《天煞孤星之我是反派》 正文 1.穿越,居然还是大反派 我是王晔,新社会三好青年,为人诚恳吃苦耐劳,目前唯一的缺点就是快三十还是单手狗。 然后,我,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说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穿越了。 提前说明一下,我并没有不幸遭遇车祸,也没有跳楼,毕竟我心理素质异常的强悍,更没有在睡觉前看什么奇怪的东西和用脑袋去撞马桶,我敢以我年年评为优秀员工的业绩担保。另外我最爱吃市面上八块钱两块的枣糕,最喜欢喝花果茶,最喜欢玩的游戏是叫《猫咪后院》,最爱看的书是《心之道》 扯远了。 至于我为什么会穿越,解释一下彼时我正扛着上司不定期巡查的压力补觉。对,补觉,毕竟连续工作三天两夜没眨眼瞪屏幕了。 熟睡中,就在此时,有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呦,多年不见居然混成这样。” 那声音是个男神音,尾音有点飘,说实话还真挺好听的。就说出的话有点令我不大舒服,合着他这意思是歧视广大为工作劳苦奋进的上班族咯。 “真是,啧啧,看不下去了。看在我们那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还是帮你把吧。” 别,千万别。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完这句话心里有种感慨万分的不靠谱感,对他的。我下意识想出声阻止他,却意外发现我根本动弹不得,像是被感知不到东西禁锢在原地。 “哎呀,坏了,一不小心设定成大反派改不回来了。”你这语气根本没有做错事的愧疚感吧,我张不了口只能默默在心里,带着莫名其妙被牵扯到他处的怨恨无缘无故彻底失去知觉,恍惚间,我好像还听到他说的一句话。 “我只能帮你到这儿啦。” 我真的是有一句话,不值当不当讲。不过他也没让我讲,我也没来得及讲,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快,我反应得太慢,等我反应过来,一切都发生完了。 至于发生了什么,且听我接着慢慢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瑞阳山庄,你好 紧接着,眼前白光乍现,我猛地睁开眼,见到有个长得颇为温润琳琅的小不点推醒我,看见他的第一反应,我脑子里顿时闪出小时候埋在书里狂背诗经的时候恰巧略过的四个字一个词,上善若水。他似乎很是着急,依旧执着的催我起来,声音软糯且不失温润尔雅,一看长大就是特别具有君子风度的那种人。 “王晔,再不起床大师兄就要让我们罚坐扎马步了!”,即便急了声音也大不起来,“快点啦!” 我一听扎马步,源于当年军训时期的痛苦回忆由之浮现于脑海,膝盖与双肩四处隐隐彰显当时的痛苦。“噢,好,我马上。”我边答应着,边费力套上床头的长衫,不得不说,要不是小不点帮忙我可能连腰带都系不上。 “快点!”,小不点干脆拉住我往外跑,“现在大师兄正在点名。” 我好像是陀螺,被人抽一下转一个方向,他瞅我迷迷瞪瞪实在看不下去,干脆直接握住我的手腕冲出房阁,我看着他和我差不多高但要偏瘦的背影,心升疑问未经思考脱口而出。“那先且问您姓甚名谁,此为何处?”,我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啊,我只是睡迷糊了” “没事。”,他浅笑回答,“现在处于九囿大陆丽饶之国瑞阳山庄,近期战乱不断,我们是庄主额外收入的弟子,我的名字是但漠,今天是我们正式归入瑞阳山庄外门弟子的日子。” “噢,是这样没错。”我听后点头装作自己本来是知道但真的只是短暂脑抽筋忘记了,不知为何,听到丽饶和瑞阳山庄这两个名词会没来由的心悸。 说话间,我们已经匆匆到镜潭边,大师兄安瑾锋已经在端着花名册开始挨个点人数,我们到时恰巧点到一个名叫苏舒的孩子。师兄看见我们赶得匆忙,且发髻不整,无可奈何地浅叹出声,蹲下细致地分别替我们梳理好头发。 “你们啊,进了瑞阳山庄就算是庄内中人了,可得注意点形貌。”,大师兄正帮但漠缓慢扎发,“当然内在也是相当重要的,不过姑娘都很喜欢长得好看的男生,像你们这样的也要梳洗番才能更好的撩妹啊。” 大师兄苦口婆心地劝说,其实没起任何作用,我嫌唠叨又不好直接告诉,只能敷衍地应声不搭腔,但漠比我更直接些,他根本连支吾都没支吾,目光到处乱飘。但漠的目光落在吓唬人家傻小孩的风无迹上了,而我的视线落在硬生生没人搭理的苏舒身上。 这个小孩长得真好看。我直瞅他,却隐隐注意到周围人对苏舒的排斥,我小时候受到过挺多的校园冷暴力,所以我比任何人更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排斥应有的名词。这事使我厌烦,我忍不住皱眉,不料安瑾锋头发没抻开硬生生把我的头发扽下来几根,我疼得哇哇大叫。 “别闹!”,安瑾锋安大师兄一巴掌拍我脑壳上,“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疼痛还嗷嗷叫吗!” 要不换你来试试?待会我就偷偷扥你几根头发。我恶狠狠地在心里暗暗念叨,碍于身高差距实在不敢动手,抬眸望去,仅见苏舒朝我浅笑安然。 这小孩笑起来真讨人喜欢。我在心里由衷感慨赞叹。 “好了,归队。”大师兄在背后推我们向前,我无法,看了看面前满满当当的队伍,一眼瞄到苏舒旁边的空位,二话不说抢占那位。 “我是瑞阳山庄内门大弟子安瑾锋。你们可以叫我大师兄,或者是唤作瑾锋师兄,最好还是不要叫安师兄,因为瑞阳山庄的内门弟子大都姓安。”,安瑾锋说道,“进本山庄,需记两事。一为侠者仁心,虽说不是让你们到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地步,但至少为人处世不要拂去瑞阳谷在江湖上的面子。” 有微风略过,带着镜潭的湿气侵入长衫与肌肤的空隙,我不禁缩脖,侧目望去树林深处仿佛会吞光芒般黑似夜幕。 “二是家国。”安瑾锋的声音让我堪堪回神,我定神勉强认真听他的讲话。 “我们所学心法实际乃分为两部分,医法救人,剑法除恶。”,安瑾锋神神叨叨地说,“我所修为剑法。现如今天下你们知道,乱世将近,不求为保卫祖国,至少能在山庄将遇难时站出来。” 安瑾锋说完,有些小孩因为触及伤痛处开始沉默地哽咽,我想也是,毕竟大家来此都是因为无家可归。正当我神游太空尽情翱翔,安瑾锋突然拍到我的肩膀上,我略微诧异,他蹲下,如墨般漆黑,如水般清明的双眸直视我,有点吓人。 “王晔,对吧。”他问我,尽管语气极其肯定。 我点头,他颔首,指了指我们身后的镜潭。不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孩童皆随他动作看向身后,而安瑾锋依旧盯着我的双眸,丝毫未动。 “镜潭,勿去,其中危险不是你们能扛的,记住了。”安瑾锋一改先前的唠叨常态,简言概括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起身站定,周围小孩立即回身面朝他,留我依旧纳闷。 “好,快点跟上啦,今天公孙大娘蒸包子,香喷喷的包子呦。” 此话刚落,效果立竿见影,人快速在我周边站好,令我好奇公孙大娘包子的味道。安瑾锋随路走随路讲解,有点像讲解员抑或导游,不过要比一般导游小很多,他讲解很细致,但并不生动有趣,有点画蛇添足的意味,我真心怀疑他是怎么坐上全门派大师兄的位置的。 走到饭堂的路有点长,一路上安瑾锋遇上了很多身穿锦衣长袍的人,都在以很尊敬的态度跟安瑾锋问好,哪怕他比他们小太多。别问我为什么不尊称安瑾锋为大师兄,这小子还没到我三分之一的真实年龄呢,让我称呼他为大师兄,照实难为人。 走到差不多踮脚远眺可以看见以诺殿的顶尖,这才算正式进入到瑞阳山庄内部,把守山庄出入口大门的弟子朝安瑾锋问好。安瑾锋背对我们,所以我看不见这小子的面部表情,不过我能凭多年混迹职场的经验判断他的气势与面对我们时截然不同,他掏出块玉佩,守门弟子诚惶诚恐地接过略罢还给他,我们由此跟在安瑾锋屁股后面踏进瑞阳山庄。 时隔多年,提起瑞阳山庄的以诺殿,我的首个反应就是壮观。即便我见过号称九囿第一建筑物的明月楼,世称斥巨资建造的最为奢华的富丽堂,瑞阳山庄的以诺殿依旧是我心中最美丽的建筑。 当然,那个时候我还没走到以诺殿,只能从远处望见以诺殿的殿尖。走进瑞阳山庄即映入眼帘的应是那两尊无论怎样都忽视不了的石像。不分男女,说实在的,依我彼时的身高和他们的海拔相比,我理应是看不到他们的脸,何况他们包裹的极为严实,更瞧不见什么能判断性别的器官。 他们一者持萧负手立在左边,袍角微扬,很是潇洒肆意。另者则双手叠在剑镦,站的笔直,身穿与前者相似的锦衣长袍,却比前者多分干练少分典雅。 安瑾锋发觉我们停留在两尊石像不再走动,他没当即生气地训斥我们,反而扬眉浅笑吟吟加入到我们中间。 安瑾锋摇头晃脑听那些小鬼嘀咕老半天,等到他们和我一样安静下来冷静如鸡,他方不慌不忙地指了指左侧占去极大面积的石尊解释道,这边的这尊啊,是学医法的,身上穿得衣服就是你们入门后要穿的校服,好看吧。 我们的队伍中有几个女孩,闻声特别认真地仰头努力从束带开始打量,忙不迭地嘟囔漂亮漂亮。 安瑾锋听后得意的笑,他随即极其自豪地指向右侧同样占去不小地方的石尊解释道,这边这尊是习剑法的,身上穿得是你们要学剑法后时的校服,就是我这身,帅不帅气啊。 这回我开始认认真真地打量他身上穿的衣裳,再对比左手边的石尊,俄顷发现很多人和我同样。这回没人急着嚷嚷好看了,安瑾锋神色如常,此时有个小不点弱弱地伸手问安瑾锋,难道这两套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当然有。安瑾锋巧笑嫣然,他神神秘秘地踱步,虽然外衣与医法弟子相差无几,但整体还是不同的,比如说这袖口是窄袖带护腕。说着,他为了更直观些,冲我们伸胳膊,果真他的衣服和他所描述相差无几。 再往前走,有假山立在老梧桐旁边,石上刻有四字,上书——“虚怀如谷”。安瑾锋刚想唠叨番这词的意思,没想到他还没开口,队伍里有个小孩肚子咕噜响起闷声。他只能作罢,不禁摇头莞尔道,不急,不急,反正你们以后会知道的。 我瞟眼他,他准确地瞄我状似无害的笑了笑,没办法,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只能硬生生把吐槽憋会肚子里和着口水咽下去。 自后他就没再多唠嗑了,他带我们抄小道走向食堂。当初我还嫌他故意带我们走远路,直到后来时隔多年重回瑞阳谷,我才知道当时我到底少走了多少冤枉路。 好不容易在一片鬼哭狼嚎中近乎爬着到食堂门口台阶,安瑾锋还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加油,并且一点都没有要拉把快趴在地上的小孩。我搀扶起身旁离得最近的女孩,女孩子叫步凝,她立身爬起来感激地看向我,我能看出她眼神中的绝望。 周围有些看热闹的人,瞅衣裳是内门弟子,很快他们如飞鸟回巢般散去了。风无迹挑起筷尖,神神叨叨地说这是因为安瑾锋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全用眼神瞪回去了,可威风了。 他说的时候我正喝稀饭,透过风无迹的鬓角我看见孤零零坐在桌边的苏舒。一时间有些好奇,招手让他们近些询问道为何大家都排斥苏舒。 风无迹欲要说,被但漠一个大白面包子扔过去堵得严实,我不由得汗颜,他朝我竖起两根手指。我叹气,把自己的餐盘递给他们,他们欢欢喜喜地戳走慢慢吃。 “这事啊,原本是个大型游戏,苏幕遮提出来的来着,说是玩猜丁壳,谁最后赢了要指定出个人,大家都排斥他不搭理他。”,但漠轻声叹气,“就我们几个和苏舒没参加,苏舒就被盯上了。” 我蹙眉,随即转念想到还是小孩子,由此想去我可悲可叹的灰色童年,念及此我端起餐盘找到离苏舒很近的空位置坐。苏舒诧异地侧目看我,我偏头就能感觉他的长睫毛尖快要扫在我的眼皮。 我发誓,我上辈子活了那么大岁数都没怎么和长得很好看的人同坐过,何况还是近到伸手拿筷子都能碰到肩膀的距离。我支吾了老半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指着他一口未动的白嫩包子问道可以分我个吗? 我话出口,即刻那是懊悔的不得了。没想到他噗嗤出声乐得可开心了,瞅我困惑方收敛起表情,颔首点头算是答应。 他笑起来更好看,即便我晓得形容男生是不适合好看这个字眼,然而我却认为这是最贴切莞尔的苏舒。 他和但漠好看的方向是两个方向,但漠是那种男生女相但凭气质足可以称得上温润尔雅又傲骨铮铮的公子。苏舒不一样,苏舒给我的感觉很复杂,他普通且特别,骨子里的骄傲骗不了人,长得不算格外柔弱,至少和但漠那小子比起来不是,他不适合上善若水,却有股看不清摸不透的儒雅气质,简而言之就是看上去像是软柿子,我心道,怪不到会被点名排斥。 我乖乖啃起包子,软软的面皮一口咬下去,浓郁的汤汁和肉馅充斥着味蕾,直到刚刚在心里提到过的但漠一巴掌拍在我背上,差点没烫熟我舌头。他和风无迹端盘吃食坐到我们对面,淡墨瞟眼他就开始熟悉的谈天说地,风无迹时不时点头搭腔,倒显得我闷闷的。 “说起来。”,但漠状似无意地放下汤碗问,“苏幕遮干嘛要那么针对你呢?” 也忒直白,直白到我差点没忍住一口皮蛋瘦肉粥喷对面执着于吃酱肉包的风无迹脸上。 “他是我弟,异母同父。”,苏舒倒意料之外坦诚,“可能我平日管教太严的关系吧,若是他顶撞诸位,苏某在此替他告声对不住。” 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略显尴尬,风无迹放下他吃了大半的酱肉包,酱肉包的汤汁流到桌面。 “不碍事,倒是你。”,我皱眉对他说,“你弟那么欺负你,就不管管?” 苏舒沉默半晌,才缓慢地吐出无比熟悉的四个字:“他比我小。” 这时候但漠说话了。“可你和他看起来差不多大啊。”,但漠比划着他的小短手,“至少差不多高。” “确实。”风无迹煞有介事地出声搭腔。 看来在场唯一不知道苏幕遮是谁的只有我了。我不太能装蒜,更不会面不改色的扯谎,故此实在没我说话的必要,即便但漠有意无意的给我留了话口,我也接不上。拂了他的面子实属无奈,我相信他能够理解的,所以心安理得地啃酱肉包子听他们聊天。 “毕竟他与我的诞辰只相差一炷香。”苏舒浅叹。 我们恍然大悟,正要继续说下去时有声不善的声音响在背后。 “呦,看看,这不就是新收上来的外门弟子嘛。” 我们闻声回头,那声音贼拉拽拽的,那声音的主人也拽拽的。他自以为帅气地猛力甩阖扇,昂首阔步走到我们身边,瞧见我们便朝我们皱着眉头,用手里折扇的排口戳但漠包子的包子皮。 我瞟眼勉强被扯着僵硬笑容的但漠牵制住的风无迹,再抬头看眼神色高傲的小鬼。苏舒似发觉我的变化,却没能拦住我。 “喂,你小子。”,我没忍住冷冷地说道,“你能收敛点吗?还有你身上这是什么粗制香料啊,难闻死了。”这是事实,我从小便对味道特别敏感,何况现在还是个半大儿童,在那拽里吧唧的小鬼到身边时便嗅到猛烈且刺鼻的熏香味道。 诶呀,欸呀呀。现在的小孩都什么味觉啊,这么刺鼻的香水不会是街边淘宝屋三十一瓶买的吧。 那小子听后脸当场就黑了,和门口王大娘做得枣糕有一拼,苏舒没吭气,但漠依旧佯装礼貌地微笑再微笑,倒是风无迹有点肆无忌惮了些,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不止,我倒害怕他就此乐翻过去。我们此处闹出这一出,意料之外的吸引了别人的目光。 围在那人周围的人老大不乐意了,有踏前半步开口训斥我:“大胆!你可知面前且是” 然而他没说完,那个一看就强行装逼的小子起身从桌旁下来,移眸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抬眼刚好能看清他项上的大金链子。“真是有意思,本少爷第一次见有幸闻到雅利安贡香还嫌弃的小鬼呢。”,他手一挥搭膝盖上,凝眸直视我,“我是安思逸长老门下大弟子王牧尘,兴许以后还成为你的大师兄,你叫什么。” 闻声,我仅能老老实实地报上姓名。“王烨。”我说。尽管我并不知道告诉他能干什么。莫不是查找户口报仇么? 他似乎很震惊,颤抖着声音叫我再说一遍,我不解,特诚笃地重复遍,怕他激动过头听不清,这名字被我愣是说得千转百回。王牧尘的眼神好似冰川融化般温柔,这人眼神转化极为厉害,他探手小心翼翼地将手压在我的发顶,吓得我差点原地跳起。 “你跟他认识?”苏舒神神秘秘地对我咬耳朵。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诚恳地回答,正当我分神时,王牧尘收敛起表情,他挥手,周围的人为之散去。 “记住,以后要是有了麻烦就来找我。”我的脑海有声音回荡,我侧头看他,他状似不在意地用扇尖抵下巴指挥那些人将满满当当的包子摆满桌。 我歪头打量他,这才发现他还是挺帅的,落我上辈子那地踏进娱乐圈怎么说也是块能凭颜值就自带热量估计还粉丝早千万的小鲜肉。他正安排,安瑾锋不知道自哪处犄角疙瘩窜出来,大摇大摆地问他摆出这阵仗是要干嘛。 “瑾锋?好久不见。”,王牧尘没立即回答他,反倒神秘兮兮地婉言夸我们了顿,“你真是捡到好苗子了啊。” 安瑾锋则特别得意地看向热衷于旁观吃瓜嗑瓜子的我,答到:“这是自然。” 我啃着包子,稀里糊涂地听两个差不多岁数的孩子商业互吹,莫名其妙感觉到不真实感。直到风无迹打了个饱嗝,捂着肚子摇手连忙说吃不下了,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给其他人分呗。”安瑾锋笑嘻嘻地往后指,我这才发现在他身后,早已不见的小孩子们尴尬地搓着手,为首的那个和苏舒眉眼间有些相像。 我望向王牧尘,王牧尘点头,即刻回道:“可以啊。” 自后间隔老久,我才晓得,安瑾锋作为修行多年的人是不用进食的,当时他在趁我们吃饭的片刻空闲满山庄飞解决事情。而苏幕遮那帮小鬼见到王牧尘这家伙来势汹汹肯定不是善茬,想都不想暗自分成几队人找安瑾锋,即便他看起来吊儿郎当的至少能撑场子。 吃完饭,每个人撑得不得了,王牧尘深深且隐约还带有几分不舍地看过我最后一眼,方甩袖离开。他走后,安瑾锋对我们提议道要不散步消食,我知道其中厉害坚决反对,依旧抵不过那帮小崽子的热情高呼。 一走,就是老久,走到腰酸背痛腿抽筋,走到了拿鹤宫,累不兮兮地见瑞阳山庄庄主。大庄主叫娄祝,大庄主很年轻,年轻的有点神奇,从外貌看上去貌似方到舞象之年。 大庄主也很帅气,双颊还有稚气未脱的婴儿肥。大庄主在台上最高的座位,第二阶有四个人,都貌似比大庄主年长不少,但全仙气飘飘的样子,应该为小说里常见的门派四大长老,再下一阶估摸是按照长老站位排得各长老大弟子,因为我在那里看到了王牧尘,王牧尘显然同时注意到我,巧笑嫣然地对我摆手。 你别这样,正常点,我害怕。 安瑾锋将我们领到娄祝庄主面前后上前数步,直直地单膝跪地,对庄主晨报各种事宜。他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神,我看不真切,他朝庄主说话时的语气和对我们,对王牧尘,对任何人都不同,我很难形容他的语气,似乎是夹杂着崇拜的深深眷恋。 通报过后,他上前大跨步站到庄主旁边,庄主颔首望向我们,不带有感彩的双眸审视过在场的每个人。 不知道该说他的眼神有压力还是我们这群小孩胆子大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连我都愣是被他激得后颈鸡皮疙瘩全起他们硬是没一个放声哭的,皆挺胸抬头直视大庄主,我只好照做,意外的并没有感觉到太多压迫感,大庄主的目光逐渐由此蕴含满意。他垂首,嘴角轻微扯起弧度,安瑾锋见状朝我们悄悄竖起大拇指。 “你们合格了,直接进入内门来吧。”,大庄主挥手,“可以选择医法,亦可以选择剑法,我不推荐双修。” 话音甫落,各大长老无一不是蹙眉长叹,小孩子估计是寻摸那个长老顺眼选哪个,而我在王牧尘的脑电波提示中拜入大庄主门下。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我复述一遍:“拜入庄主门下吧,庄主是双修,目前只有安瑾锋一个徒弟,别听安瑾锋的话,他主修剑法次修医法,万一你要在江湖受伤了没人管至少自己还会看病。” 你说说,别人家的大师兄都巴不得自家门派兴旺,就他催着别人拜入其他门下,真是奇也怪哉。 大家一窝蜂都选好了师父,庄主低头仔细看我,我有了经验大大方方任他看去,他点头,安瑾锋笑出声猛揉我的头发。待正式拜入师门后,大家兴奋地重归于一处互相交流,有拜入“悬壶济世”长老安诗池门下的;有拜入“圣手仁心”长老安浩涵门下的;有拜入和王牧尘相同的“横扫千军”长老安文澜门下的以及也有拜入“百步穿杨”长老安思逸门下的。 两医法是有区别的,两剑法也有区别的。医法分正经的医法和以毒攻毒的医法,剑法分好吧,从两位长老的称号上就看出来了。 庄主率先的第一个任务,便是让我们去学习轻功,毕竟瑞阳山庄特别大,格外大,大的没边了 教导轻功的师父也不是师尊他们,我们根据安瑾锋等大师兄的教导并带领下习得轻功。每个人的教导方式都不同,譬如门下弟子多女生的安蕾昕师姐,她只要求能成功在空中保持两刻钟不落地就行,再例如我的师兄安瑾锋,他居然要我必须考轻功登上以诺殿殿顶,天地良心,看看我的小胳膊短腿,就算让我爬我也爬不上去啊。 之后,每次我路过以诺殿,我的腿都会隐隐发疼,我严重怀疑这是我被摔出了后遗症。 浓郁的香气熏我满鼻腔都是,我转头瞅见王牧尘,王牧尘拍了拍我的肩膀,无奈又颇有点看戏意思地发出声沉重的叹息。“放心,瑾锋他都是为你好。”,他意思意思宽慰道,“你要是长大就知道了。” 我没搭理他,心疼得揉着我已经快血肉模糊的膝盖。王牧尘见状蹙眉,探手敷上我的膝盖,不消多时,我的膝盖完好如初,甚至比原先更好。 “你”是不是背地里修习的?碍于周围人的关系我没将后面的话秃噜出口。 王牧尘食指比在唇边,他没有回答,瞧见我紧皱的鼻头,疑惑地抻胳膊仔细嗅。“真的有那么难闻吗?”,他对我问道,“这可是传说中千金难买的雅利安贡香啊。” “这是当然!”,我跳脚,“你要相信我的鼻子,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结果出乎意料的膝盖发疼,吃痛跌回地上。 王牧尘嘴角抽搐不止,他趁机薅把我柔顺且奶气未脱的头发。“我肯定相信你,只是吧,他们应该是没有胆量骗我的。”,王牧尘浅笑吟吟,“毕竟我自认还算是很厉害。” 我发现这小子贼爱摸我头发,我生怕他把我头发呼噜秃了,连忙抱着头离得远些。“哪有啊,你现在不还是大师兄吗?”,我不解,“别摸头,不然长不高赖你啊。” “我很厉害和我是大师兄有什么关联吗?”王牧尘被我的逻辑感动,哭笑不得地反问道。 “不是,最厉害的是师尊,其次是长老吗?”原谅当时无知的我,谁叫我从来没看修仙之类的小说,连对庄主等的认识还是靠仅看过三眼的连续剧上知道的。 之后机遇问题,我碰到在江湖曾经掀起番风浪的陆云轩,他对我的问题嗤之以鼻。“王牧尘确实很厉害,我和他拼全力打也就只是五五开而已。”,陆云轩一口温酒灌进嘴内,“呵,不如说你们瑞阳山庄地位高资质老的都挺厉害,要是没发生那件事,要是没发生那件事” 但,当时的我不知道他那么厉害,只知道他的实力比安瑾锋可能差不多,而安瑾锋在我心里的形象其实并没有众弟子想象的伟岸,撑死算得上后背,不抗打的那种。安瑾锋听到我们谈话唰的蹦到我们面前,众目睽睽中提溜我的后领扔到空中,对着我大喊,还有时间聊闲天嘛,先上以诺殿殿顶! 我想一口唾沫星子喷他脸上的心都有,真的,不骗你。 这整天我都在持续跳上去摔下来,跳上去摔下来,王牧尘加入到治疗我的队伍里,这间接导致我持续此段过程的时间更久了。索性还是有收获的,我能够成功攀到以诺殿十层了,安瑾锋这才没黑着脸揍我,我也就此失去亲身感受远近闻名的射石饮羽剑法的精妙之处。 不外乎一个下午的变化,那帮小孩摇身一变全变成轻功高手,七嘴八舌地跟我出主意登上以诺殿殿顶少受点苦。 “你应该少吃点。”,这是风无迹出的损主意,“这样身体轻些,说不定就上去了。” “要不你试试在空中借力多踩一下?”,这是但漠的主意,“安利师兄就叫我踩剑。” “诶对,御剑吧。”,苏幕遮迎合着拍手,“王牧尘师兄就是这么教我的。” 由他们俩起的头,他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谈论他们的师兄师姐以及师尊,从发型到衣服,自气质到实力,根本没有我插话的余地。我在心里深深地为小孩子转移注意力的速度而感慨,苏舒拍了拍我肩膀,我瞧眼他,他招手。 “你试试能不能在空中起跳之后找好接力点。”,苏舒咬耳朵,“这是我偷偷问安凌格师兄得来的。” 我笑了。“谢谢,我明天会去试试的。”我悄咪咪同样朝他咬耳朵。 他们仍旧众说纷纭且漫无目的地谈论来谈论去,只不过话题由轻功教法歪到众人八卦上了,就在即将触及到瑞阳山庄那段历史时安先森毫无征兆地破门而入,劈头盖脸地数落他们大半夜不睡觉还聊天,小心吹灭烛火后还得盯他们睡觉。我腿疼睡不着,只能在黑暗中看安先森一个个帮他们盖好被子后走到我床前。 “怎么还不睡啊?”他刻意压低声音问我。 “我腿疼。”我可怜巴巴地回答他。 “噢,你就是安大师兄的小师弟吧。” 嚯,看来我还挺有名的。 安先森干脆坐在我床前,他挠了挠头。“腿疼啊,恰好我这里有副药粉,把腿伸出来让我看看内伤外伤。” 我嗯声,乖巧地将两条腿伸出被子,夜半露深的冷气呲溜顺着裤腿蔓延到身体,我忍不住发颤,安先森瞧见无声地笑了。“冷啊?”,他低声说,“哎呀,就这温度还叫冷啊,想当年我在练习场站上三天三夜都没机会喊冷,你们啊,果然还是被娇惯坏了呢。” “我还腿疼呢。”我提醒他,没料到这又引得他无声发笑。 他撩开我的裤腿直到膝盖处,看到伤口二话不说直接摊开药粉盖上去,药粉在月光下呈现诡异的褐色,性微凉,我呲溜牙齿只打颤。他没晾太久,便将卷起的裤腿放下去,帮我把腿放回被窝,顺手拉好被角免得着凉。 他似乎要说什么,我能猜出他说的第一句话,今天大多长辈见到我都会如此说。“安师兄是为你好,真的。”,果不其然,然而安先森后面那句话实在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让你上以诺殿殿顶确实有点难为你,目前已知能够登顶的人屈指可数呢,何况你还这么小。” “是真的吗?”我不禁疑惑地问向他。 “还能是假话?”安先森嗤笑着反问我。 我没话了,他噼里啪啦地和我讲轻功的理论知识,真没看出他看上去冷冷冰冰的居然是这样话唠的人。由于累,加之我外部体型还是个孩子,在他的唠里唠叨中我头一歪,昏睡过去。 第二天,天亮了,噩梦还要继续。 唯一不同的是观摩的人很多,我在淡墨等人的拉扯下勉强蹭轻功到练习场集合,这才恍然周围围了老多人,四位师兄师姐恍若未闻般根本无视了,见到自家长辈如此,其他人自然不敢造次,只好老老实实进修轻功去了。 我,依旧在安瑾锋的带领下,不情不愿地站在以诺殿下。那里的人最多,围得那是个水泄不通,我仰头乞求地看向安瑾锋,安瑾锋决绝地冲我摇头。 “去吧!”,他说,“稚鹰总要离巢去经历风浪,野狼总要与养育它的老狼分开独自生活,去吧!即便我舍不得见你受伤!”说着,他捂住双眼,肩膀一抽一抽的,仿佛正在哭泣。 我看着他心想,这人怕不是个傻的吧。于是抬头,仰望高不见顶的以诺殿,以安瑾锋为圆心方圆三十米的人都在高呼为我加油。 我其实是有点怂了的,但是碍于面子总不能在众望所归中哭着钻到安瑾锋怀里吧,况且现在安慰安瑾锋的人比安慰我的人都多。我放松神经,原地后退数步,猛地加速,以地面为踏板起飞,踮脚踩房檐往上飞。 我真的尽力了,我甚至信了但漠的邪抽出背后的凌霄剑踩着剑柄提剑借力。这时候,仰望着高不见顶的以诺殿,我终于意识到那首儿歌是什么意思了。 “阿嫩阿嫩绿的刚发芽,蜗牛背着它重重的壳啊,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最后,在众望所归中,我没能踩上以诺殿殿顶,啪叽一声从半空摔向地表。安瑾锋在我即将后脑勺与地面亲密接触的瞬间拯救了我,尽管我刚好的膝盖上又多了条裂缝吧。 安瑾锋估计看我神情恍惚,一巴掌拍上我的天灵盖一阵呼噜。“很好,有进步。”,他安慰道,“至少终于过半了对吧,别想太多了。” 我瞧眼他,没忍住,抱着他的脖颈嚎啕大哭,诶呦,我的那个老脸没地儿搁呦。某种我不想言喻的原因,我只知道安瑾锋他这辈子最温柔的拥抱除了师尊他老人家就是我,我是不是要放个鞭炮庆祝一下。 事实证明并不需要,我哭完以后在当场修医法的众师兄师姐的帮助下成功站立,本来安瑾锋是不支持我重新修行轻功的,我觉得他被我吓到了,终究意识到我还是个孩子。然则我并不领情,我坚决地表示我一定要登以诺殿殿顶,固然它在我眼里和传说中的巴别塔同等高度。 我退步了,我助跑了,我踏空了,我要飞起来了。在场的人都在为我加油,有的在以诺殿殿内为我打气,以至于我都不敢踩房栏了。 然后?然后我在众人的目睹下以极其惨烈的姿势摔下来了啊,不然还能怎么样,毕竟我不是主角,没有主角一学就会的光环的,呵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九龙寨,你好 话说我被摔得七死八活,近乎七魂六魄归于天际的时候,安瑾锋无可奈何地把我抱在怀里,拍着我的背忙道难为你了咱们不练了你都飞过半个以诺殿了已经很不错了。王牧尘听见动静装不下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连忙跑过来抱紧我没说话,我被他勒得差点喘断的。费了如此大的力气才上的半个以诺殿,就因一次失败便半途而废不是我的个性。 我推开他们,执意跳到地上。方才安瑾锋来得及不过气眼一翻过去了,寻思这小子莫不是故意来补刀的。 当然,安瑾锋固然如此说,但我肯定是不会听的。用指甲盖想都能想明白,我历经千辛万苦,要是没有安蕾昕师姐神乎其技的治疗法术,多少条腿都不够我摔时我根本没有受伤,很显然他们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安心放任我的行为。 安瑾锋未曾多踏一步,王牧尘亦是如此。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尊重我的意愿,这使我本来就没有多大的自尊心瞬间膨胀了。 我再次仰望以诺殿殿顶,以诺殿大,以诺殿高耸入云,以诺殿殿顶就算我在殿下把脖子掰了看也看不到。我深呼吸,赶忙将视线落在脚尖,心觉继续看下去估计连爬上以诺殿的勇气全没了,退步五十有余的距离,加步猛跑,一路没有火花夹闪电也差不多背后能起烟了,蓦地踮脚踏步跳起。 我寻摸刚才的助跑按道理来说是没问题的,要说有问题,我难不成起个跳还得算初速度?那也忒麻烦。 恍然间,我的身体早自主踩上瓦楞点步上去了,我由衷感慨真不愧没白摔那么多回,居然愣是摔出下意识。踩着瓦片,听见身边的风呼呼的吹过耳畔,我心里顿时升起不真实感。 不能倒在这里,我对自己说,倒在这里估计就再也爬不上以诺殿了。 大抵是催眠起来作用,我在即将踏空时豁出性命拼搏,拔出凌霄剑于半空扬起剑气。剑气短暂凝结实体,我踏在形似实体的剑气往上飞身点步,凭感觉做出招式,不经意间使出藏踪蹑迹跳上房顶,再睁眼,大半瑞阳山庄的景色尽收入眼里。 我成功登上以诺殿殿顶了,迎面吹来呼啸而过的风,顶头明媚的朝阳都在向我陈述这事实。回想起曾经为此奋斗的艰辛往事,我不禁有些热泪盈眶。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瑾锋站在了我的身边,他拍着我的肩膀,手指指向瑞阳谷的一处地方。那地方有风车,有大片的花海,有小河流水柳树插荫。 “瑞阳山庄的中心是以诺殿,这里是瑞阳主庄,四大主门派在这儿里。而在那儿。”,我顺安瑾锋的手指望去,“那里是分庄之一的灵药山庄,都是救人的地儿方,但是那里人的武力值普遍皆很高,分庄主是安诺,门下亦是四大门派。” 我点头,他随即手指移位,落于错落有致的圣贤书院。书院依山傍水,楼阁水榭一应俱全,似乎载有梅菊兰竹四大君子,倒是雅致。 “这里是圣贤书院,是读书的地方,你以后也要去。”,安瑾锋默默嘟囔些话方抬眼继续说,“书院院长安阳,话很少但是说的话都很中肯,其他人嘛,你以后会知道的。” 没想到我好不容易熬过了学校里的九年义务教育,居然又要迫于学习的压力下埋头苦学,没办法,我只好苦着脸点头。安瑾锋轻笑,移眸晃荡老远且挪指落在它处。 这次的地方不同,远远地举目观看仅能目及满片赤色,诡异且令人向往的鲜艳。安瑾锋猛地揽住我的肩膀,我登时清醒,醒神后看脚尖,如若再踏半步便落入万丈深渊不得反,念及此不由得激起满身冷汗。 “这是以东关口,危险的很,勿去,切记。”,安瑾锋的语气极其严肃,“吃人不吐骨头的,以东关口是安雅分庄主坐镇,若无大事不要往那跑。” 我能听得出来他是真的为我担心,再加上亲身体验过的危险,我可不是对与死亡擦肩上瘾的人,自然明白其中危害性连连点头。安瑾锋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没有,他摆手,转而指向更为偏远的地方。 “那些地方太过偏远,你看不到在所难免。”,安瑾锋叨叨句真大后继续说道,“以后肯定会去的,反正你现在会轻功跑哪里都快着呢。” 我无言以对,心想这还不是赖你的放养教育。 安瑾锋没那么敏感到感觉得了我的内心波动,至少当时他看起来没有。他突然拍向后脑勺,那个力道,啧啧,我都怕他被自己给打傻了。 “噢,对了,还有这儿。”,他叫到,手指下移移至颇为特别的地面,“这是练剑台,没有特别把守的人,不过你可以在这里看到安镇宁师兄,他的剑法造诣很高而且很喜欢教你们这些小孩子,有不会的问他比问我强。” 我闻言没忍住,下意识地侧头朝他蹦出句:“要你何用?” “撑场面啊,亲亲师兄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来自安瑾锋信誓旦旦地保证,鬼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 他所言必定不虚,这是我很久以后才清楚明白地得知此事。另外他的确很厉害,只不过他一直表现的吊儿郎当太具有迷惑性,这也是我很久以后才明白的事实,然而代价很惨痛,惨痛到我宁愿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 剩下的安瑾锋以关爱无知儿童的眼神注视我,默默地说以你现在的记忆力怕我解释的再清楚也不会懂,目前我已经将对你而言应该算为重要的地方说出来了得长脑子记住。吧啦吧啦又似是讲了大通话,讲得我是头昏脑胀心里暗自叫苦不迭,心道你再说下去,我连你先前说的可全忘喽。 安瑾锋全然没在意,依旧自顾自地说叨个没完,直到我感觉后背撒风,他才住了嘴。我一时不太习惯,往后看去,只见安瑾锋和王牧尘同时归剑入鞘,暗自比叨句说好登上以诺殿殿顶的人屈指可数呢便作罢。 王牧尘是来告诉我们食堂开饭了,我真谢谢他,不然别说鸡腿,我连米饭都捞不着两口。安瑾锋听后如临大敌,往下望去,举目以诺殿下人群耸动,由高空目光下澈,可媲美蚂蚁群大迁移。 “嘿,我们来比赛吧。”,安瑾锋依旧笑得没心没肺,“我数到三,我们比比谁率先到地面,谁慢谁少吃条鸡腿。” 我心想这小子莫不是摔傻了,紧要关头还贪图玩耍。尽管心里是这样想,我还是做好预备动作随时等他一声令下扬长而去也。 王牧尘神秘地翘起嘴角,没说话,没做动作,恍若旁观者般冷冷地站在旁边衬托出我和安瑾锋有多傻。我见此站也不是,跑也不是,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安瑾锋笑得活似狐狸:“三。” 我还在原地,安瑾锋和王牧尘撒了欢般使劲往底冲。我注视他们的背影,恍然大悟,急吼吼地跳下瓦片踩空向下飞身而去。 我就说这小子怎么可能会突然转性,真不愧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古人诚,不欺我。 到食堂,公孙大娘瞅我前面那位跟细柳条似的瘦身板,仿佛风一吹他就折了腰,不由得叹气把原本应属我的那份鸡腿让给他只最肥还滋油的。轮到我,我努力给公孙大娘挤眉弄眼,没料到公孙大娘鸡腿没给我加,倒往我菜碗里多加了根脆生生的萝卜。 我回到位置上,早早等在长木桌边的十几人看到我的餐盘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我本着大龄青年的风范紧绷住脑神经,直至看见有双筷子正大光明地夹走米饭堆上的鸡腿。 “不是说你辟谷吗!”我想都不想朝身后大吼,引得身后那人嘿嘿一笑。 “我辟谷又不代表我不能吃鸡腿啊。”,安瑾锋理所当然地占上空位坐下,“这就和你对猴子说你不是只吃香蕉的概念是一样的。” “我还是个孩子!生长期的孩子懂么!”,我腆着脸尖着嗓子对他说道,“你就让我只啃萝卜我要长不高赖你吗!” “赖我,赖我,全都赖我。”安瑾锋特别嘚瑟地咬开鸡腿细腻的肉,吃着还不忘摇头晃脑好不惬意。 “你看看王牧尘师兄,他都不抢我的鸡腿!”我不服气地说道。 “哎呀,还不是因为你只有一只啦。好了快坐下吃你的饭吧,待会有事等着你们呢。”安瑾锋拍上我的肩膀,我随即感到肩膀传来沉重的压力,估计那就是所谓的内力,抵抗不住噗通落坐。 周围几个小鬼对他的话议论纷纷,无非不是在期待所谓的事情。其实我觉得吧,按照套路它十有是新手任务,我还是很相信我的直觉的。 事实证明我的推测是正确的。娄祝庄主也就是我的师尊,和安瑾锋不同,他没唠里唠叨地说堆安全贴士,直接了当地陈述没能率先教授我们学术上的知识而感到遗憾,随即话锋一转,转向我认为的新手任务上。 “此次缘由因山庄旁村庄被劫持。”,娄祝负手,“你们作为外门弟子时便已经习得不少剑法,足以保身应地。我觉依你们现今已有的体术来看,应是解决此事无碍的。” 外门?师尊我现在可全都忘光了啊,你的亲亲徒儿将要有性命危险师尊!师尊你别走,你快点回头看看我,我不想离开瑞阳山庄的啊!师尊! 我表面上波澜不惊地随大流拱手应下此事,事实上我的内心早已波澜壮阔。娄祝他特别欣赏地扫了我一眼,随即负手走去走廊,我们只好鞠躬恭迎他的离去,直到诸位长老紧随他走出大堂,他们才如释重负地谈天。 “你们这批孩子出庄是最早的一届。”,安蕾昕蹲下来仔细对我们说道,“先别急着走,等大师姐把东西给你们置备好了再去也不急。”说着她把其中一个叫安诗涵的小姑娘抱在怀里,小姑娘攀住她的脖子往她怀里蹭。 “勿多听,勿好奇,陌生人给予之物不可取。”,安利一向少言寡语,“切记切记。” 围在他周围的孩子忙不迭点头应声答应,安利万年波涛不惊的脸上露出些许微笑。 我听后扯了扯安瑾锋的衣角,我不求他能想安蕾昕师姐那样为我置备衣物,至少能不能像安利师兄那样给我几句提醒。安瑾锋蹲下来揉我脑袋,嘻笑道怎么了,是舍不得我吗? 我真的很想打他,真的。 索性王牧尘拍上我的肩膀,对我说他会帮忙留一份行李给我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并且我们的初遇我记得我曾经怼过他,但我依旧很感激他的用心。我得到安慰后狠狠回瞪在旁边抱胸看风景的安瑾锋,看吧,这才是我的意思,你是故意嫌麻烦装傻吧。 明日午时,我们便出发了,四位师兄师姐千叮咛万嘱咐送我们到山庄的把门口。我站在安翔路的尽头等候许久,安瑾锋依旧没到场,王牧尘揉了揉我的头发,蹲下来盯着我的双眼。 “万言阶梯的尽头是下马碑,在那里停步往右转再走过个山头,那里就是你们要去的目的地,九溪村庄。”,王牧尘睁睁地看着我,“安瑾锋不能离开瑞阳谷三步,你要理解他不能来送你。” 万言阶梯,每阶梯宽达十米,横宽长达三米,高三寸。每阶梯的侧面都刻有句字据,字字珠玑,甚至没有一个字是重复的,那是瑞阳山庄庄训,当然,其实除去长老跟长老坐下的大弟子外,没有能一字不差的全部说出的,就连照着念,也要半个月不阖眼。 他的眼神太真切,我点头,偏脑袋将目光移至它处,至少不会那么尴尬。王牧尘放松呼吸,轻轻地拍我肩膀把我送出去,我瞧眼他不说话,干脆扭头找但漠他们商量出山庄后该怎么办。 我好像还没有描述过王牧尘他的眼睛吧。王牧尘的眉骨偏高,鼻梁挺,虹膜色彩偏浅,故此衬得眼窝很深。在不注意的时候尚且看不出来,当他的目光直视你时,你会发现他的眼神特别深邃,深邃到一望望不见底。 综上所述,王牧尘特别适合扮忧郁深沉男去撩妹,绝对一撩一个准。可惜的是人是男神,内心却被安瑾锋带偏了,也变成个男神经,哎,我那万恶之源的师兄啊。 万言阶梯是明令禁止动用轻功的,下马碑只能走,而以下马碑为界限,那才正式归于庄外。王牧尘他们一路护送我们到万言阶梯,走到下马碑他们送不了,只能看着我们的背影悄然离去。 这么想我心里轻松不少,从王牧尘手里接过爱心行囊后跟他们互相道别,远远地跳起动用轻功飞身跟上大部队,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于我的视线范围内。运行轻功的瞬间,我感觉安瑾锋的所作所为还是有帮助的,至少我能在旁边人撑不住要摔下去时就手把他们拉上来,尤其是女孩,女孩可是世界的宝贝啊,受不得伤的。 有个穿粉色百叶裙的姑娘一时没在空中站住,受重力影响顺势摔下地表。我瞥见她赶忙转向跑去接住她,心想,真是惊险,幸亏她旁边是我,我在以诺殿摔习惯了学会半路刹车转跳,落到别人身上真的挺难说的。 苏舒点步飞身来到我身边,瞧眼我怀里的姑娘,知道发生什么不好多说便速走离开。我觉得他可能误会了,本来欲要追上去解释,没料到姑娘轻扯我的衣领,我看向她,她娇羞地朝我点头。 “谢谢。”,她垂眸,“你是叫王晔对吧?我叫艾青。” 我固然能理解她为何做出这番娇羞姿态,毕竟我是个正常人,更喜欢成熟一点的美女,尽管艾青也很漂亮。但,我不能让姑娘家家尴尬,只得颔首唤声艾青姑娘便不知再说何话。 “叫什么艾青姑娘啊,我比你大的,叫我艾青师姐好啦。”,艾青浅笑,“可以把我放下来了,我能施展轻功的。” 我尴尬不语,只好顺势放手,艾青轻巧地跳出我的怀里,果真三两下便适应大部队的速度。但漠那小子跟风无迹恰好飘然而至,每人呦了声又飘然而去。 呦个屁。我在心里默默对他们的八卦之心表示根本没那回事,顺便分神盯着艾青,艾青即将再次摔落时赶紧提步到她身边。 瞧见了,我干脆放手让她自己来调整平衡。“调气,蹑步,踮脚,提气。”我低声提醒她。 艾青明显听进去我的话,她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听从我的话,提气调整呼吸,点步再次起跳时肉眼可见的发生明显改变。周围人皆惊奇,她本身也很惊讶这种改变,连连向我表示她的惊喜之情。 我被她夸得脸红连连摆手。“这没什么。”,我笑道,“你要是像我一样在以诺殿摔那么多回你也会的。” 不过艾青好像并不喜欢我的冷笑话,她听后脸色顿时大变,对我收敛起微笑来,连距离都变得离开老远。我很不理解,但漠跟风无迹在远处噗嗤极其不给面子的差点笑到踏空,苏舒无奈地摇头。 我们落地,没成盒。到了九溪村庄,村里人好像从一开始便早已知道我们的到来,特别热情,好吃好喝供着,让他们那些很少接触到肉类的孩子们开心得不得了,我们就算了,公孙大娘可是天天炖肉的。 饭后我们先找的村长,寻思着村长应该晓得这些事情,村长听过我们阐述来由,二话不说把我们迎进屋内。 “你们总算来了。”,村长甚为欣喜地说,“来吧,让我们好好招待你们。” “不,请您先告诉我们在这里驻扎的土寨在哪里?”我颇为认真地回答。 村长特别无奈地视线扫过我们每个人的脸,转而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大书柜旁边,我们一拥而上,相继搀扶他到书案前。村长缓缓张开那张牛皮纸,牛皮纸画满地区,标的都很清楚,他探指指尖点于一处。 九龙寨。它在地图上被标识的极其醒目,位处群山之间,山峦环绕,易守难攻。 我们得知地址后,和村里各位相亲父老打好招呼,也不久留,村长他们送我们出村。村长以深沉地目光注视我们,没有说话,但我觉得他是说不出口。 “你们走了好,走了就别再回来了。”我看出他的口型,很想扭头去问他,且被旁边兴奋的孩子们拽走,踏入寻找九龙寨的路途中去。 从地图上来看,九溪村庄距离九龙寨多走几步便可抵达,但事实却是走过半个月饿得前胸贴后背,才跋涉半分之一而已。有些小孩架不住,早就先行拆开刘叔叔硬塞给他们的行囊,吃起芝麻饼填肚子。 为什么不用轻功?这要从九龙寨的地理方位说起。 九龙寨位于群山错落之中,周围皆是树木,轻功确实迅捷,可从上至下俯视看去,根本找不到它的影子。故此,只能可怜兮兮地穿越森林,紧赶慢赶到九龙寨,仅期望我们能够解决的快些。 “我想公孙大娘的鸡腿了。”艾草是艾青的孪生弟弟,他放下手里的芝麻饼,停顿片刻默默说道。 艾青相对无言,只好搂住弟弟的肩膀轻声安慰。没料到的是,艾草一语惊起千石浪,其他人闻声也开始说叨。 没办法,谁叫他们都还是小孩呢。 “我也是。”,安御峰应和,“我开始怀念安蕾昕师姐的糟糠糖了。” 安蕾昕师姐是女孩子,她在其他师兄们都严厉教学的时候赏罚分明,做错了会细细疏导,做对了就会拿出山下历练买来的糟糠糖。我有幸吃过,虽然入口吃起来特别粗糙,但甜的滋味化了是融到心里的。 安御峰这么一说,我也怪馋的。我无意识地舔唇,开始回味起五谷杂粮清甜的滋味。 不过这次打断他们回忆大会的人是但漠,但漠拍了拍手,让他们的注意力聚集于他身上。“先别说这个。”,但漠摊开地图,“你们有想过进入九龙寨之后干什么吗?” 他说完,身边围绕的小孩顿时苦恼起来。 “直接杀进去肯定不行。”,风无迹率先否决条主意,“竖着进横着出来。” “潜进去。”苏幕遮敲手。 “好主意,可怎么潜。”朱涵侧眸。 “装作乞丐求收留?”尤心默默举手提议。 “反对,你倒是先看看你身上穿得衣服再说话好吧。”朱涵闻言翻了个白眼。 眼看两人就又要呛呛起来,我扶额,伸手敲地,命他们安静。 “你们怎么会认定一定是九龙寨压榨九溪村的乡亲父老的?”我不由得疑问道。 没人反驳,甚至没有人回答我。 “只因为他们是土寇?”我加重语气。 更没有人出声回答我了。 “怎么说,也要到时候先看看再说吧。”安御峰皱眉,嘟囔道。 “难道你们就是靠职业判断人好坏的?”,我不禁为他们未来塑造起来的三观而开始多加忧虑,“好吧,好吧,看看再说。” 见到我终归还是松口,他们长长地舒口气,搞得我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有多高的样子。我哭笑不得,静听他们在那边商议来商议去也没个结果,此时我注意到旁边没有吭气但笑不语的苏舒。 我见状磨蹭到他旁边,倚靠树干看他们浪费口舌。“你怎么没掺和去?”,我扬眉问他,“说不定你去了会有主意。” “你不是也没过去吗?”苏舒反问我。 我无奈地耸肩,这倒也是,索性安安静静地蜷缩在一亩三分地休息。刚阖眼没睡过三分钟,只听有人跳起来惊呼,吓得我以为偶遇敌袭拔剑而起。 “有办法了!就这样!”,但漠表情格外自豪,“我们就说落魄投靠好了!” 不,其实人家可能你什么都没说就给收编进去了。我没好意思碘着脸打破他们的幻想,安安静静将剑归鞘,抱剑坐回原处,身旁苏舒噗呲笑开了。 终究经历不少磨难,我们死乞白赖还是到了九龙寨,九龙寨一看就比较像正宗土寨,算不上建筑恢宏,毕竟我们是从瑞阳山庄里出来的。远处站在高台巡逻的小伙瞧见我们,二话不说拉响警报,弓箭手爬到高墙之上,时刻准备攻击。 好吧,我现在收回我前面说过的话。 我们做好战斗的准备,谁先发箭,谁先拔剑出鞘,都是最后胜负的赌注。正当我们彼此蓄势待发的时候,关门忽得大敞,走出个白发红衣的女人,那女人挥手,弓箭手立刻翻下墙,我们只好收剑,却放不下警惕。 “抱歉,让在场诸位小友多有受惊了。”,那女人走过来朝我们俯首作揖,“我是这里的大当家,柳伊,诸位小友,请。”她偏手侧身,我们将信将疑地随她进入九龙寨。 连谎都不用撒,这也太简单了吧,简单到令我不放心。跟我心怀如此想法的人队伍里并不少,我们面面相觑,终是咬牙走进九龙寨。 踏入九龙寨,率先入目的便是正在苦练舞功的士兵,他们领队是个壮汉,壮汉侧头看见我们刚想质问,柳伊紧随我们其后,冲向他颔首,他亦像刚才的柳伊那般朝我们抱拳作揖。而他身后的士兵尽管不明白发生何事,依旧同他齐齐收起武器背到身后,冲我们同时行抱拳礼。 不妨直说。几十个人忽然非常整齐地在同一刻做同一件事,其实挺恐怖的,相信我。 柳伊朝我们介绍。“这位是九龙寨的五当家,柳武。”,她朝柳武浅笑,柳武不好意思地挠头,“为人很可靠。” “我只是一介粗人罢了。”柳武摆手挠头,憨厚且不好意思地冲我们笑,随即正色高声命令他的士兵们立正,开始继续练习枪上功夫。 他们连踏地的声音都是整齐一致的,震得地面仿佛在摇晃,尘土飞扬。他们却毫不在意地挥枪,突刺,探掌,动作整齐地仿佛早已成为习惯。 “我们走吧。”,柳伊对我们轻声说道,“别打扰他们了。” 往前走是路过许许多多的人,他们皆礼貌地正色跟柳伊致礼,柳伊同样以此致礼,仿我们在的地方不是土寨而是军营。直到碰见个左拥右抱的帅哥,我才恍然身处的是土寨。 “柳散。”,柳伊凝眉,“注意形象。”她的言外之意估计是还有孩子在呢收敛点,我猜的。 被柳伊称作柳散的人是个帅小伙,他长的长相跟王牧尘来说算平分秋毫,只不过他要比王牧尘少些倾世脱俗,更多些风流倜傥,但我总觉得他唇角一翘准没好事。他身边的姑娘都是生得好模样,只不过穿着特别暴露,从我的角度看能够看到她们白皙细嫩的大腿根,再往上抱歉,我还只是个孩子。 我们见到他们全部默契地侧头不去看,只不过比起我的坦然,那帮小孩从耳尖到脖颈都是红得来好似起痱子。柳散仰天大笑,他身边的美人也用丝帕微遮口鼻浅声笑开了,柳伊无可奈何地摇头。 “其实吧,我这差不多也算早日开导他们啊。”柳散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可得了吧,你要再开导下去,真就不怕坐镇瑞阳谷的那位拿着他的那把莫思剑掀了这的房顶。”柳伊也顺着笑道。 “好吧,真是怕了他了。”柳散潇洒自在地搂着美人飘飘然走开。 柳伊这才唤我们回神,我们方跟她身后,走中的路途倒安生,没再蹦出类似柳散的人物。我们走到书院门前,有位书生样的小伙子开门,他低头看到我们了然地笑了,笑出酒窝很甜。 “静候多时,请。”,他敞开大门,“我是柳思,你们好。” “四当家。”柳伊在他话尾默默补充。 踏进院内,院内有栽棵老白桦树,树冠大侄可遮住庭院的大片地方,阳光穿不透,投下大片可乘凉遮避风雨的阴影。再往前看去,远远的眺望到有个瘦瘦高高的人松松垮垮套件长衫,手里拿本书卷看起来滋滋有味。 柳伊明显也随我瞧见了。“柳珥,你也在。”,她轻笑,“拿本账本看得好似在看书经。” “大当家,这你就不懂了。”,柳珥负手摇头晃脑地踱步到我们面前,“账本也了不起,能看懂账本的人可不比书生差,对吧,老四?”说罢,他笑意吟吟地看向柳思,柳思苦笑看向柳伊。 “不和你较次。”,柳伊哑然失笑,“说说柳琉又跑去哪里疯了?” “老六去找老七老八,在铸剑台呢。” 尚未能在书院砌壶好茶坐上一坐,我们又跟柳伊屁颠屁颠跑到铸剑台去了,这一去,便得以一口气认识剩下的几位当家了。 原本在我推测里,按照九龙寨和柳伊他们的名字,我琢磨这寨中当家应该是九个人。谁料这寨中竟是十人当家,而且还是有缘由的。 “原本祖父那辈建起的九龙寨,如今虽然叫做九龙寨,实则是有十人。”,柳伊解释道,“多出来得那个是我亲弟,汪禹辰,他随母姓。” 我们走到铸剑台,那里站在有三个男生一个女生,还有个白发红衣的小孩正趁他们争吵时打算扒拉铸剑台。柳伊看见眼都红了,二话不说点步飞速赶到去把那小孩抱起来,争吵的人们顿时注意到他,连忙惊呼不止颇为后怕。 那个女孩比柳伊要矮些,黑发劲装,长得很可爱,铸剑台边有把光泽漂亮的长刀,刀柄挂有青色剑穗。她抱起目测要比我们小些的小男孩到怀里,那小孩没心没肺地笑着,手里把玩她的鬓角。 “好吧,这淘气的小不点叫汪禹辰,我亲弟弟。”,柳伊扶额,“这位姑娘是柳琉。”她话音甫落,被她介绍的柳琉注意到我们,怀中抱有汪禹辰冲我们打招呼,笑起来会露出虎牙。 “这两位是柳启柳霸,双胞胎兄弟俩。”柳伊让出位置,柳启柳霸朝我们招手,能辨认他们出来的方法是其中一人额头有道疤痕,一旦遮住疤痕还真认不出来谁是谁。 “小家伙,你们好啊。”,有疤痕的那个人看见我们眼神立刻柔软下来,“我是柳启。” 噢,那另外一个壮汉就是柳霸了吧。 “这位是柳玖。”柳伊对我们说。 柳玖长得也不差,就是稍微青涩些,好像没长开的样子,脸颊有婴儿肥。他和柳霸相对而站,一个人抱胸依靠铸剑台,一个人满脸写着不爽撇嘴没搭腔。 “这又怎么了?”柳伊问柳启。 “还不是那件事。”柳启无可奈何地叹气,他的目光转而落在逗弄小孩的柳琉身上。 柳伊没再吭气了。 汪禹辰长得特别讨喜,笑起来仿佛就算有天大的事情都不算压力了。他好奇地看着我们,尤其是但漠,他特别爱拽住但漠的衣角,口齿不清地用奶气未脱的声音连叫果柱,双眸亮晶晶的,像铺满星辰的夜幕。 “果柱?”但漠听后有些哭笑不得。 “不对,是国主。”未明原因,我脑海里下意识闪过这句话,但没有讲出口,这两个字可不是轻易能脱口的。 这个词对我像是有着奇怪的牵引力。我仿佛隔空经历过一场巨大的浩劫,见证无数人在我面前失去生命而无能为力,看遍沧海桑田却无人并肩的悲哀冲出内心充斥我的细胞,然则我改变不了什么。 就像注定要失去的,就永远回不来了。 我恍然意识到这情绪并不属于我,英雄垂暮的沧桑我从未有过。我自认穿越前是个平凡人,唯一能称得上特殊就是从小到大每年都会接到的好人卡,故此这不属于我,又属于谁。 如果连我自己的存在都是虚假的,那我也太惨了吧。 苏舒和风无迹面面相觑,面色都不算太好看,我也加入其中。苏舒扯了扯我的袖子,我趁势偏头,他悄咪咪对我说: “你是不是也感受到了?” 我一瞬间感觉脑海有根紧绷的神经线断了。 “感受到什么?”我故意装傻。 “感受到悲怆,然而并不属于你对吧。”他掐断了我最后的后路。 “我”我不知道我应该回答什么,是或不是仿佛在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了意义,苏舒说的对,即便曾经那是我的感受,可它并不属于现在的我。 “你和风无迹也感受到了?”我瞟眼风无迹,风无迹脸色苍白嘴唇隐隐发紫。 “看起来,我们的朋友要比我们厉害的多。”,苏舒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快接住风无迹!”他的声音比起以往略尖,想来应是实在着急了。 我们到九龙寨的第一天,风无迹晕倒了。医生诊断说是营养摄取不足,犯低血糖。 这是个合理的解释,我们大半个月都耗在赶路上,吃食仅有芝麻胡饼和些水果,能吃到野味都先分给队伍中的姑娘们了,女孩子是世界的宝贝,得好好珍惜。我和苏舒相对而望,皆看出彼此眼底的想法。 可也不仅于此,固然刚才直观的感受来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可那种锥心刺骨的悲哀恍若重临于身躯。 柳伊他们的表情很古怪,非但未能轻松反而更加凝重。汪禹辰依旧拽着但漠的衣角唤国主,索性他口吃不清,根本没人听懂他的话。 而我们,除去第一次以外并没有再对这称呼有什么怪异的感觉。 看来,九龙寨里面的人与人之间事情,他们还隐瞒我们很多。 后来的几天,我们暂时放下计划,我们轮流负责照顾风无迹。自从有了与但漠的初遇,汪禹辰就始终粘在但漠周围不超过一米距离,看得其他姑娘们眼红得很。 原本我和苏舒在讨论当初的感觉,直到刚才苏舒被苏幕遮叫走,苏幕遮这小子美其名曰借走,一借就是几天过去,还没回来。 我到处逛荡,晃晃悠悠转到当初路过的书院,恰巧瞅见柳思在跟柳散争执,柳散一改懒散模样,柳思连眼神都宛如冬日的寒冰。他们说什么我没听清,我隐约觉得这安生日子马上要出来个结尾了。 只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结尾来得如此快,如此惨烈,我发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积梦石,你好 “诶,问你们个问题。”,柳伊昂头就是一大口酒,“你们师父告诉你们积梦石是什么了吗?” 今天四舍五入下便是我们呆在九龙寨整一个月的日子。柳伊为庆祝我们的到来,提前过上拖油瓶的生活,特意豪迈地大手一挥,在柳珥哭丧脸跟要吊丧般的眼神瞩目中,篝火晚会如约而至。 篝火里的木头炸出声火花,我闻声放下手中的东西,皆偏头看向脸颊与脖颈发红热,可眼神极为清明的柳伊。看来是不知了,她摇头轻声嘟囔,也是,你们才刚入内门没几天,那会告诉你们这档子事。 柳伊的目光睁睁望向篝火旁,篝火旁许多先前不苟言笑的人亦笑开了,他们手拉着手围绕篝火尽情跳舞,没有伴奏,他们就自己用脚踏出来。我顺她的目光看去,火焰温暖而明亮,最外层的火焰仿佛要突破木架冲上天空,天空瑰紫,星辰跟月亮铺其表面,璀璨而不特别张扬夺目,柳珥没去加入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叹气,风将他的叹息传到我耳边。 柳伊满含眷恋的眼神扫过篝火旁每个人,她发出声长长地叹息,我不由得侧目看她。“想当初我们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得练剑,直往死里练,手上结茧磨破出血也得练,练到最后什么,呵,都保护不了。”,她垂眸,“到头来,还不如一开始就上山来当土匪好。” 我隐约觉得她话里有话,火焰的赤色映在她脸上,倒显得更为落寞。 随即柳伊转眸注视我,突然噗得笑开了,她眼底仿佛流淌着初春刚融化的清水。“现在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她抿唇,“安瑾锋他的性子我还不知道?肯定没告诉你们积梦石是什么。罢了,我替他来给你们当回导师。” 积梦石,就是先前说得领悟到一定的阶段必不会继续再有生理性成长的那个阶段。 每个人领悟的天赋都不一样,自然凝结积梦石的岁数也不一样。 “看我。”,柳伊摊开手,掌心发光,悬浮块心形晶石,“这就是属于我的积梦石。” 积梦石的凝结并不会代表了什么,顶多跟平凡人划清了界限。而积梦石凝结的时间却很重要,这往往象征天赋异禀跟后代繁殖能力的拥有与否。 见我不是特别明白,柳伊补充。“我刚才跟你说过,凝结积梦石后再不会有生理上的成长。”,她眨巴眼,“凝结早晚确实限制能达到的顶峰,但这也代表了你的‘那里’会不会发育成熟。” 她说的面不改色,我随即晓得后登时红透了脸颊。 积梦石的好处也很多。譬如说容积范围,世界上最大的收容所也比不过。再例如通讯,只要具有完全操控积梦石的能力,就可以把这小小一块石头玩得比智能手机还灵活,当然,后面这条比喻是我加的。 最重要的便是生命,积梦石是可以孕育生命的,只要点皮肉,头发,与滴血液,不过这是禁术。因为积梦石本身的生命也与凝结者自身连接在一起,若积梦石破碎,凝结者难逃一死。 修习者通常寿命都很长,基本上积梦石不碎,凝结者不死。 篝火里的干柴炸出声,柳伊注视他们扬起嘴角,彼时我还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这对我来说太科幻,也太复杂。我将目光眺望远方,同一片星空,与过去二十几年见到的并没有太大差别,这大概是唯一能够令我感到安慰的事情了。 柳伊沉默地喝干碗里的清酒,把酒碗拍到桌面。“怎么,想家了?”,她朝我扬眉,“来和姐喝几壶,喝醉了就不想了。”说罢,她满满当当倒空两大坛,陈年佳酿的气息弥漫在鼻尖。 “别逗了。”我苦笑。 举杯消愁愁更愁的道理我还是懂得。 柳伊颇感无趣地砸吧嘴,随即招呼旁边逗弄小姑娘的柳散,柳散没多说话,扬起头发屁颠屁颠跑来了。他挺特殊,人比表面看起来要爽快得多,觉得酒杯不够舒坦,干脆扛起坛对口吹。 柳散哐当一声落酒坛,探手抹去嘴角的酒渍,他面色微醺,似乎不胜酒力。柳伊凭声看他,我没抬头,因为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清冷极了,不像是醉酒才有的神态。 柳散自鞋尖到天灵盖,再自天灵盖到鞋尖,来来回回打量我好几遍,最后才咂吧嘴闷头往嘴里灌酒。“我跟安瑾锋认识那么多年了,第一次见他专门写信告诉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他声音闷闷的,话尾逐渐隐去令听者觉飘忽不定的音节,“奇也怪哉。你小子到底和他什么关系,居然能让那死板着脸跟谁欠他巨债的安瑾锋委托我——还是因为你的缘故。” 我还没回答,他随即又说。“还有王牧尘,那家伙可是看人用鼻孔的少爷性子啊,也因为你们的缘故连催好几份密令说‘一定得把他们保护好’‘不能让我回来见到他们身上有一发丝伤’‘他们受伤就提头见’等等。”,柳散摸下巴,眼神带有玩味,“若说他们俩为了全体师弟师妹吧,倒也理解。可总归有意无意点名到你头上,这就让我好奇了。” 我等他全串说下来,有点懵,偏头去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的柳伊,心下了然他说的都是实话。可我又不解了,不由得随口将心里的问题嘟囔出去。 “他们有那么出名么。”,我撇嘴想了想,“听完感觉我跟你认识的不是同一波人。” 柳散没立即解释,饶有趣味地端下巴凑到我面前,喝得我差点把碗扣他脸上去。“那你认为他们是什么样的?”他好奇地问,尽管我看不太真切,不过我忘不了柳伊装模作样地凑近我们几分。 “实话?”我打算试水,万一这小子把不住嘴被人一缸酒全吧啦出去,再打江湖流传开听入正主耳内,那感觉,光想想就酸爽。 柳散一眼便看出我的迟疑。“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他把胸脯拍得啪啪闷响,面上很是决绝。 大兄弟,就因为你现在这样我才害怕好伐。 索性不知道什么时候坐我身边的柳伊冷不丁说句,我会看着他,周围一呼百应的我们也是或我也会看紧三当家。我晓得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只好纠结地思虑措辞,才把经过上道美化的词语组成句秃噜出嘴。 “英俊潇洒,气宇不凡?”我的良心在第二个词脱口时有点疼。 不出所料,全是嘘声。 好吧,不拿些干货忽悠不了这帮人。 “王牧尘非常的八婆,安瑾锋骨子里是个逗比。”,说完我想起件事,颇为愤愤不平地说,“他还跟我抢肉吃!” 说完那帮小孩们没啥反应,理应熟知他俩秉性的九龙寨众人里有些噗嗤轻笑出声,有更甚者催促我继续讲下去。 我有点怂了,怕翻车,忙道背后嚼人舌根不好。 结果其中有人道谁说是背后嚼舌根。 我想都不想回答毕竟人没在眼前,可不就是背后嚼舌根呗,随即方后知后觉意识到声音略耳熟。闻声望去,只见柳珥尴尬地看向我,手里的晶石一闪一闪的,远远见之,貌似有半身人像缩小在他掌心里。 哦凑,这波操作可真令人窒息。 “不赖他,老二跟我说政务,恰好听见了。”,王牧尘话锋一转,“王晔小师弟,你刚刚说我什么?” 以前那些话憋肚里自己叨逼叨倒没什么,总归没嘟噜出去。但被我叨逼叨如此多天的本尊之一在面前,说实在的,我心里真没底。 不论怎么说,王牧尘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多番照顾我已经是超过师兄弟的范畴了。何况听柳散的语气王牧尘还是个狠角色,若是人家听后一生气把我赶出瑞阳谷,在安瑾锋阻拦以前将缘由与我平日诽腹的话一字不差转口跟他说叨说叨,估计我出瑞阳谷前还得接受单方面的双打。 如此想过,我心里早惊出冷汗,思虑转过千万,卒然汇成一句话。“说师兄你对我好!”我真敬佩我的机智。 “不是这意思吧?”他挑眉。 “不是。”,我诚恳地答道,“夸你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颜如宋玉,貌比潘安。”这话说得我都虚。 全场可疑的安静下来,朱涵是他的师弟,他先噗呲悄出声,尤心见状想都不想一把捂住他的嘴。 王牧尘自然不吃这套。“有意思。”,他转而将话题引向安瑾锋,“说起来,你刚刚说安瑾锋什么来着?” 他和安瑾锋不对付,我向来是知道此事的,谁叫他们从来没有掩饰过。我寻思在他面前不好放话大肆夸赞安瑾锋的外貌,也不好说安瑾锋他这人贼温柔可亲,有点忒违心,我纠结挺久,奈何王牧尘的眼神太过炽热,就算远隔数米依旧感觉真切。 “在背后说叨人不好。”我只好默默拿出这话相抵。 “没事。”,王牧尘声音似是含笑,“我会告诉他的。” 就冲你这句话,我怂了。 柳散说的着实没错,王牧尘这小子眼高于顶,说话直言不讳,根本不屑对人说谎。他说会告诉,九成是肯定的,所以我怂了,真怕安瑾锋把我从以诺殿殿顶扔下去。 “不,容我拒绝。”,我如实朝他的方向说,“我还想活命。” 尽管我离那家伙老远,但依旧能感觉出他朝我翻了个白眼。“放心,出事你就尽管来我这里。”,王牧尘啧声特别明显,“我罩你。” 我不信。但一直拖着不肯显我矫情,我要脸面。 “他对我很好。”我觉得只有这句话脱口才是最实在。 “还有呢。”王牧尘问我。 “他是个很好的大师兄。”我秉着不能拂了面子说道。 王牧尘轻笑出声,随即一本正经地清嗓,开始讲起正事来。“最近庄外灵力很不对劲。”,他顿了顿,“尽快解决事情回来吧。” 我能感觉到,柳伊的目光随即落到我身上,目光清明的很。我后颈一阵开始发凉,心里暗搓搓把王牧尘的名字来回念叨好多回,心想早不说晚不说非现在说,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什么事情?”最后开口的是柳思,他声音清清冷冷,配合篝火的噼里啪啦乱响,颇有几分寒冬腊月的滋味。 但漠上前把我挡住,拱手作揖,这才施施然说。“自是为了山下九溪村造袭一事。”,他抿嘴,“不知诸位可知道各种缘由,能否助我们一臂之力?” 他话音甫落,全场陷入沉默,只有树林枭鸟的咕咕声与篝火里干柴炸开的声音证明这不是在严肃的公堂上而是在户外,尤其还办着篝火晚会。 “你认为是我们干的?”柳伊挑眼看向他。 但漠笑笑没说话。 兄弟?兄弟!你这时候随便说点嘛都成就是别不说话啊,你知道你这默认的态度有多气人么。你说你没吭气也就罢了,你还笑,笑屁,显自己好看吗?好看有嘛用,没看见柳伊脸都黑了么! 苍天啊,我还想要活到九十九啊。 可不能英年早逝啊。 我虽然叨叨,但也在心里叨叨,脸上得扯出云淡风轻的表情跟但漠站队。总归是我兄弟,兄弟不能让人家任意欺负了去,就算落气势也不行。 实在不行就跑呗,反正我们手上还有安利师兄硬塞的神行符,神行千里,我就不信他们胆敢追到瑞阳谷。即便安瑾锋再不靠谱他也是我师兄啊,而且听他们字里行间貌似王牧尘真挺厉害的,原来那句话不是自夸。 柳武乐出声,笑声和人同般憨厚。 “我们如此推心置腹,你们就这般对我们?”柳启还是柳霸说道,抱歉,距离略远我看不真切。 但漠连眼睑都没抬一下,这哥们是真淡定,剩下的大多还都是孩子心性,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暂且不提。“正因如此。”,他抿嘴,“我们才不希望与你们兵器相见。” 柳玖哼出声,别问我怎么认出来的。风无迹出事那段记得不?就这兄弟,三天两头来送温暖,脸臭得跟欠人钱,把手里东西一落,说些不知所以然的话,飘飘然走了,不记住都难。 “合着被你们怀疑也是为我们好喽?” “如果你们要是如此认为,我也没办法。”,但漠耸肩摊手,“毕竟人心隔肚皮。” 孩子,你这么欠你家里人知道么。 柳琉当场不乐意了,好吧,这话撂我身上我也不乐意。她拔刀出鞘,刀身应着火光闪过好看的金属光泽。“你”她话没说晚,就被旁边的柳珥制止了。 柳伊陷入沉默,她的目光从但漠身上移到别处,火光映她脸上,她墨色的双眸里沉淀着的情感我一点都不想参透。柳散全程没说半句话,他这人我不是很能看不懂,说他潇洒,也不潇洒,说他多情,他身边的女人除去柳伊跟柳琉就没重复过,我着实不止如何形容他。 为什么提他,是因为他对柳伊说了一句话。没听清,不记得。反正说完以后柳伊就甩袖离开了,搞得我那晚上过得是心惊肉跳,何况当时正值月和风高夜的时候懂吧? 索性相安无事,我平平安安地睡了个不算好的觉,梦到点似乎很惊天动地但我就是想不起来的事情。管他呢,反正要发生也不是现在。 不得不说,我要好好点名批评个人。不是王牧尘,不是但漠,更不是柳散,是风无迹这小子,他睡姿真的不好,怪不得我说半夜怎么突然心悸,还以为我犯心肌梗,原来实为不知怎的风无迹压我身上了,全身的重量啊,心累,累觉不爱,下次绝对不会再跟他住同间房。 要是住了,住了我就把我的姓氏倒着写! 我早起干得第一件事,趁风无迹不注意时,跟但漠提出要和他住同间房的请求。但漠挑眉,问过安御峰,安御峰欣然答应了。 对不起,我残害了祖国的花朵。 其实跟但漠睡在一起和跟风无迹睡在一起没什么两样,毕竟都是盖着被子纯聊天,中间隔条没有水的楚河汉界,反正大家都是同性,也干不了什么。谁料那楚河汉界活了,还特别吵,啊不是楚河汉界,是半夜爬上床来找但漠的汪禹晨,天知道这半大小孩从哪里跑来的。 据但漠所言,但漠不陪着他睡觉他就不开心,哇哇哭,可是烦人了。 我沉默了。 先前形容过,汪禹晨还是个婴儿吧?应该算是婴儿。婴儿,懂?特吵,乖的都有问题,吵的人脑壳疼。 我现在知道安御峰干嘛那么开心与我换房间,这小子是蓄谋已久吧。 亏我还觉得对不起他。 所以我顶着大黑眼圈,强烈请求苏幕遮跟我换房间,苏幕遮被我吓到,只好答应了。 苏幕遮的同床室友是他哥,苏舒。 苏舒这人我特放心,何况交情也深,不会尴尬,我们互相逗趣。他叫我穆穆我叫他叔,差辈没啥,能面朝天花板纯聊天,挺好的。 苏舒翻了个身,目光直视我,双眸映着窗外星光。“穆穆,你知道么。”,他对我说,“汪禹晨那天说的不是‘果柱’,是‘国主’。” 我偏头,仔细回忆他说的,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那天。 我没有否定,或是肯定。“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我轻声问道,“是发生了何事么?” 他闻声敛眸。“没事。”,他轻声回答我,“睡觉吧。” 我又做梦了,不是梦到被人捶死,不是被婴啼吵死,是做了很绵长的梦。 还是一个人,去看遍了沧海桑田,周遭没有亲友,没有红颜,没有知己。一人一把剑一匹马一壶浊酒,驾马红尘去,看遍天下风景名胜。 却径自令我感到悲伤,打心底的,那是可以探至灵魂深处的冷与悲伤。 我想起小时候学的一首诗。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我想,我大概从此刻起,理解它半分了。 模模糊糊,耳边有人在轻声低呼我姓名,我甚是奇怪,想侧耳细听,却听不真切。直到有声王烨直直闯入我耳内,震得我登时坐起。 低头看去,衣物还是那衣物,不过是被水浸湿了。脸好似被干蜡皮糊上般难受的很,我探手一把抹上脸,满手的水,分不清是汗还是眼泪。 身边的苏舒少见地在嘀咕。“我一直叫你,你都没醒。怎么啦?”,他伸手摸我额头,“是梦见什么噩梦吗?没事啦,那都是假的,我在这啦。” 我抱住他,把脑袋埋进他的脖颈处,没回答他的话。苏舒也没追根究底地过问,停顿半刻,抱住我轻拍我的背脊,一遍遍地重复着我在。 “叔,你是不是经常如此安慰苏幕遮啊。”我苦笑不得。 苏舒耸肩,即没否认,又没承认。 “不过这一套确实很管用,不是么。”他声音含着笑意。 是啊,挺管用的。我大力吸鼻涕,心想。 “起啦,马上就要开饭了。”苏舒松开手,他也没有必须缠着苏舒的理由,干脆整理好衣物洗把脸。 路上出奇的安静,我们几个窜好一起去食堂。“话说叔你是南方人吧?”我灵光乍现,出声询问道。 苏舒扬眉。“何以见得?”他反问我。 我下意识回答。“你说话时声音很轻啊。”还有你矮,我没说,身高是男人尊严之一,说不得。 苏舒笑开了。 但漠却发现盲点。“你为什么叫苏舒叔啊。”他秉着勤学好问的原则问我,看出来的。 “你想啊,‘舒’,‘叔’,发音多像啊。” 他哦了一声,转头对着苏舒就是声叔出口。 我们这一路上都打打闹闹,好像天生安生不下来似的,直到走到了吃饭的地方,傻眼了。 安静的不像话,风吹过,卷起冷意,跟空气中浓郁到散不开的血腥味。 他们千错万错,走错了一步,那就是绝对不能忽视瑞阳山庄弟子,不管外门内门,不管大小。 这么说吧,瑞阳山庄在入门前都会修习段剑法跟医法,只是不深入罢了。若是形象的形容,大抵为九年义务教育跟高中其以后学习生涯的区别。 我们齐齐红了眼,男儿女儿拿起武器来,同时踏地冲上前。我拔剑,瞟眼面前的壮汉,决不能正面刚,那样我没优势。 不能正面刚,迂回战略比较适合我。 不过转瞬之间,我换手持剑,先佯装要砍他,在他作出格挡姿势时,右脚登地错位,绕到背后刺向他。大汉分身乏术,只能硬生生抗住这击,刹那血色蒙住我的双眸。 我不喜欢血,真的不喜欢。 他反手砍下,我在他砍向我以前迅速躲开,我意识到比力量未必不是他的对手,绕开他,才为上策。他扫腿袭来,我撑地跳起,砍刀自上面迎面而来,只得开剑护勉强护住己身,依稀能听到骨头咔嚓脆响的声音。 苏舒离我最近,瞥见此状想都不想拉起我,股股热流从他手心传到我身上,我明显感到身体恢复不少。那边的艾青瞟眼我们,挥手抬袖,我们瞬间恢复到先前的状态。 那边壮汉们终究感到我们的厉害,注意到不能盲打,转而集火艾青这些将注意力放在我们身上随时施法救人的姑娘们。艾草最先反应,他高声唤姐姐,拔剑冲去,招招凌厉,却不留后路。 我见他迟早落下风打出冥来自保,艾青又无暇顾及到他,干脆飞剑帮他解决问题。“我去帮艾草。”,我对苏舒如此说道,“你们先去。” 剑飞给艾草带来不少缓冲的机会,我赶去时他已缓过大概,加上艾青的治愈术,状态要好很多。至少能冷静下来好好听听我的建议,这就已经让我很满足了。 我抓住他的衣领,吼道。“不能硬抗知道么!”,我对他说,“你保护好自己就是在帮你姐,别没事给人家添麻烦懂么!”吼完我推开他,砍刀打我们中间划过,凌凌刀风带有萧杀的寒气。 他似乎由此冷静些,听后果真不再脸抗砍刀,我甚为满意,将神思彻底放在面前对手身上。我点步,撑刀身翻过壮汉身后,在空中的缓冲给予我半刻思考策略的时间。 “落雪!”旁边有人忽地发出声怒喝,剑气如雪,多少还是波及到我处。 剑飞暂时不能用了,别问为什么,鸿雁也是。我冷静下来,等砍刀临到面前时用凌霄格挡开,反手剑动,带起道模糊的剑影。 艾草登时明白我的意思,腕动剑动,剑尖飞扬,朝壮汉命门处施力,如鸿雁展翅飞过。壮汉随之倒地不起,周围多数随即解决不少,剩下那个,被但漠和风无迹剑比脖颈,跪在地上。 “说!谁指使你们的!”但漠冷喝。 壮汉咬牙,立刻瞠目结舌,眼一翻没了生息。苏舒换手持剑走至他面前,半跪于地,手比在壮汉鼻下,他朝但漠摇了摇头。 饮毒自尽也要保住的秘密,是什么。我摸着下巴想道,究竟是怎样的仇恨,令他们不顾死活硬是屠去九龙寨。 我们在他们身死后也没有提起太大兴致说说笑笑,不约而同挖坑把九龙寨的众人埋于地下,出乎意料的是,没见到柳伊他们。他们总不至于抛弃九龙寨单身离去,那么又是去哪里,最坏的打算早已于心中做好,我们当认他们已同赴阎王殿,一笔一划在木板刻下,“九龙寨众侠士之冢”,仿佛这样可以缓解心中没有来由的愧疚。 忽地,风无迹跟但漠那边有了不同的发现。“快来啊!”他们放声大喊,我们立刻动身赶去,只见他们正费力搬块大石头。 微弱的婴啼止住我的疑惑。 我们立即撸起袖子助他们搬开石头,双手磨破皮也不在意,费尽周折好生不容易把石头移位。艾青弯腰埋头小心翼翼地将汪禹晨刨出来,汪禹晨在她怀里把肺中灰尘尽数咳出去,逐步开始放声大哭,不知道是为他的九死一生而哭,还是为他日后孑然一身形影单只而哭。 这时候,我真觉得汪禹晨的哭声一点都不烦人,挺好的。 我们简单商讨下,一致同意但漠的提议,将汪禹晨先送去到九溪村,看看有没有愿意收留的。实在不行就回瑞阳山庄把汪禹晨交给安瑾锋他们,他们的经验要比我们丰富。 直到我们走到九溪村庄,赫然发现,我们还是太年轻了。 时至今日,那日的情景我依旧历历在目。我永远忘不了,那天的天色是昏暗的,因为我们以为解决所有事了,怀有沉重的心情,单纯的认为回到九溪村,王大娘会递上新裁缝的衣服,刘叔叔会捧着芝麻胡饼说孩子你累了,休息一下吧,老村长会揉着我们每个人的发顶说没关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想法是美好的,可现实是骨感的。 迎接我们的不是九溪村的乡亲父老,而是死气沉沉的九溪村庄。 怎么形容彼时的心情呢以为终于可以柳暗花明又一村,结果一拔开枝条一看,得,死路,在往回走,忘记来时路的绝望。 “果然,还是得回瑞阳山庄走一趟了。”但漠无奈地说。 有些姑娘家跟小孩撑不住,先嗷得一声失去形象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哭得跟泪人似的。哪怕连不知所以然的汪禹晨,受了他们的影响也跟着哭,哭得直打嗝都不停,仿佛这样就能发泄什么。 能发泄什么呢?发泄再多也回不来了。 风无迹摸把泛红的眼角,对他们恨铁不成钢地吼道。“哭嘛,哭屁。”,风无迹打着哭嗝,“有精力在这哭还不如去给他们报仇!”他哽咽的声音,话尾直接破音,不晓得实际在对我们吼还是自己吼。 细雨飘飘,带有缠绵的湿气。我们再次徒手挖出来大土坑,因此手上的旧伤未愈就又添新伤,依次背起曾经对我们笑脸相迎的人们,往坑里拖。做完后,再认认真真绷住神经把土堆堆起盖于其上,立块刻有“九溪村冢”的木板,做好这一切后,半分犹豫都没有,哐当下跪在土堆面前。 他们既然没了人来守墓,我们来守。他们既然不被人记得,我们来记住。他们既然没有人替他们报仇,我们来报。 总之,无论怎样,我们只希望他们能在九泉之下得到安康,再不遇如此惨状。 那天不知怎的,沥沥淅淅下起小雨,可气人了,唯一的好处就是能混淆脸上的是雨是泪,至少不会失了面子。待在墓前守过半天整,我们哐哐扣首,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互相整理好衣饰和头发,转身缓缓互相搀扶着走向下马碑。 该回去了,不管是为了汪禹晨这孩子,还是为了那些已经逝去无法挽回的人们。我们没有实力,还太弱,尚且不够能为他们复仇。 登上万言阶梯,守门弟子看我们这狼狈模样还以为是误闯的人不让放进瑞阳山庄,直到我们拿出玉佩,他也不放。 “万一你们是盗的呢。”,守门弟子不耐烦地撵我们走,“快滚,瑞阳山庄又岂是你们这些小叫花子能踏足的?” 有些熬不住的孩子又哭了。 守门弟子慌了。“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们,快离开。”,他的眼神飘忽,四处张望,“别脏了瑞阳山庄的地方。” 此时恰好安蕾昕师姐路过,听到哭声凑到身边,正欲问话,瞧见有个姑娘哭花了脸,她也是个女孩子,心疼,就凑近了抱住。结果不抱不要紧,一抱便是误打误撞抱出名堂来了,她正好看见她缝制衣服时都会留下的梅花印记,再细细回忆起近日事情,不需多时便猜出他们的身份。 “晓欣?”,安蕾昕不禁出声疑问道,“晓欣师妹是你么?” 闻言,安晓欣哭哭啼啼地答应声,师姐。 由她那里开个好头,安蕾昕逐渐认出他们每个人,她身后的守门弟子听完全程,脸色终究开始隐隐发白,应为明白先前他们所言并未虚妄诳语。谁能料到,安蕾昕师姐根本无心要搭理他,数落他拒收我们回家,一门心思倒全扑在我们身上,目及到我们身上的伤口眼眶都红了,迅速施法治疗片刻,赶忙拉起我们回房休憩。 到了房间,安蕾昕给我们每个人换上崭新的干净衣服,擦干净脸颊,洗好头,大致整理好。给予热食暖胃慰风尘,待一切安顿好,这方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了?”,她着急地问,“怎么伤成这样,别哭啊。” 她此话着实说晚了。她话音刚落,女孩子们一哄而上,纷纷抱住她,在安蕾昕师姐怀里小声啜泣。 艾青抱住安蕾昕,姑娘们全都涌上去牢牢抱住安蕾昕的腰,我们这群大老爷们就抱着汪禹晨,相视苦笑不得。她们慢慢哽咽着叙述发生的事情,这对她们而言的确太过残忍,本应活在父母爱里,吃着冰糖葫芦,喝着蜂蜜水,受众人宠爱与瞩目长大的小姑娘们却被迫经历这些事情。 安蕾昕听后敛眸,动作轻柔地抱住她们,轻拍她们的背,把她们哄入酣睡。直到彻底重归静谧,她才把我们蹑手蹑脚带到别处,低声暗道竟发生这样的事情。 “难道你们近日没有感到任何奇怪吗?”我诧异。 “除去山庄外灵力波动不对外,实在是没有的。”安蕾昕摇头。 “不过幸好,我们现在唯一能知道的事,这件事已经不是你们能够解决的了。”,她站起身,“先把这件事通报给庄主,剩下的等会儿再说吧。” 应与安蕾昕师姐的紧急通报有极大关系,拿鹤宫跟当初入门时同样,人全到了。安瑾锋和王牧尘瞧见我,没吭气,脸色却实打实沉下一个色度。 待安蕾昕师姐叙述完全部事情后,众人反应皆是不一。 “居然如此。”娄祝站在台上踱步。 安蕾昕师姐朝娄祝抱拳作揖抱拳。“便是如此。”,她如是说,“此事超出他们所能力及了。” 娄祝颔首,挥袖负手。“通令下去,彻查此事。”,他顿了顿,“还九溪父老跟九龙寨诸位安宁。” 安蕾昕师姐欲言又止,我干脆上前一步,抱拳作揖。“师尊,还有一事。”,我俯首,“九龙寨仍有一孤婴幸存,徒儿不知如何解决。” 娄祝轻笑。“瑞阳山庄自然是会托管的。”,娄祝扬眉,看来是明白我的意思,“徒儿,你收了吧。” “谢师尊。”我弓腰行礼。 “免了。”娄祝挥手,一股我看不到力扶我起身。 走出拿鹤宫,不知何时,安瑾锋他们就等在那里了。安瑾锋小心避过我的伤口,轻拍我的肩膀,王牧尘等人复杂地看向我们,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我有徒弟了。”我率先打破沉默。 “我知道。”安瑾锋依旧如往常那般不正经,他耸肩。 “你不该说些什么吗?”我问他。 毕竟我小时候看武侠小说貌似收徒弟都得传功给秘籍什么的,现在我一贫如洗,可做不出来,就指着安瑾锋友情赞助一下。 谁料安瑾锋这小子开始跟我故意装傻。“那我该说什么。”他歪头反到问我,人不说,我不好主动要求他回答。 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叫人难受,那便是有点忒要面子。 于是又陷入安静的不像话的氛围,而且根本没人打算张嘴解围。 就是如此,我们走会房间,彻底分别。 到了房间,床上突地响起声快哭断肠的哭声,尖尖细细,好似奶猫小叫般。 我这才意识到,我还没有喂汪禹晨奶,人孩子正饿着难受呢。 不过问题又来了,该怎么喂给婴儿奶呢。 这可难倒我们这几个没有育婴经验的大老粗了。 天色已晚,我又不好腆着脸抱着汪禹晨跑去女生那边,想想就觉得自己变态。我没有法子,只得面对历经千辛万苦从母马匹那里顺来的马奶,和一直沉浸哭泣不可自拔的汪禹晨脑壳犯疼。 我现在总算有些理解什么叫做父爱如山,母爱如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奶爸,你好 过些时日,汪禹晨总算能下地走动,吱吱呀呀说些听起来有点模糊不清的话,我的武艺也开始进步飞速。安瑾锋瞧眼我俩,道,是时候了。 是什么时候呢?是到了拜师的时候。 虽说娄祝庄主,就是我师尊,答应我收汪禹晨为徒,可总归要走个仪式,汪禹晨彼时可连地都下不了,拜师这事只得往后拖。可不就拖到现在,我都快到进圣贤书院学习的年纪了,他才刚认识点字。 幸亏,拜师仪式时要说的几个字他都认识。 安瑾锋领我们走进拜师堂,他向安惜夏师姐借过火折子点燃那三根香烟,他捻起烟朝雕像恭敬地弯腰行礼三次,才将香插入面前的香炉中央。 他随即侧身让开路,我贼机灵地拿过三根香烟,给汪禹晨手里也塞去,用火折子依次点过,学方才安瑾锋地做法实打实地鞠三次躬插香。我插完了,但我机敏地注意到一个严肃的问题,汪禹晨太小够不着香炉边,我刚想蹲下身抱起他往香炉边蹭,安瑾锋的密言就到了。 “不可以抱着汪禹晨。”他说。 索性这些天我潜心修行,也学会这在普通人眼里看贼拉装逼的招式。耗费内力也不多,我干脆以此回答他的话,我蹙眉,跟他说。 “那该怎么办,汪禹晨还不够高啊。”我瞟眼他。 安瑾锋耸肩。“这是规矩。”,他看出我的想法,又补了句,“你别想着替他上香,这也不行的。” 他说这话是我的手刚要碰上汪禹晨的腋下,此时我收回不是不收也不是,就那么尴尬的僵在那里。 我脑海里唰的想起当年楼下对面那家买唱片的,音响里大放特放的,那首薛之谦的歌—— 里的歌词,两句,容我献丑一下。 你要我怎样,要怎样。 我还能怎样,能怎样。 安瑾锋总算看出我的不自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在装傻,反正愿意伸出援助之手。我边听他絮絮叨叨,边低头看汪禹晨可怜巴巴地踮脚试图够上香炉边缘,趁青铜香炉不注意把香插进香灰里去。 傻啦吧唧的,我绷着脸,内心却因为汪禹晨的动作再次开始絮絮叨叨,大抵是跟安瑾锋厮混时间太长被传染上的缘故吧。 不知道师尊是不是这样,面上冷里吧嗦,内里滔滔不绝的话在脑海里堆积到从耳朵眼里飘出去。如果真是的话我原谅安瑾锋了,毕竟这可是师门不幸啊,不是他一个人的锅。 安瑾锋当然不知道我丰富的内心活动了,容我骄傲一下,我膨胀了也别管我。他说完后我简单梳理下,蹲下来去抱汪禹晨,在他耳边告诉他该怎么做。 不得不说,小孩的身体真就是软,还带着股奶香。靠近汪禹晨的时候我差点没忍住,对他婴儿肥未退的小脸来上一口,真的。 至于汪禹晨,我不晓得全句他听去多少,理解多少。反正有我这个师父在后边也不怕他招惹出多大的乱子,捅破多大的天。 他一句没听。 我只好扼要重点,又对他重复了遍。 他的眼神依旧茫然。 没办法,我只好撒手,任由他折腾去。有的是时间,不怕一时半会,就是可怜了安惜夏师姐浪费大好时光仅为陪我们杵这。 不过看样子挺心甘情愿的,要么是人傻心善,要么我的目光移到站在门边注视我跟汪禹晨的安瑾锋,安瑾锋瞧见我疑惑地挑眉,我没吭气,转而看向安惜夏师姐,果不其然,安惜夏师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怪不得人家乐意耗费空闲时间做见证者,啧啧。 安瑾锋在我眼前挥手,汪禹晨蹦蹦跳跳扑到我身上。“脑子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汪师侄可已经把香插好了。”汪禹晨配合他的话,瞪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我,我瞧眼他,探手去揉他发顶道声好。 手感真不错,我恋恋不舍地又揉了一把。 安瑾锋在我彻底沦陷进揉头的快感漩涡不可自拔时选择适当提醒我。“安师妹还在呢,别让人家小姑娘多等。”,他在安惜夏师姐摇头温婉地反驳前还补句话,“在不快点公孙大娘要开饭啦。”正好把人小姑娘的话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我都看不下去。 最后那句话一定是故意的,我的视线落在安瑾锋身上暗道。 自从直到安惜夏师姐的心意,我便想多待会,好撮合他俩的,毕竟郎才女貌。但安瑾锋没那心思,加上汪禹晨太小,容易犯困,只好收心快速进入下一个阶段。 我落座,坐在汪禹晨对面,汪禹晨端杯新茶,亲手沏成,还冒着热气。 俯首作揖谢师恩。 我注视面前的汪禹晨近前来,突然忆起貌似我还没给师尊沏过拜师茶,貌似娄祝不像是会在意这种小事的人,再加上他从没主动提起过,那就算了吧,沏茶怪麻烦的。在慌神间,汪禹晨走到我面前,鞠躬,弯腰弯得极其标准,我看他从脊背到他手里端的茶盏。 “师父,请喝茶。”他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脆生生地说道。 哎呦,有生之年我居然能被人称呼声师父,我美滋滋地扶起他,接过他手里的茶。 拜师茶要及时喝,不然不够意思。我勉强使视线打浓得跟镜湖似的茶水转到汪禹晨紧紧张张的小脸上,心中不禁觉得好笑,阖眼,自认为特豪爽地喝干拜师茶。 老苦了,我砸吧嘴仔细回味着涩味,苦得我以为喝得不是茶,是中药。茶盏放一边,抬眼,对上汪禹晨水汪汪的大眼,不自觉笑容爬上眼角下不来。 “从此以后,我们可就是师徒俩了。”我探手拍汪禹晨的头,汪禹晨傻兮兮的笑了。 安瑾锋本来也在乐,但拜师堂守门弟子过来通报他一声,他就没了笑容。 我瞧见特好奇,汪禹晨随我悄咪咪跟在他后面,我朝安惜夏师姐拼命使眼色,安惜夏师姐憋笑没提醒安瑾锋。我抱起汪禹晨,贴墙屏息凝神,暗中观察他们。 是个我不认识的人,男的,身高目测比安瑾锋高,穿的校服看上去挺省布料的,头发束成高马尾。他和安瑾锋似乎在争论什么,安瑾锋扶额,表情贼拉不情愿。 汪禹晨不知瞅到啥玩意,拼命挣脱我的怀抱,我一时间没法顾及到他,无意间松手,他就从我的怀里掉到地上,我下意识扑上去及时在他落地前护住,他目光直视我,忒没良心地吱嘎乐。安瑾锋那边自然注意到我,他们同时转身偏头看向我,我抱汪禹晨扑到地上尴尬地朝他们打招呼。 “嗨。”,我说,“好巧哈。” 那个我不认识的人用手指了指我。“安瑾锋,这是你在信里说的那个新收的师弟?”他没看我,对安瑾锋问道。 安瑾锋拉起我,无奈地点头。 “王烨,是我师弟。汪禹晨,是我师侄。”,他简言介绍道,“胡绛源,瑞阳谷代理谷主之一第五曼谷主的同门师兄。” 哦,第五慢,这对自己的速度真有自知之明。 等会,有问题。 “谷主?”我问道。 “对呀,谷主。”,胡绛源朝我颔首扬唇,“有什么问题么。” “有,瑞阳山庄瑞阳谷?”我疑惑道。 安瑾锋晓得我疑惑的点。“其实远至元柏山,近至以诺殿,都是瑞阳的范围内。”,安瑾锋朝我好心解释道,“懂么?其实瑞阳很大的。” 这倒使我更糊涂了。 “就是说,直到那么远。”,我比划道,“都是瑞阳喽。” 安瑾锋点头。 这就延伸到另一个问题了。 “瑞阳山庄跟瑞阳谷”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安瑾锋截去。 “是一家。”他肯定道。 “那师尊”安瑾锋又截走了。 “嗯,他还管着瑞阳谷,我曾经说过的。” 那么胡绛源来此是为何。我抬眼看向他,他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对我笑,笑容非常阳光,让我径自生出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想法。大概是我的想法很容易从表面看出来,安瑾锋在我把话问出口,即便我根本不想问他也回答了我,委婉地通过脑电波。 “瑞阳谷和瑞阳山庄是分开的,经济上。”,他顿了顿,“山庄经济是王牧尘在管,瑞阳谷不知道,不过他们每年都要从我们这里额外要些经费,可能用于修复建筑跟药材吧。” 王牧尘?我想象了下他掌钱的模样,再思考他平日的作为。“他花钱就够大手大脚的,行么。”我不禁如此担忧道。 安瑾锋笑了。“这你就太过小看他了。”,他用屈起手指轻敲太阳穴三下,“他精明的很呢。” 王牧尘精明?说白了是铁公。我瞧眼胡绛源,多少明白他此番前来的目的,也多少理解刚来时安瑾锋的脸色黑如后厨锅底的真正原因。 “来找你要钱?为何不直接找王牧尘?”我对此颇感疑惑。 安瑾锋嗤笑出声。“王牧尘那个铁公鸡不把他轰出去就不错了。”他如实告诉我,我觉得他们的关系大概着实没得救了。 不过“王牧尘铁公鸡?”,我扬眉,“他花钱那么痛快,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么。”我想起他上次送给我羊毫笔跟剑穗,后来听旁人说那可是碧原精挑细选选出的羊毛织成的羊毫笔和雅利安精蚕丝织成的剑穗,都是万里挑一独出一只的,吓得我差点一个手抖把剑飞过他头顶削去大片头发。 这还不止一次,我发现他的师弟师妹都跟我一样大多都有这貌似极为珍贵的东西。 安瑾锋灵机一动。“是和我气场不合的那个么。”他问我,问得极其有技巧性。 我点头。 安瑾锋抱胸,摇头失笑。“他可扣了,我找他要钱换宣纸都还得三请四请。”,他对我说,“何况胡绛源上门讨钱。” 他话没说完,然而我能理解他的言外之意。 所以胡绛源在这找安瑾锋要钱,安瑾锋不算扣,对金钱没多少概念,而且是瑞阳山庄的大师兄,找他实属正常。我表示明白,打胡绛源怀里抱出汪禹晨来,道声对不住再见了便挥挥衣袖不带走丝毫云彩。 掐指算算时间,我寻摸差不多公孙大娘该开饭了。刚开饭饭堂人少,我因此得到非凡的动力,赶忙动用轻功点步赶往食堂。推开饭堂门,公孙大娘刚把猪蹄子搬上桌,我瞧她颇费力,看得心累,将汪禹晨放木凳,告他别动,撸起袖子帮大娘把东西陈列于长桌。 公孙大娘抹干前额的汗,轻拍我的肩膀,瞅见不远处乖乖坐在木凳嗦拇指的汪禹晨,俏脸始露出友善的微笑。她转身进后厨,我抱起汪禹晨随她进,她在木柜前翻箱倒柜,倒腾出包蜜糖。 汪禹晨朝蜜糖伸出手,我瞧他挺有趣,探手挑他下巴逗弄。“想吃么?”,他朝我点头,“可这是公孙大娘的蜜糖啊。”汪禹晨闻言嘴一撇,似是即将要哭了。 公孙大娘立刻不乐意了,将汪禹晨从我手里夺去,把那包蜜糖全塞到汪禹晨手里,满满当当。“跟小孩子斗气什么。”,她柳眉倒立呵斥我,“汪小子要就要去呗,不就是包蜜糖么,瞧你说的。”汪禹晨这傻孩子,拿了蜜糖脸上笑得都能开花。 我摊手。“好吧。”,我对公孙大娘说道,“我饿了。” 午饭我是跟汪禹晨一起吃的,汪禹晨还小,牙还没彻底长齐,肠胃太嫩,固体硬类食物嚼起来费劲不说,对胃口也不好。他就抱着蜜糖看我啃猪蹄,我瞧眼他,扒拉他手里的蜜糖。 “别吃多了,对牙跟胃都没好处的。”我如此说,至今忘不掉当初因为多吃颗牛轧糖在医院胃疼得连吱哇乱叫的力气都没有的事情,他作为我徒弟,我自然不希望他去历经我经历过的痛苦。 汪禹晨老大不乐意了,我为他好,只能把坏人装到低。“那么我跟你商量件事情。”,我轻声对他询问道,“我也馋你的糖,可以分我一点儿么。” 这傻孩子立刻点头,连把我的话过脑子的想法一遍都没有。我就手抢过他手里剩下的蜜糖,嘴里嘟囔那这是我的了,你有意见吗,抬眼瞅见汪禹晨可怜巴巴地眼泪直在眼眶打转却始终不掉下来,他坚强地朝我点头,诀别地扭过头不再看我手里的蜜糖。 怪不得有人喜欢小孩子,这可真是有趣。我用手指戳汪禹晨的小脸蛋,问他你真的不介意么,他勉强笑着没搭理我,我再去戳他脸蛋再去问,他拍开我的手忍住哭腔说不在意,我不死心,默默问他你真的没生气么,他扁嘴道没生气快吃你的吧。 有趣,真的很有趣。 我收拾好蜜糖,喂汪禹晨些好咽的米羹,吃饱喝足打扫剩下的残余,拍拍衣服洗把手漱漱口便到该走的时候了。 瑞阳所有的心法都是基于内功心法之上的,倒不如说,瑞阳本就是个内功门派。据江湖传言所闻,整个瑞阳谷跟瑞阳山庄乃依仗于前庄主深厚的内力,凭内力自地基开始,全靠以一人之力便建成的。 有点玄乎,但却突出了内功心法在瑞阳的重要性。 我对着木桩练剑法,汪禹晨在我旁边有模有样地练扎马步,这是基础。 砍木桩挺无聊的,长久以往我都能根据我的出招推断出木桩哪里会变化来反击我,固然无聊,每日修习却不能偷懒故意忘却。剑法的一招一式都要融入骨血里,这话实为安瑾锋教我剑法时叨叨的,每当说出此话,他的眼神皆会流露出不一样的色彩。 我现在所修练的内力没到可以支撑我独自行走江湖的地步,我颇有自知之明,听安瑾锋的形容,我的体质在同辈中可以算上等的了,修习内功心法对我来说挺合适的。 我练的是基础剑法,高深剑法学不来。 基础剑法分为几种,剑飞,剑影,剑破,剑斩,剑舞,剑冥。 剑飞,顾名思义,依靠内力脱手控制佩剑,使即飞刺敌人,用得就是求那出乎意料。 剑影,一分多份,虚虚实实,明明幻幻,用于迷惑跟偷袭。若内力高深者,可许将内力续与剑内,使剑影也得实体。无双剑法中的万剑归一,便在此基础上所延伸的。 剑破,破虚空,碎流影,用得就是个狠劲。据说用时连旁带起的剑气,也会成为其中最锋利的无形剑刃,或许剑刃无形就是由此诞生的。 剑斩,挥剑斩天地,这招要真使出来,就得用出当年盘古开天地的气势。当然,据说剑斩的最高境界,不是用剑去斩,而是在挥剑前的刹那,便凭内力凝成无形剑气,百步杀一人,千步不留行。 剑舞,就纯属锻炼身体,或者是给女孩子修习剑法的福音了。挥袖起剑,翩若惊鸿,观赏意义大于实用意义,不过舞起来到真挺好看的。 剑冥,是所有里面最早修习的,也是最实用的。为何如此说?因为它能保命啊。非到紧要关头不得使用,若用于己身,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若给予旁人,可使霎时状态恢复到受伤前,但有时效,时效跟内力多少有极大关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收剑入鞘,瞧眼还在苦练扎马步的汪禹晨,无奈地扬长叹息出口,不得不说,这时候没有师门人丁稀薄的弊端展露出来了。别人练剑大多皆有陪练,一招一式灵活应对铭记于心,不像我,只能可怜兮兮地跟木桩子对打。 不远处响起掌声,掌声由远及近,我还未掏出蜜糖包,仅收起,起身转向来人。来人是胡绛源,他还没离开,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眼神很为赞赏。 他近到我身边,手持糖葫芦,汪禹晨在他后眼神都直了,却碍于安瑾锋要求他扎马步的时间还未满成,不敢多有动弹。“不错,看得出你剑法运用的很熟练。”,他轻叹惋惜道,“可惜了,就是没有互相切磋对手。” 我不可置否地笑笑。“不是有一个么。”,我仰头看向他,“余今日观君雄姿英发,一战可否。” 他挑眉,手自半空挥过。眨眼间,他手中便已握把制造精良的佩剑。“甚好。”他指尖起开剑鞘,剑身在阳光普照下映衬出道好看的光泽。 这就是传说中胡绛源的佩剑,渡影。 他动身,我凭借空气动向瞬间拔剑格挡,他的腕力分外大,我吃不住,握剑的手不自主开始颤抖。自知比力气我肯定比不过胡绛源,索性化为巧力,我动腕,剑锋划出剑花,胡绛源朝我露出笑容,立时退开,隔空展开攻势。 我依稀听安瑾锋说过,瑞阳有个厉害的体修。至于为什么特地说出来,我想大概因为体修是以外功心法为主,而瑞阳是内功心法为主的原因,直到我见着这位厉害的体修——胡绛源,方明了他厉害不只是厉害在他完全自学外功心法还学有所成,然则在于内力,实在深不可测。 他属于以攻为守的人,对自身实力极其自信,丝毫不相信自己会落败。这种人要么是个盲目自信的人,傻的一逼,要么就是我最讨厌的一类,实力雄厚到连破绽也不再是破绽,牛的一批。 胡绛源是后者。 勉强抗住迎面而来的剑斩,我发觉剑斩的剑锋与我只有咫尺,甚至于能清楚感受到周遭空气由于运动过于迅速摩擦出的热度。脚往后错,我往旁错,剑锋会带起凌冽的剑气,足以让我身受重疮,然则我硬抗,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反而使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我没那么愚蠢。 在等,我在等他即将直面劈到我眼前,离我近到连我鼻尖都快被他带起的热度融化。我错身,反手挥出剑舞。 没有任何东西是万能的,包括那些招式。没有瑕疵才是最大的瑕疵,这个老祖宗自然明白。 剑斩有个最大的问题,它收不住,当它脱手时是完全不受主人控制的。 剑舞有个最大的好处,它具有技巧性,它对控制者的技巧性有极大需求,超过所有基础招式。先前我对它的形容是适合女弟子修习,恰恰就因为它的技巧,若说以巧攻拙的王者,它当之无愧。 胡绛源估计没想到我会使用这招,毕竟一般男弟子会忽视剑舞这招式,认为它没用。这是错的,他们可笑的盲目自信完全遮盖剑舞的用处,面对力量悬殊的对手,剑舞才是最好的选择。 剑舞飘逸灵动,视觉上观赏的角度也是十足赏心悦目的。渡影携有明银白的剑光与我擦肩,我立即闪身,瞟眼原来站的地方,被胡绛源的剑气平地打出来个大坑。 我想,如果那时我没有当机立断用剑舞,是否地面那个大坑就是我最后的结局。 我不敢想象。 胡绛源点步立刻掷剑于空中,我没多想,下意识护住剑飞即将可能砍来的地方。但我感到我后放的空气波动不正常,下一秒,我知我已然中计,挑剑动用剑破刺向身后,就在我眼前,渡影剑碎了。 是虚影。我呼吸一窒,随即根据耳边扬起的阴风探剑格挡,这才看清,渡影剑离我脖颈的距离不过三寸。 没过转瞬之间我立时跳开,手摁在剑柄。胡绛源没留后手,我认识得很透彻,他绝对没有,步步都下得死手,不知道我是该感谢他足够尊重我还是该埋怨他以大欺小。 后知后觉,意识到我忽视了一个问题,胡绛源是体修。 体修,是完全以自身作为容器修炼的存在,用修仙者的角度,体修是最不值得被重视的。毕竟在他们眼里头,体修只需要锻炼好身体,基本就是没问题了。 先不论这观点对与否,首先,我不是修仙者,瑞阳不会是修仙的地方。 这就代表,武器,或者说渡影剑本身,不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渡影的剑身撞上凌霄,我仅凭直觉反手拦住胡绛源的拳头,他的手看起来白皙且骨节分明,真当接触甚至拦截,差点直接把我的虎口崩伤握不住剑柄。 我人生做的错事之一,就是跟体修正面比力气,简直错得离谱。 胡绛源没有停手,是的,没停手,天知道他在想什么。 呼吸间,我作出在他看来匪夷所思的决定,我拿着凌霄剑蹲下,渡影不可控制地对上他。 他是体修,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这没错。但这避无可避的会暴露出个问题,那便为他其实是不太相信他的佩剑的。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体修都有这个毛病,还是说我所遇见的体修太少,反正他们总会忽视这问题。是毛病就得治,要吃药得针对病症,不少体修后来都问我修为卡瓶颈的原因,我在这里先阐述一下,你们的视野太过狭窄,该适当的放宽,别听人说体修锻炼好身体就可以,这都是疯言乱语,会信的人才是傻子。 说回当初,胡绛源实在厉害,对上渡影也只愣神一瞬,全内力驱使渡影重回他手。这时有个空隙,仅眨眼间的空隙,这就跟打游戏会读cd技能有冷却一样,我盯准这空隙,想都不想剑飞出去。 那时我脑子里都是这是他留给我最后的破绽。如果我要抓住了,为胜不一定,但我肯定会翻盘,如果我放过了,我不一定会输,可肯定不会赢。 他明显愣了愣,不愧为老手,随即接手吃下剑飞趁机反咬剑破。破苍穹,碎流影,我从不恋战,应声以手为闸,撑地跳至半空,在空中甩出剑飞。 事实上,我跟其他人同样,比起剑舞更喜欢剑飞。 胡绛源没有丝毫迟疑,反手护住命门格挡,负手持渡影,渡影在他身后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太多了,数不过来,渡影围绕我成圈,令我目不暇接。 万剑归一。 我想跳出他的包围圈,却跳不出,四周仿佛凭空蹦出无穷的气墙在阻止我逃出生天。我咬牙,一手握紧剑柄,一手握拳捏诀,寻思实在不行只能爆冥保命。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万剑剑尖指向我,我左手捏诀已成,随时准备脱手的刹那。有抹剑带影,强势地挑起剑阵,我依稀认出剑柄的剑穗,回头看去,果真安瑾锋在我不远处。 黄粱上枕,南柯一梦。南柯剑,安瑾锋的佩剑。 安瑾锋挑起剑阵后站在我们之间,也就是我面前,朝胡绛源拱手作揖。他这一来,胡绛源收渡影剑归鞘,安安分分地立于我们对面。 安瑾锋敛袖。“那我替王烨谢过胡师弟。”,他正好挡住我,“承蒙师弟身教了。” 胡绛源似乎对安瑾锋很怕,也是,毕竟拿了他的钱财,多少要给他个面子才是。“这孩子根骨真不错。”他依旧是这句我快要听腻的话,不过就面部表情而言,他说的理应发自内心。 瞧眼安瑾锋,我再瞥眼掉在地上的冰糖葫芦跟可怜巴巴还在扎马步的汪禹晨,虽然有意无意,我总归尽量不让他进入到战场范围内,但他依旧看着我,脚未动一步。安瑾锋暗戳戳朝我比手势,是我教他的,这是我们的暗号,搞事情需要有人放风嘛。 “自是知道。”,安瑾锋回答胡绛源,“倒不如说师弟这糖葫芦” 安瑾锋话没说完,胡绛源由此想起那串无意卷入战斗且惨烈牺牲的冰糖葫芦来了。他一拍脑壳,力道大到我生怕他把自己拍傻。“这是给王师弟跟汪师侄的。”,他面带忧郁,“原本两串,现在完好的只有一串了。”他随即看我,我远眺汪禹晨,连忙摇头。 “给汪禹晨吧,我不太喜欢吃甜食的。”我对他说,胡绛源摊手,掌心兀自凝起光芒,在他手心出现块晶石,应乃积梦石是以。 胡绛源从积梦石里掏出串冰糖葫芦来,过程我不想说,反正汪禹晨吃得开心就成。 饭后又折腾许久,跟苏舒他们久别重逢,挺开心,就说的话多了点。到了点,照理回寝舍,给汪禹晨洗漱好,再把自身打理干净,累了好半天沾床就能梦回周公。 梦回周公也不安生,尚且在半路被胡绛源给提拎起来,到房顶看月亮了。 揉了揉睡眼,我没忍住张大嘴止不住打哈欠,冷风吹得飕飕得,我实在不明白胡绛源半夜把我拉房顶喝西北风有什么意义。看星星看月亮么? 话又说回来,今天天气是真的好,天卷云舒,就适合舒舒服服躺床上,裹上晒满半天的被子,在阳光烤死螨虫的味道里沉眠。我随即抬眼,月色如流水,静静地泻于大地表面,夜幕呈瑰紫色,泼墨般渲染苍穹,星辰星星点点,罗列于夜幕之上,漂亮极了。 胡绛源扔给我只葫芦,我顺力接住,轻嗅,不需太多费力猜出里面满满当当地所装为何物。 “喂。”,我叫他,“我还是未成年呢。” 胡绛源失笑。“那又如何。”,他对我说,“你不说,我不说,有何人能得知?” 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所以我拔开酒塞,朝嘴口狠狠一嗅。清冽的酒味浓重得仿佛嗅下就能醉倒,闻可知烈酒,更何况入喉,我念及于此,学武侠小说里大侠饮酒那般,仰头往嘴里灌。 我爱酒,打还是小屁点儿就喜欢。但我不酗酒,从不。 顺便说一句,认识我的人都说我酒品很好。 酒是好酒,入口时酒味偏清淡味道略怪,我砸吧嘴,还没对表情奇怪的胡绛源说完你这酒不给力啊酒劲就上来了。这酒后劲真是足,烧得我五脏六腑恍若灼烧般疼痛,我没听清胡绛源说的,只看见他嘴一张一合,脑子实在混沌,太阳穴突突得发疼,眼一黑,就那么过去了。 第二天清晨,我在陌生的床上醒来了,自远处传来的,不是熟悉的经文,而是我不知道是什么的歌曲。我捂着脑袋,在脑袋里转的无非是我被绑架了不行得赶紧回去给汪禹晨热马奶,在定睛往门边看,得,把我带过来的人就在对面跟我打招呼,手里还有碗热气腾腾的什么玩儿意。 胡绛源见我目光落在他身上,老神在在地把汤碗放于床头柜。“别误会,醒酒汤。”,他朝我不咸不淡地摆手,“你脑袋瓜子还疼么。” 我没力气跟他互怼,白了眼胡绛源,抄起醒酒汤就是对嘴吹。 胡绛源着急地不得了。“哎呦,慢点喝,祖宗呦。”,他颇为心疼地扶着碗,“这可是好不容易从南方买来的瓷器,可贵着呢。” 好吧,我闻言小心翼翼地把碗递给他,他似乎很满意我这举动。 我从窗户望向外面,外面大多是植物,植物长得颇为茂盛,静心去侧耳细听,依稀能听出远处的鸟鸣。“胡绛源师兄,你把我带到这里可是为什么。”我把视线收回,好奇地侧头问他。 这可把胡绛源为难住了。他挠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星半点。“其实吧,也不算把你强行带过来。”,他干脆定下心神,硬头皮答曰,“我是有事请你帮忙。” 我沉默了。 我诧异了。 “不是我说,有你这么来请人帮忙的么。”我惊呆了。 胡绛源被我说得脸上有点不太好意思。“我这不是没有想到你酒量这么浅嘛。”,他顿了顿,“再者说了,这酒可是我攒钱攒老久买的私房酒,够本了。” 我想想也是,转念一想,想起还在床上酣睡的汪禹晨来。“那我亲亲徒弟怎么办?”我问他,他这回理直气壮了起来。 “安瑾锋说他跟但漠更亲。”,他表现出格外骄傲的模样,“所以我把他交给但漠了。” 小子,我问你,是谁给你的勇气。 我这就提凌霄剑杀了他。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我被他强制性扣在瑞阳谷去帮他所谓的忙。汪禹晨有人照顾,我就放下大半的心,正好无聊,顺手帮帮胡绛源来积善缘也不错。 只不过。“为什么你放着那么多人不找,偏偏找我。”我问他。 话刚出口,胡绛源的眼神顿时黯淡几分。“因为只有你才能帮得上了。”他如此对我说道。 这引起我的一阵好奇,我转而问他,为何非得是我呢。他回答,因为血缘。 帮个忙还要跟血缘有关系么? 我更好奇了。 他走在我前面,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我勉强能辨听出他嘴里嘟囔的话都是些什么。“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找王牧尘来着的。”,他嘀咕道,“可是我欠他钱,找他肯定会被踢出来的。” 亏你还有点自知之明。“那你就盯上我喽?”我走到他身边,猝不及防吓他一大跳,单方面的。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嚯,还真挺诚挚的,明明正主就在面前,也不打算忽悠我一下。这种奇异的感情在我心中存在不过半刻,我又机敏地察觉到我即将知道什么他们都不告诉我但我很好奇的重要事情。 随后我另外注意到一点。“话说我跟王牧尘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我不禁对此产生疑惑。 毕竟不只他这么说,柳散他们也如是说过。 人可是种好奇心很强的动物,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在对我隐瞒着什么。这却起了反作用,反而更令我对此感到好奇,好奇他们隐瞒的真相到底是何事,又为何不告知我。 其实一个人隐瞒还好。要是一堆人对你遮遮掩掩嘴上说着没事没事,动作神情都在流露出对那件事的种种不清不明的神情,那就很让人感到烦闷了不是么。 这就是现在我的真实感受,而胡绛源后来对我说“你居然不知道这件事儿”的时候,我模糊猜到他说的那件事与我不知道且跟我有千丝万缕关系的那件事是同一件事。这就引起我的极大兴趣了。 胡绛源看起来惊讶极了。“你不知道么?”他大声质问我。 我知道个屁。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我入瑞阳山庄的种种缘由,目光不由自主变得充满怜惜与温柔。“也对。”,他揉了一把我的天灵盖,“那时候你还没多少记性,不知道这事呢。” 我侧眼看他,他的眼神不同以往吊儿郎当的,反而异常沉重,我料到他即将说出的可能格外重要。因此,我抖抖肩膀,把脑海里杂乱的东西统统抛出脑后,认认真真地清空耳朵等他接下来的话。 他流露出怀念混合感慨的眼神轻叹。“这是个发生很久以前的故事了”他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雪韵,你好 九囿大陆。顾名思义,主导这个世界的主要是九个强国跟虽然没建国但要比其他建国的小国家强盛很多的部落,其他的都是小国家不予评价。 其中现在我们位处于九囿大陆中版图最大,三八线接壤国家最多的丽饶之国,简称丽饶。 根据胡绛源的描述,丽饶早不是当初美丽富饶的国家了,首先从它根本没有被真正的统一就能看出来。 是的,丽饶是分邦治,整个国家由每地区的王侯掌管,其中地区的军队与治理都是独立的。譬如说整片瑞阳,就属于瑞阳王王牧尘掌管,瑞阳山庄与瑞阳谷依旧是我师尊娄祝不会变。 “王牧尘?”我不禁诧异。 “啊,对了,我主要是跟你解释王牧尘师弟的身份来着。”胡绛源这才后知后觉地拍手,才缓缓跟我解释道。 不,不对,大兄弟,你先前说的是解释我的身世。我瞟眼他,看他说得滔滔不绝,也就不好拆台毁他兴致。 王牧尘,王家家长,也是王家已知唯一存活的嫡亲血脉。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胡绛源摆手连称别着急别着急,这不是正说着么。 此事要追溯到丽饶没分邦前,王牧尘才刚出生那段,王牧尘有个双胞胎妹妹,名字叫王怜卿。王怜卿,也就是我妈,是王家嫡系唯一的女孩,从小就是被所有人宠到大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怕摔了。 但都宠不过王牧尘,我这名义上的舅舅,实质性的师兄。 胡绛源说他为了我妈王怜卿都发过誓终身不娶。我一听,结合他的行为,寻思这是妹控到极致啊。 结果他没娶姑娘进门,我妈则是嫁人了。 我不敢想象当时王牧尘的内心为如何掀起波澜的。反正我妈出嫁了,嫁给门当户对人小伙子也长得帅还是远近闻名的暖男亲王的我爸杳清狂,倒促成丽饶的一番美谈。 按丽饶的规矩,我妈跟我应该改随我爸的姓,但我爸因为我妈的缘故,直接让我跟我妈同姓。他们是寻思有了小的就姓杳的,胡绛源如实说,名字王牧尘跟我们叨叨老多会,男孩叫杳心易,女孩叫杳心知。 后来没机会生二胎了。那个时候丽饶已经颇不太平,我爸又是皇室宗亲,自当为国争光不落贵族颜面。我妈就留在家宅,因为她那时候已经怀了不知道是我弟弟还是我妹妹的胎儿。 说到这里,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胡绛源拍了拍我的头,发出声沉重的叹息。“平定战乱是成功了。”,他感慨道,“可也闹得死的死散的散。” 我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我爸就在那场战争中死去了。 好听点,叫为国争光。要是参杂点阴谋论的话,尽管我爸无心参和争夺王位这事,但总归是皇室嫡系,仍然有人不放心。所以故意因此在沙场托人陷害一把,我爸年纪轻轻就马革裹尸也不是不可能。 王怜卿也实是个奇女子,她惊闻噩耗后不哭不闹,禁食三天守在灵堂。胡绛源说到此处,忽地顿了顿,纠结半晌,不忍心地瞅眼我继续说,可又出事了。 我妈肚里还怀了一个,我还出生在外,怎么说有心人都是不会放过的。此时王家尽数参军,回来的人寥寥无几,可瘦死的骆驼总归比马大。有人就盯上我妈背后王家的权利,不断朝我外公提亲,外公自是不肯,这便又闹出一场事了。 因为不止那家人,朝廷另支派同样巴不得我妈赶紧带我另嫁他人再为人妇去。我妈跟王牧尘一母同胞,自然长相不差,加上娘家实在是座靠山铁饭碗,求亲的人从城南排到城尾。 外公能拒绝一个,能拒绝两家人,却面对实力相当且原先实为对头的家族,实在不好拒绝。王牧尘肯定不让我妈再嫁,可他在家族里的地位还没到真正掌权的地步,外婆没办法,此时我妈就到家了。 说到这,胡绛源垂首,长长地呼出口气。“王怜卿可真是相当漂亮且贤惠的姑娘啊。”他不知所以然地说,我侧眼看他,他抿嘴瞧眼我,继续讲下去。 我妈到家,直接抱着我头都不回的走进大堂内,对着外公便是跪地哐哐哐磕三响头。“父亲,女儿心意已决。”她跪地不起,看得旁边的外婆干着急,只能托小厮唤王牧尘来。 外公背对我妈仰天长叹。“你起来吧。”他没回身,负手而立。 王牧尘到地方就瞅见这情况,二话不说也跪我妈旁边了。“父亲,请三思啊。”不得不说真是亲兄妹,他一到嘛都不说,同样先哐哐哐叩首三次,才安安分分地跪在我妈身边。 “好啊,好啊。”外公毫无征兆地摇头大笑不止。 次日,王家跟沈家首次正面刚上了,在江湖掀起番腥风血雨。 沈家老爷原本跟我外公是知心好友来着,不知后来发生何事,突然决裂。两家关系打那时算彻底掰了,本来这次沈家大公子沈风辞蓦然提出联姻就不对劲,何况外公的疑心重到连自己亲子都不信任,果不其然,两家怼起来是必然结果。 然而这件事依旧跟我关系不算很大,我还在嘬手指的时候,王家跟沈家差不多已经快灭族了。 没错,灭族。 此时恰好有起义军趁机掺和一把,把彼时的傀儡圣上给推了,整个丽饶全都乱了。随后各大诸侯四起,固然貌似神离,但总归没让丽饶继续乱下去。 我妈死了。在这场战斗中,带着我没出世的那个我不知道是妹妹还是弟弟的婴儿一起,去下面找我爸团聚,留我在这世间形影单只孑然自身。 即便我对这些事情并没有任何印象,不过我听后仍旧感觉到很悲伤。索性这种悲伤没维持太久,我转而想起另一件事情。 “不对啊,那王牧尘怎么认出来我的?”我十足地差异。 胡绛源没有直接回答我。“你身上有颗痣,就在锁骨下方一点儿对吧?”,他见我点头,继续说,“那就是你作为王怜卿之子的证明。” 太不全面了吧,我暗自嘀咕。 “其实你们王家嫡系的辨认方式特别邪门,我也说不上来。”,胡绛源憋不出来了,只能说句,“你总得信我是吧?” 我知道王牧尘这人确实邪门,不禁瞥眼他,恰好瞧他解释不出来,抓耳挠腮得可着急了,心里发笑,面上却不好直接表示。于是便将目光移至它处,这才发现我们来到处水榭,水榭建于湖面中央,湖堤远远的栽排垂杨柳,微风吹过,杨柳枝同水波迎风而去,霎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开始随之活动。 我诧异,跳上栏杆眺望周围,确实都是水。那我刚才是怎么到这儿的?飞吗? 胡绛源在我身后轻咳出声,我随即转身看他。他摊手,召出积梦石。“我说过,我是来请你过来帮忙的。”,他从积梦石里拿出把闪烁银光的匕首,“抱歉,小师弟,多有得罪了。” 我说过我会帮你,不代表我会把命栽进去啊?我当机立断地想拔腿就跑,结果被胡绛源快步追上一把扽住,他握住我的手臂,用匕首划破我手掌。 挺疼的,我吃痛,注视着血从掌心滴到地面。地面当即隐隐映出光芒,很微小,但既然我能看清,那说明胡绛源同样可以。 我瞟眼胡绛源,后者眼里的欣喜骗不了人。目的很明朗了,我趁他不注意使劲挣脱他的手,老老实实地坐在地面把划破的掌心摁在地表。“早说啊。”,我嘟囔,“你不直说,我差点以为你要干掉我呢。” 胡绛源闻言甚为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 我清楚地感觉到地下有东西在吸我的血,贼拉好奇,凭借书本知识依稀打光芒闪烁的图案认出应该是阵法。“诶?这莫不是是王家嫡系画的阵?”我分外惊奇地出声问道。 胡绛源干脆坐倚栏杆边小憩边盯住我,他倒是老神在在了。“真不愧为王家嫡系一脉。”,他侧头对我说,“如果熬不住了可以叫我,别硬撑着。” 我估摸不就吸点血么,我又不是小姑娘,哪能撑不住。结果在心里还没絮絮叨叨完,忽地猛感阵虚空感,平衡有些控制不住,眼皮直打架,毫无征兆地直面趴地上了。唯一庆幸的是,我手仍然摁在地面上未离开半分。 我瞧眼周围,混沌一片,唯有眼前亮出白光,细听去,耳畔隐隐有人在唤我名。我想朝光的方向走去,可黑暗中总有人在阻止我的移动,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就好像有无形的人在拉住我,一遍遍对我说不要过去,那里危险。 危险个巴拉,再危险有未知可怕? 所以我赶紧挣脱束缚,撒了欢奔向光明的地方。结果一睁眼,我看见胡绛源不断放大的脸,距离近到我甚至能数清他眼睑的睫毛。 我,在线瑞阳,想打人。 胡绛源似乎也被我吓到了,连忙撒手,我从半空坠到地面,一瞬间,我感觉我再也起不来了。幸运的是我旁边还有个小帅哥,束高发冠,穿青衫,他瞅见我快要皱成狗不理包子的脸,大发慈悲地递给我丸子。 他应该是我救出来的那个人,我在解开封印时便模糊地感知到地底有人。所以我相信他,毕竟没人会出来后就杀了救命恩人吧。 胡绛源注视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正好就手互相介绍。“玉生烟,瑞阳谷谷主,我师尊。”,他转向玉生烟,“娄庄主新收的弟子王烨,王牧尘的侄子。” 玉生烟,人如其名,看起来就跟飘渺的缕缕香烟似的。我抬眼打量他,心想瑞阳谷谷主怎会被封印至此呢。 被我打量的玉生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感觉他理应知道我未能脱口而出便被他打断的话。“这里是望心亭。”他挥袖,我便意识到他说的实为我坐着的地方。 “那这湖呢?”我问道。 “黎雨湖。”他回答我。 鲤鱼湖?倒是有趣的名字。我听后吃下丸子,拍拍屁股跑到湖边看锦鲤。 话又说回来,我从刚才就感觉到不对劲。比如说在解阵瞬间突然失去的力量,再譬如说胡绛源莫名其妙地安静下来,前者我认为跟阵法有关,后者我全当这小子意识到师尊在场不能浪只能被迫收敛收敛性子。 每当我回想起当初安瑾锋在以诺殿殿顶指着瑞阳谷对我说,反正你以后都会去这句话的时候。我就非常想跟他拿剑比划比划,有他这么立fg的嘛。 “为什么要把你困在这。”我看向风景,佯装不在意问道。 这也是我的困惑,按我感受到的灵力脉动来说,这阵不是王牧尘作的,应该是比他前一辈,甚至要比他厉害些的我外公落的。那我外公又为何降阵压玉生烟呢,这倒令人摸不清头脑了。 玉生烟又没回答我的问题。“王良人呢?你的母亲怜卿现如今又是怎么样?”他问我,我不知该怎样答应。 胡绛源终归还有点良心,他小步上前,垂首帖耳在玉生烟耳边说些话。玉生烟神色未变,或者说他即便变了我也看不出来。 他看向我半晌,随即甩袖负手踱步而去,我与胡绛源紧随在他身后。“冰心呢?”他走在前面突兀地出声,我微愣挑眉,胡绛源先前走步答声。 “冰心师妹在凝心台。”他低声道。 冰心?我暗自奇道,那是谁? 听名字是个姑娘,还是个冰清玉洁的高冷女神,总归是差不了多少。在这路上我闲来无事,就指着构思冰心的相貌解闷,直到我真到了凝心台,见到他们口中的冰心。 玉冰心,乃是瑞阳谷代理谷主之一,我这才意识到我好像从安瑾锋那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玉冰心跟我想象的差不多,却凭自多了些威严,大抵乃是贵为代理谷主的缘故,没点气势管不成这大谷。她闻脚步声转向我们,原本身材高挑的冻美人在目及玉生烟时瞬间解冻,却僵持着维持表面的冰层。 直至玉生烟走于她面前,端起下巴语气复杂地脱口而出。“变漂亮了。”他的声音仍然偏冷,然而这简单的话令玉冰心眼眶都红了。 “父亲,欢迎回来。”她压抑着激动之情俯首作揖。 哦,父亲啊。 嗯,父亲啊? 我的天哪,瞧外表人家年龄还不到廿二,女儿就已经这么大了,难道我上辈子都白活了么! 我沉浸于震惊之中,却忘记当初柳伊跟我讲过。积梦石一旦凝结的话,凝结者的外貌大多是不会变的。 玉生烟感觉到我热烈的目光,于是偏头,视线不可避免地对上我。“绛源师兄。”,她先朝胡绛源点头,“这位是王烨小师弟吧。”我闻声颔首,随即察觉到身份的差距转而恭恭敬敬地向她弓腰作揖。 她扶我起身,手心温度偏低,手很软。“请不必多礼,理应是我谢谢你才对。”我随之站起,既然她说,我便承了这声我应得的谢意。 既然玉生烟回来了,玉冰心简单叙述瑞阳谷在他不在的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便悠悠将刚升起甩手掌柜想法的玉生烟拍回瑞阳谷正牌谷主的位子上。玉生烟在公文的海洋中不可自拔,埋头苦干,胡绛源也并不着急把我带回瑞阳山庄,跟玉冰心一起领我游玩瑞阳谷各个景点。 玉冰心跟胡绛源穿得都不是当初我见他们穿得衣服了,固然实为同色,可轻快不少。我就不一样,玉冰心瞧我对着宽袖长袍衣裳心生郁闷,就干脆甩我套瑞阳谷校服。 “瞧瞧你们瑞阳山庄的校服,一点都不实用。”,玉冰心自鼻翼发出声闷哼,“哪像我们瑞阳谷,怎么穿怎么简便。” 难道不是因为可以省布料么? 不过她说瑞阳山庄的校服中看不中用,我认同,只因她说的着实不错。瑞阳山庄的校服看着是挺好看,事实上也就舞剑抚琴的时候能够具有观赏性,至于实用方面,我连用轻功在空中尽情旋转跳跃闭着眼都怕扯到裆。 难以想象同门潇洒练剑时是经历了多么痛的领悟后悟到的真谛。 我们简单收拾细软,本来就没带多少东西,经胡绛源跟玉冰心挑挑拣拣,左不过一套衣服一水袋和些许干粮的事情。胡绛源边收拾边告诉我瑞阳谷物资丰富,完全可以自补自足,无须带太多会造成负担的东西。 玉冰心正持剑站在外面小庭院里,剑尖点地,剑身霎是好看,剑柄挂有类似冰晶的剑穗。我仔细打窗外看去,貌似剑柄处刻一字,但距离过远我看不清是什么字。 胡绛源估计是没听见我与往常相同的搭腔心生奇怪,瞟眼我,再看眼外面的情况,多是了解了。“落雪。”,胡绛源把包裹一股脑塞我怀里,“冰心的佩剑。” 瑞阳谷坚持的原则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若受欺负全谷都是后盾,败了一起抗,赢了一起狂。然而我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没有凝结积梦石的,只能扛起背包认命地跟在他们后面。 “那剑穗呢?”我瞧眼在阳光下闪着光芒的剑穗,不禁出声惑道。 “星露。”玉冰心在胡绛源滔滔不绝之前答复我,胡绛源微笑地请玉冰心走至我们前面。 我敏锐地察觉到丝不对劲。“不是啊,大兄弟,我怎么总感觉你很怕冰心姑娘呢。”我等玉冰心离开远些,才悄咪咪扽胡绛源的衣角,胡绛源随之俯身侧耳,听见后颇为不屑地打哈哈。 他先把我数落顿,我点头保证不再犯,等他接下来的重点。“没大没小,你应该叫我胡绛源师兄,叫冰心玉冰心师姐才对。”,他手背擦过鼻尖,“还有我这哪是怕,我明明是断后保护她。大侠就要保护女孩子,女孩子是世界上的宝贝,懂不懂?” 我敷衍地颔首。“女士优先,我懂我懂。”但我没有阻止胡绛源继续说下去,因为我没想到胡绛源如此能说。 大兄弟,玉冰心在你身后拔剑了。 “呵,这么说你一直以来都在让我了喽?”玉冰心抱胸冷冷地说,激得我听后都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胡绛源停顿半刻,立即敷衍地挠头反驳玉冰心。“没有没有,哪能啊。”,他连声说,“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人么。” 他最后那句话给我带来不太好的回忆,譬如当初那个差点要了我的命的剑阵。安瑾锋要没及时赶过来,我想我应该早就魂归渡影剑下了。 玉冰心没吭气,转身继续向前领路。我们面面相觑,胡绛源耸肩不语,伸手拉住我紧跟在玉冰心身后。 他的手心长茧,比我想象中薄些,却依旧薄不了哪去。手感很厚实,握住甚是有种奇怪的安全感,他领我走在玉冰心身后,玉冰心故意将步伐放慢,我轻松便能赶上这两位大长腿的速度。 瑞阳谷跟瑞阳山庄不同,大概因距离灵药山庄较近,故此山清水秀,草木丛生,仿佛在这里可以看到一年四季的景色。我好奇地瞧见面前从未见识过的翠绿树枝,翠绿树枝的枝头鼓鼓囊囊,似有东西包裹其内,没忍住,就手点开,小包绽开,露出雪白的内里。 这玩意就像传染,一传十十传百,原本生得活似常青树的树木,砉然退成白色,如同蒙上层厚重的雪。我诧异地抬头,支撑树冠的树枝好似冰柱,能透过光,再去看树杆,早已透明,伸出手触及表面,感受到实打实的刺骨冰冷。 激得我连连倒退,没错,我怕冷。 玉冰心蹲下,手轻柔地抚摸树干表面。“泪霄树。”,她不满地说道,“你已经打扰到她了。” 胡绛源当即搀扶起我,我自知理亏,只好低头乖乖认错。玉冰心蹙眉,淡言你这话不应与我说,自己跟泪霄树解释。 听她话,我走到泪霄树前老老实实地冲她低声对不住,泪霄树似有灵魂,轻摆树枝,些许花瓣落在我鼻尖,香气偏淡,不仔细闻嗅不出。天地有灵,着实不错,我仰头向泪霄树报以微笑,唇角还没扬起,玉冰心毫无征兆地一把把我摁在地上。 玉冰心的手劲可大,我拼命想撑起来,且撑不起来,认命地埋头趴在地上湿泥里近距离感受大地的芬芳。从我的角度可以观测到,胡绛源的步履打我面前踏去,隐约能感到渡影的剑气。 然则玉冰心依旧没撒手,另只手拇指撬开落雪,在落雪剑柄落地前快速接住,冲前方挥剑。剑气顿时自地上割出明显的痕迹,痕迹就在我旁边,痕迹勾陷处泛着冷气,恍若落雪剑气能结冰,但因为剑斩带来的热度过大,导致冰升华成蒸气。 这个大胆的想法吓得我顿时安静如鸡。 幸亏不过多时玉冰心便拉我起来,我的味蕾方没清楚尝到泥土的味道。她用湿布把我整理干净,我偏头瞧见胡绛源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肩上还扛着一个的朝我们走来,目瞪口呆。 胡绛源毫不客气地把所有弟子抛在地上,随后盘腿在旁打坐恢复气力,玉冰心收剑归鞘,星露剑穗夹杂冷意略过我面前。“这群小兔崽子。”,胡绛源耸肩,“都告诉他们别打架别打架还打,不知道修复费很贵啊。” 怪不得他们那么穷。 玉冰心不由分说地提起我的后领,我挣扎着站起,自主跟他们身后离去。我们穿过树林,树林有很多我没见过的动植物,因为泪霄树的缘故,我不敢再叨扰任何有灵的生灵。 温度偏冷,我觉跟落雪有不可描述的关系,微风间夹不知名的混合香气,刺激到我的鼻翼。喷嚏打起来看没完没了,玉冰心他们只能停下,我挺不好意思的,可半句话都明白。 胡绛源蹲下,一阵倒腾我。“莫不是过敏了。”他把拉开我的嘴查看扁条体,我的嘴被他撑得老大,格外地想打人。 “过敏?”,玉冰心停下挑眉审量我,“因为什么过敏?” 问的是我,我一巴掌拍开胡绛源,用草纸擤鼻涕艰难地摇头。 胡绛源想起什么,他扬眉侧目而视于我们。“王牧尘他家是有什么家族遗传的么。”,他偏头去问玉冰心,“过敏史什么的?” 我闻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转头将视线落在玉冰心身上,玉冰心垂眸。“不曾记得,我记忆力怜卿也从没有这样过。”,她探手揉乱我天灵盖的毛,“不知道是不是杳清狂的关系。” 杳清狂?我愣了愣,随即想起来,那是我爸。 我有过敏史?不现实吧,我身体底子那么好。 胡绛源却坚信这跟我爸有着联系,不知道谁给他的自信,玉冰心听过他的一阵忽悠,也相信了。他们同仇敌忾,把所有的原因都归咎于我爸,然而并没有对于快断气的我有什么实际作用。 瑞阳谷是怎么在他们手里发展成这样的。 苍天有眼,玉冰心总算注意到可怜兮兮的我,想了想,自积梦石里掏出粒丸子喂我嘴内,近乎强制性的。我寻思他们肯定不会让我在瑞阳谷一命呜呼,就咽入肚,丸子性偏冰凉,化在体内,身体终于舒服些。 玉冰心扯起胡绛源,她甩甩衣袖,负手走在前面作开路。“快走吧。”,她手拉住我,“这药丸只能撑一段时间而已,出去治病。” 听后我快步追上她,她有意降速,我不需要太费力便能赶其后。胡绛源在我们半步之后,渡影剑身映出光泽,树随风微躬腰,柳絮飘摇不定,有些许柳絮飘过我鼻下,我再次猝不及防打出喷嚏。 我远远眺望只雪白的动物极快蹿过草丛,心下开始起疑,心中有种莫名的冲动驱使我甩开玉冰心跑到那里抱住它。趁它没见着我,我蹲守于它正前方,抓紧时机伸手出乎不意抱满怀。 是只狐狸,雪狐,毛色光泽,摸起来贼舒服。我当即被它毛茸茸的手感治愈了,还蓄意咬我,但它貌似能听懂人话,看在我并未打算伤害它,也仅仅是求撸毛的快感,随即安顺地打起呼噜。 我是个毛绒控,却因为对毛绒过敏的关系,只能隔着屏幕,隔着网线,隔着玻璃墙可怜巴巴地看着它们撒娇。 这次最令我由衷开心的事情,可以尽情抚摸长毛动物软乎乎摸上去只感舒服的毛。苍天有眼啊,是我上辈子积的德行已经开始回馈我了么。 事实证明,并不是。 它的毛飘过鼻尖,我立刻把它放在地上,捂着鼻子距离它老远。鼻翼那熟悉的瘙痒感与眼眶的酸涩令我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只能隔着足够远的安全距离,注视雪狐懒洋洋地朝阳光露出软肚皮。 天哪,它怎么可以这么可爱!我的内心在尖叫。 胡绛源拍上我的肩膀。“原来如此啊,原来。”,他此时的语气极其欠揍,“你是对毛绒起敏症吧。” 该死,被他说中了。 玉冰心恍然大悟,缓步上前,弯腰捞起雪狐拥入怀中。“呵,小家伙。”,她做了我一直以来想做没做成的动作,“你叫什么名字啊?”她单手挠雪狐下巴,雪狐舒服地吱唔出声。 雪狐伸出粉嫩小舌,摊爪梳理雪白的皮毛。“雪韵。”悦耳动听的女声珠圆玉润地在我耳边吐出这两字,句尾上挑,似是自带笑意。 再次往前望去,雪狐,不,应是雪韵,也正抬眸细细打量我们。 按理来说,达到凭内力千里传音的动植物,都是可以化形的啊?固然雪韵这幅毛茸茸的样子萌出血了,可她理应是人形才对。 雪韵跳出玉冰心坏内,四足轻巧地踩在地面,湿润的泥土未能脏她半分白毛。“我出了些不能明言当然变故。”,她俯身,悠悠冲我们行礼,“抱歉,不能以人姿显于你们面前。” 胡绛源摆手,玉冰心抿唇不多语,我点步跳上树枝低头看雪韵,只能看到她的背脊。 天卷云舒,我抬头,云彩夹杂余晖的色彩略过眼前,黄昏逐渐渲染了大半苍穹,落日如血,缓缓藏于山头后。风吹稻香,我垂首,来自远处的稻谷味道扫过鼻尖,飘渺如高楼的歌声,花开瑞阳,百花齐放,夹杂些青草,杂却又不显乱糟糟。 胡绛源开口破了这岑寂。“我还真是期待,你那么美丽。”,他伸手本意揉把雪韵,雪韵很不给面子地立即跳开离老远,“好吧,我不胡噜你了。”他摊手,讪讪然站起。 胡绛源不适合说骚话,还是王牧尘那小子的形象比较与其相配。 瑞阳谷是真穷,伙食一点儿都不算好,肉全都是丁。在美食方面还是瑞阳山庄的食堂最好,如此说起来,我好怀念公孙大娘做的酱肉包子。 雪韵抖动她的尾巴,唰得,毛绒的白尾在她身后多了九条。她似乎有意靠近我,我极其想抚摸她的毛,却碍于过敏的恐惧只好蜷缩在树枝边角。 她歪头无辜地看向我,我没撑住差点闷头栽下去。“对不住哈,虽然你很可爱,但我有敏症。”我捂住脸,尽可能不去看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雪韵动了动耳朵,神情甚为失落。但她失落其实还是比不过我失落的更多。 郁闷,想蓐毛不能蓐,委屈。 我想说些话来挽救早已所剩无几的形象,玉冰心此时开口,打断我所有思路。“你下来。”,她走到树下张开手臂,“我接着。” 不不,我并不想下来。我冷漠地牢牢抱紧树杆,心想。 结果胡绛源乘隙抱住雪韵,霎时离得老远,远到极目张望放能勉强看见。玉冰心依旧大开手臂,等我跳下去,我无法,本说动用轻功便可,念及得顾及她难得地大发慈悲,仅能精准地落入她怀。 果不其然,玉冰心抱住我,往怀里颠楞两下。她低声嘟囔句瑞阳山庄伙食够好的,居然如此重,从模样真看不出来啊。 被她如此说,不知道无意间听到的我该笑还是该哭。 “还去看医生么?”她垂首询问我的意见。 我摇头,她把我放在地上,动作比之前温柔多了。“那我们就赶紧走吧。”,她伸手拉紧我,“赶路。” 她握得很紧,恍若生怕随后一转身,连我也不见了。 我随即意识到她方才话里暗藏的不对劲。“赶路?”,我问她,“是赶什么路?去哪里?” “赶——”她话没说完,近乎条件反射地挡在反射弧不知怎的突然慢半拍没反应过来的我面前。 爆炸声在我不远处响起,玉冰心尽管嘴上不说,然则把我保护得分外严实,故此我丝毫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绑在背后的凌霄剑隐隐要挣脱剑鞘离我而去,我赶忙把剑鞘拉到前胸牢牢压住凌霄,抬眼间,玉冰心的落雪剑柄已然落入手中被握紧。 “谁!”她冷喝。 “我。”王牧尘踏硝烟而来。 王牧尘的目光如若透过玉冰心落于我身,确认我没病没伤后,方转而将视线降于始终没放下落雪半分的玉冰心的面庞。“冰心。”,他浅笑吟吟,“好久不见。” 玉冰心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见她腕动,做出剑斩起势。“是好久不见。”她沉着声音说道,固然依旧沉闷,却比起面对我跟胡绛源来说,语气更是冰冷异常。 王牧尘闻言轻笑不止,我听着怪纳闷的,趁我们不注意,他拔剑踏地冲我们刺来。莫思的剑光实则带影,飞快闪过我面前,如同白光乍现,他们一语未毕,统统提剑便上,刹那间,招招简洁明了,好有不见血不归鞘的阵势。 反正他们也波及不到我,我正吃瓜吃到开心处,蓦然间感觉有人拍我肩膀,我一愣,紧接着被那人勾去。至于那两人么,打架打的正欢脱,哪能顾得上我。 凌霄自主出鞘,我颔首,微眯眼。我以内力令剑背贴近身后人的脖颈。身后人想都不想握住凌霄剑身,仅仅呼吸间的事,凌霄便不归我管了。 熟悉的作风,我便晓得身后是谁了。 “瑾锋师兄。”,我扯身后人的袖子,“可否屈身撒手?” 言罢,我平安落地,看来我是赌对了。 埋头欲整理被安瑾锋扯大的衣领,安瑾锋拉我正面对他,他极其自然地帮我打理好,顺带乘机将凌霄归鞘。“想不想我啊。”,他冲我笑,“不过我觉得你更想公孙大娘的猪肘子,她最近老跟我念叨你。” 他话出口,索性就没了尾。我揉着耳朵心道,怎么人前没见你有这么多话说,冲我倒絮絮叨叨个没完,莫不是将这些天所有的话憋住全攒给我了。 虽然我觉得怪异,可不觉得排斥,大抵是能察觉安瑾锋是真的把我当做亲人对待。即便我们没事干老爱互怼跟推锅,可师兄弟的情谊是实打实的,就如同我相信他,他相信我般自然而然。 此时此刻,我还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双标。如果我知道,就会惊奇地发现这词无论是放在安瑾锋身上,还是落在王牧尘身上,再不济念在玉冰心身上,或者是用在胡绛源以及未来的我身上,那都极其贴切,极其适用。 其实,我还真挺想安瑾锋——给我买的冰糖墩儿的。 说起来。“我是不是回去就得到圣贤书院学习啊?”我掐指细算起我的年龄,如今约莫已经应开始在校执行传说中的九年义务教育了,按理说差不多也该去圣贤书院读书识字。 “是啊。”安瑾锋不带思考地答复我的问话。 哦了一声,我没后话了。 我没兴致,不代表安瑾锋没凑热闹的兴趣。他大概听出我情绪低落,并对去圣贤书院修行这件事没多大好感,甚是感到好笑,不禁开口。“怎么,是不想去上学呀?”他挑眼,我听后失笑。 “怎会。”,我扶额浅道,“我都多大了。” 跟我同辈的朋友早就结婚,孩子都能下地打酱油了。 “那你在顾及什么?”安瑾锋反问我。 是呢,我到底在顾忌什么呢。 我恍然想起,我当初在学生生涯备受排斥的原因,跟现在有些异曲同工的相似处。因为也在这个年龄,我早早失去双亲跟没出生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孑然自身自力更生,却没有另一个王牧尘。 我出生在小村庄,那时候比较穷,人都迷信,有个疯子指我大嚎我命里克亲。他这人说来可笑,这辈子说的所有疯疯癫癫的胡话,只有此句,是被所有人相信的。 我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懂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过去,再见 “王烨是个坏孩子!” “王烨是个坏孩子!” “别跟这小子玩,他克亲” 所有人都在指责我。然而可笑的是我并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能够惹怒他们的事情,仅靠那疯子一句胡言乱语,铺天盖地的数落便落在我头上,原因不过是他所说的“天命克亲”四字而已。 自然是不明白,自然是不理解的。我隐隐约约知道其中大概,也曾认为造成眼下这一切或许是与我有不可告人的关系,直到后来,从那山沟沟里走出去,去到大城市见世面,才意识到这全是莫须有的。 这算什么? 难道我的那段日子都是幻觉? 放心,我没黑化,没那兴致。 我努力用行动去改善周围的一切,改善生活,试图活得有意义,学着做个好人。每天微笑都能僵在脸上,回家晚上累了一天软趴在床上,木愣地仰头盯住天花板,只为想象其实还是有人需要我,愿意我在这世界存在的。 不希望有人会成为下一个我,或许这是我最大的心愿了,是不是很傻。 的确很傻,很天真。 这个世界没了谁都照样转,没有谁是能被永远记住的,顶多嗷一嗓子哭个十年半辈子,之后拍拍尘土照样过日子。这样想来每个人都相当渺小,根本没人可以说对任何人是有责任的,除去道义然后呢? 可如果一个人没有良心是非常可怕的。他丧失所有道德底线,任意妄为,而不会为他的刀下亡魂惭愧一瞬。 如果一个人没有良心同时是非常可悲的。他没有任何可以值得信任的人,没有可以彻底放下心防的人,生来就为提心吊胆,直到死都得担忧会不会死后未来被人掘出坟墓。 一般来说,这种从出生心理就不会健康的人很少,概率也很低,通常都是经历过灰暗的人生才会阴差阳错地造成这般。很明显,我的过去很接近,很明显,我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真不知道是不是该埋怨我单纯得发蠢,还是该庆幸我心理素质超出常人的好。 “那汪禹晨呢?”,我问向安瑾锋,“他怎么办?” 安瑾锋垂首思考片刻,不消多时抬起双眸,眸中映着些许星光点点。“交给我带?”,我挑眉,他见状改口,“好吧,说笑的,我回来试试能不能跟安阳商量一下,让汪禹晨提前进入圣贤书院去学习好了。” 貌似此为现今最靠谱的主意,但我仍然不放心。“你确定汪禹晨那小子能去?”,我如实说,“他连三字经都念不下来。” 他闻言点头认同我的言论。“倒也是。”,安瑾锋随即转而说,“可——”他话还没说完,南柯剑跃过我向我身后直刺而去。 身后发出声清楚的,利刃相撞发出的脆音。我驱使凌霄停在我身边,没转身,更没回头,只因我早猜出身后是胡绛源。 在我们愣神时,王牧尘不知自什么地方过来,飞快抱住我,安瑾锋当即不见踪迹。玉冰心握剑紧随其后,所踏之处,入冻三尺,甚至我都能看见她打半空走出条实打实的冰毯。 实力恐怖如斯,所以不能惹女人。 依我目前的实力而言,对上她绝对只能成冰棍,还是实心的。 正往后撑住王牧尘肩膀望玉冰心,王牧尘一巴掌扣在我天灵盖,把我往怀里压,嘴上念念有词。“千万别往外探头。”,他抱紧我,“待会容易被剑气削到脑袋。” 话入耳后我立即老老实实地趴在他怀里。“好吧。”,我贴近他耳边,“牧尘舅舅。”把“老老实实地”五个字去掉比较适合我。 王牧尘凭空踉跄两步,险些从半空掉下去,吓得我顿时念起以诺殿的惨痛记忆,抿唇不语牢牢抓住他的衣角不撒手。他没有否认。“你都知道了?”,他拍我背脊,“知道多少?玉冰心?”但其后面紧跟的那串问话,我就不晓得答案了。 玉冰心?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极其聪敏地开始回忆起他们刚才见面,话还没说干净便开打,不得不想到他们之间发生何深仇大恨。 他难得地沉默半晌,冷风飒飒略过耳畔,头发骚地我耳根闹痒痒。脑海里的故事从父辈仇恨上升到家国仇恨,王牧尘依旧没开口,我总不好直接问,只能任由脑中演绎的小剧场自由发挥上升到奥斯卡提名大电影的地步。 “她”王牧尘开口顿了顿才发出声音节。“她从我手里抢走串冰糖葫芦,没给钱。”,他补充,“十年前。” 事实证明,我的想象力真好,不去写小说画漫画拍电影真是浪费人才。 “不是吧?”,我怪叫,“就只是一串冰糖葫芦你记了十年?” 照他的逻辑,当初村里人找我托关系到大城市寻份体面工作,我还好心帮他们,我也太亏了点。 是挺亏的。我砸吧嘴暗自在心里犯嘀咕,不过做都做了,当积善缘了。 他少见地嘴角弯下去,呼吸加沉几分。“那是怜卿给我买的”,他委屈巴拉地说,“最后一串了。” 怜卿?哦,我妈。 这时就理应引出另外一个问题了。“我妈?”,我奇道,“难道你们跟冰心姑娘从小就认识么?” “也不是认识,也不是不认识,怎么形容”,他砸吧嘴,“嗯大概就是互相知道这种程度你能懂么?” 对不住,我智商低,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实在是困得慌,眼皮子上下打架个没完,我不由自主打起瞌睡。王牧尘不多话,调整姿势扶住我,手轻摁住我的脑壳,低喃睡吧,你也累了,睡一觉一切都会变好的。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还真有实效。我很快在熟悉的怀抱中睡去,神思恍惚,仿佛就此能够梦回周公。 周公没会成,人家没搭理我,倒是凭此忆起过去的老事儿了。 那时候我废了吃奶的力气,不知道是什么作为支撑我努力学习奋发向上而且没长歪的毅力。我凭借优良的成绩一举考中大城市的重点学校,去那里免费进修。 据说当时村里家长教训孩子的话都从“你这个瓜娃子,咋还不好好学习,长大能有出息才怪”变成“你这个瓜娃子呦,看看那克亲苦命的王烨都能考好学校,你还有个屁的理由还不去好好学习去”了。我不明白是谁给他们这些前来拜访意图托我帮忙解决人生前途的人勇气,敢在我面前把这番话叙述一遍的,大抵他们把这话当做对过去记忆的怀念了吧。我也不好插嘴,只能礼貌地笑着听他们讲村里大小的事情,都与我无关,这全算是后话了。 大城市,房价高的离谱。那学校是市重点,有学生宿舍,但学生住宿费是要另算的,毕竟我是外地人考上去的,尽管申报贫困生资助以及靠努力拿到奖学金也不够合租宿舍。 要是去合租宿舍,那我就没钱吃饭了。 知道励志电视剧或电影里经常出现的,主人公备受贫困生活所迫,只能拿东西跑地铁过活,每天还得忙里忙外去打零时工的剧情吧。我曾经经历过,彼时看电影或电视剧的人要么哈哈大笑要么同情地边说叨边往嘴里扔爆米花,只有我理解故事中主人公的感受。 无依无靠,漂泊不定,衣不如新,饭不饱腹。 过了我快忘有多久的时间,我即将适应这种生活的时候,人生出现了转折点。有家很善良c特别可爱c不算富有却很慷慨的一家人看见我,想要把我接回家。 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啊?我不想回忆起那段灰暗的过去,只能摇头说,我忘了,我不知道,大概很苦的吧。 那你的家人呢?走了,再也没回来。 这么多年,就你一个人生活?是的,就我一个人。 那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男孩一把抱住,抱得很紧。他说那我们来当你的家人吧,从此你就不再是独自一人了。 说出来不怕丢脸,当时我听见这句话后,哭了,哭得像个傻子。 他们每个人皆对我说我是你的家人,我相信了。 那个疯子说过我是条克亲命,我也相信了。 他们死了,在我去图书馆看书的时候,他们出车祸死了。 我很后悔,和他们认识,与他们相识,甚至一起生活,心想如果我不存在的话,他们是否不会落到如此结局。我念及此,于是把他们死去的责任全归咎于自身,一遍遍地对冰冷的大理石墓碑连声说对不起。 可,说再多对不起也换不回他们的性命。 从此,我开始珍惜起身边每个生灵,或大或小,我都不忍心让它们收到一星半点伤害。别人埋头数落我,我也只是笑笑过去。对我恶作剧,即便我有从小跟饿兽嘴里夺食的武力也不会贸然打上去。骂我可以,但骂我家人,可以有点丢脸的说,我因为这事吃过官司。 家人和亲友是我最后的底线,谁都不能触犯。 一睁眼,偏头便瞧见汪禹晨正试图用他那只沾满口水的小手拍到我脸上,幸亏我及时感应到,不然估计满脸皆是这小家伙的唾液。我抱起他,感受到手里温热的人体体温,捏上去软乎乎的软肉,确定他还是存在的。 我害怕他离开。 确认无碍,也就放下心了,然则汪禹晨还被抱上瘾了,吱吱歪歪地不肯下来。我心觉好笑,干脆与他玩起抛高高,抛着抛着没注意差点撞开凌霄剑鞘,凌霄因重力关系掉在地上,剑刃在地面划出痕迹。 后怕极了,若汪禹晨直接撞在剑刃上,依照凌霄的锋利程度,我此生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汪禹晨挣扎着还想继续感受被抛在空中的快感,没顺着他,我抱他坐起。 他还在扽着我的衣角,眼神写满渴望。 见状,我只好铁下心来明令禁止他。“不行,我不能允许。”,我严肃地说,“之前幸好只是撞上剑鞘,要是撞上剑刃上,你——”话没说完,他啪地抱住我,嘴里模糊不清地念叨没事没事我在这,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有生之年我居然还能被个半大孩子安慰。 门外响起敲门声,声音不重不轻,刚好我能听清。我说请进,艾青被艾草推着,苏舒跟在他们身后和苏幕遮聊闲天,但漠走在他们最前面,风无迹快活地朝我打招呼。 “呦,终于回来了呢。”风无迹冲我说。 愣神片刻,阳光透过门外的梧桐泻进房内,我看样他们。“嗯,是啊。”,我笑道,“我回来了。” 他们相视而笑,异口同声地朝我方向说:“欢迎回来。”尾音带有笑意,是真实的。 人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这么轻易地备受感动呢。 果然还是一个人呆得太久了。 我还是习惯孑然自身呢。 揉着酸胀感还未消的太阳穴,我笑看他们。“你们不是为了这事才来找我的吧。”,我俯身放下汪禹晨到旁边,“怎么了么?” “啊,对了。”但漠捏拳敲掌恍然大悟。“我们倒的确是有事情找你来着。不过。”,他特意对我卖关子说道,“睡得好吗?”但漠挑眉看向我,双眸灵动得很。 怎么说,其实但漠这小子是我们这辈里性格变化最大的了,若是认为成长的话也无非不可。他比起未来而言,现下只是保留了举手投足间的儒雅气质,本人行为还是与这气质根本不相符的。 故此,我穿好外套,自主系紧腰带,套上长靴,跳到地板。“别臭嘚瑟,不然我真的很想打你。”,我上前拍了拍他肩膀,他笑着把我的手拍下去,“快走吧,不是要找我上学么。”我挥手,他们全数面面相觑哭笑不得,但漠摇头揽上我肩膀,与我一起招呼他们推搡着争先踏出房门。 点步,踏剑,控气,习惯成自然,连串整套轻功与我而言已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若是但漠没半路硬揽住我就更好了。 勉强运气控制住平衡,两只黄鹂不那么恰巧地擦过我脸边。“你小子打算干嘛?”我拉开他的手。 但漠贼嘻嘻地朝我笑,笑得我极其不爽。“哎呀,我就觉得我待会要讲的话跟你说肯定没问题的。”,他瞧眼我,“是不是呀。”他的语气特别我无法形容。 真是拿他没办法。“好,你先说吧。”,我加重语气,“我听着。” 没料到他语出惊人。“我想统一丽饶。”他说得格外字正腔圆,咬字很用力,为了让我听清每个音节都很突出很清楚。 绕是这般,我依旧会不禁怀疑我的耳朵是否出了错误。“啥子玩意儿?”,我质疑道,“不是,你再说一遍?” 但漠浅呼出一口气气,再深吸一口气。“我想要统一丽饶。”他中气十足地说,语气严肃得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他说出的话实在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可信度。 “你说你想统一丽饶?”我质问但漠。 这傻孩子貌似没理解透我的意思。“的确是这样。”,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的问话,“我想建立一个吃得饱,穿得暖,人人都能够安居乐业,再无战乱纷争令其家破人亡的大国。”他说这话时眸中映着奇异的光泽。 鬼使神差的,我就相信这小子说的话了。我倒吸口气。“好,有志气,我支持你。”,我岔开话题,问出另一个问题,“那你除我以外还和谁说过?” 我问他,他低头掰着手指,我心里顿升出不详的预感。 “有苏舒,有风无迹,有汪禹晨,有苏幕遮,有安御峰,有艾青和艾草,有” 闻言,我连忙出声制止他。“请暂停一下!停停!”尽管我对小孩子藏不住秘密有点印象,然而这告知的范围也忒广泛了吧。“你还不如告诉我你没和谁说呢。”我叹气,但漠又开始闷头掰扯手指,嘴里还念念有词。 “有安瑾锋师兄,有安蕾昕师姐,有王牧尘师兄,有娄祝庄主,有安先森师兄,有安利师兄,有安惜夏师姐,有” 可算是弄明白了。“是不是除了我们这些人以外。”,我画出范围圈,“你谁都没告诉?” 但漠颔首。“差不多吧。”他给我暧昧的回复。 差太多了好么!咱们山庄还有个手里真正实掌兵权跟土地的人坐镇呢! 无言以对,我扶额。“那好,在问你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请如实回答我。”,我郑重其事地对但漠说道,“你是什么时候有统一丽饶的想法的?有这个想法多久?” 他这次回答得分外爽快。“也没多久,就只在三年内吧。”仍然很模糊,然则他给出的时间令我顿生“或许这么做有点希望”的错觉。 “那是多久?”我的声音藏有按耐不住的兴奋。 毕竟我安分了一辈子,总算能即将搞成惊天大事且还是主谋参与人,岂不激动得要命。 我忘了,错觉总归是错觉。 “昨天晚上。”他的答复使我差点提拳砸在他脸上。 此言导致我抽动唇角,把马上脱口而出的话咽下肚内。别刺激到他的自尊心了,我心想,索性把话题硬生生转向他处。“那让我们来谈谈你打算怎么从诸侯手里拿到兵权跟土地。”,我试问但漠,“你有想好么?”说是试问,其实我对他没有任何信任。 至少在这件事上没有。 出乎意料的,他干脆地回答我道。“有啊。”他说的太快,语气太实在,也太干脆,我微愣,禁不住问出声。 “是什么?”,我重音强调在于后面的话,“我是指策略。” 他回答的仍是干脆。“当然是策略。”,他答曰,“去诸侯那边游说啊,不耗费一兵一卒,不伤害任何生灵,多好。” 想得还真挺美,果真还是个孩子。“哪有战争是不受伤的呢。”,我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即便如此,你统一丽饶之后呢?你不是说要建立大国么?大国不得开疆拓土么?你不侵犯别人,总会有人率兵攻打你,那时候又怎么办呢?” 但漠低头沉思片刻,依次给出我回答。“在统一丽饶之后,我会把选择权大部分分给人民。建立大国是我的初心不错,我只是想让世界和平,不要在有像我们一般的可怜人出现了。”,他停顿下,“开疆扩土,没错,至于如何能够不损失一兵一卒,伤害一个生灵的方法,我还没想好。” 呵,看来还是有戏。“有趣。可你要记得。”,我对他说,“你的身上,背负的不只是你一条命。” 他沉默不语。“是的。”,他深沉地说道,“我时时刻刻都在铭记于心。” 我们早已,没有退路了呢。 忽然想起个事。“你说过,除去我以外,你还告诉过——他们。”,汪禹晨不安分,我抱紧他避免他掉下去,“他们做什么反应?” 说到这里,但漠极其骄傲地昂起脑袋。“当然都支持我了。”,他把胸脯拍得咚咚闷响,“毕竟我看上去是那么可靠。” 风扬起鬓角发梢,我眯眼眺望周围,恍然。“如果可靠就不会落队了。”,但漠似被闷头一棒敲响,我连步提领他后领快步飞身赶上,“抓紧了。” 他反手握住我手臂,抓得贼拉紧,好似把全身上下所有重量交托在我身上。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我只好维持怀里抱一个c手臂吊一个的姿势点步,垫脚驱剑往圣贤书院的方向赶路。 话说,圣贤书院是在这个方向没错的吧? 圣贤书院,瑞阳山庄教学的地方,也是收留陷于战乱无家可归的书生的地方。为了配上大门朱红匾的这个名字,圣贤书院修建的极其秀丽,此词我没用错,圣贤书院依山傍水不说,它还是建在山巅上,山顶旁有汩汩清泉,清泉尽头便是壮观的瀑布,自山顶一泻千里。 位于山巅可谓是一览众山小,圣贤书院虽叫圣贤书院,可规模远大于书院这个范畴。也不知该说是瑞阳山庄闲钱太多,还是该说书生审美就是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好,建的那是顶顶的漂亮,且不显繁杂,简单,却不显得简陋。 但总归离不开书,据说圣贤书院里藏书阁不包括杂书算在内,所收纳的书籍远超万言阶梯阶梯数百本。不算上那些话本啊,江湖杂记等就已如此,何况要真归入书籍收册,那岂非是数到明年也数不清。 踏上地表,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不得不仰头看去才能看清的牌匾,牌匾朱红木牌,上书刻有意料之中的“圣贤书院”四字,字体非常苍劲有力,意外的没有镀金,反而更加深了威严。前门正面大敞,旁边立有名年轻学者,学者身着长袍,直到近前,才看清他左手手持佩剑,剑柄系有剑穗。 他转身看我们。“王烨,但漠,汪禹晨?”他轻声问我们,声音清冷,内含淡傲,倒适合他书生的身份。 我们拜拱手。 那人颔首。“半分抢点到地,不算迟到。”,他蓦然轻笑破了周围的岑寂,“不必紧张,安瑾锋都跟我说过了,进吧。” 走过长廊,长廊乃为围绕庭院而建,庭院中部建有清湖水榭,水榭侧有假山泻水。清秀淡雅,梅兰竹菊,四大君子,沾染水色,立于清湖一旁。 真是闲钱多到没处花了。不知为何缘故,我见到此景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汪禹晨抓紧握住我的手,他好像异常的紧张,小胖手手心沁些手汗,无法,只好安抚性地捏捏他的手,无声告诉他我在这,不用紧张,不用怕。 恍然肩膀上有了重量,我就此偏头,看到脸上摆出不着调表情的但漠。“我也怕。”他用气音说,语气仿佛收到了天大的委屈。 “哦。”我应声,并无动作。 “我也怕。”他执着地朝我重复了遍,暗自以认为我看不见的方向朝汪禹晨轻轻眨了眨眼睑。 “那你要我怎么做?给你来个爱的抱抱么?”我默默。 谁料但漠听闻此言后似极为高兴。“可以啊。”,他展开双臂,毫不扭捏,“来啊,无所畏惧啊。” 想打他的心溢于言表。我没说话,汪禹晨噗嗤乐出声,走在前面的先生回头,他立刻捂住嘴小声地笑。 “哎,你们啊。”我无可奈何地摇头失笑。 圣贤书院挺大的,走了多时,安安静静,更是直观的感受到浑身疲劳。那人走至前方,前方有间房间,房门禁闭,偶尔泄露出些许读书声,他轻敲三下,推开门,门内仍是一书生,书生站讲台顿步转而朝他作揖,浅浅敬声先生。 看来他是圣贤书院的主人,安阳院长。 我跟但漠立即鞠躬拱手作揖,汪禹晨固然仍不明就里,却是有模有样地朝安阳俯首。安阳虚扶起我们,道声不必多礼,快入学堂学习吧,便甩袖负手逐渐远去。 目送他离开视线范围内,我们才在先生的提醒下走入学堂,学堂满座皆为熟人,由此失了互相客套的必要。苏舒坐在我旁边,也就是同桌,我们到地点时恰巧撞上刚开课,他以内力问我怎么来如此晚。 说到这,我念起但漠信誓旦旦的那句“他们都相信我”,便出声问他。“但漠跟你说过他要统一丽饶这件事么?”令我诧异地是,苏舒直接反问我怎么了。 “不,你不觉得非常的不可置信么?”我困惑不解。 他问我为什么会如此觉得。 “这可是统一丽饶啊喂”我无力地说。 “那又怎么了。”,苏舒不可思议地看我,“统一丽饶不是每个丽饶人的心愿么。” 不不,你理解错了,跟但漠那小子说得不是同一个意思。“但漠说的统一丽饶”我话还未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笑容间接阻止我把话说下去。 直觉告诉我。“你知道?”我挑眉。 苏舒耸肩。“不然呢。”他没有直接点透,可我大致明白他的意思。 “那你还说相信他。”这不是害了人家孩子么。 苏舒扭头,认真地看向我。“你要相信奇迹总会实现的。”,他的语气很正经,“即便有点不靠谱,但我会相信他,帮助他登上那个位子,正如同我相信他用语言所描绘出的——未来丽饶之国的蓝图一样。” “可”我试图反驳他,然而在话即将脱口而出时发现他所说的并没有什么值得反驳的地方,只好作罢。“嗯哼,我理解。”,我摊手问他,“那你们想好怎么走第一步了么?” “学习啊。”他不可置否地说。 没想到在这点上,他们倒是挺正经的。 正欲继续侃大山下去,脑海里突兀地响起进度条大抵长达两分钟的琴声,琴声悠扬且意外醒神。我抬眼看苏舒,苏舒朝我点头,看来不止我一个是这样的。站在讲台的先生清咳出声,我的视线随即落在他身上,他没急着说话,转身往背后的黑板提笔写字。 都徽音,他意外的不姓安。说起来我目前为止已见到许多些不是安姓的内门弟子了,我开始怀疑安瑾锋当初是不是框我的。 事实证明,并不是。“你们都很奇怪为什么我不姓安吧。”只有我一个而已。 “其实我也是内门弟子,和你们一样。”我们也和你一样,也有不姓安的人在。 “我的话,是因为我是被娄祝庄主收留在圣贤书院的,所以不必改姓,能理解了吧。”能理解,毕竟我们是同类人。 “能理解最好了,不过我要多说一点,瑞阳山庄里内门弟子还是多有安姓的。”哦,那安瑾锋还是没框我。 不,等等,他怎么知道我的心里话的。 是读心么?那刚才的话他又听进去多少。 思考到这里,我险些坐不住,拍桌而起时,有人快我一步。“先生!”,贺无言举手问道,“那我们需要改姓么?” 都徽音摇了摇头,回道。“并不需要。”,他冲我们说,“随你们的意愿就可以了。” 贺无言坐下不到半盏茶,步凝便举手。“那老师!”,她着急地出声询问都徽音道,“为什么大家都姓安呢?”她起身站定,都徽音挥手请她坐回椅子上。 “这就说来话长了”他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我。 前庄主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建完瑞阳山庄与瑞阳谷后,便巴不得到处历练番,好云游九囿的天南地北。至于他建完没多久的瑞阳山庄与瑞阳谷,就全权交给玉生烟与当时年龄不到十二的娄祝庄主。 前庄主以往每年都会回到瑞阳山庄一趟,每年的那天是除去除夕夜过春节外最热闹的一天。前庄主也不闲着,每次回来都给他们带来极大的惊吓,一大堆孩子,而且还不会说话,他们生怕这是前庄主从别人家里顺来的。 每到此时,前庄主总会絮絮叨叨地为自己辩白一通。“不,不是你们想的这样,请相信我。”,他如此说道,“他们是我从别处领养的,我还要继续去别处浪,所以就麻烦你们了诶嘿。” 这番话说得一点都不走心。 正当玉生烟跟娄祝以为他就这么走了,开始发愁奶粉钱的时候,半道他又倒车回来了。“哦对忘了件事情。”,前庄主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只为说上几句话,“他们没名字你们来取名,记住所有人的姓氏一定得必须是安。” 玉生烟刚想问为什么,结果前庄主根本没等他的话,就直接飞身跑开了。 所以说明明可以用飞的,为什么前庄主还要跑一遭呢?这就无从而知了。 后来前庄主带回来的孩子算是不减反增,索性娄祝庄主跟玉生烟谷主简单商讨过后,干脆广招普天下有意图拜学瑞阳山庄或是瑞阳谷的人,倒办得蒸蒸日上红红火火。直到再后来再后来发生了件事情,导致整个丽饶之国全地多少都受到重创,前庄主也就从此不见踪迹,不过内门弟子安姓的缘由就如此流传下来了。 他没说出来的那件事,我大概猜得到是什么事情。即便他没有明说,我大多都理解了,谁叫胡绛源前些天刚跟我讲过差不多全部的故事情节。 但他委婉的理由,我大抵也知道。我快速扫眼满座神情各异的孩子们,不由得暗叹他还真是心思细腻。 “就是这样?”原先提出问题的步凝同学对这个故事目瞪口呆。 “就只这样。”都徽音诚恳地回答我们。 “我还以为以为是因为我们入门比较晚,还没有任何底子与家世,被排斥了”步凝埋头默默地喃喃自语。 此话意外随风飘入耳内,我听去大概,她喃喃的声音有点清到飘渺的地步了。“这个傻丫头。”我无可奈何地轻声叹道,步凝是面上不在意,其实什么事情都爱放心里却不想因此麻烦其他人的姑娘,是那种很让人心疼,却又令人不知如何才好的性格,倔的要命。 站在讲台的都徽音也听见了,我知道的。 都徽音禁不住哑然失笑。“怎么会。”,他说话的声音与语气统统带有慈爱的意味,“你们可都是好孩子啊。” “骗人,您才认识我们多久” “骗子,如果我乖乖的,我爸爸妈妈又怎么会带着妹妹离开我” 此言激起千石浪,自我否认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在那瞬间,把埋藏在心里的苦毒全部找到可以暂时倾泻的目的地。若说先前都徽音还略手足无措,到这时约莫已经适应,他没有出声阻止他们的滔滔不绝,只是维持脸上恰当好处的微笑作为合适的倾听者静静地听着。 他们说到最后,有些人熬不住学堂足以令人窒息的气氛,嗷出声落下金豆豆。都徽音瞧见这阵势,估计寻思差不多可以了,连忙拍手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去。 不料场面有点控制不住,拍手也没办法阻止负面情绪的产生。都徽音迫于无奈,猛地将手拍向黑板,黑板震了三颤,我虎躯一震,凌霄剑冲出剑鞘就此悬浮在我身边随时待命。 “有谁告诉你们不是好孩子了?有谁告诉你们家人都是因为你们不乖才离开的?”,都徽音机智地制止哭得一抖一抖跟海草似的步凝问出声,“先生也经历过与家人分别,也目送过亲朋好友在我面前离去,也目睹过生命在眼前流逝,也曾感受过阻止不了这一切的无力感。” 我寻思这不在是雪上加霜么,谁料都徽音画风一转。“但是,正因如此,我们才了解到生命的可贵,才认识到活着的艰难。你们必须要珍惜你们自己的性命。为什么?因为你背负的不在单单只是你自己的一条命而已。”,他慷慨激昂地冲我们说,“他们不能看到这世界的万千景色,那我们来替他们看;他们不能见证丽饶的成长,我们来替他们作证明人;他们不能感受到这世界的美好,那我们来替他们感受。” “你们从来不是一个人,必须要认识到这点。”,都徽音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他们的离去从不是为了让你们在这儿做些无谓的自怨自艾,而是为了让你们能够真真正正地经历场人生。” “你们在经历每个人生的转折点都要慎重,因为从出生开始,你的命就不单单是你自己的了。” “好了,我现在能讲的c能告诉你们的只有这些。现在时间也都已经差不多了,下课吧。” 我想,他大概是经历过这些,才会如此郑重其事地对我们说出这些话的吧。 他跟曾经的我一样,他在怕,他不希望我们会成为下一个他。 他希我们能好好的,好好的感受这万千世界,感受这大美江湖,感受这场真实的,有起有伏,有朝有落的人生。 蓦然回首,我想起我妈王怜卿跟我那还没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想起没来得及见上一面的我爸杳清狂。以及上辈子对我好的不得了却无辜惨死的那家人,跟我从来没见过的双亲和妹妹。 我自认理解不深不透彻,可多少还是明白都徽音的话外之意了。 安瑾锋如一阵风,唰得一路火花带闪电跑到我面前,速度之快如同凭空窜出来般的。“所以都徽音跟你们讲了什么呢?”他好奇地问我。 本来打算如实回答安瑾锋问题的,但我忽而决定卖个关子。“不告诉你,你猜啊。”皮这一下我真的非常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师徒情深,勿忘师恩 她对我说。“我早已时日不多,要死了。”,两边的秀发黏在脸颊,“我要回去了。” 时间回溯,让我们回到刚到安陵没多久的时候。 瑞阳其实是有大城市的,比如说安陵。安陵是瑞阳的省会也是核心城市,是瑞阳最繁华的地段。 至于我们会来安陵的原因很简单。记得都徽音先前说过前庄主每年回庄的日子么?那天近了,纵使山庄人手再多也都忙得焦头烂额,我们就被王牧尘塞上些许银两跟一张纸推出山庄美名曰采购去了。 谁不知道他其实是怕我们招惹麻烦,在这紧要关头不能再添其他的事情,就把我们支出去。索性他让我们买的东西很少,不算贵,全部按要求买完后再买些贵重物品都绰绰有余,而且他也说过钱用不完的话我们可以花,权当去到山下历练游玩番,估计我们回去时他们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我们这些孩子,大抵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出来见到大城市老兴奋了,连汪禹晨都拍着手哼着歌踏入外城内。安陵不愧为瑞阳省会,自外城的繁华程度便可见一斑,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叫卖声从长街这头传到那头,皆被人群细碎的声音哄散了。 王牧尘要的东西都奇怪,兴许是怕我们回来的早,给的清单上罗列的需买商品尽管不是很贵,但极其难找。也幸亏他明码标价每件物品理应是需要多少钱,不然我们还真有可能被奸商骗去大量钱财。我们一路上走走停停,问过不少人,打听过不少事,最终到犄角疙瘩的小行当问出商品下落。 小行当的老板长得贼精明,小眼睛鹰钩鼻,看人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看到钱仿佛眼珠子都能掉出来。他得知我们的需求,不消多时全拿出所需求的物品,我们打算按王牧尘结算的钱把钱两给他,结果他提前摆手阻止我,搓着手朝我们贼兮兮地边笑边走来。 “别看它们这模样,它们可不止值这个价。”,小行当老板说,“它们的确普遍便宜,那是卖它们的人不识货!我可知道需要它们的人不一般,是不是得你们懂的。”他搓着手,我们不禁面面相觑。 我蹙眉开口。“说吧,你的估价是多少。”我谨慎地问他,但漠瞧见我的手势攥紧钱袋。 小行当老板闻言仰天轻笑,手捏着胡须似是慢慢在心里捣算。良久,他开口。“怎么说。”,他探出手掌,“也得这个数吧。” 兴许都明白这是何意,小行当老板得意的捻着胡须,我们互相以眼神来示意,通了心气。“五两?”但漠故意装傻问道,没料到这话引起小行当老板强烈不适。 他听见但漠试探的话语,立刻睁开眼,脸上皱纹叠在一起,恶狠狠地对我们说。“别跟我在这装傻,它们能只值这个数么?”,他怒道,“是五千万。”他估计看我们都是孩子,便毫无顾忌地狮子大开口,我们自然心里异常不舒服。 此番话引起强烈不适,我们顿时不爽起来,有些心气高的连声直嚷嚷不可能。小行当老板倒突然歇了心气,回归到我们原先初见他的模样,喝着茶嗦着水烟,眼睛眯成条缝,胡须随风在下巴颏上一飘一飘的。 干脆我们聚在一团互相轻声共同商讨,这家行当小铺是我们走了许久才找到目前已知唯一一家可买这些物品的地方,若是放过此地,不知得跑到何处才能买得到。这放在其次,可如果我们贸然给钱,结果它们在别处其实要便宜许多倍,若是如此,即便王牧尘不介意,我们也得心怀愧疚。 纵使如此,我们商量来商量去都没个准头,一会儿偏到去下一家的份上,一会儿又满票通过即可买上。幸亏我们多是练家子练出来了,走出如此长的时间愣是没一个喊难受不走了的。 为什么不用轻功?安陵不让啊。 不用也挺好,用了麻烦事还一堆,不及不用呢。 小行当老板瞧眼我们,冷嗖嗖地说道。“商量好了没啊,给个准头。”,他轻哼出声,“如果不想要它们的话,我就得收回去了。我的小客人们。”他正说着,拍桌而起,茶盏被摆在木桌上,似真的要把东西放回仓库里去。 风无迹挠着后脑勺有点着急,他伸手出声。“慢着!”他大声叫住小行当老板,小行当老板随即顿步,眼神精明的落在他脸上。风无迹叫的急,根本没想好怎么续尾,我动身挡在他面前,替他适当接下些许视线。 苏舒也站出来。“是否,这价格太不合理呢?”他抿唇,小行当老板冷笑出声。 他对苏舒的话不为所动。“合不合理自然我说了算,小客人们,你们到底想没想好要不要买这些东西啊。”小行当老板说得很巧妙,我一时间没想好怎么回应,恰巧此时有人入室前来帮我们解决这问题。 那人是个女子,手持花伞,她入室时适当收伞。即便她衣着连带配饰皆为简朴,可那举手投足的气质证明她不会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姑娘。我们与小行当老板在她踏进房间的刹那顿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依旧没表现出无所适从的模样,反倒更加挺直腰杆,每步姿态优雅得仿佛能够步步生莲。 她路过我时,我隐约嗅到股淡雅的清香,不像是王牧尘先前的雅利安贡香那般浓烈刺鼻,反而清清雅雅如同她本人一般。“这倒有趣。”,她袖手站在小行当老板面前,浅声出问,“老人家,您说这些得要多少钱?” 小行当老板眯眼,唇角略微勾起弧度。“五千万。”他说罢,那位姑娘轻晃了晃头,浅叹出声。 这倒引起我们的注意,小行当老板微蹙眉,客气地问道。“那您觉得这些值多少钱呐?”小行当老板请示,那位姑娘伸出只纤细的手来,小行当老板立刻眉开眼笑。 尤心没能坐住,见状立刻出言讽刺道。“我看你长得好看,怎的做人竟也这般心黑”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距离最近的风无迹跟朱涵两人糊住嘴挣扎着说不下去了。 那位姑娘既没过多唸语,也没闻声转身不满的训斥方才尤心对她的凭空污蔑。她只是静静地对小行当老板平淡如水地说。“不是吧。”,她嗤笑,“我怎么记得这些应该要不到五十舍勒(注:九囿大陆通币,一舍勒相当一人民币)对吧。”纵然她言辞并不激烈,甚至可以说她的语气及态度非常平和,然而这番话还是成功令小行当老板黑了脸色。 她方说罢,有些孩子才意识到她是友军,欢天喜地地围在她周围。小行当老板抿嘴,脸色阴沉得厉害,他咬牙铁心放下狠话。 他蹙眉呼出烟雾,方对我们严辞呵斥道。“老夫说是五千万,就是值五千万,您爱买不买,不买就别脏了老夫的店!”他说完后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哼哼唧唧着继续嗅他的水烟吞云吐雾。 这是真没辙了,我们跟那位姑娘互相看看,倒是耻笑出声。反正没辙的不是我们。“老人家,您不是说,除去我们别人都不识货么。”,但漠轻笑着反将一军,“那您还卖如此高是打算卖给谁啊?”他得意洋洋的语气我听了都想揍他,更别提小行当老板了。 小行当老板倚着柜台,我了半晌也没我出下文。那位姑娘爽朗一笑,袖手站在我们面前浅笑安然。 安御峰摇了摇头,轻叹出声。“我们可以到别家去,又不只是标上您一家,您说您何必呢。”我趁机在这上面加把火,哄哄闹闹地打算就此离开。 小行当老板当即下意识出声叫住我们,我们看向他,他用苦大仇深的目光注视着我们。“五两,五两。”他无力地重复着,我们并没有听他的话,反而更加踏出迈向大门的脚步。 出了房门才发现空气是真的好,仔细嗅衣服,仿佛在那小房间闷久了,连衣服也都沾染上水烟的烟味。天依旧是我们刚来的那般天卷云舒,门口栽的老槐树树枝上休憩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叫,连叫声此时都显得悦耳动听。我们佯装与那位姑娘道谢,随后分道扬镳,不料这当真刺激到小行当老板的神经,他发出声怪叫。 随即我们停下脚步纷纷转身看他,这回是他无话可说了,天平的倾斜方向落在我们这里。小行当老板在柜台那里我了半天,我来我去良久就是没有我出下文来。“五十舍勒,五十舍勒!”,我们并没有为他的话暂停片刻,他见状立即改口,“好吧,好吧,二十舍勒拿去吧!” 听出他松口了,我们当即齐齐往小行当店面里走。小行当老板始终皱着眉头,脸上的皱纹好似狗不理包子上的包子褶,他无可奈何地边叹气边注视我们掏钱结账。东西是被主动请缨的几个男生搬走的,但漠瞧见风无迹实在太过吃力,只好帮他担待点。 走出店铺,我们就该和那位好心相助的姑娘分道扬镳了。那位姑娘却在我们道谢后转身准备要走以前叫住我们,神情很是恳切。“等等,请等一下。”,我们听后随即转身,她好像颇为吃力地追上我们,“这位小友,请问能和我过来一下么?拜托,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她的目光所看向的人,是我。 但漠跟风无迹两人想都不想挡在我面前。尤其是但漠,我在他张口即将朝那位姑娘质问出声钱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抱起汪禹晨把他交到苏舒手里,千叮咛万嘱咐,随后主动牵起那位姑娘的手朝他们道别。 话说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拉小姑娘的手呢嘿嘿。 咳,其实我有我的思量。首先那位姑娘适才帮我们解围,于情义来说我们理应帮她方合适。二则,于礼数上,她是一介弱女子,也害不了我,其次我们身上都穿着的是瑞阳山庄的校服,若是拒绝了虽来往旁人看见的不多,但也终归失了师尊他们的门面,这是我绝对不会允许的。 日头正高,按时间推算现在实为晌午,长街上的人虽不多,却也不见得少了哪里去,好在依稀听得清叫卖人所喊的字句。远处人家逐渐升起缕缕炊烟,近处或是酒楼或是饭厅自后厨放上餐桌的佳肴菜香飘入至我鼻内,仿佛呼吸间便得以饱足。 那位姑娘把我的手攥的很紧,恍若生怕扭头我就会凭空消失般。我由此得以从美食佳肴的气味海洋中拔出头来,不消片刻便能感知有种刺骨的阴寒正向我袭来。我仔细判断,至此辨得出只因那位姑娘抓着我的手。 她的手很冷,不像玉冰心,她的冷好像撤去全身上下所有温度的冷。不像是人体体温,倒是像她的整体体温位于人体正常体温以下。 恍然我貌似明白她要跟我即将说什么了,她兴许知道我的想法,兴许并没有只是我想多了,总归领我到处茶馆。我们进去时,说书人正在说评书说到正点上,啪地一拍醒木,折扇往桌面那么一落,即可继续讲起没讲完的故事。 “话说这墨言为救唯一的徒弟盛歌勇闯天道啊,可谓是九死一生” 刚听说书人讲个开头,那位姑娘动作一顿,握着我的手立刻攥紧几分,随即怕我吃痛松开。我们同去上楼,找了间雅间落座,她替我点些甜点。待送去小侍女后,她提壶茶水,起开茶盏,将其中一盏递给我,里面斟上大半盏清茶水,茶水中间飘着片枯茶叶在沉浮。 她注视着我,兀自苦笑。“你已经猜到了吧,我就是盛歌。”,她晃荡着茶盏,抿口茶水,哭笑不得地说,“这茶真是越煮越苦了。” 我没有回答她,其实我并不知道她是盛歌,原本也没打算去猜。可我的目光对上她暗藏悲怆的眸子,忽地把那些话给咽下肚里去了。“那你为什么会找我呢?”我问出这句标准的问题把她原先的话忽悠过去。 “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类人。”她没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云里雾里地抛出这句话来。我琢磨许久,才琢磨出各种含义,便明了,随即彻底放松神经,干脆瘫在座位等待端着茶汤的侍女上来。 盛歌瞧见我,不由得啼笑皆非地托脸问我。“就这么放松啊。”,她勾起唇角,“一点都不怀疑我。” 对于此话,我翻了个白眼以用来反驳她。“能说出这句话就已经证明你不是这里人了。”,我耸肩,“反正你又打不过我,反正” 你快死了。这句话我不忍心对面前这位还处在人生最美好阶段的姑娘说出口,毕竟太过残忍了。 与我想法相反的是,她自己把这话说出来。“是啊,我时日不多了,要死了。”,她的目光落在手上捧着的热茶上,“我要回去了。” 想不到该说什么,我只能沉默地看着她,直到她开口破了这岑寂。 盛歌放下茶盏抓住我的手,墨紫的虹膜在阳光照射下有些发浅。“我找你来,是想拜托你件事情。”,她的目光仿佛望进我眼底,“希望你能帮我把一封信和这把花伞给我师父墨言。”她放开手,慌慌张张地从袖口掏出封信封,我方意识到她指的物品是什么。 但我仍旧很茫然,她轻笑出声,讲起段过去的故事。她的声音不轻不重,不耗太多力气便能听清,合着楼下说书人拍醒木的声音,反倒凭自多添几分江湖气。 “我第一次遇见师傅的时候,她持有的还不是念师恩,而是这把花伞——” 旁边有马匹踏地的声音略过,盛歌没太多在意,依旧蜷在角落里低声哭泣着。“小姑娘这是在哭什么啊。”,盛歌头顶有人在说话,“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盛歌抬头,恰好对上墨言的眼眸,墨言的眼眸虹膜偏淡,背着光恍若闪着水色,好看极了。 “鲜衣怒马,咫尺天涯。”盛歌对这段初遇留下总结。 我没多话,捻起方送上的梅花烙往嘴里喂,静静地等她说下去。 厥后,墨言凭借她断断续续还夹杂着哭腔的话里得知她是刚被熊孩子欺负后,立刻捏拳跑去揍了顿那些熊孩子。墨言是干通报上去要掉脖子的勾当,又岂是那些孩子能干得过的,当然揍得他们挨个乖乖跑到盛歌面前道歉。随之要走时,盛歌抓住她的衣角,小声恳求她带自己离开。 盛歌念及此,不禁破功乐道。“我当时可怜巴巴地跟她说,‘女侠,带我走吧。我吃的不多,我很听话的。女侠我没爸没妈没亲人,你忍心看我一个人死在这里吗?不忍心对吧,那就快带我走吧,我很乖的’,就这样。我生怕她不答应我,没给她可以插话的机会,说到最后我就干脆拽着她的衣角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她抱起我回寝舍。”,她抿嘴笑,“也就师父有这耐心,落在其他人身上指不定一刀了解我,送我见阎王爷提前喝下孟婆汤赶紧投胎去了。”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 盛歌这人看起来文文静静,一说起有关墨言的事情,嘴噼里啪啦地似乎合不上般的。“但师父没有,师父对我可好了,师父虽然每天都很忙却总会抽出时间陪我,也会教我武功什么的反正我师父可好了,非常好。” 听到我没忍住,默默嘟囔句我师父也很好。 她笑了,笑得很悲伤。“那真的很好啊。”,她的双眸似有水在流动,“记住要好好跟你师父在一起呢,别像我一样,跟你师父好好的——” 彼时她的这番话我是听得稀里糊涂的,从没搞清楚过,只能一个劲儿的她说什么我点头,寻思哄着人家小姑娘好了。直到后来,后来我真真切切地理解她当年所说的那番云里雾里的话,却已经迟到什么都救不回来,落得什么都没有的结局。 墨言捡到她这个便宜徒弟时,盛歌的身高还没有到她大腿。墨言向来干得是刀尖上舔血的工作,从不知小孩如何带,甚至在开始的一段时间给盛歌讲睡前故事愣是把人家孩子吓到半夜不敢上厕所的地步。 她这番言论,令我想起我当初带汪禹晨的那段日子,多少理解墨言起始的手忙脚乱。我觉得该说些什么为同样初次带孩子的同僚辩白的话,抬眼却看见盛歌笑得格外甜,勉强把哽咽在喉的话语全和糕点同吃下肚。 盛歌说她师父墨言原本在夜深这个杀手组织里算一等一的杀手,除去手法干净利落不留尾巴外,就是她没有任何软肋,她只有她自己。可带上盛歌就不一样了,盛歌起先只是个小孩,别说自保,连匕首都拿不稳。 索性墨言的人际关系还不算是特别差,在夜深里有些可以掏心掏肺的兄弟姐妹,他们一起拉扯盛歌到差不多跟现在汪禹晨同大的年龄。墨言就开始逐步先教她武艺自保,与书经自学了。 通常伊始全很困难,没有耐心,没有毅力,疼,这些盛歌都感受过,墨言心疼也没办法,只能在每次出任务回来后多送她些甜点。有时候是冰糖葫芦,有时候是桃花酥,不过更多时候是梅花烙。那时候是她的甜,梅花烙更是上升为她最喜欢吃的糕点,每到那时,墨言总会摸着她的头说真乖真厉害,明天再接再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说这话时她正看着我,我闻言收回伸向最后那块梅花烙的手。 我想了想,举手澄清刚才的行为只是饿了而已。“其实我最喜欢吃枣糕。” 盛歌没搭理我,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也就算是苦中作乐吧。盛歌逐渐从连剑都握不稳到能刺中目标两剑的地步了,墨言同样因她每天回来的都早些,身上的血腥味不似当年那般重,也会有事没事带着她到处看风景,顺道读读书共同学习。 “估计在那时候师父就多少有隐退的意思了吧。”她敛眸,注视着梅花烙说道。 人总会长大的,盛歌也是,她成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实力足以独当一面闯荡江湖了。墨言很高兴,与高兴成正比的是浓浓的担忧,她作为师父是在帮夜深做事,但手上沾染他人鲜血的事情她现在已经厌恶了,更不希望盛歌被上头盯上走上她的路。然则盛歌不这么想,她一直不以墨言饮他人血为生以耻,她成长的这般快只是想帮墨言分担生计的责任。 由此,她们引发了师徒几年来的第一次争吵。 争吵的结果以盛歌的哭诉为结束。墨言心疼地抱住她,说我们一起逃走,逃离夜深吧。 她们就走了,一人一剑一壶浊酒一匹枣红马,去到处自在逍遥。幸亏她们对衣着没什么讲究,到处看风景,有钱吃一顿,没钱接任务护个镖。 但夜深是杀手组织啊,能轻易放过她们? 很明显,不可能。 墨言很厉害,这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情,但盛歌就不一样了。所以才有了墨言几次三番救盛歌的故事。 直至有次,就是楼下说书人评说的墨言为盛歌勇闯天道。她救下盛歌时出了件事情,盛歌失忆了。 谢过小侍女,我抱着枣糕盘子啃枣糕,听到盛歌的话后将盘子放置于桌上一旁。“失忆?”我蹙眉,没有吭气,等待盛歌解释。 可盛歌并没有那份闲致,她直接隔过去那段往下讲。固然没趣,可我没打断她,听她细细说道。 说是失忆,盛歌只是忘了有关墨言的事情罢了。墨言见此没多说,把全身所有的钱以及值钱的东西全留给盛歌,骑着枣红马趁盛歌未醒前悄然离开。 此时盛歌发现她无论到哪里都会被迫与“墨言”这个名字联系到一起,就像是枷锁,仿佛没有“墨言”,盛歌什么都不是。盛歌不是忘了墨言是谁了么,就特别烦墨言,直到有天得到消息,说墨言重回夜深时心脏没来由颤了一下。 心疼,我大概猜出来了。 之后就是她一个人闯荡江湖了,盛歌这个名字在她的努力下,逐渐脱离墨言的阴影,被众人所熟知。此时盛歌就以为她这般便满足了,走入家酒家,落座饮酒,却在无意间听到隔壁桌上人正说墨言又逃出夜深的事情。 这回跟上次不一样,这回墨言直接被朝廷通缉了。 “朝廷?”我咽下枣糕后疑道。 盛歌这回总算没忽视我。“那个时候丽饶还是统一的。”她如此回答,我没了后话,等她续下去。 她一阵东打听西打听,才从说书人嘴里翘出来缘由。原来那天墨言接到份特殊的任务,是杀掉盛歌,墨言看见后心凉了半俩,彻查才明白原因。 每个人都有意气风发的时候,盛歌也不意外。她意气风发的时候到处拿着她那把水君剑招惹,结下不少梁子,仇人越来越多,这就引出上面委托人提名要盛歌首项的任务。 然后?然后墨言秉着师徒情谊帮盛歌擦屁股了啊。 我听过后差点没一口枣糕茬子喷出来。 这就有了江湖上盛传的——“墨言一怒之下撕掉委托,查明她唯一的徒弟盛歌的仇家,挨个杀过去,最后辞去夜深的工作,揽过所有血债”的故事。 “不是。”,我捂着脸,“你难道没有对此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意么?” 她纠结着回答我。“如果你问现在的话,我悔得恨不得一头撞墙上以死谢罪。”,她顿了顿,“如果你问当初的我的话你懂的吧?” 当初的盛歌心里升起那么丁点的感动之情后,更多的是这人怎么这么多管闲事。 盛歌就觉得一人做事一人当,不需要墨言替她擦屁股,她自己就能解决了那些事情。殊不知,若不是墨言大肆宣扬盛歌的债她来偿吸引火力,盛歌早就死无全尸暴尸荒野了,又岂容她在酒肆吹墨言的冷风。 这时,我心怀疑问,没忍住,插嘴问道。“不是那你是怎么想她起来的啊?”我连枣糕都不吃了,等盛歌解答我的困惑。 “是后来的时候,后来我碰见师父了。”她叹气。 后来盛歌在处小巷见到浑身是伤的墨言,惊讶极了,照盛歌的描述,墨言也是同样。然则墨言不同她,她的第一反应是救治墨言,而墨言则是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盛歌周围,即便爬着也得离开。 “为何?”我又没忍住。 她摇头失笑。“因为我那傻师父,以为她在我周围会让我心烦带给我不必要的危险。”她说完这段话后沉默良久没再开口,我没话可安慰她,只能注目着她自我调整情绪。 她还是救了墨言,她的傻师傅。 不过墨言仍是离开了,留下封道谢的信纸,甚至还说可以将她的去向告知官府,从官府那里领丰厚的奖金。官府当年给的奖金的确丰厚,若是领了,足够普通家人四辈子无忧无虑。 但盛歌是谁?她即便再记不得墨言是她师父,也会潜意识尽力去保护她的傻师父。 直至后来,惊闻墨言已被斩首,吓得她摔杯倒地不起。等再睁眼,已是忆起所有的起承转合,所有的细节。 她快马加鞭,几天几夜不合眼,驾马跑到斩首的场地。却被转告墨言的尸体早已火化撒在乱葬岗,她来晚了。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听到这里的我的心情,真得贼拉复杂。若说盛歌与墨言可怜,那些无辜惨死的人却又蒙了尘,若说不可怜,可这实在令人心痛。 墨言大概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盛歌无忧无虑吧。 瞧眼旁边的盛歌,盛歌嘴唇咬到发白,终了还是松口气。“幸好,那只是诈死。”,她淡淡地说,“可是,我却找不到她了。” 我没有去问她是怎么发现墨言是诈死的细节。“说到底,你需要我帮你什么。”我请示她,她朝我扬起淡笑。 “我只剩不到三天的时间了。”,她垂首,“我希望你能找到我师父,把这些交给她。” 天地之大,去找到一个人又谈何容易。纵使我有心帮她们,却无力真的答应下来。 她反倒安慰我,给我些提示。“我听说有个跟我师父长得很像的女孩子在安陵。”,她端茶,“你把东西交给她也可以,就算留个念想。顺便说一句,我已经把外城找过了,她不在外城。” “名字呢?”我问她。 “没有。”她回答我。 经过场深呼吸,我细细思索后,瞧见窗外的桃树已然开花,电光火石间心里有了计较。“好,我帮你。”,我答应下来,“给我你的地址,我尽力抢在你离开之前,把她带到你面前见到你最后一面。” 待我说完后,她朝我露出好看的微笑。“那最好不过了。”盛歌点头。 踏出茶楼的时候,说书人已经收摊了,白天与黑夜的界限已经混在一起形成绚烂的色彩。我先送盛歌到她暂住的客栈,记住地点后转步往我订的酒楼方向走去,不消多时,路过买枣糕的糕点摊子。掂量着手里的碎钱,我掏腰包买了些,又远远地瞧见叫卖冰糖葫芦的老大爷,再跑去买根带给汪禹晨。 这一来二去,等我到酒楼,天色已彻底昏暗,家家户户点起油灯照亮。本来蹑手蹑脚溜进前厅,被前厅灯火通明的程度吓了一大跳,仔细看去,方发觉大家都裹着被子围坐在大厅等我。 一时间有点备受感动,我把袋子里的东西放桌上,刚欲发表些表达憾动之意的话,却发现他们早哄着扑到我买的枣糕上了。我哭笑不得地递给汪禹晨串冰糖葫芦,随即屏气也加入了哄抢队伍中去。 “别抢!那是我的枣糕!” 每人天灵盖挨了老板娘一板栗,我们才老实些。但漠先问我盛歌有没有难为我,风无迹紧接着问到底是发生什么了,苏舒问我你们没有发生冲突吧。 由他们仨开头,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将问题铺天盖地甩给我。我怕再把老板娘招惹过来,连忙嘘声叫他们安静。 “好啦,我慢慢告诉你们。”我无可奈何地说道。 除去“同类人”那段,其它盛歌所告诉我的,我全部一字不差转告给他们。他们听后神色各异,有抽搐着小声哭泣的,有义愤填膺的,有有和苏舒他们一样认真思考该如何把东西交给长得像墨言的姑娘手上的。 “范围还是太大了。”,但漠瞧眼苏舒,“叔,你觉得呢。” 苏舒极其自然地接过话题,假装根本没听见但漠的那声“叔”。“我觉得我们先分成三拨人比较好。”,他摆手,“一波人收好东西,另一波人去找盛歌姑娘身边照顾她,最后那波跟我们一起找那位长相极似墨言姑娘的女孩。” “把遗物交给她。”,风无迹续他的话说,“尽力压缩在三天内找到,找到后立即带到盛歌姑娘面前,好解决盛歌姑娘最后的遗愿。” 他们的交谈从没给我留足已插话的余地,我也认了。我埋头收拾好那些默认被认为是遗物的东西后打着哈欠走上楼,简单洗漱好,也帮汪禹晨这小家伙整理好后即可把我跟他扔到床上睡觉。 结果半夜三更汪禹晨睡不着,我只好爬起来给他讲睡前故事哄他入睡。 “从前有个皇后不能生育,于是她就想苍天求了个孩子” 故事讲到最后,我精神了,汪禹晨睡着了,睡得很香,会突然干笑翻身继续睡那种酣睡。我闲来无事,仰头望天花板,琢磨如何在三天内到主城找到长得很像墨言的姑娘。 模糊间,险些入睡,结果身上一凉立刻清醒过来。方才意识到是汪禹晨这小子踢被子把我被子踢到地上去了,我认命地够到躺地上的被子,把他跟我裹得严严实实的,不漏丝毫热气。 我凝视着汪禹晨的侧脸,没来由地想起早上盛歌跟我讲的她自己的过去。突然起了兴致,我伸手指戳汪禹晨的脸颊软肉,软软的,噗得一声,汪禹晨嘴角流下些许涎水,看来是戳漏了。 如若,有天我跟娄祝他们对立,跟天下人对立,汪禹晨会选择站哪边?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出身冷汗。 我不敢想,因为我知道结局。 随后躺在床上一阵胡思乱想,想到不知何时昏睡过去。这次没做梦,睡得极其踏实,若不算汪禹晨朝我脸直来的那一脚丫子。 把他的脚搬开,我撑起手臂遮在前额,分外清楚感受到来自前额不正常的热度。汪禹晨揉眼欲起身,我同时撑起佯装正常地下地整理自己,正常到连我都相信我没问题了。 走到大厅,他们还是围在桌子等我的到来。老板娘端上菜,是熟悉的三菜一汤,索性我买来的枣糕还在,我极其满足地吃过早餐后,该按众人的意见自主分批选择负责区域了。 我自然是归于去找长得像墨言的姑娘的队伍里,苏舒在他们都没注意到我时乘机拉我到他面前,意图将手贴在我的前额。我一激动,打掉他的手,随后后知后觉道歉说叔,对不起,我条件反射。 宽宏大量的苏舒表示不碍事,他的重点明显不在这。“话说你没事吧,穆穆。”,他对我说,“我从一大清早就看你在位子上打冷颤。” 连忙甩出否认三连,方勉强令苏舒的心归位。 “好吧,不过你得记得。”,他提醒我,“一旦要是出毛病了,立刻,马上告诉我们,我们带你找大夫看病。” “不用吧,时间不够啊。”我喃喃自语道。 此话引起苏舒的强烈抗议。“不可以,有事必须看大夫。”,他蹙眉,我立刻妥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一方面答应他好好好,一方面拉他上马车。马车是但漠叫来的,车夫人长得挺憨,老实人面相。我们向留守在酒楼的人道别后在十字路口兵分两路,再次分手,马车驶向安陵主城的大门。 鼻腔略瘙痒。我乘他们分身道别,用手捂住口鼻朝空地压低声音打喷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红尘客栈,你好 话说我们到了安陵内城,着实先实打实被它的繁荣吓了一大跳。安陵外城其实已经在心里给我们打好预防针,可这安陵内城,繁华得不像是省会核心城市,有点全国首都的意味。 倒不是说它繁华到繁花似锦,人人富得流油,街上铺石板路的石板都是青石地板,那倒不至于。只是当安陵主城正门向我们大敞的时候,便能感到袭面而来的繁华,它在直观的告诉你,我不会平庸,也不甘于平庸。反正就是这意思吧,那种感觉贼拉抽象,实在不太好形容。 马车车轴压过安陵主城的地板,发出吱呀吱呀的滚动声,依旧很快被长街的嘈杂声盖过去。安陵主城正门的守卫见到我们佩剑上的剑穗与腰间的玉佩,即刻跺脚立正朝我们行军礼。我寻思这可能是因为王牧尘的关系,他再不济也是瑞阳的王,而我们作为他的师弟师妹大概也会收到些关照。 真正踏上安陵主城的地板,我们又开始对着车水马龙的长街犯难了。 你说,从这芸芸众生中找出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谈何容易。 瑞阳山庄庄训,也不是庄训,一开始安瑾锋就跟我们讲过,侠者仁心,这忙必是会帮到底,何况我还答应了。但从安陵主城上万居民里找出位长得很像传说中夜深的杀手——墨言的姑娘,虽然三天内的时间限制是我自己要求加上去的,但也忒难为人。 掀开车窗帘,对着外面流动的人群本是想叹口气。没料到气没叹成,猝不及防一个喷嚏又出去了。 闻声,全马车的人都在看着我。 但漠抿嘴,问道。“感冒了?”他蹙眉欲要伸手碰我前额,被我一巴掌打回去了。 条件反射,我只好对愣在原地的但漠连连说对不起。“没事,没事。”,我摆手,“可能昨晚踢被子着凉了吧。”我尽力佯装不在意,他们也极其配合地被我绕过去,这个话题在但漠那句“多大的人了还踢被子”中结束。 环境略闷,我方意识到今天的空气太过于闷热。探头瞧眼苍穹,颜色跟被水泥糊上一般。风夹杂着湿气,我估摸约是要下大雨,便立即掀门帘让马车夫掉头,先找家客栈落榻。 “这是怎么了?”尤心问我。 风无迹替我帮他解惑。“快要下雷雨了吧。”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点头,随即觉得不太对又摇头,把自己都倒腾糊涂了,只好开口说。 “兴许是的。”我颔首,手习惯性地摸上下巴颏。 不算慢,我们找到间客栈,名字颇为奇怪,叫“红尘客栈”。红尘客栈的摆设c油漆,看来都是新的。木门表面特意被油漆漆成棕红色,座椅板凳为全新的,店里客人三三两两聚不到同处去,整个店面安静的不像跟闹市作邻居的,倒有点远离世俗的意味。我忽地兀自退出去昂首望向牌匾,只见朱匾上书四大金字“红尘客栈”,结合眼前景象,真说不清是讽刺意思大还是讨吉利意思的概率大。 直到我们踏入厅内,老板娘始终低头拨弄算盘对账,看都不带看门口嘴里秃噜串模糊不清的名词,侧耳细听方能懂得这是在报房价。小伙计穿行于后厨跟前厅之间,没人唤他,他便倚在柜台冷眼旁观,丝毫没有打算热情待客的模样。 此时我们走进柜台,小伙计眯眼没吭气,脸上没有任何笑意。“来了。”,老板娘始终没抬头,“需要什么。”她从旁边书堆里抽出本蓝皮封订的本,我够到随手翻开,里面用毛笔写着为数不多的人名字。 这大概就是注名册了。我偏头看眼但漠,但漠表情甚是纠结,脑海过一遍在场人数,干脆订下来房间。努力抻胳膊拿到毛笔,沾些墨,一笔一划地在注名册写好我们的名字。 “三件两人房,天字号。”我边写边对她说。 朱涵掏出钱袋,按价格把钱两推到老板娘面前。 老板娘懒洋洋地抬眼,她的声音颇为性感,嗓子似是曾被魔鬼亲吻般,说话自带懒洋洋的意味,那种俯身在耳边说话会感到特别酥麻的感觉。“阿七。”,她开口唤道,“送这几位小客人上楼找房间去。”她反手自柜里掏出三块木牌,我想这或许是房牌,踮脚伸胳膊拿到木牌分发后,紧跟小伙计上楼找房间。 红尘客栈从外面看着不大,其实内藏乾坤。我们跟阿七身后走许久也都找不到天字号,直到他蓦然停在房门前,我差点没刹住车撞到他身上。 揉了揉鼻尖,我瞧眼他,再瞧眼房门。“天字号?”我出声询问道。 意外的是,阿七极快地否认了我的话。“不,不是。”,他摇头,“只是里面有点黑,我那盏油灯照亮。” 他此番话说完,便开锁进房间内东找西找,留我们在屋外等待。“还没到啊。”,尤心叫苦不迭,“天哪,这客栈怎么这么大。” 其实不单单是他,我也对此挺惊讶的。“是哈,怎么如此大。”我不紧垂首喃喃自语,却不敢往下细想,索性这话题很快就被翻过去,他们开始谈论起如何找到那位长相与墨言相似的姑娘。 这话仅持续到阿七推门出来,手里的油灯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前路确实分外昏暗,油灯靠在两旁跳动着明亮的火焰,纵使如此,却也照不亮路中间。前路偶尔吹来股股凉风,本是平常的温度,却在这条走廊昏暗环境的映衬下更显阴森。 何况阿七始终都在低头看路嘀咕些字眼,他的声线偏低,声音偏轻,风一吹就散了。我往前几步,这才听清他嘀咕的是什么。“天字号天字号”,他断断续续地说,“在哪里来着” 哦,原来他不知道的么。 等会?原来他不知道的么?! 闻言我赶忙上前几步。“等会,阿七先生,我想问您句话。”,我努力压稳声线,显得不那么莽撞,“您不知道天字号在哪是么?” 阿七难得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思考方告诉我答案。“并不是。”,他挠头,“其实是因为咱们客栈才刚经过翻新不久而已,老板娘说新环境换好心情,这样可以让住客来得更多些。” 回想起在前厅所看到的情况,我认同他所说的话。但对于住客来得更多些这个问题,真不是翻新就能搞定的,此为迷信,实际上你们改改服务态度来得人就多了。这话我没好意思告诉他,从某种层面来说,我们五五开的。 耸肩。“好吧,所以呢。”我问道。 他举起油灯,稍微靠近门牌挨个查看。“所以我不太熟悉天字号现在的地址,不过我想我是能找到的。”,阿七微带欣喜地说,“看呐,这里是地字号1间,这说明我们接近天字号了。” 哦,那你很棒棒哦。 前行渐远,路途尚且甚远。阿七走在我们前面,用盏灯火不定的油灯照亮前路。我们跟在他身后,踏着由火烛开辟的明亮的路,逐步走向我们订下的天字号。 最后究竟走了多远呢?我的确记不得了,我只记得,等我们走到天字号的房间内,敞开窗户,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然半黑了。 妈诶,你们的客栈这么大是么。 阿七把我们送到房间后留下钥匙无声地阖门离去,我们没在意。结果他再次打开门,我们的目光转而移到他身上去了。 “老板娘叫我跟你们说开饭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不是,兄弟,你觉得我们下楼吃完饭还回得来么。 固然心中怀有怨念,有些小孩扛不住饥饿感,在软床上尽情翻滚。看得实在可怜,只好下楼去吃饭,我不放心他们,于是便一起摸索着下去。 后厨的菜香便是幕帐也挡不住,美食佳肴逐序端上桌,酒碗相碰,清澈的酒液微洒进菜肴中去。我的目光没停在菜上,实际落于柜台旁贴有酒字红贴的酒坛,嘴里砸吧,怀念起曾经喝过的酒水来。 除去胡绛源给我的那壶绿不叽叽掺了不知多少蒙汗药的酒。 苏舒是先发觉到的,不得不说,苏舒的直觉是真的准。比如有回尤心跟朱涵打闹,手肘差点磕他后脑勺,他下意识偏头就躲过去了;再比如有次一起练剑,汪禹晨剑没拿稳,差点朝他眼睛甩出去,他一俯身就蹭过去了;还有一次最神的,去山上打猎那次,他莫名其妙地抓住我们就跑,问也问不出什么,就说心里发怵。直至安瑾锋有天跟我们心有余悸且哭笑不得地说,幸亏你们早回来了,那地儿封印只凶兽,修为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你们要是没回来,那我们就只能天人永隔了。 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证明他的直觉精准到可怕。可人家自己没这么觉得,也没察觉到这件事,故此我不好直接告诉他,只能慢慢等他察觉好了。 说回来,说到现在,说回眼下。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在于我想喝酒,而是在于我的脑袋很混乱,这间接导致我对于我想要的东西有极其强烈的,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简称性格会开启小公举属性。我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一生病就会这样,所以,我当着他们,抱起酒坛拍开封泥对口吹,边喝还边嘟囔为什么没有枣糕啊,啊,我要吃枣糕。 这是次日清晨但漠复述给我的,我当时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至于为什么晚上没出去找那姑娘,是因为尽管现在丽饶的确分崩离析,的确朝不保夕,但它的法律还是在各地延续下来。侍卫依旧会有值夜班的,正如同安陵依旧会有夜巡人员在巡逻,出不去的。 苏舒的手贴在我前额,他的另外那只手贴在他的额头,似乎在对比我们的温度。“你昨天晚上发高烧了,现在降下来点。”,他放下手叹道,“要不今天你就别出去了好好养病。” 内心剧烈反对,我脸上的表现出好吧,我没表情。“不成,我一定得找那姑娘说清楚。”,我起身,“我有问题要问她。” 风无迹压住我的肩膀,虽然非常不爽,但我得承认,他的力气比我大。我很生气,可我貌似不知道遗传了谁,也许我本来就这样,越生气脸色越冷越没有感情,可我记得我以前不这样。 他松开手。“抱歉,弄疼你了。我只是想对你说,你或许可以把问题告诉我们,再由我们转告。”,风无迹对我提议道,“相信我们。” 好吧,可是。“不是不相信你们,只是我必须要亲耳听到答案。”,我如此说道,“真的拜托。” 即便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没有任何说服力,声音也是,我尽量让语气变得有些波澜,变得恳切些。他们面上着实有些为难,目目相觑,纵使我明白我的请求很过分,我却依旧坚持。 朱涵压制住尤心,在他耳边说些话安抚他。眼下看来我的努力还是有些用处的。“好吧。”,但漠只好对此妥协道,“但你要出了问题立刻回来。” 至于为什么我会执着于那位姑娘,我昨晚思考人生,思考到盛歌所讲的故事。然而却想到她话里感觉不对劲的地方,主要在于,盛歌是如何知道墨言是假死的,有人告诉她?那为何不全告诉了,非要遮遮掩掩。还是说盛歌知道墨言在安陵,知道她化名,知道她的一切。 如此向来,被动的人就该是另一个人了。 墨言在安陵主城,她用了化名。但她不知道盛歌在安陵外城,并且所剩时日不多,即将西去了。 安陵外城没有墨言,大抵是真的。 她或许从一开始,就晓得自己到死都见不得墨言。 我没有将这些事告诉他们,原因有二。其一,这只是我的猜测,有些地方逻辑不通,我希望听到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墨言重新叙述遍以她的视角为开始的故事;其二这故事或许对他们而言,有些不适合,他们还是孩子,不该过早了解到这些,对于他们未来形成三观很麻烦。 我大概能猜出来这故事的结局。 “请问你知道长得像当年的夜深杀手墨言的姑娘在哪里么?” 抱歉,不知道。 “请问你见过长得像杀手墨言的姑娘么?知道的话请务必告诉我。” 抱歉没见过。 “请问你见过长相神似夜深杀手墨言” 别说了,快别说了,我孩子害怕听这些。 不得已,我看向妇人怀里因听见杀手二字而痛哭流涕的婴儿,连声道歉。那妇人瞧见我也是半大孩子,面上不大过意的去,加之母性泛滥,数落我几句便怀抱婴儿轻声安慰混在人群中远去。 晌午的太阳稍微,热得有些晃眼,地表恍若热出蒸气。远远的,我望见苏舒他们擦着前额的汗,逐步向我接近,我干脆靠近他们,他们人手一支冰棒倒显得我有些尴尬。 他们瞧见我,但漠下意识把手里的雪糕给我,不出所料,化成一滩水,只剩根木棒。“如果你要吃的话。”,风无迹带我找买冰棒的商贩,“可以找这位老人家要一根。”他掏出钱,老人家给我根蜜糖冰棒,风无迹再次转交到我手里。 我爱冰棒,冰棒使我快乐。 我感觉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了。 离我们回到集合点还有点路程,风无迹索性跟我聊起天来。“你有问到下落么?”,他偏头问我,即遗憾地叹口气,“我没有问道。” 空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轻声安慰他。“我也没有,迟早会找到那姑娘的。对了。”,我含住冰棒磨出把白面折扇,“这个给你,我看挺适合你的。” 风无迹接过折扇后朝我道谢,猝不及防,他问出令我差点一口冰棒呛嗓子眼里的话。“你是隐瞒了我们什么事情对吧。”,他抿嘴,“例如说,盛歌姑娘根本活不到墨言姑娘见到她。”他的问题来的很快,我思考半分钟,呼吸间给出他相对委婉的回答。 想了想,与其费精力用在不必要的地方,还不如直接承认来得爽快。“是的。”,我顿了顿,“她是撑不到第三天,我是来帮她转交遗物的人。” 风无迹低声叹道果真如此,我们便没有了交谈,直到与但漠他们汇合。 很不幸,我们得出最令人感到伤心的结果,一下午的劳动,完全没有任何回报。这意味着我们又浪费了一天,还有最后一天,这是我们给自己的时间限制。 回到客栈前堂,有只乳白的信鸽停在窗前,看样子是等待已久,很奇怪的是老板娘与阿七并未赶它离开。但漠先我们一步,跑到窗台边抓住信鸽,从它的脚上绑的信袋取出封信纸递给离得最近的苏舒。之后才走到窗前松开手,任由信鸽脱离他的手,向远处振翅飞去。 苏舒拆开信纸,尤心撑在朱涵肩膀打算偷看信纸内容,被风无迹一折扇拍下去了。“安御峰他们的消息。”,苏舒阖眼叹气,“也没有找到有关那位姑娘的消息。” 尤心立即拍开风无迹,他不禁怪叫道:“怎会——” 他话还没说完,被朱涵折过去了。 照例,他在说话前把尤心摁回位子上坐好。“怎么不会,你这个呆子。”,他蹙眉,“说到底,我们难在没有多余可以作为资料的信息上了。” 也是。名字没有,特征没有,只有性别女跟长相神似当年故去的夜深杀手墨言这两个条件,还不知道靠不靠谱。没办法,谁让当初墨言斩首的时候是在距今现在的三年前,少有人有闲心记得她的长相。 可我总觉得我们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你们说什么呢。” 老板娘站在我们面前突然出声,我们全部都原地跳了一下。她依旧仍是最初见她那般懒洋洋的模样,眼神迷离得很,她说。“老早就看见你们在这里闹腾,现在也没多少客人。”,她侧目打量自己的手指甲,“说吧,看看我能不能帮帮你们这些小可怜。” 我好像没有说过,老板娘是一位极其有气场的女性。她好看到具有侵略性在其次,重点在于她是那种即便被挤进人潮里,你依旧能一眼隔老远认出的姑娘,太具有个性,简直过目不忘。她的声音也极具魅惑,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娇柔做作,是那种一听就知道“哦,这是本声,这是她在说话”这种感觉。 总体来说,老板娘看上去高冷不好接触,其实都是错觉。这也是为何我觉得他们的客栈不论翻修还是换名字都不火的原因,任谁自大门看见有个不好接触的人在柜台或是一看就觉得特别生人勿近近就咬你的店小二收拾,都不会选择进去的,即便他们长得再好看。 老板娘听完我们对那位长相极似墨言的姑娘的叙述,懒懒散散地嗯了声,顺带踢出桌下的垃圾桶,把瓜子皮全扔桶里。我们目睹她嗑完所有瓜子后,转而唤来阿七从后厨端来盘糖炒栗子剥皮再投身于吃的伟大战斗中并为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吃也不闲着,等嘴开始空闲的时候才是她唠叨的伊始。也不算太唠叨,比王牧尘跟安瑾锋要好点。“你们说的那姑娘我好像见过。”,结果她不说话则已,一说便是语出惊人,“那个长得像悬赏榜上的杀手的那个?” 悬赏榜?我反应过来止不住点头,尤心忙问然后在哪呢。 她扬眉。“在哪儿?也不远。”,她说出我觉得她迟早会问的问题,“你们问这么多是干嘛?寻仇?” 坏了,误会了。“当然不是了。”,我辩白,“是她的徒弟找我帮忙。” 果不其然,老板娘听后神色变换了几分。“她的徒弟呀跟我说说吧。”,她推开糖炒栗子正色道,“我听听整件事情的起末,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们她的下落。” 风无迹听闻侧目而视,苏舒挑眉,尤心跟朱涵也不闹腾了,我安静地品茗茶,但漠问她。“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找的是墨言姑娘本人呢?”他此话一出,老板娘的动作顿了顿,呼吸间,她神色如常剥起栗子。 “你猜啊,小家伙。”老板娘轻笑出声。 没那兴趣。我们这些人里就属尤心最小,尤心有意把事情转告给老板娘,被苏舒的眼神制止住。“那我们也不能告诉您。”,我答道,“这是委托我们的那位的,我们有足够理由帮她保守秘密。” 老板娘听后噗得笑出声,随即被但漠一句冒味问句,您姓甚名何堵在嗓子眼儿里。老板娘敛眸,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如此直白的问女儿家姓名可是很失礼呐。”,她摆手,“好,好,不逗你们了。我叫苏蓉,苏就是你们之中有个小不点儿的姓,我跟他同姓,蓉是蓉花糕的蓉。”她的神情不像是说谎。 “苏蓉?”我试问道。 “正是小女子。”她作揖。 拍桌而起,我捏住糖炒栗子盘的边缘意欲朝苏蓉掷去,苏蓉闭眼任由我的手停在距离眼睑不到方寸的距离。她在赌,我也在赌,却恰好分不出胜负。 苏舒俯首作揖,替我解围,我顺坡下台,跟她讲起盛歌跟我讲过的故事,尽力一字不漏复述给她。她在听闻盛歌只剩不到一天便至大限时手里的栗子应声落下,后知后觉地拍手将栗子拾起扔垃圾桶里,再从盘中拿起别的糖炒栗子剥皮佯装沉迷于吃上不可自拔,可我看出她在剥栗皮时手是在抖的。 “你在害怕。”朱涵说。 “我为什么要害怕。”苏蓉笑道。 在他们吵吵上以先,我赶忙打断这阵势,驱散空气中的火药味。“你不是说告诉我那位姑娘在哪里么。”,我转头问她,“现在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等价交换,懂否?” 她的转脸便是撤下刚才险些暴露的动容与紧张,换回仿佛从来没真正睡醒过的表情。“自是懂的。”,她颔首,“她离得不近不远,我前些日子还见着她了呢。”她敛眸,手指抚上茶盏盏沿。 “就在此地?”我挑眉质问她。 “就在此地。”她如实回答我,神色迷离,目光仿佛透过茶盏望见什么。 尤心这瓜娃子还是没听出来各种含义,他傻乎乎地问苏蓉。“你说就在此地,又是在哪里呢?”,他皱起眉头嘟囔道,“总得说清楚的吧,总不会明天一醒就在这客栈瞅见那位姑娘的吧。” 朱涵捂脸,风无迹一折扇轻拍在他后脑勺,笑骂这傻小子。 在他话音刚落,苏蓉听后噗呲一声乐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这小子还真是条清流,惹得我真想好好逗逗。”,估计清流这词是盛歌教给她的,忽然听见熟悉的词我反倒有点不适应,“只不准待明儿一清早你在这客栈后院就能碰见她呢,信不信啊小帅哥。”听苏蓉说话就是门艺术,贼舒服,更不消说她尾音自带上挑。尤心这小子把话听入耳立即上脸,从前额到脖颈都发热色,没了方才恨不得拔剑而上的气势,缩在座位上那一亩三分地儿唯唯诺诺地低声答应些是啊信啊云云。 苏蓉瞧他有趣,不由得轻笑出声,惹得尤心都快熟了。 她兴许是瞧见我们这些护犊子的人的脸色,选择收敛几分,不再如方才浪荡不羁。我们的桌位正对大门,只需抬眼便能瞅见天色,天色接近混沌,逐渐住客也踏上归程。苏蓉起立抻懒腰,抖胳膊抖腿,捶了捶肩膀,唤醒面朝下抱着桌子午睡的阿七,赶去后厨做饭。 这么看来,也就是说,他们的客栈只有两个人喽? 那还真是惨兮兮。 虽是这般心想,我们却成为全客栈第一波将晚饭落肚的住客。阿七边打瞌睡边送餐,仿佛下一刻他就能面趴在地上与土地妈妈一起去梦回周公陷进幻想乡,搞得我生怕他不注意被地缝绊倒在地,使晚餐如菜香般在我们面前消散。 不得不说,苏蓉手艺还是不错的。标准的三菜一汤,秉持“早上皇上餐,中午大臣餐,下午平民餐”的健康饮食理念都不是很油腻,吃上去爽口。抿口热粥,再就点拍黄瓜,实在舒坦。 即便如此,事情未结,心里总有个疙瘩放不开,自然吃也吃不爽快。纵使苏蓉做得再好,我也没了敞开肚皮放肆吃的心思。 毕竟,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兴许是赶不上了。 倏地盛满酒液的酒碗落在我面前,我被砸出一个激灵,注目酒碗撒出些许浊酒。目光上移,正对上脸红彤彤的苏舒,还有他旁边对着酒碗犯嘀咕的但漠与面不改色心不乱跳一碗接着一碗灌酒的风无迹。 原来风无迹这小子如此海量的么 苏舒撞见我慌神,心怀不满,又重重地把酒碗砸在桌子表面。尚且不知他已饮下几碗酒,就他身上飘散的浓烈味道与他混沌的眼神来说绝对是醉了没跑了。“来,干。”,他豪气干云地冲我说道,“你昨天不是抱着酒坛子么,这回不是一个人喝,我们陪你一起喝!” 他这厢说得慷慨激昂,反而把我懵圈了。在我慌神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不阻止他们,估计他们得被我挨个儿背到楼上去送到每个房间完了还得帮他们梳洗好。 简直累人。 四处乱飘,我琢磨如果就此醉倒会不会更惨。徒然视线撞上有一口没一口饮酒还没醉意的风无迹,心下思量,决定尽情尽兴地喝酒,反正最后要背人的不会是我。 宿醉的结果就是,头疼一整天。 幸亏我还记得苏蓉的许诺,套上衣服洗漱干净后,拿上花伞背上剑鞘,确定信封还在胸前。踏出房门前终究转身帮昏睡不醒的苏舒斟好茶,留下张信纸充作留言条,随后无声关上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在楼道上,放轻脚步快走下楼梯,这才放心跑到红尘客栈的后身,也是红尘客栈的庭院。 庭院栽着棵桃树,目测应种下得有几年。桃树正值开花的季节,花开得洋洋洒洒的,桃树下站了一人,身着黄衣裙,不算长,刚没过大腿根,下身套短裤,所以无妨大雅。她手持把油伞,伞面红底白花,画得应是李子树开花,她转身,回眸看向我,配以背后桃树,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瞧见我本是笑着,却目触我背后的花伞破了功,笑容带着悲怆的色彩。这令我想起前些日子见到的盛歌,不由得摇头慨叹还真是亲师徒。 她直直地看着我。“你早就猜出来了。”尾音依旧上翘。 并不是,我是昨天晚上才猜出来的而已,不要高看我。我没吭气,任她自由发挥表演下去。 她见我没说话,回身去仰头观赏桃花朵朵盛开的场面。“我就知道。”她喃喃自语,声音太轻,轻到轻易便随风吹到我耳内。 没错,我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苏蓉,也是匿名后的墨言。 说到这里,我就不禁发出疑惑,难道你们杀手都如此无聊么,不应该每天奋斗于第一线么? 苏蓉回答我,当然不是啊,每天奋斗第一线那就不是人,那就是机器人。机器人懂么,就是人形机关—— 我阻止了眼前这位继续滔滔不绝说下去。估计机器人这个概念也是盛歌交给她的,话说盛歌怎么不教点好的,竟教些没用的。 作为一个被委托转交遗物的人,就得有点当机立断的自觉。在她还处于恍惚状态的时候,我乘机放下伞,打怀里掏出信封,连带花伞一同递给苏蓉。 苏蓉即便再欺骗自己,当看着我们一行人到达这家客栈就该明白,明白我们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她没先接过花伞,自我手中取走信封,拆开信封看里面的内容。 固然好奇,也得憋着。 风吹花散,桃花的清香飘入鼻内,沁人心脾的气息令我心情顿时大好,我偏身望向桃树,桃树的花宛如颗颗粉嫩的艺术雕刻品,阳光透过树叶泻入庭院内照亮空气中流动的灰尘,凭自多了几分雾蒙蒙的美感。 陶醉于赏花,陡然苏蓉合纸,胸前起伏不定,她神色极其慌乱,干脆抓住我的双肩,忙问她在哪里带我赶紧去找她快点啊。我早料到会有此情况,象征性轻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开,得亏苏蓉常年做杀手,理智永远超过感性来掌控着整个大脑,她松手,我揉着肩膀缓缓解释道。 “理应死了罢。”我冷静地告诉她。 这时候,按照不管心理学还是小说还是影视行业,都说明我们之间必须出现一个足够理性的人主导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很显然,现在的苏蓉不够格,很显然,只有我可以。 不过话说回来了,她不应该早知道这件事情的嘛,怎么反应如此大。再者说了,那张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哎呀好好奇。 她怪叫。“死了?!”,她陷入短暂的沉默,“死了” 还是没忍住,我问她。“你不早该知道么。”,我嫌理由不够充分,接着补充,“昨天我该告诉你了啊。” 所以说,女人可真是奇怪的生物。 “可”她没话了。 仰头看天,垂首看地,她收起伞,对我以伞换伞,我记得盛歌叫这把伞念师恩来着。念师恩的伞骨是用树杆制成的,撑起来的话就会发现外看伞面底色是红色,其实内看伞面底色是白色,白底红画,画得大抵是桃花,画得极其细致,却不显得繁杂,此画画家的画功定当不错。 抬眼恰巧正遇见苏蓉手指略过花伞伞身,她敏感地抬头,视线对上我的目光。她见我手拿伞,冲我颇为惨淡地笑了笑。“伞送你好了。”,她勾唇,“这还是她买的伞起得名儿,叫念师恩。小帅哥,名字是不是很美啊?”她问我,我没回答,她也不在意我回没回答。她念叨着别的事情,我想得是另一码事,即使我们所想有相同的地方,然则仅仅相交一瞬罢了。 这事儿没听盛歌提起过,我感觉她约莫要讲起我所好奇的那段故事。那张信纸被她团手里攥得死死的,我根本看不着里面的内容是什么。 “想听一个故事么,小哥。”她出声问我,声线平稳得很,恍如我们只是平常般交谈。 我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说想。 她深呼吸,昂头透过桃树的树冠去看苍穹。“好,那我讲了。”,苏蓉淡淡道,“这是一个小姑娘拯救快入歧途的杀手的故事。” 一听这名字,我心想。果然,和盛歌讲的故事内容纵是相同,实则意思南辕北辙。 苏蓉,也就是墨言,在遇见盛歌以前,是夜深的著名杀手之一,同时也是最冷血的杀手之一。她的朋友没几个,全是可托付真心的挚友,大多都是她同师门的师兄弟和师姐妹。 遇见盛歌不是意外,她在完成那次任务过后本打算直接逃走,没料到恰好碰上盛歌被人堵在墙角大。她本来觉得没什么意思,想离开,却发现盛歌那孩子不一样,双眸里注视打自己的人们并没有浓烈的仇恨,反而清澈得活似汪清泉。 墨言来了看戏的意思,直到那些熊孩子打到无聊皆散去,盛歌才展开死死抱住的怀抱,她的怀里躺着浑身浴血的小奶猫,小奶猫小口呼吸着蹭了蹭她的脸。盛歌要走,墨言藏在房顶,偷偷往盛歌的必经之路放些止血治病的良药,然后跟在熊孩子们的后面把盛歌所收到的伤害逐一还给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墨言每每想到盛歌发现自己救助成功小奶猫的笑容,心情总是愉悦的。她抄回原路打算再看看盛歌,却发现盛歌缩在墙角,怀里抱着小奶猫渐渐冰凉的身体,哭得很凶。 她俯视盛歌的时候,盛歌刚好抬头看她。墨言从来不知道如何安慰人,何况还是半大的女孩,她陪盛歌给小奶猫埋土里,刚想走,就被盛歌哭天抢地地抱着大腿求收留。 师兄师姐经常说,杀手最忌讳有容易被人抓到把柄的弱点。那时候墨言就想了,即便盛歌是她的把柄,是她的弱点,她也认了。 不对,我总觉得这个故事怎么这么怪呢我在心里默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天道,你好 墨言带走盛歌后也没闲着,只不过当时盛歌还小,还不能学习武功,甚至连自己更衣都费劲。故此墨言就打算先养大盛歌,等到那天盛歌身高有剑高了能拿得动剑,再教也不迟。 任何一个没有任何育婴经验的人,拉扯孩子长大都是不容易的。而对于这点,我深有体会。 比如说你不知道该怎样喂奶啦,再比如说孩子尿床还怎么办,或者比如说孩子哭得哭天抢地好不可怜但你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之类的。诸如此类,平日里不多反增。 很麻烦,也很有趣。 苏蓉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没有最开始见她的冰冷模样,也没有以往那种懒懒散散,恨不得瘫在地上睡死的样子,是真正的,有温度的笑容。 仔细想了想我之前带汪禹晨,噗呲一声我也笑了。 大抵是懂了。 “那个时候,师门上下都说我不是捡了个便宜徒弟,倒像是在养女儿,就那么莽莽撞撞地拉扯大。”,苏蓉慨叹道,“不过眨眼间,她就成大姑娘了。” 其实还不到大姑娘的份上,但总归要比剑高,是该学习些武功的时候了。 初学者学习武功不论如何总是要从基础练起,然而最基础的武功往往是在扎马步的时候扎根。 扎马步不是很简单,同时不是很容易,扎马步是为下盘扎实打基础,唯一的缺点是会扎得腿累。我经历过,被大太阳晒,太阳辣,腿上辣,不能蹲下,会被一皮带抽起来。 人小姑娘即便过得再苦哪里经历过这些。墨言也知道,没明说,暗示盛歌撑不住了可以叫她。盛歌没搭理她,只为了句话,得到答案后就乖乖跑去桃树下练扎马步了。 苏蓉流露出充满怀念的神情。“她问我”,她轻笑,“她问我,是不是练好扎马步了,就能保护师父呢?你不知道她歪头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可爱的,当时我听完后感觉整颗心捧给她也无所谓了。” 我沉默以对。 苏蓉轻叹出声,便继续说了。 只不过天下武功哪有速成的呀,盛歌苦练扎马步扎了如此多的天,也察觉出不对劲来。她跑去问墨言,师父师父为什么我还不能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唰唰的呢。尽管墨言没听懂多少,墨言依旧能大概猜出这个意思。 武功是不得速成的。她慢慢朝盛歌解释道,你看得那些大侠比武弄剑,固然厉害,固然天资聪慧,可也是要下过多年苦功夫才做到的呀。 盛歌没听懂,听懂就不会抡起剑到处砸了。 其实我觉得吧,盛歌实际是听懂了的。但她装作不懂,这我就不知道了。 大概墨言也这到这件事情,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索性她就直接问了,盛歌毫无遮拦直接说了。 问及为什么。“她说她学武是为了尽快可以保护我,但她现在做不到,这就很气人了。”,苏蓉失笑,“我告诉她师父很厉害的,不需要你保护。她转而告诉我师父你一直一个人,总归会少些帮衬,我要努力厉害起来,好帮师傅的忙。我心想这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 盛歌也这么形容过你,我没把这话说出口。 然而孩子还是孩子心性,有次盛歌实在好奇得厉害,加上墨言对她很是宠溺,基本有求必应,她就去只问。问题不多不少,刚好是三个。 第一个是。“师父你经常不在回来一身血是去干什么了?”尽管没受伤。 第二个是。“师父你为什么经常一个人啊。”尽管现在有了她。 第三个是。“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般厉害啊。”尽管她明白师父并不那么像她想象那般傲视群雄。 这些问题不大不小,却把墨言难住了。墨言揉了揉盛歌的头,一个一个解释道。“这第一个问题,师父是去出任务了”,她后面的话如鲠在喉,望进盛歌清澈的眸子里说不出口,“第二个问题,师父也不是一个人啊,现在不有你在身边么。第三个问题呀”她再次揉了揉盛歌的天灵盖。“第三个问题,等你什么时候乖乖练好扎马步,我就告诉你了啦。”她轻笑,不料盛歌却将她的话放在心里了。 自此以后,盛歌的确认认真真开始练习扎马步,墨言的确回答她了。回答她少则五年多则十年,她有意压缩些时间委婉地说,盛歌还是红了眼眶。 墨言就急了。“你熬过那些时间后说不定比师父我更厉害了啊。”,她打趣道,“到时候就由你保护师父我了。” 小哭包盛歌同志就哭唧唧地擤了擤鼻子,带着浓重的哭腔说不会不会,师父永远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说得时候双眸一闪一闪的,像是映着夜幕里的星河,又像是照映出白日里的水波。 我觉着,她俩故事的方向好像不太一样。墨言对盛歌就是好似母女,盛歌对墨言 敏锐的我察觉到了什么,不好说出口,只能静待苏蓉说下去。 一个孩子长大成人是很快的,墨言不想错过盛歌逐渐长大的过程。自此以后她完成任务贼快,却不忘记给任务目标的家人些足够令他们一辈子无忧无虑的钱财,她开始想积善缘了,她不太想作为夜深的王牌杀手之一活着了。也许她可以,但她不希望盛歌长大后独自出去被人指着鼻子说你师父歪门邪道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大家伙咱们抄家伙上。 盛歌是被她捧在心尖长大的,她不希望盛歌受到任何伤害。 说回来,墨言总会咬牙抽出时间陪盛歌玩闹,带盛歌到处游历,给盛歌好吃的好玩的,甚至每晚上的睡前故事持续到当年盛歌失忆的时候才戛然而止。盛歌很爱墨言,爱是相对的,所以墨言也很爱盛歌。 念师恩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那天也是在安陵,他们同骑匹枣红马,四处乱跑的时候恰好从路边小摊瞧见把伞,伞面桃李开花,伞把伞骨皆是木质。墨言瞧见盛歌盯那把伞良久,以为她甚是喜欢,索性出钱从那双眼混沌的老人家手里买下,老人家瞧眼墨言,再瞧眼盛歌,笑着接过钱,对她们说好好待它啊。 再说盛歌,盛歌接过伞后直接转手交给墨言,抚摸着油伞伞身,不禁喃喃自语。“我们那里对于师父有句话,叫桃李满天下。这油伞伞面一李一桃,就叫‘念师恩’好了。”,盛歌把伞双手交给墨言,“师父,我送给你吧。” 听到这段我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桃李满天下不是这么用得吧,我默默在心里犯嘀咕。 虽然有意想收,但墨言实在拿不了这把伞,毕竟她手上还有一把。她手上的这把花伞名堂可是大了去了,这把花伞还是找全丽饶最顶尖的机关术大家,人家欠她份人情,秉着还人情的心思免费做的。 花伞合可作枪,开可遮阳。花伞的伞面是铁的,可做盾用,连伞边缘都有层薄且锋利的刀刃,伞顶藏有暗器,伞把里边是空的,可放些小的物件。至于其它功能,制作人跟她卖了个关子,意思是让她自己发现。 反正这把伞是挺厉害的,能防身,能美观,还不忘伞的基本作用。花伞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重。 盛歌知道后可难过了,她抱着念师恩不知如何是好,墨言见状赶紧就开口说了。她说念师恩是你取得名,着实不错,不如先放在你这里,当我暂时交给你好了。盛歌对于她还是很相信的,索性就答应下来,墨言不知道该送盛歌什么好吃的时候,都会送她些自己喜欢的梅花烙。盛歌接过后吃得开心,墨言也就放心了。 一个人一旦有了目标,就会成长的极其迅速。盛歌也是,她逐渐能从扎马步扎得稳稳当当上升到能拔剑舞两把比划比划。墨言寻思,这是差不多该认真教盛歌了。 她这人有个坏习惯,做什么事情认死理,教盛歌的时候也是,弃去之前的宠溺,教起来一板一眼的,不容许出现任何错误。盛歌心理素质极强,也没被她吓哭,反而更加认真学习,被数落了被打了抹把脸顶着张花脸继续上,上到满身伤。 完事墨言也觉得是自己太急于求成了,她把盛歌交给师姐,出任务过后买了好些甜点,其中大部分是她爱的梅花烙。盛歌瞧见她很开心,扑上来直接抱住她,根本没有丝毫埋怨的意思。 说来奇怪,虽然她正说的这会儿盛歌情况好点了,不过一开始墨言打算将盛歌交给信得过的师姐带好出任务时盛歌抱着她是那个哭呦。哭得我见犹怜,哭得伤心欲断肠,盛歌不常哭,甚至打她,她都能不吭一声,通常她哭都是因为她的这个便宜师父墨言。 更甚的一次是有次墨言出任务遇到意外,浑身是伤,本来收拾收拾假装没事人回去。谁料到盛歌鼻子尖的很,刚抱住就闻出来了,好说歹说硬是问出墨言受伤,她听到墨言故意轻松的描述不听,拉墨言回屋,瞧见墨言身上的大口子顿时眼眶就红了。 盛歌也奇怪,你看她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每天都开开心心没心没肺的。实际上她对什么都在意得很,对于在意事物在乎程度永远要超出在意事物本身的预料。 就像有句话那么说的,你永远不知道你的仇人有多少恨你,就像你永远不知道真正在乎你的人有多爱你。 她顿了顿,我站累了扫开地方原地坐下休息。苏蓉学我,以内力扫出块干净地方打坐,边打坐边继续讲。 盛歌逐渐长大,实力也不断增长,按照夜深的规矩,她都能接到人生第一份任务了。 一听,得,这是到盛歌说过的第一次闹矛盾那会儿。我立刻精神抖擞地坐起来,聚精会神地等她接着念叨过去的故事。 盛歌后来从她师姐那里知道墨言是杀手,做得以他人死亡为己生的勾当,没多大反应。应该是因为在她心里墨言的死活远超于包括她本身在内众多人的死活,何况还是个不相关的人。 她想帮墨言,实质上的,自然要接任务。墨言不干,她本身就有意隐退江湖,岂能让自己的亲亲徒弟重蹈她经历过的覆辙。 她们就发生了如此多年以来的第一次争吵,争吵的结果以盛歌的嚎啕大哭为结束。墨言收回险些踏出房门的脚,无可奈何且极其怜惜地看眼盛歌,最终答应盛歌可以在她去完成任务时陪在身边。 很快,就有人传言墨言身边跟的那个女孩子盛歌是她的弱点。 杀手,尤其是结仇众多的杀手,最忌讳有能被人抓住把柄的弱点。墨言此举就像是昭告天下盛歌是我弱点,但你们能奈我何,有些承受不住的以及有心人自然而然把本来伸向墨言的手伸到盛歌身上。 再说盛歌,盛歌即便彼时已经会些武功,打人绝对疼,遇上菜鸡能捶到抱头求饶叫爸爸,但还是没有墨言厉害。墨言本就不放心,固然时刻盯盛歌盯得紧些,她一分神,其他有心人更是有机可乘,知道了她的弱点,想报仇的人多了去了,这还能得了。 这不就是送羊入虎口么。 但说这事她不好跟盛歌说。怎么解释?跟她说你留在我身边会是累赘还是我不能很好的保护你所以你还是留在家里吧?即使她尽量以委婉地语气复述她的想法,视线瞟见盛歌的双眸她就全听盛歌的了。 这徒弟控使不得啊。我心里默默,我怎么没遇见护犊子的师父呢。 直到后来,后来我看见娄祝替我挡下千军万马,承过所有指责怒骂,我才意识到现在我的想法有多可笑。 自此以后,盛歌受到的伤害只多不少,她甚至都习惯莫名其妙醒在奇怪的地方。墨言每天除去完成任务,就是奔波于拯救盛歌的路上,每次往往九死一生,却从未真正难为到她。 每到此时,盛歌会充满愧疚地跟她说我要努力修习武功,不会成为师父的麻烦。结果下次照样被抓走,墨言照样被要挟,她照样去救盛歌,盛歌救回来再次发誓要奋发图强。 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有天,她们在完成任务时碰上了一波人,那波人穿黑衣黑裤,头戴帽子,帽子上挂的黑纱遮住他们的脸。盛歌先察觉出不对劲,彼时墨言被盛歌支出去找甜食。他们其中有一个人见到盛歌便上前问,是墨言姑娘么。盛歌回答我是,他们就说请务必去天道走一趟。盛歌道请让我给我的徒弟留张信纸,好叫她不必担心。 天道跟夜深一样,拿钱办事。不同的是,夜深只接杀人的勾当,天道没节操,天道什么任务都接。包括这次,他们接的只是报复墨言而已,对于其他留信息什么的话全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抱歉,师父,徒儿先走一步。” 盛歌的留言跟这次一样,连个标点都没带变的。 上一次盛歌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代替墨言被天道掳去,受尽磨难。 这一次盛歌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已性命垂危,危在旦夕,即将去见阎王爷找孟婆要碗热汤了。 我想,怪不得她那么紧张。 但我依旧不明白她明明知道这件事情,还这么激动。为什么?就因为这句话?太扯了吧。 可事实的真相就那么扯,能赖得了谁?赖不了谁。 等到墨言救盛歌的时候,非单单九死一生四字能所轻描淡写。 “天道,知道么。”,苏蓉抿唇笑出声,“天道,号称替天行道,故称之为天道。委托多收寻仇的,行事毫无节操可言,却因为手段狠辣,多数委托人不会过多过问过程,过多过问过程的委托人都死了。” 哦,强买强卖啊。 当她一路追到天道时,天道已经架着盛歌离开了。天道的地址很怪,没有特定地址,有时候山洞深处别有洞天,碧水蓝天,这是天道,有时候在沙漠,沙漠绿洲,这也是天道。天道地址永远没有定向,找不到,摸不透,这就是天道。 找到天道很麻烦,故委托一般不会是委托人主动去联络天道的人,而是天道联络委托人。天道在你需要时就会出现,不论何处,不论何地,不论何种结局。 仔细看看你周围,或者隔壁那家突然搬过来的一家人。也许,那也会是天道的聚集地之一。苏蓉如此警告我,我颔首,等她叙述自己勇闯天道救盛歌的故事。 她去的时候天道的总据点建在处悬崖边上,建得集合古罗马式穹顶与哥特式尖顶建筑融为一体。她刚到,天道的大门刚对着辆马车大敞,马车缓缓驶进天道,她也因此乘机钻进马车潜入天道内部。 马车里是个年轻男的,被她给劫持了。天道侍卫问他姓甚名何做何事,那男的示意墨言撒手,撒手的瞬间他撩起窗帘。墨言差点宰了那男的,结果他反手摁住墨言,说,我是裴千易,天道副舵主。 墨言惊呆了,但墨言救盛歌的想法占了理智上风。 她的剑刃始终比在裴千易的腰部,缩在马车视觉死角,紧绷神经随时准备致死一击。裴千易安抚性地拍她肩膀,随后几句话便忽悠侍卫放他们进去,马车驶进天道内部,裴千易坐回原位,老神在在地饮着茶,墨言按耐住握匕首的手,眼神极具警惕性看着他。 “你”她刚开口,便被裴千易把话折去。 裴千易拿出碗茶盏斟好茶,把茶盏推到她面前。“你是墨言姑娘吧?”,他探手握住匕首刃,“不如我们先坐下好好絮叨絮叨,说不定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呢。”他伸手,墨言想她跟裴千易又没仇没怨,要她一小杀手的命能有什么好处,索性就坐下听裴千易讲述他的事情。 简而言之就是。裴千易幼时因天生盲一眼被村里人认为是灾星赶出村,在外飘荡时蒙得天道前总舵主赏识收为关门弟子。后学有小成,可彼时前总舵主已被奸人所害,奸人扶摇直上,大改天道政策。本来天道只为复仇而生,还是有点节操的,奸人接手后天道演变成广接委托,不服就干,导致天道作风如今毫无节操,名声败坏。 裴千易在他师父死前是被亲封天道副舵主,加上他麾下有值得两肋插刀的兄弟们。奸人搞不了他,只能令他空有名头与人手,论起商讨大事的位子可没他的。 “所以?”我出声问道。 苏蓉阖眸:“所以他说” “我们合作吧。”,裴千易说,“你去救下盛歌姑娘,我去杀掉谋杀我师父的奸人。”他偏脸,没有光亮的金眸映出奇怪的色彩。 墨言一时间被急火攻心,没心情细细揣测裴千易的话外之言,于是答应下来了。马车行驶到天道内殿无涯殿门口应声而停,裴千易甩给墨言件罩衣跟纱巾重重套住,直至看不出人样才随裴千易进无涯殿通报天道现总舵主暮成雪,暮成雪出乎意料的看不出来年龄,是真的从外表看不出年龄。 你可以说他刚过舞象之年;也可以说他年逾半百;你可以说他早生华发;也可以说他永存赤子之心。 反正天道没一个是正常人的。 暮成雪大概就是裴千易嘴里的“奸人”了。暮成雪见到裴千易适时板了板脸,等他通报事宜后,目光移落到身后的墨言。墨言在他眼神中抖了三抖,怪不得裴千易说他奸人,因为他的眼神让人把初遇见他的好感全部清零。 “这位小友有意加入天道。”,裴千易俯首,“总舵主不介意吧?”他在念到“总舵主”这三字上极其咬牙切齿,暮成雪也不过多介意,反倒挥袖命他们下去了。 在他们走以前,暮成雪于他们身后轻声念叨。“裴柏珐要是见到你现在这样”他摇头叹息出声,转身离去。墨言看到裴千易听后捏紧拳头,道你才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 兰思殿在长相忆的尽头,长相忆栽满参杨树,参杨树长得很壮,树冠浓绿且生机勃勃。兰思殿是裴千易在天道的住处,裴千易带墨言走过相思台阶,到会议处开始商讨有关整个计划的步骤。 举手,我还是没忍住打断了苏蓉的讲话。“我想问一个问题。”,我出声询问道,“为什么裴千易坚定是暮成雪杀了他的师父是叫裴柏珐吧?” 闻言侧目看我,她颔首。“我也问过他,不过他没正面回答我。”,苏蓉停顿半刻,“他的仆人告诉我,这是因为当他得知他养父,也就是他师父裴柏珐死去消息时赶到现场时就看见暮成雪抱着裴柏珐的尸体,一个人站在房间中间,身上还都是血。而经过多方证言判断,除去暮成雪以外,没有一个人在犯案时间段内出入裴柏珐的房间,所以是有极大可能的。” 风飒飒地吹,扬起衣角。我撇嘴,心想道这也太过于独断了吧。 按照计划,墨言易容拿着裴千易的玉佩从通天塔里救出盛歌,与此同时裴千易溜到朝暮阁偷袭。救出盛歌后墨言与裴千易在兰思殿集合,裴千易护送墨言盛歌师徒二人离去,之后登上总舵主的位子洗清师父裴柏珐死因之谜,随后解决报复墨言的委托,他们两人就此相忘江湖,各不相欠。 瞧瞧,计划的多好。 可惜了。有一句话挺适合他们,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个计划的关键点在于盛歌。盛歌是否是昏迷状态,再者说盛歌是否是能够听墨言话的状态。 然而,她并不是。 不知道天道的人给盛歌往嘴里灌了什么药,等到墨言真正瞧见盛歌时,盛歌已经神志不清了。盛歌身上大部分都是伤痕,墨言红了眼不知如何下手,盛歌抬眼见到墨言,甚至痴痴傻傻地指着他笑了,笑着的过程中,墨言看见印在盛歌脖子后面的梅花烙,徒然,墨言此生第一次讨厌梅花烙,如此讨厌彻骨。 彼梅花烙跟此梅花烙不一样。墨言原来喜欢的梅花烙是用梅花粉制成的梅花状小烙饼,性偏凉,味微酸涩,色泽淡粉,散发着清梅的香气,挺好吃的。而盛歌后脖子的梅花烙,是用梅花形铁片过火后压在后颈烫的,意味着她在天道已经被认定为死人了。 盛歌自从跟墨言后,那里受过如此委屈? 墨言当时就破功了,打横强制抱起盛歌就想走,一拉一扯间,人皮面具就稍微脱落了。这间接导致裴千易那边的偷袭暴露,裴千易也没过多抱怨,打算按计划赶到兰思殿先把墨言盛歌师徒平安送出去。盛歌不听话,裴千易无可奈何地一手刃把盛歌击昏送到墨言怀里,墨言二话不说把盛歌放入马车多加吩咐仆从跳下车与裴千易同条战线。 “你”裴千易诧异道。 “盛歌到了乡镇自有大夫救治。”,墨言瞥眼裴千易,“倒是你,徒之错,师之过,为了补偿我的错误,我一定会帮你到底。” 裴千易听后揉了揉太阳穴。“不,其实你没必要陪我趟这滩浑水的。”,他话没说完,却露出会心地微笑,“但我相信你,要来了。” 话音甫落,一把剑从天而降,插在他们中间。天谴,这是只有历任天道总舵主才会接替的招式。墨言抬头往上看去,暮成雪负手站在兰思殿殿顶俯视他们,平视前方,各大分舵主缓步走来,周围四望,皆是被天道弟子重重包围。 “后悔么?”裴千易扫眼他们,苦笑道。 “未曾。”她沉默的挥空召唤出缄情匕首握于手内。 暮成雪挥手制止他们踏进墨言与裴千易的安全范围底线,他轻跳落地,天谴中心插的剑回归他手。“裴千易,你为何反我。”他的声音偏沉,细听去,隐隐藏有怒气。 裴千易听后冷笑出声。“你难道会不知道?”,他嗤笑,“我不信。” 话一落地,众人多有骚动,暮成雪伸手安抚性地往下挥约莫三次。“裴千易。”,他仰天长叹,“柏珐他在天有灵的话,是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提起天道前总舵主裴柏珐,裴千易陡然暴怒,额头青筋具起,眼中隐有红光闪烁。“你居然还有脸敢说我师父名字?!”,他怒喝,“亏得我师父如此相信你把你当成亲人当成挚友却被尔等奸人反插一刀若我师父真在天有灵,他一定会在你每次说出他老人家的名前劈下雷来!” “裴千易你不要太过分!”分舵主之一左舞阳提剑暴喝。 “滚开!这没你说话的份儿!”裴千易看都不看他一眼。 周围的天道弟子同时举剑,墨言才发觉根据站位他们这是组成了阵法。阵眼目前没找到,不过就组成阵法的人数而言,启阵绝对没好果子吃。 现在骑虎难下,旁边的裴千易明显情绪波动极不稳定,贸然打断应捞不到任何好处。墨言秉着桥到船头自然直的心态在原地打坐回复体力,倏忽暮成雪摆手,剑阵敛光芒,左舞阳退回原处。 “这是柏珐最爱的徒弟。”,暮成雪叹道,“莫要伤了他。” 他转而对裴千易说。“好好听着,千易。”,他清了清嗓子,“我本不愿说的若你这孩子非闹得如此鸡飞虎跳只为听出理由才肯收手,那也无妨。” 裴千易愣了愣。 暮成雪的表情极为悲伤,发自内心的悲怆之情令他似乎凭空便是老了十多岁。“你不是要听柏珐的死因么。”,他认命地说,“好!那我就全告诉你!” “你师父的确是我杀的。” 此言一出,四下反应皆是诧异,尤其是适才出言袒护过暮成雪的左舞阳分舵主,他的表情甚是精彩。裴千易握紧拳头几欲出血,眼神直盯暮成雪,他身边萦绕的气流变得不正常。 暮成雪看在眼底,他挥袖,裴千易周身的气流徒然平和。他愣了愣,墨言愣了愣,我听后也愣了愣。“你师父当年就如同现在的你一般,年少轻狂,少年有成。”,他沉痛地说,“只可惜他以身做法,却令自身修为出了差错,一念成错,步步皆错。” 我明白她的话中之意。 不出我所料。“却在最后,反倒成了世人口中的——魔!”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砸在裴千易的天灵盖,他连连倒退数步,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索性之后直接拔剑,剑尖直指暮成雪。“都是谎话!”,他红了眼睛,“我师父,我师父那般好怎会修炼修入魔!”不止他不信,所有曾在裴柏珐时代做过事,了解过他为人的,都对此极为惊诧。 被剑尖所指的人倒悲痛欲绝地长叹不已。“我也是没有料到。只不过。”,他抬眸看裴千易,“你没发现,柏珐到后来接得委托干的事情都偏向于暴政跟血腥么。”他的双眸满含悲伤,这番话令除去墨言跟不明所以的人,都不禁开始反思起来。 裴千易皱着眉头依旧想要反驳暮成雪。“可这”他模糊了半天,也没憋出半句话。 “这便是征兆了。”我总结道。 “没错。”苏蓉肯定了我的话。 顺着这个方向,我逐步推测把真相出来。“然后暮成雪杀了入魔疯癫的裴柏珐?”我问向当事人,当事人之一的苏蓉同志点了点她的头。 “哦,天哪。”,我如是说,“裴千易没当场疯了真是奇迹。” 当事人之一的苏蓉同志蹙眉,开口矫正我的话。“是差点,裴千易差点就疯了。”,她叹气,“我也没想到他对于他师父的感情如此深。” 我看你跟盛歌姑娘的感情不比他们浅。我没把这句话秃噜出去。 此事翻过去后,暮成雪以过度疲劳的名义退位,总舵主的职位按照他的遗言落在裴千易身上。而裴千易按约定解决了墨言跟盛歌的后患,墨言因此下定决心打算带着盛歌脱离夜深,回归一剑一酒一佳人游历天下的日子。 佩剑在手,佳人在侧,游历江湖,岂不快哉?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仅可惜,这想法还未实现便泡汤了。至于为何?“因为盛歌失忆了。”,苏蓉叹声气,“而她忘了的,只有我。” 不,不对劲。“她说在此之前还跟你游历江湖了啊?”我蹙眉,顺带把盛歌姑娘讲给我的那段故事细节复述给苏蓉听,苏蓉听后反倒轻松了不少。 空气中弥漫桃花盛放的甜香。“她若是这般认为那么就由着她这般认为吧。”,她抿唇,“反正在她梦里实现了我的梦想,挺好的。” 不知为何,最后的那句话充满了悲伤的感情。明明语气这般快活,却仍是压抑地让人连呼吸都不通畅。 “梦里?”我试探性地问道。 “对。”,苏蓉爽快地答复,“大抵是梦里,因为她昏迷得有几个月,跟你所说的时间能够对得上号。” 墨言见盛歌久久不能醒来,急得如蚂蚁般团团转,她自打出了娘胎,第一次是如此憋屈,憋屈得想找人打一架。此时客栈来了位不速之客,恰好撞上她枪口上了。 其实他们能正面刚上,也不是由于什么深仇大恨,原因很简单,只因墨言用自江湖郎中那里打听出来的偏方煎的那碗汤药。那位不速之客号称自己是位名家大夫,有高学历跟好医德,他隔了一条街的距离闻到此家客栈正熬的汤药配方不对,连忙快步赶在即将喂到盛歌之前拍门阻止了墨言的行为。 墨言肯定不信,听他的讲述连江湖郎中话的十二分之一可信度都没有。只不过因为听他话,再算上他还不墨言把药喂进盛歌嘴里,错过了江湖郎中说喝药的点,药也彻底凉了,气得墨言当即打翻药碗招出缄情打算跟他决一死战。 号称自己是名家大夫的那位持把长度约有小臂的狼毫笔,道声好啊,就拉开开战的阵势。但没真打起来。因为就在即将要打的时候,那位远远地望见躺在床上的睡美人盛歌姑娘,立刻推开墨言,跑到床边自行诊断起来。 墨言本是不信他的,结果瞧见他越发凝重的表情,寻思他兴许有些功力,便安静地候在一旁等待诊断结果。那位松手后,叹了口气,她连忙上去问疯子嘿疯子怎么样了嘛你也别只顾着叹气好歹说上两句呀。 他没直接回答墨言,先朝她翻了个白眼。“别叫我疯子,叫我大夫也好,怎么能平白无故地唤人疯子呢我叫裴雅儒,你记住了。”,他先嘟囔这些对墨言而言没用的话,才转到诊断结果上面,“这位姑娘被人灌的毒药挺多,有些相撞互怼了,有些都合在一起成新毒了。总体来说,她的毒好解,像你今天要灌的那就是在雪上加霜,不过解药是有副作用的,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她话没说干净,我却猜出些后面的内容了。“是不是说解完毒以后会忘记一个记忆里记得最深的人?”我砸吧嘴问她,她诧异地答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面无表情地说,我就知道咋滴。 她差点一拳头糊上来。 这女孩子怎能如此暴力呢?这样不好不好。我纵然心里如此想,却不好意思说出口。苏蓉好歹有多年杀手职业生涯的姑娘,那一拳头招呼下来,时隔多年,每每回想起当年往事,我的脑壳都在发疼。 毕竟我小时候没少被捶脑壳。 他们既然能知道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难道还不知道打人不打头,打头伤智商么?我无言以对。 然后?然后墨言对裴雅儒说,没关系,我不在意,我可以请那个人离开她的生活,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她能活着,好好的,健康的活着。 “即便会被遗忘的人是你自己?”裴雅儒问她。 “即便那会是我自己。”墨言答道。 从这件事,我们可以知道,永远不要轻易的起誓或者立fg。 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立的fg会在什么时候被命运注意到接着边哭边收回来 谁叫你当初随便立fg的。现在好喽,自己立的fg哭着也要回收。我瞧眼旁边情绪低迷的苏蓉,没把这话说出口,却问出另一个令我好奇依旧的问题。“后悔么?”我问她。 她朝我摇了摇头,眸中蕴含的眼神我读不懂。“未曾。”她坚定然则无奈地给我答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念师恩,你好 墨言等到盛歌醒来。她曾经想过盛歌很多种久违地朝她打招呼的方式。直接扑上来跟她哭诉的,好奇地问她这在哪儿的,跟她不好意思地说师父啊的却没料到最后她不敢想的那种。 “你是谁啊?”盛歌歪着头问她,眼神清澈如明湖的水,神情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 墨言就知道,自己是时候该走了,该离开盛歌放手让她独立了。 “我是”,她忍住后面的话,强硬地将没说完的话转个弯,“我是捡你回来的人。哦,对了,桌上的银两跟花伞是你的吧?”她探手,勉强地笑着指向不远处的茶几,茶几上放袋钱袋跟把做工精致的花伞。 盛歌这丫头不会撒谎,她觉得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到了她手也得飞了。所以她本来打算摇头,却被墨言接下来的话巧妙地堵住了。 她偏头,令脸颊两边的碎发恰好挡住表情。“没事,反正也没人要,不如先放你那里好了。”,墨言浅笑,“我当初捡到你时那些就放在你旁边了。” 她清楚她徒弟的性子。她徒弟看起来挺倔的孩子,天塌下来或是脸打出血都不哭一声,其实心里根本没有一点儿底,被人忽悠两下,也就信了。果不其然,盛歌听过她这番发自内心的话,就勉勉强强接过花伞和钱袋,朝墨言道声谢。 “不对啊。”,我犯嘀咕,“不是你这花伞如此贵重就这么轻易地交给盛歌姑娘了?盛歌姑娘也由此收了?”我有点不可置信,毕竟墨言的花伞是由全丽饶最好的工匠亲手制作,怎么说也得心疼心疼吧。可我从苏蓉的脸上没看出任何心疼,甚至是可惜的表情。 苏蓉摸了摸我的头,我觉得他们再摸我的头,我就离秃顶很近了。“小傻瓜,伞哪有我徒弟重要啊。”,她对我笑着说,“而且盛歌的功夫没我好,她得要把那样厉害的花伞防身,我才放心的呀。” 不知道盛歌听你说这段话心里会作何感受。我在心里暗自念叨,也是,反正人都快死了,她又没有顺风耳,听不见的。 之后墨言就回夜深总部了。但她选择任务不像当初那般随意,她会仔细抉择出该死的人。若家有亲眷,便会从悬赏金里拿出一部分,足以够他们家四代无忧。 她逐渐变得不那么想传说中的冷酷无情,她开始想成为个好人,并且为此付出努力。 这大概就是盛歌拽她离开了深不可见的泥潭里,用甜美的笑容把她拯救。 说书人还是在讲她们分开之前的故事,她曾转成跑到茶馆只为听那几句她们的故事。虽说被夸张化不少,却能给她份幻想,幻想她们其实未曾分开过。 不过应该盛歌会比较反感这些,因为盛歌这丫头最讨厌跟陌生人绑定,何况她现在又不记得墨言到底是谁。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到处打听,看来即使不记得还是会放不下。 盛歌不是个肯忍气吞声的姑娘,她也不太记仇。有仇及时报,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人生字典里是从来没有以德报怨这几个字,只有以德报德,以怨抱怨,人孔夫子也这么说的。 是这样的。 有人问孔夫子,以德报德该怎么办啊?然后孔夫子就说了:“何以报德?以直抱怨,以德报德。” 直到有天,有天她从悬赏榜上瞧见盛歌的名字。她当即接下委托,根据委托查到盛歌仇人头上,结果赫然发现她越查越多,多到可以罗列出张清单的地步。 倒不是说盛歌能招惹,招惹出这么多仇人。她只是太过热心了点。 年轻人初入江湖,年少轻狂,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常的很。盛歌也是这样,只不过她师承墨言,使得是巧劲,通常一招一式不见血不罢休,故此都懂得。 徒之错,师之过。 墨言从不允许有任何会伤害到盛歌的事物存在,正如同那些悬赏盛歌的人一样。 她一个一个解决了,不留祸害。 为了不给盛歌添麻烦,墨言一把揽过包括盛歌身上在内的所有责任。她此行为颇为奇怪,挺多人不理解的,索性她是盛歌的师父,加上她本来结仇就不少,也就没多少人对此多加反对,反而变本加厉地追杀墨言,仿佛恨不得挫其骨扬其灰心里才舒坦。 我记得盛歌曾说过,她说当她知道这些的时候也挺震惊的。谁让在她的认知里,她跟墨言并无关系,所以她不明白墨言为何要替她承担这些问题解决这些麻烦。 “心里没有感动是不可能的。”,她对我说,“只是,更多的是不理解。” “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桃树枝上飞来两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再说今天天气多么好啊,不春游踏青就浪费了。我瞧眼站在桃树下的苏蓉,苏蓉脸颊两边的碎发轻舞,明艳的衣角微扬。 苏蓉敛眸,目光透过桃树不知在望向何处。“解决掉这些麻烦之后,我逃出夜深。”,苏蓉颔首,“啧,本来是有此打算,就是没想到居然如此狼狈。逃出夜深以后” 逃出夜深,她就被追杀了。我记得盛歌讲过,她本就被挂在悬赏榜良久,赏金只多不少,只是由于夜深的庇护他们都不敢动她。但自她逃出夜深,莫说她所背负的命债,就说夜深也不会放过她这个破了规矩的人。 这点我倒是没从盛歌那里听来过。 故此,她脱离夜深后,悬赏她人头的只多不少,赏金多到她自己都想割下来项首去领钱。说到这里,苏蓉砸吧嘴喃喃道,那个时候我可穷了,之前的钱有些都给资助出去了,私房钱根本没留多少。她这厢被悬赏,又没了可以持续得到生活费的工作。去护镖?镖门都不信她,还不如一刀捅了她来得爽快。 只能每天吃一顿少一顿的过些拮据日子,索性墨言当初还在师门的时候就受过训练,她倒不怕这个。有天她提壶浊酒攀上不知哪家的房顶,坐在瓦片仰头眺望明月,往嘴里灌着掺了不晓得多少水的米酒当作饭食饱足,心里想的却是幸亏还有这壶酒与明月替我解闷,如此甚好。 房内那家人和乐融融的吵闹声自窗户响出,墨言听得不真切。他们听来闹闹腾腾倒是平添几分人气,不像她,在房顶一人迎着冷风一大口一大口地独饮自酌。 举头望明月,对影成三人。 她有点想盛歌了。 估计酒气微醺的缘故,墨言有些醉了,她仰望夜空设想盛歌打那日与她告别后会经历的事情。扶贫济困,拔刀相助,再遇上几个红颜知己云游天下,碰上些死敌比肩,最后寻见位良人共度此生她横臂遮在眼睑上,心里默念,反正是没有她的未来,应该会好些。 “哎呦,这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杀手墨言么?”来自位贼拉招欠的男声说的,“怎会落的如此狼狈。”这声音打她头顶传来。 “闭嘴。”,墨言冷冷地说,“趁我现在没心思搭理你,要杀要剐随你便。” 那男生来了兴趣,蹲在她的身边轻笑。“原本我还有这兴趣,现在见你这模样,兴趣没了。”,他躺在墨言旁边仰望星空,“干脆我保护你好了,这样比较有趣。” 听后墨言没忍住放下手,去偏头诧异地看着他,他的眼中映着夜幕上的星河。“好吧。”,墨言对他认输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诧异地回身看她,眼神像极了当初牢牢抱住她大腿不撒手的盛歌。 “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喂,那边的那个小帅哥’吧?”墨言打趣道。 他的眼神温柔几分。“阿七。”,他回头继续仰望星空,“你叫我阿七就行了。” 墨言直起身。“好,阿七。”,她向阿七伸出手,阿七极其收到感动地握住她的手,她剩下的话猝不及防地被讲出口说,“那什么你现在身上有钱么?我饿了。”她冲阿七如此念道,阿七愣了愣,摇头失笑。 “没有啊。”,他诚恳地回答,“如果我要有钱的话怎么可能会接下杀你的委托呢。” 墨言瞟了眼他,道。“我饿了。”她如此淡漠地说道。 “我也是。”阿七理直气壮地回答。 他们陷入了沉默。 阿七啊了一声,对上墨言的双眸缓缓道出他的损主意。“要不你自刎我割你头好去讨个饭钱?”,他没搭理墨言越发变黑的脸色,反而是自顾自接着说,“我发誓,我会把剩下的饭钱烧给你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墨言一拳头糊过去强制打断了。 墨言叉腰冷笑道。“我不想听你接着说下去,小伙子。”,她就手把酒酒葫芦扔到阿七怀里,“给你,先凑合凑合得了。” 酒葫芦划过半空,未拧紧的壶口在轨道倾洒些许酒液。阿七借力接过,颠楞两下手里酒葫芦,酒葫芦响起酒水拍壁的闷响。阿七拿到酒葫芦后依旧不老实,左拍拍右拍拍,一阵倒腾,甚至还把鼻尖离壶口近些,用手朝壶口往鼻里扇风。 近乎一瞬间,墨言福至心灵,了解他这番举动的原因。“我没下毒。”,她耸肩,“先不说对付你我不需要下毒,我通常完成任务也不需要对目标下毒的啊。你该多听听茶馆里讲评书说的故事了。” 阿七对她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嗤之以鼻。“谁告诉你是我怕你下毒了。”,他颠荡着酒葫芦,“我是觉得你被骗了,这酒一点儿都不纯。” “爱喝喝,不喝滚。” “好好,我喝,我喝。” 他们就坐在人家房顶喝酒了。瓦片底下闹闹腾腾,他们在上面冷冷清清,无声地闷头喝酒。月也没什么可赏的,看多了冷清,反倒使心里徒生悲凉。自打话题结束后,他们便没了话,阿七话少,墨言没心情说,就这么干巴巴地你一口我一口饮酒,直到身后靠着的烟筒里的余温彻底灭了,他们即有了交流。 远处天的色彩逐渐不再浓烈,最东方混合赤色渐渐露出些许鱼肚白。近处人家有些苦读诗书的寒门书生伸着懒腰去床上补觉,转角处夜巡士兵踏着地板回营。墨言放下酒葫芦,酒葫芦流干最后一滴酒液,她瞧眼旁边直盯远处的阿七,内心陡升好奇之意。 她将酒葫芦放回积梦石里去。“你自己一个人?”,墨言扬眉,没忍住出声问,“没有亲友或者师父之类的么?” 似是没听见她所说的,阿七凝视远方,直到墨言觉得累了,眼眶发酸,伸了伸懒腰,打出声哈欠。阿七适才回答她。“我没有。没有人等我,他们都离开了。”,阿七捻着衣角,“只剩我一个了。” 怪不得。墨言注视着他,心想。 怪了去了。“不对啊,阿七是你在那时候捡的。那你又怎么再次遇见的盛歌姑娘的呢?”,我一股脑将问题甩给苏蓉,“还有,既然你身边有阿七,那又怎么被人捉住入的监狱?” 心怀数不清的谜题,尽管我表面看不出来,但我这人好奇心颇重,不找到答案誓不罢休。苏蓉悄然不语,垂首不知想何事,等了些许半柱香过去,她方抬头,张口便是。 “你怎么问题这么多呢。”,她冲我不满地说,“慢慢会回答你的。” 我我无言以对。 墨言从此跟阿七搭伙,过上到处逃亡,在刀尖上舔血过活的生活了。阿七话少,看上去人冷冰冰的,跟我一样,后面这句形容是苏蓉硬加的。可人实诚得很,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会变着法儿找解决方法,他们倒过得不算困难。 墨言没收阿七做徒弟,她唯一的徒弟只有盛歌。 先前墨言不是将所有麻烦的箭头掰向自己么。确实。然则时间冲淡一切,连砸上门找她寻仇的人都变少些许,慢慢地,没多少人还记着这事。 他们倒乐得自在。 谁会闲的没事干盼着有人追杀自己的? 若真有,那怕不是得了被害妄想症吧。 我清咳,苏蓉自知跑题,就把话题牵引回来。“但你知道我是从夜深出来的吧。”,她蹙眉,“同时我也是师承夜深。夜深自然对我擅自破坏规矩且逃离这件事心怀怨怼,可我在夜深的人缘还好。固有些人与我作对,但与我亲近的誓死替我辩解,他们都很义气。” 然而,夜深是个杀手组织,杀手都忌讳有把柄,何况夜深还是个组织呢。 夜深是不会允许有它的把柄在存活的。 纵使关系再好,他们也不可能那自己和其他亲友的命做赌注。谁会彻底相信墨言不会在最后反水?没人。与其信他人,不如信个不会说话的死人,这便是夜深行事的基本准则之一。 墨言自然清楚这些事情,她知道这是必然的,只是不清楚夜深什么时候想起她来动手。 直到有天阿七被其他人强制性地叫出去了。多年直觉告诉墨言,那日子近了,或许就是现在。 她并不怕死,九死一生又不是没经历过,去阎王殿逛游到连孟婆都烦她,把她多次在接到热汤碗前扔回阳间祸害别人去了。只是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见证盛歌嫁为人妇,相夫教子,她念叨着或许未来会再见到吧,推门就见拿把匕首杵门口的阿七。 原来啊原来怪不得说没人来追杀她呢,她还以为是因为她在江湖没热度可以隐退了。 夜深还有一个特点,不同于天道。夜深出来的人占有欲通常都极其强,目标的人头只能是接了委托的人的,若是落在别人手里,就得要提两个人头见上头了。 阿七来就是为了杀了她的。他在墨言身边蛰伏许久倒不知为何,也许是想抹杀任何可以算得上是跟他的人吧,大概。 这是夜深的通病,原先墨言身上也有的。 阳光自窗外泻进走廊,门口桑树上的夏蝉知了知了的叫。墨言倚门双手环胸冷眼看阿七,阿七垂首不敢只是她的目光。“对不起。”,他喃喃细语,“我只是没钱了。” 夜深与夜深出来的人身上还有个通病,众所周知的通病。那就是他们可以辜负别人的信任,但别人绝对别想辜负他们的真心。 的确,墨言早已脱离夜深,却并不否认她是在夜深成长到现在这般大的事实。夜深人所具有的特点,很不凑巧的是,她身上都有。 她可以以绝对平和的心态对待自己的死亡,却不能冷静地看待最亲近的人的背叛。 阿七踩线了。 缄情握在手里,墨言在阿七动手以前便挥起匕首,匕首的匕刃在阳光下映出好看的光泽。缄情不沾血,缄情遇上血会自行消失,无需过多保养便能完好如新,这是墨言喜欢它的最大原因。 阿七在她袭来的时候略微诧异,随后立即展现出作为夜深出来的人的良好素质,反手格挡,处于被动并不让他吃下多少的亏。一言不合,他们便在走廊大打出手,墨言红了眼,阿七本就为斩杀墨言而来,下手更是没轻没重。 紧张紧张紧张,刺激刺激刺激。 墨言格挡挡住阿七的突刺,反手就是冲阿七脖颈动脉处扎去。阿七明了墨言的意图,潜意识颔首躲过一劫,俯身提腿朝墨言膝盖内侧的软穴踢去。墨言躬腰俯身跃过,蹬着墙壁自上而下欲偷袭阿七,阿七凭地势翻下栏杆借机跳离原位,随即从手里射出毒针刺向墨言。 腕动缄默,缄默刃身将毒针引向别处,墨言再次扒拉栏杆往下看,阿七已然不见。她陡然后颈一凉,错位以缄默刀刃相档。 原是阿七在她分神的时候,乘机从视觉死角攀上走廊,屏气凝神欲要一举成功。 姜还是老的辣,不料墨言着实是根难啃的骨头,阿七一时难办,这计不成反倒使自己落得下风,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墨言想都不想,趁机以缄默相逼近,招招狠辣见血,无不彰显她出招的意图。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阿七深陷于危险也不见其丝毫慌乱,反而极其冷静地注视缄情迎面刺来。墨言察觉出不对劲,立即停下,却刹不住车,猛地栽入阿七画得阵内。 原来,阿七原先射出的毒针本意就不是为了一击击中墨言。再或者换个方面想,他实际是为击不中墨言后,而在一出招便想好了后路。 血入地表,毒针分别扎在几个角。墨言脚底有光芒闪烁,想要跳出阵内,却已是来不及。 墨言一时脚底猛地踏空,身子如千斤般沉重。她看着逐渐走来的阿七,顿时恍然大悟,苦叹出声。“原是你,我竟是没认出来。”,她单手负于背后冷眼说道,“夜深毒阵归无期,真是好久不了。你不好好在秘藏钻研你的千毒阵法,跑到这里来是做什么。” 被当场扒了马甲,阿七也不慌张,反而更加不紧不慢地踱步到墨言面前。撕破了所有伪装的阿七倒是更有些不知名的底气,他单手把玩着匕首,目及困于阵中收到多方重度伤害还有附加毒伤的墨言,实打实地自心底发出声叹息。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他不禁皱起眉头,“你怎么混成这副” 抱歉,串错场了。 阿七走进墨言,却没注意到墨言双眸里划过一瞬的冷意。“的确是好久不见了。”,他不禁皱起眉头,“墨言,我记得你未曾如此狼狈过,值得么。” 墨言冷笑出声。“呵,值得么?你们每个人对我的第一个问题怎都是如此啊,真没心意。”,她负手结印,“好久不见放在其次久遇故友,就放个毒阵的态度?” 谁料阿七出手反驳了她,墨言吃痛差点没忍住即刻跪地。“这可是你刚刚说过的千毒阵法。”,他拍手,“已经够意思了吧。” 墨言颔首低语,她抬手擦去流下嘴角的血。“真够意思。”,她猛地昂首动腕,“那你也来尝尝这个吧!” 霎时间走廊火光四起,烟尘弥漫。烟尘中隐隐看得出些许利刃相撞所迸发出的亮光,刃身划破皮肉的撕裂声与人的闷哼听不真切。 这种情况直到走廊再次发出声巨大爆炸声。 以上都是我根据苏蓉的描述猜测出来的当时的场面,苏蓉以为我是没睡好听困了,连叫我好几声我才缓过神。我回眸,她扬眉捏着我的嘴角往两边上方轻扯,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表情跟谁欠了你条命似的,你可别这样,长大说不定真的会面部神经损坏的。 估计紧靠后面这句话还是盛歌教给她的。这丫头还是那句话,也不教些好的,尽教些没用的。 反正她也听不见,啦啦啦。 噗咳,我来复述一下苏蓉的原话。 苏蓉对着桃树,说。“我推门就发现阿七是夜深派来要杀我的那个,还是老朋友,原名归无期。不过最令我气结的是来杀我的理由居然只是因为没钱吃饭!一时气急,连忙招出缄情就招呼上去了。”,她顿了顿,“后来我们把走廊给炸了,两败俱伤。他任务失败没脸再进夜深了,我随便就缩在个角落打算自行养伤。” 是不是觉得我的描述更具体,更详细,更生动些? 好了,好了,我不皮了。 不知该说是墨言运气实在是背,还该说是天命弄人。反正墨言所谓的“缩在个角落”的角落,恰恰是在当时不明真相的盛歌的必经之路上。盛歌她只是失忆而已又不瞎,何况那么大人神志不清地摆那儿,搁谁身上谁都得带回去治疗。万一再被路过的热心群众通报给官府那里,官府再按照“百步之内,见死不救者,重罚”的律法来个罪名哐当落身上岂能了得。 说回墨言。话说墨言仅凭她最后一点儿仅剩的神志,依稀辨出她面前的是她思思念念良久的亲亲徒弟,本欲相认来着,结果意识到她还麻烦缠身,怕给盛歌添麻烦,当即爬着都得匍匐前行。盛歌一瞧,这能了得?索性打横抱起墨言,对,没想错,就跟当初墨言抱盛歌的抱法同样,抱回她暂住的客栈。 对不起,我破坏了她们师徒再遇感人的氛围。 这不赖我,她们二人对这点都说的轻描淡写,具体情况还得靠我自行遐想才能叙述。 抱回客栈也不闲着,盛歌立刻马不停蹄请周围极好的大夫前来救治墨言。那大夫也挺不巧,是裴雅儒,裴雅儒这家伙所有的情商智商全放医学上了,瞅见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墨言,再看眼不明所以然依旧很着急的盛歌,是也不是都猜出来大概,于是这不看气氛的就在诊断以后一时图个嘴快全说了。 他把刚草书完墨迹还没干的汤药配方交给盛歌,嘴上还不闲着。“嚯,真是巧了。”,他莞尔而笑道,“你们师徒可真有意思。你师父救你的时候,你也是这般不省人事躺在床上。你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为何说裴雅儒双商放医学就没拿回来呢,就因为这。他早不说,晚不说,非得偏偏此时嘴欠那么一下,他倒是爽了,可有别人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 这个别人,就是指站在他面前找钱袋的盛歌姑娘。 正打算掏钱付给裴雅儒看病钱的盛歌顿时钱也不掏了,拽住裴雅儒的手连说你不说清楚我就不给钱,逼的裴雅儒只得把事情复述给盛歌。经他这番一语道破真相,盛歌便由他的话做引子就记起来了,也按道理给裴雅儒等价的钱付了帐,赶紧让裴雅儒离开别打扰她们师徒团圆。 所以就说了,裴雅儒的嘴怎么就这么碎嘛。 其实也不赖他,原因不全在他身上的。据裴雅儒后来跟我苦大仇深地叙述来讲,他当年只是突然想跟医患套一套近乎,聊一聊嗑。他刚有这个想法的时候盛歌找上门来了,再看躺床上的墨言也挺面熟的,就随口打趣了下。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盛歌听去后立刻扣钱让他说清楚明白了。裴雅儒倒不是特别贪财,只是吃饭交税买材料都得需要钱吧?他就硬生生被盛歌扣在客栈一晚上,跟她絮叨她们师徒感人至深的故事。 这也是无巧不成书。一来二去,盛歌也就弄明白了真相,记忆也就全恢复了。 找回记忆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没过多就趴桌上睡着了。她睡着的当天晚上墨言清醒过来,她习武多年,身体素质非常不错,恢复的速度特别快。墨言瞧见是盛歌救了她,纵然有千言万语,却秃噜不出口,只得草草收拾好自己,给盛歌搬上床睡好,留了封信附上逃亡方向,便匆匆离开,不带有片缕云彩。 之后漫漫的逃亡路上,墨言恰好碰上位昔日好友,昔日好友是退役兵,他听闻墨言的烦恼后连声称其傻,顺带还给墨言出了个一劳永逸的损主意。他说当今天下实为大乱前兆,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又岂会管你区区一介布衣?自然不会,那么只要你佯装被抓走,主动要求受火刑,我再给你找具相貌神似且身材相等的尸体,在火焰即将蔓延以先,我们来个里应外合,再用空间转移阵法偷梁换柱,他们又不会费心费力特意查撒得骨灰是谁的,但是杀手墨言在外人眼里可就成为“死人”了。敢问有谁会去找个“死人”索债呢? 再说了,要是事情办好了,巨额赏金还能五五分嘛。 此时墨言伤口崩伤,大脑本就供血不足运转起来不太灵活,再加上这位旧友的一顿忽悠,她卒然智商下降,也就信了他的话。他们简单在马厩里商量好如何做的每个步骤,甚至他们自信满满的认为此法纵然损了点,但总归在人道主义方面跟法律方面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 挑了个良辰吉日,同时是墨言伤口痊愈的时候,他们就窜人实施计划。 具体计划是这样的,首先,旧友押着墨言到官府投案。果不其然,朝廷此时大乱,无心过多审理名平民杀手。县令老爷的独子还在战场上生死未卜,无心对墨言过多问审,便匆促按墨言申请的意愿判了刑,押送到大牢里等择日行刑。 为什么说这计划不靠谱呢?原因在于这整个计划是建立在除去他们两个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前提。 这个计划唯独这点是最大的漏洞。 盛歌惊闻她被抓,快马加鞭,赶忙从它处赶到安陵。到了安陵,拿她当镖师护镖的时候赚的钱贿赂侍卫,好不容易一路过关斩将到大牢。墨言以为是侍卫怕她跑出去,连忙装作虚弱无力的模样来迎合旧友“因为身受重伤便被我轻易逮了去”的证词,没料到,直接撞上盛歌了。 再说盛歌,盛歌本是不信她师父墨言被捕的。虽然侍卫像是那么回事,可她总归对墨言心里怀有种莫名其妙的信心,相信她师父是无所不能的。又那么刚巧,墨言以为他们是来看她是否受了重伤的,立刻展露出精湛的演技,谁料到全被盛歌看去了。 直接导致盛歌心中墨言并不伟岸的身影一下子轰然倒塌了。 真是惨兮兮。我在心里嘟囔。 不过不对啊,按理来说盛歌心中墨言的形象早在可怜巴巴缩在墙角的时候就应该没了啊。我瞟眼苏蓉,毅然决然地决定把这话反咽回肚里去。 但是旧友曾说过,这计划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就完了。墨言只能硬着头皮撑演技,告诉盛歌她没事真的没事所以别哭了。哭得跟个泪人似的盛歌连连摇头,以至于放下豪言壮语说要不然趁月黑风高夜就带墨言越狱。 盛歌刚说完,墨言听后即便再心里痒痒c蠢蠢欲动,她也得绷住不能让计划作废。只能装出还差一步就呜呼哀哉的模样,捂着真的未完全愈合伤口崩开的肚子,对盛歌认真地教训道我们得遵礼守法,得好好听话云云。 问为什么不能用内力交谈?因为周围陪同侍卫内力都挺深厚,而且用内力交谈分神的太显眼了。最重要的是墨言此时贯穿肚子的伤口真的崩裂,疼得没吱哇乱叫已经很不错了。居然还让她老老实实地c冷静地用内力告诉盛歌事情的真相,实在是太过分了。 原本按照墨言这种罪大恶极的死刑犯理应不允许探班的,碍于钱财,跟明天就呜呼两个方面。侍卫就网开一面以探望平常凡人的时间计时,到了时间就强制性拽盛歌离开,力道之大令墨言看得心碎且无可奈何。 谁让你非去走这一遭不可的。我没真打断苏蓉滔滔不绝的讲述,只是面无表情地边听边在心里叨叨。 探班时间很快就到了,盛歌一步三回头地被强制性拉走,墨言目送盛歌自视线范围内远去,随后捂着肚子坐回草垛打坐恢复体力。隔壁的死刑犯是个因为给老婆孩子去地主门前讨粮食,用力过猛不小心杀了人的可悲大叔,可悲大叔说看见墨言就仿佛看见早些年出嫁的大女儿。 闲着也就是闲着,墨言寻思人家都主动搭话了,她不答应着有点不太好意思啊。于是他们就这教育方面的问题产生愉快的讨论,讨论到最后,可悲大叔要上断头台了,临走前他还向墨言道哎呦呵行啊小姑娘,结婚生子了吧,要是我能够亲眼见我外甥该多好啊 话没说完,押着他的侍卫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大叔,快睁开您那双长了云翳的老眼,您面前的可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他嗤笑,“乃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不知道大叔听后作何感受,反正墨言听完莫名其妙挺难受的,不是因为疼痛,是因为心里难受。难受的她都不想从监狱里逃跑,寻思要么在木柴堆里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好了。 没等她想通,她的行刑日要到了。 行刑日那天天气异常的好,没有大风,县令老爷从牌桶里抽出块木牌扔她脚下,她被架上木架绑住。墨言极目张望,目光落在远处十圈外看热闹的人群里长得像盛歌的姑娘身上。那姑娘应该就是盛歌,大热天穿着帽檐能遮到鼻梁的长袍,目光透过重重包围落在墨言身上。墨言的第一个反应是她穿得那么多也不嫌热,直到耳边响起字正腔圆的行刑二字,她才明白盛歌此番前来是为何缘故。 火自外部的干柴木通常无阻地即将蔓延至墨言脚旁,墨言低头,真切地感受到灼热的火舌即将舔舐她的皮肤。想想就有点怂,幸好旧友没让她等太久,脚底映出熟悉的光芒,但从外界的角度来看因为火光本就灼眼,故此是见不着这光芒的,见到了也全当是火焰二次燃烧了。 到了传送地点,旧友在茶馆门口等着她。墨言没力气跟旧友贫嘴,只能自顾自坐下为她斟茶,她旧友倒是巴巴地跑她对面坐下。“恭喜你重生。”,他也为自己斟好茶水,“很高兴遇见你,那么你要叫什么呢?” 闻声墨言放下茶盏,转头瞧眼外面挺拔的老榕树,不禁喃喃自语。“盛歌说自己好像以前曾经姓苏来着,那就姓苏吧。”,她接着说下去,“门口有棵老榕树合在一起叫苏蓉吧。”她肯定地回头对旧友说,旧友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她满脸。 旧友不可置信地问她。“就这么简单?”很快连他自身都感到不对劲,挠着头嘿嘿地笑了。“那好吧,那我就重新认识你一遍。”,他伸出手,由于常年拿重型武器的原因,手上有层厚厚的茧子,“很高兴认识你,苏蓉。” 苏蓉,也就是“重生”后的墨言点了点头,伸手握住旧友的手。旧友随即让开空位,她好奇,但没有明说。 旧友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对苏蓉说道。“正好跟你介绍位新朋友,人很好。”,他朝苏蓉身后看去,“说道就到——他来了。” 苏蓉随之看去,视线跟傻不兮兮笑着的阿七刚好撞上。 “是你?!” 真是孽缘啊,我边叹气边总结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迟到,你好 “嘿,老兄,快醒醒。” 尤心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你口水都沾枕头上了!” 尤心捂住双耳缩进被窝里并没有听见,也有可能是他装的。 倚门抱胸的朱涵瞟眼彻底没招的风无迹,见状他走上前,拍了拍风无迹的肩膀让他退后。“你这不行。”,他说完后把尤心扒拉开,在尤心耳边轻声地说道,“公孙大娘开饭了。” 尤心不为所动,估计真的是装的。 风无迹扬眉,朱涵一时有点脸上绷不住,直接掀开尤心的被子,再自旁边颤颤巍巍地抄起水盆。“你别装!”,他颤抖着声音说,“你再装这盆凉水可就下去了!”风无迹连忙扶住他,朱涵这才避免在他浇尤心满面凉水前,先把自己浇成落汤鸡。 倏地尤心打床上原地跳起,赫得朱涵差点把水盆翻脸上。尤心挠着头,他笑嘻嘻地冲他们佯装不在意地打着哈哈意图缓解尴尬。“啊哈哈,真早哈。”,他扬起嘴角,“你们早啊。”他没说完就被朱涵一巴掌扣下去了。 “早个屁,叫你那么多遍才起来,是不是傻。”朱涵恨铁不成钢地说。 “我”尤心意图解释,却被无奈地风无迹打断。 他颔首,轻拍俩人肩膀,把两人拉开距离。“好啦,好啦,别闹了。”,他语气颇为平淡地说道,“快下楼吧,马上就要走啦。” 如此说后,尤心跟朱涵面面相觑,出门就对上等待已久的苏舒。苏舒朝他们浅笑安然,相互道声安,他们便一同走至楼梯口。 微风掠过,夹着花香,树上枝桠微沉,振下些许花瓣与树叶,抬头看去,原是方才枝头的两只麻雀已翩然离去。视线落于树下,树下苏蓉探手,接住几瓣桃花,桃花朵朵带有湿气,边缘处沾染滴干净的晨露。 垂首细细思索她讲述却戛然而止的故事后,我犹豫道。“之后你们就”,我在心里考虑措辞组句,“这样了?”我尽力令我的话好懂,她偏头,鬓发遮住她的半脸,我仅能看见她的鼻尖,与自带红润的绛唇。 绛唇扬起好看的弧度。“跟你说的差不多吧。”,她敛眸跃过桃树的枝杈望向苍穹,“我们遇上后,都挺惊讶。不,是十分惊讶” 彼时天仍是透亮的,茶馆里的帮忙伙计虽然脸上苦大仇深,总归还是那些人。隔壁桌的茶客还在高谈阔论,说什么这样做不行,那样做不行,朝廷要是听我的话,若是这般这般,那般那般,那不就成了。 反正不像是现在,踏出城门c出片地区都得心惊胆战,生怕万一一个不小心被波及到了能算谁的。索性如今刚战争结束没过多久,九囿众国无心再发起战争,全调养生息静候再次战争的来袭分杯羹,固然表面看起来不安全,总归没人闲的没事干愿意主动点燃战争开始的火焰。 旧友挑眼他俩,拍手说道。“嚯,巧了。”,他的语气极其惊喜,“原来都认识啊。认识好,认识妙,如此便不需要我来介绍了。”他这番话实则有意缓解气氛。不料,他俩无心分神在他的话上,目光睁睁地盯住彼此,倒使旧友面上有点讪讪然。 索性没维持太久,墨言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确实认识。”,她敛眸,嘴角扬起笑似非笑的笑容,“不过,熟不熟就不一定了。” 她说后,阿七似为了肯定她的话,朝旧友颔首。旧友瞧见倒笑了,他为他们俩人斟茶,摇头失笑。“没事,我给你们重新介绍一遍不就好了?”,他约莫认为他们两个虽彼此知道,却是首次相遇,便有点生疏,“这位是苏蓉,这位是归无期。你们以前同时夜深做事的人,理应是听说过的。” 话音刚落,阿七抿嘴冷笑。“的确是听说过呢。”,他用手托住下巴颏,目光看向苏蓉,“夜深鼎鼎大名的墨言姑娘么,我听说过。” 气氛瞬间拔剑张弩,连隔壁桌的茶客都意识到不对劲,停止他们不切实际的交谈,目光有意无意瞟至他们桌,嘴里交谈的声音逐渐变低,话题自朝中大事歪到他们身上去。旧友也察觉出不对劲,他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晃,怪叫出声,他们的视线全被此聚集到旧友身上,气氛瞬间破冰,旧友干笑三声,脑海快速转动如何解决紧接着即将面临的问题。 阿七噗呲笑出声,他捧腹大笑,惹得周围人频频侧目。“你傻了?傻了就离我们远点儿。”,墨言冷哼,“傻子可是会传染的。”她说完,旧友抓住她的手时刻准备拉走她。 原本的议论纷纷全因此哄散一团,阿七抿嘴连笑不止,就是不告诉他们到底是在笑什么。墨言跟旧友看着他,内心不约而同都在想这人是不是真的傻了吧唧,阿七也感觉到不对劲,立刻硬生生地扳回原状。 他清咳出声,闻声苏蓉没撒手,她继续拽着警惕地看向阿七来。“好久不见”,阿七的笑颜依旧,却不显得神经质,“不,现在应该说是。很高兴见到你,苏蓉。” 苏蓉偏头浅笑吟吟,她回过神,敛袖理裙落座。“很高兴遇见你。”,她轻声细语,语气懒洋洋的,说话蕴含三分宠溺三分可怜四分撩人,“归无期。”旧友也落座回位,他捧起茶盏,轻抿一口茶水润喉。 听见她说的话,阿七托下巴手肘磕在木桌,微阖眸,那双明眸里暗藏万千神色。“现在别叫归无期了。”,他歪头对她说,“还是叫我阿七吧。归无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听他说完,他们几人的表情各异。 “你也逃离夜深了?”苏蓉很是不可置信,随即她单手捏拳敲掌,目光转而落在沉迷于品茶无可自拔的旧友身上。 谁也没心思再过度遮掩视线,旧友当然轻易察觉到她的目光,偏头对上苏蓉的眸子。他略尴尬,心里大抵在想干脆一股脑全把话秃噜出去,干笑三声,便说了。“不然我又怎么会带他来见你呢。”,旧友理所当然地回答,却栽在苏蓉清澈的双眸里,“反正你们都是夜深的成员,从小在夜深长大的,革命友谊还在那里。正好都是逃出来的,要不就搭伙过日子好啦。”而且看你们的样子,理应都是知道彼此的,他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然而我能从苏蓉的复述里猜出大概。 旧友说的也对,他们也没发生什么深仇大恨,不就是互相背叛不是,只是为了饭钱,彼此大打出手而已,又没有什么。 没个那姆达,仅靠饭钱问题就抛弃小时友情只为项上人头?天哪,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荒诞的事情。 是的,有的。就在面前。 姑且算罢,但如今大打出手的人主动跑来要跟苏蓉握手言和。这能忍么? 能忍,因为没钱。于是苏蓉笑意盈盈地握住阿七的手,阿七也同样绷住千年难得一遇的微笑轻握苏蓉伸出的手,旁边的旧友笑得贼拉灿烂,忙说看吧看吧我就说你们能有共同语言的。 有个谭金特。他们唯一的共同语言就是钱,以及源源不断的钱。 格外务实,这也是夜深与夜深人的通病之一。这毛病倒是很能理解。再次重复一遍,夜深是杀手组织,杀手组织的人通常都是以杀手为本职。杀手嘛,都懂得,基本很少是能有好下场的,基本吃了上顿就没想过还能有下顿,做这行根本任何未来可言,故而人都格外的务实,活得都相当的宽心。 谁能保证自己下一秒不会去阎王爷那儿报道呢?没人。 而苏蓉跟阿七作为在夜深土生土长的人,夜深的好与不好,他们身上都体现的干干净净。只不过是方向与特点大小罢了。 故此,江湖上有人曾言,看一个人是不是夜深的相当简单,只要看他的生活方式就可以了。 这话有几分道理。他们的生活一向简朴,只要能够勉强糊口就可以。在他们眼里,饭比天大,命比饭大。 即便他们都握手言和了,他们依旧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 原因不在苏蓉身上,苏蓉倒还好。其一是因为根本没多少人知道夜深杀手墨言究竟长什么模样,就算清楚,此时杀手墨言在众人眼里早已逝于那场大火里了。可阿七不一样,现在的阿七就像之前苏蓉还是墨言的那般,阿七也变成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何况他的赏金不比当年苏蓉的低。旧友对于他们实在爱莫能助。旧友干帮商人跑商的,他是铁饭碗没错,但那铁饭碗只能容许他一人如此。旧友对着他们叹口气,他们共同陷入对于未来的遐想,啊不是,思考中去。此时旁桌听得差不多,心下有了计量,便替他们想出一计来。 她没讲干净,我听完她戛然而止的故事,心里多少有了些想法,后续也大抵猜出不少来,但我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犹豫着说道。“然后你们”,我歪头琢磨措辞好组句,期间瞥见苏蓉的侧脸,只能举手投降,“就这样了?”我没把话全秃噜彻底,苏蓉由此倒是听明白了,她朝我笑了笑。 “你猜啊。”她对我淡淡的说道。 闻言我不禁心里郁结,面上更是冷得厉害,却不好说什么。仅听苏蓉轻笑出声,乐得自在,她轻启朱唇,便告诉我。“约莫差不多吧。”,她偏头经历些思考,“反正我们闹闹腾腾得折腾了经历好多事情,最后才敲定了就去办个客栈营生来糊口好了。” 办客栈最需要的是什么?土地,厨师跟名字。 名字是苏蓉想的,她作为老板娘,咬笔头深思熟虑了三天三夜没合眼,随后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子拍桌而起大叫我想到了。她一举敲定客栈的名字还没完事,立刻卷起细软到典当行典卖私有物品,才拍下块红木板找到位雕刻大师往上面用刻刀“红尘客栈”来。 “为什么要叫红尘客栈呢?”阿七拿到匾额极其不解,抱着匾额问道。 “对呀,为什么呢?”我也发出声问话,苏蓉摆出手指。 微风拂面,她转身,发丝被风轻扬起,她神秘兮兮地欲对我说,被我探手截住。“我不想猜。”,我停顿,接着对她说,“我也不愿去猜。”她眯眼,我直视她,可苏蓉倒是笑了。 花瓣落下,她注视花瓣理应是想起什么,笑容凝在脸上。“我又没说要你去猜,是你紧张了。”,她平静地冲我笑说,“小帅哥,你怎么能够如此误会我呢?”我听后有点不好意思,挠头不知该说什么来为自己辩白,她到不介意我如此,反而眺望远方扔在讲述着时间有些偏远的故事。 其实红尘客栈这个名字里面也没什么故事。只是苏蓉想,他们这些人自红尘中来,沾染一身鲜血,再自红尘中离去,脱去所有悲哀。她就想了,红尘,这两字真好,众生都是自红尘来如尘土中去,便取此词,加之客栈,组成红尘客栈,作为他们客栈的名字了。 当他们怀里抱着四尺长的匾额兴奋的无以复加时,却又想起另一件蛮为重要的事情了。他们手里没有土地,没有可以作为客栈的楼房,空有化巨资制成的牌匾,这就很尴尬了。 此时苏蓉心情没有低沉太久,她很快心生一计,对上阿七的双眸,明显阿七也想到了。“我们打算低价买下栋据说闹鬼的房子,在市中心或者比较繁忙的地段。”,苏蓉袖手站在桃树下,“这样就足可以剩下一大笔钱来请名厨师帮厨。” 毕竟他们做杀手的,向来不太在意自己吃到什么,好不好吃,味道如何。自然而然做饭也不太好,味蕾异于常人的差,从不知饭菜美味与否。他们只能另请高明,来撑起他们空有头衔的红尘客栈。 经过多方添油加醋的打听,意料之外的,安陵主城就有栋与他们描述相差无几的房屋。房屋主人说那栋房子邪门的很,入住的人大多都说遇上恶鬼,便低价贱卖,这倒与他们需求的尽相同,由此他们拍掌砍价敲下这栋房屋的所有权。 拿到房地产证明,他们第一件事就是大肆翻新房屋每个角落,甚至连家具都是全新的。“新环境新气象,得开个好头才行。”,苏蓉那这根鸡毛掸子到处扫灰尘,“阿七?阿七,你左手边那里有只死老鼠,扫出去。” 阿七面无表情地抄起扫帚,把那只在太阳下跟时间的风霜里晒成老鼠干的可怜老鼠请出房门。 风风火火地,他们把牌匾挂在正门以上,大敞正门,全面翻新的红尘客栈开张了。 可惜,新环境没有新气象,更没开个好头,因为根本没人前来光顾他们的红尘客栈。 这令他们很伤心。随即苏蓉拍桌而起,坚定这是由于他们没有请大厨师来坐镇的关系,而选择性的忽视是因为他们买的房子实在臭名昭著跟他们服务态度的问题。他们之前就没钱请厨师,现在钱全花在装潢上了,更是没钱请。 不过没关系,苏蓉咬牙,她系上围裙,左手拿把菜刀,右手抄起大饭勺,说。“没厨师没关系。”,她落下豪言壮语,“放着我来!” 阿七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地瞥眼她。他由内而外地发出声沉重的叹息,毫无信任地摇了摇头拿起扫帚到处扫,扫的满房间都是灰尘。 对于他这般不相信的模样,苏蓉当然很是气愤。于是她化气愤为动力,闭关在厨房修炼满三个月,再次出来端出碗皮蛋瘦肉粥,阿七尝过后砸吧嘴,对她评价道其实你比我还要去适合研究毒药,听得苏蓉颇为开心个吧啦,她当场招出缄情跟阿七又杠上了。 至于盛歌知道苏蓉并没有死去这个问题,是苏蓉托旧友告诉她的,她怕盛歌真的以为她死了,并为她这样的人悲伤欲绝。只是她有点遗憾的是,即便她告诉盛歌这一切了,而且她还就在安陵主城从未移动过,然则盛歌依旧没有来看过她,一次都没有。 盛歌是不是真的对她这样的师父失望了?她不知道,她只是维持阿七互怼的生活来防止她继续想下去,她不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也不会想知道。 直到我们来了,她才明白她彻底再也见到盛歌了。 “不其实”我想说什么,但最终对着失魂落魄的苏蓉,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身后传来声清脆的话音。“谁说你晚了?”,我们回身,但漠倚靠门柱站在我们身后,“不是说三天么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他的表情依旧很是招欠,可这回,我破天荒的想要去相信他的话,即便我清楚他说的根本就不可能。 没去看旁边苏蓉的反应,直至他们依次下楼一窝蜂赶到我们面前,我始终保持沉默。不想打击他们的热情,又在心里暗示这是不可能的,让我对此十分纠结,连天气突兀地便阴沉都没发觉。 没听清他们之间是发生了怎样的对话,我垂首,耳边嗡嗡直响,像是有上千万人意图同时对我说话,又像是通讯装置链接不当造成电流故障的声音,总而言之格外不舒服就对了。据后来苏舒回忆,他连声叫我好几次我都没听见,心里被闷热的天气弄得有些浮躁,直接拽起我的手臂往马车上拉。 这正是造成我缓过神后,陡然意识到我已经安坐于马车,连安御峰他们也在内,身边的人全围过来关切地问我的场面。我一时间心里略微慌张,招架不来他们热忱的慰问,还是但漠c苏舒以及风无迹三人率先理解我的苦衷,把他们打发走,才令我心里舒坦点。 自由风吹动而扬起的窗帘一角,我看到快速往后退去的事物,觉得眼熟,随之我忆起当初马车驶来安陵内城的情景,四下推断,方悟了这是正要出安陵内城。在往旁看去,不出意料瞧见靠在门边闭目养神的苏蓉,正想说些话,我瞟见与其他人交谈正欢的但漠,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连忙用内力询问他。 屏气凝神,内力自丹田上涌,我抬眼注视脚下地板,未动唇,却知道问题直奔但漠而去。“你小子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但漠徒然一愣,视线警惕地瞄过一周,浅笑谢过他人关怀,才不紧不慢回答我的话。 即便动作不变,我依旧能想象出若是他正面站在我面前,将会是怎样的动作。“不前不后,不多不少。”,他的声音依然自带几分笑意,“就苏蓉刚刚开始说‘这是一个小姑娘拯救快入歧途的杀手的故事’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你们背后了。还有,不要扬起你的眉毛,我不是偷听,我就光明正大地站在你们不远处听的,谁叫你们一个两个都没感知到我的存在。”我能想象他摇头晃脑地在我面前来回晃悠,边晃悠,边口里还振振有词地说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火的辩白。 好吧,那看来一开始就在了。我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但漠却是对我发出询问来。“话说盛歌姑娘”,但漠停顿片刻,我看去,他是在为安御峰解决问题走神了,等与安御峰的话题结束一段时间后再次问道,“盛歌姑娘是怎么意识到自己要死了的?难道是因为天道给她灌得那些药吗?但是不对啊,裴雅儒没说那些隐患啊,而他对自身医术那般自信,所以不可能的那么又是怎么回事呢?”他问的这些很有道理,苏蓉大抵由于被“盛歌时日不多”这个消息惊得蒙了双眼的缘故,是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的。故此我除去佩服他小小年纪的观察力与抓重点能力外,对怎样回答他的问题也犯了难。 没打断他自说自话地推问,我认真听完他全部问题,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回答他。总不能打击小孩的求知欲吧?我烦的厉害,但漠与那些孩子士别三日久别重逢,自有很多话要叙,索性管不上我这边,也给了我靠门细细捋清思路的空闲时间。 实际上他所问的这些问题的答案我是知道的,盛歌也曾告诉我,但我不晓得该如何对他解释。盛歌的回答是她不是第一次穿越了,每次穿越都是在固定的岁数,她如今快到那年纪了,也就快回去了。 她说她穿越的时候天气向来不是怎么好的。原本我不信,现在徒然乌云密布,空气气压极低,闷的人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我现在就相信了,相信她所说的话,同时也在思考,会不会因为她的问题,我也就因此穿回去了? 不是没有可能性,不是不存在的。 但我想回去的心日渐变少,可关键是那里没什么我值得留念的。家人?别逗了,他们在我五岁那年就死了。亲戚们?我唯一见过他们一面就是在家人死后分我家的那间破平房跟前门绑着的那只老到不会下蛋的老母鸡。朋友们?可我交朋友少有交心的,有交心的距离渐远,阶级层次不同也都淡了。至于人生伴侣跟家庭的问题更不用说了,我都没有。 似乎那世界能真正令我感到挂念这种情绪的,只有楼下菜市场八块钱两块的枣糕,我手机里的《猫咪后院》跟我今年的年终奖。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么想来我那一辈子还真过得挺可悲的。 就是没机会知道那帮亲戚会不会因为我在帝都的那套一百四十平米连带阁楼的房子跟那辆我宝贝得不行的克莱斯勒的归属问题吵起来。我觉得会的,他们哪怕是我家那间房子跟母鸡的归属问题都能吵得头破血流,况且这些是我攒老久钱才买下的,怎不会闹得更欢呢。 回去诈尸看看的想法开始在我心里蠢蠢欲动,我甚至有一头咔嚓得了好穿越回去的想法。 说起来不是我自夸,我上辈子有车有房,事业大有小成,还不抽烟酗酒沾染恶习,更不会在外面花枝招展脚踏两条船,怎么说怎么是个老实人。为何还是没有女朋友?这是我内心深处里的不解之谜。 哦,对了,我记得有个长发靓女跟我解释过为什么拒绝我的原因。我记得她好像是说“对不起,你太优秀了,让我打心底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是在对不起你。”好像是这样。 这理由给的那还真是很棒棒喽? 记得还有个短发俏妹子也曾和我说起过。“哇你原来长这么帅气的!看你在网上的个人简介还以为你已经是个‘哦都桑’了呢。不过我还是不能跟你在一起哦,因为你的心态太老了,我喜欢追求浪漫!所以对不起啦,不过你真的很帅的,但看脸跟身材很合我的胃口。”好像是这样。 追求浪漫你还上相亲网站的?我心态老,我是佛系青年,我长得帅还真是对不起哦。 还有一种解释,是最令我难以接受的。“抱歉,我们不合适,因为你长得太过于美帅美帅了,一看你性取向就不正常,所以拜拜吧。”肯定是这句话。 对于这个理由,我只能说长得帅赖我喽?长得帅真的不一定花心的你听我解释。 诸如此类,只多不少。 这样看来,我上辈子过得还真挺憋屈的,从小到大,都是挺难受的。 我不想回去了。 我也大概明白盛歌跟我说她要回去时的眼神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话,不想离开这里的主要原因,只有一个。 这里有我所在意的事物,有我所在意的一切,所以我不想离开。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直截了当,因为就是如此,它便是真相。 然则盛歌此时大约已经离开了,她极其不舍,留念这世间,也得要离开。念及此,我开始对她有些同病相怜的感情了。 我想我大概理解她说的仓木嘉措的那句,“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忆”的那句话了。我回忆起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眸映着水色,仿佛有汪清泉在她眸中流淌。 天空自远处发出声闷雷,我陡然一惊,瞬间回神,这才意识到马车被安陵主城门口的侍卫所拦截已久。苏蓉不好出面,但漠他们对侍卫呛呛得厉害,却由于呼啸而过的风的关系,我听不真切他们的话。 模模糊糊听了半晌,期间我一直都在盯着阖眸抱胸倚门的苏蓉,蓦地心里有冲动驱使我站起身,掀起门帘,走到外面直面手持长枪站得笔直仍在据理力争的侍卫。侍卫瞅见我没过多吭气,继续坚持不懈地跟但漠讲道理劝他不要意图踏出城门,我在旁边听了没多久,心里有些好笑,就出声问他,你又为何断定我们出了城门便是危险的呢。 话音甫落,侍卫这才正眼看我,他瞥见是我出声,眉毛皱得都快在前额凝成疙瘩。“律例如此写,我们便是如此行。”,他铿锵有力地回答我,“律例上说‘凡类似如雷雨交加,风雪交加,雾气弥漫的日子,切记不可劳作,应卸去一切的工’,我们只是恪守成规。” 听后我笑了笑。“我们只不过是出趟内城而已,不至如此吧?”,我乘他想出反驳的话以前快速转移话题,“再者说了,我们在城内也没干什么。但我们出城,无论干什么事情你都管不着不是么?” 风嗖嗖的刮,刮的耳畔生疼,仿佛风声像是在对我哭诉什么。侍卫听完我说的话,腰更直挺,眼神凌厉如翱翔天际的老鹰,就只当个守城侍卫也太屈才了些。 “就因如此,才更不可。”,他对我说,“你最好别想钻任何的空子,想都不要想。” 瞅着他这幅模样着实有趣,我便脱口问他姓甚名谁。他忽地一愣,随即冷哼着对我说。“男子汉大丈夫,坐不更名行不改性,我乃迟士涯是也。”,他紧接着又说,“你休想对我家人做什么手段好来威胁我。我告诉你,我着实不怕你,因为我家人早就在六年前那场灾难全死去了!”他正说的时候,眸中罕见的映着水色,他同僚放下手中的枪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同感安慰。这铁血汉子少见的鼻尖都红了,眼眶发着热色。别看他说的脸红脖子粗,即便对我吼着,我却能直观感觉到他最后那句话卒然的悲哀,那种天地间孑然自身的悲怆。 我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想拍他肩膀,够不着。一时间我只能拍着他的手,一遍遍地对他说对不起啊,我戳中你的伤心事了,都是我的错啦,你也别伤心了。可能是带孩子呆久了,父爱有点泛滥。迟士涯低头对我吼道别这么没大没小的,别以为你这样我就能心软放过你们。 这时候风无迹站出来了。“实在对不起啊,迟士涯大兄弟。”,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对迟士涯说道,“但我们有个朋友在安陵外城,快要死了,车上是她唯一的亲人,想要看看我们那朋友的最后一面。这您就通融通融吧,毕竟这是她最大的心愿。”他虽然说得不见得那么感人至深,可他的语气实在恳切到连我都为之动容。向来任谁都不会为难个长相可爱的小孩子,何况还是有如此令人叹惋的理由。 迟士涯听风无迹说完后蹙眉不止,他的同僚听后在他耳边悄咪咪说了些什么,他忍不住仰天长叹。“好吧。”,他摇头,城门发出声闷哼,“姑且让你们走吧,我就全当没遇见你们了。”他最后一个音节落地,便被狂风所飘散。城门发出吱呀的拉长音,冲我们拉开足以通过辆马车的缝隙。我们上车本欲朝迟士涯道谢,可迟士涯自城门打开后直视前方,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我们便明了他的意思,安安静静地缩在车内等车驶出安陵主城。 大道两旁的树的树冠被狂风吹得在空中乱舞。大道没人,以往热闹的长街也没有坚持叫卖的了,连远处人家飘渺的炊烟袅袅都在未出烟筒半尺便于风中飘散。最先,温度不在那么闷热的喘不过气,空气逐步开始潮湿,深嗅仿佛能嗅到一鼻子浓浓的水。其次狂风怒号,雨未至,雷先行,窗外白光乍现,紧接着闷雷声自远方滚滚而来。赫得车内有些怕雷的孩子突地原地一蹦半尺,连忙抱团,声音颤抖地恍若再来个雷就能被吓哭了。 似乎特意为了证实我的言论,雷雨闪电哗然而至,霎时间雷雨交加,狂风大作,好不热闹。车内小朋友在原地蹦了又蹦,干脆抱团取暖,纷纷抱上明显不怕雷的。其中要数但漠跟苏舒身上的最多,他们俩个胳膊分别被人抱住,怀里还揣了两个。至于最少的么不晓得是不是我的表情太生硬,脸色太冷的关系,根本没人来找我。 说起来,我原先不这样的。然而不知为何,到了这里觉得做什么表情c说话用什么语气都感觉由衷地累得慌,搞得我现在脸上基本没什么表情,说话亦是没有任何语气可言。 估计这是遗传。我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尽管不知是遗传何人,但现在这看起来生人勿近绝对非我本意。 说起来,我真害怕我后来变成面部瘫痪患者。念及此,我伸出两根手指挑起唇角的肌肉,却觉得生疼还累得慌。幸亏彼时没有多少人闲到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趁机多训练下做出微笑跟哭这两感情极为极端的表情是需要唇角的弧度扬起或者弯下去多大才显得正常,这也是我的日常训练,避免我最终成为我害怕的模样。 胡思乱想间,马车经历番快马加鞭速度赶到隔经年时,果不其然,步凝正带人等在门口已是良久。我们快速下了马车,留下朱涵跟自愿留下的尤心在那里时刻准备,步凝高举雨伞护送我们进入隔经年,却在即将说出盛歌现况时犹豫不决。 “你说呀,快说呀。”秦淮景急得抓耳挠腮。 步凝两面作难,只好把求助的目光落在此刻最为镇静的我身上。看她着实为难,我捏拳放在唇边清咳,正好吸引全部注意力,刚要说话时,外面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声哄雷,吓得在场孩子们一跳三尺高。 等他们彻底安静下来以前,我在混乱中扽住步凝的衣角,悄咪咪问她盛歌姑娘的房间在哪里。步凝了解了我的意思,感激地瞧眼我,近前贴耳告诉我盛歌的房间在上二楼楼梯走廊尽头转角第二个,只是盛歌姑娘的情况我忙说我都知道,你不必太过自责,抬眼见时间差不多,我让她先离开,所有交给我。 纵使如此说,然则我还没想好该做什么。 只能硬着头皮带领他们前往盛歌的房间,脑海中一片放空,心想罢了,全随命吧,反正也就那样了。走到步凝说的房间门前驻足,看门缝理应并未关严实,我寻思说些什么话做个铺垫避免身后这些人尤其是苏蓉心理防线崩溃掉。谁料苏蓉先我一步,直接推门就进,步伐失了规律,连忙大步走至盛歌床前。 有她这般开头,他们也都陆陆续续推门就入。我留在外面听见些屋内的声响,心想果然逃不过命啊,便也推门踏进房间。 正如风无迹说的,我知道盛歌必然活不过第三天,故此伊始答应把东西交到苏蓉手上,出去同类人之间的惺惺相惜,还有替她感到的惋惜。我走过外厅顿步走进内室,那些孩子们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早已就不会轻易哭出声。苏蓉跪在盛歌床边,手颤巍巍地抚摸盛歌的侧脸,盛歌乖巧地躺在床上,衣冠整洁,双眼轻闭,嘴角勾起安详的弧度,恍若她仅仅只是正在享用美妙的梦境罢了,转日依旧会面带笑意,两边脸颊陷有甜甜的梨涡跟我们道声早安。 终究还是来迟了,盛歌回去了。 回去到不知道哪个没有墨言的世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故人归,你好 等我们带着王牧尘名义上急切需要的材料回到瑞阳山庄的时候,瑞阳山庄已是全满翻新了遍,守门弟子见是我们有了记性,便应允放行。我们一路带着东西先找王牧尘递交,递交完成后,王牧尘笑意盈盈地摸了摸我们每个人的头道声好,我们简单寒暄,才转而去至拿鹤宫,向娄祝师尊他们汇报下山游历的情况。 娄祝师尊听完我们的汇报后,罕见的垂眼敛眸,他颔首,发出声沉重的叹息。“竟是如此”,他顿了顿,抬眼望向我们,“你们做得很好了,下去好好休息吧。”他的声音依旧清冷的很,不晓得是不是听惯了原因,要比起最初相遇那时好了很多。 他这方说完,我们拱手,齐齐道声是,便拂袖退步至大门处,这才转身离去。期间步伐必定得缓步,不得动用轻功,守门弟子朝我们道安,我们同时也礼貌地朝他们回礼,直至走下最后一阶的阶梯踏在地面上,方可或大步流星或小步晃悠的离去。 这是规矩,也是礼仪。 巧的是,我们到瑞阳山庄的时候恰好撞上为庆贺每年前庄主例行回庄的庆典,此庆典实则唤作“故人归”,名字据说还是有年前庄主闲的没事干起的。故人归庆典的规模是瑞阳山庄除去跨年庆典外规模最大的庆典,此庆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朝天下广开言路,大开山门迎接天下客。在此以前,瑞阳山庄与瑞阳谷双方的共同名义朝丽饶乃至于全九囿发出请柬,持有请柬者皆可入瑞阳。 今天是瑞阳山庄与瑞阳谷最闹腾的一天,山门来往络绎不绝,守门弟子与巡逻弟子巡审更加严格,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估计这是全瑞阳最放松的一天了。我们在寝舍门口前分别,随后各自进入房间。汪禹晨自从在红尘客栈碰上我,就一直抱住我不撒手,我全当身上又多了个有呼吸有生命的腰部挂件,护住汪禹晨的脖颈处,以极其变扭的姿势闷头栽进软床跟床垫里,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身心都太累的关系,我闭上眼后不消多时便成功进入酣睡期。没有梦回周公,更没有做梦,我陷入深沉的黑暗,在黑暗温柔宽广的臂膀里沉眠。 没睡多久,模模糊糊地感到有人在唤我,我想大抵是幻听了吧,翻个身打算睡个回笼觉。结果不料似有人接着轻拍我的脸颊,我嫌烦,从被窝里挣扎着伸出手扒拉开他的手,坐床边的他似乎轻笑出声。之后我身上一凉,我就蜷缩成一团,随手往旁边摸,好巧不巧摸到汪禹晨,干脆抱着汪禹晨继续睡。 “嚯,睡得还真实,是真累了吧。” 这声音有点耳熟。 “要不先让他们睡吧,如果这么累的话。” 这声音也很耳熟。 “不行,不能惯着,要是惯坏了怎么办。” 这声音我更耳熟。 “你这是公报私仇吧?” 这声音我略耳生,不过我绝对是听过,还跟他经历番交谈。 “想多啦,想多啦,我只是想要锻炼一下他。”,他偏头对旁边的人如此说道,“是不是啊,‘小,舅’?” 猜出来是谁了,所以我现在更不想起来了。我抱着汪禹晨往枕头蹭,软枕细腻的布料令我异常舒服,似是很快就能迅速进入睡眠。 “好吧。” 王牧尘沉默了。他一沉默,我本来为彻底进入放松状态的神经顿时紧绷,求生欲促使我快速坐起,偏头看向端着盆凉水打算洒我脸上的安瑾锋。安瑾锋瞧见我醒了,即刻把凉水连盆扔了,大力揉着我的头说睡得真实哈,师弟晚上好啊。我没吭气,沉默地将视线自他的脸上转而略过围在床边一圈人的脸,他们大多我都认识,打他们身后望去,苏舒他们也等在茶几那边谈天说地似是在等我。 “真早。”安先森简言对我说,我却觉得这是莫大的数落。 “我只是”我想反驳,却想不出能够反驳的话。 安蕾昕师姐摸了摸我的头。“没事的啦,看你睡得那么香,强制叫你脱离睡梦这反倒令我有点怪不太好意思的,对不起啦。”,她莞尔,我顿时没有起床气了,毕竟谁能对个性格超好的美女发脾气谁注单身,“好啦,我们只是来叫你去庆典哒。你这是第一次正式参加庆典的吧。”她对我浅笑吟吟,我纳纳地点头答应声嗯,跳下床,简单整理服饰,束起头发,抱过正在睡得香甜的汪禹晨。 对于束发这件事我不管怎么练还是手生。王牧尘看不下去,拿过发绳帮我系好马尾,才拍了拍我的肩膀招呼我们道。“走吧,夜会要开始了。”,他偏头对我们说,“你们来这么久,还没参与过故人归的夜会吧。” 故人归的夜会是庆典的一抹亮色,它是以前庄主没离开瑞阳山庄前,每隔三年就会开办的夜宴,主要是加深各个家族与江湖友好的关系。不过同样在前庄主离开瑞阳山庄到处晃悠后,主办人的责任从前庄主落到娄祝师尊与玉生烟谷主身上,江湖众多侠士都以能够参与此夜会为荣,著名家族的大家长大多都同瑞阳山庄与瑞阳谷交好,故此全当找老友叙叙旧,何况就说现今瑞阳山庄与瑞阳谷建设这般好,足以当作庇护所,他们便有意借机考察场地来思考是否把自家孩子交给瑞阳山庄与瑞阳谷。 反正怎么想都是双赢。如此他们便每年都常来,他们一常来,瑞阳山庄与瑞阳谷就打出名声,瑞阳山庄与瑞阳谷打出名声,就可以自成一派,傲立于江湖前沿。 夜会很热闹,灯火通明,周围来往人群身上服饰各异,他们在这里抛弃身份地位的隔阂,尽有相谈甚欢的。我颇为好奇,抱着汪禹晨不出声色地到处张望,偶尔瞧见有俏娘子跟帅郎君在老菩提树下互诉衷肠,也曾略过半大小女孩扽住父母的衣角朝我腼腆地送上笑容,更是看见多人在亭下对弯明月把酒言欢好比快活。 这是我未曾见过的,我不禁好奇多了些。带我走在前面的安瑾锋瞥见笑出声,对我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现在看见的热闹都只是冰山一角,我待会要带你去的地方才是真正的热闹,赶紧抓住我的衣角,别一会儿被人流冲散了。 不得不说,安瑾锋在我眼里,他很多地方都算得上中庸,唯独在立fg这点上颇有经验。他说的话大抵都应验了,我抱紧汪禹晨,汪禹晨靠在我肩膀慵懒地打了个盹,趴在我肩膀继续睡。周围人潮人涌,我见不到安瑾锋标志性的发带跟佩剑,只能随机应变,顺大流往前方走去。 条条大路通罗马,倒不怕再见不到他们。只是我颠了颠怀里的汪禹晨,汪禹晨砸吧嘴,不知梦见何等好事乐出声,手不老实地朝空中舞,舞不到半刻垂下再安分地缩在我怀里酣眠。如果汪禹晨见到这幅热闹场面,不知道会不会被吓到哭出声我如实想着,毫无意识到脚步随人流来到处地方,等差点撞上前面人的大腿时,才勉强回神仰望面前的景象。 都是人,比我高的,看不见。我扁了扁嘴,空出手去拉旁边少侠的裤脚,少侠感觉到我,往周围望,结果没看见人,以为是幻觉,就再踮脚眺望远方。我不服气,再次扽了扽他的衣角。这回长记性了,张口在以不会打扰到汪禹晨睡觉为前提的音量提醒他,他这才垂首看向我。 “哎呦,看这衣服,这不是瑞阳山庄的弟子么。”,他瞧见我怀里的汪禹晨,笑嘻嘻地压低声音冲我说道,“你找我做什么啊?” 努力眨巴眼,我使劲让表情看得可怜些。“我我和我家师兄走散了。”我喃喃细语,语气尽量放轻,甚至听出哭腔的颤抖声线。 少侠哦了一声,弯腰一把抱起我,我可以压着他的肩膀看清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远处摆放一排的烟花,烟花后面站有同样数量的c举着火把的瑞阳山庄弟子,在众人激动人心的倒计时中,念到一,瑞阳山庄弟子齐齐将火焰靠在引线,烟花随之直窜夜空而去。 烟花在夜空爆炸,亮如白昼,在苍穹绽放出绚丽的色彩,霎时间,夜幕好像画家的画布,美得没有规则,美得惊心动魄。烟花爆炸的声音大得震耳,猛然些许烟火如细雪般自半空撒下,随即第二批烟花再次绽放,天空仿佛再次被颜料渲染出美丽的图画。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少侠在轻声对我说。“美不美啊。”他的声音很快被烟花爆炸的爆炸声没过,我蓦然点头,汪禹晨清醒过来,冲天伸出手,恍若日月星辰都能握于手中。 有呼吸贴近我的耳朵,我诧异,耳根发痒,忍不住用手挠。“你的师父是谁?”,少侠对我说道,“我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兴许会认得的。” 巧了,我细细思索,方开口回答他的问话。“师从娄祝大庄主。”我从他的眼眸中看到刹那间掠过的诧异。 “原来。”,他轻笑,“你就是王烨,怀里的是汪禹晨喽?” 原来我这么有名啊。我努嘴,反而去问他。“那你贵姓?”没了观赏烟花的心情,我抱紧汪禹晨避免他挣扎着掉下去。我瞧眼他,他突然笑了,不那么潇洒,倒有点怀念的意味。 “我啊”他话还没说完便顿住不往下说了,目光睁睁地望向前方。我随之看去,看见安瑾锋嘴角衔有笑意,眼神冷冰冰地望向我身后的人。 微风拂面,夹杂着燃放爆竹的火药味。我瞅见他的眼神后颈一凉,心猛地停跳半分,不得不说,安瑾锋正经起来真的挺吓人的。安瑾锋收敛起笑容,朝我们缓步走来,我能凭直觉感到他的目光其实是跃过我,一直落在身后的那位少侠身上的。 他到底是谁,我不仅对他的身份感到疑惑。少侠越发抱紧我,我们直到烟花结束,人群再次开始移动,还杵在原地未动半分。 安瑾锋对我浅笑,他探手揉了揉我的头。“烟花美么?”他对我浅笑安然。 我点头,随即感觉到片刻怪异。 灯光自以诺殿开始,以以诺殿为中心,逐步点亮所有灯光。此举本为无意而行,可只因瑞阳山庄与瑞阳谷实在太过于大,霎时间,不是壮观一词所能够概括的。 昏暗的烛光映在安瑾锋脸上,衬得他的眼神更是晦涩难懂。少侠看起来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安瑾锋在他之前开口说道。“好久不见,容无暇。”,他自容无暇里抱过我,“你回来了。”我潜意识想要跳下他怀抱到地上,可我的求生欲告诉我最好不要如此行。 少侠,也就是容无暇,朝安瑾锋笑了笑。“是的,我回来了。”,他转目望向拿鹤宫的方向,“我回来了”他似乎后来还说些什么,风吹过,在我听清他的话以前,吹散了他的话音。 实在没有法子了,我潜心动用内力跟安瑾锋说道。“那什么大师兄我有个请求可不可以说”我犹犹豫豫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安瑾锋果断截止于喉间不上不下。 甚至他都没有用内力传音告诉我,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不行,不可以的,你别想了。”,他直截了当地否定我未脱口的大胆想法,“我刚才就弄丢你一回了,可不能再有下次。若是平常姑且算了,可这回是故人归庆典。万一你要丢了,或者被人给拐了别这么看我,你那么蠢,也不是没有可能万一真的这样,你可就真的很难回来了不说我,就说王牧尘,你觉得如果你在此时走丢了,他会怎么样?”他说完这一长串话,事实上我听完后有点晕得慌,捋了半天才绕回来。随即我后知后觉地想起他最后那句话,仰头看天脑海里想象了遍。才刚开头,我就被吓得差点从他怀里蹦起来。 想象一下,最坏的,最不切显示的可能。我被绑了,绑架的那人想要挟王牧尘,结果王牧尘没有任何反应,然后我咔嚓了。 再次想象一下,也是坏的,还是很不切实际的可能。我被拐走了,拐走的人想把我卖了,买的那个人妈诶,不想了。 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更是坏的,是非常不切实际,也是所以中最自恋的可能。我被掳走了,掳走我的那个人意图不轨,打算用我来发起战争。王牧尘受到刺激,如他所愿的发起了战争,然后旁边的邻国见状打算从里分杯羹,结果丽饶乃至于全九囿因为我的关系又开始陷入战争的火焰中如此想来,我真是个罪恶深重的男人。 这个想法最令我感到不现实。没人会因为特殊的一个人而卷起战争,这是事实。而且我又不是红颜祸水,一笑全国都没了,说来这样也太恐怖了吧。所以这点肯定不可能,反正我的结局都不咋地就是了。 汪禹晨抓着我的脸颊往两边扯,即刻我清醒过来,一把拍去他的两只不安分的小胖手。扽了扽安瑾锋的衣角,他没搭理我。故此我坚持己见地从他怀里跳到地上,抓着安瑾锋的衣角不撒手,安瑾锋被我这出搞得极其猝不及防,他与容无暇同时垂首看向我,我拽着汪禹晨在他们的目光中依旧安然自若。 容无暇失笑。“真是”,他诡异地停顿半刻,才对我说出两个字来,“有趣。”他的目光极其玩味,我不说,但我后身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眼前衣角微扬,安瑾锋牵紧我站在他面前。“你回来”,他抿唇,似极其变扭地说,“对师尊请安吧。师尊还念叨你呢。”他说完偏头,直接拉着我转身,我拽着汪禹晨一起离开。容无暇听完安瑾锋的话,面上格外惊诧,安瑾锋却没有对他多加解释,紧接着,目光一转,我就看不见他了。 看不见就算了,我心里暗自直犯嘀咕。可对他们关系的好奇充满我的心,却自知不可对他人不愿说出的多加询问,我只能牵紧汪禹晨跟在安瑾锋身后。安瑾锋顿步,我差点没刹住车撞上他的腿部。“你是不是很好奇我跟他的关系啊。”,他偏头问我,未等我的回答,他自顾自说道,“好奇别人的呀,这可是个不太好的习惯哦。” 我不是,我没有。 还未能为自己辩白,安瑾锋自说自话地对我叙述段故事。“‘故人归’,还真成‘故人归’了。”他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噗呲笑出声,拽着我的手。 前路灯火通明,明亮得有些晃眼,眼前不断走过的人两两三三,却着实不少。有些聚在一起交谈甚欢的,有些跟安瑾锋熟识地冲他打招呼,更多的是聚在一起,在瑞阳山庄到处惊奇地左看右看的。在耳畔流连的,是远处高楼上唱起的赞歌,赞歌飘渺,听得依稀不清。安瑾锋在我前面清咳,清了清嗓子,才跟我讲起他与容无暇的恩恩怨怨。 距离略远,他有些单词我是听不清楚的。“容无暇其实是我师弟”他断断续续地说,我听后陡然一惊。 由此,我念起众人对我曾经说过的话。“不是都说,我才是你唯一的师弟么?!”我惊讶非常,安瑾锋顿步,转身看向我,神色阴沉。 仰头疑惑地看向他,他目光注视在我身上,终究叹出口气,目光习惯性地变得柔和。“没错。”,他拉紧我的手,缓步上前,“记住了,你永远只有我这一个师兄,我也只有你这一个师弟。” 容无暇,大概是被逐出师门了。 紧接着,安瑾锋向我缓缓讲起的故事,也证实了这一说法。 “原先,他还是我的师弟的。”,安瑾锋敛眸,“不过” “他叛变了。” 按安瑾锋的说法,容无暇原本是与他共同拜入“凌锋生芒”c瑞阳山庄庄主娄祝门下的。彼时安瑾锋还是个不讨喜的孩子,任对谁都是冷冰冰的,从来没有“柔和”这个概念,每天的全部重心落于练剑修医跟学习上,根本没有硬生生挤出时间给任何人。 不,错了,有个例外。 容无暇。 容无暇跟安瑾锋正如两个人一样,他们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安瑾锋整体气质就冷傲的厉害,其实只要破开他的重重防卫,就会发现他特别护犊子,跟只小狮子似的,虽然个头挺小,但领地意识贼强。容无暇却不一样,活得潇潇洒洒,尤其从小有安瑾锋这人衬托,更是显得好说话。他还特别爱随手撩撩人,这是我根据安瑾锋的形容推测出来的。还跟柳散不一样,他撩人有个特别的习惯,那就是他每次撩人都是真心的,不论男女。这就好像你问他单单喜欢或者爱一个人是谁,他说不来。但要问他,他爱谁?他就能噼里啪啦说一大堆人的名字,听得你就眼花耳聋,最后砸吧嘴回过味来,才恍然大悟他说的原来是所有他认识,再者称之为撩过的人。 你可以说他渣,也可以说他中央空调,但就是不能说他对每个人只是玩玩罢了。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换句话说正因为他是这种性格,才能成就了他这样的人。 至于他们跟王牧尘怎么认识的全赖容无暇。容无暇听说王家千金少爷来到瑞阳山庄,可开心了,前去接人,结果顺手性质的撩人了。 关键是,他好死不死地把王怜卿,也就是我妈,认成了王牧尘。贵族的衣服知道不?特别的繁琐,连所谓的便服都比普通人的衣服厚上不少,何况王牧尘那时候还是个性别特征没有长得非常明显的小屁孩,能看出来什么?当然没有什么。 王牧尘怕他妹妹被坏人拐走,就来早了,早早站在驿站门口等他胞妹王怜卿。结果容无暇同样来早了,原因是想看看传说中的王家龙凤胎,那对金童玉女,好巧不巧远远地瞧见王牧尘了。 关键在于此时是王牧尘第一次出家门来瑞阳山庄,人生地不熟的,脸上绷住高高在上的傲慢表情,徘徊在驿站周围等王怜卿。若落在别人身上,看在他板着张臭脸,任是何等胆大包天都得错步三分。可容无暇非得反其道逆其行,皮这一下,而且王牧尘这家伙从小就长得水灵,他就友善地上前寒暄。 落任何人身上被陌生人突然招呼上来都得惊措不少吧?可当时王牧尘也有点不正常,他从小娇生惯养管了,有人来帮他,他面上高冷得很,其实心里甚是感激。这时候我就要说一下了,尽管王牧尘这家伙看上去不好相处,也的确不好相处,还相当记仇,但敌我分辨的很清楚。有人负他,即便化成白骨也得掘地三尺把遗骨挖出来,有人帮他,即便那人是受万夫所指且穷凶恶极的大恶人,即便被众人斩去头颅,他也得找回那人的尸体,好好安葬。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大概说的就是他。 再说回来,王牧尘对于容无暇的第一印象还是很好的,如果容无暇没有要当他妹夫的想法的话。容无暇对于王牧尘的第一印象也很好,认为王家果然是大家贵族,教导孩子的教养真好,这姑娘长得真俊嘿,就是声音有点低。 没错,容无暇把王牧尘认成王怜卿了。 不赖他,因为王牧尘长得的确偏中性美,而且容无暇也不知道王牧尘跟王怜卿有什么区别,也没见过他俩。 之后,这一切的转折点在于容无暇无意识地说出,他此行的目的。本来这没什么,谁让他是这么说的。“我是来接王家的那俩孩子的。”,容无暇嘿笑道,“据说王家的姑娘都挺好看的。” 王牧尘顿时警醒。 而容无暇不知道该说他迟钝过头了,还是他故意的。反正他对于这一切都无所自觉。“啊,真想见见啊。”,他挠着头,“嘿嘿,那么漂亮的姑娘诶真的很想认识认识呢。” 王牧尘隐隐约约有勃立的前兆。 他瞟眼王牧尘腰间的玉佩,玉佩是龙翱翔于天际的浮雕,浮雕做工极其精细,却早已心下了然。“哎,我真的很想见见诶说起来的话,你看起来也是王家的吧。”,他瞟眼王牧尘,露出傻兮兮的笑容,“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应该知道的吧。”他越说,王牧尘的越坐不住,直到安瑾锋姗姗来迟,这才缓解了他们的尴尬。 驿站门口人不少,来往车辆多得是数不清的,而其中就属王牧尘瓯北的马车最为华丽。没过多久,远远地瞅见有匹不是那么华丽,反而还很简朴的枣红马向他们走来,枣红马停在王牧尘来时乘坐的马车旁边,有道浅蓝色的人影自马背跳下,仔细看去,方得知那是从拿鹤宫千里迢迢匆忙赶到的安瑾锋。 见到安瑾锋,容无暇也不逗弄王牧尘了,连忙跑上去问你怎么来啦,你不是上次门派会武受得伤刚好嘛,还不赶快回去躺着养伤呀云云。安瑾锋自然没有搭理他,瞅见驿站门旁面色甚是不善的王牧尘,大步向前,拱手作揖。 没尴尬太久,容无暇便缓步向他们走来,脸上笑容都不带变的。“原是王牧尘少爷,有失远迎,实在深感抱歉,是我们失了礼数。”,安瑾锋先装模作样地说了顿以上的话,固然他说的偏谦卑,但语气平淡无波,甚至连点起伏都没有,仿佛像是在叙述“今天早上我吃了什么”一般,接着他话题一转,“您的胞妹也就是王怜卿小姐,她现在还没到么?”他说话时连眼睑都未动半分,表情淡然如他面前站得不是大家族的少爷,而是一个与他并无关系的陌生人。 用王牧尘后来的话形容就是。“我跟你说,当时我就在想‘嚯,哪里来的小鬼,居然敢如此和我说话,有点意思’这种的。”,他哼出声,“我们当时只是来游玩的,结果他根本没有任何热情欢迎的架势,服务态度真的很差劲。”就是这样子的。 我简化一下。他的意思大抵是从来没有见过比他还拽的孩子,故此有点上心与不服气,谁料到人家根本不把他当回事,这种小孩子心性。然后就一直延续到现在?我念及此不禁诧异,哇塞,这还真是执着。 总而言之,安瑾锋当时整个人都招欠极了,但他自己还不自觉。 闻言,王牧尘为了维持他大家族出身的少爷架子,慵懒地挑眼安瑾锋出声问道。“你又是?”他话故意说一半,在场所有人又不傻,当然听懂了。 顺带说一句,用安瑾锋的话来描述当初初遇时对王牧尘的第一印象,他是这么说的。“没多大岁数还拽里吧唧的小鬼。”,他嫌弃地咋舌,“人个小,架子还摆得挺大。摆张臭脸,不知情况的还以为我欠他多少巨款,他前来讨债一样。”他的确是如此说的,我想了想曾经第一次见王牧尘的模样,心说他形容的还真贴切。 任由王牧尘在那里端着少爷的架子摆着空有的谱,他不禁挑眉,容无暇揽住他的脖子也没管,提袖于旁边负手而立。“瑞阳山庄庄主娄祝门下大弟子安瑾锋。”,安瑾锋紧接着有意所指容无暇,介绍道,“瑞阳山庄庄主娄祝门下二弟子容无暇。”容无暇在他介绍完后终于正色稳稳当当行礼,王牧尘瞅见即便面上还摆张臭脸,心里乐得都能开小花。 他刚打算虚扶容无暇起身,直听后面有辆马车缓步停下,他转步,马车夫挑起车帘,王怜卿踏在木板上小步跳到地面,看得王牧尘那是何等心惊胆战,连忙跑到王怜卿身边关切地询问她的身体状况。谁料王怜卿看都不带看他一眼的,直向安瑾锋他们走来,徐徐行礼,朝安瑾锋他们道声歉,问及为何,她开口说了。 那时候他们都不太大,尤其王怜卿更甚,与人说话声音并不大,温温柔柔的,带着奶娃腔,像是江南女子独有的软哝软语。“这其一,为的是我没有按照规定时间到这里,来迟了,我真的对此感到很抱歉。”,她的语气很真诚,不像她哥王牧尘,身上没有丝毫出身名门世家的傲气,“这其二为我的哥哥王牧尘感到抱歉。我这个哥哥虽然嘴狠了点儿,脸臭了点儿,人却是不坏的。他若出口说话伤了您们,我在这里替他向您们道声对不住。”她说完,纵使她说得都是真的,安瑾锋跟容无暇也对她生不起气来。 旁边的王牧尘瞧见心疼,伸手打算拉起王怜卿来,王怜卿不干,甚至要他也道歉。王牧尘对他这妹子向来是没办法的,只好态度诚挚地冲安瑾锋跟容无暇连忙道声对不住,如此,他俩一时间略有些尴尬,分别扶起他们兄妹俩,他们之间的隔阂倒由此缘故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最后坐得是王家派送的马车,王怜卿盛情邀请的,毕竟没人会对位漂亮姑娘的请求轻易说不,他们也就都听从王怜卿安排了。第一辆马车里的是安瑾锋跟容无暇,主要理由是交给他们两个带路,第二辆马车里的便是王牧尘跟王怜卿兄妹二人,他们在马车点上自远方送来的贡香,一者安静地看书,一者抱剑靠着车壁浅眠。 等到了下马碑,无需安瑾锋跟容无暇多言,王怜卿扽着不情不愿的王牧尘下了马车,老老实实地踏上逐步走进瑞阳山庄的路程。他们倒不像金枝玉叶的大家贵族里出来的娇气后生,硬是没吭一声c没叫一声苦地爬万言阶梯到对半的地方,由于王怜卿的身子偏弱,王牧尘看不下去,别好佩剑,蹲下直接背起王怜卿。 期间气氛太过于沉闷,王牧尘佯装打趣地问容无暇。对于瑞阳山庄,他来之前还是有做过功课的。“说起来您们瑞阳山庄内门弟子不都是姓安的么,怎么您却是姓容呢?”,他奇怪地问容无暇,为了防止被误会,他趁容无暇回答前解释道,“我不是有打听您的意思的我只是好奇,您要是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他的语气极其的难以形容,就是礼貌中暗藏疏离,疏离中独含傲骨的感觉。 他说完,容无暇倒是笑了。“别一口一个‘您’的了,怪陌生的。”,他豪气地挥手,“不就是姓氏问题么,这又没什么可称为的。我跟你说,其实是这样——因为我是被我爸我妈临终前转托给前庄主的,所以我是有姓氏的。至于为何瑞阳山庄内门弟子大多都姓安的缘故么呐,为什么?”他说到最后,转目瞧向冷冷冰冰在赶路的安瑾锋。安瑾锋瞟眼他,深沉地叹口气,才回答。 “是这样的。”,他朝王牧尘跟王怜卿解释道,“因为前庄主捡来我们的时候,我们年龄并不大,大概有这么——大吧。”他对空简单笔画出来,王牧尘跟王怜卿顿时明白他的意思。“能够懂了吧?”,他顿了顿,“然后前庄主就告诉师尊跟玉生烟谷主说捡来的孩子没有姓氏的务必要姓安,师尊跟玉生烟谷主纵使不明白什么意思,姑且顺着前庄主的话。而且你们也知道,前庄主每年都会回来,每年都会带来些新的孩子,所以这就间接导致瑞阳山庄内门弟子大多都姓安了。” 他解释的条条是道,逻辑清晰,但王牧尘又不解了。“可——”王牧尘才刚开个头,安瑾锋了解他的意思,接在他全把话说干净以前解释道。 安瑾锋偏头细细思索才认真且严谨地回答他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中姓安是有什么意义的。”,他强调后面的一点,“师尊也不知道,玉生烟谷主也不知道,或者说——除了前庄主以外没人知道为什么。” 王牧尘了然,他颔首。王怜卿抓着他的肩膀,他们缓缓朝万言阶梯最高的那一阶梯迈步。 微风拂过,带来缕缕清香,舒服的香气间接缓解了他们的疲劳,他们迈步的步伐更加坚定不移与奋发向上。他们大步阔首,胸口总是憋着一口气,好像如此这般就能够加快到达山门的脚步似的。这般心理暗示还是有点用处,不消多时,大抵过了半柱香吧,他们总算登上山门,山门弟子见是他们,便简单寒暄番放进瑞阳山去了。 刚踏进瑞阳山庄,王怜卿便轻巧地跳下王牧尘的背部,没有咋咋呼呼地到处蹦跶,更没有不屑一顾地对瑞阳山庄说不过如此,反而是嘴角扬起礼貌的弧度,眸中映着万千星辉。安瑾锋跟容无暇见此更是对王怜卿温和几分,语气温柔的连路过师妹偶然听见都震惊地瞪大眼。至于王牧尘,王牧尘也没有真得傲慢到不可一世的地步,他非常认真地倾听安瑾锋跟容无暇讲解,甚至没有丝毫可以称得上是蠢的问题,对于建筑,对于古董,对于瑞阳山庄的一切,他怀有的是敬重。 这倒令安瑾锋跟容无暇颇感惊讶,王牧尘与王怜卿的态度推翻了他们曾经想象过各种模样的大少爷跟大小姐。即便再如何惊讶,该做的依旧该做,该说的依旧该说,他们就极其不巧地在练剑台撞上玉生烟谷主和门下弟子们了。 身为瑞阳山庄大师兄,安瑾锋见状愈发镇静,他用眼神示意手无足措的安镇宁镇静,随后同容无暇躬腰拱手朝玉生烟作揖。“玉谷主,安好。”他们异口同声地说,玉生烟拂手,无形的力量令他们直起身站定。 胡绛源瞧见他们,缓步跑到他们面前。“好久不见啊。”,他先冲安瑾锋与容无暇道安,随后玩味的视线落在王牧尘跟王怜卿身上,“这两位是?” 受到他的视线,王怜卿不禁往王牧尘身后钻,王牧尘嘴角扬起格外自信的弧度,拱手打声招呼。“我是王家王牧尘。”,他眼睑下垂,敛去些神色,“我身后这位是我的胞妹王怜卿,她有些怕生,还请各位多担待。” 谁料胡绛源听后倒是笑了。“王牧尘和王怜卿?”,他莞尔道,“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任平生,你好 站在玉冰心旁边的安瑾锋闻声看眼她,玉冰心对此不为所动。玉生烟快不上前,众目睽睽下,直接一巴掌呼在胡绛源后脑勺上,听着就挺疼。“抱歉,此怪我管教不严。”,他朝王牧尘与王怜卿拱手,胡绛源老大不乐意地跟在他后面,用手挠着后脑勺,“我们是来找你师尊的,他现在在拿鹤宫没错吧?” 王牧尘与王怜卿面面相觑,安瑾锋颔首,容无暇刚对玉冰心沾露出友善的微笑,却被玉生烟的眼刀截在半路。玉生烟没在原地逗留太久,他向来极少到瑞阳山庄,基本上瑞阳山庄都是有紧要的事情,他带着一干弟子远到拿鹤宫去了。 直至他们远去,王牧尘才扬长的舒出口气,估计看安瑾锋最靠谱的缘故,方对安瑾锋疑问道。“他们?”他话没彻底说完,而安瑾锋基本上理解他的话外之意。 “兴许是因为‘任平生’的缘故。”安瑾锋隐带犹豫地回答。 任平生,是还在丽饶盛世末期便在江湖逐步建立的联盟,基本上盟内成员大多是大家贵族跟江湖上著名的门派。此时任平生已经逐渐进入正规,江湖上各门各派都对于参加任平生有种莫名其妙的荣幸。这次玉生烟找娄祝就是为了瑞阳山庄跟瑞阳谷其中被邀请其一,谁来代表瑞阳前来询问的。 王家作为大家族,而王牧尘作为王家少爷,自然而然对于这些事知道些。王牧尘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经理解,随后转而牵住王怜卿的手,继续随容无暇的步伐游玩瑞阳山庄。 估计那个时候王良仁,也就是我外祖父,便有想要把自家两个孩子交托给瑞阳山庄的想法了。他约莫早已提前感知到什么,对于后面的事情,丽饶的覆灭,大多都有了预感。 而瑞阳山庄众所周知,大得相当离谱。走过一天都不见得走完,何况他们是来游玩的。他们到达瑞阳山庄山门时,时间差不多就已经接近晌午,当机立断,他们决定先找荣锦轩的公孙大娘要午饭,吃完午饭,他们再去雅安楼里试试能不能打扫出空房间来,来提供给王牧尘与王怜卿暂时住宿。 索性当时瑞阳山庄的弟子还不是特别多,他们很容易就找到处方位甚好的两间空房。王牧尘很满意,他们挽起袖子共同地简单收拾好,再推开窗户查看天色,天色已然偏暗,等再次走到荣锦轩,荣锦轩里公孙大娘刚把食物端上桌面,他们见此赶忙跑过去帮忙,公孙大娘不太好意思地朝他们反复道谢,他们摆摆手,在长桌旁落座。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他们前看,典型的四菜一汤。 到了位子,王牧尘先跟公孙大娘道谢,扬眉浅笑佯装惊诧地说道。“嚯,看来你们伙食真不错哈。”,他把帮王怜卿把筷子跟勺递给她,“姑娘都如此漂亮,还那么心灵手巧。” 他后面的这话是对公孙大娘说的,彼时仍是小女孩公孙大娘无意间听见羞红了脸,容无暇大大咧咧地应声是啊,是啊,我们的妹子是不是都挺好看啊。随后话刚脱口而出,后脑勺再次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来自于安瑾锋的方向。 木质筷子贴近碗沿,王怜卿落筷,颇为无奈地拉住闹得欢快的王牧尘,说道。“食不言,寝不语。”她清清浅浅地说完,王牧尘随后果然老实不少,安安分分地坐在位子上,用筷子规矩地夹起菜往嘴里喂,细嚼慢咽,甚至不发出任何咀嚼的声音。他一装模作样起来,别说还真有点架势,故此他这厢板起脸,容无暇也不敢过多造次,安分守己地坐在位子上安静地吃饭。 说到这里,安瑾锋轻叹出声。“那是我吃得最舒坦的一顿饭。”,他感慨道,“后来没机会了,辟谷了。”他说得云淡风轻,我从中嗅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即将自他口中重见天日。 舞台在任平生。 没过多久,王牧尘跟王怜卿还没彻底逛完瑞阳山庄,任平生的邀请时间便近了。娄祝跟玉生烟的协商结果就是他们一同去,顺便征求得主办方的同意,他们都能带上自家弟子去。玉生烟不用质疑,带去的自是胡绛源他们,娄祝经历好番苦恼,多次讨论后,才决定容无暇和安瑾锋与其同去。 至于王牧尘跟王怜卿么应任平生的要求,王家一向是大家长王良仁亲自出面,他们到任平生就能直接回王家去了。 简单收拾好细软,因为任平生说是全部需求都能解决,完全不需受邀人出钱。他们登上马车,骏马发出声嘶鸣,朝任平生的方向撒蹄子,奔腾而去。 任平生的据点相对于他们较远,故此他们得比提前多时才能勉强赶上任平生的开幕。骏马奔驰,踏平小半个丽饶的土地,马蹄踏在南风青石板表面,苍穹炸出朵朵绚丽到灼目的烟花,灼目望一望就能让人泪水从眼眶留下来。 南风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很多,用安瑾锋的话来说,繁华程度对比起安陵只多不少。“也对。”,安瑾锋顿步,我抬眼望他,他的眸中映有的神色是何等复杂,“我忘了。你即便出生于丽饶,却没能见得着丽饶之国的全貌,连一叶知秋都做不到丽饶啊,它那个时候混乱固然混乱,但它还是一个国啊。” 他的语气没我想象的那般具有亡国无家之人的愤世嫉俗,相当的平静,仿佛他只是在对我说“听呐,那便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它虽然很差但是在我眼里可好了,你没有机会见到它真是太可惜啦”般。是那种提起它的名字,就会挺起胸膛,骨子里为它感到骄傲。自己可以说它万千坏话,说它建设不好,说它垃圾,说它好事不足c坏事有余;但那些话只能自己说,其他人说半句,就能原地跳起来破口大骂“你懂个屁”。 这大概就是爱国情怀。 想起来苏舒曾经对我说。“没有丽饶人不希望丽饶统一的,不是么。”他的语气也是这般。说起丽饶,他即便未曾见过丽饶的盛世,提起那个时代,他依旧会自豪的对我说“记住了,咱们的祖国最强盛的时候,可谓是人才辈出,富可敌国,四海万邦来朝,其盛名”云云。说得跟他亲眼见证过一般,双眼隐隐发光,映着万千星河。 万千人都在跟我说丽饶的盛世是何等的好,何等的繁华。尽管他们形容的都不尽相同,却总是带着怀念跟向往的色彩。都在说那是人才济济,人人富得流油,歌舞升平至天上去,都不见得被比下来。 读过余光中先生所写的《寻李白》么?那里有一句话。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 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 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说起丽饶的盛世,耄耋老人的双眸不会再混沌,哭泣的孩童会笑出声。 这是属于他们的自豪,也是我的。 烟花象征着任平生的开幕式已经开始,他们是所有应邀客人中第一个动身的,也是最后一个到达现场的。索性瑞阳山庄路途遥远是人尽皆知的,也无人对他们的迟到行为评头论足。他们就直接到会场,会场自有小厮守门。小厮见到他们,自觉接过他们的行李,看来任平生给他们准备好房间了。他们走进会场,会场众人都在,赵钱孙李,周吴魏王,还有大家族中冉冉升起的新星沈家大家长沈南松,以及江湖各个有名的门派,皆齐聚一堂。 门轻敲三声,任平生的盟主莫轩抬手凭内力自半空拉开门,正门大敞,其中的所有全展露与他们面前,娄祝与玉生烟领安瑾锋他们入门。王牧尘跟王怜卿入门前本是跟在娄祝身后的,在目及王良仁时,王怜卿本欲直接上去,王牧尘拉住她,用眼神示意她退下。 等娄祝近前,莫轩摸着下巴颏,忽地他兀自笑道。“可真是让我们好生等待啊,娄祝庄主与玉生烟谷主。”,娄祝跟玉生烟面面相觑,皆拱手,莫轩在他们之前挥手虚扶起他们,“罢了,瑞阳离此地较远,您们远道而来,已属不易。莫殇,领客人落座。”他拂手,有名身着华服,腰间挂有玉饰的少年踱步走来朝他们拱手,看来便是莫殇。 娄祝与玉生烟并无二话,负手缓步随至位上,胡绛源跟玉冰心等人表情依旧。安瑾锋不动声色地微扯了扯容无暇的衣角,容无暇立刻不再与魏家小姐调笑,赶忙轻道声对不住,在魏家小姐莞尔而笑中赶至他们身后。 坐到了位子上,容无暇也不安生。 “嘿,魏暮歌姑娘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啊,人心底也好好——” 安瑾锋哦了一声。 “难道你不这样觉得么?” 安瑾锋摇了摇头。 “那你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安瑾锋扬眉,南柯剑隐隐出鞘。 “那你是什么意思嘛。” 那还能说什么?你很棒棒吗?我在心里默默嘀咕,安瑾锋当然没这么说,南柯剑替他表明了他的想法。 在即将刀光剑影之际,韶光剑稳稳当当地停在他们中间,以绝对地力量阻止他们日常互殴。他们见是韶光,立即收敛气息,稳坐回原位。娄祝垂眼,放下茶盏。“注意地方。”,他的嘴唇未动半分,“这里不是你们造次的地方。”他摔下这两句话,便不再说了。 顺带一提,那个时候娄祝也不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活似根行走的冰棍。那个时候娄祝还是有表情的,即便面部表情并不丰富,但还是会突然之间来句语出惊人的话不自知。 那个时候师尊应该还年轻吧?我不禁疑惑地问向安瑾锋。 安瑾锋少见地为此问题为难些,他蹙眉细下思索,只过半晌,才给出我模糊的答案。“差不离吧。”,他紧接着训斥我,“怎么净瞎想师尊有老的时候么!”虽然语气严厉,但说的话,我实在不敢恭维。 烛火在灯盏明明灭灭的,像是瞌睡人的眼。安瑾锋走于灯下,目光望向远处,叹出口气来,习惯性的揉了揉我的头。“你呀”,他慨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怎么评价师尊的师尊不是你想象的模样,他其实——算了,你以后会知道的。”他话没说完,吊足了我的好奇心。 我这人,有几个不太好的毛病。其中最重的,要数我不知道并且好奇的问题一定会亲自找到答案这点。 如果要是没有后来如果要是没有亲眼见证 可惜了,没有如果。 任平生开展了,这次紧急聚会,为得还不是什么天下大事,为得是彻查小地方发生的事情。那地方名叫碧落,原因是因为那里的天很好看,可能够通往碧落的路,只有一条而已,那条路唤作黄泉。 为什么提到它们,就和后来发生的有关了。 碧落被血染,没有生还。这是莫轩跟大家提供的两点已知条件。单单这两句话,却足以令全场寂静。 并不是说这就代表他们怂了,我来解释一下,碧落原是过万的人口,一夜之间全部惨死,没有生还的事情还是在任平生潜人到地方查看后得出的结果。不得不说,当听到这件事情时,饶是我也不由得愣了愣。万人人口一朝消逝,连青蓝的苍穹都染上了血色,实在是太过于骇人听闻。 不出所料,全场听后,全是变了脸色。每个人的神色各异,酣睡中悠悠醒来的钱家大家长钱晴枫,环顾他们每个人的表情,噗呲笑出声。碍于他是大家族钱家的大家长,众人都不好对他做出什么过激的表情,有个江湖侠士看不下去了,直接站起来冲他说。“你是在笑什么,你睡着了再醒来就可以笑了?你该看看他人,至少得虚心问别人发生何事吧?”他这话干净利落,说得气息略急促,大抵钱晴枫没见过他这样直来直去的人,又不禁扶首笑了。 江湖侠士气得差点拔剑上去,钱晴枫负手,瞟眼他,江湖侠士便在原地动弹不得。“多谢这位少侠的提醒,的确是我错了。”,钱晴枫扬眉吐气,“不过巧的是,我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你们在震惊的是什么。让我猜猜碧落被人血洗了,没错吧?”他眯起双眼,有意无意地视线往主座的莫轩身上瞟,莫轩当即拍手,轻笑出声。 单调的拍掌声响过,莫轩收敛起笑容,半阖眸看向钱晴枫。“钱家主着实厉害。”,他先是赞叹出声,语气不像是在说假话,在话未能彻底落地前,他转而又说,“就是不知道钱家主对于此事——有何见解啊?”他抿唇,双手合十轻顶住鼻尖,目光落在钱晴枫身上。 折扇一敲手心,钱晴枫面色冷了一瞬,即刻笑意爬上嘴角。“莫盟主实在高估我了。”,他甩开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扇,“我只不过是懂些小聪明罢了,那些啊,上不了雅台。”他扇着折扇挑达,莫轩也不会难为他什么,就手请他落座,厥后开始商讨碧落的解决方案了。 碧落被血染,怎么说也会在民间互相传起耸人听闻的传言了,若被有心之人多加利用,岂不是正中巴不得丽饶尽早灭亡的人的下怀。首先,任平生作为在江湖跟朝廷两方面有名有号的联盟,自当率先做出表率,彻查此案,还碧落父老一个交代,换天下人民一个清静。 这时,我好奇起另一件事情了。 不知道为何,不论我隐藏的多深,安瑾锋总能轻易看出我的情绪。“钱晴枫钱家主是个厉害的人物。他嘛江湖据说他能通晓古今,虽不知晓是不是真的事情,不过他很有远见是真的。”,他顿了顿,“不然钱家也不会成为历经丽饶浩劫后依旧全族昌盛的几大家族之首了。”他这般说,我心下多少对此明了。虽未能明说,然则我心里模糊地对未曾谋面的钱晴枫有了大概印象。 是个狠角色啊据说钱家原与各个家族尽数交好,基本上是能帮衬的便帮衬,不能帮衬的便出上份微薄之力,在江湖上挣下义气干云的名气,还是在钱晴枫任职前期扛出来的。随后丽饶乱世当头,他人不敢多动钱家半分,生怕染上忘恩负义的罪名。而他倒没靠着名气游说各大家族撑起钱家,他靠着老早以前开采的矿脉跟一手栽培出横跨九囿的情报聚集地点心知楼,硬生生于乱世扛起整个钱家屹然不动。 钱晴枫这人,说他大智若愚,差了点;说他蠢笨至极,瞧他前期赶出来的事儿后期结出来的果,没人再敢数落他半句蠢笨。但在安瑾锋叙述的时候他还既不显山也不露水,还是在装疯卖傻,外界都在传“要不是钱家没别人了至于把一家之主的位子让给他?”的模样,还不是后来令人折服的钱家大家长,还是个少爷心性的新人家长钱晴枫。 至于碧落他们曾多次推测,众说纷纭,检验碧落群众的尸体的活落在以医学见长的魏家魏式微身上了,奇怪得是,胡绛源好像认识魏式微家长来着,看眼神应该是的,只是他没有特别点出来而已。玉生烟并未想要强功什么的,用后来玉冰心的话就是。“出力不讨好的谁要干谁就干,我不干。反正有人乐意当这个冤大头,我们碘着脸还热脸去贴冷屁股?”她说是这么说的,可她眼神飘忽,手脚略微不自然,我也不好明摆着戳穿,只能由她去了。 讲道理,除了检查尸体的,跟朝廷通报的,驻扎的,剩下的大多都得去勘察现场。故此,除了魏家跟沈家,以及各个家族门派的些许人,都会派些精英弟子前去的。然而由于碧落这件事情要尽量减少影响,他们只能派些在现场或知道此事的人前去,瑞阳山庄与瑞阳谷距离较远,门派弟子基本不知道此事,此责任直接担给安瑾锋他们了。 “那任平生呢?任平生总不能没有动作的吧?”我偏头问安瑾锋,安瑾锋神秘莫测地对我笑笑。 “这是自然。” 任平生肯定要出人,还是不会是小人物。只不过他们千算万算就没算到,任平生派出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任平生下任盟主莫殇。 出手可真大方。 “呦,还真是少见啊。”容无暇抱胸如此说道。 魏暮歌比他好点,人家姑娘拱手作揖,把马车位子让出来。“莫少主,好久不见。”她不咸不淡地说,莫殇礼让几分,没有直接登上马车,反而自马厩中挑出匹良驹,跨坐马背,骏马长鸣,在他们马车旁边转悠。 “不用,多谢姑娘好意。”他朝魏暮歌颔首。 看来魏暮歌还想说些什么,徒然有辆马车横在他们之间,里面是王牧尘王怜卿兄妹跟另外一个不请自来的小子。按理说,大家族派出的基本上都应该是些虽然精英但不甚讨喜,举足只轻不重的人,谁料此次他们慷慨的很,尽是些最佳继承人,除去沈风辞这个不知为何挤去他弟的名额硬要跑过来的小子。 话说当初他们三个是从马车里挤出来的,其中就属王怜卿最可怜,夹在他俩中间,想要离开吧,却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被波及到。其他妹子看的心软却又无可奈何,王牧尘见她妹妹被欺负更生气了,撸起袖子捏拳想跟沈风辞好好理论,沈风辞这人刚得很,说要理论他也提袖打算互相抡出一拳以示尊敬。怎么说王怜卿是王牧尘他妹妹,亲妹,肯定会站王牧尘那一边。沈风辞这人尽管再如此刚,他还是个君子,怎么说都得收敛点不伤到王怜卿。沈风辞这一收敛,王牧尘不太好意思出全力,别说他俩自己感觉,就看客感官而言,都觉得他俩打的极其憋屈。 幸亏,容无暇一剑挑一人,把他俩给挑开了。安瑾锋在他身后,南柯剑随时待命,再望安瑾锋身后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的王怜卿在他身后朝王牧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也不是说全场就只有容无暇厉害,敢一剑挑一人,其他人武力值就弱到不能看。 首先明确其他人并不弱,他们没出手原因之一,在于王牧尘跟沈风辞地位高,即便他俩地位不高,他们背后的两大家族同样令人叹为观止。他们不敢轻易动手,万一伤着了赖谁的?给自家添麻烦赖谁的?这是求生欲,不赖他们。这其二,他们跟王牧尘或沈风辞其中任何一人都不熟,贸然出手——如果这是他们俩个交友的方式,打断了人家深交该如何?这也解释不了。 再其次,他们也都是孩子心性,看俩人打架,也算是在枯燥无味的旅行中多添点趣味。无论分出输赢,反正他们家长问到怎么伤的,他们俩的面子肯定不会让他们说出真相。这样想的话,出手与否都成不需要思考的选择题了。 这当然只是我的想法怎么说,后来才知道是我阴谋论了。其实只是因为容无暇出手太快,他们还没来得及帮上忙,容无暇就搞定了。 要论事实与否么还要看其他人怎么品了。 话说回来,容无暇挑开他俩后,直接一手一耳朵,把他俩扽得直呼痛,又没心思再战。“你俩也是,都多大的人了。见面还吵吵,吵吵有意思么?”,容无暇松手,无声地说,“再者说了,让别家看你们笑话有意思么?” 挣脱开容无暇魔掌的两人揉着发热色的耳朵,闻言相视而望,皆哼出声背对着,不愿再看对方一眼。只不过沈风辞站得方向对莫轩那边,王牧尘就有点惨了,正冲安瑾锋,安瑾锋微怔,他紧接着又转回笑似非笑的容无暇那边了。 至于王牧尘为什么会跟安瑾锋不对头。不仅其他人说不上来,连当事人双方也说不明白个因为所以来,只得模模糊糊的说,大概就是对上眼神,你就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这种感觉。但众所周知,他们两个人对彼此除去那毫无缘由的反感外,其他都挺赞赏的,这也是个极其奇怪的地方。 我觉得吧,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属于那种: 我拽可以,但若是遇上了比我更拽的人,这就不可以了。 奇奇怪怪。 幸亏王怜卿看得出也读得懂气氛,连忙跑到王牧尘旁边进行简单慰问,顺带数落顿他鲁莽,王牧尘拍了拍她的天灵盖说哥这不是鲁莽,哥这是胜利的勋章,结果被沈风辞在身边拆台道去你的吧,你的胳膊还没我一半粗。再说沈风辞那边,王牧尘那边自成团体,沈风辞也是如此。沈风辞是沈家实锤过的沈家下任大家长,套近乎的人肯定要不王牧尘的人多,自然更比身旁王牧尘的左右虚假。女孩子纷纷朝他嘘寒问暖,男孩子们大多同样争先抢后夸奖他,这些话沈风辞都听得耳朵生茧子,再不经意听到王牧尘发自内心的关切询问,他还是个孩子,心里肯定难受得很。 这就跟沈家与王家之间拥有的的距离一样。 明明只是咫尺的距离,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年龄还小,还是个孩子,沈风辞肯定想不通,于是乎便有了出言讽刺王牧尘这出。王牧尘情绪刚被王怜卿的数落压下去,结果又被沈风辞勾起来了,他特别不服气,便反驳你这跟细抽抽的柳条有什么资格说我。此话一出,谁与争锋,他们差点又杠上了。这回安瑾锋跟容无暇都没反应过来,王怜卿的动作最快,一人赏了一暴栗,动作之快,令人咋舌,倒真有点实际作用,王牧尘跟沈风辞捂着头顿地彻底安静下来。王怜卿还没来得及数落,莫殇绕了圈原路,骏马踏地,踱步到他们面前。 骏马威风凌凌,鬓毛与马皮的光泽一瞅就了不得,可威风了,然则对见惯了这些的王牧尘跟沈风辞等人没什么强烈的特殊反应。莫殇也不沮丧,昂首挺胸地驾马至他们面前,目光冷冷瞟向他们,没耗费太多口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此时更该干什么。 莫殇的冷跟安瑾锋不同。若说安瑾锋冷起来像是远至极北运来的冰块,莫殇就是寒冬腊月伸向你脖颈的那只罪恶的冰冷的手。 倒非常具有人情味的一点是,莫殇没有一走就走老远,而是缓慢地,像是在等他们能够跟上。容无暇耸肩,安瑾锋收剑归鞘,王牧尘护紧王怜卿入马车内,沈风辞本想大大咧咧直接就进,被王牧尘请下去了。实在没办法,沈风辞拍了拍屁股,跟容无暇与安瑾锋挤一辆马车。 这就奇了怪了。 “不是,大兄弟,不是我说你。”,容无暇挠头对沈风辞说,“你没有马车的吗?再不济可以到孙荣威他那里挤挤的啊?我看他们挺欢迎你的。” 这话倒使沈风辞闷闷不乐了起来。 “你不懂。”,沈风辞郁闷地说,“他们欢迎的不是我,欢迎的是沈家大少爷,未来沈家的大家长。” 此番说完,基本都明了。 这回是安瑾锋,安瑾锋极其不解地问他。“可你完全可以自己找来辆马车的啊?”他可记得王牧尘那副他有钱就万能的模样,到处找马车,没马车也得要驴车,反正就是不乐意走。王牧尘的恶习给尚且年幼的安瑾锋的价值观带来极大的改变,以至于使他潜意识的认为所有跟王牧尘同等地位的,都是这副德行。 其实他这么想也没大错,关键错在他碰上沈风辞这么个不乐意跟别人特殊的奇怪的人了。“我是偷溜出来的,也就是说,我占了我们家的名额。”,言外之意沈风辞根本没有带多少钱,啊不是,是指沈风辞成为离家出走的叛逆儿童了,“原本那个名额是打算给我弟弟的。” 他们噢了一声。 “但是我没有让他走,我趁大家都睡着的时候顶替他来了,反正我们长得很像。”,沈风辞歪头想了想,“我弟弟他打小就体弱多病,再加上他是庶出的孩子,而且此番勘察极其凶险我怕他会有伤害,故此匆匆赶来。” 有理有据,情理上来说这回答的已经足够具体了,可容无暇此时又有问题了。“不是,你身份贵重,难道你出来你家人不会第一时间察觉到么?”他这方困惑着,沈风辞不禁干笑三声,才解释道。 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清咳三声清了清嗓子,方向容无暇与纵然把话没说出口但也相当好奇的安瑾锋开口叙述道他离开沈家的心酸史。“这是没办法的事。”,他垂首,目光由此落在地板上,“无疑,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件事情,所以我来时才挤的王牧尘的马车啊,不然你以为我鼻子愿意受那熏香刺激啊。” 这倒也是。王家跟沈家不对头,能查上对方马车?不现实,当时那情况都没人有心思挑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过去了。 而且原来王牧尘自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味道奇怪的熏香吗?我仰头看眼安瑾锋,安瑾锋直视前方,双眸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仿佛微微映着细小的光亮。汪禹晨拽了拽我的手,我偏头看他,他揉着眼睛没有说话,我福至心灵地抱起他到怀里。其后发现差点再次找不到安瑾锋,连跑几步,蓦然回首,却发觉他站在灯火阑珊处,等着我的到来。 有了固定的位置,我就有点不急不缓的意思了,慢慢走到他眼前。安瑾锋扫眼我们,他从我怀里接过汪禹晨单手抱着,空出手来拉紧我。我们穿过川流不息的人流,至安瑾锋顿步停下,我抬头下意识扫眼周围,忽然察觉我来过,细细思索却忘了是什么时候。此时我眼前掠过片衣角,恍然这里是当初看烟火的地方。即后再看去时,容无暇杵在我们眼前,眉眼带笑,视线却落在安瑾锋身上不动。 “师尊怎么说。”安瑾锋冷漠地开口问道。 听见安瑾锋这句不带有任何情感波动的话,容无暇对此只不过是耸肩浅笑安然,因为容无暇似乎已经彻底习惯安瑾锋对他在心里把他划分到陌生人的行为了。“师尊”,他感受到安瑾锋的视线跟南柯剑身映在灯光下的光泽,忙改口继续说,“娄祝庄主说也没有说什么,而且我没义务告诉你吧?我现在身份又不再是瑞阳山庄的弟子了对吧,又不需要像以前那样事事具细地通报给你吧?”他说得极其嘚瑟,仿佛在他心目中被逐出瑞阳山庄不过和吃茶淡饭般归于小事。自然而然,这番话触怒了安瑾锋,南柯剑当即出鞘,容无暇轻声提醒他此时不是他时,可是在故人归上,安瑾锋只能憋着一口气收剑归鞘。 说真的,我真的是首次看到安瑾锋那般吃瘪了,内心分外震惊。容无暇倒对这事情习以为常般,晃晃悠悠地朝我们走来,步伐飘虚且暗带劲地,怕是日常习武不停歇留下来的条件反射。他走到我们面前去,先吊儿郎当地拍了拍安瑾锋的肩膀,随即揽过安瑾锋的肩膀贴耳说了什么,他故意用了内力,我听不到的,但安瑾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差了。 肯定的是,我更加好奇容无暇说什么了,但容无暇只是对我露出友善的微笑,根本没有讲话转告给我的。我只能作罢,等他离开约有三步的距离,朝我们晃了晃手,随即转身,逐步藏于人流中远去了。 而安瑾锋依旧不为所动,他等容无暇真正混入人群中离开了,即刻叹出口气,牵起我的手,便在瑞阳山庄随处走走。他绝对看穿我的想法了,然而他依旧没有打算告诉我的想法。“以后你就会知道的,指不准那天你即便不想知道也会被迫知道的。”,他颔首,眉毛轻扬,“好吧,现在还想接着听我讲故事么?”来往人群有些夹杂着瑞阳山庄的弟子,瑞阳山庄的弟子瞅见他挑眉,一个个跟见了鬼一般。我抽了抽嘴角,心道他到底在众弟子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形象啊,轻点头,安瑾锋瞟眼我,时隔多年故事再次徐徐地展开在我眼前。 黄泉路是条蛮长的路,路偏曲折且颠簸,坐在马车里感受格外不舒服。倒也没办法,他们干脆告别马车,结完帐单,跟马车说拜拜,才继续走上通往碧落的道路。 这一下马车,才哗然发现黄泉路其实特别长,路面乍一看平常无奇,实则真正踏上才发觉其中奥妙。尤其有一点对在场诸位极其有针对性,那就是在黄泉路附近,根本用不了轻功。 怪不得碧落基本上很少与外界城镇沟通,落在其他人身上,估计也不会轻易出去。 换个意思,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得老老实实地走过黄泉路,才能抵达如今的死城碧落。他们这一行人大多都是大家户跟大门派出来的,不像其他小门户人家那般怕疼怕麻烦吃不了苦,他们硬是一声痛呼都没吭,走完黄泉路,正式抵达碧落大门。 碧落大门大敞,血腥气味单靠城墙根本抵挡不住,怪不得周遭皆受刺激。而大敞的大门,仿佛在对他们说,我早已聊到,欢迎你们的到来一般,着实渗人,有些小姑娘与小男生没见过这种阵势,当即哭到反胃扶墙嗷嗷大吐。 无论如何,他们还是走进了碧落。血流成河,尸遍满地,有些死尸因腐烂的已有时日,都已经面目全非,发散出种种恶臭。秃鹫徘徊于碧落上空,却因未知的关系,它们没有立即冲下来饱餐一顿。这时候便见的传说中碧落的天空的,干净的令人感动,真倒如其名,美得撑得起碧落两字,但衬托起如今碧落的惨状实在讽刺了些。 此时远方响起些嘶鸣声,不是由风传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碧落,你好 登时,全凭自觉,门派弟子在前护住后边的大家贵族子弟,而大家贵族子弟中的男孩子拔剑站在女孩子身前护住她们,形成重重的护卫链。其中唯一不同的大抵是王牧尘跟沈风辞,王牧尘的浩宇剑出鞘,沈风辞的断影刀被他本人拿在手里,安瑾锋的南柯剑悬在他们旁边。他们站在最前列,作为九大家族新生代中的佼佼者,他们毅然决然地护卫住第一线。 至于他的妹妹c我的妈妈王怜卿,她自知本身实力不能令她位居前线而不受伤害,便自觉隐居后线。不过她是手上提剑,剑名天玟,始终保护在第一线上屹然不动。 嘶鸣声渐近,他们每个人都绷紧神经,前排有些已经有用内力浸地前去探路,却被砉然砍断,他们多数都满头大汗,有些甚至直接当场快要倒地。容无暇手疾眼快地扶住安瑾锋,安瑾锋勉强提起精神,脱口便是惊煞众人。 “实力恐怖如斯我不能探清它们的虚实”他断断续续地说完后,在容无暇的护法下,安瑾锋当机立断原地打坐。为了速度恢复状态,胡绛源在他身后打坐,调整内力流通,双掌触及安瑾锋背部,为他传功。 转角处逐渐显现出其中影子的大概模样,绒毛极多,尖牙利爪,似乎一拍地面,地面就会裂出大缝。他们顿时警醒,拔剑张弩,时刻准备与未知生物正面交锋。 微风拂过之处,并未能驱散浓重到欲要滴血的血腥味,爪掌拍地的声音在片静谧中异常清晰,仿佛合着呼吸的频率跟心跳同拍。他们全做出起势,安瑾锋跟胡绛源皆站起,按时间推算,此类凶兽如今应在他们面前展露全貌,可他们不但连庞大的身躯,连影子都未见得半分。 难道隐身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如此想到,随即团团围绕中心最弱且没有任何自卫能力的女孩子们围成圈,紧握剑柄的手心浸出手汗。 随即从不远处发出来声熟悉的嘶鸣声,他们齐齐陡然一惊,连忙张望,并未见得半分。嘶鸣声愈来愈大,甚至都找不到可以准确落招式的方向,此时有声甜美的女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诶,好可爱诶!” 闻声他们看去,原是赵家嫡女赵熙婧,赵熙婧蹲在一只模样神似猫类的小白猫,她边对旁边谨慎的人说笑着边试图用手逗弄小白猫的下巴。在她伸出手的时候,估计她没注意到,但除她外的众人都看见了,此猫青色的双眸中闪过丝异色。王怜卿一把拉回她,天玟剑指猫鼻,猫立即无辜地歪头看她,双眸的阴郁退得一干二净。 赵熙婧立刻推开她,极其不满地对王怜卿说。“你干什么啦!你没看它都快哭了吗?”,她鼓起脸颊,“真是的,快把剑收起来啦,寒光凌凌的,会吓着它啦。” 紧接着她又说了大堆啰里啰嗦的话数落王怜卿没爱心,听得王牧尘隐隐按捺不住想把浩宇剑刃给她脖子划道的,却碍于她背后的赵家的实力,只能咬牙切齿勉强忍下。王怜卿比他好说话得多,虽然仍旧警惕那只诡异的猫,但真就收天玟入鞘。 这般无声的忍让,赵熙婧似装作全然不知内情的模样,重新蹲下来,张开双臂,欲要拥小猫入怀。小猫喉咙发出声唔噜的杂声,奔向赵熙婧。王怜卿突然意识到这声音跟方才转角处听闻的嘶鸣声相仿,她立刻推开赵熙婧,天玟出鞘,剑身勉强抵住“小猫”的利爪。 “小猫”展露出它真正的全貌,雪白的皮毛,青色的双眸,锐利的爪牙似是隐隐带有寒光。茹雪,按理来说,全场对它最熟悉的应是莫殇了。莫殇见到是它,持剑的手略微有些颤抖,幸亏基本没人注意到他,不然若看到他的表情不知该做何感想。再说王牧尘,王牧尘瞧着王怜卿落了下风,立时浩宇剑撞开茹雪即将摁断天玟的爪,王牧尘移步守在王怜卿身前,却未及身后阴风阵阵应是而起,正当他闭眼,王怜卿大喊他的姓名时,断影刀应是而至。 断影刀就跟它的名字一样,锐可断影,快可离影,断影刀的刀身发出声震鸣,却刚好接下茹雪的迎面一击。王牧尘了然地浅笑,安瑾锋的南柯剑身隐有残影,容无暇的逍遥直接杵在他跟茹雪之间,逍遥剑一份多份,剑阵骤起,茹雪杵在阵心仰天长啸,徒然莫殇的尚卿剑直击容无暇要害。 “莫不是”我动了动眼珠,心下对此情此景有了计较。 有人拍了拍我的天灵盖,不用猜我也知是安瑾锋。安瑾锋既没有搭腔,也没有否认,他转而却把过去的事情续下去。 莫殇此举着实惊人,容无暇被逼无奈,只得提起逍遥剑抵挡住此击。固然并未对容无暇造成如何巨大的伤害,不过茹雪趁机挣脱出剑阵,茹雪长鸣,掌拍阵心,剑阵应声而碎。容无暇猝不及防一口心血吐出来,他往地上啐了口血痰,再用袖子一抹嘴角的血迹,狠狠地瞧向冷漠依旧的莫殇。不晓得是否是幻觉,莫殇看向他的目光带了些歉意,却只是一瞬,便被茹雪一把遮住。 南柯剑刺穿他面前的茹雪的脖颈,血渲染了茹雪洁白的皮毛,茹雪憋着口气抬爪意图一掌拍死容无暇。容无暇以内力为界,未料到茹雪可以穿透所有法术,这倒是他措手未及。 “容无暇!”安瑾锋着急地大喊。 一声轰鸣,溅起带血的烟雾。安瑾锋想去察看容无暇的情况,却有只茹雪挡在他面前,南柯剑比他更快,直接穿透茹雪的手掌,茹雪吃痛,随后跳离原地,安瑾锋感到双腿连带整具身体都猛地往下坠。脚下瞬间结阵,阵法极似结梦之国的囚阵,安瑾锋咋舌,南柯剑应声落在他身边。 在九囿大陆,正如丽饶之国以内力见长,释梦之国以空间为主,斐波那契以崇尚天赋而结梦之国与集梦族人,是极其擅长结阵。 例如他脚下的这个,名叫囚阵。囚阵顾名思义,阵为囚牢,位于阵内,不得动弹,是结梦之国基础阵法之一,也是每个人打小都会的学习阵法。囚阵在结梦之国属于基础法术,却唯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很难看出阵眼。阵眼是阵法的中心,一般来说,位居阵眼才能看清阵的全貌,才有可能逆行破阵。囚阵固然在结梦之国是属于人人都会的,但别的国家却极难学习。 而且结梦之国的阵法是根据阵修的个人实力判断的,彼时彼刻,安瑾锋脚下的囚阵,却以是达到高阶阵法的程度了。安瑾锋咬牙,伸出两根手指,点天枢穴,再点肩膀,最后运用内力至丹田,探手,手摁在地表,以内力窥探囚阵范围与阵眼。 阵眼就像阵法的心脏,施以内力探知,便可多少感应到全阵重点。 屏气凝神,安瑾锋潜下心来,静静地感受内力脉动,内力自他手流入一个方向。找到了,他睁开眼,南柯剑跃过他头顶,插在阵眼,阵法撼动不止,整个阵法应而显露无疑。隐隐约约耳边有些声音,安瑾锋听不清,他凭直觉摸到阵脉,一拳砸在阵法的生门。 为什么说囚阵是普通的阵法呢?原因就在这里。 基本上普通阵法无论高阶与否,生门都找到后,只要轻微攻破阵表,就可以彻底破解法阵。 这便是其中奥妙之处。 然而,若非结梦之国本国人,学起阵修都会异常艰难。别说圣级大阵法,就说普通的阵法,他们可能耗上一辈子也没能参透其中真意半分。 破了阵,安瑾锋总算能吸口浑浊的空气来庆贺他来之不易的自由,却不料有人格外急促地再唤他。他乍一听没听清,侧耳想细听去,倏地耳畔扬起一阵风,他被人扑倒在地,南柯剑蹭过他耳边直向茹雪而去。 血在半空飞溅,安瑾锋后脑勺磕在硬石板,生疼,他挣扎着抬眼,视线正对上眼眶都红了的容无暇。“你是傻了吗!”,容无暇朝他大吼,嗓音听来分外的沙哑,“我叫你那么多声,喊得喉咙都破了你还没听见,你是聋吗!你要是在分神一小会儿,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离得安瑾锋很近,加上说话声很大,搞得安瑾锋有些耳鸣。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容无暇,他只能捂着后脑勺说声。“哦。”安瑾锋摊手到眼前,手上并没有太多鲜血,他后知后觉地瞧眼容无暇,容无暇呲牙咧嘴地把左手提起来,于半空抖了抖。 很明显,容无暇对他的回答极为不满,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哦?”,他怒目圆睁,“你知道你刚才差点就死了吗?”安瑾锋听后蹙起眉,抓住容无暇的衣衿滚到一旁,南柯剑回到他身边。 即便大敌当前,容无暇依旧不为所动,他大口喘息,才将呼吸频率勉强定在个合格的频率。“你我之后再跟你算账。”他说罢,逍遥剑紧紧地握在他的手上,胡绛源自不远处带人前来,渡影在空中掠过光芒,王牧尘跟沈风辞护着王怜卿赶来,魏暮歌在他们身边,手握把萧,她拔出萧头,赫然变成尖锐的匕首。 “准备好了么?”断影刀插在地面。 “你说呢。”浩宇剑刺透手掌。 “小心!”天玟剑划破长空。 “哎呦,你可真”逍遥剑的剑气于地面划出沟壑。 “闭嘴。”南柯剑斩断剑影。 “喂喂,都注意点敌友啊,我可是援军。”渡影与拳头同时砸到肉上,听着就觉得生疼。 “管好自己。”落雪剑柄处的星落与半空划过漂亮的弧度。 “大师兄!大师姐——”第五曼的默格弯刀与半空旋转而过。 全场大抵真正经历过战斗的屈指可数,他们反击之路格外不顺,茹雪的姿态在日光下尽显获胜者的骄傲。莫殇站在远处未动半分,他周围是最干净的地方,有个孩子瞧见他,哭着扑抱住他的大腿,却被莫殇皱着眉头一刀了断。 这番举动再怎么惊人,此时也无人有心管理他事,皆以保命为上,甚至有些人此时就生了逃命的心思。不过转瞬之间,有人在人群中哀嚎出声,安瑾锋跟容无暇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赶到,茹雪全部由此退下,神色慌张好似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此战过后,他们受得伤全豹不轻,容无暇手疾眼快地扶起有些虚脱的魏暮歌,注视安瑾锋提剑小心翼翼地接近刚才哀嚎的那人。 此时莫殇清点过人数,他们最重不过重伤,并未有人当场死亡,只不过却是少了一位,细下问之,原是钱家养子钱思量。钱思量约莫便是方才哀嚎的主人了,而又会是何等的惨状令茹雪退下呢?等到了腰间挂有钱家独有的香囊的钱思量身边,钱思量如旁边的碧落城民般面目全非,身上散发种种连香囊的清香也抵不住的恶臭,他的如光佩剑静静地躺在他身边,连如光的玉饰也失去了光泽。 姑娘们刚瞅见一眼,就用袖子或者香帕无助口鼻。王牧尘环顾四周,立刻用衣角擦干净手,自怀里掏出千金难买的锦布帕子来递给王怜卿。王怜卿没收下,大大咧咧地护送魏暮歌走至钱思量身旁。魏暮歌是魏家嫡女,医术精湛,她黛眉想用手翻动钱思量依然半凉的躯体,且被王怜卿止住。 随即王怜卿从袖兜里掏出块与王牧尘方才所掏出的大致相同的锦布帕子,在场人多数认得,价格在市面上贵的离谱。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是,王怜卿把手帕递给魏暮歌。“您不嫌弃的话,就用这个吧,别上手了。”,她莞尔而笑,“这布料还是很好的。”魏暮歌闻言推三阻四,还是抵不住王怜卿的热情。 而王牧尘在她们身后举着未收回的手帕,脸色极其奇怪,沈风辞在他旁边忘乎所以地捧怀大笑,容无暇叼着根草根抱剑没什么表情,安瑾锋冷冰冰地抽动嘴角。王牧尘先瞟眼安瑾锋,安瑾锋根本连看他都没看一眼,再瞧眼沈风辞与虽然不知道沈风辞在笑什么却也陪笑着的几个人,目光直接跃过人群落在王怜卿的背影上,而备受注视的王怜卿全部身心都放于靠把细长匕首检查钱思量躯体的魏暮歌身上,时刻准备若有问题就立即拉魏暮歌战略性撤退。 身旁多了一个人呼吸,安瑾锋抬眼瞥见容无暇吊儿郎当地叼着根天草根,佯装不在意地往他身边蹭。被原主发现也不做任何解释,反倒更光明正大地缓步走来,一脚蹬在墙面,抱剑抿嘴淡笑不语。他的笑容不同以往,极其诡异,容是安瑾锋同不由得过多侧目而视,如此容无暇笑得更欢了,笑容可掬,笑得令安瑾锋摸不到头脑。 首先眺望远处,再其次,容无暇才哼哼唧唧地说道。“刚才很刚啊?”安瑾锋第一反应是先四下扫过周围,确定胡绛源跟玉冰心在与莫殇协商,第五曼小师弟抱着默格弯刀傻兮兮地对他笑后,安瑾锋即刻意识到原来容无暇是在跟他说话。 为什么说他“刚”?原因显而易见。 合着人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念及当初,安瑾锋不甘示弱地自鼻翼发出声闷哼。“彼此彼此。”他如此说道,罕见的加了语气的话令容无暇惊讶地挑眉,噗呲乐出声,结果乐极生悲。他用手背抹干净嘴角吐出的浊血,不着声色地把血迹处理干净,之后没心没肺地扔给一路走一路吐血的楚天阔师弟他身上最后一颗调息丸,楚天阔朝他感激地点了点头,将调息丸喂入嘴中,点穴咽下去,拖着备受伤害且多灾多难的大腿,找安暮霭小师妹寻求简单的救助。 目睹全程的安瑾锋没吭气,顿了半晌,才万分感慨地叹道。“你还真是好心。”安瑾锋这句无缘无故的话非常自然的脱口而出,说完后搞得他本人都很奇怪,但容无暇没特别点出,反倒是拳比唇边掩唇失笑。 “你比任何人都明白安暮霭小师妹的心到底在谁身上。”容无暇突如其来就是这句,把安瑾锋呛得不上不下的。 “我”安瑾锋想解释。 然而容无暇没心思给他可以解释的机会。“我知道,你的全部心思在师尊跟师门上了,全瑞阳山庄最受欢迎喜爱且众望所归的大师兄。”,容无暇笑似非笑地对安瑾锋说,安瑾锋隐约察觉出不对劲,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听容无暇继续他的话,说道,“既然摆清了自己的地位,就更得好好惜命。你有想过失去你后的瑞阳山庄会怎样么?你有想过师尊惊悉后会是怎样的心情么?都做到这份上了,人就不能太自私。” 这一连串的话说得贼快,别说彼时这个除了日常学习跟师门外就没怎么对别的事情多上心的安瑾锋,饶是我也被绕晕了,理了半天,还没理明白。“这个”,我不禁咋舌,“他到底是关心你还是讽刺你啊?我为什么觉得如此怪异呢” 话音甫落,安瑾锋深沉地对我点了点头。“说得没错,我也这么觉得。”,他皱起眉头,“我现在都没搞懂那时他到底要说什么。” 好吧,纵然是如今不在一门心思扑在日常学习跟师门上的安瑾锋,照样还是不明白彼时彼刻容无暇的意思。 彼时安瑾锋只是觉得容无暇居然少见地开始关心他,而不是一昧的把麻烦一窝蜂全丢给他,心里果不其然甚是惊奇。“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他淡然地拍了拍懵圈的容无暇的肩膀,“你不要再给我” 话未说完,容无暇偏头在他背后瞧见了什么,连天草根都不嚼了,当机立断抱着安瑾锋轱溜溜滚到地上。安瑾锋从地上站起,打算拍干净灰尘质问容无暇,不料容无暇拽住他的衣角往下拉,他重新跌回地面。脾气还未发作,只听身后传来声轰然巨响。 “血洗碧落一事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恶件,也就是说这是有计划性的事情,甚至还有未知的陷阱在碧落各个角落等待着我们的光顾。”,安瑾锋垂眸沉声,汪禹晨舔着冰糖葫芦染了满脸糖浆,我用袖子替他擦去脸上的糖渣,安瑾锋等在我们身边,直到我重新伸臂握住他的手,他才继续说,“我们不知道还有多少危险,至少那时候不知道。那时我就想着,如果不是容无暇拽我那么一下,我估计就没命了” 然则容无暇的状况不比他好,他强行破阵,本就体有内伤,再加上经历番耗尽心力的战斗,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再经历番背后轰炸。他一口浊血不收控制地咳在地面上,与地表流淌的血迹混为一色。这回轮到安瑾锋有点懵,安瑾锋在听到他近乎要把肺咳出来的咳嗽声后,立即掏出百松药丸,掰开容无暇的口硬塞进去,其后拉容无暇坐地,传功与他。 此番稀里糊涂地下来,容无暇情况果真好很多,可他却不领情。“你的情况也不比我好哪里去,你”容无暇打着坐,嘴上还絮絮叨叨得没完,气得安瑾锋当时吼他声安静,随即调息,这才结束了传功。 说真的,我很怀疑安瑾锋对我们这些他看着长大的,尤其我,总是絮絮叨叨的习惯是因为容无暇潜移默化的传染他的。 结束传功,他也有机会解答容无暇的问题。“至于你说的和你没说完的那些问题,我用一句话回答你。”,他垂眼骤起,探出手搀扶容无暇起身,“因为我是你师兄。”远处本应前去探路的胡绛源他们由于惊闻声响的缘故,前来察看情况,安瑾锋扫眼容无暇,赫然发现容无暇同样注视着他,眸中一闪一闪的,仿佛映着水光。 无疑有他,安瑾锋即便再不理解容无暇的想法,也不仅苦笑出声。他向容无暇伸出手,容无暇容无暇同样把手递给他。 走到半道,安瑾锋忽地卒然想起一事来。“你要是痛的厉害,我可以背你的。”,他假装没看见容无暇的脸色,兀自说,“没关系,你比我入门小,情理之中是可以的——” “不可能的。” “你也别这么好面子,能好面子有什么好处么?听我的——” “不现实的。” “再说了,你每次趴在假山上睡着还是我背你回来的——” “别想了。” “我——” “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话还能这么多的呢?” 安瑾锋彻底没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一女术士,你好 协商的结果是他们必须分出一部分人在更加深入勘察以前回去把情况通报给任平生的本部,那些人是最安全的,他们不需要碰触到未知的危险。而这些全凭自己自觉,剩下的人随莫殇继续往里探察,这是他们的本职。即便回去是没有人保证的安全,甚至得要他们再重走一遍黄泉路,饶是这样,离开的人也是不少的。 可能比起麻烦,更怕死在没人知道的角落吧。 王牧尘执意让王怜卿回王家去,王怜卿本不放心王牧尘的,但是容无暇扑上来挽住王牧尘的脖子,说有他在放心吧,再加上不远处大家都在那边抱剑等候王牧尘归队,王怜卿就放心地与他们道别踏上黄泉路。至于沈风辞,多数人都认为他离开家门只是暂时闹脾气,没料到,他跟王牧尘同样,是主动留下来的人之一。 “作为未来的大家长,我当然不能离开,我得告诉他们,我亲自到场地探察过,根本没有问题。” 不知道沈风辞从何而来的自信,反正死拉硬拽他,他都不离开。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只能让沈风辞雄赳赳气昂昂地加入到勘察大队里。 值得一提的是,魏暮歌也没走,好像是为了检查碧落城民的死因,她没打算离开。她是他们全队少有的女性了,多少安瑾锋他们总会照顾到她。玉冰心她本身就强悍得不像柔弱女子,基本上都是她罩着别人,全然没给其他人罩她的机会。 越深入碧落,血腥味越浓重,连在高空盘桓的秃鹫都不复存在,彻底连任何生命都不存在。莫殇轻阖眼,朝远处伸出手,不远处即刻发出声血肉爆炸的响声,他收回手,抬眼,偏头对他们说道。“前面没有埋伏了。”,他的语气特别冷淡,仿佛只是刚做了件极为平常的事情而已,“走吧。”他挥袖,走在队伍前面,他们不禁面面相觑,随后接着前往前面未知的道路。 并未有所谓的嘶鸣声,全程安静到只能听得见耳畔飕飕的风声。玉冰心始终手压在落雪剑柄未动半分,安瑾锋手握紧南柯剑剑鞘,容无暇叼着天草根,长条银棒在他手间打转,眼神似是漂浮不定然而却特为警惕,胡绛源活动者腕关节,渡影稳稳当当挂在他腰间。第五曼跟诸位同为自愿留下的同龄人被他们保护在后排,缓步警惕地不断走向前,即便如此,他们的手心微发冷汗,不停地吞咽口中的涎水,脚步显有虚浮。 正即他们草木皆兵的时候,突兀地来声响亮的咕声,刺激地他们差点把手上捏的诀全部甩出去,直到稍显冷静,他们才仔细察问到底发生何事。他们这一问,问出名堂了,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来自淮东郡兰泽山不老门门主思华年门下关门大弟子朝思暮身上,朝思暮本并无异色,直到熟悉的咕声再次响起。他羞了脸,挠头欲解释,话却总出不了口,只得默默地看着他们。 气氛瞬间凝固,起风,风掠檐角,他们身后的琉璃楼阁齐齐发出声脆响,叮铃咣当,像是在高唱起碧落远古的歌谣。莫殇注视着朝思暮,登时,他极其罕见地笑出声。“居然这个时候c这种环境,还能有心思感受到饥饿感。真不知道是该说你什么。”,他仰头看天,天色变得些许昏暗,再歪头考虑,“也该累了,好吧,我们先找来些饭食填饱吧,必要的时候——你们懂的。”他话已然说完,安瑾锋跟容无暇再与胡绛源对视一眼,王牧尘挑眼沈风辞,沈风辞自鼻翼发出声不屑一顾的闷哼。 来的时候,应属早晨,彼时便已经接近晌午。何况他们舟车劳顿,加上走了那么多的路,到了这里也早已超过饭点的时间,再者说碧落的环境是在不咋地,空气里腐尸与血腥味浓到分不清,姑且感受不到饥饿。此时日头近落,他们刚经历场激烈的战斗,体力消耗甚为迅速,而他们又不是铁人,也不是能理智控制住的成年人,不说饿的前胸贴后背,没累倒在地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们的胃与肠壁也理应开始分泌出促进消化的胃液跟肠液了。 在死城寻找可提供饮水以及饭食的地方是极其艰难地,哪怕它当初是有多么的繁荣昌盛。即便没有朝思暮这出,莫殇他们也得考虑哪里才是适合暂住的地方,毕竟只用一天是勘察不了整座城池的,不论那城池土地是否辽阔。 再次走了许久,走到脚酸,他们出乎意料地已经适应在碧落这种怪味浓重的地方呼吸,不会再出现像刚来时——只是浅嗅半口空气,便能扶着墙壁边哭边吐的情况了。至于可以暂住的地方还没找到,但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危险,这令他们由衷地感到片刻开心。 走着,也随即说着。他们身上大都除了丹药就没有带什么了,毕竟还是法定不能凝结积梦石的年龄。丹药属于有补品带来吃着玩的,有属于实在不行救命用的。补品药丸的话,王牧尘跟沈风辞都很慷慨,万金一粒的丹药被他们拿出来当做糖豆来暂时果腹,其他人做不到他们那么豪气干云,顶多把身上除去救命的药全掏出来了。若是用得上的就吃了,反正在碧落干吃补品也没什么有益的用处。 意料之外的是魏暮歌,魏暮歌从袖兜里掏出些小甜饼,这可比入口即化的丹药填饱肚子多了。她羞涩地笑着说这是她亲手做的,材质略差,比不得王少爷跟沈少爷的丹药,却能填些肚子,垫吧垫吧也好。此时,普通人家劳作三辈攒下钱财才能买得一颗的补品丹药,跟内里面粉未干的小薄饼是完全没有可比性了。他们倒不在意什么价格与否,吭哧吭哧啃着薄饼,边吃还边振振有词,这可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这是饿的,处于此等环境的他们自是没有发觉,可出了碧落,他们估计在马路边瞅见云吞摊都能狼吞虎咽地朝商家要极大碗。这可是金银玉石给不了的东西,他们估计能记一辈子,正如同我面前对这件事念念不忘的安瑾锋一样。 无疑有他们,嘴里吃着嘴上还念叨着的只有那几个,像当时安瑾锋此类少年们的性子,浅浅对魏暮歌道声谢,简单吃过薄饼,就已经够了,无所谓再说些备受感动的话。魏暮歌倒不是特别介意,他们简单垫肚子后,没有任何疑虑地继续上路。 毕竟只是薄饼而已,能垫饱多少? 不过走一段路的功夫,就够他们再次饿得哭天抢地欲生欲死了。 当然,此种人只是会在心里叫唤表面还是甚为古井无波的。谁让周围都是安瑾锋啊,莫殇啊,玉冰心啊,楚天阔啊,这种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脸上就只有那么一种表情的人。啊,对了,楚天阔除外,他本性并不是那样的,他是自己把自己逼成了那样,内心还说不准是何等混乱。楚天阔是因为安暮霭小师妹喜欢安瑾锋那种隐忍而不失优雅的性感的性格的男生,所以他其实是努力让自己像安瑾锋靠近而已,其他是真的比较性子偏冷了。 单调的走着实在无趣至极,容无暇抱着脑袋开始哼起歌谣来,歌谣是他家乡的俚语,他们听不太懂,旋律却有可以使他们感到安心的成分。他们也不太紧张了,逐渐放松呼吸,在万籁俱静的时候,歌谣毫无征兆地响起,飘渺的歌曲散于风打尽音律。 不消多时,约是也有他们没注意到的成分,他们顺着大道,找到家飘着旗帜,旗帜写单字“客”的客栈。客栈的前门闭得死死的,挂客栈门屏上的匾额中间裂开大道痕迹,他们看不到客栈的真实姓名。这倒无妨,安瑾锋手握上南柯剑剑柄,容无暇眯着眼睛叼着天草根,逍遥剑在他背后隐隐出鞘,王牧尘的浩宇剑剑身即刻映出寒光,沈风辞的断影刀也不甘其后。胡绛源跟玉冰心等人稳居二线,跟老母鸡护犊子般的牢牢护住身后的那群年轻后生。莫殇抿嘴,手谨慎地贴上木门正中央,提起口气,屏气敛息砉然推开前门。 前厅空荡荡的,木桌与柜台还是那般干净整洁,只不过椅子全没了,仿佛一旦踏入客栈,就即将进入两个与众不同的世界,会有沉浸于在后厨做饭的老板娘用腰间围着的围巾擦干净手,红枣脸上露出充满歉意且和善的笑容。莫殇明显也没想到会是这般模样,显而易见地愣了愣,幸亏没人耐不住想要冲出去以亲自献身来试验是否有人有闲心在这里还落下些阵法埋伏前来救援的人。莫殇抬手,静静地全面探知这间客栈的底细,越是探知,眉毛蹙地越紧,他潜口气睁眼,客栈内部并没有丝毫变化。 先来说一下他们每个人站得位置。莫殇站在安瑾锋正对面,安瑾锋站在容无暇旁边,容无暇左边是王牧尘,右后方是胡绛源,胡绛源两边是玉冰心跟朝思暮,他们后边是第五曼跟魏暮歌他们这些实力在他们中算是偏下等,而沈风辞站在莫殇的身后。“怎么样?”沈风辞见状一时嘴快把话习惯性的秃噜出去,没等他暗自懊恼,莫殇已经将手收回于袖中,神色依然如故。 “无妨。”,他挥手,“可以进。” 有了莫殇的保证,他们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涌进客栈前厅,客栈前厅的地板并无灰尘,干净得能当镜子使。随即他们理所当然地走进后厨,在心里闭眼默念成百上千句对不住,才睁开眼,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大跳。 后厨跟前厅的区别,大抵与前厅跟整个碧落的区别相差无几。倒不是血流三千里,应该说墙角灰尘和蜘蛛网多到掉渣,案板脏到板面的灰得用菜刀刮下来,这时候就得说说菜刀了。菜刀脏到刀刃发黄,整个刀面都是肮脏不堪的,池子里的水发散股臭味,难闻至极。锅上结了厚厚一层灰烬,用铲子铲都铲不干净。菜蔬有倒是有,只是出现在这种厨房里,总归是对它们的食品安全性放心不下的。 突然后颈传来股阴风。安瑾锋立刻拔剑比在身后人的脖颈,容无暇对他扬眉,嘴里依旧叼着那根天草根。他摆了摆手,大力拍在安瑾锋的肩膀,似是证实他的存在,对他说你太紧张了。安瑾锋直观感受到肩膀的刺痛,诚实地朝他道歉收剑,然而心里则在嘟囔什么时候这小子的力气变得如此大了。再瞟眼四周,还是那些略有印象的人脸,站在他身边的容无暇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朝他眼前晃了晃手。安瑾锋想都没想,倏忽南柯剑出鞘猛地向他身后划去,于地面带起道极其显眼的裂痕,木桌应声而裂。待做完这一切事情后,他才缓慢地偏头看去,意料之中并未发现半分身影,转而目光落在地面,地面印有一两点的印记。 南柯剑,黄粱上枕,南柯一梦。南柯剑除去与其它名剑类似的锋利外,还有个独有的特点,就是能够撕开所有幻觉的伪装,只要剑所指向,必定不会成为虚幻的泡影,这也是此剑名为南柯的原因之一。 容无暇又不傻,他肯定察觉出不对劲来,心有余悸地瞥眼地上的裂痕,即悄咪咪凑到他身边,问道。“这是怎么了?”,他的语气极其不平稳,“我可没见你有过这么大脾气。”他话音如同以往中气十足,人有底气,一点儿都不虚得慌。 听到这里,我连忙打断安瑾锋,失声问道。“不”,我颔首思考措辞,牵引片刻,方说道,“你难道不怕误伤什么的吗?”一击击向身后啊喂,如果控制不好力道就会嗝屁无辜的人了。再说他们周围的人可都不简单,若是伤及无辜估计就惨兮兮了。 但安瑾锋对我的话发出声疑惑地嗯声,后知后觉地理解了我的意思,才说道。“不会啊。”,他仔细在脑海里回想当初的场景,“我那个时候才想起来我身后是没人的来着。” 等会。“你是路痴么?”我对他说。 “路痴?什么是路痴?”,安瑾锋没理解我的意思,“听起来就觉得不是好东西,肯定不是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直觉莫名其妙的对了。“路痴就是方向感特别差的那种”,我解释不下去了,直接憋出句,“懂么?”我问他,他仍旧一脸茫然地看着我,随即恍然大悟状,眼神顿时清明。 没直接回答我,他先拉起我走到别处,连带我牵起汪禹晨,我们一起同时闪道,这才避免少年人之间压抑不住的热血驱使起的剑气误间接伤到我们,刀光剑影之间,火烛于灯盏上明明灭灭,焰影幢幢,像极了壁画上的剪影。“懂了。”,他极快否认道,“肯定不是,我方向感极好,我记性也很好的。就像现在,我依旧能回想起第一次跟前庄主登上瑞阳山庄时,瑞阳山庄的天上飘着几朵云彩。”他如此说,我以为他实在夸张化,他见我不信,张口就是串名词。本来我是不在意的,直至我亲耳听到自己的名字,这才悟了他说得是全庄上所有人的名字在依次告诉我。 不管他是不是有夸大或者记混的成分,他都足够令我感到折服了。 可我又不解了。“不是。”,我对他问道,“那你在镜潭旁边端着本花名册是在干什么?” 闻言,安瑾锋睁睁地看着我,我被他空洞的眼神吓到,差点松手,他恰好在此时回神了。“哦,你原来是指那次啊。”,他淡然地说,我诧异,顿时回忆起他这是在解答我刚才的问题,他还真记得那天,厉害了,“再此之前你们是跟外门弟子一起学得武,记得么?我其实那时候并不太清楚你们每个人的名字来着,镜潭边那次点名是为了把你们的模样跟名字划等号,我没闲心情让大脑连被请下山的弟子的姓名都记清楚,那太无聊了。”他如此说道,我心里感情波澜甚为壮阔,汪禹晨拽着我的手,好奇地扯着我的袖子,我从他红色的虹膜里隐隐约约看出我的倒影来,依旧那般清冷。 回想起他有事没事就往我跟师尊周围跑,我练剑完后一回头就瞅见他在盯着汪禹晨扎马步的场面,抽了抽嘴角,随口问道。“难道你一直以来都非常忙么?”我淡淡地问道,安瑾锋听后高高地挑起眉毛来反问我。 “难道我一直以来在你眼里都很闲的么?”他一语道破我的心思,我不好直接承认,只能保持沉默。他没有在此话题进一步发展,反而重新叙述起对我们三方而言都称得上是遥远的故事。 他说他认出那个人不是容无暇,除去“容无暇”所居的位置外,还有他的语气。容无暇做人一向是追求光明磊落,说话底气足到膨胀,一点儿都不见得虚浮得慌。而那位前来假装容无暇的“容无暇”,即便他咬字再如何用力,也装不出容无暇本尊的坦坦荡荡。 也没人多问,饿意上头,他们掏出在世人眼里万众挑一的武器,抄起刃处就往菜上砍。砍来砍去,最后砍碎,从盘子堆中挑出算是干净点的放上,模样倒是有点像九囿他国正式吃饭前会上的蔬菜沙拉。就是没了酱料。骊山青宵派大弟子雨霖铃在魏暮歌的搀扶下爬上壁橱,从中抡出两瓶耗油,她上去碰了满脸灰,仍是美滋滋地把那两耗油瓶跟献宝似的举到他们面前,先与空中试滴,结果未能滴下分毫。雨霖铃异常地不开心,应是觉得失了面子,把耳朵贴近瓶壁甩了甩,确确实实地听见有东西在耗油瓶里滚动。她一时气急,干脆直接把耗油瓶扔到地面,兀自发出声脆响,玻璃应声而碎,自玻璃渣子中间,滚出只死蠹虫。 留在当场的女孩子们多数是有些胆量的,不至于被这只死蠹虫吓得毫无形象地吱哇乱叫,却也受惊不少,甚至于连玉冰心握剑的手都有些发抖。雨霖铃跟魏暮歌惊得练练后退,无意间袖子把桌上的另只耗油瓶带到地上,又是声脆响,滚出来的不是死蠹虫,是活的,它正要爬至雨霖铃脚边。这彻底踩到玉冰心的底线,落雪径直插死蠹虫,蠹虫连肠子都扎出来了,折腾三下,才没了活物的气息。 她们折腾出的阵势着实不小,莫殇蹲在蠹虫旁边,甚至用手指戳了戳蠹虫的躯体,蠹虫突然挣扎两下,吓得在场姑娘们躲在离得最近的男孩子的身后。安瑾锋几人不由得苦笑,楚天阔倒是极为受用,他们被强制挪动到死蠹虫旁边去,莫殇歪头看眼他们,讲话了。 “是尸蠹。不吃活人,吃尸体。”,言外之意就是不需要害怕,即刻他自顾自问出声,“奇了,难道这里还有一具尸体?” 此话出口,他们纷纷在不同程度上表示出对于这件事情的而感到分外大吃一惊,连填饱肚子的心思都没有了。近乎同时,他们提起利刃为必要时的自我防卫,玉冰心在莫殇的示意下提起落雪剑,随即一退退到胡绛源背后,莫殇根据尸蠹的运动方向,一路跟到灶台处不见踪影。断了线索,刚打算回去,只听雨霖铃大叫出声,手指指着灶炉。莫殇等人舒然大悟,顿然站在雨霖铃左右往灶炉里看去,只见一堆丝毫分不出是多少人,仅能看出是堆硬塞进狭小灶炉内部的尸体,尸体与碧落外面的相同,皆面目全非,散发股股恶臭,但却要轻得很,这才令他们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这里有异样之处。 “这”雨霖铃惊慌失措地四处望向周围,可却惶然意识到她此时并不在师门,根本无人能保护她。一时有些黯然神伤,容无暇跟沈风辞靠近她,距离不太过靠近,却也不算远,至少把她牢牢保护在他们之间,无声地告诉她,他们在这里,是可以保护她的。 之前就说过,容无暇就属于中央空调的性子,不是不能够相信他不是真心的,但就是就是绝对不可以把一整颗真心全部交给他,不然就他那种个性,有你哭的。 众人的视线落在魏暮歌身上,魏暮歌对他们摇了摇头。“对不起”,她不禁为难道,“我真的不行,他们蜷在一起了,我看不出”她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出口,倒显得他们尴尬了。安瑾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没关系,莫殇没说什么,起身换手拿剑走回桌子,瓷盘里的菜仍在,只不过他们却无心再开开心心地吃了。 无人所动,莫殇少见地有了表情,他轻叹出声。“多少还是吃点吧。”,他淡然道,“不然你的肠液c胃液会侵蚀你的肠壁c胃壁,然后然后就会溃烂。知道伤口溃烂么?可是会极其疼痛难忍的。”不得不说,他讲鬼故事还是挺成功的,尤其配上他一本正经,且没有任何表情的俊脸来说,再往下巴颏打只手电筒,就能成为众多小孩的童年阴影的。 “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蠹虫。”春林灵昆教未来的掌教常胜,是当年他们之中最小的那个,小了半柱香,却称得上一年。他如此近乎喃喃自语,容无暇听后笑了笑,换手直接抓起来菜往嘴里扔,咬得咔嚓咔嚓地,即便费力,然意外不见丝毫怨意。 把菜咽下后,先对常胜说出他亲身证实的话。“没有虫子。”,随之再对莫殇说道,“这样比较快点。”莫殇眼神很明显有些愣,不消多时重归平静,他点头。安瑾锋效仿容无暇的行为,豪迈地往嘴里扔菜,由他开头,王牧尘不甘示弱地伸手,却被莫名雀跃的安暮霭小师妹一把抓过安瑾锋刚抓的地方,王牧尘不气馁,仍旧打算往瓷盘中央探去,又被楚天阔抓走,他两次抓空,沈风辞乐得热闹,刚想伸出手,猝不及防被王牧尘截去了。 之后他们匆促抹把嘴,谨慎地踏上楼梯,且转仔细听去周围细微末节的声音。前厅的木凳全没有了,这不由得使他们忧心忡忡。木凳子看起来是没有什么,若是作为武器,着实不容小觑。 索性,平静无波。他们踏上二层,随步敲门,却没有人为他们开门。他们只得挨个试试能不能撬开,确定有间能打开后,他们撬开房门。 房内与其他普通的客房大致相同,小半间客厅,小半间卧室。床旁立有洗漱盆,洗漱盆上挂有毛巾,毛巾发黄,显然是用不得了。床是单人床,床铺与枕头等都没有丝毫褶皱,床的右手边是窗户,窗户的位置不好,靠墙尽头,索性并没有大敞着,紧紧地闭着。在往旁走是类似于陶瓷的装饰品,里面却没有摆东西,反而倒起了划分房间布局界限的作用。小半客厅中央是圆木桌,圆木桌上有三只茶盏跟只水壶,水壶上印有青花印,而桌布跟床单同样,没有丝毫褶皱,但出乎意料的是,桌边却又有椅子,客厅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就只有这些了。 在睡觉以先,他们共同把桌子跟椅子倒立抵在门上,在把窗户堵得严严实实的,生怕露出一点儿缝隙。做完这一切,他们这才开始讨论起床位的归属及分配问题。 女孩子们是世界的宝贝,个个娇嫩得似朵鲜花,她们人也少,勉强蜷缩在单人床上还是可以睡的。玉冰心怎么说怎么不肯去单人床,她主动把床位让给了比她矮半头的常胜,常胜参考众多人的意见,再加上也实在拗不过玉冰心,只得放任她跟安瑾锋他们这些大老粗抱剑靠床边浅寐。而这其中又数莫殇最不一样,莫殇持剑靠着墙边站立,就是有窗户的那边,他闭眼,姿势站得笔直,令人根本看不出他这是在睡觉。 半夜曾经响起有大型物品撞见门窗的声音,除去玉冰心的女孩子们齐齐大惊失色,玉冰心的手摁在落雪剑柄蓄势待发。莫殇手比在唇边,安瑾锋颔首,转而用内力提醒他们,他们纷纷点头,屏息凝神,装作毫无活人的样子。那大型物品果真离开,或者说是飘开,等声音彻底消失,他们才长长地舒出口气,随即想起他们并没有透过窗户看到那些声音主人的身影。 这就很吓人了。 吓人终归吓人,只能算是遐想。他们忙活了一天,实在太过劳累,也没接着敢往下细想,就直接眼一闭头一靠昏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他们的睡相全都算挺好的,也没人打呼噜,睡得还算凑活。第二天醒来,没有任何异象,他们伸懒腰揉肩擦掌,活动筋骨。筋骨活动开了,他们费力搬开用来抵门的桌椅,警慎地手持贴身武器,猛地推开门,门后并未有什么危险。他们这才真正松了口气,能说会道的,像是容无暇跟王牧尘这般社交能力不错的担负起活络气氛的重要责任,因为他们渲染气氛,倒真心里顿时轻松不少,有说有笑地下楼。他们回眸间,赫然发现前厅跟被狂风席卷过似的,桌子混杂一片,甚至连硬塞进灶炉里的死尸都被甩出来了,硬生生地落在地面中间,早已形成形状的尸体看不出是男是女,只知道他们宛若布丁般地横扣在地面,恶臭由之散发开,情景甚是赫人。 他们一天的好心情全部都被这件事情破坏了。 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证明了,昨天晚上确实是有东西砸过门窗的。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尸体块,极其害怕他们像话本写得那样陡然诈尸扑上来撕咬他们脖颈处脆弱的动脉。这真是着实赫人,甚至可能造成日后极大的心理阴影,比如说再看见褐色布丁什么的就条件反射的想起来这件事总之,没有好影响就是了。 不由得哦声。“原来如此。”,我回忆起曾经王牧尘瞧见桌面上摆得布丁的脸色,明白了其中大概缘由,“怪不得他那次看见结梦之国厨师做得布丁脸色会唰得白得跟碱面似的,原来竟然有如此的心理阴影。” “脸白了?”,安瑾锋把话听入耳后来了兴趣,紧接着兴趣的小火焰而被他自己压了下去,“那怪不得他,我如今再看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在我面前,至少在我记忆里,他这是第一次为王牧尘做解释,实打实令我感到诧异。随即想起他们也是有革命友谊的人了,总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不知道,我也就只能作罢了。 重新踏到街道上,心境亦然不同,不知是不是错觉,血腥味与腐臭味变淡几分,不似刚来那般浓烈刺鼻。而街道边缘或者脚边躺尸的躯体仍旧是查看不了,不明白为何缘由,他们统一全是面目全非且腐烂已久,连刚出生的稚婴也不意外。 对此魏暮歌怀有极大的歉意,而玉冰心拍肩表示这与她并无瓜葛。他们继续往前走,出乎意料的,前方有一名姑娘,姑娘肤若凝脂,长得甚美,但极其具有侵略性,白衣素裳,秀发高高地束起,眼神冷傲异常。她隔空瞟眼他们,熟悉的茹雪在她身后,那只茹雪的腿部缠上重重的纱布,饶是如此,仍然阻止不了伤口崩开,血流不止。 看到雪茹,安瑾锋他们顿时拔剑相向,视线落在那个姑娘,莫殇立即分外警惕。他的表情安瑾锋他们自然是看不见的,却隐隐从他周身骤变的气势判断来者绝非善类,那位姑娘目光落在莫殇身上,眼神诧异且悲伤,她探手,莫殇挥手,两股看不到的气流隔空相撞,又猛地在中间爆炸开来。 凌乱的风中,不乏有好奇心十足的少年郎出声询问莫殇。“这位是”话没说完,便已经扛不住内力的冲击力,后半句伊然飘散于内力相撞产生的气流中流去。 莫殇未动半分,依旧坚挺地杵在原地。“若无忧,丽饶之国的内力第一女术士,我的”,他抬眸,目光带着股复杂劲的伤感,“生母。”此话一落,内力爆炸的余波再起。 远远的看去,茹雪用头蹭了蹭若无忧的腰部,若无忧单手撑住掌心朝向他们,另外空出来的那只手再去抚摸茹雪的头,她的头同时抵在茹雪的前额。茹雪似是颔首,若无忧撒手,茹雪撒了欢朝他们跑来,正对他们抬起爪子,莫殇跟若无忧面对面互刚内力,无暇顾及到它,容无暇立刻手持逍遥剑朝茹雪劈出剑斩来,挡在莫殇身前。安瑾锋跃过他们,自半空对茹雪落下剑阵,茹雪嘶吼着嗓子挑掀剑阵,随即猛地转去直奔安瑾锋,朝他迎面袭来。 “雅文。(注:莫殇的乳名,以后会提及到的。)”来自声清清浅浅的女声,那女声格外好听,如泉水流淌山涧般清澈悦耳。 兴许是莫殇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如此亲昵地叫他乳名,他微愣,脸上似有冰川融化了一角。却不料内力脉冲迎面而来,他未能反应及时,卒然有衣角掠过他眼前,他抬眼,久经无光的琥珀双眸首次开始映出色彩。 胡绛源应对已是逐步陷入吃力,茹雪全部自结梦之国新修得普通阵法,阵法应对起来极其吃力。既要躲开茹雪的攻击招式,又要想办法趁影响还不是很大的时候破开脚下的阵法,实在令他有些分身乏术。在胡绛源挠头苦想应对方法时,他没有注意到,有只茹雪悄然用释梦之国的瞬息万变来到他身后,正欲举起它锋利的爪子,爪子的尖锐处与阳光下映衬凛凛寒光。 玉冰心拉起差点被拍进地里的第五曼,替他承了茹雪的掌击。茹雪力气照实要比人大到离谱,她早已招架不住,却因为身后的第五曼,脚蹬地踩得死死的,仿佛意图镶嵌在地表,自手臂到手背青筋倶起,星宵在空中疯狂摆动。 第五曼从来没见过玉冰心如此狼狈过,他声音颤颤抖抖的,说出的话也失了真。“师姐!”他的声音不只是夹杂了哭腔,还掺杂着浓重的,撕心裂肺地哭吼声。 “还在那里废什么话!”,玉冰心咬牙切齿地说,“还不快跑!” 第五曼后来跟我说,他也就是在那里,第一次知道女孩子柔弱的身躯也能迸发出如此强悍的力量,甚至连背影都如此的屹然。 玉冰心的话音落下,第五曼当即自地面跳起,抹把脸跑到他处。周遭都不安生,爆炸发出的极大响声与烟尘弥漫相应相和,掌击拍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第五曼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玉冰心的嘴角甚是罕见的扬起上挑的弧度,她的手早已脱力,只得无可奈何地打落雪剑柄处缓慢移开。紧接着就是声轰然作响,烟尘间杂着血。 王牧尘的肩膀撞上身后沈风辞的肩膀,他不爽地扁嘴,沈风辞也没好到哪去,两人全身上下皆是鲜血淋漓。沈风辞瞅见他,噗呲乐出声,失笑不善道哎呦呵,这还是王家少爷王牧尘么,怎么混成这糟心模样了?王牧尘本来差点反手把浩宇剑穿透他脖颈处,不料好巧不巧视线撞上沈风辞的倒霉样子,倒也没心没肺地乐出声,哎呦喂,这还是沈家大少沈风辞么,怎么混成这衰不啦几的模样了?你叫声哥,哥还有可能友情支援你一下。 这厮说罢,沈风辞翻了个白眼,刚要出言反驳,浩宇剑略过他眼角刺向身后,再抬眼,入目的是王牧尘自信昂扬的笑容。王牧尘臭嘚瑟地抖了抖肩膀,结果差点没抻到伤口白了脸色,随即勉强提起中气对沈风辞说,叫哥。 回应他的是,断影刀斩断他的些许鬓角碎发,刺入身后的茹雪臂膀。沈风辞俯首帖耳,语气是压抑不住的上挑,在他耳边轻声说,那你该叫我什么呢?王牧尘差点被他气个半死,他们背脊重新撞在一起,纷纷吃痛,呲牙咧嘴地开怀大笑。 第五曼与楚天阔飞身救下安暮霭小师妹擦肩,跟魏暮歌被安致远师弟保护错过,和常胜把雨霖铃推开相背。他想到的什么,猛地停下,仰头看去,站在屋顶的茹雪们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众生挽故,你好 至于为什么我能知道如此多么 因为那是第五曼后来告诉我的,他说反正这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说就说了,无所谓的。 第五曼是全瑞阳谷所有师门弟子都认同他是最好说话的人。胡绛源?他天天到处跑,基本上没人看得见他,对于他的种种模样都是从少部分内门弟子的口中得知的。 而那部分人里大多都是因为受罚才见到的胡绛源。 第五曼说,当时他整个人都震惊的无以言表,他甚至都有种认命了也好的感觉。 毕竟那可是若无忧啊。 若无忧的经历很传奇,同等的也非常令人惋惜。 若无忧是自学成才的天才,她年轻的时候不算特别漂亮的大美女,只能称得上清秀。但她是穷人家出身的姑娘,家里一穷二白,还有其中个嗷嗷待哺的幼弟,全靠她来养活,所以她一般是无心顾及到衣着装饰等这些同龄女生都会在意的事情。 关键她家里人也不省心,知道她在丽饶帝都混出名堂来了,甚至抱着她弟不远千里前来造访,与她一同住下还挑三拣四的,没通知她却还用她的名义给她弟弟申请份去贵族学校进修的名额。她只能努力工作来养活他们,每天累死累活的,只是为用工资来维持他们表面上的亲情。 就在此时,她遇上了莫轩。 再说莫轩,莫轩就是说得那种没良知的人。但是他出身很好,是贵族大家的嫡子,正统继承人。他天赋异禀,他帅气逼人,他同样挺会照顾其他人的,所以他是很多姑娘芳心暗许的对象。 彼时莫轩就已经非常有名气了,若无忧听过同僚的姑娘说过,但对于类似追星的行为她挺感到嗤之以鼻的。直到那天,那天她实打实地感受春意萌动的滋味。 那天,若无忧匆匆回家的路上,恰好碰上全丽饶同步直播众生挽故学院的直播,也就是她爸爸给她弟弟若无愁报的贵族学校,那是她当初全靠成绩考上的母校。当时正好碰上莫轩回到母校正在演讲,讲得就是关于内力跟积梦石的关系,这也是她的研究课题。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这种经历。 喜欢人的隔着老远望向你所在的位置,眸子一闪一闪的,仿佛蕴含了万千星辉。然而你以为他只是注视着你一个人,全然不知,他看得却是那一片的千千万万个怀揣同样心思的“你”。 此时容无忧还是个少女,少女的心思大多都容易被轻易撩动,她就突然之间像是被原地击中一样,注视着积梦石映像中的莫轩动弹不得。此时莫轩正对屏幕笑了笑,正及被问到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他歪头思考片刻,随即说喜欢穿着白裙子或者白衣服的身材好的清秀女生,那样干净,他很喜欢。 之后,就因为他这句无心的话,白衣素裳若无忧登场了。 除了上班跟回家外,若无忧也会去寻找莫轩的各种动态,有时候他爸妈看不下去,想叫她帮忙辅导她弟弟若无愁的作业,都会拒绝。“嘿,你说她这个孩子,有名气了不起了啊?”,她妈妈听后手里拿着鸡毛掸子在她家客厅破口大骂,“不就是个‘丽饶第一女术士’么,怎么还对家人摆这么大架子,是不是我叫你和我们一起吃顿饭都得三请四请的啊?”她说得难听,骂骂咧咧一阵后便离开了,若无愁似乎哭了。她也没心思管这些,全部精力放在看莫轩身上,连眼眶红了都没发觉。 这时候她爸爸上楼了,瞧见她红着眼眶注视屏幕,再瞧眼屏幕上的人像,多少明白大概,轻拍她的头,说。“你喜欢这小子啊?喜欢就去追啊。我看这小子也不错,确实配得上我们家女儿。我们家女儿这么好看还有才,一定没问题的。”,她爸爸若经年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她张卫生纸,“别听你妈说得那么难听,她只是嘴臭了点,人还是很好的。”若无忧接过纸后没说话,用纸巾大力擤了擤鼻子,眼神落在莫轩身上一动不动。 未经若干年,便到了校友日。校友日就是所有在众生挽故毕业的同学都得回到母校,看眼母校,在校门口栽的老桃李树前致敬,算是了结心中的一个心愿。若无忧本是不愿参与这类活动的,因为她在上学期间一门心思扑在学术上了,根本没有多少朋友。但却因为莫轩的存在,这个令她原本不在意的节日登时变得盛大了起来,在校友日当天,她被她的母亲梅白薇早早叫起,随后迷迷瞪瞪地被推到衣装橱前。 “干嘛呀。”若无忧极其不爽地说。 梅白薇恨铁不成钢地瞟了眼她,说道。“还说干嘛。”,她屈手指敲若无忧的脑壳,试图从中听到回声,“今天不是校友日么,你喜欢的人不是也要去的么,就像你平常穿得那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人家能看上你?还不好好装扮装扮,才能给调上金龟婿你脸长这么漂亮可不能浪费喽。”她说是那么说,还是一把把若无忧扯回衣柜旁,恨不得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让若无忧挨个都来试一遍。 这番絮絮叨叨的话若无忧立刻听进去了,怀揣青春美少女独有的羞涩推开梅白薇,自衣柜里仔仔细细地挑出件白色长裙。裙摆一点儿都不短,领口扎得死死的,但亲切的眼帘抹了一道血红的眼影,叫他人对眼前这个穿白裙的女人所被遮盖住的美丽与灵魂都充满无限的遐想。 等她踏出门房,连她母亲梅白薇都惊呆了,围绕着她连称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装。她的幼弟若无愁拍掌赞叹姐姐真好看,她的父亲若经年把两个凑热闹的人全赶离若无忧的周围,送若无忧到众生挽故的门口。 仰望众生挽故学院恢宏的前门,她父亲若经年不仅感到感慨。“这还是我第一次送你到这里。”,他垂下头,“对不起,是我们家亏欠了你。” 此时心里所有的怨怼全都消散的一干二净,若无忧轻声笑了笑。“没关系的。”,她抬眼露出友善的笑容,“我们可都是一家人呐,不是有成语‘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么。”她说完后,随即快活地走入众生挽故,回眸看向若经年,若经年朝她摆手。 “好好玩。”,若经年说道,“玩得开心点。”若经年笑了笑,眼角牵起细碎的皱纹来。 若无忧这才意识到她的父亲已经很老了。 拜完桃李树,走进礼堂,不出所料若无忧被众多目光所注视。她潇洒自如的走到中央,正在与周围人商讨研究事宜的莫轩抬头瞧眼她,礼貌地对她笑了笑,这却令若无忧开心好久。 众生挽故的院长丁如柏讲完话后,话筒转交给教师代表阮越泽,阮越泽在讲台注视他的一干学生滔滔不绝地开始他的演讲。台下莫轩端着酒杯来到若无忧的身边。“嘿,你今天可真是漂亮,我险些都认不出你了。”,莫轩抬手,酒盏中的酒液在灯光映衬下更加显得清澈,“让我们来一起为我们今天美妙的相遇来干杯。”他探出酒杯,若无忧轻笑出声,随手拿起旁边桌上的酒饮。 “干杯。”她说着与莫轩碰杯。 随即若无忧提起他方才听到莫轩跟他人讲的理念,提出些与众不同且新颖的建议,使莫轩眼前一亮,不耗三言两语他们便愉快地进行交谈。莫轩虽然得到了甚多的名誉,可他没有任何架子,而且他们交谈的方向大抵都是一致的,他们工作的研究方向也是同样。他们这般交谈甚欢,连一向唠里唠叨的阮越泽老师都讲完话了,也没注意到,丁如柏校长轻拍话筒三下,提醒学生代表莫轩上台,他们才终止了话题。 尽管莫轩不是第一次上台,但他的笑容依旧很青涩,他朝四周的老师都报上充满歉意的微笑,随即清了清嗓子,对着麦克风讲起准备已久的腹稿。莫轩讲话有一个特点,就是在他说话时目光是直视你的。台下若无忧因为刚跟莫轩交谈过,更换了些理念,没心思把目光再放到莫轩身上,晃动着酒盏,注视着酒液,心里却在梳理内力与积梦石之间的关系的理论。 这一举动本是无关紧要的,落在当时的莫轩眼里,若无忧就自人群中突出了出来。他勾起嘴角,台下众多小迷妹发出声惊呼,但这依旧没有打断沉浸于自己世界的若无忧的思路。 直到周围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若无忧才意识到莫轩的演讲已经结束,她暗自懊恼自己的痴迷竟然未能讲莫轩的演讲听进去分毫。随即她跟风拍起手掌来,莫轩走下台,忽视众多姑娘争先抢后扑到她面前,径直走向若无忧。若无忧茫然无措地看向他,注视莫轩单膝跪地,手握住若无忧的手,双唇轻轻碰触在若无忧的手背上,以至于若无忧可以因此在心里描画处莫轩的唇形。 顿时,全场轰动。莫轩敛眸,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他抬眼,那双明眸里盛满了眼前若无忧的模样,甚至若无忧可以自莫轩瞳孔里清楚地看到她的倒影,“不知我面前的这位美丽的姑娘,是否愿意赏脸成为我的灵魂伴侣?”莫轩轻笑,待他说完这句话,若无忧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 然后她鬼使神差地拒绝了莫轩的请求。 全场再次轰动,有姑娘着急到直接推开若无忧跑到莫轩面前疯狂地毛遂自荐。莫轩玩味地乐出声,小声对毛遂自荐地姑娘道声对不住,随后走至被众人排斥的若无忧面前,对她谨慎地轻声问道那么可以请若无忧与他跳舞么?语气小心翼翼到若是若无忧再次拒绝他,就干了什么天大的坏事一样,若无忧自然不会拒绝。莫轩轻笑出声,他起身,拉若无忧到怀里。 “那么,我能对你再提出一个过分的请求么?”,莫轩俯首帖耳对若无忧说道,“我可以成为你的未婚夫么?”他的声线是很低沉的,尤其近耳说话更是磁性的跟磁场似的,让你不由自主同意他提出的一切过分或者不过分的话。 但若无忧是谁啊?打出了母胎单身单身至今的姑娘。她并未彻底吃下莫轩这一套,直接哼笑出声,随即一语道破天机。“你是想撩我么。”,她扬眉问莫轩道,未等莫轩回答,她转而又换个话题说道,“不过你说想在舞会邀请我跟你跳舞,我答应了。”兴许是莫轩从小到大没见过胆敢一而再,再而三违逆他话的人,直到若无忧此话脱口而出,他都有些惊奇,眼神中的玩味逐渐加深。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他的语气太过复杂,别说若无忧,不止安瑾锋,连我都没听懂。 为什么我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哦,这是因为当时安瑾锋发现构成茹雪的其实不是若无忧庞大的内力,而是她的记忆。彼时安瑾锋正好直面对刚茹雪,好巧不巧,撞开了若无忧的这些过去的记忆。 也就是说,其实以上的场景,包括梅白薇破口大骂在内的那段,全部都是安瑾锋面无表情,毫无音调可言地转述给我的。能想象么?在月光以下,焰影旁,有那么一个人冷淡地跟你叙述少女春心萌动的故事,不管你怎么想的,我觉得挺渗人的。 所以以上乃至于以下有关莫轩与若无忧的众多场面,都是我一个人在脑海里想象的。厉害吧?很厉害。 让我们来继续。 舞会是指的是众生挽故学院在校友日的特色,美其名曰为了加深同学情的舞会。引进结梦之国与释梦之国的音乐跟舞蹈,男生拉起女生的手,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这个特色在若无忧那阵已经算是维持好几年了,早已不再特殊,他们走进舞池,乐队先演奏的是释梦之国民族舞蹈的前奏。 释梦之国的人通常都不甘于平凡,他们的音乐甚是激昂,像是恨不得把天花板震碎了。莫轩站在舞池中央微躬腰朝若无忧伸出手,礼貌彬彬好似众多少女心中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不过他的身份也的确够格了。若无忧放心大胆地把手交给他,莫轩一把手拉过若无忧,带她在舞池优雅地跳起美丽的舞。 “我不太会跳舞,会踩到你的。”若无忧对莫轩如此说道。 莫轩没说什么。他拉起若无忧在原地转圈,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没关系的,我皮厚,提前感受感受你全身的重量也没什么不好。”,莫轩耸肩如此说道,“而且其实我也不是很熟,我以为你会的。” 闻言若无忧抽了抽嘴角。“你觉得我像是有那种闲心的人么。”她牵起莫轩反问道。 “所以我说没想到么我以为像你们这种小姑娘都会的。”莫轩理所当然地回答她。 虽然潜意识告诉若无忧不要去自取其辱,但若无忧依旧控制不住她的暴脾气。“合着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个小姑娘喽?”她随动作接近莫轩,挑眼看向莫轩的侧脸。 被她注视的人耸肩,抛出个暧昧不清的回答。“我可没这么说。”,他淡然一笑地开口,随即问到另一个火烧眉毛的问题,“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跳么?” 此话问得极其令人感受到无语,但若无忧诚恳地对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近而问莫轩道,“那该怎么办啊?”莫轩没太过在意,他用脚后跟踢出漂亮的节奏。 “怎么办?凉拌。”,莫轩毫不介意他人惊诧的目光,反而再次向若无忧伸出手,“来吧,让我们自由发挥吧。”若无忧这次总算主动将手递给莫轩,她赫然发现可能这次拉住莫轩,就再也分不开了。 据说他们当时跳的舞后来成为丽饶之国独有的民族舞蹈,这都是后话了。 不过我之前说过,莫轩是谁?根本就没带良心出娘胎的人呐,此人谁信谁受伤,还不是轻伤,是重伤,看若无忧的结局就会知道了。 自那次舞会以后,若无忧跟莫轩的关系更近了,但并没有到直接私定终身的地步。在他们两人口中,是在交友;在别人眼中,是处于暧昧期的状态。他们其中一人要是主动戳破窗户纸,就直接成了一对天不造地不设的情侣。 有个跟若无忧关系近些的姑娘悄咪咪告诉若无忧了。“若姐,别人现在都在说你是在吊着莫轩,外面对你的评价可不好了。”,人姑娘皱眉,继续对她说道,“还有莫轩可不是好人,据周遭所知,他过去自己承认的女朋友——就不止这个数。”小姑娘夸张了语气,朝若无忧伸出双手,差点还要把双脚搬上桌。若无忧哭笑不得地制止了她,随即才说道。 “好啦,你放心。”,她淡然自若地说道,“我跟他只是朋友而已啦,他跟我的研究方向相同。” 身后执着于化妆的女孩子听后嗤笑一声,慵懒地说道。“哦,是么?全丽饶研究方向相同的姑娘那么多,莫轩干嘛只找你啊?”,她挥手,若无忧听后愣了愣,“自己几斤几两还不在心里掂量清楚喽,别等被甩了才哭得哭天抢地,早点断了念想对谁都好。”她这话说得极其咄咄逼人,那小姑娘听不下去刚想怼回去,却被满脸凝重的若无忧拦住了。 “你说的不错,观察力很敏锐。”,若无忧轻笑出声,“如果你交的报告也跟你说的这般好我就很满意了。” 执着于化妆的姑娘差点一口气呛在嗓子眼里,她合上胭脂盒,眼神瞟到若无忧身上。“三盒水粉。”她谨慎地开口说道。 这话刚说出口,若无忧耸肩。“你要做得到,十盒我都买给你。”她应声说道。 那姑娘两双大眼珠子轱溜溜地绕眼眶一转。“不能伪劣的。”她再次往要求上增加筹码。 从来不知她还能这般可爱,若无忧不禁被她逗笑出声。“我肯定给你往贵里买,满意了么,沈大小姐。”她如是保证,加上她的信用一向颇为良好。那姑娘倒真信她的,打开胭脂盒,从抽屉里拿出块小巧精致的镜子,在那里认认真真地补妆。 “后天肯定给你。”她边补妆还边夸下豪言壮语。 另外那个妹子不开心了,连忙说道我也要奖品,我也要奖品,跟个要糖的小孩似的。“好啊,你要是也好好干的话我也会给你,不过先说好,那你要什么?”若无忧出声问道,随口而出的问题倒是问倒这个傻姑娘了。 傻姑娘掰着手指振振有词,却又使劲摇头意图把想法甩出去,倒腾了老长时间,才说。“那我要好吃的好了,我要上次若姐你给我买的桃花烙!”她抬眼看向若无忧,墨色的双眸仿佛蕴含了满天的繁星。 应了全部的要求,又搞完今天如预期所需要的资料,若无忧不禁仰头看天花板,脑海里却想的是她们方才交谈的话题。她何德何能得到莫轩的青睐?她家室不如莫轩好,脑子不如莫轩伶俐,又为何莫轩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执着呢?她搞不明白,只能知道外面阳光正是好的时候,适合美美地睡一觉。她便如此行了,再睁眼,整个工作室都没有人了,只剩站在旁边眼带微笑的莫轩。 “醒了?”,莫轩问她说,“不多睡会么?” 轻轻地摇头,若无忧的视线落在桌面整理整齐的文件上,再恍然意识到身上所盖着的的锦袍。她抬眼朝莫轩的方向看去,莫轩眉眼依旧,美颜依旧,逆着光,巧目流转,顾盼生辉。 莫轩这个人啊,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他只适合作小闺女家家心里的朱砂痣,眼里的白月光,一点儿都不适合真正的交往。 毕竟他可是真的没心没肺,说不准在交往期间就跑了。遂后一找他对峙,他还怔怔有词地说关你屁事。 莫轩跟若无忧在一起了,知道内幕的说总算在一起了可疼死我的眼睛了,不知道内幕的就会说瞧瞧,这是又拐了一颗蠢萌少女的真心啊。他们在一起的消息很快火及大半丽饶土地,再确认关系之后,他们的感情急速升温,加上莫轩的双亲皆不在世,不到三个月他们就去民政局扯证了。 扯完证以后还不安生,莫轩据说为了向九囿大陆鉴定这份感情是真志不渝的,立刻大操大办婚礼。伴郎都是他的亲生兄弟们,小至五岁大至三十;伴娘就比较可笑了,不是若无忧的朋友们,她的朋友们不看好这段婚姻,更不是莫轩的亲生姐妹们或者是他那一长串姨娘们,而是莫轩曾经各种性质的女朋友。历任的女朋友齐聚一堂,有得拉上自己的现任男票的,有得还是单身的,有得是脖颈的小草莓还没消就巴巴跑来的,更讽刺的是另外一种少数,那些人当着若无忧的面跟莫轩,乃至于还用眼神频频暗示。 这就很令人感到恶心了。 然而若无忧本身就是美女,只不过还是块璞玉而已。但在那场婚礼上,她穿着合身的漂亮婚纱,把她完美的曲线衬托的一览无余,脸上的妆容与发饰都是造型师精心挑选的,故此她变得异常瞩目。莫轩带出去特别有面子,也有很多男士的目光落在若无忧身上就移不开了,这令莫轩小小地懊恼片刻,随即司仪开始主持婚礼,双方父母坐在台上看他们成亲。 在这段婚姻里,最大的受益人不是莫轩,而是若无忧一家。若无忧的父母与幼弟因为她的关系,受到莫轩的多方帮助,包括财政上的。他们的生活顿时提高了一个层面,却忽视了若无忧本身所念叨的。 若无忧成亲后跟成亲前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仍旧天天进办公室沉浸于研究出知识的海洋不可自拔,她倒很放心莫轩,也不太在意莫轩会于她不在身边时干什么。相对的,莫轩对她同样不是很在意,除去每天两人不管多晚必须回家外,他们的关系比成亲前还要冷淡。 就像当初,他们中间还是那层窗户纸,只不过意义不一样了。他们彼此都很貌神合离,如果窗户纸戳开了,估计他们之间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别说他们,就是旁边这些熟悉的人也觉得憋得慌,憋得快要窒息,却实在干不出来拆人一桩婚的丧德事情。 直到有一天,若无忧的研究提前结束,但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在办公室里干坐着。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忍不住面面相觑,还是有人站出来,谨小慎微地出声慰问她。 “喂,若姐。”,当初数落过她的那个姑娘不禁问她,“你就对姐夫没什么想法么?” 此话刚落,全办公室的目光都落在她们身上了。“我能有什么想法。”若无忧奇怪地出声问道。 “你就对莫轩私欸,若姐,你别哭啊” 若无忧趴在桌子上压抑着声音无声地哭泣着。她哭得很隐忍,似乎是为了不让别人担心,可看上去就更加令人感到楚楚可怜。 若无忧作为妻子,怎么可能全都不知道呢。 发生了这件事情以后,若无忧觉得自己该果断一点儿,拟了份离婚协议书简称休书,打算在下班后给莫轩看看让他签个字画个押。没料到在这件事完成以前,她猛地感觉左小腹疼痛难忍,直接被还没离开办公室的人送到医馆。当时帝都唯一开放的医馆是妙手回春,医馆大夫是裴雅儒,裴雅儒那个时候还很年轻,裴雅儒接过若无忧放到病床上细细摸脉,面色一喜,但知道他作为大夫得严肃,板了板小脸,对旁边焦急的几个人正色道没有大碍,是喜脉。 此话不亚于晴天霹雳,他们不知道该对悠悠转醒的若无忧道声恭喜还是委婉地发出声慨叹。若无忧震惊地摸上小腹,压着嗓子重复裴雅儒的话。 “是喜脉?”她复杂地问道。 “是喜脉。”裴雅儒说道这句话面上不由自主带了些喜气。 然则即便如此,若无忧依旧坚持离婚。她决定把此事隐瞒,等离完了婚再说,反正她也不是没钱,智商也高,完全撑得起单身人照顾孩子的责任。 可是,见到过最后结果的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是若无忧所想象的那般简单。 众所周知,莫轩做事从来不考虑对错,只考虑开始跟结果。甚而有极大的可能,他跟若无忧结合就是为了最终莫殇的诞生。若无忧是先天性内力极强,加上莫轩内力也不是凭空而来的,所以莫殇小小年纪就能够具有只凭内力便可隔空探察百米开外的事物细节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个真相对若无忧就实在太过残忍了。 若硬说莫轩对若无忧有没有情不好说,实在不好说,这得问当事人了。 在若无忧刚想提出离婚的提议时,就被拒绝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上面我陈列过的这件事实,内心发出极大地撼动,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等莫殇生下来再考虑后路。 然而莫轩会给她这个机会么?明显是不会的。 某天若无忧疼得差点翻下床,莫轩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把两人整理好再将若无忧送到医馆离去。当时全天候诊的医馆只有妙手回春,裴雅儒差点被砸门声吓得栽倒在地,开门自莫轩怀里接过若无忧,简单诊断后,苦大仇深地说年轻人啊你们要克制啊这都快熬过三个月了再把没出生的孩子搞丢了是不是有点太丧德了。 很显然,莫轩抓住重点的能力要比一般人想象的好。“等会你先把话说清楚。”,他扶额思考片刻,随即对裴雅儒失声问道,“你说我妻——若无忧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给若无忧灌下去副安胎药,裴雅儒依然是那般苦大仇深地模样。“是啊,这都快度过危险期了你又折腾成这样子合适么”,随即他也发觉到莫轩话里的不对劲,“不,合着你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么?”他格外惊讶,尤其在莫轩认真地点头过后,惊讶不减反增。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若无忧脸上,心里的疑问大抵是这女的到底想干什么之类的。 等若无忧悠悠转醒,莫轩已经在床边等了不止一天一夜,他瞧见若无忧醒来,连忙摇醒脑袋,打算开口,却被若无忧制止住。“我打算跟您结束这段关系,请问您同不同意?”她说话语气极为冷淡,以至于莫轩有一瞬间(不知道跟大脑缺氧有无关系)愣神。 动了动唇,没说话。“不”,他发出声音节,随即大声说道,“你不能这样!”结果他被门口煲药的裴雅儒回吼了句,注意,这医馆不止你家夫人一个病号。 若无忧奇怪地瞧眼他。“为什么不能呢?”她的语气充满不解。 “因为因为你怀的是我的孩子,你应该把他还给我。”莫轩逐渐重回镇定,他冷静地托腮对若无忧说,语气冰冷地好似隔在他们中间的不是被子,而是谈判桌。 这话出口,又该论到若无忧不冷静了。“可他身上也流着我的血液!”若无忧痛心疾首地尖着嗓子喊。他们再次被在外面煎药的裴雅儒提醒,只能压低音量再次重复。 此时莫轩倒变得像是成为安慰人的那一方了。“冷静点。”,他对若无忧低声试图动之以情c晓之以理地忽悠她相信自己的话,“你想,你全天都泡在办公室,而我不是。你挣来的钱财还要供养家人,我的钱财再来养多少人都没问题。还有教育——我能给他全丽饶最好的教育,而你不行听着,亲爱的,这些我可以做到,所以你得在生出来以后把他交给我。” 话音刚落,若无忧抬头,看向他的眼神充满绝望。“难道我连唯一属于我的孩子都不能”她话没说完,却已经泪眼婆娑,话音哽咽。 最令她心寒的,是莫轩对于此话并没有反驳。若无忧点头,沉着声音连称好。“我我唯一的要求是想多看他几年可以么至少在他成人以前想要多陪陪他。”若无忧哽咽地对莫轩祈求道,莫轩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亲爱的,你可以跟我们生活一辈子啊” “不可能了,不可能了。”若无忧哭着对他说,拽着莫轩肩膀的手从衣襟处无力滑落。 之后若无忧果真安分守己地在家养胎。养胎数月,肚子变大,到了临盆的时候却异常的艰难,差点就折命在那里了,也不知是不是莫殇娇弱的哭声唤醒她的神志,憋足一口气把莫殇产下。她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看着接生婆抱着莫殇离开而无力阻拦,头一歪,昏睡过去,去鬼门关阎王爷跟前晃悠一圈又回到人世间了。 说来若无忧也够惨的。她一辈子就没做什么天大的坏事,却要承担这本不属于她的责难。到终末连唯一属于她的儿子都莫轩被强制性地带离开。 再说莫殇,莫殇是真的厉害。打出生起就自带内力比普通人都多,何况他后来勤加修炼的努力回馈给他的回报。只不过他也够惨的,从小到大一年到头见不得他妈妈几回。莫轩后来再娶的女人一堆又一堆,这都能凑足好几台大戏了,其中并没有一个是真心对他好的。他的弟弟妹妹也多,作为长子得多多包容,可有些熊的,仗着母亲受宠,把什么乱七八糟的锅全推他身上自己跑去莫轩那里装可怜了。 但莫轩对他这个大儿子不是一般的重视。怎么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后来生得孩子先天资质都不如他的关系,还是说跟他相处最长的原因,一般只要遇见类似于熊孩子仗着宠爱把原因全都归咎于比起他算是不受宠的莫殇身上,莫轩得知后二话不说连孩子带母亲全都请出莫家大门。 说回来,莫殇见到自己生母后内心很复杂,因为自安瑾锋读取茹雪的记忆里貌似莫轩趁若无忧不在莫殇身边时悄咪咪灌输了很多不利于若无忧在莫殇心中地位的思想。若无忧看向莫殇的目光充斥着浓烈的悲伤,她的手臂横在他们面前,顿时甩出无形的气墙。 “雅文,文儿,别再带着这些无辜的孩子往前走了。”若无忧深吸口气,冷静地说道。 莫殇瞟眼周围的惨状。“我怎么能信你呢?”他问出声,若无忧阖眼,茹雪倏地纷纷跳上房顶,停止住攻击。 容无暇膝盖磕地,直直地跪下,莫殇想扶,却没能真的扶上去。远处众人一瘸一拐地互相搀扶着向他走来,王牧尘一把躺地上拉起仰头望天整理接收的巨大信息的安瑾锋,架着沈风辞共同走到莫殇左右。 “嘿,兄弟,还能站起来么?”王牧尘偏头对安瑾锋问道。 容无暇见状挣扎着想站起来,不料腿抖,刚站起来不到半刻,就差点闷头栽地上。得亏胡绛源手速快,一把捞起来他,不至于真的对大地母亲面对面亲密接触。 “怎么这么惨啊”,胡绛源不由得咋舌,“连站都站不稳。” 此话落下,见到他惨状的人多数都翻了个白眼。“说得你好像还是很好似的。”,容无暇在胡绛源给出答复以前自顾自说下去,“把你那只胳膊抬起来试试?”他说到这,便伸出罪恶的手探向胡绛源惨兮兮的右肩膀头子,轻轻地在血洞周围轻点了点,痛得胡绛源直跳脚,差点没直接把容无暇甩出去。 顿时欢笑声一片,这也算是正二八经的苦中作乐了。莫殇瞥眼他们,没出声,目光只落在若无忧的身上,不移动分毫。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么?”他冷冷地说,此话一出,安瑾锋突兀地打了个激灵。 “你是我的孩子,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个性。”若无忧只是这么回答。 蓦然间,莫殇的呼吸变得分外沉重起来。“那么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他垂眼道,“血染碧落一事与你有关系么?”他的声线不稳,说道末尾倒更有些期待的意味。 若无忧惨淡一笑。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你说呢?”而是问出这句话。 空气瞬间凝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帝尊寺,你好 此话落下,莫殇听完若无忧的话,眼神顿时凌厉起来。他警惕地望向若无忧,若无忧仍是那种悲伤且无奈的眼神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你知道的,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憋了良久,还是没忍住把这句话对若无忧说道。 “我知道。”若无忧回答。 霎时间,莫殇的声音拔高了一度,他说。“那你”他话没说完,便被若无忧打断了。 面前的可人露出惨淡的笑容。“然而,我不能让你知道真相,你也不会想知道真相的,所以。”,若无忧蹙眉,唇角依旧藏着抹笑,“别再往前走了。” 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莫殇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跪得方向是冲若无忧的。“我不想失去你”他喃喃自语道,声音非常细弱,一点儿都不具有底气,仿佛任凭微风掠过,就能把话音吹散了。 饶是这般,若无忧总归也把话听去了。“我也不想离开你我的孩子。”,她背对他们,声音极其哽咽,“雅文,记住了,长大以后一定别像我跟你爸一样,活得像个笑话。”她说罢,挥手于他们中间落下到空气墙,毅然决然地甩袖走向碧落深处。莫殇立即起身,伸手接触到空气墙,眉毛紧促,青筋暴起,意图撕开这堵由内力组成的空气墙。 灯火随风摇曳,安瑾锋耸肩,约莫看出我脸上的诧异,随即解释道。“可能你现在不理解,甚至会觉得这些对话很奇怪。”,安瑾锋顿了顿,“和当初的我一样,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的。尽管后面的故事有点糟心,不过那是最真实的真相。” “但是——”,他拉长音节,“你要记住一件事情,我肯定不会骗你的。” 对此,我很不理解。难道还能有人把这故事造谣生事?安瑾锋看出我的问题来,他清咳。“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么,对吧。”,他挑眉,随即正色,“不过一定要记住,毕竟这是关乎于死在过去人的尊严的故事,是不容许被他人篡改的。” 这番话听下来,我不由得扬眉问安瑾锋道。“包括那个‘任平生’的盟主莫轩?”我如此讲道,安瑾锋由于习惯问题,顺手拍了拍我的脑袋。 “这是自然。”他对我轻声说道。 “可是” 我犹豫着,不敢把话全说干净,却在安瑾锋应该算是鼓励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把话全说了。 “可是我看那‘任平生’盟主莫轩也不是什么好人啊。”呸呸,背后议论人是要断舌头的,苍天啊,请原谅我吧。 闻言安瑾锋理所当然地点头。“这是自然。”,他颔首说道,“虽然莫轩盟主他生前干得都不是人事儿吧但总归是亡者,亡者入土为安,就不要多叨叨他了。” 听他这般说,我突然后颈一凉,感觉有股阴风阵阵。谁让我是跟小侄女一起看《暗芝居》都能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人,胆子真不大。大抵也因为小时候随村里小学去礼堂看电影,放映的是部恐怖电影,讲一个女的好像杀死了平行世界的自己并且取代她活下去的故事,吓得我一抖一抖的,再加上后面坐得那个小孩咋咋呼呼地,吓得我当时直接跑出礼堂了。 跑出礼堂还不安生,记不得那是谁了,在我出礼堂后拉住我的胳膊不知跑了多远,径直把我拉到茅房里,锁上门把我关进茅房不知道多久了。后来被不知道谁找到的,应该是个牧童,牧童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身后还跟着只老黄牛。 牧童当时对我说了,说他那时候想上厕所,不过周围都没可以上的地方,于是隔了老远才在这山坡坡半腰找到间茅房,没料到门被拖把给堵住了,搞了老半天才把拖把提领出来。要不是他无心一举,估计我得蹲在这臭气熏天的小茅房里还得呆上老久,呆到直至再出现牧童这般尿急的人,才能有机会出来。 不知道当初折腾我的人是谁,对我做恶作剧我的人多了去了,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但那次经历令我留下不小的阴影,我至今仍旧不敢独自一人呆在狭小的c黑暗的地方,这样会令我想起那段根本称不上美好的回忆。故此,我对一个人走夜路回家也挺抗拒的,然而没办法,老板三天两头就要加班一回,能赖得了谁。 尽管我是个普通的党员,但是我依旧怕鬼神魍魉,这就很尬尴了。就像刚才那般,我生怕那股风不是别的,就是我不久前跟安瑾锋议论的那位任平生盟主莫轩。 在莫殇真的把全身的内力输送进双手,打算凭双手撕开空气墙的刹那间,茹雪团团围住安瑾锋他们。这可就大事不妙了,而莫殇不像是那种会喜欢欠下别人债,亦或是会喜欢别人为他献出性命的人,他一向自认自己没那么高尚。在茹雪们聚集后,二话不说,当即收力双膝跪地,手摁在地表,前额朝地,冲若无忧的方向哐哐哐叩三个响头,随后起身,毫不犹豫地用袖子抹去眼角,毅然决然地带安瑾锋他们离开了。 一路上没人开口说话,路过那家客栈,再往前走就又到十字路口了。这回十字路口有点儿不一样,它和他们来时的模样截然不同,不禁面面相觑,脸上皆表现出为难的神情,麻烦了。 倒不是极大的问题,因为他们队伍里有以研究阵法为长的清和谷内门弟子季鹰归在此。可关键是他还不是未来的阵修大师季鹰归,他只是被谷主赏识归入内门后还没学点正题就叫来碧落的小弟子,估计全场最能跟他说上话的就是常胜那孩子了。 “这怎么办。”魏暮歌没忍住喃喃细语道。 空气止凝了一瞬,莫殇瞟眼身边的人,摸着下巴颏儿,压沉了本就挺低的声线说道。“季鹰归是吧?”,他眯起双眼,此时他的眼神偏像是在高空处盘桓的老鹰,“过来。”他出声,季鹰归猛地打了个激灵,才缓慢地挪动到他跟前去了。 “空念远谷主的弟子?”他冷冰冰地出声询问,句尾略微上调,这就有点像他父亲,周身无意识地散发出极其危险的气势来。 季鹰归闻言纳纳地点头。 随即莫殇低声嘟囔句。“好像听父亲提起过。”,他仰头,潜移默化中学会他父亲冷傲的气势,逼得人孩子在他眼神注视中再次打了个激灵,“你是不是精通阵法?”估计他自己没发觉到,其实他的声音很具有威严,尤其是在这种统筹规划的时候,更显得极其具有压迫力。 这时候不知道该说是最天不怕地不怕还是说装傻一流的容无暇站出来了,拍了拍季鹰归的肩膀,把他罩在自己身后,顺带还对莫殇诽腹句。“你把人家孩子吓坏了。”,没搭理莫殇抽动地嘴角,扭头跟安瑾锋一起循循善诱地对季鹰归说,“瞧见没?我猜测咱们这是入了阵,你觉得会是什么阵啊?”他如此说到,不止季鹰归,连安瑾锋都低头认真思考。 不过在季鹰归回答以前,安瑾锋恍然大悟,敲掌对容无暇说道。“迷阵,是迷阵。”,他的表情就像是在求容无暇的夸奖,“对不对?”容无暇在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正要说话,季鹰归由此惊呼不已。 “原来如此。”,他朝容无暇跟安瑾锋拱手作揖,“多谢前辈们指点。” 很快,不止容无暇跟安瑾锋,连季鹰归都感觉到不对劲来了。 此番客气,于他人眼中是为兄友弟恭,实为甚好;于他们自身眼底,特别是安瑾锋跟容无暇,却更为不自在。 为何缘故?因为他们仨同辈啊。 实在是说出来让人笑话,不说出来憋得慌,那我就来捋叨捋叨。 首先,娄祝庄主,也就是我师尊,以及玉生烟谷主,虽然跟空念远谷主是同辈,但年龄差距其实很多大。平时清和谷跟瑞阳山庄与瑞阳谷都离得远,到时没什么,这要真遇上了,也得互相尊称为“瑞阳山庄庄主”“瑞阳谷谷主”和“清和谷谷主”,倒也看不出来什么。 再往上加年龄差,季鹰归唤容无暇跟安瑾锋为前辈实属情理之中。 但问题又来了。 娄祝师尊跟玉生烟谷主是和他师父有年龄差,但是他们仨同辈啊。不说他们仨同辈的事情,他跟容无暇与安瑾锋也是同辈的,而且年纪还相近,这就很令人感到尴尬了。 不得不说,此事用四个字概括就可以完美解决。那就是——贵圈真乱。 事实上他们仅仅只尴尬了一瞬,眨眼间的事儿,他们又再次交谈起来,为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启得阵与不知道阵法涵盖范围有多远这两个问题。讨论来讨论去,莫殇在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时咳嗽了一声,恰当好处地提醒他们此时应该首冲其次的是如何破阵而不是顶着讨论问题的名义聊闲天。 说是聊闲天,不过只是容无暇与季鹰归在侃大山跟商业互吹,安瑾锋在旁边有事没事问到他嗯一声以示尊重。毕竟他那会儿还是相当认生的,在外人面前还是冷冷冰冰的模样,活跟块移动的可燃冰似的。 这回有了容无暇壮胆,再加上这触及到他本修的专业,季鹰归没有先前那般胆怯,他开始敢直面对视莫殇的双眼了。“莫殇少盟主,请问我能请您帮一个忙么?就一个小忙。”,在得到莫殇沉默地肯定后,他鼓起勇气继续对莫殇说,“我想请您判断一下这个阵法涵盖范围有多大。” 莫殇的虹膜随他爸爸莫轩,偏灰,通常看起来没什么,但是等他直视你的时候,就会觉得打心底传来股飕飕发冷风的凉意。索性季鹰归确定他提出的请求不是大问题,他坚信莫殇不会对他们的死活置之不理,没料到莫殇颔首,转而对他开口耐心地解释道。 “我刚才已经探知过了。”,莫殇抿嘴,“超出我内力所能够探察的范围,现在启阵方式还不明了,看目前的情况而言阵法已然启阵。迷阵的话你知道如何破阵么?” 此话说得分外客气,安瑾锋等人不由得相视而无言,只不过站位莫名其妙地变成王牧尘站安瑾锋旁边了,视线过去的时候,他们俩瞬间相错。随即王牧尘的目光落在安瑾锋再旁边的容无暇身上,容无暇微微一愣,随即笑意盈盈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嗨,帅哥——”容无暇不着调地说。 然后被旁边的安瑾锋一巴掌给扣下去了。 被扣下去的容无暇瞧眼是安瑾锋,逍遥剑才没有真的划破安瑾锋的颈部动脉。逍遥剑归鞘,他不解地仰头看向安瑾锋面无表情的脸,眼神可怜巴巴地好像安瑾锋做了件天大的坏事。安瑾锋挑眉不语,围绕在他们两个身旁的南柯剑才自主缩回到剑鞘里去,与剑鞘发出声响亮的脆声。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容无暇对安瑾锋如此说,眼神示意他看向旁边莞尔轻笑的魏暮歌。 然则他把安瑾锋想得太好了。“因为师尊说过,令我下山后盯紧你,不能让你多造次。”,安瑾锋确实撒手,容无暇揉着脑袋低声嘟囔,“还有你刚才是对我动了杀心吧?”他飘飘然甩下这句话,容无暇停止嘟囔,却没有否认,反而跑到安瑾锋身边瞻前马后。 不远处,依旧能听见安暮霭小师妹的惊呼,跟她身边致力于搭讪的楚天阔的交谈声。容无暇勾起唇角,一把揽过安瑾锋的肩膀。“你不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事情么?”他对安瑾锋如此说,安瑾锋瞟眼他,活动着手腕。 “你说什么。”,安瑾锋冷冰冰地推来他,“还有别靠我那么近,我恶心。” 这话说出去倒起了反作用。“没关系,我不恶心就可以了。”,容无暇坚持不懈地再次揽上安瑾锋的肩膀,“我是说安暮霭小师妹的事情,你不喜欢人家总不能一直吊着人家胃口吧?好歹是你不同门的师妹。”他这番断断续续的说着,安瑾锋果真没有在他贴上时立刻推来他,反倒是细细思索他的话,即刻叹口气,发出声沉重的叹息。 被小姑娘明恋的正主开腔了,谁成想,正主所开口说出的话却是如此的惊人。“她安暮霭小师妹喜欢的也不是我,是她想象的‘我’。”,安瑾锋清清浅浅地慨叹道,“在她的想象中,‘我’无所不能,‘我’会在她危险的时候骑着高大的骏马或者靠精湛的轻功一把公主抱抱起她离开,‘我’甚至可以为她披荆斩棘抛头颅洒热血,只是单单因为喜欢她而已。你觉得这样的‘我’,会像是真正的我么?而如果她知道我并不是在她心目中无所不能的那个‘我’,又会是怎样的呢?”他这番话说完,容无暇面上的震惊只多不少,估计他没想过,安瑾锋能明白得如此透彻。 可他又不明白了。“既然你全部都知道,那又为何非要吊着暮霭师妹的胃口呢?”,他颔首敛眸问道,“为什么明知不现实,还要去给予不切实际的希望呢?”他的语气丝毫不像平时轻浮的语调,恰恰相反,反倒是十分的正式。 但其实吧安瑾锋还真没搞懂他是什么意思。“不,你等等让我好好想想啊你的意思是说,我为什么没有当面拒绝安暮霭小师妹是吧?”,安瑾锋倒腾明白了,才逐条问题给容无暇在他心目中是合理的答复,“首先,安暮霭小师妹并没有直接对我说喜欢我之类的话不过我确实是明确的对她说过我不喜欢她了,但她好像对我说‘没关系那我喜欢你就没问题了大师兄’,所以我也没办法的。其二,你没发现我一直在撮合楚天阔跟安暮霭小师妹么?”安瑾锋失望地询问容无暇,容无暇对此话感到十分的诧异,万分的纠结。 他好像明白安瑾锋意思的“撮合”是指什么了。“你是指给楚天阔跟安暮霭小师妹同时发布任务就算撮合?”,容无暇摇头失笑道,“怪不得他俩最近任务这么多,得亏楚天阔人心底好没跟你发脾气,要是我早就直接撕上去了你这明明是拆散好不好,有见过人用发布任务来撮合的么?你要应用任务撮合至少也得是同一地点好么?人家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结果你一任务出去还得分头完成任务——你觉得你做的合适么。” 长串长串的话音刚落,安瑾锋福至心灵,仿佛刚刚得知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他敲掌,惊讶地说。“原来是这样的么。”安瑾锋的双眸映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容无暇见状没忍心把话一箩筐地倒给安瑾锋,嘴里嘀咕着罢了罢了。 不你难道一直不知道自己担当着棒打鸳鸯里的“棒槌”么?我翘首看安瑾锋的背脊,安瑾锋嗯了声,随即轻飘飘地说道我当时确实是没看出来。 不知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容无暇噗呲乐出声,说道。“记住喽。”,他淡笑着说,“‘撮合’情侣,就该像胡绛源跟玉冰心他们学习。”他随即勾来安瑾锋,把手臂架在安瑾锋的肩膀上,眼神瞟到胡绛源他们身上。“瞧见没?离人家多远呐,这才叫制造适合约会的环境懂不?要是都想你那样”,容无暇笑着拍了拍安瑾锋的背,拍得安瑾锋的背部闷声作响,“那不早就玩儿完了。”他说着松开手,本来安瑾锋还想多问些问题,却被莫殇一同叫到周围。 待全部人到齐后,莫殇把话语权转交给季鹰归。季鹰归甚为少有见如此多的人,不由得有些心慌,清咳三声,清了清嗓子,才说道。“我们所处的迷阵叫做‘海上花’,‘海上花’的启阵方式是有针对性的。它是等阵修需求的目标——也就是说我们,全部踏上阵法后才自行启阵。”,季鹰归停顿半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阖眸,进行番深呼吸,方可叙述下去,“而且,‘海上花’不能强行破阵先别问问题,先听我说。这是因为‘海上花’它是以启阵目标的灵魂来作为灵力供养。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强行破阵,受损害的不是‘海上花’,没了灵力供养只是会潜伏罢了而是我们,每次强行破阵受伤害的都会是我们各自的灵魂能懂么?”他发觉没几个人再说话了,不禁有点心虚,就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没想到得来一片肯定声。 在他暂停讲话的间隙,魏暮歌请示季鹰归,季鹰归颔首示意她可以问,她便问道。“季鹰归先生,那我们又该怎么办?”她礼貌彬彬的话倒当即令季鹰归羞红了脸,季鹰归不太好意思地小声给她的问题答复。 即便说出来了,季鹰归说出来的话还是断断续续的。“我我可以前来试一试”说完话,他的眸子一闪一闪,望向莫殇。纵然表面上仍是那般冰冷的模样,却遮掩不了莫殇被他盯得有些尴尬的事实,他颔首,季鹰归喜出望外,嘴里说着类似于好久以前就期待解开这种阵法的方法了没想到今天就真的碰上了天赐良机啊的话。 大概这就是学神发现难题的兴奋,我不理解,其他人也没多少理解的,就是注视季鹰归越说越兴奋,要不是顾及到他们在场,人就直接原地一蹦三尺高了。“那什么季鹰归先生,你说我们解开‘海上花’的话,对我们的灵魂有害处么?”她伸手,弱弱地问道,季鹰归听后果断地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 “不会的,没有任何副作用。”,他恍然意识到什么,有些怂怂地冲他们讲道,“就是可能会辛苦你们跟我多跑几趟了。” 此话落下,他们大多都笑了。“没事的,跑就跑了。”,沈风辞豪迈地轻拍他的肩膀,“全当来健身了,是不是啊。”他这话明面上是对大家说的,实际上是冲着王牧尘去的。王牧尘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原地咳嗽得撕心裂肺,看得安瑾锋看不下去,把皮水袋递给他润喉。 “谢谢”他断断续续地道谢,接过皮水袋后打算对着水袋口一饮而尽。 结果就在此时,沈风辞又说了一句话。他的目光没移开王牧尘,冷不丁地说道。“看吧,还是太瘦没锻炼,瘦得都皮包骨头了,也不知道吃进嘴里的山珍海味都跑哪里去了,还是说本身就是这般弱不禁风的身子看看,这不又呛着了。”王牧尘差点把水喷出来,呛得水袋里的水撒了一地。安瑾锋说这话时脸色极为阴沉,似乎还在记恨着王牧尘多年前浪费他大半水袋水的事情,似乎一想到这里,新仇旧怨嗡得一窝蜂涌上脑海。 以至于我有权利怀疑如果王牧尘就在他面前杵着,南柯剑就直接不受控制地出去了。 说回当初那阵,当初那阵啊,王牧尘跟沈风辞没打起来,没那多余的力气,加上又不是在他们自家,这是在外面,打起来岂不是丢家门脸面。 但一路上的冷嘲热讽是少不了的。 有了季鹰归的前话,他们同一堵墙见三次面也不觉恼怒,认认真真拿利刃在墙上划一刀子,继续转而跟上季鹰归的步伐走上路。季鹰归第四次看到那堵墙时,别人虽然没说他,可心里总归是过意不去的,于是他就讲起一段自他师尊那辈听来的故事,关于他们脚底踩的这个迷阵“海上花”的。 此提议全票通过,因为他们赶路也确实赶得挺无趣的。 收到众多人的期待,季鹰归不由得有点磕巴,但一说到正题上抑或者是他所熟悉的领域,说话马上就不再结结巴巴了。“海上花,雾中塔。”,他轻声哼唱着,“镜中月,水中花。”他浅浅淡淡用话语勾勒出一个盛世,和一些人,一些刻骨铭心的事情。 事情发生在丽饶之国盛世王朝的年代,就是众人所瞻仰c所怀念的那个年代。那个时候丽饶处处都是热闹非凡的场面,天公作美,五谷丰登,天阙里的歌舞的乐曲仿佛如同天籁之音一般,上百编钟为盛世砸响,振发出帝王之声,帝尊寺高楼的鸣钟被敲响,如同在昭告世人,这,就是我们的盛世;这,就是我们的丽饶之国。 听到帝尊寺,我当机立断地止住安瑾锋即将到来的滔滔不绝,内心极为震惊地说。“等会。”,我把问题万分纠结地问出口,“你的意思是说丽饶之国原来是有寺庙的?那应该也是有和尚的喽?”由于太过震惊的关系,我的声线都不禁提高好几度。 听到我的问题,安瑾锋先是挑眉对我惊讶地说。“你不知道?”,我内心突然撼动半分,他再次说的话把我心里的不安所隐藏,“也对,寺庙早在那场大肃清的时候毁得差不多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帝尊寺,然而早已呈颓败之势,何况距离这里挺远的,你不知道,正常的很。”他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令我差点就信了。 估计我表现得太过明显,眼神出卖了我,安瑾锋察觉到我不信,就暂时掐断“海上花”和容无暇的故事,转而讲起帝尊寺的历史来。“我跟你讲,不要不信。”,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怀念的意味来,“帝尊寺当年风头正盛的时候,还没瑞阳山庄跟瑞阳谷呢” 帝尊寺,顾名思义,在整个九囿大陆属于万寺之寺,故此那里的修行僧很多,苦行僧啊,戒律僧啊,甚至连扫地僧都比别的寺庙多。帝尊寺拜得其实还不是像我们那里的佛像,拜得据说是创造整片九囿大陆的四主神跟中间创造万物的主主神创造者。神思堂最神奇的一点是,不管放了多少香火,它不但没有多少扑鼻而来的烟味,反而还会蔓延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很多香客都爱到那里祭拜,功德钱也不需要给太多,力所能及就可以了。反正帝尊寺是朝廷扶持的,后台是皇族王室,硬的很。 “记得帝尊寺还有座玲珑塔,塔的屋檐八角挂着很多铜铃,风一吹,铜铃就丁儿当啷的响,不仅听起来不显乱,而且还特别好听,跟首歌儿一样。”,说着,安瑾锋轻笑出声,“那可真是我的童年啊,我那时候香客还很多,寺庙里的僧人也是说起来帝尊寺斋堂里的饭还挺好吃的,纵然是素的,然而还是莫名其妙的比一般大鱼大肉都要好吃。”他揉了把我的天灵盖,莫名其妙地跟老翁似的叹口气,说道:“光听我说多没意思啊,又不能凭空想出来,还真想带你去见识见识啊” 可惜,帝尊寺现在好多建筑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例如安瑾锋方才说的琉璃塔,琉璃塔还不是毁于,是天灾。据说那时候帝尊寺那块忽然有天开始地震了,震源在帝尊寺地基,地震很大,帝尊寺险些全部毁于那场灾难。 其实琉璃塔内部还是有些经书的,不是作为摆设,而是作为第二个藏书阁用的。那天的地震大都没来得及反应,原本能作为抗洪c抗灾c镇妖多重使用的琉璃塔轰然倒塌,帝尊寺主持连连念叨这就是天意啊阿弥陀佛,丽饶之国有大灾了啊阿弥陀佛。全都在逃命,根本来不及折回去说“诶我去赶紧把经书抱过来”,真的来不及。 那时候就毁了琉璃塔而已,固然挺可惜的。可是全寺庙的僧人没一个死于那场灾难,说来确确实实是条好消息。 次年,丽饶之国,乃至于全九囿大陆,多多少少每个地方都有发生地震之类的天灾,伤亡极其惨重。帝尊寺的主持连忙告诫全寺僧人,说这是要出大事了啊阿弥陀佛,随即加强练武力度,放能够独当一面的少僧出去历练,提前适应独自一人的生活。 他确实没说错,只不过时间跨度有点长。 过了几十年,久到当初预言此时的主持坐化了,全帝尊寺的僧人们认为总算不用紧张兮兮的生活的时候,丽饶之国政变。 安瑾锋,王牧尘,以及其他很多人都在对我说,丽饶之国政变的原因真的不在你,你是无辜的。只不过失败者们把如今不是他们想象中丽饶之国的怨念强加于我的身上而已,我只是朝廷更替的牺牲品之一。 都是可悲可怜的人,没人能多说得了谁。 丽饶之国政变该被记入史策,因为那是丽饶之国历史中,乃至于全九囿大陆历史中,最为黑暗的一段日子。 血流成河?这个词已经概括不了丽饶之国政变的惨状了。 尸横遍野?还是差点。 那该用什么词恰当点呢? 民不聊生。这个词最为稳妥。 杜甫曾经在《春望》里用这么一句话形容正处于安史之乱的大唐与战乱的长安城: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这句话来形容丽饶之国政变的阶段也极为恰当。 在那个时候,仿佛所有人内心深处的阴暗面跟求生欲活像如同被恶魔呼唤般的,全部被勾引出来。原本相处和睦的兄弟会因为一块滚过地面不干不净的馒头而互相大打出手,只因这是可能令他们其中一人渡过战乱的口粮;原本恩恩爱爱相敬如宾的夫妻因为生活问题被迫分开,各在它方重新过上新的c至少可以饱足的生活;满大街被赶出家门的孤儿与老人相依为命,过路的人匆匆忙忙地走过就是怕他们会扑上来疯子一般地找他索取粮食。 在那个时候,道义,只是傻瓜才会讲的东西。能活下来,还是家族兴旺人丁昌盛地活着,这才是真正厉害的。 在那个时候,丽饶之国,乃至于全九囿大陆的格局都被改写。这像是在进行成长,又像是在进行侵略。每个国家都变得疯狂,来最清高且号称九囿大陆幻想乡的结梦之国也不例外,为了生存跟权利不顾一切,喊着“为国捐躯”的口号争前恐后地从战场下去到阎王爷殿门口奈何桥边报道。 那位老到牙都没有的主持说过的话终究还是灵验了。 失去了朝廷庇佑的帝尊寺甚至连普通的寺庙都不如,没有人会有闲情雅致把救命的钱往功德钱箱里扔,他们也该学着脱离朝廷独自生活了。他们很快就选举了新的主持,新的主持一上任,说出的政策就差点被众僧哄台下去。 他说,我们应该把一些土地卖出去讨生活了。 帝尊寺的土地面积还是很大的。一方面是因为帝尊寺的先人一眼断定帝尊寺脚下是龙脉,从农民那里买来土地之后,徒手建地基,这才有了如今的帝尊寺;另一方面是因为帝尊寺背后靠山是朝廷,朝廷为了门面肯定不会让帝尊寺就球在犄角嘎哒过活,于是由丽饶的国库出资,大动干戈修建帝尊寺,这才把帝尊寺建得那般金碧辉煌。 这么看来瑞阳山庄跟瑞阳谷真得挺可怜了。 紧接着,新主持又说,卖出去没关系,卖出去迟早还能买回来,跟当铺一样,不就是贵了些的差距,主神们向来是不会由此怨恨他们的。随即他又提出想法,砍掉荣华园的树木,开发土地来种菜过活,此后所有的僧人都要活得向苦行僧学习,为帝尊寺省点钱。 有得来帝尊寺是为了躲避战乱逃避纷争来的,一听帝尊寺过活得比丐帮还苦,说什么也都不肯留在帝尊寺,收拾收拾细软投奔丐帮的怀抱。他们也没强留,结果走得人越走越多,后来只剩衷心的c原先一直骂帝尊寺的那几个僧人了。新主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你们怎么不走呢?你们要走的话我就关门大吉也走了。 那些僧人就说了,他们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毕竟是安瑾锋复述的话,都懂哈。他们就说,走个屁,帝尊寺是我们的家,我们要是离开家了,丽饶之大,还能去哪里安家? 新主持就不理解了,他就问他们,你们的家人呢? 他们相视一眼,在这儿的都是我们的家人。 新主持就有点生气了。他就对他们说,别闹,说正事儿呢,快说,你们的家人呢。 他们茫然无错地挠了挠大光头,此时有个机灵的反应过来新主持的意思,连忙说道。哦,我的家人啊,他买了个关子,新主持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也不是个柔和性子,连忙催他继续说下去。他就说下去了,说,我的家人啊,早就死于战乱了,我是被前主持捡到帝尊寺庙的。 这般解释,他们都明白了,再回想起当初来帝尊寺之前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这一说不要紧,倒被他们苦中作乐搞成比惨大会了,互相你一言我一语地笑说自己经历过的惨事,戳到痛处了,就拍拍肩膀互相安慰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新主持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眼底的悲伤,心里可难受了。他在心里暗自说等度过这段苦日子,一定要还给他们一个太平安稳的生活。 燃烧全九囿大陆的大乱战结束后,新主持按照规定,把粮仓里多余的粮食拿出来卖钱,重开帝尊寺,重新把功德钱箱提到神思堂内c蒲团前,把神像用布擦得莹莹反光,亮得跟明镜似的。帝尊寺重开没有多少香客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们不再靠香客的二两钱来维持生计,学着着手卖自己种的菜,自己做饭养活自己。 帝尊寺到成就了全九囿大陆最不像和尚庙的和尚庙。他们可以喝酒,只是不能在寺庙里吃肉,嘴里也不是经常念叨着阿弥陀佛,甚至给人一种除了不能谈恋爱组建家庭外他们什么都能干奇怪的感觉。 顺便一提,那位在丽饶之国政变时撑起帝尊寺的新主持法号玄悟。对,就是后来那个凭借自身救下众多性命真正做到普度众生的玄悟圣僧。 至于为什么我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猜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海中花,你好 帝尊寺或者说所有寺僧跟丐帮弟子都没进任平生。寺僧当初是因为不愿意干预朝政步入红尘,丐帮的理由就很奇葩了,说是丐帮精英太多,怕吃穷了任平生。 莫轩表示莫轩没什么表示。 反正他钱多,多一个吃白饭的少一个吃白饭的无所谓了。 说回海中花。海中花,雾中塔,是一个人;镜中月,水中花,又是另一个人。 而季鹰归用语言所描述的就是讲这海中花,雾中塔的故事。 故事的起源来自于清和谷的一名女弟子,叫何华,是个很漂亮同时天资聪慧的姑娘。按照季鹰归的故事来说,何华当时在他们清和谷算是年纪轻轻辈分极高的了,落在任何人眼底都是个厉害的角色。 她也曾经创造出多种多样实用的阵法,其中就属海中花最为著名。 何华死于海中花。 海中花是迷阵,海中花出名在于它是有目标的阵法,绝不会伤及无辜,这就自阵修历史划出里程碑。海中花的启阵方式是在当落阵目标踏入阵法的那一瞬间,海中花就启阵了,同时支撑阵法的能量不是阵修的内力,而是在启阵的刹那间,已经从阵修的内里转而成为阵法目标的灵魂。 以灵魂为媒介,链接阵法与人。 这才是海中花真正厉害的地方。 迷阵,顾名思义,以迷惑为主,捆缚为辅,意在困于阵中人。 海中花名义上是迷阵,实则是以幻阵为主。不过海中花只有在何华手中才能迸发它独一无二的光芒,在他人手中却只能发挥万分之一的实力罢了。 “那我们所处的‘海中花’——” 季鹰归颔首,肯定了常胜未说完的话。“是的。”,他点头如此说,“它是不完全的,现在何华前辈已仙逝,它如今现世只能是残缺不全的。” 真想知道知道如果他得知自己在未来凭借一己之力重新令何华的所有阵法绽放彼时的光辉,该作何感受。 水中花是何华第一个研究出来可以单独针对一个人的阵法,也是九囿大陆的第一个。她欣喜若狂,又极其想要实验阵法是否能够确确实实的只针对一个人,于是她就在众目睽睽下,以内力为辅,在脚底土地地表划出阵法,这算是落阵。因她本身就在阵法内的缘故,阵痕发散光芒,何华消失于阵中,这叫做正式启阵。 一旦踏入海中花,海中花启阵,阵法内所有事物都会消散。 落阵的阵修是黑子,黑子先落;入阵的人物为白字,白子解题。 生死皆在一局棋。 再说何华。不知何华在阵内所遭遇为何,不过当他们再见何华时,何华躺在冰冷的地面,旁边是破碎的积梦石跟本笔记。笔记上叙述着何华用近乎癫疯的语气叙述下的,她在海中花所经历的一切事情。 当她踏进海中花时,一切都还是平静无波的状态,甚至让她差点以为其实根本没有踏入海中花的错觉。她走出海中花,周围景色如常,这令她不禁感到诧异。来往巡逻的弟子皆为她所眼熟的那些人,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他们并不像平常那般礼貌站定地对她打招呼,而是浅笑安然地引她离开。 海中花最出名的一点,是在于它似幻非幻,似真非真。 这是何华笔记上所记录的,是她亲口对海中花所形容的,想来,这也是当时她于海中花最直观的感受。 在何华出神间,巡逻的弟子突然之间跑到她面前,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毕恭毕敬地对她说道。“这位女香客,您好,习武场外人不得入内,请您见谅。”,巡逻的弟子之一张三如此对她说道,“来,让我带您出去罢。”他的脸上带有少年初次相见美女的青涩,嘴角含有疏离的笑意,身体略微向侧倾,摆足请她出去的架势。 何华作为清和谷的内门弟子,怎能不知道清和谷的规矩?她刚想说自己也是清和谷的弟子,不了话如何都出不了口,随即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布衣粗料,针脚蹩脚,明显穿得不是熟悉的清和谷雅思校服,而是普通人家亲手所制的粗布麻衣。 “这”她不禁喃喃。 “请吧。”张三脸上仍是方才那般的微笑,未曾改变。 毫无办法,也解释不得。何华只能跟随张三离开,她在临走以前留恋地回眸看眼习武场,随即才垂首缓步轻声下楼梯,走到清和谷著名的清江画廊。 清江画廊,是清和谷著名的景点之一。画廊不是真的画廊,只不过因为它道路风景美得极似泼墨画上画出来的,因此得名。何华走至清江画廊,视线落在熟悉的假山,假山山头流下潺潺的清流,清流于山脚汇聚成小湖泊,湖泊里锦鲤泳动,湖泊旁边是些绿竹,翠竹在阳光与水的映衬下显得翠生生的。 感觉到何华的驻足,走在前端的张三随即转身看向她,眉眼透露出自豪的喜色。“好看吧。”,张三对何华骄傲地说道,“每个来到这里的香客都是这么说的。”何华熟悉他眸中映着的星点光芒,因为她原来每每说道清和谷跟她研究的阵法时,眸里也这般闪着光亮。 “我知道。”何华颔首。 张三明显地诧异了一刹,随即淡漠地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往前走。何华对于张三态度的极速转变没有太大表示,而是随他一同走去。清河画廊越再往里走,气氛越是怪异,而路过的风景也逐渐变得不再眼熟,直到在何华眨眼的片刻,她猛地坐起身,惊诧地看向周围。周围的家具皆是以玄(黑红)色为主,不远处的大型木柜以及眼前的案板尽是书卷,书卷上是她所熟悉的定理,在最后一笔,被狼毫划出竖跨纸页的墨迹还未干。 沉默片刻,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安神熏香。何华起身,拾去靠椅背的长袍随意披在肩上,正欲推门而去时,偶见块落地镜,落地镜里映照的她,显然不是此时身着长袍,披头散发,手指间被墨味侵蚀的她。而是穿着粗布衣裙,妆容浅淡,脑后松散地用木簪系发髻的她。镜中的何华并未随她离开,而是停留在镜中不动,像是活在那里一般,眉眼弯弯地注视着何华。 听到这里,我隐隐约约有了些印象,转而问安瑾锋道。“然后镜中的何华前辈钻出来杀了何华前辈?”我回忆起当初在礼堂看过的阴影电影,不由得后颈一凉,对安瑾锋试问道。 对于我的话,安瑾锋表现得甚为诧异。“嗯?什么玩意儿。”,他抽了抽嘴角拍我脑壳,“你这小子里装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他如此说,我对海中花的故事更好奇了。 于安瑾锋的评价而言,我表示强烈的抗议。“那那不然呢?”我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道。 “想太多啦。”安瑾锋老气横秋地对我说道。 估计这个行为激发正在舔糖葫芦的汪禹晨第二兴趣。他想学着安瑾锋探手拍我的头,够不到,反而还容易把手里的冰糖葫芦给扔下去,索性就抓住我的衣角,摇摇手。“想太多啦。”他效仿安瑾锋的语气,佯装小大人般地,对我老气横秋地叹道。 对此话,对于他们,我没什么表示。 何华在手札里对海中花的第二个评价,则是: “似真似幻,似鬼似仙。” 何华站在清和谷的九霄堂,周遭原本甚为清心寡欲的弟子不由得对她侧目而视,坐在前座的长老与清和谷谷主空念远。她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扫过坐在面前人们的脸,即刻佯装慌里慌张地低下头,敛眸,心里却有了些许计量。 大抵是她向师尊请示要求转换修行方式的时候吧从剑修转换为阵修。 彼时在九囿大陆,一般都已经默认只有从结梦之国出来的人是天生适合阵修的事情,就如同结梦之国的人必定先学阵修再学其他修行方式。然而何华不这么想,她认为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特长,这种默认的态度只会磨灭每个人——尤其是出生在结梦之国的孩子的潜力。例如说她自身,她就觉得自己比起剑修更适合于修习阵修。 这对清和谷或者全丽饶之国乃至于九囿大陆都是件稀罕的事情,毕竟她出身于丽饶之国,而并不是结梦之国。清和谷虽然与世无争,却是不允许自家弟子,尤其还是内门弟子,平白无故地遭人笑话。 那个时候,除去结梦之国的人修行阵修,如同结梦之国的人不去修习阵修般,是个笑话。 因为他们都是试图改变,于是还失败到没有挽回地步的可怜人。 清楚的记得,所有人都在反对何华修习阵法,但她偏不,反其道而行之,倒硬生生学出了名头。就在何华正准备为自己的理想而献身时,她的师尊站了出来,为她辩白;在他人准备怒而反之时,空念远谷主又站出来,没多说,只是问她。“你确定你的的确确能成为一名很好的阵修么?”空念远谷主的眼神向来比较深远,何华不敢与他对视,却不得不对视,铿锵有力地回答我确定。 没人再说反话了。 此时有声木杖敲地的声音,华筝珐长老摆摆手,连忙说道:“罢了罢了,不过就是改变修行方式罢了。你也别太灰心丧气,更别太紧张,失败了也没关系。”这话是对何华说的,他说。“尽管放心大胆的研究,清和谷不至于连个弟子都养活不了,是吧,空谷主?”,他的眼迸发出精光,装作不在意地瞟眼位居高位的空念远谷主,空念远谷主闻言没吭气,他这是知道自己的话是获得默认了,才继续说,“我清和谷可不是能被他人小瞧之辈。固然关于阵修修习的藏书不如结梦之国的多,但论起让你安心修习,倒是绰绰有余的。”华筝珐此言刚落,满座只能连忙称道是。何华晓得她的提议是被同意了,顺服地叩首,前额轻抵厚土,在空念远谷主的应允下起身,身处于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下翩然离去。 过了半晌,都没再听见安瑾锋没有开腔说话,我这才抬头看他,只见他和善地看向我。“看样子,你是对于这件事情有不同的领悟啊?”他笑意盈盈地对我说道。 这话说得确实没错,不过我跟他的关注点不再同一条线上。“那华筝珐长老——”因为先前提到过莫轩的关系,我故意没把话说全。安瑾锋听后扬眉,汪禹晨抓着我的手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你想得确实不错,看来都徽音没少教你们。”他突然说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讲得不是有多糊涂,我眨眼间左右想想,也都明白了。 “然后他就?”我比出手势。 “是的。”,安瑾锋颔首,“他造反不成,被空念远谷主那样了。”他的手刃在脖颈前比划了一下,我瞅见莫名其妙地后背一凉。 结果安瑾锋沉默良久,我以为他是想通了不乐意再跟我说下去了,谁料到他兀自怪叫出声。“啊呀呀都怪你打岔。”,他手扶额,反而气笑了,“我现在想不起来讲到哪里了?” 哦,原来如此。 然而我也忘了他讲到哪里了。 此时汪禹晨的作用就凸显了出来。他终于把冰糖葫芦远离嘴唇,歪头想了想,好意提醒我们道。“讲到讲到何华前辈离开九霄堂了。”他说完后生怕冰糖葫芦被旁边络绎不绝的过路人一个不小心撞到在地,赶忙重新塞回嘴里,不再说话了。 “到这里了啊”安瑾锋愕然,随后这才缓慢叙述到接下来的故事。 何华说是适合阵修的体质,这倒没错,但过程要比出生在结梦之国的孩子还要艰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纵使清和谷藏书阁的书再多,涉及到阵修的课本也没几个,甚至于连阵法都是何华埋头琢磨出来的,还有好几次都险些走偏了直接再也回不来了。 麻烦,没有任何希望可言的一条道路,被我走到黑了。这是何华手札上的原话,被记录在对过去的回忆的下面。 正在她苦恼不得的时候,她亲爱的师尊,领她自打小进清和谷的渊明思长老,得知她的烦恼,再掐指一算她的年龄,告诉她。“你该出谷历练了。”,渊明思长老对她如此说道,“多出去开开眼界,说不定就能明白些闷在谷里想不出来的事情了。实在不行可以去结梦之国求学试试,这样总不会错。”他的话尽数是极为中肯的,何华向来也是最听他的话的。 忘了是谁,只记得有人曾经评价我的脾气好像一头烈性的野牛,认准一个地方就再也扭转不回来了。原先还觉得他那是在隐晦地谩骂我,如今想来,他评价的到照实不错。这也是何华手札上的原话,是对于自己的自嘲,看来她对于自身的认识还是挺透彻的。 河畔处杨柳依依,其后便是远处人家,此时正值晌午,炊烟袅袅的时候。何华端着盆新蒸得芋头,擦着前额流下的汗水,抬脚走进幢房屋内,房内庭院种着棵老榕树,老榕树下的茶具还散发些许未能彻底散开的热气。她用手扇向被芋头蒸气熏得红彤彤,汗液滴落下巴颏流在地表印出水印。 如此寻常的她,却总觉得自己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她本应是一个收到众人惊叹赞扬的姑娘,此时却只能在棵老榕树下晒她刚蒸熟且从后厨端出来的芋头,好那去趁长街店铺未开占个好地方把它们买个好价钱。 正如莫泊桑形容玛蒂尔德的话: “世上的漂亮动人的女子,每每像是由于命运的差错似地,出生在一个小职员的家庭:我们现在要说的这一个正是这样。” 好吧,这句话是我听安瑾锋的叙述想起来的,觉得用来形容那个何华前辈比较恰当。也许句中会有差错,我也欢迎来找错,只不过有一点我得说,毕竟间隔时间太久,我对于过去的记忆多少都模糊了,若真有差错也来不得了我。 坐在老榕树下等候芋头变芋头干的何华不由得为她自己的人生感觉到伤感了,她同时会经常去清和谷走走,她对清和谷总有种极其神奇的吸引力,这被她归为冥冥之中的牵引。或许我上辈子是清和谷出名的内门弟子也说不准呢,她总是常常对身边一同做小吃生意的人说。那些人听到后,有些会礼貌地对她笑笑而不发表任何言论;有些则是光明正大些,直接数落她不切实际,笑她所思所想皆是虚妄。 瞧见他们不信她,她涨红了脸,却依然说不出能够反驳他们的话。哪还有点儿当年在江湖叱咤风云的模样?只能默默地对铺子上的芋头干嘟囔。“说不准说不准我原本就应该是如此的人生呢。”她总是会这么喃喃自语,目光失了焦距,眼神变得木愣,连前来买东西的客人都察觉不到。旁边的小铺子老板连说她这是犯痴病了,别管她,来看看我家的,我家的果脯不比她家差。由此客人心有余悸地错过她买别家食物,她也不介意,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嘴里嘟囔着这句话,在脑海畅想于她眼中本应属于她的生活。 其实何华还真不是妄想,她没有想错,她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正如同她觉得自己适合阵修一样,准得令人咋舌。 话又说回来,女人的直觉是都这么准得么? 在何华外出历练后,她走了很多地方,以至于真的到结梦之国求学。结梦之国的人都很善良热情,况且那个时候还没有爆发出丽饶之国政变,丽饶之国还是相当强盛的国家。他们欣然接受何华的所有问题,不论大的小的,全部尽力所能及的解答。 结梦之国有个德高望重的教授听说她了,连忙自王都奈宝尼尔赶到奥斯维德镇,前去寻找到正向抱着彩虹皮球的小女孩子询问有关基础阵法的问题。他没直接出现在何华的面前,而是等她们经历番讨论与单方面的学习后,才于何华眼前现身的。 “你好,美丽的何华小姐。”,身穿蓝色高领礼服c脚蹬双被擦得亮澄澄皮鞋的教授对她施以吻手礼,后知后觉意识到面前的姑娘是来自丽饶之国后,才慌张地说道,“抱歉,是我太激动了,我没有想到在这世界上竟有他国人民对于阵修如此热情真是抱歉,是我失言了,我是来自于曼特裘学院的教授——没必要如此行大礼,我的姑娘。我全名是麦斯威尔斯特林。一般我的学生叫我斯特林教授不过您的话唤我麦斯威尔就可以了,我很希望能够跟您成为朋友的,毕竟您如此美丽又充满智慧”他双眸的虹膜色是何华未曾见过的碧蓝,如同碧落的苍穹,如同结梦之国里横在布兰德利与米尔草原之间的著名的狄伦海的颜色。 被麦斯威尔注视地久了,何华才勉强缓过神来,伸出一只手。见麦斯威尔相当得疑惑,便解释道。“您不,你不是想要跟我成为朋友么?而这是我们那里表示友好的方式就像这样。”,她见讲解不通,干脆亲自动手,“这样互相握住,然后在左右晃一下——要轻轻地,轻轻地好了,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她抬头,对麦斯威尔说道,麦斯威尔松手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双手,自那双眸子里流露出惊喜万分的神色。 “哇哦,这真是——”,他顿了顿,勉强控制住雀跃不已的心,“这真是太神奇了啊,对了,何华,我想你还没有逛逛结梦之国呢吧?”他的目光从双手落在何华的脸上,何华摇了摇头,这倒令麦斯威尔洋洋自得起来。 皮鞋踩在土地上,扬起些灰尘,麦斯威尔来回在何华面前踱步,手托着下巴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何华刚想开口,就被麦斯威尔打断了。“我知道你来结梦之国只是为了求学,但是——”,他转而又说,“如果来到结梦之国却不好好转一转,那也太可惜了,我们一起作伴,游玩结梦之国放心,我们会互相研究学习关于阵法与阵修者的。”有了麦斯威尔信誓旦旦地保证,何华歪头思考片刻,就答应了,麦斯威尔欢呼雀跃得像个孩子。 认识麦斯威尔,并且能够成为他的朋友,是我这一生最为荣幸的事情,一生能有知己相伴,也就值了。这是何华在她的手札上的原话之一,貌似是对整个结梦之国求学经历的总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雾中塔,你好 天是雾蒙蒙的,像是笼着轻纱,大抵是由于快接近夜深时分的问题,连烛火都恍恍惚惚的,没精打采,好似瞌睡人的眼。沾故人归的光,瑞阳山庄是少有的热闹,往常冷清的道路两旁,都立有店铺,店铺的主人还在叫卖着c高声吆喝着,瑞阳山庄灯火通明,亮得好比白昼未去。 前不远,但漠瞧见我们,拉着风无迹跟苏舒疯狂地朝我们招手,像生怕我们是看不见他一样。“嗨,你们在这儿啊。”我们只好赶紧找上他们,尤其是我,我感受到周围人的瞩目,不由得把但漠举起的手臂赶忙压下去。 风无迹跟苏舒朝我们点头,我们以此回复。但漠笑嘻嘻地塞给汪禹晨小手摇鼓,那种摇起来咚咚作响的手鼓,汪禹晨这才脱离刚吃完冰糖葫芦的悲伤,欢天喜地地接过小手摇鼓的手柄。小手摇鼓的皮质鼓面发出闷响,汪禹晨更开心了,手拿小手摇鼓怎么都不撒手。 安瑾锋瞧眼他们,突然间想起件事情,眯着眼睛问道。“你们这是刚从岱宗府回来么?”他出口问道,但漠随即正色朝他点头,眸中仍是不变的笑意。 “你们这是要去吧?”他歪头笑嘻嘻地对我说道。 “啊?”我诧异地看向安瑾锋,安瑾锋点头不语。 “那快去吧。”,苏舒眸色微敛对我笑道,“我们回来的时候那里的人还不是很多,如果快点去的话,估计可以赶上祭拜人最多的时间段之前。”待说完后,他才抬眼看向安瑾锋,笑颜依旧,安瑾锋朝他颔首。 “等会,岱宗府?”我不禁惊讶地把话问出声。 “啊,岱宗府。”安瑾锋点头。 不有人能好心跟我解释一下么? “你去了就知道。”风无迹这家伙如此不走心地说道。 算了,就这样吧,我在心里暗自对他们不知所云的回答翻了个白眼。但漠他们是直接先去岱宗府走过一圈方才逛夜会没多久,所以他们即便再如何想陪我们走一段路,也走不了多少,只得目送我们离开,再与人群涌动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安瑾锋看起来依旧没有半分打算开口的想法。“那什么”,我努力反思他说过的,时间最近且我能想起来的名词,“‘海中花’?”没想到对于我这句音量极小且疑惑大于肯定意义的话,安瑾锋收到了极大的感动。 “苍天呐。”,他哽咽地说,“你总算记得我说过什么了。” 这话说得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的话一样。 人家可没心思管我这种小情绪,感动占了上风,何况去向岱宗府的路还挺远的,索性他就再次接着话头讲起“海中花”连带“雾中塔”起来。“这‘雾中塔’听名字就知道,肯定不是一般的塔。”,他得意洋洋地把话转了一个弯,“是指刻碑的铭名塔。” 铭名塔是在九囿大陆的中部,内含谨记所有历史的真实之书,铭名塔是九囿大陆的每个国家都不容侵犯的地方。只有那里是最和平的,同时只有那里是最混乱的。 只因为那里周围的村庄,住的不是普通人,也不属于任何九囿大陆的国家里的人,那里住的全是实力高强的便衣士兵们,甚至武力值都比各大国家的一般修行者厉害很多,他们都自愿留在铭名塔守护它安全的人。而铭名塔,会自行记录所有对九囿大陆的历史发生巨大改变的人,关键在于真实之书,真实之书与其他历史书不同,它忠实地记录九囿大陆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事无巨细,若是对于历史把握不稳的可以到铭名塔来看此书,而且它也可以改变历史,甚至有传言它的创始人与写在书页的第一笔都是创造全九囿大陆的妖神零所撰写的,它存在的意义从一开始就是不同凡响的。 比起他人以命相赌的口述,更相信真实之书上所叙述的事实,这倒成了九囿大陆不约而同的约定。 “而何华前辈么我说过的。”,安瑾锋耸肩,他对我如此说,“她创造了很多阵法甚至于她开辟了阵法的新历史与解放每个人天赋。” “理所当然的,她自然会被记入史策中。” 至于手札补不全的地方,清和谷方面后来跟铭名塔进行过有助于和谐社会的交谈,全票通过清和谷进入铭名塔察看真实之书,对比其中所记录的填补何华手札上未能记录的史实。真实之书厚得离谱,旁边铭名塔的侍卫守在他们身边,等待他们补充完毕,也为了防止他们趁此机会对真实之书动手脚。 结合真实之书所记录的,加上手札所叙述的,这就构成了“海中花,雾中塔”的事实。 而现在,安瑾锋跟我讲述的,正是那段于手札写得颠三倒四,而靠真实之书叙述出的故事。 在何华的时候,铭名塔依旧很为出名了,所有的人都已自己姓名能够挤进铭名塔为荣。 而何华也不例外。 在何华的生前,她的姓名就已经被永久的镌刻在铭名塔的青石砖墙上了,这是被守卫昭告天下,令得丽饶之国全国上下都尊称何华为阵圣。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毕竟在此以前何华特立独行开辟出除结梦之国本国外还能修行的阵术法诀,这个研究成果已经撼动了全九囿大陆。 同样麦斯威尔斯特林教授的名字也被刻在铭名塔的墙上,他彻底解放结梦之国的所有人,告诉他们其实适合他们的不止阵修,而且还有很多各种各类的修行方式。他的研究成果极其惊人,也不知道跟他本身愿意为科研献身的精神有没有关,反正他的名字纳入铭名塔的名人史,实至名归。 后来在他们逝去多年,有些人就挑起事端了,非要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分出谁才是真正的c改变了九囿大陆历史的人。就是不知道他们两个听见后是会作何感受 顺带一提,那个时候站队的人还挺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凑热闹。 站何华前辈的人要比站麦斯威尔斯特林教授的人多,估计是因为她改变了阵修一国独占的关系,而且她的理念直至现在依旧可以被他人受用。站麦斯威尔斯特林教授的大多是结梦之国的人,这倒不是出乎预料的事情,毕竟结梦之国的人由于他的亲身教学,反而获得了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与机会,他的理念落在如今也同样受众人崇尚,还未能有人推翻。 他们双方都很厉害,我也挺好奇如果他们真的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会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如果,毕竟何华早早远离红尘踏鹤西去了。 日暮途穷,何华掐指一算,寻思差不多快要到城管清人的时候了,果断一抖身上的灰尘,收拾好未卖完的果脯,拾起木板凳,推着小破车,小破车的车轮吱呀吱呀地压在青石地砖表面。她嘴里哼着来自于远方结梦之国的歌谣,车旁不乖的小孩挣脱母亲的怀抱,欢快地踏着轻盈地步伐举冰糖葫芦与何华恰巧相错,却被石板缝摔出个面朝地c狗啃泥来。那孩子的母亲抱上她的孩子,何华见状也不做解释,也不打算搀扶下她们,晃晃悠悠地推着小破车往家走。 “娘,她,她” “嘘,不能招惹她,那可是远近闻名的疯婆娘,离她近了万一被传染上痴症怎么办?乖,回家,娘给你做米粥就蛋花。” 最近何华发现,她本应该是不存在这个世界的,她在她原来的世界叱诧风云,是位名字能记进铭名塔的大人物,举足轻重,不过挥袖就能飘飘然令她的仇敌跪下,却不知为何缘故掉落到这个世界,身上的武功还全废了。当然,这是她从一本书上看的,字迹理应是她所熟悉的,然而总是想不起来,即将想起来罢,但又被脑海里若有若无的轻纱给蒙住了,蒙得严严实实。 她不敢把这些事情告诉任何人,生怕别人认为她是痴症有加深几分。更害怕有心人得知此时,连忙快马加鞭赶至她面前,把她视作宝贝且是她证明自己唯一证据的手札拿走,这是她不敢想象的事情。 她这个人最怕所有能证明自己的东西都是虚无缥缈的,可能跟她被周围人指指点点说是犯了痴症有关系,对此有种自内心深处的惧怕,然则不知道是在惧怕什么。是害怕被证实自己的存在是虚妄的?还是害怕自己分不清真与假的界限了?这种对于未知的恐惧在手札写得相当清楚,不止手札,连真实之书也是如此肯定的。 我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她在手札里写到,我根本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分界线,同时不能确定我确确实实地是处于“海中花”中的。如是那样,我更不敢轻举妄动,更不会贸然出手凭借内力破阵。因为那样的话反而肯定我的确是由清和谷长老渊思明亲手带大的亲传大徒弟,同理,我也是那个在全民皆不修阵法的年代撑起一篇天的伟大的研究者何华,每每想到这里,我就更不敢轻易赴死,只是我觉得我身上背负的重量太多了,多到我不可以轻轻松松孑然一身轻的去地下找勾魂使报道,我会良心不安的(一串模糊不清的墨痕)混乱了,真的彻底被搞混乱了,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被我自己创下的阵法困住,真是可笑至极。 当何华再次踏上丽饶之国的土地那刻起,她已经不再是当初背负着重重看好戏的目光坚持做个开路先锋的何华,她和麦斯威尔斯特林教授的名声共同传遍了大江南北,被全九囿大陆的人挂在嘴边津津乐道着。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麦斯威尔斯特林教授并未能够和何华前辈如往常般一起踏上丽饶之国的土地,一是因为丽饶之国距离太远,二是由于他本身就是个教授,是曼特裘学院大名鼎鼎的终身贵族教授,身份不比何华卑微,恰恰相反,还要高出那么几个层次来。他也忙,忙得在和何华游历是也不安生,一天能连着接收好几个来自学生的视频通话,还得挨个用实物讲解,每天说下来不累得气喘吁吁才怪,研究出来真东西再次被曼特裘学院不远千里叫走了,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地告诉何华。我还没看过丽饶之国呢,他在积梦石生成的立体图像里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你一定不要忘记发给我啊。 看着所熟悉的人在面前哭诉,还是由于遗憾的关系哭诉,就已经够令人感到无奈了。何况面前还是有着好皮囊的熟人对自己哭诉,更是令人受不了。不为他们纯洁且充满革命意义的友谊,也得为麦斯威尔令男人生妒女人羡慕的俊脸着想,若是亲爱的斯特林教授真因如是原因哭花了脸,估计不远千里迢迢跑来追杀何华的人不在少数。 念及此,何华忙不迭点头,总算把面前这位姓斯特林的幻梦族(结梦之国的人民种族称呼)的大祖宗哄得眉开眼笑恨不得把笑容隔着屏幕送到何华面前去。他们此番交谈的背景音,是麦斯威尔女学生们坚持不懈的呼求声,为了学生们的利益思考,麦斯威尔只能恋恋不舍地跟何华道别,转而去帮学生们研究课题去了。 “但愿我们能很快地经历第二次相见。”这是麦斯威尔临别前送给何华的话语,不得不说,他立fg还是很有一套的。 而何华早在多日相处中,习惯了友人这番来自于灵魂深处的腔调。“但愿如此。”她说完后,动用内力切断与麦斯威尔的联系,于是转向眼前堆积的层层叠叠的资料,心想如若要拍风景,那得需要多久的辛勤劳作才能从中咬牙空置出些许时间来啊。想想就令人充满绝望,索性她如今即将创造出震惊世界c改变世界格局与阵修未来研究方向的阵法,想想就激动,索性一抖身上灰尘,披上外套,推门而去。 当时何华回来后住得地方叫作星辰楼,星辰楼底下正对着的就是泪海,泪海偏向于地中海的阵势,不算小,不算大,在土地内部的海,却因海浪拍击悬崖峭壁的浪花太过于肖像美人划过两腮的泪珠,故而称之为泪海。再说何华俯视泪海,忽地灵机一动,为她即将出世的迷幻阵取名为“海中花”。 “海中花,雾中塔。”,她叹口气说道,“明明灭灭,还真是适合这孩子。” 取了名,就算定了性质,何华当即甩袖窝回书房继续不眠不休地再深入研究她的“海中花”。“海中花”在她的辛勤努力下顿时显出如今的模样,可是何华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她左思右想,随即目光落在眼前的落地镜上。落地镜反映出不正常的光线,随即虚虚实实,映出当年落在她眼底的模样,一袭素衣,万千青丝被支木簪清清浅浅地挽起位于脑后,脸上淡妆依旧,眉宇间却多了些对世事的愁烦,镜中的可人对何华浅言轻笑,何华立刻甩下她手里的狼毫。 目光再次落在镜中,镜中映像显然是端坐在案板后满脸凝重的何华,何华起身关上窗户,不由自主被冻得打起哆嗦,朝手心哈着气走回座位前,细细反思片刻,恍然大悟,提笔朝纸上豪迈地写着。脑子里的灵感跟随手上的笔画,不过多时,乘着这股热劲,她匆匆赶制出“海中花”的草稿,终于肯老老实实且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了。 手腕一颤,手里的织布即刻摔落在地面上,何华就着跳动的烛光,拾起落在地表的破布裳,对着细小的银针互相较劲。她好不容易才令细线穿过针孔,依旧在缝布料上犯了难。何华谨慎地使银针穿过布,银针针身微烫烛火,微微稍显炽热,而她在第二次缝补衣服的时候银针撞上食指,被猛地一烫,烫得当即跳脚,银针即时与衣服掉落在地面,扬起些许尘土。 倒没急着捡,她对着烛光伸出双手来,指尖仍是那般粉红,原本细腻的五指间却被时光磨练出些许薄茧。“真是越干越回去了。”她对双芊芊玉手若有其事地说道,即刻后知后觉地蹲下捡起衣服来,努力拍开灰尘,可吃进去满嘴的土,苦着脸先缝补好衣服,在从院子里的水井挑起些凉水来,把衣服泡在水里,拿洗衣板就羊脂皂搓洗干净。 她也曾相信她的一辈子就这么如此平淡无奇地过去了,想斩断所有的念想重新过上平静的生活。然则那本突然出现在床头柜上的手札打断了她所设想的一切,直截了当地用笔迹告诉她,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她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死死地抱紧住手札,就像是溺水的人抱住求生的浮木,艰难地大口呼吸着。 这就像全世界都在围绕你告诉你你的梦想是虚妄的,是不可行的。然后倏忽间窜出来个身穿华服的陌生人,啪啪打了他们的脸,扶起你说没关系,你可以的,不信看看我。你果真相信他的话看向他,却发现他的面容甚是熟悉,在四下一琢磨,琢磨出味儿来了,面前这人可不就是自己么。 对于我的形容,安瑾锋表示赞赏,只不过他表达赞赏的方式与其他人分外不同。“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脑子的。”他对我如此说,然则我并不能从他的话里听出半分惊叹不已的意味。 别人只当何华的痴症越发加深了,左邻右舍家的小孩都会学何华抱着本手札每日疯疯癫癫的,但那些大人们不一样,他们生怕何华令自家亲人感染上痴症。某天他们趁何华到较远且没有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来的地方,连忙从城镇另一端请来神婆子,神婆子朝空逗弄她的袖角,站在何华家门口,深吸一口气后惊诧万分地连连倒退,对周遭人士说道,这是遇难了,遇难了!招鬼神了 他们听后面上甚是惊恐,全相望而视,只能朝神婆子问道,赛大仙,那该怎么办啊? 神婆子一概先前的狼狈,甩袖,怔怔有词地说了一个字,烧。“必须得要烧,还得烧干净,烧足三天三夜。”,神婆子理所当然地说,“鬼神怕火,有了火,它们自然不会再接近你们。” 这主意也忒损德行了点儿,何华的这些邻居自认没做过坏事,对这些鬼神之说也怕得很,实在没招了,只能听神婆子地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在何华回来以前,全都收拾收拾细软,跑到帝尊寺的神思堂捐功德钱潜心祭拜了。 从来没想过当何华回来后看到此情此景的感受。 回来以后,何华立即疯了,因为她把手札落在家里了。 何华蓦然起身,吓得遵命前来唤醒她的小侍女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照例从小侍女手中拿走衣服,整理好衣襟跟三千青丝。待全部完成后,方可突破重重关卡,出门走至习武场。练武场聚集的人很多,唯独中间空出来一大块地方,像是特为某个瞩目全场的人预备的。 确实是为人预备的,那个人就是何华。 何华为了证实她的理论,特意招呼天下所有名门将士齐聚一堂,她踏进习武场,欢呼声一片。她走进习武场中央的那块地方,脚踏地,内力自丹田流入地表,凭空刻画出“海中花”的全貌。 按照她的要求,周围上来几个清和谷弟子,其中就有张三。他们同时踏入阵内,阵起,然则只有何华本人与“海中花”同时消失不见,其余人依旧被留在习武场的原位,未动分毫。 周围尽是些熟悉的景色,只不过少了些方才理应见过的人,何华走上前,缓缓地错过座位,直走出习武场,习武场门外是熟悉的人。来往巡逻的弟子也皆为她所眼熟的那些人,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他们并不像平常那般礼貌站定地对她打招呼,反而是浅笑安然地引她离开。 “这位女香客,您好,习武场外人不得入内,请您见谅。来,让我带您出去罢。” 何华悟了。 阵碎,人死。 “那季鹰归前辈告诉你们,难道是为了给你们造成心理阴影吗?”我抽了抽嘴角,不禁疑惑出声。 安瑾锋耸了耸肩,他的语气极为平淡无波。“这我哪知道。”他理直气壮地回答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明天,你好 在季鹰归对他们讲述何华前辈的故事期间,他们已经跟随季鹰归的脚步走出“海中花”,脚下光芒盛起,耳边响起声脆音,“海中花”由此破碎。他们安安全全地走出十字路口,然而没有人多话问出“为何他们费劲心力复原‘海中花’也必须要把我们困在这里”的蠢问题,一路无话,走出十字路口后,为了安全起见,莫殇依旧是站在他们的面前带路,他朝前方伸出手,屏气凝神,前方短时间光芒乍现,烟尘过后,前路的模样毫无遗留地展露在他们面前。 “走吧。”莫殇冷冰冰地对他们说。 目前为止,按照道理来说,莫殇是他们之中实力最强的人,他的内力天生深厚,加上勘察碧落这事本来就是他父亲莫轩提出来的,理应他在前开路。纵然莫殇再如何板着张脸,总有人还是那么不安分,比如说容无暇。他见状突然跑到莫殇身边,急吼吼地,跟有什么紧急情况汇报一样,莫殇明显被他这样喝到了,只得顿步停下,等他调整好呼吸再说话。 然则容无暇他这人向来在瑞阳山庄自由散漫管了,落在熟悉人眼里意思意思就得了,但在他人眼里显得不太正常。在容无暇火急火燎跑上去的时候,安瑾锋就已经凭借习惯大抵猜出来他要去干什么了,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抖擞肩膀听王牧尘跟沈风辞斗嘴,左手右说不过是那些话,听得怪无趣的,胡绛源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把揽上他肩膀。 以往的记忆告诉安瑾锋,胡绛源一来绝对没有好事情。“嘿,你又被人嫌弃了啊。”胡绛源嬉笑着说,他的眼神瞟向前不远处的王牧尘。 看着王牧尘的背影,安瑾锋忽然想起来什么,于是恶趣味地勾起唇角,探手示意胡绛源近到身前来。胡绛源瞧见他罕见的笑得如此开心,纵使后颈呲溜一凉,但身体仍旧极为诚实地凑到安瑾锋身边去了。 “嗨,兄弟。”,容无暇拍上莫殇的肩膀,“你还真是实用啊。” 紧张半天的莫殇听见此话差点一拳头砸在容无暇的脸上,不过凭借长久以往的意志力,勉强克制住他的。 不然他一拳头下去,容无暇就没命了。 “你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莫殇瞟眼蹲在地上大口呼吸,模样极似岔气的容无暇。 这话倒使容无暇糊涂了。“不然你以为呢?”他摸不着头脑地反问莫殇,莫殇少见地对他陷入沉默。 “你” 莫殇话还没说完,容无暇的俊脸毫无征兆地凑近莫殇,距离近到鼻尖即将对上鼻尖。正当莫殇压抑住条件反射暴乱的内力,容无暇笑嘻嘻地探手把他的脸颊往两边上方扯,习武之人力道皆为不轻,扯得莫殇呲牙咧嘴,扯得他吃痛眉毛死死地皱在同处。 “你这么小的孩子还如此板着脸,多难看啊,也不怕以后脸上的肌肉就这么僵持了。”,容无暇对莫殇说道,“来啊,快笑一笑——” 没看出来啊,莫殇的脾气这么好,居然没有提拳打上去,着实厉害。 再说了,容无暇是忘了他们都是同龄人了么?大概是的。 “你觉得我跟王牧尘那个小少爷的关系为什么变得这么差?”安瑾锋神秘兮兮地凑近胡绛源的耳畔,轻声说道。 夸张一下,闻言,胡绛源的双眸登时亮了起来,他效仿安瑾锋的语气低声对后者说道。“你们打起来了?还是说他欠你巨款?——不,不对,王牧尘贵为王家嫡子系脉,王家理应不会亏了他的零花钱那又是为何缘故?总不能是你想当他的妹夫吧,众所周知,王牧尘跟他妹妹王怜卿亲到恨不得像年糕那般直接黏上去一辈子不下来但这也不对啊,毕竟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对——感兴趣的人那又是为了什么?等会儿,你先别说,让我猜猜总不能是他家灭了你族吧?那还真是——哇——” 从来都没有想过,胡绛源这人脑洞这么大,快成宇宙黑洞了吧? 对于他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猜想,安瑾锋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转脸脸上的笑意更甚,在胡绛源眼里,那时候的安瑾锋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你想的真多,要是能把瞎想的功夫放在练武,估计境界早就超过我了,何必每天来练剑台找我找虐,虐得在地上连连翻滚。”他的语气自认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温柔的时候,结果胡绛源被吓得瞬间惊起满身的鸡皮疙瘩。 即便这般,胡绛源不贫那一下就不是他了。“我跟你说,如果我要真认真起来肯定超过你这是没问题的。”,胡绛源洋洋自得地说,转脸变地分外严肃地对安瑾锋语重心长地说,“你想,若是我努力了,还能有你们可以出头的机会么?真的努力了,不消多时我就能修炼到凝结积梦石的地步,怎么让我断子绝孙?哇哇,你居心叵测啊!”他这般唠里唠叨地说,看样子是完全沉浸于研究自己的阴谋论里无法自拔。 听完安瑾锋拿腔作势地转述,我不禁陷入沉思。“那什么他当初真得是这般脱线么?”我实在不能把这些话和前些日子找我对练的,手里拿把渡影剑威风凛凛的胡绛源联系在一起。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脱线’是什么意思不过我觉得应该挺贴切胡绛源这人的。不信你自己想想。”,安瑾锋反倒另外对我提起来,令我勾起被迫前往瑞阳谷一游的并不友好的经历,“是不是每次跟你说话,节奏与转移话题的选择权必须在他的手里,而且兴致勃勃到你根本不好意思打断他这还只是说到你们能有共同话题为前提。若你们没有共同话题,他就冷得跟块极北之地运过来的冰似的,全都是你一个人在热络地挑起话题。” 这番话被我听入耳内,我细细一思索,随即惊诧无比。还真是如此,我在心里不由得念叨,只不过我跟胡绛源相处的时间还是少,但听安瑾锋如此说,我寻思大抵胡绛源便是如此性子的人。 反正那个时候的胡绛源比现在还要脱线,要浪,要任性得多。 还特别喜欢研究阴谋论。 “你想得都是些什么鬼啊。”安瑾锋不由得对他吐槽道。 此话落下,胡绛源老大不乐意,显得可委屈了。“这都是托你的福。”他瞟眼安瑾锋,不满地说道。 安瑾锋表示自己很无辜,他全程只说了“你觉得我跟王牧尘那个小少爷的关系为什么变得这么差?”这颇为平常的字眼啊?天知道胡绛源是怎么想到那种稀奇古怪的地方去了。 “好了,好了,我的错好啦。”,胡绛源倒表现得颇为大度,“说吧,你跟王牧尘关系变差的原因。”反而隐晦地令安瑾锋觉得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一般。 都是些什么鬼啊。 安瑾锋自我安慰他身为全瑞阳(包括瑞阳谷在内)的大师兄,不能轻易对师弟动气,尤其还是这么种不讲道理的师弟。“其实只是因为我觉得王牧尘跟我的性质很接近而已,感觉真的特别不爽。”,安瑾锋顿了顿,“这就跟你看见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性格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当然人,你可能会开心么?”他自认这个形容够贴切了,胡绛源听完后颔首沉思,吱唔出声懂了,随即他有个地方想不通了,怪叫道。 念及此,胡绛源抬头看向旁边的安瑾锋。“那也不对劲啊。”,安瑾锋疯狂暗示他降低音量,胡绛源注意到周围人注视的目光,收敛些声音,对安瑾锋低声说道,“人家是王家少爷,嫡子,迟早继承家业的人。而你呢?你来到瑞阳山庄的时候全族只剩你一个活口了,无依无靠,被前庄主偶然捡到才拜入瑞阳山庄的,这性质能一样么。”他说得很有道理,安瑾锋敛眸,浅声说。 “不对,我就感觉他很像我。”安瑾锋固执己见地回道。 “哈?王牧尘那小子能跟咱们一般落魄么。”,胡绛源拍了拍安瑾锋地肩膀,“想太多啦。” 走在前面的王牧尘突然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随后借过旁边递来的手绢擤鼻涕,再抬眼看去,欲要道谢,却发现递手绢的那个人是沈风辞。沈风辞诧异一霎,当即摆出笑嘻嘻的欠揍表情地问他怎的体质这般弱,被风一吹都能打喷嚏,听得王牧尘与沈风辞不耗三言两语又吵吵起来了。 很多年后,他们都快要把这句话抛在脑后,然则在真切地得知王家仅剩王牧尘与在外不知死活的我后,震惊地立即回忆起这句话来。尤其是胡绛源,整整三天不曾说过半个字,全天泡在岱宗府为他的一时失言赎罪。 之后再出门,性情大变也不算大变,多少也稳重多了。 其实这事还真跟他没关系,是他想多了。我本想把这话说出口,念在面前的人是安瑾锋,说给他听也没有什么意义,只好作罢。转念一想,想起胡绛源当初把王家家事说得条理清晰c头头是道,或许那个时候我就该奇怪,奇怪他怎么对别人家的事情这般熟稔。要把此问题落到现在,一切都明了了,倒没什么意思了。 之后由莫殇在前开路,安全性瞬间唰唰往上升,即便莫殇这人脾气特别怪异,但是人好且实在,不妨碍他人对他的信任,用容无暇的话形容就是看一眼就知道是个可以不论大小把事情全权交给他的人。纵然这般顺利,也抵不过碧落的大,不消多时就到了傍晚,距离城门的距离还是远些,可明天赶早赶路的话只需过三盏茶就能到。加上城内有若无忧在,他们便放宽心,随便找了个客栈房间懒散地躺在床上睡觉。 他们太累了,以至于没有任何人发现碧落城里的尸体全消失了。估计有人发觉也会认为只不过被若无忧处理了,没多心,蒙上被子就开始呼呼大睡。 恍恍惚惚间,好像听到楼下街道人声鼎沸,车马络绎不绝,其中夹杂着走商的商人对着呼啸而来的马车的怒吼。不远处的叫卖声顺床沿飘到他们耳内,甚至每个字都清楚得可怕,连牙齿撞上牙齿发出的声音都听得真切。 “新鲜出炉的酱油诶,新榨的芝麻油诶,良心卖家哭着求买,不好不要钱诶,走过了这家就没这店了——” “这是怎么回事?”安暮霭小师妹推了推趴在她旁边的楚天阔,楚天阔明显同样听见这些纷杂的声音,睡眼惺忪地打出哈气磨磨蹭蹭地打开窗户看向外面的天空。 天依旧是呈瑰紫色,与弯明月交相辉映,晨星在夜空朝他们眨巴眼睛,一闪一闪的,宛若颗颗明珠。楚天阔侧耳听那些叫卖,挠着脑袋回身对坐在床边正准备穿鞋的安暮霭小师妹说。 “难道这么早贸易市场跟暮茜长街的小商铺就开始开门了?”楚天阔迷迷瞪瞪地对安暮霭小师妹说。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真是睡糊涂了!”,安暮霭小师妹神色异常慌张,声音都逐步发颤,“你忘了我们这是在哪里了么?!” 死城碧落,按理来说他们跟若无忧才是碧落里仅剩的活人。 楚天阔恍然大悟,欲要往下看去,即刻有人猛地敲响门,力道之大令他们以为门外那个迟早会按耐不住自己破门而入,他们甚至连佩剑都握在手里了,随时准备拉开战斗的帷幕。不过帷幕没拉开,大敞的窗户倏忽间有风吹过,他们想都不想驱剑比上那些人的咽喉,随即看到尴尬地笑着的容无暇,跟准备敲窗户的安瑾锋。 “师兄?”,安暮霭小师妹瞧见是他们,立即收剑乖巧地坐在床边,“师兄你们怎么来了?”她的语气是压抑不住的惊喜,他们都知道这是为何缘故,安瑾锋跟容无暇不禁面面相觑。 闻言楚天阔不爽地哼出声,随即还是乖乖地收剑归鞘坐在床边,等他们的两位师兄叙述完整前来此处的原因。 出乎意料地是,容无暇正色,并未及时解释,反倒是当即问出他们一个问题。“我问你们,你们为何会清醒得如此早。”,他试探性地抛出其中最大的可能性,“也是被吵的么?” 这俩孩子马上注意到容无暇话中的重点,关键容无暇没有特意对他们有所隐瞒。“也是?”他们相视而望,异口同声地问出声。 看来是了。安瑾锋跟容无暇对视。 如此,便有了方才提到的场景。安瑾锋怎么知道的?因为安暮霭跟楚天阔叙述得够清楚啊。 待最后的音节归入尘土,楚天阔猛地深吸口气,安瑾锋皱眉看他,问出声问题。“你有试图看过下面发生的场景么?”他的声音偏淡,很快被楼下的喧闹声盖过去。楚天阔摇了摇头,在垂眸的刹那一时到什么,猛地后背所对的方向阵阵吹来凉风,刺激地他当即打了个激灵。 而安暮霭小师妹一向不是特别蠢笨的女孩子,她眨眼间就明白了安瑾锋的话外之意。“瑾锋师兄,你说的意思难道是”她话音未落,楚天阔登时快步跑到窗户边,径直望下望去。 车水马龙,这是没错,不过此车非彼车,此马非彼马。车的话见过扫墓烧的那种纸车么?马要么是骷髅马,要么是僵硬的纸马,黄橙橙的,在夜晚的街道显得格外的扎眼。 来往过客大抵都是套上纸衣的骷髅骨架,骷髅骨架各摆各的姿势。有袅娜地走在路上的;有扛着木桩子到处走动的;甚至连平日巡逻的也是那身装扮,拖着腐烂的身子,挎上佩剑,威风凛凛地走在路上,谁人不退三尺?而街边商贩仍旧叫卖着,桌上摆得商品距离太远看不真切,来往人群涌动,一眼扫去全是明晃晃的骨头架子。 吓人,这到底没错。楚天阔此时还是个孩子,见到此景立刻一蹦三尺高,倒退至床边捂着被子不说话了。 见此情况,安暮霭小师妹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忙问他。“怎么了?”楚天阔罕见地没有及时回应她,她也不恼,转而问向安瑾锋跟容无暇。 对于她的问题,容无暇耸肩回答安暮霭小师妹。“你自己过来看看不就全知道喽。”他让出位子,安暮霭小师妹将信将疑地打算过去,袖子却被楚天阔牢牢拽住。 “不别过去。”楚天阔的双眸映着水色。 当即,安暮霭小师妹周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她果真重新坐回床边,隔被子去抱楚天阔,轻拍他的背,轻声细语安慰他,嘴上不断说着我在,没关系,不要怕,我在安瑾锋手疾眼快地在容无暇挑起事端前阖上窗户,容无暇撇嘴刚想说话,门那里又在发出巨响,吓得楚天阔一阵吱哇乱叫。 叫得声音太大,砸门的力道更加见重了,离楚天阔最近的安瑾锋最先反应过来,周遭找不到布料就直接手臂一横任由楚天阔去咬。楚天阔没料到还有这出,无以言表的疼痛自手臂蔓延到整个大脑内部,像是在脑内炸开一般的,实在颇为刺激。 说到这里,安瑾锋解开护腕,一撸袖子,果真在白皙的皮肤上有串浅粉的牙印。“看看。”,他颇感无奈地说,“楚天阔这小子使得力气着实大了些,都过去快十几年了,牙印还是没下去。” 当时安瑾锋的理智比吃痛喊疼的冲动站了上风,直到楚天阔意识到嘴里咬得感觉不是东西,目光落在鲜血淋漓的手臂,眼神顿时清明。再往上看手臂的主人,恰好瞧见安瑾锋煞白的脸,要不是门外哐哐得撞门声,不然他差点朝安瑾锋跪地请罪。 从他嘴里夺回手臂所有权,安瑾锋任由容无暇给他包扎,也不再搭理容无暇多余的情绪,见到楚天阔眼泪汪汪悬垂欲滴的模样登时在心里暗道声大事不妙,在他失了慌张地道歉前——安暮霭小师妹一把捂住他的嘴。她用眼神示意门外,楚天阔眼泪瞬间收回眼眶,警惕地拔出言瑟剑,随时恭候大敌来临。 幸亏他们没再出声,门外那生物不知为何,明明房门不是禁闭,却不能推门而入,执着地敲门等待他们亲自前来开门。不过他们哪里有那么蠢?屏息凝神地等候良久,总算把那玩意盼回去,等敲门声离去半柱香的时间,安暮霭小师妹撒手,安瑾锋才眉毛一皱捂着刚被容无暇包扎好的手臂原地蹲下,他的呼吸偏沉重,直观得表明他是在痛苦地压抑着自己不去呼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楚天阔见状立刻翻身到床面跪朝安瑾锋连连道歉。 见他这样,安瑾锋摇头,却失了说话的力气。“没事吧?”容无瑕看得挺心疼的,就搀扶起安瑾锋,令安瑾锋倚墙而坐好生歇息。安瑾锋调整呼吸良久,才勉强地对容无暇说无事。 床上,楚天阔仍然在道歉着。 “没事的。”,安瑾锋哭笑不得地对楚天阔说,“我不介意不过你小子的牙还真够利的。” 楚天阔听后道歉道得更多了。 还是安暮霭小师妹看不下去,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楚天阔的头,轻声数落句真是呆子,正色对安瑾锋垂首道歉。这会可是两个人,安瑾锋第一次见到这阵势,更为尴尬了,只能向容无暇望去求助的目光,容无暇没办法,只得拉他们起身,用三两话话堵住他们滔滔不绝的道歉。 “你们啊,别再说了,先看看你们安瑾锋大师兄。”,容无暇把他们的视线从床铺引导到即便心里局促不安得厉害,面上却依旧还是那样的安瑾锋身上去了,“你们要是再道歉下去,该哭得可就是你们的安瑾锋大师兄了。” 安瑾锋闻言立刻抬头,不消多时意识到什么,虚弱地朝他们露出友善的笑容来。 他们这才止住了源源不断的歉意,相视而笑。 阳光斜斜地自高处泻入房间,像是高山流水,外面叫卖声由此歇去,重归于平静。 明天,依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背锅,你好 因为不清楚碧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关系,以至于天一亮,底下嘈杂的声音消逝不到半盏茶,他们匆匆出门,在客栈门口集合。客栈门口的街道依旧平静如常,不过没了浓郁到令人反胃的血腥味,被清理干净,地表近乎如同从未发生过这类事情,除去没有生气这点以外,似乎与平常热闹的长街毫无不同。 清晨,胡绛源他们已经到门口等着了,他们的眼底青紫一片,明显昨晚也没睡好。在大家一个接一个打哈欠的空隙,胡绛源瞅见他们,连忙跑到他们面前说道。“你们也听见了?”他的话省略了不少东西,很容易生出歧义,而安瑾锋跟容无暇辈分比胡绛源大一点,自然要比身后这些纠结得不得了的小孩子更加油话语权。 听闻此话,安瑾锋敛眸。“你”,他顿了顿,试图转换语气,“你在说什么呢?”他转换得极其不成功,落在他人耳中跟在装疯卖傻一般,虽然事实的确这样。 “别装。”胡绛源咋舌,着急地对安瑾锋说了句。 容无暇眼神在他们身上来回瞟,根据后来他对我那时场景与心里情况的描述他当时是看出来了如果他不出面的话这俩人得为这两句话僵持老久,只好见义勇为地站了出来——反正他辈分也比胡绛源大。“你是指昨天晚上楼底。”,他觉得讲述得不好,于是往里后补些单词,“也就是现在处于我们面前的这条街道,不同寻常的喧闹声么?”他这话讲得极为清楚,故此,胡绛源认真地点了点头。 说话的音量他们也没特意压制住多少,此话一出,顿时周围围成包围圈。他们头贴着头,肩膀贴着肩膀,转而打算就此商量下去。 “你们是不是同样听见了?”胡绛源问向王牧尘,王牧尘对此翻了个白眼。 “拜托,这是自然的。”,王牧尘理所当然地说道,“毕竟发出的声响有那么大,想不注意到都难。” 对此,沈风辞突然奇怪地瞥眼夸夸其谈的王牧尘,王牧尘不爽地瞟眼他,嘴里的“你用这种看傻子眼神看我是要干什么”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沈风辞就说了。“你睡得很沉。”沈风辞朝他露出友善的微笑。 浩宇剑差点就和断影刀又干上了。 碍于他们两个的身份关系,谁都没有办法直接出手。纠结良久,最后还是莫殇请求季鹰归,季鹰归借助他的内力一个法阵过去,两人才安生不少。 即便是被迫的。 安生下来,他们又该对昨天发生的奇事互相交换意见。“是不是感觉特别吵闹,跟身处乱巷街头一样?”胡绛源借着方才的问题继续询问,他的问题令安瑾锋他们几人频频颔首。 “这就对了。”,胡绛源跟玉冰心交换眼神,“因为我们大概并不是出现幻觉了。” 剩下的路程并不是很远,几乎在天黑之前足可以赶到,他们并不着急,干脆找好地方坐下来商量。“那么,你们有没有试图在彼时往下看?”容无暇斟酌着问向他们,清一色地摇头。 “并没有,不过当时门窗被撞击的很厉害。”魏暮歌想了想,以侧面的讲话来回答容无暇的问题。 “你们就没有打算打开门窗看看外面是什么吗?”莫殇不禁疑惑地问道。 话音刚落,沈风辞挑眼看向莫殇问道。“难道你有?”他说话的语气不外乎给人有种盛气凌人的感觉,不比王牧尘收敛多少。 但出乎意料地是,莫殇对此点了点头,随即不过转眼又开始摇头,最后觉得光只是动作根本不能把他的经历讲述干净,只得用话语将作夜他所见所闻尽可能说得具体。“并没有什么。”,他偏头咬唇沉默地思考片刻,才说道,“我是指——在那个时候门窗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甚至可以说,只有空气的存在。”他越描越黑,最先反应过来的安瑾锋等人表示并不想说太多费无谓的口水,觉得没必要。而他们不去解释,倒使本来脑子就不够使的人更听不明白莫殇所说了。 索性他们之中还有个把闲心没处放的容无暇同学,容无暇同学极其好心地将莫殇的话总结下来转述给其他满脑子都在懵圈的小孩们。“也就是说,你什么都没看见喽?”容无暇扬眉对莫殇试问道,莫殇本来还特别奇怪他的多此一举,随后扫眼周遭眼神空洞表情茫然的人恍然大悟,厥后凝重地对容无暇点头称是,便不再轻易说话了。 用后来我在真实之书瞧见他们当时每个人的内心活动来判断,此时莫殇的想法是他越描越乱,那还不如不说了。这人死脑筋,说到做到,他还真就不说话了。 届时我就想。“哦,那我该说你很棒棒喽?”我默默嘀咕,随即在守卫者撒克逊朗曼,这位丽饶之国与结梦之国的混血儿,名义上的我的同乡人冰冷地注视下,汗汵汵地把眼前的真实之书翻到下一页。 不过显然那时候安瑾锋他们备受未知的危险与昨晚没睡好的困难所笼罩,大脑有些缺氧开始明显周转不灵,也没想太多什么三观不正的内容,直接罕见地相信了莫殇的话。 为什么说“罕见地直接相信了莫殇说的话”呢? 原因照样有两点。 首先得要明确,安瑾锋他们这行人的人数是单数,并不是双数,故此这就导致有一个人得被落单。落单的人能是谁呢?楚天阔肯定得抓住机会跟安暮霭小师妹同间房间,而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他们两个的关系,更是不会闲得没事干往他们中间插一脚。玉冰心原本打算跟第五曼同住,然而胡绛源可怜巴巴地跑来说“亲爱的师妹啊,你总不能让我跟安瑾锋他们一间房吧”,紧接着动之以情c晓之以理地跟玉冰心絮叨起师兄妹间的师门情,搞得玉冰心被烦得只好连声答应。第五曼寻求师姐爱的保护不成,转而跑到安致远面前担当起保护师弟的责任,安致远乐意见到如此,便果断答应下来了。魏暮歌跟雨霖铃同住间房间,两个女孩子么,趁夜色互相说些体己话也能理解。真因如此,常胜转向季鹰归那边了,他跟季鹰归几句话说下来,深感相见恨晚之遗憾,格外熟络地多说些话。安瑾锋c容无暇以及楚天阔跟安暮霭小师妹这四人的去留在先前就已经说过了,如此想来—— 只有莫殇是独自一人了。 不过也对,向来没人胆子大到敢和活得活像尊石像的人与其同住,倒是可以理解。 这第二点理由么就很奇怪了。 众所周知,莫殇是任平生盟主莫轩的嫡子,也是他跟唯一承认的正妻若无忧“爱的结晶”,即便他与若无忧早已分道扬镳,然则并不妨碍莫殇成为任平生众所周知的唯一接班人。是的,唯一,天知道莫轩怎么想的。 总之,江湖上盛传他从一干名义上与他并无半点瓜葛其实是与他具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妹妹跟姨娘手中夺取理应属于自己的继承权的故事。此故事版本多种多样,掂量不清哪版说得更惊心动魄些,反正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那叫一个波澜壮阔。话说有句老俗话可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此以后,莫殇的名字便与“心狠手辣”和极似他父亲莫轩评价“冷血无情”两个词联系到一起,在江湖上流传深广,而且莫轩根本没打算为他的儿子澄清一下,这更加既定了有关莫殇“费尽心机”上位的种种猜测。 其实吧,还真不是这样。此后我特意翻了翻真实之书,重点找到有关莫轩和莫殇这对父子之间的事情,赫然发现原来他们平日的相处模式与他人口中所言相差甚远,从不在一条线上。真实之书记录得没有任何偏颇可言,却不难看出莫轩跟莫殇的生活极为简单,每日道安,按时查问生活情况,教导莫殇学习的尽是任平生麾下的能人,莫轩倒不需要多费心。 总而言之,不过是比普通人家的父子交流少了些罢了,称不上根本没到毫无“父爱可言”的地步。然而那时莫轩懒得管杂七杂八的事情,一门心思落在他的春秋大业上了,而任平生的公安部门实在差得离谱,没有打算把这些自认为与芝麻粒般同等大小与同等重量的事情转告莫轩。倒使外界对莫殇性格的种种猜测更加猖狂,直到有天莫轩无意间从他宾客口中听到这些,当场勃然大怒,下令除掉所有碎嘴子的人,此事一出,更坐定“莫殇随莫轩不是好人,说得话全都信不得”的主意暗自在众人心中生根发芽。 明白了吧?若不安瑾锋他们没睡好大脑供养不足再增添他们已经跟莫殇相处好几天,怎么可能会毫无疑心地相信莫殇的话。 即便他说得全是大实话。 这就很令人气愤了,不过没办法,毕竟人心可畏,人云亦云一久了,假的自然变成真的了。这种感觉我理解得很透彻,对此并不能唸语太多,只能说,没办法,听天由命,我们不能改变他人对我们的想法,只能试图去改变我们之后的命运。 如果要参考我们的未来进行对比的话显而易见,是我赢了,是我做到我所说的一切了。 ——好吧,其实并没有。我不需要提醒,谢谢。 自容无暇说完这句话后,安瑾锋他们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什么都没看见意味着什么?凭空而来的生物袭击了他们而并没有出手?还是说其实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大型幻觉,他们只是再次踏进幻阵呢?都不是,这恰恰说明在半夜,有东西在希望他们能够走出去,直面他们,然而却又快速消失,像是循循善诱地引导他们去找到什么。具体要去找到什么,他们不敢肯定,只能在碧落耽搁下去这件事情比任何所谓的“靠着正义与荣耀感查找事情发生的真相”都迫切地需要解决。 尤其是莫殇,他不能让他身后的这些人死在碧落,一旦死在碧落,任平生的处境就难堪了。所以他必须让他们活着踏出黄泉路,无论如何,哪怕并未能查找到真正的真相。 内心所想大抵是这般,因为我是靠真实之书写下的话来推断的,所以即便有误也不要见怪。 毕竟不是同一个人么。更何况即便本尊诈尸站在我面前,估计也很难回忆起过去心理活动的全部细节。 因为出了这等稀奇古怪的事情,他们加快通往碧落的步伐,索性并未出现类似于“鬼兵借道”“傀儡当行”之类的鬼故事里才会出现事情。向来即便出现大约只会出现在黑夜,而不是阳光灿烂的白昼,他们再怎么说都是练家子,有点实力的,不消多时,他们总算走到黄泉路路口,好不容易才用重金买通名马车夫。马车还特别狭小,挤得紧,实在出于无奈,他们钻进马车边歇脚边在心里祈祷赶紧离开碧落越远越好,赶紧快点回家洗好澡去抱着锦被睡个好觉。 不过这几日同伴的情谊太深刻,忘不掉,他们便在驿站道别后各回各家,各抱各的被子好好补觉,真的是累了。然而却不忘经常联系,倒再次在任平生门口相遇才不显得生分。 “你猜这次任平生是因为什么才送邀请函到各大门派和家族里的?”安瑾锋不咸不淡的语气令我有点生疏,他貌似对这件事的感情很为复杂。 但是当年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呢?不说现在的我,就算是过去的我也都还没出生啊?我诚实地摇了摇头,安瑾锋见状嗤笑出声,不是对我的,我知道得很清楚。 “是以‘共同剿灭血染碧落的真凶——若无忧’的名义。”,他挑眉看向我,估计我震惊得很明显,又或许是由于种种他没说清楚可我隐隐约约有点感知到的原因,轻笑出声,“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情非常可笑?” 人类一向是极其注重情缘的,甚至有“一日夫妻百日恩”以及“百年修得同船渡,万年修得共枕眠”等的话出世,还收到颇多好评。我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莫轩才将所有的罪名全部都推到前妻,同时也是他唯一的正妻若无忧头上。大概莫殇也多少猜出这件事情来,至少对着若无忧毫无征兆的三叩首同样因此有了缘由。 “因为这点,收到邀请的家族跟门派无不例外都对此极为惊奇。谁让当年莫轩迎娶若无忧的阵势太大,一时成了全丽饶之国的佳话。即便是后来若无忧跟莫轩分手了,即便是莫轩冷酷心狠的性格逐渐显露,也不妨碍他们浪漫的结合流传下去。”,他长长地叹出声,“哪里料到哪里料到莫轩竟然真的狠心至此,敢把当初扬言共度此生的对象推出去来当挡墙的人物,他们不禁对此心下起疑,只放当初真真切切知道些碧落发生的事情的人前去——本来师尊是要我去的,我是大师兄,没办法。哪知事情赶到一起了,我只好先去解决别得c在当时眼里比前去任平生集合更为重要的事情,而容无暇作为当时我独一无二的亲师弟,只能代替我前往任平生。” 只是静静地听安瑾锋说完这段话,他的语气固然平淡,细细品之方得知其中暗藏的万千波澜。安瑾锋长长地冲着月亮叹出口气,我知道他没有说完,安静地等他缓过神再说下去。 估计受我的影响,耳濡目染间,汪禹晨也形成遇上过大的情绪波动表情就会冷如冻冰的习惯。这并不是什么好习惯,我曾经多次试图改变他这一习惯,而汪禹晨只会被我的表情吓到哭泣,以至于我努力学会如何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逗孩子笑,其他的孩子都笑了,甚至有笑到滚到地上的,就汪禹晨冷冰冰地看着我,连唇角都不屑牵扯半分的弧度。 随我,他停下拨弄小手摇鼓,转目而视,目光落在安瑾锋的脸上。 “接下来我要说得不是我所经历过的。”,安瑾锋对我们特别认真地说道,“是容无暇后来转告给我的所以我不知道其中是否真正的对错。” 后来有因安瑾锋这话的成分,我特意翻过真实之书去查找当年任平生消亡的历史,赫然发现容无暇转告给安瑾锋的事无巨细,全部都是最真实的答案。 而安瑾锋跟我说完后,仰天长叹不已,随后才慢慢悠悠地跟我们讲起那段故事,语气与平常说话并无两样。“容无暇说,他到了任平生还是直接被迎接到任平生会场。”,安瑾锋蹙眉,似是在仔细回想当初鲜血淋漓的容无暇对他说一个字喘一下气的话,在脑海大致掠过一遍后,即可正色说道,“当时会场还是那些在碧落见过的人,不过没了莫殇,听说是被莫轩安排下去处理省城纷争了,就在刚互相打过遍招呼后,莫轩才来了。” “现在想来,当初莫殇的不见,大抵就是为了后来的事情做铺垫罢了” 一同顿步,安瑾锋仰起头远眺向苍穹,我跟汪禹晨肖像他同样仰视夜空。有弯明月被挂在半空,星星点点的晨星如泼墨画上的墨星子,时而聚集,时而分散,在夜幕上铺满不同程度的亮色。俄而有麻雀振翅略过,些许遮住视线,却更见风致了。 “真漂亮。”我不由得赞叹。 “是啊。”,安瑾锋莫名其妙地轻声说道,“就跟当初的夜晚一样。” 按道理来说,瑞阳山庄目前一共经历过两次浩劫当然以后是三次,不妨碍在此时此刻却是两次。 第二次为何发生任谁都知道。 第一次同样原因任谁都知道。 不过其中内幕可却截然不同了。 到了会堂,互相打过照应后,莫轩说到正事了。他对着群孩子说正事也不见他恼怒,江湖上的说书人说评书时也时常念叨,莫轩曾经只在众人面生过三次气。第一次年少轻狂,因为众人皆不看好他跟若无忧,一怒之下大办婚礼,办得热热闹闹,满座皆是客,根本没有空席;第二次为他嫡子莫殇平白无故被人往身上泼脏水,以往他都忍了,唯独这事情都闹他眼皮子底下,他忍不了,大怒之下血流千里不止;第三次就是在最后了,最后他确实生气,不知为谁而生,为何而生。疑心病太重的毛病就犯了,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们全都去阴曹地府找勾魂使或者阎王爷那里报道了,他没有人可相信,偏偏非要事事亲为,信不过周围人,害怕其中就有居心叵测的人趁他好不容易把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捧出来,偏偏一枪要了他的命。 莫轩确实可怜,却也确实可恨,恨得让人牙根痒痒。 莫轩不远千里邀请这些人来,不单单只是为了“剿灭血染碧落的真凶——若无忧”,还为了别的计划,而且这件计划的完成离不开这些在江湖上乃至于朝廷上颇有威望的门派跟家族。他顶着去征兵杀若无忧的名义,暗地里召集起上万精兵强将,全是自各大家族跟门派那里分批得来的。 这件事情上,只有瑞阳山庄跟瑞阳谷没参与。 所以知道为什么皇室只定我们一家了吧?不只是因为我的关系,还因为站队问题,这大概就是我外公王良仁精明了一辈子,唯一做错的一件事情了。 没错,莫轩的真实目的是造反。 他蛰伏得够久的,堪称丽饶之国政变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一名不可忽视的大人物。由于他的话,以及他统计出来的现有精兵数据,实在太能忽悠人,让人根本看不出来他所统计的数据是他能够借到手归为己有的精兵强将人数。 也就是说,其实所有最后接到通知的家族跟门派都明白这件事情,他们由此毅然决然地站到莫轩那边,还站错队了。这就间接导致现在很多地方都元气大伤,不赖他们,赖莫轩太能忽悠人。 啧,也不好好想想像莫轩那种没良心的人值得能值得信任么? 至于为什么瑞阳山庄跟瑞阳谷逃过一劫,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搞事,你好 “你为什么会这么做”,我瞧见眼前人高高扬起的眉毛,就果断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如此相信若无忧一定会抢在莫殇到达以前截住他们吗?” 莫轩对我笑了笑,笑容并未有当初他人所描述的冰冷,反倒颇见些君子的风采。“这是必然的。”,他颔首对我说道,语气中极具自信,“我知道若无忧不会令雅文知道真相,更不会令他涉险的。” “这么确定?”我不禁挑眉问他。 “这是自然。”莫轩毫不迟疑地回答我的问题。 停顿半晌,因为我没想好要说什么话好。“呦,厉害啊。”,我只能这么说道,“不过你怎么如此确定万一若无忧她迟到了呢?” 谁能料到我犹犹豫豫的话刚脱口而出,莫轩立刻斩钉截铁地否定我提出的问题。“不会的。”,他随即扬起唇角,眼神自我身后注视到别处,“即便若无忧没赶到也没关系,这些真相莫殇迟早都会知道,我根本没打算瞒着他。” 说是这么说,可明明任何跟那件事情有关的人大多都在莫殇得知真相以前被莫轩逼死了,剩下的结局基本都众叛亲离了。也就属容无暇心大,没搭理这些问题,依旧是活得我行我素,好不潇洒自在。 至于容无暇的故事,依照安瑾锋所说是这么回事。 “瑞阳谷跟瑞阳山庄总共就是一个整体。”,安瑾锋如此说道,“即便再怎么分家,也不能说他们不是在最开始都是一个家庭。” 此时我还并没有真正领会安瑾锋说的话,他说得太玄乎,而且还乱七八糟的,太纠结了。时隔经年,再提起,我便理解他的意思了,只想说一句: “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发生什么事情都自己担着,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 说了这么多,只是证明当时瑞阳山庄跟瑞阳谷都提前预知事情不简单,娄祝师尊跟玉生烟谷主商量,说要不然让容无暇一人代替全瑞阳山好了。玉生烟当然不干,道不能让容无暇一个小孩冒险。娄祝师尊对他讲当然可以,容无暇是瑞阳山的二师兄,在辈分上来说就够格了,他看起来神经兮兮的,人可精着呢。玉生烟谷主本来就不太乐意把孩子送到任平生,娄祝师尊的提议刚好可以解决这件事情,只不过苦了容无暇,他看不下去,就给了容无暇支骨笛。 “你若遇到危险,只管吹这支骨笛即可。”,玉生烟谷主如此说,“不论何时何地,骨笛一响,我都会赶过去助你一臂之力。” 于是这就造成了容无暇一人独自代表全瑞阳山的人去往任平生的结果。 可惜,那只骨笛他直到最后都没有用上。想起容无暇一脸释然地把骨笛交到我手里,我就想笑。他那时手比在唇边,对我轻声说,不要告诉他们,骨笛交给你,你留着,万一以后你要用出来也是能救命的。他说得简单,这骨笛在我手里留了几十年,只有在最后才有用武之地。 其实也没发挥什么作用。 这句话我没敢对着块无名碑说,只得呈碗浊酒,抬手腕动,酒液在眼前自左流到右,而重归于大地。 星光熠熠,我瞧眼安瑾锋的侧脸,他突然不说话了,我怪奇怪的,只好问他。“然后?”我问他,他的目光仍然落在我身后,不禁转身,我极目望去,都是人,遗憾地收回目光,才瞧见杵在眼前的容无暇。 低头瞧眼我,他并未说话。“是去岱宗府?”他转而问向安瑾锋。 非但不回答,安瑾锋反而反问容无暇。“你来做什么?”他问得忒直白,连汪禹晨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拉着我都手忙问这两个人关系不好吗。 小孩子,能理解。我回答他,他们关系好,只不过你看不出来。 “那那又为什么气氛突然紧张起来了?”汪禹晨一针见血地问我。 在我给他合理的答复以前,容无暇蹲下身揉了揉汪禹晨的头。“因为你们要去岱宗府,同时我也想去看看。”,容无暇叹了口气,“岱宗府是只有瑞阳山的弟子才能去的地方,但与你们不同,我被逐出师门了。打破了庄训,安瑾锋难免不开心。”他说的有理有据,但我觉得依安瑾锋的行事准则而言,理由却有些牵强。 果不其然,安瑾锋受不得此等凭白无故的隐晦埋怨,嘴角抽搐不止,只不过他的关注点好像不太对。“你哪里是被逐出师门的?”,他冷淡地说道,“你明明是自愿离开的,我们待你不差,更没有逼你分毫。” 此话落下,容无暇的眼神已几经变换,终究归于一色。“好吧,不过外界都是这般说的”,他正欲就此侃侃而谈下去,被安瑾锋一句“外界还盛传你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呢怎么不说”堵得连连称对不住,转移话题到他处,此处为安瑾锋还未讲完的故事,“说来你们已经讲到哪里了?我觉得依照安瑾锋的表述能力啧啧。”他并未把话说干净,而是咋舌出声,显然安瑾锋的脸色比他来时更加深几分。 南柯剑出鞘,逍遥剑不甘落后地脱离剑鞘,剑柄底端系着块玉佩,玉佩的表面刻有一字,距离关系,我看不太真切。他们正欲刀光剑影之际根本没有所谓的“刀光剑影”,由于周围人数过多的关系,而万言阶梯上刻的庄训上有一条就是不得在人潮聚集处打斗误伤无辜人士——大抵是这个意思。安瑾锋身为瑞阳山庄跟瑞阳谷内弟子所有人的大师兄,自然时刻警醒,而容无暇怎么说曾经也是瑞阳山庄的一员,倒是不会做出有抹瑞阳山庄黑的事情。 即刻收剑,故人相逢,然则没什么可说的,也是怪可惜的。索性容无暇打断了这诡异的沉默,他左手提有一壶浊酒,身上穿得干净利落,丝毫不见瑞阳山庄校服的半分影子。 “所以说,你们到底说到哪里了?” 其实安瑾锋挺厚道的,真的。他颇具自知之明,知道依靠他不知为何总是言不及意的表述能力,把事情说清楚有点实在难为他。故此他就直接告诉容无暇的故事进度,容无暇手里有娄祝师尊的特赦书,可以每年都能进到岱宗府,他跟我们是一道人,可以慢慢悠悠地边讲故事边漫步。 反正现在距离故人叹的结束时间还有几天。 故此,到达任平生会场且代表瑞阳山出席的人只有容无暇一人。容无暇在会场听莫轩在主座念叨许久,连茶水全然不能缓解他的困意,然而落在外人眼里他是最精神抖擞的人。 恍恍惚惚间,容无暇好像听到莫轩说了些什么。“所以我请求每个家族跟门派能否借我些许兵马”,他困意难阻,断断续续地将莫轩的话听去些话入耳内,“请求” “请求与我同去剿灭血染碧落的真凶,若无忧。” 此话不弱于惊雷打在耳畔,容无暇卒然一抖,从原地一蹦三尺高。旁边传来扑通一声,他回身,瞧见魏暮歌脸埋草垛,呼吸吹动嘴旁的枯草。 如娄祝师尊所说,容无暇此人精到活得就像个人精,他早在踏入会堂前就留了后手,这是习惯,他从未真正相信过任何一个人。容无暇低头瞧眼手心的痕迹,手心映出些许青色,他心一横,用指尖划破掌心,黑血自掌心流过手背滴在地表,带着股幽香。 断筋散,一种另类麻药,服用者会在短时间内失去知觉,药效范围时间内不得使用内力,否则血气倒涌,容易七窍流血而暴毙。断筋散可溶,无色无味倒称不上,按理来说它的味道虽不是药味但也偏重,且融水后颜色见绿,应是很容易分辨。然而莫轩仆人们摆在茶几上的茶水是浓茶,味道一熏仿佛就能精神的浓茶,而断筋散融入其中,以至于根本分辨不出来。 此时我有个问题。“不是,他就那么自信地认为你们定会喝下那盏加了料的茶么?”这是我最大的疑问。此问照实不错,如果容无暇他们没有喝茶,倒不至于被绑到柴房发生之后的一系列事情;但偏偏莫轩赌中了,这就很令人摸不清头脑了。 此话落音,安瑾锋随即同样瞧眼容无暇,算上不知所云仍随大流的汪禹晨的注视,已然算是三人,容无暇面上倒带有难色了。“你让我现在回想起全部细节,对我来说有点困难。”,容无暇垂首摊手,“你看我都长这么大了,当时参加任平生会场时我比你现在的年龄大不了多少,这都过了多少年了,念叨细节么”他话没说完,抑或是说完了就不知如何对我形容,毕竟我在他们眼里还是个孩子,不懂得世态炎凉,自然理解起他们的话要比汪禹晨简单不了哪里去。 合着就是时间跨度大,快忘了呗。我在心里暗自嘀咕,面上无悲无喜c无恼无惧,简单倒腾两下,多少明白容无暇的话外之意了。 其后数年,我因为发生某件事情需要翻查真实之书的关系,借以寻找真相澄清自我的关系委托撒克逊朗曼,这位名义上是铭名塔守卫者之一实则在另一层次算是我老乡的同志,帮我打开铭名塔的大门,将我引荐到真实之书面前。真实之书是正对着我们的方向,也就是大门的方向,大敞着。真实之书很厚,厚得离谱,这是理所当然的了;同时也很大,却只是对比起其它书籍而言,它还是没有我高的。上面有只羽毛笔,羽毛笔羽毛雪白如冬日的艳阳飞雪,洁白无尘,它不需任何人的操纵,更不见任何阵法的痕迹,自行在真实之书的页面上笔走龙蛇。 撒克逊退步到我身后,请示我可以上前翻查真实之书。我指了指真实之书上面的羽毛笔,羽毛笔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撒克逊上前一步,果断拿走羽毛笔,轻放至旁边的凹槽里,羽毛笔就不再动弹了。 原来还有这种操作的么?! “请吧,王先生。”撒克逊说完朝我行礼。由于从小长在结梦之国的关系,他行的是标准的骑士礼,我在他目光的注视下走向真实之书,刚想摩拳擦掌小心翼翼翻开书页,却被眼前景象蓦然愣在原地。 清了清嗓子,我没好意思回身,只得说道。“那什么我亲爱的朋友朗曼先生啊。”,我偏头拿腔作调c尽可能贴近幻梦族人的语气地说道,“请问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请讲。”撒克逊回答我。 “请问我能请您做一下翻译么?” 用来书写真实之书的文字不是九囿大陆任何一个国家的本土文字,据说是集合九囿大陆之大成的融合文字,跟世界语种一样的文字。原本在前来铭名塔的时候就已经做好预防万一的心理准备了,没料到还是被眼前所展示的吓了一大跳,内心只有想把那个一开始声称真实之书上的文字不过是把九囿大陆上所有文字结合在一起的人抓出来打一顿。 因为我居然信了他的鬼话! 特意翻找过有关于任平生的那段历史,很明显地写出其实当时容无暇他们戒心还是非常重的,确定莫轩的的确确喝下相同的茶后无事才入的口。不过还是功亏一篑,再怎么戒备仍旧敌不过莫轩这只老狐狸。会场会口渴得厉害还略犯困完全是因为莫轩藏在屏风后烧得水烟,水烟无色无形,无味无奇,果不其然,没人会对它多警惕几分。而且莫轩的茶里的确也放了药,因为都是同一个茶壶里的,只不过他在牙齿缝里藏了解药,等药效一到,他就咬破解药袋子,如此就缓解了断筋散的药效问题。 或许其中还夹杂着我不知道的心理博弈,然而双方对当时情况的描述都是模糊不清,他们不乐意说,我也不好再往下深问。那时我的主要任务并不在此处,再加上混乱的种种情况全部混合在一起,实在有这心无这力,便只好如此作罢。 到了柴房,容无暇第一反应不是呼救,而是隐隐约约猜出可能会有大事发生,打算解开绳索去窃听莫轩到底即将要干什么。绳索上面有法阵困锁,他动不了内力,只能在柴房光滑的地板上摩擦,试图把法阵痕迹摩擦下去以此来破阵,天知道他是怎么想到的。就在他与地板互相亲密交流的片刻后,俄顷,魏暮歌醒了。 有妹子醒过来了,容无暇就不敢对着地面犯傻了。魏暮歌方才是以脸冲草垛的姿势倒在地上的,起来的模样除去头发微散乱外,就属早已吃进去满嘴的枯草。枯草干硬发涩,以往容无暇找不到天草根就会叼着枯草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枯草的味道。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魏暮歌砸吧嘴,面色如常地嘟囔句原来这草味道是这般,约莫像要把枯草咽进肚里去。 见状,容无暇连忙出声制止她此番不要命的行为。“不可以!那个玩意儿吃不得。”,闻言魏暮歌瞟眼他,停顿半刻,再次嚼起嘴里的东西来,容无暇只好往后加句,“那个玩意儿吃了是会要命的。”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这话落下去,总归还是能见点儿涟漪。“胡说八道。”,魏暮歌张口,忙把嘴里的枯草全吐到一边,方才接着那四个字说,“我看你天天叼着枯草也不见得有什么毛病啊?” 此时容无暇在心里叹句,祖宗啊,即刻开口解释。“我们被下药了。”,他趁魏暮歌噼里啪摔下一堆问题前再次说道,“是断筋散,断筋散懂么?”他狠狠地在该强调的地方加重语气,以至于差点咬伤舌头。可由于药效的缘故,他在说完这句话后力气全部丧失殆尽,躺在地板表面仰头望房梁,房梁上的顶子灰不兮兮成片,令容无暇有种下一秒这些灰尘就会落地盖住他的错觉。 魏家擅长药理,魏暮歌作为嫡女自然是懂得。“哦——”,她拉长音,巧目流转,“断筋散啊。”她的语气略怪异,像是在惊喜什么,也像是在奇怪什么。 “他们把我们绑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魏暮歌自言自语地低声询问,说话声音没有特意被压制住,容无暇还是能听得清的。 “我怎么知道?”,容无暇目不转睛地仰视房脊,“唯一能肯定的那就是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这倒是事实”魏暮歌说完这句话后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空气传来隐隐约约地争执声,应该是有人故意令他们听到,才没有遏制住音量。他们都失了内力,倒能听得有什么“计划有误”c什么“应该是真的”c什么“真是丧心病狂”之类的字眼,反正跟任平生的事情理应息息相关才对。 相视而望,他们决定静观其变,以不动应万动。待声音走后,似是颇为失望的模样,容无暇朝魏暮歌眨巴眼,魏暮歌这才喘出她吊着已久的一口气。 “呼,好久没有这么刺激了。”魏暮歌衷心地感叹道,差点使容无暇原地一个跟头就过去了。 从未见过这般身处危险仍旧笑谈生死祸福的姑娘,容无暇心中对此感到十分的震惊。“不我的大小姐。”,容无暇无可奈何地说道,“你知道我们现在是怎么回事么?” 此话得来魏暮歌肯定的回复。“当然啦。”,魏暮歌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们被任平生盟主莫轩绑架了,绑架的目的还没有搞清楚我想肯定不会是好事情。” 看来她认识地挺透彻的。 “不是,那你” 容无暇话还没说完,魏暮歌笑容顿收,猛地捂住容无暇的嘴,表情十分警惕。没有听到声响,身后木门窗纸上的人影才离去,等待过去约莫半盏茶,魏暮歌松开手,正对上容无暇看她诧异的目光。 “我救了你哦。”魏暮歌得意洋洋地说道。 显然容无暇跟魏暮歌的关注点不在同一条线上。“不是”,容无暇磕磕巴巴地说,“你是怎么不凭内力解开绳索的?”他很震惊,准确的来说,是大吃一惊。绳索上的阵法是小型囚阵,固然体积小,但同样难缠。不靠内力便解开阵法,这是容无暇想都未曾想过的。 对于他的问题,魏暮歌相当自然地说道。“嗯?哦,这个啊,我现在就来帮你。”,魏暮歌边解开绳索,边淡然自若地解释道,“我父亲门下有很多食客,其中就有来自结梦之国流亡至此的幻梦族人,他教会得我方法已经可以了。”魏暮歌松手,绳索落在地面上,容无暇颔首站起身,活动着被勒出红印的手腕。 “原来如此。”容无暇恍然大悟地回答道。 随后不多时,容无暇转而引出另外一个问题。“那么应该都是贵族的家族嫡系一脉跟著名的门派精英弟子一间屋子,而嫡系一脉都知道如何不耗内力解开绳索的方法。”,他沉着冷静地反问魏暮歌,“是不是这样。” 魏暮歌直接了断地回答他。“的确是的,正是如此。”她颔首,容无暇托着下巴颏笑了。 这倒使魏暮歌搞糊涂了。“这又怎么了?”她估计觉得这事情一点儿都不好笑,由此找不到能够与容无暇共同欢乐的原因。 有她这句话,容无暇才断断续续结束了在他人眼里无端而来的笑意。“我就在想。”,他沉思片刻说道,“莫轩盟主对于这些事情应该是知情的吧?” 风轻扬,顺着墙壁与门窗之间的缝隙吹入窄小的柴房内,柴房内魏暮歌低眉反思容无暇的话,兀自被惊出一身冷汗。“没错我们从未刻意收敛过,多加打听应该是能知道的。”,她浑浑噩噩地说道,“那么他引导我们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风吹散了魏暮歌的话,容无暇对她的想法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逐渐越发加深。“对呀。”,他睁眼,眼神霎时冰冷入骨,“到底是为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书房,你好 千万别说莫轩知道他们能够轻而易举逃出柴房是件无所谓的事情,要知道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势力还摆着那里,此时只是接近战乱前夕,还未到真正开始丽饶之国政变的时候,各大势力的根基还是很稳固的。然而莫轩这般容易的就放他们出去,摆明了笃定他们根本不会离开任平生。 这是在赌,赌给他们自由的机会,他们也不会离开任平生半步。 天知道是谁给他的自信。不过事实证明,莫轩确实赌对了。 因为真的不会出去,即便前门没有任何人把守大敞着,也不会有一个人贸然闯出任平生。 一是安全问题,没人能绝对肯定出了任平生就不会被人认出来再绑回去,至少在柴房内可以感知到他们的确是安全的。若在外被绑回任平生,指不定莫轩会以什么名义令他们彻底跟生命说拜拜,毕竟这是在莫轩的地盘,又不是他们家里。 二是集体荣誉感。这么说吧,知道有首军歌叫“团结就是力量”么?大抵意思跟歌词内容差不离。总体来说,他们都是大家户走出来的孩子,对他们生长的家族抑或是门派都有独特的c类似于乌鸦反哺的感情,他们自然不会令莫轩做出不利家人的事情。要知道未来的他们可都是能够在危急关头作出“,”的选择的豪迈人们,他们自小就懂这些道理,并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何况这是埋藏在血脉深处的东西,取不出c挖不掉,他们在面临于生死跟家族乃至于母国兴亡的大选择面前,一定会选择后者,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 而莫轩,莫轩作为从小就在大家户里长大的贵族才子,自然对此事清楚得很。他理应理解他们的行为,更明白他们在得知自家有危难,绝对不会先行逃亡遥遥去也。 “怎么办?”魏暮歌问容无暇。 容无暇贴紧墙深呼吸几下。“顺其自然吧。”他偏头对魏暮歌无奈地苦笑道,随即拉起魏暮歌推开门立即就跑。 废话,容无暇是什么人?精着呢,在他眼里,什么重大机密都不及能够活着通风报信重要。 直到走至门前,朱门大敞着,没有任何门童侍卫守在旁边,仿佛无声地宣告他们的一去不回。“你就这么单单走了?”魏暮歌拽着他的袖子小声说,这话倒令容无暇挑眉。他刚想回答,隐约自远处传来脚踏石板地的声音,由响声判断理应不是一个人,他当机立断抄起魏暮歌跳到房梁,等来回巡视的人过去方可落地。 看向魏暮歌,魏暮歌咬着唇,她的表情纠结不已。“喂喂,不是吧?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容无暇见状干笑三声,然则魏暮歌的眼神照实没有说谎的意思,很像某个人,他不禁愣神,只得转口说道,“那好吧但我不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去涉险,良心上会过不去的。” 那双本失了焦距的明眸登时焕发出光彩。魏暮歌撇嘴,撸起袖子,朝容无暇说道。“怎么会。”,她极其不满地反驳,“我也是练过的人好么。”魏暮歌纵然话有愤怒,说话的音量却总是大不了哪里去,这倒令话失了几分严厉,多了江南女子独有的软哝软语。 这番莫名其妙硬是听出年少大家闺秀娇羞的话落地,容无暇正色,表情失去以往的不正经气质。“好吧,好吧,全听你的。我的大小姐,这样总可以了吧?”,容无暇朝魏暮歌挑眉,“不过事先说好一件事情,如果一旦出现问题的话,不论怎样,一定得听我的话。” 只听见容无暇松口,魏暮歌对他连连点头称是,根本没多加考虑他的话,一门心思全放在如何揭穿莫轩的诡计上面了。容无暇见状不好多说什么,悠悠叹口气,耳边惊闻声响,连忙扯上魏暮歌贴身于花池边的墙壁处,藏于重重叠叠的灌木丛中去。 不久,自缝隙间,容无暇瞅见两个身着小厮服饰的人手持茶壶与些甜食正边走边在路上说话。容无暇探察不到他们的内力,要么对方从未进行过修炼,要么他们每个人的内力都高于容无暇,显然,纵然是容无暇,他也只相信前者的可能性。 两个小厮并没有发现刻意敛息屏气用内力掩盖住蛛丝马迹的容无暇跟魏暮歌,他们说话声音其实算是小的了,再小没了内力依旧可以被容无暇窃听去他们交谈的内容。然而他却不似魏暮歌般细细听之,相反,反倒心里对此感到极为不舒服。 跟莫轩派遣人刻意告诉他们‘我要搞事’一样。 没那么多心思去接着往下细想,容无暇果不其然也被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所吸引。他们蹲在灌木丛后,小厮们结伴路过他们,双眼并未往他们的藏身处多瞥一眼,径直边说话边不紧不慢地走过他们面前。 “说来也不知道那几个孩子怎么样了。”,声音偏老成偏沉,“那几个孩子可真是倒霉,撞上枪口了。” “这都是为了事业而献身,他们以后由此会感到自豪的。”,声音偏年轻偏细,“诶,话说老铁,这回老爷是打算干票大的吧?” “你这都受了高等教育怎么说话还是这么粗鄙呢” “这叫‘从民众中来往群众中去’,哎呀,像你这般大老粗自然到不了如此高深的境界——再说了你干嘛管我,我又不是你家的那个小萝卜头糟,话题被你扯歪了,哎呀,快点告诉我。是不是老爷要带我们去干票大的?” “是是,是要干票大的满意了?” “你说以后铭名塔会写我们的名字么?” “我只知道真实之书肯定会写的。” “别闹,我是说真的。” “哎,其实吧,你应该想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会不得好死” “别说丧气话!忘了老爷平日里怎么教导我们的么” “那倒也是。” “哎,话说我们是不是走过了啊?” “谁给你的错觉?” “不是,老爷下得命令不是叫我们把茶水端进会场么?我记得这条路是通向书房的呀” “傻了吧?哦,对,老爷还没告诉你。” “你才傻。” “啧,不想在这种没用的地方跟你磨嘴皮子我想想老爷是说他在书房拟条约呢,让我们赶紧把茶水端进书房去。” “哦,原来如此。” “傻啦吧唧的。” “你!算了,我不想跟你争辩下去了走走走,记住以后哥要当了那什么大将军,你现在惹我以后可没你好果子吃” “好好,亲爱的未来的大将军哎呀,我都这么夸你了,就不能不动手了么?哎!小心点!老爷的茶水!” “——要撒了都怪你!” “好好好,咱们别动手就行,君子动手不动嘴——啊呸,是‘君子动嘴不动手’” “就你,还君子” 说话声随着人影逐渐远去了,确定无碍后容无暇才探出头来,四下张望确定无人,方可小心搀扶魏暮歌出灌木丛中来。魏暮歌踏在地面没说话,容无暇这就瞧出乐趣来了,眉飞色舞地问她你难道听完这些话后不心痒难耐想去一探究竟么。 “不想。”,魏暮歌瞟眼容无暇,“这里面有诈。” 有意思了。“哦?是这样么?”,容无暇循循善诱地去引诱魏暮歌,“难道真的不想去亲眼看看么?就这么甘愿处于被动的地位么?” 魏暮歌没吭气,偏头不再看他。 就魏暮歌这态度,刚好间接挑起容无暇的兴趣。“啊啦,你就这么放任机会溜过眼前么?一点儿都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万一要是跟魏家有关系怎么办?就如此错过了?”,容无暇见魏暮歌多少对他的话都有了反应,立刻火上浇油地说道,“真——的——么?”他特意把最后的四个音节拉长音,说得那是一个婉转,堪比九曲十八弯。 然后容无暇就后悔了。 后悔他为什么要那么嘴欠。 如果他不贫那么一下,估计后面一系列的事件多少可以避免一些了。 听到这里,我不禁去仰头费力地看向他。“其实那两个人当时说得应该很明显了吧?”我盯着他的眼眸,觉得一直盯着怪不舒服的,就把视线落在容无暇的笔尖。 闻言容无暇挑眉,安瑾锋自容无暇出现就没了表情,汪禹晨依旧执着于折腾我刚给他买的机关小狗,那只小狗体型很小,会摇尾巴,还会张开嘴自喉咙里发出汪汪的叫声,跟汪禹晨还是挺像的。“你指什么?”容无暇故意装傻问我,我回眸牵起唇角,不知为何,容无暇的眸里闪过刹那类似于“我竟然无言以对”的眼神。 “莫轩盟主,造反?”我试问道。 此时气氛顿时破冰,容无暇摇头失笑,尽管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当众笑得失去形象也在所不惜,笑到安瑾锋始终没忍住照他后脑勺来了熟悉的一下及时截断他近乎神经质的笑声。“没错没错,他们差不多有这么暗示过。”,容无暇笑到岔气,一方面捂着肚子大口喘气,一方面分神解答我的问题,“不过因为我跟魏暮歌年纪过小得原因,即便察觉到,也没时间细细思索下去,我就只好作罢了。” 紧随两名小厮的步伐,一路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走到书房。书房内,莫轩端坐在案板后,手里拿支狼毫,在信纸上挥洒笔墨,从远处来看还挺自带儒雅风流,加上他那张脸就是传说中在女生中挺讨好的“初恋脸”,这是我对容无暇描述的莫轩的总体形容。反正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一大把年纪了还如此嫩真的不是返老还童?不过那些女人跟疯了般往他怀里这种飞蛾扑火的行为倒有了合理的解释,毕竟人家这么帅气还有钱,没人不喜欢——请举些除了我以外的例子,谢谢。 “来了?”,莫轩垂首吹开信纸上的墨迹,“请吧。” 也不知道他的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闻声魏暮歌差点就此一脚踏进门栏里,容无暇手疾眼快地在暴露之前拉住她的手臂,才勉强把魏暮歌于暴露边缘扽回来。端茶的小厮们入门,毕恭毕敬地把东西放在前厅的茶几上,得到莫轩的默许后,倒退着离开书房。容无暇立刻拉上魏暮歌跳到房顶趴在瓦片上,他的轻功还是很好的,待人远去,他方可放松地叹出口气,跟魏暮歌一起撬开块瓦片,去窃看里面的情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铁大柱,你好 关键不在于莫轩在看文书这件事,关键在于莫轩看的什么文书。容无暇跟魏暮歌都是身怀内力的人,再算上距离也不是离得特别远,看清写为何,与他们而言实属轻而易举。 “申请调兵前去‘剿灭血染碧落的真凶——若无忧及其灵兽茹雪’” 调兵遣将?容无暇与魏暮歌抬头相视而望。“居然以自己的妻子来当做靶子”魏暮歌如此喃喃自语,不止她,就连容无暇在当时亦是倍感惊讶。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评价道。 闻声容无暇瞟眼我,轻笑道。“是了。”他应声答应。 多少感觉出来了,凭借对战争前夕火药味的敏感,毕竟容无暇是从沙场铩羽归来的人。容无暇本欲直接拉魏暮歌离开,不料莫轩接下来翻开那页的内容彻底令他定格在当场。那页是方才信纸的附录,附录上写有些熟悉的姓名与手印,容无暇从中一眼就看见他的名字。 有只手揽住他的肩膀。“冷静!”,魏暮歌抓住容无暇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吼,“请你清醒一点!” 登时醍醐灌顶,容无暇这才意识到他即将要做什么,立刻讪讪然收回手脚回到原处。魏暮歌见他安分回来,即可松手,容无暇立即如同脱缰的野马般跑下去。 “喂!”,魏暮歌急了,声音也失了调子,“你!” 意料之外的,容无暇并未直闯书房进去,他可没那么莽撞。听见魏暮歌着急的声音,抬眼看向趴在房顶的她,用食指比了比唇。 书房内,莫轩合上书本,将信纸压于书本中间。“进来吧。”他轻声说道,语气却丝毫不减其中威严,此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周遭并无小厮,这点容无暇知道得很清楚,他身体里的潜意识想要翻过窗户,却被理智勉强克制住。在他人神交战的时候,有两个人大大方方地推门进入书房,王牧尘跟沈风辞。这倒也是,怎么说王牧尘与沈风辞在同辈中好歹也算翘楚,他们心里的傲气都足够大,全都秉持大家贵族子弟的骄傲昂首挺胸踏进书房,全身上下毫无刚被绑过粮仓里的狼狈模样。 “不知两位公子来此是为何事?”莫轩托腮问他们。 “别在这儿装疯卖傻,爷不吃你这一套。”估计当时王牧尘跟沈风辞都是这么在心里打算对莫轩说的,碍于自家家教修养问题,他们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番话。 提袖,不算短的袖摆堆积在内肘心处,王牧尘负手而立神神叨叨地冲莫轩说道。“确有一事,我们想请莫盟主,也就是您请教一下。”,王牧尘微微阖眼,眼半眯,神情跟只慵懒的波斯猫差不多,“想请问您借用妻子的名义招兵买马合适么?”他说完话后似乎根本没想过怎么接着续下去,直接抬手正对窗外阳光观赏他粉嫩的手指尖。 其实他在不在意也无所谓,莫轩听后没多大表示,自鼻翼发出声闷笑,托腮看着拿腔作调的王牧尘。“那你们的来意是想对我进行自道德高度上的斥责了?”,他漫不经心地说道,“真不知道该说你们有胆量,还是说你们真是愚蠢了。”他此话落下,多多少少王牧尘跟沈风辞都有点尴尬,这尴尬的氛围连身处外面的容无暇与魏暮歌都能清楚的感知到了。 “但”王牧尘话未说完,沈风辞拍了拍他的肩膀,把王牧尘刚开了头的话再次以其他话题顺下去。 “但你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借用我们的名义向本家发布错误信息”,沈风辞颔首,“这就不太好了吧?” 错误信息?容无暇下意识一眼瞄上莫轩的书本。难道是指那张名单么?他敛眸,心下对此有了计量。 然而,对于这话,莫轩耸肩苦笑不得。“谁说我发布‘错误信息’了?哦,你是指我向你们本家借兵的事情么?可那是为了‘剿灭’若无忧啊,是为了天下之大患无可奈何的举动啊。”,他说得冠冕堂皇,王牧尘手握紧拳,沈风辞抱胸倚门没有说话,“再说了我又没有发出去我甚至给了你们可以任由在任平生走动的自由不是么?”说到最后的词组,莫轩抬头,瞧了眼头顶早已合紧的瓦片,在瞟眼窗户,窗户外面容无暇缩在角落警慎地揽住自高处跳到草地还没站稳的魏暮歌。 “出来吧。”,莫轩冷冷地说道,“别再让我说第二次。” 他们只能互相搀扶着的走出来,走到书房,直面看莫轩。莫轩的身高本身就比他们高不少,看他们彻底是俯视,自然而然对他们生成莫名其妙的傲慢跟不屑一顾。除容无暇在外,在场全部都是贵家子弟,从来没受过如此委屈,难免会有点情绪失控,但都被容无暇巧妙地遏制住了。 见到容无暇跟魏暮歌,莫轩并未有太多惊讶,莫轩冷冰冰地重复了遍他的话,随即出来很多的人。都是在会堂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而且距离任平生的举办时间来看,他们理应是记得的。 人全都跑出来了,意料之中,意料之外。 “他在诓你们。”,我如此说道,“在逐步引导你们走入他的埋伏。” “正是如此。”安瑾锋颔首。 “连我都能看出来。”汪禹晨随之频频点头。 这意外统一的口径倒令容无暇尴尬了,我想也是,我们每个人的态度仿佛潜意识在暗示容无暇“这你都能信你是不是傻”的讯息。刚想意图打破这种莫名其妙的氛围,容无暇却在我以前开口说道。 “我当时是挺傻的。”,他承认了,转而又说,“那时候比你们想象的还要乱。” 闻言安瑾锋高高地挑起眉毛。“合着你的意思是埋怨我离开瑞阳山庄没去成任平生呗?”他如此说道,我知道他说得是气话,没想到容无暇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是啊。”,还半分迟疑都没有,“但如果你去的话,说不定处境比现在的我还都要惨兮兮,那你还是别去了。我瞅着怪心疼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莫轩叫他们出来以后根本没什么表情可言,古井无波,他只是给他们每个人一封信纸,告诉他们可以回去了。随后转而又说绝对不可以撕开信封察看,切记切记。 大多数人都对他的话不太信的,有些刚一脚踏出任平生大门就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随即被突如其来的一支箭羽射死,直接贯穿喉咙,连呼痛这件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由他开头,后面的人就都不乐意以身试法,却把责任都归咎于莫轩身上,在脑海捋过多遍的解释,甚至在心里做好打算——如果长辈们不信是因为他自己打开信封才惨死的,那就把责任全部推到莫轩身上,若是莫轩不行不是还有其他人么。 有些则单纯的认为最开始的那个人的死只是因为他是在任平生门口拆开的信封,这与莫轩所谓的警告无关,于是他就在驿站门口拆,结果众目睽睽下他被飞来的菜刀——雪白雪白的那种,噌地白光乍现,接着红光满面。地上的人没了头颅,而菜刀也不见主人踪迹。 “莫不是在莫轩找离梦族人在这上面下了诅咒。”赵熙婧神神叨叨地说,这回没人把她的话当做废话了。 即便如此,仍有按耐不住好奇心打开信封的人惨死在半路,他们只得沉默地接过消息,再沉默地赶路。如此,便在漠然间,容无暇怀揣那封沾了诅咒的信封回到瑞阳山庄,彼时安瑾锋依然没有回来。 听到这里,不单单只是汪禹晨,连我也抬头看向安瑾锋,不禁好奇地问向他。“那你到底是去干什么了呢?”,我见他皱起眉头,即刻改口,“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着急。”我这般说,倒使安瑾锋释然了。 “说也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安瑾锋轻飘飘地说道,我跟容无暇以及汪禹晨顿时来了精神,竖耳细听,“只是去处理我们家族被灭族的事情而已。” 别听他说得轻松,其实我听后内心早已波澜壮阔。“你”,我吞吞吐吐半晌,才说道,“对不起。” 这话刚落下,莫名其妙的安瑾锋突然转身,拍了拍我的脑袋。“说什么‘对不起’啊,这事情又和你没关系。”,他云淡风轻地说,“反正我从小就没爹没娘,要不是前庄主捡到我估计你就见不到现在的我了我对那个家族没什么印象,感情挺淡的,无所谓了。”他说得淡然无味,指不定人心里怎么想得,反正我们师们传统就这样,所以我更放心不下了。倒是容无暇,唇边带抹坏笑拍上安瑾锋的肩膀。 后者用余光看他,容无暇丝毫不介意,转脸对我们说。“欸,说起来,我来这里的时候好像听前庄主跟我提起过件事情,说是你爸妈原来给你起的名字叫”,他还没说完,嘴就被安瑾锋捂得严严实实的,我敏锐的捕捉到“原来给你起的名字”这几个字,顿时警觉,显然汪禹晨和我同样,容无暇见我们就笑了,“瞧瞧,你师弟师侄也想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告诉他们也无妨是吧?”他说得贱兮兮的,若落我身上,我肯定会对他大打出手,不管他是不是我兄弟。但现在不一样,现在面临选择问题的是安瑾锋不是我,我就有了正当理由找旁边的糕点小铺子买斤枣糕边吃枣糕边看戏。 就在容无暇说完最后一句话,他朝我眨巴眼,我心领神会地暂时放下枣糕跟汪禹晨一起拽住安瑾锋的裤脚。“他说得没错。”,我一本正经地摇着安瑾锋的裤脚,“我的确很好奇。”我发现我是真做不来撒娇这件事,在这件事上但漠跟汪禹晨都比我有发言权,我年龄大了越发要脸,是在做不来这类事情。 安瑾锋拍开我们两个的手。“别再拽啦。”,他羞红了脸朝我们低吼,“再拽裤子就要掉了。” 他居然有要脸的时候?我由衷的对他感觉到惊奇。 说是拍开我跟汪禹晨,实则他的用力挺小的,在指尖扫过我们手的表面,我们就立即撒手了,仿佛他使了很大力气才把我们甩开。一时间安瑾锋脸上的表情特别复杂,容无暇在他旁边笑到一抽一抽的,差点断气。 为了保证不被人群的杂声干扰到听觉,我们绕远圈特意找到瑞阳山庄的何瞻园,何瞻园是瑞阳山庄弟子才能进入的地方,此时大多弟子都上集市去了,要么就去参拜岱宗府了,极少有还停留在何瞻园的。何瞻园静谧的很,水榭不算多,楼阁也不少,远离了闹事重回安静的怀抱倒有些不太适应。不过还好,呼吸间仍是熟悉的味道,天上的星辰眨着眼睛般,一闪一闪的,极为漂亮。 “我怎么未曾发现过何瞻园竟能如此美丽”我不禁远眺夜空嘀咕。 “现在也不晚”,容无暇靠着红木柱子说,“知道为什么来这里告白的情侣那么多了吧?” 恍然大悟,我敲掌。“原来竟是如此。”我趴在栏杆昂首偏头看夜空,汪禹晨身量小,爬不上木椅台,我只好躬腰把他抱在怀里,一起瞻仰天空绚丽的色彩。 兴许瞧见我们太过兴奋的关系,容无暇被我们感染,转身站在我们身边,探头去看夜幕星河,由心自外弯起唇角笑了笑。“其实这还都不算什么。”,他极其自豪地说,“真正好看的要数何瞻园的海棠树都开花的时候,那时候大片大片的海棠花在何瞻园各处,清甜的香气萦绕在周围,兴许有些花瓣会坠落飘在泪湖表面,风一吹,湖面载着些许花瓣掀起波澜,实在不失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他这么说,我由此在心中模画着。 满天的花雨,洋洋洒洒,些许花瓣浮在泪湖表面,而泪湖映着天上那轮弯弯的明月。实在好看的紧,我不禁说,那还真是壮观呐。 “壮观也是有条件的。”,安瑾锋突然煞风景地来了句,“你已经不再是瑞阳山庄的弟子,理应出去。” 我和汪禹晨面面相觑,容无暇反而完全不介意安瑾锋的冷淡,揽上他的肩膀说道。“怎么会呢?别绷着个脸紧张兮兮的啦,瞧瞧你师弟跟师侄,多少也要做个好的带头作用啊。再说了。”,他随手招出块玉佩,玉佩上纹着四爪应龙纹,“瞧瞧这个,这你总眼熟吧?” 玉佩选材是羊脂白玉,放在外面下会被月光镀上层淡淡的光泽,好似正在放着仙气。安瑾锋了然,容无暇袖手收回玉佩,笑嘻嘻地对安瑾锋说。“师尊说啊不是,是娄祝庄主说,在举办故人归的这段时间内,我可以暂时成为瑞阳山庄的弟子。”,容无暇的语气难免兴奋,高兴跟得刚听着什么好消息般同样,“你懂了吧?”他扔下这句话,方转身与我们一同看天上的繁星。 “你”,安瑾锋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好吧,你能开心就好。” 这句话声音特别轻,轻到我以为这句话是幻听。谁料到容无暇骤然转身,目光睁睁地落在安瑾锋身上。“那那我”,他小心翼翼地语气活像期待玩具的孩子,“那我能不能在这段时间内叫你大师兄呢?”他的每个字都要得很清楚,却又更显得谨慎小心,仿佛生怕安瑾锋不同意。 没想到啊没想到,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人儿,居然最怕被自己的师门赶出去。我在心里犯嘀咕,瞅见汪禹晨那双有着红色虹膜的明眸在隐隐泛光,没忍住揉了揉他柔软的华发发顶。 原来不止我一人,连安瑾锋也如此愣神半晌。“如果师尊希望你每年都来的话”,他抿嘴笑道,“当然这是可以的。” 总觉得吧,他可能是不同师门的师兄弟与师姐妹太多了,多到泛滥了,以至于把容无暇算进那些人里去了,认为他不就是多了个师弟么实际上他根本忘了两个“师弟”的性质不一样。 容无暇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唇角两边有酒窝。“瑾锋师兄?”他试着出声询问道。 得来肯定地嗯声。 “瑾锋师兄。”他的声音高兴得跟拿到糖葫芦的汪禹晨似的。 依旧是肯定地嗯声。 “瑾锋师兄。”他依旧在唤,然而我根本搞不懂他此番行为的意义何在。 安瑾锋差不多跟我是同种心思,不过他仍旧回答容无暇的是声极为肯定的拟声词。 此时容无暇换了个心思。“瑾锋师兄。”他叫得极为曲折婉转,有点贼拉吓人。 南柯剑下意识蹦出剑鞘。“你要干什么。”安瑾锋警惕地瞧眼他。 “瑾锋师兄”,容无暇眉飞色舞地问道,“本来应该是你的名字的那个名词是什么啊?”他的嘴角与眼角全含有坏笑。 听到这句话,安瑾锋的脸差点都变形了。“你不是知道的么?”他从牙缝里咬出这句话,容无暇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突然抱起我与汪禹晨捧到安瑾锋面前,距离近到我的鼻尖都快碰上安瑾锋的鼻尖了,吓人。 这小子还没完,脑袋挤到我与汪禹晨中间。“就算我知道,你的师弟跟你师侄也不知道啊。”,他语气诚恳地我要是安瑾锋我肯定就信了,“看看他们的双眼,瞧瞧他们眼里的渴望。”我捂脸,对此无言以对。 “你”安瑾锋的眼神明显动摇了。 之前说过,我要是安瑾锋我肯定就信容无暇的鬼话了。可惜,我不能揭穿他,因为我和汪禹晨是跟他同一战壕的战友。 纠结半晌。“说出来会很煞风景的。”安瑾锋只能理不直气不壮地说。 夹在我与汪禹晨中间的容无暇乐出声,露出虎牙来。“没关系,反正这里只有我们。”他一语道破真相。 可算是看出来了。上能直面硬刚千机阁阁主江枫晚,下能双面夹怼瑞阳王家家主王牧尘的安瑾锋,此生的弱点好像除去瑞阳山庄跟娄祝师尊外,就属容无暇了。 ——如果当时我要是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肯定会往特殊人物里加上我跟汪禹晨。 嘴唇上下碰触,安瑾锋似乎说了什么,可是我并没有听清。容无暇更不嫌事大的说再说一遍啦,别扭扭捏捏的,拿出你手持南柯剑正面刚的气势来啊。 你就说这人讨不讨打。 按理来说,安瑾锋不乐意说,也就罢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容无暇这人偏偏不嫌事大,硬是闹腾着安瑾锋再说一遍,安瑾锋自然脸霎时就黑了,南柯剑在他左右反复晃动。容无暇也不怕,对此局面就撂句,“你要不说我可就吼出来了啊”把安瑾锋的南柯剑憋回剑鞘去了。 连我都想替安瑾锋胖揍我身后的人了。 “铁大柱”安瑾锋低声说。 紧跟着。“什么?”,容无暇问道,然后我踹了他一下,“好好,我不闹了可以吧。” “不就是铁大柱么没什么啦。” 哦,铁大柱啊。我颔首,在心里默默念叨,这名字起得够实在。 倏忽间,我猛然想起件事情。“等会儿?”,我抬头问安瑾锋,“你父家姓铁?”安瑾锋不知所以地点了点头。 见他答应,我心里顿时狂喜,接着问道。“是不是楚南门的铁家?”安瑾锋再次点头,继而问我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事情。 我跟汪禹晨相视无言,心里暗叹真是命运使然。 至于我为什么会问安瑾锋这种问题的原因起因在于那次我们与苏蓉分别前,她单独找过我,跟我说过件事情。 “丽饶楚南门是边疆地区,紧靠清梦之国,把手关门的正是以铁家为首的铁甲军。”,苏蓉沉默片刻,“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关于铁甲军覆灭的真相”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苏蓉自积梦石中拿出块一块模样似豹似虎的玉饰,“见到铁家的后人,记得把这东西给到他手里” “为什么会确定铁家后人在瑞阳山庄?”我收下玉饰,疑问她。 “因为那里有铁家唯一的血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果子酿,你好 铁甲军实际是楚南门的守卫军,嫡数铁家,铁家是丽饶之国的名将之一,先祖曾经参加过丽饶之国开国战争,这才打下如今铁家在朝廷与战场的地位。安瑾锋是铁家本家唯一的血脉,我偏头想了想,还是从怀里掏出那块似乎似豹的羊脂白玉。 不出所料,安瑾锋瞧见它顿时瞠目结舌,而容无暇脸色看起来也不怎么好看。“兵符?”,他惊呼出声,“它怎么在你手里?” 这“这就说来话长了。”我苦笑。 纵然再如何诧异,再与铁家关系如何淡薄,安瑾锋仍然接过兵符,兵符在月光下晕起好看的光泽。安瑾锋的手偏细长,本应是适合弹琴的手型,偏偏选择练剑,由此手指骨节要明显略微凸出来,但并不会因此否认安瑾锋的手很好看这一事实。 容无暇扬眉。“那就长话短说?”他歪头看向我,说道。 好吧。我在心里嘟囔,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苏蓉也就是墨言给我的。”,我凝眉撇嘴,“这么说你懂了吧?” 听闻“墨言”,安瑾锋愣神片刻,随即摇头笑出声。他脸上不见作为听见参与灭门事件有关成员的丝毫怒意,倒把我整得挺懵的。 让我更对此懵圈的,是容无暇同学对此的态度,他或许应该跟安瑾锋换换身份。“竟然是她”,容无暇喃喃,即刻咬牙切齿,“她居然还没死”他的表情也不是有多复杂,但要比单纯地咧嘴笑的安瑾锋而言还是要来得真情实意些——关键在于他又不是铁家后人。 “嗯”,我斟酌着还是问出声,“她死不死难道还跟你有关系么?”我也不知道我问得是谁,反正我就是如此问出声了,他们心里有鬼的听完自然会自己站出来。 短暂的沉默,沉默直至汪禹晨怀里的机械狗突然就汪了一下,才打断这阵诡异的沉默。汪禹晨当即想捂住机械狗的嘴,奈何那仅仅是只做工精良的机械狗,没有灵魂,所以即便是汪禹晨捂住它的嘴,它也会自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响。 “对不起”这小子充满歉意的看着我们,天知道他是在为什么而向我们道歉。小狗么?可那是我买的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什么容无暇少侠。”,我在安瑾锋眼神的示意下硬生生把那声“师兄”给咽下去了,“你刚才说到哪里了?”明明容无暇在今天可以暂时成为我的师兄,这可是安瑾锋亲口说的,却在这里反悔了,我只当此时他另有隐情,不再想太多,索性全身心放在听故事上。 尽管他人不咋地,但容无暇的声音还是很好听的,不是那种健气音,也不是那种公子音,声音不是很低沉,所以更不是低音炮。但听起来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给人心里生出种“哦,我愿意慢慢听他说话”的感情,以至于真的安心听他讲下去。 怎么说,奇怪是奇怪,但是真的很舒服,说不出来的舒服。仿佛听他说话是个备受享受的过程,安蕾昕师姐如此评价,我觉得这个评价给的不高不低,至少在此时足够了。 安蕾昕师姐说话也很好听,不是特别软绵绵,也不是特别英朗,声音听起来好似清冽的甘泉流过山涧。听她在说话,仿佛闭上眼,脑海里就能浮现出幽幽山谷,呦呦鹿鸣,潺潺流水,丛丛树木,而在其中一棵桦树下,有一人手持锐剑却不张扬跋扈,那人转身,朝你浅浅且礼貌地笑,仿佛如同生长在绿洲的米兰花。 这就是安蕾昕师姐的声音,也是安蕾昕师姐整个人带给我的只管感受。柔和性子却不任人欺负,伤人的羽翼被她轻轻捂住,再盖上温婉可人的外衣。 至于安瑾锋么他的声线再怎么欢脱都是偏冷的,不是像安先森那般真的令人听起来感受到冰寒彻骨的冷,而是听来很苏的声音偏冷。王牧尘就是传统的公子音了不是偏娘,是实打实的公子音,声线在男神音偏高的位置,说起话来有种莫名其妙的华丽感,类似于极其贵重的丝绸的触感,与人对话总有种他在藐视你的傲慢。 娄祝师尊的——怎么说,他的声线有点像少年绷出来的声音,却丝毫感觉不到违和。玉生烟谷主的就是单纯的冷了,但却带着股赤子之心的味道,令人不忍心欺骗他半分。 玉冰心的声线是不是特别正统的御姐音,真正的御姐音已知是苏蓉姑娘的声音,极具魅惑,仿佛一言一行都能无意间撩动人的心魂。玉冰心的声线是御姐音偏冷,听起来像是在夏日喝了杯放了好几块冰的美式黑咖啡一样,这同样近似她本人身上所具有的气质。 而胡绛源么。胡绛源的声线较沉,较稳,像冬日里开封的刀子酒,烈性,却不失沉稳,灌进嘴里有种酒气往嘴里到处乱跑的感觉。 突然之间异常像尝尝酒味了。 说起来,我掐指一算,貌似又很久没有喝酒了。 我不酗酒,更不是没了酒就要哭天喊地的人。然而我很喜欢酒,特别喜欢酒的味道流窜于唇齿间,再有混合二氧化碳呼出鼻腔,一来二去,仿佛整个人都被浸染在酒气里。 然而我还是学不会传说中品酒的拈花指,对照着教程学,感觉人家做出来特别美好,我做出来就是标准的兰花指而已。更做不来一口闷的行为,我胃不好,一瓶白酒径直闷下去,我那是不要命了。 做不来好诗就酒的水准,更做不来就凭一杯酒悟到佛学大道的境界,太高深了,对不起,我就是一大老粗。然则我却能理解一人对着月亮独饮独酌的感受,仿佛呼吸吞吐间都运着酒气,偶尔自己泡酒往里加加些花瓣或者几朵素花的雅兴不是没有,可结果却总是不尽人意的,通常此等雅兴全被我的失败品祸害干净了。 念及此,我用余光瞟眼安瑾锋和正在反思故事进度到哪里的容无暇,悄咪咪拽了拽安瑾锋的衣角。“我现在想喝酒了。”,我对他轻声说,“请问一下我能喝酒么?” “酒?”,安瑾锋嗔怪道,“你喝它做甚么,你现在还小,抵不住酒力的。” 我 没话反驳他,毕竟打外表看来明眼人一眼看出我们之间年龄的差距,这实属无奈。 要不就这样放弃了?反正我是一个能收能放的人,何况我只是单单想尝尝酒味而已。没白活几十年,没白吃几十年的干饭,我想我还是能克制住这点儿的。 与安瑾锋对此事的态度截然不同的是容无暇,容无暇闻言动作轻缓地放下我和汪禹晨,手摸下巴。“喝酒?”,他重复了遍,“无非不可走吧,你要喝什么酒师兄带你喝个够。”他挥手,转身欲要离开,我听后心中大喜,赶忙想跟在他身后。不料安瑾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手压住容无暇的肩膀,直接截断容无暇前进的步伐。 “是要去哪儿啊?”,他这话问得是容无暇,随后转过头看向我,“有经过我的允许了么?” 不知道容无暇是真没听出来,还是说他在装傻充愣,我觉得后面这点的可能性最大。“去喝酒啊。”,容无暇朝安瑾锋呈上傻乎乎地笑容,“怎么,要一起么?”他甚至面不改色地对安瑾锋发出邀请,毫不夸张的说,在他说完的刹那,我当时凌霄剑都出鞘了。 风过无痕,我被吹得打了个喷嚏,突然大脑清醒了几分。“额”,看在你跟我曾经统一战线的份儿上,我在心里暗自冲容无暇说,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安瑾锋的袖角,“当我没说可以么?”我瞟眼容无暇,容无暇看我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居然在关键时候犯怂了,我同样以眼神回答他我这是战略性撤退你不懂。 闻声,安瑾锋低头瞟眼我。“不可以。”他直白的答复没留给我一点儿回旋的余地。 “那我这算经过你的允许了?”我故作疑问道。 闻言安瑾锋想起什么,他垂首看向我。“你”,他顿了顿,转而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去买酒。”他松手,我同时松手,没有半分迟疑,毫不掺杂拖泥带水的成分。 这回轮到容无暇不乐意了。“你怎么能这样呢?”,他即便如此说还是跟在安瑾锋的身后半尺有余的地方,“明明是我先提议的,是我好么?就这么不信任我”他说得声音越说越低,我也没心思白费内力去听他的说话,不落下队伍就可以了。 “什么是酒啊?”汪禹晨拽着我的衣角软乎乎地问道。 他这一说,我就想起原来我们之中还是有真正不谙世事的未成年人的。 “酒啊”,我仰头想了想,才给汪禹晨的问题答复,“酒酒能使人暂时消愁,但是清醒过来的愁烦要比喝酒前还多。酒能使人逍遥自在,然则酒醒的刹那却是最痛彻心扉的时候酒喝多了伤身,喝少了失兴喝酒还得把握好肚量,喝过了头后颈儿上来可就有意思极了啊不是,可有的好受”我本想滔滔不绝下去,就像平日安瑾锋说起瑞阳山庄大小事,王牧尘说起王家当年的辉煌史,结果被汪禹晨一句轻飘飘的话打断了。 “酒这么复杂还有副作用”,他皱眉抬头问我个问题,“那干嘛还要去喝啊?” 这是个好问题,我不禁摇头哑然失笑。“错了。”,我对他说,“似梦似真,不过就是寻求处静谧罢了。” “比如说?”他问我。 我抿嘴,但笑不语。 他懂了,于是也笑了。 夜晚街市仍旧闹腾得很,仿佛瑞阳山庄所有的活力全在此时激发出来。烛影摇红,在风中飘摇,远处红灯笼挂成串连在根线上,映出别样的美感。 “热闹的跟跨年似的。”我见状不由得喃喃。 走出何瞻园,纷杂的人声立刻一窝蜂涌到耳畔,闹闹腾腾的。俄而有窜天猴被点燃,一路连火花带闪电直往上窜到天际,遂后猛地在天空炸开,炸出绚烂且短暂的色彩。声音震得我耳朵疼,揉着单只耳朵根,另一只手攥紧汪禹晨的小肉手,再抬头,安瑾锋跟容无暇已经不见踪影。 安瑾锋又把我忘在后面了。 没话可说,我环顾四周,随便视线一扫,就扫到角落里有家小酒摊。小酒摊卖的酒多种多样,其中种类就属烈酒跟花酒偏多,偏清淡的纯酿固然少,但是比起其他,已然算多了。 然,小酒摊似乎少有顾客临门,至少我拉着汪禹晨到时没有几个。我原本寻思这跟小酒摊的地理位置有关系,它占得位置不对,太靠边角了,少有能够一眼望见的。直到我走到铺前,大概才明白酒铺没人的真正原因。 坐在酒铺后面的青年看模样貌似比我上辈子小些,人模样挺好,就是长得痞里痞气,嘴里叼根自叶尖至根部逐渐发白的草根,挺常见的,应是天草根。小青年估计第一眼没看到我,我体型太小了,直到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上长椅,他才看见我,我发誓,他当时那双金眸在一瞬间都能隐隐发光。 “哎呦,贵客临门啊。” 原本以为他这话合着是认出我的身份来了,琢磨莫不是碰上了我方才设想的一系列事情的起源,刚想拉起汪禹晨跑路,结果被对面那人接下来的话阻止安心坐在位子上。“您好,您好,我好久没碰上客人了。”,他面带微笑地朝我说,我能看见他划在嘴角的一小道伤疤,“我是别离没听错,就是别离,大丈夫坐不改名c行不改姓。”他对我如此说,我了然,淡然自若地看向桌面的各种酒类的菜单。 谁让我见过比别姓更奇怪的姓氏。 不过别离别离这名字起得倒是有创意。别离,不要分离这名字也忒衰了点,估计性质跟莫殇这名字的性质差不多。 诽腹也只能在心里诽腹,不能把话讲在台面上,我暗自犯嘀咕,眼神瞟向面前的菜单。花酒跟烈酒应有尽有,淡酒量偏少却不至种类欠缺,我摸着下巴颏,仔细思考片刻,对别离指了指传说中的果子酿。 “这个。”,我对他说,“我一定要这个。” 看名字就知道是坛度数低分酒。 别离脸上神情贼奇怪,打量我极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还是对着银两无奈地叹口气,躬腰往下拿酒坛子去了。等待酒水到来的时候是极其无聊的,我闲着没事干,跟汪禹晨逗弄解闷,脑子里却在想关于铁甲军的事情。 到底怎么跟安瑾锋解释他们家近乎满门英烈的缘由呢这照实有点令我犯难。 在我晃神的时候,一股浓郁的果香混合酒气飘散至我鼻下,一闻就知道这是好酒。我抿唇不语,而在心里暗自赞叹这酒的醇香,等别离把酒坛子搬上桌面,我这才看清酒坛子的全貌。 酒坛子仍旧是红瓷坛,表面贴有正正方方的“酒”字,酒坛子坛口的封泥早已拍开,浓郁的酒香就是从那里被风吹散的。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被浸泡在酒液里。别离碍于我是小孩子的缘故,他用铁勺子从中挖出大半勺子酒,自旁拿来酒碗,把酒全倒入酒碗里。 “来,壮士。”,他豪迈地把酒递到我面前,“请吧。” 看他这架势我开始有点后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不死剑,你好 “果子甜,果子酿,果子酿来酒气香” 这是关于果子酿的歌谣,果子酿是九囿大陆的特产,果子酿的原材料是各种多样的水果剁成泥或细小的块状物塞入酒坛底部,再撒入酒曲粉,最后死扣封泥,放进地窖任时光来沉淀。果子酿其实一般人都可以随意酿成,但却也是众酒之中对酿酒师酿酒技术要求最为多的酒种,极致的果子酿未曾出世,不过听说过众所周知果子酿最好的酒品。色偏清,不特别浑浊,味有浓郁的果香,当果子酿入喉,烈酒浓郁的酒气横闯唇齿间,如同真龙在脑海中游荡,却在之中混杂着淡淡的果香。 而在我面前的果子酿,不似传说中的那般,酒色清澈见碗底,果气浓烈是真的,但回荡在唇齿间的,确实浓郁的果甜香。我对着碗里黄橙橙的酒饮面色极其纠结,盯了许久,眼酸,不经意间转移视线,随后恰好抬眼看向面前信誓旦旦说这是最好的果子酿的别离,我不太信。 “这酒啊你绝对不能喝得太快,容易醉后劲很大的。” 他说得不是断断续续地,但我听的话确实很乱。原因估计不在别离身上,原因在我身上,因为我在那句“后劲很大的”之后,突然感觉到喉头与五脏六腑宛若有被火焰燃烧。整句话明明是分三段听,却混乱地极似被扑面而来的酒气所吹乱,太阳穴突突地隐隐发疼,晕晕乎乎地,像是被横冲直撞的酒劲在脑海里到处晃荡,晃荡来,晃荡去,最后归于一处——无限的黑暗里。 说得这么文雅,只是为了说,之后我就彻底醉倒了。 我曾经说过的,我是一个酒品很好的人。 “这小子可真能睡” “说得你曾经不是这样似的” 勉强挤出一条缝来看前面发生的事情,是熟悉的淡蓝色校服衣背,触碰到熟悉的衣料,我已然放心。侧耳努力倾听他们的交谈,背部那处传来的声音闷闷的,不远处的说话声略飘,然而他们亦然同步降低音量,好似生怕打扰到我般的。 “话说这小子是不是醒了?” “别逗,这小子一旦睡觉就睡的可沉了” 哦,那我还真是谢谢您替我解释。 “不过那样也得小点声” “别吵到他了” “嘘” 听出来是他们,我干脆放松神经,淡然奔向酣眠的怀抱。 大红色的缦布,浮夸的灯盏,一看就不属于我的审美。撑床坐起身,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我瞧眼周遭环境,轻指按摩僵麻的双颊,抬手揉酸痛的太阳穴,心里全是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朱红色的木门应声而开,扇面轻声拍向胸口的声音,坡跟靴底踏在地面的响声,玉饰跟佩剑剑穗上绑着的玉饰相撞叮当作响,不用转头,我就猜出来者何人好吧,也不是来者,毕竟这房间也不是我的。 怜秋扇排口轻拍向手心,这时有声语气带有习惯性的傲慢的男声自床边传到我耳畔。“哟,醒了?”,他的声音不免带些数落跟担忧,“还知道醒啊?果子酿可不是一般的酒,何况还是纯酿。还真是有胆量怎么样?你的头还疼不疼啊?”我摁着太阳穴摇了摇头,没忍住还是微点头,王牧尘轻声叹气,白皙的手托起碗醒酒茶端到我面前。 醒酒茶的茶汤浓稠而灿,茶味浓郁到刺鼻,刺鼻到刺激。我对不起那些对王牧尘的垂怜求知若渴的姑娘们,实在对她们口里号称“如被世界上最好的雕刻师用成色最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艺术品”的手有任何赞叹的想法,谁让此时我的眼前有个大问题。我要再次喝下去味道生涩发苦到苦得跟汤药般的醒酒茶,天地良心,我真的特别怕苦,字面意思。 捏紧鼻子,我紧闭双眼一口闷下醒酒茶,耳边却在忽然之间响起声熟悉的轻笑。“谁让你去喝果子酿的?”,王牧尘笑过后又问出其他的问题,“话说果子酿固然是高度数酒,但也不至于一碗酒就令你醉到找不到北吧?” 对于这个问题,我很郁闷。这照实赖不了别离,别离只是个卖酒的小商贩而已,何况他都已经提醒过我了。那赖谁?赖不了谁。 不,不对,肯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我有个问题。”,我摸着下巴颏,“果子酿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想知道?”王牧尘挑眉。 我点头,他转而继续说道。 “这倒也没什么,知道也无妨。”,他颔首对我说,“果子酿落在任何人身上都能酿成,但不是酿好。酿的偏好的嚒成色浅而淡,味道浓烈,酒气比果香浅淡。” “那成色偏浓的呢?”我想了想,不禁问下他。 王牧尘听后偏头思考片刻,他经历过翻深思熟虑,才认真告诉我。“分人的。”,他对我解释道,“如果只是一般人家酿酒,浓稠而灿,大抵是不好的。然而若是酿酒师故意如此,应是有些底子的,酒气暗藏于果香之间,唇齿间,呼吸间,都令人心旷神怡。” 心旷神怡?我可没有感觉到。 似看穿我的疑惑,加上我根本没打算收敛自己的表情,王牧尘对我“千年难得一遇”的笑了笑,这形容是其他弟子背地里口口相传的。“你那是喝得太急了。”终于,药味未散的瓷碗远离我的眼前,王牧尘转身把它放在了茶几表面。 我愣神片刻,不消多时立即想起件事情。 “汪禹晨呢?”,我问他,“也就是我的徒弟,白头发,红眼睛,小个子,小小软软的,说话奶声奶气的” 话还没说完,王牧尘极速打断我的描述。“在呢,在呢。”,他偏身指向门口,“瞧见了么?那小子也就是你徒弟,可担心你了。”我把视线望过去,隐隐约约在走廊木柱后看见道身影,小小的,穿着淡蓝色的校服,满头华发极其惹眼。 嚯,这小子又是再搞什么。 汪禹晨察觉到我的视线,唰得钻至方柱后,兴许他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正好直直对上我的目光。我就只是静静地注视他,任由他的小动作落在眼底,没说什么,更没什么可说的。 不然我能说什么? 倒是王牧尘杵在我跟汪禹晨遥遥相望的中间,还正中间,他站的位置好巧不巧挡住了我的视线。王牧尘转身挑眉瞧眼汪禹晨,随即再转回身瞧眼我,眼神明明暗暗看不清楚。 “这是你的徒弟?”他如此问我。 是了,当初我收徒的那阵子王牧尘所掌管的辖区突发紧急情况,他人对此毫无办法,只得请他亲自出面解决。所以等他再回来时,全瑞阳山都知道我有个小徒弟了,他从他们的解释里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大概。但他仅仅只是知道罢了,这始终改变不了其实事实上王牧尘从来不晓得我的徒弟是谁,是长得什么模样。 如此说来。“王师兄。”,我抬头看王牧尘,王牧尘听到我唤他垂首看向我,“碧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话落音,王牧尘明显得愣了愣,俄而卒然扬起唇角。“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谁告诉你的?”,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一砸就碎的棉花,我刚要回答,却再次被他阻截住话题,“说起来今年这个时候——怪不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说得应该是指容无暇。 不过他错了。 不是容无暇,是安瑾锋。 “你知道就知道吧,没什么的。”,固然王牧尘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仍旧趁机转移话题,仿佛碧落的故事有些是我听不得的,“说起来,苏幕遮师弟也到该回来的时候了”他这般说,我后知后觉的想起几天前,王牧尘催我们下山采购时,苏幕遮说的那句话。 “我有任务在身,就不陪你们去安陵了。”,苏幕遮埋头整理着衣领,脸因为第一次随安利师兄下山前去出任务而兴奋得红扑扑的,“只是不能见识见识故人归有点遗憾啊。” 如果苏舒要知道苏幕遮去了那般危险的地方,估计他得疯了,到死都不答应。哪里会笑眯眯地拍苏幕遮的肩膀,甚至跟我们一路送苏幕遮到万言阶梯底部下马碑旁边,说“没关系,我只希望你能早日回来”呢。 只不过此时在瑞阳山庄我并未看见苏幕遮这小子,很难说他是在瑞阳谷还是在碧落遇险了。我个人更倾向前一种可能性,即便可能性很小,对此的希望很渺茫。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王牧尘一掌拍在我脑壳上。“别想太多。”,他应该是对我说的,“或许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也许他不是对我说的,他的目光透过窗棂远眺向别处,远到我目光所能注视的极限。 唯一值得我庆幸的,是苏舒根本不知道碧落的历史。 “我想去碧落。”,我抬头对上王牧尘的琥珀金眸,“亲自去可以么?” 其实我也想知道碧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安瑾锋跟容无暇描述的模糊不清,其他人没有参与,王牧尘我觉得他肯定不会告诉我。然则我对碧落的好奇心不减反增,好似冥冥之中,有未知的力量驱使我们走向不同的路。 令我意料之外的是,王牧尘并未死咬不放,而是侧头思考片刻,便是答应了。“可以。”,他敛眸看向我,“等故人归过去我送你下山。” 他的想法很不错,我点头,随即后知后觉地对他道谢。“谢谢了。”,我对王牧尘说,“谢谢你能同意我出去,师兄。” “没事,你好好活着就可以了。”,王牧尘拍了拍我的肩膀,“去洗漱吧,待会还要大展身手呢。” “哈?” 故人归第二天,也就是普天下有名之士纷纷前来瑞阳山的原因,比武。比武在练剑台,安镇宁师兄特地率领帮师兄弟好好把练剑台修正到能撑撑门面的地步,这才传命守鹤峰山的弟子大开山门,于自五湖四海中来的客人们拉开比武大会的帷幕。 原本故人归是没有这出幺蛾子的。王牧尘在路上跟我说,故人归只是单纯的庆典,只是相对于其它庆典而言举办时间多了些。但比武大会却从没出现过的,这创下比武大会活动的,却是在好几年前了。 好几年前,也是在故人归左右,瑞阳山庄出了个大宝贝,举世闻名。 与此同时,前来参加故人归的人只多不少,兴许全为这所谓的大宝贝了。 至于是什么大宝贝王牧尘说他不清楚,当时他还是王家高高在上的嫡少爷,只是从下人嘴里听来三言两语的江湖传闻,仅仅知道那确实是个大宝贝,价格不菲,再加上所谓的江湖传闻那么以讹传讹——可不就去的人多了么。 彼时的王牧尘还是少爷心气,没经历过如此多的起起伏伏,傲的很。一听有个大宝贝,还是在瑞阳境内的瑞阳山庄,暗自在心里叨逼叨,直犯嘀咕。最后敲掌,便有了毛遂自荐,从王良仁手中领走邀请函,独身赴往瑞阳山一事。 在那个时候,常驻练剑台的不是安镇宁师兄,是另一个人。他的佩剑叫做欲狂,流苏剑穗唤须归,万千青丝用蓝丝带系成马尾,身上是穿得整整齐齐的胜寒。胜寒本穿在一般人身上特为显得高冷,可偏偏穿在他身上,不显冷淡到显得极尽风流倜傥。 王牧尘是故意与人群走散的,跑到鹤峰山下,传说瑞阳山此次开展故人归的缘由除去原先的庆典外,还有向世人展示那个大宝贝的目的。据内门的可靠消息,大宝贝被娄祝明命放在练剑台,由练剑台的别离师叔镇守。别离嗜酒,故此当年他未离开的时候整座鹤峰山里里外外都跟浸泡在酒液里一般,仿佛踏进的不是山门,而是踏进了酒窖大门。 “别离?”我出声疑道。 “怎么了?”王牧尘停下来看向我。 “我”,顿了顿,我想了想,继而改口,道,“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闻言他瞟眼我。“意料之中。”,王牧尘如此冷淡道,“毕竟他也是位在江湖上颇负盛名的痴情种。” 对此我深感疑惑,毕竟我是曾亲眼见过并且跟别离与之交谈的人,即便未曾深交过,总归还是能判断出他大抵性格类似于乐天派的那种人,实在想象不出他会是个痴情种来。而王牧尘接下来的话,却令我深感人不可貌相。谁能料到看起来就不像是个老实人的别离居然是那般纯情的人?反正我是没想到。 再说比武大会,当初安瑾锋跟容无暇并未带王家兄妹到鹤峰山转悠,只是在主庄走了圈就匆匆随娄祝赶去至任平生。跟赶鸭子上架似的,没机会多看两眼瑞阳山的其它建筑物,更没机会瞧眼瑞阳谷的种种。他是第一次见到别离,那时候别离还是少年模样,青衣长靴,笑容带着股醉醺醺的酒气。 “嘿,小子。”,别离隔着老远对王牧尘说,“你是拿了邀请函的人吧?走错了,瑞阳山庄主庄在那边。”别离打个酒嗝,探手指出个方向。随后看王牧尘仍是那般傻不愣登的模样,一时闲心大起,干脆领王牧尘前去主庄。 别离是安镇宁师兄的师父,安镇宁师兄是别离的亲传弟子。按照辈分顺序排下来,我还得称呼别离声师叔。 其实吧别离长得虽然不赖,但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个好人像,再有酒气做衬。整得他就像个花花公子,就像个纨绔子弟,一点儿都不见名门师尊的架子来。不知道该说他易交谈,还是该说他不着调。然而在武学造诣上,别离从来不比瑞阳山庄任何人差。 真话,比珍珠还真。 别离的实力深不可测,却又奇怪地很,胜率不是很高,也不是很低,在中间晃荡来晃荡去,这可苦了为刷新江湖实力排名而四处奔波的人了。他跟玄悟主持差不多,指的是战斗胜负方面的,玄悟那个老好人可不会贸然出手。 玄悟主持自在练武场学习以来就从来没有胜过,也从来没有输过,不论对手强与弱,一率都是清一色的平局。别离一开始是胜负分明的,毕竟任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还未过束发,就手持一把欲狂巴巴地闯荡江湖。他的名头也是自那时候闯下的,赢了就邀请与其一同饮酒纵歌,输了就继续切磋互相学习功法,倒由此别离在江湖没多少仇人,朋友到多得很,基本属于“在坐皆算老友,碗底便是天涯”(注:引用《不谓侠》中的歌词)了。 别看别离一身痞子气,人不可貌相就说的别离。别离固然看起来不着调,不可信,不好接触,不好信任,可碍不着人家心软,他早年间闯荡江湖也锻炼出副侠骨柔肠来。对朋友义气干云,朋友有难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对老弱病残孕都是如同三月的春风拂面,温柔体贴;对敌人基本就是以尊重的态度来互相对应。后来他家乡不知道什么原因全毁了,没了可以回去的家,此时好巧不巧娄祝跟玉生烟在广纳贤才,他干脆就归属于瑞阳山。 结果这一呆,就是好几十年。 王牧尘多少也是从家里人那里听说过别离的事情,没太多想法,只是对这个侠胆忠肠的人颇感好奇。尽管他听见过太多描述,但仍然未曾见过别离的画像,不知道别离长什么模样,以至于连旁边这位酒气重到要把他熏晕的瑞阳山庄弟子就是别离。别离叼着根天草根没说话,与王牧尘还是有段距离的,像生怕他一离近王牧尘就把人孩子吓哭了。 猝不及防,王牧尘抬头,恰好瞧见别离跟别离嘴里叼着那根天草根。 天草根的汁液能给人带来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感,且没有任何副作用可言当然,不过戒不掉也算的话。天草根的快感是戒不掉的,索性它并不是有副作用,朝廷并不会特别管,只是不让前线士兵沾染,怕若是上了战场后线补给跟不上还没有多少天草根可以叼会有人当场发疯,这可就不好了。即使明面上不让商店售卖,然则黑街可是朝廷管不上的,大多数天草根都是由那里售卖的,彻底执行一条龙服务。王牧尘盯着别离嘴里的天草根,脑海里唰唰闪过段的话语,脑海里却在想要不然回去以后把王家的商行另开出一条新财路好了。 “所以你做到了么?”我问他。 “你猜?”王牧尘耸肩。 “那你肯定是做到了。”我肯定道。 但王牧尘并未对我的肯定做过多的评价。 到了瑞阳山庄,亲自把王牧尘送进庄门,别离就挥挥衣袖在守门弟子的注视下离开了。 那天是故人归的第一天,夜间灯火通明,载歌载舞,来往人群络绎不绝,却是没再见到别离了。王牧尘心大,没在这种地方过多在意,他时刻谨记着来到瑞阳山庄的目的,到处套话,结果把话套到了娄祝头上,胆子也是大。娄祝师尊不曾发火,他只是招来弟子,随口问出几句话,再淡淡地张嘴回复王牧尘的问题。 “别离送你到庄门后就离开了。”,楼主师尊平静道,“你应该见过他,或许他现在还没窝在那一亩三分地喝个酩酊大醉,你去鹤峰山自行问问即可。” 为了王牧尘不在迷路,娄祝师尊特地安排安利师兄前去带路,安瑾锋在帮忙招呼故人归,没空,只有沉迷于练武双耳不听天下事的安利师兄才有空搭理王牧尘。安利师兄年纪不大,可人冷冰冰的,脸冷得跟块棺材木似的。打娄祝师尊那里得令后,拱手侧身招呼王牧尘前去鹤峰山。 “请吧。”安利师兄哑着嗓子对王牧尘说道。 安利虽然人冷冰冰的,多少还懂得些体谅人,知道王牧尘那时即便练过武,却也不能跟他相比,故此步伐不算特别快,王牧尘多赶几步就能追上。一路上王牧尘耐不住寂寞,嘴哇啦哇啦说着单口相声,安利师兄仅仅处于“嗯”“啊”“哦”的单字拟声词当中。 直到王牧尘讲了则冷笑话。 “知道冰糖为什么是冰糖么?”,王牧尘询问安利,安利不出意料流露出疑惑的神情,王牧尘憋着笑说道,“因为它到极北之地走过一圈了!” “噗。” 王牧尘立即瞧向安利师兄,安利师兄当即正色,仿佛不经意间笑出声的人不是他。但不出意料,安利师兄的脖颈处跟耳间微微发红,明显实在憋笑憋得胸闷。 “你笑了!你笑了!”王牧尘跳脚,兴奋得活似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没有。”安利师兄弱弱地反驳他说道。 以往用他这语气跟冰块脸碰上任何气焰嚣张的人,那人内心的熊熊大火都能灭下去大半。安利师兄自己当然知道得清楚明白,他本就是想吓唬吓唬王牧尘,谁能料到事情发展根本脱离他的意料之外。 因为他碰上的不是别人,而是名门望族的大家少爷王牧尘,王牧尘这人当时最听不得别人反驳他,他更是大声地肯定道。“你就是笑了!”,他撇嘴,“我都看到了笑了又能怎么样嘛,反正笑起来那么好看,也无所谓了。”他这番话下去,原本只是脖颈跟耳朵红彤彤的安利顿时脸都快熟了,连忙大跨步向前走,嘴里催促着快点快点,可步伐仍旧不留痕迹地缩小些。 纵使经历这般波折,还是感觉太过无聊了,安利就是只闷葫芦。他是对我这么评价安利师兄的,倒是毫不客气,简明扼要地说出安利师兄的性格。 “诶,要不然我跟你再讲一则笑话好吧?” “不要。”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唠里唠叨间,他们就缓走到了鹤峰山。鹤峰山在瑞阳不算非常高峻,楼梯却是陡峭的,何况当时是在半夜三更,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安利师兄怕王牧尘一时失神从楼梯上滚下去,干脆陪王牧尘一走走到最后,王牧尘对于未曾来过的地方抱有十足的兴趣,眼中闪着水色,在被安利师兄不动声色地护住后兴奋地爬上楼梯。 当时坐镇练剑台的是别离,别离无酒不欢,自然整座鹤峰山跟被各种酒类浸泡过一般,撒发着股浓重的酒味。味道之大,大到在山门楼梯深吸一口鹤峰山的空气,就能被其中混杂的酒气熏到微醺。 自此当踏上尽末的台阶,他们两个人都晕乎乎的,头脑不太清醒。迷迷瞪瞪地出示证明,迷迷瞪瞪地说出来由,再迷迷瞪瞪地随通报弟子一同走到练剑台。 练剑台整体是块极其巨大的圆形石板镶嵌在地表,圆形石板的周围是些练武用得木桩子,木桩子旁边是棵参天大树,月光透过树叶缝隙间倾泻在地表,在偏阴影中星星点点的,像极了彼时晚上的晨星。大树的两根粗木树杆中间,坐着的就是别离,别离举坛酒坛,坛口朝明月露出酒水,随即托起坛底猛地往嘴里灌酒。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不知为何,听完王牧尘语言描述的当时场景,我脑海里登时浮现出这句李白曾写过的话。话语中暗藏着无尽的孤独与豪迈,全在念出这句话时消磨于唇齿间,而余味仍旧久久不能散去。 那个时候,尽管别离的脸上笑嘻嘻的,看起来还是那般不着调,但一到晚上,所有伪装自己的保护伞尽数收起,对着弯月,对着夜空,对着老梧桐,对着冰冷的练剑台,流露出最真实的c隐藏在心底的别离。 毕竟家破人亡,故人皆逝去,就留他一人孑然自身独自在这世间游荡。怎能不孤独?怎能不寂寞?然做何事都全然不可挽回这一切,只能一人一酒一月明,如此解借酒消愁罢了。 但是这么做根本没有一点用处。 别离是谁啊?千杯不醉啊。 如果一坛浊酒就能令海量的人失去知觉,那估计是靠自主意识催眠自己进入醉酒状态的。 显然,闯荡江湖惯了的别离根本不会这么做,因为在外面这般做就是把自己的所有脆弱全部展露在他人面前,如同自愿跳上案板的鱼肉,等待厨师寒光凛凛的菜刀在身上实现白刀子进c红刀子出。他可没这么蠢笨。在他幼年时,便早早练就出番即便醉了,但仍然清醒着的神功,他人连带他自己都看不懂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在外,别离是瑞阳山庄的长老;在内,别离只是了无家人c无家可归的浪子。在外,他可三招两式轻松解决了来势汹汹的杀招;在内,无论他往肚里灌下去多少酒水也回不到其乐融融的家里去了。 “他不在力争胜负的原因之一大抵与这件事情有关。”,王牧尘颔首低眉说,“他兴许是不愿意看到有人步他的后尘吧。” 其实王牧尘知道些什么事情,但是他不愿意告诉我。我明显感觉到他可能是碍于什么不可言喻的原因才会这样,其中因为我外表的年龄这种可能最为明显,而我又不能说些什么,只能憋着,在心里迟早我会能找到答案的。 酒坛赤色的坛身表面仿佛被月光镀了层银。别离放下酒坛,酒液些许由于他动作幅度过大的关系溅在他衣领领口周围,他倒不在意,用手背一把抹过嘴角残余的酒液。“来了?”他的目光凝视远方,纵使这样,依然能够令王牧尘清楚地感受到别离是在和他说话。 “来了。”王牧尘实诚地回答,答复中暗自带了些孩子气的赌气意味。 蓦然间,别离乐出声,肩膀一耸一耸的。“来了就好。”别离神神叨叨地说道。 这回纵然是王牧尘,他也没招了。 “可别像我一样” 这话别离说得有点轻,王牧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听清,听清后心里生出的感情复杂到活似是打散了的多米诺骨牌。别离说完这句话就没在说话了,闷头喝酒,是有不喝到天荒地老不撒手的气势。 率先看不下去的是安利。“别离师叔。”,安利拱手拜别离,“切勿喝太多酒水,伤身。”他停顿许久,才憋出伤身这个清奇的理由。 别离听后果真收敛几分,自树杈处踮跳下落地,高跟靴的根部踏在地面发出声脆响。 不只是别离,全瑞阳山就少有不听安利师兄话的人,甚至于连娄祝师尊都得边承了他少言寡语地劝解,边努力折腾数据思考瑞阳山庄发展的大方向。玉生烟那边不比他好,安利师兄雷打不动地催促玉生烟谷主喝药,而且还是定时的,准到跟标准计时器记录出的时间没什么区别。 别离也怕安利师兄,他只能在听从安利师兄的话,从树上跳下,沾了满身的树叶,抖了抖就全下去了。别离见是他们,总归明白他们来此的目的,没多说,依靠树干招呼他们近前来。 “你们是来看那个‘大宝贝’的吧。” “不我其实” “是的。”王牧尘干净利落地答应。 “跟我来。”别离借踢开树干的力脚踩在地上,他转身,二话不说朝一个方向大步流星。王牧尘跟安利在他身后相视而望,互相以点头示意,即后快步追上别离的速度。 “这个‘大宝贝’,名字叫‘不死’” 不死是一把剑,真的是一把剑。 剑身总体呈玄色,乃是为精炼玄铁所制成;剑柄通体漆黑,在剑柄末尾镶有明珠,倒成了一抹独一无二的亮色;剑鞘与剑身同为玄铁炼制,剑鞘的花纹成暗色,从底部逐渐蔓延于顶部,是条暗色的应龙。 暗示了什么。我下意识如此想到,抬头看眼王牧尘,王牧尘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如你所想。”,他耸肩,“这次故人归结束后的确发生了件大事。” “撼动整个丽饶之国的大事。” 这把剑非同寻常。王牧尘手刚欲碰上剑鞘,却被种无形的力量弹开,他感觉到莫名其妙,甚至心里顿生“你不让我拿,那我偏要拿”的脾气来。约莫是当初家里没人胆敢忤逆他的原因,打小就生成这种奇怪的性格,以至于直到今日,他依旧改变不了分毫,对此毫无办法,没有任何法子。 后面那句话是我个人加的,毕竟你觉得就王牧尘那性格,可能会看得如此清么。 这一较劲,倒较劲出名堂来了。 在发生这一切的伊始,别离是没有任何动手管王牧尘任性行为的前题,别离没动弹,眼神颇为复杂地落在王牧尘身上,安利自然不会多有造次,仅能收剑入鞘,静静地看王牧尘弹开又摸上,弹开又摸上的如此循环。直王牧尘下定了决心,胸中憋了一口闷气,一把握住不死剑的剑柄,这才把不死剑往外提出几分。 “嘿!你们快看啊!”王牧尘提了剑就兴奋地朝他们大喊,别离的眼神变了又变,终归落于王牧尘身上,带着淡然与看破红尘的意味。 然后,他说出了长久以来想说但从未脱口而出的话。“那你很棒棒哦。”他的眼神晦涩难懂,说出来的话却轻飘飘的,句末字音往上飘,从世外高人的气质砉然多填了几分江湖街头痞子气。 没有来由的,王牧尘对这句话感觉到毫无缘由的胸闷。“我你”他心中生出郁结,解不开,抱着长生剑在剑鞘旁边“我”“你”了半天,也憋不出来半句话,只得在那里忿忿不平地跳脚。 “放回去。”安利突然出声,如一桶冰水,唰啦浇得王牧尘透心凉。 他是客,就不能在主人家的地盘多作死。王牧尘对此知道得清楚,理解得明白,闷闷不乐地将长生剑送回剑鞘,却在下一秒白光撩过他的眼前,长生剑剑柄转而把握在别离手上。 “你” 话还没说完,别离见状清咳出声,浅笑吟吟地问王牧尘。“你知道拔出不死剑代表什么意义么?”他这话问得王牧尘有些糊涂,王牧尘被问得二丈和尚摸不清头脑,只能迷迷糊糊且实诚地摇了摇头。 “怪不得。”别离苦笑不得地说。 不死剑,非同日后姓名纳入铭名塔的人,不能拔。 这话刚刚落下,王牧尘早已惊呆半晌。“这我你”,他眨巴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对别离说,“那证明我们之后都会归入铭名塔?” “是了。”别离点头。 姓名进入铭名塔,不论怎样都是挺令人惊呆的事情,毕竟全九囿大陆的人如此多,能进铭名塔的人少之又少。而此时别离对王牧尘说得话如若提前预订人选,直白地告诉他日后你的姓名会纳入铭名塔,我的也是,反倒令王牧尘失了信任了。 何况现在现场只有两个人。 “我不信。”,王牧尘扁嘴,“在我还在家的时候,我阿妈也时常跟我这么说的。” 别离乐了,他闻声牵起嘴角,于唇角两边勾出酒窝。 “不信?”,他没等王牧尘回答接着说道,“不信你可以问问安利师侄。”他的手指指向安利,安利蹙眉站在一旁,眼神严肃无比,仿佛靠近一下就能快速咬人,不咬出血不放嘴。 这气势看得王牧尘并不怕。 怎么说王牧尘也是大家贵族,见得人多了去了。张扬跋扈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阿谀奉承的,恨不得把自家孩子入赘的多得是。反倒是安利突然展露出这般模样,王牧尘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新奇。 大抵是类似于看到老好人终于爆发发火的那种“嚯,原来他也是有脾气的啊”的奇怪心情。 “那么你拔出来了么?”王牧尘小心翼翼地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比武大会,你好 “拔出来了啊?”安利师兄理所当然地回答王牧尘。 短暂的沉默片刻,王牧尘即刻扭头瞧向后面的别离,别离却抱着酒坛子靠着墙壁缩成一团已然陷入熟睡。由此王牧尘不好多说,只得把不死剑塞回剑鞘内,拉了拉肩膀上的锦袍,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才一扯袖子,佯装冷漠地说,走吧。他们才离开溶洞。 离开溶洞的时候正值第二天清晨,山林雾蒙蒙的,像笼了张青纱,往山看去,旭日东升,刺眼的阳光划破与黑暗的界限。王牧尘低头瞟眼走在不远处的安利,安利师兄少言寡语,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基本属于能动手就不的性子。清晨的路偏潮,表面有些泥泞,踩上去软软的,一路上太过安静,仅能听些枝头麻雀唧唧喳喳的声音,风掠过大树,树叶争相响起的飒飒声,其他的基本很难听见。 正走着,王牧尘在安利后面打过不少哈欠,安利突然之间开口说道。“不死剑只有真正能够令天下归心的君王才能拔出到脱离剑鞘。”,安利站在树下眺望,“能被铭名塔所记住的,只需要拔开就可以了。”他极目张望,王牧尘看不出他所注视的方向在哪里,只能迷迷糊糊地往前走,试图照原路返回。 忽地,有人影与他们相错,带起衣角,带起发梢,隐约可见那人手中浓烈的赤色。安利瞟见立刻拔腿就跑,俄而有山下守门弟子气喘吁吁地跑上来,瞅见懵圈的王牧尘,再气喘吁吁地停下,调整半天呼吸,方才逐字逐句告诉王牧尘。 “这位客人请问您见到手持不死剑逃跑的人了么?”,他费力地用手比划着,“夜行劲装,低马尾,眼角有道疤——” 王牧尘摇了摇头。 王牧尘恍然意识到什么。 王牧尘惊异地问道。 “什么?不死剑被盗了?!” 不死剑,完全拔出则象征着天下都会归入拔出者的囊中,这是曾经有位云游四海的道人评价的。道人道号太清散人,太清散人修道前姓胡氏名思量,字不归。太清散人是九囿大陆有名的道士之一,他算得大抵是信得过的,只不过因为他行踪飘忽不定,根本摸不清他下一秒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所以此人在外颇为神秘。 哦,对了,太清散人有个和他同般性子的好友,是我们前庄主。 历经数年,我真真正正地在家酒铺前见到传说中的太清散人,他还是那般模样。束发盘髻,戴月冠,身穿青蓝道袍,蹬双云鞋,手持把上面是拂尘下面是把剑的佩剑,佩剑剑鞘通身镶嵌数颗宝玉,镶嵌位置瞄准三十六天罡星,佩剑据说叫江雪。当我遇见他时,他抱着坛浊酒,隔着老远美不滋滋地瞧对面人下围棋,下得好了,他就多饮几口酒,下得不好,他就蹙眉放下酒坛,轻飘飘地揉着太阳穴轻叹。 照实是一个奇怪的人。 太清散人算命一向不是特别准,用他的话就是不能把命数算得太准,准过了,是要天降灾祸的。他也不似其他同僚规矩那么多,框框条例束缚不了他,见义勇为不算什么,放胆子饮酒已做常态,似乎从来不畏惧有修为大坎这么一说。仔细了解,方发觉他其实不似外表那般洒脱,倒警慎的很,也冷酷得很,从不给人留仅存空想的余地。 心系天下。他是这么说的。 “卦不敢算尽,恐天道无常;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注:出自小说《晴雪夜》) 有太清散人的卦象为保证,即便不是那么准,但总归令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不死剑上。此次不死剑被盗,很难不会往这上面多想,即便拔不出来,万一拿这把剑诓诓无知的人们,倒不也同样令天下归心么。如此听来,王牧尘未等细细思索对错,登时脚踏树枝飞身赶去。 那人速度极快,便是敛息调气,也看不到完整的身影,往往只是些片块衣角。安利察觉到王牧尘同在,他们隔着层层树影遥遥相望,终究不动声色改变策略决定包抄。 却不料,纵然如此,还是放那人跑了。 就在此时,唰地一把欲狂剑哐叽插在那人面前,划开那人的面纱,那人的样貌展露于他们面前铺垫这么多也没用,直说吧,那人是个男的。再次重复一遍,男的。只不过长相偏阴柔,而且太具有特点,尤其是双眼眼睑下的两颗泪痣,所以无可奈何下他行动必须得戴上面纱。 跟风无迹有点关系。那人是风无迹他爸爸,亲爹,全名叫作风萧萧,字无量。 “不他爸爸?”我一时间凌乱了。 “那个时候风无量还很年轻。”王牧尘清咳一声,只能这般解释道。 年轻到什么地步呢? 年轻到那个时候风萧萧还只是风萧萧,他还不是风无量。 我还是不能接受。 实在不能对着风无迹那张浓眉大眼的脸在脑中想象出极具阴柔美的男性,若说是但漠还差不多。随即我转而又想起儿子长相随妈呀,但如此一想,我更加凌乱到神似经历过番狂风乱舞。 “其实风无迹还是长得比较像他爸爸的”,王牧尘颇为纠结地朝我解释,“即便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妈妈长得什么样子” 解释也等于白解释。 风无量也就是当时的风萧萧,是受命前来偷出不死剑的。他见别离,刚想把剑,却在手握上剑柄的那一刻起,堪堪忆起手里的是不死剑。登时脚踹树干,接住自树冠中掉落的一节长树枝,手拿树枝,当做对阵的武器。 “你这也太不尊重我了吧?”别离抱剑苦笑不得道。 风萧萧先是警惕地四下扫过周围情况,这才愤愤不平地开口。“那你凭空给我变出把剑啊。”他说完后立即冷静下来,意料之外地得到别离的答应。 “好啊。”别离如此应下。 有把剑自带划破空气的气势插在风萧萧旁边,阵起树林不少鸟雀,荡起些许尘埃。“这把剑唤作欲雪。”,别离踮脚自叶尖跳下,“剑身不浴血,没有剑鞘,就送你了。”他扬眉对风萧萧说,风萧萧紧绷神经半晌,最终还是握住欲雪剑柄,欲雪发出声嗡鸣,这是剑认主了。 “来了。”别离轻声说道。 说时迟那时快,别离三步化两步猛地提剑扑向风萧萧,风萧萧立即用欲雪挡住,顿步退位,即刻跳至远处扑向别离。别离即刻以欲狂剑身格挡,随即火花加闪电,连忙跳开,躲开侧击,再次以剑相邀。 他们双方皆没有使出全力。 风萧萧是因为不死剑,那是他的任务目标,若是磕了碰了他就算把自己卖进窑子都还不起。别离是因为王牧尘跟安利,怎么说他们也算是名家少爷跟半个师侄,所以不论他们杵在哪里别离都得因为他们的关系收敛着点,生怕一个失手误伤了,即便他们说没事没事别离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故此,他们这一仗打得虽然有棋逢对手的兴奋,但打起来是明眼人全看得出来的憋屈。每招每式必须掂量着下手力道,怕误伤是一方面,时刻收敛着快如火山喷发般喷涌而出的兴奋感,还得保证能够完美达到目的。 在树杈的两个人帮不上一点忙,是的,连下山通报情况都极其艰难,谁让他们还不是能够凝结积梦石的年龄。风萧萧跟别离固然收敛,隐藏实力,可他们出手的剑气全数暴露他们本身具有的风格。尤其是风萧萧,做得是说出来掉脑袋的行当,自然招招皆带杀气,蕴有不见血不罢休的意味在里。他这厢是杀招,别离即使有心收敛也无力解决,只得见招拆招,而风萧萧的每招每式都恨不得悉数刺透别离命门,别离若是见招拆招,免不得招招见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精彩精彩精彩,刺激刺激刺激。 坐在树枝上的两个小朋友齐齐发出生惊叹。“哇,原来这招还能这么用哇,原来还可以这么解”,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哇人呢?人怎么没了啊?哇树上又多了道划痕” 风萧萧的目的是逃跑,别离的目的是拿回不死剑。他们一招不和,风萧萧瞟眼旁边的树干,心下一横,用欲雪从中劈开。老梧桐发出声悲惨的嗡鸣,树枝惊起鸟雀,鸟雀纷纷振翅高飞。一时间树木向下倾泻,速度过快,王牧尘有些反应不及,安利立刻眼疾手快地拽住他跳上领一棵树。别离确定两个孩子没事后长吁一口气,当即赶忙提剑追上风萧萧的步伐,直到树林吞没了他们的背影,直到再无被衣角迅速撩起的青草。王牧尘自安利手中扯过袖管,大大方方地跟安利道完谢,偏头不再看安利,直接走回原路下山。他骨架不算大,加上身上都是精肉,导致套上衣服有种营养不良的错觉。王牧尘给安利留了道孤独且还缺了一节袖子的背影,他的背影衬着蓝天白云,衬着山青水绿,感觉特为瑟缩,直到王牧尘扭头,对安利说。 不知道是不是没睡觉的关系,王牧尘的眼睛没睁开,眼睑半耷拉着的,显得分外傲慢,他对安利冷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啊?快走吧。”,他不满地吸溜鼻涕,声音里同样夹杂着股浓重的后鼻音,“不是还要通报你们大庄主的么。”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在最前面,安利由此恍然大悟,当机立断地追上王牧尘。 以上叙述者,安利师兄。话说我一直没想过原来性格冷冷冰冰没有感情的安利师兄其实有颗文科生的心,他所描述的当年场景比我叙述的清楚,只不过间隔时间过远,我到现在只能记住些其中大概,便没了。 当然,你要知道,我此时要说得可不是这些。我要说的可是“比武大会是怎么来的”此等无聊的事情。 按王牧尘的时间段推移,等他跟安利师兄回到瑞阳山庄主庄,比武大会已经开始了。 比武大会的前身实际上是这样的,风萧萧盗宝一事败露,他见状慌不择路直接跑进瑞阳山庄主庄,如此一来,瑞阳山千藏万藏的宝贝就在世人面前显露出真容来。在故人归以前,不死剑的名气就早已响彻丽饶之国,如今不死剑以真身出现于江湖,岂不能让人动心。 而瑞阳山早在开办故人叹以前就已经令全山的人挨个试过拔出不死剑了,每个人拔出的程度都不一样,更有甚者连碰都没碰剑柄就直接被弹开了的,且不死剑煞气太甚,不死剑隐藏的地方,非高阶阵法不可藏。由此他们本是不愿意留这么个麻烦于瑞阳山,此次故人归除去庆祝瑞阳山庄与瑞阳谷发展至今以外,同时还包括了为不死剑寻找主人的责任。 既然不死剑自愿出世挑选主人,那么他们也没有拦着的必要。当时娄祝师尊是这么想的,索性就手一挥,即刻开展比武大会,赢者获得不死剑。 至于赢或是输,倒不需要他们太过在意。不死剑通灵,它也不想见到最后能够拔出自己一统天下的人是个懦夫,它选择的,自然要好好培养,从中斟酌着选择出真正适合自己的主人。 那天,众人齐上练剑台,按抽签来选择对阵为何人c下一场为谁人上场比试。全靠运气,若是能够一统天下c集合天下之大成者,必定运气极佳,实力雄厚,引得天下归心。 这其中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别离。别离的身份很特殊,他实为鹤峰山的长老,嫡属瑞阳山庄一系,却因为他是被玉生烟谷主收纳瑞阳山的门客,故此他的座位极其令人感到伤脑筋。索性别离也没让人布置会场的孩子发际线往脑后再退几厘米,他直接对娄祝师尊跟玉生烟谷主拱手作揖,自告奋勇成为掌管裁决最后结果的人。娄祝师尊跟玉生烟谷主简单商量过后,一致通过他的提议,他也就这般稳稳当当地回到鹤峰山练剑台,有模有样地做起裁判来。 抽签制度总归有些不公平。比如说本就不算特别强的人对上江湖上有名的大侠,此时实力的巨大差异由此展现在众人面前。有一场就是如此,登上练剑台的有条大汉,苍鬓如戟,肩膀上纹着只栩栩如生的大虫,提领着把寒光闪闪的砍刀。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练剑台,看见对面是个长得挺好就是从骨头刮下肉来估计还没有二两肉的小伙子,小伙子身着黄衫白裤,蹬双短靴,满头的华发,系高了,好似腊月的漫天大雪。大汉乐得可开心了,上来用砍刀尖指着小伙子的鼻尖,大笑哇哈哈,没想到啊,若是你现在头像洒家就饶你一命。结果人小伙子没搭理他的这句张狂地话,老老实实地拱手作辑,报上自家姓名。 “在下汪曦晖。”,小伙子躬腰,剑握左手,朗声道,“请多指教。” 铜锣砸出当得一声脆响。 “这怕是有些不公吧?”王牧尘悄咪咪对旁边的人说,不料这话被坐在树上叼着天草根注视练剑台的别离听去了。 “确实是有些不公平。”别离托腮肯定道。 听别离这句话,王牧尘当即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原地跳起。“就是啊。”,他为汪曦晖愤慨地说道,“看看人家多瘦小啊,估计贾訾一砍刀上去就折了他的半条命!” 听王牧尘如此说道,别离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错啦,错啦。”,别离神神叨叨地说,“不公平的确是不公平,不过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啦,仔细看——” 闻声王牧尘把视线落在练剑台上,好巧不巧,有股劲风擦过头顶窜到后面去了,别离微眯双眼,站在练剑台上的汪曦晖因为经历番剧烈运动双颊红扑扑地,朝别离的方向再次拱手作辑。“承让了,幸运而已。”少年人清脆的声线压抑着细细听之才能听出来的兴奋,别离颔首,我听王牧尘的描述都觉得当时的他就差手里拿把没什么实际作用的羽扇了。 淡蓝色的衣袖一甩,贾訾由之掉在地面,却在真正以脸跟地表面对面前些被后援分队跟上接住送去灵药山庄前去寻求救治。“的确是你幸运。”他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闻言汪曦晖也不恼,只是挠头羞涩地笑了,随即负责场面的弟子三步并两步跳上练剑台,引请汪曦晖走至台下休息。别离在目送汪曦晖回到位子后,对王牧尘悄悄地说。“看吧,还是我猜对了。”,他带着股傻里吧唧的自豪,“你以后一定得看清了人,人不可貌相,就算要挑软柿子捏也得要去认准那颗软柿子。”他说得牛头不对马嘴,但总归是那些意思,王牧尘不太想在这种没营养的话题上多做停留,别离也不会自讨没趣,就结束了话题,静候下一场比试的到来。 第二场,铜锣敲响,报幕的弟子高声唤出对阵人员的全名,随即踏着隆隆作响的鼓点转身退去。他退去的同时,比试人员尽可登场,只见人群中窜出两道黑白分明的人影,跳上练剑台,不着急开打,先规规矩矩地彼此拱手作揖报上自家大名。 “我是柳易寒,不知少侠何名?”柳易寒,也就是身着白色短衫长裤压靴内的青年,看模样应该也没成年。 很明显,站在他对面的人并不太适应热闹的环境,把系在项间的深色围脖攥得紧紧的。“风萧萧。”他冷漠地回答,半张脸都捂进围脖里。 “承让了。”他们互相握拳躬腰。 王牧尘讲完后少见的停顿半晌,看着我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然而我并不清楚他在等我说什么,于是他就直接开口了。“你不打算问我为什么风无量能参加比武大会么?”他惊奇道。我听后更加在风中凌乱了,即便此时窗户紧闭并没有风。 嗯?我为什么要问? 然而我屈服于王牧尘那双亮晶晶的眼眸上了。 好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风无量他不是来偷不死剑的么怎么还让他上场呢?”我顺着王牧尘的心意把话问出口。 “好问题。”,王牧尘伸出食指晃了晃,“我当初也是这般想的索性就去问当时比武大会的负责人——别离了。” “哦,你说这个啊。”,别离双手叠起托腮道,“因为他交了报名费啊。” “啊,原来是这样” “啊?原来是这样?” 王牧尘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能回炉重铸了。 “不你等等”,王牧尘捂着脑袋磕磕巴巴地问道,“风萧萧不是来偷不死剑的么你们就如此放心他上场?” 对于他的问题,别离没什么表示,只是懒洋洋地扫眼纠结的王牧尘,淡然自若地说道。“你还记得开展比武大会的原因么?”,别离老神在在地倚树阖眼养神,“只是为了找到不死剑承认的主人罢了。如若被风萧萧带去还能找到主人,那倒不枉他来此白走一遭了。” “可”王牧尘的郁结不减反增。 懒洋洋靠在树干上坐着歇息的人笑了。“那还能有什么可是,反正不死剑认主,一般人想拔还拔不出来呢。”,别离轻笑道,“不死剑不属于瑞阳山,我干嘛还要在它身上白费功夫,乐意往哪去就往哪去,我还不愿意供着这位大爷在鹤峰山呢。再者说了参加比武大会是要另掏钱的,白白赚来良心钱有何不可?”他似乎对不死剑怨念颇深,最后的语气听起来怪里怪气的,有种对不死剑恶意报复的感觉。 最后这句话才是重点吧,我在心里默默叨叨。王牧尘显然当时的反应与我相同,不过不一样的是,他适合做个商人,听完别离的这番话倒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反而收到了极大启发。譬如说“哦,原来还可以这样坑钱啊”的想法源源不断自脑子里喷涌而出,堵都堵不住,直到正好听见练剑台上刀剑相撞的脆响,他才回神,目光重新落在练剑台上的两道刀光剑影上。 没错,这俩人的速度快到眼睛连捕捉残影都只有一星半点的地步了。 速度特别快,真的特别快。王牧尘在这点上对我强调好几遍,真的是连影子都快要追赶不上的速度啊。 连影子都追赶不上的速度?抱歉,习惯思维限制了我的想象。 对决很精彩,这是只有高手才看得出来的比试。最直观的就是当他们出手那刻,别离登时睁开双眼,手指兴奋地在膝盖处敲出节奏感,表情全然是发现真正实力高强的人的欣喜。 处于王牧尘的角度,他说依照他当时的修为,仅能看出练剑台不定时出现的寒光跟听见接连不断的声响。俄而运气好,他还能看到些许衣角,跟他们脚底下的影子。刀光剑影间,速度不是一般的快,脆响此起彼伏,借由阳光照射到练剑台映出的些许影子,才判断粗他们两个并未跑出练剑台,而是真真正正地在打斗,也只有借助影子,他们才能知道他们出招的些许招式来。 剑刃掠过地面,带起烟尘跟石子,王牧尘近乎自觉双手格挡挡在面前,方可抵挡住迎面而来的风尘。风尘散去,练剑台地板明晃晃再次多了道深且长的刻痕,王牧尘下意识瞟眼旁边的别离,别离目不转睛地直盯刻痕,眼神心痛仿佛要窒息。 靠他的描述,我觉得就在此时,别离就已经打算在比武大会结束后找风无量跟柳易寒索要场地赔偿了。 是平局,原因是因为他们打得时间太长,没法有结尾,超出比武大会给出的时间,无可奈何外加咬牙切齿之下,别离只能判他们为平局。平局还好,与他们而言只是场复活赛的是,棋逢对手才是真正值得令人振奋的事情,据说他们一下场,就找到对方前去酒肆饮酒,相谈甚欢,索性在附近找棵香樟树,诚心实意地拜了拜,互相立下血誓,这才了解,挥挥手回到瑞阳山庄内分别前去休息。 这只是他们参加在比武大会后发生的事情,并不属于所有人。有人因为比武大会结了仇,有人因为比武大会在江湖上名声大噪,有人因为比武大会像他们一样结下如同萧寒般美好的友情。 最有意思的事情还没完,世间这么大,奇葩自然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在比武大会可没少出现。例如有一回,有位叫乙丑的青年,因为他的对手领阵脱逃了,别离刚打算断定他获胜,突然乙丑指名道姓让别离跟他打一架。 “我报名比武大会可不是为了什么不死剑,我可是为了与天下豪杰过招来的。”,乙丑拂袖,“既然我的对手毅然离去,那么作为主办方的您们,是不是得表示什么?” “那么就请鹤峰山的长老别离长老出手请教吧。”,娄祝冷声喝道,“此番决定,阁下意下如何?” 娄祝师尊不愧为大庄主,身上自带的气势十足,三言两语就喝得乙丑没了话。而作为表示,别离自然得出场。别离摇头失笑,再睁眼时眼神顿时凌厉,周身气质跟在呼吸间换了一个人似的,一拍树干表面的枯皮,飞身站在练剑台上。 到了练剑台也不安分,他朝乙丑勾手。“请赐教。”他嘴角挂着放荡不羁的笑。 随即乙丑的佩剑出鞘,佩剑靠近剑柄的部分刻有落字,剑柄下端系得流苏成色偏粉嫩,自带桃花香气。那把剑名叫桃花落,看起来像是柄适合女子使用的佩剑,剑身轻且灵活,剑柄易握,剑鞘呈嫩粉色,剑鞘跟剑柄两处的底部皆镶有颗龙骨珠。桃花落真正出名不是在乙丑手上,是在他的徒弟裴画扇手里才开始乍现出源源不断的无穷美丽。 乙丑确实厉害,他的招式不在于凌厉,在于灵活,善用巧劲。这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想他能研究出来的,毕竟乙丑长得固然没有多魁梧,可不比汪曦晖瘦弱。在他手上,桃花落麻烦的很,欲攻不成,会被反弹,欲守不成,会被强攻打出破绽。然则要是遇上普通的,或是不以中庸之道为己修炼的,那都还好,关键是好巧不巧,乙丑碰上的是别离,这位前期注重搞事后期注重养生的奇怪的人,恍若年纪轻轻就走过了人生大半的喜怒哀乐。 作为一个提前进入老年生涯的人来说,别说输赢,就是能活着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别离自然不会奢侈太多,他不会主动对着乙丑出击,因为他看乙丑,就好像透过乙丑重新见到多年前神采飞扬的自己。他的招式由原先的激烈进化到如今的见招拆招,也是了不起的。 在门外汉看来,打得最郁闷的实属别离无疑了。然而在他们这些多少懂得些武学功法的人来说,真正处于被动的人只有乙丑,甚至全场的节奏都是被别离带着走的。 并不是说乙丑太弱,而是别离太强了。乙丑总会明白的,亲身明白他的实力与境界其实跟别离都不是在同一个层次的。 但乙丑并不差,别离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在后面放水了,放得极其隐晦,至少不会让人一眼看穿他是在放水了。纵然是这样,乙丑仍然桃花落逃不过被欲狂剑剑尖挑开,别离则被乙丑用手刃指着脖子,他们相顾无言。 “这还放水了?”王牧尘听闻旁边的人说完后,惊讶不已地拔高声音问道。 王牧尘突然觉得先生对他进行武术教导时的惩罚已经算是轻的了。 “这当然算放水了。”,安镇宁咋舌说道,“你是不知道当初南海第一高手带人前来骂阵时,师尊手持把欲狂剑破关出去了,三下五除二全部解决后飘飘然回到溶洞继续修炼时的姿态啧啧,那才叫一个厉害。” 比起别离的种种奇闻轶事,我更在意的是安镇宁师兄居然还有如此八卦的时候。王牧尘注意到我神情的变化,点了点头,深沉地说道。“没有办法的事情,事过境迁,饶是那小子也被迫变得成熟些了。”他说得感慨,我却听不太懂,大抵明白是跟那段人人都不愿意开口叙述的历史有关。我自知无趣,收敛起快要侧漏的好奇心,果断闭嘴。 在那场比试结束以后,练剑台周围骤然响起响声,尽管被判作平局,却掩盖不了别离胜出的事实。“你其实已经很好了真的”,别离收剑入鞘,“就是需要多加练习,我期待能够在未来某日与你的再次比试。”他伸出手,乙丑垂首低眉思考片刻,随即主动牵起别离的手,任由被别离拉起身。 “多谢指教,领会了。”,乙丑握上别离的手,严肃地说,“真的很谢谢。” 别离由衷地笑了笑。“年轻人。”,他顿了顿,深沉地慨叹道,“莫要太狂啊。”他的手覆在乙丑的手上,轻拍了几下,即后松开不等乙丑作何反应,快速跳上树干处坐眯调养生息。 这一次比武大会,不只是捧红了那些来参赛的人,以及后来被效仿乙丑的人点到邀请上台与之比试的侠客,抑或者那柄名号不死的利剑。更令比武大会这个习俗流传至今,每年故人归的第二天,自清晨卯时开始算起,结束时间很模糊,基本到午时左右差不多就没再前来报名的人了。 “那么那把不死剑呢?”我敏锐地发出声疑问。 “不死剑”,王牧尘流露出难色,他细细思索些,方松口回答,“我不知道,不死剑的下落没人知道。” 原因在于直至有了最后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的获奖者,奖品也不在了。没有听错,的确是实打实的不在了,不死剑被人偷走了。然而并未有人发觉不死剑失踪这一事,乃至于揭开幕布后全场大多都傻眼了。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娄祝师尊跟玉生烟谷主,他们当机立断推出藏品桑落笛作为奖赏,桑落笛通身翠玉,吹奏后短时间内具有摄人心魄之能。而那位领奖的人跟桑落特别有缘,名字也是酒名,叫杜康。杜康洒脱的很,如是普通人见到努力了半天的结果是根破笛子指不定会怎样破口大骂,而杜康不是,他见是桑落像是得到什么绝世珍宝般的欣喜若狂,尽管桑落笛也的确是够得那个资格吧,活似骨灰粉的狂热程度却照实渗人了点。他对着懵圈的娄祝师尊跟玉生烟谷主连连道谢,随后疯疯癫癫地大笑着远去了。 不久以后,翠笛桑落,白衣杜康的名声才得以远传。 不好意思,扯远了。 “那么你跟我说这件事情是为了什么呢?”我抬头问向王牧尘,王牧尘慈祥地拍着我的脑壳子。 “因为我给你报名了啊。”他笑得非常和蔼。 然而我懵了。 “等会儿,我们指得是同一种报名么?”我问他。 王牧尘在我的眼神中点了点头,笑得异常的和蔼可亲,特别具有长辈看小辈的意味了。 总而言之,笑得我浑身发毛。 “我可以” “不可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比武大会,进行时 电光火石间,倏忽地,我想起件原本不是很重要而此时显得极其严重的事情来。“那什么”,我拽住王牧尘的衣角,“我还没去岱宗府呢。”听之前安瑾锋跟但漠他们谈到岱宗府的语气来进行推断,貌似这岱宗府极为不简单,而我昨天因为果子酿的缘故耽搁了,所以我估摸着王牧尘怎么说都得先带我去岱宗府逛圈。 没料到王牧尘对于这件事根本没有太大反应。“哦,岱宗府啊。”,他淡漠地说,“没事儿,反正也是建在瑞阳山庄内,早去晚去都可以,没必要非标着故人归不放。”他的语气跟在叙述“明天晚饭拖延半小时”般平静,分明表现出他对参拜岱宗府一事的不重视。 完全不同的反应,这倒令我对于岱宗府更加好奇了。但我不好直接询问任何一个人,旁敲侧击的问,也不能太过明显,不然被发现不对劲后又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但太过隐晦也麻烦,他们每个人给出的答案都不一样,更有甚者直接把话题拐到天外去了。 日后总会有时间知道的,我对自己说道。 身边的声音偏琐碎,我抬头,王牧尘起身走至茶几旁。“总而言之,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总得先要去换衣服洗漱吧?”他对我扬眉,我后知后觉地低头看眼身上的孤鸿,抬袖,把脸埋在衣服里深深地吸口气,浓郁地酒味熏得我差点呛到哭泣。 不远处,王牧尘手里拿了套锦瑟,就是那套看起来挺干净利落的,其实暗纹一大堆,看起来挺美观的,其实穿上超级麻烦的那套。我觉得吧,我可能在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不然让我穿着这套校服上练剑台比试,这不就是在期待着我不出三步就摔倒么。王牧尘并没有看出我的怨念,或者说他干脆无视了这一点,直直地朝我走来,此时我已经简单地呼噜好头发,结果给他面不改色地全散开了。 “你是连梳头发都不会么。”他如此对我说道。 “我那是没有梳子。”我反驳他的无端数落。 “你就不会自己拿啊。”说着,他凭空随手那把玉梳。 我能说什么? “积梦石,积梦石。”我提醒他。 “好吧,好吧。”,他无可奈何地帮我系好马尾,“等会我送你到练剑台,好好努力啊,可不能输了面子。” 这厢说罢,后脖颈清爽不少,我起身,主动穿起那套穿法特别纠结且复杂的锦瑟。王牧尘总归还是良心发现,在我艰难地与腰带作斗争时,拉我近身,埋头帮我打理好衣服。 期间,他还默默嘟囔句在我听来极其不爽的话。“这么大人了,连套衣服都穿不好。”这句话是在他帮我整理好衣襟时轻声说的,因为他的头距离我耳朵很近,我自然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 如果不是锦瑟,我能穿得更好。我在心里如此犯嘀咕,便是这样,以为王牧尘总算搞定了,正打算撒了欢奔赴洗漱池,不料被王牧尘一把拽住。“不成啊,不成。”,他在后面煞有介事地说道,“你的领子还没整理好呢。” 估计等他整理好了,比武顺序就该到我了。 好不容易,我脱离王牧尘的视线范围内,立刻飞奔到洗漱池边,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洗漱问题。清清爽爽地回到房间,红木圆桌上摆好热气腾腾的早点,茶几的旁边,还有个眼巴巴正看我的汪禹晨。我上前揉了把这孩子的脑袋,手感还是那般软软的,随后在圆桌边找处位子坐下,却在坐下的那刻起,未动筷子,当即想起件事情。 面上扫过缕夹杂香气的风,响在耳畔的是叮咯咙咚呛的玉饰互相撞击的脆响,我不用猜就知道来者是王牧尘。王牧尘在对面坐下,一把白扇被他甩开,晃晃悠悠地扇着,扇面则用笔墨在中间端端正正地写着“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注:出自南宋诗人刘过的感怀之作《唐多令》),莫名其妙地令我感觉到王牧尘是个有故事的人。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瞄眼旁边青花瓷里插得翠竹,我忽然意识到我的问题还没问出口,即刻放下筷子碗边。“王师兄,你帮我领的那个排号”,我斟酌着问道,“那是多少号啊?”我问他,他仍是那般笑眯眯的模样,特别渗人。 他笑了半晌,我冷了半晌。随即王牧尘恍然,抬眼看向我。“你刚才问我什么?”他看向我,眼神清澈得很。 “啊”了一声,酒劲未退,脑子里颇为混沌。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王牧尘是在跟我说话,又突然想不起来我要问得是什么了,只隐约觉得那是很重要的事情,想得脑壳疼,干脆就不想了,直接把注意力放在王牧尘身上。“你看上去很累”,我挑眉,“不单单因为策划故人归的缘故吧?”王牧尘听后闷声笑了笑,他阖扇,排口抵手心。 “你真的很像杳清狂。”他毫无征兆地对我说出这句令我摸不到头绪的话。 杳清狂?哦,我爸。 这跟我爸又有什么关系? 脑海唰得空白一瞬,隐隐约约,王牧尘的说话声令我堪堪回神。“这段时间的确不止忙了故人归的事情。”,他将扇骨比在下巴颏,“告诉你也无妨我也在忙家族的事情。”他瞧眼我,眼神流露出看下一代的慈爱。 “我可以跟你详细的说,反正你最后是要继承王家家业的。” 意料之中,意料之中。 记得胡绛源说过,王牧尘曾经因为我妈妈的缘故立下誓言终身不娶,原本这没什么,毕竟王家不止我妈跟他两个孩子,可关键在于后来王家险些被灭族了,全家嫡系一脉只剩我跟王牧尘。而王牧尘当年立下的誓言人尽皆知,是不可收回的,这就导致未来会继承全部家业的大抵只有我了。 而王牧尘此次卷入麻烦中的,不只是因为故人归,还因为王家又出事了。王家乃为亲王一族,掌管整片瑞阳,当然宗教门派方面是不归我们管的。我们原先在丽饶国王还未退位前是侯,在丽饶国王退位后,自当接去全瑞阳,在朝廷颠覆而引起的慌乱再加深前以亲王的名义实打实地掌管瑞阳。而由于王牧尘本性偏游手好闲,不喜欢管理军阀,更喜欢游山玩水,他巴不得出来一个人平定丽饶,再从他手里把统治权拿走,留他个王爷名声和些钱财就够了。他的做法与许多同样境遇的掌权者差不多,然而跟王牧尘志同道合的少之又少,多数都为那个王位抛头颅洒热血,恨不得以皇室之身战死。 王家这次出的事情还不在于这些方面,在于接洽。前来拜访的是北海郡的花晚照郡主,王牧尘除了我妈跟瑞阳山的师姐妹们外,对于其她女孩子的热情都少得可怜。即便礼貌,也是带着疏离的礼貌,用柳散的话说就是活该单身。此次北海郡主来得特别不凑巧,在故人归三天后,也就是说王牧尘解决完故人归还得为这位即将前来的千金大小姐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 “花晚照郡主?”,我砸吧嘴,“你见过么?” 那双明眸滴溜溜地转向我。“肯定见过啊。”,王牧尘爽快地回答,“她原来还跟我有过婚约呢。” 不过因为王牧尘那个誓言,花晚照那方只好把一纸婚约给撕了。 想到这里,我咽下嘴里嚼烂的回锅肉,瞟眼木愣地盯着木桌的王牧尘,心下有了些许计量。“等等,你不会跟南海郡主——现在都有仇吧?”,我饮口小米稀饭,说道,“人家还记恨你当初那句誓言啦?”王牧尘无神地看向我,随即停顿片刻,再将视线下滑至桌面。 “差不离吧。”他纳纳地说。 也对。终究是作为名门望族,自家女儿因为一个小子傻不愣登的誓言而折损了面子,这心结任谁都放不下。 啧啧,让我说他什么好呢。 “你真的打算终身不娶了?”我想起这茬问他。 “你要是打算来个舅妈的话。”王牧尘直白地对我说出看似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我听后差点一口热粥呛进嗓子眼里去了。 猛捶胸口,捶得闷闷作响,我这才放轻松,任由食物滑下食道。“你开心就好。”我只能对他这么说道。 “同样还给你。”王牧尘轻哼,不甘示弱地说道。 在我旁边发出声轻声,我们移眸看去,汪禹晨谢过婢女姐姐递来的绢丝手巾擦过嘴,亮晶晶的眸子一闪一闪地转而看向我。“师父”,他声音软软地唤声我,我很是受用,忙不迭点头,“你是不是该上场了?”他最后的一句话点醒我,我欻得想起来原本没问出的话,揉着太阳穴皱眉看向王牧尘。 “那什么王师兄啊”,我倍感心累地询问道,“你帮我领的号码牌是多少啊。” 此时王牧尘先是茫然地瞧眼我,随即双眸中开始亮起高光,他手捏拳敲掌心,静心凭空召唤出块木牌。王牧尘嘴里念叨着让我看看,一遍把木牌小心翼翼地拿到手中,瞧眼时间,差不多快开场了,才翻开木牌正面。 一道竖杠,真的是一道竖杠。任何复杂的雕刻衬托都没有,就只是干干净净c利利索索的一道竖杠。 “啊噢。”,王牧尘看向我,“师弟啊师弟,你的运气真好,居然是第一个上场的呢。” 从某方面来说,运气的确不错。 比武大会是不允许有未到场的选手的。通常没到场的选手会被算作自主弃权,而照当初乙丑的先例,留在场上的选手可以选择接受这次平白无故得来的胜利,同样可以选择从人群中挑选出一人进行挑战来进行加时赛,胜出直接跳到复活赛,失败则还是认定为第一场胜利。有人用小聪明,选出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来挑战,后来别离就立下规矩,要挑战必须找修为比自己高的挑战,其他皆算作废,这才止住这种不良的歪风邪气。但也没彻底止住,照样有人因为种种原因提前把自己的对手偷袭打残不让他上练剑台的,不是没有;更多都老老实实地比试,若是遇上这种情况,一般直接接受胜利就已经可以了,不会再下赌继续闯下去。 比起名气,更在意最后的输赢,这种风气到底是被养成了。 总而言之,翘掉比试的人会被直接判出局的。 而我是第一场。 得知此事后,我立刻原地跳起来,拿起木牌想都不想打算往外跑。前脚刚踏出去,就被浩宇剑绊倒在地面上,膝盖直接磕在地表。我感觉膝盖出滑了一下,往前呲溜了一点,随即我被突如其来的疼痛跟阵阵凉意刺激到在地上蜷缩成球。“不不,你等等,不着急的,这不还有几分钟么。”,王牧尘抱我到椅子上,掀起裤腿,倒吸一口冷气,“嘶——这是何必呢,离得近,不着急。瞧瞧你受的伤,至于么。”他双手套上手套,小心翼翼地自我膝盖处取下块已经脱落的外皮来。之后找来婢女,婢女端着小盘子,任由他把我的两张血淋淋的皮放在盘子里。 脱落的皮不是特别大,也不是特别小,大小大抵有捏拳时拳面的表面积。我的皮肤随母亲那系,跟王牧尘一样白皙,平常还看不出来什么,只是当做欠锻炼,而此时却在小片鲜血滩里显得分外扎眼。 “至于么。”,王牧尘脱下手套,把手轻轻地摁在伤口处,“至于急成这样的么。” 没等我说话,王牧尘陷入短暂的默想,嘴里无声地朗诵咒语,只见他指尖隐约见些光亮,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如初。我试图活动筋骨,发觉没了先前如针扎般的疼痛,极为开心,多蹦跶几下,猛然被刺激到仿佛两条小腿不属于我了。 见状王牧尘摇了摇头,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都告诉你不能着急呢。”,他语重心长地说,“这个治愈法术只能快速愈合皮外伤,内伤是救不了的,你在比武大会结束后还得去灵药山庄看看腿呢。”我呲牙咧嘴地点了点头,他妹多说,直接背起我,背起来的瞬间,脸顿时皱巴了。 “你怎么这么重。”,他苦笑不得地对我说,“从外在相貌实在看不出来的啊。” “伙食好呗。”我撇嘴如此回答。 “那看来我得克扣点分给荣锦轩的工钱了。”王牧尘眯眼道。 这话引起我的万分抗议。“不可以的,我跟你说绝对不可以。”,我严重抵制这句话,“我跟你说你不能仗势欺人啊你,不就是胖了么,我多锻炼去不就好了。”我朝他这般说,语气极为严肃,只因我知道王牧尘这人想起一出是一出,丝毫不管后果的。没料到我这般正经的后果居然令王牧尘乐出声,他晃荡着脑袋无言以对,再次躬腰抱起汪禹晨来。 狂风袭来,吹散了我身上的热度,我下意识搂住王牧尘的脖子,搂得死死地。“松手,我快要窒息了!”,听见这句话我才尴尬地松手,他站在阳台的栏杆上,狂风大作,“抓紧我的衣角,可别被风吹下去了。”这话是实话,不疑有他,风确实大,如果王牧尘动用起轻功来难免会有顾及不到我跟汪禹晨的时候,只得靠仅仅抓住的衣角。他的声音被风吹散,王牧尘往前踏步,登时我感受到万物引力的作用,即刻突然一路背对地面逆行,径直飞上天空,随即他偶尔快步提气跑上前,偶尔借助围在周围的浩宇剑借力。 紧赶慢赶,我们总归仍是到了练剑台。 时间挑得不错,恰好卡在安瑾锋作为全体瑞阳山弟子代表朗诵完最后一个演讲稿上的字,在如雷鸣般的掌声下台的瞬间。地点挑得不好,安瑾锋才刚下台,王牧尘不受控制地落在练剑台中央的位置,此时众人的目光还未能自练剑台上撤开,就见我们三个人顶替了安瑾锋方才站过的位置。 看见安瑾锋在不远处回身,朝我们挑眉,我有权怀疑王牧尘这是在公报私仇。 猜想其实没有太大问题,而能称得上是最大的问题,约莫在于我忘了王牧尘身上还有另一层身份——瑞阳王,这件事情,谁让王牧尘没在此方面太过张扬。他先放下汪禹晨,汪禹晨双脚着地后立刻跑到安瑾锋的怀里,其次才放下我,没让我走远了。他随手在空中一挥舞,积梦石便出现在他的手心,随即闭眼,积梦石消失,变成了张字迹狂放不羁的稿子,王牧尘自积梦石里拿出张演讲稿来。 见此,台下絮絮叨叨的声音全数重归安静,王牧尘清咳出声,这才朗声诵道。 “师尊c大庄主c谷主以及在场的前辈与少侠们,大家早上好。” 熟悉的开头语。 “在这阳光明媚的早晨,让我们以激动的心情迎来比武大会的开场。” 熟悉的第一自然段的第一句话。 “首先” 后面没了声。 好奇的很,我跟台下众多人同样,不禁抬头看向王牧尘。王牧尘凝重地单手托下巴全部浏览过一遍演讲稿也就是说,当他拿到稿子时,其实根本没看一眼?而这问题都不重要,关键在于王牧尘看完稿子后果断把演讲稿给团了。 演讲稿,给团了。 给团了 亲眼目睹被团成纸球的演讲稿随风在地上滚吧几回,再次乘风滚到台下去了。“规矩就不用我多说了吧。”,王牧尘扬眉,“在场的都不是第一次来参加比武大会的吧?就算是,方才安瑾锋‘师兄’应该已经说明得很清楚了,已经不要需要我在多说些什么了。”他说完,不止我傻眼了,连台下众多人多数都目瞪口呆。安瑾锋听后猛地一拍前额,师尊他们不为所动,像是早已见过这些,都习惯了。 这个时候,王牧尘说话的语气与先前根本就是两个人。先前他的语气太过于平淡,平淡无奇到好像他只是负责复述这张演讲稿的一个人而已;他团了演讲稿再说话,语气全然是平日里那种傲慢与自信。这才是王牧尘,这是他骨子里的东西,不是靠时光打磨c人为控制所能消失的。 手指向身后。“其次——来介绍介绍万众瞩目的奖品。”,他这般说着,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被他的指尖吸引到身后被红色布子盖住的东西,王牧尘大步流星走上前,一把扽开缦布,把遮盖缦布下的东西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众人面前,“这就是我为最后的胜利者所准备的奖品——容西。” 容西是个女人,头顶带有鹿角,全身被件简陋的衣服勉强遮体,脚腕与手腕都锁有铁锁。比起这个女人的性感程度,我更在意她身上散发出的奇怪的光晕,这个可要比看着身材火辣的女人流口水更加有些实质性的作用。 “容西——需要我介绍么?”王牧尘微敛眸,低沉且磁性的语气如同引诱夏娃吃下禁果的蛇。 “不用!”台下多数人异口同声地高喊。 其实我挺想夹在他们中间大声喊道句“非常需要”的,但考虑到我的声音估计盖不过他们,把嗓子喊出血得也太不偿失。而且王牧尘就在我旁边,若被王牧尘听见,这就非常的尴尬了。 只不过因为他们的高喊,惊动了在笼中闭眼歇息的容西,容西睁开双眼,如小鹿般的双眸尽显慌乱。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她求助般的把目光落在站在练剑台中央的王牧尘身上,王牧尘雷打不动地杵在那里,嘴角微不可见的扬起。 真的有点看不下去了,我拽了拽王牧尘的衣角。“王师兄。”,我还是没把那声“小舅”叫出口,顿了顿说道,“容西正在看你呢。”我说完,王牧尘的目光顿时柔和下来,他探手拍了拍我的天灵盖,连看都没往回看容西一眼。 “不过是个没用的道具。”,他冷声说道,“没必要管它。”我知道,他不是在对我说的,他是在对我们身后的容西说的。我清楚的听到,在身后不远处,传来声清脆的c铁锁摔在地面的声音。 倒吸一口气。“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公平?”我问他,毕竟我记得王牧尘手里的珍藏秘宝可不必藏宝阁里的东西少。 而王牧尘并未正面回答我。“呦,这是怎么,舍不得了?”他挑眼看我。 没有回答。“是不是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就能获得奖赏?”我压低了声线放话问他。 闻言,王牧尘眯起双眼。“这是自然。”他对我肯定道。 厥后王牧尘转身,他朝台下千万人高声说道。“那么,比武大会开始,我希望能够看见你们每个人都能得到好成绩。”他的声音很大,他说完话后台下的欢呼声不小于他的说话声,震得我耳膜生疼。 突然间,我特别想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了。不是因为众人的仰慕c江湖的疯狂报道,而单单只是因为容西,我想还她一个自由。 若是被王牧尘知道我的想法,估计会笑我优柔寡断吧。 第一场,我对上的是自巴陵远道而来的江湖游侠,杨白沙。杨白沙手持把朴素的临渊,就是市面上经常能够看见的,五串铜钱买一把的剑,剑柄受磨损处很多,但剑身与剑鞘依稀能见得昔日光彩,看来被主人保护的很好。杨白沙见是我,乐得开怀,对旁边的人连忙说道:“这个满哥长得可真像妹坨。”这种说法要是落在普通人身上,估计笑笑就罢了,但他说得是我,凌霄剑在我手中不受控制地朝他划过去道剑气。 没直接还手,他躲开剑气后跳着脚在练剑台绕圈。“你这个孩子真是奇怪嘿,夸你还不行?咧哦哩了嘛?”,他走位特别风骚,我基本打不准他,嘴里还絮絮叨叨个没完,特别气人,“你要哦改咯?”他顿步,我瞅准时机立刻想剑飞过去,却因为距离太远瞄不准,只能后知后觉地甩过去剑斩。 这里要说下,剑飞其实是有范围限制的,而剑飞范围限制的大小,跟施法者的修行程度成正比。比如说正参加比武大会的我,剑飞运行范围只有三米,而练剑台的半径约莫超过五米。最可气的不在这里,在于杨白沙,他居然是标着四米的距离在我身边来回绕的。 想打他的心在跳动着,想打他的手在不安分着。 还是没忍住,我盯着杨白沙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瓜娃子噻。”,手上挥舞着剑破,“你特喵的就不能不乱跑喽?” 没料到,杨白沙大喜。“感情是同道中人哈?”他立即顿步停下,我想都不想使出剑斩,结果他人影跟原地消失般的不见了。我登时警醒,手握凌霄剑抿嘴,紧张地感受空气的流动。 身后有道风。 拧着身体,凌霄剑剑刃当即挥向面前,划破空气,带来灼热的温度,却不见杨白沙身影。心脏处忽地揪紧一刹,有只手拍在我的肩膀,想也不想挥剑出去,心想这样总归能打中吧。在放松的眨眼间,身后兀自传来声熟悉且陌生的轻笑。 “哟,真看不出来啊。”,杨白沙兴奋地说道,“你这个孩子还有点实力的喽。” 被杨白沙向外泄露的些许内力所震慑住,他的实力远高于我,这我是知道的。不能硬磕,我极速躲开他,手掌蹭下小块带肉的皮肤。换手持剑,我暗自警醒,对于比武大会的态度重新由此重视起来。 然而这一切全被杨白沙打散了。 杨白沙走位风骚也就算了,他的嘴还在那里吧啦吧啦个不停,烦死人都不带不偿命的。烦到什么程度呢?烦到我看上去是主动攻击的那方,实际上却被杨白沙牢牢掌握住攻击的节奏。 他或许并不想赢,我在甩出剑斩后脑子里唰得闪出这个荒唐的念头,随即被呼啸而来的风打散。身体先大脑跳开原地,且提剑格挡住攻击余波,我费力地抬眼看去。杨白沙抡起插在地面的重剑抗在肩上,注意到我的目光,朝我露出灿烂的笑容。 没错,临渊其实是把重剑。也不是很重,而用来炼制临渊的只是单纯的铁水,甚至掺杂了杂质,由于临渊是把重剑,重剑对剑术把握程度要求要远高于轻剑,剑刃也要比轻剑钝上许多,销量不同种品质却是轻剑的羡鱼卖得好,故此价格只能一跌再跌。直到现在,时至今日,临渊被杨白沙买中,用到至今。 这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霎时间,我清楚地感受到实力压制的恐惧。 不能强攻,只能智取。我在心里不知道将这话重复了多少遍,恨不得把这句话碾碎嚼烂了咽进肚子里去。饶是这般自我催眠,仍然不由自主地开始吞咽口水,口舌干涩的很,握住凌霄剑剑柄的手心开始发汗。 倏忽间,杨白沙手持重剑朝我迅速接近,剑刃似是自头顶朝我劈来,我想都没想立刻闪开。临渊剑刃砸在地面,地面裂开大口子,同时撩起的剑风我间隔老远也能清楚地感受到。 这人,厉害,硬抗不得。我努力调整呼吸频率,避免由于呼吸过快的缘故来让我的肺炸掉,同时努力试着平复心脏跳动的频率。抬眼瞧向杨白沙,杨白沙早已不再原地,我连思考都没有,凭直觉跑开原地。然则锦瑟的衣服太过繁琐,太执着于逃跑,没注意看脚底,一不留神踩上锦瑟的衣角,一路翻滚,差点滚出练剑台。 如果我真的滚出练剑台,那我估计是比武大会历史上第一个失败原因是源于一不小心踩上衣角绊出去的人。估计会成为江湖上人的笑柄吧,我忍俊不禁地想道,在阴影到达面前以先连片刻停顿都没有马上闪身,却一个咕噜撞上某个东西上,硬硬的,撞得我头疼。 摸着脑袋我下意识抬头,看见阴沉着脸的杨白沙对我像上场前般的扬起嘴角。“小朋友,你知道你刚才装在哪里了么?”他的脸色阴阴的,我哪里会思考那么多,只在心中暗叫不好,动用柳琉交给我的小法术当即闪人。 柳琉当初教我,只是为了好玩,而我则秉着技多不压身的心学习的。从未能料及,我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下使出那一招来。 别想太多,就是闪现而已。 为什么我之前不用呢?这的确是个好问题。 我能说其实是因为我忘了么。 局势瞬间逆转,卒然想起我身上还有这技能,登时跟吃了定心丸般不再像方才般过于慌乱了。即便在当时我跟杨白沙的胜率只是从“一比九”上升到“二比八”而已,但总归有了成效,我屏气凝神,总算放心把左手捏好的剑冥暂时藏起来。 胜率太低,能够获胜的机会屈指可数。现在我不能再执着于跟杨白沙拼出个胜负来了,现在最重要的时我该如何把比武大会的时间耗过去。 除去不允许动用轻功跟点人欺负新人这两条以外,别离还曾规定过比武大会所规定的时间,三柱香,只要三柱香过去,不论结果怎样,全判为平局。 呵。我冷眼看着面前挥舞重剑的杨白沙。 这就得凭运气了。 不幸的是,我运气一向不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凌霄剑,你好 固然杨白沙看着不正经得很,但其实他极其高深莫测,修为深不可测。尤其是他不经意间泄露的内力,就足以令我感受到两个层次以上的压力,用玩游戏的话来形容就是隔级挑战,我都佩服我自己的勇气。 纵然差距这般明显,只要压住平局就可以了。 “我佩服你,小子。”,临渊剑指鼻尖,“你的勇气令我赞叹,希望你不会因为你的鲁莽而在这里丢了性命。” 是了,比武大会还有另一条摆在明面上的规矩。登上练剑台,无论生死,全部都有选手自行负责,瑞阳山全然不管这些。也就是说,上了练剑台,跟签署生死状的性质差不多。生死全由自己保证,从不需要别人,就连作为主办方的瑞阳山给予的救助,都是属于江湖道义了。 原本这一条只是单纯因为瑞阳山不想管事而已。至于自主报名参加比武大会的弟子,在踏上练剑台那一刻,就已经成为了江湖侠士。 深呼吸,我憋住口气,起身,佯装随意地将凌霄剑插在地缝,不动声色地倚上剑柄只为寻求半刻歇息。“你很厉害。”,我眯眼,“真的很厉害,是位值得尊敬的对手。”在我的注视下,杨白沙扛起临渊,摇头失笑。 临渊扬起阵阵狂风,我赶忙偏身躲过,紧接着背后传来剑刃划在地面的刺啦声,心里警钟连连作响。凌霄剑剑身闪过道白光,想都没想,脚后跟蹬地跳离原地,凭直觉以剑抵剑刃。“那还真是谢谢啊。”,杨白沙跳开,手上挥舞着临渊,“不过你先保命为上吧,满哥哦。”他这般说着,却反退为进了。 见状我赶忙退步,临渊剑气实在锋利,带起滚滚烟尘向我袭来。凌霄剑抵挡不住的,我清楚得知道这一点,但又躲不开。只能智取,我抿唇,握住剑柄的手隐隐发汗。等待,我强行使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等待剑刃快劈向我的天灵盖的那一刻。 风扬起我前额的碎发。 到了。 “天为伊始,地为收讫,剑冥诀,起!” 睁开眼,我未经思考直接将手中把握已久的冥甩出去,杨白沙意料之中的原地定住半刻,脸色当时变得煞白。成功了,我忍不住扬起笑容,即便这次行动成功的代价是保命的剑冥。趁杨白沙还没缓过劲,立刻弯下腰斜刺划过杨白沙腰间,尽管没送他什么具有实质性意义的伤害,那击战舞估计也在之后留给他不少麻烦。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柔韧度是真不错,落在以前,我的腰弯成这种程度早就闪了七八回了。约莫剑冥的限制时间差不多到了,侧头,视线扫过周围,杨白沙的身影已然不见。这倒是属于意料之中内,我屏气凝神,仔细感受周围风向流动,在刹那间脚跟蹬地原地跳起,翻身,手持凌霄剑给眼前的杨白沙来一击。杨白沙不愧是混过江湖的老油条,在我出手以前,就已经将临渊剑身挡在身前了。由此,凌霄剑在临渊剑身划出道浅痕,即便是这样,我的虎口仍旧被震得发疼,好似裂开。 凌霄剑是以飘逸锋利见长的兵器,不似临渊,完全不需要力气,只要有些武学底子皆可使用。 跟凌霄剑的第一次相遇,处于经历过九龙寨跟九溪村庄的起起落落以前,大抵就是出拿鹤宫之后,安瑾锋领我们去剑宗阁选兵器。 剑宗阁,顾名思义,都是剑。 用安瑾锋的话来形容,就是瑞阳山大抵都是些剑修,再不济也像胡绛源是体修,很少有刀修的,所以藏剑的地方多,藏刀的地方少。连瑞阳山庄的藏书阁都是少有刀法藏书,多是剑法武功秘籍。他带我们走至剑宗阁下,剑宗阁占地面积极大,朱红的木匾,正门应该是橡胶木制成的,不是那种自带暗纹的,而是特别简朴,很干净。剑宗阁全是用石头垒成,纵观望去,剑宗阁很少能够看到窗户的,捂得特别严实。 总而言之怎么形容呢知道托塔李天王手里托得那座塔么?差不多就是那种意思。 通往剑宗阁两边没有树木植被,一棵都没有,远远的放眼看去,就是在光秃秃一片的黄土地上突兀地树立起座高高的楼阁。看起来异常怪异,说不出来讲不清楚的异样,当时我跟安瑾锋还没现在这般熟悉,再怎么互相顶嘴也是有些距离的,这种一看就是不简单的问题我当然 问出来了。 孔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我这是恪守了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习惯。 “哦,这个啊。”,安瑾锋摸了摸下巴,仰头眺望剑宗阁的顶尖,“剑宗阁里的佩剑都是天生有灵性的,全都是祖宗,得伺候着。它们不愿意晒太阳,只能这般了。” 有灵性?我挑眉不语。 “你们此次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到适合自己的佩剑”,他偏头兀自露出意义不明的笑容,“不过大抵是被祖宗们挑选吧。” 原本是不太理解他的意思,直到我们随他走至门前,安瑾锋双手手掌贴在橡胶木门表面,猛地施力。木门发出吱呀地呻吟声,昏暗的剑宗阁内部展露我们面前。光线自剑宗阁最上方的几扇窗户泻在房间正中央的石墩子表面,带起些许灰尘,因此更加显得角落处寒光闪闪的利剑令人打心底发寒,仿佛它们正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如此近乎玄学的想法,反而使我明白了安瑾锋的话。 “别装神弄鬼啦。”安瑾锋见状无奈地扶额说道。 突然响起声清脆的响指声,火焰贴紧墙壁,自正门不远处开始点燃起星星火焰,自那点围绕墙壁逐次形成有间隔的弧形,汇聚到我们正对面的墙壁中心处。摆在外面的剑皆剧烈晃动几下,其后我注意到南柯剑微微出鞘几分,出鞘的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势,剑宗阁的众剑才安分下来。目光转向,我当即注意到此时我们正在剑宗阁大约客厅的地方,而火光与火光之间的间隔,则是因为其中隔了扇门。 解释以前,安瑾锋把南柯剑从腰间卸下,放在剑堂中间的石墩子上,他拔剑出鞘,将脱离剑鞘的南柯剑平放在石墩子表面。“剑选主,每个房间都会有适合你的佩剑。”,安瑾锋失笑,“若是没有剑在,也无需伤心气馁,这些祖宗的脾气怪着呢,不过若去看看别处的也好。”南柯剑的剑身略过光芒,周遭剑器的剑身同样闪过白光,它们仍旧互相交映,仿佛在进行交谈般的,看得我对此很为新奇。 在安瑾锋的示意下,我们每个人完全任由脚步牵引走至扇门外,我面前是扇没有任何装饰的门,以至于连门把手都不见踪迹。这也太过于朴素了点,我暗自在心里犯嘀咕,然则身体很诚实地推开木门。门后的空间狭小称不上,但却有点窄,可前方却是很长,同样昏暗的很,非常像红尘客栈的二楼。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学习譬如召唤术之类的日常法术,只能绷住神经,大步流星走进房间内部。 不知走了多远,我倒是没感觉有多远的路程,不过黑确实是黑——才走到房间内部。房间内部只有缕阳光洋洋洒洒倾泻在以中间的那把轻剑为轴心大抵得有我当时两个身高的半径圆圈,这就很尴尬了。钦定的感觉令我倍感哭笑不得,约莫是觉得我踌躇不决太久了,房间里倏忽间响起声苍老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非常逗,有种面前的不是剑而是位小老头坐在马扎上正在对我吹胡子瞪眼。“小子,你这又是在做甚么。”,他的语气充满不可置信,“能被老夫选中作主人,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为何这般犹豫?老夫都还没嫌弃你还是个奶娃娃呢。”这话说得可算是非常委屈了,尤其最后的尾音,仿佛我再不做些什么就是对老人家的不敬,犯了天大的罪过。 念及此,我不知该笑该哭,只得快步上前,将轻剑从剑托上端到面前,双手捧着。没料到,我的这番“恭敬”行为又令老人家不开心了。 轻剑剑身一瞬间迅速闪道过奇异的光泽。“小子你是傻么!”,老人家急得不禁爆粗口,“剑托旁边就是剑鞘!我这么锋利,你随意双手碰上是会被划伤的还笑,傻笑甚么呢!先说好,我可不是在担心你我只是只是觉得我的光芒太甚闪瞎你的眼,毕竟你可是我认定的主人——”轻剑这般口不对心地说着,我不好贸然拆穿它,同样不会拂了它的好意。先将轻剑放回剑托,在光下打量手心,虎口与指节末端果真有道细细的划痕,划痕不算深,没有流血。再看向剑托旁,诚不欺我,有把做工简致的剑鞘,旁边,轻剑还处在剑托上兴奋地“对对对”个没完。我没立即给轻剑套上剑鞘,而是先细细观赏手里的剑鞘。 剑鞘通体精铁,凭手感就知道跟平日用来练武的铁剑有着天壤之别,剑鞘菱角皆是被银包裹,而在剑鞘的前端,就是靠近剑柄的位置,镶有块翠玉,如同蛟龙吐翠。我掂量着剑鞘,发现剑鞘的重量是轻剑本身的两倍,除去这点,我在剑鞘背面摸到有刻字,便把剑鞘翻面,就着阳光,看清上面所刻。 “‘凌霄’?”,我饶有兴致地来回欣赏剑鞘,“你是‘凌霄剑’?” “对啊,老夫的名字是不是特别霸气特别好听”,随即凌霄剑登时注意到我手里的剑鞘,“哎呀,别玩了。还不快把剑鞘还给老夫。”他的语气处处透露出“你这熊孩子,还不把东西还给我”的意味,这种语气我曾经从小听到大,早就对此免疫了。于是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地草草给凌霄剑套上剑鞘,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一把剑,凌霄剑肯定会高兴地恨不得在桌子上跳舞。 看他开心,我也莫名其妙地由衷感到欣喜,即后我想起个从刚才就一直困扰我的问题。“那么你又为什么会选择我啊。”我偏头问向手里的凌霄剑,凌霄剑的剑柄柄底镶嵌的玉石闪了闪。 “不知道,老夫也不知道。”,凌霄剑诚恳地回答我,“就是冥冥之中感觉你就是我的主人” “冥冥之中”?我挑眉。“你就不怕看走了眼?”我没忍住出声逗他。 没想到对于我的无心之言,凌霄剑的反应很大。“‘看走了眼’?呵。”,他发出声冷哼,“老夫看人一向很准若真看走了眼,那就算是被猪油蒙心说过来,你要真敢做坏事,老夫肯定会在众人前来讨伐你以前先替娄祝小子铲除孽徒。”这番话说得凶狠,却照实不减关怀之意,我没忍住,噗呲一声乐得直不起腰。 凌霄剑似觉不妥,连忙向我寻求保证道。“哎,小子,你可别真去做坏事啊。”他说得小心翼翼,无缘无故令我心头一暖。 “好好”我连声答应。 拿起凌霄剑,我顺原路往回走,周遭都是黑暗,闲来无事,就开始跟凌霄剑侃天说地。凌霄剑这把剑口不对心,没事逗弄逗弄他,倒是挺好玩的。 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凌霄剑一直记着我的那句无心之言,在我耳边有事没事三句就劝我别有那些走歪门邪道的心思,正道是累些,但胜在踏实。唠里唠叨的,还真挺像个小老头的,突然之间有人异常关心我,令我除去欣喜以外还特别恐惧。 如果如果我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虚幻的那也太残忍了。 毕竟我是两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发自真心关心我的安危,心疼我,不愿意我走歪,这种感觉真的太过不真实了。 就跟明明以前可望而不可即,却在他人手里触手可及还不珍惜的珍宝,只是因为我不配,即便被人毁坏了也不给我的这种羡慕混杂着绝望。之后有人瞧见了,把那个珍宝用胶水粘吧粘吧,傻兮兮地捧着珍宝递到我面前,跟我说,你值得的,随后交给我这般复杂。 恍然,我感觉到心酸,单纯为我自己。“你就不怕我不配么?”我低着头却不敢看凌霄剑,只能把目光越过手臂落在脚尖。 “哈?不配?”,凌霄剑忽然爽朗地笑了,“你是我凌霄看中的人,怎会不配?” “可我” 我还没说完,就被凌霄剑打断。 “老夫不管你经历了什么,听说过什么”,凌霄剑对我肯定道,“总之,你是老夫看上的人,老夫说你是个好人就是个好人,哪管别人在背后絮絮叨叨的?若有人在你面前戳你脊梁骨,不需要你多说一句,老夫也会自行解决那个嘴上没把门的人!”他说得慷慨激昂,我听后心里暖暖的,心想,这或许是被人重视的感觉,顿时开心了不少。 也许冥冥之中,我真的见过凌霄剑吧。 毫无征兆地,我一句话直接秃噜出来。“凌霄,明明你之前可不是这个暴脾气的。”这句话出口我整个人都惊呆了,可凌霄剑好似从未察觉般的,就着这话接下去。 “啊啦,你不是说你们人迟早都是会变的么?而我都已然经历过这么长时间了”,凌霄剑自嘲地笑道,“早已不是你当初见我的样子了。” 不是,大兄弟,你能看看你身边的是谁再说话么?你这样做是会搞得我很尴尬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对刚,你好 凌霄剑以轻见长,灵活多变,绝不是可以与体积巨大的武器对刚的剑。会折的,真的会折的。 值得一讲的是,凌霄剑自从出了剑宗阁就不再说话了,不管我怎么跟他说都不会吭气。顺带一提,我们之中只有但漠手里没剑,那个时候还在剑宗阁,凌霄剑就悄咪咪告诉我,其实是因为这小子的佩剑未出世呢,若非那把剑,其它佩剑都压不了那小子身上的煞气。 后来那把剑我有幸见过,名字叫做若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倒真挺适合当时的但漠。 若水也是把轻剑,也正面刚不了临渊。临渊剑刃比起其它剑刃要钝得多,恰恰带起的剑风最是锐利,令人难以躲掉,由于体积过于庞大,反而给人造成只能正面怼的错觉。 是的,错觉。 纵使天网恢恢c疏而不漏,也难免会有丁点缝隙。只要抓住那点缝隙,怕即便再如何艰难,亦是可以从中搏得一丝生机。 原地起跳,我的直觉告诉我,此时绝对不可以久留。在跳起的刹那,临渊剑带气撩过身后,杨白沙手持匕首划过我面前,匕首利刃距离我鼻尖只有半指而已。惊险刺激,我心有余悸地单手撑地翻身而起,些许被利刃斩断的发丝于风中晃晃悠悠落在地面。 没错,比武大会并不限制有暗器这种东西,甚至他们把暗器划在武器装备一类中去。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一点儿都不公平,而对于生来就是作为暗影的江湖人来说,此决断于他们而言一点儿都没有问题。 时间耗了多久?我瞟眼大榕树旁香炉内的燃香,香早已燃尽过半,不由得长吁一口气。一方面没想到我居然这么能苟,尽管有杨白沙故意放水的缘故,然而我居然能耗到这种地步。另一方面就是我已经把剑冥用出去了,而杨白沙现在看来,确实并没有任何省着用招式的迹象,可他就目前来看,手里的确还捏着大招。 风停,临渊没了下招,我抬眼看向杨白沙,杨白沙扛起临渊,脸上的表情依稀带着凝重。“你不像是个孩子。”,他对我说,“诚然,你的身量的确如此表明的。”即便脸上绷得云淡风轻,然而握剑的手心早已因为他这句话沁出细密的冷汗。 “那只是你的判断。”我如此回答他的话。 闻言杨白沙嗤笑出声。“但愿如此吧。”他说罢,临渊剑尖抵在地表,我见状立即闪人,不料还是被临渊击中,实打实地被迫跟地面亲密接触。 在前额撞上石面的刹那,脑海里一瞬间闪出有个褐发马尾的青年手持柄我熟悉得很的佩剑,背对着我,步步往全部空白的前方走去。我想出声叫住他,可嗓子眼好似被人掐着般,半点声音都出不来,只能目送那个青年淡出我的视线。紧接着,我前额一疼,脑海好像经历过翻江倒海,眼前混沌一片。 不远处,风撩动衣角,我听着簌簌的碎音,双臂屈起,双手手掌摁在地面猛地跳起。临渊剑身与我擦脸而过,我清楚的感受到左边脸颊陡然一凉,伸手摸上去,不出所料看到一手血。 “你真的不像个孩子。”杨白沙深沉地对我说道。 抬眼正对上他复杂的表情,我不禁开怀大笑,笑过以后,一把抹过脸颊的血痕。“你管我。”我扬眉对他说。 杨白沙听后失笑,随即声音登时冷到极致。“说的也是。”他嘴角扬起玩味的笑容。 临渊落在我面前,直接于空中插在我面前,此番举动扬起大量风沙。风沙中夹杂着碎石子,砸在脸上,尤其是伤口处,更是倍感生疼。没时间顾及到伤口,匆匆点上穴位,平地捞起凌霄剑赶紧闪离原地。 随后的攻击,显然没了前半段的收敛,杨白沙把全部力气用于与我对决上面,我觉得这里有很大原因是源于他把我当做同龄人。对此,我不知道该说他对我足够尊重,还是该哭他认真起来下手没个轻重。总而言之,他的攻击节奏非常快,基本上是根本抓不住招与招之间的空隙。看似混乱不堪c毫无章法可言,实际上每个节点都抓得异常准,令我感觉到分外难受,却也无可奈何。 或许在旁观者的眼里,杨白沙这是在以大欺小。而在我们彼此看来,每招每式都拼尽全力,反倒是作为给予对方的最大尊重。 他对我颔首,我点头算是答应,我们相视而笑。随即,临渊剑到,杨白沙身影便至。反手摁在凌霄剑柄沉默地等待时机,蓦然间,剑斩悄然而至。 强行改变战斗风格,是件与己与对手都相当难受的事情。明显比起精准的计算跟保守的作战风格,杨白沙明显更习惯且适合如狂风暴雨席卷而来的战斗方式。他这般舒服了,我却难受得很。 在他兜着实力的时候,我就想只要苟到最后就可以了,因此我全部的策略都是围绕杨白沙的出手节奏来于夹缝间创造机会的。而他如此诚实地把所有都展露在我面前,我却迟疑了。他能够这般做是因为他对自身的实力有着足够的自信,但我迟疑不定是因为我的实力与他的实力差距过大,我们除了心理年龄以外还有什么是能够在同一条线上的?没有。固然杨白沙想跟我在同一起跑线决斗,我照实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以为我没办法了? 错,错,错。 即便实力不对等,但杨白沙没我能苟啊。 现在我的策略要从杨白沙的节奏转移到怎么做才能苟到最后,这才是我此时该思考的事情。 天若有情天亦老,上天让我。 想透彻了,明白该怎么做了,我也该从被动回到主动了。 以攻为守,以守为攻。 偏身,锐利的利刃割断我的些许发丝,青丝飘飘然落在里面。我往后错大步,弯腰躲过临渊的突刺,随即在杨白沙动手以前,以凌霄剑剑身格挡他的胳膊。趁机错身,脚跟踩地,在杨白沙诧异的眼神下躬腰,反手持凌霄剑划破杨白沙的大腿。 放心,我是划在偏膝盖的位置。 练重剑的人都有一个毛病,就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不由自主的加大力气,全部重心落在下盘。杨白沙力气确实大,当他第一个拳头砸在我肚子上的时候就知道了,差点没砸到我吐酸水。但下盘稳不稳这就要试试了。 不同于先前,我这招杨白沙的确吃了不少苦头,估计他早在心里对我恨得咬牙切齿了。然则这还是对他没有带来太多麻烦,我有自知之明,于此到没什么失魂落魄的意思,能干扰杨白沙一秒我就心满意足了。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现在我跟杨白沙的受伤程度不相上下,尽管他的手上还捏着大招没放,不过能恶心他一下,足够我乐的了。杨白沙非但毫无恼意,反倒还肆意长笑,临渊剑身在阳光下映出好看的光泽。 “你还真是”杨白沙对我笑着摇了摇头。 无话可说了吧?无话可说了吧。 不对,我为什么要这么自豪。 正笑着,倏忽间感到眼角凉凉的,前额感觉有点湿,我探手摸上去,满手的湿润。哦,原来我跟杨白沙并不是平分伯仲啊,我恍然大悟。杨白沙并没有动作,或者他在等着什么,我没有感觉到来自于他的敌意,索性干脆趁机看眼台下,看到满眼朦胧。台下众人似乎在对我喊着什么,我没听见,脑袋跟耳朵内部都嗡嗡的,跟窝马蜂一样。 倏忽间,我突然听见个声音。 “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 嗯?什么情况?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恍惚间,看到很多人,真的有很多人,形形色色的人们,来来去去,走走停停。虽然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直观地感受到他们的疲惫,无一例外。 他们是从哪里来? 他们这是要去往哪里? 我不知道,但打心底拒绝知道它。 毫无缘由的,我觉得他们感觉分外眼熟,熟稔到如同手心的掌纹。我意识到我可以说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却当真正说出来时,出不了声,脱不了口。 他们走了,正如他们来时那样,自红尘中来,往红尘去,沾染一身风尘,再了无牵挂地回到原地,只道:“我回来了。”便是如此这般,纷纷扰扰了一辈子,不过只为能在尘世中寻求份静谧罢了。 “他们离开了。”我说。 “他们永远的离开了” 如同划过夜幕的流星,如同掠过苍穹的蒲公英,来得轻盈,走得自在。自尘土而来,往尘土而去,来得孑然,活得传奇,走得潇洒。 眼前骤然归于一色,目光所及皆是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身体处于失重,仿佛脚下是望不见底的深渊,而我在不断地往下坠,再往下坠,绵绵无绝期,看不到际线。明明幻幻,恍然有人在我耳边一遍一遍地唤我名字,音量愈来愈大,直到大到如同平地惊雷般,在我大脑跟耳畔仿佛晴天霹雳。我陡然一惊,虎躯一震,下意识地自原地跳起,身边经过阵劲风。 锦瑟除去它繁琐的衣服,还有一个我非常非常讨厌的地方—— 它配套的鞋子。 居然是细高跟! 细高跟啊! 王牧尘对锦瑟套异常钟意,据说他的衣橱里除了些正装跟私服外就是锦瑟校服的全部样式。但由于他的平衡感格外不好,真的不好,是那种连过独木桥都能在半道栽下去的那种。于是他就把他穿得锦瑟长靴改为坡跟,只改了他的校服,他收藏的一律没改。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我此时此刻穿得长靴,其实是细高跟。 一寸高的细高跟。 而且很不巧的,练剑台由于长久以往受尽风吹雨打加上众多弟子不小心砍上去的关系,有很多的裂缝。有大,有小,有细,有粗。小的长度约莫一指甲盖,长的就横跨练剑台了;细的大抵像根蚕丝,粗的跟道平地突然裂开的大口一样。 然后,我的细高跟,在我落地的那刻,卡在缝隙中了。 原本这没什么对不对?把鞋提出来照样还是条好汉。 然而细高跟卡得太深,鞋拔不出来了。 原本这没什么对不对?把鞋跟砍了照样还是能穿的。 然而细高跟是用韧性十足的牛筋底做的,我砍不断。 长靴跟裤子一样,是紧身的。长靴没有拉链,也没有绑带,麻烦也麻烦在这里。锦瑟我之前说过,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其实麻烦得很,别说跟唱大戏似的大袖子长衣角,就说这长靴,当初穿时就耗了我不止半盏茶的时间,更别说脱了。 前有临渊,后有长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临渊剑刃杀气腾腾地夹杂着风沙朝我迎面而来,我用内力招呼凌霄剑起来助我一臂之力,顺带兀自弯腰,再趁杨白沙拳头来袭以先及时弹起。我千算万算,却不料王家祖传的毁灭式平衡感此刻在我身上得以体现。杨白沙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动作,我就先由于习惯问题蓦地往前一扑,没卡缝里的脚不可阻止地踩上了衣角,随后我以一种自己都能感觉到变扭的奇怪姿势瘫倒在地上,面朝地面,受伤的那边脸颊实打实地在地表摩擦。 后来听说当时杨白沙都愣住了。 万幸至极,杨白沙愣神的时候,我用手掌蹭了一下,给予半刻支撑,脸还没触及到地面,恰巧此时香烟燃尽,听说当时安瑾锋不忍直视地捂脸判了我们平局。当然这些细节我是不得而知的,因为脸重新着地的刹那我整个人都灰暗了,自是管不上那么多,那场比试的收尾还是听在我身边蹦蹦跳跳的那群小孩一人一句叙述出来的。 不得不提一句,候厅的话梅是真的难吃,我才刚吃完一颗就苦着脸再怎么说也不愿意吃下第二颗。旁边著名的游方医裴雅儒正把药往我脑门糊,王牧尘还在旁边念念有词说总不会就此摔傻了吧。然则裴雅儒不为所动,甚至连甩过去白眼的想法都没生,他一手摁住我的脑壳一手拿着绷带粗暴地缠绕着。 裴雅儒缠绕绷带的力气着实够大,我正欲吐核呢,结果他一扯绷带。别说把核咽进肚子,我都差点直接咬舌自尽了,真令人窒息。“王牧尘你不是瑞阳王么”,裴雅儒答非所问地说道,“怎么不去练剑台盯着呢?”他这般说,手上的动作也不停,索性我就乖乖坐着,一阵又一阵倒吸着凉气,等他缠完。 随后,只听王牧尘不过脑子且干脆地说声。“你管我。”,眼前裴雅儒的脸色顿时拉下来了,身后我看不到是谁但我凭那种骚包气质判断出肯定是王牧尘没跑了的人,转而又说,“他们管不了我啊啦你有转移话题!快说到底会不会变傻啊这可是我们王家独一无二的继承人呢。”王牧尘这话令我心里滋味复杂,裴雅儒好不容易放过我的脑门,随手自积梦石召唤出类似于女孩子化妆的化妆盒,从中拿出只圆底大刷子,打开盒子,里面装有的粉多种多样,无一例外都带有浓郁的药味。 我有点怂,毕竟没见过这阵势。 王牧尘也是。“不你”,他断断续续地说,“这是打算要给我家小子化妆么?” 闻言裴雅儒总算翻了个我所熟悉的白眼。“化妆?画个屁。”,他把刷子沾满粉,还扑棱扑棱甩下一堆,“我这是要给你家宝贝的继承人上粉。”他的刷子即将触及到我的脸,即便我明白他是不会对我作出不利于我的事情,我依然警惕顿生,蓄势待发,随时打算原地跳起来跑路。 见我这般不配合,裴雅儒明显不高兴了,他可能觉得我是在对他医术的侮辱。“你一大老爷们怂个屁啊。”,他一把把我摁回座位,“这是药粉,药粉懂么?又不是胭脂水粉再说了让你涂涂胭脂水粉又怎么了,胭脂水粉里含有药物性呢。”裴雅儒的手劲贼大,我挣脱不开,只能安分坐在位子上,等他给我上粉。 旁边,王牧尘还特别不安分地给我配音,就是那种搞订购的那种夸张式语气。“哇哦,白了白了!师弟你现在白的就像公孙大娘的碱面馒头!”,他紧接着又说,“还真是如同受伤前的模样啊!师弟你现在感觉你的脸有没有糊了一脸粉的感觉?”他兴奋的语气让我想把裴雅儒的一盒粉的全糊在他脸上,再问他难不难受c舒不舒服。 一个两个的,真是以往绷在师门的高冷形象呢? 又不会真的那么做,毕竟裴雅儒在面前,我可不会豁出去抢了他的宝贝药粉只为泄气扣在王牧尘脸上,太得不偿失。再者说,之前就说过,裴雅儒离了医书就把双商全扔了,他对于王牧尘的明褒暗讽丝毫不知情,甚至还美滋滋地朝王牧尘道谢称谢谢肯定他的化妆术。 拜托,兄弟。要我说,如果你的双商有你投入在医学方面的一半,那你也不至于注孤生了。 闲来无事,那帮小孩一窝蜂围上杨白沙问东问西去了,裴雅儒在为我治疗之余不忘跟王牧尘絮叨絮叨。“哎,对了。”,他端起我的下巴擦粉,“下一场比试是谁对谁啊?”他说着,粉擦在受伤的那块部分,冰冰凉凉,同样生疼得厉害。我刚想要以呲牙咧嘴来表示我的痛苦,且被裴雅儒暴力板正继续擦粉。 王牧尘没吭气。 杨白沙在我们对面出声了,他摸着下巴颏细细琢磨,道。“我记着的,好像是”,他敲手,“林尽染对秋立寒。” 我是不知道他们是谁。而王牧尘跟裴雅儒听后,表情变得玩味起来。“是他们啊。”,他们丝毫没有顾及到我的感受,遥遥相望,“这下可有意思了。” 不是,受累先跟我解释解释行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意外,你好 投胎是门技术活。 比如我原先那回,技术就不咋地。享受父母的爱还不到三年,全被大火付之一炬,唯一能称得上老天赏的仅有脸蛋跟智商,后来值得骄傲的资本完全是自己拼出来的。一个人在尘世中感受起起伏伏,跌跌落落,心却仍旧是冰凉冰凉的,甚至连“爱”这个字眼都不敢轻易碰触。 再比如我现在,虽然看起来很好,但其实还是投得不咋地。父母双亡,唯一能称得上血缘依靠的还是王牧尘这个一看就知道不靠谱的小舅。可我唯独能保证一件事,那就是我这次投胎绝对比上回要好,毕竟上回我只感受到人间的冷,而这次,我却能真真正正体验回人间冷暖。 然而还是没有秋立寒投得好。 这世界上总有一种人,跟积了八辈子祖德般,生来就是有钱人,含着金银玉石长大,长得还不赖,智商很高,走哪都有好人缘。这种一看就是言情小说标准男主配置的人不是没有,譬如方才说过的秋立寒。但他有点还不太一样,他是个中央空调的性子,对谁都温温柔柔的,生来就是个多情种。 说到这里,裴雅儒神秘莫测地托起下巴颏对我说。“他知道么。”,他晃了晃套着指环的食指,“江湖传言,跟他有绯闻的人不止一个然而真正能走在一起的没有一个”他把圆底大刷子塞进盒子里,转而拿出瓶褐色药瓶。 忽然眼前乍现张王牧尘放大的脸,我吓得差点捏拳砸上去了。“你遗漏了一个。”,他偏头冲裴雅儒说,“林尽染啊,他可是秋立寒的挚友。”王牧尘挑眼,裴雅儒愣了愣,随即噗呲笑出声。 “是啊。”裴雅儒莫名其妙地说。 不论怎么说,他们的交谈成功引起我的好奇心。我跟王牧尘说,我想去看看比试,他不让,原因是我刚比试就受伤成这副模样了,万一被波及到岂不是要半残。 练剑台没有保护屏,所以肯定会被波及。 没有为什么。 比武大会是不需要门票的,全凭自觉,若是想看自行去看便是,哪有为什么。不过去看的话是不会有任何安全保证的,这些所有人都知道,但由于参加比武大会的江湖侠客的鼎鼎大名,慕名前来的人自是管不得这些。而别离当初如此也只是说说,还是会顾及到他们悄咪咪上了符文,能登上鹤峰山的都是有能力自保的人,不能自保的全都被强行绕下山了。 意料之外的是,裴雅儒是先松口的那个。“没关系。”,他耸肩说道,“反正死不了,残不了的。”他这般说得云淡风轻,也这般肯定,万般无奈之下,王牧尘自然只能放我去看。 去得路上,裴雅儒还一探手就把我扽回来了。“别跑那么快,会绷开伤口的。唉,知道为什么王牧尘那小子松口吗?”,他对我认真地说,“因为我说过你会没事的,你就肯定会没事的。”此番话特别奇怪,我咀嚼良久,才意识到他语气里的自信,不由得扶额,结果碰到伤口,没忍住嗷了一声。 走在前面的人轻笑出声,裴雅儒叹声道。“跟你爸一样傻。”他对我留下这句摸不到头绪的话。 “我爸又怎么了?”我不解地说。 “他傻。”,裴雅儒顿了顿,苦笑不得地说,“太傻了。” 傻到什么程度呢? 傻到为了国家忘了自己的性命。 傻到为了天下所有人的阖家欢乐忘了自己的苦痛。 傻到为了实现理想,放弃了所有资产,孑然一身离开王宫,了无牵挂,白手起家,平尽全力,沾染满身尘土,独自闯出一片天地。 傻到为了挚爱的兄弟抛弃了原本属于他的王位。 傻到宁愿放弃存活的机会还爱人与孩子一个平安。 傻到,居然相信那个人,在江东自刎。 怎么说他的话太具有冲击力,搞得我好不容易明白过来他说得什么,却被紧接着的话愣在原地。随之我恍然,原来我爹的死因还有内幕,知道这个消息虽然我对这个便宜爹没什么感情,但依旧打心底感觉到冰冷与愤怒。 骨子里的恨喷涌而出,是止都止不住。 “原来我爸”我不禁喃喃。 闻言裴雅儒停下,转身而去细细打量我。“你”,他砸吧嘴,说,“真的很像杳清狂。”他们的评价都很一致,搞得我有点奇怪。 食指指尖指向鼻子。“你是指长得像么?”我问他。 猝不及防地,裴雅儒突然停下,我差点撞上去。“你觉得可能么?”,他看向我,挑眉,“看看你的脸,再看看王牧尘的脸,摸着良心说话。”我听从他的话,探手摸了摸左胸,没反应。 我的脸跟王牧尘的脸?我伸手摸了摸脸颊,结果摸下来一手的粉。 对于我的行为,裴雅儒顿时急了,高声说道。“别碰那粉!”,他一手拉住我的手腕,“知道我为了采那根草药有多费劲的么。”他的语气很急促,我本来是想把手放下的,他一拉住我手腕,反而又蹭了一手。 相顾无言,唯有泪两行。 按照裴雅儒生动形象的描述,那株药是叫无心莲,顾名思义,没有莲藕的莲花。没有莲藕象征着每株无心莲都是有定数的,开一朵,就少一朵,珍贵得很。而裴雅儒药库里的无心莲,是不远千里到牡丹亭亭主吴子钧处说了三天三夜没停歇的话,才要来的。 朵朵香气扑鼻的无心莲堆在裴雅儒面前。“快拿走吧,快拿走吧。”,吴子钧捂脸,“你可腻歪死我了。”他挥手命下人将裴雅儒带离他面前,裴雅儒方可欢天喜地地捧着无心莲离开了。 或许在其他方面,裴雅儒是做不到最好的。但在医学方面,他就算打破了头,磕碎了牙,也会做到最佳的。 这点我清楚的知道了。 听完他曲折离奇的故事后,我看了眼手里的粉。“那这个粉”我犹犹豫豫抬头,裴雅儒仿佛不愿再见到我一般,拉起我的手腕往前走。 “回来再补。”他忿忿地说。 总觉着他的语气听起来可委屈了,即便那是错觉,我也没心情管太多了,只得对他道歉。“我”字刚开个头,却被裴雅儒阻止。 “你可别说话了。”,他没回头,直直地向前方走,“我不想再多看见你一眼。” 好吧,那我不说话了。 不过片刻,传来声清楚地,头撞击硬物体表面的声音。 裴雅儒愤愤不平地看向我,我无辜地与他对视。“你让我别说话的啊。”,我冲他辩白道,“所以你没看见墙我看见了而你不许我说话,我只能不提醒你了你先前不是说不愿再看到我的么?”话未落,我瞧眼揉着前额的裴雅儒,还是良心过不去,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很疼吧?”我这话引起裴雅儒强烈不适,他暗自嘀咕果真很像,随即松手再牵手,带我走回练剑台下的观众席处。 走的时候人流太多,同行的人大多都分散了,王牧尘因为身份尊贵的关系早早回到上座好好呆着。但漠他们不知道在哪里,我到观众席是一眼看见苏舒跟汪禹晨他们,刚想上去打声招呼,却被裴雅儒拉住。 在作出反抗行为以前,我看清是裴雅儒,于是撒手了。“你可别再随便碰伤口了。”,裴雅儒的语气极为严肃认真,“知道么?”他拽起我的胳膊,出声问我,蓝灰色的虹膜在阳光的折射下水盈盈的,恍如悬挂夜幕的那道最璀璨的星河。 注视着他那双眼眸,纵然有再多脾气也发泄不出来,只得纳纳地点头,回应道。“嗯,嗯,知道啦。”我说道,再三保证下,裴雅儒总归撒手,那神情,跟迫于无奈放虎归山一般。捆住手臂的力气消失,我挣扎着由此落地,先是动动手腕,扭扭脖子,活动活动筋骨,然是奔向苏舒他们的方向。 远远的,苏舒明显也看见我了,朝我笑着点头,我回以他份笑容,顺势唤道:“叔!”听到这个昵称,苏舒近乎不可闻地抬眉,随即招手,招呼我到他旁边的空地。 旁边是步凝,艾青艾草姐弟,安御峰,在埋头估测战斗力的花想容,于花想容周围观摩的秦淮,以及在旁边为支持选手差点吵起来的朱涵跟尤心。我先给俩人一人一暴栗,对旁边有些受到惊吓的穿留仙裙的姑娘替他们道声对不住,随即强制他们安分地在座位上老老实实地坐着。 看见他俩还是不服气,且对我颇有微词,我欲揉太阳穴,忽然意识到额头的伤,只得坐在位子上,不禁自心底发出声仰天长叹。“安分点儿!”,我用内力对他们说,“要闹也要等故人归结束了再闹,现在周围都是外人。怎么?想丢人现眼啊?能不能回去在自己人面前丢人啊。”诚然,我这番话确实说得有点过,但我实在不理解他们。明明比汪禹晨年长那么多,为何连汪禹晨这个连话都捋不顺的奶娃娃都知道外人面前要脸的道理到了他俩那全然不知呢?这怕就不单单是“智商”“情商”几字能够概括的了。 然而这俩娃低声下气的模样令我不太好意思继续数落他们,即刻体型他们要闹也得收敛着点,别打扰他人就作罢了。转眼看去,苏舒眉眼弯弯,察觉到我的目光指了指台上。我瞧见他笑得着实开心,不由得心下一冷,由于好奇心过剩的缘故,顺从心中所想转目望去。 苏舒的笑点很奇怪,真的很奇怪,比性格跟块木头c活得好似苦行僧的安利师兄还奇怪。他对于笑话是没多大乐趣,对于冷笑话也笑不出来,看见他人的窘状第一反应也是上前帮忙。按理来说他这人无趣得很,基本上是没有笑点这概念的。 然而,他对着一只鸟笑了。 事情是这样子的。那天我跟他闲来无事饭后散步,散着散着就走到了踏歌路,也就是连接圣贤书院坐落的春山跟瑞阳山庄本庄的大道。期间偶然见只死雀,死雀毫无生还可能,基本敲定死绝了,苏舒跟我本欲说尽尽人道进行下急救以免良心不安,不料这恰恰加快了麻雀两腿一蹬了无生机的速度。随后,苏舒目睹躺在地面的稚雀抽搐着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全程,低头,些许碎发挡住脸颊,导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肩膀一耸一耸的,幅度很大。本来说我还怕他就此有什么心理阴影,凑近看去,没料到苏舒笑得可开心了。 而正主对我内心的波澜毫无知觉,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没多疑心地问道。“怎么了么?”苏舒把这个原本应是我的问题甩给我,我复杂得紧,挠了挠头,张了张口,还是说不出所以然来。 本就听苏幕遮说过,他哥笑点极其怪异,令人感受到十足的不舒服。这小子说得正儿八经,当初我还以为他这是又想搞起排挤苏舒的苗头,赶紧再次以前打断他,把话题循循善诱地引导到正确且有营养的方向上去。估计是第一面印象太差的缘故,以至于我未曾想过这孩子讲的是真话这个可能性。 其实我早该从苏舒那超乎他年龄的处世态度看出,此小孩绝对不同寻常。 好吧,事实上但漠比他还奇怪。但我先不说但漠这个做起事来就从来没打算让人理解的小鬼,先说说相对于但漠要能理解些的苏舒。 “不是生命在你眼前流逝”,我思考了一下措辞,方可继续说道,“你就没什么反应么?” 这回二丈和尚摸不清头脑的人换成苏舒了,他的脸上带着我所熟悉的茫然不知。“嗯?难道还要能够有什么反应的么?”苏舒反问我,看他表情理应是真的困惑。 无话可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能试探地朝苏舒询问出声道。“悲伤?”尽量把语气放轻,显得不那么带有质问意味。 然则基于我的询问,苏舒蹙眉,更加困惑了,不过我想他知道我是代指的谁。“悲伤?为什么?它都已经死了啊?”,他问得很急,基本上句未完下句就接上去了,“再说了它又跟我毫无瓜葛,我为什么要感觉到悲伤?单单为它?”他问得比较颠三倒四,我能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不知道他只在问我还是问别的什么了。 然而对于他问得问题,我沉默了。 我不能强逼任何一个人的价值观跟我处于同一条线上,这太残忍了,也太自私了。“你要是觉得这样没有问题那就随你心意行吧。”,我叹口气,“你快把我说糊涂了。”最后这句是实话,我哭笑不得地摇头,苏舒听后欲张嘴,终究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舒很温柔,真的很温柔;苏舒很可靠,真的很可靠;苏舒很礼貌,真的很君子。苏舒爱画圈,苏舒的温柔是有底线的。他非常实在,做不到的事情在一开始就不会答应下来,答应下来就绝对会做到,同时他从不会辜负任何人的信任。苏舒礼貌到什么程度礼貌到看起来温文尔雅,亲切感十足,其实只要换一个角度考虑就疏离得很的人。 这些在日渐相处中我逐渐都摸索清楚了。唯独就笑点这事,直到最后我也没搞明白他的笑点到底是在哪个点上。 可惜,最后周围也没了可以询问的人了。 台上穿得黄橙橙的是秋立寒,穿得黑不溜秋的是林尽染,这是苏舒告诉我的。我抬眼看去时,这两人处于干架正酣的时候,突然一颗石子自人群中扔向练剑台,安利师兄离得近,眼疾手快地用断尘剑阻止往前再近一步,饶是这般依旧打扰到台上打斗的两个人。方向是冲秋立寒去的,秋立寒是背对石子的,所以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件事,而处于他对面的林尽染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关键有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安利师兄练剑的时候有个不太好的习惯,他习惯卡在机会来临的时候,就喜欢那种一瞬间抓住机会反扑的刺激。这人吧,闷管了,就会乐于从平静的生活中寻刺激,安利师兄也不例外。 往常他这番行为会被看作翻盘的契机,然则在当时林尽染的眼里我觉得他当时差点骂娘。 石子来袭的时候,林尽染大约因为条件反射的关系,立刻持剑劈上前,一扫方才的淡然。安利师兄知情,我们这些坐台下的知情,但秋立寒不知情啊。他一用狠劲,秋立寒以为他要动杀意,马上随时等待反击。结果没等林尽染到达地点,安利师兄就眼疾手快地把石子打回去了,毫不知情的秋立寒就习惯性地抵挡了,林尽染刹不住车,直直地撞上去了,看血流的地方,貌似是刺在心脏处。 惨兮兮,真是惨兮兮,黑衣服都被他的血侵染成玄色了。 话说他的出血量这么多,莫不是被秋立寒失手砍上了动脉? 那还真是惨啊。 不说冷嘲热讽话了,那位仁兄如此的惨烈,他的好挚友差点当场疯掉。还好娄祝师尊够给力,瞬间到他面前,两指捏诀,指尖抵在秋立寒的前额,秋立寒向后仰,抱着林尽染躺倒在地面。听那动静,我没忍住摸了摸后脑勺。娄祝师尊甩袖负手,对台下众多吃瓜观众冷冷道此事定会还大家一个交代,比武大会继续。他挥袖而去,我这才意识到安瑾锋早就自原地不见,而报场的人转为安蕾昕师姐。 “第二场,苏蓉对阿七,双方选手请上场。” 哦,苏蓉跟阿七 等会,苏蓉跟阿七? 他们居然敢参加故人归?居然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也对。故人归鱼龙混杂,况且时间过去那么久,兴许即便认出他们也不记得了。 故人相见,我还是分外激动的,在座位上坐立难安,抻长脖子就为看他们从哪里上来,他们如今模样便否。等了许久,不见人迹,安蕾昕师姐迫于无奈只能再报了一遍,而人依旧未能到场。此时安利师兄收剑跟安蕾昕师姐以眼神示意,安蕾昕师姐心领神会地让位,安利师兄凭他身上的低气压勉强压抑住台下的纷乱,何况安思逸长老继承了瑞阳山的传统——特别护犊子,怎会看得自家大徒弟受轻视?把持住度,将内力释放些许,不动声色地为安利师兄营造一种独有的压力。 先拱手,安利师兄抱拳行礼。“恳请诸位安静片刻,我有事相报。”,固然他说的话恭恭敬敬,他的语气可实在称不得礼貌,冷漠至极,那眼神,那语气,跟像在场皆是欠他八百万银条的负债人般,“此场比试的选手皆去一同自愿帮忙,由此,上不了场,直接跳下一场,请见谅。下一场”最后的话安利师兄连掩饰一下,甚至打算用些形容词跟敬语润色的心都没有。 幸亏他还记得要给安蕾昕师姐留话口,安蕾昕师姐闻言立刻站上安利师兄不久前站上的位置,朗声说。“下一场的选手。”,她清咳出声,继续说,“有请选手裴画扇跟朝思暮上场。”安蕾昕师姐说完,等待选手确是已经踏上练剑台后,她才徐徐离开。 倒挺好奇传说中的裴画扇长得是什么样,直到目光顺大流落在那位身着紫色劲装的姑娘身上,就移不开眼了。裴画扇就是她,原因在于占满她右肩的工笔裴字。裴画扇系得高马尾,长相带有种莫名其妙想盯着她看的魔力,身材不错,由于是劲装的关系把她的曲线勾勒的很完美。而即将跟她对持的朝思暮,是位道长,道长穿青衫,道长绑发冠,道长蹬云鞋,道长手里拿的不是拂尘是把剑,剑柄挂着流苏。流苏偏蓝色,是那种一看就感觉后颈一凉的色调。 双方上场,三根香依次点上。上场时按江湖道义,先互相行礼以示尊敬,随即银光乍现,兴许是打算开战了,见状我差点兴奋地一拍大腿。桃花落还是当初王牧尘跟我形容的模样,靠近剑柄处的地方隐隐约约刻有一个落字,朝思暮的佩剑我不太清楚,但剑身线条很流畅,看起来很舒服就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我饿了,想吃肉 荣锦轩的饭菜反响向来不错,公孙大娘的手艺绝对信得过。此时此刻,荣锦轩的佳肴陆续被摆上桌,菜香弥漫于整堂空气,实在令人食指大动。除了为比武大会的成功开办而开心外,公孙大娘这般大手笔也为了庆祝她的妹妹,公孙书情的回家。公孙书情是比公孙大娘小十三岁的胞妹,因为年龄跨度有点过于大,公孙大娘向来视她为闺女宠爱 好吧,是溺爱。 溺爱的结果就是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祖宗到处惹是生非,招蜂引蝶,极少有时候会消停的。得亏她拜入瑞阳山庄安思逸长老门下,安思逸长老护犊子,再算上公孙书情修为与内力不低,生得七窍玲珑之心,倒没栽过。 曾对这位师姐有所耳闻,如今这位祖宗回到瑞阳山庄,自然先是看望心心念念自己的胞姐,我们当然在故人归庆典没见着她。走进荣锦轩大堂,我们大抵是最早到的一批人,荣锦轩还是冷清得很。踏上地板,直视而望,好巧不巧撞见有个长相神似公孙大娘的姑娘自背后双手环腰抱紧公孙大娘,下巴靠在公孙大娘的肩膀,嘴唇动了动,似是再倾诉着什么。 忘了提,相传与公孙大娘溺爱公孙书情的爱相对等的,公孙书情相当照顾她的这位在世界上唯一的血亲。 还得再多嘴说一句,公孙两姐妹的情况与大家都差不多,父母双亡,家族分崩离析,目前能够做为依靠的只有彼此,固然感情至深。我是这么想的,别人就不知道了,反正谁是谁一眼都能看出来,索性自然而然地上前与她们打声招呼,再落座。公孙大娘朝我笑笑,小幅度地戳上公孙书情的腰部,公孙书情嗷了一声跳开,这才撒手。 旁边热热闹闹地,公孙大娘在后厨忙活了一上午——瑞阳山庄提供给来参加比武大会选手的饭食是免费的,她没心思去看比武大会到底怎样。拉着公孙书情坐到我们身边,公孙书情并不似传说中那般不好相处,她朝我们笑了笑,嘴角两边出现两个甜甜的酒窝。 到了位子,公孙大娘兴奋地对我们问出声。“呐呐,快说说,比武大会怎么样了?”她栗色的虹膜在阳光映衬下显得颜色偏淡,仿佛还在泛着水色。 正欲开口,旁边的公孙书情突然嗤之以鼻道。“肯定还是那样呗。”,她拽着公孙大娘的衣角说,“姐姐,我的好姐姐,我好久才回来一趟,你就一点儿都不在意我么?居然只关注比武大会而已”她说的委屈巴巴,也掩饰不了她打断我说话的事实。 一时间,我颇为尴尬,公孙大娘闻言看上去也挺无奈的。公孙书情兴许察觉到公孙大娘情绪的变化,抬头浅叹口气,随即朝我莞尔一笑,眼角的泪痣由此变得生动。“好吧,好吧,我不打扰你们了。”公孙书情耸肩摊手,拿走桌面的那把陌生的佩剑后,挥了挥手。 听后我惊觉不对味道,公孙大娘立即起身拉住公孙书情,忙问道。“怎么了这是。”,话音很是急促,“你这才刚回来,就有是去哪里?”公孙大娘问得声音都颤了,公孙书情就绷不住了,直接转身抱住公孙大娘连声安慰:“好啦,好啦,我这次回来还没打算离开瑞阳山啦。”她说得清淡,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公孙大娘的背。 其实我总觉得,真正面对公孙书情时,公孙大娘更像她们之中小了十三岁的妹妹。“那你去哪里?”公孙大娘抬头问公孙书情,从我的角度来看,看不到公孙大娘的表情,只能见到公孙书情愣了一下,随即盛了满腔温柔的眼神。 然而公孙书情并没有正面回答公孙大娘的问题,她只是一昧道。“不会离开瑞阳山的啦。”公孙大娘好歹也是大她十三的人,岂会被她轻而易举忽悠了去?不过眨眼间,就抓住公孙书情话中的重点。 不过我也知道,然而我很机敏地没有说出口,更趁但漠嘴欠以前赶紧捂住他的嘴。 再多的溺爱,公孙大娘多少还是了解她这个不听话的妹妹的心性的。“你这阶段来的时间”,公孙大娘歪头思考片刻,“是为故人归?若是故人归比武大会。”最后一句话公孙大娘说得极其肯定,公孙书情挑眉,目光自公孙大娘的肩膀看向我们这边,我福至心灵地摇了摇头,顺便捂住汪禹晨的嘴。 此话落地,公孙书情叹出口气,缓缓道。“是,也不是。”她把话说得神神叨叨,听得也令人颠三倒四,然而我却在一瞬间福至心灵。 没憋住,扬声说道。“碧落?”我不禁抬眼看向复杂的公孙书情,公孙书情盯住我不到片刻,目光转而落在别处。我跟随她的视线,发现她注视的是对于我们突如其来的变化而感觉到茫然不解的苏舒,当即恍然大悟,心里不禁泛起涩意。 闻声,容是公孙大娘也不紧失声说道。“你怎么知道”,公孙大娘也随我们看向苏舒,苏舒猛地蹙眉,她就跟触了电般的,迅速收回视线,目不转睛地注视我,“你算了。”她轻叹,拍了拍公孙书情的肩膀。 “你去吧。”,公孙大娘叹道,“点到为止,别伤了自己就行。” 这方松口,公孙书情看眼苏舒,就快速低声道别,持剑走出荣锦轩,再混入荣锦轩外的人群中已然不见。公孙大娘转身用内力对我说。“是安瑾锋那小子多嘴,他跟你说的吧,是或否,点头即可。”我闻声点头,公孙大娘垂眸,似是放松口气,又似放下了担子。 不过这般失魂落魄也不到片刻就恢复常状,拉开椅子坐在位子上,双手托着下巴。她看我们,我们面面相觑,全然不好意思对着佳肴下筷子。公孙大娘只朝我们浅笑吟吟。“来吧。”,她对我们说道,“来说说比武大会发生了什么吧。”她垂眸,扇形睫毛恍若蝴蝶的翅膀,在脸颊打下小小一道阴影。 杨白沙跟我的对决无需多说,下了练剑台以后,杨白沙说什么都要带我去义气堂拜把子,我本着多个朋友少个敌人的心刚打算去,被裴雅儒扽回来了,美其名曰怕我失手又把脸上的药粉给擦掉了。秋立寒跟林尽染的比试在林尽染受伤时就已结束,苏蓉与阿七帮安瑾锋找蓄意栽赃瑞阳山庄的谋犯了,剩下能讲的只有从裴画扇和那位朝思暮道长的对决开始了。 听见这两个名字,公孙大娘的诧异不小。“裴画扇?”,她颔额,“乙丑的亲传徒弟?”公孙大娘这般问道,我歪头想了想,补充道。 “也是唯一的徒弟。”我提醒她道。 花想容放下筷子,把嘴里还滴油的红烧肉嚼碎喂进肚子里去。“啊啦,原来那个人叫朝思暮的么?”,他用纸巾细细擦嘴角,“那他的佩剑呢?”他问的人不是我,而是我旁边的公孙大娘。 话刚说完,公孙大娘托下巴细细思索道。“他的佩剑是他师父玄德真人送的,名字好像叫”,公孙大娘歪头想了想,才肯定道,“笑苍生。我记得他好像那时是这么说的。”公孙大娘说完后极其自然地用筷子挑起块鲫鱼肚皮的嫩肉往嘴里塞,看得我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不禁探手埋头用筷子往嘴里扒拉米饭。 听后吃得正欢畅的尤心放下碗筷,分外不理解地问道。“笑苍生?”,他撇嘴评价道,“听起来就不像是道人能会起的。”他说罢,公孙大娘不知想起什么好事,捂嘴轻笑出声。 在场的人不禁把视线转而落在她身上,公孙大娘笑过松手,朝我们摆摆手淡然道。“还真是。”,她冲尤心点头应道,“不过这还是朝思暮自己起的呢。” 尤心的表情很奇怪,在他滔滔不绝地说话以前,我弱弱地伸出手。“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我看向公孙大娘说道,“为什么你会知道得那么多事情呢?”除了必要以外,我一向不会特意去管我的语气,公孙大娘听完我说的话后,手于半空滞留片刻,方堪堪收手。 收手后,她也不打算吃了,直接把筷子平放在碗沿上。“有没有人曾经跟你说过。”,她挑眼对我说,“你这性格很容易娶不到媳妇儿的。”她的语气非同寻常,偏向公孙书情,句尾带上了般的上扬。 这话来得猝不及防,令我登然想起小时候疯子指着我鼻尖说的话,再令我想起屡战屡败的相亲,蓦然升起略带无可奈何的情绪。“好吧,好吧。”,我自嘲地说,“那就让我彻彻底底地当回‘孤家寡人’吧。”说完我觉得自己喉头有点发苦,端起汤碗,对着碗里热气消散过半的银耳莲子羹对干半碗。 身边的姑娘理应听出我话里的不对劲,这并不意外,毕竟我未曾刻意隐藏过。“对不起。”,公孙大娘纳纳地对我说道,“但你知道我不是也没有那个意思的而且这话也不能轻易说出口,让王牧尘听见不好。”她说的诚恳,我明白她也不过是无心之言,索性摆手表示并不在意,老神在在地夹起煮得烂熟烂熟的牛肉塞进口。 牛肉入口即化,肉味混合着调料的香气与土豆朴实的麻甜在味蕾共舞,这种滋味实在使人沉沦于此。我吃过一块就停不下来,立刻往肉上再插一筷子,刚打算丢进自己嘴里,瞟眼可怜巴巴,努力够也够不到的汪禹晨,再扫眼筷子上的肉。索性直接把肉扔进汪禹晨的饭碗里,揉了揉他的脑袋,再费力够去第三块。 欲塞进嘴里,却被公孙大娘接下来的话差点呛到嗓子眼。“至于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公孙大娘笑意盈盈地说道,“因为我认识他们啊。”她说完,我就没忍住,差点把肉扔进气管里。 转念一想,想起王牧尘跟裴雅儒的相识,想起安瑾锋絮絮叨叨娓娓道来的故事,想起江湖上任谁都能打声招呼的胡绛源,倒也不奇怪了。这兴许就是,所谓的“大佬之间是互相认识”的意思,我在心里暗戳戳下了定义,反而由此坦荡不少。 “那裴画扇跟朝思暮的比试” “且听我娓娓道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笑苍生,你好 裴画扇对上朝思暮,可正谓是天雷勾地火,哄了隆咚哄哩隆扯远了,不过他们打得的确足够精彩,一扫前两场的尴尬。 桃花落是软剑,用好了可为千变万化,用得不好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很不幸又很幸运,裴画扇是前者。笑苍生是利剑,只是单纯的凌厉,不像桃花落,对于剑术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要求,但要论是用剑的熟练程度,怕是不低于桃花落。 朝思暮是个实在人,对上裴画扇没有任何打算退让的意思,也许这正是应了比武大会开办时的宗旨——无所谓人人有别,无所谓每个人的阶级地位。有实力,来;没实力,滚。兴许正是这般单纯的作为,才成功吸引这群不要命只求与众多大侠互相切磋较量的疯子。 然而裴画扇丝毫不介意朝思暮出手没个轻重,甚至她看起来很开心,棋逢对手的兴奋,我是能够理解的。利刃相击,与空中撞出火花来,两人双双以脚跟点步迅速退去,并且互相以内力于期间袭击。 自然全数躲过,固然如此,他们的实力相差不大,于是就造成了即便全身而退,身上也难免有伤口的情况。朝思暮倒没什么,裴画扇穿得是劲装,多少还是有些麻烦的。朝思暮见状偏头不再看裴画扇,而是直接把外袍脱下,凭借感知扔到裴画扇手中。裴画扇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吭气,豪爽地接住谢过,即后穿好,打理好各种边角,确定不会干扰到她的动作后,他们才同时再次扑上去厮杀于一起。 桃花落在即将正面抵住笑苍生的时候,突然大幅度弯曲,擦着笑苍生的剑身直往朝思暮而去。朝思暮见状当机立断地立刻收招,顾不得甚么“内力倒流冲突穴位”甚么“反噬”,反手以笑苍生相抵。裴画扇瞧他抵挡竟是不恼,轻笑出声动腕,桃花落堪堪转弯,才勉强没有跟传说中的利剑笑苍生起正面冲突。 依公孙大娘所言,笑苍生,是玄德真人为了庆贺亲亲徒弟朝思暮出师,特地亲身前往黑暗谷历经千辛万苦取出的三斤精铁打造。本是如此打算的,然则彼时彼刻恰好玄德真人的师弟太清散人云游至此,太清散人得知自家师侄到了出师的时候,且得知玄德真人要亲手打造柄绝世好剑赠予徒弟出师,遂,打积梦石中取出块天降陨石中取出的玄铁送给玄德真人。“就融了做武器吧,反正这孩子在我手里也没用,白白得占地也委屈它。”,太清散人摇了摇蒲扇,“也算尽了份我作为师叔的心意。”故此,此块玄铁便融入精铁中去,经过七七四十九天,锻出把未来极其著名的利剑笑苍生。 笑苍生通体漆黑,剑鞘也是黑的,剑柄偏向玄色,剑柄尾部绑着流苏,流苏是淡蓝色的,流苏的名字叫无敌,是出师时太清散人送他的。笑苍生交给朝思暮时,本是没有名字的,玄德真人就对朝思暮说:“这柄剑为出师礼,自此以后,你必定会经历众多风雨,然而要时刻谨记,青山出来的弟子不能叫人家耻笑了去。好了,你给你的佩剑取个名字吧。”原本这些话不过是每个师父送爱徒出师都会说的话,倒没有什么。 谁能料到,那个时候朝思暮的年龄太小了,连青春期都没过去。原本拿到师父与师叔所赠送的出师礼就足够兴奋的了,再侧耳恭听着师父在他眼里苦口婆心的话,心情顿时复杂不少。就有了双手接剑的朝思暮双膝跪地冲玄德真人磕头这一出,玄德真人尽管表面上没什么表示,私下太清散人跟我说,当时可把他师兄激动坏了那么激动到什么程度呢?我来形容一下,你们听过《命运交响曲》吧?就是贝多芬的那首。大抵当时玄德真人原本古井无波的内心就如同演奏了一场《命运交响曲》,不过转瞬之间,“古井”化为“汪洋大海”,那叫一个波澜壮阔c惊涛骇浪。 “谁让我师兄是第一次收徒,也是唯一一次。”,太清散人抱着酒坛打了个酒嗝,“他可宝贝着呢,生怕他的宝贝徒弟走上他走过的不归路,连出师后三年都被我师兄保护着” 三年后,朝思暮出现在鹤峰山的练剑台,初次参加比武大会,一战成名。有了名气,挑战的人就多了;挑战的人多了,也就开始逐渐有了好友跟仇敌。都是闯荡江湖必经之路,见到朝思暮安然无恙后,玄德真人放心了,松开欲偷袭朝思暮的人的衣领,被路过的太清散人抓去喝酒了。 而为笑苍生取名,就在朝思暮即将出师的时候。“尘世太多苦痛,天下苍生何有能够自在逍遥之辈?”,朝思暮郑重其事地朗声道,“笑苍天,苍天终有道;笑众生,奔波劳碌一生,居然悟不得真道它便叫笑苍生吧。”于是,笑苍生的名字就这么被敲定了下来。 多年以后,我再遇上朝思暮,朝思暮转身看向我,由于迎着光的关系,他怀里的那柄利剑剑身反映的光芒险些晃瞎我的眼。“你为何执剑?”朝思暮垂眸看向我,轻声问道。此时我正狼狈的靠在树干,只能费力看到他因风吹动的衣袍一角。 目光落在层层衣服下白袍子上印的丹顶鹤暗纹,心下了然眼前是谁。“你又为何守道?”我笑着问他,眉骨受伤部位流的血流因为动了动眼睑的关系流得更凶了,甚至已经滴进眼眶里,眼睛刺激得生疼。 听到我的问题,朝思暮似乎转身,面朝夕阳伫立在我面前,无敌因此仿佛被蒙了层血雾般的,映出不正常的血红色。“为守护天下苍生。”他慨叹道,声音还是那般冷冰冰的。 “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么。” 仍旧背对着我,他只留给我道萧瑟的背影。“你为何执剑。”朝思暮偏头,我依稀能看见他的鼻尖。 “我可没你那般高尚。”,我不由得摇头苦笑,“为守护我所在意的所有。” “只是这样?”他的声音还是那般平静似水。 无力支撑身体,我干脆任凭自身依靠在树干,轻声喘息。我对朝思暮点了点头,即刻意识到他是看不见的,一时间感觉有点尴尬,索性就开口冲朝思暮说道。“就是这样。”我肯定道,嗓子由于久未进水的关系显得略沙哑。 意料之外,本来我都准备好承受番朝思暮的数落了,数落我没有远大志向还搞出这么大事情,数落我做事不经思考认死理没脑子,谁成想,他只是淡笑着轻晃脑袋。“真有你的风格,王烨不,现在应该不叫‘王烨’了算了,反正是我徒弟,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朝思暮未纠结太久,感慨万千地发出声深沉的叹息,说道,“这倒也潇洒,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可惜了。”他后面好像还说了什么,可惜我当时耳鸣得厉害,感觉每动一下,全身的骨架都会在嘎吱作响,没心情再听下去。 记得最深的,也是他最末尾说得那句话。“然而如果我要不这么做就不会成为现在的‘朝思暮’了。”,他似乎转身扫了眼我,“我放你走,此后贫道不再认识‘王烨’,也从未在黑暗谷收过‘王烨’为徒,更未见过‘王烨’这个人。”我能感觉到朝思暮走到我面前,把一瓶小药塞进我的怀里。我迷迷蒙蒙地摸了摸,应该是“白骨还魂”,就是能够令人死而复生的药丸,掂量药瓶,听见小瓷瓶里传来好多药丸挤在一起咕噜的杂音,不禁露出笑容。 我的师父们啊,怎么各个都是大傲娇呢? “这谁知道。”,艾青一把从我手中夺走酒壶,一饮而尽,“估计你就那命呗,赖得了谁?啧,这酒太冷了,不好喝。”素手随便一扔,便将在外面上千两银子都未必能买的玉壶跟千金难买的冷酒扔在地上,酒液入地,地吞没了酒溅出的浊液。 看着她这般洒脱不羁的模样,我倒真生不起气来,托腮眯了眯眼。“冷酒入喉,烧得胃暖暖的,心也暖暖的,不那么冷了。”我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酒杯里的浊酒有些许撒出来。 艾青听后冷呵一声,随后就没了话音。我正寻思这位公主怎么突然不吭气了,翻了翻眼睑,抬眼看去,公主本人早已趴在石桌上,捏着酒杯嘴里念念有词“阿草”“步凝”等我所熟悉的人名。若说有气,肯定是不可能的。见此我揉着太阳穴起身,把外套脱下盖在她双肩。凛冽的冷风吹进衣服缝,倒把我冻清醒了,我招出壶温酒,就着清冷的月光,具备同孤影共饮。 后悔么?曾经有人问我。 不悔。他们以此话回应。 他们不悔,我怎敢去有心思后悔。我晃荡着脑袋,醉醺醺地回答道,睁开眼,恍若透过干净粗陋的木桌,看见的是他们每个人恨不得拔高声音将话冲破天际的“入丽饶,未曾悔”。每每回忆起那几幕,耳根还会隐隐发疼,却不由地自心底漫上喉头的苦涩。 他们不悔,我能有什么资格后悔过去发生的一切。 剑气凌厉至极,我按住汪禹晨在怀里往后趴,这才勉强算是躲过被剑气无辜牵连的惨剧。身后的人只知道不是苏舒他们。确定余波已散,我试探地眯眼扫过周围,眼前的胸口有道明明晃晃还正往下滴血的血痕,骇得我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皆起。我下意识抬头看,正好目睹那位脸上有一道的大汉咳出一口血,那位大汉用袖子一抹嘴角的血流,打积梦石里招出小袋气味浓烈刺鼻的药粉。我猜那袋药粉里是止血粉,根据在于那位大汉拆开纸袋子后将袋子里的药粉拍在胸口,全程就皱了皱眉,其他根本没有二话,连痛呼都不带一声的。 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 环顾四周,确定没有问题了。我才放心起身拉起汪禹晨,汪禹晨嗦愣着手指冷冷地瞟眼我,我纳闷这孩子到底跟谁学的,只听身后传来声沉闷地笑声。不满地转身打算数落,谁料那笑声的主人竟然是那位大汉,寻思我若没有摁下去汪禹晨,估计受伤的是我了,就没了气话。“对不起。”,秉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态度,我诚恳地道歉,“如果我不躲的话,您就不会受伤了。这位侠士,需要我给您报销医药费么?”虽然我没多少钱,但是报销一个人医药费的钱我还是能出的。 那位大汉被我此番言论听得连连挑眉不止,他听完后豪迈地摆手,人跟笑声一样憨厚。“不成事,不成事,毕竟你不躲受伤的得是你了,不赖你。”,他继而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大侠,不过一介莽夫,撑不起尊称相逢一场皆是缘,我叫楚狂,这位小友,你姓甚名谁啊?”楚狂这名字倒挺配他的,楚狂挠了挠头,我盯着他的双眸,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然而这差点脱口而出的念头被我压得死死的。 盯着楚狂干净的双眸,我同样回以礼貌的笑容,伸出手。“我姓王名烨,刚才多有得罪,见谅了。”此话落下,楚狂很明显地愣神片刻,俄而笑得特别老实地握上我的手摇了摇。 猜出来我的身份也不奇怪,谁让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藏,倒是楚狂,他的真实身份若真是我想象的那般,那可就刺激了。“江湖偶遇实属不易。”,楚狂抬眸,他的眼眸是那种桃花眼眼角略微上扬c双眼皮贼拉明显的眼形,我想若是他脸上没有一寸半长度的疤痕,兴许又是个在丽饶全国赫赫有名的芳心纵火犯,“不如交个朋友。”他垂眸,我歪头想了想,觉得这提议对我没有坏处,于是就答应了。 旁边的汪禹晨神情不太正常,他拽了拽我的衣角,我俯身侧耳细听他要说的话。“楚家”,他瞄眼楚狂,抿唇继续说道,“是那个楚家么?”他问完似乎生怕楚狂发现他在本尊面前诽腹人家,说完后缩了缩脖子,赶忙安生地坐回原位不再乱动。 自从丽饶之国政变后,原本的九大家为主c各大名派为辅的格局彻底被打乱。原先尽管前几排名一直都是你家下来我家上,但总归还是固定的那几个。直到丽饶之国政变,九大家族其中有五个以上基本被灭族,剩下的残的残,弱的弱,真正撑过来那段混乱日子的没几个,而确实混到巅峰的只有钱家。丽饶之国政变后期,后起之秀后来居上,大抵围绕燕c韩c周c齐c秦c韩c楚c魏c王c钱几大家族了,其中魏家因为避免不必要的问题,已经从“魏”姓更变为“尉”姓了。 战争,毁掉了一些人,同样成就了一些人。 其实汪禹晨的疑心不无道理,原先的九大家族在丽饶之国政变前都是一手遮天的,丝毫不给其他小家族昌盛的机会,基本就是被压着走。而如今九大家族多是不复当初盛景了,楚家这些最初的小生意家族在不经意间已经根盘错乱至砍不断理还乱的地步,加上打压家族的家仇,九大家族很难掺合到如今家族里了。连魏家都打前大家长魏式微战死后,为了委曲求全融入先今几大家族内部,把姓氏给改了,更无需说其他几大家族。也就是钱家跟王家有点骨气,尤其是王牧尘这小子,接下来我要点名来说一下他。王牧尘从小就傲慢得很,长到如今更是接受不了折辱自尊苟延残喘的活法,王家能有如今的地位,不得不说,还真全都是靠他一人撑到现在的,天知道这孩子哪里来的毅力,死都是宁愿打碎牙齿血吞的,也不愿意闷哼一声的。 而楚家也是当年倍受打压的对象之一,钱家一向不愿意掺合热闹,就没多少事乐得全身清。王家不是这样,家族脉系比较老,难免会出来一个两个狂妄得不得了的大家长,其他家族也不是没有,这些大家长窜合在一起,互相交流交换意见,由此就有稳固地位打压新诞生的家族这出。不得不说,也就是太闲了,权利的味道太美好,才促成这番局面。而后来,各大家族多少都有大家长陆续为先人错误赎罪的情况,什么捐钱建设啊,什么扶持资助啊,然而主要目的还是扶持个傀儡出来。其他家族心里明白得跟明镜似的,怎会答应这事,何况他们早在重点打压的时候就已经抱团了,分裂不得。对于九大家族还是算颇为苦手的,可有人在此时发声,说不过蝼蚁之辈,做不出何等大事,翻起多大的浪。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却不乏有自我催眠的人,于是他们就放弃继续攻略新九大家族,这就间接埋下了引爆地雷的引擎。 如今,这引擎被撬开了。 免不了被针对,钱家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没有几个没心眼的上去咬。剩下的八大家族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人呢。仗势欺人的不少,然而因为王家真正的嫡系只有我跟王牧尘的缘故,看起来很好欺负的软柿子只有我,而我一直都被王牧尘保护的很好,因此没多少机会接触到熟悉的欺凌事件。 这些刚会说话的婴儿都明白,何况汪禹晨呢。所以汪禹晨这小子也是担心我的安危,生怕我被楚狂骗走给生撕活剥了,我拍了拍他脑袋,露出安慰性质的微笑。“没事的。”,我对汪禹晨安抚道,“你师父像是那么好欺负的人么。” 再说了,楚家嫡系一脉据说都是长得很精明的那种人,楚狂一看就是东北来的糙汉,怎么可能跟楚家联系到一起的。而且就算楚狂是楚家的人又能对我怎样,我在瑞阳山庄,可是娄祝师尊的地盘,往大了说可是在王牧尘的眼皮子底下,哪里有胆动手。若真动手还不一定谁输谁赢,怂个巴拉拉能量。 倏忽间,耳边蓦然掠过一道风,我诧异,差点当即拔剑出鞘。随后楚狂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块石子,苏舒神情一沉,站在练剑台旁的安利师兄抱剑抿唇不语。这是故意搞事啊,我托手摸着下巴颏,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偷袭,怕不是有人故意要搞瑞阳山庄。往小了说是搞瑞阳山庄,往大了说,我移眸瞧眼端坐在主座的几人,思索中心下已有几分较量。 练剑台上裴画扇跟朝思暮仍旧在打得正酣,香炉里的三根香跟前场林尽染与秋立寒的比试被打断的时间相同,看来接下来我得去看看那三根香了,我暗自嘀咕。桃花落一剑带有划破空气的气势,笑苍生迅速抵挡,裴画扇扬起唇角展露自信的笑容,朝思暮立即反手握住剑柄。随之桃花落出乎意料地直刺朝思暮左肩,朝思暮当即握住笑苍生抵挡,反应及时,桃花落剑刃勉强划破朝思暮左肩的衣料,并未往深半寸,剑刃被笑苍生抵得死死地。裴画扇不恋战,立即跳开,踏步的同时向朝思暮甩出一击漂亮的“影剑惊鸿”,朝思暮一改前期以守为攻的作战风格,见“影剑惊鸿”即将到位,马上使出“真元华闪”以攻为守。 一时间,剑对剑,人对人,实打实地击出道火花。“漂亮。”我不由得低声暗叹,却只敢小声。 不为什么,比武大会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除非结束,否则在双方选手比试过程中,不得有掌声之类会扰乱选手的杂声发出。这规矩大手好评,落在现实执行仍然实属麻烦,因为不论比试再精彩c不论有再多的赞叹,只能憋肚子里,或者当场压抑着音量小声,实在太憋屈了。 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叹气,随后精神抖擞地继续期待朝思暮跟裴画扇精彩纷呈的对决。刀光剑影间,人影快速移动,招式你来我往,未免有看模糊的地方。纵使太多怨念,只能把万千话语咽下肚,绷紧神经,仿佛在台上比试的不止是他俩,还有我们这些在台下吃瓜的群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遇上,鲛人 不出意外,终究还是裴画扇落败,原因在于她这是出师后第一次与陌生人实战,故此落败也丝毫不可惜。反倒这场比试让她声名鹊起,“桃花落,裴画扇”这六个字终还是在丽饶之国远传八方,被江湖人津津乐道。朝思暮即便赢了,态度也是恭恭敬敬的,互相以抱拳还礼。 “这朝思暮”,楚狂沉吟片刻,失笑道,“有意思。” 这话说得奇怪,但对于他的话外之意,我并不否认。“青山玄德真人的亲传徒弟。”,我托着下巴说道,“这层身份就够保他一世无忧。”然而却不止这般浅显,我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应龙玄玉上,玄玉玉佩于阳光下映出来好看的光泽。 兴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热切的关系,朝思暮立起脊椎后,转身隔着层层人群看向我。感谢当时我的反应力,我对他露出礼貌的微笑,诧异的人轮到朝思暮了。朝思暮无论当时再有多厉害,说白了还是个初入江湖的小孩子,还不是后来叱咤风云“笑苍生,谁主沉浮”的朝思暮。朝思暮处事经验不足,他师父处事经验也不好不了哪去,于是他肉眼可见地愣了愣,随即转目抱剑目不斜视地踱步下台去往候厅。 “怎么了?”汪禹晨察觉到不对,问我出声道。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 远远地看见裴雅儒抱着医药箱在往裴画扇下台的方向跑,我咋舌,旁边楚狂瞧见了,自顾自地说道。“裴画扇是自幼是孤儿,在南山山脚被乙丑捡到养大,倾以全部精力与武学功法养大,而乙丑本人终生未娶,最后死于那场震惊九囿大陆的政变期间,作了朝代更迭时注定无辜牺牲的牺牲品之一。”,楚狂沉默良久,俄而前言不搭后语地慨叹念道,“真是痴儿”他的目光望向的是裴雅儒的方向,而他所评论的,却不知道是谁了。 至于裴雅儒的事情,我在自打离开安陵后多少都有听安瑾锋那里说道过裴雅儒的事情,裴雅儒四海交友,又因为是游医的关系,少有仇人,多是可以交心的挚友。“这人也是奇怪,裴淳他也不是特别爱救死扶伤多管闲事,但就是令人恨不起来。”,安瑾锋摸着下巴颏儿说道,“即便他再碎碎叨叨,也恨不起来。”会做出这般评价的,不只是安瑾锋而已,还有王牧尘啊,胡绛源啊,甚至连一面之缘的苏蓉都如此说过。 而裴雅儒的生平,结合我之后从他本人口中的故事跟真实之书的记录,以及经他人之口或添油加醋或主观判断的话语,来把所有的来龙去脉絮叨絮叨。裴雅儒生于盛世末期,在铁甲军全军覆没以前,他家本是著名的医药世家,世代相传的医术源远流长,在布衣与江湖人乃至于朝廷上都颇负盛名。盛极必衰真是无错,直到后来,后来有天他们家救活了一个不该救的人,遂龙威大怒。 当时先帝的意思是,如果他们有心悔改,就令他们全家归属宫廷,为皇室效命。然而读书人,都懂,天生身上自带傲骨,都不肯为五斗米折腰了,又岂会为命去折辱自家坚持快近百年的骄傲?自是不会的。故以上书把所有责难揽及自身仍不牵连其他,此事于朝廷引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掀起惊涛骇浪。先帝认为这是对于他权位的挑衅,至于民间的想法他多是得顾及到的,故此他再次向裴雅儒他们家施恩且施压,给他们可以收回谏书的机会。可裴雅儒家坚持己见,迫于无奈,先帝只得给予他们把利剑,下诏书命他们六族赐死。 说到这里,裴雅儒垂眼注视左手,左手捻着小杯翠玉酒杯,酒杯中的清酒在酒杯里荡起波澜。“后悔么?”我看着他,犹豫不决半晌,还是将于胸中郁结已久的问题问出口。 闻言,裴雅儒懒散的抬眼,眼神早已失去往日的清澈,黏糊糊得很,而眼底充斥着无尽的悲伤。“你说呢?”他看我半晌,低头笑出声,也不知是在笑我还是笑他如今的模样。 听他笑,我想起如今的情况,不由得随之露出点点笑意。笑过了,有些扯到伤口边缘的肌肉,疼得不禁紧咬住后牙槽,却不再像当初那般轻易哼出一声半声的痛呼。“不悔?”我向他举杯,裴雅儒即刻慢吞吞地抬手,两只小巧的酒杯杯沿撞在一起,些许酒液溅撒。 而对于我的回答,裴雅儒只是笑。 此时水榭旁的杨柳依依,天上悬挂的明月自半空毫不吝啬打太阳折射得来的光芒,洋洋洒洒地泻于地表。而杨柳的身姿,即便是在阴影幢幢中也能变得处,随风飘摇的身影,仿佛在迎着月光起舞弄清影般的。“医者仁心,怎会后悔呢?”,裴雅儒叹道,“而若真要说有后悔也该后悔的是我没能保护好我唯一的妹妹”他举杯,却是对着天上的那弯明月。 便没了交谈了,我摇头,随即探手端着酒杯令酒沿贴近嘴唇,将满杯的清酒灌进嘴里。清酒拿出来时原本是正温的,不晓得与冰冷的室外温度有没有关系,如今早凉得透心,入口晃荡一圈,唇齿恍若眼泪进嘴的咸涩冰凉。“这酒真不好喝。”,我蹙眉移杯,“唉裴雅儒你可放过你家酒窖吧,也放过你的积梦石就当积善德了吧。”我刚把这话说完,酒壶迎面袭来,想都没想,我下意识伸手接过酒壶,不料抻到腰间的灼伤,疼得我猛地蹙眉,却差点蹴趔下去掉湖里。 对面,裴雅儒还在没良心地开怀大笑着。“让你说我酿酒酿得差。”,他极其得意地朝我挤眉弄眼,“遭到报应了吧。”高兴到连句末语气都是飘的,飘得跟捧上天大的宝贝一样。 “嘿!明明是你扔过来的!” “赖我喽?那你就接啊!” “不然呢?那么贵的酒壶!” 闻言裴雅儒扶额大笑。“你觉得我会差那点钱么?”他摇头失笑。 “你啊”,我轻叹,“你总归要学会节俭么” “学会的话,你就不会像此时这般完整的杵在我面前了好不好。”他冷哼着饮酒,却猝不及防地被酒液呛着了,我随即立刻把手边的酒壶递给他。 经历番千辛万苦,总算把那口该死的酒液顺下食道了。裴雅儒仰天长叹,垂首失笑,搞得我以为他是喝酒给喝傻了。“你刚才问我我会不会后悔。”,他的手腕抵在屈起的膝盖,酒杯要倾不倾,清冽的酒水尤为危险的处于要撒不撒的地位,“我现在回答你小子,其实造成如今这一切的作俑者是我——你相信么?”此话落下后,我的心情很不平静,不由地对他干笑着说,你喝的太多了,醉了吧?我伸手俯身想拿他手里的酒杯,结果他剧烈地摇头,像是恨不得把脑袋甩下来,还紧紧护住酒杯,跟老母鸡护小鸡仔的架势没什么区别。 一时间,我感觉我走上了《今日说法》。 似乎确定我不会拿走他的酒杯,裴雅儒才放松全身的肌肉,对我好像说着平常琐事般的语气。“你不要不信,跟你说啊。”,他挑眼看我,“这件事还真我有关系。”说是这般说着,裴雅儒还不忘三指捻起酒杯,摇摇晃晃地往嘴里喂酒。 “那天,天很蓝” 天很蓝,草很青,风很清爽,举着糖葫芦的孩童唱着稚嫩的童谣。那个时候小豆丁裴雅儒随祖父去赡药堂取药,谁知因为第一次出家门的缘故迷路了,然后裴雅儒秉着“条条大路通罗马”这种思维没乖乖待在原地,而是到处走动。如此凑巧,在墙角捡到一个浑身是伤的人,那人睁开双眸,双眸里盛满了汪洋大海。 “他是鲛人。”,裴雅儒抿唇,“名字叫戴枢。” 南海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啊不是。 南海有鱼,起名为鲛。鲛人只是陆地上的人给海里的人的统称代号,鲛人每个人——也可以说是鱼,都是有着不同的名字的。比如说当时伤痕累累且可怜兮兮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人,若是那人没亲口说出他是鲛人这件事,裴雅儒可能还真猜不到。 “小公子鄙人戴枢。”,戴枢费力地朝在他左右慰问的裴雅儒露出和善的微笑,“南海鲛人。” 正如鱼分公母,鲛人也分男女,戴枢是个男的。裴雅儒快速瞄眼戴胜的大长腿,摇头连称不对,毕竟按他看得话本所说,鲛人都是有大尾巴的。对这种近乎于固执的裴雅儒,戴枢迫于无奈,只能扒拉开被鲜血浸透的衣袖,给裴雅儒露出袖子下覆着零星鳞片的手臂。 “幸亏我没有学好变人的方法就跑出来了。”,戴枢浅笑安然地说道,“看吧,这就是象征着我是鲛人的鳞片。你也别信话本上的了,我们鲛人不可能上陆地还用大尾巴在地面蹭蹭蹭吧?跟你说我们尾巴的鳞片其实都很薄的,一蹭不止掉亮粉还会出血呢!”他说到最后语气陡然一变,变得特别铿锵有力,嫌不够后来还哇了一声,没吓着裴雅儒,反而逗得这瓜娃子哈哈大笑。 “那你可以在这里变成在南海的样子么?”,裴雅儒眨了眨那双生得水汪汪的大眼,“我想看大尾巴!” “不行,万一尾巴被你砍了煮了吃怎么办。” “就看一眼!拜托——” “不行。” “就一眼,不到一次呼吸——” “那也不行。” 如果能在给裴雅儒一次机会,他肯定还是会选择与戴枢的相遇。不单单只是因为戴枢是他的挚友,那时候戴枢需要帮助,还是为了他心底准则。 即便裴雅儒知道戴枢的真实身份。 因为,医者仁心,无关对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闹掰,你好 自从那回戴枢暂住裴府后,就再也没说过什么关乎于他身份的事情了。裴老爷子对戴枢毫无太大反应,就当他是个普通的病患,该吃吃该喝喝,连药都少不了戴枢的。就当多个吃白饭的,裴雅儒轻笑,我家当时家大业大,也不是养不起一个闲人。 那年裴府家有金枝玉叶成双,裴雅儒原本有两个妹妹。一个是父亲的妾生的,叫做裴画扇;一个是他的胞妹,叫做裴疏影。裴雅儒不是个不明事理的孩子,他能明白,也自然能以平等的爱去爱他的妹妹,尤其是裴画扇。裴画扇年幼丧母,自此少言寡语,没少受他人欺负。即便裴画扇的妈,何碧琴姨娘与他并无任何关系,裴雅儒依旧会护住她跟裴疏影长大。 因受到裴雅儒耳濡目染的关系,裴疏影从小就对于阶级层次没什么概念,仍旧经常跟裴雅儒一起端着堆积成小山堆的糕点跑去找裴画扇。裴画扇原本还扭扭捏捏的,秉着嫡庶有别不乐意心领他们的好意。最后实在拗不过裴雅儒,再加上裴疏影充满奶香的软磨硬泡,她只能面带犹豫地取走裴雅儒跟裴疏影给予的“好意”。 这就相当于裴雅儒借裴疏影的手给予裴画扇一根橄榄枝。裴画扇本来是没有资格去伸手拿的,但因为裴雅儒一把将她的手握住,强制性令裴画扇握住橄榄枝,她便是握住了。 不得不说,裴雅儒这人有毒。因为长期跟他厮混在一起,导致连带着裴画扇也逐渐辨别不出界限了。那些年好巧不巧,裴府迎来了戴枢,戴枢特别好说话,长得还不赖,属于那种看第一眼就会心生好感的鲛人。由此他们仅限三人的玩闹团体里夹杂了戴枢这个大人,戴枢也不介意,经常随他们往水榭跑,讲些南海的故事。 那时,戴枢常说。“我也是有个孩子的父亲他要比你大点。”,戴枢歪头想了想,“或许不止一点可惜了,我没有看着他长大。不过有天下人看着他长大也无所谓了。”他沉默片刻,此时的裴雅儒还没理解他的意思,只纳纳地看着他,打心底觉得戴枢很悲伤。于是朝他露出掉了两颗门牙的微笑,随即因为嘴里呼呼漏风的关系,立刻闭嘴不语了。 戴枢出乎意料地看着他,兀自痴痴地笑开了。 “你可真是有意思”他摇头浅笑。 打小裴雅儒就不知道“客气”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谢谢,很多人也这么夸奖我的。”他理所当然且在他眼里极为谦和地回答,而后戴枢笑得更欢了。 “诶,裴淳。”,戴枢垂眸,眸中蕴藏着波涛滚滚,“你知道现如今丽饶的天子——但朝元,情况如何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裴雅儒自认为戴枢的问题侮辱了他的智商,“朝元天子少俊博才,怎会出事?再者又说了”他瞟眼依靠木栏观天澜的戴枢,缓缓道:“南海不是正在发起政事说要造反么你又关心此事有何居心?” 那年南海的事情我有所耳闻,主要是海域归属问题,丽饶之国因此与欧格登发起战争。再三挑衅后,丽饶之国国君下令吩咐鲛人们迅速彻底那特海域,抑或是逃到那特海域的深处,总之尽量避免正面接触到战争。而作为那特海域的亲王,戴枢带有张象征与丽饶之国不再相生战事且互相平等的签约重新踏上大陆的土地,为得就是令鲛人能够在九囿大陆完全以和平且自由的姿态存活。 而但朝元的父亲但丰年,也就是前前前先帝,原本是与鲛人交好,后来因为种种莫名其妙简直跟小孩子吵架的原因,导致他们之间决裂关系。也就因为这般令人无语的原因,鲛人方面已经很久没有拿平等条约来到丽饶之国了,基本上那特海域与丽饶之国已经算是一国两制的制度了。直到但丰年驾鹤西去,但朝元强行被扶持上位,双方的关系这才受到缓和,而欧格登此次却是给了鲛人一个机会,呆着尘封已久的平等条约来找但朝元签署。 “那但朝元前前先帝跟戴枢是什么关系?”我机敏地从中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冲裴雅儒疑问道。 闻言裴雅儒少见地沉思不语,时间之长差点令我错认为他已经因不胜酒力的关系昏睡过去,连为他醒酒的凉水都已备好,裴雅儒才斟酌着说道。“大概是”,他顿了顿,“大概是前任国师与太子的关系?”他如此疑问道,也不知道是问谁的,反正句末语气是非常飘忽不定的。 “确定么?”我不禁困惑。 “史书记载,实打实地前任国师与太子。”,裴雅儒接下来的话却不似前言那般肯定了,“这只是职称的剩下的我就不记得了。” 的确如此,毕竟裴雅儒这人见证了丽饶之国三大战役,四次动乱,五次反叛,经历的大事一件比一件惊人,甚至连九囿大陆三次混战就参与了两次。而且不止由于这些事把幼时记忆挤下去大半的关系,还有戴枢描述不清还不愿意讲述自己身份的原因。相传鲛人一向活得都很长,记忆却出奇的差,能被记住得多是重要的事情,重要到堪比自身安全才会被永远记住。 显然,有关于但丰年的事情明显不是这样的。 对于裴雅儒的跑题,我瞧眼面前醉意熏熏的人,不由地扶额。“他说他有个儿子。”我试图强调道,裴雅儒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应道。 “是——”,他晃荡着,险些跌下长椅坠入湖中,“是但朝元!”我本意扶住他的手被他这句话吓得差点直接收回来,就这么僵在半空,不上不下,感觉变扭极了。 此话随风声吹入耳畔,我无意识地拔高音调,不可置信地说道。“怎么会呢!”,我受到了极大地打击,“为什么会这样?按理来说不是”我纠结到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裴雅儒瞟眼我,倒是痴痴的笑了。 酒杯倾向我,裴雅儒眼里满满当当的嘲讽。“看吧看吧。”,他晃晃悠悠地说道,“我就说么我就说不止一个听见这话感到震惊的。”我赶忙上前几步扶住他,裴雅儒还在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着清酒。 讲道理,这种清酒在原来我全都当做是白开水喝得,裴雅儒怎么会醉到如此地步。我垂眸注视裴雅儒倚在木栏疯疯癫癫的模样,心道,怕是自己把自己灌“醉”了吧。 冷风习习,吹得我清醒不少,我把裴雅儒安置好以后方去坐回原位。“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将桌上乱堆积的酒杯与酒壶收拾好,顺带侧目瞄眼对面的裴雅儒,不经意间还是出了声。 大抵是有听进去我所说的话,裴雅儒转换姿势正坐对我,自口腔发出咋舌声。“鲛人么”,他扯了扯嘴角,“长得什么样我们互相心里都有数”他说过后又迷迷瞪瞪地垂首睡下去了。 这些话一个比一个劲爆,在我心里仿佛如同玩扫雷游戏一般,扬起大片的烟灰。“我的天”,我不禁捂脸,“不会吧你可别骗我。”多少还是懂得的,只是实在不可置信罢了。 那边裴雅儒又在咋舌。“啧,骗你干什么骗你对我能有什么极大的好处么?”,他梗脖子高声立下毒誓,“骗你我是小狗!”我觉得裴雅儒醉了,醉里胡诌信不得,刚架起他的胳膊,打算把这位在外面晾风的醉汉搬回卧房。没料到裴雅儒连忙制止我,嘴里还“嘟囔着我没醉,我没醉,骗你是小狗!”,说得好像我会信一样。 嘴里的人往往都很好忽悠。“那你就‘汪’一声给我听?”我向裴雅儒试探地问道,裴雅儒想都不想,果真就那么直白地冲我“汪”了一声,“汪”声清脆,荡起杯中阵阵涟漪。 没忍住,我笑了,裴雅儒由此恍然大悟,指着我的鼻尖,道。“你居然耍我!”他大声嚷嚷着,索性周围都没有别的游客或是住户在,我就靠在门柱旁边看他尽情放声嚷嚷。 还真应了那句“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的话。 怎么感觉我这么恶呢。 抬眼正对上裴雅儒的双眸,而那双明眸正在无声地控诉我的过犯。“——你要再这样我就不告诉你真相了!”他直嘟囔,我只好妥协,谁让我没料到裴雅儒最后根本就是个刚过三岁的稚童。 “看吧。”,他不爽地用气音说,“还是真相好用。” 其实吧,也不是多大点事。就但丰年盯上鲛人能够长活的基因,至于短时记忆他想用人类基因中和约莫可行,于是跟当时的国师戴枢商量过后,专门挑出时间于天哭殿碰面。到了天哭殿,戴枢自断一手交于但丰年手中,但丰年拿到手后融合类似于但漠创造但以理的古法,融合自己的血液,用积梦石制造出一个婴儿,那就是但朝元。后来因为种种我根本不想提及且简直跟幼稚园小班小孩闹变扭的理由,以他们俩为代表,鲛人跟大陆彻底闹掰了。 “你跟我在一起居然只是为了摸我的尾巴!” “你跟我在一起居然只是为了吃蔬菜而不是虫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闹崩的理由特别傻不拉叽的缘故,诸如此类的争吵只多不少,简直跟到了幼儿园听小孩子们由于“你多看了她一眼”“而我去多看了你一眼”的原因在耳边开始围着它不断的叨叨叨般烦躁。令人哭笑不得,同样令人无言以对。明眼人都看得出当是双方并无太大隔阂,却不知是不是源于当时统治者就这么闹掰的,在这大环境下,不由地被同化至低龄。 反正关系不怎么好。 据说当时小鱼干都比白菜要贵。 经过若干年,但朝元继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黑暗谷,你好 闹掰的理由,想知道么? 其实理由真挺令人无语的。 当年在天罡殿朝廷主要是他们俩个,因为什么时候屯冬粮c屯什么冬粮而吵得不可开交。戴枢支持屯白菜,可但丰年想要下令屯冬瓜,于是这就点爆了杵在他们之间的火药桶。而令他们争吵的根本原因在于但丰年的统治制度跟戴枢的想法不和,那些争吵不过是导火索,却直接造成鲛人跟大陆不和的历史缘由。 这可是载入史册的,是真事。 “那戴枢的手”,我问道,“戴枢的手” 最后怎么样了? 就在此时,裴雅儒瞧眼我,眼神多少还是清明许多。“你听过接骨么?”他单手捏拳,懒散地靠在木栏旁,挑眉,眼眸带有笑意。 “‘接骨’?”我心下了然。 接骨,一种类似于装假肢的医疗方法,不过最后所接上的要比假肢好用得多,也要比假肢更像身体本身长出来的灵活。接骨的方法多种多样,其中最出名的大抵是最后该隐的左手,历经非常久未的岁月也未曾腐坏半分,着实厉害的紧。 虽然那只左手还是残了吧。 当年裴雅儒碰上戴枢时,戴枢已经接受了接骨很久了。他的那只手是桃木制成的,桃木表面护有水符,故此数年未能毁坏半分。而戴枢此次前来,据他所言,除去为了找但朝元签署平等条约以外,也是由于想亲眼看看他这个自出生起就未曾谋面的儿子。 “未曾谋面?”我托起下巴颏。 “未曾谋面。”裴雅儒如此回答我。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我唰得想起件事情。“等等我爸是不是跟前前先帝有关系?”我扶额揉太阳穴,太阳穴突突地犯疼。不晓得是否跟裴雅儒待久了的缘故,导致我也晕乎乎的,大脑开始运转不过来。 只听见声熟悉的咋舌声,我闻声抬眼看向裴雅儒,裴雅儒用那种往常他看自以为有病上门来找的病患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有些发傻。“才知道啊?”,他抽出手,“你不能叫前前先帝为‘前前先帝’,你应该叫他祖爷爷。”手指点了点我的前额,力度不是很大。我下意识摸了摸脑门,由此神思就开始飘往外太空的爪哇国了。 戴枢跟但丰年都是我的祖爷爷,所以但朝元是我的爷爷,而但朝元身上有一半的鲛人血统,这就间接说明我爸杳清狂身上也有鲛人血统。如果我爸身上有鲛人血统,这就说明我身上也微有鲛人血统。而有鲛人血统的人通常都很有特点。现今鲛人的真实长相特征早已不得而知,但漠的长相倒跟江湖传言对传说中鲛人的形容差不多,但我就不知道了。 很明显,裴雅儒一眼看出我的所思所想。他正色,正襟危坐,端着下巴以种审量药草的珍惜程度的眼神用来打量我。“其实吧”,他清咳,为简单的评判落下结果,“你虽然长相随妈,但其实也有纯种鲛人的影子比如说你看看你的眼睛。纯种鲛人的虹膜通常都是要比普通人要浅很多的。”他的食指轻摁在我的眼睑上,我眨了眨眼,他的手指就离开了。 “诶?有么?” 随手自空中召唤出块镜子,镜子表面光滑冰冷如同块刚冷冻完的玻璃,我拿它凑近几分,就着月光仿佛看到虹膜映出大海的色彩。“哇哦。”,我对着镜面惊呼,“还真是这样。”没忍住好奇心将镜子贴得很近,近到可以清楚看见镜中瞳孔内的眼睛。 “不,其实我现在最应该惊奇的不是你虹膜颜色的浅淡。”,旁边裴雅儒淡然道,“而是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面小镜子?拜托,老兄,你可是前朝龙威将军诶。” 龙威将军怎么了。“龙威将军就不能自恋一下么?”,我放下镜子,“再说了,你都说了,‘龙威将军’都是前朝的事情了。”但碍于“龙威将军”这个我曾经担任过的名头,我还是把镜子放回积梦石中去了,带着对往昔岁月的诀别。 “接下来要上场的是。”,安昕蕾师姐站在练剑台朗声道,“朱颜辞对阵昭秋水。” 而两位精神奕奕的少年近乎同时登上练剑台,根据楚狂对照宣传名单上的形容,指出眉心一抹红的是昭秋水,那么朱颜辞就是那位肩膀上披着轩墨的少年。昭秋水仍然手持柄利剑,双手握住剑柄,剑尖朝下,冲朱颜辞弯腰落下礼貌地一拜。朱颜辞手上并未有类似于利刃的武器,只有把白面折扇在不徐不缓且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而他在见到昭秋水施礼后,扇骨抵手心,唰地阖扇,排口指地表,遂然则拜。 “在下漫江西朱颜辞。”,朱颜辞悠悠一拜,“试问阁下大名。” 昭秋水兴许是没见过这阵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得顺着朱颜辞的做法,纳纳地答应。“我是黑暗谷昭秋水”昭秋水想了想,约是觉得无话可说了,故此伸手挠头,倒不知该作何解释。 黑暗谷,顾名思义,基本算是彻底属于“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注:出自南北朝时期郦道元先生的《三峡》文章)”的意思了。常年不见阳光,黑到恍若下了深海,简直刺激。而那里的人多是被流放至此,抑或是为了逃命奔波至此,反正都是些惹不得的大佬们,厉害得很。昭秋水出自此处,间接肯定了他的实力——据说在黑暗谷呆三天还能全身而退的屈指可数。 后来昭秋水听见江湖对黑暗谷七七八八的传闻,顿时不开心了,偏头朝空地呸道。“瞎说。”,昭秋水对着我少有的愤怒,“黑暗谷的大家都可好了,做饭好吃,歌唱得也好听,说话什么的都很温柔一点儿都不是他们嘴里说的那般可恶凭空捏造他人的所作所为,污蔑无辜者难道很好玩么?”昭秋水握住任秋的剑隐隐发抖,手背青筋暴起。我是第一次看他如此恼怒,见状不好,霎时间失了看热闹的心思,忙安抚道“别生气了,他们只是没去过黑暗谷,再加上人云亦云闹的”。 似乎他也意识到自己动怒的方向不会太对头,便愤愤不平地任利剑落于剑鞘,发出声清脆的响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昭秋水咬牙切齿半晌,才扔出来这句话。 事已至此,我只能顺着他。“好,好,你说得对。”,我应声说道,“眼见为实,眼见为实”我这般跟哄小孩似的哄他,昭秋水是个明事理的人,他心中虽有郁结,却不会朝无辜的人肆意发泄。不消多时,昭秋水气鼓鼓又委屈巴巴不得不地答声“明白了”,神态活像只受气的小仓鼠,实在按耐不下去,我趁他暴躁前拉他离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走在路上已有许久,而昭秋水仍是鼓起双腮的模样,看得我心里只发笑,却无可奈何地说道。“看吧。”,我动了动肩膀,“我都说了让你别去,让你别去,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凭自生了满肚子的怨气,开心了?舒服了?傻不拉叽的。”我看昭秋水实在可怜,再联想到黑暗谷近日的情形,不由地心有惭愧,只能把话题牵往别处。 周遭人两两三三,做小买卖的商人正在高声吆喝,抬眼望天色,还未及太阳升于中心之时。向来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些时候,我干脆转身对昭秋水提议道。“时间还富裕,再到处转转吧。”,趁昭秋水开口前,我抢着对昭秋水落下前题,“不过这次得由我领你赏游,不能擅自做主张。”看样子昭秋水本来打算说不乐意的,奈何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幕,无缘无故受了一肚子的气,转脸就忙不迭答应下来,拉着我的胳膊说是要走了。 “我好不容易来这地儿一回,估计以后可没机会了。”,昭秋水威胁地瞟眼我,“你是要找点好地方c好乐子给我,得扫一扫刚才的晦气,才能过得舒心些。” 有此台阶,不下是傻子。我忙道称是,拉着昭秋水,堂堂正正挂着名统着军的龙威大将军,此时倒像个混迹街市的地痞流氓。扯昭秋水到处左看看,右看看,惹得小姑娘们连连袖过鼻尖抿唇而笑,惹得街上人见了我们就说“客官儿们,里面请,花姑娘好饭好菜全样不缺嘿——”。到最后惹得我们这俩脸皮薄的人热色自前额一路红到脖颈,昂首仰望天色,已然到了时候,相视一眼,苦哈哈地跟逃窜似的逃开了热闹的人群。 昭秋水,黑暗谷人,倒不是说生来就是在黑暗谷,而是他幼时被人贩子拐去。于半路人贩子跟他们这些被拐来的孩子讲过黑暗谷的恐怖故事,随后在必经之路的半道车马劳顿,累了,就在黑暗谷谷口旁休息。人贩子应该是想依靠那骇人听闻的故事吓这帮不谙世事的小屁孩子们,没料到其中倒还真有一个胆子大到出奇的,就是昭秋水。他趁人贩子们交班的时候抓住时机自车窗户翻了出去,人贩子没钱,连马车为了躲避官兵追查装作游商都是矮的,故此昭秋水翻下车窗后只在地面咕噜几圈,就安全依在大岩石旁躲着。他人小,车上孩子多,人贩子们没注意到昭秋水的成功出逃,马车的车轱辘在谷口地面吱啦咕噜一转,扬起阵阵风尘,就驾马远去了。 听过他的叙述后,我蹙眉,忙问昭秋水道。“那你还记得当时在马车上的那些孩子都是谁么?”我的语气有些急促,昭秋水闻言紧皱眉头,细细思索到桌面两碗热茶凉透了,方摇了摇头。 双眸夹有歉意,昭秋水对我惭愧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些人贩子都是趁咱们丽饶大乱的那会儿拐走的孩子。”,他犹豫地问我,“难不成里面有你很重要的人么?”他问后住嘴了,我却苦笑着垂首没答应。 良久,我才开口。“没什么。”我淡然一笑地回答。 真的没什么,因为过去重要的人早就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遇上,黑暗谷 昭秋水眉心的那个红点不是画上去的,而是他当初滚下车时额头撞上岩石角留下的疤,只不过后来伤痕范围逐渐缩小的时候变成了小点,却再也消不下去了。他说他后来滚到大石头后,其实身上不是完全健全的,他的四肢都因为地面的碎石搞得伤痕累累,可不敢轻易出声,怕人贩子发现他。直到真正确定马车早已远去时,他才敢松开捂住口鼻的手靠着石壁大口喘息,此时他旁边的灌木丛簌簌发响。昭秋水不由地警觉,手拾起旁边的碎石子,时刻准备着把石头一股脑扔在前来人的身上。 比起那人本身更先一步令他感受到的,是股子浓重的幽香。香气很怪异,不是那种放在房内的沉香,而是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冶。随后昭秋水莫名其妙地开始犯困,挣扎着依稀看见来者的模样,来者有着头深紫的长发,身穿曼丽,领口缝纫是暗纹。游长风,我猜出来些许,然而昭秋水说当时瞌睡来了止都止不住,加上失血量对当时的他而言有点多,索性头一歪,神志不清地昏了过去。 “其实说进了黑暗谷有去无回的都是误会。”,昭秋水孜孜不倦地朝我辩白世人对黑暗谷的误解,“那只是因为黑暗谷太黑了,看不清旁边到底有什么而已曲奇瑞师叔跟谷内有些人喜欢种些奇怪的植被,或者炼化些奇奇怪怪的花鸟鱼虫,其中多是有毒的。” 哦,所以因为太黑一不小心撞上食人花龙华蛊也是他们的命不好呗。 无言以对,而我又不能道德绑架,故而我就只是往昭秋水的茶盏里添茶,静静地听他回忆他的故事。昭秋水对我笑了笑,只是说,你不怕我说你以公谋私么。我闻言一板一眼地对他说,你都已经这样了,谁会信你。 这回无言以对的人轮到他了。“也对,也对。”他连连点头,语气里满满当当的苦涩。 “你,后悔么?”我问他。 “未曾。”昭秋水一字一句地对我回答道。 闻言我换了一种问法。“如果你要是想逃走,我可以护送你离开。”我送予他一种可能,昭秋水却严词拒绝了。 “不可能的,老兄,我不会逃走一步的。”,昭秋水素手覆上盏沿,“一个人做错了事,他就要在做错事以前做好承担一切惩罚的准备,没人例外。” 说的很对,我表示理解,且对自己先前的话而感到万分抱歉。昭秋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我由此想起但漠与我们。像我们这种人,大抵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吧,我在心里自问自答,却没有得出结论,只能堪堪做罢。 游长风捡到昭秋水后挺惊奇的,黑暗谷的诸位自从进了黑暗谷后就已经很少出谷,自然不知道外界对他们稀奇古怪的评价,若是知道撑死就是嗤笑出声便作罢了。没心情管那么多,光谷里的琐碎事情就够麻烦了。昭秋水如此对我说道,转而他又提起别的事情了,比如说他当初被游长风带入谷时差点终身残疾,若不是游长风不愿意自己好不容易捡来的便宜徒弟就这么死了,故此去求曲奇瑞来出手救昭秋水。正好曲奇瑞闲着没事干,闲到连拔腿毛都能拔三天,碰上昭秋水,即便无需他多费心,也乐得有事可干。 “好。”,曲奇瑞异常的干脆,“这孩子我救了。” 然后昭秋水就奇迹般的活下来了。 奇迹么?奇迹吧。 如果游长风恰好没有那么大发善心的话,如果曲奇瑞没有那么凑巧地闲下来的话,估计故事的走向就不对了。 毕竟游长风是出了名的“游嘲讽”,不怼天怼地怼空气就不舒服,天天摆出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样子。若是能大发一会善心,别说收昭秋水为徒,就算能赏个止血药丸撑着,实属心肠软了。 毕竟曲奇瑞是出了名的“曲好毒”,基本全身上下都是毒,毒都要浸泡到骨子里了。他能对昭秋水出手相救,除去他实在闲的没事干,还有昭秋水确实可怜,在某种方面好巧不巧与他们俩或者说谷内大多数人的童年有着异曲同工之相像,都是因家破人亡而到处流窜的流氓,为了生存做出残忍的事情,实在无法原谅自己自杀的也不是没有,不过他们在相对安的时候都打算金盆洗手,活得潇潇洒洒。 那是不可能的。 “凡动刀杀人者,必死于刀下。(注:《圣经》马太福音26章52节)” 总归还是想赎罪,于是曲奇瑞出手救了昭秋水,游长风收昭秋水为徒抚养昭秋水长大。黑暗谷虽然黑,但胜在能人多,开垦耕地种菜自给自足仍旧是有可能的。而黑暗谷不缺原本是书生或者大家贵族公子小姐的人,得知黑暗谷来了新孩子后,不远千里迢迢来到游长风的地盘,见着本人,便手持书经一字一句教昭秋水认字念书。 也因为他们这般闲来之举,倒令昭秋水的文化水平不在进士以下,偶尔闲来无事也有嘴里哼上一两句诗词空樽邀月的雅致。 “小子,记住了。”,季仁康手拿卷书对昭秋水认真地说,“读书不一定会改变你一生的命运,但绝对会在未来对你有帮助。” 这倒的确是,最明显的帮助就在于如果我此时此刻看见了美景,我脑海第一闪出来的绝对不是“卧槽”,而是“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注:唐朝王维的《山居秋暝》)”。如果我是在战争结束后回忆起目睹战友接二连三的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事情,脑海里绝对不是干巴巴地一遍遍重复着“怎么一眨眼,你们怎么都走了”也不知道说给谁听,而是“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注:《凉州词》唐朝七言绝句王翰写的)”。如果我此时此刻感受到故人已去了无牵挂的悲伤,我内心不会一昧的说“我很悲伤,我很难过”,却是: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无人与我捻熄灯,无人共我书半生。 无人陪我夜已深,无人与我把酒分。 无人拭我相思泪,无人梦我与前尘。 无人陪我顾星辰,无人醒我茶已冷。 无人听我述衷肠,无人解我心头梦。 无人拘我言中泪,无人愁我独行路。 回首向来萧瑟处,无人等在灯火阑珊处。(注:出自《无人与昏晓》)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读书就这些感秋伤春的用处,太酸了,现在想来仍旧酸得我牙根疼。读书还有别的用处,例如说在军中前行时改装武器,在战斗时制定作战方式,这都是与读书有着不可磨灭的联系的。 总而言之,不要看不起读书人,尤其是还练武的读书人。 在黑暗谷多方面诡异的熏陶下,昭秋水算是从德c智c体c美c劳五大方面全面发展了。只要不明说他是师从游长风,单单拎出来“黑暗谷”这个地名,就足够令他在江湖兜走一大堆少侠的尊敬了。 不过按昭秋水的描述来说,昭秋水跟黑暗谷的众人关系都不错,尤其是跟他师父游长风,关系基本属于明面上的师徒c背地里的父子了。却令我搞不明白的是,既然关系如此之好,那为何游长风以及黑暗谷的诸位执意赶昭秋水出谷?莫不是跟当初九溪村庄村长赶我们离开的理由有相同之处。 虽是这般想,我却不打算把这话说出口,觉得多此一举是真,不想点破也是真。再怎么说这都是人家的家事,问题其中的各种纠葛还落不到我头上,我可没那个闲心乐意戳破昭秋水脆弱的玻璃心。再者说了,昭秋水是个明白人,他不可能过了这么多年,在江湖历经这么多大风大雨,还想不通当初被迫赶出谷的原因。看样子是在装傻充愣罢了,暗示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我在心底不知道对此翻了多少个白眼,却一个都不敢放在明面上。他不想戳破,我也没那个心思砸碎人家脆弱的玻璃心,于是就这般耽搁下来了,转而把话题牵引到其他的地方——透过窗子看天色,寻摸差不多到了时候,便拍桌而起,对昭秋水无可奈何地说。“走吧,时候到了。”我伸出手,昭秋水似是斟酌半刻,抬头朝我粲然一笑,拉起我的手,借力直接站起身。 到柜台找老板娘结了账,出了门,我走在前面,昭秋水走在后面。“谢谢了。”,固然我看不见他此时的面部表情,可他的语气充满了类似背许久重囊的旅人终于放下负担的轻松,“谢谢你自愿耗费时间仅为听我啰里啰嗦。”我听着这话觉得怪异,还是没忍住扭头看眼他。昭秋水还是我刚遇上时的那般模样,一双明眸润着水色仿佛暗含夜晚的星河。他抿着唇,纵然好像联想到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脸色略有苍白,仍是礼貌地对我笑了笑。 不禁探出舌头舔了舔唇,正欲说些什么,不巧昭秋水也是这般想的。我们刚异口同声开了个头,却不好意思地低头不语,再抬头,对上眼神,不由自主地笑开了。“真是默契哈。”,我挠了挠头,故而谦虚道,“请吧,您先说。”闻言昭秋水不赞同地瞟眼我,眉心紧皱不过片刻,然被昭秋水笑意盈盈的模样松开了。 “怎么,到了这关头上居然客气起来了?这可不像你啊。”,他先是调笑着说了些话,继而又说道,“其实我也没什么想说的都这个时候了再我离开后,你把我剩下的东西全拿走吧。哦,对了,我知道你跟但漠那些小子们不切实际的想法。” 本是作为倾听者一件事一件事地记着,不料昭秋水话锋一转,转于另外一件我不想提到的地方了。固然不赞同,我却没了脾气,只得听昭秋水接着说。 “我算是你半个师父了吧?别想否认,你要是真的否认的话把那本密宗还给我。”,昭秋水先是打闹了番,方可正色道,“你们的想法很好沉默,你们最后是打算‘沉默’吧?但却至少要等到丽饶全民过了十代,有了足够的知识水平才可以把权利给予他们,否则结果不堪设想” 他说得我都懂,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用但漠的话说,他也不知道他的后代都是否有跟他一样的心思,他不敢用全国人民的命赌,也没时间去那样赌。现在普及教育逐渐开办,只能期望那些人民能够早些醒悟,而不至于我们一步一拽那般牵着走。 “我知道。”我只能这么回答。 可昭秋水因这句话止了话头,他看向我,深沉地说道。“你不知道而且不只你,连但漠那小子也不知道。”,他苦大仇深地慨叹道,“你们全部都不知道,不知道后果到底是什么!”他说得神神叨叨,其实后面我权当临近时间昭秋水可能有点抑郁了,故此趁未及地方的时候到处逛逛,然则昭秋水却不再开口说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补偿金,你好 其实我跟朱颜辞不那么熟,至少跟昭秋水没得比。而我对朱颜辞的第一印象跟对王牧尘的差不了多少,都是拽,太拽了。在他以前,我还没看见只拿把白面折扇就上场的选手,所以难免有些对此人觉得自大。然而我却忘了当初看古龙笔下的各种男主角,比如说楚留香啊,再比如说花无缺啊等等,他们貌似都是拿着把扇子就上场的人。 所以,看人最好别自己觉得,应该多方面观察,这样才能避免被后期发生的事情啪啪打脸。很明显,当时不止我这么想,所以不止我一个人被打脸,可喜可贺。不过多久,我们全部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错误,朱颜辞一把折扇,使出化劲为雨,令昭秋水所有使出攻击化为乌有。 “哇哦,这位大兄弟太棒了。”,楚狂赞叹不已,“老铁厉害喽。” 声音并不大,也不是特别小,楚狂没有故意压低音量,所以他说的话我听得一字不漏。我听后也就笑了笑,没表示过多的情绪,神思恍惚着飘到练剑台上不变了。 旁边汪禹晨少有地皮了一下,估计是看得欢脱的缘故,手蹭在受伤的那半边脸颊。我清楚地感受到当时我的脸颊凉快不少,冷风啪啪地往脸上砸。汪禹晨似乎没注意到这件事,我懒得打扰他来之不易的兴致,转眸一想,左右不过些药粉,估计可能还没什么作用,被蹭掉了就掉了吧。于是就有了汪禹晨再次举手,而我怕他翻下椅子赶忙抱住他,始料不及糊在脸上的厚厚一层粉,蹭下去三分之二。汪禹晨看着手臂白花花的粉,懵了,我则庆幸幸亏裴雅儒找裴画扇去了,没看见这些事。如果他要当场目睹,估计我跟汪禹晨都没有好日子可过了。 “别弄,弄啥嘞。”,我摁住汪禹晨的双肩扣在原位,“再弄就没得喽。” 总归我还是汪禹晨明面上的师父,即便我还没教他什么具有真实杀伤力的武学功法,我仅仅教了些上辈子遗留的人生经验。汪禹晨这小子依然很听我的话,估计听我说话从语气听出我已经不太开心了,就真的没多造次,乖乖坐在位子上,瞟眼我,却没忍住噗呲一声快速捂嘴。我寻思这小子多是笑我左边脸颊,如果可以,我也想笑,但我觉得我一笑有极大可能会往下扑簌扑簌掉粉,再掉下去,不消多时那道骇人的伤痕就暴露在空气中了。 其实我倒无所谓,然而我却不乐意吓到汪禹晨,毕竟我对于那道伤痕的深度,都是有自知之明的。杨白沙本来看见后在彼此道完歉后挺想补偿的,我严词拒绝了他,表示既然我自愿登上练剑台,那么就早已有诸多后果应由自己承担的准备谢绝了他的好意。杨白沙是个明白人,于是不再提起这个话题,而是请求我能否在比武大会结束后领他到瑞阳山庄转转。我点头答应了,杨白沙扬唇,我没忍住看向王牧尘,王牧尘没有任何表示,故此我就大大咧咧地拉着杨白沙往外走。 苏舒他们放心不下,想与我们一起走,刚凑上前来,转而被汪禹晨劝开。我拉着杨白沙,一路边寻摸周遭环境边走,遂后找到处情景地方,周围看去,没人,这才撒手。杨白沙在我松手后,想要问我问题,我扶额制止他,开口对他说道。 “你你刚才在练剑台上——”,我顿了顿,“是说我的年龄了么?” 这话我不敢轻易说清楚了,目前已知我是穿越于此的只有盛歌,可盛歌前不久刚刚西去,遇事也不好问她。然则现在杨白沙似是知道我的真实年龄,虽然疑心疑鬼了些,可我仍旧一面期待着能再有“同类人”的出现,一面害怕此事被经有心人之口昭告天下,被当作占了身躯的妖孽烧死。杨白沙听我说完后困惑更深,他这人心里所想跟表情大抵一致,我一看就知道了。 看来真的是我多虑了,我放下心,即刻感到莫名其妙地遗憾。“哦里?”,杨白沙不解地问我,“我搞不懂你在说什么。”他颔首,我眉心突突一跳,却说不出什么话了。 突然,杨白沙叹了口气。“你不会因为这些伤毁容吧?”,他当着我的面惭愧地说道,“满哥长得嫩白的,通常长大都讨妹坨喜欢。你长得还挺水灵灵的,如果因为我的关系,未来找不到媳妇儿了”他沉默片刻,我回忆起不好的事情,僵硬地扬起唇角,然而对于他的话而言,我无言以对。 无论世界的人都爱看脸和钱。 “你说得非常对。”,我煞有介事地说道,“那么你打算如何给我补偿。” 杨白沙被我问住了。 这太明显了,我耸肩,他现在估计穷到只剩侠胆傲骨c两袖清风了,我又不会真的找他要赔偿费,只不过说着玩罢了。再者说了,我当初就是因为长得太好才没老婆的,如果这疤痕能给我带些阳刚之气的话,留着也无不可。显然杨白沙没想到我的想法,他还真低下头抿唇,眉头紧皱,我见状意识到他这是把我的儿戏之言当真了,连忙说道。 “其实你不比真赔偿的。”,我挠着头咋舌道,“没事儿,就算真留疤了就留疤,说不定这样我能找到真爱呢。” “哈星。”,杨白沙毫无缘由地骂了我一句,随后语重心长地说道,“现在妹坨大多都是看脸的,你要是有了脸又有钱,岂不是人生赢家了咯?” 这般循循善诱,我点头同意他的大多说法,不过他话里有一句话使我很不赞同。“不一定。”,我认真地对杨白沙说,“有时候长得好还有钱照样没妹子喜欢的。”比如说我。 此话落下,杨白沙倒是无缘无故兴奋了起来。“我啊,介绍给我,你觉得我怎么样?”,杨白沙手舞足蹈地,开心地活像总算得到梦寐以求的玩具的瓜娃子,“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好的妹子噻,我想认识认识。”我闻言还真认认真真地打量起杨白沙。 事实上,杨白沙长得还真不错,只要他不开口,不笑,冷冷冰冰背剑杵那一站,实打实是妹子口里经常念叨的高冷男神。只不过他一旦开口,“高冷男神”没变成“邻家小哥哥”,反倒变成“乡下王小二哥哥”了。即便他的声音再好听,他的脸长得再好看,也甩不了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觉。 再其次么,不是我打击他。“这你没钱啊?”我脱口而出最为实际的问题,引得杨白沙颇为不满。 “我有侠肝义胆。”,他低头扫眼身上的由康,紧接着再说,“还有这两袖清风。” 闻言,我差点直接翻了个白眼给杨白沙。“啥子玩意儿?不是我说,大兄弟啊,听我一句劝。”,我上辈子还要比你大十几岁呢,我没把这句话秃噜出去,只得凭经验说道,“这你养不活人家啊,难不成你还想靠人家黄花大姑娘耗费青春养你?”这话都说得是推心置腹的话,而杨白沙一脸“我不听不听不依你”的模样,搞得我很尴尬。 “再说了。”,我叹气,还是把最后一句话说出去,“那位姑娘也不在这里的啊。”这是实话,因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想相遇都是痴言妄想。 不过貌似杨白沙误会我了。“我可以找啊。”,杨白沙摸着下巴颏,“九囿大陆固然大得很,但总不至于找不到一个人吧?”他这般说,说着我听后就更是苦恼。 苦于解释不得,我砸吧嘴,嘴里似锈铁的血腥味还未散开。“这个么”,我不经意间咬唇,“你怕是永远见不到她了”天地良心,我这句话可是说得实话,字面意思,浅显的很。 然抵不过此时阅读理解能力高上一个层次的杨白沙所想,眼神四下乱飘,居然能够硬生生把我的话理解深度从地表到地心的深度。“对不起。”,他连连对我道歉,“我并不知道”他说话时句与句之间的空格很短,呼吸是能听出来的偏急促,听来真的很真挚。 看来是想到奇怪的地方了。 我的牙根酸得有点牙疼。 “那你那伤——” “如果我真毁容了你养我?” 杨白沙听后纠结地低头,我说这话完全只是说着玩,根本没走心,哪里料到杨白沙噌地抬头。“这以后有我一口定然不会缺了你的!”他肯定地对我说道,我瞧见他说得慷慨激昂,没大煞风景地点透。 但也不能平白无故的占人便宜,纵使杨白沙再怎么碎嘴子,依然掩盖不了此人骨子里的义骨。他特别讲义气,还说一不二,我寻思他若是真这般做倒显得我无理取闹了。再者说了,其实我就算是毁容,作为王家唯一的继承人,王牧尘肯定饿不了我的,根本不需要杨白沙多此一举。 啧,最近牙不好,脑子也不好,总是会酸疼酸疼的。 不是我怎么不知道我自己还能这么酸呢。 郁闷于自己,怎么说来者是客,我总不能晾着杨白沙纠结。“用不着。”,我闷闷不乐地说,“我毁不了容。”我摆手,心里却在念叨着最近看来是跟女孩子厮混太多了,变得整个人都开始有点酸酸的。 “可——”杨白沙依旧致力于把所有错误都归咎于他的身上。 还是想不透,心情登时变得异常烦躁。“哎,我不都说不用管了么。”我不耐烦地挥手,目光透过小片翠竹落在小水池,所思考的早就自发酸的原因扯到觉得忘了件分外重要的事情。为了想起这件事实在急得抓耳挠腮,却仅仅记得这件事的分量很足,而且对于我的未来有颠覆性的改变,但我总是想不起来。 毛躁得厉害,由于杨白沙开口,我只能暂且先把此事抛在脑后——如果我现在想不起来,那就说明对我现在而言还不算格外急迫。“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说得严肃,我却不以为意,不就是受点伤么,又不是会要了老命的事情。 可是没料到他接下来的话——“你不在意我还在意!”,我刚想发表被他猝不及防酸了一下的怨念,结果杨白沙接下来的话令我诧异,“我这不还有一身上呢,还有我的临渊剑,他也是受伤了咧!”他甚至把那柄重剑放在我面前,估计是为得让我清楚看到落在剑身的每一道伤痕。 无言以对。“好好,你说得的确很正确”,白白浪费我感情,“给我个联系方式,我回来把修理钱寄给你。”我这般说,一抬眸杨白沙召出积梦石来,明眸扑闪扑闪地看我。 没说话,杨白沙恍然大悟,连忙将积梦石放回去。“啊,对了,我忘了你还召唤不了积梦石。”,杨白沙再次苦脸道,“这就难办了,那你怎么把钱寄给我呢?” 呵,怎么之前没看你如此积极?看来还真是穷的。“无事。”,我叹道,“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出生地址,师从何人我找你。”在我的再三保证下,杨白沙总算相信我了,看来在钱财问题,他还真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真不知道我是该哭还是该笑。 随即杨白沙后知后觉地想起我身上的伤来。“那你怎么办?”他挑眼看我。 原本我的意思是我身上的伤大多都是自作自受,就算非得补偿,我们双方受伤都差不多,不用补偿了。但发生刚才那出,我就不好意思再跟杨白沙谦虚下去了。“这样吧,我知道你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义气儿郎。”,杨白沙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我瞟眼他,接着说道,“那么你给予我一个信物,允我一个承诺,如何?”只要我的要求跟钱财无关的,杨白沙都会丝毫不纠结就答应下来。 果不其然,杨白沙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我阖眼,不禁失笑。 一睁眼,就看见覆着层茧子的手里躺着块玉佩。嚯,杨白沙都快穷到恨不得把自己给买了,居然还没有当这块玉佩,一定有很大的意义在里。“给你,随叫随到。”,我嗯了声算是答应,手捏玉佩对准太阳看光泽,光泽不错,看来被保养得很好,“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要求,一定完美解决。”他说,我听着,收起了玉佩。 “那以后吧。”,我对他说,“现在我可没什么要说的。” 杨白沙答应下来了。 “无论在哪里,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事情。”,杨白沙把胸脯拍得发闷响,“我都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 听得我没什么反应。“好。”我颔首,抿嘴意思意思笑了笑。 后来,我没料到,这不过是小时候玩得一个心机,却救了我一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鸿鹄之志,你好 我跟朱颜辞不熟,是真的不熟。 至于我跟他的关系,大抵就像一句诗句里写的那样。“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只是大概,我还没晚到那个地步。 为什么会这么形容呢因为我出生的时候“白扇书生朱颜辞”的名字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了,我只是未见其人但知其声。然而当我真真正正踏出所有人给予我的保护圈,走进江湖,成为万千风雨中的一滴水时,朱颜辞早已不在了。那时候我差不多快名声大噪了,然却未能从他人口中窥见半分当年意气风发的朱颜辞,仅能依稀记得,凭把白面折扇就能与手持任秋剑的昭秋水打到近乎天昏地暗,打得不分伯仲,那般姿态我是永远忘不了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还很好。 不过当时的确在江湖掀起大浪来,再左右一打听,“白扇书生朱颜辞”终归传遍大江南北。这是他苦修数十年,寒窗苦读数十年,理应得到的。 当然,“白面书生”这四个字还有别的意思,字面意思。 相传朱颜辞的家庭是前三代为武,后三代为官,彼时丽饶之国还没乱,多少都展露点苗头了。他父母想让他学武去,避免战乱来临时不能自保;而他祖父母期望他能够入朝为官,拯救奄奄一息的丽饶之国。朱颜辞自小跟在祖父母身边长大,他父母忙,就给他一位武学师父教导他武功,他祖父母也忙,但却时刻关注他的学习。 “子曰诗云” “再扎三时辰,就休息吧。” 磕磕巴巴地背着经书,朱颜辞双臂往前伸直,双腿弯曲,弯曲弧度与地面成九十度。在他前面,是无奈看着他的武学师父谢风华,抱胸边念叨着时间边盯着他练。朱颜辞累得满头大汗,嘴里嘀咕昨日刚学的诗经,手上不敢放松半分半刻。 谢风华我多少还知道有关这个人的事情。谢风华原本是出生武林大家,但到他这辈武学却辜负了,执着于考取功名得到利禄,改变如今丽饶之国的颓废局面。他这人聪慧得很,不消多时考上秀才,却在最后因为考官受贿了,就从榜单第一跌下来。这一跌改变的是两个人的未来,本来谢风华挺不爽的,想跟考官理论,没料到却侧耳窃听到此等内幕。倒是没气了,回到老家重新拾武,也不再参军,收拾细软闯荡江湖。 先前说过,谢风华聪慧的很,自然武学造诣上不会差。功成名就后他寻思着开办了镖门,镖门办得风风火火,却也是有规矩的。“老弱病残孕不杀,妇女不杀,义人不杀”,这些规矩的确很大限制了镖门的生意,但因为他们绝对不泄露丝毫有关客人的事情,在两方大受好评,反而把镖门托起来了。就当谢风华打算把镖门交给小辈金盆洗手的时候,原先的同窗生朱景洪找上门来,请肯他去教自己不满六岁的儿子朱颜辞武功。左右一思索,有钱赚还能把这身武功传给小辈,何乐而不为,果断地答应了朱景洪,千里迢迢随他赶到郡守府,这才见到当时年仅五岁的朱颜辞。 有了谢风华这个肚子里装着三两墨的侠士,朱老爷子放心任由谢风华教导朱颜辞,于是书房跟庭院老梧桐边都成为朱颜辞的固定活动地点。其实在我听来,谢风华对朱颜辞的感觉应该挺复杂的,就像是看过去的自己那般。而且朱家也是有自己的武功秘籍的,谢风华兴许觉得等朱颜辞长大,丽饶之国就已经开始动乱了,也无心去参政了,没怎么死扣朱颜辞的背诵情况。朱颜辞在他的默许下,还是过了不错的童年。 还真被他预料到了。按照时间线推断,丽饶之国政变就在朱颜辞入京赶考左右。别问我什么想法,我没有想法。丽饶之国政变后,朱颜辞就是空有满腔热血也无处燃尽,只能郁郁不得志。遂后谢风华经朱景洪之手拿来朱世武学,交予朱颜辞,朱颜辞拿过后把所有精力全部放在学习武功上。倒突破至深,了悟平日不知道的事情,他打小底蕴就不差,闭关修炼三年有余,出关后自是潇潇洒洒,经历这些,方可成为如今鼎鼎大名的“白扇书生朱颜辞”了。 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我还是那句话,真实之书,你值得拥有。 只不过真实之书的记录大多都干巴巴的,没有味道,事无巨细,却能简略的就简略。这就跟看篇只有陈述没有任何修饰词语的小说一样,跟被人硬塞了块压缩饼干似的,难受得厉害,却不能否认它所蕴含的营养价值。所以各种细节都是凭我思维活络的大脑想象的,佩服我吧,毕竟我可是能凭空复原的人。 不扯了。 其实朱颜辞的白面折扇还是有名字的,名字好像是鸿鹄志。不得不说,这名字很贴切他的内心了。鸿鹄志貌似是谢风华后来送给他的,不过谢风华没过多久就死了,算是递交遗物了。 故此,众所周知,朱颜辞对鸿鹄志相当的在意,在意程度仅次于他的发型一毫米。朱颜辞挥手,鸿鹄志引导任秋的剑气冲往他身后的空地,于空地砸出不深不浅的坑。看见这幕,我顿时牙齿一酸,没忍住皱了皱眉。这都是钱啊,白花花的钱,我抿唇不语,暗自在心里咆哮,这要修复起来得耗费多少钱啊。 而用于修理费的钱大多都是哪里的呢?好问题,其实修理费有部分是从自故人归赚到的钱走的,还有一部分就得克扣点上至瑞阳山的各大前辈,下至刚收上来的小弟子的生活费了。 想到这里就牙疼。 原因无他,每次克扣生活费的时候往往是我最耗钱的时候,修凌霄剑啊,缝校服的材料啊,就连要给安云烟师叔带酒都得自己掏钱下山买。算来算去,荷包早已空荡荡,连个子都掉不出来。 所以说,钱到用时方恨少。明明我的钱并不少,花销也不是很多,却往往在月底结算时多得吓人。而且我发现我不特意攒钱的话,其实我还是能留些底钱的,如果我要特意节衣缩食,别说底钱,我都怕自己攒了一屁股债。 昭秋水见状换了个方向,缩短攻击的距离,化攻为守,以任秋剑剑刃为中心,直直地刺向朱颜辞。朱颜辞好像笑了一下,甩手阖扇,鸿鹄志扇骨是白玉骨,光泽不错。鸿鹄志扇骨抵上任秋剑刃,随即朱颜辞甩开扇面,动腕拉进跟昭秋水的距离。昭秋水明显没想到这点上,步伐虚晃片刻,就这不过呼吸间的破绽,被朱颜辞抓住机会,鸿鹄志登时收起,排扣抵在昭秋水的锁骨处。虽然不是江湖老手,但昭秋水的直觉被他师父锻炼的一样不差,他马上意识到抬手用任秋剑格挡。然而那段空隙给了朱颜辞太多机会,只是转眼间,朱颜辞腕上略微施力,持有鸿鹄志的手即刻牵引昭秋水运功的方向,化劲招为乌有。 台下不禁哗然一片,声小了些,架势还是有的。 这算是看懂了,朱颜辞之所以不用任何利刃作为武器,不是因为他自大,而是他根本用不上。他整个人就像柄藏锋的利器,内力虽不知深浅,但运用自如,如同呼吸,着实难为住不少人。想起之前对他“中看不中用”的评价,我有点讪讪然,心道何时竟变得这般势利,在心里自顾自数落半刻,在抬眼,局势明显发生巨大的变化。 先前说过,朱颜辞内力运用地极为纯熟,炉火纯青到好似呼吸。昭秋水自然不会跟他来软的,而朱颜辞会借力打力,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有他作为都是颇令人难受的。昭秋水立刻跳远,原本我是不能理解他此做法,以经验自对自说他这是打算用远程了。没料到这场比试还真是啪啪打脸的比试,昭秋水没有先前那般执着于攻破朱颜辞的防守,而是引诱朱颜辞来攻击他。 这我扶额。这孩子是傻么,朱颜辞明显不会傻到放弃优势主动踏进昭秋水拙劣的陷阱的。 谁成想,朱颜辞在昭秋水还未落地的时候就冲上去了,鸿鹄志被他收到袖内,单手掌法击在昭秋水用剑气构成的保护罩上。保护罩应声而碎,昭秋水吐出口心血,用袖子抹过唇边,隐隐约约我看见他笑了。任秋剑当即脱手朝朱颜辞脖颈而去,朱颜辞想都没想即刻抵开任秋剑,就在转身间,朱颜辞唰得展开鸿鹄志向一旁扫去。昭秋水当然被击中了,再三被打断,可他并未气馁,反倒是将手心贴在练剑台地表,我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黑暗谷多是能人,不缺熟知阵法的人,而且昭秋水当时实为黑暗谷少有的孩童,还是游长风的亲传子弟,自是引得收到全谷人的关注。有些研究阵法封魔的人在看见昭秋水时仿佛双眼当场就亮了,巴巴跑来把毕生绝学一股脑交给昭秋水,随后被前来看徒弟的游长风赶走。纵使这般,昭秋水断断续续地还是学会不少阵法,其中现在他所展开的剑影坤移,就是当初“不疯魔不成活”的翠柳烟的成名阵法之一。 剑影坤移阵法的启动阵法时间短,攻击力超群,但它原先是被明令禁止使用的。原因有二。一是启用剑影坤移需要瞬间消耗大量的内力,内力得多少与攻击范围大小有着直接关系,然而这么做对于落阵者的身体有巨大的消耗;二是剑影坤移杀伤力过大,基本启阵就控制不住,启动后有极大可能六亲不认,在阵法内都给欻欻欻被乱剑戳死了。 即便再怎么被禁,在乱世,实力至上,所有能作为生存下去的可能都要参考。剑影坤移便在此时得以重见天日,原先被世人认为自出世即为杀戮之法的剑影坤移因此救了不少人,这倒使没人轻易说“它是个只能杀人的阵法”了。 但那朱颜辞不是一般人,当即后脚跟踩地,方意识到逃不出剑影坤移,便冷静了下来。他垂首,排口抵在鼻尖,周围人都以为朱颜辞这是自知已无回天之力,放弃了。可我的直觉再告诉我,他此行实际为的是等待时机,就在他脚下光芒乍闪之际,朱颜辞阖扇,扇骨轻敲掌心。 兴许我是见过朱颜辞的,可能我不记得了。后来每每提起朱颜辞,我脑海里总会浮现两句话: “鸿鹄志在苍宇,燕雀心系檐下。 故,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注:出自《史记陈涉世家》又见《庄子·内篇·逍遥游》)”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认识认识那位胸怀大志且潇洒恣意的“白扇书生朱颜辞”。 可惜,没有如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决明刀,你好 时间,时间快不够了。 朱颜辞点步于空中反复跳跃以此来躲开剑影坤移的袭击,昭秋水似乎并不惊讶,反而当即闪身,练剑台霎时没了他的身影。满座皆惊讶不已,纷纷在心底猜测昭秋水去了何处,我的目光透过朱颜辞看向梧桐树前的香炉,香炉内香烟燃烧殆尽。那是曾经别离时常落坐的地方,抱坛老酒,倚着老梧桐干枯的书皮,迷迷瞪瞪地注视练剑台上小辈们的比试。 练剑台历经数年风吹雨打,仍未变半分,老梧桐还是那般直挺挺地杵在那里,似乎与过去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少了醉倚树干的人,只不过少了时不时持剑醉醺醺地练两三招剑式的剑客,只不过少了没事对天对地侃大山的别离。 没忍住还是叹了口气,对于别离谢别瑞阳山庄的原委,我并不清楚,都徽音从未跟我们讲起过。不止他,似乎瑞阳山的所有人对别离都持有避而不谈的态度,连安镇宁师兄也不愿多谈有关此事半分。我并不会闲着没事干刨根问底问人家私事,他们不愿告诉就不愿告诉吧,但我怎么知道这件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了。 台上仍旧打得激烈,胶着的厉害。其实我觉得吧,打到现在,他们估计都忘了来到比武大会的本意,能达到现在全是由于棋逢对手的兴奋。随即我后知后觉的看向被关在大铁笼子里的容西,容西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欻然间看向我,眼神清澈似流水。看得我颇为不好意思,不禁脸上有点晒然,只能把视线重新投回练剑台,而练剑台上此时的场面有点惊吓到我。 为什么说吓到我呢? 因为一看就是要花很多钱才能复建所有细节的样子,我心疼我未来几个月的生活费。 好吧,说实在的。 仍旧站在台上的只有朱颜辞,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时间抢在三根香烧尽以前。昭秋水直接趴在地上了,他背朝我,我看不到他的脸,估计也好不了哪去。朱颜辞发冠分毫未乱,他打理好衣服后转身,正面朝向昭秋水,恭恭敬敬地躬腰一拜。如同他刚上场时的拱手作揖,鸿鹄志收起握于掌心,双手叠在一起摆于身前,微鞠躬,鸿鹄志的排口冲地面。 “承让了。”他说道。 躺练剑台的昭秋水挣扎了一下,然而昭秋水还是没能爬起来。 高跟鞋踏地的声音,闻声我移眸看向练剑台边缘。安蕾昕师姐缓步走上练剑台,扶起昭秋水,随即朗声对台下的人说道。“此场比试。”,安昕蕾师姐宣布道,“朱颜辞赢。”朱颜辞仍是那般飘飘然的样子,在赢得满堂喝彩后悠悠摇着鸿鹄志走下练剑台。 旁边公孙大娘露出了然的神情,我没忍住还是慨叹道。“其实应该算是平局比较公平。”,我对公孙大娘简单解释道,“因为啊” 朱颜辞晃晃悠悠走下练剑台,甚至还缓缓扇着鸿鹄志,本意不单单是为了耍帅而已。我在楚狂的提醒下看见他走过的路面,有着深深浅浅的血印,刚注意到,朱颜辞却下台晃晃悠悠地走向候台了。得亏那时候没人贸然上前挑衅,不然可能朱颜辞不能竖着走到候台,半道就趴下了。 这便是理由。虽然看上去是朱颜辞获胜,然则朱颜辞受得伤不比昭秋水轻半分。而昭秋水躺下朱颜辞还能杵着,大抵就是内伤跟外伤的区别,朱颜辞主要修的是内功,昭秋水内外兼修。加上昭秋水才刚踏入江湖,自然东西知道得不多,实战经验少,输了也情有可原。 “下一场比试的参赛选手。”,安蕾昕师姐放声道,“陶云苓,白芨。” 都是女孩子,这点令我感到万分诧异,而且都长得很漂亮。按照安蕾昕师姐所说的名字前后顺序,与她手指向的方向来推断。从我的视角来看,自左边上场的是陶云苓,姑娘长得不错,整体偏硬气;自右边登场的是白芨,长相甜美,两边的酒窝甜甜的,娇小可人,挺有江南女孩的感觉,笑一笑仿佛能够暖整颗心。 按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惯例。双方到场,先俯首作辑。 两个姑娘都用得都不是剑。陶云苓肩扛大刀,并不是特别宽,就是那种刃部雪白的长刀。白芨的武器就比较适合她了,是针,细长的针,针柄有雕花。 “‘决明’?”,坐在我身后的楚狂猛地低呼,“我找了这么多年,居然就在个小姑娘手里!” “‘决明’?”旁边的汪禹晨不理解了,偏头看着我问出声,但他问的对象却不是我。 既然问得不是我,那我就没有解答他问题的义务了。听见楚狂的话,我抬眸看向练剑台,眯眼仔细审量白芨手里乍看起来没有什么威慑力可言的雕花长针。“不止‘决明’。”,我托着下巴,也不知道把话说给谁听的,“还有‘沙棘’呢。” 别多心,这些都是武器的名字。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现在已经知道不少江湖上的事情了,包括武器啊什么的。知道的固然对比起楚狂他们这些闯荡江湖的人而言入不了眼,但却从不杂七杂八,全都是准确的。决明我有所耳闻,沙棘的来历我曾在藏书阁书卷中看过。当然,不是说我凭着这些就可以大言不惭地称自己完全“博览群书”c“学富五车”了,相反,能晓得些江湖轶事完全因为我的个人爱好,每次看这些八卦我都得悄咪咪躲藏书阁阁主顾晚萧弟子们的巡逻,避免被熟识的人认出随后顺口告诉安瑾锋。 被告诉了的后果,就是每天被安瑾锋强制性在清瑟殿门口实战性练习。 说是实战性练习,事实上全是安瑾锋单方面胖揍我。 问为什么?一般我是没胆子顶着那么大压力去硬头皮跟安瑾锋犟嘴的,我不要命了?所以原因都是安瑾锋给我上药时,自己对我絮絮叨叨的说的。 上药时也不老实,说到重点还糊着药粉直接拍在伤口处,疼得我差点跟他想不开拔剑互怼。“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管得这么严么”,事实上我并没有问,他自顾自地边问边答,“你日后肯定只要继承王家的,必须在现在打好基础啊。还有啊,你知道么”他透过方方正正的窗台风景看向地平线的尽头,欻焉,安瑾锋朝我摆窗台的多肉植物叹了口气。 “你现在所拥有的,是有些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我想,我大概能理解这句话。 但这也不是安瑾锋能够边口头上怼我边追着我打的理由。 而决明刀跟沙棘刺的名字,就是我见缝插针套着经书的皮看《江湖轶事贰叁肆》时看到的。因为故事太奇葩的关系,我看了一眼就记住它们了。 另外安利一下《江湖轶事贰叁肆》这本刊物,内容不似它名字这般放荡不羁不靠谱,其实书内记录的所有事情全数皆有考据,很值得信任的。最直接的例子就是我后来能知道那么多事情,有极大的功劳得归功于这本书。所以说适当看些课外书还是有好处的,再何况当时《江湖轶事贰叁肆》的地位挺像报纸的,也不算是闲杂读物。 决明刀出自西域边塞,没错,就是大沙漠那块。大沙漠有名字,德重大沙漠,骑骆驼得要三月以上才能横跨到绿洲的沙漠。也幸亏有它占地,一占就是一大片,丽饶之国地大物博倒没什么,邻国就有点惨了。当初分杯羹时他们就打算横跨德重大沙漠一路雄赳赳气昂昂地闯到汉时关,没料到带的资源不够,后备输送线拉得太长,原本去的三千大兵没到一半结果悉数被恶劣的环境逼到回国。等到准备齐全再出发,刚费劲力气赶到汉时关,被当时临危受命的顾道非将军一柄长枪率领三百精兵杀得连连告退。至于为什么说起这事,因为决明刀就是这时候离开德重大沙漠的。 铸造决明刀的,是西域的锻造大家逐溪家,逐溪家有上百年历史,锻出的宝器数不胜数,直到锻出决明刀时,丽饶之国大乱。彼时汉时关群龙无首,乱得很,吃树皮吃蚂蚁的多得是,为了保住逐溪家的基脉,逐溪家只好收拾细软跟锻造书记匆忙离开。其中过大的物品带不走,只能留在汉时关本家埋起来,其他能带的就带上了。直到现在,逐溪家的后人虽自后四处奔波逐渐分散各地落户,仍会在当初逃离汉时关时回去到梧桐树下祭祖。就在此兵荒马乱的时候也总得吃饭不是?于是逐溪家的有些扛不下去了,又不肯屈了气节去求粮,更不会动手杀了人填饱,他们只能把锻炼出的宝器贱卖换粮食养家糊口。 而那柄决明刀,就是在这时候流落江湖的。 据我所知,后来汉时关也实在不景气,我看到那段历史都替他们捏了一把辛酸汗。汉时关地势偏远,奈何天高皇帝远,自王城发布的诏书况且用积梦石也得半天,何况是援军赶到地方,而且那时候丽饶之国乱得厉害,根本顾不上汉时关。换句话说,即便汉时关破了,都不会有人在意半分的。 这就有些可怜了,跟个没父亲要没母亲爱的孤儿似的。 而这种“孤儿”在当时并不少,我并不知道当时王牧尘独自一人撑起安陵耗费了多少心力。不过凭他靠一己之力就在乱世中撑起王家,足够我尊重了。 别问瑞阳山庄去哪里了。瑞阳山做了不少事,但当时人人自危,实在帮不上太多。而且瑞阳山那时候便先后经历过两次动乱,有不少弟子跟前辈都去参军了,一个回来的都没有,从外面看起来挺好,实则早已元气大伤。总而言之当时早就乱成一锅粥了,还是糊的,所以我能活到现在真了不起。 真的,我摸着良心呢。 决明刀的名气,也是在那时候传遍江南湖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你在看什么? 沙棘刺跟决明刀的来历不同,别听它名字带沙字,其实它还跟“沙漠”没半点关系。沙棘刺诞生于诺尔盖合众国,没错,就是极北之地,到那里不管穿得多厚都能冻成狗的鬼地方。我的天啊,我向天发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再也不去那里了。 没错,沙棘刺其实是把外国武器。 还是非法入境。 虽说名字是叫沙棘刺,然而武器本身却刺刺冰冷,刺入体内,寒冷入骨,如同腊月时远从诺尔盖吹来的凉风。沙棘刺通体白皙若嫩玉,一旦接触血液,瞬间自尖锐部冲手柄发红,红得发紫,红得能滴血。 一看就是诺尔盖的作风。 天下大乱之际,有志之士手持武器保卫祖国,无志之士只能凭本能跑到相对于安稳祥和的地方生活。商人奔波四处为得讨生活,政客在黑云压顶的朝堂各持己见,将士们马革裹尸镇守边疆护祖国安康,军火商坐收渔利,大夫们要么妙手仁心四处奔波,要么就在到处诓骗以求养家糊口的钱。这都是常态,只不过是在混乱不堪的时候扩大化了,即便苟且偷生,也没有人会说他们半句。 毕竟当时都那样。 但极北之地更甚,因为极北之地没有任何资源,有些被阵修开辟出适合种植的土地,纵使这般,更多的土地全是冻土。故此极北之地多是赚战争的钱,也没少因为远购粮食的缘故跟他国点燃战争,但都不大。原因在于诺尔盖合众国乃为当初划分大陆九国的其中一国,即便如今再怎样落魄,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实力仍旧不是各种小国能够轻视的,其他基垫九囿大陆的国家更是不敢轻率宣战。 据说沙棘刺铸造出炉时本有一百零八颗,随后被锻造者凯尔克里斯蒂安森拿去找诺尔盖合众国有名的符修安东莞凯费尔,也就是释梦之国地位大抵跟国师差不多的依夫凯费尔大祭司异母同父的哥哥。他们俩纵然是实打实的兄弟,可性格实在南辕北辙,根本在一起相处维护表面和平不超过三时辰。而且还侍奉的不是同一个国家,说出来都没人相信,其实他们是从无梦之国出来的。凯尔把沙棘刺献给安东莞也是有原因的,众所周知,安东莞是全诺尔盖最好的符修,于是安东莞接过沙棘刺后上符,也算是极北之地本土的人嘴上常说的“祝福”和“诅咒”。只要用好了方向,拿捏好度,“诅咒”跟“祝福”并没有特别分明的界限。 而安东莞下的是“诅咒”,“诅咒”沙棘刺永用不完,而作为代价,沙棘刺刺入便化,如同阳光下的初雪般。固然带有这样牛逼哄哄走路带风的“诅咒”,但安东莞是符修,用不上武器,而沙棘刺在随波逐流的逃亡中被安东莞带离诺尔盖合众国。机缘巧合之下,安东莞碰上流氓陆垚,见陆垚很是伶俐,加上身手敏捷,很适合以暗杀为生,故此将沙棘刺慨然送予陆垚。 按理来说,来历到这里就已经差不多了,在后面就是陆垚莫名于安南山山沟惨死,沙棘刺于江湖不见踪迹。再其后就是现在,沙棘刺落在白芨手里,这是沙棘刺再次出世。 换个意思,我已经见证了历史性的一幕。 这个想法令我激动不已。尽管我之后也见证足够多c甚至我自己就成为历史滚滚车轴下的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注视着一个个壮志凌云c心怀天下的人们奔赴死亡的怀抱。 后来有年月圆之夜,我脑子突然不好使了,那根筋就转不过弯来了。当时我就在很固执地想,为什么他们可以做到而我不能?我为什么非要苟且于这片一亩三分地?这没道理吧。即便但漠天资聪颖,实力超群,但是他最后把自己作死了啊;即便班纳特那般厉害,那般具有智慧,但他也被他时刻惦念的害死了啊;即便我想不下去了,只能默默地往嘴里灌酒,倏忽间,脑子一热,手拍大腿,想起件事情来。 之后我就搞事了。 再后来么 再后来我再一次亲眼目睹他们逐步走向死亡的全过程。 依稀记得,他们曾说,就像当初我们一同对但漠说过的那样。他们说从不后悔与我干出这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人生不过寥寥几十年,能够活到这份儿上也不悔自母腹到黄泉——走了这么一趟红尘。 听到他们这般说,我就不会后悔,不然对不起他们陪我走得这一糟。 他们说这样死得壮烈也不错,无所谓被后人任意评断,轰轰烈烈,活得就像腊月的。我觉得也是,否则就负了不远千里,耗费万般功夫,才来到这红尘,没白来这人间一场。 可他们而我还在。 这就让我很难过了。 但转念一想,想起来该隐,心情还是能缓和一些。毕竟比起我,那位老兄才是真的惨,不过用裴雅儒的话来说,他就是活该,也用不着可怜。 啧啧,真惨。 这样很不好,我知道,不该用别人的伤心事来缓和自己的心情。但真正郁闷的时候还是得想想比自己还惨烈的仁兄——比如说该隐,想起他,我整个人都感觉开明不少。 对不起。抱歉了。兄弟。为了我不会成为下一个因为背负太多而成为抑郁症患者,委屈你一下了。我在心底暗自对该隐默哀,大脑却很诚实的用该隐的案例来安慰我脆弱的神经,导致我神经都粗壮不少。 坐在我对面的裴雅儒不理解了,端着小杯凉白开当清酒小口嘬饮。“你是怎么知道该隐还活着的?”他三指捏稳玉光杯,再次端杯,下嘴唇贴在杯沿微用酒杯挡住嘴唇。 这不明显说的是废话么。“我当然知道啊。”但我并不打算就此给裴雅儒全盘托出,因为他自己都对我兜着藏着掖着不告诉,我凭什么把事实事无巨细得跟真实之书一样全都告诉他。 没道理啊,这不符合我有舍有得的价值观。 得亏裴雅儒心里还有点自知之明,没继续问下去,我乐得他不破罐子破摔地追究,自给自犒劳地斟好香茶,端起茶盏小口品茗。不得不说,裴雅儒酿酒水平跟他细选茗茶的水平是成反比的。所以即便我的伤全好了依然愿意呆在他的地方不动窝,纵然其中有很大原因是由于我无处可去,然而仍旧跟为了蹭茶喝有这不可磨灭的关系。 忘川岛景致向来不错,兴许有主人是裴雅儒的关系在,忘川岛的植被多是外面千两难买的珍惜药材,估计倒卖药材的商人和识货的大夫们见到这些都能高兴得疯了。裴雅儒当然不会让这些人进入到他的圣地,用他的话说,这可是那些挠破皮都找不到地方的可怜人们的朝圣地,你这个人怎么不识抬举,来到这种神圣的地方居然还如此傲慢无礼。通常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是我在晃晃悠悠依靠树干小睡,树杈的开合方向其实很好,是那种非常适合晴天打个盹的地方,树杈的方向格外不好,树旁采药的裴雅儒一抬头就能看见我。那时候往往裴雅儒就不开心了,在树旁长篇大论且滔滔不绝地数落我,佯装无意地略过我如此乱跑很容易牵扯到身上的旧伤。 这人就是这样,口是心非,面上的表情臭不拉几,可心底好着呢。 比如说我当初被他带到忘川岛时,他便纯属瞧见我受伤受得厉害顺手救下的,根本没考虑过日后万一被人在史书上参他一笔,平白玷污“妙手仁心”的名头这种问题。功名利禄一向被他视为给忘川岛草药施肥的养料,他在意的只有草药长的好不好,病患治好了么,心里惦记的人如今怎样了不然他也不会毅然决然地抛弃裴家的万贯家财和王城的荣华富贵云游四方当个随时解腰包江湖救急的游医,也不会救我了。以至于后来我没家了,他虽嘴上说着“不欢迎,不欢迎,谢绝迎客”,却依旧为我打点好客房跟吃食,总是念叨“你不是有钱么,你不是有房子么”,再去陪我一起坐在山头看云起云落。 “那只是‘房子’啊。”,我总是会对他笑了笑,“不是‘家’。” 一般这种话对于裴雅儒的杀伤力极大,他基本听了这句话就不在开口了,沉默地陪我看完平凡无常的日落。“裴雅儒,我跟你做件交易吧。”,打闹算是够了,我正色,拿出当年统兵领将的气势来,“我们都先不互相告诉对方秘密怎么样?直到我们都快不行了,撑不住了,在说好不好?一直撑到我们长命百岁的那天”尽管气势到了,然面对裴雅儒我还是莫名其妙地发怂,像生怕他不同意般的。 令我出乎意料的是,裴雅儒肯定地很干脆。“好啊。”,他瞟眼我,“这次的约定只是针对你我的,王烨,跟王牧尘没关系,跟裴画扇没关系,跟随便一个人都没关系只是你我。”他笃定地说他活得肯定没我长。我听后本来格外有打他的,随即转念一想,笑道还真是毕竟你比我大了几十岁啊大叔。 此时裴雅儒没有像往常一样对我气笑了追着我数落,也没有深沉地叹口气苦笑。他没吭气,我不敢往下细想,只能仰头把目光放远眺望,眺望到另一颗星球c另一片宇宙c另一个平行世界中的我双眼里去。 “你在看什么?”我耳畔,他问我。 没急着回答,我的伸直手臂,手举到视野中央,目光透过指缝看向远方。在那个瞬间,我的视线仿佛穿过我都数不清的多少光年,看到成千上万种可能——但都不属于我。“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怪异的感觉,只能不确定地抛出回答,“大概会是未来?”我没有偏头看旁边的裴雅儒,听声音,他似乎跟我以相同的动作躺在房顶了。 破天荒的,裴雅儒并未讽刺我的异想天开。“‘未来’么?”他喃喃自语的声音很轻,而我始终看着明月弯弯c漫天繁星,不再出声半调。 “你在看什么?”我周围有人如此问我。 我如梦惊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因为我们不一样 下意识我的拳头就招呼上去了。即刻我意识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楚狂发觉以前立即收手,于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暗地啐骂句“瓜娃子,龟孙子”,挠了挠头诚恳地对楚狂道歉。“对不起,兄弟啊。”楚狂挑眉,神色如常,我看不出他心里想着什么。 没过太多时间,楚狂眨巴眼,看向我豪爽地笑了笑,冲我摆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他轻笑,“只是见你一直盯着练剑台的铜像眼神有点吓人,我寻思你可能倒是我,把你吓着了,对不起啊。”楚狂话里话外都表明了不甚在意,我松了口气,看体格我肯定干不过楚狂的,若真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我。 脑后略过冷风,凌霄剑先我以前直接出鞘挡开,我看到根柄部精致雕花的玉刺擦脸而过,看各种特征,很明显是沙棘刺。没忍住长长地倒吸一口冷气,仿佛有空气受到沙棘刺本身带有的寒意而凝结,我抬手摸了摸沙棘刺蹭过的地方,摸下来一手粉。只有这时,我特别喜欢裴雅儒,天哪,我真是爱死他的药粉了。没受伤,看方向跟汪禹晨没有半分关系,这小子有点累了,正被我抱着小睡,没心思搭理此事。我偏头看向楚狂,楚狂手心躺着柄玉刺,仔细端详手柄雕花,雕的是“小星星”,虽碎但是簇簇的,活灵活现,非常好看。一看就是大手雕刻的,目光再落于刺柄,跟方才看得相差无几。 “沙棘刺。”,我肯定道,随即不禁迟疑问,“它此时为什么会在这里?” 闻言楚狂叹了口气。“你看眼练剑台就知道了。”沙棘刺自他指尖于空气划出道弧度,便已然不见,应该被楚狂放进积梦石中去了。 练剑台?我听后抬眸,目光落在练剑台,好巧不巧,陶云苓扛着决明刀冲我跑来。我受到惊吓,差点剑飞就脱手而出了。 结果陶云苓近乎一寸半的细高跟猛地蹭地板,在练剑台欻得拉出道明显的痕迹,沉清长靴的细高跟就差点戳上我鼻尖。陶云苓刹住车后,决明刀脱手,拉出刀断,决明刀巨大的刀影停留于半空。我注意到刀尖所指有道残影正加速冲过来,陶云苓抬手,决明刀的残影如同有了实物,不要命般的,唰得砸在练剑台表面。却在其后,有数根沙棘刺突破烟尘直向陶云苓而来,素手握紧决明刀刀柄,立刻逐次将沙棘刺击散。即后灰尘中冲出道身穿晨晖套的娇小身影,白芨指缝夹有数根沙棘刺,白芨上来就是对着陶云苓一脚,决明刀被鞋跟击中发出声铮响,陶云苓往后退了数步,直到沉清的细高跟再次差一点就戳上我的鼻尖。 有件事情我很不理解。练剑台那么大,她们为什么就拘泥于这块还不足一亩三分的小地方呢? 用康纳利威士的话来说——是脑子里进史莱姆了么? 陶云苓动腕,决明刀三分为六,齐齐攻向白芨。白芨马上自原地跳起,躲过刀念断尘,在擦身而过的刹那甩出沙棘刺。陶云苓马上提刀格挡,沙棘刺于刀身撞出噼里啪啦的杂响,白芨抓紧机会马上动身,陶云苓反手摁在刀柄,回身就是一刀。 我的天哪,她差点砍在我的脸上。 刀气未能达到目的,白芨仅是多了些擦伤,脚踏刀影,于半空翻了个空翻到地面,手里的沙棘刺由此脱手直接冲陶云苓的面门而去。陶云苓当机立断,反手以刀身格挡,三声脆音,沙棘刺落地,白芨即刻没了身影。陶云苓也不慌乱,她笑出声,随即一路火花带闪电的跑开,速度跟瞬移有的一比。 总算离开了,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练剑台实际上是很大的,特别大,跟瑞阳山庄的性质是一样的,大得没变了。再其次,我说一下我坐在的位置在哪里,非常不巧,我坐在第一排,就是最危险的那排,天知道我是怎么被挤到那里的。 大概是命?我哪知道。 还有应该无需我说明的是,她们两个的武器都极其危险。尤其是陶云苓,决明刀一刀下去,咔嚓,别说留命,能留条全尸就不错了。 她们的战场迁移至远处,我能模模糊糊看见陶云苓跟白芨打斗的样子,但并不能看全细节。然而能够活着看高手过招,我已经满足了,不会在意她们身处何方,而我能看全多少。 毕竟修炼方式分人,武功也分人,不是任何一个大佬的技巧都能适用于任何人的。我不似那些来到比武大会就为偷从大侠客身上习得一星半点招式的人们,对于她们战场的迁移捶胸顿足,我乐得她们离开,也乐得她们能够不把战斗的余波牵扯到我。 对不起,我的志向不高,我只是想活过这个乱世,顺便帮但漠建立起和平民主的共和国家罢了。 那场比试估计没亲眼目睹的说书人抑或是口技者都比我讲得生动形象,活灵活现到恍若亲临其境,所以我叙述到这里已经可以了。至于这场比试出名的原因么可能跟陶云苓与白芨在这次比试后同样名声大噪的缘故,而且她们两个下了练剑台就去义结金兰去了,红尘作伴潇潇洒洒地闯荡江湖。“决明陶云苓”和“沙棘刺白芨”,这两个名词作为江湖的一段传奇,此后就很少分开了。 顺便一提那场比试的结果。 “两败俱伤。”,安蕾昕师姐从地上捞起她们俩,一肩一个姑娘,“下一场比试的参赛选手是。” “碧落尘。”,安蕾昕顿了顿,“周意卿。”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充当其次入耳的是阵水声。我循着水声看去,只见有位身穿翠烟的丐帮弟子摇摇晃晃,衣服也松松垮垮的,手里拽着条红绳,红绳下拴着酒葫芦。他肩上扛根翠竹棒,翠竹棒末端还钻了一个小孔,跟把剑似的系有穗子。 “在下碧落尘。”,他晃得厉害,不禁令人担心他是否会下一秒栽倒在地面上,“敢问这位兄台的大名?” 估计这话问出去纯熟摆了样式,走走路子。 顺着拱手作揖的方向看去,远远的来了个人,身着鹅黄色的衣服,我记得王牧尘衣柜里也有一套,好像是叫青岚来着。那个人应该就是周意卿。还跟王牧尘不一样的是,连带佩剑,浑身上下即便没有象征身份的配饰与金银财宝,仍旧能够令人一眼看出他肯定是土豪没得商量。 到了场,周意卿不慌不忙地拱手施礼,温和道。“落尘兄,您好。”,他的语气似乎始终都是含着笑意,“在下周意卿。”这笑意听来好像扎在他的骨子里,任谁听后都会如沐春风,收敛着点身上的戾气。 行过江湖礼,他们起身。碧落尘意料之中的长相偏豪放,尽管他就跟根排骨似的,但他是浓眉大眼,长得相当大气,抛却衣服和肩膀头子的龙纹的话,第一眼还看不出来他是个丐帮弟子。周意卿同样意料之中的带着翩翩君子的气质,温文尔雅,笑起来很干净,是个很容易令人放下心防的角色。 没有看错,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若说周意卿乍一看觉得他特别衣冠楚楚,长得也精明,实际上跟他相处的久了,就发现他这人非常豪爽,格外讲义气,而且分外爱撒币。澄清一下,我没爆粗,更没骂人,他是真的爱撒币,还都是大面值的。在撒不了币,也不需要钱的时候,他就大开粮仓,分发饮用水给贫穷人,甚至道场近乎一天一开,还见者有份,简直跟有钱没处花的地主家傻儿子一个模样。 整个就一败家子——对于他们家的人来说。 哦,真是天上掉馅饼——对于受到他恩惠的人来说。 痴儿,瓜娃子,吃再多的药都就不得了——对于很多作为旁观者的人的角度来评价。 得亏周家经商,得亏他能赚钱c有经商的头脑,得亏他还没经历过“为朋友两肋插刀到头来反被朋友插两刀”的惨剧。他这个人我不好单独用几个词或者是几段话来概括。说周意卿幸运值点满吧,他最后也不那么幸运;说他好人有好报吧,可他的一生也不是那么尽顺人心;说他知己满天下吧,但在朋友眼里他才是时刻扮演“知心大姐姐”的那个人,也不能说他真的有朋友。 只能说,要不是见过昭秋水,不然男主配置这个名头我得赏给周意卿了。 听裴雅儒说过,貌似周意卿跟他还有点关系。其实不是什么“养子”啊,“私生子”啊,“好友遗孤”啊的狗血关系也不是,好歹最末的那个能蹭点边。 周意卿是裴家老爷子裴澹雅的亲传徒弟,比裴雅儒都亲,同时也是忘年之交周胜寒的遗孤。那个时候周家才刚刚崛起,故此有极大可能周家会抛弃这个才刚出生不到三天的孩子。裴雅儒叙述他的祖父裴老爷子自打知道周意卿的存在后,不远千里,不惧长途跋涉带来的劳累,执意跑到周家领走周意卿。周家当时整体就处于上升期,本就没时间搭理这个还没断奶又失了父母的婴儿,听见裴老爷子的再三保证,同时寻思回来可能还得跟裴家做交易不好闹僵关系,就干脆果断的将周意卿的抚养权转交到裴老爷子手里。 大抵因为周胜寒的关系吧,裴老爷子非常在意周意卿。大概跟周意卿身世可怜的关系,裴照眠夫妇同样对周意卿在意得很,带出去都能被人叫成裴家二少。便是这样,裴家整体还是对周意卿非常好的,好到能够令周意卿不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颗赤子之心。 所以说,周意卿这人的运气有时候好到令我羡慕。他活了数十年,却能在任何时候都能初心不负,怎能不令人感到钦羡?周意卿这人的运气偶尔不好,他的生平其实有些跟我生前很接近。但他最后被裴家收养了,被周家接回作少主了,即便结果再怎么不好,他这一生说出去也的确有使人骄傲的资本了。 “为什么我们的际遇都差不多,你这么厉害而我不是啊?” “因为我们不一样!” 除去他大脑间歇性抽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无奈,你好 碧螺春——不是,碧落尘,其实我后来是认识他的。 跟碧螺春好吧,是碧落尘。 跟碧落尘的相识,应该是在比武大会闭幕不久以后,去往碧落集中训练营的期间。只不过是偶遇,在半路好巧不巧碰上他了,再好巧不巧地跟他发生了很不友好的事情——就是俗话说的“不打不相识”。 不可否认的是,碧落尘再怎么不靠谱,但他是个好人。即便他看起来有点跟丐帮弟子没关系,他不自己说根本没人知道。至于碧螺春么,完全是因为我的一时口误,碧落尘捧腹大笑不止,连称好好好,那我就是“碧螺春”,这才定下这个外号来,可是本尊应允的。 当时碧螺春陪我们走过一段路,也同住过,故此还是有点交情的。他这人看起来就不像是个有钱的人,潇潇洒洒独步天下也了无牵挂,只是我总觉得他不似表面那般轻松,仿佛心里有个千斤两的大疙瘩,仅没说罢了。那个时候我与碧螺春并不是特别熟,能够说上话完全是碧螺春单方面自来熟,至少在我眼里我们的关系没有近到可以把自己所有的伤口展露给对方。 不对,他应该是说过的。 念起他当初说起悲伤事的模样,我总觉得不可信,论谁见过能将自己的悲惨往事说成笑话的?也不是笑话,只是当时碧螺春的语气太具有迷惑性,直接抹灭了不少悲怆感。 身着流云的碧螺春左手捻着酒葫芦的穗子,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桌面上,敲出丽饶之国街上时常听闻的歌谣的曲子。“哎,我可跟你们说,你们可不能惹我知道么。”,他言笑晏晏地看着我们,手微松,穗子往下滑,手就此得以捏住连接穗子跟酒葫芦的绳结,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小酒,砸吧嘴,“我可是亲手杀了我爸妈,屠了我们村近几十人,还去欺师灭祖的大罪人,所以你们可不能欺负我哦。”他的语气特别飘飘然,话里藏有笑意,听来感觉不是在陈述过去的悲剧,只是把个事不关己的故事当笑话讲了。 由此我才误会了他没有提起过去。 但我记得我本来就是不信的,在他说完后我还补了句。“你不是丐帮弟子的么?”我如此说。 丐帮弟子在江湖上一向颇负盛名,讲义气跟乞讨都是同概率从说客嘴里出来的,这两个名词以极高的人气作为丐帮弟子的标签。而丐帮作为人口基数最多的门派,人多类杂,难免会有败坏门派名声的弟子存在。其中大多都被当地分舵舵主“请”走了,剩下的有些是人太多闹的事情太大不想管了,有些单纯因为他干这件事是因为有人对不起他所以促成这种悲剧的加速发生,一旦他离开就没有地方可去了,故此丐帮才出面保下的。 俗话说得好,一条鱼腥了一锅汤。 纵然知道的这般透彻,可我仍旧不相信碧螺春是那种人。大概是直觉使然吧,总觉得他肯定属于后者。 以为我会因此寻根挖底的帮碧螺春洗白么?呵,笑话,我像是那么有闲心的人么。 举手之劳,做也无妨。但这貌似牵扯到的不只是我单单一个人,如果我要真这么干,可能会把我所熟悉且珍视的人们连带瑞阳山都卷入进来,这明显触及到我的底线。若我无偿给予陌生人帮助还是能够接受的,但要拉上我所珍视的一切来为我的冲动买单,抱歉,我会坚决持否认态度的。 很显然,碧螺春一开始就没打算把我们拉进他的生活圈内。在他与我们相识的这段时间里,他对我们说起关及自身的话只有那么几句,零零散散,还说得跟随口提到的酒品一样。此种暧昧不清的态度,导致我们这些听众都不大能听进去的。我想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他只是想找个人来倾诉久压在心底的石头,而并不是一个不合格的倾听者,对他所叙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指手画脚。 听到我的问话,碧螺春先是擤了擤鼻子,即后放下酒葫芦,扫眼肩膀上的龙纹,痴痴的笑了。“你说得对。”,他挠了挠梳理得整齐的干练短发,“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抬手摸了摸鼻子,转而手落在葫芦口,捏住葫芦就往里灌酒。 即便我很喜欢喝酒,见到他如此不要命地喝,难免有些心生惧意了。 这是铁胃。我暗自在心里感叹道。 再后来,忘了是怎么知道的,我只记得碧螺春好像曾经被人冤枉过还是怎的。听人说,他的师父叫楚南风,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个丐帮弟子。出乎意料的是楚南风是位道士,所以碧螺春最初的职业其实也是道士。这可就非常难想象了,我很难透过被他穿得破破烂烂的流云上看出以往套上干净整洁的文元,腰间挂把方海剑,整个人都利利索索,远远看上去颇具仙风道骨的模样。只记得那人曾说,说碧螺春年少得志的时候可是仙气十足,站在芸芸众生间一眼就能看见的。之后就是阵天花乱坠的夸,夸到在我脑海中描绘出一个人,文元道袍干净利索,方海剑别再腰间,剑柄的翠玉珠如同有了灵气般的泛光,总之就是可远观而不可近玩焉的架势。即使按着他话于脑海绘制出这幅仙人图,却做不到把碧螺春的脸往图里人的面上放,这像是破了整幅画的和谐,怎么看怎么不舒坦。 说到半段,那人却不愿说下去了,我不逼他,抿着茶看那人摇摇头,吐出口卡在气管的叹息,惋惜地说道。“可惜了。”,他不禁垂头丧气,“要不是后来发生了那等事他本是一世无双,本可以受到千万人的敬仰可惜了。”他不再说下去,我瞟眼他,心里算叨时间表,莫约能猜出他所说的大抵是什么事情了。 还是那码子事怨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那时候太不凑巧,生在乱世,活在乱世,最后还死在乱世。 可悲,可叹,可哀。 却不可怜。 没资格可怜他们,我没资格以一种胜利者看待历史车轮碾压过的亡灵的姿态可怜他们。他们值得我的尊敬,值得很多人的尊敬,若泉下有知,估计也不待见那些悲天叹地的人口头上一两句怜惜的话。 没办法改变人生的开头,更没办法改变人生的格调,然而即便是既定的结局,也要浓墨重彩的再添一笔。这便是他们对待生活的态度,如此想来,我自认是没资格可怜他们的。 忆起有天我爬上房顶正在赏月,旁边兀自有两声轻踏瓦片的声音,闻见酒味忍不住乐开了怀。苍天在上,我都不敢回想我是怎么挨过没有酒可喝的日子的。一抬眼,瞧见碧螺春手里拎着不知道用了多久的酒葫芦,朝我咧开嘴笑,露出跟月亮一个色的牙齿来。“我有一壶酒。”他攥着穗子扬了扬酒葫芦,酒葫芦些许清澈的酒液洒下来,滴滴溅在瓦片上,没沿着瓦片间的空隙滑下去,停留在瓦片表面映得晶莹。 轻笑出声,我扬眉对他说。“足以慰风尘。(注:改编自唐代诗人韦应物的《简卢陟》)”碧螺春闻言仅仅但笑不语,他坐在我旁边,就手把酒葫芦递给我,酒葫芦里沉甸甸的重量令我异常快活。 “浊酒一壶。”,碧螺春在我旁边,自谦道,“愿不嫌弃。” 丐帮弟子酿酒水平之好,跟他们的讲义气与乞讨技术是成正比的,甚至能够与其比肩的。纵然碧螺春在丐帮待的时日不算特别多,总归曾是丐帮一员,跟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的道理是一样的,碧螺春酿酒不咋地,但他品酒还是很有一套的。我怎会不知这番话只是碧螺春突然捡起节操谦虚一下,兴许他还在等我谦虚回去,虽然我知道这个事实,然而我并不打算顺他的意。 嘴上应着“怎会,怎会”,我手上把酒葫芦口凑近鼻下,距离约莫有半寸,凉风习习,酒香就此吹入鼻腔内。“嘶——”,我倒吸一口气,全身冰凉,“这可真是好酒!”还是遂了碧螺春的心愿,落下这句发自内心的夸赞后,我迫不及待地将酒葫芦口贴近唇边,一仰手,一昂头,浊酒悉数落入喉下灌进食道。 模糊间,听见碧螺春似乎轻飘飘地笑了声。“这是自然。”他干巴巴地答应道,我正奇怪他的语气怎不同往日没了活力,却听他接下来的话,惊诧到不由地差点把酒葫芦扔了。 侧耳听见身边簌簌的声音。“我要走了。”,碧螺春干笑道,“马上要去参军了。” 不好意思,我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着实不那么浪漫。“什么?”,我诧异地高呼,“居然还有军队敢要你?”抱歉,我的关注点也有点伤人。 幸亏碧螺春闻声后没有一棍子抡过来,不然依我那时的身体状况,抗不了多久就躺,还得被迫听他临行前叨逼叨我此时有多脆弱。用得着他说,我在心里默默犯嘀咕,连碧螺春说了什么都没注意到。等碧螺春说完看我,我整个人都懵圈了,只能纳纳地请求碧螺春再说一遍。 旁边的人听后没绷住还是翻了个白眼给我。“好吧,你这小子到现在都没学会尊重别人好好听人家说话。我有心情,就跟你多说一遍也没什么。”,我还没说话,他沉默下来,目光落在看不见的地方,换句话说,碧螺春的视线失了聚焦,“我觉得此去便回不来了,回不来了的话你知道的。尽管我没什么亲友在世了,剩下的都交给你了。”他这般絮絮叨叨的说着,我却沉默了,抿唇聆听碧螺春自顾自说完。 “你要知道”他没了话。 徒然安静下来,我偏头看向他,碧螺春挠了挠后脑勺冲我皮笑肉不笑地扯上唇角。“对不住,我忘了。”,他复杂地说道,“我忘了我早就没家可以回了。幸运的话,你就把我的骨灰洒在洛中陂的望津河吧。”他说此话时淡然得很,像是早已设想好他上了战场后的一切可能。 听了这话,我挺不开心的。“好像就和我在给你擦屁股一样。”,我努了努嘴,抬手晃了晃所剩酒水不多的酒葫芦,“再说了,谁跟你说过上了战场一定会死的?还有你让我做这么多事就给我葫芦酒当作报酬?你又哪里知道你不会站在我的对立面的?”我这般连环三问刚脱口,碧螺春苦笑不得地摆头。 茶色的虹膜映着满天的星河。“你说得对。”,他固然这么应下,继而又说道,“我最后一个请求,保证是最后一个了。请代替我,见证丽饶之国的统一,看遍时间美景。我没走过的地方,请你替我看遍吧。”他真诚地央求我,我最是听不得别人低声下气的说话,连忙答应下来。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后仅能道声没办法的呀,认命了,谁叫他是我朋友,谁叫我这么好的,而不能说太多。 “谢谢。”碧螺春轻松的笑了,可看的我心里一沉。 总有感觉,此次一别,我将再也看不到碧螺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大猪蹄子,你好 这话又说回来,就说碧螺春对上周撒币啊,不是。碧落尘跟周意卿,他们两个互相行礼过后,同时动身,呼吸间就移了位。 人不可貌相,也不可轻易从行为看透,这是我从周意卿身上看出来的处事道理。周意卿实在不似他行为那般傻白甜,他这人也就会跟亲近的人抑或是一开始看不出来孰好孰坏的陌生人犯点儿傻,若是触及到他的底线,他可是能在眨眼间兵不见刃c手不见血的解决一切麻烦的人,可怕的很。而且他本身武功就很高强,不过周围通常都会有人保护他,所以不太看得出来,普通人见他差不多皆认为是个在家族充当智囊吉祥物的人物,实际上他的实力深不可测。 估计能有这种错觉的原因有极大可能因为周意卿下手从来不会尽力而为,他永远是兜着的,不会把底牌轻易亮给他人。这种行为估计有些很难理解,他也不像玄悟主持那般,从来不动杀意,死在他手下的人我耗费双手双脚仍旧数不清。他这人么,有一句话,“能动嘴就解决的事情干什么要脏了自己的手”特别贴切他。 千万勿被周意卿傻不拉叽的表象所欺骗。毕竟是能够在乱世时撑起整个大家族且搞出番名堂的少家主,怎么可能真的是“傻白甜”?他的手腕,兴许要比所谓的“大恶人”还令人胆寒。 流岚靴踩在地面,坡跟鞋底摩擦练剑台地表,周意卿抬头,正对上横扫过来的翠竹棍。碧螺春自然没打中,却不见他恼意,落地动腕,翠竹棍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度旋转。即刻他欻然弯腰,翠竹棍比在鼻前,忆安剑砍在翠竹棍棍身,就卡在碧螺春喉咙处。碧螺春立刻反手手掌冲上推开周意卿,其力道之大连我这里都能感到些许,周意卿趁力拔剑连退数步才勉强站稳。 依稀记得碧螺春的翠竹棒也是有名字的,起得名字还挺具有江湖气的,好像是叫桃园义来着。桃园义通身翠绿如碧玉,但它确实是根竹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碧螺春手里跟根铁棍一般结实。桃园义顶部钻有小孔,我说过的,小孔处系有条色块明亮的穗子。那条穗子跟从他人口里听来的,他原先绑在方海剑剑柄底端的流萤——那是条穗子,跟它的特征很像,兴许为了感怀过去,于是碧螺春保留了那条穗子,重新系在桃园义上了。 桃园义在碧螺春手里滚了圈,皮面人字拖踏在地表,周意卿当即动身,二话不说双方全亮兵器,应该是打算速战速决了。这道难怪,谁让此时日头已近轨道中点,荣锦轩的佳肴菜香仿佛能够萦绕周身散不去。全饿了,能呆在这耗着的兴许由于是不想放过此次近距离接触到高深武功的机会,就用强大的精神力支撑于原地,耗在座位等早晨最后一场比试的结果。 把那些正处于辟谷期的人去掉。 很明显,周意卿玉碧螺春也是这么想的,早完事早回家,早回家早吃饭,他们的动作显然要比之前快不少,然而不显得浮躁或是下盘不稳之类的糟糕状态。恰恰相反,他们像是单单调快了节奏,风格稳的照样稳,浪的照样浪,似乎丝毫不受“肚子开始饿了”这个负面情况影响。桃园义扬起风沙,碧螺春单手撑地,凭强健的小臂肌肉跳起,顺便在半空送周意卿一脚。周意卿反应还是相当迅速的,兴许有青岚不好洗的关系,忆安剑挡在面前,而剑尖挽起漂亮的剑花。碧螺春踏上忆安剑剑身,仅仅稍作停留,便跳回地面。忆安剑剑尖在半空笔画两下,日光直直的往下照,照亮如雪般的剑刃。 此时他们不约而同的停顿半晌,似是调养生息,眨眼间又原地消失,投射在地面的影子由于移动速度过快的缘故同样有些模糊。碧螺春一桃园义打在地面,地面响起使我心碎的轰然巨响,细细看去,方可看见站在旁边的周意卿,周意卿反手握住剑柄,登时把忆安剑插在练剑台裂缝处。此举想来在当时确实有点太过匪夷所思了,称不上满堂,至少我周围的确议论纷纷。抬眼间,碧螺春拾棍的动作明显要延缓不少,周意卿拔出忆安剑。再眨眼,周意卿已经一掌击在碧螺春的肚子上,碧螺春抵挡不及只能硬抗,承了这击被击退数步不止。 哦,忘了提。估计很少人知道,周意卿还相当的记仇。 是的,他相当的——记仇。 我觉着周意卿那一掌下去,碧螺春没了半条命还算好的,怎么说至少断了两根肋骨吧。若说之前碧螺春给周意卿的那一掌,兴许外伤没多少,全都伤及内里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真的值得么,我不禁汗颜,视角归纳老树旁的铁笼子,我看见铁笼子里的容西,容西好像耸了耸肩膀,蓦然回首。 不得不说,每每目及容西,她总会给我带来种无与伦比的惊艳。不是那种艳俗的妖冶,更不是那种第一眼就能使我全身的荷尔蒙被激发分泌的美感,她就在那里,无悲无喜,无怒无怨,穿着长长的白裙子,万千青丝披在背上,两双眸子大大的,远远的回眸看了我一眼并且笑了笑,就能令我差点窒息。那种感觉不好形容,明明她长相并不是特别出众,称不上惊为天人,神仙下凡,却仍旧能令人直观的感觉到此姑娘是位美女,怠慢不得,尤其是容西的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对上了,仿佛清澈得能看见里面映着的自己。 故此,我是不好意思跟容西对眼神的,挠了挠头,把目光放回练剑台。此时练剑台的场景,我看了就甚为心痛,心痛到不能呼吸。碧螺春跟周意卿毫无在人家地盘毁私有财产的惭愧,或者说所有选手全缺少这个自觉,一点儿对不懂的爱护他人家中之物。倒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可是在比武大会,众目睽睽之下的比试,若因此等繁杂琐事而束手束脚败给修为比自己差很多的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林伯灿那种地步的。 说起林伯灿——他还是我在碧落训练集中营里碰见的,我发誓,他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人,比爱吃西红柿炖番茄的康纳利威士c爱穿红配绿的该隐还要奇怪。他的逻辑思维太奇怪了,听来是实在令人摸不到头绪,这般没有道理的“大道理”自林伯灿嘴里出来,却意外的极具可信度。 至今还记着他曾经是怎样巧舌如簧把锅全推在我跟但漠身上的,导致我与但漠白白承了教官和营长的批评和一下午的体训,我永远忘不掉。 说白了,他这人就特能忽悠人,整个就是一大忽悠。 林伯灿就是个大猪蹄子。 但这个大猪蹄子还是有好处的。譬如说他非常珍视东西,尤其是别人转手到他手上的东西,向来不管在他那里放多久拿回来都会如同刚给他那般模样,不变半分。然而这依旧改变不了我对他十分不理想的第一印象,和他同处于一处都能令我很不舒服,更别说跟他说话了,随时随地都可以使我联想到那天我无辜背上的锅c惹上的祸。 当然,他自己认为我是他为数不多的挚友,我能怎么办?林伯灿有难,我作为他自认为的“挚友”,只能去救了。 而不是替他收尾。 大猪蹄子必须好好活着,活得比我们任何人都长,他欠我那么多人情债,可不能轻易嗝屁了。林伯灿趴在我的背上还不老实,手舞足蹈地说我没想到你居然是第一个来救我的朋友诶,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我再次发誓,如果他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我大概真的会把他扔下去见死不救的。“你的人缘是混的有多惨啊。”我没忍住,还是把这句话顺嘴秃噜出去,林伯灿哇啦哇啦不停的嘴总算停下来了。 偏身躲过后面追兵刺来的箭雨,箭划破空气,欻得插在湿润的泥地里。此时是细雨方止,湿气很重,带着清新的泥土味。阳光刺破层云,竹林影子投在地面,风一吹,全数飒飒作响。才老实没一会儿,背上的林伯灿又开始在闹腾了,我无暇顾及他,他也不在意,挺佩服他的,自顾自逼叨逼居然还能语气越说越激烈。 腰间的伤口还未痊愈,加上当前空气湿度略重,我对应起流箭逐渐有些吃力。军营大多都配有身手敏捷的刺客,脚程快的已经赶到我面前,挥舞着剑冲上前与我厮杀。“要不你把我放下赶紧逃开吧。”,林伯灿趴在我背上对我叨逼叨道,“我觉着就你现在这样子,别说救我,搞不准你自己半道就躺了,反而还得我救你,多麻烦啊”兴许在我去以前就已经受了重伤的缘故,他说话的声音不似平日我见他那般中气十足,虚的很,但说出的话照样讨人厌。 听得我很尴尬。“不是。”,凌霄剑出鞘,重握剑柄的感觉有点久违,总归是我的佩剑,不需多时立刻把对面后生所谓的上风压下去了,“我明明不愿千里迢迢c不顾身上的伤口好坏跑过来是为了救你的,你干嘛在这档子咒我?什么仇什么怨啊?还有就你现在半死不活的还能救我?扯犊子吧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林伯灿待久了,连我都有点絮絮叨叨的,好似把为了维持我并不伟岸的大佬姿态而憋在军营的话一股脑全讲出来了,有点轻松不少,心脏也不是那么总堵着了。 后生还是有点儿实力的,他挥舞着剑甩出花里胡哨然则并没有什么实际用途的一堆剑式,我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觉得用这些把真正威力削到快只剩三分之一的招式能打得过我。事实上,我已经因为种种原因收敛很多了,而且我还有一只手得兜着林伯灿,实在不该跟我耗这么久的,赶如此快到头来还不如在后面放箭的人来得具有造成真实阻碍我的能力。“不不。”,挂在我后背的林伯灿彼时居然不忘反驳我,“你错了不过还真没想到,历经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垃圾,还是一点儿技术性都没有,啧啧。”他的语气也忒招欠了。 千算万算,没料到除去这些人外竟然还有在空间里等着我上钩的人。我不过撞在竹竿上,林伯灿遂乎惊呼,正欲笑他小惊大怪,猝然感觉长着肾的地方一凉。气得我有点胸闷,腰部衣料偏生在登时发潮,应是拉开伤痕开始往外喷血了。凌霄剑脱手,在数名刺客后生抱头防卫的刹那飞快划破空气,从里跌出猝不及防的几个人,都是小孩子。见状我就生不起气来了,也不补刀了,趁他们不注意立刻背着林伯灿拼尽我能做到的最大速度快速逃离现场。 在逃亡路上林伯灿同样不老实,不停地在我耳边碎碎念。“跟你说,你可不能在这里挂了,你要挂了我是会有心理负担的”,他此番话还未说完,转而又提起另一码事来,“你还记得你有个东西放我这里很久还没拿走么?”这话问得我一头雾水,不由地问他那是什么东西。 即便我看不到,我仍旧可以感觉到林伯灿意味深长地扫了我一眼。“这个东西年份可久了”,他少见地没卖太多关子,直白地说道,“你掉的第一颗牙齿还在我这里呢。”他说得极快,我花了呼吸间的功夫来回味他的话。 猝不及防,我一口心血喷出来。 “你怎么还留着呢?恶不恶心啊!” 软绵绵趴在我背上的林伯灿恢复些活力了。“还是原样哦。”他老神在在地又恶心了我一把。 对此,我无话可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初,你好 每次想到林伯灿,我总会念叨起在我上一辈子里网络上挺出名的一句话。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哦,对,我也是个男的。 那 林伯灿就是只大猪蹄子。 在故人归开办期间,林大猪蹄子此时应该还乖乖呆在家里静闭思过,虽然用他的话他没有犯任何的错误。不过能暂时看不见那操心的家伙,我心情甚为愉快,即便在未来四天后我就会与林伯灿初逢。现在我不想他,只是肚子饿得厉害,直咕噜咕噜地叫唤,后面的人还未走一个,我也挤不出去,仅能被迫乖坐在位子上看碧落尘与周意卿比试。 很怀疑他们是不是都开始从积梦石里拿吃食垫肚子了。 有积梦石就很了不起了么? 是的,了不起。 每每看他们自由使用积梦石,我都特别羡慕,往往在此时才会异常期望快快长大,能够召唤积梦石尽情使用。而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人总有贼拉欠得慌的时候,小时候天天盼着长大,长大好闯出一番事业;大了就开始感怀小时候纯洁的日子了,该慨天圩地得想要重过回小时候的无知日子。 这个道理是我很久以后才悟到的。先前过得不好,根本没有怀念的必要;如今虽说不是特别舒坦,却总归能够感受到被人爱护的感觉。而这种本不属于我的幸运降临在我身上,长久以往,原本小心翼翼生怕被人所债的负罪感被时光消磨至净,反倒生得理所当然。却是忘了,这原本不是我的。“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罪前行”,这句曾被我惊鸿一瞥的话此时彻底被挖掘出来,牢牢地印在脑海,驱不散,散不开,像是自对自的警告般钉在心尖不上不下,扯一下都生疼。 后来更甚,没了一切,更是能直观地感受到这种发自骨子里的孤哀。每次以酒杯邀月,总会回忆起当初捧着酒壶跟挚友们拼酒的过往曾经,心里苦涩异常,连甜酒都压不下去的酸涩自心头蔓延至舌尖。 那时候就犯病了,空闲下来便想着如果我要是能重回过去多好啊,就开始回想当年的苦与甜,最后连苦涩都化作砒霜,压在心尖c卡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只能任由它卡着。就像我说过的,我不会后悔经历这一切,没资格是一方面,承担责任是一方面,它们实为组成我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同血浓于水,再如同骨肉相连,割不断c断不决,我能有什么办法。 啧,饿得有点头昏,思维开始往奇怪的地方伸展了。越想越奇怪,越奇怪越酸得慌,越酸得慌我就胃疼,实在撑不住便抱着胃躬腰。 原先我天生就有胃病,不是特别严重,严重到住院,却也到了每个月必须跑医院拿趟药的地步。自然,这也是造成我即便喜欢饮酒的快感,可是不会酗酒的直接原因之一。我单纯的以为来到九囿大陆兴许就不会发病,没料到恰恰相反,过去的毛病一个不落,而现在又新生出不少麻烦来。 “嘿,没事儿吧?”楚狂拍了拍我的肩膀慰问道。 真是废话,你觉得我像是没事的样子么。“没事儿,老毛病了。”真的只是词不达意而已。 其实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自认为,但是万没料到楚狂还真以为我没有问题,怎么平时没见他这么实诚呢。他当我没事就没事吧,结果楚狂无意间把话秃噜出来,气得我差点就登时吐血三尺。“我原以为你是饿的。”,人跟笑声一样憨厚,“原本我积梦石里还有些干粮粗食的,本想说要不介意的话就用这些垫吧垫吧好了。但你说你无事,那不介意我在这里吃吧?”更可恨的是,楚狂话刚出口,就已经把吃食从积梦石里提拎出来了,楚狂打根本就没给我反驳的机会。 最可气的是,他拿的居然还是韭菜盒子,放虾仁的那种。 倒也令他钻了空子,比武大会摆在明面上的规矩与背地里说道的规矩都没有不可以在比武大会期间吃东西这条,估计当时因为没多少人臆想到十几年后居然会有后辈在庄严的比武大会上吃韭菜盒子观武这种奇葩的情况。能想到才奇了怪了,我耸肩,任由韭菜盒子的香气自背后流窜至它处。得亏碧落尘和周意卿的战场早就不拘泥于练剑台边缘的一方天地了,他们到跑,边跑边打,真正做到了夹风带电,所到之处皆是噼里啪啦。 若是问到韭菜盒子的味道,这场比试估计会更快结束,我暗自在心里默默嘀咕道。 说时迟那时快,忆安剑剑尖一甩,剑刃洁白至好似不染纤尘,剑走偏锋如约而至。桃园义底部点地,碧螺春登时起跳,凌空翻身任由周意卿的招式落了空。竹竿卡在缝隙,桃园义弯出的令我难以想象它竟然是根竹子的弧度,碧螺春借力打力,抢在周意卿落地前踩在地面,由此桃园义直直地朝周意卿的背部打去。忆安剑游走龙蛇,当地一声,桃园义击在剑身,忆安剑剑刃卡在竹子连接处的凹槽。 “厉害。”我忍不住惊叹他们的反应速度之快。 接招还招如此之流畅,令我讶异不已。虽然整体速度被往上提了不少,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实力与风格还是未曾改变半分好吧,我知道在此之前我未曾见过他们,更未曾与他们过招,然而一个人的风格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尤其碧落尘的浪而不虚,周意卿的稳而不固步自封,都是在座诸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实。 必须得佩服他们。能够在此时还能打得稳扎稳打,打得火热,却能理智对待真的不容易。 而此时,我更想告诉我后面的楚狂不要再吃了,韭菜盒子的味道太重了,搞得不止我,连周围人观看比试的注意力都被迁移了。直到我回头,赫然发现周围人都吃上了,连汪禹晨那小子也不意外,手攥根一看就知道是谁给的蜜糖棒嗦愣着。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再抬眼看练剑台——真是千呼万唤使出来啊,俩人都扑街了。 当然,我并不想知道他们激烈打斗的全过程,也并不想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孰输孰赢。我只知道,在他们俩个正面朝大地送给祖国麻麻爱的亲吻的时候,我抱着汪禹晨突破重重关卡,马不停蹄地赶到荣轩堂时——好巧不巧,苏舒他们跟我有相同的想法。我们隔空相视苦哈哈地笑了笑,随即打打闹闹进入荣轩堂大厅,巧的不得了撞上到地方在给师尊请安以前直接找姐姐的公孙书情与公孙大娘姐妹谈心。 这就是全部经过,自然,我讲的时候把那些个人情绪悉数抹掉了。而我没讲到的细节,苏舒他们会帮我补充的。 待话音全数落下句号,公孙大娘长长地哦了声,手肘支撑腕部,单手托下巴冲我们问出另一个问题。“呐,问你们一件事情。”,她调整了一下坐姿保证能够维持她温婉的形象外还能不那么变扭,“你们还记得自己是怎样到的瑞阳山庄么?”她的话音落下,当场众人的表情多是复杂。 对于这个问题,我很棘手,并且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我是睡了一觉把自己睡死了穿越过来的吧?万万没有想到,比我看起来更加犯难的是主动把话题挑出来的公孙大娘,她抢在我以前就把问题解决了。“哦,王烨你就不用回答了。”,公孙大娘用非常快的语速说道,“我知道你是自己来的。那么其他人呢?我第一次见到你们都是被安瑾锋领过来的。”语速之快不难让我联想到她是不希望我去回忆起更久远的记忆的,这令我非常好奇,可但漠跟风无迹的眼神交流更吸引我的注意力。 但漠清咳一声,缓缓地开口讲述到他来到瑞阳山庄前不久的事情。“我的事情么跟风无迹有点关系。”,但漠瞧眼风无迹,风无迹及时抬眸朝他露出微笑,“那是在个冷天发生的事情了。” 凉风呼呼地吹,小小一团,雪白雪白的孩子穿着破布麻衣,蜷缩在墙角。他手脚冰冷,指尖c脚尖,甚至整张脸都冻到发紫,每次呼吸都像是对肺部进行场酷刑。忽然之间,有股暖和的温度裹住他,他抬头,正好对上脱下外袍罩住他的风无迹。 “这鬼天气还真够冷的。”,风无迹摸了摸冻得通红的鼻头,瑟瑟发抖地抱住他,“你不要怕,我是个好人你可以叫我风无迹,也可以叫我风小沙。” 仅隔层粗糙的布料,他感受到自温热的胸膛传来久违的温度,不仅有点眼眶发热,鼻腔发涩。“你穿的少,把袍子拿走吧。”,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轻声说道,“没关系的,我不怕冷。”一旦下定决心,就不撞南墙不回头,他甚至手捏住袍子一角,打算一把拉开。 这动作被风无迹制止住,风无迹一边摇头叹着气一边钻进棉袍子里,跟他一起搓着手,往手心吐哈气取暖。“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就当我怕你在路边冻傻了所以出手相助吧。”,风无迹偏头送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他见状愣了愣,拉起棉袍子摊在地面的一角欲往脸上蹭,却被风无迹拦下,“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欻得抬头,风无迹没有在意他近乎审视的目光,自是不曾因此数落他半分。 似乎他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了,就低下头来,把头埋在膝盖间。“但漠,我叫但漠。”他闷闷地说,以至于不敢抬头看风无迹得知此事的表情。 等了许久,并没有得到来自风无迹的什么惊诧啊c什么愤怒啊c不可置信啊之类的情绪。“别埋着头。”,风无迹只是板正他的姿势,“会驼背的,还会造成呼吸上的麻烦,你总不希望我把因为这事造成大脑缺氧的你背出去找大夫治疗吧。治疗费你出的哦。”风无迹的语气仍是那般,似乎丝毫不受到方才但漠自爆家门的影响,尾音微上挑,仿佛不需要看也会知道风无迹面带礼貌微笑说话的模样。 结果但漠听完风无迹说的后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嘴。“别想了,我现在穷的只剩两袖清风了。”说完这句话以后,嘴巴是爽快了,但漠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了。 对于这些,风无迹莫名其妙地笑开了。“你可真是有趣。”他捧腹大笑,即后吃了满嘴的雪。 风无迹挑眉:“哇哦,原来你当时想了那么多啊。”他看向但漠,但漠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你管我。”但漠嘴硬地回答。 可我明显看到但漠的耳朵红了。 曾在某一日最寒冷遇见过最炽烈的人。 何其幸甚。(注:剑三同人歌《焰归梅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似相逢,你好 只说到初遇,至于怎么碰上当时正云游四海的安瑾锋,又是怎么入的瑞阳山庄,那可就复杂了。但漠没继续说下去,我们自知他的难处,不多为难,风无迹单纯捧着饭碗乐了乐,同样没打算开口。在这短暂的三分钟内,原本始终跟步凝黏在一起的秦漓,她顺势开口说话了。 说起这秦漓啊,她有哥哥,叫秦笑言,就是她旁边的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家族遗传的关系,秦家兄妹一个比一个闷。秦漓好歹跟步凝亲,即便不怎么跟我们开谈,至少能跟步凝多少说上话。秦笑言就是真的闷了,每次都恨不得如同空气般弱化自己的存在一样,脸上的表情还冷冰冰的,找他说话多是回答三个句号,整个人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生人勿近,近就咬你”的气场。 所以说,秦漓能开口说话,还是主动开口说话,我们就已经对此感到很震惊了。“我跟步凝的相遇”,她歪头瞧眼步凝,步凝疑惑地偏头看她,“大抵是在晌午。”秦漓朝步凝笑了笑,笑得活像朵盛开的雏菊。 顺便一提,我才是他们之中入门最晚的那个,汪禹晨除外,他根本就不是和我们同辈的。以此类推,我们中间资格最老的就是性格最闷的秦家兄妹俩,其次是步凝,艾青,艾草他们,最后是我。所以说,按此推断,我们还得尊称秦漓声师姐才是,但由于我们全同一年生人,故此除去汪禹晨就不约而同地淡忘了这方面的礼节。 若祁侯阳在此,指不定就这事得怎么数落我们。 是在长街,秦漓在沽源跟秦笑言走散了,顺着逃亡的人流一直走,一走就是三个月,走到了乐未央。她的运气着实不错,没被居心叵测的人抓去成了备用粮抑或是什么还钱工具之类的,一路上见了不少这样的事情,秦漓本人都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到了乐未央,也就是流民们嘟囔一路的“流有奶与蜜之地”,真正到了地方,虽然不似那些已经故去的人们说的玄乎,说的天花乱坠,但比起曾经路过的任何地方皆要好太多了。 那里的人,都是用蜜水养出来的,秦漓记得路上有个对她很好的小哥哥这么评价过。那个小哥哥后来死在途径战乱的余波里,尸骨未寒,有些作了丧心病狂的人嘴里的储蓄粮,有些喂进徘徊不散的秃鹫肚子内了。在那个流着奶与蜜之地,走在街上的姑娘小子们全水灵灵的,皮肤好像一掐就能出水。 刚进城门,跟秦漓一道的人好多都哭了。看着花红柳绿的酒楼,看着蔚蓝透彻的天空,看着郁郁葱葱的植被,看着干净的长街c熙熙攘攘的人群,哭得喘不上气,哭得哭天抢地,哭得跟个失了糖果的孩子一般。听见他们的哭声,秦漓没来由的也湿了眼眶,自心底一涌而上的酸涩仿佛要把她压没顶。当时的秦漓并不理解,为什么明明他们费劲力气好不容易走到了朝思暮想的好地方却这么令人悲伤,只是没头没脑地嗷嗷大哭不已,恍若这般耗尽全部精力,把嗓子哭哑的做派可以换回早已消散的什么珍宝。 哭到饿了,秦漓打着哭嗝费力地睁开双眼,视野朦胧到模糊不清,她仅能看见张绣帕。她眨了眨眼,视线聚焦,这回不止看见帕子上细腻的纹路,还看见笑盈盈的步凝。步凝穿着做工精细的罗裙,头发打理得干净漂亮,脸上仍是那般笑容。在远处,依稀可以看见两三丫鬟婆子快步追来,嘴里应该正在高喊着“大小姐,大小姐”。“没事吧。”,步凝清脆的话音引得秦漓抬头,“需要我的帮助么?”步凝就站在太阳下,恰好遮住阳光,给秦漓投片阴影。而她背后如同有光芒乍现,再配上淡雅的笑容,美如神衹。 一时间,引得秦漓都忘了哭泣。 见秦漓瞪着她连眼睛都忘了眨,步凝没忍住,噗呲笑出声。“你为什么要瞪着我,我有那么好看么。”,步凝佯装生气地笑着数落秦漓,秦漓这才后知后觉地收回目光,却不知该将目光落在哪里了,“好啦,不逗你了。别哭啦,本来那么好看,再哭就真的要变丑了,小花猫。”步凝轻捏秦漓的脸颊,拿着绣帕帮秦漓擦干眼泪。她的动作极其轻柔,像是生怕伤害到秦漓,说话也非常温柔,像是生怕吓到秦漓。 反正,在当时的秦漓眼里,步凝可好了,用言语都无法描述的好。 匆匆赶来的丫头婆子见自家的千金大小姐竟然在给一个脏兮兮还看不出来是男是女的孩子擦脸,气得脸都差点变紫了。她们几个连忙把步凝扽过来数落几句,转而呵斥秦漓,扔给秦漓沉甸甸的钱袋子打算把秦漓打发走。秦漓拿到钱袋子,就跟碰了烫手的山芋,立刻甩手把钱袋子扔了。 “你!”那帮丫头婆子惊怒。 步凝在一旁浅笑吟吟。 这还真不是说秦漓不被钱财诱惑。彼时秦漓小,对金钱没概念,再说了她也是经历过长途跋涉逃亡生活的人,在这段时间她建立起金钱不如踏踏实实的真实物品来得舒坦的价值观。也不是说这价值观怎么样,就是特别实在,根本钱财对她根本没有任何诱惑力。步凝把秦漓拉起来,不顾丫头婆子们的提醒直接抱住秦漓,轻轻地拍她的背脊。 “没事啦。”,步凝在秦漓耳边轻声说道,“我在这里,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发誓。” 怀抱太温暖,暖和到温软了秦漓本来冰冷的心脏,温热的血流自心腔处流窜全身上下。秦漓终于感觉有点累了,身体软在步凝怀里,她体重轻,步凝一把就把她捞起来,拒绝仆人们的帮助,将她抱上小马车。“傻瓜。”步凝曲起手指弹了弹秦漓的前额,手托下巴颏浅笑安然。 “原来还有这一段的么?”秦漓表现的极其诧异。 “你睡着了当然不知道。”步凝理所当然地回答。 啊,对,秦漓睡着被步凝抱上马车这段是步凝补充的。 步凝的父亲是位侯爷,当朝未央侯步子高。不需多时,也未经过多颠簸,马车停在侯府门前,秦漓就是在这时候遥遥转醒的。马车的拱顶是橡木的,秦漓睁开眼,正对上把书卷放下的步凝,步凝察觉到她醒了,垂手拾书卷放在膝盖上,右手抬手掀起窗帘。朱红木匾,两头大石狮子,大红木门上红木条,大红灯笼挂红木条上,房檐上铜铃随风叮尔啷当作响,清脆好听的很。秦漓看得有点出神,步凝听见木台子放在地上的响声,立刻调整好坐姿与表情。穿着长袍繁领的仆人躬腰拉开厚缦布,用手臂支撑起缦帘,恭请步凝走下马车。步凝倒不急着走下去,她先将秦漓扶起,随后才缓步提衣摆走出马车。 马车外一长串仆从见到步凝即刻齐齐下跪,高喊恭迎大小姐回府。原先追着步凝的丫头婆子本意扶她上轿子,被步凝拒绝了,搀扶起脚步略虚浮的秦漓率领一干仆从走进侯府。未央侯府不愧为侯府,光看前门只能感觉到奢华大气二字,踏入未央侯府内,不过转瞬间就看遍四季变换。春的盎然,夏的繁茂,秋的寂寥,冬的纯洁,没过多久就能看得明明白白,不过走了数步,恍若早已经番春夏秋冬,看完一年大自然的各种变化。 途径一座高塔,塔楞挂有铜锁,整座塔成封闭的模样。自远处看来好似囚牢,打近处仰望神似封魔地,整体都在散发不可接近的气场。“这座塔是不能进,更不能打开的。”,步凝看秦漓注视的久了,便为秦漓解惑道,“它玄乎的很,父亲——不,是未央侯对我们命令禁止过,他说得太繁琐我没听进去多少,但总归是不能进的。”尽管她说了跟没说有多大区别,可算作步凝对秦漓的安全已然尽了义务了,秦漓点点头,不再看了,专注于随步凝赶路。 身为大家闺秀,讲究的是要做到笑不露齿c步步生莲。故此步凝的步伐实际上还是挺缓慢的,秦漓无需刻意加快速度亦能够跟上。由此给了秦漓一个机会,给她可以看遍侯府的机会。 回到侯府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未央侯请安。步凝此番私自出府完全出于想放松心情的缘故,靠的是刹那间的灵光一闪,无疑,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本来她是打算趁步子高回家之前跑回去,没料到半路出现秦漓这码事,果不其然耽搁了。再说未央侯,步子高下朝后得知此事自然怒气冲天,照规矩步凝必定在回府跟步子高请安。路上听见步子高心头憋了一把火在正厅等着发的时候,步凝表情未变半分,秦漓认为造成这一切肯定跟她有关系,难免情绪低迷些。 “没事。”,快走到正厅时步凝停下来摸了摸秦漓的头,“你随张妈去我的院子小歇片刻,乖乖等我回去,一切都会变好的。” 为了让步凝放心,秦漓随方才扔给她钱袋子的那位婆子走开。见她三步两回头的离开,步凝深呼吸,甩袖往正厅的方向前进。 在路上,秦漓听张妈红着眼睛絮絮叨叨讲了一堆话。“你是不知道,我们家大小姐冰清玉洁,讨喜得很,连天王老子都不愿意把她接走。”,张妈龙飞凤舞地说道,“刚出生时瘦瘦小小,哭一会儿喘一会儿,大夫都说大小姐活不过周月,结果大小姐硬是撑过来了” 然而我可以看见,步凝笑盈盈地看秦漓少见地开始哇啦哇啦的说,也不制止她,仿佛听秦漓说的不是她的私事一般。“就是留下肺不好的毛病。”她在秦漓后面接话道,秦漓回头顺了顺步凝脑顶的毛。 “大小姐受过的伤,受过的苦,不比你少。”,张妈抽抽搭搭地说,“这回老爷真动怒了,说要动了家法我们家大小姐那么好,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事的” 然而最后步凝只是受到禁闭而已。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不由得好奇地出声问道。 “也没什么。”,步凝耸肩,“只不过跟未央侯对峙了一下。” 朝服未脱的步子高负手踱步与正厅内,步凝缓步领着仆人们走进正厅,到了地方,二话不说直接冲步子高下跪。 “你自知犯下何罪?”步子高朝她怒气冲冲地说。 “孩儿不知。”步凝拱手。 听见这句话,步子高倒已经冷静下来了。“呵,不知道?”,他甩手,“家规第四十条,家中女眷不允许私自出府,不懂?” 这句话倒令步凝钻了空子。“我没有!”,步凝忽地抬头,“我明明带了张妈c小慧跟留香!”步凝说得特别铮铮有声,好似没理都能被她说得有理一样。 “就带三个人?”,步子高蹙眉,高声道,“你可是我未央侯的嫡女,怎么说都应该带三十个人!” “三个人和三十个人有区别吗?” “有!”,步子高轻笑,“这样更能说明你是我的——未央侯的嫡女,未央侯府的掌上明珠。” 哦,合着他们是因为人数问题吵吵起来的啊。 有权人家的思维我不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幼清路,你好 那后来呢? 好问题,我选择忽略。 不,其实真正的原因不在这上面。因为后来发生的种种秦漓还没说,就被步凝一句话堵回去了。“前庄主有天坐席我家,见到秦漓把她领到瑞阳山庄去跟秦笑言团聚了。”,步凝摊开手,“后来我家出了事,秦漓与前庄主那个时候还在半道呢,他们就折回来把我一起接走了。”她说得轻松,从秦漓欲言又止的表情来看,实际上是发生了不少不堪回首的事情的。但步凝自己不说,我也没必要特地戳人家伤口,揭人家疤,未曾干过这等缺德事,就只好把此事放下作罢了。 如此,我们的目光又迁移到别人身上了。对,顾凯风,就是你,别回头。 “好吧,好吧。”,顾凯风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我说好吧。” 在我们这些人中,互相流传着一句话。“有事上凯风,没事凯风上”。顾凯风就是我们的及时雨,就是我们的储备粮,就是我们的后部支援,就是我们最结实最温暖的港湾。一般顾凯风的存在感比秦笑言只低不高,往往在面临巨大的问题抑或是这种尴尬的局面时,他的重要性就被凸显出来了。顾凯风也很自觉,换个说法,我们从小就因为他的关系养成这么个习惯。 原因真的不在我们身上,真的。 形成一切罪恶的根源在故人归开办以前c安陵回来后期间发生的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事情发生在青云山那里,也是瑞阳山的一块地盘,谁让瑞阳山真的很大。我们本来是打算找安东荣长老要材料的,灵药山庄的人支不开身,只能拜托恰好路过的我们了。碍于被无偿治疗过的情面以及往后生命安全的保证下,我们自然答应下来这码事,看地图青云山也离灵药山庄不是特别远,反正肯定要比荣锦轩近,所以我们就没过多留心抄近路去青云山了。 关键不在于我们抄近路啊不是,关键不在于我们打算去青云山,而是在这抄近路上。 众所周知,瑞阳山是真的很大,大得没变了,都不知道前庄主是怎么靠一己之力建起占地面积占这么大地盘的大家伙。而瑞阳山建立其实不超过百年,期间历经了太多风风雨雨,根本无暇顾及探查整座瑞阳山这码事。 好家伙,说白了,其实瑞阳山还有连本地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在呢。 而因为好不容易熬过了战乱,也调养生息整顿好全山弟子跟瑞阳人民,心心念念依旧的故人归即刻被提上准备日程,算是冲冲政变带来的丧气。由于那天来人必定会五湖四海,加上娄祝师尊跟玉生烟谷主都寻思干一票大的,所以此次预备了挺久的。最后他们一核算,赫然发现一件事情,他们在瑞阳山待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没摸透瑞阳山所有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 以为这没什么?错了。 这就牵扯到另一个问题了。 话说当年前庄主也是很饶勇善战的一位前朝大将,还是参与过开辟丽饶甚至是看着丽饶壮大的开国元勋之一,很了不起了。当年意气风发,闯下的糊涂事只多不少,相传连发生过关系的人名就能编篡出厚厚一本名册。由此可见,跟他有仇的大抵与和他相好的人数成正比。再听传言,有人就说了,说当初建造瑞阳山除去给自己建个可以回去的家外,兴许这瑞阳山下还压着什么奇奇怪怪的坏东西。 当然不信了,瑞阳山的灵山秀水众所周知的,灵气旺盛到连太清散人都能说此地是为天造地设的好地方。怎么可能会压着什么坏东西? 无疑,这是我在踏上这片未曾走过的地方之前所想的。 照灵药山庄怕我们迷路才给的地图显示,打这片未知区域走是最快到达目的地的方式。而我们会如此着急完成任务的原因,主要只有一个。 到中午了。 什么概念呢?知道食堂抢饭吧。 不要怀疑,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看地图,地图上标明抄这未知区域登上青云山,同样是最快下山到荣锦轩的路。我用手比过距离,抛去楼梯等具有迷惑性的地方,真就如此,属于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为了能够温饱,我们毅然决然的踏上开辟一条陌生道路的英勇征途上去了。 探索瑞阳山且更新地图,这是由于要在故人归那几天大开山门迎客才要真正去解决的事情。而之前安瑾锋很多时候不见人影也为了亲自到地方去探查环境安全程度,地图改改画画,画得人家负责画地图的安淑尤师姐差点提剑追着安瑾锋的屁股玩“你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的游戏。都能让人崩了高冷女神的形象,这是何等的烦人啊,不是,要说的不是安瑾锋。是地图,迄今为止地图已经更新了几百回了,当时到我手上的那份应该是第三百多还是第四百多张新出炉的地图。 在那个时候,贯穿灵药山庄与青云山之间的地方,就已经被人特别用朱砂圈出来了。 不敢用轻功。首先,我自认为轻功还运用的不是特别熟练,至少其他人是这样,一在天上飞就跟不是自己般的,直接哇啦一声比鸟雀惊散还快的——左边一扎堆,右边一扎堆;快得跑前面,慢得在后面。分散到我根本想管都管不了,叫唤了半天,能听进去的还不定有一只手的手指数多。 其次,我们普遍动用轻功还不会调整节奏,很难保证在赶路途中不会因为气力值不够的关系跌下地面。摔不摔残放一边,万一那时候还真跟外面说得那样,有一条巨大的裂缝在,直接跌进裂缝里,搞不准就竖着进出不来了。这危险性太高,我倒是无所谓,可他们不一样,他们还有未来,不能让他们陪我此等“老年人”送死,不值当的。 所以,我们只能老老实实地一步一脚印走了。幸亏我们选的是条近道,还特意在地图画好方向,我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然就惨了。对于方向感,我的想法显然太过天真,当朱涵第四次嚷嚷着口渴到不得了时,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围树种的眼熟。 见状我眼疾手快地拉住旁边苏舒的袖子。“叔。”,我抬眼打量左前方的白桦树,“我们刚才是不是已经走过这条路了啊?”风一吹,吹得白桦树树冠沙沙作响,吹得我冷汗骤起。 完犊子,今天中午注定没肉吃了。这是我最直观的感受。 然而苏舒闻声抬眼看向我指出的那棵树,当即眉心紧皱,对我分外担忧的问道。“穆穆,你真的没事么?”,他伸出手,手掌覆在我的前额,“那明明是棵菩提树啊。”我闻言诧异不已,却也因此冷静下来,移眸看去,原本应是白桦树的地方果真变作了菩提。 心道声大事不妙,我抓住苏舒贴在前额的手,快速地边思考边说道。“叔你快掐我一下,哪都好!”,看到苏舒茫然的表情,我咋舌,垂首卷袖子把胳膊晾在汪禹晨面前,“快,汪旺,快咬一口啊”话没说完,来自身体的不同两处传来的酸疼令我差点咬到舌头。 一方面松手,一方面松口。我眨巴眼,再次看向那个方向,仍旧是棵白桦树,直挺挺地杵在泥土里,跟昂首挺胸的军人般的。我原本打算找上苏舒,跟他说你猜错了吧,还是白桦树。结果我一转身,没有任何人,凌霄剑顿时出鞘围绕在我身边,身后穿出“当”得一声。近乎下意识,我持剑反此,隐约见到缕头发,随即被一人击中脖颈一处,当即倒地昏迷。 很明显,我是被带到处地方,而且带来的不是我一个人。而且是被分散开关在铁笼子里,我试过,用法术是打不开的。武器离我们很远,也是被单独关起来的,召唤不到,更砍不断绑住手脚的绳索。像我们这些人,其实对于这种事情都无所谓了。可汪禹晨不同,汪禹晨还是个孩子,再此之前被九龙寨保护的很好,除去爬熔炉外就没有历经什么能够迫害到生命的大事情。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难免有些慌张,他在那边发出我熟悉的哭声,哭得嗷嗷的,哭声跟只被迫断奶的小奶猫相似。听得我很心疼,我想张口安慰他,刚发出“别”这个字音就与被人掐住喉咙同样的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有个人抬起了我的下巴。“现在还不是你能说话的时候。”,声音的主人是女性,“小朋友。”而她的发音特别奇怪,咬字不是异常清楚,可能够听明白她的意思。最奇怪的时听见她说话,好似在听百老汇上演的歌剧,句尾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听着声音,就知道应该是个长相漂亮的姑娘。“呵,谢谢。”,突然有人凑近我,似乎能感觉到呼出的气体喷在我的脸上,“还真是油嘴滑舌的小帅哥,如果你能够在一会儿能乖乖回答我的问题就更好了。放心,我会让你有说话的机会的。”她松手,指腹有意无意划过我的耳垂,我一个激灵忽地坐起,霎时差点撞上顶在喉头的尖锐金属。 先前说话的姑娘察觉到我的动作,她应该是转身了,我倏忽间闻到股阵阵幽香。“这不是窥心术,我可学不会那个,这只是内力使用方式的一种。还有啊,我的情郎,奉劝你一句,别再乱动了。”,幽香当即消散,我的头疼得以缓解,“不然可是会被刺成刺猬的。”高跟鞋踩在地面的脆响,我侧耳听她逐步远去,汪禹晨的哭声被强行制止,不由地有些担心,念及四周的利刃,仅能压下怒气坐在原地思考解决方案。 在我还处于思考中的时候,那姑娘走到一边,语气刷然变冷,对我们冷声说道。“你们谁见过穆?”幽香突然蔓延开,头痛剧烈,感官更为敏锐,我听见有男性咽唾沫的声音,格外清晰。 那股子没有来由的幽香被勉强收敛住,那姑娘愤愤不平地跺脚,有阵劲风拂过面颊。“快告诉我。”,她咬牙切齿地问道,“穆在哪?”听声音,她似乎在压制着什么,我没听清,只因为那丝微弱的香气而直犯偏头痛,没有空闲时间思考那个。 没人回答她,这是自然。 “好哼,你们是铁定不说了是吧?”,她说得断断续续地,“不说,是吧嗯?” 废话,我连穆是谁都不知道,找人也不知道说清出名字。头疼的厉害,我也没那么多好情绪耗着,在心里默默诽腹道。只听那姑娘闷哼了一声。“哈?不知道?”,她不可置信地说,“你们不可能不知道”她话还没说完,声音就逐渐弱了下去,我听不清。 随后,一阵琐碎的声音。那股子奇怪的幽香,跟周围我能感知到的人,一起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花蚊子,你好 等琐碎的声音彻底远去,我才真正放松一口气,卡在喉咙的那口气随头疼逐步消失。“嘿,兄弟们。”,我摸了摸戳在背后的利刃,“你们还好么?”确定尖锐程度足够后,抬手把绳索处落在刃部,猛地施力,手腕划过剑刃。绳索应声而断,手腕一凉,我没思虑太多,当即一把扯下来绑在后脑勺的蝴蝶结。 眼前顿时明朗,由于周围光亮不够强的关系,我迷迷瞪瞪地缓了挺久方可聚焦。首先入目的,是距离我约莫有近百步的红椅,椅子体型接近单人沙发,最使人瞩目的是镶嵌在椅子紧上端的红钻。红钻石绽发出耀眼的光芒,那里是光源。倏忽间,有液体划过脸颊,我凭直觉肯定绝对不是我割破静脉流出来的血。俄而抬头,石钟乳体型都很大,跟达摩克里斯之剑同样,悬挂在我头顶。石钟乳的地步映着晶莹的光泽,光泽晕了晕水色,自高处滴下,落在笼子的横栏发出声脆音,再一分为二滑到地面。 汪禹晨。我忽地忆起那个爱哭的小子来,想转身去确认他安在,却碍于面前银晃晃的武器头不好动作,只能高声把话问出来。“同志们?”,我深呼吸,努力让剑尖远离我的心脏,“你们还活着吗?”很显然,这是无用功,前面剑指心口的剑尖是远开了,但下面戳着腰椎的箭头又来了。 深呼吸的声音此起彼伏,我偏头打算亲眼看看,结果拼尽全力仅能看到秦漓的衣角。“没事。”,但漠回应我,“不对谁离汪禹晨近?看看汪禹晨!”闻言我当即卡机,努力把头转到背后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够自当中感到欣喜的是,我差点把头扭断依旧只能从秦漓的衣角看到她的高跟靴。 一阵铁索晃荡的声音。“没事!”,这次是风无迹,“他只是睡着了。”他说到后面,声音顿时低下来,像是生怕把汪禹晨从美梦中惊醒。 好,他没事就行,我长长地吐出口气。“现在,你们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么?”,我耸肩问道,“比如说那个害我们变成这样的——‘穆’到底是谁?”由于汪禹晨的关系,我说出此话的音量以及接下来交谈的说话声都有刻意降低,为了能够暂时给予汪禹晨安静且安全的可以肆意睡觉的氛围。 其实,比起这件事情,我更害怕那所谓的“穆”。直觉告诉我,此时并没有危险,可以休憩片刻;而直觉同样告诉我,对“穆”这个人有再多探究,肯定对我没好处。但同样,我也觉得这破锣子事情自后肯定会再次接触到,此时做点准备对于日后应该会有好处。 果不其然。“不知道。”,苏幕遮压下声音,大喘着气道,“看样子目前只有一种可能。”他没再说下去,我却对他的言外之意了然于心了。 前庄主。 现在很明显,我们处于地下深层,虽然不知道上面是不是瑞阳山庄,但难免会想到江湖上盛传的话。至于前庄主的事情,我并没有了解太多,他在我的生活中好像刻意被抹去一般,对他的得知来源,很大都来源于其他人的口中讲述。莫名其妙地,我不太喜欢他,这就跟扎在骨子里的奇异感,总觉得跟他扯上关系绝对没好事。 后来发生的种种事迹表明,我的直觉一向很正确。 来自腕部的阵阵酸疼刺激着我的神经。“嘶——如果真的跟传说相同。”,我咋舌,“那么他们为什么会被前庄主镇压进来呃,我的意思是,我们该怎么逃出去。”现在我不想知道我的手腕是何等惨状,我只知道一件事。石钟乳底部凝结的露水滴在我的鼻尖,我们极有可能出不去了。 “好问题。”,但漠转而说道,“我选择顾凯风。” 看吧,这就是万恶之源。 毫不意外,我听到原本安安静静跟秦笑言背对着背思考人生的顾凯风诧异地惊叫出声。“我?”,他不可思议地低呼,“为什么是我?”我寻思着,他要不是顾及汪禹晨,质问的声音还得大点。 “因为你好看。”但漠毫不迟疑地回答。 然后喜闻乐见的,这位被夸一下就找不到北的顾凯风迷迷糊糊就此便被但漠拐上贼船了,从此一条路走到黑,再也不回头。以至于每次跟他说起这事,我都会说他傻,人家忽悠一下就晃晃尾巴跟着走了,幸亏那是但漠,若是段位极高的人起了心思跟他说几句话,估计被卖了还在后面美滋滋数钱。顾凯风听后总会傻不拉叽地笑笑,说没事,我乐意,反倒是我对他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总是这样,顾凯风宁愿吃一辈子亏也不愿意承认这是他的错误,不知该说他傻,还是说他自负得厉害。 随后顾凯风在但漠的忽悠下,莫名其妙地承担起带领我们逃出生天回到瑞阳山庄的重责——实际上我们已经不认为回去可以吃饭了,希望公孙大娘那里还有点残羹剩饭。 目前为止,最为困扰我们的问题就是,我们解不开笼子。 事实如此,真正困扰我们的不是那根牛皮筋制成的绳子,而是整个笼子。整个笼子应该被附符了,附得兴许还是运转不了内力的符咒,而笼子就跟魔术道具一样,被从四面八方戳进不少利刃来,关键是,我并不会魔术师助手那种高超的缩骨功。也就是说,我拼尽全力仅仅避免锐利的雪刃在我身体的各个重要部位划出血口来。 这么说来,我好废啊。 消极的想法令我顿时挣扎的动力,只好倚靠栏杆颓废地坐在笼子一角,脑子在放弃思考后立刻迸出无数片段。特别碎,大抵跟斐波那契祭司长多明尼克预测未来的记忆碎片差不多的碎感,跟片片连接不到一起的碎玻璃意义相同。但我能明确地感觉到那是属于我的,或者说,曾经是我的,而且被我视为珍宝的记忆,可我现在对它们的印象不是怎么好。 又是熟悉的高跟鞋声,然而我们并不打算戴回眼罩,佯装我们还是原先被绑过来的模样。她逐渐踏进,淡淡的幽香席面而来,我抬眼,墨紫的虹膜,眼下的两颗魅痣,较好的脸庞与及腰的长发。“哦,谢谢你的夸奖。”,她淡然地问我,“那好吧,我先自我介绍。”我睁睁地看着她,即刻太阳穴一阵犯疼。 下巴颏再次被素手抬起,我被迫直视着她。“小家伙,你可记住了。”,她凑近我,鼻尖碰着鼻尖,一敛眸,长长的睫毛快要扫到我的脸上,“宁伊人,怎么,有印象么。”她骤然贴近,呼吸快要与我的鼻息融为一体,我并非感到荣幸,反而汗毛倶起,非常想挣离她的面前,远远地跑开。 随即我想起件事情。“‘穆’?”,我疑惑地问她,“你难道只记得这一个单字的么?”原谅我,职业病犯了,尽管我是不想帮她的,然而仍然控制不住跃跃欲试的内心冲动,把话秃噜出来了。 在话出口的一瞬间,我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好吧,天命难违,既然已经开了头,就要一条路走到黑了,我暗自在心里自我安慰道。唯一对不起的是但漠他们,他们可能会因为我的问题而多在这个昏暗的鬼地方多呆一会了——甚至可能会饿整整一天的肚子——天哪,在那一瞬间,自内心发出的负罪感差点要将我没顶了。 “别乱想。”,宁伊人笑了笑,“现在你连活下去都很困难呢,亲爱的。” 说的也是。 反正一时间离不开,我把剑刃顶开了,换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瘫在大铁笼子里。“但说真的。”,我扬眉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么?”随即我后知后觉的发现只有我能说话,呼吸过三,我大概猜出宁伊人大抵禁了除我外所有人的言。 “不知道。”在这点上,宁伊人出乎意料地诚实。 “那他有说过他的姓氏么?”相信我,我原本说出这句话的意思只是为了确定范围而已。 此话落下,带着温香的指腹离开我的下颌,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再次应声响起。“好像说过。”,宁伊人模糊不清地回答我,“又好像没有。”闻言,我没忍住嗤笑出声。 “连姓氏都不告诉你。”,原谅我的嘴欠,“到底是有多不信任你啊。” “啊”字刚定音,一阵铁索摇晃的声音,我没有往后看,主要原因是我转不过去,不过总归还是跟但漠他们脱不开关系。就在这空档,我立刻回想起刚才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的话,不禁抬手摸了摸脖颈,寻思活着的不容易。 妈呀,我方才到底是大脑抽筋了,还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遗憾的是,明显但漠他们的段位没有宁伊人来得高,宁伊人随手弹出一个响指,他们就彻底没声了。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蹦乱跳着,我只知道宁伊人再次接近我,眼神如若有了实质,自上到下,自下到上,自头顶到鞋跟,再自高跟鞋到发末审量了我不止一遍。“你真的很像他。”宁伊人接近我,毫无根据地说出这句话。 得了吧,丫头,如果我真是他,怎么可能狠心把你压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十几年。我漫无目的地想起这句话,且兀自念起来宁伊人的窥心术,登时赫得我要不是碍于周遭的刀剑直至,就差点原地跳起。一双好似没有骨头的手轻摁在我的肩膀,明明未曾施力,却带着不容分说的力量把我摁住原位,不得动弹半分。 身后宁伊人俯身贴近我耳边,她吐气如兰,呼吸尽数打在我的耳畔。“你说的很对。”,她的语气细细听来,夹在其中有种若有若无的悲伤,“如果真的在意我,就不会把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她的语气听起来那叫一个我闻犹怜,不好意思,我当时就感觉有只花蚊子在我耳朵里嗡嗡嗡c我还不能打它这种令人伤感的痒痒。 而宁伊人就是那只我不能打死的花蚊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嗜睡症患者,你好 然而宁伊人依旧没告诉我“穆”到底是姓什么,这就很尴尬了。看她对我态度的转变,我觉得她已经知道方才我的内心活动了,但这没什么,主要的问题是我现在很饿了。 不是,主要的问题是这到底跟前庄主有没有关系。有的话直接去找前庄主好了,找我们又没用;没有的话还是去找前庄主好了,扣我们在这里又没用。 香气远离我,我揉着太阳穴眯眼,宁伊人走至远处。“我确实不知道他的姓氏,当然,在认识穆的时候他也并未告诉过我。”,她抬起左手,“不过最主要的是,看来我们的小英雄需要补充营养了。”随即是一声清脆的响指,我看见端着扣上盖的菜盘的壮汉自门口鱼贯而入,不需多时便把整间房间填满。 以为这是宁伊人大发善心,打算填饱我们肚子了?不,还是太天真了。事实上,在壮汉们进入房间的时候,宁伊人就已经坐上那镶嵌红钻石的座位了。红钻石绽放的光芒在她脑后,在我看来感觉颇为怪异。“很不幸的是,我也饿了。”,她继而抬手,“听穆说过,看着别人吃东西会引发食欲,而引发食欲的后果那些名词我不太懂,总之饿着饿着就饱了,我这是为你好。”手落,盖子被挨个打开,喷香的菜香立刻散开混于空气中,混融至散不开。 真使人胃疼。 弱弱地伸手。“我能提出一个问题么?”胃疼得厉害,导致我说出的话都有点发颤。 筷子磕碗沿的脆响,隔着不算远也不算近的距离,宁伊人颔首,双手叠在一起托着下巴。“如果是吃饭的话”她于空中挥手,赫然捏拳,周遭响起三声小爆炸的声音。 不禁咋舌,我抿嘴,还是臣服于宁伊人的暴力压制下。“不是。”,我对她解释道,“我指的是你说的‘穆’,是不是瑞阳山庄的前庄主,亦或者跟他有关系?”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还是我说不出来靠不靠谱的那一种。 “前庄主?”,她诧异,我觉得她应该是瞪大了双眼,“不,现在你们的庄主是谁?” 原来如此,我闻言方可真正的舒出口气。不知今夕是何年,无论魏晋,原来啊。“娄祝师尊哦,我大概是明白一点儿了。”,我终于想起我多灾多难的手腕来,“你是说瑞阳山庄的庄主对吧?啊,不是,是瑞阳山的主人?是不是跟他有关系啊?”其实我觉得这个形容依旧不够贴切,但却想不出更好的句子来描述。 宁伊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他在哪里。”她招手,盘子依次凭空爆炸,而那些端盘子的壮汉并未受到波及,目不连睫地杵在原地,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未曾加快或减慢半分。 看起来的确是有的,还是有非常大关联的,估计“穆”就是前庄主本人没跑了,天知道他又怎么招惹人家小姑娘还把她压在地下不知道多少年。我没忍住在心底对此翻了个白眼,相传前庄主真正做到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仿佛他真正爱的从不是区区一个人而已,他爱的是整个天下。而对于他最后的结果,向来都是模糊不清的,我想知道,但却没有知道的途径。 眼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或者说只有宁伊人说的那个人跟他有点关系,其他以外全都没有。念及此,我扶额大力摇头,总算能清醒些许,手腕上的上由于血小板的关系已经自行止血了,总归失血有点多,头难免会沉甸甸的。 只不过我的答案要令这位美丽的女士失望了。“哦,真的是他——这就麻烦了。”,我垂头丧气地感慨道,随即昂首眺望宁伊人,她并没有笑,看来我的表演很劣质,但此事实并未真正地打击到我,我耸肩,回答,“还真是前庄啊,不是,瑞阳山的主人?那真是太不幸了。”很明显,在听到这句话时宁伊人的反应是我所用双眼看见且前所未有的激烈,她登时起身,靛蓝色的衣摆甩到台阶上沾了尘。 高跟鞋踩在地面,并不陌生的气息逐渐接近我,我想要不是碍于此时并不轻松的氛围,兴许我还能再跟宁伊人贫上一会儿。“现在,我问的是,他,在哪?”宁伊人凑近我,扳起我的下巴,直视我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对我说道。 从未想过她的力气有那么大,我耸肩自动放弃挣扎的机会,毕竟在现下的情况看来这纯属无用功。“美丽的女孩子可不适合做出这样凶狠的表情。”,下颚骨更疼几分,为此我只能放弃转移话题的想法继而诚恳地回答,“好吧,那我实话实说了他失踪了。”可我的潜意识不希望我掀开虚假的面纱露出真实的一面,这令我感到极为不舒服。 “什么?”宁伊人近乎怪叫,我还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见她这般地失了礼数。 “请相信你的耳朵。”我只能这么回答她的尖叫。 果不其然,宁伊人闻声即刻闭上了嘴巴,挑眉看向我,我这才意识到刚刚说了什么。我的嘴什么时候这么能拉仇恨了?我不明白,也不理解。“咳,请当我没说过那句话。”仅献上友善的微笑来祈求宁伊人能够忘却。 还真不是我怂,虽然这是事实。 别看宁伊人瘦瘦弱弱的,跟弱柳扶风似的,恍若风一来她就飞了。事实上根本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在爆炸中我就可以感觉到她深厚的内力以及对内力精准的控制力,即便站在对立面,她的实力仍旧能被我赞叹。至于她这人本身,我看不太明白,按理来说她完全能够轻易对我们施展窥探记忆的法术,我知道她的修为跟内力足够撑得起来,然则她并没有,甚至不曾对我们下半分杀手。手腕除外,那不是她搞的,那实为我自己弄得,我还是很公私分明的。 故此,我很奇怪她的态度,听语气与此时的环境来判断,不离十她是来找前庄主寻仇的,而且她应该也知道前庄主一人建成的瑞阳山。但她没有迁怒于人这可以用好教养来解释,然则她听到前庄主失踪后的神情,尤其是刹那间的慌张却骗不了人。 有意思。 认为我会这么说? 呵,天真。在看到宁伊人的大惊失色,不知怎的,心里酸酸的,霎时涌上股惭愧而内疚的感觉。 不对啊,该内疚的人应该是前庄主而不是我啊?这就奇了怪了。 更神奇的是,这种愧疚感近乎自觉般,自顾自地漫上心头,自顾自地蒙住整颗心脏,再自顾自地令我暂时忽略阵阵胃痛和头疼。其实吧,我觉着最后那一点挺好的。 总而言之,我总觉得这股感情和当初听见汪禹晨唤但漠为“国主”的震撼差不多。熟悉,而又陌生。像是本就属于我的,又像是曾经属于过我的。 最直观的反应,莫过于看见宁伊人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我就特别想伸出手替她擦干泪水。碍于周遭明晃晃的刀子,再加上手上都是血,怕弄花了人家姑娘挺好看的一张脸,我刚伸出去的手就有缩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都这样。看见平时疯疯癫癫,总是没心没肺的人突地在眼前痛哭流涕,或者不需要大哭一场,只是一滴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表情无喜无悲,就足以打心底涌上股悲伤与怜惜。这种感觉不亚于看到傲慢到自负的人折辱了他的骄傲,淡定到冷漠的人变得开始撕心裂肺,时刻充满希望c就跟个小太阳似的人陷入无边绝望都是同一种感受。即使我与宁伊人未曾谋面,可以说连她的名字都是第一天听见,但我总觉得,她笑起来应该很好看,而她过去也是爱笑的人。 天知道谁给我的自信,相信我,在此以前我甚至全然不知瑞阳山庄地底还有这块地方。 “对不起。”,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去安慰她,“你别哭啊,只是说失踪了,生死未卜这不还没说他克死他乡了么。” 总觉着,我这话会起反作用。 的确是这样,原本宁伊人还不算趾高气昂,可不至于狼狈。我这话一出,她立刻红了眼眶,然依旧绷着没有流下眼泪。“谁哭了。”,她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我只是我只是”她背对我们所有人,肩膀一抽一抽的。 这下子我的负罪感更重了。“这我对不起。”我只能一昧的道歉,当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道的歉,单纯想把造成这一切的真凶——前庄主,这人给扽出来打一顿泄愤。 正如我先前所说,不明白缘由,即便我对他的了解近乎全部来源于他人口头上,我依旧会对前庄主这人没有什么好印象,以至于连语气都不大恭敬。在娄祝师尊面前还能说几句敬语来撑撑面子,一私下嘀咕就彻底放飞自我了,连带着忘了身边还有个能读心的宁伊人。 记得宁伊人说内力高了自然能够倾听他人心中所想,就是不知道平日我在心里念叨的那些事情娄祝师尊听进去多少。大概全部?那可就尴尬了。 就在此时,宁伊人转身,表情淡然的很,平静得好像不久前发生的一切全是幻觉。“你说对不起做甚么?”,她冲我笑了笑,“你说得对,这一切都是穆的问题,跟你们又没什么关系。”她于半空打了个响指,周围骤然响起多声大喘气,我想这是解除了但漠他们身上的禁言了。 重回说话的机会难能可贵,一时间导致他们不知该先说什么为上策。就在此时,千算万算,就是没料到吴齐光这个人醒了。 这人不起则已,一起惊人。 幸亏他有嗜睡症,不然我们全天都得活在鸡飞狗跳的日子当中。 这小子一醒来,别的话没有,张口就是。“唉,天黑了?”说得还贼拉理直气壮,句尾还带有点点困惑的无辜。 无辜个巴拉,为扛你一路的人好好想想可以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作死,永不停歇 吴齐光这小子关键他还不知有这嗜睡症一个毛病,他还特别抗拒与人的肢体接触。通常在吴齐光站着陷入深度睡眠后,绝对不可以碰他,不然他闭着眼睛都能朝脸给你招呼一拳。好吧,这还分人,这小子居然还搞区别对待,他特别双标,对孙图南就不这样。 顺便一提,孙图南是女孩子。 即便跟我们相处的时间长了,吴齐光仅仅不反抗而已,是的,他不反抗,不代表不排斥。唯有孙图南,他不只不排斥。我甚至有天亲眼看到孙图南拿着墨笔在熟睡的吴齐光脸上画画,吴齐光清醒过来瞧见是他只是用水把脸清洗干净继续睡。 当然,令人大跌眼镜的还不只这件事而已。 嗜睡症患者知道吧?随时随地都能睡着。就是那天从安陵回来的路上,因为想要更快回瑞阳山庄的关系,走的是小路。那个时候还不是特别安稳,随时随地皆有可能会蹦出暴徒们手持大砍刀冲上来,故此我们一路走来都挺提心吊胆的,连吴齐光也没胆阖眼。而孙图南这些呆在旅馆照顾盛歌的姑娘们实在太累了,无奈之下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自愿承担起护花使者的职责,然则一回眸,看到差点惊掉下巴的一幕。本来我们知道吴齐光的病症后,从来没对他能成为前线战斗力而怀有过期望,谁料他就一直挺在那里,自愿把肩膀给孙图南作枕头。他注意到我的目光,顶着快掉到苹果肌的黑眼圈眨巴眼,由于很少长时间睁眼的关系,双眼看来特别水润,跟荡着秋水般的灵动,他歪头抬手,食指比在唇边朝我笑。 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清醒的时间这么长过,同样我也第一次看到吴齐光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浮华剑无声的出鞘,跟主人一样,莫名其妙地乍一看就觉得它若有灵,肯定会是懒懒散散的睡仙。我们几个出来护送车马安全行驶,浮华剑就在我们身边晃,剑柄处的宝石光芒大放,生成保护罩把我们罩在罩内。 总觉着,他估计把他一辈子所有的温柔全给孙图南了。 至于吴齐光跟孙图南,看名字就看得出来,实为当初九大家族里的嫡系子孙。如今改朝换代,当年的九大家族悉数都不复当初的辉煌了,更甚者莫过于沈家,听王牧尘说迄今为止仍未能找到任何与沈家有关的人,本家连带旁支,跟凭空蒸发一般,再不见踪迹了。 据说孙图南和吴齐光被安瑾锋找到的时候,是在江南福光运河周围。那时候,原本可以尽享他人崇敬的两个孩子瑟瑟发抖的蹲在墙角,安瑾锋说道他们就不禁叹了口气。“我也曾是见过他们的。”,安瑾锋慨叹道,“当年他们可是被人捧在手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融了的千金之躯。结果当我无意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手里拿着半块黑馒头都能当宝,捧着分,为了谁大谁小都能小声吵吵起来。”他们当时身上都是伤,这挺正常的,谁让是活在那个年代。 幸亏他们都被饿瘦了,瘦得干巴巴的,跟活骷髅似的在街上飘荡,这才躲过了那帮为了填饱肚子红了眼的人。当时人人自危,没时间管他们,他们就只能得空满地找粮食,没吃的就睡觉,撑不住就嚼草根。纵然后来补回来了,但他们好像还是饿出了阴影,不肯浪费一粒米,吃完饭碗干净的都不用洗。 除此以外,孙图南还特别的神出鬼没,真的非常神出鬼没,如果不是因为特别原因,一般还找不到她。她啊,基本上找她不是异常重要的事情,是不会轻易现身的,而真有事情发生,不需要特意找,她自己就会找上门来。跟秦漓和步凝同理,一般有吴齐光出现的地,孙图南有极大概率现身。 至于他们的关系,还真不好说。我原本以为他们是指腹为婚,青梅竹马,天生一对,厥后我才明白,大抵他们的关系并非那般复杂。早年互相扶持c互相依偎取暖的日子过惯了,总会习惯性地保护彼此,对彼此更好。这还不一定是由于爱情的关系,倒像是亲情,比血缘更亲。实在不行,也可是说友情以上爱情未满,朝夕相处得久了,把对方的喜好跟对自己的一般熟稔,若生出非比寻常的感情,兴许还是会被错认为不过亲情罢了。 然而他们所表现的行为,真的很接近情侣,连我们这些跟他们熟悉的也都是长年累月的接触才解除的误会。这间接导致很多姑娘对于吴齐光全离得远远的,不好意思直接接触,尤其是孙图南在的时候。孙图南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都这副模样,愣是丝毫不介意,仿佛母胎单身至今皆全然无畏。 好吧,他们理应无所畏惧,毕竟我只看过他们一次白发苍苍的模样。 目前看来,吴齐光醒了,那么孙图南有极大概率会出现在周围。据我现在所知道的,孙图南不在这里,至少我没看见她。实在放心不下也可以问,反正现在都能说话了。“嘿,吴齐光。”,我高声说道,“孙图南在你周围么?”直觉告诉我,宁伊人是不会伤害我们的。 “孙图南?”,吴齐光愣了愣,随即回答我,“现在不在。” 好吧,睡眠没有彻底夺走吴齐光的智商,幸亏他还有点眼力见。“康乃馨呢?”我垂首大口呼吸,失血过多的坏处一股脑的回馈给我,并且在我不知不觉中,宁伊人已经离开了。我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想知道她是否在暗处盯着我,这些对于此时的我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我只需要听见我想要搞清楚的事情。 康乃馨是个男的,男的,我要强调这一点。别听名字柔柔弱弱,仿佛能够嗅到万千芬芳,这位真的是男同胞,而且他不好惹。其次,也是我最想说的,同样是原来我非常厌烦但此时格外欣喜的一点,他的毛病类似于孙图南,你永远摸不到下一刻他出现在哪里。非有大事,根本就找不到他。还跟孙图南有点儿不同,孙图南至少还有固定的地方,康乃馨是你上一秒还能看见他在眼前,眨眼间就跟没这人似的,凭空蒸发了。 若见了这般,千万别动气,有极大可能是因为康乃馨害羞。 没错。别只听江湖人把康乃馨形容的牛逼哄哄c走路带风c秒天秒地秒空气,尽管他的确是这样。然而即便是如此,也掩盖不了这位简直要乘飞鹏上九天的仁兄,他其实是个话废的事实。 何况他不禁话废,他还特别容易害羞,一害羞就闪人,闪得跟追杀落网之鱼的速度有得一拼。故此,他就莫名其妙地流传下来高冷大神的伟岸形象,本人听后就闪人了,我觉得他可能跑阴凉处让他的脸颊温度降下来了。 对,不要怀疑,你们所谓的高冷大神事实上是个碰见小迷妹都能雀跃半天的傻小子。 记得作为舆论中心的本人曾对我说过。“我觉得我不配受到他们的喜爱。你是知道的,我并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般美好”,他把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把头埋进膝盖间,“我我觉得我很对不起他们,尤其是把我当做希望光芒的人们,他们不知道自己向往的人居然如此不堪入目”越往后,他说的声音越来越发颤,坐在一旁的我却不晓得该对他说什么才好,只能一声又一声地发出沉重的叹息。 这好像跟康乃馨过去的经历有关,我不知道康乃馨过去经历过什么,他也很少说过。可我觉着,能把最初如此自信的一个人,将他的骄傲尽数折辱,发生的事情绝对非同小可。他不提,我也不会问,戳人伤口不是好玩的事情,等他真正地放下自会开口对我们解释。 可他其实还真不需要感到自卑,如果就他这样都能觉得抑郁——不举我的例子,那样太过奇怪了——举但漠的。说实在的,把康乃馨的心理承受能力框在但漠身上,那么但漠早在很早以前就直接扑街了,还搞什么事情。 也不赖康乃馨,全赖幼时那些不好的事情塑造了他后来的性格,环境改变人么。反正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我现在最在意的事情是我该怎么带上这帮小孩出去。 无论如何,对此时的我们而言,康乃馨的消失着实是个好消息,这说明我们还是有机会逃出去的。“顾凯风!”,但漠高声呼唤道,“快点检测周围热度变化!”等但漠把话说完,我单手捻住剑刃,屏气凝神,抬眼动腕,手猛地施力把剑刃掰断。 内力用不了,我还有体术啊,瑞阳山庄内门弟子的名头可不是摆设。剑刃攥在手中来回翻动,阖眸凭借回声感受定位,当即我摊开手,把断刃自手中弹出,几经弹跳,斩断笼子上面的铁索。 囚禁我们的笼子唯一的失误就是它并未是完全封闭的,并没有展开任何结界,全靠里面的符文撑着。我觉得这是最大的漏洞,而我可以借这漏洞逃出囚笼内,毕竟这个囚笼实在令我感觉不太舒服。 在我动手的时候,好像苏舒叫我了一声,说得什么我没听清。正要侧耳细听的刹那间,头顶传来咔嚓的声响,下意识屏住呼吸,铁索带风划过我背后向地面坠去。自然,铁笼子的锁链不止这一条,目测应该是我一只手能数清的。囚笼整体歪了一下,倾斜弧度很小,看见显著的效果使我开心片刻,开心没持续太久,我打算以身试法,确定此法没问题后再帮其他人解决困难。 “你没事吧?”苏舒距离我略远,再加上现在所有人卡在喉间的哑诀全部解除了,闹闹腾腾的,需要我很认真地去听才能听清他说的话。 听到我没忍住,乐了。“我能有什么问题啊。”,这回我一把掰断很多尖刃捏在手上,“看好汪禹晨,我觉得我快要找到逃出这鬼地方的办法了。”半眯眼睛,摸好角度,再次抛掷上去。 不是我自夸。再怎么说,我可是服过兵役当过狙击手的人啊,准头理所当然的好。 “不,我是说” 可我忘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我四面八方都有利刃杵着,这才是我一直施展不开拳脚的真相。我想起来这点时已经晚了,铁索登时齐齐断掉,瞬间失重感席面而来。 “王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大红珠子,你好 谢天谢地,在我的屁股即将离只有半寸刀刃时,就是在那个刹那,有个人站在不远处施了群体转移法术。肯定不止我,包括关在铁笼子里的人,白光乍现,我们即刻出现在陌生的地方。视野变得清明的那一刻,我心有余悸地负手拍了拍屁股,它还安在,没有被戳了一个孔或者怎样,非常好,遂后才后知后觉地打量起周围。 面前有一个人,虽然在我的记忆里并没有他的存在,但还是忍不住会发出来类似于“哦,哦,原来是你”这样的惊叹。他也看向我,并且冲我笑了笑,表情看起来是严厉中夹杂着些许轻松。 然后他向我走来,我在此时赫然发现一件事情—— 妈诶,他穿得是锦瑟套! 天哪,他是怎么做到穿着如此高的细高跟还能走得这么稳的?! 这平衡感,简直羡煞旁人。 好吧,我承认,所谓的旁人只有我跟王牧尘。 胡思乱想间,他不由分说地直接把我扛起来了,是的,没有看错,是扛起来了。“你别想这般再次涉险了。”,他对我不赞同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会有人担心你啊。”他如此絮絮叨叨的,令我刷然想起一个人来。 然而我此刻的注意力不在这里,挣扎着想要从他的肩膀上折腾下去话说明明体型差不多,为什么他的力气比我大那么多。“先别说这个了。”,我挣扎不出只能瘫着,“那什么,你能先把我放下来么。”我说完,他似是发觉出这姿势对我们双方而言都挺变扭的,立刻把我放下来了。 直到双脚重新沾上地面,我这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比我高,恰恰相反,他还要比我矮上一点儿的。“谢谢啊。”我不太好意思盯着那双仿佛清澈透明到映出影子的眸子,低头对他说道,随即发觉如此行好像被老师斥责过的小孩,面上更加晒然。倒是那位并未说什么,他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不好意思,我也根本没在意他能否回应。真的不是失礼的问题,因为他比我矮,所以我一低头,视线过他肩膀落在他身后的汪禹晨身上了。自然而然,我点头答应后就走到汪禹晨那里查看他的情况了,汪禹晨这小子躺在地面一动不动的。幸亏我知道他睡相好,一睡着就跟失了魂一样,根本不会动。纵使如此,纵使救我的那个人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地说汪禹晨不会有事的,我仍然不放心,唯有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真真切切地知道他平安无恙,这才真正地彻底放下了心。“他不会出事的,他只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那人饶有趣味地托着下巴对我说,“看来你真的和传说中的一样,很在乎这个孩子。”闻言我实在对他说不了什么,念在他救了我,没放任我真的被利刃戳成筛子的份上,我仅仅只是耸了耸肩膀。 “没办法的事啊。”,我摸了摸汪禹晨的前额,简单地把这小子的头发打理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谁让我是他的师父啊。” 得谅解,实际上我是个年近三十还没有孩子的半成功人士,怎么说在这年龄附近的人都会对小孩怀有种莫名其妙的父爱。纵然我如今比汪禹晨大不了哪去,那单单只是看起来,内心深处还是禁不住给予汪禹晨父爱。这是亲情,就像王牧尘对我那样,互相舔舐伤口,意味着取暖。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自己没有的c自己渴望的,也许永远得不到。在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把心里的欲求交予其他人手中,令那些人不会走上与他们相同的路。我对王牧尘的过去了解不多,多得也是在以后真实之书上看到的,故此不知道王牧尘是不是这样。但我确实这样,可以说是从小母不疼父不爱的成长经历塑造了我——好吧,说白了就是从小缺爱。汪禹晨现在不知道他已经没了血亲,更没了往日疼他爱他的那些人,那些发自内心宠他的人们早已经换了一波。在他真正意识到这件事以前,我是不想让他感受到那种冰冷彻骨的悲伤,也许我拯救不了大多数人,可能救一个就是一个,哪管他是否是好人坏人,所有生灵都有存活的权利,这无关乎于所站的立场。 别说我圣母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点。 然而每个人都是第一次做人,何必逼得不给人活路呢? 哦,对了,我不是。 每个人,无论是谁,都必须去经历生死。换句话说,自从母腹诞生于世,就注定了我们会连头都不回地一路奔驰向死亡。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自己活得舒心一点呢?困难扛过去就扛,抗不过去就换一条路,反正最后结果是对的就可以了,当一个人光芒万丈的时候仰望的人哪里会有心思思考这到底是有他家背后的势力支撑着还是白手起家,有资源不用绝对傻。能谦让就多谦让,把人打伤了还得自己负责,言语攻击只会落得两败俱伤,何必呢;当然,如果涉及到底线问题,记住了,能动手就别,顺带一定确保所有责任都不是在自身上,这样才好脱身,也落得自卫的好名头。 卑鄙么?卑鄙。 烦人么?烦人。 讨厌么?讨厌。 复杂么?复杂。 简单么?简单。 柴米油盐酱醋茶,五味杂陈,但这就是生活。 所以说,那边的但漠清醒了,我还以为他能再躺尸的更长点。“喂喂,你居然抛弃多年老友第一反应失去找你的宝贝徒弟c小甜心!”,他原地跳起,别听他说得忿忿不平,其实根本就没有生气,就算生气也只是在生我无视他的气而已,“我跟你说他没事吧?”我就说,他是不可能真生气的,到了末尾,还是不可避免地慰问汪禹晨,以至于他已经无意识地走到我身边蹲下来了。 手还特别找欠地要去掐汪禹晨人中穴,我想都不想把那只罪恶的手打下来了,汪禹晨的呼吸幅度还是挺明显的,很明显地表明他还活着,心脏活蹦乱跳着。“他没事,只不过累了,让人家多睡会。”,我抱起汪禹晨起身,“第一个问题,我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你,是因为我相信你的幸运值。你的命可比小强还坚挺,注定活到百岁的,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挂了。”站起后环顾四周,果不其然,人陆续全都转醒。 兴许但漠琢磨不出我到底是夸他还是在骂他,所以就没有搭腔,也算是好事一件。“李晗清。”,他笑意盈盈地轻捶我身边的人的肩膀,“你怎么来了不,应该说怎么是你来了?你不是应该还在——”但漠说到一般,突然被李晗清捂住嘴,李晗清轻轻地嘘了声,他的目光明显是看我的。 当时我是真的不认识李晗清,比珍珠还真,这三个字也只是那时才首次打耳朵钻进大脑里。后来我才知道,李晗清是当初九大家族中李家的二少,他哥叫做李晗言,跟王牧尘是知交。在战乱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带领一干族人去隐退江湖c不问世事了,倒不失独善其身的好方法。在之后不知怎的,李晗清被带进瑞阳山庄了,他一入瑞阳山庄就直接拜安文澜长老为师,也算跟王牧尘是同门。而后听说他去解决什么事情了,一去就是老久,还由于宁伊人这件事为契机,我们方可与这位大多数人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的仁兄相见。 尽管说我们的初遇挺糟糕的,但不可否认,他救了我一命,第一次见我就救了我一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不好奇他为什么会那么凑巧的知道我出事还如此巧妙地在濒临危机时立刻把我从生死门前拉了过来,我只知道他救了我,所以他有难,无论如何,我肯定会帮他的。 经历番介绍,我当即认认真真打量起此时身处的房间,这房间的摆设令我莫名感到熟悉,甚至我能知道哪处拐角有瓶易碎的瓷花瓶c哪处犄角疙瘩有小块蚂蚁穴。这没有任何根据,同样失去了任何理由来解释,仿佛我曾经在这地方生活过不算长且不算短的时间,可我确切地知道我根本不曾来过这。熟悉感使我在房间内待着不会有任何不适感,而唯一的违和感,在于房间正中央悬浮的那颗大红珠子。真不是我刻意寻找,那么一大颗血红珠子,我再看不见——皇帝的新装?聪明人才能无视的?大红珠子体积有一颗人头那么大,颜色血淋淋的,恍若它是突破血河浴血而出的,看起来难免会有些渗人。 熟悉感令我放宽了心,违和感驱使我走到那颗珠子前。那颗大红珠子的作用跟先前椅子上的那枚红钻差不多,有它在,即便颜色有点渗人,可不能否认的是房间由于它的缘故登时被照亮。 “哦呦,这颗珠子”那么明显,但漠自然一眼看到了,他见我停顿已久,就也凑上前来。 闻讯前来的不止他一个人。“体型很大。”风无迹单手撑着下巴颏,深沉且中肯地说出这句没什么用处的话来。 苏舒在旁边煞有介事地点头。“而且颜色也很诡异。”他蹙眉,睁睁地看着珠子。 而我怀抱着的汪禹晨醒了,他窝在我怀里,小小一团的。应是听见我们的谈话了,于是他也抬眼看大红珠子,全身可见地颤了三颤。“这东西看起来很不舒服。”他的声音都是发颤的,看来是真的很害怕。我则为了避免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巨大的创伤,早早把他反扣在怀里,头抵着肩膀,背对那颗奇怪的大红珠子。 “没事儿啊,有师父在呢,天塌了有师父顶着,没事儿的啊”我轻声哄着。 小家伙“嗯”了声,乖巧的窝在我怀里睡着了。我跟但漠等人也失了研究的心思,目前为止它并没给我们带来负面影响,这就足够了。谁料,李晗清接下来的那句话令我们四个愣在原地。 “别看啦,快走吧。”,他对我们招呼道,“对这块空气看什么呢。” 可能不是因他们没看见,可能是我出幻觉了。但怎么会四个人同时出现幻觉?这不科学。 嘿,老兄,你知道么?因为你的一句无心之言,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毕竟我怕鬼,从小就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时间,你好 闹心,真的非常闹心。 你说怎么会出现这档子的事儿呢? 此时我们站在十字路口的交接处。我不知道这鬼地方已经走了几遍了,甚至我都不知道这个地方事哪里,唯有自脚底板传来的酸疼以及面前散发亮光为照亮前程的几颗大红珠子下的划痕象征着这条路我们已经走了不止一遍,至少要三遍或是更多。李涵清是以拯救我们脱离苦海的普渡者身份来到我们面前的,为的是让我们能从此地回去,回到阳间好好活着。然而在此时此刻,他带着我们站在十字路口徘徊不定,原先的信誓旦旦也消磨至尽,嘴里还振振有词地说什么类似于“不可能”啦,“我记得就是这条路没错”啊的话,看在他不久前救了我们——尤其是我——的份上,我并没有把他的尴尬点透。 说起来,同样是为了解闷,李涵清这一路上嘴也没闲着,三两下就把这鬼地方到底是哪里给秃噜出来了。照他所说的,这地方来头不小,倒还真被江湖上那些人云亦云的人给说中了,看来纯天而成,实际上是前庄主的手笔。天知道前庄主没事干了什么,李涵清只跟我们说,说这地方虽然位处于瑞阳山庄地下,实则接通了阴间,算是与冥界的半个连接点。 这个鬼地方叫冥泽,从目前的环境看来这名字起得很能概括全面。冥泽也不简单,看来危险重重,实际上这只是昏暗了些产生的错觉。而冥泽真正危险的地方不在于单纯的c浅显在表面的那些,真正足以对我们造成致命危害的是有关冥界连接点的。 冥界的连接点一向飘忽不定,冥泽的出现只是把“飘忽不定”圈了个范围罢了。其他地方是安全了,可也造成了冥泽处处是险坑的局面,一不留神,就很有可能跌进冥界回不来了。而常驻冥界的,一般都是类似于魂使的人,他们因为犯了不可饶恕的重罪,故而被各界驱逐到冥界,承担起见证且亲手促使无数人死亡的责任。魂使在完成能够洗清他们罪孽的固定份额前是不会会死的,但不代表不会受伤,流出的血也不会回到身体里,通常他们的伤口直到完成任务时才会愈合。估计那个时候人都因为失血过多的人缘故当场倒毙了吧,我听李涵清说完后在心里默默犯嘀咕,这手段可真是狠辣。 突然李涵清走到处地方,他抬手指向空气。“看到这颗赤血灵珠了么?”,有些人点头,有些人则摇头,我却陷入沉默,“这是由游亡人的记忆构成的游亡人也就是你们经常或者不常听到过一的游魂。游魂是死后飘荡于世间魂魄,他们多是心有执念未去,即便是已经解决了执念,也会因为飘荡人间过长而丧失了踏进轮回道的能力。”他抬手,似乎分外怀念地摸上大红珠子——我觉得还是这么叫比较舒服,赤血灵珠这名字带给我的感觉太过古怪了。 旁边应该是但漠。“所以呢?”,他冲李涵清问出声,“你并没有说到重点上。比如说为什么有些人可以看见,而有些人看不见。”尽管他说话的语气不咋地,可总归还是一针见血。李涵清没有斥责他打断讲话路线的无理,而是歪头笑了笑,他的笑容还是很好看的,于后开口细细解释。 好吧,也没有多细,太细了就都会是前缀老么长的名词,在场估计少有能听懂的。“因为游亡人,也就是游魂的身份。能够看见的是由于你跟生前的他或者她很熟的缘故,这自然会产生种联系,你也可以称之为红线,吸引你去凑近。”,李涵清转身对我们说,“也可以把这想象为命运,兴许在上辈子互相见过也说不定。魂使负责帮助他们成功转世,说白了就是把他们杀了抑或是击溃散,以此避免他们成为丧魂者,俗称怨灵的可能。有些老手魂使就会为了图方便选择直接自游亡人脑中取出全部记忆形成一颗会散发光芒的球状物,就是赤血灵珠,随后把游亡人赶到轮回台去转世投胎。”看样子,他已经尽力把所有事情说得通俗易懂,然而这还是止不住好奇宝宝举手提问的步伐。 好奇宝宝之一的尤心举手。“提问——”他把声音拉得长长的,丝毫未曾意识到这般做会令他的奶腔更重。 开了个头,李涵清兴许是以为他不会提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点头伸手行礼。好像我们深处的地方不是冥泽,而是地面某处高级会所的舞池,不远处还有远道而来的乐师们手持乐器奏响悠扬的舞曲。“请吧。”他说道,我觉着尤心可能被他这番行为噎了一下,随即方将他的问题吐露出来。 提问的人眨巴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轮回台是什么啊?”他诚恳地向李涵清发出疑问,这回被呛着的人换成李涵清了。 “嗯呣轮回台啊。”,兴许答案太抽象,李涵清不是那么好回答,毕竟他同样仅是个半大的孩子,“轮回台就是好问题,我选择下一个。”他突然出声,吓了我们一大跳,尤心听后不禁瘪嘴,明显对这个答案很是不满意。 话说回来,我们这些孩子都很少有能听人晚上讲睡前故事的,汪禹晨是我一手带大的,故此他倒是故事没少听。从《格林童话》听到《安徒生童话》,打《水浒传》讲到《西游记》,自《一千零一夜》念叨至《福尔摩斯全集》。我把我能讲的c我能给的所有好的都给汪禹晨了,不得不说,他的童年过得比我都丰富多彩。所以对于轮回台与转世投胎这两个词,他倒是不陌生,却跟李涵清一样,紧缩眉头琢磨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都归功于《聊斋志异》跟《西游记》,让我们为蒲松龄与吴承恩鼓掌。 当然了,我肯定知道是什么意思,毕竟我曾经专门研究过一段时间的。不是说我迷信,我从来极少相信过封建迷信的,但我却相信这世界上存在着妖精们c鬼魂们,或许他们的世界远比我的要五彩斑斓的多。 这就跟我不相信跳大神能驱鬼,但相信贞子小姐是活在世界上同理。我相信着uf一,et的存在。正如我时至今日依然相信白宫地下五十米是外星人的战略部署基地;地球上活着身穿前胸印有加大加粗“s”标志的氪星人;一小管超级士兵的血清就能令我获得四倍的力量再或者是被变异蜘蛛要一小口就能受到超能力的亲睐。 是的,我相信着。 我的良心在左胸处活蹦乱跳着。 但我不能说。我没有去过冥界,更别提亲眼见过轮回台,更别提看到无牵挂地亡灵一个接一个跟崩豆似的去转世投胎的场面,说了就太奇怪了,就像是我曾死过一次。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的确是事实,由我说实在没有可信度,只能看着李涵清干巴巴地站在那里,脑中估计早就卷起狂风恶浪了。 知道真相不能说,跟看到剧本不能剧透同等级。嗨呀,可算是要憋屈到爆炸了。 索性李涵清没尴尬太久,他清了清嗓子。“说笑的。”,先是扯清了原先的无奈之举,随后方可正色解释道,“就是一个台子,不大不小,大抵有这么大的面积”他凭空比划,画得像模像样的,俄而又说:“转世投胎就是一个人没气了,他就不能再活着了,他就得去找下一副身体重新经历一辈子了。也许可能是牛c马,也许可能是鸡c鸭,还有可能是棵树,再是于苍穹顶部飘着的云朵,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他似乎觉得这般解释不算很贴切,歪头思考半晌,终究没能憋出更容易理解的话语来脱口而出。 没看懂?那换个描述方法。 在投胎转世里,记忆就像块南孚电池,也可以称之为储存卡。人的身体就像手机,原先的越用越老,即便再怎么用心维护,最后也得被社会淘汰掉c在灰尘堆里逐渐报废。如此就得换一副身体,也就是一部新手机了,新手机必定内存大,那么内存卡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无疑会被抛弃。这是没有办法的取舍,人在变化,心也在变化,不得不承认,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实在没有任何问题,即便再怎么维持颗赤子之心,仍旧难免会感到劳累。 刷然在我的脑海里闪出段片段,房间空荡荡的,只有把椅子,夕阳的光透过窗户洒在我面前的姑娘身上,姑娘好像整个人由此镀了层金。“闭上眼。”,我听见自己轻柔地对她说,“放松你的神经,放空你的大脑,放缓你的呼吸。什么都不要去焦躁,什么都不要想,静静地,静静地”循循善诱的语气,听来仿佛实在哄小孩般的,慢慢地,慢慢地。那姑娘的呼吸变得缓慢,动作幅度不是很大,恍若坐定在椅子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应该是我,我看见我凭空一挥,手里就多了块表。这块表是怀表,天知道从哪里来的,微风拂面,些许头发扬起遮住我的视线。我不禁咋舌,把头发撩到耳后就手摁开怀表,造型简雅的黑色指针转动,轻微的齿轮的声音消散于风中已然不见。 在这一刻,时间变得极其缓慢,夕阳温暖的余晖披在身上,带着暖融融的温度。不出意料可以感觉到,我由此格外的犯困,想打哈欠却又怕惊动面前的姑娘,不得已狠狠地将困意压在心底不去触碰。好不容易挨到了最后,食指扣上怀表盖子,我听到由声带震动发出的声音。“醒来吧。”,那位姑娘在我的提醒下悠悠转醒,我听见自己含笑着对她说道,“感觉怎么样?”那位姑娘也是巾帼,豪气得很,她动了动手腕,认真地对我评价道。 “不怎么样。”,她对我分外诚实地说道,“我感觉在那时整个人都变得空白了起来。” “这就对了。”我听到自己这么说。 时间到了,那姑娘也不乖乖坐在椅子上了,开始全身上下都在扭啊扭的,活像根扭扭薯条。“那你找我过来干什么?”,她不满地偏头看我,含情脉脉的眸子里盛满了娇嗔,“你是知道我最是承不了无聊的,你说有趣我才跟来,谁料竟是这样。”闷闷的笑声自声带飘散,我其实没想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实验么?但我紧接着说得话替我解答了这个问题。 “你错了,邱灵溪,你错了。”,我摇了摇头,神神叨叨地说道,“你还是没有理解啊。” “理解什么。”邱灵溪看向我。 理解什么?我也想问。 而我没有直面回答,反而提起另一码事来了。“邱灵溪,你认为你这一坐一起耗费了多少时间?”我问邱灵溪,回忆起刚才看到的怀表表面,理解了话里的意思,我没有话了。 闻言邱灵溪歪头认真地评估,随后犹豫着说道。“三分钟?”她试探地出声问道,尽管答案很接近了,然而我还是长长地叹出口气。 错了。 “是九分钟。”我收起怀表。 顿时邱灵溪毫不在意地开始嚷嚷起来了。“那不就才六分钟么”她话没说完,就被我接下来的话堵住了。 “你应该知道。”,我抬眼,目光怔怔地看着她刹时愣住的表情,“在战场上,‘六分钟’是什么意思。” 尽管我不太能明白我说得是什么意思,直觉告诉我其实我指的是在战场上六分钟能做什么。若这么说,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一颗流弹,一刀伤痕,一个人的生死,在六分钟能做到的事情多了去。 这句话问倒了邱灵溪,邱灵溪神色瞬间变得凝重。“我叫你来,不是为了白白耽误你的时间,这对我没有半分好处的不是么?”,我看着我自己风骚地走到邱灵溪面前,“时间,往往要比你想象的还要流逝得快,真的,也许眨眼间,我就已经死了。”说到最后,我感觉我笑了笑,笑容应该没有多友善,毕竟把人姑娘吓到了。 邱灵溪瞬间流露出忧伤的神情,像是被主人残忍抛弃的小狗一般,可怜巴拉地垂着耳朵。“你说得对。”,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朝我拱手作辑,“受教了,前辈。”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干净利落地扬长而去。 目送他淡出我的视线,我才收回目光,踱步至椅子,即刻落座,盯着黑长的影子笑了。“你说是吧?”我听见我轻声说着,毫无道理地起了一后脖颈的鸡皮疙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蓑笠翁,你好 巴陵位处江南,多山,多水,多渔,多润泽。 事实上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眨眼前我还呆在那诡异的房间静坐,结果不过呼吸的时间,我又天杀的穿越了?这事情不太现实吧,我又不是盛歌。那此时是怎么回事,谁能帮我解释下?嘿,那边的老大爷—— 江南多水乡,自然渔民偏多,被水养起来的人都特别干净,说话全软糯糯的,好像生不起气来一般。自远远地看去,有一蓑笠翁踏船行驶于江边,蓑笠翁驱船靠岸。他跨过船沿,我注意到他正在拽着什么,仔细看去,方发觉他这是费力地扽着渔网往上走,渔网兜起很多鱼,鱼多到仿佛能够撑爆渔网,这场景看着实在令人放心不下,我赶忙跑过去,不料在我跑到那里的时间内,老大爷已经把满载而获的渔网扯上岸了。一时间我有点不知所措,只能站在原地尴尬地搓着手,老大爷瞧见我。老人家还是不怎么显老的,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岁月轻触过的眉眼边缘挤出来道道皱纹,倒更衬得他和蔼可亲了。 然而我总感觉把和蔼可亲用在他身上太过奇怪了,真的。 那位老人家见到我,拍开了衣服的褶子,步履蹒跚地走至我面前,我本想去扶他,却被他拒绝了。“是你来了啊。”,他抬手,瘦得干巴巴的手摸上我的脸颊,我能感觉到他蒙在指腹上轻薄一层的薄茧,“看样子,我快要去见他们了呢。”他对着我痴痴地笑了笑,混沌的金眸恍若迸发出星点光芒,流露出怀念且悲伤的神色。 看在他是老人的份上,我不敢有过多动作,只能愣愣地任由他对着我的脸左捏捏右掐掐。他估计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低头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退后,我有意搀扶,可被他再次坚决地拒绝了。“也许你会有什么想要问我的问题。”,他转身,邀请我,“我正好也有时间解答,老夫如今年老体衰,嘴巴可能不太利索了,说得糊涂还请见谅。请随我走吧,到鄙人寒舍一聚。”我闻言没办法,既然他说得如此直白且不容拒绝,我就没了婉拒的意思。眼神一瞥就瞄到岸上的那一兜子鱼,刚想做点什么以表谢意,没料到在我动身前老人家已经弓腰将渔网扯起来背在背后了。 不知所措地杵在原地,老人家倒是对我摆了摆手。“没事儿,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干的。”,他轻轻地笑了,“咱们快走吧,看这天色兴许一会儿就要下雨了。”他说罢,我下意识地抬头仰望天空,不知何时,苍穹已经覆上层乌云盖顶,风还没有到大作的时候,而温度确实变得闷热了。 看样子,老人家的体格一定很好,至少年轻时绝对不错。老人家说什么都不愿意让我接过渔网,他给的理由是来者是客,作为东家不好让我做这些苦力的活计。我却不以为然,不知为何就反驳他古人云要尊老。怎成想老人家听后偏头瞪眼看我,默默反驳道,那后面还跟了两字“爱幼”呢。他的语气我莫名其妙地感到熟悉,然则实在想不起来他的身份,仅仅陪他唠嗑一路,走到在风中飘摇不定的茅草屋前。 这个时候就不赖我愣住了,老人家瞧见我的反应,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满头华发。“见谅了,由于未曾想到有客来临,房间有点儿乱。”在他说出这句话后,我就早已设想过很多场面了,比方说满地的东西,天花板的蜘蛛网,墙根处堆积的蚂蚁窝。可他打开院子的正门后冲我展露的前院内景象,实在令我令受到了惊喜,并未有我所设想的那般脏乱,反而还干净得很,称不上一尘不染,干净程度却与老人家身上正穿着的素白衣服相似。 素白得很,布料并不是很昂贵的样子,当然肯定没有我身上的校服贵。然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折痕,没有水痕,没有起毛球,更没有脱线。老人家年轻时定然是个挺有教养的人,他在我心里留下这般第一印象,尽管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他经历过的所有事情。 思索间,我猛然想起老人家等我许久,让人家等我,心里多少会生出来亏欠感。我连忙道声对不住,老人家摆手丝毫不介意,他反而笑着说起自己年轻时也时常犯这毛病,没少因此受长官的数落,现在就算犯了老毛病,也没人再去数落他了。边说着,声音逐渐地变低了,就没听清他所说的,故此我瞧眼老人家,看他仅仅把这些当做笑话跟我念叨,于是便消了细细问他的心思。 雨越下越大,隐隐有洋洋洒洒下他个倾盆大雨的架势,仅有狂风大作以为陪伴,没有电闪雷鸣,也不知道是不是件好事。老人家像是这般才想起他邀请我的真正目的,恍然大悟,面上晒然地对我道歉。而我怎会因为这件事就去埋怨一位自愿收容我的人呢?如果我真因此心怀怨念,那我估计就是良心被猪油给蒙上了。我连忙称怎会c怎会,顺势请老人家上前,老人家呵呵一笑,轻摇了摇头,负手上前推开前门。 可怜在风雨中飘摇不定的木门,吱呀一声,被老人家枯枝般的手推开,露出房间的全貌来。茅屋很小,我在远处眺望时就这么感觉到了。可虽然占地面积小,却经过老人家的一番整理,硬是撑出有头有脸的样子,踏进房间,方可惊叹,竟是真有一片新天地。房型大抵算作一室一厅一厨,怎么解释呢玩过《我的世界》这个游戏吧?老人家的房子就很像《我的世界》里村庄原始最大的那个房子,不是石楼房,是木地板做成的那套,只不过变成了原木为房壁和房梁,茅草垛为屋顶的模样。 转身一看,老人家拂袖扫干净了唯一的木桌子,粗糙的桌面摆了两只木茶杯,应该是亲手制作的,茶杯表面的木茬子还在。热气腾腾的暖茶下肚,虽为粗茶,然则实在令人满足。茶杯同落,老人家与我长长地舒出口气,我不禁抬眼懒洋洋地看老人家,老人家正半眯双眼笑意吟吟地注视我,哗然忆起我来此的目的,登时我立刻正色乖乖坐好。 由于我前后反差过大,老人家明显的愣了愣,即刻噗呲笑出声。“我大概直到你要问什么了。”,他偏头,眨了眨眼睛,“先回答为什么我会看到你的存在吧。”他托腮,刚要说话,我举手当即连忙打断他。 “对不起!但是我要问一件事。”,我疑惑地看着他,“请问一下,您为什么会变老啊?对不起!我的问题太过于失礼了!但我真的很好奇——” 由于我怕老人家对我的话产生不良情绪的关系,避免类似于被扫地出门的问题,但为了成全我的好奇心,我还仅能硬着头皮问他。看老人家的身手与内力底蕴,应该是练过的,怎么说都是能够可以凝结积梦石的人。据我了解,凝结积梦石的人的外貌与生理功能基本是会定格在积梦石出世的那天不会变的,第一次见到身有积梦石又会变老的人,难免有点激动。一般会变老的要么是根本不能凝结积梦石的人,这种人在九囿大陆仅占有近乎于零的比例;再者就是在本就已步入花甲之年的时候凝结,导致的这么个情况,同样,这样的概率同样低得可怜。我是不相信老人家的实力此般低下,于是乎就更加好奇了,但我意识到这个问题怎么说怎么伤人,磕磕绊绊了好久才把问题说明白。 在我说完,老人家听后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呵,你这问题问的”,他摇头哭笑不得地叹气,我闻言更是慌张几分了,“好吧,其实保持青春样貌的重点并不在于积梦石,而是在于自己。像我,我是因为年轻时受了刺激,那个刺激可大了,然后一夜白发,后来就逐渐变老了大概因为我没有活下去的了吧,又怕疼,是不可能自残的。别提捏碎积梦石这个主意,这个主意不可行的,捏碎积梦石跟捏碎心脏是同等疼度的。”此后他对我详细地解释了捏碎积梦石的疼痛是怎样的感觉。不怕丢脸地说,我也怕疼,非常害怕,听他说得太具有画面感了,听得我连连摇头,忙道我知道了c我知道了,老人家这才笑着止住了话题,继而就此将话题牵引到别处了。 目光如炬地直视我,固然年老,可眼神仍旧清明得很,同样凌厉得很,恍若在他眼皮子底下不存在谜团似的,我不禁耸了耸肩膀,缩了缩脖子。“呐,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能看到你么?”他的手肘磕在桌子表面,双手叠在一起托着下巴,眼神带有礼貌的询问。 哈?“我为什么要好奇?”我一时没注意,未经思考就把话说出来了。 这倒引起了老人家的好奇心。“你就没有注意到么?”,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除了我以外,就再没有任何生物注意到你,或者说察觉到你,没有任何。”他说话的语气比较平板,气息非常稳,就是听来察觉不出感情,有些过于不近人情了些。 尤其在此时配上他所说的话,感觉更甚。 愣了足足有一杯茶冷却的时间,我才回味过来他说的意思,不由得诧异不已。“你您说真的?”,我整个人差点掀翻桌子原地跳起,“可,可我现在能坐着的啊——”屁股底下实打实的硬度,我实在忽视不了它。 “那是因为我碰过了。”老人家垂眸吹开热茶表面的蒸气。 “那我能喝茶呢——”我不气馁地再次找出问题所在。 “那也是因为我碰过的了。”他甚至没有翻动眼睑。 这又令我不解了。“那是水啊。”我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地嘀咕道。 这回老人家总算舍得动了动尊躯,他朝我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许老人家先喝水啊?”,在我再次问出声前,他赶忙说道,“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碰我的宝贝渔网么?就是因为你其实根本碰不到。不然你现在出去,试试雨是穿透你的身体滴到地上,还是把你淋成落汤鸡?”他说得肯定,我听见外面如珠玉散盘的落雨声,咽下口水,决定不去一身犯法而是乖乖坐在位置上了。 然而我还是出去了。果不其然,老人家诚不欺我,雨滴穿透我落在地表。 “进来吧。”,老人家站在我身后,冷淡的语气夹杂笑意,“我来跟你好好讲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那个女孩 青蓑衣一抖,把衣服上沾湿的水全抖下来了,滴滴答答地搭在架子上,等着自然风干。在证实自己是灵魂状态的事实后,我听从老人家的安排回到茅屋里,茅屋里老人家坐在对面等着我,新斟的热茶还往上飘着蒸气。我的气势彻底没了,乖乖顺着老人家目光的指示落座,落座也没完,静待他开口。 而老人家并未立即开口,他就那么看着我,突然叹了口气。“你,原本是在冥泽吧?”他的视线落在桌子表面,眼神怀念且无奈,我闻言陡然一惊。 转念一想,兴许就能够借此想通些事情了。“那么,我会出现在这里,跟那颗悬浮的大红珠子有着不可否认的关系吧?”记得最后,我隐约确实碰上什么东西了,或许这就是我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看来我想的方向没错,老人家笑着颔首。“没错,不过那叫赤血灵珠,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大红珠子。”,他纠正我的用词,随即问我,“你有什么非常懊悔的事情么?”对此我本想嗤笑说谁不会有呢,谁能想到老人家对我摇了摇头,强调道。 “不是这样。”,他的双眸好像能穿透我看到我的过去,“只有你心怀懊悔非常的事情,才能够被传送到这里,我也会看到你。” 但我不想说,那件事可以算是我一辈子的阴影了。 “没关系的。”,老人家循循善诱地对我说,跟哄小孩似的,“跟我说吧,没事的,反正我要死了,把你的秘密带入坟墓也能做得到的。” 听见老人家的再三保证,我也不太好意思纠结下去,只能清了清嗓子,努力以平淡的语气叙述出来。幸好我说话基本都是一个声调,不知道是不是遗传的缘故,情感幅度不是特别大,就不会令人听出喜怒哀乐,这也是我第一次特别喜欢它。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其实也不是太久,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发生的。不论重点不重点,每个学校全会有“坏学生”这种人的出现。记得我上学那会儿也有,但是少,所以出来一个就会搞得全校皆知。 那是一个女孩子。之前我是没见过的,听说她跟我是同乡,好像还同一个村出来的。但我没有听说过她,或者即便听说了就我那人缘估计也记不住,所以本来是没过多在意的。据说她是单亲家庭,她爸妈带她到大城市奋斗,到奋斗出番事业来了。不幸的是后来她爸爸酗酒滋事,把那些钱都赔了,她妈妈受不了就分了,没有带上她。 由此她爸爸就更加颓废了,基本上就是个拖油瓶,还天天数落她。没有办法,那个女孩只能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出来兼职,很多苦活累活都干过,所以为人比较成熟,但也沾染不少不好的习惯。当时就有些跟我关系不错的同学就说了,说那女孩打耳洞打唇钉,行为不检点,天天跟门口那些小混混厮混,整个一社会一姐。 所以即便我知道她,我也不敢去找她的。那个时间段有点儿敏感,当时那家人已经魂归天堂了,在临走前当家的就说把资产全部给我,所以我能说我是全班乃至全年级里私有财产最富有的几个人之一了,甚至还有套自己的房子。不能说是好是坏,反正因此我的人缘立刻变好,好到所有人都开始巴结我。因为这个缘故,我不能贸然去找那个女孩子,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产生。 好吧,说白了那个时候我有点飘,开始要面子了。 本来我是跟那个女孩子是不可能有交集的,然而命运就这么打脸。我在一次去礼拜的时候见到了她,只有她旁边有位置,我只能坐到她旁边了。她明显还是对我有印象的,毕竟我那么有名,然而就只是对我点头,把位子挪出来。 自此,我觉得她或许不是传说中那般满嘴脏话的女孩子,她或许只是跟别人不一样一点。那女孩子长得不算特别好看,很瘦,但是胜在干净,怎么看都挺舒服的。她对我笑得时候特别腼腆,是那种不会露齿的微笑,所以我对她的感官还算不错。 在那个时候天有点热,她穿着吊带短袖,下面是超短牛仔裤,我不好意思直白地看她,却注意到她把头发散下来了。我们后面有个空调,空调风一吹,头发就会被吹动,我瞟到她的耳廓打了很多洞,挂了不少耳饰。她估计发觉到了也没说什么,没有出言呵斥我的大胆无理,她认真地托腮听老师在上面讲啊讲,连眼睑都没怎么眨。 至于她正视我的契机,在老师说要分享时,免不了要新人自我介绍,而我们这些“老人”就得例行自荐了。她说的很简单,姓名,学校,年纪,剩下的二话没说。看出来她也不想太过提及,加上有点不适应周围人的热情,我也没有说太多,意思意思惊喜她与我是同学。这才把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归于我身上,她腼腆地朝我笑笑,我点头,自然而然把话题转交给随便一个人。 每周会抽出一天跟这些人聚在这里已经形成我的习惯了,他们每个人都很好,不会对其他人的过于多问。每次敬拜都很舒服,不会令我感受到不适感,看起来那个女孩也很喜欢这里。论到分享时犯难了,兴许她是不想说有关于自己的那些事情,而我也不知道传言到底有多少是真c多少是假,她说得都很少c很简单c很普通,老师仅仅当她放不开,就没说什么,继而把注意力迁移到我身上。我耸肩,没什么好说的,莫不过是吐槽身边发生的奇葩事情,担忧一下世界的未来。在满座被我逗乐的时候,我看到那女孩也笑了,笑得很轻松,笑得很单纯。 少见得很,传言那女孩在学校经常逃课,没料到参与礼拜到一次不落。有次敬拜是我来带,第一次带敬拜难免紧张,挑了好几首歌,最后还是从中选出一首来,还每天抽出一些时间来做幻灯片。但到时还是出了不少丑,字幕错乱啊,顺序颠三倒四啊,没注意间奏过长之类的此起彼伏。好不容易到了说心得体会的环节,然而因为前面耗费的时间太多了,只能飞快地把那些打了很多字的台词全给念了。 “念得什么我快不记得了。”,我托腮对老人家回忆道,“不外乎什么‘危难的时候不要怕’,‘孤独的时候还有我们在身边’之类的话,应该都是鸡汤,我倒是没太注意。本来想办的红红火火的,没成想最后只能草草了事,当时也没想到那个女孩能在场,我就没太多思考全给说了。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之后那个女孩对我的态度直转。” 这是事实,听过《最珍贵的角落》么?若是没听过这首,总归听过《春暖花开》吧?我那时写的话,跟这两首歌的歌词差不多意思。 那次礼拜结束后,那个女孩主动找上我来,她找我交换联络方式。我倒无所谓,又不经常用手机,就很爽快地答应下来了。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情,我才认认真真地浏览她发的每个说说和朋友圈,这才明白我错过了,无意间给她造成多大伤害。 算是和我熟络了吧,而我们又是在同一学校的,每天难免会碰上面。碰了面她就会特别热络地对我打招呼,她打招呼,我就不太能拒绝,也与她道安。旁边的小子没说什么,到了操场才把我扽走,眼睛都快从眼镜里瞪出来地问我你们怎么认识的。彼时没人知道我每周去参加礼拜,我也好面子,就暧昧不清地回答在场聚会上认识的,不是什么大事,偶然的事情了。那小子看来激动地要不是碍于老师在,就恨不得差点当场跳起,他摇着我的肩膀头子说兄弟啊,我当你是兄弟,一定要警告你,别对那女人有什么想法,那女人,那女人,她——这小子梗了梗脖子,高声地对我肯定地说,脏!这个字的声音太大,时间不巧,恰好在广播全停而老师没讲话的时候,他一出声,全校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他身上,我远远地看见她好奇地朝我们的方向看。我们是重点实验班,班主任比我还要面子,当场就脸红了,回到班里往死里训斥,末了还嫌这不够解气,大手一挥下令三万字检讨转天交。 那小子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纸在我面前晃。“看看啊,这就是兄弟的。”,他对我很铁不成钢地说,“这就是我为我们的兄弟情付出的代价,我的手都快写废了。”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不比外面的人干净。 那周礼拜,那女孩子没来。 在他们班里的一个人跟我顺路,路上见到我就跟我聊起来了,不可避免地聊到早上的班会,班会主题是“戒烟”。他就说起为了凑时长,那个女孩子被老师临时叫起来说感想,本来那个女孩子没什么表情,说起戒烟声泪俱下,声声泣血地说烟的危害,再三说不能碰烟,不能碰毒,绝对不要碰。“她后来当场哭了,哭得抽抽的,说要碰了,一辈子就得毁了。”他皱着眉头对我说,我颔首不语,只是静静地倾听他讲述。 实际上,我跟那女孩子在网上的交流很少,不过我无父无母c家有套房跟拥有稳定收入来源的情况他们全都知道了。有天,猝不及防,有个陌生的号码跟我发了条消息,上面写着。“我现在可以去你家么?拜托了。”我被吓了一跳,把消息记录往上翻,方意识到这是来自那个女孩子。 此时是半夜三更,留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我实在放心不下,正好房子很大还有客房。连忙往手机输送让她发地址我接她c不让她担心的消息,匆促套上外套跟鞋子,连忙根据信息跑到地点,看到她瘦瘦小小地蹲在路灯下,后面是灌木丛,她搓着手抬头,我看到她眼眶红得发肿。“怎么办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抛弃我了我怀孕了,我不敢回家”那个时候天气还没转暖,她说话磕磕巴巴的,我没听明白,但挺心疼她的,索性蹲下将她背起,听她神志不清地说我想回家,我不要回家,我想都没想就回答我背你回家,有我在,你不会受伤的。 “没事儿。”,我听见我对她说,“我在呢。” 到了家,一试温度,快四十了。我整个人就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即刻冷静下来打算送她去全天营业的大医院里看病。结果刚打算打电话定出租车,她就一把摁住我,乞求我不要送她去医院,说她被人鄙视,她不想这样。她甚至以命相逼,一尸两命的事情我做不出来,只好听她的话,下楼买些退烧药给她服下来治病。病况起起伏伏,我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刚打算请假,却被她拒绝。 “我逃学了,你请假了。”,她迷迷瞪瞪地对我说,“会被误会的,别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先前说过了,那个时候我特别要面子,经她提醒,我马上想起这码事情来了。再经番思索,我决定还是破钱消灾来得好,即刻打家政电话请保姆来照顾那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实在拗不过我,只能任由我安排完一切事务后背上书包去上学。 请来的保姆我没太多在意,那个时候临近期末,老师追得紧了。偶尔忙起来根本回不了家,遇上这类情况只好认命。我仅能每天打电话问保姆那女孩的情况,每次保姆都信誓旦旦地说着没问题c好着呢,却不愿意让我听那女孩子的声音。怎会不起疑?可我实在是太忙了,分不出来多余的精力接着往下再去细想,仅好闷头把所有地怨念发泄在卷子上了。 直到考完试,我好不容易磨过后续辅导回家,才得知那女孩子在医院大出血。即便再累,我也得带上卡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到了医院,保姆登时从椅子上坐起来,拉住我的手连称是她的不是。顾不上她在一旁碎碎念,医生先从急救室走出来,忙问家属在哪,我赶过去声称自己就是。穿绿衣服满身血的医生摘下口罩,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在我看完三个字以前匆匆命我签字,签完字就直接让护士拉我去抽血了。 幸亏我是一型血,那个女孩子是a型血,南丁格尔姐姐先问我怕不怕疼,我说当然怕,姐姐你可不可以先给我注射麻药啊。护士姐姐对我笑了笑,针头刺入静脉,疼痛瞬间自胳膊呲溜传入脑部神经。估计我表现得很明显的关系,护士姐姐开始跟我讲她知道的部分来让我分神。“这孩子也是想不开。”,她盯着针头,对我叹道,“都快五个月了,突然服用药物强制引产,要不是这事发现的早,不然连推进急救室的机会都没有了。”她说着,我听着,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的后果便是有点儿迷瞪。 但我很快抓住了重点。“等等。”,我皱起眉头,“引产?”因为过于激动,音调不由得拔高。 引产?她还只是个刚到二八芳华的女孩子啊。 “是的,引产。还好送的早,只不过可惜了那个没出世的孩子。”,护士徒然抬眼看我,“如此着急,这孩子不会是你的吧?” 想都不想,我就反驳。“当然不是了,我顶多算这孩子的干爸。”,我砸吧嘴,嘴里有点涩涩的,“好吧,我是这姑娘的朋友。”护士抽出针头,把棉花压在针口,让我先去急救室外等候,随即推着仪器走远了。 出了房间,走到急救室外,保姆还坐在门外。“跟我说说吧。”看她正襟危坐,我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轻声地说道。 其实保姆在偶然一次知道那女孩子身有孕后,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从来没给什么好脸色。孕妇本来就比较心思细腻且情感幅度较大,加上她是被抛弃的,承不住保姆的冷嘲热讽,只能吞药打胎。她买的是那种药效最大的药,而又刚发过高烧,身体素质不好,这么一折腾就快不行了。保姆见没能把那女孩子叫出门,有点奇怪,到客房一看,吓得差点魂跑出来,直接找人抱走送进医院急救了。 跟我想象的相差无几,我没能说什么,长且深沉地叹口气。“不赖你。”,我对保姆说,“赖我。”赖我为了什么破面子没能好好照顾她,我暗自在心里嘀咕,太阳穴突突地犯疼。 这时保姆瞟眼我。“我说老板啊,那什么。”,她小心翼翼地看我,“这孩子,不会真的是你的吧?”我听完,抬手揉太阳穴的动作一顿。 事实上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否认,我只是太累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现在还不清楚么?”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反驳,瞪着保姆数落,保姆此时到义正言辞起来。 “你把人姑娘肚子搞大了,怎么还不负责?良心呢!”她说的义正言辞,我根本就不想搭理她,但保姆隐有将所有问题推到我身上的架势,我此时倒无言以对,禁不住气极反笑了。 明白她的想法,假装站在道德的高点训斥我,实际上是想将所有的责任推到我身上。这干得还真漂亮,我现在烦的厉害,没心思搭理她,而保姆有我不给出补偿金她就要大吵大闹把事情捅到外面的架势。怎么之前没见她这么烦人呢,我在心里默念网上找来的家政可真是不靠谱,以后不找了,丝毫没有想管她的意思,结果给保姆种我默认服软的错觉。 真是的,我像是那么好欺负的人? “不是他。”,有声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保姆的高谈阔论,“不是他。” 伴着保姆骂骂咧咧的说话声,我抬眼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如果 至于保姆的问题,我要是过多插手那就不像是我的作为,所以我没有管保姆。我不管,也会有别人替我管,毕竟我现在不再独自一人了。倒是那女孩子听令我惊讶的,刚结束手术就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我们面前为我辩解。说白了,我很感动,她意识到我的想法没多说话,乖乖任由我扶她至病房。到了病房后医生跟方才抽我的血的护士姐姐都在床边守着,琢磨着是在等那女孩子,把女孩子小心扶到床上看着她躺下,本来打算直接走,没料到一旁的医生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扽到走廊外面去了。 医生把我扽走后,朝待在病房门口望风的几位患者简单寒暄,随后径直把我扯到办公室。本想着他或许是要质问我关于那女孩子与死去的那个稚婴的事情,在心里打好算盘,话就差脱口而出了,却因为医生说出口的话硬生生转了一个弯咽下肚子里去。“我不想听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医生皱着眉对我说道,“那个女孩子可能会永远失去生育的机会了。”这话把我所有的陈述句全堵在喉咙。 没缓过来。“不,你等等。”,我揉着太阳穴,“您是指,那女孩子她”我没把话说完,想明白以后不禁哑然,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早就有所耳闻,那小村子也不是没有从人贩子手上买过来为了传宗接代的女孩子们,亦或是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家里人强制要求被迫辍学嫁人的女孩。我见的很多了,怎么说,大概可以只能说那个地方交通不便导致信息滞后,整个村子的教育水准定格在小学不上不下。真的不是我嫌弃那个地方,这就是事实没办法。亲眼见过,在我上五年级时,原本跟我是一年级同学的姑娘隔着大铁门看着我,大眼睛水润水润的,不知道那家人用了什么法子,肚子挺得老大。当时看到那一幕,我就感觉到特别不舒服,尤其在那姑娘睁着茫然地眸子冲我说我类似于你们学了什么啊c我也想上学的话,喉咙跟被什么东西顶住一样,难受地立刻跑回毛坯房外对墙角跟吐得昏天黑地。 那个时候唯一令我感到特别安慰的一件事情,就是我是个男孩,幸亏我是个男孩。同时我也对未出世的妹妹多了庆幸,庆幸她没有经历这些,我是看不下去她在本应享受童年的花季就被人给糟蹋了——如果我亲眼见证这一切,我会操刀砍上那条大尾巴狼的。 后来就听说,那姑娘死了,难产死了。这事情是我在离开小村子很多年后才知道的,等我回去的时候,全村人都跑来迎接我,在晚宴上听他们七嘴八舌才了解了大概。趁他们不注意我逃出晚宴,曲曲绕绕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停下一看周围,是在那姑娘的墓周围。那姑娘应该入土很多年了,不知道她是否在九泉以下了无负担地合眼了,只清楚她的坟头草都到我大腿了。 说实在的,我跟那个姑娘还是有些交情的。在我小时候,她是唯一不会欺负我的人,甚至在中午会把自己本来就没多少的午餐馒头分给我一半。原本这事是被人嗤笑的,彼时却当做用来套近乎的资本了,以至于他们还“慷慨”的打算把简陋的坟墓重新修建。我不希望他们打扰那姑娘,出言明明地禁止了,他们也没办法,开始对着我敬酒,颇有不把我灌醉不撒手的气势,于是我随便扯个连自己都不信的借口逃出来了。 不远处听到有女人哭泣,深呼吸,吸进不少湿泥的潮土气。顺着声源处转身,价格上千的运动鞋鞋面在泥土表面印下脚印。我循着哭声缓步走到处灌木丛间,那里有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女人抱着了无生气的婴儿跪坐在地上仰天嚎啕大哭,不肯受安慰。“这是怎么了?”我问旁边穿着大红袄的胖女人,胖女人皱了皱脸,眼神带着明显的鄙夷,用手遮住嘴唇,贴近我耳边悄咪咪地对我说。 “这是刘家那边的童养媳在哭她的孩子。”,说着胖女人皱了皱鼻子,“也是悲惨。自从十五岁以后就没再下过周正的蛋,挺多都死于腹中的,这回让跳大神的余大仙施了个法好不容易求来一个,刚出生不过白天就夭折了。嗨呀,跟你说这些作甚么,真是晦气着呢,呸呸呸。” 再后来,问起旁人,原本笑盈盈的人立刻板起脸,说着提步要去训斥那姑娘。“我不是说要你训斥。”,看来是我唐突了,我即刻改口,“这是我听张大娘她们在说,迷迷瞪瞪就听去几分,赖不得他人。”经过我这般说,其实挺不可靠的,奈何我的身份不同以往,他们不敢轻易对我怎样,索性倒叹出口气跟我絮叨起来了。 旁人嗤笑出声。“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他对我说道,“那女人十五岁剩下个大胖小子,挺好的。但这劲头之后就不再有了,别说男孩,她就再没生过孩子了。”他说得云淡风轻且冠冕堂皇,我听着,用茶水压下去年少那股熟悉的反胃感。 怨不得那姑娘。在身体未能发育成熟就生了,加上村子不发达,环境还不咋地,生了孩子就下地耕田,怎么可能会不留伤?我只心疼那姑娘跟女孩,他们都在小小年纪经历本应不属于她们人生的事情。在医生说出“她或许不再生育”这句话,我大抵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心里总是缓不过劲来,感觉很不是味道。 等我听完医生的千叮咛万嘱咐,拿着单子跑上跑下来结账,调整好呼吸幅度敲门走进病房,看见那女孩远眺窗台不知在看什么。我走到她床边,顺目光瞧去,方发觉她这是在注视庭院内菩提树上的一窝麻雀。“又麻烦你了。”,她没有转头看我,头发搭在肩膀遮了她的侧脸,“我日后定会把钱打在你的账户上的。”窗外老麻雀衔着虫子喂进小麻雀嘴里,小麻雀们叽叽喳喳地涌上老麻雀,她耸了耸肩膀,噗呲乐出声,却不再笑下去了。 把药放在床头柜,我从果篮里拿出颗苹果,随后自口袋里掏出蝴蝶刀用来削皮。“没事,你不用还的。”,我嘴里如此回答着她,“何况你来到这里,有很大一部分是我的责任。”我垂眼,看着红润的果皮打果肉表面滑落于地,红得扎眼。 然而那女孩子没有吭气,我以为她还能跟我互谦一下的。 刀片滑过果肉,最后一片果皮落地无声。“那个保姆的问题我会帮你解决的,如果需要呈堂供证,可以叫我去那里。”,我把苹果递给她,她特别嫌弃地蹙了蹙眉,虽然嫌弃,但还是乖乖捏住把跟底部接过苹果,“能把苹果削成这样,怪不得你找不到对象。”她啃着苹果,我面上艰难地维持着微笑,还是忍住没把那句我自身都觉得贼来找欠的话咽下去。 吃着苹果嘴也不闲着。“跟提你一个友善的警告。”,她正色冲我说道,表情是空前的严肃,“绝对c绝对不要去学校大门对面的那家旅馆,更不能跟女孩子去,男孩子也不可以。”她说完后啃下大口的苹果,大抵因为苹果块太大的缘故,两腮塞得鼓鼓囊囊的,咀嚼的声音听起来很艰难。 这事我知道,常听老师跟学长提起过。对面的旅馆看起来正儿八经,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可以接近那里半步。不管你平日行得有多端正,活得跟僧人似的,只要进了那栋旅馆,你整个人的清名就坏了。 “在那里,不管你只是单纯盖着被子纯聊天还是拉上窗帘分享新买的夜光手表。”,她睁睁地对我说,“绝对不要进入那里,就跟进入酒吧之类的地方性质是一样的。” 说到酒吧,她又开始说了。“去酒吧一定得注意。”,那女孩说起这些老道得让我心疼,“去酒吧cktv之类的地方,一定要记住,上完厕所后你的饮料绝对不要喝,尤其是在周围有陌生人的情况下。还有陌生人给你的东西,甚至连服务生都得注意,不要吃,当然你点的就另说了。以及看好你的饮品,周围有不认识的人更要注意,不能让陌生人轻易接触你的饮品。”厥后她罗列出很多点,简直跟课上老师划重点的架势相同。对于这些常用的手段,她可以称得上如数家珍,直到猝不及防地说起一个人,却又沉默了。 而我没打搅她的沉思,直至她自己开口叙述。“其实这些都不是一开始我就知道的,有些是我日后见得多了,了解到的。”,她沉默片刻,才说道,“有些是那个死掉孩子的爸爸,是他告诉我的。”她说起那个人,已经很平静了,表现得非常淡然,看来是真的放下了,我紧绷许久的神经总算能够放松下来。 那女孩子为了还钱养家,也曾经在酒吧做过服务生,那时候好巧不巧就碰见那个人了。那个人见她生疏,是个新人小姑娘,难免会引发恻隐之心,处处帮衬着。女孩子从未感受过如此被人爱护的感觉,一不留神就坠入爱河了,鼓起勇气跟那个人告了白。那个人本来说她年纪太小,不合适的,挨不住软磨硬泡,再算上女孩子本来就长得不错。偶然有次女孩子喝多了,醉醺醺地那个人,那个人也是年轻气盛,当机立断抱着她上了楼上包间。 这般,他们就在一起了。 听后我惊呆了。“哇哦,这就上本垒了。”,发觉自己的感情波动太大,我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语气,“你们可真是刚。”我只能这么说,那女孩子倒是完全不在意,耸肩摊手阖眼,可怜的苹果核被她精准地抛到垃圾桶内。 “满分。”她为自己鼓掌。 很识时务的,我顺势也为她鼓掌,随口问道。“这么厉害,你练过?”我无意间问她,却得到肯定的答案。 “是啊。”,她极其自豪地说,“我原来还是校园女篮的成员。” “只不过” 只不过发生了那件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对不起 面前的这位老人家好像跟我很熟悉的样子,无论我说什么c说到哪里,他总会点头应声,或是随我一同叹道天道无常,世事繁杂。乍看起来他挺瘦抽抽的,就如同根木条,被风一吹就能被吹跑似的。但这只是视错觉,仔细看去才发觉他的肌肉附在骨头上,即便人老造成他的肌肉逐渐萎缩,显然易见,如今他还是能够一把摁下一个壮汉的。 停顿的时间略久,我在脑海思考怎么描述接下来的事情。风飘摇,雨不要钱地落,砸在地面上噼里啪啦成珠玉落盘。“你说你懊悔。”,他轻笑,提手斟茶于杯,“然而我现在还未能听出你有懊悔的意思。”水落,砸出点点涟漪,老人家收手,水适时地压在三分之二的水位线。 不禁苦笑。“会说的。”,我对老人家说道,“肯定会有的。”深呼吸,觉得在这种事实上没有任何意义,还多消耗我的脑细胞,索性我就打算把话一股脑全说了。 说过了,老人家总会给我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基于这种熟悉的安全感促使我想要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即便那是我积攒了好久的话,却愿意将所有苦恼交于老人家手中,老人家对此只是淡然处之,而不过多作无谓的评价。若非刚才雨声霎时变大,我还真意识不到这是在跟他说,反而像极了对口枯井抑或树洞吐苦水。 之后我记得那女孩子跟我又说了很多话,可我不太能想起来了,也许是没有那么重要的缘故。我只记得,她说完那些后口有点干,我拿放墙根的扫帚跟吐簸箕把地上的苹果皮给扫干净扔垃圾桶里了,顺带倒了杯水予她。她看着程亮的玻璃杯,发出声沉重的叹息,对我严肃地说道。“记住了,如果你不是真正的喜欢一个女孩子,那就不要轻易答应她。”,她自嘲地笑了笑,“不要让她变成我的样子,活得像个笑话。”说完却不再说了,大口地干下去很多水,杯落放于床头柜。 明明是最常见的白开水,可她喝得好像在饮酒,喝完后脸都红扑扑的,颇有种微醺的意味。“那个人。”,她打了个气嗝,“在得知我怀孕后,他,他居然对我这么说”她的手重重地落下,棉被发出噗呲一声,她的眼神失望混杂着悲哀。 她说她以为那个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会很开心,至少能跟她分享身为人父的喜乐。没料到,他们第一次争吵居然是因为这件事,闹得越来越厉害,最后以她离家出走画上句号。 “你猜是怎么回事?才不是所谓的封建教育c伤了大雅呢!”,她捂着脸说,肩膀一耸一耸的,我想摁住她的肩膀令她镇定下来,伸出手却始终落不下去,“只不过是因为”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一点儿了,这才开口说道。 “只不过是因为,他心里的那颗朱砂痣c那抹白月光回来了,来找他求和了,所以他要抛弃我而已。” 随后她断断续续地陈述,陈述那个人原先跟一位长得很漂亮c家境也很好的姑娘在一起了。由于家人不支持,那姑娘只把这段感情当作玩玩的缘故,于是他们就分了。之后那个人就在打工的酒吧遇见怯懦的女孩子,本来只是当妹妹帮忙而已,却没料到女孩子对他产生不一样的情愫。秉着负责任的心原本只要坚决拒绝的,谁成想在他们纠葛的时间中他从女孩子身上看到过去傻傻的自己,再加上酒精驱使,就是这般水到渠成了。 原本这都没什么,不是么?什么事情都没有。 哪里想到原先那个姑娘又再次登门找上来了,说是发现他更好,要和他复合。那个姑娘不知道女孩子的存在,这情有可原,可他也没说女孩子的事情,而是给了那个姑娘模糊不清的回复。其后就是熟悉的渣男环节了,他一边跟那个姑娘藕断丝连,一边跟女孩子拉拉扯扯,用他的话就是说她们都是他所爱的人,不愿意放手任何一个。更神奇的就是,她们居然还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是真的不知道。 这种拉锯战得有半年吧。不得不提一句,我还真佩服这位仁兄,即便他是个渣,但他渣的段位可真高。要不是那次女孩子无心扫了眼屏幕,估计还被他给蒙在鼓里。此时女孩子就跟他说了自己的事情,没料到他连称希望女孩子不要这个孩子,理由还用得冠冕堂皇,什么不希望她受到生产疼痛,他会心疼之类的。这时候女孩子长了个心思,直截了当地问他关于消息的事情,他烦了,就勃然大怒起来。 避不可免地,自然而然他们越闹越厉害。这还不是主要的,原本就有点苗头。他在恋情一开始还对女孩子百依百顺,无论说什么都应允,那姑娘来了一趟就彻底变了。估计前情未了,相见重燃爱情的火花,本来就有要抛弃女孩子的意思。直到这件事出现,他兴许也有了分开的心思,再推波助澜,就直接一拍两散了。 或许根本没有拍,就已经散了。 那女孩子不敢回家,原因在于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思维比较嗯,都懂得哈,说出来会被和谐的。所以一向是不支持早恋什么的,奈何那女孩子事已至此,她自酒吧出来后不敢回家,怕被挨顿毒打。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这个时候她就想起我来了,在当时我大抵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想象不到如果我拒绝她,那她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这也是在这段事情发生期间我唯一感到庆幸的事情。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问她。 女孩子摇了摇头,冲着窗户深沉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她纳纳地说道,“或许会永远的离开这里吧?”语气带着不确定的疑问,我理解她,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任谁都很难快速从中缓过来。 只不过“离开?”,我蹙眉说,“你是打算辍学么?”我看着她,当然只是侧脸,我能看见她的鼻尖。 “没错,离开。” 那女孩子肯定道。 紧接着她又说。“我肯定不会在这里呆着的了。而且。”,她偏头露出嘲讽的微笑,“你觉得我还可能在这里呆下去的么?”阳光透过树缝撒下,自窗户充满整个房间,灰尘扬起,互相映衬倒像是仙气的实体。 “这个世界是糟糕的。” 这是她最后对我说的话。 “也是最独一无二的。” 她对我笑了笑,沐浴着阳光,却逐步走进黑暗。 “‘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顿了顿,注视着她渐行渐远,“‘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注:出自小说《双城记》狄更斯著)” 这是最坏的时代。 也是属于我们的时代。 那女孩子离开了,已经走了第四个月,是真正的离开了,连微信和qq上的最新消息都是三月前,在此期间杳无音讯。我翻了翻她曾经发的消息,从她初恋时的甜蜜一股脑刷到“你说过的海誓山盟都是空气”,再从“独自一人”刷到最后置顶的那条,那是和一个男人的合照,没有任何的备注。听说她又找了个研究生,研究生对她很好,对她的过去无限包容,至于他们能走多远我无法预测,正如我无法预测我的未来。我只能以此最真挚的祝福,我衷心地希望这个多灾多难的女孩子能够遇上一生挚爱。 四个月,这代表了什么?开学。 闲话肯定少不了,尤其在女孩子辍学以后,当时放在暗地里诽腹的人仗着正主不在把心里想的全摆在明面上了。说的是什么,为了照顾现在正在看的人的心理健康,我就不多说了。反正你们都能想象对吧?然而我们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不能说,因为一旦说了,我很有可能就不会再是原来的自己了。 没错,那女孩子约莫也顾及到这件事,所以才拽着她的男朋友远走他乡。 真憋屈,真的。 “那人啧啧。” 不是的。 “早就说会被甩了吧?这会儿装起情圣来了那么脏” 不是的。 “就是,被人家甩了后才想起来要面子,之前呢?估计人就是嫌她脏才甩的她” 不是的。 我想解释,但我不能。 只能固执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反驳,反驳他们说的一切,在心里不住地高喊“她才不是这样的人呢”,事实上半句都没有脱口而出。我不知所措,他们有些人想起我跟那女孩子是同乡了,于是跑过来问我。仅仅沉默以对,听着他们对她的诽谤,后来我实在忍不了了,直接把桌子给掀了。 他们跟我不一样,他们可是他们父母的宝贝,伤害不得。 原来身体的左手心是断掌,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当时用力太大,要不是老师提醒,我整个左手就都废了。这件事做得没头没脑的,还搞得动静贼大,我寻思学校可能会送我张处分表,索性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没成想直到我重返校园都没接到半张处分表,甚至连过失都没有。 返校以后,班主任先亲切地与我聊天,顺带小心翼翼地问我真的没问题可以来上学么,我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劲。到了班上,并未有人排斥或者欺负我,他们全关切地围上来,给予我慰问。下课后我再次被叫走,去的还不是校长办公室,是心理咨询室,里面有很多人。 总不能在这个全都是小猪佩奇跟小马宝莉的地方让我拿着印有海绵宝宝图案的铅笔填处分吧,见状我在心里默默犯嘀咕。 这倒没有,真的没有。 合着因为我第一次闹出这样近乎自残的大动静,导致他们彻查了我的身份和户籍,于是认为我因为压力过大的关系有了精神病。听起来特别的理所当然,真的,我差点就信了。对此我无言以对,好不容易挨过半年的免费治疗,真正以正常人的身份活着,好像就从不知道哪里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跳楼的消息。 真的很对不起。 “这就是我最懊悔的事情。”,我耸肩,佯装淡定地对老人家说,“没错,这就是结束了。” “是么?”老人家摇头轻笑。 心里感觉很不舒服,然则我很实在地点了点头,却不再愿意讲下去了。老人家也没说别的,放下茶水杯,半眯地双眼睁开,露出清清的明眸来。 “那么就该我了。”他想起来什么摇头失笑,原本看不出来什么,直到这么一笑,脸上的褶子便叠在一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水煮鱼,你好 “这可不是穿越。”,老人家对我如此说道,“你能来到这里,是因为你碰上了赤血灵珠。” 这倒没错。我记得在我失去知觉前的确蹭上了什么东西,如是想来,若不是为避免汪禹晨因为夜盲症撞上墙所以抱住他,我还到不了这个地方。一时间无言以对,即便理由乍一听还挺有道理的,但我仍旧有不理解。比如说。“为什么一碰我就会来到这里?”,我顿了顿继而喃喃道,“还有为什么会是我?不是说好的只是看到记忆么?再者又说了,我应该只碰触了一颗大红珠子,那么我为什么会出现这里?”我感到不解的地方太多了,说都说不完,于是我就放弃了叙述下去,却没料到对面的老人家听的一字不漏。 然而他并未解惑,反倒说出句莫名其妙的话来。“是你。”,老人家神秘莫测地冲我笑,“是你的,就是你的。”几句短暂的交流,他总是这样,我到底是摸清了他的习惯,暗自在心里仰天道句真真是天机不可泄露,却已学了乖,坐在位子上不说话了。 果不其然,老人家神神叨叨地垂首说道。“你能够多次借大红珠子,啊不是,赤血灵珠的力量来到不同的地方,不是因为你特殊,当然也是因为你很特殊。”,他抬头瞧眼我,额头因他的动作多皱起细小的皱纹,“由于它们的主人跟你有着莫大的关系。”听他说得铿锵有力,可我还真搞不太懂他的意思。 合着我跟那颗大红珠子的主人有关系喽? 但不现实啊,我现今所拥有的记忆从未出现过对我关系很大且早已逝去的人,如果不算上九溪村庄和九龙寨的诸位的话。可他们也没有让我看记忆的必要——之前听李涵清的意思没有主人允许是进不到别人的大红珠子的——那么又会是谁想让我借着他的记忆知道什么呢?我不清楚,越想越乱,脑子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反正把它们全都归咎于这个世界就好了。 如此想来,我心里轻松不少,是发自内心的轻松。不晓得是不是看出我的心理活动,老人家呵呵笑出声。“别逗了。”,他垂眼,眼神流露出万千悲伤,“不是这个世界选择了你,而是你自己去选择这个世界。”他冲我露出无奈的笑容,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回味着所经历的各种事情。或大或小,有多有少,不归人总归化成了一抔黄土,往事终究于蒸腾热气中消散。 对于这句话,我表示没什么表示。“好吧。”,最大的表示可以说是耸肩,“那么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两次?”这个问题才是真正困扰我的,按理来说我只碰触了一次大红珠子,还是一颗。怎么说都是钻到一个地方,类似于方才空荡荡的房间,而不是在这里,这就跟临空跳跃同等,左不会有人在我落地以前把我给劫走了。 有人会有那么无聊的么? 以后会有,但是我目测现在不会有。 所以说那到底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 本人都还不知道的好伐? 对于我的疑问,老人家只是捋了捋根本不存在的胡子说。“嗯,这是个好问题。”他肯定地点点头,可就止步于此,不再说了。 废话。 等等,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没等我细细反思这种来得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老人家轻笑出声,他的话把我的思维牵引过去。“都说了别想太多。”,老人家咋舌,“你这种情况我遇到过,会有这种情况完全是因为赤血灵珠的主人希望你来到这里。当然我不知道他是否希望你见到我。可能吧。所以说你要放宽心,把你扣在赤血灵珠于你c于我c再于他而言都没好处。”老人家这般说,语气多的是无可奈何,倒显得我多疑。由此我也不好意思说太多,于是我就安静下来,把所有的疑问咽回肚子里去。 老人家笑看我,我仅能冲他点了点头。“您说得对。”我毫不迟疑的回答,即便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大红珠子的主人会跟我有关联。 “‘您’这个字眼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够违和的。”,老人家垂首慨叹道,“我清楚你的疑惑,其实你能来到这里我也没怎么想得到。” 虽然说得奇奇怪怪,而且我根本听不明白。但我多少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就知晓了他是不会伤害我且会给予我安全的人,所以我表现得很镇定,比我刚来九囿大陆还要镇定的多。“但他并不会伤害我没错吧?”然而我还是迟疑地将话问出口,却没能得来老人家的答案,老人家叹了口气,没有吭气,我的心陡然快跳半分。 “不是吧?”我分外哭笑不得地说。 可这回老人家并未停顿太久,他清了清嗓子,委婉地对我说。“实际上——我并不知道那个小子要干什么,抱歉。”,其实也不算是委婉,他沉着地对我说,“我唯一能保证的是,你不会死。”他说得字字铿锵,可真正听后我不知道该对他做什么表情了。 于是他紧接着又说。“我会保护你的。”,他顿了顿,“以老夫的命相赌,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如此说来,我毫无缘由地就相信他的话了,正如我多年前也如此跟个身高不及我大腿的小孩拍胸脯保证过“我会保护你”相同,我想我能理解他。 不,等等,我过去没有这么说过的啊? 真是奇也怪哉。我还是第一次全天都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好像冥冥之中受根不紧不松的线牵引,步步走向原本预有的路。这种想法令我不寒而栗,俄而这种想法就被我抛到脑后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处于灵魂状态体的关系,到了饭点,我没有感到饥饿感。老人家却撑不住了,我本想扶他,却穿过了拐棍跑到别的地方。老人家摆摆手,杵着拐棍缓步走到厨房,厨房的一角,刚打上来的大肥鱼还在活蹦乱跳。 在我的注视下,老人操起把刀刃磨到反光的菜刀。“今天就给你露一手。”,他嘚瑟地瞧眼我,“给你看看千年难得一遇的一面,我做菜的场面,有些人可终其一生都没看得着呢。”想了想,我还是颔首,老人家自渔网孔麻溜地掏出条大肥鲈鱼,鱼鳃还在往外露出特别粉嫩的嫩肉,即便我不饿,看见那条鲈鱼还是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为了不出洋相,我只能靠想个我们都能提起性质的话题来转移我的注意力。“终其一生?”,我抱胸倚在门边,“为什么?”当然,这的确听令我好奇的。 一刀砍在鱼身与鱼脑袋的连接处,我看那场面也不由得后颈倏然一凉。“我是最近才住到这里的,学厨也是近些天的事情。”,他的指腹摁在鱼肚子上,“可以说,我的大前半辈子基本上是很少入厨房,厨具也未曾碰过分毫的。”他轻笑,刀起刀落,鱼骨头被完美地剔出来,被丢弃在一旁。 哇哦,这刀工,要是用在我的脖子上。原谅我毫无理由地起了这个念想,抬手,我摸上我的脖颈,想象着场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在我晃神的时候,香喷喷的水煮鱼已经出锅,尽管我闻不到味道的,可我还是能想象这沁人心脾的香气,谁让它看上去就那么可口。材料陆续经过老人家的手,再化为盘盘佳肴被端上桌,不消多时,全数由老人家一双手经历过切割c下锅c端上桌的全程。 很不争气的,我的肚子叫了。 看着全桌的菜肴,我整个人有点,不,是很不好。“不是,您老一个人,吃得下这么多么?”砸吧嘴,我如是对老人家说道。 话刚落下,我就后悔了。老人家抬头,一双明眸水润水润的。“你居然不让我一孤寡老人享受美食的舒心”他的那双眼睛好像在这般控诉我,继而他开口了。“我乐意,我做的,你管得着?”说出的话可见他的态度。 好吧,我还真管不着。 随后我打算穿墙离开,没料到老人家神色一变直接拽住我的袖子不让我走。“好啦,要不我先咬一口喂你吃?”他的提议很不好,我不接受,可从细节我听出此时怕是不便于出去的了。 留下就留下,反正我不饿,我坐下,仍旧坐在老人家的对面。老人家说过,只有他碰过的事物才是这片区域真正接纳我的存在,所以我是闻不到菜香的。然而这不代表我不会遐想,尤其面对菜色可人的佳肴,仿佛味道真的钻进我的肺腑里去。 口腹之欲,实乃之低阶。在心中如此坚持不懈地自我催眠,好像总归有了那么点儿用处,好歹不会再手无足措了,总算学会冷静下来。老人家的修养挺好的,吃饭时不会吧唧嘴,也不会饭粒菜渍乱掉,他总是那么细嚼慢咽着,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从他身上,我依稀能透过他看到另一位意气风发且温润儒雅的青年。这是夸张,我只是有点儿饿糊涂了。固然我理应感觉不到饥饿,可我一旦察觉到“我饿了”,肠胃就会自动分泌消化液,促使我真真正正的“饿了”。我不喜欢这样,可这是人体的自然反应,我拒绝不了,反过来说,这也是证明我还活着的最好方式。 说了这么多,只是希望我能忽视这一点。 但胃是真的很疼,就好像胃液在侵蚀胃壁一样。 估计我的表情过于狰狞,让老人家一抬头乍一看就知道我有什么老毛病了。“说真的,你要饿着难受的话”他没说完,我就立刻把话脱口而出截住了。 “不用!”,我想都不想就拒接道,即刻我意识到这是老人家的好意,一时间有点尴尬,只能始终解释道,“嗯呣其实,我并不是嫌弃您的” 纠结了半天,仍然没想出来适合的措辞,最后还是把话当饭咽下去了。老人家朝我笑了笑。“刚才我是逗你的。”,他对我招手,“我碰过筷子,筷子再碰上菜盘,菜盘碰上菜,它们就接受你了。”他说的简练,不需要费脑子就能想明白。我恍然大悟,也明了香气为何会被闻见的。 就说么,我的想象力有丰富到看图像想象味道那么丰富了么?没有。 索性我快活地自老人家手里接过筷子,捻起鱼肉欢快地吃开了。鱼肉果真是我想象的那般,苏软,入口即化,且不会丧失味道,更不会变腻,连我这种不怎么喜欢吃鱼的都很喜欢吃。 故此,在交谈以前,我们先欢快地品尝了番美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世界规则,你好 吃过饭,老人家突然敏锐地问我一个问题。“你不止感觉到饿,还感觉到涨腹感?”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差异不已,总而言之,似乎在那个瞬间,所有的所有都在说“亲爱的现在情况很不妙你却还在喝着鱼汤叼着勺”。 然而乍一想我并未想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往深处动了动脑筋,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勺子掉到桌子上。“您的意思是——”,仿佛我的喉咙被人扼住,兴许那只手还长有象征着主人饱经沧桑的茧,“我现在”后面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此时倒显得我不镇定了,老人家双手叠起托在鼻下,手肘支在桌面。“没错,不过我还得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他怜悯地看着我,眼神充满慈爱,“每个世界线是不允许同一个人出现两个的,也就是说,它会自己随机选择其中一个人消失的,永远。”我不能理解他可怜的点在哪,兴许是我快死了?这谁又能知道。 反正不是我。 手抚上桌面,不是我的,老人家撑着桌子的一角艰难地站起。“还差些时间。”,我并不清楚他在说什么,“走吧,我们现在的首要目的要出现改变了,我们首先得将你送回去。”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在我前头,我本来要说收拾下餐桌的,却被老人家出声叫住。 雨停了,开门的刹那,潮湿的湿泥味扑鼻而来,老人家顿步转身回眸看我。“不用管它们。”,我赫然发现他左手上戴着什么亮闪闪的东西,“走吧,我们来想办法。”有他这句话,我没过多纠结,立刻动身跑去追着老人家的背影。 倏忽间,我想起件事情来。“您不去关门么?”适时的我偏头看老人家,老人家不慌不忙地瞧眼我。 他愣了愣,他沉默了,他笑了笑。“我忘了。”老人家诚实地说。 哦。 可我们再次向前多走了数步。 不对。 等等,我停下脚步,等等。 “您不回去关门的么?”我不解地问老人家。 如我所料,老人家停下偏头看向我,他原本看来还挺疑惑的,待我说完问题后反而失笑。“这个地方只有我一户人家,多的是鹿c兔c鸟c鱼,而它们又能偷甚么?”,老人家随即垂眸,“再说了,我如今早已一贫如洗c孑然自身,落得个荒唐下场,无疑也再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他说这话时,神色淡然的很,呵呵一笑,仿佛在笑得不是过往曾经,而是他这整个人,现今天惨淡的c以前意气风发的c起初茫然无措的自己全被笑个透。 很会看情况的,我不再说下去了,防止引火自身的可能。老人家似乎对这事情不起多大兴趣,所以他就没再说,正好随了我不曾开口的愿望。我们一同向前走着,基本上是我单方面漫无目的,我跟在老人家旁边,随即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件重要的事情来。 现在我会饿,是因为我闻到香气起的自然反应?那饱是由于我吃多了撑的?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按理来说我现在是灵魂状态才对。想到这里,为了证实我荒诞的想法,我蹲下捞了把草。多多少少,草透过我的手顺风而去,但有些确确实实地在指尖留下触感。 “我被这个世界承认一点儿了?”,我看着双手,对着再次停步的老人家问出声,“我是不是快要被这个世界所承认了?” 老人家撇了我一眼。“我以为你早知道了。”他对我说。 快被世界承认,这代表什么?代表我会成为这世界上的一份子。 而所有的世界都存在一个亘古不变的不变规则,即便被毁灭了还存在的规则:每个世界不可能存在完全相同的两个人。 这里指得相同不只是外表c性格,还有全部的经历,注意这个形容词,是全部。这代表什么呢?代表所有世界是全都不允许会有跟复制粘贴一样的两个人出现,他们不止外表跟性格相似,还有所有的一切。这个时候规则就开始波动了,它会自主选择出一个人于真正出问题以前湮灭,是连点渣都不剩的那种,彻底从过去c现在乃至于未来抹除这个人的存在,世界历史中将不再有他。 听起来没什么,而现在这些即将发生在我的身上。 这就很可怕了。 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我问老人家个问题。“那么什么,您知道这个世界的我还活着么?”,我挠了挠后脑勺,“如果存在的话,我想找一找他。”话音刚落,老人家瞟了我一眼,我觉得他可能误会了什么。 事实证明这并不是错觉。“找到他?”,老人家重复了一遍,随即好笑地看着我,“你是想杀了他取而代之么?”他挑眉,我听后挺不爽的。 当然我不会正面上去怼,那样太没礼貌了。“原来还有这种办法的么?”,可听后我是真的生出这种想法,自己都唾弃如此衍贪生怕死的自己,一时心头有点忿忿不平,“不是,我像是那种人么?!”我加重了句末的“那种人”,相信老人家听得懂我的意思。 闻言老人家瞧了眼我,毫无根据地笑了。“说的也是。”他注视着我,眼神充满慈爱。 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我问出另一个问题。“那么世界是根据什么条件来湮灭另一个人的?”我相信无论何种选择,定会有它的理由跟规律在里,若说真的是随机,也会有一定的规则于其中运作,这就跟抽卡的概念差不多。 这回老人家看向我等等目光总算带了点赞赏。“想得很好。”,他颔首,“基本上都是以谁在这个世界待的长或者谁对这个世界线推动的作用比较大,然而前者的概率比后者高。”老人家抬了抬下巴,我领悟了他没说完的话,却在心里怅然。 抬手,老人家点头,我这才叹了口气问道。“那您知道这个世界的我做了什么吗?”毕竟人都要留点梦想,我暗自在心里自我催眠。 自认不比谁坚强,我也贪生,我也怕死,我现在还很年轻,还没看遍万山绿水。这是事实,我是个人,不是位神,没那么高的思想觉悟,比起位高权重却得每天苦逼兮兮的背下几乎要长过楼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自己更新且以己之力满足很多祈求者心愿的卷轴的神仙,还是普通人来得舒坦。好吧,我不是坏人,也不是英雄,别对我怀有太大期望,舍己救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还真做不出来。 不好意思,舍己救人这个义务有点超纲。 无疑,如果真有人能做到,我会对他高尚的节操持以最崇敬的敬重。但有极大可能,那受人崇敬的人不会是我。 还真不是我把自己看低了,这就是事实。 对不起啊,打碎了一些人美好的幻想。 想到这里,我举手朝老人家提出问题。“那这个世界的我干了什么呢?”怎么说,也得怀有点期望。 事实上,不论如何,能在这世界上活下去的人,有极大可能不会是我。“也没干什么。”,老人家摸了摸下巴,扬眉对我说,“就是跟朋友们一起撑起一个国家再看着国家消亡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的确推进了世界线,可能就只有芝麻这么大点儿吧。”看他那架势,兴许还是斟酌着说的,为了顾及到我脆弱的心脏的安全,事实上我的心脏还是挺坚强的。 不过听到以后我确实挺受打击的。“哇哦,那还真是厉害。”,我踢了踢脚边的石子,“那我不就是更没希望了。”垂着头,在心里对远在不知道的什么地方的汪禹晨道声对不住,对不住他的师父要先他一步离开人世了。 也许他根本不会记住我,毕竟他只有三岁,我自暴自弃地想到。 有人拍了拍我的脑袋,是熟悉的力道,我下意识抱着头抬眼看去那人,老人家冲我冷着脸笑。“想什么呢。”,他轻叹,“我都说我会保护你的虽然不知道把你拽进这里的那小子想什么,估计他也没想到还有这码事。所以我们就以后有时间再谈人生吧,现在我们先好好找找能让你回去的方法。”昂首阔步,他的双眼凝视在我看不到边的地平线上,漫无目的地远眺着,好似在眺望着未来抑或过去。 “你要知道,不管是在哪个世界的你,都有着条小强命呢。” 怎么这话听起来这么像是在骂人呢。 “谢谢?”我犹豫地回答道。 即刻老人家愣了愣,又笑了。 说真的,老人家长得并不是很凶,但乍一看就是不好相处,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然则其实特别自来熟,真得很自来熟。瞧瞧我现在才跟他相处多久?不到半天对吧。却已经去到人家里做客c吃上饭和谈人生了。还非常爱笑,估计眼角的皱纹就是这么来的。嘴边没酒窝,但嘴型就是很适合笑的那种,天知道我为什么要关注这个地方,兴许是因为我太闲了,也许是因为他总会无意识地用舌头舔上唇跟虎牙,天哪,这太令我难以忽视了。 “不客气。”正说着,他在我的注视下再次舔了舔虎牙。 好吧,我叹了口气。“您刚才说要送我回去。”,我不禁揉了揉太阳穴,“您打算怎么送我回去呢?”最近有点嗜睡,琢磨着莫不是跟吴齐光呆的时间有点久,被他的哈欠给间接性“传染”上了。 一烦躁和精神不振,太阳穴就疼的毛病估计是改不了了。“引魂灯啊。”,老人家蹲下来拿开我的手帮我按了按太阳穴,敷了层薄茧的指腹施力,力气并不是很大,但很舒服,“用引魂灯找到明坡路,把你送回去啊。”他说的理所当然,引魂灯我多少能从字面意思了解到,可明坡路就真的很抱歉了。 注意到他用的是“送”,我眯着眼问道。“那您呢?”没忍住,我舒服地哼哼出声。 “我啊”老人家笑了笑。 “你就不用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引魂灯,你好 引魂灯是盏灯——这不是废话么,不是盏灯还能是只鸟啊。 说笑的。 引魂灯的作用有很多,体型偏向手提灯,就是元宵节提的那种灯笼。但不像它们花里胡哨的,丝毫不妖艳贱货,清纯的很。手把是根平平无奇的木杆子,灯笼通体非常亮,但不刺眼,大抵就是夜明珠的那种感觉。据说引魂灯还是自丽饶之国开国是由国主一手所创的,现今已有千百余年。俗话说得好,百年成精c千年为妖,怎的说都是老妖精,故此引魂灯有灵,通常不显真身,位置飘忽不定。 然而我不知道老人家是怎样找的,居然一找就找到了。 “不是,您说真的?”,我不可置信地指了指悬挂在面前的普通灯笼,“这就是引魂灯?”估计是我的语气太明显,灯笼突然飘来凑近我,对着我指尖上来就是一撞,撞得我手指生疼。 还未来得及呼痛,引魂灯忽然凑近老人家,灯笼在老人家衣服上蹭,枯木杆子似乎在后面晃,哪里还有半点身为千年老妖精的自觉,活脱脱就是只跟主人撒娇的奶狗。说实在的,我看见这一幕,连手指都快忘了疼,脑海里全都在回荡着句:“不要脸,这年龄都快成仙了居然还装嫩撒娇。”越想后槽牙越酸得慌,可引魂灯的辈分比我高很多,我又不能直接明说,只能也不是只能,就单纯的无言以对。 看上去,老人家似乎跟我想得一样,表情无奈极了。“哎你呀。”他点了点引魂灯的灯沿,引魂灯似乎也因此颔首。 在我看来,此情此景来得特别神奇。 还真成精了。 “你回来了。” 突然听见有人如此说,但很明显,声线不是我们之中任何人的。 也许不是人。 “是啊。”老人家抬手,手拂过灯柄。 “你回来了。” 这一声相比之前带着哭腔。 “你总算回来了。” 老人家仍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是啊。”他重复着,对着空气,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很快就陷入了无端的沉默,我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听不懂他们短暂交谈的意义所在。仅明白跟着他们安静下来比较好,他们在调整情绪,我还是不要插手了。很快引魂灯周身光芒乍现,有点太过于耀眼,我没忍住阖眼,再抬眼时,打光团中出现个比我还要矮的小不点儿。 小不点儿衣服艳黄,头发是深棕色的,虹膜貌似是鹅黄色的,总而言之周身都流露出种“我就是引魂灯”的气质。脚刚沾地,他就忙不唧唧地抱住老人家的腰部。“你找我肯定是为这个小毛孩。”,我知道他指的是我,“可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了你不能走,我一盏灯已经等了快千年了,不想再等下一个千年。”他的脸埋在老人家衣服里,声音闷闷的,却不似原来那般欢快了。 闻言老人家仰天长叹,他伸手揉了揉引魂灯的头发。“傻小子,即便你不让我走,我也活不了多久啊?我是个人。”他说得很诚恳,我倒觉得很残忍。 上千年啊。 对于人来说,是一辈子都未所能及的;对于修仙的来说,哪也不短;对于妖魔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但能等着上千年不变,独自一人看遍沧海桑田,却也算尝遍孤独寂寞冷了。 “对不起。”,老人家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他说,“真的很对不起。” 无人说话,直到我实在没能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什么啊。”,我提醒他们,“我快要死了。”好吧,得承认,我说的有点过于直白了。 然而我能清楚的感觉到,随着逐渐能够一把捞起的事物变多,生命也随之溜走。显然我的话成功吸引到他们的注意力,老人家拍了拍引魂灯的脑袋,引魂灯偏头瞪了我一眼,不情不愿地松手站到其他地方去。“引魂灯,这孩子也是我找你的原因。”老人家对引魂灯说,我听见引魂灯发出声不屑一顾的鼻音来。 说是来找引魂灯,其实我们根本没怎么找,引魂灯自己就蹦出来了,可以说非常自觉了。 “就知道。”,引魂灯愤愤地转头对老人家说道,“那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为了他的尊严,也为了我能成功地或者出去,这件事情的真相我就不说出去了。我能感觉到,引魂灯对我有种无端的排斥,想来想去还是跟老人家有关,如果我不出现的话,兴许老人家剩下的日子就跟引魂灯一起过了。啧,怎么这么一想,跟我插足了似的算了,算了,反正本人都没说什么,就别特意点透好了。 被我念叨那人走到我面前,他矮,天灵盖才刚到我眉头,看我得仰着头。“呦,这小子。”,他嘀咕一句话,随即偏头瞧眼老人家,老人家神色未变,“好吧,这事儿我干了。不过嘛,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他最后的那句话绝对不是和我说的,我敢打包票。 肯定不是跟我说的,连语气都不一样了。“好啊。”老人家看着我答应下来,连条件是什么都没有过问半分。 这只能说明他们的信任度太高了,高到可以不问原因就将事情答应下来,连是什么都不去考虑。我看着他们以眼神交流良久,以引魂灯回归灯体为划上句号。老人家示意我握上灯柄,我耸肩,手握灯柄的刹那,恍若在一瞬间看遍人生。 “哇哦。”我不由得惊叹。 来得快,消失得也不慢。很快那种如潮水拍岸的感觉被压下去,眼前仍是那般黑不漆漆的洞穴。在抬眼,那种走马灯在眼前放映的感受涌上心头,再呼吸,一切消散,眼前袒露出条路来。挺诧异的,我转身去看老人家,老人家伸手,他大抵是留下来的。也不挽留,手持灯柄,用引魂灯的灯光照亮前路。 引魂灯的灯笼内没有夜明珠之类的东西,更没有火烛,所以我很好奇它是用什么来发光的。“你别动了!”,此时无风,引魂灯自行于半空晃荡着,“你都快把我看光了!”他不满地嚷嚷,我听后立刻把手撒开,却不知道看向哪里,视线只能到处飘。 长路漫漫,唯一的光亮只有引魂灯,周围漆黑成片,看上去仿佛只有脚下所踩的才是真正的路。慌神间,忽然有股力量把我拽回来,我挺诧异的,视线下落瞧见实际上出于手上的引魂灯。引魂灯飘浮起来,灯笼面直冲我,有种他在看着我的样子。“别乱跑了。”说完这句话,引魂灯自主落下,登时的重量我险些抓不住灯把。 后来我才知道我差点钻进其他平行世界了。 其实我还挺好奇别的世界的我到底是怎么样子的,不过看在一踏上地面就有很大可能会死的情况,我放弃了这个大胆的想法。跟引魂灯没什么话题,毕竟年龄差摆在那里,我们一路无言,直到隐约见到光亮时,引魂灯方开口对我说。 逐渐近灭的灯光,颇为熟悉的声音,走至尽头的道路。“你知道么,引魂灯不止引魂。”,引魂灯冲我说,“还能链接过去c现在和未来,甚至还可以穿越任何平行世界,只要你脑海里有到达即刻去死的觉悟。”他说的淡然,我可以认为这是一种邀请,不过我还是不需要的。 “谢谢。”,我诚实地拒绝了他,“但是我更希望能够自己去感受万千变化,要是剧透了就不好玩了么。” 相信引魂灯是听不懂的,我刚想解释,引魂灯就说了。“好吧,随你的便。”他冷哼出声,我哭笑不得,在此时,光芒近了。 快要回家了。 这大概就是近乡情怯吧。我犹犹豫豫地伸手,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似乎如此就能把所有的所有抛在脑后。 踏入光芒内的一瞬间,我好像听到耳畔有人跟我说:“愿世界给予你温柔。”前额被人亲了一下,随即消散,消散。近乎条件反射般地弹起,我眨巴眼睛,周围还是那些人,李晗清在前面滔滔不绝着,汪禹晨还在怀里朝我招手。 “引魂灯就是” 眼角捕捉到丝光亮,我移眸看去,有盒小小的纸箱躺在地面,它破破烂烂的,却散发着星点光芒。转手把汪禹晨交给苏舒,我走到那里,小心地捻起纸盒,纸盒底端还挂着小小一根木棍。 后面有什么破碎的声音,我当即转身把苏舒他们推开,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不过片刻归于平静。我们前去勘察情况,发现破碎的是那几颗负责照亮的大红珠子。大红珠子碎成玻璃块躺在地面,用纸盒子微弱的光芒照亮,确实是如此,并不是我眼花。 “不对啊。”,李晗清困惑地疑道,“怎的,就这般无缘无故的炸了?” 当然,我也很不理解。虽然我梦游了回,不,是两回,但不代表我就能破坏这么多颗大红珠子。 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赤血灵珠很脆弱的么?”但漠问出这个具有关键性的问题。 然而明眼人一看李晗清的反应就知道答案了。“尽管称不上最为坚硬的东西,可也足够坚硬,能抗得下十几轮高阶法术。”,李晗清蹙眉说道,“基本上没有主人下达的命令是不会爆炸的,而且一爆炸的爆炸范围也很大,不像现在的这么小。”他说得近乎喃喃自语,听来似乎颇为费解的模样。 这时候有人扽了扽我的衣角,是汪禹晨,他自从进入到黑暗环境就失了高光的双眸泛点光芒。而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上残破的引魂灯上,目不转睛。他的想法异常好看,即便不用问,我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引魂灯的寿命没多少了,我便把引魂灯放在他手心,顺带提醒他要好好对待引魂灯。汪禹晨欢喜地接过引魂灯离开了,雀跃的好似小蝴蝶,瞧见他开心,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视线跟李晗清一起落在大红珠子上。 “你说过,是‘基本上’那样子的,也就是说不排除会出现其他的可能喽?”,我瞅见李晗清的眉心更蹙紧几分,“那么那种可能是什么?” 李晗清没有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传说,你好 相传前庄主的情债一箩筐,原因不在于他滥情,原因在于他不会拒绝。 是的。别看他整天牛逼哄哄c走路带风,仿佛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架势。实际上他就跟人三岁小孩似的,分得清好坏,就是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 就是这样欠下了一堆情债等着他的后人们解决。 其实看起来前庄主真的不像是能有孩子的那种人,真的,根据所有人的描述来构想,他特别像是性冷淡。但不得不说,前庄主还是基定王家如今有在丽饶之国不可磨灭地位的主使,一个开国元勋的名头就够足以令人称赞的了。 没错,前庄主还姓王,是王家的先祖。 也是最出名的一位。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外公会选择瑞阳山为日后我妈跟王牧尘的庇护所了。由这层关系在,怎么说都得出手帮个忙撑下来,何况也不是别人,是前庄主的后人。不知道跟这事有无关系,反正王牧尘对瑞阳山的忠心不低于他对安陵的用心,几乎事事俱到,几乎安瑾锋没来得及管的地方,他全都估计到了,安瑾锋管着的地方他管了也没用。 总之,前庄主搞出的事情可多了去了,但都没有善后。 有人说是由于在善后以前,前庄主出了意外,没能做到完美的结尾。这倒也没错,前庄主最后做的一件大事就是建造瑞阳山。平底拔山啊,全靠内力支撑,虽然这都是我听别人说的,但每每听后除去不可置信便是极其敬佩。说的人不在少数,恍若所有人都在肯定这件事情是事实。说得人多了,指不定真就是事实真相,怎么说,他们都那么肯定,就绝对会在其中有些概率是真实发生的。 即便也许不是力拔山河只是挥手建成瑞阳山建筑,可前庄主的魄力跟实力也足够令我折服了。 不外乎会有那么多美丽的姑娘们争相跟前庄主暗送芳心。 听说在之前,丽饶高祖跟其他开国元老和前庄主的关系就不错,自然知道他这个毛病。在前庄主不知所措以前,他们便暗地里替前庄主安排好了一切,也算剩了不少的心思。如今前庄主的朋友们悉数驾鹤西去,只剩前庄主一人了,而前庄主被他的朋友们保护的很好,根本不知道怎么解决这种事情。 这也挺让人无语的。你说,活了都快近千岁的老人了,居然还不会处理烂桃花,也是够够的了。 所以他除去全安陵跟王家,还留下了这堆乱七八糟的事。现在找不到人了,那些“债主”就跑来要追债,找不到欠债的人,只能跟王家来联络感情。而王家还是大家一天,就能在丽饶翻云覆雨一天,跟九大家族的人交好对任何人而言都没坏处,除非那人脑子秀逗了。王家方面由于祖宗闹出的这档子事也没办法,仅做到顺着债主的心走,替前庄主慢慢把债给还上,倒赢得道义和利益两胜。 啧,这么说吧,前庄主这人还不似同辈的其他人,这辈子就没什么可以值得黑的地方。最大的黑点就是他不会自己处理的烂桃花,基本上要黑他就得抓住这一点,当然了,不能骂他渣男,他还真不渣,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单方面撩了人而已,称不上渣。 这么说吧,开国元勋中最干净的是一位年轻却早逝的统领,无论才能还是人品都不可置否,唯一的黑点就是有点靠关系的意思。其次就是前庄主了,前庄主人真的非常好,就是处理私事的问题上做得不大尽人意。最后就是其他人了,现在时隔这么久,文士与武官还能就他们到底“功大于过”还是“过大于功”的问题上吵吵很长时间没有结果。 真是些罪孽深重的人啊。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被迫知道这些?拜托,我根本不想听半分有关于前庄主的花边新闻好吧。坐在椅子上,应该不能说是椅子,磨到光滑的石头更为准确些。明明几分钟以前我们还在昏暗的走廊上听李晗清讲述冥泽的事情,随后大红珠子接连爆炸,一阵阴风吹过,眨眼间我们就被迫排排坐在房间里听宁伊人高谈阔论。 抱歉,你别说了,我是真的对这件事不在意,真的。 而她所展现给我们的行为,甚至让我产生“这不是寻仇,这是寻找旧爱吧”的错觉。宁伊人在那里滔滔不绝,我对前庄主传奇的人生没多大兴趣,连连犯困打哈欠,比高中时听老杜讲物理还困。尽管我知道这般很是失礼,但没办法,即便宁伊人把故事讲得波澜壮阔c起伏跌宕,我莫名其妙地还是对此不感兴趣。 真的不感兴趣,别再说了,你再怎么卖前庄主的安利我都不会吃下去的,我在心里不知道第几遍对宁伊人如此说。还真不赖我,在瑞阳山我就这样,基本上所有人都在说前庄主的好话,可我就是无动于衷。莫非跟卖安利卖得太热烈有关系,导致我现在都不太喜欢前庄主了,这可是个神奇的习惯。 倒是其他人听得兴致勃勃的,大概这就是瑞阳山的人的秉性。就是不知道兴治州的人民是否也这般崇尚他们的州长c望夏郡的子民是否也如此敬仰他们的郡主。这些我是不得而知的,至少现在是这样,我只知道我还得被迫坐在这个地方多听宁伊人唠叨会儿,天知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多话。 “看样子你对这些似乎不感兴趣。” 有个人这么问我。 估计当时脑子抽抽了,还是恍惚间以为还跟往常一样和但漠他们嬉闹,我想都不想就回答。“对,没错。”,以至于众目睽睽下我打了个哈欠,“好困。”手拍了拍嘴巴,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时我是身处何处,发话的人是谁,登时吓得我差点凌霄剑直接就招呼上去了。 其实招不招呼无所谓,反正我也打不过她。 没错,好死不死的,问我的人是宁伊人,明明是个黑,活得像个粉。我还要死不活地自己往枪口上撞,怕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我喽。如此想来,我内心早已无悲无喜,坦然淡定地瞪着宁伊人,宁伊人挑眉,朝我粲然一笑。 随后她走远了,我这才长长地舒出口气。 “老兄,你这还真是命大。” 端坐在旁边但漠如此对我点评道:“也是心大,我都提醒你那么多回了一次都没搭理我,这下好了吧。”别看他坐得端正,事实上他一直努力往我的方向蹭,面无表情地开始碎碎念。 见鬼的,我不就是慌神了一下么,怎的话一个比一个多。 而但漠没听见我内心深处抓狂的呐喊,我也面无表情地颔首,回答上他的问题。“我以为那是你的声音。”,我非常诚实地回答他的话,“毕竟有时候你说话的声线很接近小女孩子。”瓮里瓮气的,还有点尖,为了我个人的安全着想,我很聪明地没把最后的这句话真正说出来。 能感受到但漠对我的话都无言以对了,甚至我可以瞄到他似乎不受控制地翻了个白眼。“幸好你这句话没让艾青听见。”,他压低声音对我说,“现在我觉得我们早就错过饭点了。”他不动声色地说。 这不是废话么。 “我是指晚饭。” 我知道。 “那你还这么淡定?” 你不也是么。 “说的也对。” 但漠说完这句话后,再次陷入可疑的沉默中去。事实上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从我的表情读取到我的心理活动的,按理来说我的面部表情应该是同一副,缘于我没感受到任何面部肌肉活动的迹象。总不能读取的是眼神吧?想到这里,没忍住抽了抽嘴角,我为了跟但漠一起不被后面看守的诸位兄弟当作傻子,主动开口说道。 “那你打算我怎么办?”,我耸了耸肩,“总不能扑倒地面,哭嚎着在泥土里翻滚吧?那也太恶心了。” 即刻但漠中肯地点头,俄而他又摇头,我以为他变傻了。“其实我还挺想看你那样子的。”他说完话,我勉强遏制住自己的拳头不砸在他波澜不惊地脸上。 不惹事,转移关注点。“你刚才问饭点做什么啊。”我冲但漠问道,强制性地将怒火泼灭。 闻言但漠极其自然地伸手揉了揉肚子,位置于胃的所在。“我饿了,你应该也饿了吧?”他对我这般说,我本想点头,恍然间意识到刚刚吃完了条水煮鱼,随即摇头,隐隐约约升起报复成功的小愉悦。 对不起哈,我已经吃完了,无论是不是灵魂状态,这都是不能消失的事实。 果不其然,但漠沉默了。 “龙萝坝的战斗,更令他英勇的身姿远传” 我的天啊,什么时候是个头。 真的不是我厌恶,真的是我烦躁而已。没办法,总是对前庄主有种很熟的感觉,那种未曾见过面,却能互相知道对方底细的熟稔。所以每次听到这些他人侃侃而谈的经历,我都会觉得特别神奇,好像我们所说的都不是同个人一样。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熟识到了极点,连对方的秉性跟作风全一清二楚,听到别人夸得跟朵高攀不得的花似的就会噗呲笑出声那种感觉。 莫不是上了600度厚滤镜。 防止这种稀奇古怪的感情不受控制地外泄出去,我只好转头对也没多大反应的但漠问道。“怎么,你饿了?”向天发誓,摸着良心,我的语气格外诚恳。 先说一下我的座位,我坐在最靠边的位置,周遭除了但漠就是不认识的壮汉,估计在这里是为防我们逃跑。所以我只能跟但漠说话,而但漠的旁边是秦漓,秦漓的右手边是步凝,这就导致但漠只能跟我说话了。反言之,我要是解闷,也只能跟但漠侃大山。 “不饿。”但漠冷漠地回答。 也没好奇他态度的转变。 “对你们来说应该是丽饶高祖吧,那小子跟穆” 宁伊人说起这事,她的嘴就没一刻是停下来的,我抿嘴。“那你问什么。”即后我偏头问但漠。 但得到的回复只有那小子挑了挑的眉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逃出去,你好 而他的表情,明晃晃地流露出一种“我要搞事”的前奏的模样。这小子心里有事情,一般不摆在表面上,能摆在表面上的,绝对是心里有了计划可以施行。虽然到后来但漠就没多少表情了,跟脸上摆个谱似的,在此之前他的表情还是蛮多的,最经典的例子就是我面前这幅贼兮兮c看上去就想打的表情。 被宁伊人讲得太困了,没心思去推敲这小子想出什么鬼主意,我就直白地问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我冲着但漠如此不耐烦地问道,但漠则看起来丝毫不介意,也对,他要介意就不是他了。 “搞事。”他对我比唇语。 这不就是废话么,我都能看得出来。 注意到周围都是人,我学他也转用唇语。“你想怎么搞?”不禁挑眉问他,但漠低头沉思。 当然,但漠并没有让我等待太久,于是他说。“嘿,兄弟。”,他对我说道,“我有一个很棒的主意。”说这句话时,但漠眉飞色舞的好像给他块跳板就能上天。 其实我是不太相信这小子的,因为他有点过于好高骛远,可这次却有些意外了。听过他不动声色传递给我的计划,莫名其妙的,仿佛我也激起久违的童心,顿时开始蠢蠢欲动。 “原本他是用剑的,不知怎的后来用了枪。原本他的长缨是跟枪头一个颜色的,但后来变成红色的了,红到再怎么洗都洗不出来原先的颜色” 被染红的。我知道。 被枪下亡魂的血肉染红的。 此时倒能分出点精力到宁伊人说的话上了,这才发觉宁伊人讲得还不似上面的其他人。说的话尽管乍一听起来浮夸的很,但细细品之恍然发觉各中真意,仿佛这一切的一切无论再如何不可置信,仍旧都是曾经确确实实发生过的。这可就有趣了。 听她的讲述,我好似穿过千年窥见曾经有那么一群半大不小的小子们,嘴里高喊着“前进”,手持武器冲锋陷阵。大好的江山被他们护在身后,身后的国度美丽富饶,每个人嘴角都洋溢着笑,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残酷。 恍若又看到,看到些小小的孩子们在夕阳下策划,激扬的话语,桌面上平铺的地图,全数被镀了层金。属于少年人的书生意气c胸怀大志;属于青少年的淡然自若c潇洒恣意;属于成年人的小心谨慎c学会了怎么承担起整个国家。在她的言语间,幸而得以窥探三分。一时间我有些难以言喻心中复杂的感情,就好像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被人如数家珍地念叨起,难免会升起感慨混合复杂的心思。 怎能不会骄傲?毕竟那是亲手做到的,是理应承担的赞赏,何以羞愧。 等会,我记得我什么也没有干过的啊? 顺便一提,当初堪称开天辟地的那些人,基本都是英年早逝的主儿。听过他们偶尔说过,前庄主活得最长,同时是最孤单的,到处游历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所剩无几的找同龄朋友谈心。现今为止唯一跟前庄主有关系的就些其他国家的君主了,目前我听到的,释梦之国国主该隐就算一个,结梦之国国主亚伯勉强算吧,反正关系不浅。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兴许还有,可我没记住,跟前庄主相关的事情我很少有能够记住的。 “嘿!嘿!”,有只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醒醒!” 是但漠,意料之中的。 “啧,没见你之前听得这么起劲儿啊?”,他咋舌,“怎的现在舍不得了?” 舍不得个吧啦。 屏气,凝神,感受周围灵力波动的方向。如此想着,我倒吸一口气,内力自丹田涌入指腹间,手背在身后,用意念将力量归于可以控制的一点,食指的指甲贴近大拇指指腹,弹出。力量凝结成玻璃珠大小的圆球,离手便脱出了我的控制范围内,这已经差不多耗尽我的全部气力了,失去了支撑点的我差点登时栽在地上。 似乎由此造成的动静很大,我在心里默默,脸面触及地面以前,恍惚间有个人把我自半空捞走了。“还是这么不叫人省心。”那人嘀咕了一句,但他只是说说,揽住我手的力道不减半分。 话说这人到底是谁啊? 耳边响起熟悉的爆炸声,逐次从身后一路爆到对面,惊呼声随着变大,交响呼应。事实上还真不是他们大惊小怪,大红珠子就在身后摆着,能安然无恙地找到公交点突破壮汉密不透风的围堵击破已经废了我很大力气,我早已无力管它是否能继续攻击下去,反正还有但漠在。距离不算近,也不算远,我相信但漠强大的控制力,这就造成大红珠子爆炸时就很像是爆炸在耳边似的。 这么说吧,如果突然有一个窜天猴在你耳边冲上天,在那一个瞬间你不害怕?你不害怕,那算你厉害,又关我什么事。 对于但漠,我不得不说,但漠对事物的控制是真的厉害,甚至可以精确到毫米之差以上。这小子尽管看起来不靠谱,嗯呣,不靠谱的时候无所谓了,可他要靠谱的地方是真的靠谱,完全可以把所有交付给他的靠谱。 啧,说起来真绕嘴。 总而言之,在我失去知觉的刹那间,但漠理应破坏了所有散发光亮的大红珠子。宁伊人他们生活在地底很长时间了,多少都有一定会对黑暗的地方能够看清些,意料之内,丝毫不意外。抬手,引魂灯立于手心,我对着引魂灯诚心地道声对不住,随即捏爆引魂灯,光芒即刻充斥这房间。 时间略短,不过足够了。 长期活在地底的人也会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弱点,他们肯定不能快速适应光亮乍现。即便我们也好不了哪去,可总要比他们好太多,当即我们立刻出逃,到了走廊却又茫然了。 “走哪?”有人这么问。 “不知道。”我们全部这么回答,也不知道回答的到底是谁。 李晗清是信不住了,可能这么多年没见到他就因为他一直在冥泽绕圈玩。秉着“有事凯风上,没事上凯风”的精神,顾凯风又再次被我们推上向导的位置。顾凯风也没办法,只能认了呗,不然还能怎么办。每次走到陌生的地方,他总会尽职尽责地先以身试探番,确定无碍后方可带我们上前走去。 兴许有人会问我呢? 不好意思,我刚才消耗了大量的力气,连逃亡都是被李晗清背在背上的。没错,我是被李晗清接住的,鬼知道他是怎么从对面霎时跑到我面前的。大概是因为我的动作太丑了?也许吧,谁让我当时是闷头栽下去的,什么都没来得及注意就丧失了挣扎的能力。 “醒了?”,李晗清语气不善地问我,即便我不知道哪里惹了他的,“逞英雄的感觉怎么样?” 什么鬼,这种质问不听话的小孩的语气。 不过他好像问的是我,我后知后觉地在李晗清背上想道。碍于礼貌问题,我还是回答了他。“嗯,醒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晗清小心翼翼地放我下来,“我并没有逞英雄。”随后我抱住扑过来的汪禹晨冷静地反驳道。 模糊中,李晗清似乎挑了挑眉头。“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力量透支的下场。”他嘟囔了一句,我很是不解,苏舒听到后似乎想阻止他说下去,又似乎不愿意这般做,他的纠结连我都能看得出,即便我不明白他有什么可纠结的。 令我真正回神的还是李晗清,他看了看我。“你不知道。”这次的语气极其肯定,然则我依旧不清楚他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嗯哼?”,难免语气有点不善,“你想说什么?” 被我反问的人沉默地看了我一眼,他的眉眼很深邃,看上去好像无时无刻不处在相当忧郁且悲伤的氛围中。“你知道我的哥哥是怎么死的么?”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句话,我听后下意思道了个歉,随即意识到这和我没关系啊。 既然他问了,那我只好诚恳地回答。“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李晗清看着我欲言又止,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周遭的人也因为我的话放缓了步伐。 “那我告诉你。”,他深沉地叹了口气,“我的哥哥,李涵言就是因为内力透支而死的。” 怎会!我在心里怪道,听王牧尘说李家早在政变开始前就从江湖跟朝廷隐退了啊。 又叹了口气。“你别不信,这是事实。”,李晗清流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复杂情绪,“是我看着他死的。”这话说的有点诡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接下去,李晗清又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的心思。于是我没敢搭腔,周围的人也是,我们边闷头赶着路,边听李晗清一声接着一声的慨叹。 “李家现在也已经不复当初的模样了。” 他说原本李家也是属于开国先烈之一的家族,属地是望舒。李家向来是不愿意管他人闲事,因此在江湖跟朝廷落得个高深莫测的评价来,实际上热情好客的很。一般要么就是跟李家不熟的,要么就是跟李家很熟的,少有仇人,故而在黑白两道的口碑皆很不错。 恰恰是这样,促成在危急时刻很可能会孤立无援的危险地位。这是李家当时的掌权者李晗言心中所想,而最为交好的是王家,王家又是战争的开端之一,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隐退,倒在外人看来挺符合李家形象的。 不惹事,也不轻易退步。 说到这里,李晗清顿了顿,看向我。原是以为他可能会说什么关乎于我的事情,无疑的确是如此发生的,然而与我想象的略有不同,不,是很大不同。“你似乎不记得你的母亲了?”他对我说,我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不说我不是这副身体原本的主人,就说他本身。王怜卿去世时也不超两岁,还不是记事的年纪,他定然是记不得的。不过我听王牧尘所言,我的母亲是位很温婉贤淑兼坚强执着的姑娘,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后面那句日常损我爸的就不多说了。 顷刻李晗清出声,他抿嘴瞧眼我,叹道。“那我跟你讲讲我所知道的王家大小姐王怜卿吧。”他对我如是说,我抿唇不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岁月啊,你好 “王怜卿夫人,真的是一位很好很好的人。”,李晗清感叹出声后,随即看向我,跟其他对我父母熟识的人一样,再次慨叹道,“可惜了,你比较像你父亲。” 为什么他们都能对着我这张跟王牧尘有八分相像的脸如此说? 而李晗清似乎看出来我的不同意,他笑了笑,揉了揉我的头,就好像他比我年长一辈般。“相信不止我一个会这么说。”,他朝我露出友善的微笑,“我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么说的。”满心满眼都是纳闷,这话说的,搞得我又做了什么似的。 紧接着李晗清的确说了令我瞠目结舌的话。“何况我的确比你辈分大。”他肯定地说道,下意识地我想接“莫不是指你是我师兄这件事情”,当然,我知道我表现的很明显,结果他摇了摇头。 嗯呣,这也很好猜。 这么说吧,已知李晗言,也就是李晗清的哥哥是王牧尘的挚友知己他的辈分的确比我高,这是事实,而且看样子他的年龄也比我大,大上那么两三岁的样子。 可他说过李晗言死了。 据我所知,李家能够继位的只有两位少爷,李晗言算一个。 如此想来,李晗清不止辈分比我大,地位也比我高。在我还是王家小少爷的时候,他已经是李家少主了。所以李家少主为什么不好好去打理他的凌云,反倒是不远千里跑来安陵?大抵是由于他的年龄太小,无以服众,所以边管着李家边来上学。如此也说得过去,说得过去他为何近乎没见到了。 居然要叫一个小孩子表舅,我心里难免有点儿不平衡。 随即他接下来的话比这事更能吸引我的注意力。“我见过王怜卿夫人。”,他冲我笑了笑,“当然了,我也见过你,小小的一团,跟红色的团子似的,抱起来很轻,小手小脚”讲起来时,他的表情既怀念且感慨,语气里洋溢着满满的笑意。 姑且我能理解,可他有了越说越具体的架势。 好了,别说了,我不想听。 幸好李晗清没那么迟钝,他感觉到了我的情绪波动,继而借由随便一词快速转换话题。“当时我也很小,但因为我能够见过你们母子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我记得较为深刻。”,即刻他耸了耸肩,诚恳地说道,“无疑,我不否认有为了逃避练习的原因在。”汪禹晨趴在我的肩膀上打呼噜,呼噜声很小,瓮里瓮气的,听起来像小猫,可怜兮兮的,令人忍不住想保护他。 为什么说起汪禹晨?哦,这是因为李晗清瞟眼汪禹晨,张口就是句话。“对了,当时你就像你怀里的这个孩子一样。”,他的手指指腹摁在太阳穴,迟疑地问道,“是叫汪禹晨没错吧?”如果他不说这句话,还能留点猜测的神秘,他一说这句话,周遭的人突然重重地哦了一声。 “不是说我母亲么?”我只能这般提醒他。 轮到李晗清发出声重重的哦来了。“之前有所耳闻,安陵王家双子出落的都很好看,当时我见到王怜卿夫人时才真真正正地领悟了这句话。”,他抿嘴思考,顷刻之间说道,“怎么说,那种漂亮不是依附于表面的,仿佛一想到对王怜卿夫人的优点就仅能想起来‘哦,她很漂亮’。美貌更像是附庸,抛去外表,而她的本身,就足够引人注目了。”这话听起来,我很受用,无论再怎么说,她都是我的母亲,这点不会改变分毫。 说到这里,李晗清再次停顿,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似叹息,似无奈,似遗憾,抬手点在我的前额。“你的母亲不,应该说是你的父母,真的很爱你。”,他涩涩地说,“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的啊,有这么好的父母,有这么好的家人,有这么好的师门,有这么好的朋友们,真的。当然我的哥哥也很好,但是,我是真的非常羡慕你”他连说了好几个真的,可眼神却是有点飘渺,一时间看不出他到底是在看向哪里。 “你有一对很爱你的父母,真的很幸运。” 这也是我第二次听到有关于父亲杳清狂的事情,第一次是在胡绛源毫不在意的一笔带过那次。只知道他是皇室宗亲,是个暖男,是个老好人,剩下的一概不知。真的是一概不知,王牧尘那性子注定谈起我爸先是莫名其妙的嫌弃,随即便是三声沉重的叹息,跟我说了大堆一听就知道很有私心的话,最后摇了摇头离开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其他人对我爸的印象么,也没什么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不过多是跟王牧尘一样向着我妈,自然对我爸也不想提及太多的了。 胡绛源?嗯,你觉得他管过这些的么? 而且在此时我发现其他人都比我了解我爸要熟悉的多,搞得好像我不是亲生的一般,虽然灵魂的确不是。“杳清狂?”,但漠疑惑着问道,瞧见李晗清挑眉,即后随口说道,“哦,他不是,是硕明亲王,怎么了么?”其改口速度之快,甚至在我没反应过来时就迅速改变称呼。 这有什么了,反正周围都是自己人,随便说啦。 身边有声清咳。“你可能不知道大红珠子,不是,赤血灵珠的其它作用。”,他附耳过来,“它还能用于窥视,最可怕的是会出现在任何角落,你找不到它出现的任何规律。”不禁咋舌,可能没有那么玄乎,兴许是在有气息的地方出现概率相对较高些,看李晗清这般严肃的样子,我不好说出来,就挠了挠头把心里的话给咽下去了。 “你不是要说我爸么。”我偏头提醒道。 尤心听到了,停止与朱涵的争吵,他正脸盯着我的背。“你的父亲?”,他说道,“你是指硕明亲王么。”朱涵同样看向我,周遭即便没注意的人都受到他的话吸引围过来了,所以说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怎么看起来在其中随便拽一个人出来都比我清楚我的家事。 “这是当然的啊。”,尤心特别骄傲地说,尽管我不知道他在骄傲着什么,“我可是从小听着硕明亲王的故事长大的哎呀,风无迹你打我做什么!” 朱涵哼出声,嘴上说着你也该打打出窍,身体却还是诚实地扶起了尤心,风无迹甩了甩手,面不改色地说道你脑壳还真是硬,打得我手疼。安御峰没憋住,噗呲泄露出清脆的笑声,顷刻在尤心的瞪视捂住嘴,面上绷得冷冰冰的。秦笑言道了声无聊,背着吴齐光走到我身边,秦璃即便嘴上没说,但还是跟着步凝凑近了几分。苏幕遮这时候就已经去碧落了,苏舒就神奇地开始对周围的人上了十二分的心,尤其是旁边的康乃馨,康乃馨这小子瘦瘦小小的,很容易让人产生他好欺负——也就是女孩子说得所谓的保护欲的感觉,或许苏舒的兄爱泛滥成灾殃及康乃馨这条池鱼了。顾凯风依旧尽职尽责地在前面开路,感谢他的责任心,他剩了我们少走不少冤枉路的时间。顺便一提,苏幕遮走的时候带走些人离开,也不是一个人走,就是存在感都不高,其中还有个书呆子,没多少人注意他们。但漠跟在顾凯风后面,不好说是后边,应该说仅相差一跬的距离。风无迹在后面,紧后面,听但漠说这是风无迹主动请缨的,他要求自行断后。 十年一抔土,埋了多少傲骨亡魂不归人。 不计其数。 岁月啊,就是牙板一拍。 岁月啊,就是眨眼之间。 岁月啊,就是一卷信折。 岁月啊,就是千年一叹。 猝不及防想起来别人提起开国功臣们的结尾了。他们总会说,可惜了,英明一世,纵驰沙场,为国家跑上跑下,舍小家为大家,却落得如此下场,被后人戳着脊梁骨,恨不得掘墓窥梦一探究竟。就想起他们来了,经常化作嘴边的一声叹息。此次我突然也有这种预感,近乎贴着脊梁往上窜的冷意,直到李晗清念起我父亲的事情。 “其实杳清狂,乍一看并不是传说的那般容易相处,我记得我小时候被他吓哭过。”,李晗清轻笑道,“他看起来挺不好接触的,不是说长得凶,实际上他长得挺俊美的,看你就知道了。但就是没有表情,仿佛面部神经都坏死了,何况我首次见他时他满身的血听哥哥说后来亲王不知所措地劝了我好久都没劝成功。” 哇塞,你是怎么笑出来的。 看来我不善于表露心情的原因得归咎于我爸身上了,这都是基因啊。“不是。”,可我又开始不理解了,“不是说我父亲是远近闻名的——老好人么?”我话音刚落,有点呼吸不畅,迷迷瞪瞪间,仿佛听到耳畔传来的一声打火机被打开的声音。 倏忽间,想起来了,我的最后一根中华还没抽完就来到这里了。不贵,也不便宜,有点心疼,砸吧嘴回味一下,仿佛那种带着烟草干燥气息的云雾还近在鼻翼,呼吸能嗅得到。 还真不是我学坏了。 谁让我生活在速度贼快的大城市,谁和谁的压力都不轻,重到必须拼劲全力才能负担得起。记得当时我加班都快熬吐血几回,不敢告诉别人,怕吓着人家。下班去看医生,就说只是休息得太少,需要好好睡一觉。他本来坚持让我在医院躺上一阵看看有没有其他隐患,然则我听闻没事后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建议,可能是我当时脑子抽了一根筋,抑或是因为彼时正即评选优秀员工的末期不想放手,总而言之,利欲熏心忘了这码事。再后来听说抽烟能够消减压力,一时没想开,就去买了包烟,于是就这样了。 可是吧,我对任何事物都把持个度,上不了瘾的,抽烟跟喝酒一样,都是为了释放压力。 垂首想了想,乱七八糟的,不想了。 最后想起来曾经看过的一本青春伤痛文学小说里的一句话: 岁月啊,就是那声无痛无痒的叹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让位,你好 就是从瑞阳谷回来之后,有天王牧尘跟我聊起在那里所经历的,他问过,我说过,然后避不可免地提起我爸爸。“杳清狂啊。”,他抿嘴,嘴唇绷得紧紧的,面色很不善,“他你可别学你爸爸,记住了啊。”这是他提起我爸爸说的最多的一次。 王牧尘讨厌我爸,这我能够理解,真的。可李晗清接下来的话我就不太能理解了,他对我说。 “嘿,你知道么。”,李晗清叹了口气,“王牧尘原本是想杀了你的。” 为什么这句话卡在了喉咙里,差点,就差一点,它就出去了。我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如果没有我,即便丽饶再怎么乱,王家也不会乱成现在的落魄模样。 最重要的是,我要是死了,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就不会落在我妈妈的肩膀上,她很可能就不会死了。 王牧尘居然没把我掐死,而是把我赡养大,甚至欲把整个王家交给我,哇哦。 “看来你知道。”李晗清再次发出不符合他年纪的叹息。 当然知道,不知道就愧对我之前活了的几十年,当我傻啊。王牧尘把我留着,很有可能是因为我跟我妈妈的关系,还有我妈妈也跟他说了什么。以命相逼?大概吧。 “也不是什么‘以命相逼’,王怜卿夫人那时已身怀六甲,做不出那样残忍的事情,也没有那么自私。”,李晗清用言语快速地反驳我,“只不过是用了一个誓约。” “你应该知道王牧尘少主很宠王怜卿夫人吧。” 人尽皆知。 “自然,王牧尘少主为王怜卿夫人以主神之名起的誓多了去。” 九囿大陆的信仰,是当初创造浩瀚宇宙的创造神,以及令九囿大陆诞生的四主神。这件事在九囿是个人都知道,不与其它相同,此事是真实之书开篇第一篇c第一自然段的第一句,是板上钉钉c亘古不变的。只要生活在九囿大陆一天,对于主神的信仰度就是绝对的,以主神之名起的誓,都是上刀山c下火海也要必须实现的,看来王牧尘真的爱我妈妈爱到了极点。 然后就被我妈妈钻空子了? 李晗清皱眉。“倒还真不是这么简单。”,他冲我说,“啧,也不是,多少总会有一部分的原因在里不是,我又不是他们本人推测这么多干嘛。”咋舌一声,继而把话题引回来了。 反正继王牧尘找上我妈妈那么一回,王牧尘突然代表王家要求力保我。而我妈妈也没逗留太久,转去别的家族游说,其中多是与王家相亲的家族。不是为了站队,这还真不是,是为了劝他们能够在战争开始时袖手旁观,不掺和进去就已经是仁义尽至了。像李家,李晗言本就有隐退的心思,我妈妈这么一说,李晗言借此机会便立刻收拾收拾细软离开了。 其他人么,基本上都没掺合,这倒是真的。 其次就是我了。 李晗清看着我,目光睁睁地看着我,对我说。“你知道。”,他顿了顿,调整了下语气,“你知道你现在还活着,是费了你父母多大的精力么?”尽管结果不尽人意。 这我自然是一概不知的。 废话,我没见过他们一面,甚至连他们的事情都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更别说知道他们曾经对我有多好了。可以说,任别人说得天花乱坠,说得掏心掏肺,我能感受到的只有悲哀。 是那种生不逢时的悲哀。 子欲养,而亲不待?大概吧。 其实我挺想见见他们的,见见那些曾在乱世中一谱长歌的各类人们。可惜了,没机会再见到。 但总会有机会的,而且离得也不远了。 当然,我是见过我母亲的,不是在那年美人画像展的惊鸿一瞥,是真实地看到她就在我面前。称不上真实,算是折射,渡过时间的长河,在河岸的对面,逼岁月回头。 她可真漂亮。 假若王怜卿不是我的母亲,相信我,我也会这么评价的。 是那种让人看上第一眼就会感觉到“哦,这是位美人”,可又说不出来她具体哪里漂亮的美感。倒是要佩服下李晗清的语言表述能力了,挺厉害的,说得很具有画面感了,古人的智慧更是令我折服。 古人云:美人在骨,不在皮。 简直要爱惨这句话了。 很形象地描述出我第一眼看到王怜卿,我名义上跟真正的母亲的直观感受。她真的很美,是沉淀多年重新挖掘出来仍旧未曾改变半分的美感,是被时光所眷顾的美丽。 再如何落魄,长及腰间的万千青丝依旧梳理的整整齐齐,用的首饰并不算多,看上去也不是特别贵重,而每一个却都那么恰当好处,为她增添不少姿色。不曾上半分非常明显的妆容,然而眉眼自带清冷之色。身着白色的裙子,格外素雅的那种,底纹有没有我没看到,但是真的没有绣花之类的装饰,穿得比起平常那些名媛们要稍显宽松些许,估计是因为已有身孕显怀了,要顾及到我那未能成功出生便夭折的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生长发育。说起这事我就得多提几句了,她比我想象的要瘦很多,虽不见格外憔悴,然则也称不上精神抖擞,无论从远还是近处看来,如若不相识,乍一看兴许还真猜不出来她即将会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 终究也只停顿于即将上了。 气质浑然天成,尽管动作超级少,可从她的站姿c吐字发音以及永远笔挺的脊梁,就正好应了她的身份。硕明亲王的王妃,王家的嫡大小姐,瑞阳山庄安文澜长老门下的大师姐,每个身份单独提出去都能惊起圈圈涟漪,何况这全都归纳于一个人身上。 这就是我的母亲,我娘。 母亲的说话语气听来总像是把持了一种说不清且道不明的度,听起来很舒服,可同样存在着恰当好处的距离感。她的声音也很好听,甜甜的,像是牛奶巧克力融化在唇齿间的丝滑,华丽丽的,仿佛缎上好的绸缎滑过手心。 听起来就知道不是位出生在普通人家的姑娘。 总算知道我父亲为什么会爱上我母亲了,我要是我爸爸,我也会掏心窝子的对我妈妈好。毕竟我妈妈看上去就是那种哭都不会放声大哭的人。不是说她很柔弱,就是直觉告诉我良好的教养不会放任她那般失礼的,好像红个脸颊已经是她最大限度能无视条条律律所最自然的情感流露。 也许会问:“你怎么会如此肯定呢?” 废话,她可是我母亲啊。 此生能够记到最后的事情也不算非常多,首次见到我母亲算其中一个。迄今为止,我仍旧能够回忆起她对我说的c让我印象非常深刻的话,同时念起的还有她说出此话时的神情跟语气,往事如同眨眼以前发生般的,在脑海里历历在目。 “我爱你,我的孩子。”,我的母亲,王怜卿隔空看着我,“我们爱你。” 目光仿佛隔了千万时光,我透过星点片段,好似窥视到半分当年名震一时的硕明王妃王怜卿。那是多么的令人折服啊。男才女貌,门当户对,也算是堵上了很多非言生事的人的嘴。 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呢。 是真的没见过,不论过去c现在,乃至于未来都是,我没有见过真人。肖像画见得多,故事听得不少,就是没见过真人。 李晗清总是知道的很多,在有些反面他懂得要比我多了去。“如果说起你的父亲,硕明亲王与政派的恩怨啊,那可就要追溯到挺久以前了。”,他瞧眼我,再佯装不在意地瞟眼但漠,“得说到硕明亲王让位这件事情了。”他瞟的速度比我反应过来的时间还快,当我还没能后知后觉地瞅见但漠眼底的漠然时,这小子接下来的话就令我快速转移了注意点。 转瞬即逝的平淡可逃不了我的眼。 听说我爸让位有很多版本,其中流传最为广泛的就是大多数人全喜闻乐见的宫斗版,但那是最不符合史实的。至于能令我爸在朝堂的处境那么尴尬的原因可不在于在抢夺龙位失败后被人一巴掌会心一击导致的元气大伤那么麻烦,我爸看起来也不凶,就给人的感觉凶狠点儿,人可没那么复杂。 然而李晗清给出的理由我还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知道我爸傻,知道我爸单纯,但不知道他能那么那么视权利如粪土的。 想了半天也没用,因为我爸的脑回路过于清奇,普通人的思维没办法理解。“这么跟你说吧。”,李晗清似乎也没辙了,他自暴自弃地说道,“说句不好听的,硕明亲王他哎呀,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这般的说,倒令我升起无端的好奇。 听完后,我觉得他如此迟疑不定也是有原因的,不赖他。 毕竟都是我爸自己干的。 我爸,杳清狂,三岁便能把经书倒背如流,六岁拾弯弓射大雕,七岁能文能武有事没事就去练武场跟人士兵比试,九岁从有名的师父那里学了武艺出师后打遍士兵们还第一个拿到可以自由进入尚书房修习政事。按理来说,我爸他出身皇室,文武双全,而且对于天下大事怀有颗赤诚爱民的心,也能搞点政治,怎么说都是能够当上太子的人选。 哦对,那个时候先先皇别说立储君,太子位的人选都没定下来。那个时候最跟大皇子有竞争力的就是我爸,还隐隐有压过大皇子一头的苗子。我爸看着精明,其实挺没心没肺的,对这些事情不敏感,也就没太过多搭理,闲暇时就爱去打着私服巡访的名义往这跑跑往那跑跑,误打误撞搞出来一堆大事。 好事,都是好事,所以他也颇得民心,黑都不忍心黑他。 而他倒是无意插柳柳成荫了,可有人不乐意了,跟说者无心c听者有意的概念一样。大皇子跟大皇子他妈,也就是当朝皇后开始有危机感了。 实际上他们纯属多心,就我爸那心思怎么可能会乐意老耗在一个位子上十年半载的?能安生坐稳三年就是极限了。 然后?就是喜闻乐见的传位一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皇位,你好 不同于江湖上流传且畅销的各大版本,我爸,硕明亲王杳清狂,他当年其实跟各位皇子及其母妃的关系挺好的。由于我爸的母妃难产而死,故此,我爸也算是吃了半个百家饭长大的。 由此可能看出,我爸只是单纯看着不好接触,实则人品不错,也善交流。让位一事来源于某天皇后突然招我爸进宫殿,意是试探对于皇位的口风,我爸也不傻,三言两语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还有,我爸啊,他对权利实在没什么追求,整个就一活得潇潇洒洒就满足了的主。 没错,令当时很多大臣恨得牙痒痒的事情发生了,我爸一口答应皇后说他不要太子之位,更对皇位没什么心思,只求来个亲王之位当着以堵众口。然而在他说以先,皇后还二话没说,他说以后,皇后就更是诧异了,寻思着莫不是诓她的话,于后派人暗自窥视,故此确定他还真没啥意思。 对,我爸还有一个不知道该说优点还是缺点的心性:他还特别仗义,说一不二,说不要的玉玺庄严肃穆地放手心都转手直接扔给随便想要的一个人了。 此等行为,令为他登上王位抛头颅洒热血的大臣们仰天哇啦吐出一口常年卡在喉咙的老血,而且他这做法差点也让前前先帝气到直接双腿一蹬死得不安生。的确达到了目的,我爸从前先帝那里领了个硕明亲王的名头,政事一般还找不上他,做位闲散王爷。前先帝什么态度我不知道,可前先帝的那派系是真不放心我爸,毕竟答应的太过爽快,原先站我爸的大臣们全跳槽了,那些年我爸在朝堂上说真的,挺没地位的。 但我爸才没闲心管那事,有事没事向前先帝索要个理由满丽饶晃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没少做,用的名头大多都是前先帝的。可奈何,奈何他之前闯下的名头有点太大,有些一眼就被认出来了,也没说什么,朝着王城地方向高呼王上圣明,随后跟我爸勾搭着肩膀去寻处酒家了。说真的,固然我爸在朝廷算是位挂牌王爷,可在江湖的印象里还是数一数二的。 何况他最开始还不是用皇姓,用的一直是母姓。 说起姓氏,相传我爸在让位以后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干脆利落地请王上下旨赐母姓来撇清跟皇位的关系。算是彻底放弃王位了。前先帝喜闻乐见,索性抽空把诏书颁布下去,好巧不巧,我爸那时候远在江南,还用着“杳清狂”的马甲跟人在擂台上比试,这么一闹,全丽饶的人都知道“杳清狂”就是那位王城大名鼎鼎的硕明亲王“杳清狂”。 尴尬,据说诏书到的时候台下众多人都懵了,看着邵公公一扫衣摆,拉开黄布锦,放声朗诵来自王城的诏书。“王帝诏曰”这四个字一开头,他们才跟着我爸一起哗啦哗啦双膝跪地,静候邵公公说完所有的事例。 其实主要还是就我爸改姓这事絮叨絮叨,其他就没了。 而后,我爸真的出名了。 真的,出名了。 “你现在要是去行走江湖,报上硕明亲王跟你的名字,还能免费到酒肆要坛酒,去饭楼要碗面条的呢。”李晗清对我这般地说,我想了想,点头应了。 这是个好事,得记住,说不定以后会用上。 后来我爸依旧会去跑江湖。用他的话说,虽然江湖不比朝廷干净到哪里,但是总会没来由的舒心,这要远比呆在天和殿那一方天地尔虞我诈为丽饶纸上谈兵费尽心机要好的多。说了半天兴许还得不到他人的敬重,还不如打完架后一碗酒来的畅快。 说到这里,李晗清不禁地摇了摇头。“硕明亲王是真的不适合朝廷。”,他颔首说道,“更不适合坐上那个位子。”剩下的话他没明说,明说不明说也都无所谓,脑筋一动就想出来了,哪里还用得着别费心力。 我爸他啊,如果硬架他上那位子去的结果,基本上就跟宋徽宗差不多了。 是真的不适合那个位子。 硕明亲王优点很多,缺点也很多,比如说死脑筋,就算其中一个了。同样他也特别能闯,属于给他缕阳光就能灿烂,闯劲很大,头部撞破不回头。 在江湖的地位高了,基本上与各类英雄志士交好,跟那些名门正派的掌权者也有关系。可以说好友遍天下,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会了。一时间没看住他,我爸就在外面搞出此等事情来,前先帝也没办法,那些恨不得隐患全消的人更是得打碎牙齿血吞,他们是动不了我爸的。逍遥之中,估计我爸也没想到,他自己给自己除去闯下名头外,居然还硬生生落下来个他人动不了的屏障了。 觉得我爸能想到这点?别逗。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活到老。 不消多时,也没过多久,我爸名气大盛,年少多金,即便未曾见过真人一面,也撩去万千少女的春心。随后有天,朝廷把我爸给召回去了,为的是几天后的新年宴。九囿大陆的新年每个国家都是同一天不会变,赖妖神零,妖神零是四主神之一,祂创造的九囿大陆的万千生机。而新年,就是在祂创造九囿大陆的第一天算起为伊始,记录在真实之书第一页,时间记的清清楚楚。庆贺新年是个盛大的节日,不止丽饶之国,全大陆都在这天为此欢呼。所以无论再怎么样,我爸都必须回去,算计好时间,横跨半个丽饶快马加鞭回到王城。 回到主城,新年将至,普天同庆。 广厦仍是那般热闹。十里长街远远望去满是人,脚挨着脚,肩膀挨着肩膀,脚声和叫卖声混合在一起,仿佛要把天上的云彩震散,要把地板震碎。骐骥早被认出来的门卫领走了,我爸也很久没有回到广厦,见到这番盛景仍和刚来般的人一样,惊诧不小,好奇地四处打探着。若不是他长相很具有特点,旁边领路的士兵约莫会把他认成第一次近王城的土佬。 自然而然,再怎么讨厌我爸,我爸也是实打实的王爷。入王城第一天,回到硕明王府,洗漱干净,冲去满身的风尘,换上朝服,进天和殿禀报路途之所见所闻。原本是没这个规矩的,我爸是特例,怕半路出什么幺蛾子。就我爸这性子,遇上的人不是仇家就是好友,为了稳固权利,也为了我爸的个人安全着想,怎么说都得尽个义务。 对于专门针对他的这条律例,我爸表示喜闻乐见。 禀报完路闻,也就没有我爸什么事情了,大臣们说着正事,他便在一旁听着。俄而前先帝想起他来了,尽点贤明君主的责任,转而去问我爸的意愿。历经太多了,我爸早练就面不改色且心不跳地一阵乱扯,扯来扯去,听来让人觉得“嚯还挺有远见的”,实际上细细想却想不出我爸到底说了什么。 没那么没良心,重要的地方我爸还是有说的,也算是尽了作为臣子的义务。 之后,重点来了,没过多久,就是我爸和我母亲的初遇。 到这里,我有很大的疑惑。 “不是。”,我看向李晗清疑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被我问道的那个人见怪不怪地咋舌,李晗清似乎早预料我会有这个疑问,他耸了耸肩膀。“是王牧尘说的,当然他现在可能不会跟你提及这件事情,以前他可爱说这件事了。”,紧接着他补充,“是跟我哥哥说的,基本上每次忙里偷闲来找我哥哥叙旧的时候都会念叨这件事情,有时候我也会出现在他们周边,我发誓我不是有意的,反正听得我耳朵都能起茧子了。”他如此啰里啰嗦地吐苦水,看来这件事情还真把他残害不少。 紧接着他又说。“我都能把每个细节倒背如流了。”李晗清皱了皱眉,无奈地冲我说道。 由此可见,王牧尘得记得有多牢刻了。 “看来他对于这件事情的怨念很大。”我不由地叹道。 “不是一般的大。”李晗清同样发出声长长地叹息,像是要把肺里的二氧化碳全部呼出去。 母亲王怜卿,与我的爸爸杳清狂的初遇,就发生在跨年宴会上。跨年宴会,举天同庆,除了边疆的战士们外全休沐三天,免税一周,算是带薪休假了。跨年宴会有很多人,同样多是上流社会或者新晋上流人士的人们齐聚一堂,我爸最是受不得这种类似于窗户纸的气氛,随便扯了个理由对着前先帝忙高声急就撤离宴会了。 厥后他就去了怀德园,在那里有很多年轻人都是受不了那种氛围出来放风的,他们都相谈甚欢,直到我爸到了那里。 仅仅是听李晗请说,我都能感觉到恍若空气都能凝固了。 原因无他,在当时,我爸是皇族里的另类,也是江湖中一朵灿烂的奇葩。无论在内还是在外,影响全挺大的,能够在耳闻能详的人名中排的上号。而我爸固然长相是挺俊美的,但眉宇间总有种散不开的冷气,看着就分外叫人退避三舍,何况他的地位摆在那里,种种功绩同样是江湖话本也抹灭不了的。故而一开始无人与他搭讪,兴许全纳闷为什么本人跟书本上说的除了外貌就没有相像的地方。 这个时候,就在此时。 九大家族的大少爷大小姐们上场了。 为什么说我爸跟我母亲在一起呢?原因很有可能是在我爸最为窘迫的时候,我的母亲拉着王牧尘远离沈风辞避免正面冲突打起来的时候,好巧不巧碰上了我爸。更好巧不巧的是,我母亲没被我爸给唬住了,不紧不慢地停下来朝我爸道声对不住,再不慌不忙地悠悠施礼打算就此走了。 母亲把王牧尘扽出来的原因还真不是因为气氛,是因为王牧尘喝多了,有些醉醺醺的,怕丢人。更加好巧不巧的是,我爸刚好被我母亲丝毫不娇柔做作的行为给吸引,这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杵着怪尴尬的,就扶起王牧尘跟我母亲边聊天边离开了。 千算万算,千防万防,王牧尘估计也没料想到最后竟是栽倒在自己身上了。 真惨。 仿佛身临其境,听到了某人心碎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翩若惊鸿,你好 由此可以想象,王牧尘对我爸的怨念得有多大了。 或许称不上凑巧,半路上碰到沈风辞了,兴许是故意的,沈风辞扇着他那把特别凸显君子气质的折扇借王牧尘的酒量来跟自己的作对比。当然比不了,沈风辞少时就已经接替管理家族大部分的职务了,在王牧尘还到处勘察实况时人家就已经混迹职场,酒量自然不可与之相比。落在往常,王牧尘肯定会对此言论翻个白眼,反驳几句就翻过去了,结果此时王牧尘醉醺醺的,酒劲上头,难免心浮气躁,受不得刺激。不过三言两语,王牧尘便隐隐有提拳头上脸的意思。 沈风辞兴许没想到王牧尘居然如此之毛躁,也被吓了一跳,但他不是个善茬,索性就跟王牧尘犟起来了。得亏那地方人少,并未被人发现这一幕,不然回去少不了他们俩的家法伺候。我母亲一看,见婉言相劝没有任何作用于是脾气也上来,一人赏了一暴栗,在沈风辞摸着脑壳还没反应过来以前道完歉扽走王牧尘走向别处醒酒。 这就是好巧不巧造成撞上我爸情况的真相。 说真的,我母亲其实还真认出来了我爸身份来了,这件事情骗不了人,说没认出来就是对我母亲绝佳的记忆力的侮辱。后来我母亲走后跟过来的不只是我爸一个人,还有不知道来干嘛的沈风辞。在找到处阴凉地方后我母亲便把王牧尘放在长椅上,她早就知道后面还跟着两人,一回头,得,两人全傻不愣登地跟在后面,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半晌,倒是我爸心大,噗呲一声仰天大笑不止。 还真是因为我爸心大,他这么一笑,我母亲跟沈风辞就不约而同地放松下来,彼此遥遥相望,一同地跟我爸齐齐捧腹大笑。他们笑得估计不是同一件事情,或许会是同一件事情,天降的红线把他们牵扯在同处,原本相错的命运轨迹开始有了交点,将他们联系到一起。说得有点太过文艺了,总而言之,他们都能在刹那感觉到这是场命中注定的相遇。 “初次相见,我没什么可表示的。”,沈风辞豪气地说,“你若是碰上了沈家的人,大可以直说沈风辞这三个字,他们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用李晗清的话来说,他这是在炫耀自己在沈家的绝对权利。炫耀实属当然,这一切本就属于他,而沈风辞所拥有的这些权利大多悉数是他所争取来的,他有足够的资本炫耀。 “杳清狂。”我爸伸出手。 沈风辞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他也伸出手握住我爸的手。“哦,您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他顿了顿,露出友善的笑容,“硕明亲王?我是听你的故事长大的。”这话说的很真诚,我爸大了他一岁,而在我爸两岁那年就已经开始显露头角了,换言之,早已成为众所周知的别人家的孩子了。 可我爸再怎么没长心他多少都会有点情商,不然他没娘,是怎么在宫中活下去的。靠前前先帝的良心?别逗,后面还有孩子呢,也不比我爸差,没必要在我爸这棵歪脖子树上吊着。“那很好啊。”,我爸毫无形象可言地挠了挠头,“我挺好奇你们眼中的我的。”上朝完未换的蟒袍是林罗绸缎制作的,四爪龙纹在其次,意外的不是特别花里胡哨,反而算得上郑重其事。 蟒袍被夜露浸染,晕出点点水纹,在月光的映照下更见别致。 到这里,我好奇地举起了手问道。“我能问一个问题么?”,我诚恳地问道,“为什么王师兄啊不,舅舅,会这么清楚?他不是还在醉酒么。”显然,这个问题也是很多人的疑惑。 罕见的,李晗清沉默了。“讲真的?”,他带有试探性地看了看我们,随后似乎鼓起很大勇气才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好吧,别跟王家主说啊,其实在那个时候王家主的酒差不多已经醒了。”说完后他自暴自弃地发出声叹息。 是浓重的危机感促使他的大脑逐步开始运作的,不过看当时气氛挺好,没出声叨扰我母亲的兴致而已。不然的话,天知道当时他的内心早就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来了。 “说你少年才俊,还聪明过人呢” “什么三岁精通六经诗书,四岁学武” “反正可好了” 听沈风辞独自说了一半有余,我母亲也来了兴趣,加上那些话实在是耳熟得很,故此跟沈风辞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接茬说了起来。我爸只是扫了眼王牧尘,便双眸笑意盈盈地注视着我母亲跟沈风辞滔滔不绝地讲话。 王牧尘跟我爸是认识的,早年就云游天下而不论世事的人不止我爸一个。不瞒实说,王牧尘早年也不是善茬,同样是调皮捣蛋的主。约莫同性相斥,王牧尘早早就对心性上与他非常类似的我爸感知到彼此的底细,在那时即知道我爸靠不住。所以在前期他疯狂地坚决反对我爸跟我母亲在一起,还是因为我母亲表露心迹,王牧尘疼我母亲才同意的。 这方面还是李晗言没事时跟李晗清说的,我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来着。不怪王牧尘,兴许这是他的黑历史,未曾说过也不奇怪。 但我没想到他的大名居然也被印在江湖名人录上。不是在继承王家之后,是在这以前,看日期貌似还是在他刚过十二那年的事情了。 厉害。 居然还用的不是假名。 神奇。 听说过他不屑撒谎,不知道他诚实到还是小萝卜头的时候仍是用着外公给他起得大名那把剑就闯荡江湖,还闯出翻小浪来。外公听了他的名字居然也没得他去,而是放纵他到处浪,不怕他在外面浪拍沙滩上了。 对于我的震惊,李晗清揉了揉太阳穴表示。“王家主还是很厉害的。”,他嗯了声,继续说,“真的。”两次三番肯定的语气我没想太多,想太多也没用,在此时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趁宁伊人跑来抓我们回去以前跑回瑞阳山庄去。 故而我哦了一声,意思意思表示认同。 兴许我的表现太过敷衍,李晗清很不满意我的回复,索性放弃了跟我讲述我爸与我母亲的爱情罗曼史,而是用心去冲我安利我的小舅兼师兄王牧尘。总算看出来了,李晗清竟然是王牧尘的小迷弟啊,活生生的小粉丝,怪不得我之前总感觉到有种异样的违和感,原来是出自于这里。 于是李晗清跟我详细地讲述了他所知道的c王牧尘少年时发生的故事。 说实在的,有时候我觉得我好像比起他们所知道的,更像个以局外人的眼光在局内的糊涂人。 这时候就想起祁候阳常说的那些话了。“糊涂!”,他总会高声说,仿佛这样就可以证明他的观点是对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是,是没错。但你们自视甚高,总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所谓能‘看清局势’的旁观者,殊不知你们才是那真正糊涂的人啊——糊涂啊真是糊涂!”总是这样,通常他说得都很繁琐,却不能否认他是对的。尽管他偶尔也会犯错,可祁候阳不似他行为的那般死板,总会听完后恍然大悟干脆利落地道了歉就算结束,改正态度非常好,用不着说,比一般自傲的人好太多。 例如说背后议论人不好的啊,不好。 一匹最常见的枣红马,一把自小伴大的浩宇剑,一身最朴素的绢布衣服跟双骑马靴,一只半黄不青的酒葫芦,这便是他初入江湖时所有的装备了。简单干净到我都不相信我所知道的跟李晗清说的是同一个人,但这就是多年前发生过的事实,那时候,王牧尘十一岁。至于离家出走的原因格外令人无语,是源于和沈风辞打的赌,他们赌一年后谁更厉害。 有很多点是相同的,都出自世家大族啊,都备受瞩目与期待地长大啊,都很聪明啊却有一点不大相同,在彼时,王牧尘仍旧在书院跟沈风辞互怼时,沈风辞已开始把手伸到家族产业了。 不公平,可人生哪里有完全公平的呢? 依照那时的情况来判断,外公定然不会效仿沈幼清的行径,放心大胆地把王家三分之一的权利交给王牧尘,任由他自由发挥造作去,即便失败了也只会让他自己想办法在保证产业链不会断掉的情况下补上亏空。外公疑心病本来就重,定然不会这般贸然尝试,也没这个底气去尝试。王牧尘也不傻,肯定知道这点不必明说的内幕,知道这条路没戏,在书本上出名是不可能一年成就的,故而他没和任何人说,连我母亲都狠下心来瞒着。在天子夜三十,巡夜人过去,拿上东西跟些金叶子就翻墙而去。 未来是一团迷雾,没关系,月光为他照亮了前路。 外公是知道他走了的,不用说谁都知道,当时九大家族的地位近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可能不清楚王牧尘的去向。可我就不明白他为何放任王牧尘离开,或许是因为王牧尘不是那个重要的唯一。 不过王牧尘的确能搞事,他干的第一件事情就小有轰动了,他去踢馆了,当着全区人的面。正值江湖倒腾排名的时期,跟比武大会一样,也有不便明说地规矩:如果对排名不满的话可以直接踢,只要有实力,看谁不爽就踢谁。王牧尘也是年轻气盛,少年人的骄傲,他随便扫了一眼,就点了个人名高声大喊“我不服气”,提剑就上去了。 本来这没什么。谁叫他在家里呆惯了,其他人宠的他啊,要什么都要最好的,懂了么? 以为他最后赢了?不,还是太年轻了。 他差点残了,武功尽废。 那时候他碰见位姑娘,挺好看的,不似倾国倾城的惊艳,就是第一眼特别的舒服。那姑娘就喜欢他这股冲劲儿,而他打得确实出色,即便惨败也能伤着人家,算是同龄人里数一数二的了,穿过重重人群把王牧尘给拖了出来,带回家好生疗养。 金叶子未动半张,枣红马比他刚骑来时还肥。 然而,奈何落花流水,对牛弹琴。王牧尘他啊,自母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妹控啊。连刚出生时怕外公外婆有了他忘了我母亲都可乖可乖了,让他们把全部注意力放在我母亲身上,自愿的。 他对女孩子都挺好的,但仅限于挺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情,你好 王家人,自前庄主那里就在血脉中埋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基因,那便是贼能欠情债。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何人,简直天赋异禀。 那姑娘跟王牧尘差不多大,是个特别活泼可爱的小丫头。 王牧尘自母腹时就明白了要保护妹妹这条原则,他替我母亲承担了很多伤痛,所以打出生身体就不怎么好。奈何他特别乖巧,根本看不出他身体不好,反倒是我母亲三天一咳嗽五天一发烧更叫人心疼。故而留下了后遗症,只要受伤,就好得比普通人要慢很多,还可能会伤口发炎感染而发烧。简单来说,受伤前的他怎么皮都作不死,皮实得很;受伤后的他就像在风雨里飘摇不定的小花,娇贵得很。 那傻不拉叽把他拉走耗尽最后的资产救助的丫头,名字分外的好听,她叫做宛娉。她性格豪爽,行事粗中有细,喜好美酒与美人。她不是君子,没有折扇,更不会张口就来什么“之乎者也”,她不识几个大字。甚至她的武器不是刀剑,也不是折扇笛箫,用起来也不光明正大,她的武器是暗器,名字叫做毒银针。 而她的作风却比很多强撑出来副脸面的人要光明正大的多。 一般人看见人漂亮姑娘尽心尽力无偿帮助自己,怎么说都会动点心的吧?就算不动心,多少也会泛点涟漪。可王牧尘不是,他当时等等第一反应居然是“完了,我怕是要赌输了,要输给沈风辞了”这种要了老命的想法,听李晗清说到这里我都快恨不得捶胸顿足仰天高歌《法海你不懂爱》了。 什么叫做凭实力单的身?看看王牧尘,这就是。 反正单不单身都跟他没关系,他都起过誓了为我母亲此生不娶,自然看得出他挺享受这种独自一人悠哉犹在的生活。听为宛娉姑娘可惜的,那么好的一位奇女子,居然看上他了。 啧啧,这还真是 后面就玄乎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尊心作祟的缘故,还是因为宛娉姑娘的精心照料的原因,这次王牧尘好得非常快,但他还是有点良心的,没有因为伤好边便把宛娉姑娘给甩了,把人姑娘当做免费at,这倒还真没有。他本来是有把足以养活四口人三辈子的金叶子夹杂封诀别书留下的,好巧不巧,落笔墨溅的刹那,宛娉姑娘撞上了。一时间的尴尬令王牧尘把纸给团了,挠着头不明白该说什么好,借此被宛娉姑娘压回床上喝周养的汤药。 王家人,还有一个毛病,特别的怕苦。很不凑巧,这也跟源源不断的情债和从来就没好过的平衡感一起,被带入血脉中去了。 为了能让王牧尘乖乖吃药,宛娉姑娘就没少费心思,就差拿着漏斗撑开王牧尘的嘴往食道里灌了。这次不晓得怎么了,宛娉姑娘只是单纯地把药端给王牧尘,没劝他,没强制他,更没拿包隔壁王大妈卖的蜜饯,仅仅睁睁地看着,双眼无神。这时候王牧尘做贼心虚,也不敢折腾,接过汤药皱着眉头按耐想要不断反酸的口水,狠下心咬牙往嘴里狂灌,碗放床头柜上,早已没了半滴汤药。 “我” 眼神四处乱飘,纵使脸皮厚如王牧尘,也不敢轻易把话说出口。 “我没有家可回了。” 闻言王牧尘可以说近乎是受到了惊吓,他偏头去看呆坐在床边的宛娉。宛娉抬头,双眸早没了原来的神气。 “无家可归了。”她冲着王牧尘毫无感彩可言地重复了一遍方才说的话。 瞬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王牧尘立刻抱紧面前这位瘦弱的姑娘,把她涌入怀中。“我没有家可以回去了。”小姑娘没多说话,只是单纯地重复着意思相近的话,王牧尘也没多说。此时此刻王牧尘并不能对宛娉的境遇感同身受,他仅能看着这个跟我母亲差不多大的小丫头颤抖着声音低声嘟囔着,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把宛娉紧紧抱住,令她感受到生命的温度。 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门外响起敲门声,骂骂咧咧的粗男声自那端传来,宛娉霎时全身都发颤了一下。看这情形,王牧尘便从中猜出七八分来,故伸手拍了拍宛娉的背安抚性地低声说些慰藉的话,随即趁其不备戳中宛娉的睡穴。待把宛娉完全藏入被中包裹严实后,王牧尘才一拍衣角,整理的光彩点拉开门。 不出所料,门外是两个壮汉。 固然他身着布衣,头发散着,大病初愈,整个人都呈种病态的苍白,而且内力还没恢复,在场随便出来一个人掐死他跟碾死只蚂蚁般简单。奈何他出生贵族,整个人由内到外都散发着富家子弟的高贵。虽然他矮,但他看人的眼神总是藐视的,仿佛不论怎样你在他眼中都是蝼蚁,丝毫看不出来他这是硬着头皮撑出来的。 高贵的小人开口说话了。“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说话都是股冷艳风范。 天地良心,两个加一起身高超过房梁的大老爷们居然被他一个装模作样且实际上没有任何威胁能力的小萝卜头给唬住了,天知道那时候王牧尘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我们”,两位壮汉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上前轻咳一声拱手礼貌道,“我们来找一个小丫头片子。”这话刚出口,旁边没吭气的那人立刻手肘杵向出声的后背。 而王牧尘配合的绷出既不爽他们叨扰自己清梦又怀疑他们为人好坏的私自离家的纨绔子弟的形象,毕竟前不久他还真是这个样子。 那人一看,兴许暗自在心中道声不妙,便上前好言解释道。“是他不会说话。”,他佯装愤怒地训斥先说话的人几句,继而面上赔笑着说,“是这样的,有家人欠了我们老大很多钱跑路了,我们老大生气了,于是下令来讨债。而那家人该不还债,言辞激烈,态度很是不好,故而老大一时动怒把他们给咔嚓了。但现在没了还债的人,又听周遭的人说这家还有个出门在外的闺女,遂然前来讨债。”别听他语气讨巧,说出的话可就不那么好听了,听得出来他这是粉饰过的,若是未施半点粉黛的真相,估计得难堪到看都看不下去了。 何况把宛娉交给他们以后呢? 秉着一颗对待女孩子要温柔的心,再加上王牧尘本来就有我母亲这个妹妹,自然是对宛娉升起种没来由的保护欲。强撑起并不高大伟岸的威严感抬起下巴,傲慢地看着两名壮汉。“有点眼力价。”,他冷冷地说道,“知道我在干什么吗你们就扰了我的兴致。”这人要面子树要皮,此时王牧尘全然是豁出去了,也不管面子不面子了,梗着脖子跟他们硬刚,脑子里的神经线早就乱成团毛球。 壮汉都是成年人,怎么可能听不懂王牧尘的意思。再加上后面隐约有些鼓起的被子,脑海里难免会浮现出绮丽的景象。谁成想他们比王牧尘还纯情,光是想想一时间就红了脸,也不多看王牧尘的脖颈很穿戴整齐的衣服就吧啦吧啦跟逃命似地告退着离开了。王牧尘长长地吁了口气,感觉扛过刚才的双重威压后整个人跟虚脱了似的靠在墙边大口喘息,一抬头瞧见那被窝,寻思着要不趁现在就走好了。心里固然这般遐想,身体却很诚实地掀开被子守在宛娉身边等着她醒。 我是因为没有内力了,出去容易被人打死才留下来的,才不是因为放心不下。他在心里默默个没完,倒是挺有他现在的风范。 宛娉估计是真的累了,等了一天一夜,她才幽幽转醒,见着王牧尘第一句话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你居然还没走啊”,搞得王牧尘挺尴尬的。“那你是期待着我离开喽?”王牧尘一时嘴快就把话给秃噜出去,其中暗含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委屈,谁料宛娉听后低下了头,只给王牧尘天灵盖看。 得,兴许这是触及到人家伤口了。“对不起啊。”,王牧尘连忙轻声安慰道,“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哭啊”这般除了对我母亲外罕见的温柔居然惹得宛娉潸然泪下,眼睫毛犹挂着晶莹的泪珠。 王牧尘更急了,急得一口污血就那么吐出去了,把他跟宛娉都吓了一大跳。 这回宛娉没心思伤心了,忙扶王牧尘回到床上静躺着,抿着嘴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道是憋着什么话没说。“我知道你是要走的。”,终归她还是说了,“一开始就知道你迟早有一天是会走的。”宛娉帮王牧尘压好被角,避免冷风灌进被子里。 闻言王牧尘哦了一声。 趁李晗清倒腾的空隙。“不是我在冒昧问一下。”,我对他发出声疑问,“不是,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呢?”这是我真实的想法。 然而李晗清对于我的问题,露出晦涩难明的笑容。 笑,笑,笑个巴拉啊。我只能在心里对他叨叨,表面上还是得坚持住波澜不惊的神情,毕竟我跟他们不一样,不一样。 “我留不住你。”,宛娉叹了口气,“也没人留得住你。” 不,其实还是有一个人和一些东西的,我的母亲,以及整个王家跟安陵。 但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我不会走的。”,王牧尘却说,“嗯呣,真的不会。” 还很机智的没把理由说出口。 可这还是瞒不住宛娉,不过区区一眼,宛娉就说了。“是因为你的内力”,宛娉咬唇皱眉,兴许在琢磨着措辞,“还没有恢复的么?”她松口气。“放心吧,我绝对会帮你到底的。”她铿锵有力地冲王牧尘保证道,而王牧尘却不单单只思考了这件事情。 随即他抬眸,直望进宛娉的灵眸里。“如果你需要帮家人报仇雪恨的话。”,他顿了顿,咽下去口水,“我可以帮你。”这倒是实话,尽管有些丢脸,然则不能否认他们只要找上王家人一切问题就都游刃而解了。 可宛娉拒绝了他。“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觉得现在你的恢复比较重要。”,她冷笑出声,“而且报仇一定要亲手做到才有成就感的啊。”眸中闪烁的,是不属于她年纪的冷意跟浓烈的仇恨。 看到她这幅模样,联想到我的母亲,王牧尘心中恍若被针扎似的泛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快意,你好 一路上有宛娉相伴,竟也不似王牧尘所想象的那般麻烦。宛娉本身就是个江湖气很重的姑娘,特别豪爽,武功不算非常高强但在照顾自己的同时还能保护王牧尘也算很不错了。她的朋友好像有很多的样子,每次去客栈或者酒肆总有能称兄道弟的人在,宛娉在叙旧时不忘王牧尘的情况,故而试探性地到处问了问,倒真问出来东西了。 “忘川岛岛主裴雅儒似乎可以帮到你。”,有天一位额头绑着红色发带的少侠端着酒碗对他们如此说,“他可是名医啊。” 那个时候,裴雅儒还没有到处周游治疗病患,还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小岛上种草药。就他那岛草药的涵盖范围,兴许在成为游医以前就于岛上耗费三年不止的光阴了。 因为他这句话,宛娉带他跋山涉水跑了无数个地方,只为找到那座传说中的小岛。 也许她的诚心感天动地,也许是命运使然,他们毫不容易摸到座小岛,小岛环山环水,像是在地表凭自生出的一块地方。那个时候裴雅儒正辛苦耕耘着他的草药,所以忘川岛长得并不算好看,整座从远处看来就跟土堆堆砌成似的。宛娉没认出来,不代表王牧尘没有认出来,手底下熟悉的地脉早就告诉他此地为何处。在他们坐在岸边休息的时候撞见了一叶扁舟浮在河面,顿生警惕,探索着往里走,恰好碰上了捧着一大篓子草药的裴雅儒。 路见不平一声吼,遇见故人来碗酒。 可惜他们两个都没碰上。宛娉把王牧尘护在身后,手持银针冲上前,脚蹬地面,连掩护都不打就直接冲上去。抱着比他高背篓的裴雅儒即刻弯腰快速把背篓放好,随后也抽出武器来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武器,他是医生,是救人于水火的,又不是去打人的杀手。只能用平日记些草药及配方的狼毫笔掏出来抵挡宛娉的银针,银针应声欲要掉地,结果被裴雅儒眼疾手快地接到手里了。 侠者仁心,宛娉本就没有下死手,只是试试裴雅儒深浅,一看他这行为立刻阻止。“别碰!”,她一把握住裴雅儒的手腕,“银针上有毒,会死人!”裴雅儒闻声扭头看她,几番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把针抖到地面。 此时王牧尘慢悠悠地走到他们身边,瞟眼裴雅儒的手心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故而停下来轻叹。“你说晚了。”,他抬起下巴,“你就是忘川岛的岛主裴雅儒是吧?幸会幸会。”宛娉诧异地偏头看他,随后跟触了电似的当即撒手,连连对着裴雅儒忙道对不起。 挥手,衣袖扬起弧度,裴雅儒半眯眼凝视王牧尘,反而笑出声来了。“非也,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他落袖,袖子遮住手心,抬眼,双眸仿佛两颗水灵灵的黑葡萄,映着星星点点的碎光,“王家二少临近此处,久失远迎啊。不止你这番不远千里前来是为何?”别听他说得文邹邹的,事实上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正经,跟看好戏般注视听完此话的王牧尘脸色顿时发生变化了,忙清咳清嗓,却不肯对裴雅儒道明缘由。 见他这般扭捏,宛娉只心道稀奇,却不在背后诽议,而是拍了拍王牧尘的肩膀。“嗯的确有事情找你。”,她把话头压下转去说起别的事情了,“说起来,你跟王牧尘认识的么?”虽问的问题重点是在裴雅儒身上,可宛娉看的却是王牧尘。 而王牧尘这家伙则是睁睁地看着裴雅儒。“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呢。”,他冷笑出声,“毕竟我可是足足跟这位先生打了十年的交道呢。”如此说来,裴雅儒现在看着是年轻,乍一看似乎比王牧尘还小点,实际上年龄要比王牧尘大老么去了。 梳理一下,当初他跟我母亲出生的那一年,裴雅儒十岁出头,可以于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坐守医馆了。当年外婆生产是早产,事发突然,找上裴氏医馆时只有裴雅儒在那里杵着,还是奶妈实在没办法且纯属死马当活马医了把裴雅儒扽过来帮忙看看,才止住了外婆的大出血。换个方面来说,在裴家闹出快满门抄斩的事情以前,其实还是跟王家交好的,裴雅儒也算是看着王牧尘与我母亲长大的人之一了。 虽然我是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为什么变差而且突然变好的,饶是死忠如李晗清也说不明白,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王牧尘跟宛娉就在忘川岛暂住了些时日,裴雅儒也认真地着手研究帮王牧尘恢复健康,听说是自从忘川岛一事过后王牧尘跟裴雅儒的关系才变成现在这般不说可以掏心掏肺但怎么说都能放下心防信任的境况。 有一天,裴雅儒趁宛娉给王牧尘煎药的空闲,来到王牧尘暂住的茅草屋。此时王牧尘正倚床品茗瞧见了他点头,裴雅儒便走进屋内,环顾四周,兴许王牧尘是第一次呆在周遭家具及用品如此朴素无华的情况,难为他了。“作甚?”王牧尘放下茶盏,抬眼看他,裴雅儒也不客气,从旁抓来只小木凳子就此坐下,嫌距离太大,提着凳子再次凑近王牧尘很多,王牧尘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被他此举吓了一大跳。 吓人的那人毫无自觉,更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他先是低头思索了番,兴许最终自己都觉得烦了干脆地说道。“你觉得你白白吃了我这么多草药,难道不该有什么表示么?”导致他满脸都铺满不耐。 被质问的人倒是笑了。“好的啊。”,王牧尘笑看裴雅儒,“说呀,你要什么。当然,只要是我能给你的,我绝对会给你,分毫不吝啬。”这话说得自带笑腔,猝不及防把裴雅儒弄得局促了。 抿嘴半晌,裴雅儒自暴自弃地说了。“我需要空心莲。”,他抬头,“非常需要。”眼睛眨都不眨地直直望向王牧尘的双眸。 右眼一跳,王牧尘挑眉。“你就去要呗。”,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关我什么哦。”他敲手,裴雅儒仍是那般看着他。 “你是来找我要” “是的。”裴雅儒都没听完,便一口咬定道。 霎时间王牧尘的表彩分外丰富。 人家裴雅儒就根本没有管这码事,心思全放在无心莲上了。“如果要无心莲,那我需要找到牡丹亭亭主吴子钧的啊。”,他自顾自地说,“可牡丹亭神出鬼没的。听说王家跟吴子钧交好,不知道你知否牡丹亭的位置。”说的还是挺直白的,全部诚恳的很,中心思想全部围绕“无心莲”以及“我想要无心莲”这两个点盘桓。 没立即给出回复,王牧尘顿了顿继而说起别的事情。“种是肯定不能种的了。我是说,那你怎么保存呢?”,他反问裴雅儒,“据我所知,无心莲的保存期自离根后不超过一星期就会腐烂的。”听李晗清的转述,我也听得出来他这是试图让裴雅儒放弃这个想法。 结果裴雅儒随手召出的积梦石堵了王牧尘剩下没说出口的劝告。好吧,也是,裴雅儒单就是看着年轻,实际上年龄早就过及第了。 “好吧,我告诉你。”,王牧尘叹了口气,“不过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到了那里,不许过问吴子钧前辈任何有关于的事情。” 闻言,裴雅儒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怎么可能会有那个闲心啊。”,他暗自嘀嘀咕咕,“能亲眼见到无心莲就够令我开心的了,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说的特别怨念,王牧尘左右一想他平日的作风,堪堪把心归进肚子里,捂着活蹦乱跳的良心把吴子钧的去向一五一十告诉裴雅儒了。 前辈,对不起。 至于为什么王牧尘没有告诉裴雅儒牡丹亭亭主吴子钧的长相特点呢?因为吴子钧除了牡丹亭亭主这个名头外,还另落个千人千面的称号,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性别,如同没人清楚他面具下的长相。而且牡丹亭只有他一个人,无论那里是男是女,是小孩还是老人,那都是吴子钧,这是骗不了人的。 关键吴子钧最神奇的一点不是他能易容,他还能根据易容改变说话声音跟性格。就好像,你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吴子钧,但总不能把身边这个幼稚鬼跟活了近千年的老妖怪划等号。有句话怎么说?千岁的大龄儿童?可拉倒吧。 传说,真正见过吴子钧的都入土了。不是说吴子钧杀人如麻,他有轻微的洁癖,是不爱脏了自己的手,只是说见过吴子钧真面目的人大多都是已经死了的那些。根据年龄贸然尝试反推一下,江湖传言的那些人,兴许就是开国元勋他们,外加上王家跟牡丹亭交好这件事人尽皆知,很难不忘那方面猜测。 纵使再怎么交好,估计在王家真正见过吴子钧的只有前庄主了。 话说这不会又是前庄主欠下的情债债主之一吧? 还真不是我多心。我真的是怕了这家伙了,谁让他的风流史流传满天下,不免往这方向想。 后来证实,还真被我猜的差不多。不是,我就很纳闷一件事情,前庄主这么能搞事居然还没被人砍死而是坚挺了那么多年,也是命够硬的。 其实我很好奇裴雅儒见到的吴子钧是什么模样的,记得后来我问过裴雅儒,裴雅儒也很爽快的告诉了我。“那天刚下过雨,牡丹亭傍水,所以显得雾蒙蒙的。我当时走过了很长的走廊,累得不行,一抬头,见位美丽的姑娘撑伞站在亭外观雨。是真的很漂亮,媚而不妖那种魅力一下子把我吸引了,我当时就想,这位肯定就是牡丹亭的亭主了。”,他扶额,“然后我直接上前道明缘由准备讨要无心莲,一切发生的太快,像是把吴子钧前辈给吓着了。念及无心莲,本来想连连道声对不住,结果一抬头,原先美丽佳人倒是不见了,落得一个小伙子,眉眼带笑,长得很吸引人的注意力,是真挺俊俏的。小伙子一手捻着酒杯,一手把玩着几颗骰子,挑眼看我‘你来做什么’,我当时就想‘嚯,这换装速度够快的啊,之前的衣服呢’,真的,我真傻。”他终于承认了自己傻,我特别欣慰。 “我就说:‘我是来讨要无心莲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牡丹亭,你好 然后他就被吴子钧踢出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并不同情他半分甚至还想笑。 被踢出牡丹亭的裴雅儒即便手里还拿着王牧尘的玉佩,却再也进不去牡丹亭里了。“不!我是诚心的!”,裴雅儒扒着看不见的空气膜,“跟外面那些为了拿到药草不顾一切的妖艳贱货没有任何相同之处的!没有!”兴许是第一次,裴雅儒这般撕声力竭且毫无形象的大吼着,来以表忠心。 然而吴子钧根本没听见。 不知道等了多久,吴子钧终于打算放松筋骨走出牡丹亭,瞧见旁边还蹲着个小身影。他凑近一看,嚯,可不就是裴雅儒么。真不是他记性好,关键是真的没见过如此清纯不做作的求药者,简直刷新了他上千年沉淀而来的世界观。实在不想脏了自家门口,故而把欢天喜地的裴雅儒请进牡丹亭,牡丹亭不过一湖上水榭,仅此而已。 等裴雅儒正式登入牡丹亭,恍然发觉牡丹亭实在干净得过分,转眼间,满桌的美味佳肴。“就一直只有你一个人住在这里的么?”裴雅儒眸子一转,视线落在旁边与他差不多高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手里把玩着块色泽明润的玉饰。 腕动,玉饰即刻滑入纤纤玉手心内。“是啊。”,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小姑娘对着月光细细端详手中的玉饰,“是王家小子叫你来的?”双眸晶莹,月光洒在玉佩外更显剔透,吴子钧的眼神很纯粹,也很复杂,只是静静地观赏着,不说话,裴雅儒却自觉闭上了打踏进牡丹亭就喋喋不休的嘴。 停顿片刻,估计那时候裴雅儒内心开始掀起激烈的战斗来,最后屈服于无心莲实在无可披靡的魅惑下。“嗯呣——是的。”,他想了想,还是很良心地补了句,“是他借给我的,我来此是为了能够见到你”没等他说完,面前的姑娘噗呲笑出声,手指回扣握紧玉饰。 衣摆扬起,于半空划出好看的弧度,姑娘双腿叠起,手肘摁在大腿,托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裴雅儒。“我不信。”,吴子钧懒洋洋地开口,说话的声线如同陈酿的红酒,“是为了无心莲吧。”垂眸,贴近耳边没梳上去的一缕长发由此顺到脸侧遮住了右眼,未能给她留下邋遢的影子,反而独添了份魅惑之意。 可惜,这对痴迷于跟医学谈恋爱的裴雅儒没有任何用处。“被你猜出来了。”裴雅儒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如此诚恳的回答引得吴子钧瞪大了眼,随后止不住地大拍大腿捧腹大笑,跟他此时的形象丝毫不符。 此时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裴雅儒无端生出“或许他同意我拿走‘些’无心莲的提议了”,随即眨巴着眼,诚心诚意地问道。“请问这是打算把无心莲交托给我了是么你可真是善解人意谢谢。”这串连气都不喘的话说完,姑娘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冷笑出声,一句话破碎了裴雅儒自制的美梦。 “谁告诉你我答应了?” 闻言裴雅儒瞪大了眼睛。“刚刚”剩下的话没胆子说了,他瞅着吴子钧手中的玉佩换成了几颗红豆骰子把玩在手中,这些任何单提出来都不算具有威胁,可配合吴子钧冷到要结冰的目光,裴雅儒还是秉着保命为上的原则把未说出口的话全给咽回去了。 其实那姑娘此时的表情并未有多凶狠,反而笑眯眯的,笑得活似寺庙里另外供奉的弥勒佛,恰好掩去了眼底的冷意,却事与愿违,给她平添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你是想让我再把你踢出去一次么?”说着他起身,裴雅儒没有退后半步,甚至连怯懦的神情都未出现半分。吴子钧步步逼近,收敛起笑容,眼神清明且冷漠。 看了半晌,他抬头,有些头发略过裴雅儒的脸颊,略痒。“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他低低地笑了。 裴雅儒这个没眼力劲的,当时笑成了朵他朝思暮想都无心莲,对吴子钧开心地提议道。“看我这般有趣,不如把无心莲给我吧。”吴子钧起身,罗裙衣摆蹭过地面发出琐碎的声音,裴雅儒满腔赤诚地顺势看向吴子钧,吴子钧一扬长袖,换了一个形象。这次又是位纨绔弟子,穿得比王牧尘还豪华,一眼看上去看得不是他俊俏的脸,而是满身的金银玉石,活脱脱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但凡听过点他事例的人都该知道,这话落在王牧尘上可能还凑活点,可落在吴子钧身上,实在令人笑掉大牙了。这位可是千年的老妖精,不过狐狸尾巴被他在衣服里藏好了看不出来,事实上绝对不能因为他所谓的外表给迷惑了,不然会死的很惨很惨的。 “我不介意把你扔进湖里去喂鱼。”,他懒散地窝在一角,转瞬间那里铺满了软垫跟棉枕,“只要那些小家伙们不会嫌弃你就足够可以了。” 说得云淡风轻,看上去丝毫不在意,指尖撩起,湖中分出一小流水于他指尖跳动。他是认真的,裴雅儒后来对我如是说,我能感觉的到,若是我在继续贫下去,很有可能就去做了鱼食了。于是他很聪明地不说话了,吴子钧的注意力继而分出一部分落在他身上,笑意盈盈地招手。 “吃吧。”,他骄傲地扬起下巴,“绝对真材实料。” 长久以往的习惯导致裴雅儒实在不敢苟同,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纳纳地举起手。“那什么,你不吃么?”这么说可能缓解点误会,裴雅儒当初是如此单纯地想着,奈何段数对比起吴子钧根本不够看,吴子钧一眼就看穿他没敢直接表露的想法了。 人家没直白地吐露出不满来,而是边玩水,边调笑着说。“呦,你也怕下毒啊。”不得不说,他的声音是真好听,笑中略颤,然而并不做作,相当的自然,仿佛这在他看来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也是,毕竟是个老妖精,有什么大风大浪是没见过的。 不瞒实说,裴雅儒作为一代名医,心气儿也挺高的,好面子。当年也是年轻气盛,听到吴子钧不咸不淡的刺激,顿时不开心了,就旁拿来碗筷对着面前的佳肴大刀阔斧起来。酒足饭饱后打着饱嗝捧着小肚子,忽得想起件事情来,裴雅儒环顾四周,除却他念叨已久的无心莲就是湖泊,水榭架着走廊突兀地往此处一杵,这边是全部了。吴子钧看的好玩,随口问句怎么了,裴雅儒没往下细想,故而问道。 “这里没有厨房啊?”他偏头问吴子钧。 谁料吴子钧自然而然地嗤笑出声,理所当然道。“我当是什么事情”,他摇了摇头,水绕起他的指腹间,玩得不亦乐乎,“这是当然的了,看看周围吧!除了水就是山,哪里是可以支灶台做饭的地方?”他手甩向外面黑漆漆的一块地方,水发出声互相碰撞的噗声,就此脱离吴子钧的手于不远处的半空爆炸,水滴重归于湖泊。 哦,这时候是应该说果不其然的么? 那么问题又来了。“那你这一桌是怎么来的?”裴雅儒摸着下巴颏犹疑道。 没等太久,他的问题便得到了回答,美中不足的就是回答的有点渗人。“千年前的啊。”,吴子钧耸了耸肩,“当初他们要离开上战场了,恰好轮到我,我便做了场宴席,等我做完后他们早走了。当时就说吧,等他们回来后再撮在一起吃顿散伙饭,没料到就这么一直放着了。”说这话时他并未直视裴雅儒,目光远眺湖面上倒影的如洗的月亮,语气平淡到怪异,仿佛只是说了件无关己身的事情而已,并不特别重要。 不好意思,彼时彼刻裴雅儒的注意点不在这上面,他注意到了方才吃的是千年前的宴席,真不知道该是哭还是笑。听完后他想都不想地直接戳穴,这一切的一切悉数发生在吴子钧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不清楚。“没事。”,他老神在在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时候它们估计都开始消化了。”掐指算不过呼吸,他便笃定地说,裴雅儒看上去似乎更加绝望了。 算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在差也差不了哪里去。“那么你呢?”,裴雅儒放弃了自救,自暴自弃地坐在座椅上瞧眼倚栏杆观云澜的吴子钧,“这都千年了,你居然还没吃,也真够能放的。哦,对了,你难道不会饿么?”在问出这句话以前,他其实是知道且对“辟谷”这件事情有印象的,同样也止步于了解,却始终没有进深为彻底相信。 而裴雅儒本身对辟谷一事持有的是怀疑态度。他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因为辟谷能够做到不吃饭食的地步,人的生理需求是必须品,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吃不喝过一辈子呢?他的确是这般想的,但在见了吴子钧,觉得这个说法貌似确实有点不正常。 这个世界上是真的存在只喝露水吃花瓣就能活下来的神奇存在。 问及此处,吴子钧连给出的理由都实打实地的确令人感觉到无言以对。“我懒得做饭。”,他耸了耸肩,“也懒得准备食材,就这样吧,活着就可以了,口腹之欲不过外物,能活下来就很不错了。”说是这么说,可说实在的,我得说他这思想很不正确,怎么能因为懒这事而忘记最重要的一日三餐呢?简直就是在本末倒置。 对此,年少不知愁的吴子钧懵了一瞬,自后抿了抿嘴哦了一声才认了。 然则裴雅儒像是那么安分的人么?不像。 顷刻之间他又想起件事情来,诧异不已地对吴子钧说。“原来你是真的活了上千年的啊。”,他惊讶地打量着吴子钧,“我原本还以为这只是话本上写着玩的,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他惊呆了,吴子钧挑眉,便回答。“难道我要换个形象你才相信的么。”,他的声音逐步变得沙哑,“小不点儿?”原本是纨绔子弟窝着的小金窝变成了须臾老人的小疙瘩地。 不止裴雅儒,连我都无言以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将军啊,回家吧 “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等了千年?” “也不是啊。”,吴子钧捋了捋胡子,乐道,“这不是还有你在的么。” 少见的,裴雅儒正色道。“别闹。”,他的眼神很真挚,“我是说真的,你就一个人等在这里度过如此漫长的岁月么?”不禁蹙眉,吴子钧总归严肃一把,没有继续用贫嘴忽悠过去,而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纳道。 “我本是不想说的,你何必在提起来。” 稀罕的,裴雅儒为他曾不过脑子脱口而出的话感到亏欠,诚心诚意的“对不起”三字还没说呢,这厢吴子钧倒是笑了。“也没什么的呀。”,他抿嘴垂首,夜深人静,裴雅儒看不清他的神色,“这不是还有王家小子么。”语气恬淡自然得很,好似不过饮酒间便能吐露出的无关风雅的事情,可裴雅儒却硬生生听出种悲哀。 不是这样,我能够感受到裴雅儒内心深处的心理活动,不单单是这样的。也是年轻气盛,好奇心旺盛,裴雅儒连想都没想,就又把话给问出去了。“不是这样的。”,他笃定地问道,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在问什么,“你在等一个人,一直在等一个人。对么?”最后总算念起主客之分,何况他还是个自愿挤进来的客人,总得关心点东家的意愿,遂然终末的问题脱口问出得有点虚。 被问到的人也没急着回答,对他摇头失笑,却了无解惑的心思。 “你” 这次裴雅儒话未说完,吴子钧把话截去了。“他会回来的。”,吴子钧流露出悲哀的肯定,“肯定会回来的,引魂灯在我这里,无论怎样他都得回来。”字字都既定的好像生怕裴雅儒不相信,也许这话并不是说给裴雅儒听的,兴许他在催眠自己,使自己相信终有一天会结束这看不到头且漫无目的的等待的,会有那么一天。 引魂灯?我惊讶不已,那不是在个黑不隆冬见不着一点光的溶洞里么,怎么会跑到吴子钧手上。 原本我是不明白,后来我却明白了。 可后来我就不想明白了。 引魂灯,正如它的名字,召唤失散的亡魂,归家。 回家啊,万丈红绫候你。 回家吧,家中仍有一人执灯站在门口痴痴地候你,盼眼望归。 回家啦,还有人等你呢,可不能死了啊。 厥后军规有多添了一条。 “家有父母者;家有妻儿者;家中独子者;家中有妻而未得子嗣者;父子俱在军中其子;兄弟同在军中者其弟,均出列,凡出列者皆留守军营。” 为得是不让点灯痴等的人,空白了头。为得是不让翁妪穷尽一生却盼来死讯,白发人送黑发人。 仿佛看见了,遥远的过去,一人一手持只答酒葫芦,一手攥相思骰子,紧绷住硬撑出来的笑意望着另一人。“来喝杯吧。”他似哭未哭,嘴角还是憋出上扬的弧度来。 “我又不是回不来了。”另一人见了他这幅模样,不由得哭笑不得地说道。 “还有,你不是说不来送我的么。”,他顿了顿,“说不吉利,也算是留个念想。” 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雨,我要去接你。(注:出自梁实秋先生的诗歌《送行》) 那一人听后沉默,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后扬手对着嘴灌下二两清冽的白酒。“我总觉得都已经快活一生了,总不能在最后留弥补不了的个遗憾。”,他恹恹地说,顺带打了个酒嗝,“总得告诉你,你不能活得太没心没肺,还有个人等着你呢,始终等着。”酒葫芦坠下,溅出几滴酒液在那一人珍视的衣袍上晕开水迹,那一人罕见的没有动怒,而是看着他,只是看着他对面的将军。 而那个将军只是说。“你可别咒我了。”那个将军笑着拍了拍那一人的肩膀。 却不料,突然闷闷的那一人,倏忽间把他的手甩开,将军不禁愣了愣,那一人说了。“我喜欢你,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人了。”,他抬头,仍是初识时那般潇洒恣意的欠揍模样,“所以你不能死,你还要活着给小爷找乐子呢。”话说的也相当欠揍,明明是叹惋的话,硬生生被他说的拐了七里八弯,离原本的意思早超了三千公里。 将军听后竟也不恼,他干脆地应声:“好。”他又说。“你等我吧。”,将军傻呵呵地笑了,“你等我回家。”他本以为,这句话会令对面的人勃然大怒,不料那一人无喜无悲,终了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一定要回来。”,那一人犹豫着再说,“一定要回家。” 不知是不是行军之人都豪爽的很,还是因为将军在从军以前是个富家子弟的关系,变得傻乎乎的,毫无传说中的大将之风。“嗯,好的呀。”,他笑着答应了,恰时瞧向那一人的酒葫芦,“这是送行酒么?给我来一口。”手即将触及到酒葫芦的穗子,那一人忽地把酒葫芦捞进怀里。 正尴尬着,那一人叹了口气,才把酒葫芦递给将军。“你给拿走吧,我不留它。”,那一人惆怅地说道,“到了地方,少喝点酒,那地方多风沙,不论是什么进了嘴都是发苦发涩的。”又絮絮叨叨说什么保暖啊,什么吃食的。将军也不嫌烦,看了眼天,再看了眼地,视线还是落在彼此的影子上了。 顿时无言,将军抬眼去看那一人,双眼亮晶晶的。“马上到时间了。”,他对那一人说道,“我要走了。”这话落下,那一人的表情果然一滞,虽表情仍是那般,可神色终究变得复杂。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注:摘自唐朝诗人王翰所著《凉州词二首其一》)奈何,奈何,保家卫国,马革裹尸,无奈,无奈,虚则义务所致,实则自愿而往。赖得了谁?赖不了谁。 想起自后有天教官曾对我们说过。“当你们踏上战场,你们要记住,你们背后所护住的,不单单是你的国,还是你的家。”,他总是会这样说,“当你倒了,这个国家倒了,你的家会怎样?要记住,你们所背负的不仅仅是那些外面称颂军人的所谓的国家大义,决不仅如此,你们背负的,或许还有门口那朵只有你才欣赏到的芬芳野花,或许还有小面摊热气腾腾的一碗清汤面,还有卖小吃的商贩,唱歌的艺妓,吟诗作对的芊芊学子,台上扮演着人生的戏子国家,说是很大很复杂,其实也很小很简单,仅此而已。”教官说得并没有慷慨激昂,说得温温柔柔的,正如他这个人,眉眼淡然轻柔,说出的话却字字带着无奈的苦涩。 平平淡淡,往往才最能感染人的情绪。 骏马嘶鸣,马蹄踏着地面扬起些风尘,将军坐在马背上,老神在在地揉了揉太阳穴。“老毛病又犯了?”,那一人挑眉,终了还是悠悠叹道,“注意保护点自己,你胃不好,若是因为胃疼死在疆场,那可是最怨的了。”这厢慢悠悠地叹着,那厮拽着缰绳,骐骥原地轻盈地踏了几下。 对于这番话,将军颇感不屑一顾。“得了吧。”,他骄傲却不失分寸地说道,“我的命硬得很呢,你是知道的。”这般自豪的说法,尽管不知道他有什么可自豪的,然而还是引得那一人习惯性地张嘴讽刺了句。 “上一个这么说的人的下场你还记得么?” 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果不其然,将军很明显的愣住片刻时,随即在那一人承认错误前打着哈哈把话题给引过去了。“要相信我么。”,他傻兮兮地笑着,“我好歹也是一代名将,为开辟一个帝国做了奠基石的那种。话说我也是可以被记录在史册内的吧?”将军其实对于外人而言挺冷的,但一遇上足够信任的人时,就会不自觉放下心防,露出最真实同时也是最蠢的一面。 这个问题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不难,那一人着实思考了眨眼的时间,方可给出回复。“你要活着回来就可能了,实在不行我去贿赂史官,把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将军记录在册,即便铭名塔的塔壁上并未刻有你的名字。”,他抿唇,强撑出副微笑罩在脸上,“好啦,你要是知道这件事的话,怎么说都得活到那一天的吧?”那一人不断的暗示,暗示将军发誓能够回来,最好还能以主神的名义起誓,这至少还能留下一个念想,他当时是这么想的。 在他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将军刚想顺着他的话发誓,结果被后面的同僚给叫走了。“我得走了,真的得走了。”,临行前他不忘对那一人说,“记着照顾好自己,你还得亲眼看着我回来呢。”他说罢,骐骥嘶鸣一声,欢快地追上军队末尾踏尘远去了,连那一人的回答都没听见,那声轻轻的“哦”就这般消散于风中。 极目远眺,再也看不见那抹艳红,那一人仍是踮脚站在巡视塔的塔顶上眺望着。“你可一定要回来啊。”,他纳纳地嘟囔,“可不能再只剩我一个人了。”说着,一阵风过,夹杂着巡逻士兵的惊呼,一个身着罗群撑伞的妙龄女子出现在街角,再揉眼看去,那道身影已引入闹市之中了。 “那一人后来呢?”裴雅儒托腮问道。 面前的老者怅然叹道。“在同一个地方等了上千年啊。”,神色不免孤寂,“反正他是一定要回来的,那时候身上沾了别人血命的人没有引魂灯指引是不能转世的。他若是死了,必会寻着引魂灯找到我的我只是想见他一面,怎么就这么难啊。”说着,他偏过头去,外面黑森森的,仅有湖中的月光是他们之中唯一的亮光。 “何故如此呢?”我叹道。 “何故不回家呢?”,吴子钧如是反问我,“明明已经做了英雄了,还嫌不够么?为什么不回家的啊?让我一个人等了千年,是千年啊!好不容易我打算放弃了,突然又回来告诉小爷‘这一切都是无用功’这算什么?是在讽刺我那千年都是虚度光阴的么?” 他的声音沙哑,我却不知怎么回答,只能听他悲怆地说着,不吱声。吴子钧也觉得说够了,嗤笑出声,我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走出我的视线范围内了。 “小爷这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大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