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红袖卷》 正文 1.金家的黄金屋 沈红袖,这个名字似乎听起来有点像女孩子,有点娘。可惜他长的却一点也不娘。不仅不娘,还非常有男子气概,是很多女人都会喜欢的样子。 他的眼睛很大,眉毛很浓,鼻梁很高,轮廓硬朗而线条流畅。待人又温和有礼,这让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江湖人,反而像是一个世家公子。 不仅仅是‘像’而已,他几乎就是了。 也正因为他的模样好看,人又非常有意思。所以天下人都喜欢和他做朋友,虽然是酒肉朋友。 就比如金三爷,晋阳金家的金三爷。虽然他叫金三爷,却不是排行第三,而是因为他的江湖名号就叫做‘三爷’。 若说天下最富,莫过于晋阳金氏。沈红袖向来很喜欢和这样的人交往,不是因为他势力,而是因为他知道,他们一定会准备上好酒好菜招待他。再没有什么比被大漠的风沙吹得皮肤都粗糙了之后,喝上一杯江南产的新茶更惬意的事情了。 “沈公子这次去大漠,是为了什么?”金三爷的肚子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于是穿的衣服也越来越宽大,幸而他长得并不丑,倒有几番魏晋风流所在。 “为了躲债啊!”沈红袖的茶杯擦着唇,温柔地道。 “躲债?”金三爷笑了起来:“什么时候,沈公子居然也会欠人债了?” “我这个人,口袋里的钱从来都存不住。”沈红袖笑道:“每次一有了钱就得花个精光,当然得躲债了。” “我看你是躲情债吧?”金三爷暧昧地笑起来:“这世界上,只有情债是还不清的。” 沈红袖没回答他,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膀。 胖乎乎的商人老爷忽然暧昧的笑起来,他揶揄道:“这下好了,你来我这儿,只怕欠的债要一辈子也还不完了。” “哦?怎么说?”沈红袖微微歪起了头。哪怕他的年纪已不小了,但这样孩子气的动作在他做来还是毫无违和感,甚至有点可爱得迷人。 “因为我呀!”屋子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娇美的声音,比黄鹂婉转,比夜莺动听。 “你?你是谁?”沈红袖站身起来,见到屋子外站着的粉色衣服的少女,挑起眉头道。 少女走进门,莞尔一笑,她叉起腰,脸上还带着笑意地详装怒道:“你认不出我是谁?”这话说的,你又不是天仙,别人第一次见你就能认出你么? 沈红袖翘了翘嘴角:“姑娘是谁?” 少女翘起鼻子,似乎是生气了。她道:“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你自己不说,别人又怎么知道你是谁呢?但女人,总是有无理取闹的自由的,虽然她的话一点都不讲道理,不过人是真的长得美丽又可爱。 这样的话说出来,整个屋子的气氛蓦地都静了静,场面实在是有些尴尬。沈红袖似是在思索着什么,沉默了一下。 金三爷刚想开口打圆场,那温柔的笑意就又回到了沈红袖脸上,他笑弯了一双眼:“都说司马公子玉,南宫美人金。南宫家的美人,可是比金子还值钱的,怎么就认不出来?” 他一语道破了少女的身份,让她的眼睛亮了亮:“你好厉害!”少女看着面前温柔的翩翩公子,眼睛里似乎发出了光。 被两个人一起丢在一边的金三爷用茶杯遮住了嘴角:所谓的司马公子玉,是指汴州司马家的儿子多,美玉也多。南宫美人金,则是指姑苏南宫家的女儿多,黄金更多。竟然能被他曲解成这样 沈红袖不愧是流连风月的翩翩色鬼,嘴巴甜的像蜜一样。 少女眨了眨大眼睛:“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见像沈先生这样英俊的男人。”所谓的活了这么久,也不过十几年罢了。十几年里,能遇见多少男人? 沈红袖轻笑一声,一双桃花眼看着少女,总是给人一种情深意重的错觉:“我活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遇见像南宫姑娘一样漂亮又可爱的女孩子呢” 若说少女说的话还是三分假带七分真,那沈红袖的这番话就完完全全是鬼扯了。可是女人,尤其是漂亮又骄傲的女人,是最喜欢听这样的话的。哪怕明知道是谎言,也能开心上好久。 南宫艳眨了眨眼睛,一双勾人的猫儿眼笑成了月牙儿:“你的嘴巴真甜!”她大大方方地拉起沈红袖的手,笑起来道:“你刚从大漠回来?” 她笑起来甜美而纯洁,处处散发着少女的天真和活力。沈红袖不由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和我回家好不好?”少女眨了眨眼睛:“我家在姑苏,比这晋阳城漂亮多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一见他就邀请他去自己家的,往常的女子,见了他,可是绝不敢往家里带的。沈红袖笑起来:“姑娘还真是盛情难却。”他叹息道:“可惜” “可惜什么?”少女狡黠一笑,饱满的胸口轻轻蹭着他的手臂,她的声音就像野外流过的泉水一样动听。 “可惜在下家有恶妻,恐怕要辜负姑娘的一番好意了!” 沈红袖的声音低沉得很好听,带着温润的笑意。可与脸上的微笑不一样的是,他使劲儿把被少女按到胸口的手臂抽了出来。 一眨眼,少女脸上娇媚甜美的笑容就不见了,她冷冷看着沈红袖:“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沈红袖大概是见惯了女人的变脸,脸上温和而疏离的笑容变都没变一下:“抱歉。” “好!”少女嘿然冷笑出声,她瞪着沈红袖,反手拔剑:“那你就去死吧!” “额呃?”纵使沈红袖已见过了很多古怪的人,可这种才认识两盏茶的时间就要对你以身相许,不从便拔刀相向的女人还是让他愣了一瞬。 他只向后退了一步,那毒蛇一样袭向颌下的剑光就落空了。少女的剑法很差,可是用的剑却很好。出鞘便闪着冰寒的冷光,划破虚空的声音如同寒鸦不详的啼叫。 这样锋利的宝剑,任你武功再高也是不敢硬碰硬的。沈红袖在心底默默可惜:美人配名剑,原本是极好的。只是美人剑法太烂,没得辱没了名剑。 面对这样的对手,退一步就够了,若是再退,那只怕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终于,沈红袖的手,动了! 江湖上很多人畏惧沈红袖的名号。其实,大家怕的不是沈红袖,而是他袖中的刀!哪怕那柄刀还不过三寸长,但从未有人见过那柄刀失手! 而现在,这柄普通无奇,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袖刀就从他的袖子里滑了出来! 剑光闪耀,挥舞得如同一朵莲花,一张一合,张合间就能要人的命! 莲花绽开的刹那间,刀光闪了进去,莲花合拢的时候,却又缩了回来。这一伸一缩,一张一合,只发生在一呼吸的瞬间! 一眨眼,沈红袖已坐回了椅子上,而那柄寒光厉现的刀也已回到了他的袖子里。 而南宫艳那身华丽得像舞裙一样的衣服,从领口开始,整个破碎成两半,露出了女子白皙丰腴的胴体。 “啊!”地一声尖叫,震得屋子外树上停着的鸟儿都吓跑了。 女人就是女人,衣衫尽碎的情况下,那柄寒光四溢的长剑‘铛’地一声掉到了地上。南宫艳双手抱胸,可破碎的衣裳根本掩不住那具充满女性魅力的身体。她眼泛泪光地看着斜靠在椅子上的沈红袖,扔下一句:“混蛋!”就匆匆忙忙地跑走了,连地上的剑都没捡。 等到少女粉色的裙角消失在转角。金三爷叹了口气:“你不该如此对她的。” “不该怎么对她?”沈红袖倚在椅背上,一只手撑住脑袋,宽大的袖子顺着手臂滑下去,藏在袖子里的袖刀,似乎凭空就消失了似的。 “她总归是个女孩子。”金三爷看着沈红袖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有无奈地叹息:把女孩子的衣服划破,恐怕只有沈红袖这种人才干得出来。 沈红袖淡淡道:“一个光溜溜的人至少还活着。但是如果是一个死人,就算脱光了,也不会觉得羞耻了。”他已算是好脾气了,若是旁人,别说是衣服了,连命都不会给她留下。无理取闹的女人,在江湖上总归是活不长的。 金三爷觉得有点好笑:“我说,南宫家好歹也是世家大族,你就不怕他们缠着你,非要你娶她?”红袖沈公子,也算是江湖上少有的青年才俊了,谁家不想把女儿嫁给他? 沈红袖轻飘飘地看了胖乎乎的商人老爷一眼,唇角勾起浅淡的笑容,他挑起眉毛:“那样也不错,反正那只母老虎实在是不太温柔,正好换个听话的。” 金三爷忽然想到江湖上那个出了名可怕的女人,一缩脖子,讪讪地不敢再说话了。他暗自腹诽:江湖上也只有沈红袖敢这么不要脸了,正大光明地看了人家女孩子的身体,然后还能推得一干二净。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敢顶着被灭满门的风险逼人家娶自己家的女儿的 “好了。”沈红袖一口气将茶杯里的茶喝干净:“这茶也喝过了,人也见过了。” “沈某该告辞了。”他掸了掸袖子就打算起身离开。沈红袖总是有一种动物一样的直觉,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直觉,他才能活到现在。 “且慢!”金三爷总算变了脸色:“约沈公子来此,是因为金某有一事相求。” “哦?”沈红袖慢慢坐回了椅子上,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什么事?”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做生意的更是如此。金三爷的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微笑,哪怕他的背后正摇着狐狸尾巴。可如今,这个全天下笑得最和蔼的人,居然皱起了眉毛。 “沈公子,今日,我有一事相求”袅袅茶香里,金三爷缓缓道来一个故事 四十年前,一场浩劫让名满天下的晋阳金氏几乎血脉断绝。这偌大的财富,都流入了唯一幸存的金家子孙手里。这个全天下最幸运的人,就是如今江湖上号称只进不出的金莫问金三爷。 但是传闻,金莫问继承的财富,不过是金家的九牛一毛。几百年的商人世家积累了无数的财宝,都说这天下最富莫过晋阳金氏,就连那屋子,都是黄金堆砌而成的。金家的黄金屋,是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传说。之所以说是传说,是因为,根本没有人见过那座用黄金铸成的屋子。 “所以,你叫我来,只是想让我帮你去找传说中黄金屋?”沈红袖软趴趴地窝在椅子里,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 金三爷的脸上依旧挂着商人市侩而狡猾的笑容:“江湖上都说沈红袖沈公子不仅武功好,更是顶顶的聪明。如果说有谁能找到金家的黄金屋,我想,那个人一定就是你。”商人的话,是最信不得的,若是信了,那你便离倾家荡产不远了。 “老金呀老金,你说的倒是好听。”沈红袖扬起头,看着高大横梁上雕画的龙凤呈祥,故意拖长了声音:“只是我为什么要帮你?”他蓦地回头看向抱着胖肚子的金家老爷,任凭那一双桃花眼里清澈见底,却没人能看透里面究竟藏着怎样的情绪。 金三爷胸有成竹地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因为我知道,沈公子最是好奇。只有解不开的谜团,才最能吸引你。” 沈红袖淡然一笑道:“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年少无知。如今我可没有什么解谜的兴趣。” 金三爷的眼睛盯着他,他脸上的笑容散去,目光倒是有些逼人:“哦?难不成时间久了,老虎真的能变成病猫?”他说话的时候手心湿汗淋淋,毕竟沈红袖脾气虽好,但也不是随便能得罪的。 青年倒是不在意他这么说,撑起了腮帮子道:“年轻的时候快意江湖,可现在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能再以身犯险?” 金莫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明明有一百种方法能够拒绝别人,沈红袖偏偏要用这一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谈恋爱么?! 金三爷叹息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沈公子了。只是沈公子,你已坐了这么久,为什么还不走?”要是人家真的不想帮你,那只怕现在已经在十里外了,他能够坐下来,金莫问就有本事说服他。毕竟谁能抵挡商人的甜言蜜语呢? “我只是奇怪”沈红袖挑起了眉毛:“以你现在的财富,十辈子也花不完。为什么还要去找那虚无缥缈的黄金屋?” “或许说来你不信。”金三爷一愣,然后苦笑起来:“我这个人,虽然贪财了些,可还不至于连那些死人的遗产也要觊觎。” “只是家父自幼便是旁支,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去老宅看一看。临了临了,居然想搬进去住一住。”金三爷叹息道:“那老宅子因为黄金屋的事情闹了不知多少年的鬼,这些年搬进去的人不是疯了c便是死了。” “所以”沈红袖皱起眉:“你不是想让我找黄金屋,而是想让我帮你抓鬼?” “不是抓鬼。”金三爷摇了摇头:“而是求一个明白!” “四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宅子里的黄金屋究竟在哪,还有为什么会闹鬼!” “做这些不仅仅是为了我父亲。还有这些年来,莫名其妙就在我金家的宅子里丢了性命的人们!让他们的冤魂得以昭雪安息。” “不瞒你说,之前我便请过高手去探查那宅子,可这些人一个都没有回来!全部都失踪在了那座鬼宅里!”金莫问直勾勾地看着沈红袖:“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不知沈公子还是不愿帮金某这个忙吗?”他倒是会拿捏人,知道沈红袖遇见这样诡谲的事情,必定是要去管一管的。 “若是一切水落石出,那么金家的黄金屋金某就赠与沈公子了。”有钱人就是财大气粗,哪怕这座屋子现在还没个影儿,他说的却好像已经在他的口袋里了一样。 沈红袖面无表情地盯着金莫问。他这个人,一旦严肃起来,总有种令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的气势,而金莫问也坦坦荡荡地回看他。 两个人互相瞪了好一会儿,沈红袖才收回目光。 “帮我传一封信到江宁,可好?” 金三爷一愣,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江宁城外的惊鸿一瞥。他心领神会地笑起来,点头道:“这是自然。”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情人之间要见面谁拦得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老宅里的‘鬼’ 晋阳金氏百年世家,财富多,宅子也就建得漂亮。不仅漂亮,而且宏伟。 因着这宅子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只能建在城外。太行山山脚下黑压压的一片,在没有灯火的夜里看起来就像是鬼城。 若说探一个有人的宅子,夜晚是再合适不过了,因为里面的人都睡了。可要探一个只有鬼的宅子,却也得晚上来。因为只有晚上,鬼才会出来。 所以沈红袖只能晚上去。 几十年没人住过的老宅子,当然不会很干净整洁,即使它曾经是那么的华丽辉煌。 蛛丝勾连着楠木梁,曾经雕刻精美的木门的缝隙里藏满了灰尘,沈红袖用袖子捂住口鼻,生怕一不小心吸进去一口不知多少年没通过风的空气。 就算落没了,也能看得出金氏家族曾经是多么的繁盛和辉煌。站在宅子里,错落的屋子看不到边际,若是第一次来,只怕都要迷路的。 迷路对于沈红袖来说不常见,却也绝不少见,至少他自己就有很多次的从绝境中化险为夷的经验。他穿行在错落的院子里,青衣隐藏在黑夜里,身影如同一只优雅的蝴蝶。 '吱—呀—'宅院里最大的屋子的木门被推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飘了出来。沈红袖挥了挥手,站在门外等新鲜的风透进去。他猫在屋子外的阴影里,就像与夜色已融为了一体。 等待的过程总是无聊的,沈红袖忽然想起来——这宅子里根本没有人住,所以他也不必担心吵醒别人被当做小偷。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变傻了。 这么想着,沈红袖直起了腰,他甚至悠闲地拍落了肩头落下的一片灰尘。 晋州的院子不像江南水乡那样精致,许是因为靠近关外的原因,这边的建筑处处透着粗犷。除了木门,便是各色粗布做成的帘子。 就在沈红袖站直的一瞬间!他身后被风化得早已满是窟窿的帘子忽然掉了下来,帘子后面,藏着一张可怕的脸! 是人?还是鬼? 沈红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就在听见声音的一瞬间,他便已迅速转身,身在空中之时刀就已出袖!‘唰!’刀光森寒,在这静谧的夜里刺得人背后发凉。 雪亮的袖刀在黑夜里如同一道流星划过,刺进那个躲在帘子后的鬼脸的人的胸口,一分不多分不少,正好是心脉鼓动之处。 鬼脸人一动不动,即使被利刃刺入心胸,却也没发出一点儿声音。等到看清楚了那张脸,沈红袖差点儿吐出来——那是一具已经风干了的尸体,已经看不清面貌,脸皮上居然长满了绿色的苔藓! 沈红袖少年成名,自然是经历过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常人或许一辈子都无法遇见到的事情,可这张脸还是把他吓得够呛。 他把袖刀从尸体的胸口抽出来,只见上面全是奇怪可怕的绿色黏液。他也不在意,将那具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尸体放平在地上,双手合十拜了拜:“得罪了得罪了!” 不管这个人到底是谁,死了也就一了白了,既然被他遇见,总不能让人家还是这么曝尸荒野。他打算等天一亮,就找个地方把这倒霉鬼给埋了。 虽然这么想,可沈红袖还是就着死人几乎要碎成破布的衣服把自己的刀给擦干净了 等等!人的脑子永远是转得比身体要快的。就在身体放松的那一瞬间,沈红袖忽然想起晋州气候干燥,就算尸体风干了,上面怎么可能会长苔藓?! 说时迟那时快,地上的那具'尸体'居然跳了起来,伸出血肉枯萎的五根干瘦手指,狠狠抓破了沈红袖的胸膛! 沈红袖足尖一点,转眼人就已滑出一丈多远。刚刚若不是他闪得快,恐怕那一爪已抓破了他的心脏。 “你是谁?”胸口的衣服被抓破了,露出一大片胸膛,沈红袖拢了拢领口,他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儿可笑 破败的屋子,俊俏的男子,怎么看遇见的也应该是个漂亮妩媚的女鬼才对。“如果全天下的女鬼都长成这幅鬼样子,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守着那只母老虎比较好。”沈红袖喃喃道。沈公子被这样的怪物给扒了衣服,要是传出去,保管笑掉全天下人的大牙。 他很肯定那一刀绝对破开了\'尸体\'的胸膛,可是这样居然还能动?在面对这样诡异的景象的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自己打趣自己。 那虽然不是一具尸体,可也已然不是一个人了。如果他是一个人,那应该早已死在了沈红袖的袖刀之下。只见那怪物动作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它的胸膛破了一个大洞,绿色的水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居然散发出一股异香。 沈红袖甚至能够通过那个洞,看见胸膛里缩成一团的干枯心脏。他忍不住觉得自己刚刚问的那句话有点儿傻——这根本就不是个人,是谁又问得有什么意义? 虽然还是这样地苦中作乐,但他并没有多少时间了因为——胸口的伤口传来了一阵一阵的麻痹感。这怪物的手指上是有毒的!不!沈红袖看了看那流了一地的绿水,他觉得这怪物应该浑身上下都是毒。 那怪物爬起来后,歪了歪脑袋,看起来很蠢的样子。沈红袖不敢轻举妄动地依旧站在原地,假装自己是一棵树——他觉得这\'鬼\'似乎智商不高的样子。 沈红袖想要隐匿气息,那这世间就没几个人能够发现他。即便是站在空旷的院子里,你也很难在夜色里发现居然还有个人。他就这样笔直地站着,似乎真的是一尊石雕,连呼吸都没有了的样子。 那僵尸一般的怪物跌跌撞撞从地上起来,它似乎是在一瞬间丧失了阻杀的目标,愣在原地,竟是打起了转儿。 沈红袖立在离它并不远的距离,见到这样的场景,他也不知是应该觉得好笑,还是应该觉得恶心。胸口的刺痛和麻痹感让沈红袖无法在这儿和这只傻怪物慢慢拖时间,只是他一动,却是立刻就会被发现。 他屏息凝神,只想等待个机会好让自己赶快逃走。名满天下的沈公子也会逃跑吗?当然会!沈红袖不仅逃跑地毫无压力,而且仿佛熟能生巧的样子。 待到怪物离自己稍远的地方去了,沈红袖转头就掠出好几丈远,他连头都不敢回,一心只把轻功发挥到最高的水平逃命。那东西一下子找到了目标,贴在他身后紧紧追过来的速度居然不慢,他甚至能感受到腥臭的吐息喷在自己的脖子后面。 又来!沈红袖一咬牙向旁闪了一闪,锋利的指爪从脖子旁边擦过去。他忽然转身,一脚将那不人不鬼的玩意儿踹飞了出去。 怪物的身体还未落地,空中便绽开一道如雪刀光,将那怪物的头砍了下来!头颅咕噜噜地滚出去老远,撞上了一边雕满了华美图案的牡丹花壁。石壁上溅起一大片绿色的黏液,那只\'鬼\'抽搐了几下身体,终于不动了 沈红袖苦笑一声——看来只要把头砍掉就好了,这只\'鬼\'虽然棘手,却也不是没有弱点的。他终于放下了捂住胸口的手,三道深深的抓痕几乎从锁骨一直划到肋下,贯穿了整个胸膛,虽然看起来可怖,但其实伤口并不深。只是已经不再流血了的伤口渐渐开始泛起了黑气。 沈红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叹了口气。他觉得实在是倒霉透了,怎么不管在哪儿都能遇见这样奇怪诡谲的事情? 那怪物虽然干瘪,跟具干尸似的,可不知为何,腔子里却藏着好似流也流不完的绿水,浸湿了一大片土地,散发出来的香气愈加浓郁。 沈红袖站在原地没有动。因为这幽静的废宅里,忽然就传来很多蟋蟋碎碎的响动声。像是有许多人被拖在地上一样。只是一个怪物就这样难对付,如果是一群沈红袖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又怎么比得上这些不死不痛的僵尸?他甚至不敢想下去,额头上滴了冷汗下来。 黑暗中香气越发浓郁,不像是花草香c也不像是香料的味道,倒有些像是酒香,馥郁浓厚,让人头晕目眩。不对!沈红袖忽然反应过来——这香气有毒! 他扶了扶晕乎乎的头,就见到园子里的草丛里c树枝上c蔓藤处,忽然亮起了无数双绿油油的眼睛,正充满恶意地盯着他。沈红袖不由地骂了一句自己真是个大傻瓜,为了一点点子的好奇心,居然要就这么送命在这点破烂宅子里,连那人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幸而,沈红袖有很多次出生入死的经历,而他之所以活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从未在任何时候放弃求生的希望。 踹翻了两只迫不及待想要扑进他怀里的僵尸,沈红袖足尖一点翻上了墙头。那些怪物虽然也会爬墙上树,可却远没有在平地上的那样速度。这宅子实在是很老了,可幸好当初建宅子的时候是用得不错的材料,屋顶上的瓦片虽然有些脆,但还承受得起沈红袖的体重。 那些怪物往往往上爬了一半便和塌下去的瓦片房梁一起被埋在了废墟里。沈红袖边跑边叹气——但愿金莫问只是为了黄金屋来的,不然他怎么和人家解释弄塌了他家的祖宅? 夜,已经很深了。 夜晚的风有些大,吹过阴森森的金家老宅上空,破旧的房屋簌簌作响,有些巷道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就好像鬼哭一样。 一只手突然从敞开的几乎掉光了朱漆的大门里伸了出来!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手,指甲剪得很干净,修长而宽厚。 幸好是在城外,若是被人看着了,还以为是四十年前的鬼爬出来了哩! 沈红袖半倚着吱呀作响的大门,狠狠喘了两口气。他在老宅里吸入的毒烟有点多,而逃跑又花费了许多的力气,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 \'哐当\'!沈红袖抓着门框的手一松,整个人就从台阶上滚了下来,那张英俊的脸狠狠埋进了门口的水坑里,溅了一脸的泥水。 就在此时,‘哒c哒c哒——’有脚步声从远到近,一直停在了他的面前 沈红袖抬起头,入眼的,首先是一双男人的靴子。可惜这双靴子似乎有点小了,如果男人有这么小的脚,恐怕会被别人笑死。 沈红袖现在就很想笑,可惜,他有点笑不出来。 男人们总是希望自己出现在情人面前的形象高大而可靠的,如果他们现在像沈红袖此时一样狼狈,那么最不想面前出现的,就是自己喜欢的人。 女子穿了一身黑色的男装,可惜她却一点也不像一个男人,至少男人们的胸是不会像她一样高耸饱满的。她斜睨着眼睛,傲慢的嘴角还带着冷笑,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正在巡视自己的臣民。 “啊”沈红袖叹息一声,自暴自弃地把脸重新埋进水坑里。可他还没逃避世界两秒钟,肩膀就被女子狠狠踢了一脚:“装什么死,还不快起来!” 沈红袖没回答她,因为,刚刚那一脚,恰好把他身体里最后一丝意志力踢走了。扬名天下的沈红袖,武功盖世的沈红袖。竟然就这么被自己的情人,一脚踹晕在了水坑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十二楼的主人 情人的脾气不好实在是一件很惨的事情,因为你总不知道为什么她就会抓住你打一顿。尤其是她的武功也并不逊色的时候。 等沈红袖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柔软干净的床铺上。不仅身上已换了新的衣服,连胸口的伤,都被细心地包扎好了。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空荡荡的屋子里香炉刚好燃尽最后一丝轻烟,冷冷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像极了女子发梢的气息。 沈红袖又懒洋洋地躺了回去,用脸蹭了蹭枕头。熟悉的气息拥抱着他,他知道——自己现在很安全。 有什么事情比大难不死后美美地睡上一觉更重要的呢?没有,至少对于沈红袖来说没有。但在一炷香之后,他还是起床了。因为他躺在床上,可带他回来的那个人却还没回来找他 沈红袖推开门,发现居然是在客栈的别院里。这样的客栈前面是吃饭的地方,后面却是分成了很多小院子,专门为江湖人准备的。他摸了摸胸口,又对着院子里种的碗莲压平了袖子上的折痕,冲着水面温柔笑了笑,才踏出了院门。 大厅里很多人,叫着c笑着c骂着。可沈红袖还是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人。 黑衣女子坐在二楼临窗的角落里安静地喝着茶,窗台上开着一丛杜鹃花,从窗户往外望去,就能见到晋州城的繁华街景。她一手拖着腮,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沈红袖忍不住扬起嘴角,温润眉眼间一瞬流露出来的风流意气足够迷倒半个江湖的女人。他脚步轻快地上了楼,刚想走过去抱抱那个人却有个人在他前面抢先了一步——一个油头粉脸的家伙忽然从旁边的桌子走了过去坐到黑衣女子对面,而那张桌子剩下的人似乎都是他的朋友,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那人虽然是江湖人的打扮,却附庸风雅地拿着一柄折扇,穿着一身锦绣。他在女子对面坐下来,女子却依旧是垂着头,静静地喝了一口茶,仿佛他是空气一样。 锦衣男子摇着折扇,忽然狠狠一拍桌子,大声喊道::“小二!小二呢?!给大爷死过来!”就连隔壁桌的人都被他冷不丁地吓了一跳。 能够开江湖人住的客栈,里面的小二自然不止拥有寻常侍候人的手段。事实上在锦衣男子坐到女子对面的那时候,小二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他一喊,客栈里的小二就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来了诶!”笑的几乎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客官有何吩咐?” 锦衣男子似是很满意这样的服务,他点了点头笑道:“你们就是拿这样的茶水招待漂亮的女孩子的吗?!”他用折扇点了点桌面:“上一壶上好的金骏眉,记在我账上。” 小二仍旧是那样的满脸笑容,可却没立时答应他:“这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客官,这壶茶得先付钱。”干他们这一行的,眼光最是毒辣。这男人面前的女子绝不是个善茬,万一他调戏不成反被杀了,那自己要找谁付茶钱? 锦衣男子听见这样的话皱了皱眉头,他本想发作,可又想若是唐突了佳人那便不美了。他随手将一块碎银抛给小二,生气道:“难道我还会少了你的银子?快点给我上茶来!”心里却是想着等明日,去把这不长眼的小二给狠狠揍一顿。 小二接了银子,笑容就更佳甜美了:“好嘞!您请稍等!”他转身就往楼下去招呼客人,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锦衣男子伸出来绊他的脚。 锦衣男子没能让小二出丑,狠狠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哼声。他转过脸,对女子道:“这家店的态度真差,实在是配不上姑娘的美貌。”他忽然暧昧地笑起来:“我知道有个地方,景色好c住着也舒服,不如请姑娘去看看?” 沈红袖站在楼梯口无声地扬起了一抹冷笑,他的脸上爬上了不快,却仍旧是笑着走了过去,径直坐在了女子的旁边。 沈红袖长得可是要比那个纨绔一样的男人好看得多。事实上,就像女人会嫉妒比自己好看的女人一样,男人对于比自己英俊的同性也不会有什么好态度的。锦衣男子用力将折扇合了起来,冷冷地看着沈红袖,心中暗暗后悔没能坐在女子身边。 沈红袖也不理人家对自己怒目相视,只是对女子温柔笑道:“我都没醒,你怎么就出来了?害我找了好一会儿。” 女子也没说话,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沈红袖,沉默着为他倒了一杯茶推过来。茶水还是暖的,沈红袖握在手里,笑容越发和煦。 锦衣男子很不开心。任谁遇见了漂亮姑娘想要搭讪,却发现人家早已有了一个比自己帅得多的情人都会不开心的。他瞪着沈红袖,好似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一样,狠狠道:“朋友,佳人貌美,可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的吧?”他握着折扇的手指节发白,显然是觉得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很生气。 沈红袖握着茶杯,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刚刚那杯茶拯救了他的心情。他很开心地提醒锦衣男子道:“这位佳人的脾气不太好,我劝你还是不要惹她。”原本是好心,但他用这样欢快的语气说出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示威一样。 锦衣男子气白了脸:“你说什么?!”他的折扇一开,照着沈红袖的脖子划过来! \'咔哒\'一声,扇子又合了上去。沈红袖懒洋洋地坐在座位上,连看都没看一眼,一只手就将划过来的折扇给合了起来攥在手里。 锦衣男子想要把自己的武器抽回来,可那把扇子却像是在沈红袖的手掌里生了根般一动不动,他额头上流了一滴冷汗下来。旁边那桌的朋友们见他被人找麻烦,刚刚想要站起来帮忙却被锦衣男子喝止,于是又坐了回去。 男子脸色难看道:“朋友的功夫够俊,敢问是哪条道上的?” 沈红袖终于放开了他的折扇,笑地温润又无害:“在下姓沈,江湖上还算有点名气,不知兄台贵姓?” “沈?哪个沈?”锦衣男子收回了扇子,脸色总算是好了一点,紧绷的嘴角也放松了下来。 沈红袖笑了笑,将袖刀放到桌子上,温柔道:“这个沈!” 锦衣男子的脸倏时就僵住了,不敢置信道:“沈红袖?!”真的是那个袖里藏刀的沈红袖吗?他哆哆嗦嗦地把目光从沈红袖的脸上移到了旁边的黑衣女子脸上:“你是沈红袖,那她不就是” 黑衣女子冷笑一声,她的声音没有女孩子的娇软甜美,却带着可怕的杀伐之气:“你已经猜到了,就不用我来告诉你了吧?” 男人抖了抖,忽然站起来弯下了腰,“小的不知道是连楼主还还望连楼主饶小的一命”他已没了刚开始的趾高气昂,反而卑微地像是只点头哈腰的宠物狗。 就像沈红袖的好脾气全江湖都知道一样。大家一出师门的时候,所有的长辈们也会嘱咐门中的弟子:千万不要去招惹一个女人,一个叫连九的女人。 连九这个名字似乎有点奇怪。一般一个人叫李大的话,他如果不是管家,那么就一定是家中排行老大,就像王小一c王小二一样。但是连九却是姓连名九。 连九是沈红袖的女人。 可是,一整个江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风流倜傥的沈红袖,正直温和的沈红袖,人人称颂的沈红袖,为什么?会和连九这样的歪门邪道在一起? 连九是十二楼的主人,而十二楼也像她的名字一样,不是十二座楼,而是一座叫做十二楼的楼。 十二楼主人连九,江湖上有个很好听很吓人的绰号——千手罗刹!传说中的罗刹女娇美狠辣,最喜吃人,用来形容连九简直是再绝妙不过了。 连九杀人,从来不找理由,无需借口,不管对象,下手奇快又狠。她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古怪,甚至有时候杀人,完全是因为看这个人不顺眼。 好在她的心情也不是总是这么坏的,她杀的人也不是都是好人。所以哪怕江湖上都对这个女人惧怕不已,却还没把她列为必须铲除的魔头之列。 当大家听说沈红袖和连九在一起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把眼珠子瞪出来。第二个反应,却都要暗叫一声干的好!这样的妖女,就该有个正气凛然的男人束缚着她,否则还不把江湖搅得血雨腥风? 锦衣男子一想到这里,背上的冷汗开始滋滋往外冒——他居然在沈红袖面前调戏连九?莫说连九不是自己能够消受得起的女人。沈红袖虽然脾气好,却也是杀过人的。不仅杀过人,还杀得很多。有什么比同时遇上两个杀神,而自己也恰好是他们喜欢杀的那种人更倒霉的事情呢? 越想越害怕,锦衣男子抖着膝盖,朝桌子边又是笑得那样温和的男子拱手:“不知是沈公子,多有得罪,还忘沈公子恕小人无状之罪。” 沈红袖笑盈盈地用手撑着脑袋,温柔地道:“既然这样,你还不快滚?”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面前的男子抖得更厉害了:“是是是!我马上滚!马上滚!”他拉起另一桌的朋友们,头也不回地往楼下冲,快得好像身后有狗在追。 等到酒楼里终于恢复了热闹,连九才抬起眼皮,淡淡扫了一眼趴在自己身边的沈红袖。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狐假虎威。” 沈红袖倒是不在意她这么说,柔和了一双眉眼笑道:“那又怎样?”他心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实在不想和别人动手。再说了,行走江湖,当然还是以和为贵。 连九冷冷笑了一声:“你中的可是蚀心蛊,你以为这么随随便便就好了?” 沈红袖眨了眨眼睛:“可是有阿九在我身边啊。”他笃定地道:“我知道,阿九不会让我有事的。”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能够让沈红袖全心全意地相信,那那个人一定是连九。而也恰恰正是因为这样,若是连九想要取他性命,那简直就如同探囊取物一样容易。 连九淡淡道:“是吗?”她抬起头冷冷看了沈红袖一眼:“所以说你这样不怕死地总是去惹些麻烦来,为了些不相干的人豁出去性命,倒都是我惯的了?” 沈红袖在她面前向来理亏,更何况这些事情争赢了也没什么意思。他笑嘻嘻地道:“怎么会呢?我是知道阿九医术精湛,所以才能托君性命啊!”这世界上能够让他托付性命的女人,就只有连九。 连九抿了抿唇,她向来不喜欢听这些肉麻兮兮的话,可沈红袖却每次都能信手拈来,弄得她没话说。 连九不说话,沈红袖便也就不开口,两个人沉默地坐着,相对无言。可彼此间一个眼神,端茶倒水的动作,却又都是默契十足。 原本这也挺好的,可偏偏就是有人要来打扰两个人之间的闲静时光。 楼下传来\'咚咚咚\'的上楼声,那个上楼的人好似是和楼板有仇一样,每一脚都重得楼梯上的灰尘簌簌往下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南宫家的仇怨 沈红袖刚转过头,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位江湖朋友这样不拘小节。可他才面对楼梯口,斜地里就有一柄剑刺了过来! 南宫艳一身锦衣,漂亮的脸都扭曲了:“沈红袖!你给我去死!”长剑寒光,直直刺向桌边唇色惨淡的青年。 她已从金家别院的下人口中听说:沈红袖昨日去了金家老宅。既然他一夜未归,必然是遇到了危险,金家老宅里鬼影潼潼,不知死了多少有名有姓的高手。就算是沈红袖,也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江湖上的女人,差不多都一样:趁你病,要你命!昨日沈红袖才在金三爷面前狠狠下了她的面子,这口气,高傲的南宫小姐怎么能不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出回来? 剑势很快,转瞬就到了沈红袖眉间,再进一寸,就能将他的脑袋像西瓜一样切成两半。虽然昨日沈红袖受了伤,但这样的速度,依旧不值得他放在眼里。可他却没有去躲,他为什么不躲? 因为——下一秒,连九就一指弹飞了那柄不世名剑,顺势就是一个耳光扫在少女脸上,发出了一身响亮的声音。\\\'啪!\\\'清脆的声响惊扰了旁人,四座皆静,刚刚热闹的酒楼雅雀无声。 大家盯着窗边的那一桌漂亮男女看。在外人眼里,这样的情景——就像是被抛弃的少女终于找上门来和狗男女闹事一样。 如此尴尬沈红袖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刚刚没有去躲那一剑了。 连九也不管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沈红袖也到底怎么招惹了人家,只是垂着眼,连看都没看一眼面前的少女,淡淡道:“我数三声,你还没滚出我的视线范围,那,也就不必滚了。”什么情况下是不必滚的?从连九口里说出来,当然就和把命留下是差不多的意思了。 “三。” 脸颊晕红一片的少女恶狠狠地瞪着冷漠的女子,似乎想要扑上来把她撕碎:“你是连九!”和沈红袖一起c武功不错还冷得像冰块一样的女人,除了连九,还能有谁? “二。” 连九这样的性子,从来都不介意自己有多少仇人。找上门来的,杀了就是。此时,她看南宫艳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 沈红袖已经打算出手阻止自己的情人大开杀戒了。可是他似乎高估了南宫艳视死如归的勇气。 事实上,当连九的眼睛,像毒蛇一样盯住南宫艳的时候她的小腿就已经开始发软了。声名狼藉的女魔头的杀气,又怎么是这种娇滴滴的没怎么出过门的大小姐所能承受的? 所以她逃了,甚至逃得很狼狈:“连九!你给我等着!”扔下的狠话和她逃跑的动作一点儿也不相符,跑下楼的样子,倒是有点儿像之前那个胆大包天到调戏连九的恶霸混混。 连九坐着没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道:“绣花枕头。” 沈红袖支着头看她,心想幸好南宫艳跑远了没听着,不然又得回来拼命不可 他低低笑了一声,因为受伤变得有些低哑的声音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动手呢”依着连九的性子,断没有把别人吓唬跑的习惯,从来都是一招毙命,连话都不带讲一句的。 连九撑着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昨晚上没睡,懒得动手。”她一接到沈红袖的消息,便日夜兼程赶到并州,几乎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沈红袖蓦地想起来,从他去大漠算起,他们两个快有两个月没见过面了。他忽然就有点歉意。手指擦过女子眼下的青黑,沈红袖叹了口气,握住了连九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阿九,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连九漫不经心地盯着茶杯中沉浮的泡沫。她神色淡然,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可真的不在意吗?不在意怎么会日夜不分地赶过来?不在意为什么要帮沈红袖挡下刚刚那一剑?这世上的爱情,也不是都要说出口才算爱的。 “哦。”沈红袖一挑眉梢,唇角忽然淡出一点笑意:“没什么啦!”有些事情,他不说,连九也知道。那就不说好了,反正说了连九也不会放在心上。 两个人又这么坐了一会儿,连九的茶也要喝到见杯底了,沈红袖很有眼色地拎起茶壶帮她续水。冷不丁地,连九忽然凉凉道:“你没什么应该和我解释的吗?” 沈红袖手一抖,茶壶居然倒歪了,茶水撒了些在桌子上。这样的错误,本是任何一个习武之人都不会犯的,可居然发生在沈红袖的身上。 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拿起自己的茶杯来掩盖心虚:“阿九,你也知道我这次出关,是有急事,大漠里人烟不通,也没法子传信给你”原本连九是从来不问这些事情的,可既然问起来了,他也不能不说。毕竟拥有一个指不定哪天就死在外面的情人,对于女人来说委实有些残忍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连九转过脸,冷冷地看着沈红袖:“那个女人是谁?”她露出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谁想要知道你在大漠里吃了多少毒蛇虫蝎这种事情?没得倒了我的胃口。” “啊?”沈红袖有点儿茫然——比起他的性命,连九居然更在乎的是他的\\\'贞操\\\'么?他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委屈:“那是南宫家的小姐。”南宫家一共有九个女儿,他也不知道南宫艳排第几 “哦?”连九挑起了眉毛,沈红袖对她很了解,知道下一秒钟她一定会说些气死人的话出来。 果不其然 “你又怎么招惹了南宫家的女儿?人家对你如此在意?”连九忽然挑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她本就生得美艳,十足的狐狸精长相,可惜每日每日板着个脸冷若冰霜的样子,让人直觉不敢直视她的脸。 沈红袖好烦哦,酒楼里的人都盯着他的情人看,把他当成了个死人。他叹气道:“我怎么知道自己怎么惹恼了人家,她见我第一面就要杀我,活像和我有仇似的。” “你的确和她没仇,是我和她有仇啊。”连九喝了口茶,垂着眼淡淡道。若不是说到南宫家,她还真想不起来这桩破事儿。 “什么?”沈红袖一口茶差点呛到肺里去:“咳咳咳,原来是你!”虽然他自己也很是会惹麻烦,可是比起连九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你怎么惹到人家了?”沈红袖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无辜。 “也没什么。”连九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摩挲着杯口:“之前杀了她大哥而已。” 沈红袖瞪着她:“这也叫而已?” 连九没说话,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好吧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对于脾气暴躁到恨不得杀光全江湖自己看不顺眼的家伙的情人,他实在是有点束手无策:“人家兄长怎么惹到你了,你居然把他杀了?”虽然连九不讲理惯了,可也不是会随便杀人的,至少,她杀的那些人,总归都是该死的 “有次我去风月楼见一位故人,他把我当成了那里的姑娘,我一时没忍住,顺手就宰了”连九轻描淡写地道。似乎在她看来,杀人就和杀鸡是差不多的。 “你呀”这天底下没眼色的人真是太多了,连连九都敢调戏,是嫌命太长么?沈红袖忍不住扶了扶额头。接着,他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瞪着眼睛问连九:“你去青楼里见谁?” 连九一顿,咬了咬下唇,有些心虚道:“关你什么事?” 沈红袖好歹和她在一起这么久,想也知道她是去见谁了,只是这个人向来和沈红袖不对盘。沈公子气急败坏地瞪着自己的情人,牙根磨了又磨。 “行了!”连九端起茶杯遮住自己有点儿不自然的表情,淡淡道:“你火急火燎地叫我赶来晋阳是为了什么?” 沈红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女人真是口是心非,明明急着要见面的人是她自己吧?“也没什么,只是许久没见着你了。”他伸手握住连九的手,将女子的柔夷包裹进掌心:“想你了。”指尖摩挲,手到擒来得很。 连九想要把手抽回来,可惜沈红袖却没那么容易让她如愿,用的力气恰好不会弄疼她却又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 女子瞪了沈红袖一眼:“你要说事情就说事情,别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虽然说两个人的关系全天下都知道了,可这不代表连九这样的女人会愿意在大庭广众下被自己的情人调戏。 沈红袖笑了笑,他一点儿也不介意连九的冷脸,仍旧不放开她的手,甚至还胆大包天地十指相扣:“好啦,那我们来说正经事情吧,别闹了。”连九横了他一眼——究竟是谁在闹? “哎,一觉都睡到中午了。”沈红袖拉着连九站起来,将她耳边的碎发拨到脑后,带着温柔笑意:“晋州的东西虽然粗砺,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想不想去吃好吃的?顺便说说正~经~事?”最后那几个字拖长了音调,真是叫的人腿都酥了。 连九倒是也没发火,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走吧。”她除了研究些□□外,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偏偏沈红袖也很爱吃,不仅爱吃,而且很会吃。像他这样走到哪里都吃得开的人,多的是朋友来招待。不说吃遍天下,可什么地方,有什么好吃的,却早已都了如指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瞿家的少爷 晋州城里最有名的就是神仙楼里的糖醋鱼和猫耳朵,当然了,梨花白也不错,这是沈红袖的原话。他和连九要出去吃饭,自然要去最好的地方,所以他们现在就在神仙楼。 两个人坐在雅间里点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沈红袖殷勤地给连九倒上酒:“来,尝尝看。”连九也喝酒,只是不像沈红袖喝得那样烈c那样多而已。两个人碰了下杯子,倒更像是朋友 ,而不是情人。 连九的杯子比沈红袖小,是那种女子才用的小酒杯,但是她喝酒的速度却很快。几杯下去,脸色却还是依旧苍白,没任何变化。沈红袖给她夹菜,神色颇有些遗憾:“我还想看看你喝醉了的样子,这才多久不见,酒量都快赶上我了” 连九挑起眉毛:“怎么,你觉得我喝不过你?” 沈红袖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我倒是希望你能喝过我,这样收拾残局的人就不是我了”连九喝醉了可比清醒时候可爱多了,上次沈红袖差点儿被耍酒疯的她给毒死 。 被他这么一说,连九倒也想起之前的丢脸事了,她狠狠瞪了一眼沈红袖:“上次就该毒死你算了!” 沈红袖嘻嘻笑起来:“阿九舍得?”他向来对自己很有自信,也向来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他搞不定的女人。 连九垂下眼帘去挟菜,淡淡道:“没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你尽可以来试一试。”她浑身都像是长满了刺一样,一不小心就能扎得人满手疼痛。 幸好沈红袖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越不理他,他越使劲儿盯着人家瞧哩!两个人牟着劲儿地拼酒,菜倒是没吃多少,可那坛子梨花白却是少了一半。 沈红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温柔深情,这也让他看起来轻浮又风流。许是喝了些酒,他的眼睛里浮上来一层水光,洗得漆黑的眼珠像两颗晶莹剔透的琉璃。他托着腮帮子看连九,忽然轻轻叫了一句:“阿九。” “嗯?”连九咬着筷子转过脸来,挑起眉毛:“怎么了?”别说女人就不好色,实际上,女人比男人更好色。毕竟这世上总有不喜欢漂亮东西的男人,却没有不喜欢漂亮东西的女人。 连九只撇了男子一眼就垂下了眼:“昨日才受了伤,你喝这么多是不想活了么?” 沈红袖倾身凑近她的耳边,声音低哑地笑起来:“若是有阿九在身边,就算死我也甘愿。” 连九听了他的话抬起头来,她皱着眉心,一只手放在沈红袖的胸口上推拒,认真道:“你不许再喝了。” 沈红袖低低地笑了出了声,那笑声低醇得就如同桌子上的这坛梨花白。他一手按住连九放在自己胸膛上的手,抬眼望进女子深邃的眼睛里:“好。”对付连九这样的女子,最好的办法就是顺着她来。 “吃东西吧。”被他这样地看着,饶是连九,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丝血色。她撇开眼,想要把手抽出来,却被沈红袖握得紧紧的。 连九张了张唇,想要呵斥,可又想了想她忽然凑过头去,在沈红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放手!”实际上她对于这种事情并不抗拒,甚至有时候还很热情,只是不喜欢被别人看到罢了。 沈红袖得了一个美人吻,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子,甜得他聪明的大脑整个儿都转不过弯儿来了。 于是连九就这么趁他呆愣的时候抽回了自己的手,施施然地开始吃起菜来。沈红袖摸了摸自己被亲到的地方,忽然笑起来。他刚想开口再说几句甜言蜜语讨得连九开心,可 “姓沈的你好大的胆子!”忽然有个人大笑着推开了雅间的门:“来了晋阳居然不来拜我的山头?”有个穿着长衫,公子模样的人连门也没敲,就这么冷不丁地走了进来。满室的粉红泡泡一下子就被这人给戳没了 沈红袖愣了一愣,然后就满心郁闷道:“瞿英,你知道什么人才进门却不敲门吗?” 那人长得很高,浓眉大眼面目俊朗,一看就很招女孩子喜欢的样子。他应是和沈红袖很熟,所以知道他要拿自己打趣,却还是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笑道:“哦?说来听听。” 沈红袖忽然把脸一板:“四条腿走路还汪汪叫的人才进门不敲门!”他被打搅了好事,心里自然不是很开心的了,故意把人家说成是小狗。 那叫瞿英的人听了愣了一愣,失笑道:“你可真无聊。”他随手在敞开的门板上敲了两敲,很没诚意地道:“这样总行了吧?” 连九的嘴角无声地勾了勾——沈红袖的狐朋狗友,脸皮真是一个赛过一个的厚! 其实瞿家的大少爷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被人称为刀剑双绝。当然还有一样东西甚至和沈红袖一样有名,就是那满天下的红颜知己和桃花债。也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沈红袖看他格外顺眼,每每来到晋阳,都要去找他喝几杯。 瞿英很自来熟地走到桌边坐下。他没和连九打招呼,一来是因为对方是个女孩子,他这样很容易被人当成是登徒子。二来沈红袖身边的女人可都凶得很,还是等他自己介绍比较能够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而正巧,连九对沈红袖这些乱七八糟的朋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她虽然脾气坏爱惹事,但却不是一个喜欢掺和是非的人。如果看不上眼,连一句话都不会和那人说。偏偏瞿英就是她看不上的人,所以连九安安静静地垂着脑袋在剥碗里的虾,连眼角都没给他。 瞿英道:“沈公子啊沈公子,你来了晋州居然不来找我!这朋友是没法子做了。” 沈红袖哈哈笑了几声:“这种话,只有女人才对我说过的。许久不见,瞿大少爷是转了性子么?” 瞿英被他挤兑了也没生气,故意板起脸来瞪着沈红袖:“真是许久不见,你这条舌头是越发会说话了。”许是因为连九低着头又收敛了气息,她的武功路数很特别,气息收敛起来就像是普通人一样,是以瞿英也没能在第一时间看破她的身份。沈红袖曾经也是风流倜傥的人物,他还以为是哪位红颜知己哩:“就知道你美人在侧,也难怪没时间出来喝一杯了!” 事实上,沈红袖和连九在一起之后,连其他的女人的手都不敢碰了。蓦地见他带了个女人在身边,瞿英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可心里还是很吃惊的。他用探究的目光在打量着连九,沈红袖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万一瞿英和他说了两句话眼睛就没了,这要叫他如何向别人解释? 也幸好瞿英虽然也和沈红袖一样地风流,却不是一个下流的人。他打量了连九两眼,便收回了目光,勾住沈红袖的肩膀:“沈公子啊,你这又是在忙什么呢?就算没空和我喝酒,至少也该让人给我传个一两句话吧?万一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和你翻脸了哩!”到了山头不让人招待,还连招呼都不打,这是打算绝交么? 沈红袖把他的手拨开,笑道:“就算我不去找你,你不是也来找我了么?”他挑了挑眉毛:“再说了这酒不是已经喝上了?”原本气氛正好,你不来,说不定色也有了。 瞿英撇了撇嘴巴:“你的脸色这么差,还敢喝这么多的酒?”他一进门便发现沈红袖印堂发黑的样子:“你是不打算回家去见那条母老虎了么?” 沈红袖听他说完这句话就知道事情要糟果然,“母老虎?”连九忽然抬起头来,她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样子妩媚动人,温柔得人心都要化了。 瞿英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毕竟江湖上早就传闻十二楼主人不爱出门,他还以为连九是哪个被沈红袖迷得粘着他不放的良家小姐,又或者是哪位朋友托他照顾一时的姑娘。便玩笑一样地道:“是啊,姑娘,这沈公子家里可是早有恶妻,你可千万不要被他蒙骗了去。到时候进了门,那女人可要打杀你呢!” 沈红袖坐在一边噤若寒蝉,满头冷汗地狠狠瞪着瞿英。 连九甜美地笑了起来:“哦?是吗?”她笑得两眼弯弯,温柔地对沈红袖道:“我若是被人打杀,你管不管?” 沈红袖干巴巴地笑起来,他把手搭在了连九的手背上:“阿九,你别听他胡说。”他很了解连九。连九这个人,平时都是冷冰冰的,她笑得越甜蜜,就代表心里越不爽。 连九挑了挑修剪得细长的眉毛,淡淡道:“其实他说的也没错。”她把一只手放在沈红袖的肩膀上,仍是那样的温柔如水道:“若是真有女人找上门来”晋州城里的三月春光下,黑衣女子笑眯眯地道:“你看我敢不敢杀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六十年前的喜宴 \'噗!\'瞿英一口酒喷了出来,差点儿没把自己呛死。他没想到原来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居然就是江湖上声名狼籍的十二楼主人。 瞿英早就知道连九脾气不是那么好,所以连衣襟上的酒都来不及擦,连忙双手抱拳打招呼道:“没想到这位就是连楼主,失敬失敬!”他想起自己居然在人家面前叫她母老虎,尴尬极了。 好不容易哄得佳人开心,主动献吻结果却被瞿英搞成了这幅鬼样子,沈红袖心里真是恨死这个只会坑朋友的大少爷了。看在他的面子上,连九当然不会对瞿英怎样,可背地里会怎样折腾他就不知道了 连九仍旧是那样妩媚动人的表情,她拿眼角瞧了瞧瞿英,从喉咙里低低冷笑了一声:“不敢当,早就听闻瞿大少爷只喜欢江南的美娇娘,家里订好的未婚妻连看都不看一眼,也难怪嫌弃连某不够温柔体贴了。”她不常在江湖走动,不过八卦倒是听得不少,直嘲讽得瞿英脸色像是块锅底。 沈红袖偷偷拽了拽连九的袖子,让她别说了。可连九是你想让她不说,她就会不说的吗?当然不是。 所以连九又补了一句:“可惜我后来听说那美娇娘是个男人,倒是不知道瞿少爷那时是什么表情。” 被个男人给骗了就已经够惨了,更惨的是还被一个女人当成笑话讲。瞿英觉得自己真是又倒霉又晦气。出来喝个酒听说沈红袖居然也在,却还没告诉自己来了晋州。兴冲冲地上来想要讨杯酒喝,却又不小心惹到了连九,还被人揭了陈年的老疥疮。如果不是知道沈红袖靠得住,他现在杀人灭口的心都要有了。 哎倒霉的瞿大少爷想到:可惜,他想要灭口,房间里的两个人却一个也打不过。 瞿英抿了抿唇,这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咽也咽不下去,声音都哑了:“连楼主说笑了,没想到陈年往事居然还有人记得。” 连九还想开口,沈红袖却笑嘻嘻地打断了她:“这种事情,可是要等老了还拿出来取笑你的,我们怎么会忘记?” 瞿英狠狠瞪了他一眼:“沈红袖,你可真是个大混蛋。” “这种话你还是别对我说了,不然阿九以为我断袖呢~” “你!”瞿英真是要被这对狗男女给气死了!他忍住狠狠揍这个混蛋朋友几拳,然后被他的姘头打死的冲动:“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晋州到底要做什么?!”沈红袖这个人,总是麻烦缠身,走到哪里都要惹出些什么事情来。更何况这次还有连九掺和,他还是打听清楚免得无辜受到牵连得为好。 沈红袖眨了眨眼睛,他伸手去拿酒杯,却被连九\'啪\'地一声打在手背上,换来了瞿英一个嘲笑的眼神:“这件事情我正好想要向阿九说的,既然你在,一起听听也无所谓。” 连九嗤笑一声:“无非就是什么无聊的人,又拜托了你一些什么无聊的事情,然后骗得你出生入死地为他做事罢了。” 瞿英闻见了好大一股恋爱的腐臭味,摇了摇头啧啧两声:“连楼主还真是一针见血” 连九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难不成瞿大少爷以为自己就不在那些无聊人之列了嘛?” 瞿英:“”要他看,连九的这副伶牙俐齿只怕比她的飞花翻叶手的杀伤力还要大些。 “咳咳咳。”沈红袖假咳了两声:“说正经事情的时候能够不打岔吗?”他两眼瞪着瞿英,手还不停,在桌子下面准确地抓住了连九的手。 “这件事情是这样的”都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自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沈红袖尽可能地回忆每一个细节,包括金家老宅里的那些\'鬼\'的样子。 他当然不是说给瞿英听的,因为瞿英再怎么熟络也是外人。 他,是说给连九听的。 连九虽然喜欢简单粗暴地做事情,可这并不代表她不聪明。事实上,她经常会注意到一些常人注意不到的细节,想到一些常人想不到的事情。有些事情甚至比沈红袖还要早勘破机妙:“阿九,你怎么看?”(元芳体出现了!) 连九握着酒杯,她没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安静起来就像一尊雕像,如果不是手指在摩挲着杯沿,瞿英都要以为她睡着了! “喂喂喂!”瞿英道:“这不公平,为什么你只问连楼主,却不来问我?”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在晋州生活了这么多年,消息灵通沈红袖,你为什么不来问我?!”他一脸很不满意的样子。 沈红袖笑了笑,他自然知道瞿英的消息有多灵通,可惜的是:“四十年前你还没出生,就算消息灵通,也没法子了解到当年的事情吧?” “见色忘义!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惜啊,这次你可想错了”瞿英摇头晃脑道:“实际上,若是说这金家的事情,我恰好也是知道些的!” “哦?”沈红袖抬了抬眉毛:”说来听听。“他看起来好似是什么也不在乎,可实际上心细如尘,从来都不曾放过任何的线索。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能数次死里逃生,才能成为江湖上人人敬仰的沈红袖。 瞿英忽然间沉默了半晌,过了许久,他才叹了口气道:“你们知道我有一个小姑姑吗?” 连九抬起了眼皮:“瞿钰?”她果然还是女人,对于八卦知道的比沈红袖要多得多。 瞿英点了点头:“当年我的小姑姑去参加婚宴,后来就失踪了,那一夜之后,再也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沈红袖皱起眉:“婚宴?那不是纳妾的筵席吗?为什么你的小姑姑会去?” 瞿英叹息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据说那一晚后她没回家,死去的宾客里也没找到她的尸体,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江湖传闻瞿家大小姐瞿钰曾经是西北第一美人,可她十八岁那年忽然失踪了,整整四十多年,没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有人说她与人淫奔,被瞿家人秘密处死了。也有人说她是爱上了普通人,甘愿隐姓埋名做个平凡女子。沈红袖本想着,这其实也是一个挺美好的爱情故事,可却没想到原来美人居然是香消玉殒在了鬼宅里。 瞿英道:“本来我们家也是打算找金家要个说法的,但是派人去看了才发现金家的人居然死光了!”怎么找死人讨个说法呢?于是这也就变成了一桩无头案。 “据说我那小姑姑长得像极了我爹,每年她生日的时候府里还是会摆筵席,家里人都说说不定哪天她就自己回家了”可是已经四十多年过去了,仍旧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沈红袖安慰地拍了拍瞿英的肩膀,他没有说话,这是别人家里的事情,外人又能说些什么呢? 连九皱起眉,她似乎是在想些什么,冷不丁地道:“真的连尸首也没有找到?” “阿九!”沈红袖小声地叫了她一句:“别说了” “这本也没什么的”瞿英笑了笑:“虽然是我姑姑,可我却连她一面都没有见过,谈何来得感情呢?”他出生的时候,瞿钰早就已经失踪许久了,他也是从长辈们偶尔的只字片语中才了解到原来的这件旧事的。 “当日去参加婚宴的江湖人,除了你姑姑,还有人不见吗?”连九皱起眉,她咬了咬嘴唇,有些言又欲止。 瞿英笑起来:“看起来连楼主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他点点头道:“金家在江湖上也有些面子,据说当年大家都很疑惑为何纳妾也要下帖子,但还是都去赴约了。” “那一夜下落不明的江湖人起码有二三十位,这还只是有名有姓的,若是那些没什么名气的,就更不知道有多少了。”瞿英道:“不是没人想要去找麻烦,但是那宅子太邪门了,走进去就很难转出来。慢慢地这件事情也淡了,大家也就死了这条心。”毕竟比起失踪的人,好好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生离死别,本就是最悲伤无奈的事情。屋子里的气氛蓦地沉重起来,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连九咬着筷子,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秀眉紧锁,缓缓道:“当年宴席上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失踪了”她皱起眉头:“这些失踪的人,或许会和宅子闹鬼有些联系。”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这都已经四十年过去了,那些失踪的人如果还活着,现在也应该是老头老太太了。 沈红袖握了握她的手:“想不通就别想了,你或许只是太累了。”他温柔地看着连九,把坐在一边的瞿英给肉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瞿英打了个哆嗦道:“沈红袖,知不知道你每次这样对女孩子讲话都只会让我想到一个词?” “哦?”沈红袖揽住连九,挑了挑眉毛,端得是一副人生赢家模样:“什么词?” “禽!兽!” “噗嗤!”屋子里,是谁忽然弯了弯唇笑靥如花?又是谁眸光动人明媚了这满城春色? 窗外的阳光好的让人有些睁不开眼,倾泻而下的春光灿烂迷人。如同树影映在女子眼底的那一抹淡绿,带着安静的神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萧观音的消息 若说西北的天气就像孩儿面,那也没错。上午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可到了下午,忽然就变了天。 人们说晋地春雨贵如油,这样一场难得的春雨过后,黄昏透着清凉的气息。瓦楞上缀着将坠未坠的水珠儿,划过时带出屋檐上的一抹新绿。 连九一身黑衣,走在石板铺就的窄小巷子里。她脚步安静,霞光打在身侧的白墙上,屋檐的阴影将好将她包裹进去,就像是一只独自行走在黑暗里的夜枭。 沈红袖还留在客栈,可她为何独自一人出现在城中的巷子里? 夜色悄悄降临,小巷里的酒馆外,伙计刚刚挂上了油灯。他眨了眨眼,看见面前突然出现的美貌女子,悄悄地红了脸。 “姑娘,你要点什么?”年轻的伙计殷勤地擦干净油腻的木头桌子,为连九倒上茶。 黄昏c酒馆c美人。这样的场景,就如同志怪传说中的故事,透着分外诡异。 连九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忽然绽开一个艳丽的笑容。油灯晃动着,光影也就在这小小的酒馆里不停变化。连九的脸在移动的灯光下,如同莲花一样美丽,那小伙计几乎都要看呆了。 美人低垂了眼,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翻了翻手腕子,茶杯里的茶水就像一道疾风般的箭一样射向那伙计! 伙计脸上还带着笑容,可下一秒,他就躲开了。茶水泼在他身后的木头桌子上,将那木桌腐蚀下去一块,泛起的白沫发出嘶嘶的响声。 “姑娘好手段!”伙计收敛了笑容,脸上泛起了杀气,他的脸上似乎还带着害羞一样的红色,可眼神已如吐信的毒蛇一样盯着连九。 “酒馆里的茶饭酒菜都是不错的,不知姑娘想要哪一样?”伙计板着脸道。 连九随手把玩着杯子,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道:“叫萧观音出来见我。” “哦?”伙计的手背在背后,匕首已出了一半袖口:“姑娘要找我家娘娘?” 连九盯着自己的手指,依旧没看他一眼:“你没资格和我谈。” “为什么没资格?!”伙计到底是年轻,被个女人这样轻视,脸上终于泛起了厉色。他冷冷盯着连九:“我觉得我有资格!” 连九终于瞟了他一眼,冷笑道:“就凭你说这句话,你就没资格。” “还有,你袖子里的匕首。实在不如你想象中的藏得那么好。” 烛火跳动了下,光影晃动中,伙计脸上褪去了血色。他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纸一样,眼珠子瞪得像是下一秒就会从眼眶里掉下来。 过了许久,伙计沙哑着声音道:“五十两。” 连九直接扔给他一颗金豆子。 年轻的小伙子气呼呼的,像是要找她拼命一样。可他还是忍住了怒气,验了验黄金的成色,便一把掀了通往后厨房的布帘子,脚步重得像是要在地上踩出坑来。 空荡荡的酒馆里只剩下了连九一个人。她低垂着头颅。黑衣显得脸色越发苍白如雪,静谧得就像一尊雕像。油腻的布帘摇晃着,蓝与白搅成一股漩涡,许久才平静下去。 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屋檐的边缘,凉意悄悄爬上窗台,滴答滴答,落了一片晶莹的水色。时间似乎静止了,直到白底蓝花的布帘子被重新掀了起来才开始继续转动。 萧观音,北宋时辽国有个皇后也叫萧观音。据说那个萧观音容貌秀丽,冠绝天下。可是这个萧观音,却长得一点也不像那个萧观音。 因为她没有腰,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水桶。只要一走起路来,那些脂肪就好像要脱离她的身体一样抖动。她已不再年轻了,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肥胖而老迈的丑八怪,却偏偏要在自己脸上刷墙一样擦上厚厚的粉,涂上浓浓的胭脂,对着任何一个见到她的人抛媚眼。 如果是普通人在,看到她的媚眼,一定会想逃跑。但是连九不是普通人,她不但没有逃跑,还八风不动地稳稳坐在少了一只脚的板凳上。 她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看这个丑陋的老女人在自己面前卖弄风骚。‘貌美如花’萧观音,在西边可是出了名的百事通。只要有你银子,不论什么秘辛丑闻她都能帮你挖出来c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都能帮你做。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萧观音不仅人长得丑陋可怖,连声音也是尖厉的,就算是闲谈也像在骂人一样:“哟!九姑娘来我这小店,可真是蓬荜生辉啊!”干这行买卖的,眼力都是顶顶的好,哪怕连九还没说出自己的名号,她却早已猜出面前的女子是谁了。 萧观音摇着手里的美人团扇,遮了半边面,只露出一双皮肤皱巴巴的眼睛:“听闻十二楼主人乃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绝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的眼里泛着精光,虽然臃肿,可脚步落到地上,却连一丝声响都没发出来,就如一只轻盈却又肥胖的猫。 连九轻轻抬起眼皮,依旧是冷若冰霜的脸色:“我想要找一样东西。” 又丑又胖的老板娘在她对面坐下来,一只手贴着桌面,整个人伏下来,低垂的领口露出一片层叠的波澜壮阔:“什么东西?!” 连九把玩着指间的铁蒺藜,淡淡道:“黄金屋。” “黄金屋?金家的黄金屋?!”萧观音的声音蓦地变得更尖了,像利剑一样刺得人耳膜生疼。她那张涂满了脂粉的脸上露出了一霎的惊异之色,浓厚胭脂也掩盖不住那一瞬间的脸色苍白:“抱歉了,这笔生意在下不做!” “哦?”连九蹙起细长的眉:“为什么不做?” 萧观音似是惊魂未定般地拍了拍胸口,露出一缕苦笑,这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加扭曲了:“我也不瞒九姑娘,金家的黄金屋,不知有多少人觊觎。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人想要去找,我已不知折了多少小崽子在那座鬼宅里了!”她虽然丑若无盐,可对于自己的信誉一向很是看重:“我劝九姑娘还是收手吧,金家的黄金屋要是这么好找,这些年何苦有那么多的高手死在里面?” 连九蹙起修长的眉,睫毛低垂下来,昏暗的烛火在她脸上投下了一大片浓重的阴影。 萧观音摇着团扇,眨了眨眼睛,试探道:“听闻这沈公子如今也在晋阳城内,莫非九姑娘是为他而来?” 连九的脸一下子板了起来,她皱着眉看着萧观音:“不该你管的事情你别管!” 萧观音早就听说连九性情古怪,摇了摇扇子叹息道:“得得得,我不管。既然事关沈公子,萧某买个面子给你也是好的。” 萧观音转过身,手肘上的肥肉几乎都要把衣服撑破了。她尖起嗓子冲后厨房凶狠地叫道:“小三子!你死了吗?!快给老娘出来!”这声音尖锐得像是铁匠铺里的磨刀声,就连连九都受不了得皱了皱眉 如今天色已然完完全全地暗了下去,刚刚黄昏的水汽已经被土地里蒸腾上来的热气给完完全完全蒸干了。西北地区的晚上总是寒风凛冽,吹在人脸上就像刀子一样。 天黑之后,路上已几乎没有了行人。连九就这么一个人走在晋阳城空旷地大街上,像一只孤独骄傲的夜枭。 穿过长长的街道,走过泥泞的街巷,路边屋子里笑声粗旷的西北汉子正在高谈阔论。连九看了看萧观音给她的地址,对了两三遍,才确定这间摇摇欲坠c四面透风的棚屋,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有人吗?”毕竟女孩子都是很爱干净的,她实在是不想踏进这间臭烘烘的屋子里。过了好一会儿,脏兮兮的纱帘后面,才传来沙哑的回应:“姑娘,你也是想要知道金家黄金屋的事情么?”那苍老的声音已听不出男女,可却一句道破了连九的来意。 连九皱起眉头,伸手想要挑开阻隔着视线的帘子。可她伸出去的那只手,在半道上,忽然就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男子握住了。 连九连想都没有想,整个人就往后倒,修长笔直的腿抬起来,狠狠踹中了身后男人的脸。 “呀!”低低传来的声音分外熟悉。两根手指点在了连九的腰上,让她一下松了气劲。连九腰一软,正巧掉进身后捂着鼻子的沈红袖怀里。 “沈红袖!你搞什么鬼?!”连九从沈红袖的怀里跳出来,她的腰酸得厉害,脾气也就格外的暴躁。 “应该是我问你搞什么鬼吧?”沈红袖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道:“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关你什么事?!”连九心情不好,脸色就更不好了。她冷冷看着沈红袖,眼神一点也不像在看情人,倒像是仇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黄金屋的故事 “好啦好啦,是我错了行不行?”连九决定了的事情,没人能阻止,与其和她吵一架,还不如顺毛摸。面对连九,沈红袖很有经验,他伸手揽住了女子的腰。 宽大的掌心覆在腰后,透过过于贴身的衣料穿来掌心的热度。连九别扭地挣扎了两下,也就仍由面前的青年将自己圈在手臂里了。 两个人站在门口腻歪,可不代表屋子里面的人会乐意。屋子里苍老的声音咳嗽了几声:“二位,外面风大,不如进屋来说吧” 沈红袖挑了挑眉,一手揽住连九,一手掀开了帘子。 那棚屋里简陋破旧,堆满了漆黑发霉的家具,屋子中间有张用土砖垫起来的桌子。桌子边,坐了一个人。那是一个丑陋的老人,眼角的皱纹层叠拢拉,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手脚粗大,看起来就和每一个普通的老妇人一模一样。如豆灯光甚至把她的脸照得像块枯死的树皮。 连九皱起了细长的眉毛,眼前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妇真的知道黄金屋的秘密么?她知道不该以貌取人,可这破旧的屋棚c老迈的妇人,每一处都是那样平凡,让人毫无惊喜可言。 “呵呵呵呵呵”老太婆看见了连九的表情,粲粲怪笑起来:“姑娘,你不必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的确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哦?”连九没说话,可沈红袖却挑了挑眉头:“婆婆,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什么人?” “每一个来找我的人,都问的是同一件事情。”老太婆道:“他们都是来找黄金屋的,而且他们最后都没有再出现过。” 连九和沈红袖交换了一个眼神,走到桌子边上坐下来。 才刚坐稳,沈红袖就灿烂地笑起来。他经常对女人用这一招,上到八十岁,下到八岁,一个都不放过:“婆婆,你怎么会知道黄金屋的故事?” “呵呵呵呵呵呵”老太婆笑起来的声音像森林里被风刮得吱呀作响的枯死的树枝:“黄金屋?晋阳城里还有谁不知道黄金屋吗?!”她淡淡道:“我只是活的比别人长得些,知道的也多得些。四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幸运得些罢了。” 幸存者?沈红袖眨了眨眼:“是吗?” “那么关于黄金屋,婆婆你知道多少呢?” 老太婆听了他的话,有点狡猾地笑了起来:“我知道多少,取决于你们给我多少银子。” “嗯?”突然谈到了钱上,沈红袖有点儿懵。 老太婆道:“怎么?如果所有来问故事的人都不给我钱,我难道要去喝西北风吗?!”她冷笑一声:“年轻人,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连九冷冷笑起来:“不错,这本来就是交易。”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金豆子,金子在烛火的照耀下发出的明晃晃的光芒倒映进老人眼里,恍若照亮了整个世界。 老太婆笑起来,脸上的每一根挤压的皱纹都像是舒展了开来,她伸出手去接连九的金豆子,却被她轻轻巧巧地避开了。 连九笑道:“女人都喜欢金闪闪的东西,我也不例外。如果你不拿出合适的价码,我就连指缝里漏出来的都不会给你。” 沈红袖觉得自己坐在一边好尴尬,他没钱c也没家,连九的话就像是对着他啪啪扇大耳刮子。 老人张口哈哈大笑,她缺了几颗牙,黑洞洞的嘴巴就像是无尽的暗夜:“这是自然的。”她的目光从连九手里的金子上移开,望向棚屋外的夜色里,好似是穿透黑暗望见了那个灯火璀璨的血夜。 “黄金屋,那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啊” 汉代武帝曾道:若得阿娇,当与黄金屋贮之。于是,所谓的黄金屋,也就变成了天下间最美的爱情传说。 可惜传说终归逃不过悲惨的宿命。 武帝给了阿娇黄金屋,却忘记给她爱情。艳绝了整个汉室江山的美丽皇后,最终还是在君王为她打造的黄金屋里含恨而终。若是故事的开始不是这样美丽,那么,是否结局也就不会如此惨烈? 昏黄的油灯下,沈红袖握着连九的手。在四处漏风的破房子里,听一个牙齿都掉光了的老太婆讲四十年前的一个爱情故事。忽然就生出了几许人生无常的感慨。 所谓凄美的爱情,不外乎就是清贫书生和贵族小姐,世家公子和教坊歌女。从来都是才子佳人,一见误终身。可惜世事无常,最后只能一缕香魂离恨天。 只是,关于四十年前金家少爷的这个故事,却有些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呢?因为,里面有黄金屋。 忽明忽暗的油灯下,老妪娓娓道来 据说呀,原来的金家少爷,俊得像是庙里的星君塑像。和满身铜臭的家族不一样,金家少爷诗文书画,样样精通,比那世家门阀里出来的豪门贵子还要风流翩翩哩! 可这样谪仙般的少爷,却喜欢上了晋阳城外来历不明的一个哑女。传闻那日金家少爷打马归来,春风吹过,将少年公子的帕子吹到了那哑女的头上。 千金一匹的苏杭雪缎,也只有晋阳金氏能裁了来做帕子了。春风拂过,雪色绸缎下的脸,是比春光还要清丽绝伦的模样。只一面,就失了一世的心。 为了那十里春风里刹那回头的美丽容貌,温润如玉的少年公子竟敢顶撞父母,与整个家族为敌。不可避免的,那汾水河畔恬静美丽的少女也被冠上了祸水之名。 “然后呢?”沈红袖总是不喜欢听这样伤感的故事的,一开始就注定了悲剧收场。 “然后?”老妪粲粲笑起来,声音嘶哑得像是金铁摩擦的声音:“后来的三年里,金家一共死了十二口人。偌大的家族被一种怪病害的几乎血脉断绝!” “哦?”连九挑起了眉毛,她对这故事没有一丝兴趣,倒是对传说中害得家族衰落的怪病有些好奇。 “从前和小少爷作对的那些老爷c太太,几乎都死了。”老妪咳嗽两声,看起来像是一棵将要折断的枯松:“小少爷当了家主,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那哑女接进家里来。那场景真是十里红妆,满城烟火”嫁衣上绣的,是龙凤呈祥,凤冠上簪的,是珠光宝气。“曾经的孤女飞上枝头做了凤凰,不知恨煞这晋阳城多少女子哩!” “那不是很好吗?”连九轻轻嗤笑一声:“才子佳人,终成眷属,总也算个完美的结局。” “若是完美的结局就好了。”老妪叹了一口气:“尘世间,十全十美总是少的。更多的却是风流薄情,始乱终弃。” “金家少爷变心了。”连九低垂着眼,静静看着和沈红袖交握着的那只手,没有一丝意外地淡淡地道。 “要说变心,却也不是。”静悄悄的屋子里,有人长叹了一声:“谁会长久地喜欢一个空有美丽的外表,却连话也不会说的女人呢?” “噗嗤!”连九险些笑了出来,她懒洋洋地靠着沈红袖的肩膀,漫不经心道:“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男人不都这样?” 这样的话被屋子里唯一的男人听了,难免有些尴尬。沈红袖悄悄捏了捏连九的指尖,却只换来身边女子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的确。”老妪嘶嘶笑了起来,像是一条苍老的蛇:“那漂亮的哑女嫁入金家不过三年,便已憔悴得没有人样了!” “哪怕金家少爷为她打造了一座黄金做的屋子,可当年汾水边的惊鸿一瞥,那如洛神般艳丽绝伦的笑容,却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脸上。” 黄金屋!这就是金家的黄金屋!连九和沈红袖对视了一眼,都好像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迷雾拨开后的场景。 “婆婆,你是否知道,这座黄金屋到底在哪里呢?”沈红袖攥紧了连九的手,安抚身边女子有些焦躁的心情。 “唉”老妪干枯的手忽然搭上了两人交握的双手,她嘶哑的嗓音里有些奇怪的意味,浑浊的眼睛看向连九灯火下显得有些妖冶的脸庞:“你们两个,为何要来找黄金屋?” 苍老的手掌如树皮一样粗糙,搭在连九的手背上传来的奇怪触感让她几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是很难瞒过我的眼睛的。”老人看着面前金童玉女般好看的一双璧人,神色深沉:“想我当年,比起姑娘你的颜色,也是不差多少的。” 连九垂下眼,掩住了眼底的神色——若是让她老了之后变成这个鬼样子,那她宁愿在颜色衰老之前就死掉算了。 “姑娘,听我一句劝吧。”老人道:“珍惜眼前人,你身边的公子也是人中龙凤,为何不和他回去好好过日子,却要去找那什么劳什子的黄金屋?”她苍老而浑浊多眼睛似乎正透过连九看到什么人,每个人都有过美好的年华,而在不同的年纪里,感悟也是不一样的。 沈红袖笑了起来,他搂了搂连九的腰,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哎呀~没办法,内子偏就是这样跳脱的性格,什么事情都要弄个明白。我又不放心她一个人来调查,只好跟着一起来c嘶”他忽然闭了嘴,默默捂住隐隐作痛的肋骨,暗恨自己怎么这么嘴贱。 连九似笑非笑地看了沈红袖一眼,忽然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挑起了男子一缕头发:“人生在世,总得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情做的,对吧?所以黄金屋究竟在哪里?”前面半句,是说给沈红袖听的,而后面那半句,却是问那位诡异的老妪的。 “没人知道。”老妪叹了口气,她收回自己的手,垂下眼睛道:“黄金屋只是传说。金家大宅占了几乎半个晋阳城那么大,谁知道究竟在哪里?” “四十年前的九月初四,是金家少爷纳烟雨楼里头牌的日子。没人知道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有血从门缝里流出来。人们打开大门,就看见了一院子的死人!”想起那时如修罗地狱一样可怖的场景,白发苍苍的老人依旧觉得心惊动魄,独眼里闪耀出了光:“那天晚上的客人c整个宅子里的下人c金家的少爷c被他纳的妾,都死了!” 所以,绵延百年的晋阳金氏,才就此没落么?沈红袖皱起了眉:“那,那位成为了夫人的哑女呢?” “大家在府中的莲池边找到了她。那莲池是金家少爷特意寻人,花重金从江南照样子搬来的。据说仿照的,就是哑女年幼时的场景。”说到这位薄命的红颜,老人苍老的声音更加嘶哑了,像是毒蛇吐信时发出的声音:“她就这么披散着头发,坐在莲池边,照着水里的倒影,一下一下梳着头发。临水梳妆,那情景诡异极了。” “人们问她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却好像没听到一样,一个人径自进了屋子。过了不久,那间屋子里便起了火。赶来的捕快把火扑灭,就发现她被烧死在了屋子里。” 这个故事是如此的离奇,处处透着妖异而不能言说的诡谲。沈红袖忽然想起来,他那日夜里去探金家大宅,的确见到宅子西北角的建筑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后来人们都说,是因为金家少爷移情别恋,哑女怀恨在心,所以在纳妾之日将满屋子的人都杀了!而她自己也自焚而死。”女人的报复,总是疯狂而可怕的。 “死过了那么多的人,原本热闹的金家变成了一座死宅。旁系的金家子孙也有人想要搬进去住,可总是能在晚上听见那些死去的人的声音。渐渐的,便再没有人来了,一直荒废到了今日”这就是黄金屋的故事,如同童话一样美好的开始,死寂而惨淡的结局。 沈红袖叹了口气,他总是一个很富有同情心的人。这个故事里,似乎谁都没有错,可又似乎谁都错了。这人世间的对与错,哪有这么容易说清呢? “这么多年来,总有人想要闯进那宅子,寻找传说中倾尽了金氏一半家产,用黄金打造的屋子。可这些人不是再也没有出来,便是出来后变得疯疯癫癫了。于是金家的黄金屋,就变成了晋阳城里一个鬼故事。” 老人用剪子拨了拨油灯里的灯芯,苍老丑陋的脸光影斑驳,看起来分外寂寥:“很久以后,有樵人在城外砍柴的时候,从山上望下去,正好就见到了那座黄金做的屋子!可人们再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据他说,当那座黄金屋出现的时候,就能看到那位不能说话的少奶奶,站在台阶上跳着舞。跳了一圈又一圈,衣摆划出寂寞的弧度。她是在等自己薄情负心的夫君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连九的猜测 自古以来,好像永远都是佳人有意,君子薄情。沈红袖和连九走在回客栈的路上,他牵着连九的手,忽然想到——这世间的人为什么都这么贪心呢?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这个道理,应该是连小孩子都明白的才对的。 “你在想什么?”连九忽然开口问道。空旷的大街上,就只有两人的影子被屋檐下的烛火拉得冗长而诡密。 沈红袖握紧了她的手,笑道:“我在想老婆婆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 连九想了想,道:“不管有几分真假,这金家的宅子里,必定隐藏着了不得的东西。”她道:“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怪病,能够在一年之内杀死整个家族所有的人。”那些先于浩劫之前死去的人,他们的死因,更加值得深究。 沈红袖道:“或许金家本就有遗传病呢?”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也许金家本身就有家族的遗传病,只是恰好一齐病发了而已。 连九摇了摇头:“遗传的疾病从出生起便是有预兆的,这样的病大部分只要好好控制,也不难活得长。没道理这样来势汹汹,半年便死光了一整个家族的人。”要知道曾经的金家是名门望族,光少爷就有十七房,就算砍头也要砍半个时辰才杀光哩!怎会半年便死得只剩一人? 她若有所思道:“或许那根本不是病。” “哦?”沈红袖侧过头,他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落满了一条银河的星光:“阿九有什么发现?” 连九抿起唇,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证据,等明日我和你一起去看过再说吧。”她只是怀疑,没有亲眼证实之前也不敢妄下定论。 沈红袖勾了勾唇角:“阿九,你可知道这样勾起男人的好奇心并不是一件好事情?有什么便说出来,何必神神秘秘的?” 就着街上的烛光,连九皱着眉望了他一眼,倒是没有生气:“我只是怕我猜错了,到时候不知是谁又要来赖我胡说八道了。”万一到时候真的找错了方向,岂不是白费时间?她可不想在晋州久呆,风沙太大吹得人皮肤都粗糙了。 沈红袖知道她是为自己好,温和道:“说吧,不会怪你的。”他还不至于自己没本事,把责任推到女人身上去,阿九要找理由难道也不会找一个好点的么? 连九撇了撇嘴角,道:“我怀疑那些死的金家人,是中了蛊。” “中蛊?”沈红袖挑了挑眉毛,等她继续说下去。 “嗯。”连九点了点头:“你之前说那些活尸袭击你,它们应该就是蛊人。” “蛊人?”面对自己不太懂的东西,沈红袖好像是中了邪一样,只会重复连九的话的最后两个字。 连九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接着道:“你的伤在胸口,若不是我刚好到,只怕你早已蛊虫入脑,变成和它们一样的怪物了!”她一想起自己大半夜地拿银针在伤口里挑虫子就觉得恶心得慌:“那蚀心蛊只要沾上了一点点,蛊虫就会感染你的血液,吃空你的脑子,然后控制你的身体,把你变成蛊人。” “别c别说了。”沈红袖一想到自己会变得和那些怪物一样,就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打了个寒颤,苦笑道:“还好有阿九在,不然我早就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连九冷笑道:“叫我说的也是你,叫我别说的也是你。”她抬起眼睛,好像一只藏着尾巴的狐狸般:“你们男人怎么这么善变?” 沈红袖忍不住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鼻子:“好了好了,是我不对,阿九你继续讲吧。”他只当这样敷衍两句便能将人哄好,可谁知连九却道:“我不讲了。” 沈红袖道:“为什么不讲了?” 连九歪了歪一边的嘴角,淡淡地笑道:“因为我要休息了。”沈红袖抬起头,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客栈。 连九放开手,温热的掌心忽然抓到了一把冰凉的空气,沈红袖觉得好像心中都空了一块。他一把握住连九的手腕子:“可我还未听够故事。”他知道连九必定还有什么东西没说,等着坐地起价地占他便宜:“阿九的故事,未免讲得太短了!” 连九挑起了一侧的眉头,这样子的表情很嚣张,可就算是这样一个讨人嫌的表情,沈红袖还是喜欢得不得了。两个人站在客栈门口,他抬起一只手,抚上了连九的脸。男子声音忽然变得低哑暗沉:“不如换我来为你讲故事?” 连九挑了挑眉,她勾起一遍的嘴唇妩媚地笑了,一只手状似无意地按上了沈红袖的衣襟:“哦?是吗?” 阑珊灯火下,女子的笑容暧昧得像是在勾引,甚至声音里都带着一点点甜腻:“可是我” “可是你什么?” 连九忽然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可是我累了。而且,你的睡前故事一定没什么意思。”她面无表情地说完之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客栈里走。 沈红袖:“” “哪有你这样的啊!一点也不可爱!”深夜的烛光摇动,男子嘀咕了这么一句。 “那你去找那些可爱的女孩子好了!”连九倒是一点儿都不生气。 “你这个样子,怪不得人家会说你是母老虎”面对软硬不吃的连九,沈红袖只能叹一口气。 连九冷笑了一声,她没回头,却好像背后有眼睛一样,在沈红袖跨进她的房间的门槛前关上了门。 被情人关在门外的沈红袖:“” 有一天沈红袖居然会被女人关在门外,传出去江湖上的人一定会笑死。 许是昨天下了一场小雨,清晨的晋州城分外宁静。院子里的树枝上抽了新芽,还有不知名的鸟儿停在上面梳理羽毛。屋子外的那盆碗莲,每一片花瓣都舒展开来,呈现一种漂亮而吸引人眼球的粉色。 本来这样的早晨,是最适合赖床的了。 连九抱着被子,把脸埋在里面,屋子外的阳光倾泻进来,照在她的头发上。如云黑发像是几条弯曲的小河,铺在枕头上。 沈红袖知道敲门一定没人应。好在他武功不错,其他乱七八糟的手艺也是会一点的。既然敲门行不通,那么只能撬门了。 因为和连九在一起,沈红袖溜门撬锁的本事简直修炼得炉火纯青。他推开屋子,愉快地想:如果有一天他不做个侠客了,去做个小偷也不错。 “阿九起床啦!”沈红袖哄女人睡觉很有一套,可叫女人起床却不太拿手。他坐上床沿,拍了拍连九的肩膀。这个女人不仅喜欢吃,还特别爱赖床,在十二楼里反正也没人敢管她,她每天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唔”连九的头动了动,她从被子里抬起脸,眯着眼睛一副睁不开的样子,晃了晃又倒了下去。 沈红袖失笑地摇了摇头。如果是平时睡多晚都没关系,有时候沈红袖睡得比她还久哩!可今天他打算再去金家的老宅看看,如果不带上连九,回来她又要生气了。 “阿九?起来啦~”他干脆伸出手穿过连九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滚开!”连九闭着眼睛,嘟嘟囔囔地想要把扰人清梦的这个家伙赶走。沈红袖索性把她拖进自己怀里,反正看也看过了,摸也早就摸了个遍,没什么可避嫌的。 连九只穿着里衣,把头靠在沈红袖肩膀上,任由男子帮她穿衣服:“大清早的不睡觉,你作什么?!” 沈红袖一边帮她穿衣服一边道:“待会儿我把你一个人丢在客栈里,你又要生气了。”他脱女人衣服很快,帮女人把衣服穿上去却是慢得很。 连九抬手捋了捋头发,似乎是清醒了一点:“你打算再去金家大宅看看?” 沈红袖帮她整理好衣领:“怎么?阿九不想去么?” 连九推开他,抬手挽了挽散乱的头发。她的声音里还带着睡意,显得慵懒又迷人:“我不去,怕你死在里面回不来了。”她还没睡醒,说话带着小小的鼻音。 沈红袖失笑,居然觉得她这个样子很可爱。 连九出门在外,打扮得一点也不像一个女人。因为她很懒,所以觉得女人的装束实在是很麻烦,而恰好,男人的衣服她穿着也很好看。甚至一个漂亮的穿着男装的女人,会更吸引男人的目光。 沈红袖叫她起床起码花了一炷香,而连九把自己梳洗好却只花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一个从不喜欢等人的人,当然也不会喜欢别人等她。 因为是白天,所以两个人慢慢悠悠地往城外走去,沈红袖甚至还半路带着连九在小摊上吃了一碗面。两个人闲适得就好像是要去踏青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白日的偷袭 等到看到了金家老宅残破而高大的院门,连九忍不住啧啧两声。 “嗯?怎么了?”沈红袖问道。 连九叹气道:“我原本觉得以金莫问的财力,完全可以一把火把这宅子烧了然后再盖新的。为什么要花大力气去请沈红袖这个倒霉鬼来帮自己查事情呢?白白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她摇了摇头:“现在我总算明白了。”这样华丽的家族传承,谁能舍得? “若说天下最富,莫过于晋阳金氏。”连九叹了口气:“今天总算是领教到了。” 沈红袖推开半掩的大门,笑道:“怎么?看了有钱人家,要嫌我穷了?” 连九冷笑一声:“你何止是穷,而且还很蠢,怎么看都是我吃亏。”十二楼主人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好,但至少还有一座楼,沈红袖连楼都没有。可惜的是沈红袖虽然没有楼,但是他却从来都不缺钱花。不仅不缺钱花,还经常一掷千金。 沈红袖笑了笑:“这么说,我好像的确是吃软饭的?”他一年至少有三个月的时间是在连九的十二楼里度过的,却从来没付过饭钱:“还好阿九有钱,不然的话我们两个不是要去喝西北风?” 连九“噗嗤”一声,笑了。他们两个斗嘴的时候总是格外好玩:“才不会去和你喝西北风,如果要是没钱了,我就把你卖给江湖上仰慕你的那些女人,我想一定有很多人愿意出钱买你。” 沈红袖叹气道:“真无情!你惨了,我以后肯定要和有钱又漂亮的姑娘跑了。” 连九挑起眉梢斜睨他:“你试试。”沈红袖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虽然他曾经很风流,但是那些和他好过的女人却没有一个说过他的不是,不知道这算不算他的另一种本事?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倒是不知道时间过得多快。 从感觉上沈红袖觉得他们才刚刚进这宅子,但是他看了看日光,却发现其实他们走进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也绝对不短。 金家的宅子走进来便是主院,旁边又有很多的岔路,一个一个的小院子像是后来再扩建的。沈红袖忍不住拉住连九的手:“阿九,你觉不觉得我们好像迷路了?” 连九瞪着他:“迷路的是你,不是我!”她向四周望了望,他们此刻正在三个院子交界的岔路上:“我总觉得”她看着四周高大的院墙,终于皱起眉头:“这里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 “墙壁的厚度不对。”连九看了眼面前的墙,忍不住走近把手放在墙壁上:“这宅子里布着阵势,让人产生错觉,在里面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被困死。” 阵势?连九精通□□,对于奇门遁甲之术也颇有些研究,能够看穿这里的布阵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沈红袖想了想:“阿九,你能不能找到阵眼?”一般的阵势,只要找到生门便可破阵。 连九皱起眉头,她足尖一点便跳上墙头,想要细细观看这阵势的布局。 黑衣的女子立在霞光里,眯起眼睛向远处望了过去:“我不能保证,不过这样的阵势无非就是利用一些东西让人的注意力分散,把眼睛闭起来不去看便能走出去了。” 连九提的这个方法看似简单,但是是绝对行不通的。这个宅子要命的可不是阵势,而是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要命的“鬼”。把眼睛闭上反应力就会变慢,万一那些鬼跑了出来袭击可真是要了命。沈红袖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连九站在墙头,她思考的时候总是便无表情,沈红袖就立在墙下抬头看着她。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沈红袖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已经要仰断掉了。连九终于道:“好像在那里。” 她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倏忽间,沈红袖的瞳孔忽然猛的一缩! “阿九!”就在连九抬手的一瞬间,明媚的日光一闪,有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从墙的另一边射过来,朝着她的后心。 好在连九很机警,当她察觉到危险的时候,便向后深深折下了腰。那枚使坏的小暗器从她的眼皮上擦了过去,连九柔软地像条蛇,从墙头上翻身而下,被沈红袖抱了个满怀。 “对面!”连九低喝一声,她在沈红袖怀里转了个身,借力一跃便翻过了墙。连九的身法非常漂亮,也很快,身在空中的时候,就像一只灵巧的飞鸟。可当她落地的时候,沈红袖已经在墙的那边等她了。 “跑了!”连九有些生气:“我没看清样子,不过是个高手。”能够在连九和沈红袖面前隐匿气息,并且冷不丁使出致命杀招的,当然不会是普通人。 沈红袖皱起眉:“是活人?!” 连九轻飘飘地撇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呢?” 沈红袖有些尴尬,他伸出手去拉住连九:“我还以为是那些蛊人。” 连九嗤笑一声,讽刺道:“沈公子,蛊人又不是活人,你真的以为能够聪明到用暗器来暗杀我?”沈红袖的脑袋里塞得都是草吗?!“而且,蛊虫怕光,很少会在白天活动。” 沈红袖被她讽刺了一顿,却没觉得很丢脸。他叹了一口气,拉过连九:“好啦好啦,我不是不知道吗?”他的手放在连九的腰上摩挲了两下:“你有没有受伤?” 连九沉默着摇了摇头。金家老宅里果然暗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连九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一百遍沈红袖,做什么不好!非要来管别人家的闲事! 沈红袖被她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不明所以地摸了摸鼻子。 连九的眉头皱得要打死结了,她沉默了一下,还是道:“我好像找到阵眼了,而且,那栋屋子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哦?”沈红袖挑起眉:“怎么说?”连九说的不同寻常,那么一定是非常不同寻常才对。 “我想”连九抿了抿唇:“我知道黄金屋究竟是什么了。” 她拉起沈红袖的手腕子:“跟我来!” “哎!阿九!”身为一个大男人,被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孩子拉得跌跌撞撞,沈红袖不禁有些无奈。 为了避免被再次偷袭,两个人虽然走得快,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连九拉着沈红袖的手,她似乎不用看路,该转弯的时候就转弯,该直走的时候就直走,想来是在墙头上就把路线都记在了心里。 沈红袖跟在她身后,他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但是如果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虽然他看起来走得很慢,实际上速度却一点都不慢,轻轻松松就能跟上连九的步子。 两个人走得实在是不久,连九只转了两个弯,狭隘的巷道忽然就豁然开朗了起来。沈红袖看了看,那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门口有一大片长满了杂草的空地,和之前他们经过的小巷道小院子比起来,实在是豪华不少。 他只是这么扫了一眼,却一下子就发现了连九所说的不同寻常是什么东西。 在阳光的照耀下,院墙里露出的那一点点屋脊忽然闪起了光来!黄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和金子反射出来的光芒一模一样。 “这”沈红袖皱起了眉头 “只是一种涂料而已。用金雀花加入颜料里,做出来的漆器会反射出像金子一样的光芒。早年里晋地有许多狡猾的商人将沉木涂上这种漆料当成黄金卖钱,而因此大发横财。” 连九道:“他们应该是将这座屋子都涂上了这种特殊的涂料,又做了些手脚。所以阳光照下来的时候,屋子就会发出黄金一样的光芒。”她嗤笑一声,对沈红袖道:“你上次是晚上来的,自然无法发现其中的机巧。”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当然是没有的了,如果真的有,为何沈红袖还要帮人家查这一桩陈年旧案?难不成他还能抓鬼?既然不是鬼,又为何一定要晚上来? 沈红袖觉得自己好像被情人给嘲笑了,不自然地摸了摸嘴角:“原来是这样?” 连九沉吟道:“难道黄金屋不过就是一间涂料特殊的屋子?”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沈红袖摇了摇头:“不止这么简单。”如果单为了一间屋子便死了这多的人,那这些死人未免也太冤枉了吧? 连九疑惑道:“那金家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一间屋子?”她抿了抿唇。连九其实很聪明,但是她也很懒,有沈红袖在,她便懒得动脑子。 沈红袖沉吟一声道:“那应该是标记。”至少,他们现在所窥探到的,不过是关于真相的冰山一角。 连九皱起眉:“标记?”这破屋子里还藏着别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玄机公子的相思钉 沈红袖推了一下院门,老朽的木门\'吱——呀——\'一声,便轰然倒塌了下去,溅起地上一片尘土,像是平地里忽然起了一片乌云。 两个人冷不丁地被灰尘呛得眼睛都睁不开,连九咳嗽两声,灰头土脸地恼怒道:“沈红袖!”她怒瞪着正一只手在面前扇灰尘的情人。 沈红袖把灰尘扇开,就看见连九灰头土脸,满身都是尘土。虽然知道自己的样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阿九” 连九快要被他给气死了:“你还有脸笑?!” “哈哈哈~”沈红袖笑得像是要直不起腰来的样子,他一边扑哧扑哧地忍笑,一遍伸出手去碰连九。 连九恼怒地侧头避开了他的手,沈红袖边笑边道:“别动别动,你的头上有片叶子。”他抬手帮连九拿掉头发上缠绕的杂物,顺便拍落了她肩膀上的尘土:“好像一只小花猫” 连九死死瞪着他,好像随时要和他打架一样:“也不知道是谁害的!”她一边抖着头发上的灰一边狠狠用眼睛瞪着沈红袖。 “好啦好啦,都是我不好~”沈红袖稍微拍了拍身上的土:“回去你怎么罚我都好,好不好?” 连九微微勾起嘴角:“说得倒是好听!”满身老旧的尘土味道让她的心情很差。 连九看也不看一眼沈红袖,从他身边过去,踏进了这间院子。沈红袖跟在她身后进门,鼻尖上还有一块灰黑色。他无奈道:“喂!说好不生气的啊~” 连九不生气,还叫连九么?她当然会生气,而且,生气的时候板着脸,就算沈红袖在她面前也得碰一鼻子灰。哦不,他本来就碰了一鼻子的灰 这是一间很大的院子,分着东西厢,中间却没有隔墙,两边房间遥遥相望。中间还有间大屋子,没有遮掩的门,屋子里的情景就这么大剌剌地暴露在沈红袖和连九眼前。 连九站在屋廊下,却没进到屋子里去。这堂屋里的灰尘起码有一尺厚。她踮着脚看了看,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一般人家的摆设。红木桌椅,案上摆了一只蓝色的铁罐,上面用金线描着一只形态怪异的龙。 沈红袖站在她背后,伸长了脖子,也往屋子里看去。连九不耐烦地用手肘往后捣,捅了个正着。 沈红袖捂住肋骨,委屈道:“又怎么了?”他只是看看而已,还要挨打吗? 连九冷冷盯着他:“你真的好烦!”干嘛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有这个功夫,你为什么不去隔壁的厢房里看看?!” 沈红袖扯了扯嘴角:“这种鬼地方,我怕留阿九一个人,你会害怕啊~”连九刚刚才被人袭击,他哪里敢和她分开。两个人不在一起,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连九瞪起眼睛:“你是在看不起我吗?!” 沈红袖笑嘻嘻地伸手去摸她的头发,却被毫不留情地拍开:“哪里?只是我离了阿九,一个人也很害怕啊!”反正他打定了主意和连九寸步不离,连九也根本奈何不了他。当一个人非要跟着你的时候,除非你砍断他的脚,否则是没有办法摆脱的。但是连九会砍断沈红袖的脚吗?她当然不会。 连九翻了个白眼走在前面,她有点暴躁,却在忍住这种暴躁。现在他们还身处危险当中,实在不是一个发脾气的好时机。 连九索性不管身后跟着自己的小尾巴,她见堂屋里什么也没有,便又回到院子里,推开了厢房里的门。 吱——呀—— 古旧的木门发出了让人牙疼的声音,门背后,露出了一张枯瘦的脸。这情景就和沈红袖第一次晚上来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蛊人! 危险已然到了面前,可连九却还愣了一愣——蛊都是怕光的,这些蛊人为什么会在白天出来活动?! 刀尖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沈红袖的刀已出袖!闪电一样切开那个蛊人的脖子,腐朽的头颅飞上了天,碧色的腐败血液撒了一院子。 沈红袖在心里默默地对袖刀道歉——他实在不应该用这把陪他无数次出生入死的兵器来砍这么恶心的东西。 连九手一翻,就有一把玉质的匕首出现在她手里。这把匕首似乎是特质的,当连九用它插c进从屋子里涌出来的蛊人的胸膛的时候,沈红袖看到那只蛊人的动作很明显地变得迟钝了起来。 “这种东西为什么不给我准备一把?!”他们两个人退到阳光照到的屋廊那边,那些蛊人面对这阳光,动作开始变得犹豫起来,站在阴影里虎视眈眈地用空洞的眼神看着两个人。 “你以为这样的崖山碧血玉很好找吗?!”连九咬牙切齿道。她全身都紧绷着,一点儿都不敢懈怠。其实蛊人的数量不算多,只有七八个。但是任何生物都敌不过天性,蛊虫怕光,它们能在白天出来活动,证明那个操纵蛊虫的人一定就在附近! 沈红袖甩了甩刀上粘稠的血液,他眯起眼睛:“我负责左边的四个,你负责右边的四个,怎么样?” 这句话就像是邀战一样,连九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站在阴影里的蛊人就咆哮着扑了上来。连九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可手上却不敢懈怠。 她的匕首插在一只蛊人的胸膛里还没有□□,另一只手便挟着柳叶般的刀片划向旁边扑过来的家伙的喉咙。 “沈红袖,你真是个乌鸦嘴!”连九一掌劈开那个蛊人,阳光照在惨绿的皮肤上,\'嘶嘶\'的声音像是蛊虫在惨叫。她一脚将最后一只蛊人也踹进院子里的阳光里,就听见了背后的风声。 既然连九能发现,沈红袖不可能没听见那声音。可是他在另一边被蛊人绊住了手脚,没办法,只能用肩膀猛地撞开连九,替她挡了一下!沈红袖闷哼一声,抬手一刀!雪亮的刀光划开了剩下两只蛊人的脖子,然后劈开了廊屋下的窗户。 绵软的木头倒了下去,可窗户后面哪里有人? 意料之外的结果,沈红袖甚至怔忡了一瞬间。连九在他背后惊叫一声:“上面!” 沈红袖迅速抬头,足尖一点,拽着连九退了开去。 他刚退第一步,就像是有一阵疾风从他的面前挂过,一个红色的影子像旋风一样从房梁上刮下来,朝着院子外飞去! 连九低喝一声,她挣脱了沈红袖的手,抬手间一条银亮亮的长鞭就从袖子里飞出来。长鞭在空中,像一条张牙舞爪的银龙,一口咬住了红影的背。影子顿了顿,却没回头,而是朝外飞得更快了! “阿九别追!”沈红袖捂住肩膀,他皱起眉头\'嘶——\'地一声。这栋宅子实在是邪门,他不放心连九一个人,万一出了什么事那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 连九听见沈红袖的呼唤,还以为他真的伤得很重。停住向外追去的脚步,连九转身飞掠到沈红袖身边,有些担心地望向他:“你怎么样?” 沈红袖苦着脸,他叹了口气道:“好像没事,不过我决定明天要去敲金三的竹杠。”人家不过动动嘴皮子,跑断腿还总是有性命之忧的却是他呢。 连九见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笑,便知道其实他的伤没什么大碍了。她从地上捡起一片红色的碎布,这是刚刚她出手时,鞭梢从袭击他们的那个红影身上刮下来的。 连九握着这块红布,走过去扶住沈红袖的手臂:“你要这么想死,我直接弄死你算了!”有一个喜欢到处惹闲事,却对自己没什么好处的情人真是一间很烦恼的事情。 两个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偏偏连九选的这家客栈虽然不在闹市区,但是周围的人却绝对不少。沈红袖和连九两个人一身狼狈地从城外回来,一定有很多人都看见了。连九觉得再这么多来几次,只怕她在江湖上就要凶名扫地了。毕竟谁会害怕一个总是灰头土脸的女人? 落日拖着长长的尾巴消失在了地平线下,黑夜已经悄悄地c漫不经心地到来。夜风吹散夕阳的余晖,客栈里描着忍冬花的窗户里忽然透出光来,照的屋子外的花草镀上了一层金黄色。凉风温柔地滑过,花园里,静谧而安详 而在屋子里,沈红袖脱去了衣服,露出了肌理匀称的上身。他这样的人,纵使没有了袖子,袖刀也是一定要放在身边的。但此时,那柄全天下都畏惧的刀,却被随手丢在桌子上,好像一块一文不名的破铜烂铁。 只有一个人在身边的时候,他才敢这样放松。 七十二枚银针一字在桌子上铺开。沈红袖肩膀上中的,居然是五十年前玄机公子的独门暗器“相思钉”。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相思入骨,便再难取出。 不过好在,有连九。 十二楼主人连九,她最有名的不是能起死回生的杏林之术,也不是无声无息的下毒功夫。而是那一手二十四式翻花飞叶的暗器手法。据说这世上没有她解不开的毒,也没有她没见过的暗器。这些闪着危险光芒的小东西一落到她的手里,就会变得像玩具一样乖巧听话。 连九点起了六盏明亮的大油灯,将屋子里照的比白日还要光亮。她的下手很轻,至少比沈红袖想象中的要轻很多。沈红袖曾经见过她为别人诊治,拔暗器的时候那个人的惨叫声差点儿掀翻了整座十二楼。 “疼吗?” \'叮当\'一声,连九把□□的钉子扔进了桌子上的水盆里,水里顷刻就飘起了几缕血色晕开,好看的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沈红袖苦笑一声:“阿九,若是没有你在身边我要怎么办?”他伸出手,没回头便搭上了连九放在他肩膀上的手。 连九把药粉撒在他的肩膀上,红红黑黑的一片,看得她自己都有点儿恶心。她不动神色地抽出手,一边缠纱布一边垂头淡淡道:“祸害都活得比较长,没有我你也死不了的。”沈红袖那么多狐朋狗友,多的是人来救他的命。 沈红袖苦笑道:“但是我只要阿九啊” “别油嘴滑舌!”连九向来不喜欢听这些有的没的,她随手把衣服扔进沈红袖怀里:“快穿衣服!”她把手洗干净,顺便捞出那一枚相思钉放在掌心细细查看。 沈红袖抱着自己的衣服,他突然露出了一脸暧昧的笑容,那表情简直像是在勾引了:“可是我忽然不想穿衣服了呢” “哦?”连九抬起头:“那你想做些什么?”她忽然笑起来,这样的笑容,在沈红袖的眼里,就像是一种暗示和默许。 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将身子靠近连九,手臂已抚上了连九的领口:“阿啊疼!”连九忽然抱住沈红袖,狠狠摁了一下他肩膀上的伤口!沈红袖顿时疼得他呲牙咧嘴。 连九嗤笑一声:“就凭你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想对我做什么?”她心情很好地摸了摸沈红袖的脸:“乖乖睡觉去吧,免得伤口裂了来赖我医术不精。” “诶!阿九!”连九旋即转身就飘出了屋子,连个眼角都没给沈红袖留。他一个人光着膀子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金莫问的筵席 金家的筵席本来就已经很丰盛了,但是连九在,所以比以往还要丰盛,甚至能够说的上是‘豪华’。 金莫问很会做人,他曾经见过连九一面,那个时候就摸清了她的喜好。知道连九喜欢吃,喜欢有意思的东西。也对,她和沈红袖在一起,而沈红袖本来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一别经年,连楼主还是如此貌美动人啊!哈哈哈。”金莫问笑着道:“和沈公子真可谓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真是骗鬼,这两个人一个是名满天下的侠客,一个是声名狼藉的魔头,哪里登对了? 连九面色淡淡地道:“不敢当。”她在心里嗤笑,金莫问一张嘴,真是能够把黑说成白。 沈红袖坐在她身边,叹气道:“唉我家阿九自然是很好,可惜她昨天才嫌弃我总是让自己陷身于危险之中,打算不要我哩!“ “这”金莫问额头上冒了点冷汗出来。他自然是知道沈红袖在他家的老宅子里遇到了危险,可求人办事当然是因为自己根本没办法。这件事情除了沈红袖,他还不知道天下有谁能够解决。如今沈红袖带着连九来赴宴,是要自己的情人帮自己讨回公道吗?!金莫问心中一跳,他家上上下下百来口人,可还不够连九一个人杀的。 金莫问干笑道:“哈哈哈,这可真是说笑了,沈公子乃人中龙凤,怎么会”连九的一双美眸忽然盯住了他脸。金三爷家大业大,这样的人当然是很怕死的,他的话还剩一半梗在喉咙里,和心脏挤在了一起。 连九面无表情地盯住金莫问,看得他几乎要逃跑了,才露出了一个甜蜜的微笑:“人中龙凤?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个笨蛋而已。”她本就生的很妩媚,又笑得这样甜腻,指责的话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就像是撒娇一样。 可其他的人当然不会以为这只是撒娇。事实上,已经有汗珠从金莫问的额头上流了下来。连九实在是可怕,纵使知道沈红袖绝不会让她伤害自己,但被这样盯住实在是件很难受的事情。金三爷觉得自己在连九的眼中就像是件猎物,她盯住自己的时候,就像是屠夫在看到底从哪个地方下刀才能将肉分开得更好一样。 沈红袖见连九将人吓唬得差不多了,便笑了两声:“来来来,阿九,金家的汾酒可是天下闻名的,你尝尝?”他将杯子推到依旧笑如春花的女子手边。 像是忽然打开了关窍,金三爷一听沈红袖这话,也跟着他干笑了起来:“对对对!喝酒喝酒!来,我敬二位一杯!”他笑眯眯地举起酒杯,显然是面对这连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别的话。 敬酒的人杯子已经端起来了,可沈红袖和连九都微笑地看着,心有灵犀地没有举杯。 金三爷的手僵在空中,这杯酒喝也不是c放也不是,尴尬极了。他在心里默默地咒骂沈红袖,带着姘头来找他麻烦,却还不说什么事情,总是这样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沈红袖向来是个好脾气的人,他从不会让人觉得尴尬太久。事实上,当金莫问感觉自己的手已经有点儿酸了的时候,他便开口,微笑着淡淡道:“酒我们可以之后再喝,而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情。” 金莫问自然知道沈红袖这样的态度不可能是因为光带着连九来找他麻烦,听见终于说正事了,忙不迭道:“愿闻其详!” 沈红袖原本是微笑着的,但是就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忽然把脸一板,有些严厉地问道:“玄机公子是你什么人?!” “玄机公子?”金三爷愣了一愣,他摇摇头:“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哦?”连九挑起了细长妩媚的眉梢:“真的吗?”她笑盈盈的,可映在别人眼睛里,却比夜鬼罗刹还要可怕。 金莫问苦笑了一下:“我知连楼主看不起金某商贾之人,但做生意最重要的便是信誉,我金某人做了几十年的生意,虽然尔虞我诈有,但却从来没和人说过假话。”这倒是真的,大家很喜欢和金三爷做生意,虽然他狡猾如狐c也喜欢占人便宜,但说出来的都做到了,信誉极好。 沈红袖皱起眉:“哦?那为什么你家的祖宅里会有玄机公子的独门暗器?” 金三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叹息道:“如果我能知道这件事情,只怕早就和宅子里的那些人一样入了土。”在金家未发生变故之前,他只是一般人家,如果不是当年那个鼎盛兴旺的家族一夕间死绝了血脉,怎会轮到他这样的远亲来继承遗产?既然关系疏远,他不知道祖宅里的阵势和玄机公子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沈红袖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是他已经完全相信了金莫问的话。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完全相信的人只有连九,但是他也不会吝啬于给予朋友信任。 金三爷狠狠喝了一口酒压惊,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连九的脸色,有点好奇地问道:“好吧,那个玄机公子到底是谁?” 沈红袖和连九对视了一眼,这件事情本就过去了很久,两个人知道的也并不是很多。 玄机公子虽然名字好听,可也不是什么好人。比起连九来,简直算得上是大魔头了。 他热爱收徒,开山立派名叫玄机门,收的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说是徒弟,其实是用来双修的材料。六十年前玄机门被武林联盟攻破,他们进到门派里面,才发现了那里的惨状。那些女弟子要么被玄机公子凌虐至死,甚至死后尸体被用来做培养药物的肥料。要么就被他下了各种各样的奇毒淫蛊,变成了试药用的毒人。 更可怕的是,这些遭遇惨祸的女弟子,居然对待玄机公子依旧温柔体贴。当时的武林盟主苏明烟杀死玄机公子时,甚至还有不少弟子为他殉情自刎,活像是白日里见了鬼 那时候连九和沈红袖还没有出生,自然也不知晓那情景到底是怎样的惨烈可怕。只是沈红袖听一些年纪大的江湖前辈说起过,从那些人提起的表情也能够想到那是一副怎样炼狱一般的场景。 金莫问听完觉得后脑勺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这样的人物也去招惹,此刻他真是觉得本家的那些人死得不冤。江湖人本就危险,如果没点本事就别去得罪才对,你看他对着连九多么地毕恭毕敬! 玄机公子毕竟是江湖上的大魔头,他的东西忽然出现在了自己家的宅子里,金三爷觉得他有必要解释一下:“那个,这位玄机公子不是在江南吗?可我金家虽然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却都是土生土长的晋州人,和江南瓜葛甚少才是。” “不!”连九忽然皱起眉头:“别的人我不知道,但是至少有一个人是出身自江南的。” “你是指那位哑巴少奶奶?”沈红袖接道。老婆婆曾经对他们说过,哑女最喜欢坐在莲池边发呆,因为她来自江南莲花最多的地方。 金三爷听了,便刹时苦着脸道:“那时候我还小,家父听说本家少爷要娶个来历不明的哑巴,生了好大的气,说他迟早把全家人害死,现在看来真是所言不虚。” 连九皱着眉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片红色的碎布:“听闻晋中金家不仅票号银庄做的极大,还经营丝绸布匹生意。金三爷,你可认得这个是什么布料?” 金三爷勉强笑了笑:“这个连楼主可算是问对人了,金某人别的不行,但是这一双眼睛还不错, 可他看了一眼连九手里的碎步,却是微微一怔。 沉默了良久,胖乎乎的商人老爷才叹息一口气:“这布料是西域的茜红纱,千金一匹。当年我金家发迹,便是因为这茜红纱只在西域边陲的一个小国才出产,而我家先祖掌握了穿越大漠的路线,所以大家也只认金家人所贩的茜红纱。”金三爷摇了摇头道:“家里出了变故以后,认路的老人几乎都死绝了,于是也有新的商贩开始贩卖,这茜红纱也就不再是只有金家商号才有卖的东西了。” 沈红袖眯着眼睛望过去,他的记忆力很是不错,一眼就看出这块碎布是那时候他们在金家老宅里遇袭,连九一鞭子从袭击者身上挂下来的。 “这么说那个袭击我们的人,只怕也和金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沈红袖给连九夹了一块松子糕,叹了口气:“这个先跳过不说,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知道” “就我所知驭蛊之术不是都在云贵湘西一带吗?” 其实这种问题说出来,照着连九的性子是一定会嘲讽他一番的。不过现在有外人在:“其实,不是只有云贵地区才有人养蛊的。”连九想了想,决定还是给沈红袖留点面子:“江南一样有虫娘的。”所谓的虫娘,就是指专门养蛊的女子。女子属阴,纯阴之体的女子养蛊更是事半功倍。 连九道:“有时候,江南的蛊比苗疆的蛊还要可怕。”江南女子柔情似水,比起苗女或许足够温柔,可是心肠却并不比性烈似火的苗女们善良到哪里去:“只是苗疆的蛊术比较有名,所以大家都觉得只有苗疆人才养蛊。” 连九咬着筷子,红色的唇瓣陷下去一块,看起来口感很好的样子:“我出生的时候玄机公子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但你也知道我喜欢研究这些东西。据说当年他曾经研究出怎样控制尸体里的蛊虫的办法,也正是为此,全武林才会联盟起来讨伐他。”说到底还是为了利益,有了这样的秘法就能源源不断地制造出蛊人军队,甚至比真正的军队还要可怕。 “这种东西落在谁手里都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所以自从玄机公子死了之后,这世间就再也没出现过这样的蛊虫了。”连九想了想道:“金家老宅里的鬼影,恐怕和这个脱不开敢干系,当年他弟子众多,保不齐还有几个漏网之鱼。” 沈红袖叹了一口气:“光在这里猜来猜去也没用,只有再往那宅子里走一趟才知道了。”如果世界上的事情都是坐在屋子里动动嘴皮子就能做好的该多好? 他放下杯子,站起来往屋子外走。 “等等!”连九也跟着他站起身来:“我和你一起去!”她静静看着沈红袖,脸上冷淡得看不出情绪。 这金家大宅里的阵势并不是非常高明,四十年来,在黄金屋的诱惑下,不知有多少人探过那宅子。这阵势,绝不止连九一个人看破过。既然金家的黄金屋到现在还没被人找到,那必然证明——金家大宅里除了诡异的八卦阵势c蛊人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什么能够夺人性命的东西。 沈红袖淡淡一笑,伸手过来和她十指相扣:“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天大的秘密 未知的危险最是可怕,但是他也不太想让连九担惊受怕。沈红袖相信连九,当然也知道她有保护自己的实力。 等到两个人站在金家饱经风霜的大门前的时候,沈红袖才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其实我们应该吃饱了再来的。” 连九凉凉地瞟了他一眼:“做个饱死鬼吗?” 沈红袖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一顿竹杠敲得不够狠而已,都没吃几口,也太便宜金三了。” 连九轻轻哼了一声:“说得好像我平时没给你饭吃一样,为了别人请客便豁出性命去”她侧过脸,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眼睛里却透出一种讥讽的光芒:“沈大侠还真是义薄云天?” 沈红袖被她一顿抢白,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好啦,知道对你不起,等事情了结我一定好好陪你好不好?”哄女人沈红袖很擅长,可是哄连九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沈红袖只要和连九在一起,平常那条惯会说好听话的舌头就像是被猫叼走了一样,总是哑口无言。 所以他只能轻轻地拉了拉连九的手指,朝着她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天色渐渐暗下来,破旧的宅子里呼呼刮着妖风,枯叶发出簌簌的声音,衬得周围一片萧索。连九站在院子里,她抬头望着在夕阳余晖下宛如黄金所打造般的屋子,缓缓皱起了漂亮的长眉。 她和沈红袖已经将这栋屋子都看了一遍,甚至清理了上次留下来的蛊人尸体,可是却什么发现都没有。这当然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了,连九很清楚,一切都正常才是最大的不正常。金家人费尽心思造了这样的一座屋子,自然是有道理的,虽然这样的道理旁人很难看懂。 连九皱起眉,她的耐性不够好,如今自然是满心的怒火。 沈红袖叹了一口气,去捉她的手:“我以为女人的耐心,总是要比男人好一点的。”连九生起气来可不管面前是人是鬼,打死都没得商量。 连九避过沈红袖伸来的手,冷冷道:“我现在只想抓到那个红衣服的家伙,用他来试我新炼的□□。” 沈红袖无奈道:“阿九。” 连九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忽然尖厉地长啸一声。连九的武功到底有多好沈红袖也不知道,他离得近,被这蓦地一声震得耳朵里轰轰作响。 整栋屋子都摇晃了起来。 连九吐出一口气,挑衅地看着沈红袖:“既然暗度陈仓行不通,我们不如试试打草惊蛇?”为什么一定要去找出那个幕后凶手,而不是让他自己来找我们呢? 沈红袖摇了摇头:“你啊”他话还没说完,忽然面色一变:“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他的感觉总是很敏锐的。 “什么”连九只觉得脚下一空,她本想跳起来,可却无从借力,一声没响便掉进了脚下突然出现的坑洞里。 原来那藏的东西不在屋子里,而是在院子里!屋子外草本凌乱的院子里,有一块土居然是松动的,刚刚那一震想必把上面的浮土给震松了。偏偏之前又掩盖地很好,连九没注意到,就这么掉了下去。 “阿九!”沈红袖想也没想地就跟着跳进了那黑窟窿里。 地道是斜的,虽然窄小,可石璧却非常光滑,一看就知是人工开凿出来的。虽然看起来深不见底,但是沈红袖才在心里默念了三下就到了底。 那条道是上窄下宽的,但是人滑下来的时候并不知道,沈红袖出了石道,却收不住力道,又向前滑了几丈,直到撞到了连九身上才停了下来。 '唔!'黑暗里响起了女子的闷哼声。 “阿九!”一片黑暗里,沈红袖还是抓住了那只熟悉的手:“你没事吧?”黑暗里一片寂静,静得只有沈红袖自己的呼吸声。 “我没事!”连九的声音很镇定,可她的呼吸却有些乱了。 “你伤到那里了?”一阵悉悉索索地声音过后,沈红袖点亮了火折子。这地下的空间是意想不到的大,昏暗的烛火在偌大的空间里就像是天空中的一颗星子一样渺小。 “本来该是没事的,可刚刚被你一撞,扭了腕子。”连九抱着手臂从地上爬起来,没好气地这么说。她滑下来没事,却没成想被沈红袖给害得扭了腕子,这家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给我看看。”沈红袖抓起她的手:“幸好我身上带了药。”直到他抓住了连九的手,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嘶”连九疼得眉头都皱到了一起:“你轻点儿!” 连九是个练武的女人,她的手不像一般女子一样柔若无骨,反倒是像块冰凉的玉石,坚硬而通透。可如今这只漂亮的手腕上却红起了一大片,透过惨败的肤色能够看到皮肤底下渗起的小血点。 “没什么大不了的。”连九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这点儿伤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甚至她都不觉得这点儿疼痛对于她来讲有什么大不了。 “不擦药明天会肿起来的。”沈红袖从腰上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的液体冰凉冰凉的,浇在扭伤的地方,疼得连九猛地一缩手。 “疼!”连九不耐道:“现在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管这些?!” 沈红袖笑了笑,抓住她的指尖:“那你觉得我应该管什么?”他向来是这样的人,如果你见他第一面,一定不会觉得他是个江湖人,因为没有江湖人像他一样令人琢磨不透。 沈红袖的心思,即使是连九也无法完全猜透。有时候你觉得他优柔寡断,可他却能顷刻间将局势反转。有时候你觉得他胸襟宽大,但他却会为了一点点的小事情而烦恼许久。 连九瞪了他一眼,她在沈红袖面前总是接不太上话,只有沉默着低下头去,自己将手腕上的药揉开。 火折子微弱的光只能照亮两个人的脸庞,在黑暗的c广阔的地下空间里,这一点点的摇曳火苗就如杯水车薪般,只能给人一种心理暗示,一点慰藉罢了。 地底下阴凉c空寂,前边仿佛是无穷无尽的黑。连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沈红袖笑了笑,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笑得出来:“看起来我们的运气很好。”金家潜藏了六十年的秘密,终于在他们面前露出了端倪。 “管它是什么鬼地方,既然都下来了,那不如就往前走一走。”他牵住连九的手:“反正有阿九在身边,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好了。” 面对情人的甜言蜜语,连九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好在地底下很黑c火折子很下,沈红袖看不真切她的脸,才没有那么煞风景。 这地底的通道蜿蜒曲折,沈红袖和连九是从尽头掉下来的,那间涂了金漆的屋子,果然是用来作标记的。 连九的手扭了,白玉一样的腕子上红彤彤的,沈红袖只好托着她的手臂走:“小心点。”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连九是气若游丝了哩! 连九受了伤,不耐烦地道:“知道了,我自己会走!” 地底黑乎乎地一片,很难看清前面的情景,连九只能靠耳朵来'看'。可偏偏身边有个人唠唠叨叨的,弄得她分心,怎么会不生气呢? “这地底的隧道是人工开凿的。”两个人沿着地道走了好一段路,或许是因为周围太安静了,连九有点儿怕黑,想要找点话聊:“谁没事居然在这底下挖了条山道?” “不知道。”沈红袖用烛火照了照周围:“这样的工程,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让金家人花费这么多的心思,消耗时间和人力打造这样的一条隧道?沈红袖觉得,这一定是个天大的秘密。 “等等!”连九的眼睛很好,一个惯用暗器的高手,视力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山壁上有古怪!”刚刚沈红袖晃动火折子,有一道利光从一遍反射过来。或许是因为太快了,所以连沈红袖都没有注意到。但是却被连九敏锐地捕捉到了。 沈红袖皱起眉头,他挡在连九身前,举着火折子靠近山壁。火苗跳动着c燃烧着,噼啪作响中澄黄的烛光照在岩石上,反射出美丽的光芒。 沈红袖瞳孔一缩,他抬起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袖刀已经被他握在了手里:“阿九退后一点。” 连九听他的话退了两步,正巧站在明和暗的分界线上。 '叮!'地一声,灌注了内劲的袖刀砍在石壁上,却差点被震得脱手而出。山壁被沈红袖全力一击,簌簌往下掉着尘土和碎石,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东西。 连九和沈红袖两个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一齐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屋子底下被挖空了,山壁后金光闪闪,几乎能够晃瞎别人的眼睛! 怪不得晋阳金氏要在城外建宅子,怪不得不过一个商人之家的宅子里却蕴含着八卦遁甲。这哪里是黄金屋?分明是一条金脉! 金氏的祖先一定是发现了这金脉才将家宅建于此,为的,就是保住这泼天的富贵! “所以所谓的黄金屋,不过只是为了掩盖真相的一个谎言罢了?”连九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其实比鬼更可怕的,是人的贪欲呢? “或许还有更加深层次的原因。”沈红袖沉吟道:"既然是这么大的矿脉,不可能没有人来开采。"金家不可能让那些采矿的工人活着出去,泄露这金脉的秘密。可这地底下的矿脉里,却没有一具尸体或者骸骨。 连九想了想:“你是说那些'鬼'?”这到底是谁的错呢?那些鬼将进入这栋宅子的人都变成和自己一样的生物,可谁又能想到,其实它们就是最初的受害者。 “可是那个袭击我们的究竟是谁?”从他们开始调查金家的旧事的时候,似乎就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捣乱,那个红影出现得莫名其妙,消失得也莫名其妙,连九总觉得有些蹊跷:“难道是金莫问?!”她忽然皱起眉头。 “如果你知道自己家的宅子里有这么一个大宝藏,你会告诉别人吗?还是你无法拿捏在手里的别人。”沈红袖虽然孑然一身,可连九却不是好相与的。十二楼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地方,不是因为里面有数不清的财宝,也不是因为天下没有十二楼主人解不开的□□,救不活的死人。而是因为十二楼中人,在江湖上可算是霸道无比。可以说,这天下的坏脾气分成十份,连九一个人占了三分,那么十二楼弟子便占了剩下的七分。 “那会是谁?金家还有幸存者?”连九的眉头皱得快要打起了死结:“这不太可能。”当年金家只剩下金家的小少爷还活着,如果他没有死,怎么会让旁支继承原本属于自己的家业而空守着着偌大的矿脉? 连九能想到的东西,沈红袖当然也想到了。事实上,他也认为那位少爷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小,看看连九就知道了,嫉妒又愤怒的女人向来是很可怕的。 “先不管这么多,前面还有一段路,我们先过去看看。”黄金屋的传说似乎已经在他们面前渐渐揭开神秘的面纱,但是沈红袖总觉得这件事情少了拼图中间最重要的那一块。 昨日袭击他们的红影再也没有出现了,连九也觉得蹊跷,她总是有种野兽一样敏锐的直觉:“前面恐怕还有别的东西,小心一点。” 沈红袖拉起她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莲花的莲花 晋阳金氏,发迹百年。金家的老宅据传也有七八十年的历史了,当初金家人将祖宅建在这金脉上,不可能是无意的。近百年过去了,这地底下究竟被挖成了什么样子,恐怕只有那些死去的金家人才知道了。 人在狭隘封闭的地方总是容易紧张,而一紧张,当然就容易觉得劳累。没有日光当作时间的参考,地底下,时间的流逝很难被察觉。 连九不知道她和沈红袖究竟走了有多久,但是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很闷,有种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的感觉。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连九已经开始觉得不耐烦了,而她不耐烦的时候心情当然也很差,语气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沈红袖捏了捏她的手指:“应该很快了,你没发现道路越来越宽了吗?”他们刚开始进来的那条路只能够一个人弯腰往前走,而如今他和连九却是并肩而行的。 “不仅越来越宽,而且”沈红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他没说完连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她忽然间看见了——光。 从地底的深处,漆黑的隧道尽头忽然出来了光,隐隐灼灼,虽然只是如同星子一般,但那仍旧是光。 “这是怎么”连九有点儿吃惊。他们不可能已经横穿过了矿脉,可这在山腹中出现的光优势怎么回事?!\' 沈红袖握紧了连九的手,他沉声道:“有点古怪,小心”连九没有回答他,但是黑暗中,沈红袖听见她深深地c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两个人向光亮走去,或许是因为即将揭开最隐秘的真相,两个人都走得很快,甚至用上了轻功。 “!”连九呼吸一滞,停住脚步。沈红袖从后面拽了她一下,她便停在脚下石块的断面的后面。如果再往前走一步,非得一头栽下去不可。 地底下的通道蓦地断裂,后面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溶洞上面似乎有些小孔,从上面透出一丝一丝的光来。 但是,最大的光源却不是这些小孔——地面的中心,巨大的烛台熊熊燃烧着,排成一排,照亮着唯一的建筑物。 飞檐翘角,曲线优美而舒缓。正脊两端龙盘凤踞,飞檐走兽端列其上,奢华无比。一整栋由纯金打造的屋子就这么蓦然出现在了面前,闪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真正的黄金屋,终于露出了神秘的面目。 沈红袖和连九对视一眼,低声道:“下去看看?”他和连九都是脾气很硬的人,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谁也不会想要走回头路。 连九往下看了看,他们离地面约摸着两三丈的距离,对于连九和沈红袖的轻功来说,倒不是个很棘手的高度。她抓住沈红袖的手,低喝一声:“走! 两个人从半空飘摇而下,青黑交错,发丝都飞舞在了一起。 屋前的门梁上镌刻着莲花并蒂,龙凤呈祥。可即便是再吉祥的图案,也无法掩盖这座屋子的诡异和可怕。 这是一间没有门的屋子,沈红袖的右手藏在袖子里,他已经握住了自己的袖刀。这世界上没有人敢说自己完全有把握躲过沈红袖的第一刀,他只有在最危险的时候,才会做这样的举动。 连九和沈红袖已经进入了黄金屋的内部,宽广c豪华的院落呈现在眼前。在这黑暗缺少光芒的地底,院子里当然不可能栽种植株。可是院子里满满当当地,东西却是一点儿也不少,甚至几乎让人连落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枯骨为茎干,头颅作花果,竟是生生用人骨造出了一座巨大的花园! 这景象仿佛炼狱一样可怖吓人,就连连九这样万事不动心的人也忍不住呼吸一窒。 黄金屋里藏的不是美人,而是无数的枯骨! 无数黑洞洞的眼窝似乎在看着沈红袖,让他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到底是该说这幕后之人太过狠毒,还是该说这些贪心之人太倒霉了,谁不好惹偏偏惹了这么一个疯子,结果在这里被做成了花园呢? 连九的瞳孔猛地一缩,她厉声道:“谁?!”白骨中藏着一片红衣,鬼魅而漫不经心间,幕后的那只手终于要走上台前来,和两个人正面交锋了。 一阵尖厉的笑声凭空响了起来,黄金做的屋子里,无数的蛊人扑了出来。 沈红袖出刀!利光寒森森地,杀气吹得人面上发凉。 连九背后的蛊人被一刀砍掉头颅,咕咚咕咚地纷纷倒了下去。这一刀之威,竟是让她的背后空出了好大一块。 沈红袖喊道:“走!” 他当然知道在别人的老巢里,实在不是一个交手的好地方。可既然踏进了这座黄金屋,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出去? 沈红袖拽着连九往回跑,却听见身后一阵风声传来。一只手居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用力往后拉,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手臂从他的肩膀上拽下来。 沈红袖忍痛推了一把连九:“跑!” “沈红袖!”连九的声音在惊恐下变得有些凄厉,她回过头,看见自己的男人被白骨所淹没。 隐在黑暗中的怪物从背后袭来,连九咬了咬嘴唇,向后洒出一把颜色诡异的粉末 累累白骨里,青衣的最后一点袍角也不见了。 那股力道很大,猝不及防下,即使是沈红袖也没能挣开。他被扯进屋子里,额头撞在门框上\'咚\'地好大一声声响! 等到眩晕感过去,那座黄金屋的屋门就自动轻掩上了。沈红袖挂念着连九,可他却没有退出去,不仅没有退走,他还往屋子里走了几步。因为他知道这一切的迷雾很快就要揭开了。他的心跳得很快,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边奏响。 屋子里点着巨大的烛台,将这地底的黄金屋里照得如白昼一样明亮。那将他扯进屋里的红影正安静地端坐在里屋里,沈红袖轻轻地走近,然后猛地一把扯掉了将红影和他间隔开来的纱帘! 红衣白发!密密麻麻的皱纹爬在脸上,灰褐色的老年斑让这个人看起来行将就木——这居然是个活人!!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底,居然有个活人! 这是一个老女人,她已经看不出来究竟有多老了。甚至比晋阳城里那个讲故事的老婆婆还要老。红衣上绣着缠枝莲纹,梳着少女的发髻,打皱的皮肤像雪一样白,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皱巴巴的纸人。如果不是她在整理着面前桌案上的纸,恐怕就连沈红袖也没法觉得她还活着。 沈红袖握紧了袖子里的刀,沉声道:“敢问前辈究竟是何人?”既然这老太婆住在黄金屋里,想必也就是操纵蛊人的幕后元凶。这地下的\'鬼\'应该都是她制造出来的。 \'你来了?\' 见到沈红袖走到桌子前,红衣的老太婆执笔在纸上写下这三个字。她写完之后将那张纸推了过来,抬起头,冲着沈红袖露出里一个诡异的笑容。 什么样的人和别人交流的时候不说话,却要写字?除了哑巴,还会有第二种人干这样白费劲的事情吗? 沈红袖瞳孔一缩,几乎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他没想到,四十年前那位不能说话的金家少奶奶居然还活着! 沈红袖冷冷道:“金家老宅里的机关是你布的?那些蛊人也是你养的?玄机公子是你什么人?!”其实这些问题他心里早已有数。玄机公子死于六十年前,哑女那时候也不过几岁大,不可能是他的弟子,只可能是女儿或者弟子的弟子。 老太婆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无声地笑来,她在纸上写:\'原来这里已经变成了老宅了么?\' 算起来她已有几十年没出过这宅子了,困在这暗无天日看不见希望的地方,相必也是很难过的。如果是平时,沈红袖一定会有点同情她,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他本就是个很富有同情心的人。但如今连九身陷危险之中,他虽然已站在黄金屋里,可心思却并不在这屋子里。 沈红袖咬了咬下唇,他刚想开口,金家少奶奶就推过来了第三张纸:\'我叫莲花,莲花的莲花。\'她出生在江南,那是红莲开放得最美的时候。 沈红袖冷笑一声:“莲花?”自古以来艳丽的花朵都是形容美人的,可面前这个老太婆却一点儿也不美。不仅不美,还是一副诡异得可怕的样子,莫名让人觉得有种美人迟暮的悲怆。 “外面那些蛊人都是你做的么?”沈红袖总是觉得自己有点天真,他真希望故事里可怜的金少奶奶不是凶手。可惜可怜的人总是有让人觉得她可恨的地方。 莲花嘻嘻一笑,写道:\'这是我自己研究的蛊,只要种在人身上,他们就会乖乖听话。\'她望着沈红袖眨了眨眼睛:\'我叫它莲华。\' 莲华,华丽的莲花,只有莲花才能种出的莲华蛊。 莲华得意地写道:\'当年他找到我,他发现了金家的秘密,让我帮他除掉所有能和他一起分享黄金的人。所以我就在他们身上都种了莲华,很快,那些人就都死了。\' 即便莲花没有写出那个\'他\'究竟是谁,沈红袖也已从已有的蛛丝马迹里寻查到了端倪:“所以,你为金家的小少爷种莲华蛊,而他许你一世富贵荣光?” 莲花摇摇头,写道:\'就算他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我也愿意为他倾尽所有。\' 沈红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连九说的话:“爱情就像博弈,谁若是先动了心,那谁就先输了。” 枯瘦的双手在纸上写下:\'我为他种莲华,只是因为我喜欢他。\' 沈红袖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这老太婆也有点儿可怜。爱情里面参杂了别的东西,就一点也不纯粹了 “可是后来呢?他爱上了别人?”沈红袖很少这样尖锐地问别人问题,他一向是个温和好脾气的人。 莲花的手抖了抖,雪白的宣纸上墨痕无声地晕开,但她还是继续写下了一段没头没脑的话:\'我问他是否一定要这样做,如果他愿意回到我身边,我会原谅他。\' 莲花写道:\'我让他选黄金还是选美人,如果选黄金,他依旧是晋阳金氏的主人,我也会陪在他身边。如果选美人\' 宁死也要和别人在一起么?“美人黄金,果然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沈红袖叹了口气:“黄金与美人,金家少爷选择了美人。他并不是没有爱情的,只是他的爱情从来都不属于你。这才是你耿耿于怀的地方,对吗?”莲华蛊再美,却依旧得不到他的心。他终究不喜欢你,甚至还喜欢上了别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黄金美人的选择 莲花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可何曾来的背叛?她和金家少爷不过是一场交易,她从来都没得到过真心,又怎么会有始乱终弃一说? 莲花见面前的青年叹息了一声,她歪了歪头,如雪长发顺着她的肩膀垂落下来,年迈诡异的女子忽然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她怔了一怔,但还是提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那么你呢?黄金美人,你选哪个?\' 莲花抬起头,看进沈红袖的眼底,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在烛火的照耀下,仿佛里面落满了星河。 “你什么意思?”沈红袖一愣,忽然脸色大变:“阿九?!”他瞪着莲花:“你对阿九做了什么?!” 莲花桀桀怪笑起来,在纸上写道:\'没做什么,只是这宅子里的鬼,总是需要鲜血才能得以满足。\'灯火下,年迈的老妇布满皱纹的脸像是一截干枯的乔木。 沈红袖默默握紧了袖中的刀柄。 “呵!”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眨了眨眼道:“我本就无意于这黄金屋,既然是有主之物,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他站起来想往后退。 莲花静静看着他,虽然面容衰老,但那一双眼睛,还是如同少女一样明亮。她没有再写字,只是虚虚将手中握着的笔扔了过来。沈红袖微不可察地侧了侧身子,笔尖就擦着他的脖子过去,钉进了黄金做的c被封死了的窗棂上。 进了这座黄金屋,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都要失去最珍贵的东西。这就是黄金屋的诅咒。 沈红袖向后倒滑出去——他根本看不出这老太婆的深浅,疯了才会用后背对着她。 莲花淡淡看着青年急速地向门口退去,也不知她做了什么,黄金屋的门‘砰!’地一下关死了起来。 黄金打造的屋子,不过是囚笼罢了。 沈红袖的手按在门上,内力吞吐,却震不开这道黄金打造的门。他抬起头,发现莲花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歪着脑袋看着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呈现着一种诡异的属于小女孩的天真表情。 “把门打开!”沈红袖握住袖子里的刀柄,沉声道。 连九有危险!这个认知让他无法冷静。别人的黄金屋,别人的悲剧,关他何事?为什么要让他来承担? 他越着急,莲花就越高兴。苍老的女子微微一笑,抬手手指抚了抚少女一样的发髻,摇了摇头。 “不开就死!”沈红袖咬了咬牙,忽然厉声道:“你若是不开门,我就杀了你!” 这样的威胁是最苍白无力的。莲花根本不在乎生死,用一个人最不在乎的东西来威胁她,还不够可笑吗? 黄金打造的屋子里,忽然就刮起了一阵风。这阵风像是一缕轻烟,如春风拂面般柔和。而那雪一样的刀光,也就自这飘渺烟雾中出现。 刀光如月色般温柔,比冰雪更寒冷,轻轻的一刀,却快逾闪电。切开烟雾的弧度那么迷人,似乎这世上没人能够躲得开。 可是莲花却躲开了。 不是因为她的身手有多好,事实上一个已经六十多岁的女人,就算身手再好,年岁也已经磋磨掉了她的锋芒。 沈红袖出手,居然有三分犹疑。这,才是她真正躲掉这致命一击的原因。 沈红袖在害怕,他握着袖刀的手居然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面前诡异苍老的女子,而是因为他的心在颤抖。 这世上有这么一个人,你遇到了,她便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哪怕只是得知她或许有一丝丝的危险,也足以让你的心感受到被浸在冰水里的恐惧。 “我再说一次,把门打开!”沈红袖深吸一口气,冷冷地看着莲花。刚刚躲开那一刀,已经花费掉了这个可恨又可悲的暮年女人许多的力气,她扶着封死的窗框,正微微喘息着。 莲花抬起头,她说不出话来,却依旧能向沈红袖传达自己的思想。苍老的女子歪起头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恶作剧之后的表情,明亮的眼睛里闪着恶毒的光芒。她张开嘴,唇瓣张合却没有发出声音——‘不’。 沈红袖咬了咬牙,几乎慌了神。 即使连九强悍到能够蔑视世间大部分的人,但在沈红袖眼里,她就像是小白兔一样柔弱。这样的想法在他的心中深深扎根,若是旁人知晓了,一定会被他这样的想法吓死——‘千手罗刹’连九c十二楼主人连九这样的女人,也需要别人来疼惜吗? 连九当然不需要,只是不需要,不代表你就可以不给。 连九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也会被别人阻杀。事实上,说是‘人’并不太准确,这些贪婪的‘人’进到了这座鬼宅里,也就全部变成了‘鬼’。没有了感情和理智,‘人’就变成了‘鬼’。 这些‘鬼’的身上沾满了青苔和毒素,只要指甲划破一点点肌肤,那致命的毒就会渗入血液里,将连九变成和他们一样的‘鬼’。 连九是用毒的高手,却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要小心地避开这些□□。 几点寒芒划破黑夜,闪耀着雪亮的光芒,像流星一样美丽和飘渺。连九挥舞着长鞭,将‘鬼’的头颅一个个卷起,黑紫色的腐败血液撒了满地。飞溅的鲜血在空中起舞,伴奏是死亡的回音。花园里的白骨倒塌下来散落一地,枯骨被那些蛊人踩碎,声音如同冤魂的哀鸣。 连九的确强悍,即使一个人面对如此可怕的猎手,还是毫无畏惧。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潜藏着可怕的力量。 只是武功再高,在对方杀之不尽,又没有痛感的时候也是很棘手的。如果不把头砍下来,这些鬼就几乎是不会死的,而连九的□□暗器也都没了用武之地。她的凶悍在面对不是人的对手的时候终归派不上用场,因为血肉之躯总是会疲惫的。尤其连九还是个女子,虽然她一点儿也不娇弱,但是总归女子的体力还是要差一些的。 虽然这些\'鬼\'没什么智商,可数量却是惊人的多。连九还在挂心着沈红袖,出手总是带了三分火气,失了力道和准头。 因为体力的消耗,连九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要爆炸一样地疼痛,每一口呼吸都是火辣辣地:“沈红袖!快给我滚回来混蛋!” 她知道沈红袖没那么容易死,可是知道归知道,担心却是一点儿也不会少的。 而沈红袖呢?他也在担心着连九。沈红袖瞪着莲花:“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莲花笑了笑,她气喘吁吁地捡起被沈红袖的刀气吹飞到地上的纸笔,手都不稳了,歪歪斜斜地写道:\'我想要你再做一次选择,黄金和美人,你选哪个?\'她带着恶毒的笑意写下来:\'要快点想,外面的小美人怕是要坚持不住了。\' 沈红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笑了一声,他很少会这样嘲讽别人,偏偏如果他想的话,却是能把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哦,不对,莲花本来就不会说话。 “美人?哪里来的美人?是你么?”沈红袖冷笑道:“什么时候一个恶心的老太婆也能被叫做美人了?”这个问题,是莲花的圈套。 她应该问过很多人这样的问题,可是那些人却一个都没能出去。不是因为所有的人都选择了黄金,而是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圈套,不管你回答哪个,结局都是留下来变成和外面一样的\'鬼\'。 “我既不要黄金,也不要美人,我只要连九。”沈红袖抬手横刀,刀尖明晃晃地指着莲花:“如果我的阿九少了一根头发,我就砍了你的手脚,在你的脸上划上十道八道口子,让你生不如死!”他语气阴森森的,冻得莲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一个女人住的屋子里,居然没有镜子,这到底是因为她讨厌自己的容貌,还是不愿意看见自己老去的样子呢?不论哪一种,至少证明其实她很在意外表。即使老去,也还是在意。 莲花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她收敛起了表情冷冷地看着沈红袖。多年来的地底生活让她的皮肤如同雪一样惨白,配合着满头白发,这样走在街上绝对连大人都能被吓死。 沈红袖冷冷道:“开门!”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莲花:“你应该知道,这座屋子困不住我,我可以慢慢找机关出去。而你落到我的手里,就不会有那么幸运了。”他虽然没有做过折磨人的事情,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很擅长。他向来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有些事情无师也能自通。 莲花垂下眼帘,似乎是在思考。可一个能在地底下生活四十年的人,她的想法是仅仅一句威胁就能被改变的吗?当然不是,莲花抬起头,她好似是思考好了,冲着啊沈红袖温柔一笑 然后,漫天的暗器就像是天女散花一样袭向站在屋子中间的男子! 沈红袖的袖刀只有短短三寸长,要用一把三寸长的兵器挡住这么多的暗器,看似好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沈红袖偏偏就做到了。 刀光温柔而美妙,破空声如同寒鸦的啼叫。那朵暗器凝成的白色的花竟是在一息之间被强行破开!飞溅的银光钉入黄金里,金色与银色交融起来,织出这世上人人艳羡的富贵无双。 寒气吹过莲花的脸,冰凉的袖刀吻上她的肌肤,亲密无间地贴了上去,只要再用一点点的力气,就能将她的头颅像切豆腐一样从脖子上切下来。 凉意在松弛的皮肤上扩散开来,起了一颗一颗的小疙瘩。莲花却毫不在意,她甚至还抬起头,对着沈红袖无声地笑了笑。 沈红袖眯起眼睛,他冷冷地盯着莲花,可是头上却流了汗下来。他的心在胸膛里紧紧揪成一团,仿佛那个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不是莲花,而是他自己一样。 “你用黄金屋引诱这么多的人前来,只是为了看他们痛苦的样子吗?”沈红袖向来是个很宽容的人,可是宽容并不是软弱,这个世上有些事情是不能被原谅的。 莲花无所谓地笑了笑。她的身材很娇小,沈红袖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便索性仰起头闭上眼睛,一副你爱怎样就怎样的表情。 面对这样软硬不吃的人,谁能有法子?就算是沈红袖也是没法子的。 他握紧了袖刀,忽然抬起另一只手,并指点住莲花的穴道。不仅如此,他还一把扯过屋子里挂的纱帘,将这老虔婆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沈红袖从来没这样对过女人,他虽然有些浪荡风流,甚至总被连九嫌弃不正经,可是他实在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不管是老婆婆还是小姑娘,貌若天仙还是丑陋不堪,他向来都是很君子地对待她们的。 沈红袖对莲花冷冷道:“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你的夫君宁愿纳妾也不要看自己的妻子一眼了,如果是我的话,只怕碰一碰你都要吐出来。”谁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沈红袖不知道莲花究竟是因为这样才被丈夫始乱终弃的,还是丈夫始乱终弃才让她变成这样了。总之,没有人有资格夺走别人的生命,也没有资格让别人抛弃自己重要的东西。 莲花的脸原本布满着皱纹,已经看不太出原本的面貌了,但是她听见沈红袖的话,眼睛里忽然出现了一种比狼还可怕的凶光。年老的女子紧紧抿着唇,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崩得紧紧的,好似下一秒就要炸裂开来一样。 事实上,她的确炸了。 沈红袖刚刚转过身,想要找到出去的机窍,就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了爆裂声!他没回头,一抬脚蹿出去老远。 莲花不知道做了什么,她的脸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深得能够看到血肉下白色的头骨,这种情景简直诡异极了。 沈红袖回过神,戒备地看着这个吓人的老太婆,他的袖刀紧紧握在手上,气息也放缓得刚刚好。 莲花就这样躺在地上,顶着一张裂开的脸,她冲着沈红袖微微一笑,然后全身上下都传来了皮肤爆裂的声音! 无数黑色的虫子从她的身体里爬了出来,很快,红衣就被淹没在了黑色的虫子的海洋里 沈红袖瞳孔一缩,一抬手,他毫不犹豫地将桌子上的烛台扔进了虫子堆里。黑色的甲虫一遇到火焰,马上就噼啪燃烧了起来!火苗一蹿三尺高,点燃了屋子里的轻纱! 那些虫子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地易燃,霎时间原本金碧辉煌的黄金屋里就变成了一片火海。如果不快一点离开,恐怕再厉害的人都会在这屋子里被烧得面目全非,即便是沈红袖也不例外。 可是出路究竟在哪里?沈红袖环顾四周,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背后的真相 黄金屋外。 蛊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怎么杀也杀不尽。连九当然和它们不一样,她受伤了会疼,会中毒,被围攻了这么久,当然也会劳累 连九一鞭子抽掉后面扑上来的蛊人的头,她停下来喘了一口气,但很快旁边又有新的蛊人挤了过来。死尸遍地,腐败的血液将墙壁上的金色都溅得看不见了。 连九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她每呼吸一口气,就感觉肺里火辣辣的。可是身边这些讨人厌的猎手总是无法摆脱,她当然能够逃走,可是她逃走了,还在屋子里的情人就无法离开了。连九虽然是女人,却比世上大多数男人要有情义得多。 能够克制蛊虫的玉匕首上早已黏满了血污,或许是因为那些血液实在太毒了,原本能够克制天下百毒的碧血玉居然都出现了裂痕。 面对着张牙舞爪地向自己扑过来的蛊人,玉质的匕首脱手而出,像切西瓜一样切进了干瘪的头颅里。黑衣女子胸口空门大开,她的指间藏着锋利的薄刃,显然是已打算使出两败俱伤的招数。 连九闭上眼,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然后就被人狠狠拽了下,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连九身后的鬼的头颅忽然就飞上了天。 “阿九呀阿九,没了我你可怎么办?”沈红袖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连九总算松了口气。 “混蛋!”她睁开眼,恶狠狠地瞪着沈红袖,眼底却是有些忧愁的担心:“差点就被你害死了!” 沈红袖揽住她的腰,刀光如梦,地上的积血流得更快了。他实在是被莲花气得有点儿上火,面对着差点儿要了自己情人命的这些\'鬼\'又怎么会有好脾气? 火光从黄金做的屋子里透出来,照得着不见阳光的地底下如白昼般明亮。火光里,黄金打造的屋子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梦境一样美丽c令人看不真切。 或许是因为饲养的人已经死了,那些蛊人也就慢慢地开始变得迟钝下来,最后一片一片地倒在地上,被火焰所吞没。 沈红袖和连九早已离开了那座诡异的屋子,站在溶洞里的岩石上,看着宫殿一样华美c金碧辉煌的屋子渐渐和火焰融为一体。 沈红袖无声地笑了起来,他从后面抱住连九:“之前说要陪你去看上元节的烟花,却一直没能兑现。” “阿九,如今这场烟花价值万金,你可满意?” 连九在地底下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一场激战之后,她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动,是沈红袖背着她,从他们滑下来的石道里爬回去的。 “哎呀~”沈红袖把连九放在花园的草地上,杂乱的草丛瞬间挡住了女子的脸。他笑着把草拨开,懒洋洋地倒在连九身边:“阿九你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累死我了!” 连九连话都累得不想说,只狠狠用手肘捅了一下他的腰眼。她躺在草丛里,看着湛蓝的天空,阴郁的心情忽然稍微变好了一点。 “我还以为我会死在那里。”连九转过脸,看着沈红袖的侧脸道:“那时候在想,为了你就这么白白送掉性命,真是不值得。” 沈红袖枕着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阿九你忘了吗?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他转过脸来,嘴角笑出了淡淡的纹路:“再说了,要是真的死了,有沈红袖给你垫背,怎么想也不是很吃亏的吧?” 连九弯起了一边的嘴角,她不屑道:“不吃亏?你是哪里来的自信?”她侧过身子,抬手环住了沈红袖的脖子:“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连九实在是有些好奇:“在黄金屋里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沈红袖眨了眨眼睛,他的眼底像是落满了星光:“只是寂寞的可怜人罢了。”莲花纵然可恶,但是沈红袖还是觉得她很可怜。 “然后和她玩了一个不好玩的游戏,做了一个很无聊的选择。” “选择?”连九忽然笑了起来:“什么样的选择?让你选我和黄金哪个更重要么?”她知道,那一定是个生死抉择,本不该去问,可是女人总是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 沈红袖缓缓摇了摇头:“不是。”他仿佛煞有介事地道:“是让我选一个老太婆和阿九哪个更重要。” 连九瞪起眼睛:“你居然拿我和老太婆比?” 沈红袖点点头,他看着连九生气的样子,觉得比起莲花,她实在是太可爱了。沈红袖越想越觉得自己眼光不错,居然捂着胸口放声大笑了起来——任谁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心情都会不错的。 可是笑一笑,他忽然就忍不住咳嗽起来。在黄金屋里他吸入了太多的烟灰,现下说话嗓子都是嘶哑的。连九只好忍住怒气帮他拍了拍背:“早知道就不管你这堆破事,让你死在这里好了!”她虽然嘴巴上这么说,可是手上的动作却和她说出来的话一点儿也不搭,轻柔极了。 沈红袖忽然握住她的手,青年抬起头,一眼望进女子的眼底:“阿九,我忽然觉得有你在身边,实在是太幸运了。”和莲花比起来,女魔头也显得像小白兔一样纯洁了。 连九一怔,沈红袖的目光实在是太认真了,认真得她只能垂下睫毛,避开那炽热的目光:“干嘛忽然说这种话?”不管过了多久,她还是无法习惯这样认真深情的场景。沈红袖就是沈红袖,嬉皮笑脸c总是喜欢缠着她的不正经的沈红袖。 青年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一样,他无奈地笑了笑:“好啦~和你说正事啦!虽然黄金屋里很无聊,但是我总算听说了一个有点儿意思的故事。” 四十年前的爱恨情仇,被尘封的不堪往事,一点儿一点儿地被揭开,呈现在两个人眼前。沈红袖虽然觉得莲花很可怜,但是他仍旧觉得她有这样的下场是咎由自取。 连九摇了摇头,评价道:“蠢女人。”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刻意将自己困在死局里,怎么也走不出来。如果换成连九,恐怕金家的小少爷早在纳妾之前就被弄死了。 连九觉得,比起莲花,她宁愿先放弃,也不要给别人抛弃自己的机会。 “黄金美人,后来呢?你到底选择了什么?”连九听完了这个故事,忽然这么问沈红袖。 沈红袖不想告诉她——其实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 温暖的笑容绽放在了他的脸上,他抬起手摸了摸黑衣女子的头发,淡淡道:“如果我说都不要呢?” 我不要黄金,不要美人。只要我的阿九 “阿九,你也该回去了,等我把黄金屋的事情了结,就去找你好不好?”真相已经大白,最困难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只剩体力活。 比如将这些\'鬼\'的尸体收敛送还给他们的家人,比如让瞿英来找找看那一具尸体是他的小姑姑,再比如把金脉的事情上报给官府。 这地方毕竟是莲花的老巢,里面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危险的东西。这样的东西落到谁的手里都是一件祸事。是沈红袖打破了这里原本的平静,如果不把这些事情处理好,他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地离开? 又是下过雨的夜晚,青衣拂过长街转角的石砖,衣角沾上露水,霎时变得湿漉漉的。弄巷里的棚屋依旧点着一盏如豆孤灯,老人依旧还是坐在沈红袖和连九上次来的那个位置,用剪子无聊地拨弄着烛火。 沈红袖进门的时候,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裂开没几颗牙的嘴巴笑了起来:“年轻人,你又来了?” 沈红袖叹了口气:“是的。”他熟门熟路地坐到老人对面:“婆婆,我还是有些问题不是很明白,想要问问你。”沈红袖盯着老人的脸:“如果你真的知道答案的话,我会给你比上次还要多的金子。” 老人笑弯了一双耷拉着眼皮的眼睛,她点点头:“只要有钱,你想要问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 烛火跳动,沈红袖的脸一半藏在阴影里,一半被罩在光明里,这让他看起来有些难以言说的神秘感。他微微闭了闭眼,沉默了良久,忽然长叹一口气:“我只想知道” “当年的瞿大小姐,为何要一直隐藏在着市井里,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却不愿意回家?”沈红袖睁开了眼,他的眼里忽然出现了一种比刀剑还要利的光芒! 老婆婆原本的笑脸忽然就就僵住了。 “瞿大小姐,当时瞿英在和我讲他的小姑姑的故事的时候,我就一直都不明白”沈红袖微笑道:“为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会去参加一个已有妻室的男人的婚礼。” “究竟是谁邀请她去的?”沈红袖淡淡道:“她又为何会如期赴约?就我目前的经验看来长得漂亮的女人都很骄傲。” “呵呵呵呵呵”老婆婆的声音就像是一把破旧的二胡正在垂死挣扎的演奏:“上次你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一定不像普通的那些草包,果然不出我所料。” “不错!我就是瞿钰。”她笑的时候发出嘶嘶的声音,就像毒蛇吐信:“沈先生是如何发现的?” “首先你很熟悉金家的事情。既然四十年前参加婚宴的人都死了,你又是如何知道得这样详细的呢?你是幸存者?可”沈红袖很想笑,可他却笑不出来:“在黄金屋里,莲花曾经告诉我她问了金少爷一个问题。” “选黄金还是美人的问题最后,金少爷却选择了美人。”沈红袖抬起眼睛,盯着瞿钰的脸:“究竟是要怎样的美人,才能让金少爷放弃连杀死亲人也在所不惜的荣华富贵?至少不会是那个头牌姑娘,我找到了一个曾经在烟雨楼里做事的丫鬟,她告诉我当年的头牌被金少爷千金赎身,连面都没有见过就八抬大轿抬进了金家。” “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女人,就算倾国倾城c满腹诗书,也不可能让那位金少爷抛弃偌大的家业。”沈红袖摇了摇头道:“但是有一个人或许可以”西北第一美人,一旦挨上了第一这两个字,虽然有可能不尽其实,但总归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听闻瞿家女子佩戴的发钗都是出自瞿家本家的金银作坊?”沈红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银簪:“虽然在水盆里泡了很久,但是徽记还是留着没掉。”烛火摇曳,他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桃花眼里出现了一种看起来深情又温柔的光芒:“瞿大小姐,你的簪子很漂亮。” 莲花梳着少女的发髻,可她却是已经成过亲了的人。沈红袖能够从黄金屋里逃出来,还要多亏他是一个了解女人的人。屋子里没有镜子,那么发髻是怎么梳起来的呢?除了水盆,还有哪里能够让女人梳妆? 也就是水盆,让他窥见了端倪,将这件支离破碎的旧事拼上了最后一块碎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黄金屋的结局 “听闻当年瞿家大小姐鲜衣怒马,最是风华无双”沈红袖叹了口气:“而恰巧我和阿九在黄金屋里遇见了一个人,也是一身如血红衣。”他抬起头:“她还梳着少女的发髻,可早已是出阁的女子。那到底是因为何人c何种原因才让她如此打扮呢?” 沈红袖弯了弯唇角:“沈某能不能这么想——其实她只是努力在模仿某一个人呢?”某一个让自己的丈夫爱得死去活来,宁愿抛弃自己的人呢? “虽然这些都只是猜测,我也并不清楚当年的金少爷到底是如何与瞿大小姐相识的,但来这里一趟,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不是么?”沈红袖挑起眉头:“总归还是有些收获的。” 瞿钰用嘶哑的声音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既有怀念,也有怨恨:“怎样认识的?我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们了吗?” 那年杏花春雨,汾水河畔惊鸿一瞥,有时候爱情就是这样突然地降临。 “所以你们故意让金少爷演了一出纳妾的好戏,然后想要休了莲花?毕竟金家少奶奶的身份也不是随便就能被弄死的,更何况你们也惧怕她制毒养蛊的本事。”沈红袖的语气笃定得好像四十年前那个充满血色的那个夜晚他就在婚宴上一样:“她知道金少爷太多的秘密,你们更不可能将她赶出金家,但却可以以善妒无子的理由休了她。” “这样金少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提亲娶你,而莲花可能被你们关一辈子,也可能被你杀掉。”沈红袖有些唏嘘道:只是你们没有想到她居然做了蛊人,将婚宴上的人都杀死了。”当年的玄机公子是江湖上有名的魔头,莲花是他的后人,虽然武功不高,但杀人的手段却比瞿钰要多得多了。 瞿钰面无表情地淡淡道:“没错,当年莲花那个贱人突然发疯,整个宅子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逃了出来。”她道:“但是我们都受了很重的伤,等到修养过来后才发现金家已经改换了旁支做主人。”他们当然知道莲花不可能就那样死了,她一定在等着丈夫回到自己身边,所以他们也不敢回去。 沈红袖皱起眉:“即使金家无法回去,你为何不回瞿家?”晋中瞿家,虽然不如金家富贵,却也是江湖上的名门望族。 瞿钰摇了摇头:“你不会懂的。一个女人为了爱情,锦衣玉食又算得了什么?如果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不做这什么江湖美人,只是做一个平凡人,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沈红袖道:“哦?所以你和金家少爷难道就过上了平凡人的生活了吗?”当然没有,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上次瞿钰就不会对连九说那样的话,那是只有失去了的人才会有的感悟。 瞿钰嘶嘶笑起来:“我虽然已不在江湖上走动,却也听说红袖沈公子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上次见你,我还当是传言夸大到现在我才明白,你的确是个很聪明的人。”烛火映在她的脸上,火光跳动时光影在苍老的面颊上扭曲。 “开始的日子的确很幸福可渐渐地久了,他便厌倦了。”瞿钰淡淡道:“他毕竟是少爷,又怎会愿意过粗茶淡饭的生活?” 沈红袖叹了一口气:“所以他想回到莲花身边去?”娇惯着长大的男人总是比较天真,因为他们没有见识过女人真正的面目,所以也不知道女人究竟能够可怕成什么样子。 瞿钰笑起来,她混浊的眼睛里像是发出了光:“他以为我是像莲花那样随便哄哄便能听话的吗?”她伸手抚了抚花白的鬓角,沈红袖终于从这个动作里看见了曾经名动江湖的美人的一缕骄傲风姿:“我绝不会放任他回到莲花那里去,这个男人既然选择了我,那么就算死,他也要死在我的手里!” 沈红袖沉默了半晌,最终也只有叹息道:“或许你并不是因为爱他,只是因为不愿意输给别人罢了。”输给了莲花,也就是输给了黄金。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争强好胜的动物,有些东西她们宁愿毁了,也不愿让给别人。 而金少爷或许从头到尾,他爱的人其实只有他自己 走在回去的路上沈红袖终于放弃了把这件事告诉瞿英的打算。这样他的小姑姑还是记忆里那个美丽骄傲的江湖美人,瞿家人每年还是会为不会再回来的大小姐过生日,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更好。 沈红袖默默叹息——这世间的事情真是复杂又多变。金家少爷放弃了黄金c选择了美人,可最后却后悔了。他回过头想要重新得到黄金的时候当初选择的美人却亲手将他送进了坟墓。虽然莲花杀人无数,却是三个人中唯一的受害者。背负着累累鲜血,霸占着她根本不在乎的东西度过了整整一生的岁月。 不过那些死在金家宅子里的人又何尝不无辜呢?只是为了一个黄金与美人的问题,就牺牲了这么多鲜活的生命,被欲望扭曲的感情,就算付出再多真心,也不过是从一个极端,到另外一个极端的转变罢了。 金陵江宁府。 四月的江宁城早已是一片葱郁的绿色。出了城,往西行不到二里,有一个寂静的小山谷,在那里伫立着一座朱红色的高楼。 江湖人都知道,这座楼,叫作十二楼。 十二楼,连九的十二楼,是江湖上最危险的地方。 楼外的山谷里长年飘着不散的薄雾,雾里长满了红色的花朵。从大老远望过去,红色的花朵隐在薄雾里,像是传说中的黄泉彼岸。 所以,这层薄雾,也就被称作黄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进去了,都活不过一刻钟。 十二楼外是连九布的阵势,至今无人能破。唯一一个在没有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强行进入十二楼的,便只有沈红袖,袖里藏刀的沈红袖。 也正因为这样,虽然连九张狂,江湖上却鲜少有人愿意得罪她。这世上医术高明的人有很多,可能给人庇护的却很少。十二楼主人连九,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沈红袖到的时候,天气很好,楼里正在大扫除。 乖巧的小女孩们将楼里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阳光照进这座不管什么时候都透着诡异的小楼,刚刚清洗过的木质的地板像是被贴上了一层金箔。 “沈先生。” 连九出门在外,总是喜欢捡些没处去又资质不错的小孩子回来。高兴了教几手功夫打发时间,权当是弟子。妩玉就是连九三年前‘捡’回来的,因着她细心又很懂得连九的喜好,所以连九便让她管着楼里那些平时就不□□分的孩子们。 “楼主在房里,需要我让人去叫她吗?”还扎着童髻的少女冲着沈红袖行了个礼,脸上神色严肃,一点也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天真和活泼。 沈红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顶:“不必了,我自己去找她就好了。”连九教出来的孩子,总是和她十足十地像。沈红袖温柔地看着小姑娘,唇角勾起暖洋洋的笑意。 妩玉摸了摸自己被楼主情人揉乱的头发,不满地看了一眼需要仰头才能见到脸的男人。她对沈红袖有着诸多不满,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道:“主人在小憩,先生别把她吵醒了。” 沈红袖闻言点点头,笑眯眯道:“知道啦!谢谢妩玉。” 黑衣的小姑娘听见他像对待大人一样对自己说话,才点点头,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嗯,先生请吧!” 沿着有些潮湿的阶梯向上,尽头是一扇雕花木门。对着巨大的窗户,木质的纹理透着水色的光亮。 沈红袖推开门,屋子里有扇巨大的窗户,而屋子里的人,正躺在窗台下的软榻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像是一只慵懒的猫。 掐金丝的牡丹金兽三足炉里,烟灰刚刚燃尽,满屋都是冷冷的香气。 世间所有的美丽,都是用黄金滋养而出的。沈红袖还从来没见过哪个乡村野妇颜色会比那些贵族小姐还要好。所以失去了优渥生活的瞿钰,才那么快一败涂地。 连九向来都是养尊处优的。她从不曾缺过吃穿,就连燃香,也最爱崖山出产,千金一两的水沉香。十二楼主人精通药理,调制的香味自然也很别致,几乎成了一种独特的代号。而沈红袖最爱的,也是她这一身清淡的冷香,别过头不理自己的时候,简直艳丽极了。 “阿九,我的阿九。”沈红袖把昏昏欲睡的女子抱进自己怀里,也不知道到底在喃喃些什么。 “吵死了!”连九不耐烦地咕哝了一句,却翻过身抱住了青衣男人的脖子。两人发丝缠绕,低眉耳语,鬓角摩挲。 春光明媚,照在皮肤上连细小的绒毛都显了出来。十二楼里向外望去,整个江宁城云雾缭绕,柳色如烟。 佳人缱绻,一如往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朋友的请求 江湖事,总是纷纷扰扰,谁也说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若是有人一直陪在身旁,倒也不失为一件有趣而开心的事情。如花美眷,本就是天下最值得珍惜的。 萧别离是连九的朋友,也是她除了沈红袖以外唯一与江湖的联系。 沈红袖讨厌萧别离,很讨厌很讨厌。 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自己的情人的异性朋友的,尤其是这个异性朋友不仅长得风流倜傥,性子更是轻浮无状。 在江湖上,萧别离简直和连九是门当户对的歪门邪道。他的人就像名字一样,别离别离,不知伤了多少女人的心。偏偏连九居然和他关系亲密,光是想想沈红袖就觉得自己头上绿油油的。 所以,他现在就在赴约。赴谁的约?自然是那位十二楼主人的知己好友,江湖人都知道的风流公子的约。 茶馆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客人,新来的琴娘在弹一曲凤求凰。 二楼的雅间里,听见珠帘响动的声音,锦衣公子欣喜地抬起头来:“九儿!” 锦衣公子摇着纸扇,素白的扇面上字迹娟秀,一看便出自女子的手笔:‘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纸扇遮了半张面,只露出一双柔情如水的桃花眼。见到沈红袖,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厉光,他的声音马上从柔情似水变成了严肃不耐:“九儿呢?”就像沈红袖讨厌萧别离一样,萧别离一样也不喜欢沈红袖。 “我来,和她来有什么分别吗?”这两人一遇到一起,就像小孩儿似的。一看见萧别离不痛快了,沈红袖觉得分外得意。 “哦?”锦衣公子轻摇纸扇,倒是也没生气。他淡淡道:“九儿知道你来找我了吗?” 沈红袖沉默了。 他怎么敢告诉连九?事实上,是他截下了萧别离传给连九的消息,还很细心把连九灌醉以后才来赴约的。 萧别离嗤笑一声:“你果然不敢告诉她。”任何女人都不会喜欢男人自作主张的,何况连九的脾气何止一点点地怪。 沈红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你知不知道你每次露出这样的表情,都会让我很想揍你?”他本就和萧别离互相看不顺眼,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强行在一起聊天,是很容易打起来的。 萧别离吃吃笑了一声,目光流转:“是吗?”他笑弯了眼,忽然从座位上拔地而起! 沈红袖瞳孔一缩,抬手并指打在冲着他脸来的折扇柄上。萧别离手腕一抖,折扇便\'唰\'地一声打开,扇面平平划向沈红袖颌下。 沈红袖足尖一点,扇尖就差着一点点的距离从他脖子上划了过去。他眯起眼睛,忽然一抬手在萧别离手肘上一抬一磕,然后一推他的肩膀把他推回了座位上。 萧别离倒是没有反抗,顺着他的力道,窝回了椅子里。他抬起头,桃花眼里仿若柔情万千:“罢了罢了,袖里藏刀沈红袖,知道打不过你,还是算了。” “哦?”沈红袖挑起眉头:“这可不是你的风格。”萧别离在江湖上出了名的风流和难缠,哪里会像是现在这样就这么轻易与他甘休的样子? 萧别离摇了摇纸扇,他的笑容甜蜜而温柔,任何一个女人看见了,都会忍不住想要上去抱住他:“我找小九儿,可是有要事要谈的。”他笑得暧昧:“你坏了我的大事,小九儿自然会收拾你,用不着我来动手。” 沈红袖抿唇,露出了一个讥讽的表情:“你遇到什么麻烦了?”他的眼里藏满了无法掩盖的幸灾乐祸:“难道是哪个情人终于受不了,打算把你宰掉了?” 萧别离笑了笑,他抬起一只手,将手指抵在下巴上:“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好了” 江南的春季细雨绵长,淅淅沥沥地从屋檐上往下落,水幕像是一盏帘子,隔绝屋内与世界的联系。屋中公子如玉,低沉暗哑的声音娓娓道来。屋外,细雨打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洗出一笔一笔浓淡不一的天青色 冷风吹斜细雨,屋檐下的燕子叽叽喳喳地唱着歌。雨水打在十二楼的红色的瓦片上,顺着木制的栏杆往下流。妩玉将楼里养着的海棠花都搬到外边儿去了,雨水打在叶片上,显得那娇弱的嫩叶愈加翠绿清新。 因着沈红袖不在,连九闲来无事,挽了头发,一个人填了半阙九张机。她难得有这种闲情逸致,执笔凝眉的样子甚至比起那些大家闺秀还优雅许多。 只可惜春雨落起来没个停,冷风一吹,又害她犯了懒,随手把那没填完的半阙词给扔到一边儿了。 沈红袖推开门,见到一地散碎的纸张不由得摇了摇头。他弯腰捡起连九随手扔在地上的纸,扫了一眼:“凉竹席冷,懒梳洗迟,绾发试春衣?”他把皱巴巴的纸放回到桌案上,笑道:“怎么?是我冷落你了么?” 连九躺在榻上,闲闲撇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道:“任何一个女人被自己的情人欺瞒着去见一个男人,都会觉得是要被抛弃了的。” 沈红袖一噎,抬眼望去,只见连九眼里闪动着讽刺的光芒。顶着这样的目光,他不由觉得头皮发麻。他悻悻道:“你怎么知道的?”他特意嘱咐了妩玉别告诉连九,可没成想居然还是被她知道了。 “别人都说你聪明,我怎么觉得你笨得像猪一样?”连九嗤笑一声:“这十二楼里都是我的弟子,是你不让说他们就不会说了的么?”更何况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嘴上答应得好,可你却很难猜透她心里到底是打算帮你c还是害你。 连九翻了个身趴在窗台上,头也没回地冷冷道:“别离他还好吗?”她显然是很不开心沈红袖灌醉了她,每个字说出来都像是在往下掉冰渣子。 “这个嘛”沈红袖挑起眉毛,心虚地挠了挠脸:“他还不就是以前那样,数不清的红颜知己。”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习惯了浪迹天涯的人,总也定不下心来,即使他是爱你的,却也永远比不过他对自由的热爱。 曾经沈红袖也是这样的人,直到他真的遇到了一个天生就克他的女人,只能自己画地为牢。或许沈红袖不是真的讨厌萧别离,只是他在萧别离身上看见了过去的自己。越是相像,就越是相斥。 “哦?”连九用手指卷了卷头发:“那他找我做什么?”虽然她和萧别离是朋友,但是沈红袖真是有点摸不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连九很少见萧别离,萧别离亦是。可如果对方有什么意外或者困难,他们两个又会毫不犹豫地去帮助彼此。 沈红袖苦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找你一定是有事情?”他挑了挑眉毛:“说不定人家只是想来找你叙旧而已?” “噗嗤!”连九差点儿被他气笑了,转过头讥讽道:“我怎么觉着,你这口气是巴不得我红杏出墙?” 沈红袖走过去坐到她身边:“要是真的,只怕我会被气死。”他摸了摸连九绸缎一样的长发:“阿九可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连九的手扶着窗台,头也没回地嗤笑了一声:“我要和谁好,这个世界上可没人能管得了。”连九要决定的事情,除了她自己,没人能够改变。 “他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情?”萧别离是个游戏天下的人,如果不是真的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是决计不会来求连九帮忙的。而恰巧,这江湖上他一个人解决不了的事情,并不是太多。 《十洲记》中记载:瀛洲者,玉膏如酒味,名曰玉酒,饮数升辄醉,令人长生。始皇帝曾命方士徐福入海求仙,寻找长生不老之药,可惜一去不复还。所谓的长生不老,也就成为了千年间一段扑朔迷离的传奇。 但是,最近已有人窥破了瀛洲的真面目,找到了它的方位。 “长生不老?”连九对这些东西向来嗤之以鼻:“若是真的有这样的东西的话,为什么始皇帝会在少壮之年崩于骊山?”她冷冷笑了一声:“这无非就是无聊人编纂出来的,攥人眼球的无聊传闻罢了。” 沈红袖摸了摸她的头发,无奈道:“虽然阿九和我一样聪明,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参透这一点的啊!” “大多数仙药吃了不仅不能延年益寿,还会死得更快,这些人是脑子里进水了么?”连九对此嗤之以鼻。她不仅不信世界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药,也不相信他们真的就能找到瀛洲。瀛洲是神话传说里才有的地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人给发现? “据说这在江湖上还是一个秘密。”虽然连九不信,可沈红袖却要去:“所以我们能够比其它人先行一步。” ”你疯了?“连九皱起眉不屑地看着自己的情人:”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难道你还真的相信?“ 沈红袖叹了口气:“我并不相信,但是今天,萧别离告诉我——他会出海寻找长生不老药。今天他来找你,就是希望你去做他的帮手。” 连九猛的睁大了眼睛:“他?为什么?!”萧别离向来都游戏人间,按他的话来说就是有酒喝酒有肉吃肉,过得一天是一天,为什么他要去找长生不老药?! 沈红袖叹气道:“他说——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长生不老的话,或许也会有奇迹这种事情。”沈红袖摇了摇头:“而他恰好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很麻烦的女人,这个女人只有长生不老药才能救她。”青年忽然盯住自己的情人,似乎是要在女子漂亮的面孔上看出花儿来:“他还告诉我阿九你一定会明白他的心情的。” “奇迹”连九听完,眨了眨眼,眼神散碎地望向虚空:“奇迹?”她喃喃自语地把这两个字念了好几遍:“是啊,如果真的有长生不老不c长生不老本来就是一种奇迹。”到有些事情纵使知道不可能,但是只要有一线渺茫希望,你还是会不顾一切飞蛾扑火般地去做。 “我和你一起去!”连九闭了闭眼,当她再次睁开的时候,眼里仿佛发出了光。 沈红袖叹了一口气,默默握住了她的手:“好。”当他决定告诉她这件事情的时候,就知道她一定会跟着去了。即便不是为了那些飘渺虚无的神话故事里才有的东西,萧别离是连九唯一的朋友,她又怎么会冷眼旁观而不去帮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路上的麻烦 连九要出门,这在十二楼是一件大事情。毕竟十二楼弟子平素除了研毒练功之外,就是出门惹事生非。自己的弟子在外面欺负了哪家的倒霉鬼连九一点儿也不关心,但是她很懒,懒得去帮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收拾残局。所以干脆平时把他们关在楼里,不许出去。 妩玉帮着连九收拾行李,一边眼巴巴地瞧着沈红袖。她看起来很乖很可爱的样子,其实却是个小魔王,曾经外面的男孩子色咪咪地看了她一眼,她就把人家打了个半死。 妩玉一边检查着连九的暗器,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楼主,我可以去吗?”因为上次那个色咪咪的小子,她已经被关了半年没出过门了。 “不可以。”连九擦着长鞭尾巴上的挂钩,头也没抬地就一口回绝了。她是去做事情的,可不想带着个惹是生非的拖油瓶。 妩玉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沈红袖,希望他能够给自己说说情。但是沈红袖也是去做事情的,也不想带着一个惹是生非的拖油瓶。再说了,难得没有其他人,能够和连九两个人出去,他又怎么会让这小丫头来破坏难得的相处时光? 沈红袖默默地移开了眼睛,望着窗外一片葱翠地绿色,假装自己瞎了又哑了。聪明人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情,他向来很擅长装聋作哑。 妩玉鼓起了脸蛋,她还没能长开,脸颊鼓鼓地很像个小包子。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总是骗得其它人觉得她很好欺负。 因为要出远门,弟子们早已为连九准备好了舒适的马车,妩玉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个人身后:“楼主,你出门没个车夫,这怎么好呢?”如果能够出去玩,让她顶着大太阳赶车她也是愿意的。 连九抬起眼皮向后轻轻撇了她一眼:“在我这楼里白吃白住,难道连车都不会赶了?”她当然不是说给妩玉听的。 沈红袖笑眯眯地凑上前去:“怎么敢?如果阿九不养我了,我岂不是要去露宿街头?”他不动神色地扯过缰绳:“我虽然不会烧茶做饭,但是赶赶马车还是会的。” 他见妩玉气呼呼地瞪着他,便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小玉啊,我和阿九不在的时候,楼里就多劳你费心了,一定要好好看家哦~” 妩玉用力拍开他的手,从鼻孔里狠狠呼出了一口气。 沈红袖欢快地赶着马车,他笑道:“总算甩掉那个小家伙了。” 马车里垫着软垫,还有小几子,上面摆着冰盘,冰盘里又整整齐齐地码着当季的水果。连九舒舒服服地躺在马车里看书,淡淡道:“上次惹来乱子,害得我还得去亲自处理,我要是带她出来,只怕这一路上是别想安生了。” 沈红袖默默可怜了一下那个挨了一顿打的小少爷的家人,恐怕被连九给吓唬得不清。他摇了摇头:“她这个年纪越拘着越皮,关了半年也就罢了,别把个小姑娘教的和你一样死气沉沉的。”小姑娘家家还是应该有小姑娘的样子,连九这样的性子就已经够乖戾了,若是过几年江湖上又再出现了几个\'小连九\',怕是像他们这样的老实人就再也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连九冷哼了一声:“我本还想到下个镇上便雇个车夫,不过忽然觉得沈大侠赶车的功夫似乎比刀法还要好,干脆这一路就让你一直这么赶车好了!” “别。”沈红袖忍不住空出一只手来放在鼻子下咳嗽了两声:“你舍得这么一路让我晒着太阳吃着灰?”他和连九一样都是喜欢享受的人,要他一路赶车可受不了。 连九没理他,打了个呵欠,翻过身抱起了被子:“到了下个镇子再叫我,这马车摇摇晃晃的,惹得人总是想睡觉。” 沈红袖失笑,摇了摇头:“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想要睡觉?我看你这懒病怕是改不掉了。” 马车里的人没有回答他,静悄悄地,像是已经睡着了。 瀛洲是在海上的仙山,所以他们自然也是往着海边去的。这一路上,的确没有任何关于长生不老的传闻出现,就像是萧别离说的,这个秘密被埋藏得很好,一点儿风声都没能透露出去。 但虽然没有寻宝的人,江湖上的蠢人却是一点都不少的。即便他们在镇子里雇到了车夫,可红袖沈公子的大名,还是像鲜美的肥肉一样吸引着一波一波的苍蝇。 “听闻车里的就是沈红袖?”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波拦路虎了,车夫停下马车,轻车熟路地从屁股底下拿出一个蒲团,坐到一边的树荫底下去了。这种场面他经历得多了,都从一开始的惊慌无措变成了现在这种怡然自得的状态。横竖他只是一个百姓,江湖人连动手杀他都懒得。如果主顾死了,倒是能提前回家了。 “沈红袖,你要去做什么?!” 沈红袖无奈地掀起了车帘子,看起来名气太大也不是一件好事情:“我要去做什么,恐怕还轮不到阁下来过问吧?”这些来阻拦的人也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麻烦,可来得多了,还是会让人觉得烦恼和讨厌。 挡在路中间的是个膘肥体壮的大汉,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知道的沈红袖的行踪,背着一把大刀来拦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山匪哩! 大汉哈哈大笑道:“沈红袖,你以为就这么说一句,我就会放你过去吗?!”他把背在背上的长刀取下来:“你要想过去,就必须打败我!”江湖上的无名小卒向来都是以挑战高手来作为扬名四海的方式的,所以大名鼎鼎的沈红袖自然也就成了这些人骚扰的对象之一。 苍蝇多了也扰人,虽然不是来找连九的,可也把她烦得够呛。连九慵懒地从沈红袖背后探出了个头来,吐气如兰,吹在沈红袖的耳根上:“都和你说下次再有来找茬的,全杀了就是,你偏不听。”别人看着觉得沈红袖好欺负,不就更加欺负到头上来了么? 沈红袖本就以刀法和风流闻名于江湖,纵使他已经向无数人解释过如今他只有连九一个情人,可世人总是不太会相信浪子回头这种事情的。 大汉没想到沈红袖的马车中居然钻出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自然想到了不是那么好c甚至有点儿邪恶的那方面去了。 “好你个沈红袖!枉费十二楼主人对你一往情深!”大汉觉得自己拿住了沈红袖的把柄,得意洋洋道:“如果你不想连九知道你背着她在外面找女人,就乖乖下车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便放过你!” 连九似乎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所托非人的痴情女人,她轻轻笑了一声,把一只手搭上了沈红袖的肩膀:“我收回刚刚的那句话,蠢人似乎也是有蠢人的可爱的。” “哈哈哈哈!”大汉觉得很得意,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沈红袖!你也有今天!”他本想再发表几句高见的,可是那嚣张的笑声却忽然哑然而止了,就像是一只咕咕叫的山鸡忽然被厨师掐住了脖子。 ‘咚!’地一声,高大的身躯倒在黄土路上,溅起纷纷扬扬好大一阵灰尘! 沈红袖无奈地慢吞吞道:“阿九” 连九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回马车里:“这个家伙倒是蠢得让人都不忍心杀他,但是你再这么啰啰嗦嗦的话,就不一定了。” 身边有个喜怒无常,又总是喊打喊杀的情人,实在是一件很烦恼的事情。任凭谁家装了连九这么个漂亮c娇气c脾气又坏得不得了的美人都是没法子的,就算是沈红袖,也是没法子。 车夫虽然这几天早已看惯了这些江湖人吵吵嚷嚷的破事儿,但他还是一个很质朴善良的人的。他拖着大汉的两条腿,将他拖到了树荫下面,还很好心地将屁股底下的蒲团也留给了他。 武功好的人自然都是耳聪目明的,沈红袖在车内侧耳听了听外边的动静。他和连九对视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对方眼里流露出来的不屑神情。 连九见他一脸无奈的样子,不快道:“怎么了,你这一脸遗憾的样子。”她挑起眉:“觉得我坏你好事了?要不要我去把那家伙的麻药解了,叫他爬起来再和你打一架?” 沈红袖无奈道:“阿九,你为什么就不会说一点儿好听的话哄我开心呢?” 连九嗤笑一声,她懒洋洋地靠在沈红袖身上,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情人修长的手指:“我只怕我的甜言蜜语,沈先生消受不起啊。” 沈红袖无奈地捏了捏她的手指,摇了摇头:“阿九,你要我拿你如何是好?”这样骄纵跋扈,他还是得把情人看好才是,万一又是出去惹事生非,真是一件很烦恼的事情。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便闭起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半晌没有出声。 连九感觉到倚靠着的男子呼吸越来越清浅,她忍不住抬起头,好奇道:“你在想什么?”情人之间,总是有那么一点点心有灵犀的,即便看不到,也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 沈红袖搂住她的肩膀,闭着眼叹了口气:“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好脾气了。”连九出门的时候,人家都是恨不得避退三舍,可偏偏到他就一波一波地蜂拥过来,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欺善怕恶? 连九像是没骨头似地软绵绵地躺了下去:“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原因,你可真得自己反省反省。” 沈红袖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摸了摸连九的长发:“是了,我一定好好反省,下次绝不让阿九再生气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一路向这未知的远方而去。沈红袖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但愿这一路上能够顺利吧。 可是可能吗? 虽然说连九挂心着萧别离,可两个人一路过去,虽然不慢,可也说不上有多快。依照连九挑剔的性情,甚至十分讨厌在路上过夜。若是遇见了可以休息的地方,是必定要停下来歇歇脚的。 这似乎是官道边最大的客栈了,光是屋子外面拴着的骏马就有十七八匹之多。而来来往往的江湖人更是不计其数。 客栈里坐着两个很好看的年轻人,一个青衣一个蓝衣,都是朱唇白齿,好一副公子模样。客栈里有不少江湖侠女,都直勾勾地盯着两个人看哩! 见到沈红袖牵着连九进门,那个蓝衣的青年眼睛一亮。他似乎是很开心地咧开嘴笑起来,欢快地抬起手朝他们摇了摇:“诶!沈菜头!”他和沈红袖很早之前就认识了,所以给他编起外号来也毫无压力。 他这么大一声叫喊,引得客栈里的人纷纷侧目,他倒是不觉得,笑眯眯地招手道:“沈菜头!我们在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偶遇的知交 连九倒是不知道原来沈红袖的朋友都是这么称呼他的,在喉咙里低低笑了一声。 沈红袖被友人这么大声地揶揄,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苏洄的额头上,一用力就将他推回了座位上:“怎么?这次你打算不和我比喝酒,改比打架了?” 蓝衣青年长着一张娃娃脸,被他一指戳回了座位上也不恼,笑嘻嘻的。旁边的青衣青年无奈叹了一口气:“你要真的和他打架,他跑不就是了?” 沈红袖拉着连九坐下来,摇了摇头:“你们两个要是脾气不好的,真的能被你们给气死。” 蓝衣青年托着腮帮子:“这里可是有两个天下闻名的回春圣手,如果你真被气死了,就叫老薛给你扎几针,或者让连九给你下点见血封喉的□□,这样你又能活蹦乱跳啦!” 名叫薛青鱼的青衣青年咳嗽了一声:“苏洄,你干坏事可别带上我,你孤家寡人一个,我薛家家大业大可跑不了,若是连楼主真找起麻烦来怎么办?”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把沈红袖和连九从头到脚狠狠嘲讽了一遍。偏偏沈红袖又插不进话去,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此时,连九忽然挑起眉,冷不丁地道:“听说苏公子的轻功独步天下?就连昔年盗王拓跋枫也要甘拜下风?”她温柔地笑看着苏洄:“连某不才,倒是很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快,究竟是有多快?” 据说盗王拓跋枫能够夜奔千里,入夜时候偷一家,破晓的时候偷一家,两户人家相隔千里。可就是这样的轻功,在江湖上受到的赞誉居然还不如苏洄。 其实苏洄自己觉得两个人的速度大抵是差不多的,就算他好一点儿,也绝对就只是一点点儿而已。沈红袖当然知道他没有说虚话,只是江湖人总觉得天下第一不该给一个有着异族血统,还长得不是那么好看的大汉。而相反苏洄长了张娃娃脸,年纪也不大,总是笑嘻嘻的嘴巴又甜,让他来做这个天下轻功第一的人大家总是更容易接受。 之前连九听了他的分析,冷冷地笑了一声:“什么时候英雄好汉也要看脸来决定了?”她总是不够喜欢沈红袖的狐朋狗友的,苏洄那种油嘴滑舌的样子怎么入得了十二楼主人的法眼? 的确,苏洄是长得很好看,也非常会说话,可这并不能打动连九。 大概是没想到有沈红袖在,连九居然也还来找麻烦。更没想到的是沈红袖居然也不管管自己的姘头,就这么笑嘻嘻地准备看自己出丑。 苏洄愣了愣,但是随即又笑了起来:“不过雕虫小技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的!” 连九甜蜜地笑起来:“哦?是吗?”她的声音像是在蜜糖里泡过一道,婉转而妩媚,尾音打着旋儿搔在所有男人的心上:“我最讨厌沽名钓誉的人,如果你真的当不起这天下第一四个字,那我就毒死你。”她其实是很不喜欢苏洄的,总觉得他是属于沈红袖认识的鸡鸣狗盗之流。 女子的笑容依旧柔软而妩媚,眼角的笑意仿佛能开出花儿来。但是苏洄的笑容已经变得有点干巴巴了——他当然知道连九说的不是虚话。 虽然沈红袖绝不会让连九真的弄死他,但是沈红袖到底管不管得住连九却还是一个问题。 每个人总有值得别人尊敬的骄傲,不论是沈红袖的刀法 c还是连九的□□c又或者苏洄的快。苏洄究竟能够有多快呢?这个问题没人知道,甚至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仍旧是笑嘻嘻的,甚至还端着茶杯,却突如其来地飞在了空中!像风一样飞出大厅!在场的人只是觉得眼前一花,他就又坐了回来,手上还多了一朵洁白的玉兰花。而手里的那杯茶,却依旧是满满当当的,一滴水也没有洒出来。 目力不好的人,譬如薛青鱼,根本无法看清苏洄的动作。他只是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苏洄的手里就多点东西。 如果将一秒钟的功夫分成十份,那么苏洄的快,差不多就是把这十份再分成十份的其中一份。没人能形容那样的速度,仿佛他只要心思一动,下一秒就能出现在想的那个地方。 连九的出手本就已经够快,她真正的杀招甚至能让人觉得凭空多长出了八只手。可是苏洄此刻展露出来的速度,却连她也望尘莫及。 果然是如风般的快。 连九再高傲,也忍不住在心底为苏洄叫了一声好。她总算是收起了轻慢慵懒的神情,缓缓抬起手拍了拍,缓缓道:“ 果然是心念所至,一溯流光。” 苏洄将那朵还带着露珠的白玉兰递给连九,满面笑容地:“不敢当不敢当,比不得楼主的飞花翻叶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杀之招,他不过是速度比别人快了点而已,哪敢在十二楼主人面前托大? 连九挑起眉头,她刚准备伸手去接过那朵花斜地里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沈红袖伸手去接苏洄手里的花,连九一眯眼,手腕一番,青葱五指就像莲花一样,拇指和食指去捏花茎,剩下三根指头撞向沈红袖的腕脉。 而沈红袖的小指一勾,拉住连九的手指,中指轻轻一弹,发出的起劲就将那朵玉兰花给打成了片片残瓣。 连九猝不及防却被沈红袖扣住了脉门,沈红袖伸手一拉,连九就撞进了他怀里。 “好啦好啦!”沈红袖揽着连九低低笑了一声:“大庭广众的,阿九就不要耍小性子了。” 连九没说话,冷着脸一个拐肘狠狠将他撞了开来:“放手!” 这一番连捎带打看得苏洄和薛青鱼目瞪口呆,苏洄忍不住道:“我真是不敢想象你们单独呆在一起的样子。”拈酸吃醋都能拆出一套招式来,要是吵架屋顶还不被掀翻过去了? 沈红袖摸了摸鼻子,他笑得意味深长:“情人之前总是要有点情趣的不是吗?诶,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在这里?”情人之间的小情趣,当然是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的了。 苏洄撇了撇嘴角,笑出了唇边的酒窝:“这个家伙想要去采药。”他撑住腮帮子:“我都说了让他告诉我是什么样子的,我去帮他采来。可他非不听,偏要亲自去。” 薛青鱼抿了抿唇,一脸嫌弃:“这雁荡山里的七瓣莲三年才开一次,采下必须立即处理才能保证药性的鲜活。”他撇了撇嘴:“你不通药理,要是让你来,恐怕是白费了这样的好药!” 苏洄被他气得翻了个白眼:“喂喂喂!你也知道你是个什么人,这江湖上想要把你抓回去当作小猪养的多了去了。你随便这么出来不是找死么?!” 不怪他这么损自己的朋友,薛青鱼的身份实在是有点儿特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天下闻名的大夫,出门的确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这一路走来,薛青鱼就像是一只白白胖胖的小猪,觊觎骚扰的人实在是不少,不过全被苏洄给打跑了。 听说有好的药材,连九忽然来了兴致。她一挑眉:“七瓣莲?我只知道这种草药生长在南疆,而且数量极为稀少,雁荡山里也有么?” “薛青鱼倒是没想到连九会和自己搭话,他愣了一下,回道:“原来是没有的,这雁荡山里的七瓣莲据说是医仙孙独绣路过之时,发现气候非常适宜,便在山坳里种了三株。” “哪知她十年之后路过去看,却发现误打误撞,原本那三株居然发起来了一大片。” 连九听得心神向往:“不错,我早就听说这雁荡山钟灵毓秀,山中仙草灵药无数可惜一直未能有机会去过。” 沈红袖无奈地摇了摇头:“阿九你要是少睡点懒觉,就有很多时间和机会了。” 连九斜地里横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我的时间原本是很多的,但是要留心某位大侠出去惹了什么要命乱子,解决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这才花掉了许多。” 这也的的确确是一句大实话,沈红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一个劲地喝茶。 苏洄见友人这样尴尬,忍不住想要挤兑几句:“哎,佳人有意,公子风流,这江湖眷侣,实在是难得啊c难得啊!” 沈红袖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有完没完?” 苏洄笑得像朵喇叭花一样:“好吧好吧,沈大侠又是往何处去的呢?苏洄抚掌笑道:“菜头沈,反正你们两个人,若是同路,不如我们一起走吧,这样互相也有个照应。” 薛青鱼喝了一口茶,摇摇头叹道:“是你在路上被那些人弄得不厌其烦,想着和沈红袖一路,便没人来找麻烦了吧?” 沈红袖扶着额头道:“你们这样明目张胆地占我便宜真的好吗?”都说朋友是用来两肋插刀的,可他的朋友却总是捅他几刀。 苏洄笑嘻嘻道:“这叫予人玫瑰,手有余香。我们就算跟着你,也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情。” “哦?”连九忽然微笑了起来::“真的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情吗?”她的笑容温柔而甜蜜,美得像是阳春三月盛开的鲜花,红色的唇勾勒出男人都很喜欢的弧度。 苏洄的呼吸忽然一窒,他似乎是才想起来,要跟着沈红袖——当连九是死的么?!虽然美人很好看,但是为了看美人把命给送掉了,就一点儿也不划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天真的少女 苏洄苦着脸道:“好歹我的功夫也不差啊,总会有能帮得上忙的时候吧?” 连九没说话,只是冷冷笑了一声——她想做的事自然会自己去做,何必要旁人来帮忙? 沈红袖揉了揉额角,他抬起眼皮:“让你跟着也不错,反正我们一路走来,也多得是没眼色来拦路的人。” 苏洄瞪大了眼睛:“拦路?”如果说有人不识好歹,来拦他和薛青鱼还说得过去,毕竟他们两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但是沈红袖天下谁人不认识沈红袖?谁不知道沈红袖的情人是连九?又有谁不知道连九是天下闻名的女魔头? 这些江湖人难道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去拦沈红袖的路?就算沈红袖不爱杀人,但是连九可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 连九喝了一口茶,想来这客栈里的茶水太廉价,惹得她促起了细长的眉毛:“事实上,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这简直就好像是有人计算好了一般的,他们从踏出十二楼开始,不管怎样隐藏行踪,却还是一直被人发现。仿佛是有什么人故意要拖慢他们的脚步,从开始介入这件事情,她和沈红袖就落入了看不见的阴谋里。 苏洄忽然收敛了笑容:“你们究竟要去做什么?”敢挡连九的道是要命的,自然是需要有与之相匹配的回报才会有人愿意去做这件事情。所以呢?究竟是什么事情,诱惑得让人连性命都不顾了? 连九和沈红袖对视一眼,只见他随手拨了拨茶杯:“你们可曾听过瀛洲?” 苏洄满脸茫然:“瀛洲?”他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蛋,其实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薛青鱼叹了口气,像个夫子般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传说海上有五山:岱屿c员峤c方壶c瀛洲c蓬莱。《列子·汤问》中记载: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间相去七万里,以为邻居焉。其上台观皆金玉,其上禽兽皆纯缟。珠玕之树节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一日一夕飞相往来者,不可胜数。而五山之根无所连箸,常随潮波上下往返。” 苏洄从小便不学无术,听薛青鱼这么一说,挠了挠头:“你们要找传说中的仙山?” 沈红袖攥着茶杯,挑起眉梢:“怎么?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吗?” 苏洄撇了撇嘴巴:“若说这事是发生在旁人身上,我一定觉得很奇怪。可是要是发生在沈红袖身上再怎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也都没有那么不可思议了。” 连九点头,虽然这次是她的朋友惹来的事情,可她仍旧心有戚戚焉地道:“谁让沈公子总是惹事生非,弄出各种各样的麻烦事情来?” 沈红袖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比起招惹麻烦的功夫,阿九恐怕也不差吧?”只是因为连九出门的次数比较少罢了,所以总是显得他麻烦缠身,可真论起惹是生非,只怕连九要比他还强些哩! 连九拖着腮帮子,转眼横了他一眼,一脸恹恹的:“麻烦?”她讥讽道:“这一路上,到底是谁在被找麻烦?”可没多少人敢来找连九的晦气,她心情好的时候一刀宰了也就罢了,心情不好给你下点什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才可怕。 沈红袖总算闭上了嘴巴,他是个聪明的人,聪明的人是从来不和女人吵架的。 这一番表面争锋相对实则打情骂俏,让苏洄和薛青鱼被两个人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蓝衣青年忍不住双手抱着胳膊抖了抖:“我真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成亲,跑出来祸害单身汉,这样很不好的。” 连九凉凉地撇了他一眼,忍不住道:“怎么了?这没有人喜欢的,还要怪有人喜欢的碍着自己的眼了?”她笑起来美得像一朵莲花,却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讥讽之意:“我若是苏先生,合该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到底是为什么整天和男人混在一起,身边却没一个女人喜欢?” 苏洄被她这么三言两语轻飘飘地噎了回来,登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脸色青青白白,真是好不精彩。 沈红袖轻轻哼笑了一声,他倒是不在说话,只是将手掌覆上了连九的手背,安抚似地拍了拍。 此时客栈里忽然变得乱糟糟地起来,原本就很嘈杂的噪声一下子越发大了,吵得人耳朵里嗡嗡直响。 沈红袖和连九回头望去,发现引起骚乱的缘由居然是个漂亮的女人——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妇扶着一个醉鬼走进了客栈。那醉鬼显然已经是烂醉如泥了,连站都站不稳,脑袋整个儿埋在妇人柔软的胸脯里,倒是好一番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那妇人娇娇弱弱的样子,架着这么一个东倒西歪的大男人,累得满身香汗淋漓。 “掌柜的!快来给我搭把手!”妇人高声叫道。 然而掌柜的却只是打着算盘,抬起头摸着山羊胡子凉飕飕地瞄了她一眼。 没人来帮忙,少妇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醉鬼抱住她的肩膀,摇摇晃晃似是要一头栽倒下去的样子。 她忍不住破口骂道:“该死的混蛋,我叫你少喝点你聋了吗?!” 客栈里的男人见到这么一个大美人泫然欲泣的样子,纷纷开始起哄,于是原本就不怎么安静的大堂一下子变得闹哄哄起来。 那醉鬼听见少妇在骂自己,抬起头来向前踉跄了几步,却是差点儿连着扶着自己的人一起带倒了。 少妇就站在沈红袖的座位后面,歪歪斜斜地朝着他坐的方向倒了下来。连带着醉鬼像是泰山压顶般砸了下去。 沈红袖当然不会让自己做了别人的肉垫,他站起身来,抬起右手推在醉鬼的肩膀上,轻轻松松地就把他推得站直了。 “夫人,您没事吧?”见那少妇累得满脸通红,沈红袖忍不住问道。 “没事儿!”妇人得了他的帮忙,总算空出一只手来擦了一把汗,声音倒是十分爽利:“多谢公子了!” 沈红袖站在一边看着少妇拖着死狗一样的醉鬼上楼,忍不住摇了摇头。真是好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惜了这一副好颜色。 此时客栈里的人们见到青年帮少妇解了围,纷纷觉得意兴阑珊,有些人甚至哀叹一声便走了。一时间沈红袖身边熙熙攘攘的,倒是有不少人准备离开。 沈红袖侧身让过两个裹着头巾的刀客,却没留神人群中挤出了一个白衣服的少女,'扑通'一声撞在他身上。 那女孩子冒冒失失地撞上他的背,'哎呀'一声,仰面往后摔了去。 一个漂亮的姑娘要在你面前摔倒了,不论是哪个男人都会下意识的去扶一把的。 显然,沈红袖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他像是背后长了一双眼睛,转身抬手扶住了少女的胳膊:“姑娘,你没事吧?” 少女借着沈红袖的手臂站稳,她抬起头,见到面前扶住自己的是一个如此好看的男子,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结结巴巴道:“没c没事。” “没事就好。”沈红袖对她笑了一笑,收回手:“得罪了。”这一番动作虽然有些逾矩,可是显然却又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只要连九不在意,那么其他人也不过就是说一句沈公子果然怜香惜玉罢了。 沈红袖客气又疏离地点了点头,刚刚想要转身坐下 “等等!”少女忽然抱住沈红袖的胳膊,脆生生地道:“我见过你!” 那女孩青衣白裙,一头长发如乌云堆雪般耸在鬓边,我见尤怜。她虽然手上拖着沈红袖,可一双大眼睛却滴溜溜的盯着连九看。连九不理她,托着腮帮子,一脸很烦的表情。 沈红袖失笑道:“姑娘,你认错人了。”他对于漂亮女人向来很君子:“我之前从未和你见过。” 女孩咬了咬下唇,她的唇上涂着朱红色的胭脂,浓烈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真的吗?我们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吗?”女子泫然欲泣道:“可是我总觉得我们是该在哪里遇见过的!” 女孩子总是有可以不讲理的资格的,面对这样胡搅蛮缠的姑娘,还能让人说些什么呢? “就算遇见过也没有什么啊”沈红袖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姑娘你还是放开我吧,别让我夫人误会了。” “呀!”少女听了这样露骨的拒绝,一把甩开了沈红袖的手。她跺了跺脚,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你这个人!既然已经成亲了怎么不早说!”满脸又羞又气的样子,倒是并不让人讨厌。 遇见了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在座的男人还能怎么办呢?只有无奈地摇头了。 “其实我知道你是骗我的。”少女忽然抓住一缕散落在胸前的头发,她抬起下巴,像是忽然换了一个人:“虽然全天下都知道沈红袖是连九的情人,却从来没有人听说他们已经成亲了。” “哦?”沈红袖一挑眉,他开始觉得这女孩有些意思:“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扯我的袖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惜衣的邀请 女孩自顾自地在连九身边坐了下来:“小二!给我来壶开水!”在客栈里不上茶,却只要一壶开水,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子。 她一抬手,宽大的袖子就滑落下去,露出一截比白衣还要无暇细腻的小臂:“因为我想要知道沈红袖是不是真的如传闻里一般对所有女孩子都君子得要命?”大大的眼睛弯成一弯月牙儿,漆黑的眼瞳里似乎立刻就藏满了难以言喻的神秘:“现下看来沈公子果然是非常懂女人的。” “女人?”连九侧了侧头,她抬起手抵在桌子上支住额头:“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也敢称自己是个女人?” 少女一拍手,倒是一点儿也不怕连九,她笑眯眯地:“比起连楼主风华绝代,我自然还算不上是个女人,不过等我再长大一些,就能和你比一比了。” 苏洄坐在一旁使劲儿拍了拍手,他向来看热闹不怕大,尤其是女人们的热闹:“哦?你真的这么有自信?” 女孩子拎起店小二端上来的开水,给自己倒了一杯,满足笑道:“我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偏偏就是足够有自信。”明眉皓齿,如果说连九像是一朵冷冽的雪莲,那么这个女孩子,就像是温雅明丽的茉莉花。 沈红袖重新坐下来:“现在的女孩子可真是不得了了。”面对这样可爱坦率的小女孩,有谁会愿意去打击她的自信心呢:“阿九有什么好比的?除了冷冰冰的还是冷冰冰的。”剩下那句话让连九轻飘飘地一眼给瞪了回去。 少女托住自己的下巴:“能够让风流满天下的沈红袖驻足不前,这样的女人自然是所有女人艳羡的对象了?”世人都说浪子回头,可真的能够让浪子回头的,却是没有多少的。 这话真是说得又甜美又直白,面对这样直击人心的赞美,即便是连九这样的女人,也是放柔了唇角的弧度:“你年纪轻轻,懂的东西倒不少?” 少女撇过脸看她:“虽然我家里不愿意让我行走江湖,可是江湖上的事情,我却也是了解得很多的。”她那么明丽地扬起笑靥,笑容纯白甜美地像是一道光,能够照亮看见的人的心里每一个角落。 薛青鱼几乎都要看呆了,他咬了咬嘴唇,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这样直率可爱的女孩子,简直是每个男人都想要喜欢的样子。 “公子可叫我惜衣。”女孩笑了笑,娥眉臻首,温婉而柔美。 薛青鱼抚掌笑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他哈哈笑起来:“好名字!”他向来喜欢聪明的女孩子,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子就更加喜欢了。 惜衣笑起来:“我倒是觉得这个名字是不够好的。” “哦?为什么呢?” 惜衣眨了眨眼睛:“我的名字可是叫\'惜衣\',那岂不是这句话最好的反证?”她狡黠地笑着,带着少年人的天真顽皮。 薛青鱼一愣,他似是想了想才明白惜衣的意思,忍不住笑起来:“你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女孩子!”这样坦率天真的性格c清丽柔婉的容貌想必也只有生活得无忧无虑的女孩子才能拥有吧? “哎”沈红袖忽然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暧昧地微笑起来,那双总是仿佛藏着万千柔情的眼睛注视着连九:“若是阿九也能这么可爱” “你在做什么梦呢?”这话才说到一半,连九便捏着茶杯打断了他。她挑起修剪得细长优雅的眉毛:“你的意思是我一点儿也不可爱?不讨人喜欢?” 女子笑起来比惜衣要张扬得多,也锐利地多,那是不同于女孩子的咄咄逼人的容色。 沈红袖抿住嘴唇,他稍稍抬起下巴:“嗯”眼里带着揶揄地笑意:“我可没有这样讲,但是如果阿九自己是这么想的,那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天下人都说,十二楼主人连九的脾气是江湖上第一的古怪。偏偏这对于别人来说难以忍受的锋利性格,到了沈红袖这里,却变成了并不那么难容忍的差脾气 即便是沈红袖这样挤兑自己,连九也不过就是露出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静静地盯着他。 沈红袖被自己的情人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想要转移话题:“现在天就要黑了,我们是否要在这里住一晚?” 这间客栈很大,看起来应该也不便宜,不过对于性格挑剔的连九来讲,应该是正合心意的。 苏洄笑起来,他伸手架上了薛青鱼的脖子:“哦?你们也要在这里歇息?”青年笑起来:“那可真是赶巧了。”他忽然换了一种调皮又欢快地口气:“武学一途实在是博大精深。今天晚上不知沈公子有没有时间,和我们两个抵足而眠,促膝长谈啊?” 他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实际上不过是想拉着沈红袖晚上一起出去鬼混罢了。连九也懒得去管男人们想要干什么,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了事。 官道旁边一到了晚上连盏灯都没有,放眼望去满目就是一片黑压压的,说不得还有饿狼野狗什么的。所以连九一点也不担心沈红袖跟着他的狐朋狗友背着她搞什么幺蛾子。 苏洄向来喜欢拖朋友下水,见连九一言不发,似乎已是默许了这件事情。忍不住又道:“只是可惜这客栈里只卖茶,不然倒是能和你再比一次酒量。” 沈红袖摸了摸鼻子:“比酒量?”他眼睛一瞟坐在苏洄旁边的青衣青年,忽然意味深长地微笑了起来 沈红袖对着两个人森森地笑,一直笑得薛青鱼忍不住道:“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一点?”他拖开苏洄架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你们两个加起来哪次喝过我了?” 苏洄被揭了老底倒也不生气:“哼!你一定是提前吃了什么千杯不醉的药,不然怎么可能每次赢过我和沈菜头?” 薛青鱼无奈地摇了摇头:“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种药?” 连九忽然叹了一口气:“你们与其争辩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去哪里才能找到够三个酒鬼喝饱的酒?”以为这是在城镇里么?出门只有西北风喝罢! 此时,坐在一边静静听几个人斗嘴打趣的惜衣突然淡淡笑起来:“这有什么难的?” 她端庄地坐着,笑吟吟道:“虽然这客栈开在荒郊野外,不过穿过后面那片林子,沿着林子后的河再往东走个几里路,就有一个不算繁华的小镇子。”满桌子的人里,只有她知道这件事情,所以自然是扬起了下巴,一脸自己学识渊博的样子:“镇子上有家琵琶酒坊,烧刀子乃是镇上一绝。” 镇子上的土烧酒,再好,能好到哪里去呢?能好过扬州临江仙的竹叶青?还是好过洛阳牡丹楼的九酿春?只是谁又会忍心去打断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子难得的可以炫耀的时光? 不过沈红袖也不是什么真的世家公子,好酒喝了不少,差劲的也没少往肚子里灌。喝酒这种事情,喝得根本不是酒的好坏,而是当时的心境。 沈红袖笑起来:“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我们怎么知道你没有骗人?那酒是不是真的天下无双?” 惜衣似乎十分不满意他的怀疑,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我自己家的酒坊,我为什么要骗你们?!没得砸了自己家的招牌!” 听了她的话,在座的人先是微微一愣,然后都不约而同地微笑了起来。薛青鱼不禁道:“怪不得你把把酒夸到天上去了,原来是因为想给自己家拉生意!” 惜衣皱了皱鼻子,不悦道:“你们想得太多了!”少女挑起眉头,满脸是不服气:“我家的烧刀子,向来是供不应求的,哪里需要来拉你们这样的一锤子生意?!” 她假装生气地嘟起了嘴巴。原本这样的表情让其他人做起来,或许会显得矫揉造作。但是放在惜衣身上,却生生衬得她愈发地娇憨:“你们不来便罢了!正好我也省得带路请酒!” 苏洄笑咪咪道:“喝酒倒是其次,但是让一个漂亮柔弱的姑娘一个人走夜路,就是一件不太妙的事情了。”客栈的窗台上还留有一丝金色的余光,但是显然不够惜衣走完回家的路。 惜衣\'呀!\'了一声,她站起身来踮脚往窗外看:“完蛋了!若是我晚上回不去,家里人一定会生气的!” 苏洄撑起了脸,轻笑一声:“所以,如果我们送你回家,你打算用几坛酒来换呢?” 惜衣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当我是个傻瓜吗?”她有些生气地道:“要我和几个男人走夜路,我宁愿在这客栈里过一夜!” 苏洄被她一句话噎得瞪大了眼睛:“我们看起来有这么不可靠?!” “别人倒还好,你看起来最不可靠了!” 沈红袖向来以看朋友出丑为乐,这个时候,已经笑得快要直不起身子来了。他好不容易笑了个痛快,揉了揉眼角:“没想到,苏公子你也有今天?” “好了,别开玩笑了。”沈红袖咳嗽两声:“惜衣姑娘,你既然信不过苏洄,总该相信沈某吧?”横竖今晚也打算出去鬼混:“女孩子,还是不要彻夜不归得好。” 连九挑起了眉头,淡淡道:“说得也没错。” 惜衣仍旧是有些迟疑:“可是” 连九打了个呵欠,打断了她:“放心好了,虽然这几个男人都是花心风流的混蛋”女子美眸一扫:“不过显然他们比较喜欢「女人」,对于你这样的小女孩,怕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连九都这么说了,惜衣还能怎么办呢?再说沈红袖的侠义名气,总归比他风流的名声要大一点的。他们也说得没错,女孩子在外面过夜,确实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好吧!”惜衣抬起了下巴:“我带你们去我家喝酒去!” “我就不去了。”连九对于喝酒聊天这样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更别说要陪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女孩走上好几里的路:“有些乏了,我还是去看看房间吧。” 沈红袖也不强求她,扶了扶她的肩膀,低声道:“好,你早些歇息,我陪你回房间?” 连九心知肚明沈红袖的小把戏,轻飘飘地撇了他一眼:“不必了。”女子露出了一个讥讽地笑容:“我自己去找小二,客栈很大,不会连两间房都没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连环的圈套 客栈的房间很干净,虽然算不上一尘不染,可是好歹收拾得津津有条。墙板厚重得让人听不到隔壁的声响动静,桌子上的茶杯里没有灰尘,被褥也散发着一股阳光的温暖味道。靠着柜子,甚至还放着一面擦得光亮的黄铜大镜。 挑剔如连九这样的,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连九刚打算在屋子中间的凳子上坐下来,就听见\'笃笃笃\'几声敲门声。因着门外的脚步声她并不熟悉,女子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我不是说过不要来打扰我么?” 客栈小二谄媚而透着甜蜜笑意的声音隔着门板透进屋子里来:“姑娘,我是按照隔壁公子的吩咐,来给您送洗澡水的。” 沈红袖又搞什么鬼? 连九打开门,就见客栈的小二笑眯了眼睛,和厨房伙计抬着一个硕大的澡桶:“姑娘,我们把浴桶给您洗得可干净了,水也是刚刚才烧好的!”他顿了顿,又道:“让我们来送水的公子还嘱咐我们告诉您,他不打算出去喝酒了,让您洗完澡去他的房间,他有事情和您商量。” 沈红袖向来行事跳脱,连九鬼知道他为什么又不打算和苏洄出去鬼混了。不过对于这些事情,她向来不管,加上小二说的话又对得上,便也没起疑心,让他们放下浴桶便打发走了。 对于一个赶了一天路的人,有什么比泡个澡解解乏c换一身干净柔软的衣服更有吸引力的事情呢? 至少对于连九来讲,再没有了。 当她愉快地泡在浴桶里的时候,甚至不由得觉得自己的情人实在是贴心得很。 而客栈的楼下,苏洄抬手伸了个懒腰,吊儿郎当道:“我们该走了,不然你回家该晚了。” 惜衣提着裙摆跨出门槛,薛青鱼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背后:“既然如此,还等什么?我家晚上可不留男人,要是回去得晚了,我就叫下人把你们打出来!” 沈红袖轻笑了一声,刚想要抬脚跟上他们 楼上却一溜烟儿跑下来了一个小二,他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这位公子” “怎么了?”沈红袖撇过头,难道阿九出什么事情了? 小二艰难道:“楼上那位姑娘让我告诉您” “她说什么?” “她说她忽然不想您和朋友出去了,让您在这里等她吃晚饭。不然就” 接下来的这句,一定不是一句好话,不过沈红袖还是问道:“不然什么?” 小二咽了咽口水:“她说不然不然她就把你的朋友全部都吊到树上过夜!” “哈哈哈哈哈哈!”苏洄还以为连九会说出什么威胁的话来,没听完就开始准备笑了,结果半天居然和自己有关,笑声一下子哽在了喉咙里。 连九的威胁,可不仅仅是威胁而已。 苏洄抬起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似乎有些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她要把我们吊在树上?!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薛青鱼忍不住道:“当然和你有关系了,如果不是你撺唆沈红袖哪里会丢下自己的情人?”他这一句堵得苏洄半晌说不出话来,脸都要憋青了。 惜衣嘻嘻一笑,做了个鬼脸:“沈公子不愧是沈公子呀!”她努起嘴巴:“你还是留在客栈里等连楼主好了,须知不管是什么女人,都不会希望情人把自己丢下的。” 沈红袖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阿九一个人留下,我也不放心。”他可不认为连九是这样随心所欲,随便变卦的女人,她更加不会说出这样可笑的威胁 沈红袖想的是——难道连九有什么事情要对他说? “你和老薛去吧,我就在这里等阿九。” 女人沐浴休整起来,是需要相当久的时间的。 沈红袖向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但是有耐心的人等得久了,也就变得不那么有耐心了。他坐在客栈的大堂里,面前的茶水已经续了两次,但是连九还没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 大堂里的人已经全部都走光了,可他还是连连九的影子也没看见。 沈红袖不禁无聊中又多了些担心——连九像来不是一个不守时间的人,那么到底又是什么绊住了她的手脚,让她下不来这短短的几十阶楼梯? 沈红袖不禁有些不安,他站起身来,想要上楼去瞧一瞧。 也就是有这么恰好,他才刚刚转身,刚刚那个传话的小二就一溜烟儿地跑了过来:“公子,您是否是在等隔壁的那位漂亮姑娘?” 沈红袖的嘴角微微一动,他问道:“她出什么事了吗?” 小二笑嘻嘻道:“她在后院哪!你们的马大概是吃了什么坏东西,不知怎的口吐白沫,她见了发脾气,叫你去看看。” 遇见事情全部都丢给沈红袖,这倒是像连九的性子。 沈红袖无奈地笑了笑,他有些抱歉地对小二道:“真是麻烦你了,劳驾,后院怎么走?” 毕竟是官道旁最大的客栈,后院自然也不小,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宽敞了。天色已经完全地暗沉了下去,廊栏上已挂上了照路的灯笼,沈红袖走下台阶,却连连九的头发丝都没看见一根。 “阿九?”沈红袖皱起眉头,空荡荡的后院里一个人也没有。 蓦地,他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利响! 时间仿佛加快了流逝的速度,甚至不容他转身。沈红袖头也没回地向前蹿了去,一只七尺长箭擦着他的脸庞过去,甚至割断了耳朵旁边散落的碎发! 沈红袖踩在后院的水井边,借着微弱的水波粼光,看清了自己背后的景象——原本看起来胆小又油滑的小二此时面露凶光,他的手里拿着劈柴的斧子,正举起狠狠地向着他的头顶劈下来! 沈红袖叹了一口气,刀从他的袖子里滑出来,轻轻架开了那看起来十分危险和凶恶的斧头。 “破云斧?”沈红袖眉梢一挑:“原来是神农门班章班先生。” 小二嘿嘿冷笑一声:“沈公子果然好眼力,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的斧头?” 沈红袖淡淡道:“过奖了,不知道沈某怎么得罪了先生?要对我下此狠手?”虽然江湖上没怎么分黑白正邪,可神农门还是自诩自己为名门正派的。怎么?是连九名声太差,这些正派侠客总算要连带着他这个情人一并来收拾了么? 班章冷冷道:“沈红袖,我和你无冤无仇。”他倒是说得理直气壮:“不过你得罪了别人,有人花十万两黄金来买你的命!” 沈红袖苦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原来我的命居然值十万两黄金这么多么?”这可真是不知道该让人高兴还是难过。 “少说废话!”班章擎着斧头:“动手罢!” “如果我说我不想动手呢?”沈红袖叹息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这场偷袭遇见得有些冤,他已经有些生气了,更是不知道动起手来还收不收得住。 班章似乎是听见沈红袖讲了一个大大的笑话而不是事实,他大笑起来:“沈红袖啊沈红袖!你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吗?!”话音还未落,他就迫不及待抬手一劈:“拿命来吧!” 沈红袖无奈,右手袖刀架开斧头,左手轻轻一划。 班章就一声没吭地倒了下去。 这简直太可笑了,就像你正在看一本十分精彩的话本,情节已到了最精彩和紧张的时候却哑然而止,让人有种无法言说的郁闷。 不过还好,沈红袖才刚刚松了一口气,背后就又飞出了一支暗箭。总算这个故事不至于这么无聊,沈红袖这么想着,转身一刀劈下! 暗箭被劈断了,可射箭的人却还在。好的杀手,都是能够巧妙地隐藏自己的,可如今天这样邪门的,沈红袖还是第一次见。 暗处的杀手已经发了三箭,每一箭,都是从不同的方位射过来的。 到底是这杀手功夫太过奇诡,还是事实上有不止一个人躲在暗处?沈红袖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重若千钧的第四箭就迎面而来! \'唰\'!刀光凄迷,泛着冷冽的寒芒。 刀尖和箭尖两两相撞,只听\'啪!\'地一声,竟是将长箭从中劈成了两半。 借着这短短一息的空白时间,沈红袖翻身跳过了客栈的围墙——既然敌我不明,不如还是早点逃跑得好。他逃起命来向来熟练,翻窗跳墙更是不在话下。 然而 围墙的后面,是一张大网! 沈红袖没想到袭击者居然设下了这样连环的陷阱,一不小心,就掉进了网里。 那网就像是温柔的枷锁,不知什么材质做的,柔软地缠在人身上,竟让人无处借力。沈红袖挣了几下,没能睁开,反而还让绳索越缠越紧。 身后破空声传来。 沈红袖无奈,只能一抬手,袖刀从宽大的袍袖里急射而出! 刀光像是一道闪电,将束缚着他的软网破开,去势不减,竟是生生地钉在了客栈后的大树上。 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拿回袖刀了。躲过背后的暗箭,沈红袖向远处的树林飞掠而去,风吹起身上的青衣,簌簌作响。 身后的暗影如同鬼魅的幽灵,紧紧地跟在他背后。 忽然!沈红袖强自提气一跃!黑暗的密林里,他就像一片随风飘忽的叶子,轻飘飘地踩在树梢。 世上轻功很好的人有很多,但是像沈红袖这样仿佛不需要借力就能腾空而起的却没有几个。而能够躲过刚刚那三十二支竹刺陷阱的,也绝不会多过这样的数字。 只见刚刚青年所站的那块地方,上面密密麻麻,插满了削尖的竹枝。若非沈红袖跑得快,只怕他现在已经被插成了一个满是破洞的竹篾! 沈红袖站在树梢,他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刚刚死里逃生,身后就又是一支长箭破空而来。即便是在夜色的掩映下,沈红袖也能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看见——箭尖上淬满了蓝幽幽的毒药。 他仿佛漂浮在空中,回身避过暗箭。玉树一样的腰折了下去,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凶光就如同一只尖啸着的夜枭向他袭来! 这是一场谋杀,是一场针对沈红袖的谋杀。杀手认为,只要沈红袖没有了袖刀,那么即使是一个七岁孩童,也能够轻易的杀了他。 可惜,他们想错了。 这世上的确有招式这么一说,可不是所有的人的武功都是套路,沈红袖若是没有了袖刀便寸步难行,那么他早就死过成千上百回了。 在那柄长剑即将刺进他的后心的时候,他才抬起了手。只听叮的一声,剑光闪动,长剑居然从中间折断开来。杀手惊呼一声:“拈花指?” 拈花指,拈的不是鲜花,而是血花。 客栈里 沐浴后的连九没能在房间里找到沈红袖,于是她理所当然地下了楼。可是很奇怪,楼下的大厅里,却也依然没有青年的影子。 沈红袖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身边的奸细 惜衣家的酒,确实是好酒。入喉甘洌,回味绵长。如果说送一个小姑娘回家,就能够得到两坛这样好的报酬,苏洄觉得他以后一定会成为江湖上见义勇为,人人称颂的好人。 “连楼主在找什么?”苏洄和薛青鱼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就看见连九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堂厅里,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已过泰半,沈红袖究竟去了哪里呢? 连九冷冷地看了两个人一眼,仿佛非常不情愿地回道:“沈红袖呢?” “唔?”苏洄抬起喝得有些红扑扑的娃娃脸:“沈菜头?” “他不是应该和楼主在一起么?”难不成是连九脾气太差,总算把那棵菜头给气跑了? 听了苏洄的话,连九的脸色更不好了,她摇了摇头:“他不在客栈里。”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或许是这客栈居然静悄悄的,连九的耳力并不差,却听不到除了苏洄和薛青鱼外第三个人的呼吸声。 苏洄见连九脸色十分难看,觉得自己有义务帮朋友说几句话,他结结巴巴道:“楼主是否太过担心了?或许沈红袖只是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了呢?”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觉得自己这么替朋友开解实在是有些蠢 “混账!”连九的眉心忽然深陷下去,厉声道:“你在说什么梦话!他是那种会突然消失让人担心的人吗?!”她有些忧心道:“他一定是遇见什么事情了!”究竟是怎样紧急的事情,才让沈红袖连个招呼都没时间就不见人影了?! 苏洄从连九对待情人的态度来看,原本以为连九并没有怎么在意沈红袖。但现在看见她居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哪里像是不在意的样子?他暗自腹诽自己真是看走眼了。 自己的情人莫名不见了,换做是谁都会着急的,连九也不例外。 依照常理,此时若是一个人不傻,应该出去屋子周围找找的。有性子急的,或许还要喊上一两声。可是连九偏偏就不。她不仅没什么动作,反而还面沉如水地在长凳上坐了下来。 这种时节的夜里其实是很凉快的,冷风一吹,薛青鱼的脑袋被吹得清醒了不少。他搭着苏洄的肩膀,见连九好似是打算坐下来等沈红袖,忍不住道:“夜已太深了,连楼主还是先回房间吧,说不定沈红袖只是出门散心了。” 连九支起了胳膊,半阖起眼皮慵懒道:“不管他去哪儿也好,过一会儿就能等到结果了。”若是沈红袖真的只是不辞而别,也会想法子留下讯息给她。若是他是被人引开的,那些引开他的人自然会找上门来,否则又何必花费这样的精力来招惹他们? 苏洄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说得不错!” 他拉着薛青鱼和连九相对坐下:“既然如此,那我们和楼主一起等!”苏洄笑得眼角弯弯:“我虽然不是什么好朋友,可也不算个特别混蛋的混蛋!”友人不见了,总不能只让一个女孩子坐在这儿等。反正客栈里虽然板凳很硬,可油灯却点得挺亮堂,坐在这样的灯光下,也不算太难受。 连九原本闭着眼睛,却猛地睁了开来,眼中精光一闪。她放柔了声音,温柔而妩媚道:“不必在等下去了,答案恐怕”女子眼波流转:“已经来了。” “哦?”苏洄侧过头,他当然也听见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转过头去,就见一身白衣的惜衣跨过了门槛——少女依旧是他们白天见过的那样美丽而天真的模样,只是笑容在烛灯下看来,却多出了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妖异。 “连楼主。”空荡荡的灯火下,惜衣像是没有看见屋子里还有其他两个人一样,只冲着连九笑盈盈道:“堂厅里更深露重,您是在等沈公子吗?” 连九危险地眯起眼睛:“你知道他在哪?” “我不知道。”惜衣笑道:“不过” “我却有一件他的东西要送给你。”少女莞尔一笑,将手里一直捧着的东西放在了连九面前的桌子上。 \'叮当!\'铁器和木桌相碰的声音沉闷而特别,蓦地,连九瞳孔一缩! 桌子上放着的,是不过三寸长,仿佛平平无奇的一把袖刀。 沈红袖的袖刀! 连九曾经趁沈红袖睡着的时候,搜过他所有的衣服以及身上能够藏下一把袖刀的地方,然而却一无所获。就连她也不知道沈红袖到底把袖刀藏在什么地方。似乎,这把刀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会出现。只有在沈红袖觉得他在做对的事情的时候,才会被他握在手中。 可是如今这把从不离身的袖刀,却被握在另外一个女人的手里。 难道沈红袖移情别恋了吗?苏洄看连九的目光几乎是同情了! 连九当然不会以为这是什么定情信物之类的,就算真的有定情信物,沈红袖也不可能送出自己的袖刀。她的脸忽然隐隐发白,妩媚的眼睛如毒蛇一样盯住惜衣:“沈红袖呢?” 惜衣扬起天真甜美的笑容:“他只是把这把刀给了我,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啦!”她笑眯眯地道:“他还说,他最讨厌你了!如今能够摆脱你,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呵呵呵”苏洄忽然笑了起来,他抬起手指抵住唇瓣:“惜衣姑娘,你在开什么玩笑?”除非沈红袖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才会对自己的情人说这样的话。 惜衣眨眨眼:“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真的呢?” 苏洄笑道:“如果是薛青鱼的话,或许我还会相信,但是如果这个人是沈红袖,我就不怎么相信了。”他意味深长道:“沈红袖对女孩子向来很君子,可从来不会把人家扔下自己走的。” 连九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惜衣道:“再君子的男人,爱上了一个女孩子,都会变得不那么君子的。”她暧昧道:“不仅不君子,而且还很粗暴。” 连九冷冷笑了一声:“你是说,沈红袖对你做了什么?”她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你以为他是傻子吗?又或者你以为我是你能够随便愚弄的傻子?”虽然她的确不喜欢沈红袖到处拈花惹草的性格,不过这点儿信任总还是有的。 “哎呀!”惜衣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连楼主这可就冤枉惜衣了!”她仿佛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惜衣可是什么都没有说过。”她说了什么吗?什么都没有吧?这些东西,可都是连九自己幻想出来的。 这一套装腔作势或许对其它人有用,但是对于连九来讲却是一点儿威胁也没有的。连九讲不讲道理,全看心情。 她冷冷哼笑了一声,抬手就去捏惜衣的喉咙。女魔头发起飙来,哪怕沈红袖也拉不住。苏洄毫不怀疑,叶惜衣如果真的被她抓住,喉咙一定会像脆骨一样被捏碎。 他已准备出手阻止,可有人却在他之前出手了! 原本应该守在马车上的车夫忽然像一阵风一样刮进了客栈里,他的速度甚至比苏洄更快!和连九交手,一息间,两人居然都同时攻出了八招! \'砰!\'拳头砸在人身上的声音格外地响,连九捂住右肩,连退了三步! 原来,车夫还是要比连九快一点的,他在最后一招时一拳砸在了连九的肩膀上。 苏洄眯起眼睛:“拓跋兄?”这样的速度,除了他,就只有拓跋枫才能做到。 车夫淡淡\'嗯\'了一声,他平凡无奇的脸抬起来:“苏兄,扬州一别,好久不见。” 盗中之王,居然会屈居于一个小姑娘的手下?苏洄觉得,这大概能成为江湖中最近的热门谈资了。 连九面无表情道:“原来一路上,是你泄露了我们的行踪。”她总觉得奇怪,现在想来,拓跋枫伪装在她和沈红袖的身边便是为了拖慢他们的脚程的。 拓跋枫笑道:“连楼主果然冰雪聪明,难怪能让沈红袖神魂颠倒。” 连九一想到自己这几日和沈红袖两个人说的话,做的事情都在这人的窥探之中,就觉得心中一阵恶心:“你找死!” 女魔头向来是说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连九话音还未落,就有一条黑色的长鞭从她的袖子里飞出来,直直朝着拓跋枫的胸口飞去。 拓跋枫高大的身形拔地而起,几乎是飞一般地从屋子这头,跃到了另一头。但是他不敢懈怠,绕着屋子边缘跑了起来。 傻子也能看出来,连九起手就入主中宫,就是为了让他躲的。 黑衣女子一鞭挥空,便借着力道旋转起来。长鞭将她圈在其中,鞭梢上亮晶晶的,泛着蓝幽幽的光芒。依照连九的个性,上面肯定淬满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只要触到一下,就必死无疑。如果说比速度,连九的确是不如拓跋枫快,但她可以失误,拓跋枫却不可以。 这条鞭子在空中就像是一条张牙舞爪的毒蛇,只要被这条蛇咬上一小口,就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虽然这屋子里坐着天下最好的大夫之一,但是拓跋枫却不觉得他会愿意来救自己。 平地里忽然刮起了一阵小旋风,连九的鞭子在空中簌簌生风,而她的人,也像是一个小陀螺一样转了起来。 客栈的大厅虽然宽敞,却也难以让人施展开手脚来。哪怕拓跋枫再快,空间总是会限制他的行动,除非他能钻进连九划的那个圈子里。 连九在空中连划了十六圈才停下来,她停下来的时候,为了收回鞭梢上的力道,最后一鞭一定会有一个大一点的弧度。这是破绽,拓跋枫能够想到,连九也一清二楚。 \'啪!\'最后一鞭将厅堂里的一把竹椅打得稀碎,而拓跋枫也借着那一点点的空隙 ,进入了连九的保护圈! 他几乎是要和连九脸贴脸了,手里藏的匕首露了出来,几乎要刺进连九的脖子里去。 拓跋枫对于自己的速度很有自信,他的武功虽然不怎么好,但是速度却可以弥补这一点。再强悍的武功在极端的速度下,都不占有优势,而在遇见连九之前,他已经利用这样的优势杀了不少比他要强的人。 所以在拓跋枫见到连九脸上露出的艳丽笑容的时候,他才会一瞬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直觉感觉到危险。 退!拓跋枫的匕首没有落下去,可是他的人已经向后飞退了出去!苏洄此时才知道,原来人在逃命的情况下,速度是还可以再快一点的。 但是再快也没有用了,再快,能够快过空气c快过风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少女的阴谋 刚才那危险的一瞬间,连九嘬起红唇,吐出了一口香风。拓跋枫几乎和她呼吸相闻,自然也就将这口风全部给吸了进去! 他像是一只折了翅膀的鸟,在空中的速度由快,变慢,然后静止不动。 '噗咚!'刚刚还跑得飞快的家伙如今已躺在了地上,他的脸色铁青,仿佛下一秒就要去见阎罗王。 连九收回长鞭,面无表情道:“你以为比我快,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么?”唯快不破,这说的是比武,而连九只会杀人。 其实如果拓跋枫用的是长兵器,或许连九还没有这么容易就制服他,可偏偏他用的是短兵,简直是上赶着来中连九的毒药,还有比这个更好笑的事情吗? 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是比和一个用毒高手呼吸相贴更危险的事情了。拓跋枫并不是不知道,只是连九长得太过好看,他以往赢得太过轻松,导致胜利冲昏了脑子。 '啪!'连九的长鞭缠上了拓跋枫的脖子,只要她用力一拉,想必江湖上便再也没有盗王了。 “你一路潜伏在我和沈红袖身边,就是想要对他不利?”连九自信地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值得别人来惹的东西,想必这次又是沈红袖引来的麻烦? 此时的情形,对于沈红袖来说,确实很不利。 白天客栈里那个如花似玉的少妇,此时她的手里正握着两柄剑。双剑在空中就像两条游蛇,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着沈红袖的脸刺过来。 沈红袖想——女人就是恶毒,打人不打脸,连这个也不知道吗? 他身后的还有一根混铜棍递过来,眼看着是避无可避的情形。如果他挡开任何一方的兵器,那么另一方马上就能置他于死地。 可是沈红袖真的躲不过去吗?当然不是,如果这样,他就不是红袖沈公子了。 似是温柔三月里春风吹落的花雨,沈红袖轻柔地从双剑游来的缝隙中穿过。他张开双手,像是投怀送抱般将少妇拥入怀中。左手急点她右腰后的大穴,然后揽着她的肩膀,两人如同跳舞一般转了个半圈。 这一招一气呵成,甚至说简单得有些可怕,可江湖上却是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的。 他抬掌打在少妇的胸口,内劲微吐,再狠狠将她一推! 对方似乎是没想到沈红袖出手居然如此之狠,尖啸一声和手持混铜棍的秃子向后退去。而沈红袖借着这一推的力,朝着二人的反方向飞掠而去。 此时他还不知道,在黑暗的树林里,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 缠绕在拓跋枫脖子上的长鞭越来越紧,而他的脸也就越来越青。连九不喜欢听解释,如果落到她手里,还是快点求饶得好。如果像拓跋枫这样觉得自己拿住了她的软肋有恃无恐,那得到这样的下场似乎也是活该。 “等等!”苏洄看连九二话不说就想要把人弄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楼主难道不该先问问话么?”沈红袖还下落不明呐? 连九冷冷道:“你问,难道他就一定说实话吗?” 苏洄似是没有想到她的回答,微微一愣。 “我这个人向来懒得动脑子,与其听着着家伙编些鬼话,还不如立时宰了地干净!”连九话音还未落,手腕翻转一震,竟是生生用内力挣开了苏洄的手指! “等等!”一直没说话的薛青鱼突然开口了:“楼主何必去找不能动的小鱼小虾麻烦?难道你忘记这里还站着一个罪魁祸首么?!” 早在两人打斗之时,惜衣就不动声色地想要藏起来。薛青鱼的话刚好打断了她的动作,少女才刚刚退了一步,连九就钳住了她的手。 连九的手指捏在惜衣的腕骨上,就像是牢牢地生了根,任凭她怎样挣扎都纹丝不动。 惜衣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地苍白,但是很快,那样甜蜜暧昧的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连楼主,你弄疼我了。” 连九冷冰冰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扫过,然后移到了手指上。薛青鱼真的要有些佩服惜衣了!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连九的注视下还能面不改色的,至少他自己就做不到。 惜衣的手,的确是一双贵族小姐才会有的手。手指纤细而修长,红色的蔻丹在指尖开得鲜艳而美丽。连九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道:“怪不得,你会用这种的颜色。” 她从一开始就觉得惜衣的打扮很违和,这是只有女人才能感觉得到的东西。明明衣服素净极了,可胭脂和蔻丹却是太过于鲜艳了,这样妖娆的颜色,难免让人觉得轻浮。 惜衣挑起了远山含黛一般的眉毛:“哦?”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小女孩被抓到了恶作剧似的道:“被发现了吗?” “早就听闻十二楼主人的聪明才智绝不逊于沈红袖,我一直在想你们究竟要多久才能发现呢?看起来比我预想得还要早呢!”连九放松了力道,她一抽手,就轻而易举地把手抽了出来。 惜衣抬起手,比着看了看。薛青鱼这才发现,她指尖的蔻丹颜色实在是有些暗了,指甲的边缘,甚至透着淡淡的青紫色。他猛地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不禁脱口而出道:“原来如此!” “什么?!”在场的只有苏洄还是满头雾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薛青鱼道:“你用这样艳丽的颜色来涂指甲,是为了掩饰指甲的青色,胭脂也是同样的道理。”这个时候,他才格外像个大夫的样子:“气血不足,身体孱弱”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否常常心痛胸痹?甚至有时候还会喘不过气来?” “这是心疾。”他看向惜衣的目光不由得有点同情:“这样的病,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作,但是一旦发作” “便回天乏术。” 惜衣将手放在胸口上,她的笑容柔软:“其实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死而已,但是我总还是有些不甘心,想着或许上天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定是有理由的。”是的,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死而已。死并没有什么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一直沉浸在或许下一秒就会死的恐惧里。她总是还想着要拼一把,哪怕是孤注一掷也无所谓,总比静静等死要来得好的多。 连九冷冷道:“怪不得你想要去寻找长生不老药。”虽然不一定真的就能长生不老,但是总归叫着这个名字,或许真的有续命的奇效也说不定呢? 惜衣抬起头,她就这样微笑着叉着腰,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怎么?不可以吗?”少女眼波流转,灯火映照下,精致的眉目仿佛是织在锦缎上的仕女画:“想要活下去也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薛青鱼叹了一口气。他是个大夫,还是一个很好的大夫。他医治过很多病人,却很少遇见像惜衣这样坚强和乐观的。她明明可能随时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却仍旧能活成无忧无虑的样子。柔软得像小白兔,内里却是一条小毒蛇。 连九冷笑了一声,她冷冷道:“想要活下去的确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可暗箭伤人c挑拨离间就的确是了。”她盯着惜衣:“如果沈红袖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不用等你病发,我可以立马送你去见阎王。”她可从来不会因为对方很可怜,就对着人家手下留情。 叶惜衣老神在在地笑了笑:“你明明是他的情人,为什么却不相信他呢?”她笑得纯真而无邪:“就算我和沈红袖一点儿也不熟,但是我还是相信他一定能够躲过「森罗万象」的。” “什么?!”苏洄惊呼一声:“森罗万象?!”听到了暗器之王的名头,在场之人无不惊惧交加,就连连九的脸色也变了变。 所谓森罗万象,其实更应该叫做无形无相,因为没有人见过它的真面目,而见过了的人都死了。传闻森罗万象一共有三件,一件收藏在望海候的海上潮生楼,一件是杀手门阎王谷的至宝,而最后下落不明的这件,居然在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手中么? 这样绝顶危险的暗器,就连号称天下第一快的苏洄也不敢说一定能够躲过,那么沈红袖呢?他能不能够? 连九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她看叶惜衣的眼神已经变了,就像在看一个死人:“如果说之前的那些还是试探c挑战,或许我还能留你一命,但是你逼人太甚,我也就不必留手了!”她当然相信沈红袖不会有事情,但是叶惜衣用这样恶毒的暗器来暗算自己的情人,连九怎会忍下这口气? 连九手腕一翻,指间便出现了一片薄薄的银叶子,她平平一挥手,那片闪亮而细薄的叶子就削向了叶惜衣的喉咙。 “等” 连九下手向来是奇快又狠的,她可不会管什么江湖道义。苏洄已经从原本站立的地方动了起来,但是他心中似乎也在犹豫,是以速度比平时要慢了许多,似乎已经快要赶不上连九杀人的速度了。 那片叶子似乎已经切进了叶惜衣的肌肤里,她并没有武功,所以也看不清连九的动作,只是觉得眼前一花,就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苏洄身在空中,柔韧的腰忽然一扭一转,他坐回了板凳上,甚至姿势闲适得好似从未离开过。 夜风从窗缝里源源不断地透进来,客栈里的孤灯摇晃得吱呀作响。开了一半的门上,忽然从外面伸进来一只手。 那是一只修长漂亮的手,不管是握着刀的时候,还是在肌肤上游走的时候,力道总能把握得分毫不差。 如果没有这只手,或许叶惜衣的喉咙已经变成了一个漏风的口袋。 白衣少女仍旧是笑眯眯的,她似乎没有看到自己脖子上还贴着要命的东西,眼神依旧妖诡,笑容依旧柔软。可是她的脖子上已经被冻起了一颗一颗的小疙瘩,每个毛孔都好像有冰水灌进来一般寒冷,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发抖。 “死了吗?”连九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叶惜衣,她向还在客栈外的人问道。 沈红袖的脸从黑暗中露了出来,俊朗的眉目依旧温柔,桃花眼里依旧仿佛潜藏着柔情似海。他翘起嘴角:“虽然没有什么大事,但我还是想要说” “这的确是我这几年来经历过的c最危险的一战。”他差一点儿就变成了一个死人,不是平常说笑的那种,而是真真正正的死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巧妙的阳谋 叶惜衣又露出了大家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脸上挂着的,那种暧昧而狡猾的笑容:“红袖沈公子,果然不同凡响。”今晚的一切,每个环节c每个人的表现,都是她精心设计过的。 江湖上能够逃过这一连串截杀,并且毫发无损地回到客栈的,绝对少之又少。至少苏洄就做不到c连九也做不到。在座的里,就只有沈红袖能够做到,而且他手中还没有兵器。 连九总算转过了头,她看了一眼沈红袖,忽然抬起了左手。女子一挥手,就有一道亮光似流星般一闪而过,直直冲着沈红袖而去! 沈红袖抬手,接住了自己的袖刀。他放下手,那把小小的刀就又藏进了宽大的袖子里。 叶惜衣笑道:“可惜无缘能够见到沈公子大名鼎鼎的刀法了。”她叹了一口气,全然不顾自己的脖子上还架着要命的凶器,摇了摇头:“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能够躲过。”虽然这本就在她的计算之中,但是她还是没能想到沈红袖不仅躲过去了,还是毫发无伤地躲过去的。 “我躲得开,不是因为森罗万象不够厉害,只是有一些外人不知道的经历罢了。”沈红袖反手关上了门,他缓缓踱步过去,将连九放在叶惜衣项颈上的手拉了下来。他把脸一板,冷冷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惜衣吃吃笑了起来:“都说沈红袖温和有礼,我不过是个小女子,和你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可你却这样吼人家。”她说完居然用袖子遮住了脸,仿佛很伤心的样子。 薛青鱼实在是想不到世界上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女人,一张嘴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无理取闹信手拈来。虽然姿态优雅,但是却比泼妇还不讲道理。 苏洄窝在椅子里,笑嘻嘻地:“哈哈哈,沈红袖是个君子,我可不是。”他忽然收起了笑容,把脸一板:“你要是不说的话,就算连九不杀你,我也要卸掉你的手的。”沈红袖是他的朋友,有人随便用朋友的性命来开玩笑,脾气再好的人也是忍不住的。 似乎是有些意外,连九居然朝着苏洄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哎呀我真的是好害怕啊!”惜衣才没理他的威胁,笑了笑:“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从来不说谎话,我的确叫惜衣,只是忘记了在前面加姓氏罢了。”她的眼睛里藏满了捉摸不定的神秘:“我姓叶,姑苏叶氏的叶。” 姑苏美人如名画,长使英雄竞折腰。姑苏叶氏的女儿,都是人间难有的绝色和聪慧。 薛青鱼一愣:“原来你是叶家的女儿。” 叶惜衣眨了眨眼睛;“怎么了?觉得不像吗?”她甜蜜地笑起来:“江湖上都说叶家的女子貌美如花,难道薛少爷是觉得我的姿色太差了?比不得连楼主绝色无双?” 薛青鱼的脸慢慢青了起来,他很少和女孩子说话,面对叶惜衣这样伶牙俐齿的女子,就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红袖轻轻笑了一声,他叹了一口气:“都说越漂亮的女人越有毒,但是比起姑娘我家阿九实在是可爱得多。”至少连九要说一件事情,从来不会拐上这么大一个弯,更不会差点儿让他命丧黄泉。 面对这样的评价,叶惜衣露出了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反正她也不是来炫耀自己到底有多聪明来的。 她还是那样笑盈盈地,却忽然跪了下去! 哪怕是跪着,可在这屋子里的其它四个人却仍旧不敢小看这个女人。有些事情不是聪明就能够做到的,叶惜衣算透人心的本事的确可怕,同样的事情让沈红袖来做,他未必会做得更好。 叶惜衣笑道:“我想依照红袖沈公子的气度,应该不会对我开的这个小小的玩笑生气的吧?”她垂下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小女子生来便身患重疾,一直无缘领教沈先生风姿,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一点点,倒也不枉此生。” 沈红袖悄悄拉住连九的手,无奈道:“就算你这样说,也并不能让我原谅你的。” “我并不是来求公子原谅的。”叶惜衣道:“今日所求,是为了活命。” “呵呵呵呵”连九忽然冷笑起来,灯火下,美人挑起眉头冷冷道:“如果是为了活命,你应该要跪我才对。”她还是很生气,任何一个人重要的东西被人觊觎的时候,都会很生气的。 叶惜衣倒是不亢不卑:“我并不知道连楼主会这样生气。”她抬起头看向连九:“我倒是以为一个女人见到自己的男人如此有本事,是会很高兴的。” 这一句话过来,连九还能说什么呢?是说自己的男人没本事也无所谓,还是她并不认为沈红袖很有本事?她更加生气了,一双美眸怒气冲冲地瞪着叶惜衣,若不是沈红袖拉住她的手,恐怕叶惜衣的头颅早就已经不在原本的地方了。 “咳咳咳”沈红袖忍不住干巴巴地咳嗽了两声,他更加无奈了:“叶姑娘可不要随便评价男人的本事,阿九会生气的。” 叶惜衣没回话,她认认真真地看向沈红袖,身子深深地伏了下去:“求沈先生救惜衣一命!” 沉默,来得猝不及防。 空气仿佛就此凝固,黑暗的情绪正在烛火下涌动。屋子里如此安静,安静得人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混乱的c没有规律的 沈红袖不知道该怎样拒绝惜衣,因为她的确是生了病。一个很漂亮c很聪明,甚至很柔弱的女人求你帮助她的时候,很少有男人能够拒绝。 倒不是说沈红袖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可怜,而他恰好又是一个很有同情心的人。虽然她差点儿至自己于死地,但是沈红袖还是觉得她可怜,甚至听完她的理由,连心底里的那一点怒气都要消失不见了。 寻常人是很难以想象的,一出生就知道自己的生命随时会结束是怎样残酷的事情。沈红袖在这个女孩子的身上看见了渴望,对生的渴望,这种渴望超过了一切,甚至变得比她本身都重要。有的时候,活下去比死亡更需要勇气。 “你先起来吧。”过了许久,沈红袖才长长叹息了一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在欺负你呢。”他拉着连九在凳子上坐下来。 叶惜衣站了起来,她的脸上居然还带着笑容:“我以为,依照连楼主的宽宏大量,是不会在乎这种小事情的。” 连九冷冷笑道:“我自然是不在乎。” 她忽然出手如电。沈红袖就站在她身边,可因着她动作突然,竟是来不及阻拦。 '啊!'叶惜衣倒是也没有想到连九如此狠绝,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连九淡淡道;“叶姑娘出身名门,想必比我心胸宽广,应该也是不会在乎的对吧?” 少女粉嫩的脸颊上留下了深深的红色的印记,恐怕好几天都消不下去了。叶惜衣捂着脸,漂亮的眼睛里恍若星河漫天,透着看不穿的神秘妖诡。 沈红袖叹了一口气。 两个女人打架的时候,他在旁边能干什么呢?除了叹气,还能干什么? “叶姑娘,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苏洄突然出声。他坐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既然你只是想要请沈红袖出手帮你,为什么又要派人杀他?”他虽然平常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其实比谁都敏锐警觉:“这两件事情难道不是自相矛盾的吗?” 叶惜衣愣了一愣,她撇过脸不让人看见脸上的红痕,却仍旧是抬高了下巴道:“这有什么矛盾?” “惜衣虽然是个女孩子,可也明白膝下有黄金的道理。”少女振振有词道:“我不试一试沈红袖的本事,又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够帮的上我的忙?”她也不是对着所有人都会下跪予求的。 “我可不会相信什么因为他是红袖沈公子的鬼话。”叶惜衣道:“此事关乎性命,除非亲眼所见,否则我又怎会放心?”毕竟是自己的命,自然是要精心布局才对了。 “哦?”沈红袖又问:“你真的这么自信我会不计前嫌来帮你?” 在座的人都以为,叶惜衣一定也会像白天回答连九那样自信地说'是',却没想到她居然缓缓地摇了摇头。 “世界上没有一定就能做成的事情,即便再有把握也可能出现想不到的差错。”叶惜衣缓缓道:“只是去做了,还有一丝生路,如果不去做,那么只能静静地等死。”若是她真的害怕失败,只怕也活不到现在这么大了。 沈红袖沉默半晌,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抬起手居然慢慢鼓起掌来:“真是不知该说你是诡计多端还是兰心蕙质,光是这份心思巧妙,就让人不敢轻视。” 叶惜衣淡淡道:“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谋一城不足以谋天下。” 沈红袖笑道:“姑娘自谦了,如此心机怕是我和阿九加起来也不及呀!”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总是惹人怜惜的。尤其这个女孩子不仅漂亮,而且异于常人地聪慧。沈红袖知道叶惜衣活不长了之后,便已经决定原谅她所做的一切坏事。或许那些也不叫坏事,只是,女孩子总这样心机深沉,是不太好的。 叶惜衣笑起来,她一字一句地道:“沈红袖,你活得这样潇洒,自然不会懂有些人生来结局便注定好了。”无论如何反抗,最后不过是殊途同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深沉的心机 沈红袖叹息一声,似乎颇有感触:“的确,易地而处,或许我也不能做的比你更好。”不是身处其中,谁又能高高在上地指责他人不对呢? 他从来不懂随时都可能会死去是种怎么样的感受,自然也没资格来评判叶惜衣做得对或不对。人本来就是自私的动物,立场不同,看到的东西自然也不同。 “沈公子不愧是沈公子,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得砍我几刀才罢休?” 沈红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我真的有这么可怕吗?”他明明觉得自己长了一副惹人喜欢的模样,虽然不及苏洄可爱,但总该不是吓人的样子。 “难得沈公子不计前嫌,倒是小女子狭隘了。”叶惜衣理了理袖子,道:“既然你我之前不再不死不休了,那么能否轻连楼主放拓跋先生一马呢?”他们在这里聊得好似人生知己,可是地上还躺着一个出气多,进气少的哩!两个人也说不上是有什么仇,不过立场不同罢了。 连九一愣,随即冷冷道:“我以为你是不会在乎别人死活的人?” 叶惜衣笑起来:“连楼主想错了。”昏黄灯光下,少女一手按住胸口,唇边绽放出一朵安静明亮的笑容:“正是因为我知道「活着」,是一件多么珍贵的事情,才不敢随意将人命玩弄于股掌之间。” 能够活着多好呀!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可以随意去爱自己爱的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是如此羡慕那些能够恣意活着的人。 烛光下,黑衣女子挑起了眉头:“说的倒是挺好听的,可若是我说不呢?” 叶惜衣似乎已是料到了她的回答,颇为胸有成竹地道:“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说不。” 连九差点儿被她气笑了:“哦?我都不知道叶小姐比我本人还要了解我么?”她若是谁都能使唤得动的,又怎么会被江湖人避之不及? 此时,沈红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轻轻出声道:“阿九!”叶惜衣敢如此笃定,无非就是看穿了他不想连九在外面无谓地杀人罢了。 沈红袖既然能够猜出叶惜衣的心思,没道理连九想不到。她侧过头狠狠瞪了一眼沈红袖,用力咬住下唇。 沈红袖在心中叹息一声,手却从女子的腕子上往下滑,缠绕上那新雪一样的手指,与连九十指相扣。连九想要抽手出来,可奈何沈红袖握得死紧,竟是让她挣脱不得。 又不能在外人面前和沈红袖翻脸,撸起袖子来把自己的情人揍一顿,连九心里好气哦。还得装出一副十分大度的样子来帮拓跋枫解毒。 要说其实能够被吸进身体里的毒,其实并不是什么很厉害的□□。连九不情不愿地交出了解药,在心底颇有点惋惜地看着能够让她名声再差一点的大汉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从窗户里钻出去逃走了。 叶惜衣双手交叠,朝连九行了一礼:“多谢楼主了。”今日之事,毕竟是因她而起。 苏洄的手指搭在桌子上,轻轻地点着江南小调的节拍:“叶姑娘果然厉害,我虽然和拓跋兄相交不算太深,却也知道他并不是一个能够用钱请动的人。”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能够让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侠客甘心俯首帖耳,为她效命,果然是不一般的本事。 叶惜衣柔柔笑道:“拓跋先生的确不是能够用钱财名利打动的。不过人生在世,总会有不为人知的弱点。只要拿捏得好了,任何人都能为你所用。” 沈红袖垂下了眼睛,不由得摇了摇头。他遇见过很多聪明人,可这种聪明法的,还是第一次了解。 灯火下,青年转了转脖子,一手揽住连九的腰:“今天也算是大开眼界了,可惜”他微微一笑:“没能喝到叶姑娘的烧刀子。”这样的聪明人,想必品味也是不俗的,这么一想他倒是真的觉得有点可惜了。 “这有何难?”叶惜衣眨了眨眼睛:“酒就在后院里,我知道三位公子都是爱酒之人,自然提前就准备好了。” 苏洄抿住了唇,总是微微上翘的嘴角几乎被拉成了一条平直的线:“真是多谢叶姑娘的心思了。”说罢,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讽刺的笑容。 他显然是想到叶惜衣将他引走,就是为了布下今夜的绝杀之局,差点儿害死自己的朋友。 叶惜衣淡淡笑道:“我可没有骗人,今日虽然是我将苏公子和薛先生引走,不过若是你们不送我,我倒是真的回不了家了。” 苏洄讥讽道:“哦?叶姑娘还有害怕的事情么?苏某倒是以为,给叶姑娘一个盆,你还敢拿它倒扣着上天摘星哩!” “我从来就没有说过谎。”叶惜衣又笑了起来:“那酒坊的确是我叶家的产业,而你们喝的酒,自然也就是我叶家的酒。”她从头到尾说的都是真的,只是隐去了不想让人知道的部分。 世界上最难以让人分辨的谎言,就是「不必说谎」。 被人骗了,自能怪自己蠢,如果怪的了存心要骗你的人呢?更何况,实话来讲人家也没骗你。遇见这样能气得人吐血的事情,苏洄能说什么呢?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默默地把涌到喉咙口的那口血给咽下去。毕竟沈红袖比他更倒霉地被人追杀了大半夜,差点儿丢掉性命,他都不介意,苏洄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坐在空旷的大厅里,男人们正喝着烈酒。而叶惜衣撑着额头,笑嘻嘻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连九:“连楼主还在生我的气么?” 连九淡淡道:“也没什么生气的,我只是不喜欢你罢了。”并非她真的讨厌上当受骗,只是不喜欢诡计多端的人罢了。 “是吗?”叶惜衣笑眯眯道:“但是我觉得你看起来妩媚又很冷淡的样子真是迷死人了呢 !”她眨了眨眼睛,眼睛里情绪一如既往地变幻莫测。 森罗万象被称作暗器之王,就算是沈红袖,躲过去也不可能不付出一点代价。在楼下时,连九一握他的手便知道他其实并没有看起来地这么轻松,所以在上楼梯的时候还不着痕迹地托了他一把。 到了房间里,女子扶着自己的情人在床上坐下,她皱起眉头,低声道:“你要不要紧?” 沈红袖抿着唇,可闭得紧紧的唇缝里还是溢出了一丝血色。他摇了摇头,同时抬起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连九。 过了半晌,沈红袖才道:“只是一点点小伤,并不碍事的。” 连九搭了搭他的脉,没好气地问道:“吃药了没?” 她精通药理,所以平时也会炼制一些止血活络的药,以便受伤的时候能够用来应急。尤其是像沈红袖这么爱惹麻烦的性子,不多带点药在身上,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弄死了呢? 沈红袖还没开口,她却又道:“算了,反正再吃一次又不会死人。” 连九从随身的袋子里摸出各式各样的药瓶,每个都倒出来一点儿来喂沈红袖吃了。她难得这么温柔,不仅没有骂人,动作还十分轻柔。沈红袖被按在柔软蓬松的被子里,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变成了皇帝。 沈红袖躺在床上,忽然笑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拽住了连九宽大的袖子:“阿九,今晚留下来陪我如何?” 本来这只是一句戏言,可沈红袖没有想到,连九居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点点头:“也好,我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么厉害的小姑娘了。夜长梦多,我今晚留下来,免得有什么变数。”沈红袖的伤势并不严重,但今晚再和人动手怕是不太可能了。 沈红袖倒是没想到连九居然怎么认真,他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笑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床板:“那就拜托阿九保护我了!” 夜已过半,女子吹熄了房间里的烛灯。她的发髻早已打散,沈红袖躺在床上,看着她脱衣服。连九的腰很细,腿很长。她的武功走的是轻巧c灵活的路子,所以想当然地拥有一双柔软而有力的长腿,沈红袖毫不怀疑那双腿能够像蟒蛇一样将人绞杀。 而现在,连九就迈着着一双修长有利的腿向他走来,沈红袖的喉结狠狠动了一下。 连九钻进他怀里,像条滑溜溜的美人鱼。她刚刚躺下,沈红袖的手就用力搂住了她的腰,像岩石一样难以撼动分毫。 连九枕着沈红袖的胳膊:“真是不怕死。”她轻蔑地笑起来:“别忘了你重伤在身,还不知道有哪些敌人在暗中窥视。”女子伸出一根手指抵住情人的唇瓣:“色字头上一把刀,还是留着点力气疗伤吧。” 被情人这样抢白沈红袖倒也不生气,他挑起眉头:“阿九,别的女孩子那么可爱,说出来的话讨人喜欢极了,可你怎么就只会气我?” 这下,连九连回答都不屑了。她在沈红袖怀里随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闭上了眼睛。 月光越过窗檐,在地上撒上一片白霜,清凉的夜风轻轻吹动床帘。黑暗里,响起了男子长长的c轻轻的一声叹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少女的请求 薛青鱼是个大夫,还是个有名的大夫。一般来说,有名的大夫总是有过很多病人。可是这确是他第一次触碰一个病人,心却都紧张得缩起来了。 大夫的手指柔软而灵活,触在少女的脸颊上如同跳舞一般。 白玉一样滑嫩的肌肤上,红痕斑驳。,凑近点还能看见肌肤底下一点一点的小血点。虽然说表面上看上去不是特别严重,但薛青鱼知道,肌肤下面的血肉伤得更加严重,虽然用不了几日便会好,却是令人疼痛难忍,把错处记入骨子里去。 对于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来讲,这样的手段,已是十分地过分了。 “我会毁容吗?”叶惜衣撑着额头,百无聊赖道。仿佛刚刚那个被狠狠扇了一耳光的人不是她一样,也仿佛现在这个脸上指痕昭彰的人也不是她一样。 薛青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要知道连楼主已经手下留情了,她要是认真起来能一巴掌把你拍死。”他用帕子擦干净手指上的药膏:“只要按时擦药,过个一两天淤血就会消下去了,不会留下痕迹的。” 只是这药活血化淤,擦上免不了痛楚更甚。想到这里薛青鱼不由得有些佩服起面前的柔弱少女来了。上药的时候一声没吭,甚至连脸色都没变一变。这份隐忍,即便是男子也难以做到。 “真的吗?”叶惜衣微笑起来,她好像又变回了白日里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一把抢过了薛青鱼手中的药盒:“那这个我先拿走了!” 薛青鱼看着她,默默无语,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叶惜衣笑道:“你是在同情我?”她话音未落,却又仿佛想到了什么:“还是在谴责我?” 大夫的心肠都是柔软的。对着这样的女孩子,薛青鱼说的话已经是生平难得一见地难听了:“你真的一点愧疚都没有么?你的心肠倒是和容貌一点都不相配。” 但是叶惜衣仿佛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一般,甚至连眼睫毛都没有动一动:“我既没杀人,也没放火,为什么需要愧疚?”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难道连九的心肠,就和容貌一致了吗?我比起她来,至少没有杀过人罢?” 真是好一副伶牙俐齿,薛青鱼本就不善言辞,被她气得脸色都发青了。 他沉默了半晌,却又道:“我说不过你,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你再怎么狡辩c推脱,也改变不了事实。”大夫抬起眼皮,清俊的容貌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发出了光:“任你能言善辩又如何?最后也不过就是怕死的胆小鬼罢了。” 这话可谓是字字诛心,即便心思深沉如叶惜衣,也忍不住变了变脸色。她淡淡道:“你不会明白” 少女叹了一口气,漂亮的眼睛似星河般璀璨:“有些事情,是从开始便能一眼看见结局的。”你越是抗拒,就越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命运的不可抗拒。 薛青鱼叹气:“可这个世界上,从不缺少的就是对抗命运的人。”不止有你一个,每个人都有孤独的一面。 叶惜衣笑起来,她脸上的胭脂早已被擦去了,绛紫色的唇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可怜而柔软:“的确,我有时候觉得仿佛希望近在眼前。可伸手求取,却又遥不可及。”不管未来究竟如何,还是必须得坚强地走下去,人的生命就是这样脆弱又坚强的存在。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是人?” 少女抬起头,窗外星光映进她的眼底,仿佛一道黑色的漩涡,将所有心疼与惊艳一同卷入,令人挣脱不得。 连九的马车,当然是宽大而舒适的。但是再舒适c再宽大的马车里面塞了四个人,也总会显得有些拥挤。 连九自然是不喜欢这么多人的,事实上,她从昨晚开始,心情就一直持续地低落。如果现在有谁送上门来,就能见识到十二楼主所有的折磨人的手段啦。 沈红袖无奈道:“人家是请我帮忙,你们跟上来做什么?”此去境况不明,他可不想拖累朋友。 苏洄毫不客气地盘腿坐着,他笑嘻嘻道:“你帮人家的忙,我们就不能帮你的忙了么?”他手臂一勾,架上了薛青鱼的肩膀:“虽然老薛不会武功,不过医术还可以,如果你真的快咽气了,他还能让你再多活一会儿。” 连九双手环胸,靠着马车上的小几子,她冷冷笑了一声:“哦?苏公子这是在说连某医术不精么?!” 苏洄'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道:“楼主可是误会我了。”他笑道:“谁人不知连楼主精通天下毒术?只是多一个人总是多一点活路,此去境况不明,我和老薛总是能帮上点忙的。” 他说的倒是诚恳,可连九却是不怎么领情,连话都懒得回,只冷冷哼了一声。 薛青鱼突然道:“老苏说的没错。”他可是连七瓣莲都放弃了,跟着沈红袖去做一件常人来讲很傻的事情:“我才不相信世上有什么瀛洲,根本不可能有长生不老之药。” “叶姑娘被想要活下去的欲望蒙蔽了眼睛,但是我们没有。此去出海,我总觉得还有其他的什么阴谋。”这些东西,大家应该心知肚明才对:“江湖上奇人异士多得很,为何她偏偏挑上沈红袖?” 沈红袖和连九对视一眼:“我也觉得奇怪,不过叶姑娘心思缜密,就算试探,恐怕也是试探不出什么东西来的。”他摸索着连九的手指:“人家非要找我,即便我躲起来,,该来的还是会来。不管前路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连九冷哼一声:“不过就是小丫头,再聪明也不会武功,若是真的有什么猫腻,来一个宰一个便是。” 薛青鱼迟疑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连九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几个大男人,怎么如此婆婆妈妈的?难道一个聪明的小丫头,就让你们吓破了胆吗?” 这种时候若是普通女子,此时怕是脑子里弯弯绕绕,想到了不知多少阴谋诡计。像连九这么简单粗暴的,薛青鱼还是提第一次见。 被女孩子说没有胆量,三个男人不由得对视一眼,无奈地苦笑起来。 姑苏叶氏,是全天下都难得一见的富贾家族。 叶氏弟子芝兰玉树,家传功夫也是一等一得厉害。不管是江湖庙堂,都能混得如鱼得水。叶家美人秀外慧中,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即便是王侯将相之家,也是配得起的。这样鼎胜的家族,少爷小姐们自然是娇贵无比的。 一路上,沈红袖也算是沾了叶惜衣的光。虽说吃得不算锦衣玉食,住的不算亭台宫阙,但对于出门游历的人而言也足够舒适了。 沈红袖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不过他却有个挑剔而喜爱享受的情人。叶惜衣此举,正是戳中了连九的心思。对于她这样难以搞定的美人而言,这样的安排简直是再贴心不过。 他们一路上住着的,都是叶家在各地置办的地产宅子。吃的,都是各个地方最可口的美食。连九吃得好,睡得好,又没有讨厌的人来骚扰他们沈红袖摸着她的肩膀都觉得圆润了一圈。 “明日,我们就可以到海边了。”幽静的花园被下人打扫得十分干净,草木葱郁的林荫下,连一片落叶都找不出来。 桌子上的红泥火炉上煮着茶水,蒸汽翻腾使得少女的脸庞看起来飘渺朦胧。 连九喝了一口茶,满足得眯起了眼睛:“哦?”她像是一只阳光下慵懒的猫:“到了海边不知叶姑娘有何打算?” 叶惜衣提起小铜水壶,手腕微倾,冒着白烟的泉水便倾泻而下流入杯子里。 “比起如何出海,我倒是有一件麻烦事情,想要请连姑娘帮忙解决。” 因着主人家伺候得好,所以连九也难得地对叶惜衣有了个好脸色:“什么麻烦?说来听听。” “要说对于连姑娘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想要请连姑娘,于今夜子时,与沈先生一道来我的房间一趟。” “哦,你要我带着沈红袖去你的房间?做何居心?”这听起来似乎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情,连九不由得蹙起了优雅修长的眉毛。 叶惜衣依旧是高深莫测的微笑着:“连姑娘放心,我对沈先生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等你们来了,自然就知道是什么事情。” “你倒是挺会吊起别人的好奇心的。”连九淡淡道:“那要是我今夜偏偏就不去呢?会发生什么?” 叶惜衣平静地笑起来,她仿佛就像是在说一个不好笑的笑话:“若是二位今夜不来,那就请明日一早,为惜衣收尸吧。” “!” 连九瞳孔猛地一缩,她抬起头紧紧盯住叶惜衣的脸,却见少女安静地微笑着,笑容干净明亮一如往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多情的公子 是夜,更夫已经敲过了子时。 偌大的宅子里静幽幽的,只剩下风声,以及花木草叶被风吹过所发出的沙沙声。 连久和沈红袖,此时就站在叶惜衣的房间门口。可出乎意料地,房间里并没有点灯,隔着门窗一片漆黑。 两个人皱着眉头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似是搞不懂,这位漂亮又聪慧的少女此种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红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连九却先他一步,直接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间门是虚掩着的,居然没有从里面上锁。\'吱呀\'一声打开,明亮的月光立时从门外倾泻入屋子里,照得坐在屋子中央的白衣少女,如同一座白玉做的美丽雕像。 她回过头,露出一个静谧的笑容:“二位来了?” 连九皱起眉,她说话向来不怎么客气:“叶惜衣,你搞什么鬼?!” “嘘!”叶惜衣忽然竖起纤细白皙的手指,按在嘴唇上,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动作。 连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显然是不懂得少女究竟想做什么。 “二位进来屋子里罢,外面风大,记得把门掩上。”叶惜衣轻声说道。 她的声音就像一片飘忽的羽毛,仿佛害怕在这安静美好的夜晚惊扰了什么。 连九紧紧抿着唇,更是摸不着头脑了。沈红袖见她困扰的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握住女子的手迈进了门槛。 \'吱呀——\'一声,屋子里又重新被黑暗充盈。 “好了,叶姑娘,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黑暗中沈红袖道:“要知道阿九可是很会吃醋的。” “我若是和一个女孩子呆在一间没有点灯的房间里,呆久了她要生气的。” 一片黑暗中,叶惜衣无声地笑了起来:“沈先生可真是会说笑,连姑娘就在你身边,你为何不说——我们两个女孩子呆在一间没有点灯的房间里,你也会吃醋呢?” 沈红袖倒是淡定,他厚着脸皮道:“是的,你和阿九在一个房间里,我自然也是要吃醋的。”这话说得十分肯定,一点儿说谎的心虚都没有。旁人听了,只怕要信以为真哩! “你们两个说够了吗?”连九冷冷打断道:“争些口舌之利算什么本事?”若是光比嘴皮子上的功夫,沈红袖能够饶有兴趣地和人吵一晚上架。 沈红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无声地拉住了连九的手。 虽然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沈红袖和连九却好像在白天一样,一步都未踏错地走到了桌子边坐下。连九甚至抬手拎起了桌子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茶水。 “好了,究竟有什么事情,叶姑娘要黑灯瞎火的来和我们讲?” 叶惜衣轻笑出声,隔着眼前的黑暗,似乎能够听见她的声音里带着慵懒的愉悦:“还有一个人没有到呢!连楼主有些心急了。等到他来了,你们自然知道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话音未落,就听见屋子外的树上,树叶忽然沙沙地响了起来。 树影攒动,将皎明的月色切碎成斑驳的光影,仿佛是在迎接那一位即将到来的客人。 黑暗中,人的神经总是会比白天更加紧绷敏锐。尤其是像连九这样的暗器高手,他们本身就有一种说不清摸不着的第六感。 像是风忽然吹动了被放下的窗纱,窗户发出了轻轻\'嘚\'地一声, “什么人!” 连九瞳孔一缩,她的掌心藏了一枚流星矢,抬手一线。似是流星划破惊夜,弧度迷人而优美,银光直射咽喉! 来人见暗器袭来,倒是不闪不避。\'唰!\'地折扇一开,镶银边的扇面挡开了那枚使坏的小东西,\'叮\'地一声射入一旁的门框中,入木三分。 “小九儿?”多情的人,即便是性命堪虞之下,声线里也自带三分温柔如水。 连九刚准备张嘴,手背上却蓦地被覆了另一只手,甚至力道还不轻。黑暗里,连九似乎能够透过迷雾看见沈红袖脸上讨厌的笑容。 似是一瞬间,屋子里突然亮起了光,灯火照亮了少女娇美的脸庞。 萧别离吃了一惊,连常年挂在唇边的温柔笑意都不见了:“小衣!你,你怎么和沈红袖他们一起?!” 叶惜衣灿然一笑:“我为什么不可以和沈先生一起呢?”她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咯咯笑起来:“你以为我会坐以待毙吗?”她的命,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沈红袖似乎是已然猜到两人之前不同寻常的关系,悄悄朝连九眨了眨眼。原来萧别离爱上的那个女孩子,居然就是这位诡计多端的叶家小姐。 顾不得连九和沈红袖还在,萧别离皱起眉,有些责怪道:“你的身体怎么吃得消?”他的确温柔又善解人意,可对于女孩子,未免管得有点太宽了:“你太胡闹了!” 叶惜衣眨了眨眼睛,她天真无邪的笑容忽然收敛了起来,把俏脸一板,冷冷道:“萧别离,你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吗?!”她抬起头,神情傲慢道:“什么时候,还轮到你来管我了?!” 萧别离似乎是没想到前几日还甜甜蜜蜜的小情人居然换了一副面孔,这样对待自己。他吃了一惊,似乎是有些不确定:“小衣?” 叶惜衣挑起了眉毛,她冷漠而疏离道:“萧公子,我和你并不是很熟,这么称呼我并不太好吧?”她的眼里,甚至出现了嘲弄的光芒。 萧别离还从来没这样被女孩子对待过,尤其是不久前这个女孩子还让他甘愿赴汤蹈火。他的脸色青青白白,虽然心底有些惊怒和疑惑,可他还是闭上了嘴巴。 当女人不想理你的时候,不论你说多少好话都是徒劳无功,只有找到原因才是正确的解决方法,哪怕可能这个原因在你看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连九和萧别离相交多年,还是第一次看他在女人身上吃这样的大亏。虽然她的确很生气叶惜衣利用了自己的朋友,但又对她有些欣赏,毕竟她让自己看到了这样一场好戏。 沈红袖就更别提了,他本来就和萧别离互相看不顺眼,看到他吃瘪的样子实在是开心极了,眼底的笑意根本遮掩不住。 “我道是谁半夜里来跳女孩子的窗户。”沈红袖抬手遮住了唇边有些嚣张的笑容:“原来是别离公子。” 萧别离的脸都要黑了,他咬牙道:“沈红袖!” “哎!”沈红袖有些得意洋洋地回应他道:“别离公子有何吩咐?”没想到打雁的也有被雁啄瞎了眼的一天,风流公子居然遇见了一个从来都没喜欢上自己的女孩子,还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此时,连九总算明白了叶惜衣道算盘,忽然出声:“原来,叶姑娘所说的麻烦,就是萧别离么?” 叶惜衣淡淡笑道:“连楼主是在埋怨惜衣么?”她歪了歪头,一派天真无辜:“不管怎么样的女孩子,总是被男人纠缠确实是一件麻烦事呀~”说得好像萧别离真的就是那种贪花好色的登徒子一样。 即便是风流公子,收到这样的评价,也忍不住黑了脸。 连九抚着自己纤细的手指,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盯着指尖道:“埋怨算不上,只是觉得欠了的情终究是要还的。人生在世如此算计,叶姑娘还是好自为之的罢。” “小九,你究竟在说什么?”萧别离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他不由得眼角一跳,抿紧了唇。 连九终于抬起头,她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哦?看起来这个傻瓜还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蠢?叶姑娘,不若你讲给他听听可好?” 叶惜衣挑起远山含黛般优美的眉:“我今夜请连楼主来,本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萧别离咬了咬后槽牙,他的心猛然一跳,似乎是已然窥见了什么端倪:“你们究竟想要说什么?”不管那到底是什么,总之,一定是不太好的事情。 只见叶惜衣露出一个如同茉莉一样明艳而又动人的笑容,在烛火的映照下,更衬得眉目如画。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从缎子上织出来的,眼底藏着说不出来的神秘风情。 “萧公子,今夜我请连楼主与沈公子来,就是想要和你说清楚”少女笑语盈盈,看起来一派天真纯洁:“我真的是受够了你的自作多情,请你以后不要再缠着我了!” 好似是呼吸之间,原本可爱天真的小仙子脸色一变。对着俊俏的风流公子怒目而视,仿佛对方真的就是一个垂涎自己美色的登徒浪子! “小衣?”遇见情人一秒钟变脸,萧别离着实是吃了一惊。他向来游戏花丛,对于哄女人很有自己拿手的一套。也不是没有见过情人变脸,但是变脸变得这样莫名其妙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叶惜衣本来就是一个特殊的女孩子。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殊,才让赏尽芳华的萧别离也甘心沉沦,甚至为她可以豁出命去。 然而这份生死相许的情谊,似乎并没有打动少女捉摸不定的心。面对柔情似水的青年公子,叶惜衣未免显得有些太过心坚如铁了。 萧别离迟疑道:“你为何突然对我说这样的话?”他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对现在的境况难以置信地问道:是否是有些人告诉了你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你想得太多了,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叶惜衣抬起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本来就不喜欢你,所以不管你有怎样的过去或者说你现在有多么的守身如玉。对我而言,都没有丝毫意义。” 线条优美的唇角上扬出有些讽刺的弧度:“若是萧公子从前误会了什么那惜衣在这里向你道歉。只不过你我以后,还是当做普通朋友的好。请不要再对我说那些惹人误会的话了!” 少女话音未落,萧别离的脸却已经变得铁青了。风流公子也有被当成纠缠不休的讨厌鬼的时候。就连沈红袖这样的死对头看见了,也觉得他十分可怜。 过了半晌,萧别离忽然忍不住嗤笑一声。然后笑声越来越大。仿佛这真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他要把自己的肚皮都笑破了。 “哈哈哈哈哈”萧别离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可怕,他气得头顶仿佛都要冒烟了,满脸都是想要杀人的表情。 “小九。” 连九忽然听见友人叫自己的名字,有些惊讶地抬起眼皮:“怎么了?” 萧别离把脸一板,那扭曲而可怕的笑容迅速从脸上褪去。他冷冰冰的道:“你可否带者无关紧要的人出去?我有些话,想要和叶姑娘说清楚。” 连九忍不住瞄了一眼叶惜衣,似乎想要从她脸上一探究竟——既然叶惜衣今晚是打算和萧别离摊牌的,为何又要拉上她与沈红袖呢? 难道,只是为了让沈红袖看萧别离的笑话? “你们两个好好说话吧。”连九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毕竟耍着别人当猴玩儿,可是会遭报应的。” 沈红袖好似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口气,仿佛热闹还没看够:“大晚上的,萧公子还是别这么生气了,肝火太盛,对身体可不好。”他话才说了一半,萧别离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射了过来。想必如果这目光能够伤人,沈红袖的身上恐怕早已千疮百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无情的少女 虚掩上房门,连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烛火将房间里两人的身影,骰在隔花木门窗上,仿佛两尊静止的雕像。 女子转过脸看向沈红袖,张了张唇,却又有些言又欲止。 沈红袖似乎是看出了穿了她的疑惑,唇角微扬道:“果然是聪明绝顶,一句话没说就把前因后果c来龙去脉,全部都告诉别人听。” 连九没能听懂他的意思:“哦?你为什么这么说?” 沈红袖淡淡道:“她深夜邀请你我来,无非就是给萧别离看的。”他忍不住又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告诉萧别离,她的接近是有目的。毕竟以色诱人是件很难开口坦白的事情。可若是你我心领神会,自然就避免了尴尬呀!” 连九摇了摇头:“聪明人,就是这种聪明法的?”她叹息一声:“只怕,最后聪明反被聪明误罢!”感情这种事情,合得来自然好,合不来也没什么好说的。连自己都能算入局中,真是一个可怕的人。 沈红袖挑起眉头,他微微低下头,和连九鼻尖对着鼻尖:“怎么了?你莫不是心疼那位花花公子了吧?”青年像个小孩子似地皱了皱鼻子:“要我说他那么爱玩,总有一天会栽跟头的,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居然也不算迟。” 屋子里,火烛无风自动。 沉默下,暗潮翻涌。 青年与少女相对而坐,一时间,竟是两厢无话。 灯火下,叶惜衣的面容平静而端庄,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尊美丽的雕像。纵使萧别离早已见识过无数的女人,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叶惜衣并不是十分漂亮,但是她却比大多数女人吸引人得多。 若是论起美貌,叶惜衣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连九的。但是她却比连九能讨人喜欢得多,她会说很多你想听的话,也知道如何调动起人的好奇心,把你的眼珠子牢牢拴在自己身上。而连九从来只有让别人讨好她的份,哪里会像叶惜衣这样曲意迎逢?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总算,还是萧别离先忍不住了。他冷冷看着清丽的少女:“我虽然对于女人一向很优待,但不代表我能忍受别人的利用和欺骗。” 叶惜衣抬起头,面对萧别离,她毫无惧色:“没错,我就是利用了你,那又如何?”她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不认的。 “我原本的目标是沈红袖,可他整日里呆在十二楼里,已经整整半个月了,实在是无从下手。”叶惜衣叹息一声,似乎是十分惋惜地道。 沈红袖比起萧别离来说,要好说话的多。如果她求一求,再卖一卖可怜,沈红袖就算舍不得连九,也一定会因为同情而为她所用,哪里需要像对待萧别离这样费尽心机? 萧别离眯起来眼睛:“所以你就选定了我?” 叶惜衣缓慢地笑了起来,她的眼睛里,立刻又藏满了那种混合着神秘的暧昧不清:“要说也是缘分”她抬手抚了抚发髻:“那日路过洛阳,我本是想去请教春衫公子” “可我听闻牡丹楼的洛阳水席做的极为地道,突发奇想去尝一尝就是有那么巧,在那里遇见了你。”叶惜衣叹了口气:“萧别离,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过自信,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会爱上你。”她这样的女子,是男人说几句漂亮话,摆出一副好看样子就能被骗倒的吗? 萧别离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他支开其他人,本就是打算找叶惜衣死个明白。若是叶惜衣撒娇卖乖,说谎骗人,他大可以义正严辞地揭穿她,高高在上地指责她。可是她居然毫不解释地全部承认了下来,而且毫无愧疚。 这份坦荡,真是不知让人如何是好。 这种情况,纵使是翩翩公子,也有一口闷气憋在心口,上下不得。 萧别离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是第一次被女人骗得这么惨:“你找我帮忙,是为了引出沈红袖?”说到底还是他太过于自信了,想着天底下没有女人会不喜欢自己。可没想到,他就是倒霉地遇见了这么个特别的女孩子。 叶惜衣点点头:“我当然相信你的本事绝不逊于沈红袖,但”她粲然一笑,面容如春花般娇美:“做事总是保险一点比较好不是吗?”她的命,在自己手里。哪怕萧别离再怎么柔情如水,拍着胸脯打包票,她也一点都不相信。她相信的,只有自己。 这一番谋略布局,竟是连己身也充作棋子,入局其中。恐怕天底下没几个人能够做到这样,须知算计别人容易,连同自己一道算计,却是难上加难。 萧别离盯住少女,冷冷道:“你说了这么多,就不怕我杀了你?”他当然是在生气,可这一口气怎么出?难道要他去为难一个身患绝症的女孩子吗? 叶惜衣淡淡道:“你若要杀,那便杀了我好了,如果你不能,那就不要阻挡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如果怕死,那么早就在无尽的折磨里死去了,哪里还能坐在这里说话? 明明是位高贵的淑女,可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活似一块滚刀肉?这样软硬不吃,不亢不卑,实在是让人无从下手。连沈红袖和连九都没办法,萧别离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第一眼遇见你”萧别离游戏人间,不知伤了多少女孩子的心,可今日,他总算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伤心:“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非同寻常的女孩子。”果然就像连九说的那样,欠多了债,总是要还的。 “没想到,当我领教到这份非同寻常的时候,却并不是很开心。”萧别离站起身,淡淡道:“惜衣,你总会发现自己的错误的。”用短暂的生命来追求更长久的生命,白白浪费珍惜的时间。明明即便是短暂的光阴,也有值得发现的美好而琐碎的小事情。 等到真正走到尽头,就会发现,自己的生命里除了\'活着\',再也找不出来别的重要的东西。 这件事情简直比死亡还要可笑。 连九坐在走廊里纤细的栏杆上,轻盈得就像一只黑色的蝴蝶。她抬起头,挑起了眉毛看着萧别离。 曾经的风流公子终于也尝到了被人玩弄的苦果,他面无表情地打开了折扇:“你是来嘲笑我的?” “呵呵呵”连九低低笑了起来:“当然不是。”她抬起腿,放在栏杆上,一点儿也不怕就这么掉下去:“你总算也知道失望是什么滋味了么?” 萧别离此时的脸就像是附了一层石膏,仿佛下一秒就会裂开来。他冷冷道:“我不懂,我向来知道感情这种东西不能按照常理来界定,如今不过是人家不喜欢我而已,也没有什么好失望的。” 连九玩弄着从肩头垂落下来的长发,慵懒而漫不经心道:“萧别离不愧是萧别离,就连自作多情都能说的如此潇洒。”她抬起眼皮,妩媚的眼睛里满是嘲弄:“你可真是死鸭子嘴硬。” 这样的结局倒是和她一开始猜想得八c九不离十。依照萧别离的性格,到头来果然还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明明有天大的委屈不甘,还要装作一副大度模样。 萧别离瞪起眼睛瞧着她,那神情,狰狞得仿佛下一秒钟要把连九吃掉一样。他的嗓音都沙哑了:“连九,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他就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恼羞成怒道:“你以为沈红袖就能待你像个公主?!你真的以为自己能让浪子回头?做梦!” 连九眨了眨眼睛,冷冷笑起来:“我记得我之前就说过,我和什么人在一起,谁也管不着。”她抬起头,轻薄的月光洒在脸上,仿佛在如玉肌肤上罩了一层透明的细纱:“萧别离,我当你是朋友,才提醒你” “你以为你自己能够驾驭情感,但这不过只是你以为罢了。”月光下,女子轻轻叹息一声:“当你真的遇到,你就会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所以将心比心,我和沈红袖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多嘴,明白了吗?”连九淡淡道:“你以后对着我的男人,最好客气一点。” 萧别离冷笑一声:“我本来也没想要过管你,如果不是”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地将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总之,你我谁也别想着要嘲笑谁!” 他气急败坏地转头就走,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羞耻。 连九面无表情地看他走远了,沉默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谁又能想到,萧别离这种人,居然也会为情所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龙王的船 “他走了?”清晨的阳光向来很好,沈红袖伸了个懒腰,心情颇为不错地问道。 连九和叶惜衣坐在庭院里,院子里的芍药开得正好,柔嫩的花瓣边上还缀着昨夜的露水,更衬得两位美人艳光四射。 叶惜衣摇着美人团扇,嘴角微扬:“不走难道还等着二位继续奚落吗?”她微笑着,好似无辜而天真的小白兔,丝毫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 沈红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在连九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我真的开始有点喜欢你了,能够看到这样一场好戏,哪怕差点儿命丧黄泉也是值了!” 连九闲闲地撇了得意忘形的男子一眼:“哦?是吗?”她冷冷笑一声:“虽然说他是有点蠢,可你嘲笑他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吧?” 虽说沈红袖和萧别离向来不对付,不过好歹也是她的朋友,出了事儿沈红袖总归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沈红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有吗?”他可没觉得愧疚,谁让人家多情又风流,骗女人的次数多了,总有被女人骗的一天。 连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于男人们的小心思,她向来不屑去猜。就好像男人不懂女人们为什么勾心斗角一样,女人也不懂男人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好争c什么好斗的。 叶惜衣看了半天热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她用团扇遮住半边微笑的嘴角:“我原本以为,像你们这样的情人,就算过得下去,也一定是吵吵闹闹的。” “没想到虽然确实吵吵闹闹,不过感情倒是出人意料地好?” 沈红袖挑起眉梢:“怎么?难道你之前觉得我们感情不好吗?” 连九刚想开口反驳他的话,但是一想——若是开口了,旁人看来他们两个不更加是一对怨侣了? 叶惜衣吃吃笑起来:“好吧好吧~”她的眼睛弯的像两片月牙儿:“倒是我之前有眼无珠了。” 她用团扇遮着面,眼看着沈红袖走到连九身后,帮她摘下发尾缠绕上的落叶。良辰美景,如花美眷,旁人看在眼底,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甜蜜与意趣。 蓦地,少女眼底的亮光暗了暗,想要说出来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都说少女豆蔻怀春,可叶惜衣却是从来没有喜欢过谁的。她想,或许她的心真的是病得不轻,像一块石头一样坚硬。 “哎呀!”叶惜衣提起裙摆,站起身来,抬手一抚裙摆的褶皱:“苏公子与薛先生已经出发了,我们也是时候走了。” 连九拍落了沈红袖放在自己肩头上的手,也站起来:“哦?你要去哪儿?” “二位跟着来就知道了。”叶惜衣摇着团扇,笑眯眯地道。 沈红袖抬起被连九拍红的手,摸了摸嘴角:“叶姑娘,要知道总是故弄玄虚可是不好的。”人们可不是所有时候,都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的。 叶惜衣微微抬起头:“可是”少女眼波流转,在日光的照耀下光华四溢:“招数不在新,只要二位吃这一套不就好了?” 她带着沈红袖和连九,穿过别院的花园,侧门外是一条长长的石板路。走过早上开市的菜贩的小摊,远处吹来的风带着海洋特有的咸湿气息。 连九皱起眉:“你这是往码头去?” 叶惜衣笑道:“想要找到瀛洲,自然是需要一条好船的。”否则任你轻功盖世,也无法越过这片广阔的大海。 她既然准备了武林高手,自然也准备了其它的东西——那是一艘巨大的船,从陆地上远远望去,就像一座海上的堡垒。 苏洄和薛青鱼站在陆地上,和那艘船比起来简直就像是森林里的两片叶子。 在阳光下,苏洄看起来更年轻了,尤其是他的脸上露出那种孩子气的笑容,仿佛他就是一个快乐漂亮的少年。 “沈菜头!你们怎么才到?!” 沈红袖慢慢悠悠地走过去:“不是我们到得太晚,而是你到的太早了。” 苏洄不屑的嘘了一声:“你总是有自己的道理,迟到还这么多理由?”他向来是个喜欢冒险的人:“若不是为了等你们,我和老薛早上船了。”喜欢冒险的人,胆子都不会小,并且总是富有一些探索精神的。 姑苏叶氏的确是江湖豪门,据说叶家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而且还把生意做到了海外。所以叶惜衣能够找来这么大的船,大家也不是特别奇怪。 其实大船并不难得,难得的是有经验的船工。 沈红袖携着连九登上船,却在船上发现了一个老朋友。白发老者背着手,他的肩膀宽厚,面上是风霜留下的深深刻痕。 老人笑起来声音轰隆隆地响:“沈红袖,没想到叶家丫头居然能把你给请来!怎么了?你不去陪你那娇滴滴的小情儿了吗?!” 他才刚说完就闭了嘴。 因为他口中\'娇滴滴的小情人\'跟在沈红袖背后登上了船,此时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连九淡淡道:“听闻龙王老来也功力不减,龙王不愧是龙王啊” 龙王统领四海,据说他在海上漂泊了几十年,连一次陆地都没有登上去过。他是水上的高手,也是航海的老手,据说没有他没走过的海域,也没有他度不过的风浪。 他不贪财c不好酒,也不喜欢女人,原本这样没有弱点的人其实是很难搞定的,却没想到叶惜衣连他也能请动。 龙王在海上漂泊了半辈子,也知道天下最不好相与的十二楼主人的名声。他摇头笑了笑,宽和地道:“连姑娘可真是说笑了,老夫不过是活的比较久罢了,哪里比得上连姑娘惊才绝艳?” 连九摇了摇头,她对于某一方面很强悍的人,向来是很敬重的:“若是在水上,只怕我连龙王十招也接不住。”她并不喜欢虚无缥缈的夸耀之词,说的也都是大大的实话:“这四海之间,除了菩萨,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够及得上阁下。” 海上龙王c江底菩萨,这两位,可谓是天底下最擅水战的二人。即便放是三十年前那个奇人辈出的年代,这二位的功夫也并不逊色。 龙王哈哈大笑起来。 须知江湖上,最难得到的便是十二楼楼主的称赞。连九这样夸他,足够他在江湖朋友面前炫耀好久哩! “连楼主想太多了。在海上飘得久了,自然水性比旁人要好一些。”龙王摸着自己的白胡子,红光满面:“若说对付楼主只用十招,怕是江湖朋友要说老夫得意忘形了。” 连九虽然算不上绝顶高手,但也是江湖上难得少见的奇才。单凭那一手神奇的飞花摘叶就不敢令人小觑。 龙王还是龙王,活得久了,自然懂得如何左右逢源。说出来的话好听极了,却像是盖着漂亮绣花枕巾的硬木枕头,绵绵地藏着锋芒。 连九倒也不在乎这些相互追捧的虚名,她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也没什么好对不起自己的。听了龙王的话,不过微微一笑,并不予以置评。 “叶家丫头也真是的。”龙王这样的老江湖,自然是不会厚此薄彼,冷落其他人。他见到苏洄与薛青鱼,眼睛一亮:“若知你苏洄和薛家小子也会来,我定然要带上我那几坛三十年陈酿的女儿红,和你们几个好好喝上几杯!” “看看这些日子,你们三个的酒量究竟有没有长进!” 沈红袖摸了摸唇角:“想要喝酒,难道叶姑娘会没有准备么?” 苏洄笑眯眯地道:“是呀,这一路上,叶姑娘可没少拿好酒招待我们。”他的笑容似乎有点不太真切,透着微妙的挖苦与讥讽:“真是难得有心了。” 叶惜衣袖着手,仿佛是没听见那句阴阳怪气的话一样,温婉地道:“既然请各位来帮手,自然不会亏待了。”她眨了眨眼:“这一路上,想要多少好酒,都是没问题的。” “免了。”沈红袖可不敢再喝她的酒,没喝到就差点丢了性命,喝了说不定要变成穿肠毒药:“阿九挑剔得很,若我喝得醉醺醺的,怕是要被她嫌弃了。若不让我近身,各位要拿什么来赔我?” 连九似乎又莫名其妙变成了无理取闹的女人,她忍不住横了沈红袖一眼,淡淡道:“你以为你现在的样子就好到那里去了么?” 这样被情人拆台,沈红袖听了也不恼。他悄悄伸手去拉连九的手指,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再不好,只要阿九喜欢就行了。” 在场的除了叶惜衣外,武功都不算低。他这么说悄悄话简直是欲盖弥彰,就算声音再怎么小,人家耳力好,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漠北的刀客 这让连九说什么是好?说什么,都让人觉得有种打情骂俏的炫耀感。她只能咬住自己的下唇,狠狠的掐了一把沈红袖。 叶惜衣又拿出团扇来,在甲板上扇着风:“好了,其实除了各位之外,此次我还请了一些帮手。想必现在都已在船上了。” 她的脸上又挂上了捉摸不定的微笑:“虽说江湖之大c萍水相逢。不过,既然之后是要一路走的,还是先熟悉一下比较好。”她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各位,请随我来。” 龙王笑起来:“叶家丫头!”他这么喊了一句,脚下却是分毫未动。 叶惜衣的团扇不再摇了:“嗯?”她歪了歪头,似乎不解其意。 “我已经老了。”龙王依旧是和气地笑着。他背着手,满头银发在阳光下闪闪发着光:“太老的人,总是希望呆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对于未知的东西,要么害怕,要么抵触。” 他话还未说完,叶惜衣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是这样。”少女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口气:“也罢,您此时行已助我良多,我又有什么资格让您继续为我以身犯险呢?” 龙王摇了摇头:“不是我胆小,若我再年轻个十岁,一定会陪你去的。” “可现在,我虽然没有夫人孩子,却有一帮忠心耿耿的兄弟。若我一去不回,他们该怎么办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珍视的东西的,无分贵贱。 叶惜衣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我懂您的意思了,也并不是说要责怪您什么。若说真的对不起,也应该是惜衣对不起您才是。”她抬起头,漂亮的眼睛就像两块闪闪发光的琉璃:“我会活着回来的,您不用担心。” 龙王哈哈大笑起来:“好!不愧是叶家的孩子!有志气,我喜欢!我给你留的都是最有经验的好手,若你活着回来,别再忘了来找我喝茶下棋!” “好!”叶惜衣也笑起来,她说的坚定无比,众人总算从她身上看出了江湖世家的豪迈:“定不负君所望!” 龙王哈哈大笑着:“好了我走了,你们不必送了!”他就这么说着,身体一翻,越过甲板上的横栏,从船上一跃而下! “老爷子!”苏洄被他吓了一跳,一个闪身掠向了栏杆边往下看。却见龙王身手灵活地跳到一艘小艇上。 那小艇和他们乘的大船比起来,简直就是一叶孤舟,龙王站在小艇上,依旧是背着手,可小艇却慢慢悠悠的在往前游:“后会有期!” 众人走到栏杆边,目送着龙王远去。唯独连九慢慢悠悠地靠上栏杆,抱起双手:“他跑的倒是快。” 沈红袖好笑地拉拉她的袖子:“你倒像是很羡慕他的样子。” 连九斜斜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这样好的韶光,不在家里赏花喝茶,却是要出海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药,简直空负年华!我自然是羡慕他的。” 她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叶惜衣还在旁边,就敢这样拆人家的台。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而叶惜衣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她轻摇团扇,长长的睫羽下掩隐着春水凌波:“连楼主,在家哪有出门游历来得美妙呢 ?”她的嘴角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微笑:“像您这样的绝色,若是藏在深闺重门中无人欣赏,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轻贱韶光吧?” 连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挑了挑眉毛。她平时冷冷淡淡的,一副冰美人的样子。但此时海上阳光正好,映照在白玉一样无暇的脸上。即便是这样一个不讨人喜欢的表情,却也深深地透露出不同以往的妩媚风情。 “好了,马上就要开船了。”叶惜衣摇了摇团扇,乌黑的头发垂落下去,在白衣上划出漂亮的一片墨色:“甲板上风大,大家还是随我来吧。” 巨大的船上,自然是有着巨大的船舱。 大家随着叶惜衣下到船舱里。因为现在是白天,所以船舱的走廊边开了窗户,阳光洒落在木头做的地板上,散发出清新的海风气息。 进到会客的房间,就如同叶惜衣说的那样,屋子里面已经坐了好些人了。 靠着窗户坐着一个穿白衫的书生,他拿着一把没字的折扇,摇头晃脑地在哼着小曲。旁边还坐着一个蜂腰猿背的中年人,十分英伟的样子。昨天截杀沈红袖的少妇和秃子也在,少妇的身上还倒着那个醉醺醺的酒鬼。 最后在房间的角落里,有个抱着刀的黑衣人。他的眼睛里透出一种狼的幽光,凶狠而冷漠。 书生见到叶惜衣,合起了折扇,抱拳道:“叶姑娘来了?” 似是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叶惜衣就微笑道:“不愧是武林中最通晓江湖事的无字书生,果然名不虚传。”她用团扇遮住半张脸:“小女,见过各位了。”如果是不熟悉她真面目的人,还真的以为她是一位高贵的淑女哩! 那少妇娇滴滴地道:“主家真是客气了呢~”她朝着沈红袖抛了一个媚眼:“我还以为姑娘是哪里来的贵女,原来是姑苏叶家的小姐。也难怪身边之人武功如此之高,奴家和仇老大联手都拿他没办法。” 沈红袖温和地朝她笑了笑:“夫人的双剑也很是不错,若是论剑法怕是能排上江湖前几列。” 叶惜衣用团扇遮住脸吃吃笑了起来:“沈先生说得不错。这位,就是岭南落花坞的温柔柔夫人。” 沈红袖可从来没听过什么落花坞,想来应该不是经常在江湖上走动。他也没话好接,只能对着少妇笑了笑。 “沈先生?!”虽然沈红袖没有听过人家,可人家却是知道沈红袖的。少妇白了一张脸:“你是袖里藏刀的沈红袖?!”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尖叫着说出来的了。 沈红袖有点郁闷,明明他是个好人,可为什么大家看见他总是很害怕呢?明明他们面对连九也没有露出过这样恐惧的眼神 好在他是个很有修养的人,哪怕心里再郁闷,也没在脸上表露出来分毫:“不错,在下便是沈红袖。” 少妇面对笑意盈盈的沈公子,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她微微垂下了些头,好像是在害羞:“早听闻沈红袖不仅武功了得,样貌也是无人所及的英俊”美人香腮粉雪:“奴家今日一见,才知传言果然不虚” “原来沈红袖也不过如此!”此时,忽然有人大声打断了温柔柔的话。那原本缩在房间角落里的黑衣人忽然站了起来,他眼里的凶光更盛了:“你的刀,有我的快么?!” 沈红袖已经很久没有听见有人这样直白地对他挑战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初入江湖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个样子的呢? 他刚准备张口回答,连九却比他要抢先了一步:“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大言不惭?!”她冷冷冷地看着黑衣人,就像看一个死人。 两个冷若冰霜的人互瞪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和谁是一对哩! “这位难道就是十二楼连楼主?”忽然,一直坐在温柔柔身边闭目养神的秃子忽然睁开了眼睛,双眼精光乍现,他盯着连九冷不丁地道。 连九虽然不是什么正道人士,但是与沈红袖的关系天下皆知。这些年沈红袖拘着她没闹出什么乱子来,所以江湖人还是卖她个面子称一声十二楼主人。 叶惜衣摇了摇团扇,柔柔道:“仇老先生好眼力,不错,这位便是连姑娘了。” 秃子的一双绿豆眼将连九从头打量到脚,他啧啧两声:“不错不错,果然是美人如玉。”那眼中的淫邪让沈红袖觉得心里不舒服得很。 他往前走一步阻隔住秃子的视线,有些无奈道:“各位既然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情而来,那也不必这样针锋相对吧?” 刀客冷冷笑了一声:“我本以为沈红袖虽然沽名钓誉,但至少还是条汉子,没想到不过是个要女人来维护的胆小鬼!叶小姐的眼光也不过如此。”他说的毫不客气,就连主人家的面子也一点不顾及。 这下除了连九,叶惜衣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她拉平了嘴角,淡淡道:“在下的眼光向来是很好的,否则又如何会请魏先生来呢?” 沈红袖叹了一口气:“叶姑娘还是别说了。”他忽然觉得名声太大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一路上他算是吃尽了出名的苦头:“免得等下又有人要说沈某是只会躲在女人背后的懦夫了。” 他抬起头,淡淡看向刀客:“敢问阁下可是血刀魏无极?”大漠饮血,传闻魏无极是大漠里最具有天赋的刀客。据说他的刀很快,快到拔出胸膛时伤口都不会溢出血来,只有那一柄染血的长刀能证明生命的陨落。 魏无极冷冷地看着他,同是用刀,他自然是把沈红袖看作了最大的对手,也是超越的目标:“你的眼光总算还是不错!” 沈红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道:“其实我还是有其他优点的。”他反手将连九出了一半袖子的鞭柄推了回去:“既然阁下如此坚持,沈红袖哪有不应战之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甲板上的比试 魏无极轻蔑地笑了两声:“来得好!我早就想要见识沈红袖的袖里藏刀了!”他将怀里的刀揭开裹布,握在手里:“倒是要多谢叶小姐!让魏某不虚此行了!” 叶惜衣淡淡道:“不敢当,只是小女子身体不好,两位想要比试的话,还是去甲板上为好的。”她摇了摇扇子,显然也很是不快:“若是误伤了旁人,这可如何是好?” 连九冷笑一声:“若是误伤了旁人,只能证明武艺不精罢了。” 她说的是一句大实话,需知练武的高手,能够将力道掌握得分毫不差。尤其是对于兵器的掌控,有些人能一鞭子打碎核桃,而核桃底下的豆腐却完好无损。若是比斗起来伤了旁人,就是这人武艺不精的最好证明。 在座的人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可沈红袖还是摸了摸鼻子:“阿九说得严重了,既然是比试,自然是避开旁人比较保险,魏兄,我们还是去外间吧。” 魏无极使的是长刀,而他的刀却能藏在袖子里,如果在屋子里打起来,自然是魏无极比较吃亏。连九多半是生气了,才非要为难为难他,但很显然,沈红袖并不想占这个便宜。 魏无极将背在背上的长刀取下来,却没解开包在外面的油布:“我总算相信你不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人了。”他的眼神终于沉了下来,露出认真而谨慎的态度:“请!” 众人见到沈红袖要和魏无极比试,自然都兴奋不已。毕竟高手过招,谁都想要看看。 旁人一窝蜂地簇拥着两个人出去,偏偏就剩下连九,她在房间里面挑了一个好位置,慵懒地坐了下来,她居然还坐得下来。 叶惜衣有些好奇,问道:“连楼主,你难道不想去看看沈公子的比试吗?” 连九抱着胳膊闭目养神:“这种架有什么好看的?”她面露无聊的神色:“用脚趾头也能猜到结局,简直无聊透顶。”不仅无聊,还特别不自量力,对于认不清自己的人,连九向来嗤之以鼻。 甲板上风很大,吹起沈红袖的长发。海风里,他在身材高大的魏无极的衬托下,显得仿佛有些瘦弱,纤细得不堪一击的样子。 魏无极把长刀一横,抬起下巴用眼角睨人道:“我这把刀下,死了两百三十一个刀客,每一个都是被我一刀斩下头颅来的!” 面对这样的恐吓,沈红袖有些无所谓。他的刀还在袖子里,只是平平地伸出手,手上空无一物:“我的袖刀,是十三岁那年找铁匠打得,花了三两七钱银子,满打满算也用了十几年。” 听到这一番好似不太放在心上的言辞,魏无极脸上的青筋跳了跳:“沈红袖,你找死!” 他是一个心急的人,话才说了一半,手便抬起一刀劈了过来。 高手都说一寸长寸强,一寸短寸险。长刀对短刀,自然是短刀比较吃亏的。不过这话的基础在于两个人的水准差不多。对沈红袖而言,对方是长刀c短刀c或者空手都没有什么区别。 刀从他袖子里滑出来。银光一闪,像是沧海上飞舞的一只蝴蝶,翅膀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金铁交错\'叮\'地一声,两把刀相接,竟是在空中撞出了火花! 虽然魏无极用的是长刀,但是速度居然不慢。沈红袖避过刚猛的刀气,袖刀逆刃而上,两个人出手如电,一招一式全都隐在身形挪转间。 苏洄懒洋洋地抱着胳膊靠在薛青鱼身上:“喂,你拿一两银子和我赌魏无极赢好不好?” 薛青鱼睨他一眼:“凭什么让我压魏无极。” 苏洄瞪大了眼睛:“喂喂喂,我和沈菜头是朋友,你总不能让我压他输吧?” 薛青鱼被他气的翻了个白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江湖人都以为,沈红袖最厉害的,就是出袖那一刀。但只有和他交过手的人才明白——沈红袖最可怕的,并不在于招式。 和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打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魏无极能够在江湖上闯出「血刀」的名头,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苏洄也是近身搏斗的高手,目力更是比旁人要好上许多。因此甲板上搏斗的两人中间的汹涌暗潮,似乎也只有他一人才看得明白。 若说其实境况对于沈红袖来说并不是很好。毕竟他的袖刀太短了,而魏无极的刀,又太长了。若是贴身对方自然施展不开,但沈红袖却反其道行之,竟是一直踏着轻盈的步伐将距离拉开。 他的袖刀和魏无极的血刀比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轻轻巧巧击在刀尖上不痛不痒,这似乎是有些反常。 只有魏无极知道为什么。 他的饮血刀法,看似大开大合,其实巧劲都藏在刀尖上。这就是为什么长刀过手,却能割破血脉却不将头颅斩下。这样的武功,自然是对力道掌控得十分巧妙的了。 然而沈红袖在第一次接刀的瞬间便已参破了其中的奥妙。是以他并不近身,而是以刀尖对刀尖,点破他的巧劲。 用刀者的秘诀,在于一个「旋」字。他刀尖上的力道被卸去,挥舞起来自是要耗费出比平时多好几倍的力气。百招下来,头上已然凝结了硕大的汗滴。 高手过招,比的更多是心境。你越是心急,露出的破绽就越多。魏无极也算是身经百战,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他越明白就越是着急,越是着急。越是着急,就越给沈红袖耗垮他的机会。 \'叮!\'又是双刀交错,魏无极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刀了。他退后两步,忽然一咬牙,背起刀一刀旋了过来! 这一刀如破竹之势,冷风好似已刮断了沈红袖脸上的汗毛。他微退一步,整个人像是被风吹倒的一棵翠竹。 长刀刀刃几乎是贴着沈红袖的眼睫毛滑过去的,然而,这一刀还未完。魏无极顺着着一刀的力道举步转身,以自身为轴画了一个圆,回身又是一刀! 此时沈红袖身向后倾,若是不借着力道站直身子,怕是要一跤摔个仰面朝天。但若是站直来,怕是要被魏无极的刀拦腰斩成两段。 此时似乎已是避无可避,注定的败中之局。 沈红袖忽然抬起腿,他一脚踹上了魏无极的手腕,借着这股力气又在半空中停留了一息。 这血步三回头乃是魏无极家传的绝学,江湖上少有人能够避开这连环三刀。然而他刚刚出第二刀,双手却已握不住了刀柄。 长刀脱手而出,竟是直直向旁边观战的人群飞去! 魏无极闷哼一声,虎口崩裂,竟是再也没有办法阻止长刀的去势。 眼见着长刀飞过来,站在旁边观战的人们脸色都白了,苏洄拽着薛青鱼正要往一旁闪,的时候,忽然又听见叮的一声,长刀居然半途一个翻转,飞上了天。 原来 千钧一发之刻,沈红袖的刀尖点在长刀的刀背,将魏无极的力道尽数卸去。长刀飞上天空,又铮然落下,一刀切进甲板上,竟是直没至柄! 半晌,魏无极两手空空地站起身来,脸色铁青:“我输了。” 沈红袖收刀入袖,和气地笑了一声:“承让了。” “怎么就打完了?”薛青鱼不懂武功,只是觉得江湖人比试起来十分有气势。可惜他眼力也不太好,只看见两人围着转圈,转着转着魏无极就把自己的刀甩了出来,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苏洄懒洋洋地把手臂架在他肩膀上:“就这样就不错了,难不成你还想看他们打得血乎拉擦的?”他摸了摸下巴,忽然喃喃自语道:“我得好好提醒自己,以后千万别和沈红袖动真格的。”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只有真正快的人,才知道「快」的弱点在哪里。 叶惜衣和连九等在房间里,连九甚至还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没个正经样子地翘着二郎腿:“你为什么不去看?” 叶惜衣坐在窗边,轻摇团扇:“我去又有什么好看的?”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又不会武功,也看不出高手比试的奥秘,全是当做看热闹,还不如留在这里陪楼主喝茶来得自在。” 连九晃着茶杯,轻笑一声:“你倒是看得清楚自己。” 叶惜衣啧啧两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像我这样身体不好,又喜欢耍些小聪明如果再连自己都看不清,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一句大实话,却也是只有聪明人才能说得出来的大实话。连九当然知道叶惜衣不过是在装可怜,但是她不装也很可怜,即便性格锋利如连九,也没什么话好说。 此时沈红袖推门进来:“阿九,我们该去找自己的房间了。” 连九抬起眼皮轻轻巧巧地瞧了他一眼:“好吧。”她冷不丁地露出了一个任何人看到都会想要发狂的笑容:“什么血刀,竟然比我预料得还要废物。”这边茶还没喝完,那厢便已输了。 魏无极背着长刀走在沈红袖身后,听见这句话,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可是他敢挑战沈红袖,却没有对连九发难的勇气。死在沈红袖刀下,是刀客的荣耀。若是死在连九手里,除了一句这人真倒霉之外,还能得到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深夜的试探 龙王的船,自然是很好的船。行驶在海上,不管多大的风浪,依然如履平地一般。 可连九似乎是有些不大对劲,她揉着额头,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似乎有一根长针在搅动。 连九靠着沈红袖的肩膀,原本就如白玉一般的脸更加的白了,完全没有了刚上船的时候那种凌厉的气势。沈红袖见她如此难受,拍了拍她的背,道:“你若是真的觉得不舒服,就去睡一会儿。看起来我们似乎要在这海上走很久,如果一直晕船,恐怕之后的日子不太好过。” 连九扯了扯缺少血色的嘴唇,艰难道:“只是一时的,刚开始总会有点不舒服,大概习惯了就好了。”她将脸埋在沈红袖的颈窝里,似乎这样便会好受一点。 这个时候沈红袖也帮不上忙,只能抱着她,尽量让她好过一点。 “沈红袖,我们来喝酒!”苏洄就这么摇晃着酒瓶子,门也不敲地从门缝里挤进了房间里。 ‘嘘!’沈红袖竖起手指贴在嘴唇上,示意他小点声:“阿九不舒服,你们自己喝吧。” 苏洄瞧见连九满脸苍白的样子,忍不住乐了:“晕船?” 连九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却是连话都懒得说。 苏洄将酒瓶递了过去:“越是趴着不动就越难受,与其闷在房间里,你倒不如陪她去甲板上吹吹风,会好过很多。” “我不去!”连九嫌恶地看了一眼苏洄:“风吹得人头疼。”海面无边无垠,看久了更是让人想要一头栽进去,头昏脑涨,不舒服得很。 沈红袖接过苏洄的酒壶喝了一口。海上的酒入喉辛辣,猛得便蹿上满头的凛冽焰火。 “给我喝一口。”连九叫他喝了一口额上便出了汗,抿了抿唇,忽然道。 沈红袖一只手抱着她,一手拿着酒瓶,迟疑道:“可是” 连九也不和他多费口舌,直接将酒瓶抢了过来,仰头便灌。 “阿九!”沈红袖看她喝得那样急,连忙去夺她的酒瓶子:“这酒太烈了,你少喝点!”他将酒瓶夺下来放到一边,见连九被呛得不停咳嗽,又只能去帮她拍背。 连九的酒量不算差,但是人不舒服的情况下,是很容易醉的,尤其是像她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状态。 女子惨白的脸上浮出两片飞霞,两眼半阖。眸子里的流光春水几乎收不住,要溢出来似的。 正是桃花上面,风情万种。 “阿九!”沈红袖使劲摇了摇她。却见她腰肢柔软如蛇地缠住情人的脖子,已是醉死了过去。 苏洄看得目瞪口呆:“我说,难受便喝点酒彻底睡过去,这倒是个好办法。” 沈红袖托住连九的脑袋,不耐烦地抬起头:“你还在嘀嘀咕咕什么呢?快去叫老薛过来看看呀!” 苏洄眨了眨眼睛:“不是吧?只是喝醉了而已,沈菜头你这是要把你家的女魔头宠坏了?” 沈红袖原本把连九抱到床上让她躺着,不料连九忽然睁开眼睛,皱起眉怒瞪道:“谁说我是女魔头?!” 苏洄本来就有点儿怕连九,蓦地听见这么一句只觉得刚刚喝下去的酒\'呲溜\'一声,从毛孔里顺着汗毛流了出来,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浑身僵硬地撇过头,看着连九又闭上了眼睛,咽了口口水:“她这是醒着还是醉了?” 沈红袖也被吓了一跳:“阿九?阿九?”摇了摇肩膀,却是又没有回音。 苏洄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就像是被踩了一脚尾巴的猫:“我还是去找老薛来给她看看吧。”他跳起来,飞一样地跑出门去了,速度快得竟是连沈红袖都看不太清晰。 沈红袖帮连九盖好被子,用手抚平她睡着也依旧皱着的眉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要是一直这样乖乖的就好了。”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连九无意识的翻了一个身,将脸埋进了柔软的床铺里。 薛青鱼是一个大夫,同时他也是一个有名的大夫。有名的大夫总是会有一些这样那样的骄傲的,所以他觉得看一个醉酒的人,对于他来讲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她只是喝醉了而已,等酒醒了不就好了?”薛青鱼连脉都没压,抖了抖被苏洄扯出褶皱的袖子:“就为了这么点事儿找我来,你们是闲得慌吗?” 沈红袖坐在床边,握着连九的手笑道:“能够为阿九诊病,这岂不是就证明了你的医术比她高明?” 薛青鱼撇了撇嘴:“免了,我怕你家连楼主听到之后忍不住毒死我。” 沈红袖无奈地笑起来:“阿九才没有这么小气呢。”他用手指摩挲着女子细嫩的手背:“虽然她有的时候挺凶,不过内里其实还算温柔。” 苏洄忍不住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你够了沈菜头!有必要在两个单身汉面前炫耀吗?”说得好像别人不知道连九貌美又厉害一样,也就只有沈红袖才吃得消这样的女人了。 薛青鱼喝了口酒:“我到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放着有美景不看,跟你们两个挤在这房间里看一个喝醉了酒的女人?” 苏洄吊儿郎当地坐在桌子上:“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吐了吐舌头:“还好连九睡着了,在这里也没这么不自在。” 薛青鱼吓唬他:“连楼主可是醉过去了,又不是昏过去了。你小心被她听见,爬起来打你一顿。” 苏洄一缩脖子:“行了行了,我不说了还不行了吗?喝酒喝酒!”虽然船上的酒不是那么好喝,不过和朋友在一起,喝什么也都开心。 三个人在房间里喝酒聊天,气氛倒也算是融洽。 然而似乎悠闲的时光都是短暂的,很快,房门便被人敲响了,而且来人似乎很着急,敲得尤其用力。 苏洄叼着酒杯,皱起眉来:“谁这么晚还来敲你的门?”他跳下桌子,像风一样地刮到门口。 门外的人似乎还嫌门开得慢了,敲门的手差点儿砸向苏洄的鼻子。 “请问沈公子在吗?”杏儿眼,樱桃唇。落花坞的温夫人鬓边缀了一朵艳丽的桃花,青丝松松挽了个堕马髻,艳丽的面目在走廊的灯火下映照得春意无边。 这么晚了,她为何要来敲沈红袖的门? 苏洄奇怪地问了句:“夫人有什么事情吗?”一个漂亮的女人夜晚来敲朋友的房门,听起来总是让人觉得足够风艳的。 其实他也就是随口这么一句,却好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 温柔柔瞪起眼睛:“苏公子,这可是连楼主和沈公子的房间,你在这里,难道是来听壁角的吗?”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听起来凶巴巴的,倒是一点也没有长相那么娇媚风韵。 苏洄最怕女人,尤其怕凶女人。连九那样的,不过还是不冷不淡的刺几句。可温柔柔却像是个破口大骂的泼妇,他可一点也吃不消。连忙闪过了身:“我怕了夫人了还不行吗?不过是随口一问,何必这么凶呢?” 温柔柔轻蔑地笑了一声:“小伙子毛还没长齐,就来管大人作甚了?哼!”她用圆润的肩膀使劲一撞苏洄的胸口,差点儿将他顶出内伤来。 苏洄退后两步,按着胸口几乎要吐出口血来。 “温夫人有什么事情吗?”沈红袖在一边看得有趣,嘴角都忍不住带了三分笑意。 面对沈红袖,温柔柔却是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她仿佛没见着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只对着沈红袖细声细气地道:“我家那口子又喝醉了,吐了一地,现下还未醒过来哩!”她妩媚地笑了笑:“我忽地倒是想起连楼主也在船上,就想着来讨一粒醒酒药。” 这下好了,有人来讨醒酒药,却不知道被讨药的那个,已然也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沈红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嘴角:“这就恐怕帮不了夫人了。”他垂眼看向连九:“阿九身体不舒服,现下恐怕起不来。” “连楼主不舒服吗?”不知道为何,温柔柔的眼睛像是突然亮了起来:“那是否要奴家来帮忙呢?” “不必了!”沈红袖依旧是那样疏离地微笑着,婉拒道:“只是一些头疼脑热罢了,睡一觉就好,不用麻烦夫人了。” “哦?是吗?”温柔柔的热情并没有被他这几句话所打退,反倒是想要上前来摸连九的手:“还是让我看看吧!你们这些大男人粗手粗脚的,哪里懂得照顾女人呢?” 幸好沈红袖眼疾手快,将连九的手塞进被子里:“我家阿九脾气怪,不喜欢碰陌生人碰她,夫人还是请回吧。”沈红袖笑眯眯道:“要是阿九醒过来发脾气,怕是我也拦不住呢。” 搬出连九来吓唬人,向来是很好用的,毕竟她是个脾气古怪又不讲道理的人。 听了沈红袖的话,温柔柔的脸上总算闪过了一道迟疑:“可这” 沈红袖八风不动地微笑着,仿佛并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的微笑从脸上褪去:“夫人,时候不早了,还是请回吧。” “那好吧。”温柔柔咬了咬下唇,似乎有些遗憾地看着床上毫无知觉的连九。举步三回头地从床边挪到了门口:“若是连楼主醒了,烦请沈先生与我说一声,否则我丈夫今夜怕是要醉死过去了。” 沈红袖微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关上门,苏洄嗤笑道:“那个凶女人,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呢,原来丈夫只是个酒鬼嘛!” 薛青鱼叹了一口气:“一个酒鬼居然能娶上这样如花似玉的老婆,光凭这一点你就不能轻视他。”寻常人哪里能得降住这么凶的妻子呢? 沈红袖脸上的笑容,仿佛一瞬间便褪了个干干净净:“比起这个,我倒是想要知道,她究竟在试探些什么?”船上并不可能没有解酒药,更何况连九的性子出了名的不好,她来讨,难道就一定会给么? 苏洄做了个苦脸:“谁知道呢,这船上的这些人,除了魏无极和白字书生,反正我是一个都没听过。” 沈红袖摸了摸连九的额头:“不管如何,我们一切小心便是。”他皱起眉来:“我总有种预兆,此行恐怕不会太顺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海外的仙山 大概是因为那晚上沈红袖的态度不是很好,所以往后几日,船上的气氛倒是如海面一般风平浪静。连带着连九的水土不服也好了许多。 直到第三日。 连九抛下沈红袖,正和叶惜衣在床舱里悠闲地相对看书品茶。船老大忽然急匆匆地敲响了房门:“主家,这海上马上要起风了!” 叶惜衣放下书:“哦?”她对于行船之事并不了解,便是问道:“很危险?” 船老大被海上的阳光晒得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容:“这倒不是,咱们的船大c也牢固,只是知会您们一声,毕竟海上的风浪对于从未经历过的人来讲是很可怕的。” 叶惜衣笑了笑道:“多谢您了,之后还望您多多关照。毕竟我们在海上什么经验都没有,一切还是仰仗着您。” 船老大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主家客气了!”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提醒道:“对了,到时候刮起风暴来,船舱里不会特别稳。各位有什么要紧东西要赶紧收好,淡水和食物也要藏起来,免得到时候船舱摇晃,连带着一起糟蹋了!” 叶惜衣点点头,笑道:“一定听您的吩咐。” 连九在海上本就不太适应,听说要刮风了,更是揉起了额头:“刚舒服了几天,又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叶惜衣露出了一个好笑的表情,抬手为她将茶杯斟满:“那么连楼主大可多盼望盼望我们早日找到瀛州,只要到了岸上,您也会舒服许多。” 连九抬起眼皮,轻轻巧巧地瞧了她一眼,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只是不知道算盘究竟还能打多久?” 海上的风浪总是变化莫测,莫说找到什么瀛州了,他们能在海上保住这条小命,就已经是老天爷庇佑了。 风暴还没来时,叶惜衣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而当风暴真正来临时,即便是她,也不禁露出了难以忍受的表情。 冰冷的海水打进船舱,撞在潮湿的木板上,水雾凝结在睫毛上,脸上一片寒凉。 面对自然之力,即便武功再高,也不过就是沧海中的一滴水滴。沧海横流,波涛怒号,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撕成碎片。 连九缩在沈红袖怀里,她的脸色苍白如雪,嘴唇却被咬的殷红。他们的身体随着船舱摇来摆去,连九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像船舱里的一颗皮球,跟着一起摇来摆去。 “阿九,你还好吗?”沈红袖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连九想要回答他,可刚一开口就觉得一阵恶心。她咬了咬牙,将胸腔里翻滚的难受眩晕都咽下去:“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很好的样子吗?”她抓住沈红袖的手臂,芊芊十指几乎都陷进了肉里。 “再也没有下次了!连九忍不住道:“我大概是和海犯冲,以后再也不出海了!” 海上风浪之大,是没见过的人所不能想象的。海上的危险莫测c瑰丽壮阔,也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所不能懂得的。 当风暴连续刮了三天,即使是经验再丰富的船老大,也不由地心中发慌:“主家,我们必须得回去了!” 叶惜衣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耐烦:“可是,您之前说,我们并不会有危险。” 船老大擦了一把冷汗道:“这是祖上的规矩。若是风暴刮了三天还没停下来,那就是龙王爷不让我们再往前走,必须返航!”海上的水手对于这些神鬼之事是十分相信的,他坚定极了地想要回头。 叶惜衣抿了抿唇,淡淡笑道:“这些不过都是神鬼传言,并不能相信的。”她弯了弯眼睛微笑起来:“更何况我们已经走出这么多天了,如何能够此时回头?” 面对她的固执,船老大板起了脸,硬邦邦地道:“不能回头也得回头!这是祖宗规矩!主家你不怕死,我们兄弟可怕!若是不回头,只怕就得和你们一起沉下海去喂王八了!” 叶惜衣淡笑道:“您说笑了,有您这样经验丰富的船工,我们怎么会出事呢?” 她拍了拍手,门便开了,门外站着温柔柔和她的酒鬼丈夫。温柔柔擒了双剑,她的脸上绽放着牡丹一样甜美的笑容:“船老大你是不是个男人?!咱们主家一个姑娘家都不怕,你怕个甚?!”她虽然长得貌美,可说话却像个泼妇:“胆子这么小,不如把那二两东西去了,做个唧唧歪歪的老娘们好了!” “你!”船老大被她一句话便气了个半死,铁青着脸:“哪里来的泼皮悍妇,是想要打架吗?!”龙王找来的船工,即便是船工,也有着不错的功夫。他撸起袖子来,露出两胳膊的吓人刺青。 就在这个时候,温柔柔的酒鬼丈夫忽然睁开了眼。他的脸色蜡黄,看起来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样子,可动作居然灵巧得和相貌完全不匹配。 酒鬼伸长了手臂,他像是一只动作巧妙的猿猴,如闪电一般掐住了船老大的脖子! “老王八你是不是想死?!”酒鬼的眼里露出一种嗜血的凶光,他嘎嘎笑了两声:“也好!老子已经很久没开荤了!” 在他手里,船老大就像是一只鸭子,眼看着就要背过气去了。 “够了!”苏洄此时忽然走进了房间里,他见到这样的场景,身形一闪将两人分开:“你们干什么?!”他的脸色十分不好,狠狠瞪了一眼旁边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叶惜衣:“我们快到岸了!” 叶惜衣的嘴角一僵:“你说什么?!” 苏洄冷冷笑了一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我c说我们找到瀛洲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光秃秃的小岛,一点儿也不像传说中海外的仙山。 “主家,前面实在是过不去了。”船老大苦着脸:“水太浅了,咱们的大船靠过去非搁浅不可。”他被温柔柔威胁了一通,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气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胆小怕事的老头子。 叶惜衣皱起眉:“那不如放小艇,让我们滑过去。”找寻瀛洲的过程似乎太过顺利了,顺利得让她有些不安。 “这小艇平时都是绑在船舷上的,可昨晚风浪太大,大概是不知哪里卷来了石头,将底下打了一个老大的窟窿哩!”船老大的脸色青青白白,很是不好看:“如果放下去,非沉底不可!” “那你要我们怎么办?”叶惜衣的脸色也不太好了,任谁已经眼见着目的地,却无法靠近,都要生气的。 苏洄捡了个甲板上也不知是谁丢弃的杯子,扔进海里,海面上荡起一朵小小的水花来。 “不水算很深,就这么渡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叶惜衣回头道:“苏先生的意思是泅水过去?” 苏洄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们泅水过去。” “我的话,飞过去就好啦!”他笑起来,唇边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各位,我先走一步啦!” 青年就像是一片乘风的落叶,闪身到了船舷边,一跃而下! 总是听人说蝴蝶飞不过沧海,但是苏洄就像这沧海上的一只蝴蝶。轻盈飘忽,风浪再大也拿他毫无办法。不过一息间,人竟已是窜出海面好几丈远了。 隔着茫茫大海,连九看着苏洄如蜻蜓点水般远去,真是有些羡慕起来。 难怪有些武林前辈说,若是你不想学刀枪剑戟,那么轻功就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如果打不过了,至少还能快点儿逃走。 实话说连九的轻功也不差,但是比起苏洄横渡沧海的本事,却也只能望其项背了。 沈红袖拿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好啦,别羡慕了。”男子眨眨眼睛:“若是你练好轻功,此刻也就不用和我们一起泅水了。” 连九撇过头,弯了弯嘴角:“可惜,我可没有那样的天赋。” 苏洄的轻功之所以练得好,是因为他的骨头天生就比别人要轻许多,这是再勤奋也无可比拟的天赋。旁人都说练武根骨最重要,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沈红袖笑起来:“天赋固然重要,不过勤加练习总也是有用的。”他抬手摸了摸连九的头发:“不过你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在水里游起来吧。” 这话似乎戳中了连九的痛处,她狠狠瞪了一眼沈红袖:“都说了没有下次了!我以后再也不出海了!” 确实,连九的水性并不是很好,而她确实也很有自觉。 沈红袖刚刚下水,就有一双柔韧的手臂缠上了他的脖子。连九攀上沈红袖的肩膀还不够,一双长腿就像树藤般绞上了他的腰,柔软的唇瓣贴了上去。 沈红袖微微一愣,就张开了嘴巴,连九滑溜溜的舌头撬开了他的齿关,非常不客气地从他口中摄取空气。沈红袖的内息绵长深厚,他一张嘴,就有源源不断的空气涌过来,连九满意极了。 沈红袖搂住连九的腰,他在水里就像是一尾灵活的鱼,肌肉舒展开来优美而有力。两个人搂着从水里冒出了头。连九的长发缠在了沈红袖的脖子上,整个人显得格外柔顺。 沈红袖吐出一口水,无奈地道:“你就不能学学怎么泅水么?”明明学会了要方便很多,偏偏连九却宁愿做一只在水下拉人的水鬼。 连九面无表情地瞧了他一眼:“我就是不想学,你能拿我怎么样?” 苏洄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等在岸上,自然是将两个人在水中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蹲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感觉牙齿都要被酸掉了,龇牙咧嘴地道:“啧啧啧,光天化日之下打情骂俏,你们两个能不能收敛一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山洞里的铁索 众人渡水到岛上,只有叶惜衣身体实在是太差,是被温柔柔连背带抱地从水上拖过来的。饶是如此,她仍旧惨败了脸色,颊上胭脂被海水泡了个干净,露出苍白得好似吊死鬼的病容来。 “主家,您没事儿吧?”毕竟是付钱的人,温柔柔搀着她,有些关切地问道。 叶惜衣无力地张了张唇,却只从嘴里吐出似乎无穷无尽的咳嗽声。 薛青鱼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暗暗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扶住叶惜衣的另外一只胳膊:“我来看看她吧。”他毕竟是个大夫,尤其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大夫,这样的大夫都不会忍心看着病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 连九上到岸上,仿佛又恢复了元气。她此时正坐在海滩边的一块朽木上揉着额头,闭目养神。 可惜没歇多久 “喂!”苏洄向来手脚勤快,刚到岛上他便开始在这周边上蹿下跳,然而似乎真的被他发现了什么东西。 苏洄像一阵风一样跑过来道:“海边上有个山洞!”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踏水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外边看上去,好像有人开凿过的痕迹!” 叶惜衣本是半死不活地坐在一旁让薛青鱼扎针,然而听说苏洄找到了不同寻常的线索,便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在哪里?!” 薛青鱼皱起眉,淡淡道:“叶姑娘,山洞在那里又不会长脚自己走掉。”他拔下叶惜衣手腕上的银针:“但是病不治,人可是会死掉的。” 叶惜衣笑起来,她的脸上似乎又有了生气:“我知道,但是我已经到了这里,自然是想要越快见到线索越好了。”少女的眼睛里似乎发出了光,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株枯黄的草忽然遇见了甘霖,暗淡的叶尖上又冒出新绿来。 那是一个很大的洞窟,即便是入口,也足够两三个人并排而行。到了里面就更宽敞了,四壁回荡着众人的脚步声,听起来空旷而又神秘。 因为大家身上的火折子都泡了水,怎么也点不着,所以只能摸着黑地往前走。 洞窟里面漆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是像苏洄一样有一双老鼠一样敏锐的眼睛,也看不透眼前这一片黑色的迷雾。 走了不算远的距离,漆黑的洞窟里,连九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金铁碰撞的声音。 “谁!”魏无极厉声喝道,一片漆黑里,连九听见了长刀出鞘的声音。她回袖转身,一鞭朝着发出声响的方位抽去! “呃!”一声闷哼,长鞭似乎卷住了什么,连九手腕一转一抖,将那东西狠狠掷了出去。\'叮当\'一声,长刀似乎飞到很远的地方,撞上山壁,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声。 “呼”黑暗中,有人的呼吸绷紧了,不知道究竟是害怕还是紧张:“谁?!”这一声问,可比之前的底气要差得多了。 连九没回答,转身便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别人害不害怕,又关她什么事?她行动时几乎不会发出声音,轻轻巧巧地越过魏无极身边,就像一只黑暗中的幽灵。 “阿九!”沈红袖虽然不知道连九在哪里,可对于她的性格却是一清二楚的。他喊了一声:“别再往前走了!”他用袖子捂住了口鼻:“这洞里味道不对!” 连九冷笑一声:“是瘴气。”她淡淡道:“幸好我们身上的火折子都湿了,不然遇到明火,会爆炸的。” 魏无极听见连九的话,顷刻便明白了之前是她在捣鬼,可惧于十二楼主人的赫赫凶名,有什么不满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黑暗中,忽然亮起了光 光芒来得那么突然,刺得沈红袖闭了闭眼。 光源处,是一只细白而纤长的手。叶惜衣的脸在柔和的珠光照耀下显得如同白雪一般透明。她仍旧是那样胸有成竹地微笑着:“幸好我怕火折子不能用,备了其他东西。”湿透的黑发贴着如玉般的脸,显得她是那么脆弱:“果然,还是应该有所准备才是。” 沈红袖默默地转过脸——能够用夜明珠来照明的人家好像也没有几户吧? 借着微弱的光芒,连九似乎找到了刚刚踢到的东西,她弯腰将那根碗口粗的铁链捡了起来,染了一手的绿锈。 “阿九?”连九一拉铁链,洞穴深处就轰隆隆地响了起来。沈红袖快步走过去,握住了她拿铁链的手:“这是什么?” “不知道。”连九扔下铁链:“好像是拴船锚的链子。”她捻了捻沾上铁锈的手指:“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岁了。” 叶惜衣道:“这么粗的铁链拿来拴船锚,看来这一定是一艘不小的船。”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越来越亮:“对了!蜃楼!一定是蜃楼!”史书中记载徐福乘蜃楼出海,最后不知所踪,难道千年之前的蜃楼,居然出现在此地? 连九冷冷笑了一声:“别做梦了。”她扯过沈红袖的袖子,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上的斑斑锈迹:“看这铁锈,估计时间绝不会超过百年,如果是千年之前的古物,早就一碰变成灰了。” 即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众人也能发现叶惜衣的脸色猛地变了。她声音尖利道:“这个岛上还有其他人来过?!” 苏洄叹了一口气:“如果这里真的是瀛洲的话,千年都过去了。既然我们都能找到这里,没道理在这一千年的时间里没有其他人找到过。” 叶惜衣的脸色阴晴不定,虽然她很努力地在克制自己,但是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她的心神早已乱了。 薛青鱼看她深深吸气的样子,觉得她很可怜,忍不住出口安慰道:“叶姑娘,你也别想太多或许或许”或许什么?或许长生不老药还是在它该在的地方,那些来寻宝的人空手而回了? 这种事情光是想想都觉得荒唐,薛青鱼又怎么说得出口? 叶惜衣捂住胸口,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她的脸色还是那样苍白而泛着死灰色,但是那种渴望的光芒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眼睛里:“不管之前有没有人来过,总归我们还是要找下去的。”她淡淡道:“长生不老药乃是神物,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找到的。” 对于她来说,瀛洲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瘴,迷住那双漂亮的眼睛。 薛青鱼看着她拗执的样子,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了!”连九总算把自己的手擦得干干净净了,她淡淡道:“瘴气的味道越来越浓了,我们还是先往回走好了。”她一边说话一边斜睨起眼睛看着沈红袖:“这里脏死了,弄得人灰头土脸的。” “真的是因为这样才脏兮兮的吗?”沈红袖黑着脸看着自己的袖子,郁闷道:“阿九你可真贴心。” 若影若现的黑暗中,连九轻轻地笑了一声。她没再说话,只是转过身往回走,脚步轻快,似乎根本不打算停下来等一等其他人。 叶惜衣捂住胸口,脸色苍白道:“我们也出去吧,我有点难受。”她的心脏本就不好,更何况这洞穴里空气稀薄。 其实大家根本不知道她的难受,究竟是因为希望渺茫而心碎,还是因为身体的病痛而心疼。只有薛青鱼皱着眉头上去扶住她:“你没事吧?”他毕竟是个很有同情心的大夫:“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 大家纷纷开始往回走,魏无极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他忌惮地看了一眼沈红袖,还是跟着大家一起往外走了出来。 阳光洒落在海平面上,泛起波光粼粼的金色浪涛,空气中飘散着海风腥咸的味道。当众人走出山洞,连九已经坐在海边的礁石上了,她拆散了高束的发髻,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下来,更衬得肤如白雪。 听见了脚步声,连九回头望了一眼,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清冷。夕阳在她的眼角投下长长的妩媚的线条,似乎是还坠着水珠的睫毛下漆黑的眼瞳仿佛一块澄澈的琉璃。 苏洄只看了她一眼,就再也不敢看了。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受不了诱惑的人,可还不至于被诱惑得丢掉了性命。诚然温柔柔和叶惜衣也是难得的美人,但是连九比她们两个加起来还要能够吸引男人。 温柔柔太媚,叶惜衣太柔。连九这样的,又烈又纯,就像是极北之地的烧刀子,就算知道会醉死,还是有人前赴后继地涌上去尝试。 苏洄听见沈红袖的呼吸也顿了顿,心中暗暗送了一口气——还好被诱惑的不只有他一个人 沈红袖向连九伸出了一只手:“岩石湿滑,下来的时候小心。” 苏洄原本以为,按照连九的性格,面对这样的关心一定会冷冷地说些刻薄话。可是,出乎他意料地,女子很自然地握住了情人的手,动作娴熟得仿佛早已做过了千万遍。 苏洄一愣,他猛地忽然想起来,连九和沈红袖本就不是其他人的关系。只是连九在平常从不依赖沈红袖,才让他们总有种两个人感情并不是很好的错觉。 “这样的女人也只有沈红袖能够拿住了。”苏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可惜了,居然吊死在沈菜头那棵树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