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梯宇行》 1.一条小鱼的坠落 .. 交错。 云与天空的白蓝撞击,变化万千与处变不惊交织出美丽的夏日色彩,目光所及之处无不被光照射,利爪穿透野性的隔膜之后,在最后一层脆弱的皮肤上剥落出饥饿的本能杀戮。 徐徐浮动的波衣瞽说出一片祥和,骄纵地从小溪中心弥漫向上游,一只狸花猫从上急扑而下,一个在宁静中滞留许久的气泡正式迈向破碎,带有原始符号的生命正式退伍,化成世间万物的统一名称――尸体。 危险永远躲藏在平静之下,酝酿于无意之中,祥和的薄膜被刺破之后,危险像浆液一般缓缓流出,在生与死的较量**点喷薄而出,于是,一条小鱼从祥和中归息。 坠落。 每一个分子散发出的清冷,穿过每一片暗灰色的鳞,深入祭亡的骨髓。折断的鳍,失去的桨,折射星芒的波漾已经在无力中直入黑暗。褪去的皮囊腐烂在最底处的平面,一口一口被滋养万物的海床吞噬,一点一点消融在大地的怀抱中。 经过黑与暗,光明澹现。三道蓝色波纹点缀出新鲜的灵魂,一条小鱼掉出海的天空。也许那是一种不知名的粘液,鱼儿尾部拖拽出一条透明的液体,在力量的撕扯下终于断开,随后鱼儿身上的粘液像水珠一样脱落,回到无尽无度的无妄之海。 那只狸花猫也跟在上面,脱离于淡蓝色的海面之后,在空中张牙舞爪着,为了一条小鱼急于奔命。伤痕由拥有天命特质的报应转嫁,猫的背部多了三道抓痕,皮肉分离的苦楚,自己品尝了。 鱼鳞抛弃颜色地从身上剥离,浮在空中撞击,相与毁灭,星星爆炸后留下的风与尘,在这里也会化为乌有,不知哪里去了。翻转甩开了几颗扣子,迎着风飞翔,衣襟化成宇宙的翅膀,胸膛囊括了宇宙中无形的一切,风的力量,空气的温柔,真空的冷峻,还有扑朔迷离的情感。 猫儿似一个躄足者找到了重新立足天地的希望――借来一对翅膀,飞翔。 不知多久,小鱼的一生真正地走到尽头,他把接力棒交给一个舞象少年,巨涡吸取了每一个痉挛的时辰,把空虚填进心窝,把空洞殖于眼球,把无力托付给四肢。背过身去的躯壳蜷缩着最后一个带有意识的魄,猫儿以同样的姿势在少年的上面降落,人与猫的距离,从来都在冷淡与自作多情间拉扯。 睡眠可以筑垒起一座特殊材料的塔,阻隔外界令人烦忧的声音,包括自由落体造成的撞击声,猫儿被木板弹开滚到一个狭小的边缘,猫尾巴拍打着的地方是隔壁那座木制的方块状房屋的屋顶,四面没有留门,只有东面开了一个正方形口子,实在算不上一扇窗。少年沉睡的木板可见也是一个屋顶,两座房屋相隔了一只猫的距离。 她的眼睛布满渴望的血丝,血和肉才能满足一个杂食动物饥饿的欲望。猫儿看到了胸口起伏的少年,好像那里面盛满了冒着热气的鱼肉和快要腐烂了的老鼠肉,喵的一声转身失足掉下狭窄的空隙,爪子深深的挖进木头里,挂在那里飘飘荡荡。 窗口里飘出一根塑料袋打结而成的绳子,柔弱地纠缠住充满韧劲的尾巴,绳子被一股力量拽着,猫儿又下降了厘米远,绳子的身影幽暗,干坼的皮肤上耸立着细软的毛,她的后腿开始发力,前爪攀上屋顶的牢固木板,紧绷的绳子断裂,猫儿团成一个球滚回屋顶,站起身发出愤怒的嘶吼,在少年头边踱步,锐利的眼睛看到断成半截的绳头恢复塑料袋原有的包容状态,被风卷到上空,像是被一个透明人撕碎然后投进肠胃里消失殆尽。 猫儿做出攻击姿势,后半身匍匐着,爪子里伸出的利刃在木板上留下划痕,几分钟后,危险仿佛回到了老巢,猫儿趴在少年的身后以好奇的目光打量这个世界。 少年坐起来,字词的穷途令他呆呆的,两条腿搭拉在房檐,眼前是远方,远方的中途定格在两座若隐若现的通天楼宇,他丝毫没有注意,就连和留不住的东西挥挥手道别的力气都没有,不知道真正的他跑到哪儿去了,始终未回过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猫咪的话1 .. 白天和黑夜没有泾渭分明,即便是再厉害的天家也无法用公式计算出太阳在这里上升降落的轨迹(重要的是,这里没有太阳),横亘在星际之间的古老过去的最优秀的天家在这里也要接受自然事物的陶教。一切事物皆自然。 他纵身一跳,从一座方块式的屋顶而下,经过了千千万万个同样的屋子。从上而下,一座房子的底座连接着一座房子的屋顶,搭成一座座天梯,通向上面距离遥远的光年,平铺在这个世界顶空的“大海”。 少年的头和膝盖在同一水平线上,他清楚地看到一个青年放弃了高高在上,投入到下一世的渊流。以信念拨开迷雾,虽然没有蝴蝶飞跃花丛的优美,但是,人体扭动的弧线勾画出一副动人心魄的“健美图”,轻轻托起下颌的力量,翻来覆去的动作表现出每一个关节的美,尤其是他的衣服自然脱落的那一刻,海水的影子纹脉在他的皮肤表面游动,仿佛在抚摸他,告诉他放心地去吧。 皮的两侧好像有拉链,在突然出现围绕着青年的风暴的鼓动之下,拉链被划开,像牵牛花,双臂枝楞着,两只手向上抓着什么,双脚如根,深深坠入风暴的中央,皮肉绽放出美丽的绯红色彩。 少年的肢体平摊在算作天台的木板上,如果没有旁边那只猫他也会一头栽倒,向下阐述出一个灵魂出生的全过程。 从理不清过去的源头开始,他就知道即使站到最高层的屋顶,同样也找寻不到未来的终点。到了某一节点,离去是他的宿命,归来是他的使命,青年沉入像海一样深邃的谜渊。 少年盘腿坐在天台中央,两平方米的天台,战战兢兢无处躲藏的猫儿,身边经常飞过一个又一个的人影,少年的眼睛仍旧收不进去那些光,即便耳朵听见啧啧称奇的声音,也看不清说着话人的面容。 “真的是一条鱼,你看清了呢?” “鱼鳞那么一大片!如果掉落下来就好了,我可以把它修理成刀具。” “他摔迷糊了吧。” “他可是头一个,一条鱼转化来的人,以前我看见过一头鹿转化的。” “怪事啊怪事。” 从上头掉下来的人每七天便有八个,而掉下来的动物数不胜数,中途变成人却没有坠到下面深渊的屈指可数,大部分的动物或人应该掉到东方,围绕最高的天梯楼宇,仅开着的那扇窗户的对面便是了。 大海上的风向标,指向漂泊的方向,独自一个,不得不面对苍茫,少年时时刻刻感觉倒挂在空中,他听得见大海的咆哮,也许来自遥远的前生回忆。他尽量集中精神,听觉似乎已经完全恢复。 “別呆坐着···原莱!你妈妈让我来接你!”少年听见这声音落在自己身边,好比刚刚脱下一个色相,里层的第一个真质仍旧来源于声音,熟悉的感觉像是来源于心头,少年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直接面对着“声音”。 来的人比了一个动作,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走。山随着水转,人类随着水迁徙,眼睛的转动,离不开光源,尤其是在夜里,白日里只是自己没有特别去察觉而已。少年的目光随着这个移动的影像转动,眼前的这个青年就是他的光。 “又要起雾了,等一会儿你说还会掉下来什么?”常昨侧着身子坐在原莱身边,他得躲着这只炸毛的猫。 “你怎么把她带过来的,这里可不准饲养宠物,蛋蛋养过一只鸡,后来······可就不得不扔到下面去了。” 猫儿踩住对角线的一个顶点,后退是万丈深渊,前进是蓄意谋杀。少年在一个空白的虚空之境里逡巡,四面八方来的滋啦滋啦声扬出绚丽的火花。 “你怎么来的?” “你是问我,还是问猫?” 你所面对的,即是你可能拥抱的。原莱的空虚感又深重几分,他无法思虑,在没有得到答案之前,他接受不了抛砖引玉的回答,如果有意义的话,那么答案潜藏在提问者的心里,他嘴里的话只能起到引导的作用,原莱没有回答常昨的反问,直勾勾地盯着弥漫下来的白雾。 “你怎么这次掉下来,跟上次不一样啊。” “陌生的狗腿,不要和我说话!”原莱的语气充满腊月的寒气,常昨的感受处在六月的荒凉,一种冤屈,阻隔在两个人之间。 “喵!”猫儿开始吟唱,表现出对这陌生世界的恐慌,她的舌头舔舔嘴唇,润湿鼻尖,还有肚子里对肉类的渴望。 晶莹的肌肤吸引目光的能量,他不由自主地伸长脖子探看。狡猾的时间,诡秘的空间,他们正联合起来吞噬一个鲜活的生命,不仅将青年扒的赤身**,而且抽出他的血管织成密。蜡黄的油脂开始分泌,滴滴落在上消融,肚子上的肥肉凝结成块,寻着风的步伐跳跃向东方,脸上的肌肉撕扯着,发出阵阵哀吼,整张面具连同眼球扯下,净化完成。折断的光芒辐射着一副白骨,华叽的白雾聚拢,这个世界,唯有少年送青年走了一程。 几根鱼腥草,一个瓶盖,七八条小虫,猫儿嗅出人间时空的味道,一股发酸腐烂的臭味,猫儿吞下所有呕吐物,而且把天台表面舔的干干净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三个朋友 .. 天梯宇――承载于溺落海、霸临于一滩险泽的皋地。犹如陌生的天庭,布置闲懒的木头,阴影与光一线之隔,也许在天海之上,挂着一个月亮,造就一副普照大地的景象。 “828,也没有很高,对不对!?” 原莱的腰间缠着绳子飞翔,他的身体从一根根交错的密密麻麻的钢丝和钢索上穿过,常昨抓着手柄,在一根结实的钢索下滑翔。那座无人的天梯被死神召唤,连带攀在天梯上下四周的钢索也崩裂,渐渐消失。 原莱无事可做,他决定在心里稍稍描绘一下眼睛看到的景象。远景逐渐黯然,虽然光没有离去,美丽的景物就留存在那里,一个人的离开带不走世界,而世界所做的准备并不稀少,她甚至关切到池塘里的一个单细胞生物,更小的一方面也有,更大的一面也囊括了,历史的尘埃、未来的星辰。几乎触碰到天海的两座巨型天梯的外墙上刻画了另一时空的答案,星空、绿野、妄图左右一切的赤裸的人类。 “图画真实的如堕云端,我能相信吗?” “咱们拍的照片就是其中一个画家的杰作。” “你们安排好一切了吗,我们去哪里?” “当然。生活总被安排才会安稳,和流浪者的生活具有同一真理。”常昨轻轻一拉,手伸进原莱的腋下把他整个提上来。除了那只狸花猫和天梯画作,常昨是他看清楚的第三样东西――一个力大无比的十三岁少年? “从地球公转的角度来讲,我36岁了,但我止步在了13岁。” 脚踏过天台,底下的更浓密的白雾招应着风波,一样牢色,不避慵懒上下翻腾。上头的天海,垂悯着呜咽,时而寂寂,不顾转轮的灯芯是否熄灭,绽放踯躅。 满目的自欺欺人和自深深处的自怨自艾,是这群木头楼带给原莱的第一印象。他产生了放弃的念头,放弃什么有待寻找,恐怕他要开始尽力去挖掘记忆了,被黑洞俘虏的**,填满糊涂的蓓蕾。 滑过十几座天梯之后,天海的沉默计时器响了,椅子、鞋套···人等陆陆续续坠落,几乎一半的东西在距离天海不远的空间毁灭,另一半直直下坠,奔向每一个方向,幸运的人掉进溺落海中,享受死亡走向生存的静谧。 介绍一个人不必费力,只需要说出他的名字便可留下几多遐想,给名字盖章的人是谁?他的肚子里保存了几个故事?他的语言在说出之后凝结的是快、是慢? 木籽,精瘦的女孩,十八岁的娇嫩肌肤,年轻的口齿,伶俐的声调,音色也包含了女儿的柔弱。 四帮,苍老的男孩,十七岁的叛逆傲慢,利齿剩得四颗,低沉的声调,音色也滞涩许多。 这对姐弟没有一处长得相像的地方。他们对彼此的深恶痛绝放在称盘上,似乎可以一较高下,谁的怒气值飙的高,谁就占据上风。 “不是你,我也不会被关进去那么久!你最该死!” “该死的是你!望泥泞湮没你的每一处溃烂的肌肤,尤其是那条发黄腥臭的舌头!你的骨头活该被埋在沼泽下,因为你们两个臭味相投!” 对面的吵架让原莱无处可逃,窗口外一片朦胧,屋内四个人的躯体挤得满满,原莱只能蜷着腿用自己的怀抱固定住自己,不让双脚往前伸一步,对面的剑拔弩张会不会升级到大打出手实在难以预料。 常昨有一个古式钟表。接下来的故事让姐弟二人暂时休战: 一天,钟表的时辰比平时慢了近一个小时,而四帮猜测,西尔维亚瀑布只是错过了山谷,比平时晚到而已。常昨从那天开始修理钟表,想了很多办法才把螺丝拧开,打开后盖又花了几天的时间,他曾抱怨这个盖子太紧。木籽说只是做工好而已,他应该庆幸才是,有的东西花了重金也不一定达到预期的要求,而他捡来的东西已经用了六百三十七年,在这期间,天梯不知道塌了多少幢了。 机械的灵巧机密,远比冥想更加深邃。金属齿轮泛出的星光,在常昨的心头闪烁。不知为什么,原莱可以轻易地想象一个孩子在机械之中探秘,每一个零部件好像就摆在他的眼前,如果是他来拆卸,就不可能像常昨一样,不知道怎么装回原样。 常昨,幼小的男人,三十六岁的沉着睿智,新生的智齿,平静的声调,音色充满童声的歌唱。 “我睁开眼睛的瞬间就认识了这个世界,所以我哭了,他们心里乐开了花,完全听不出我有多绝望······” 高高在上的自我阐述只能遇到冷落。无视的条件下,自言自语也可成为一个新乐趣,生活久的人早就抛弃了这一乐趣,转而投入到自我反思和怀疑当中,执着过后,释放之后,解脱之后,就会毫不犹豫地冲向下一段消弥,生生世世轮回这一过程。原莱相信,他们三人曾是自己的朋友,只是过去,难以追寻。 “这里连个正经医生都没有,有些病痛只能依靠心理治疗,身体上的病痛应该交给医生去解决,我们自己可没办法当赤脚医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二张相片 .. 画笔抹淡白雾,辗转间把时间挨度。原莱总觉得过了很久,这种“久”与“很久很久以前”一样遥远。枯坐等同于书画的境界,一定一动均可调和境界。原莱把头伸出窗口,他清楚地看到了湛蓝的天海,一把方形椅子降落,星期天里的最后一个恩赐。 “我不能总是弓着身子去祈求,哪怕有一次,挺直了腰板去索取,也行。” “你做不了这样的事,画家。” “四帮可以做到,但你没有他一样的性格。” “你谦逊得多。” 对于乞丐施舍的吝啬,取决于两方面,一方面是囊中羞涩,钱包在乞丐的缸瓷破罐祈求之下不免露出为难之态,拿出的钱元从几分之几到百分之几不等。另一方面,是吝啬伴着不屑的焦糖糊住了装着钱的口袋,甜的腻住了自己的心窝。 地球上的乞丐难辨真假。天梯宇,有的在钢索之间游荡,有的找到了自己的天梯户,躲在里面流浪。可能······那些拥有了孩子的不是乞丐。 上天的施舍无比宽大和慷慨,有的时候扔下来一个人,有的时候扔下来一只猫,而铅笔头却是不可多得的,这个流派画家总要挨家挨户去交换自己心爱的铅笔头,一根两根的赠予说明他今天足够幸运,不然其他人会留下几个还没有小拇指一节长的铅笔头,一件东西在受到心爱与珍惜的洗礼之后就变得价值不菲,受到千万颗心的追捧之后就变得价值连城,但他们造就的价值远远不及一颗真心创造的价值大,那是――无价之宝。 “我听说一个老太太收集了几个铅笔头,你可以去试试。” “我连交换这个消息的东西都没有,我还是等到星期天,只是希望别再下雨。” “雨还好,花岗岩和铁器不好。” “上面是海?为什么没有沉船掉下来?”原莱制造了静默的氛围,木籽的手没来得及堵住原莱的嘴。 “在这里许愿很有可能会实现的。” “狗屁!我许的愿望从来没实现过。”四帮调整了一下坐姿,这是习惯使然,他以为他的腿因为长久坐姿应该到了会麻的程度,但其实只要心静,他就知道他不会再有任何生理上的感觉。当他蒙上布单,期待夜晚来临时,他感觉得到背部的刺痛,痛感由内而外,思想才是源头。 “你?那些勾当!怎么可能会实现。” “所以都是假的啊,原莱说的什么沉船是不会下来的,天海已经很久没有发霉的食物掉下来了。” 徜徉与超越不同,徜徉在里,超越向外,外的边境无踪无影,天梯宇一望也如此。宇内更多的人逍遥着,从没考虑过出去,没想过超越这一回事,原莱的三个旧朋友从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也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原莱的脑子里在想,他不能再留在这里,即便他还没有弄明白他到底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他觉得他应该走了,这里不是长久之地,“落叶归根”是他突然想到的一个词,“秋天”是他想到的最后一个词。 “你们刚刚说下雨,那这里是秋天还是夏天?还是冬天?不,春天?” “他还糊涂着呢!” “他根本就想不起来了,没法改变。” “天海的魔力?溺落海的作用?” “总之别掉下去就对了,听老人家的话没错。”画家的铅笔头只剩了一个尖,他只是转了个身,脚下没有移动半步,进入一个风屏的后面,一丝胶布缠住一毫距离,大约还能用一会儿。 “我再描个边,剩下的留下来打阴影。” 光明无边无际,脸颊歪向任何一个方向都透出清澈,皮肤在光的照耀下显出通透的白,影子被光偷去,阴影也只能留存在画家的画技之下。原莱嘴角边的痣,忽然传出一声叹息,压低画家手中跃动的号角。 “是不是绑着太紧了,给他松一松吧。” “他的脚和他的思想一样,自由。”木籽的手放在原莱的额头,手已枯,原莱的唇渗出水珠,他来处的特质仍在。 “四帮往前挪一挪,给他垫垫膝盖,我的画里人的姿态不能扭捏。” “你们三个为什么一定要抱着我,这样能使你们的胸怀更加广大?” “你只是躺在我们的膝盖上,还有水滴下来。” “我的裤子早就湿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兄妹斗杀 .. 两座高耸的天梯上挂上了许多失落的风铃,大约在距离天海的第三梯和第四梯,辽远的声音得到传播,得益于一梯四角生长出的钢索,钢索延伸而下接在群众的天梯上,铃声充盈在原莱的耳畔。 朴素的格调显得这户天梯冷清,原莱的手脚被反绑着,除了满是疤痕的木板,只剩下原莱的双眼受过洗礼,痛苦从肠胃中翻滚出来,原莱与第二堆呕吐物相伴,衬托得这个四方形空间更大,横躺着一个人,塑料袋团子和黑色的粘稠物铺在地板上。 原莱想起自己的鱼鳍了,它带给自己很多动力,让它在水中自由自在,但是在这里,他失去了他的鳍,生出他曾经隐藏的双手,托起热情的负担,他如果对这三个人热情一些,也许就不会受到束缚,这份非友谊式的对待。 “你又吐了,小鱼影响了你。” 常昨单手抓着钢索上的把手,在窗口荡啊荡,荡出了天荒地老,荡出了岁月如梭。 “你知道我在你面前多久了吗?”常昨从衣兜里拿出一块铁片在窗口上划了一道。 “五分钟。” “将近一个星期了,今天是星期天。” 天海仿佛吐露出无数的秘密,寂寞中带着芳香,呼吸吐纳的孔洞即便失去功能,天梯宇的人们也一样可以嗅到,每个人可能嗅到不同的气味。原莱嗅到了新鲜的橘子皮味儿,嘴里被塞进酸酸甜甜的味道。常昨嗅到了被春风吻了的淡粉色月季花的味道,开在矮墙边,总得俯身凑近去闻去探,揾着她,吐出一口清纯。 “下雨了,大家很难找到想要的东西。” 常昨骑在窗台上,一只脚在外,一只脚在内。原莱挪动着靠在墙边,细数窗外的雨滴。 “上一次,你跟每一个人打招呼,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说了你也不会知道,我不知道你又怎么能知道,你知道吗?” “明白,所以你和他们打招呼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我愿意主动开口和他们说话开始,说话这个事情,不能强迫的,愿意说双方才会开心,不愿意说,你和我都会尴尬。” “我不愿意,谁让你是我的朋友,他们去哪了?” 人们总是提出很多问题,却很少自己去寻找答案,道听途说是人们解决问题的一贯态度。 “说来跟你的关系不大,所以你不需要知道,我也不能说。” “呵!男人的深渊同样不可测量,但,多少个但是,朋友之间不可隐瞒,尤其这个秘密牵涉到更多的朋友。” 咚!······命运的钟声已经敲响,一滴雨落在一个窝里,天梯顶层的天台迎接着,过路的人被迎接着,溺落海的平面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雨珠,密密麻麻的,三个月后才会消融殆尽。 “东北方向,也许是天梯宇的尽头,第三声钟响,就是一切归零的时候。”常昨把插在裤管里的玻璃片扔到呕吐物的旁边。 “你早就准备好了。” “还在你没回来之前,看!天海多么瑰丽。”常昨抬头看着,顺着钢索归去来的方向。 画家的颜料一定洒了,黑色柒成了硕大的陡峭山脊,雨落下的阴影也有了夜的颜色,原莱探出头看了看天海,绳子盖住人世残留的垃圾。粉色浑聚成温存的面庞,黑色的山脊拂动分成了发丝,母亲。原莱闭上眼睛,一样跳跃,不同的姿势,双手高举着恰好抓住滑索的把手,向东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雨与鱼 .. 一封长长的信,从画家那里借一根铅笔头,在杂货铺换来半块纸(成张的纸只能用来画画,才不辜负),不用它来擦娇嫩的屁股,只是写一封长长的信。写给监狱长,写给法官,写给群众,原莱想,想着只要有一种可能,请将他释放! 面前是朋友的互相残杀,四帮的脸已经破了,木头上的铁钩子挂着一条肉丝,木籽躲在一具**青紫色的尸体后方,踩着一个婴儿的骷髅头。原莱距离战场有一座最矮的天梯那么长。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始末曲直,千丝万缕,逗得人把爱恨情仇轮番耍着玩,如果没有天海昭昭,姐弟两人的身影倒映在血腥中,天海上的浪花竞逐,原莱真的以为他们将世间上的恩怨情仇玩弄于股掌,实际则是两个牵线木偶,跳着滑稽的舞蹈,戏耍一出被观众看厌了的悲喜剧。 “下面是什么,大海吗?” “掉下去会死,我妈妈警告我的。” 美兰每天都会来这里,每天都会回家,这次他停留的时间很长,杂货店在天梯宇正常营业,不会有人注意里头的小主人不见了,他的父亲知道,只要美兰的那户天梯还在,美兰就在天梯宇的某处逗留。 “我妈妈经常告诫我,小心水边,可我总是不在意。” 美兰拉起裤脚,露出一只破洞的鞋和一只长着红癣的脚,“索性丢了右脚那只鞋,保住一命。” “你去过天梯下面的海?” “溺落海,我猜里面深不见底,而且装了很高的天梯,比对望天梯还要高,高的可以穿越天海,把我们送回来的地方。” “你们的杂货店卖些什么?” “太多太重的东西,只要真的需要,我们会免费送货上门,免费!” 等价交换不成此地的规矩,杀戮同样没有引证者,姐弟两个已经在几个回合后,站到对方的位置上去了。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什么?是问他叫什么名字吗?为什么人不能直接面对,就这样面对面,不问他叫什么名字,不问他的家乡何处,不关心他的过去隐藏着怎样一个故事,就这样面对,面对面的,连一句关心他后面有什么打算的寒暄也不必说,就这样面对面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随便聊聊,随便一点,别窥探别人的心事,那是交给天命去解决的。当你面对着他,就已经肯定了他的存在。 “我不记得了,从前我是一条鱼。” 木籽沉默,沉默,沉默。她正好看得到原莱,她手中的“利剑”未经打磨,显得钝拙,使用起来却毫不费力,木籽除了脸上的那条旧疤,所有新鲜的伤痕都落在了四帮的身上,四帮抬起脚,提起那一只鞋子,鞋子不能掉,掉了,他的仇恨会在瞬间化为愧怍,鞋子就是只属于他的上帝。 雨下大,一滴雨装得下一个斗,老人的肩膀沉浸在红泥中,整颗头被雨水包裹,他假装自己死去,更紧地闭上眼睛。猫儿从溺落海游泳过来,前爪和后爪呼应,在似水的深渊中划动,尾巴摇动调整方向,她的嘴唇白的透亮,猫儿渴坏了,她可以在痛苦的深渊中挣扎游移,却不能品尝其中的半点滋味。猫儿四只爪子放在红泥上,没有一点凹陷,一跳一跃躲着雨水,站到老人的头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一个笨蛋的坠落 .. 终于,暮色冥冥沉淀进夕阳的余晖之中,最后一个景象停留,永恒的驻足在纪念之中,比相片永久,且意义重大。 飘,灵魂在上升,**在着降。经过死亡的揶揄,从天海脱出的那一刻,灵魂披上了洁净,翻转一次,隐形的剔骨刀剔去一根罪骨,趾骨留到后,头骨放在前,白森森的怅惜在阳光的日子,风线缝合的无痕,原莱一身白色衣裳,如一颗流星降落。 沉重地砸进顶层的天梯里,思绪乘着翅膀,振翮高翔。原莱回过神,从木板间爬出来,在什么地方?他遇到了第一个人。 “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什么,看看!”蛋蛋跪在摊开的蛋黄边,双手欲想捧起一个破碎的希望,无奈,只能转以用拳头,一手握住一个悲伤,一手攥紧一个失望。 “过来!你给我过来!你不知道,不明白,这是生命,活生生的!真正的!” 原莱吓得不敢动,蛋蛋一把薅住原莱的衣领把他拉到窗前,指着外面把神秘拥抱的白雾。 “看到了吧,那边的,什么都不是,没有生命!挖出来的,什么都不是,而这个蛋是有灵魂的,灵魂,懂吗?” 他死死地按住原莱的头,每一次鼻尖触碰到白色黏膜包裹住的黄色“魂灵”,原莱都会挣扎着离这个还未出生的生命远一点。 他是这里唯一一个暴躁的存在,在没有遮挡物的窗口蹦跳出震颤的愤怒,对着空间的轮轴叫嚷着,跫然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 雾,爱好弄玩,永不停留一隅,向上凝聚成一片云,遮住天海的面目。原莱很久没有见过雨了,蛋蛋也冷静地跪在破碎的蛋壳边,以祈祷的双手堵住口鼻,抑制眼中的雨。原莱想起自己的愿望――下辈子,我做一条鱼。 一个木叶上陈露的清晨,孩子该有的慵懒正把他困在床上,是淘跳的母亲呢!用她温柔的面颊不停地蹭他的额头,几句轻言细语,风一般的灌进耳洞,母亲换了一种声调赓续,慵懒被急色打败,一天的行蹊始于叮咛,一生的行蹊终于回望的眼眸中。 原莱摊开手掌,伸出窗口,一滴雨落在掌心,燃烧而起的烟雾被第二滴雨带走,原莱迅速收回手掌,拂拭掉灰烬,掌中央残留一个坑,痛感超过他跌下来的一瞬。 “掌心不要随便摊开,心门不要随便打开。”原莱第一次见到常昨,在音波中散步是他每天必做的事,因此,他停留在天梯内部的时间很少,常昨坐在窗口,以骑马的姿势,他的双手缠着粗布,为了减少皮肤的磨损,以保护里面的骨节。 “一千年,沉睡过多少个觉醒,对望梯又下降了一层,最矮的天梯长高了一百米,多了五十户,你的蛋只有一个。” “水花在海里绽放,不着痕迹,你的话太多。”蛋蛋蜷起腿,换了一个拥抱自己的姿势,坐在木板堆上看着窗外的中雨。 原莱攥住掌心,攫住了宇宙中最重要的东西,劬劳地获取苍天耕作下的细作物,窟窿漏下雨水,蛋壳与蛋液全部溶解。这里,又添了一声叹息。倥偬之末,突如其来的无事,反倒压迫每一条神经,所以这个名叫蛋蛋的青年花费了千年的时间孵一颗鸡蛋。原莱伸出手接雨是他本能的为自己找的第一件事,即便受了点轻伤,也乐在时空之外。 “等我捡到一个蛋,不管是鸡蛋鸭蛋鹌鹑蛋,还是笨蛋,我都给你送来。” 常昨顺着窟窿爬上天台,天海掉下一张床垫,斜插进窟窿里,扩大了蛋蛋居所的伤口,常昨倒立着爬进来,原莱贴在窗户所在的那面墙,蛋蛋坐在床与墙壁的空隙中,雨水被吸进海绵里。常昨带着原莱顺着床垫爬上天台。 “蛋!……蛋!……”蛋蛋高喊着,擎住窗沿,转头张开嘴巴咀嚼天海的泪,一个人越痛苦,就越想增加痛苦,如果掩盖不了前一件痛苦,那么,两件痛苦加在一起可以成就一个痛快。 “对!不!起!”原莱趴在床脚上,道一个不同于以往的歉意,除了这句话,原莱没办法买一个新的鸡蛋来赔偿蛋蛋的损失。蛋没了就是没了,没有一颗相同的蛋代替。 “新来的,迷路了?我知道你是谁,你小的时候可没有现在开朗。” 群梯遥相呼应,雨中降落了许多的垃圾,生锈的锤子,一条由上至下伸长的鱼线,大大小小的其他物件,都是人们遗弃的。境遇好些的可能来自某个废品收购站,一堆接着一堆掉,几座天梯间连接着一张张大,原莱数了数,一共三张大,一张小,虽然有十几件从眼里钻了出去,但是一堆堆的东西都被接住了。 “上天,终于下锤子了。” “地球上稀奇古怪的没用玩意儿,到了这里也一样的没用,只要你愿意,无用皆有用。” “有话直说。” “你是我儿子。”常昨带着自信的嘲笑向下跳,“别!”原莱抓住常昨的双手,两个人挂在一栋天梯上,他们的衣衫和眼睛湿透,原莱的脚下开始打滑。蛋蛋把床垫和大半个房屋推下高楼。红外线交错般的钢丝把床垫割碎,和木的碎片一齐掉进一汪水中,水上之城,原莱曾经幻想过去这样的地方旅行一次。 “下面就算不深,这么高掉下去也摔死你,骂我的事就算了,你倒是用力向上爬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出生登记处 .. 老看守员停泊在自己的岗位上太久了,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拥有钉子般的坚守意志。劳病的折磨开始于上岗的几年,无数个日日夜夜后,本以为带来的是力挽狂澜斗败风雨的快感和即将退岗的胜利之喜,反倒留下最深的痕迹隐藏于自己脆弱的**之中,老看守员抚着腰站起来,从身后的原木色柜子的抽屉里抽出一沓纸。 把笔尖放在舌头上润润,趴在掉了红漆的矮木桌上,“几岁?” “十七了!”原莱故意抬起后脚跟,企图彰显高于年龄的身长,“不小了。” “掉下来几天?”老看守员左手撑着腰不停地揉搓。 “第三天。”木籽掰着手指头,然后以肯定的目光盯着原莱,“没错。” 三天前的事,是时候该捋顺清楚。原莱被踢进一个窗口,常昨紧跟着降落,他一定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只能获得奖赏的事,然而面前坐在地上,争抢着一朵枯萎的花的两个年轻人并不这么想,他们眼中的怒火已经烧到原莱的裤脚了。 “你又领新人回来。”木籽看也没看原莱。 “明天他的天梯就会长出来,然而这朵花不会了。”常昨一抬脚踢出花盆,原莱手疾眼快正好接住,木籽正式与原莱会面了,四帮站起来直接搂住原莱的脖子。 “谢谢你保护了我的花。”四帮拔掉花,扔掉花盆在地上,登上马蹬,抓住两根塑胶棒,外出流浪了整整两天。而现在,在这间稍大的天梯户里,原莱第二次见到四帮,他正帮着老看守员整理纸张,从字迹来看,老看守员写下了一串数字,然后愣愣地看着窗外。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心事,琢磨琢磨,然后下一个定论,不论过程憔悴得紧。 “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原莱不耐烦,只是普通的加减法,老看守员也要思索半日,没有太阳的东升西落,谁能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呢,正午是否已经过去,一天中最焦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吧。 那天,四帮走了之后,原莱被木籽邀请坐下,即便这是只属于四帮的家。 “你看起来也就只有十七八岁,残忍也好,自然规律也罢,这里的长幼尊卑都不作数,老少全无,但是你得管我叫一声姐。” “根据这里的年龄算法,你只是刚刚出生的婴儿,连第一声啼哭都没有。”原莱看穿了常昨,虽然只有一点,无论木籽说什么他都会应和。 “时间在什么时候过的最快?”木籽打破寂静,原莱从第一天的回忆中抽回,最先回答木籽的问题的,一定是常昨。 “最快我不知道,最慢我是知道的,有三大最讨厌的事情时,上班、聚会和考试。” “有三大最喜欢的事,时间过的最快!”常昨的思绪不止。 “什么啊?”四帮提起兴趣,毕竟喜欢的事让人心情愉悦。 “哼,放假、**和?……和,和花钱!” “花钱不算,那是钱走的快,不是时间。”四帮反驳其中一个观点,实际上,他不同意所有,一件事做久了总会厌烦的,长久的事和持久的事不能相提并论,在出生登记处不能开展辩论,一个新生儿的出生是一件喜悦的事,辩论赛可以延后几年。 “约会吧,和喜欢的人,与朋友们相聚的日子。”木籽看了他们三个,每人一眼。 原莱没有这种感觉,只有一件早该完成的事拖到“明日复明日”的时候,他才会感慨――这么快就到明天了! 回转,原莱坐下之后,收到一个瞩目,没有一杯香茶,或者凉白开。 “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我的不好意思都写到脸上了,你的不好意思好歹拿出来晾一晾。” 常昨放倒木籽,她推开常昨,目不转睛,原莱转个身,望倦白雾。 “害羞是你这个年纪的男孩该有的,我并非仅仅看你,看着你,好像看到了我的过去。” “你的过去又不是个男人。”常昨拿出一条布系在木籽的眼前,木籽不眨眼,用力推开常昨。 “从我体内分割出去过一个男人。” “你的记忆只能追溯到被挖出来之前,也就是死亡之后,重生之前。”常昨倾心耳语,“你不能对他有其他感觉,天理不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