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赐福》 正文 第1章 | ,最快更新天官赐福最新章节! 这满天神佛里,有一位著名的三界笑柄。 相传八百年前,中原之地有一古国,名叫仙乐国。 仙乐古国,地大物博,民风和乐。国有四宝:美人如云,彩乐华章,黄金珠宝。以及一位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这位太子殿下,怎么说呢,是一位奇男子。 王与后将他视为掌上明珠,宠爱有加,常骄傲道:“我儿将来必为明君,万世流芳。” 然而,对于俗世的王权富贵,太子完全没有兴趣。 他有兴趣的,用他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讲,就是—— “我要拯救苍生!” · 太子少时一心修行,修行途中,有两个广为流传的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他十七岁时。 那一年,仙乐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虽然这一项传统神事已荒废了数百年,但依然可以从残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遥想那是怎样一桩普天同庆的盛事。 上元佳节,神武大街。 大街两侧人山人海,王公贵族在高楼上谈笑风生,皇家武士们雄风飒飒披甲开道,少女们雪白的双手挥洒漫天落英缤纷,不知人与花孰更娇美,金车中传出悠扬的乐声,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飘荡。仪仗队的最后,十六匹金辔白马并行拉动着一座华台。 在这高高的华台之上的,便是万众瞩目的悦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悦神武者将戴一张黄金面具,身着华服,手持宝剑,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一旦被选中,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因此,挑选标准极为严格。这一年被选中的,就是太子殿下。举国上下都相信,他一定会完成一场有史以来最精彩的悦神武。 可是,那一天,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 在仪仗队绕城的第三圈时,经过了一面十几丈高的城墙。 当时,华台上的武神正要将妖魔一剑击杀。 这是最激动人心的一幕,大街两侧沸腾了,城墙上方也汹涌了,人们争先恐后探头,挣扎着,推搡着。 这时,一名小儿从城楼上掉了下来。 刹那尖叫连天。正当人们以为这名小儿即将血溅神武大街时,太子微微扬首,纵身一跃,接住了他。 人们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飞鸟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着那名小儿安然落地。黄金面具坠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庞。 下一刻,万众欢呼。 百姓们是兴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场的国师们就头疼了。 万万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不祥啊,太不祥了! 华台绕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征着为国家祈求了一年的国泰民安,如今中断了,那不是要招来灾祸吗! 国师们愁得发如雨下,思前想后,请来太子,委婉地表示,殿下您能不能面壁一个月以示悔过?不用真的面壁,只要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太子微笑道:“不要。” 他是这么说的:“救人又不是什么坏事。上天又怎么会因为我做了对的事情而降罪于我?” 呃万一上天就降罪了呢? “那么上天就错了,对的为什么要向错的道歉?” 国师们无言以对。 这位太子殿下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从没遇到过他做不到的事,也从未遇到过不爱他的人。他是人间正道,他是世界中心。 所以,虽然国师们心里很痛苦:“你懂个屁!” 但不好多说,也不敢多说。反正殿下也不会听的。 · 第二个故事,也发生在太子十七岁这年。 传说,黄河之南有一座桥叫做一念桥,有一名鬼魂在这座桥上徘徊多年。 这只鬼魂十分恐怖:身穿残甲,脚踏业火,遍身鲜血和刀枪利箭,每走一步就在身后留下血与火的足迹。每隔数年,它会在夜里忽然现身,游荡在桥头,拦住行人问三个问题:“此间何地?”“此身何人?”“为之奈何?” 如果答得不对,就会被鬼魂一口吞噬。但是,谁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什么,所以数年下来,这只鬼魂已经吞噬了无数行人。 太子云游途中听说此事,找到了一念桥,夜夜守在桥头,终于,在一夜遇到了作祟的鬼魂。 那鬼魂现身,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阴森可怖。它开口问了太子第一个问题,太子笑着回答:“此间人间。” 鬼魂却道:“此间无间。” 开门大吉,第一个问题就答错了。 太子心想,反正三个问题都是要答错的,何必等你问完?于是便亮了兵器,开打了。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太子武艺高强,那鬼魂更是悍勇骇人。一人一鬼在桥上斗得是几乎日月翻转,最后,鬼魂终于败下阵来。 鬼魂消失之后,太子在桥头种下了一颗花树。这时,一名道人路过,恰好看到他在此撒下一抔黄土,为它送行,问:“这是做什么?” 太子就说了著名的八个字:“身在无间,心在桃源。” 道人听了,微微一笑,化为一名身披白甲的神将,踏祥云,挽长风,乘天光而去。太子这才知道,竟是恰好遇上了亲身下凡来伏魔降妖的神武大帝。 诸天仙神们在他上元祭天游那一跃时便留意到了这名十分出色的悦神武者。这次一念桥头一见后,有仙家问帝君:“您看这位太子殿下如何?” 帝君也答了八个字:“此子将来,不可限量。” 当晚,皇宫上方天生异象,风雨大作。 在电闪雷鸣之中,太子殿下飞升了。 · 但凡有人飞升,天界都会震一震。这位太子殿下一飞升,直接让整个天界抖了三抖。 修成正果,太难太难。 天赋c修炼c机缘,缺一不可。一尊神的诞生,往往是漫漫百年路。 少年时便羽化登仙的天之骄子并不是没有;穷尽一生苦修百年都盼不来一道天劫也大有人在;即便是等来了天劫,过不了这一关也要死了,不死也废了;如恒河沙数般的,却是终其一生都庸庸碌碌c找不到自己道路的懵懂凡人。 而这位太子殿下,无疑是上天的宠儿。 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他想做的,没有做不成的;他想飞升成神,就当真就在十七岁那年飞升成神了。 他原本就是民心所向,加上王与后思念爱子,下令为他在各地大力兴修宫观庙宇,开窟立像,万民朝奉。信徒越多宫观越多,寿元越长法力越强。于是,仙乐宫太子殿在短短几年之内风光无两,鼎盛一时,达到了巅峰。 ——直到三年之后,仙乐大乱。 · 大乱的起因是国主暴|政,叛军起|义。可是,虽然人间已战火四起,天界的神官们,也是不能插手的。 除非妖魔鬼怪越界侵犯,否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试想,人间处处是纷争,人人均觉自己有理,要是谁都上去插一脚,今天你帮你故国撑腰,明天他帮他后裔报仇,岂非动不动就要神仙打架c日月无光?像太子这种情况,就更必须避嫌了。 但他才不管。他对帝君道:“我要拯救苍生。” 帝君坐拥千年神力,尚且不敢整天把这几个字挂嘴上,听到他这么说,心情可想而知。但又拿他没办法,道:“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太子道:“我能。” 于是,他就义无反顾地下凡了。 仙乐人民自然是举国欢庆。 然而,古往今来的民间故事早就竭力地向人们阐述了一个真理: 神仙私自下凡,肯定没好结果。 战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加疯狂。 也不是说太子殿下没努力,可他还不如不努力。他越努力,战况越是一塌糊涂,仙乐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伤亡惨重,最后,一场瘟疫席卷了整座皇城,叛军打入王宫,战乱结束。 如果说仙乐本来还在苟延残喘,那么太子殿下就直接让它断了气。 · 灭国后,人们终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他们奉为天神的太子,根本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完美强大。 说难听点,可不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么?! 失去家园和家人的痛苦无处宣泄,满身伤痛的百姓愤怒地涌|入太子殿中,推倒了神像,烧毁了神殿。 八千宫观,烧了七天七夜,烧得一干二净。 从那以后,一位守护平安的武神便消失了,而一位招来灾祸的瘟神诞生了。 人们说你是神你就是神,说你是屎你就是屎,说你是什么你就得是什么。本来如此。 · 太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他要接受的惩罚:贬谪。 封禁法力,打落人间。 他从小就在万千娇宠中长大,从未受过人间疾苦。这个惩罚,等于让他从云端坠落到了烂泥地。 在这摊烂泥里,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饥饿c贫穷c肮脏的滋味。也是第一次,做了此生从没想过会由他去做的事:偷窃c打劫c破口大骂c自暴自弃。 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颜面尽失,自尊尽失。连最忠心的侍从都没法亲眼看着他这种变化,选择离去。 “身在无间,心在桃源”这八个字,在仙乐各种石碑牌匾上刻得到处都是,若不是在战乱后几乎都被烧光了,让太子殿下再看见,估计他第一个冲上去砸了。 说这句话的人已经亲身证明了,当他自己身处无间时,也并不能心在桃源。 · 这位太子殿下登天快,坠地更快。神武道惊鸿一瞥,一念桥逢魔遇仙,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但天界唏嘘一阵,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谁知,过了许多年,某日,突然天空一声巨响。 这位太子殿下,居然又飞升了! 古往今来,被贬谪的神官不是一蹶不振就是堕入鬼界,根本没有几位被打下去后还能有翻身之日的。第二次飞升,这可以说是一件轰轰烈烈的奇观了。 更轰轰烈烈的是,他飞升之后,一路冲进天界,拳打脚踢,大杀四方。于是,他只飞升了一炷香就又被打了下去。 一炷香,可以说是史上最迅猛也最短暂的飞升了。 如果说他第一次飞升是一桩美谈,那这第二次飞升就是一场闹剧。 · 两回下来,诸天仙神们对这位太子满满的都是嫌弃之情。嫌弃之余还有几分警惕。毕竟被贬一次就要死要活了,被贬两次,岂不是要心魔大发报复苍生? 于是,大家纷纷暗中观察。可没想到的是 不不不,这次被贬之后他倒是没入魔,也挺老实地在适应贬谪生活,只是未免也太认真了! 有时他街头卖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连胸口碎大石都不在话下,虽然早听说这位太子殿下能歌善舞多才多艺,但居然是用这样的方式见识到的,真是令人心情复杂。有时他则勤勤恳恳地收破烂。 收破烂 好歹也曾是位金枝玉叶的太子殿下,位列仙班的神官,混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虽然很值得同情,但也觉得 很好笑! 因为实在越想越好笑,火速传遍三界。所谓的三界笑柄,就是这么来的。 须知,要是骂谁“你生个儿子是仙乐太子”,那可比骂对方断子绝孙要恶毒多了! 笑过以后,忍不住要叹:当初那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真的彻底消失了。 神像倒塌,故国覆灭,一个信徒都没有留下,逐渐被世人遗忘。 被贬一次已是奇耻大辱。被贬两次,没有任何人能再爬起来。 · 又过了许多年,突然有一天,天空又是一声巨响。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长明灯的火光战栗狂舞,阖眸的神官们统统从宝殿中惊醒了过来,神色骤变。 这是哪位新贵飞升了?真是好大的阵仗! 谁知,前脚才叹了了不得啊了不得,后脚大家一看。满天神佛都被劈了个遍。 你有完没完! 那位著名奇葩c三界笑柄,传说中的太子殿下,他他他——又飞升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破烂仙人三登仙京 ,最快更新天官赐福最新章节! “恭喜你,太子殿下。” 闻言,谢怜抬头,未语先笑,道:“谢谢。不过,能不能问一下恭喜我什么呢?” 灵文真君负手而立,道:“恭喜你摘得了本甲子‘最盼望将其贬下凡间的神官’榜的第一名。” 谢怜道:“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个第一名。但我想既然你恭喜我,那应该的确是有可喜之处的?” 灵文道:“有。本榜第一,可以得到一百功德。” 谢怜立刻道:“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榜,请一定再捎上我。” 灵文道:“你知道第二名是谁吗?” 谢怜想了想,道:“太难猜了。毕竟若论实力,我一人应当是可以包揽前三甲的。” 灵文道:“差不多了。没有第二名。你一骑绝尘,望尘莫及。” 谢怜道:“这可真是不敢当。那上一甲子的第一名是谁?” 灵文道:“也没有。因为这个榜是从今年,准确地来说,是从今天才开始设的。” “咦,”谢怜一怔,道,“这么说,这不会是专门为我设的一个榜吧。” 灵文道:“你也可以认为只是因为你恰好赶上了,就恰好夺魁了。” 谢怜笑眯眯地道:“好吧,这么想的话,我会更高兴一点。” 灵文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夺魁吗?” 谢怜道:“众望所归。” 灵文道:“让我告诉你原因。请看那个钟。” 她抬手指去,谢怜回头望去,所见极美,望到一片白玉宫观,亭台楼阁,仙云缭绕,流泉飞鸟。 但他看了半天,问:“你是不是指错方向了?哪里有钟?” 灵文道:“没指错。就是那里,看到了吗?” 谢怜又认真看了,如实道:“没看到。” 灵文道:“没看到就对了。本来那里是有个钟的,但是你飞升的时候把它震掉了。” “” “那钟比你的年纪还大,却是个好热闹的活泼性子,但凡有人飞升,它都会鸣几下来捧场。你飞升那天震得它疯了一样狂响,根本停不下来,最后自己从钟楼上掉下来了,这才消停。掉下来还砸着了一位路过的神官。” 谢怜道:“这那现在好了没?” 灵文:“没好,还在修。” 谢怜:“我说的是被砸到的那位神官。” 灵文道:“砸的是一位武神,当场反手就把它劈成了两半。再来。请看那边那座金殿。看到了吗?” 她又指,谢怜又望,望到一片渺渺云雾中璀璨的琉璃金顶,道:“啊,这次看到了。” 灵文道:“看到了才不对。那里本来什么都没有。” “” “你飞升的时候,把好些位神官的金殿都给震得金柱倾倒c琉璃瓦碎,有的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便只好临时搭几座新的凑合了。” “责任在我?” “责任在你。” “唔”谢怜确认了一下,“我是不是刚上来就把很多神官都得罪了?” 灵文道:“如果你能挽回的话,也许不会。”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挽回呢?” “好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谢怜又笑了。 灵文道:“当然,我知道,十分之一你都是拿不出来的。” 谢怜坦诚地道:“怎么说呢,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你就是要万分之一,我也是拿不出来的。” 凡间信徒的信仰化为神官的法力,而他们的每一份香火与供奉,则被称为“功德”。 笑完了,谢怜严肃地问:“你愿不愿意现在把我一脚从这里踢下去,再给我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灵文道:“我是个文神。你要人踢也该找个武神。踢得重一些,给得多一些。” 长叹一声,谢怜道:“容我再想一想怎么办罢。” 灵文拍了拍他肩膀,道:“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 谢怜道:“我是,船到桥头自然沉。” 若是在八百年前仙乐宫最鼎盛的时期,八百八十八万功德又有何难,太子殿下挥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今时不同昔日,他在凡间的宫观早就烧得一间都不剩。没有信徒,没有香火,没有供奉。 不消说了。反正就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蹲在仙京大街边头痛了半天,他才忽然想起来,他飞升快三天了,还没进上天庭的通灵阵,方才忘了问口令是什么了。 上天庭的神官们联合设了一套阵法,可以令神识在阵法内即时通灵传音,飞升之后必须要进阵。但需要知道口令,神识才能搜到特定的通灵阵。谢怜上次入阵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压根不记得口令是什么了,他神识放出去搜了一通,看着一个阵有点像,胡乱进去了。甫一入阵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狂呼冲得东倒西歪: “开盘下注买定离手,来赌这次我们太子殿下到底能坚持多久才会再下去!!” “我赌一年!” “一年太长了,上次才一炷香,这次三天吧。押三天三天!” “别啊蠢货!三天都快过去了你行不行啊?!” 谢怜默默退了出来。 错了。肯定不是这个。 上天庭内都是坐镇一方的大神官,个个家喻户晓日理万机,而且,因为都是正经八百飞升登天的天官,自持身份,通常都较为矜持,言语行事往往都端着一派架子。也就只有他第一次飞升时由于太过激动,把通灵阵里每一位神官都抓来打了招呼,无比认真又无比详尽地将自己从头到脚地介绍了一遍。 他退出之后又是一通乱搜,又胡乱进了一个。这次进去,谢怜心下一松,心道:“这么安静,多半就这个了。”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轻轻地道:“太子殿下这是又回来了?” 这声音乍听十分舒服,语音轻柔,语气斯文。可细听便会发觉,嗓子冷淡得很,情绪也冷淡得很,倒让那轻柔变得有些像不怀好意了。 谢怜本来只想按规矩入阵,默默潜伏着就好,但既然人家已经找他说话了,总不能装聋作哑。而且,上天庭内居然还有神官愿意主动跟他这个瘟神说话,他还是非常高兴的。于是,他很快答道:“是啊!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这一问一答后,凡是此刻正在通灵阵内的神官们,统统竖起了耳朵。 那位神官慢条斯理地道:“太子殿下这次飞升,真是好大的阵仗啊。” 上天庭中,可谓是帝王将相遍地走,英雄豪杰如水流。 欲成仙神,必先成人杰。人间建功立业者或是有大才之人,本来就有更大的飞升机会。因此,毫不夸张地说,什么国主公主皇子将军,在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物。谁还不是天之骄子怎么地了?大家彼此之间客气客气,便陛下殿下c将军大人c帮主盟主的乱叫,怎么恭维怎么叫。可这位神官这两句下来,就不是那么对味儿了。 虽然他左一个太子殿下,右一个太子殿下,却教人感觉不到他有半分敬意,反倒像是在拿针戳人。通灵阵内还有其他几位神官也是货真价实的太子殿下,都被他这么几声喊得简直背后发毛,浑身不快。谢怜已听出对方来意不善,但也不想争个高下,心想我跑,笑道:“还好。”那位神官却不给他机会跑,不冷不热地道:“太子殿下么,是还好。不过,我的运气就比较不好了。” 突然,谢怜听到了从灵文那边传来的一道密语。 她只说了一个字:“钟。” 谢怜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那位被钟砸了的武神! 既然如此,那人家生气也不是没理由的。谢怜向来十分善于道歉,立刻道:“钟的事我听说了,真是万分抱歉,对不住了。” 对方哼了一声,品不出来什么意思。 天界里名头响亮的武神有许多位,其中不少都是在谢怜之后飞升的新贵。光听声音,谢怜说不准这是哪位,可道歉总不能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于是,他又追问了一句:“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此言一出,对面沉默了。 不光对面沉默了,整个通灵阵都凝固了一般,一股死气扑面而来。 那边灵文又给他传音:“殿下,虽然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说了这么半天都没认出来,但我还是想提醒一下你。那是玄真。” 谢怜道:“玄真?” 他卡了须臾,这才反应过来,略为震惊地传音回去:“这是慕情?” 玄真将军,乃是坐镇西南方的武神,坐拥七千宫观,在人间可谓是声名显赫。 而这位玄真将军,本名叫做慕情,在八百年前,曾是侍立在仙乐宫太子殿座下的一名副将。 灵文也很震惊:“你不会真的没认出来吧。” 谢怜道:“真的没认出来。他以前跟我说话又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上次我跟他见面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了,不是五百年就是六百年,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快不记得了,怎么可能还听得出他的声音。” 通灵阵内依然沉默。慕情一声不吭。而其他神官们则是一边假装自己没在听,一边疯狂地等待着他们中的谁快点继续接话。 要说这两位,也是比较尴尬。个中曲折传了这么多年,大家早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当年谢怜贵为仙乐太子,修行于皇极观。这皇极观,乃是仙乐国的皇家道场,择徒标准严格。慕情贫民出身,父亲是一名被斩首的罪人,这样的人是根本没资格进皇极观的,所以他只能当杂役,在观中是给太子殿下打扫道房c端茶送水的。谢怜看他刻苦努力,便请求国师破例收他为徒。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慕情这才得以入观修行,与太子一□□行。而飞升之后,谢怜也点了他的将,带着他一齐登了仙京。 但是,在仙乐灭国,谢怜被贬下凡后,慕情并没有追随于他。不但没有追随,甚至连一句话都没为他说过。反正太子没了,他便自由了,找了个洞天福地发奋苦修,不出几年,渡了天劫,自己飞升了。 当初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如今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只不过,两人境地彻底掉了个个儿就是了。 这头,灵文道:“他很生气。” 谢怜道:“我猜也是。” 灵文道:“我去说点别的吧,你快趁机走了。” 谢怜道:“不用了吧,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就行了。” 灵文道:“不用吗?我看着你们都尴尬。” 谢怜道:“还好啊!” 谢怜这个人,什么都可以,就是死不可以;什么都不多,脸一定丢得多。比这尴尬多少倍的事他都干过,心里当真觉得还好。谁知万事不能先说好,他刚说了一句“还好”,便听一个声音咆哮道:“谁他妈拆了我的金殿?!滚出来!!!” 这一声怒吼,听得阵内诸天仙神们头皮都要炸开了。 虽然肚子里已是江湖翻滚,但还是个个屏息凝神,一声不吭地等着听谢怜要怎么回这一句喝骂。哪料到,没有最精彩,只有更精彩,谢怜还没开口,慕情先出声了。 他就笑了两声:“呵呵。” 来人冷冷地道:“你拆的?行,等着。” 慕情淡淡地道:“我可没说是我,你别含血喷人。” 对方道:“那你笑什么?你有病?” 慕情道:“无他,你说的话好笑罢了。拆你金殿的人现在就在通灵阵里,你自己问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谢怜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就这样跑了。 他干咳一声,道:“是我。对不起。” 他一出声,后来的这位也沉默了。 耳边,灵文又传音来了:“殿下,那是南阳。” 谢怜道:“这个我认出来了。但是他好像没认出我。” 灵文道:“不。他只是在凡间游荡得比较多,回仙京比较少,不知道你又飞升了而已。” 南阳真君,乃是坐镇东南方的武神,坐拥近八千宫观,极受民间百姓的爱戴。 而他本名风信,在八百年前,乃是仙乐宫太子殿座下第一神将。 风信其人,忠心耿耿,从谢怜十四岁时便是他的侍卫,随太子一齐长大,一齐登天,一齐被贬,一齐流放。可惜却没一齐熬过这八百年,最后终是,不欢而散,分道扬镳,再也不见。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破烂仙人三登仙京 ,最快更新天官赐福最新章节! 昔年的主上沦为无香火无宫观无信徒的三无笑柄,两名座下侍从却都渡了天劫,飞升为坐镇一方的大武神,这般境况,任谁也没法不多想。如果要谢怜在风信和慕情中选究竟哪一个更让他尴尬,他会说“都还好啊!”但如果让旁人来选,他们是更想看谢怜和风信互殴,还是更想看谢怜和慕情互殴,那大家就各有口味了。毕竟都有充足的互殴理由,难分高下。 所以,风信那边许久无人应答,竟是一句不接,直接隐了,大家都十分失望。谢怜则收了个尾,再打自己几大板,道:“我也没料到会闹成这样,非是存心,给诸位添麻烦了。” 慕情凉飕飕地道:“哦,那还真是太巧了。” 好巧,谢怜也觉得真是太巧了,怎么会刚好砸了慕情,又拆了风信,教旁人来看,简直就像是他在蓄意报复。可事实如此,他就是那种,在一千杯酒里选一杯下毒c无论怎么选都绝对会选到毒酒的人。但人家心里怎么想,你也没办法,谢怜也只能道:“各位的金殿和其他损失我会尽力补救,还望能给我一点时间。” 虽说是用拂尘尾巴想也知道,慕情肯定还想继续吹凉风,但毕竟他的金殿又没受损,砸到他的钟还被他劈了,再咄咄逼人就显得难看了,有份,于是,他也隐了不语。谢怜一看,烂摊子都自己走了,便赶紧的也跑了。 他尚是认认真真地在思索该上拿去弄来这八百八十八万功德,第二日,灵文便请他去了一趟灵文宝殿。 灵文是司人事的神官,掌人事亨通c平步青云,整座宝殿从地面到穹顶堆满了公文和卷轴,那景象十分震撼,使人惊恐万状。谢怜一路走来,每个从灵文殿出来的神官都托着过人高的公文,面无人色,不是一脸崩溃就是一脸麻木。进了大殿,灵文转身,开门见山:“殿下,帝君有事相求,你可愿助他一臂之力?” 天界有许多位真君c元君,但能称帝君的,只有一位。这位若是想做什么事,那可是从来用不着求别人的。因此,谢怜怔了怔,才道:“何事?” 灵文递给他一只卷轴,道:“近来北方有一批大信徒频频祈福,想来很不太平。” 所谓大信徒,一般指三类人:第一类,有钱人,出钱烧香做法事c修建宫观庙宇;第二类,能向旁人宣法讲道的传道者;第三类,身心彻底贯彻信念者。其中以第一类最多,越是有钱人越是敬畏神鬼之事,而天底下有钱人如过江之鲫;第三类最少,因为如果真能做到这一步,那么这个人境界一定很高,离飞升也不远了。这里所说的,明显就是第一类人。 灵文道:“帝君目下顾不上北方,若你愿意代替他去一趟,届时无论这批大信徒还愿时供奉功德几何,尽数奉于你坛上。你看如何?” 谢怜双手接过卷轴,道:“多谢。” 这分明是君吾在帮他的忙,却反过来问他愿不愿意帮自己的忙,谢怜哪里看不出来,但也找不到更能表达心中所思的言辞来代替这二字了。灵文道:“我只负责办事,要谢便等帝君回来你再自己向他道谢吧。对了,你可需要我给你借什么法宝?” 谢怜道:“不必了。便是给了我法宝,我下去就没法力了,也不能用啊。” 谢怜被打下去两次,法力尽失。在天界还好说,天界乃诸天仙宫荟萃之地,灵气充沛,源源不绝,信手拈来便可化为己用,一旦回到人间,那他可就傻了,要想斗法,只能凑合着找人借点来用,多有不便。 灵文思忖片刻,道:“那最好还是借几名武官来助你一臂之力。” 现任的武神们不是不认识自己就是不待见自己,这点谢怜还是清楚的,他道:“也不必了。你借不来人的。” 灵文却自有考量,道:“我且试试。” 试不试都没差,谢怜既不赞同也不反对,由她去试。于是,灵文便进了通灵阵,朗声道:“诸位,帝君北方有要务,急需用人。哪位武神殿下能从殿里拨两名武官过来?” 话音刚落,慕情的声音就轻飘飘地冒了出来:“听说帝君现下不在北方,怕是给太子殿下借的吧。” 谢怜心想:“你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吗” 灵文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心中直想把妨碍她办事的慕情一巴掌拍出阵外,口上笑道:“玄真,我这两天怎么老是在阵里看到你,看来最近你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恭喜恭喜。” 慕情淡淡地道:“手伤了,在养伤。” 诸位神官心道:“你那手往日劈山断海也不在话下,劈个傻钟还能怎么你了?” 灵文本想先骗两个过来干活再说,岂止慕情一猜便知,偏生还说出来,这下肯定找不着人了。果然,半晌无人影响,谢怜也不觉有甚,对她道:“你看,我说过借不来人的。” 灵文道:“玄真要是没说话,可以借到的。” 谢怜笑道:“你那话说得犹抱琵琶半遮面,雾里看花美三分,人家以为是给帝君办事,当然叫得来,但若来了发现是跟我共事,只怕要闹了,又如何能同心协力。我反正一个人惯了,也没见缺胳膊少腿,就这样吧。有劳你了,我这便去了。” 灵文也无法了,一拱手,道:“好罢。预祝殿下此去一帆风顺。天官赐福。” 谢怜回道:“百无禁忌!”挥挥手,潇洒离去。 三日后,人间,北方。 大路边有一间茶点小铺,铺面不大,伙计简单,但贵在景好。有山有水,有人有城。都有,不多;不多,正好。身在景中,若是在此相逢,必成妙忆。店中茶博士清闲极了,没客时,便搬张凳子坐在门口,看山看水,看人看城,看得乐呵呵,看到远远路上走来了一名白衣道人,满身风尘,仿佛走了很久。行得近了,与小店擦肩而过,忽然定住,又慢吞吞地倒退回来,一扶斗笠,抬头看了一眼酒招,笑道:“‘相逢小店’,名字有趣。” 这人虽然略有倦色,神色却是笑眯眯的,看得人两个嘴角也忍不住往上弯。他又问:“劳驾,请问与君山是在这附近吗?” 茶博士给他指了方向,道:“是在这一带。” 这人吐了口气,总算是没把魂儿一起吐出来,心道:“终于到了。” 正是谢怜。 他那日离开仙京,原本是定好了下凡地点,要落在与君山附近的。谁知他潇洒地离去,潇洒地往下跳时,袖子被一片潇洒的云挂了一下,是的,被云挂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挂上的,反正万丈高空打了个滚,滚下来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徒步三天后,终于来到了原定落地地点,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进了店,谢怜捡了靠窗的一张桌,要了茶水和点心,好不容易坐定,忽听屋外传来一阵哭哭啼啼c敲锣打鼓之声。 他朝大街上望去,只见一群男女老少簇拥着一顶大红花轿,从大路上走过。 这一队队伍,透露着十足的古怪之气。乍一看,像是送亲队伍,但细一看,这些人脸上的神情,有严肃,有哀戚,有愤怒,有恐惧,唯独没有喜悦,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在办喜事的模样,偏偏又都穿红戴花,吹吹打打。这情形,当真是诡异极了。那茶博士手提铜壶,高高悬起,点了一点,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只摇了摇头,这便下去了。 谢怜目送那奇怪的队伍远去,定定思索片刻,正要拿出灵文给的卷轴再看一次,忽觉一件耀眼的事物一闪而过。 他一抬头,一只银色蝴蝶从他眼前飞过。 那只银蝶晶莹剔透,在空中飞过,留下璀璨的痕迹。谢怜忍不住向它伸出了手。这只银蝶有灵性得很,不但不惊,反而停留在他指尖,双翼闪闪,美极幽极,在阳光之下,仿佛触手即碎的梦幻泡影,不一会儿,便飞走了。 谢怜对它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再回头,他这一桌上,就多坐了两个人。 桌有四方,这两人一左一右,各占一方,两边都是十岁的少年,左边的更高,颇为明俊,右边的极白,很是清秀。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谢怜眨了眨眼,道:“两位是?” 左边道:“南风。” 右边道:“扶摇。” 谢怜心道:“我又不是问你们名字” 这时,灵文忽然传音过来了。她道:“殿下,中天庭有两位小武官愿意前来协助,他们已经下去找你了,这会儿也该到了罢。” 所谓的中天庭,自然是和上天庭相对的。天界的神官们,可以简单粗暴分为两类:飞升了的,和没飞升的。上天庭,全都是凭自己飞升的神官,整个天界里不过百位,极其金贵,而中天庭里的,则是被“点将”点上来的,严格来说,其实全称应该叫做“同神官”,但大家叫的时候,往往会省略掉这个“同”字。 那么,有上天庭和中天庭,有没有下天庭? 没有。 其实,在谢怜第一次飞升的时候,还真是有的。那时候,分的还是上天庭和下天庭。但后来,大家发现了一个问题:自我介绍的时候,开口说“我是来自下天庭的某某某”,真是难听。有一个“下”字,就觉得特别低人一等,须知,他们其中绝不乏天赋过人c法力强盛的佼佼者,离真正的神官只是差了一道天劫,说不定哪天就等来了呢?于是有人便提议改一个字,变成“我是来自中天庭的某某某”,这就好听多了。虽然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总之,改了之后,谢怜好一阵都没习惯。 谢怜看这两位小武官,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全然不像是“愿意前来协助”的模样,忍不住问:“灵文啊,我看他们不像是要来助我行事,更像是要来取我狗头。你莫要是把人家诳过来的。” 可惜,他这句似乎是没传出去,耳边也听不到灵文的声音了。想来是下了仙京太远太久,法力都耗干了。谢怜无法,对两位小武官先笑了一笑,道:“南风和扶摇是么?你们愿意前来相助,我心中真是十分感谢。” 两人都只点了一点头,颇有架势,看来必是出自声名显赫的武神座下。谢怜让茶博士多加了两个杯,端起茶,刮了刮茶叶,顺口问了一句:“你们是哪位殿下座下的?” 南风道:“南阳殿。” 扶摇道:“玄真殿。” “” 这可真是令人悚然了。 谢怜一口茶吞了下去,道:“你们家将军让你们过来么?” 两人皆道:“我们家将军不知道我过来。” 谢怜想了想,又道:“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若这两名小武官稀里糊涂便被灵文骗过来了,帮了他忙,回去还要被自家将军骂,这可就不值当了。 南风道:“你是太子殿下。” 扶摇道:“你是人间正道,你是世界中心。” 谢怜噎了一下,不确定地问南风:“他刚才是不是翻了个白眼?” 南风道:“是的。让他滚。” 南阳和玄真关系不好。这并非什么秘密,谢怜听说这事时并不怎么吃惊,风信和慕情以前关系就不怎么样,只是那时他为主他们为从,太子说你们不要吵架啊,你们要做好朋友,大家便忍着没翻脸,实在不快最多拿话刺一刺对方,混到如今,可再用不着假惺惺了。所以,南阳殿和玄真殿也是常年相互仇视,就连两位神官在东南和西南的民间信徒都不大瞧得上对方。面前这两位就是典型的例子。扶摇冷笑道:“灵文真君说自愿的就可以来,凭什么让我滚回去。” “自愿”二字,用他这个表情说出来,实在没有说服力。谢怜道:“我确认一下。你们真是自愿的吗?不愿意千万不要勉强啊。” 两人皆道:“我自愿。” 看着那两张丧气沉沉的脸,谢怜心道,你们想说的其实是“我自杀”吧。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三活宝夜谈巨阳殿 ,最快更新天官赐福最新章节! “总而言之——” 谢怜道:“先谈正事。这次到北方来是做什么的,你们都知道了吧。那我就不从头讲起了” 两人皆道:“不知道。” “” 谢怜无法,只得拿出卷轴,道:“那我还是给你们从头讲起好了。” 话说多年以前,与君山下一对新人成婚,这对新人恩爱非常,那新郎等着送亲的队伍前来,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新娘到来。新郎心中着急,便找去了新娘的娘家,结果岳父岳母告诉他,新娘子早就出发了。两家人报了官,四处找,始终不见,便是给山中猛兽吃了,好歹也能剩个胳膊腿儿什么的,哪有凭空消失的道理?于是难免有人怀疑,是新娘自己不愿意嫁,串通了送亲队伍跑了。谁知,过了几年,再一对新人成婚,噩梦重现。 新娘子又没了。但是,这一次却不是什么都没剩下。众人在一条小路上,找到了一只什么东西没吃完的脚。看断口,像是被獠牙撕咬开的。 从那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此后的近百年间,一共有十七位新娘在与君山一带失踪。有时十几年相安无事,有时短短一个月内失踪两名。一个恐怖传说迅速传开:与君山里住着一位鬼新郎,若是他看中了一位女子,便会在她出嫁的路上将她掳走,再把送亲的队伍吃掉。 这事原本是传不到天上的,因为,虽然失踪了十七位新娘,但更多的是千百位安然无恙的新娘。反正找也找不着,保也保不了,那也只能就这样凑合着了。也不过是敢把女儿嫁到这一带的人家少了些,本地的新人成婚也不敢大操大办罢了。但恰恰是这第十七位新娘,父亲是位官老爷。他颇为宠爱女儿,风闻此地传说,精心挑选了四十名勇武绝伦的武官护送女儿成亲,偏偏女儿还是没了。 这下这位鬼新郎可捅了马蜂窝。这位官老爷在人间能找到的人是拿它没办法了,于是他暴怒之下联合了一众官朋友,狂做一波法事,还按照高人指点开仓济贫什么的,搞得满城风雨,这才终于惊动到了上边的几位神官。 否则,那些微小的凡人的声音要传到天上诸神的耳中,几乎是不可能的。 谢怜道:“大体便是如此了。” 因那两人神情非常之不配合,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没在听。没听进去的话也只好再讲一遍了。南风倒是抬了头,皱着眉道:“失踪的新娘有何共同之处?” 谢怜道:“有穷有富,有美有丑,有妻有妾,一言蔽之:毫无规律。根本没法判断这位鬼新郎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南风“嗯”了一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似是开始思考了。扶摇却是碰都没碰谢怜推给他的茶,就一直在用一方白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手指,边擦边眉眼冷淡地道:“太子殿下,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位鬼新郎呢?这可不一定,从来也无人见过它,怎知它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你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谢怜莞尔,道:“卷轴是灵文殿的文官总结的,鬼新郎只是民间的叫法。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又说了几句,他看一眼窗外,道:“天色暗了,先走吧。” 三人暂且出了小店。谢怜戴了斗笠,边走边聊,发觉这两名小武官思路颇为清楚,虽神色不善,论事却毫不含糊,颇感欣慰。走了一阵,忽然觉察身后两人都没跟上,纳闷地回头去看,结果那两个也很纳闷地在看着他。南风问:“你往哪里走?” 谢怜道:“寻地落脚?扶摇,你为什么又翻白眼。” 南风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往荒山野岭走?” 谢怜时常风餐露宿睡大街,找块布摊平了就可以躺一夜,自然是习以为常地准备找个山洞生火了,经他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这南风和扶摇都是武神座下的武官,若是这附近有南阳庙或是玄真庙,可以直接进去,何必要露宿荒野? 少顷,三人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小角落找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地祠,残香破盘,看起来十分冷清,供着个又圆又小的石土地公。谢怜唤了几声,这土地多年无人供奉无人唤,忽听人叫,把眼一睁,看到三个人站在祠前,左右两个周身都罩着一层暴发户般的灵光,根本看不清脸,大惊跳起,颤颤巍巍地道:“三位仙官可有什么要使唤在下的?” 谢怜颔首道:“不使唤。只是问一声,附近可有供奉南阳将军或是玄真将军的城隍庙?” 土地不敢怠慢,道:“这这这”掐指一算,道:“此去五里有一间城隍庙,供的是c是c是南阳将军。” 谢怜双手合十道:“多谢。”而那土地被旁边两团灵光晃瞎了眼,赶紧地隐了。谢怜摸出几枚钱放在祠前,见一旁有散落的残香,便捡起来点上了。期间扶摇白眼翻得谢怜简直想问他眼睛累不累。 五里之后,果然见到一间城隍庙,红红火火立在路边。庙宇虽小五脏俱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三人隐了身形进到庙里,殿上供的就是南阳武神披甲持弓的泥塑神像。 谢怜一看到这神像心中就“嗯”了一声。 乡野小庙,神像的塑像和上漆都可说粗陋,整体看起来,跟谢怜印象中的风信本人差别实在是比较大。 但是,神像塑得走形,对各位神官来说,也是习以为常的事了。别说妈都不认识了,有的神官见了自己的神像自己都不认识。毕竟没几个工匠师父当真见过神官本人,所以都是要么美得走形,要么丑得走形,只能靠特定姿势c法器c服冠等来辨认这是哪位神官。 一般而言,越是富庶之地,神像越合神官心意。越穷的地方,工匠品味越差,塑像就越惨不忍睹。当今论来,只有玄真将军的神像整体情况较好,为什么呢?因为人家都是神像丑了便丑了,不管,他看到把自己塑得丑了,他就要偷偷去弄坏了让人重塑,或者托个梦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于是长此以往,大信徒们就知道,一定得找塑得好看的师傅! 整个玄真殿同他们将军如出一辙,颇爱讲究。扶摇进了南阳庙后,一个时辰里便一直在对这尊南阳像评头论足,什么造型扭曲,颜色恶俗,工艺低劣,品味清奇。谢怜看南风额头青筋都慢慢冒出来了,心想着赶紧找个话题扯了开去,恰好见又一名少女进来参拜,虔诚地跪下了,便温声道:“说起来,南阳真君的主场在东南,没想到你们在北方香火也这般旺盛。” 人们修建庙宇宫观,其实是对天界仙宫的模仿,而神像,则是神官本尊的倒影。宫观聚集信徒,吸引香火,成为神官们法力的重要源泉。而由于地理历史风俗等多重原因,不同地域的人们通常供奉不同的神官。在自己的地盘上,一位神官的法力会发挥到最强,这便是主场优势了。只有神武大帝这种普天之下皆信徒c四海八方有宫观的神官,是否主场完全没有意义。自家将军的神殿在非主场也香火旺盛,这是好事,南风本该骄傲才是,可瞧他脸色,却大是不好。一旁扶摇则是微微一笑,道:“不错,不错,深受爱戴。” 谢怜道:“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不知” 南风道:“如果是‘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 谢怜心道:“不。我想说的是‘不知有没有人可以解答’。” 不过,他预感这句说出来就会不妙,决定还是再换个话题。谁知,扶摇悠悠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肯定是想问,为什么前来参拜的女信徒这么多?” 谢怜想问的正是这个问题。 武神系的女信徒一向比男信徒少,只有八百年前的他是个例外。不过,例外的原因非常简单,就两个字:好看。 他很清楚,不是因为他德高望重或是神力非凡什么的,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神像好看,他的宫观也好看。他的宫观几乎全都是皇家修建,神像则是召集了全国各地技艺精绝的顶尖工匠,照着他的脸雕。而且,因为那句“身在无间,心在桃源”,工匠们往往喜欢给他的神像加点花,还喜欢把观种成一片花树海。所以,当时他还有个别称,叫做“花冠武神”。信女们喜欢他神像好看,也喜欢他宫观里都是花花朵朵,就冲这个也愿意顺便进来拜拜他。 可一般的武神,因杀伐之气太重,面目也往往被塑造成严肃c狰狞c冷酷的模样,教信女瞧了,都宁可去拜拜观音什么的。这尊南阳像虽说跟杀伐之气沾不上边,但它离好看的边更远,可来参拜的女信徒几乎要比男信徒都多了,由是,他颇为奇怪。 南风却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对扶摇道:“可闭嘴吧你!有这闲心去想正事。”扶摇“哈”了一声,正要接话,恰在这时,那少女拜完了,起身取香,又转了个身。 这一转,谢怜推了推另外两人。两人都十分不耐,被他一推,顺着一看,脸色却都刷的变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三活宝夜谈巨阳殿 ,最快更新天官赐福最新章节! 觉察到他们的目光,谢怜微微一笑,转过身来,道:“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咒枷?” 咒枷,顾名思义,诅咒形成的枷锁。 被贬下天界的神官,将有天谴化为一道罪印,施加于其身,形成束缚,封禁神力,教他永远也摆脱不掉。就像是在人脸上刺字,或是用锁链锁住手脚,是一种刑罚,也是一道警示,令人恐惧,也令人耻辱。 作为被打下去两次的三界笑柄,谢怜自然是有这么一道咒枷在身了。这两名小武官不可能没听说过,但,听说过和亲眼看到,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因此,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谢怜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猜这东西可能让两位小武官心中忌惮和不舒服了。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想借口去找件衣服穿到外面溜一圈,却被扶摇一个白眼加一句“你这幅样子去到大街上,可以说是十分下流了”堵了回来,还是南风到殿后随手扯了件庙祝的衣服丢给他,这才不用再继续下流。但再坐下来后,总觉得经过方才一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于是谢怜拿出灵文殿给的卷轴,道:“你们要不要再看看?” 南风抬起眼皮看了一下他,道:“看过了。我看他才需要好好看看。” 扶摇道:“什么叫我才需要好好看看。那卷轴写得语焉不详,一钱不值,值得一看再看?” 听他说那卷轴一钱不值,谢怜忍不住略略心疼灵文殿那些写卷轴写到面如土色的小文官们。又听扶摇道:“啊,方才说到哪儿了?南阳庙——为什么南阳多信女,是吗?” 好了。谢怜把卷轴一收,揉了揉突突跳动的眉心,心里知道了:今天晚上,谁都看不成了! 看不成正事,那就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原来,除了大几百年都在人间收破烂的太子殿下,当今诸天仙神皆知,南阳真君风信,曾有一段岁月被称为“巨|阳真君”。他本人对这一称呼,那当真是深恶痛绝。而大家对他的经历,也只有一个字的感想:“冤”! 因为,原本的正确写法,乃是“俱阳”。之所以会被误传,是因为这么一件事。 多年以前,有一位国君兴修宫观,为表诚心,特地亲自给每一宫每一殿的匾额都题了字。可偏偏在写到“俱阳殿”的时候,不知何故,他写成了“巨|阳殿”。 这下,可愁死负责宫观修建事宜的官员了。他们捉摸不透,陛下是到底是故意要改成这样的呢,还是不小心写错的呢?如果是故意的,为什么不明令下旨说我就是要这么改?如果不是故意的,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总不能说“陛下,你错了”,谁知道陛下会不会觉得是在讽刺他粗心?暗示他知识浅薄?心不诚?而且这可是陛下的墨宝,不用难道要作废吗? 天底下最难揣测的,就是圣人之意了。官员们极度痛苦,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委屈陛下,不如委屈一下俱阳真君。 不得不说,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陛下那边发现俱阳变成了巨|阳后,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只是请了一批学者,大力翻阅古籍,找出无数细枝末节的理由,写了许多文章,竭力证明原本便是巨|阳,俱阳才是错误的写法。总之一夜过后,全国的俱阳殿就都变成了巨|阳殿。 莫名其妙被改了神号的风信过了十多年才知道这件事。他基本上从来不仔细看自家神殿的招牌,只是有一天忽然就很郁闷,怎么好像到他庙里来参拜的妇女这么多,而且个个都含羞带怯脸蛋通红,上香的时候都求的是些什么玩意儿?! 弄清怎么回事后,他冲到九霄之巅对着烈日长空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各位神官都被他震惊了。 骂完以后也没办法,拜就拜吧,他总不能说跟这些虔诚祈求的女子们过不去,硬着头皮听了许多年。直到巨|阳又被一位觉得这简直不成体统的正经国君改成了南阳,大家还是没忘记他除了作为一个武神以外还能顺便保佑什么。但是,大家也坚守着一个默契:绝对不要用那两个字来称呼他。同时,也坚守着一个认知:如何评价南阳真君?一个字:好! 只要别让他开口骂人,一切都好! 那头南风的脸已经黑得赛陈年锅底,这厢扶摇还诗兴大发,斯斯文地道:“妇女之友,求子最强。壮阳秘方,送子南阳。啊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谢怜很有善意地忍住了笑,在南阳的神像面前给他留了一点面子。南风则是勃然大怒:“你少来这里阴阳怪气,要实在闲得慌就去扫扫地!” 此一句出,扶摇的脸也霎时锅底了。若说南阳殿的是听不得人家说那两个字,玄真殿的便是听不得人家提扫地这个词儿。因为慕情在皇极观做杂役时,就是整天给太子殿下谢怜端茶送水扫地铺床。有一天,谢怜看他一边扫地一边默诵修行口诀,被他这种刻苦努力c逆境求学的精神感动了,这才去向国师求情收他为弟子。这事怎么说呢?可大可小,可耻辱可美谈,就看当事人怎么想。显然,当事人认为此乃毕生之耻,因为慕情和他座下的武将,都是听到这个词必跟人翻脸的。果然,扶摇定了定,看了一眼一旁很无辜地摆手的谢怜,冷笑道:“听你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南阳殿都多为太子殿下打抱不平呢。” 南风也冷笑:“你家将军确实忘恩负义,有什么好说的?” “呃”谢怜刚想插一句,扶摇“啊哈哈”地道:“你家将军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有甚资格戳戳点点?” “”听他们这样把他当成大棒互锤对方上面那位神官的脊梁骨,谢怜终于听不下去了,道:“等等,等等。停,停。” 自然是没人理他,且还动起手来了,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反正供桌就裂为两半了,盘果骨碌碌滚了一地。谢怜看这样子是拉不住架了,坐在角落里,叹了声“造业啊”,捡了个滚到脚边的小馒头,擦擦去了皮准备吃下去,南风眼角瞥见,立马一巴掌给他打掉:“别吃了!” 扶摇也停手了,震惊且嫌弃地道:“落灰里了你还吃得下去!” 谢怜趁机比了个手势,道:“停,停,停。我有话要说。” 他隔开两人,和颜悦色地道:“第一,你们口里说的那位太子殿下,正是本人。本殿下都没说话,你们不要把我当武器丢来丢去攻击对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想你们家二位将军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你们如此有失体统,他们颜面何存?” 此句一出巨,两人神情都有些变幻莫测。谢怜又道:“第二,你们是来协助我的,对吗?那么到底是你们听我的,还是我听你们的?” 半晌,两人才道:“听你的。” 虽然他们的脸看上去都像是在说“你做梦吧听你的”,但谢怜也很满意了,“啪”的一声双手合十,道:“好。最后第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一定要丢什么东西,那还是请你们丢我,不要丢吃的。” 南风终于把他捡起来窝在手里想找机会吃的馒头抠出来了,忍无可忍道:“掉地上就别吃了!” 次日,依旧相逢小店。 茶博士又在门口抻着腿养骨头,远远地见三人行近。一名道人白衣轻简,背着斗笠行在最前,两名身形高挑的黑衣少年行于其后。 那道人抱着手施施然而来,施施然而道,竟是比他还像个闲人:“店家,劳烦三杯茶。” 茶博士笑道:“来啦!” 心想:“这三个傻小哥又来了。可惜了,长得是一个赛一个的体面,脑子是一个比一个有病。又是什么神啊什么仙,又是什么鬼啊什么天。这人有病,长得再体面有什么用?” 谢怜还是捡了靠窗的位。一齐落座后,南风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谈,你确保不会被旁人听到吗?” 谢怜温声道:“没关系。就算听到了别人也不会管,只会认为我们有病。” “” 谢怜道:“为了避免我们三个人一直这样相对蹉跎下去,开门见山吧。冷静了一晚上过后,你们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扶摇目光一亮,冷然道:“杀!” 南风道:“废话!” 谢怜道:“南风,你不要这么凶,扶摇又没有说错,解决问题的根本方式就是杀。问题是上哪儿啥,找谁杀,怎么杀。我建议” 正在此时,大街上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三人向窗外望去。 又是那队阴阴惨惨的“送亲”人。这列人马吹吹打打,连呼带号,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南风皱眉道:“不是说与君山附近的本地人成亲都不敢大操大办了吗?” 这队伍里个个是身强力壮的大黑汉,神情和肌肉都绷得紧紧,额冒冷汗,仿佛他们抬着的不是一顶喜气洋洋的大花轿,而是一台催命夺魂断头铡。不知轿子里,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沉吟片刻,谢怜正想道出去瞧瞧,一阵阴风吹过,轿子一侧的帘子随风掀起。 帘子后的人,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歪在轿子里。她的脑袋是歪的,盖头下露出一张涂得鲜红的嘴,嘴角的笑容过于夸张。轿子一颠,盖头滑落下来,露出一对圆睁的眼,瞪着这边。 这看上去,分明是一个折断了脖子的女人,正在冲他们无声大笑。 不知是不是轿夫手抖得太厉害,那花轿子不甚稳当,那女人的脑袋也跟着直晃。晃着晃着,“咚”的一下,一颗脑袋掉了下来,骨碌碌滚到了大街上。 而那坐在轿子里的无头身体也向前栽倒——“砰”的一声,整个人扑出了轿门。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鬼娶亲太子上花轿 ,最快更新天官赐福最新章节! 一个轿夫没留神,一脚踩中一条胳膊,率先大叫,送亲的队伍立刻炸开了锅,好家伙,一行人“刷刷刷”的便掏出了一片白花花的大刀,喊:“怎么了?!来了吗?!”也不知原先都藏哪儿了。街上嚷成一片,谢怜再定睛一看,那分离的头身,竟不是个活人,而是一个木头娃娃。 扶摇又道:“太丑了!” 恰好茶博士提着铜壶上来,谢怜想起他昨日神气,道:“店家,我昨日便见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今天又见,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茶博士道:“做死。” “哈哈哈” 谢怜也不意外,道:“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 茶博士道:“还能是想做什么呢?有个新娘子的爹重金悬赏找他女儿,抓那鬼新郎,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 这悬赏的那个爹,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爷了。谢怜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 只听扶摇嫌恶道:“我要是鬼新郎,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我就灭了这个镇。” 谢怜道:“扶摇,你这话太不像一个仙家该说的了。还有,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习惯改过来,不如你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一天先只翻五次之类的。” 南风道:“你给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够用!” 这时,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的小青年,精神抖擞,看样子是个领头的,振臂高呼:“听我说,听我说!这样下去根本没用!这几天咱们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来了吗?” 众大汉纷纷附和抱怨,那小青年道:“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进与君山里,大家搜山,把那个丑八怪抓出来杀了!我带头,有血性好汉子都跟我来,杀了丑八怪,赏金大家分!” 一群汉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几句,逐渐声音加大,最后所有人都响应起来,听起来竟也声势浩大。谢怜问道:“丑八怪?店家,他们说的这丑八怪怎么回事?” 茶博士道:“据说鬼新郎是个住在与君山里的丑八怪,就是因为太丑了,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心生怨恨,专抢别人的新娘子,不让人成好事。” 灵文殿的卷轴上没有记录这个,谢怜道:“有这种说法吗?莫不是猜测?” 茶博士道:“那谁知道,据说不少人都见过,什么整张脸都缠着绷带,眼神凶恶,不会说话只会呼噜呼噜狼狗一样地叫。传得神神叨叨。” 扶摇道:“脸上缠着绷带,未必就是丑,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美不想让人看见。” 茶博士无语片刻,道:“那谁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 这时,街上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们你们别听他的,不要去,与君山里很危险的” 躲在街角说话的,正是昨晚上来南阳庙祈福的那名少女小萤。 谢怜一看到她就觉得脸有点痛,无意识抬手摸了摸。 那小青年见了她就没好颜色,推了她一把,道:“大老爷们说话,一个小娘插什么嘴?” 小萤被他一推,有点瑟缩,鼓起勇气,又小声道:“你们别听他的。不管是假送亲,还是搜山,都那么危险,这不是在送死吗?” 小青年道:“你说得好听,咱们大家伙儿是拼了姓名为民除害,你呢?自私自利,不肯假扮新娘子上轿子,为了咱们这里老百姓这点勇气都没有,现在又来妨碍咱们,你安的什么心?” 他每说一句就推那少女一把,看得店里的人都皱起了眉。谢怜一边低头解腕上绷带,一边听到茶博士道:“这个小彭头,之前想哄这姑娘扮假新娘,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姑娘不肯,现在又是这幅嘴脸了。” 街上,一群大汉也道:“你别站在这里挡道了,边儿去边儿去!”小萤见状,一张扁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道:“你你何必非要这样说话?” 那小青年又道:“我说的是不是对的?我让你假扮新娘子,你是不是死都不肯?” 小萤道:“我是不敢,可是,你也不用划c划破我裙子” 她一提这事,那小青年瞬间被戳了痛脚一般跳将起来,指着她鼻子道:“你这个丑八怪少在这里含血喷人!我划破你裙子?你当我瞎了眼!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露给人看,自己给划的?谁知道你这丑脸裙子破了也没人看,你可别想赖我头上!” 南风实在听不下去了,茶杯“喀喀”一下碎在手里。正当他要起身时,身旁白影一飘。而那边正一蹦三尺高的小彭头大叫一声,捂脸一屁股跌到地上,指缝间滴滴答答的鲜血流出。 众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他便已坐在了地上,还以为是小萤暴起,谁知再看她,已是根本看不到了,一名白衣道人挡在了她身前。 谢怜双手笼袖,头也不回,笑眯眯地看着小萤,微微弯腰,与她平视,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我能不能请你进去吃杯茶?” 那边地上的小彭头口鼻剧痛,一张脸痛得仿佛被钢鞭一顿暴打,可这道人分明没带凶器,也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c用什么出手的。他踉跄着爬起,举刀喊道:“这人使妖法!” 身后一众大汉一听“妖法”,纷纷举刀相对。谁知身后,南风忽然一掌拍出,“咔擦”一声!一根柱子应声折断。 见此神力,一群大汉脸色齐变,那小彭头心下怯了,却还在嘴硬,边跑边冲他们高声喊话:“今儿个我是栽了,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好汉,留下姓名,日后我们再来会会” 南风根本不屑回答,扶摇却在一旁道:“好说好说,这位乃是巨” 南风反手又是一掌,两人便这么不动声色地拆了起来。谢怜本想请那小姑娘进来坐坐,给她点个果子茶水吃吃什么的,她却抹着泪自己先走了,只得望着她背影一声叹息,自己进来了。进来时茶博士道:“柱子记得赔。” 于是谢怜坐下时对南风道:“柱子记得赔。” 南风:“” 谢怜道:“在那之前,我们先办正事。谁借我一点法力,我得进通灵阵核实一下情报。” 南风举起手,二人击掌为誓,便算是立下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契约。如此,谢怜终于又能进通灵阵了。 甫一进去,他便听灵文道:“殿下终于借到法力啦?在北方那边行进得可顺利?那两位毛遂自荐的小武官助力如何啊?” 谢怜抬起头,看了一眼被南风一掌劈断的柱子,还有一脸冷漠闭目养神的扶摇,道:“两位小武官各有千秋,都是可塑之才。” 灵文笑道:“那真是要恭喜南阳将军和玄真将军了,依殿下所言,这两位小武官必然前途无量,飞升是指日可待啊。” 不一会儿,慕情的声音冷冷地浮出来,道:“他此次出行并未与我通报,由他去了,我反正是一无所知。” 谢怜心想:“你还真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 灵文道:“殿下,你们现下在何处落地?北方是裴将军坐镇之地,香火很旺,若殿下有需要,可以在他的明光殿暂留。” 谢怜道:“不必劳烦了。这附近没找到明光殿,我们便在一间南阳殿落足了。问一句,灵文,关于这鬼新郎,你们还有更多情报吗?” 灵文道:“有。方才我们殿里的评级出来了,是‘凶’。” “凶”! 对于祸乱人间的妖魔鬼怪,根据其能力,灵文殿将之划分为“恶”c“厉”c“凶”c“绝”四等。 “恶”者杀一人,“厉”者可灭一门,“凶”者可屠一城。而最可怕的“绝”者,但凡出世,那便要祸国殃民,天下大乱了。 这窝藏与君山中的鬼新郎,居然是“凶”章,仅次于“绝”之下,那么,看到过他的人,恐怕就不大可能全身而退了。 因此,出了通灵阵,告知其余二人此事后,南风道:“那些什么丑八怪绷带男,多半是谣言。要不然他们就是看到别的东西了。” 谢怜道:“也有另一种可能。比如,在某种特定的情形下,这鬼新郎是不会,或者不能伤人的。” 扶摇颇有微词:“灵文殿真是效率低下,这么久才出个评级,要来何用!” 谢怜道:“好歹对敌手实力如何有所了解了。但既然是凶,这鬼新郎法力必然十分强,假人根本不可能骗得过他。若我们要引他出来,送亲队伍的人便不能施障眼法以傀儡假充,也不能带有兵刃。最重要的是,新娘也一定要是活人。” 扶摇道:“到街上找个女子让她来做诱饵就行了。” 南风却否决了:“不行。” 扶摇道:“为何?不愿意?给笔钱便愿意了。” 谢怜道:“扶摇,就算有女子愿意,这法子也是最好不要用。这鬼新郎是凶章,万一失手,我们不会如何,但若是新娘被掳走了,一个弱女子逃跑不了,又反抗不得,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扶摇道:“那不能找女子,就只能找男人了。” 南风道:“上哪儿找个男人愿意扮” 话音未落,两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来。 谢怜还在兀自微笑:“???” 晚,南阳庙。 谢怜披头散发地从殿后转了出来。 守在庙门的两人一看,南风当场就大骂了一声:“操!!!”冲了出去。 谢怜无语片刻,道:“何至于?” 叫谁人来看,也一眼能看出来,这是个眉目温柔的英俊男儿郎。 但正因如此,一个大好英俊男儿,穿着一件女子嫁衣,这个画面,很多人可能无法直视。比如南风,他可能就个人接受不了,所以才反应如此激烈。 谢怜看扶摇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上下扫视他,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扶摇点点头,道:“如果我是鬼新郎,谁要是送这种女人给我” 谢怜道:“你就灭了这个镇子吗?” 扶摇冷酷地道:“不,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谢怜笑道:“那只能说,幸好我不是女人了。” 扶摇道:“我觉得,你不如现在去通灵阵问问,看看有没有哪位神官肯教你变身的法门,更实际。” 天界的确有几位神官由于特殊需求,通晓变身之法。但恐怕这时候再学也来不及了。那头,南风青着脸进来,他骂完了就冷静许多,这点真是跟他侍奉的那位将军如出一辙。谢怜看天色已晚,道:“罢了,盖头盖上都一样。”说着便要给自己盖了,扶摇却举手一挡,道:“且慢。你又不知那鬼新郎如何害人,若是他一揭盖头发觉被骗,暴怒之下异变突生,岂不多生波折?” 谢怜一听这话,也有道理,可他一步迈开,便听到了“嗤啦”一声。 扶摇给他找来的这件红嫁衣,实在不怎么合身。 原本女子身形就娇小许多,他这么一穿,腰身倒是无甚不合,但扬袖抬足,极受束缚,动作一大,衣服便被撕开了。正当他到处找到底是哪块儿裂了时,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请问”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小萤手中捧着一件叠好的白衣,站在庙门口,怯怯地望着他们。 她道:“我记得昨晚是在这儿见到你的,就想来看看,会不会还遇到衣服我洗过的,放这里。昨天和今天,都多谢你啦。” 谢怜正要对她笑笑,忽然想起现在他是一副什么模样,决定还是不要多说话吓人了。 谁知,小萤不但没被他吓到,反而往前走了一步,道:“你这是要是你喜欢,我帮你?” “”谢怜道,“不,姑娘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这种爱好。” 小萤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你们你们是要去抓鬼新郎吧?” 她的声音和脸一下子扬了起来,道:“我c我会改衣服,我随身都带针线的,哪儿不好我可以改,我还会梳妆打扮,我来帮你!” “” 两炷香后,谢怜再次低着头从殿后出来。 这次出来,新娘的盖头已经盖好,南风和扶摇似乎本想瞧上一瞧,但最终还是决定,珍惜自己的眼睛。他们寻来的轿子就在庙门口,精心挑选的轿夫也早已等候多时。月黑夜风高,太子殿下便这么一身新嫁衣,坐上了大红花喜轿。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鬼娶亲太子上花轿 ,最快更新天官赐福最新章节! 那花轿,通体轿衣皆是大红绸缎,彩线绣着花好月圆龙凤呈祥。南风与扶摇两人一左一右,护行于花轿之侧。谢怜端坐轿中,随轿夫行走,悠悠晃晃。 八抬大轿的八个轿夫,皆是武艺超群的武官。南风与扶摇为了找武艺高强的轿夫假扮送亲队伍,直接上那位官老爷的宅邸露了一手,言明是要去夜探与君山。那位老爷二话不说便拉了一排人高马大的武官出来。然而,之所以要找武艺超群的,并不指望他们能帮上忙,只是要他们在凶鬼发难时足够自保逃跑罢了。 可事实上,这八名武官心里还反过来不大看得起他们。他们在府中是一等一的好手,上哪里不是群雄领袖?这两名小白脸居然一上来就骑他们头上,还令他们做轿夫,可以说是非常不快了。主人命令不可不从,强按心中不屑,但心中有气,难免发作,故意时不时脚下一歪c手上一震,一顶轿子抬得颠颠簸簸。外人看不出来,可坐在轿子里的人只要稍娇弱一些,怕是就要吐个昏天黑地了。 颠着颠着,果然听到轿子里的谢怜低低叹了口气,几名武官忍不住暗暗得意。 扶摇在外面凉凉地道:“小姐,你怎么了?高龄出阁,喜得流泪吗。” 确实,新妇出阁,不少都是要在花轿上抹泪啼哭的。谢怜啼笑皆非,开口时却声线平和自如,竟没有一丝被颠来倒去的难受,道:“不是。只是我忽然发现,这送亲队伍里少了很重要的事物。” 南风道:“少了什么?该准备的我们应该都准备了。” 谢怜笑道:“两个陪嫁丫鬟。” “” 外边两人不约而同看了一眼对方,不知想象到什么画面,俱是一阵恶寒。扶摇道:“你就当家中贫穷,没钱买丫鬟,凑合着罢。” 谢怜道:“好罢。” 轿夫武官们听他们一番插科打诨,皆是忍俊不禁,这么一来,心头不满之意倒是消散了不少,亲近之意略多了几分,轿子也稳当了起来。谢怜便又靠了回去,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谁知,未过多久,一串小儿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在他耳边。 咯咯桀桀,嘻嘻哈哈。 笑声如涟漪般在山野之中扩散开来,空灵且诡异。然而,花轿并未停顿,照样走得稳稳当当。甚至连南风与扶摇都没出声,似是没发现任何异状。 谢怜睁开了眼,低声道:“南风,扶摇。” 南风在花轿左边,问:“怎么了?” 谢怜道:“有东西来了。” 此时,这支“送亲队伍”已渐入与君山深处。 四野愈寂,就连木轿嘎吱作响之声c踏碎残枝枯叶之声c轿夫们的呼吸之声,在这一派寂静之中,也显得略微嘈杂了。 而那小儿的笑声,还未消失。时而远,仿佛在山林的更深处,时而近,仿佛就趴在轿子边。 南风神色凝肃道:“我没听见任何声音。” 扶摇也冷声道:“我也没有。” 其余的轿夫们,就更不可能有了。 谢怜道:“那即是说,它是故意只让我一个人听见的了。 八名武官本来自恃武艺高强,加之觉得鬼新郎娶亲并无规律,今夜必定无功而返,并不如何畏惧,但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之前那四十名莫名失踪的送亲武官,有几位的额角微微冒出了冷汗。谢怜觉察到有人脚步凝滞了,道:“别停。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南风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走。谢怜又道:“他在唱歌。” 扶摇问道:“在唱什么?” 细细听辩那小儿的声音,谢怜一字一句句一顿地道:“新嫁娘,新嫁娘,红花轿上新嫁娘” 在寂夜之中,他这略为迟缓的声音一清二楚,分明是他在念,但那八名武官却仿佛听到了一个童稚的幼儿之声,正在和他一起唱着这支古怪小谣,心下毛骨悚然。 谢怜继续道:“泪汪汪,过山岗,盖头下莫把笑扬鬼新鬼新郎吗?还是什么?” 顿了顿,他道:“不行。它一直在笑,我听不清了。” 南风皱眉道:“什么意思?” 谢怜道:“字面意思。就是让坐在轿子里的新娘,只要哭,不要笑。” 南风道:“我是说这个东西跑来提醒你是什么意思。” 扶摇却永远有不同意见,道:“它未必就是在提醒,也有可能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其实笑才能安然无恙,但它的目的就是骗人哭。难保以往的新娘不是就这么上了当的。” 谢怜道:“扶摇啊,普通的新娘子,在路上听到这种声音,怕是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笑得出来。而且,不管我哭还是笑,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扶摇道:“被劫走。” 谢怜道:“我们今夜出行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扶摇鼻子里出了一声,倒也没再继续反驳。谢怜道:“还有,有一件事,我觉得必须得告诉你们。” 南风道:“什么事?” 谢怜道:“从上花轿开始起,我就在笑了。” “” 话音刚落,轿身猛地一沉! 外面八名武官忽然一阵骚乱,花轿彻底停了下来,南风喝道:“都别慌!” 谢怜微一扬首,道:“怎么了?” 扶摇淡淡地道:“没怎么。遇上一群畜生罢了。” 他刚答完,谢怜便听到一阵凄厉的狼嚎之声划破夜空。 狼群拦道! 谢怜怎么想也觉得不太正常,道:“问一句,与君山里经常有狼群出没吗?” 一名武官轿夫在外答道:“从没听说过!这怎么会是与君山!” 谢怜挑挑眉,道:“嗯,那我们就是来对地方了。” 荒山狼群而已,奈何不了南风与扶摇,也奈何不了那群常年刀尖上爬模滚打的武官,只是他们方才都在琢磨那鬼里鬼气的歌谣,这才猝不及防惊了一遭。黑夜的野林中亮起一对对绿幽幽的狼眼,一匹又一匹的饿狼从森林中缓缓走出,包围过来。但这看得到打得着的野兽,跟那听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一比,那可是强得多了,于是众人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展开身手大杀一场。然而,好戏还在后头。紧跟着它们的步伐,沙沙c簌簌,一阵似兽非兽,似人非人的怪异之声响起。 一名武官惊道:“这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南风也骂了一声。谢怜心知有异变突生,想站起身来,道:“又怎么了?” 南风马上道:“你别出来!” 谢怜方一举手,轿身猛地一震,似乎有什么扒在了轿门上。他头不低,目光微微下敛,从盖头下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个东西黑色的后脑。 它竟是爬进轿子里来了! 那东西一头撞进了轿门,却又猛地被外面的人一把拖了出去。南风在轿子前骂道:“,是鄙奴!” 一听是鄙奴,谢怜就知道,这下可麻烦了。 在灵文殿的判定中,鄙奴是一种连“恶”评都不配得到的东西。 据说,鄙奴最初是人,但现在看,就算是人,那也是畸形人。它有头有脸,但模糊不清;它有手有脚,但无力直行;它有口有牙,但咬半天都咬不死人。可是,若让大家选,大家是宁可遇上更可怕的“恶”或者“厉”,都不想遇上它。 因为,鄙奴往往是和别的妖魔鬼怪一起配合出现的。猎物正在和敌人战斗,它便突然冒出,用它纠缠不休的手脚,黏黏糊糊的体/液,还有前赴后继的伙伴,牛皮糖一样缠住猎物。尽管它战斗力低下,但因为它生命力极其顽强,并且往往成群结队出现,你怎么都没办法甩开它们,也很难迅速杀光它们。渐渐地,便会被它耗干力气,被它绊倒,总有那么一瞬大意,会被伺机的敌人得手。 而在猎物被别的妖魔鬼怪杀死后,鄙奴便会捡一点被对方吃剩的残肢断臂,吃得津津有味,啃得坑坑洼洼。 这实在是一种非常恶心的东西。若是上天庭的神官,灵光一放武器一祭,自然能吓得它们避退三舍,可是对中天庭的小神官们来说,这东西就难缠得很了。扶摇远远嫌恶地道:“我,最恨,这东西!灵文殿,没说过有这个?” 谢怜道:“没有。” 扶摇道:“要他何用!” 谢怜问:“来了多少只?” 南风道:“一百多只,可能更多!你别出来!” 鄙奴这种东西,愈多愈强,超过十只便很难对付了。一百多只?活活拖死他们都绰绰有余。它一般喜欢住在人口繁多之处,万万没想到一座与君山里便会有这么多只。谢怜略一思忖,微微抬臂,露出了小半截缠着绷带的手腕。 他道:“去吧。” 此二字一出,那白绫忽的自动从他手腕上滑落,若有生命一般,从花轿的帘子出飞了出去。 谢怜端坐轿中,温声道:“绞杀。” 黑夜之中,忽有一道白影毒蛇一般游了出来。 那白绫伪作绷带缠在谢怜手上时看起来最多不过几尺,可这么似鬼魅的闪电飞梭在厮杀的众人间时,却仿佛无穷无尽。只听“喀喀”c“咔咔”一连串间隙不留的脆响,数十只野狼c鄙奴,瞬息之间便被它绞断了脖子! 缠着南风的六只鄙奴顷刻毙命倒地,他一掌劈飞一只野狼,却分毫没有脱险的轻松,不可置信地冲着轿子道:“那是什么东西!?你不是没有法力不能驱使法宝吗?!” 谢怜道:“凡事总有例外” 南风怒极,一掌拍上轿门:“谢怜!你说清楚,那究竟什么东西?!是不是” 他这一掌,拍得整个轿子几乎散架,谢怜不得不举手扶门,微微一怔,南风这两句的语气,竟是令他想起了以前风信生气时的模样。南风还待再说,忽的远处传来武官们的惨叫。扶摇冷声道:“有什么话先打退了这波再说!” 南风无法,只得前去救场。谢怜迅速回过神,道:“南风扶摇,你们先走。” 南风回头:“什么?” 谢怜道:“你们围着轿子就会一直有东西来,打不完的,先带人走。我留下来会会那位新郎。” 南风又要骂了:“你一个人”扶摇那边却冷冷地道:“他反正能驱使那绫,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事。你有空拉拉扯扯,不如先安顿了这群再回来帮忙。我先走了。” 他倒潇洒干脆,说走就走,片刻也不拖沓。南风一咬牙,心知他所言非虚,也对剩下的几名武官道:“先跟我来!” 果然,离了花轿,那狼群与鄙奴们虽然还纠缠不休,但再也没有新的一波加入围攻。两人各护四名武官,路上边打扶摇边恨声道:“岂有此理,若非我” 言尽于此,两人对视一眼,俱是目光诡异。扶摇咽了话,转开头,二人暂且都收住不提,继续匆匆行进。 花轿四周,尸横满地。 若邪绫已将扑上来的狼群与鄙奴们尽数绞杀,飞了回来,自动柔顺地缠回了他的手腕。谢怜静静坐于轿中,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沙沙作响的树海包围着。 忽然之间,万籁俱静。 风声,林海声,魔物嘶吼声,刹那全数陷入一片死寂,仿佛在忌惮着什么东西。 然后,他听见了很轻的两声笑。 像是个年轻的男人,又像是个少年。 谢怜端坐不语。 若邪绫在他手上静静缠卷着,蓄势待发。只要来人流露出一丝杀气,它便会立刻疯狂地十倍反击回去。 谁知,他没等到突如其来的发难和杀意,却是等到了别的东西。 花轿的帘子被微微挑起,透过鲜红盖头下的缝隙,谢怜看到,来人对他伸出了一只手。 指节明晰。第三指系着一道红线,在修长而苍白的手上,仿佛一缕明艳的缘结。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鬼娶亲太子上花轿 ,最快更新天官赐福最新章节! 给,或是不给? 谢怜不动声色,尚未考虑好,是该继续这般我自岿然八风不动地坐下去,还是该佯作惊慌失措的新嫁娘怯怯地往后躲去,那只手的主人却颇有耐心,也颇有风度,他不动,他也不动,似乎就这么等着他的答复。 半晌,鬼使神差地,谢怜伸出了手。 他站起身来,要去撩开帘子下轿,对方却已先一步,为他挑起了红帘。来人握住了他的手,却并未握得太紧,仿佛是怕捏痛了他,竟是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错觉。 谢怜低着头,由他牵着,慢慢出了轿子,眼下瞥见脚下横着一匹被若邪绫绞死的狼尸,心念微转,脚下微微一绊,一声惊喘,向前倒去。 来人立刻反手一扶,接住了他。 这一扶,谢怜也是反手一握,只觉摸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事物,原来,来人手上戴着一双银护腕。 这护腕华丽精致,花纹古拙,其上雕着枫叶c蝴蝶c狰狞的猛兽,颇为神秘,也不似中原之物,倒像是异族的古物。堪堪扣住这人手腕,显得精炼利落。 冰冷的银,苍白的手,毫无生气,却有几分杀气与邪气。 他那一摔乃是装模作样,有心试探,若邪绫一直都在喜服宽大的袖子下缓缓缠绕着,蓄势待发。然而,来人却只是牵着他手,引着他往前走。 谢怜一来盖着盖头识路不清,二来有心拖延时间,因此,故意走得极慢,而对方竟也配合着他的步伐,走得极慢,另一只手还不时过来牵一牵他,仿佛是怕他再摔倒。尽管谢怜心中是十二万分的警惕,被这般对待,也忍不住想:“若这当真是一位新郎,倒也真是温柔体贴到极致了。”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极为轻灵的叮叮之声。两人每走一步,那声音便清凌凌地响一响。正当他在琢磨这是什么声音时,四下忽然传来阵阵野兽压抑的低哮。 野狼! 谢怜身形微动,若邪绫忽地在他腕上一收。 谁知,他还没有任何动作,那牵着他的人却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仿佛是在安抚,让他不要担心。这两下,轻得简直可以说是温柔了,谢怜微微一怔,而那阵阵低哮已经压了下去。再一细听,他忽然发现,这些野狼,并不是在低哮,而是在呜咽。 那分明是一种野兽恐惧到了极致c动弹不得c垂死挣扎时的呜咽。 他对来者何人的好奇,愈加强烈了。直想掀了盖头,看一眼再说,可也心知如此不妥,只能透过红盖头下方的缝隙,管中窥豹。所见的,是一片红衣的下摆。而红衣之下,一双黑皮靴,正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那双小黑皮靴收得紧紧,往上是一双修长笔直的小腿,走起路来,煞是好看。黑靴侧面挂着两条细碎的银链,每走一步,银链摇动,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响,煞是好听。 这脚步漫不经心,带着轻快,更像是个少年。然而,他每一步却都又成竹在胸,好像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他的步伐。谁若敢挡他的路,谁就等着被他碾得粉碎。如此,倒是教谢怜说不准,这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物了。 正当他兀自思量之际,忽然,地上一样白森森的东西闯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颗头骨盖。 谢怜脚下凝滞了片刻。 他一眼便看出来,这颗头骨的摆放方式有问题。这分明是某个阵法的一角,若是触动了它,怕是整个阵法都会瞬间向这一点发动攻击。但看那少年步伐,似乎压根没注意到那里有个东西。他正在想要不要出声提醒,只闻“喀啦”一声惨不忍听的脆响,就见这少年一脚下去,顷刻便把这颗头骨盖踩得粉碎。 然后,他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漠然地踩着这堆齑粉走过去了。 谢怜:“” 他居然,就这么一脚,把整个阵法,踩成了一堆废粉 这时,那少年脚下一顿。谢怜心中一动,心想他是不是该有所动作了,那少年却只停留了片刻,便继续引他前行。走了两步,上方忽然一阵“滴滴答答”之声,仿佛点点雨珠打在伞面之上。原来,方才,那少年是撑起了一把伞,挡在二人头上。 虽然不合时宜,谢怜心中也忍不住赞了一声他真体贴,但心里还是颇为奇怪:“下雨了吗?” 魆魆黑山,莽莽野林。远远群山深处,狼群对月长嗥。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在山中进行了一场厮杀,冷冷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斯情斯景,诡魅至极。但那少年一手牵他,一手撑伞,缓缓前行,却是无端一派妖艳的风月无边,款款缱绻。 那阵奇异的雨来得奇,去得也奇,不一会儿,那雨珠打伞的滴滴之音便消失了。而那少年也驻足立定,似乎收起了伞,同时,终于收了手,向他走近了一步。 一路上牵着他的那只手,轻轻执了这盖头的一角,缓缓向上挑起。 谢怜一路上都在等这一刻,定定不动,看着面前缠绵的红幕慢慢地向上揭开—— 绫动! 并非是那少年动了杀气,而是必须先发制人,制住再说! 谁知,若邪绫飞出,带起一片横风,那鲜红盖头离了那少年的手,飞起又落下,谢怜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红衣少年的残影,若邪绫便穿了过去。 那少年竟是破碎为千只银蝶,散成了一阵银光闪闪的绚烂星风。 虽说还是不合时宜,但谢怜退开两步后,也忍不住心头惊叹,这景象,实在是美得如梦似幻。这时,一只银蝶幽幽从他眼前飞过,他还待再看仔细些,那只银蝶却是绕着他飞了两圈,这便汇入蝶风之中,一齐化为漫天银光的一部分,振翅向夜空飞去。 好一会儿,谢怜才回过神来,心想:“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 依他看来,总觉得不太像。若是,与君山里的狼群应当就是他下属,见了他又何至于害怕成那副模样?而且路上那阵法也应该是鬼新郎布下的,他却随随便便就踩烂了。 可若不是,这少年又为何会来劫花轿? 越思量越觉奇怪,谢怜把若邪绫往肩上一甩,心想:“算了,也有可能只是个刚好过路的。还是暂且搁一搁,正事要紧。”四下一望,却是“咦”了一声。原来,不远处竟是有一座建筑,沉沉地立在那里。 既然那少年把他带到这里来了,这建筑又被煞费苦心藏在迷阵之中,那就是非得进去看看不可了。 谢怜走了几步,忽然顿住,想想,又折回,捡起地上的盖头拍了拍,拿在手里,这才继续朝那边走去。 这建筑红墙高院,砖石木瓦略显斑驳,竟像是一座有好些年头的城隍庙,而且依照谢怜的经验来看,这形制多半是一座武神庙。果不其然,他一抬头,便看到大门顶上三个金刚铁骨的大字: “明光殿”! 北方武神明光将军,也就是上次灵文在通灵阵里说,在北方香火很旺的那位裴将军。难怪他们之前在附近没找到明光殿,却找到了南阳庙,原来,这里的明光庙在与君山里,却早就被一道迷阵封锁住了。莫非这鬼新郎与明光将军有何联系? 不过,这位明光将军,可谓是一位春风得意c炙手可热的大神官,而且在北方的地位也很稳,谢怜个人并不觉得这样的神官会愿意与鬼新郎这种凶物有何牵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倒霉地被凶物鸩占鹊巢,也并非奇事。事实到底如何,还是看看再说。 他走上前去,庙门关着,却没上锁,一推便开。推开后,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 不是多年无人的灰气,而是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谢怜反手掩上大门,让它看起来像是原来没人进来过的样子,迈入庙中。大殿中央供着一尊武神像,自然是那位北方武神明光将军。许多人形的东西,比如雕像,人偶,画像,都容易沾染邪气,于是,谢怜首先就上去仔细察看这尊武神像。 看了半天,结论是:这神像塑得极好。执宝剑,佩玉带。面貌英俊,气宇轩昂。没有问题,腐臭味也不是从神像身上传来的,于是,谢怜便不管他了,往大殿后方转去。 这一转,谢怜整个人一定,瞳孔瞬间收缩。 一群身穿大红嫁衣c盖着盖头的女子,直挺挺地站立在他面前。 那股淡淡的腐臭之味,正是从这些嫁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谢怜很快定了心神,一个一个地数过去,一,二,三,四一直数到了十七。 正是那在与君山一带失踪的十七位新娘! 有的新娘嫁衣红色已褪,十分陈旧破损,应该是较早失踪的新娘。而有的新娘嫁衣还崭新,样式也新,身上陈年腐尸的气味也极淡极淡,应该是最近失踪的。谢怜略一思索,揭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 鲜红盖头下是一张惨白的脸,白得有点微微发绿,被黯淡的月光一照,甚是恐怖。而最恐怖的,是这女子去死的面容已然肌肉扭曲,但在这扭曲的脸上,还挂着一个僵硬的微笑。 谢怜再揭下一名女子的盖头,也是同样的嘴角上扬。 这满屋子的死人,竟然都身穿喜服,面带微笑。 谢怜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小儿所唱的诡异歌谣:“新嫁娘,新嫁娘,红花轿上新嫁娘泪汪汪,过山岗,盖头下莫把笑扬” 突然,他听到庙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当真是极为奇怪的声音。奇怪到难以形容,像是两根用厚布包裹住的棍子,在地上猛地咚咚敲打,又像是挂着什么重物,在地上艰难地拖行。这声音由远到近,来得极快,须臾便到了明光庙的门口。只听“吱呀——”,长长一声,明光庙的大门被推开了。 不管来的是个人还是个什么东西,多半就是那鬼新郎。而现在,它已经回来了! 这殿后无处脱身,也无处躲藏,谢怜只思考了一瞬,看到这一排新娘,立即重新盖上盖头,自己站了进去,一动不动。 若是只有三四五六具尸体站在这里,那自然是一眼便能看穿数目不对,可现在这里有十七具新娘的尸体,除非像他方才那样一个一个地数过去,否则根本很难立刻发觉有人混进去了。 他刚刚站进去,便听那怪声“咚咚”c“咚咚”,“走”了进来。 谢怜一边立定不动,一边思索:“这究竟什么声音?听长短停顿,有点像脚步声,可有什么东西的脚步声是这样的?这也绝对不是方才带我来的那少年,他可是从容惬意得很,走路还带叮铃铃的响儿。” 忽然,他想到一事,心猛地一紧:“不妙,高矮不对!” 这些尸体均是女子,可他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天生便比女子要长出一截。虽然一眼看不出来多了个人,但一群尸体里有一个人特别高,却是能一眼就看出来的! 但,再转念一想,谢怜又迅速镇定下来。他的确是高,可那少女小萤只是简单给他束了发,并未做多,而这些新娘个个盛装打扮,发髻高得冲天,还有的戴了凤冠,脑袋上高高顶起一大块,有的加起来恐怕不比他矮,就算他高,应当也不算十分惹眼。 正这么想,他又听到了“刷啦”的一声,距离他两丈远。 过得片刻,又是“刷啦”一声,这一次,离他又近了一点。 谢怜反应过来这鬼新郎在干什么了。 它在一个一个地掀开新娘的盖头,一个一个地查看尸体的脸! “砰!” 此时不击,更待何时?若邪绫猛地飞出,正正打中了那鬼新郎。 只听一声巨响,黑雾扑面。谢怜不知妖雾有毒没有,他并无灵光护体,立即屏息掩住口鼻,同时催动若邪绫舞出流风,驱散黑雾。只听“咚咚”c“咚咚”!谢怜眯眼,看到一个矮小的黑影在庙门口一晃而过。庙门大开,一团黑雾滚滚地朝树林袭去。 谢怜当机立断,立即追出。谁知,他追了没几步,树林里竟是火光冲天,远远传来一阵喊打喊杀之声:“冲啊——!” 一个小青年的声音格外嘹亮:“抓丑八怪,为民除害!抓丑八怪,为民除害!赏金大家平分!”正是那小彭头。谢怜心里叫苦,这群人说要上山,竟然就真的上山了,本来有一个阵法罩着找不到也就罢了,可方才阵法被那少年一脚踩得稀巴烂,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然真的找来了。再一看,他们来的方向,刚好是那鬼新郎逃跑的方向! 谢怜提着若邪绫便冲了过去,喝道:“站住别动!”众人俱是一愣。他还要说话,便听小彭头热切地问道:“姑娘!你是被那鬼新郎掳进山里的吧?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可以放心了!” 谢怜一怔,心中好笑,这才想起他还一身女装。南阳庙中没有镜子,他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但看反应,小萤姑娘的手应当是很巧的,这群人一惊之下,竟是把他当成真的新嫁娘了,这小彭头大概还指望着他是那第十七位新娘,好去领那悬赏。无论如何,这情形不能让这帮村民们乱跑,但他又不能保证鬼新郎没有继续往前逃。恰好此时,两名黑衣少年赶了过来,谢怜立刻唤道:“南风扶摇,快来助我!” 谁知,这二人循声望来,却是齐齐一怔,齐齐倒退两步,谢怜问了好几句才反应过来。谢怜道:“你们从那边过来的?路上可遇到什么东西?” 南风道:“不曾!” 谢怜道:“好。扶摇,你现在立刻顺这条路搜下去,四周都搜一圈,确保鬼新郎没在逃。” 扶摇听了,转身便走。谢怜又道:“南风,你守住这里,确保一个人都不能走。若是扶摇没在山里找到那鬼新郎,那它现在就一定在这群人里面!” 闻言,众大汉哗然。小彭头也看出他不是女子了,第一个跳起来:“一个都不能走?你凭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大家伙儿咱们别听他们的” 他这一蹦尚未落地,南风一掌劈出,一棵一人环抱的大树应声折断倒地。众人立刻想起来了,这少年一言不合就劈东西,若是给他当柱子劈了,赔钱也没用了,都不说话了。小彭头又道:“你说鬼新郎在我们里面就在我们里面?咱们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有名有姓的,不信你用火把照大家的脸,一个一个看!” 谢怜道:“南风。” 南风拿过小彭头手里火把,举着一个一个照过去。每一张脸上都满头大汗,或紧张,或茫然,或兴奋,个个生动至极。谢怜看不出所以然来,走到众人之前,道:“各位,方才冒犯多有得罪,但我打伤了那鬼新郎,它逃跑了,绝对走不远。我这两位小朋友来时路上没碰到它,只怕这东西会混在你们里面。还劳烦你们相互彼此之间仔细看一看,看清楚每个人的脸,看看有没有一个你们都不认识的人混在里面。” 众人一听说那鬼新郎可能就混在自己这群人之中,也是毛骨悚然,不敢大意,面面相觑,你看我c我看你起来。看了半天,忽然有人怪叫:“你怎么在这里?” 谢怜眉心一跳,抢过去道:“谁?” 小彭头抢了别人的火把,往一个角落一照,道:“这个丑八怪!” 他指着的,竟是小萤。小萤那张鼻歪眼斜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有些扭曲,似乎受不了这样被暴露在亮处,举手挡脸,道:“我我只是不放心,想上来看看” 看她惊恐万状,谢怜拿走了小彭头手里火把,对众人道:“各位如何?” 一群人纷纷摇头,道:“没有不认识的人。”“都见过。” 南风道:“他会不会附在谁身上?” 谢怜沉吟片刻,道:“应该不会,那是个实心的。” 南风道:“但既已是‘凶’,能不能变换形态,不好说。” 他们这边犹疑,小彭头又是第一个叫:“鬼新郎不在咱们里面,你们看清楚了吧?看清楚了还不放了我们!” 众人稀稀拉拉附和,谢怜扫了他们一眼,道:“还请各位都先待在这间明光庙前,不要离开半步。” 众人又要抱怨,看到南风神色冷峻,又不敢了。这时,扶摇也回来了,道:“附近没有。” 望着明光庙前这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谢怜缓缓地道:“那,它现在就一定在这群人里面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山锁古庙倒挂尸林 ,最快更新天官赐福最新章节! 扶摇注意到有个小萤缩在人群里,皱眉道:“怎么这里还有女人?” 他语气虽不火爆,但也无甚善意,小萤听了低下了头。谢怜道:“她怕出事,上来看看。” 扶摇问旁人:“你们是跟她一起上来的吗?” 众人先是犹疑,后道:“不记得了。”“说不清。”“不对,我们上来的时候没有她吧!”“我反正没看到。”“我也没看到。” 小萤忙道:“因为我是偷偷跟来的”小彭头立马道:“你为什么要偷偷跟上来?你是不是心虚?你是不是鬼新郎假扮的?” 此言一出,小萤四周霎时空出了一大片,她手忙脚乱地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小萤,我是真的!”她对谢怜道:“公子,我们才见过的!我给你上胭脂,给你梳妆打扮过的” 谢怜:“” 众人都盯过来看他,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他零星听见了“喜好”“异于常人”“不敢相信”等字眼,咳了两声,道:“这,任务需求。任务需求。南风扶摇,你们” 他一转头,这才发觉,南风与扶摇也一直目光诡异地盯着他,而且脚下很克制地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谢怜被他们这种目光看得浑身毛毛,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哪里知道,姑娘家的点妆笔是何等鬼斧神工,直教他修眉化秀眉,面若敷玉粉,胭脂点绛唇。若是不开口,那就是个温柔婉转的美貌大姑娘。导致这两人看着他就心头巨震,难以置信,怀疑人生,浑身不自在。脸还是那张脸,但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什么人说话了。扶摇问南风:“你有什么想说的。” 南风马上摇头:“我没什么想说的。” “”谢怜道,“你们还是说点什么罢。” 这时,人群中道:“咦?这是间明光庙?”“这山里居然还有一间明光庙?稀奇了,我还从没见过。” 众人纷纷看起了稀奇。谢怜却忽道:“对,明光庙。” 南风听出他语气有异,道:“怎么了?” 谢怜道:“北方明明是明光将军的地盘,他香火又不是不旺,法力也不是不强,但是,为什么与君山山下却只有南阳庙?” 那官老爷向神武大帝祈福,倒是很好理解,因为神武大帝乃千年第一武神,地位高于明光将军,自然是越往上头求越保险。可明光将军与南阳将军地位平等,相差无几,真要论起来,这位明光将军可是有九千宫观的,比南阳还多一千,实在想不出来,为何非要舍近求远。他又道:“照理说,就算与君山里的这一间明光庙被那鬼新郎鸠占鹊巢,旁人找不到它,但明明可以再建一间明光庙,为什么却要建别的武神庙?” 扶摇了悟,道:“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谢怜道:“是,一定有别的原因,让与君山一带的人选择再也不建明光庙。你们谁再借我点法力,我怕是得去问问” 这时,有人嚷嚷道:“好多新娘啊!” 一听这声音是从庙里传来的,谢怜猛地转身。他让这群人好好待在庙前的空地上,他们竟是置若罔闻,跑进庙里了! 南风喝道:“情况危险,不要乱跑!” 那小彭头却道:“大家伙儿别听他们的,他们不敢动咱们的!咱们是良民,他们还敢真杀了不成?大家都起来,起来起来!” 他竟是吃准了这三人不会当真把他们拦腰打折,肆无忌惮起来了。南风指节咔咔作响,看样子在憋骂。可身为南阳殿的殿中武官,他还真不能随意打折哪个凡人的手脚,教哪个监察的神官发现了去告上一状,那可是不好玩儿的。小彭头又嘿嘿冷笑:“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骗我们不动,独占功劳,好自个儿去拿悬赏?” 他如此煽动,竟有半数的人都蠢蠢欲动起来,跟着他跑进了庙里。扶摇拂袖漠然道:“随他们去吧。这群刁民。”竟是厌恶至极,不想管了。而明光庙中,又是一声惨叫:“这些都是死人啊!” 小彭头也大惊,道:“都死了?!”“都死了!”“邪门儿了,怎么这个像是死了几十年还没烂??”没两下,他马上又想开了:“死了也没事。把新娘子的尸体运下山去,她们家里人还不得出钱买?” 谢怜目光渐渐沉了下来。而众人一想,是这个道理。有人唏嘘,有人嘀咕,有人又高兴起来。谢怜站到庙门口,道:“各位还是先出来吧。这殿后常年无风尸气沉淀,寻常人吸入体内是要出事的。”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众人正不知该不该听,小萤小声道:“大家不要这样了吧?这里这么危险,要不还是先听这位公子的,出去坐好吧” 可这群人连谢怜几人的话都不听,哪里会听她的?没人理。小萤也不气馁,又说了几遍。小彭头还教他们:“大家伙儿紧着新鲜的尸体挑,太老的尸体她们家里人都不知道在不在世上了,就别费那个劲扛下去了。”居然还有几人夸他精明能干。谢怜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见有人动手动脚,道:“别揭盖头!那盖头能阻隔尸气和阳气。你们人多阳气太旺,若是给它们吸进去,难保不会发生点什么。” 然而,一群人为了挑新鲜的尸体,早把盖头都掀了个七七八八。谢怜与来到门口的南风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知道拦不住这群人,毕竟又不能把他们打得口吐鲜血动弹不得,如此万一待会儿有什么事岂不是教他们没法逃跑?也是很无奈。这时,有个大汉掀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道:“我的妈呀,这个小娘真是美得上天了!”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道:“这门儿都没过吧,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了。”“衣服是破了点,但就数这个最美!” 这名新娘子大抵是死得不久,脸上肌肤还颇有弹性,有人道:“敢不敢摸两把?”小彭头道:“有什么不敢?”说着就在那尸体脸上拧了两把,只觉滑溜滑溜的叫人心痒难耐,还待再摸,谢怜实在看不下去了,正要制止,小萤却已冲了过来,道:“不要这样!” 小彭头反手就是一推,道:“别妨碍大老爷们办事!” 小萤却又爬了起来,道:“你们这样真是要遭天谴啊!” 小彭头火了,道:“,你这丑八怪真是人丑事多!” 他骂着便要去踹人,谢怜一手提了小萤后领,轻轻一拎便把她拎开了。谁知,只听“咚”的一声,小彭头大叫一声,道:“谁砸我!” 谢怜回头一看,他竟是头破血流,脑袋上被砸出一个大洞,地上掉着一块沾血的石头。小萤一愣,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害怕,不小心丢的” 然而,就算她抢着承认,也不会有人相信了。因为,方向根本不对。这石块是从小彭头身后的一扇窗户外丢进来的。方才小彭头一叫,众人便往那个方向望去,恰好看到一个人影在窗外一晃而过。 小彭头怪叫道:“是他!就是那个脸上缠着绷带的丑八怪!” 谢怜把小萤往南风手上一塞,两步迈上,右手在窗棂上轻轻一撑,翻了过去,朝树林中追去。另外也有几个胆大想拿悬赏的也跟着他跳出窗外。可追到树林边缘,谢怜忽然闻到一阵血腥之气,觉察不对,心中警惕,猛地刹步,道:“别进去!” 他已出声提醒,那几人却心想你不追正好我追,脚下竟是不停,直冲进树林中。原本聚在庙内的众人也涌了出来,看谢怜停在树林边缘,胆子没那么大的便也跟着围观。没过多久,只听几声惨叫,树林里跌跌撞撞走出几个黑影,正是方才率先冲进去的几人。这几个黑影歪歪倒倒走出树林,走到月光之下,众人一看,登时魂飞魄散。 进去时还是个活人,怎么出来时就变成了血人? 这几人从脸到身上衣服,全都是斑斑血迹,血如泉涌。一个人若是留了这么多血,那是决计活不成的。然而,他们还在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众人吓得齐刷刷往后退,一直退到谢怜身后,谢怜举手,道:“镇定。血不是他们的。” 果然,那几人道:“是啊!血不是我们的,是是” 满脸的血也掩盖不住他们脸上惊恐万状之色,一群人顺着他们的目光朝树林中望去。黑漆漆的,瞧不清楚树林里面到底有什么,谢怜拿过一支火把,往前走了几步,举着向前探去。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滴到了火把之上,发出“滋滋”声响。他看了一眼火把,目光往上移去,定定片刻,扬手将火把一抛。 尽管被抛起的那支火把只将上空照亮了一瞬,但所有人还是都看清楚了,树林的上方有什么。 长长的黑发,惨白的脸孔,破烂的武官服,以及悬在空中来回晃动的手臂。 四十多个男人的尸体,高高低低,摇摇摆摆,倒挂在树上。那鲜血不知流了多久,竟是还未干涸,滴滴答答,形成一派倒挂尸林c血雨下落的恐怖景象。 外面这群人虽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竟是全都吓得呆了,鸦雀无声。而南风和扶摇过来看到了这幅景象,皆是神色一凝。 片刻,南风道:“青鬼。” 扶摇道:“的确,是他最爱的把戏。” 南风对谢怜道:“不要过去。是他的话,有点麻烦了。” 谢怜回头问:“你们说的是谁?” 南风道:“一个‘近绝’。” 谢怜纳闷道:“什么叫近绝,接近绝吗?” 扶摇道:“不错。‘近绝’青鬼,就是一个在灵文殿里,被评价为境界很接近‘绝’的凶物。他十分喜欢这种倒挂尸林的游戏,可谓是声名在外。” 谢怜心道:“这可真是没必要。是绝便是绝,不是便不是。就像只存在‘飞升了’和‘没有飞升’,并不存在‘接近飞升’和‘快要飞升’。加了个‘近’字,反倒有点教人尴尬了。” 他又想起那少年牵着他一路前行时,曾有一阵雨打伞面之声。莫非他撑伞,便是为了替他挡下这一阵尸林血雨?当下轻轻“啊”了一声。那两人立刻问道:“怎么了?” 他便把自己在花轿上遇到一个少年,那少年又是如何把他带到这里来的简略说了。末了,扶摇将信将疑道:“这山中迷阵我上来时便觉察到了,凶险得很,他就这么随手便破了?” 谢怜心想:“根本不是随手。他就随随便便踩了一脚,放都没放在眼里。”道:“不错。你们说的这位‘近绝’青鬼,会不会就是他?” 南风略一思索,道:“我没见过青鬼,没法说。你见到的这个少年有什么特征没有?” 谢怜道:“银蝶。” 方才南风与扶摇看到倒挂尸林的景象时,表现完全可说是镇定。而此言一出,谢怜则清晰地看到,他们脸上的神色都瞬间变了。 扶摇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银蝶?什么样的银蝶?” 谢怜觉察到,他大概是说了什么非同小可的话,道:“似银又似水晶,不似活物。不过,瞧着挺漂亮的。” 他看到南风扶摇两人对视一眼,脸色皆是极为难看,几乎是发青了。 半晌,扶摇才沉声道:“走。马上走。” 谢怜道:“这边鬼新郎尚未解决,如何能走?” 扶摇道:“解决?” 他回过身来,冷笑道:“看来你真是在人间耽搁太久了。这鬼新郎,不过是一个‘凶’;就算是这倒挂尸林的青鬼,虽然令人头痛,但也不过是个‘近绝’。” 再一顿,他陡转厉声:“可你知道,那银蝶的主人是何等来头吗?” 谢怜如实道:“不知道。” “”扶摇生硬地道:“不知道眼下也没空讲了。总之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你还是赶紧先回天界搬救兵去吧。” 谢怜道:“那你先回去吧。” “你” 谢怜道:“那银蝶的主人并未流露恶意。而若他藏有恶意,又真像你说的那么可怕,与君山方圆数里恐怕都难逃他手,这个时候就更得有个人守在这儿了。所以不如你先回去,看看能不能帮我搬个救兵。” 他看出扶摇并不想留在这里对付这许多麻烦事物,既然如此,那便决不能勉强。扶摇这人就是十分干脆,拂袖而去,竟是当真自己先走了。谢怜转向南风,还要再开口仔细询问那少年的事,人群却又是一阵骚动,有人道:“抓住了!抓住了!” 这下谢怜也没空问了,道:“抓住什么了?” 树林中又走出两个血淋淋的身影,一个是个大汉,方才率先冲进树林里的有他一个,竟是没被那阵尸林血雨吓退,真称得上是大胆了。另一个,就是他手里拖着一个少年,被他死死揪在手里,头脸上缠满了乱七八糟的绷带。 谢怜还记得,之前在相逢小店里茶博士说过,“据说鬼新郎是个脸上缠着绷带的丑八怪,就是因太丑,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见不得别人成好事”。当时,他们还认为很有可能是谣传,不料竟是真有这么个人。 可有归有,是不是那鬼新郎,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刚想将那绷带少年看看仔细,小萤却冲了过来,道:“你们弄错了!这不是鬼新郎,他不是!” 小彭头道:“都被当场抓住了,你还说不是?我”一卡,他像是陡然间恍然大悟了什么,道:“哦,我就说为什么你总是古里古怪的,一个劲儿的‘不是’‘不是’,原来你跟这个鬼新郎是串通好的?!” 小萤一惊,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没有,他也没有。他真的什么都没做过,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普通的” 小彭头咄咄逼人:“普通的什么?普通的丑八怪?”他在那绷带少年头上胡乱揪了两把,道:“那要不我们就来看看,这个普通的鬼新郎到底长啥样,才这么爱抢别人女人!” 他这两把揪乱了几根绷带,那缠脸的少年登时抱头惨叫起来,叫声里充满了恐惧,十分凄厉,也十分可怜。谢怜一把捉住小彭头胳膊,道:“够了。” 小萤听到那少年的惨叫声,泪水滚滚下落,见谢怜出手阻拦,如同看到希望,连忙一把抓住他袖子,道:“公公子,帮帮我,帮帮他。” 谢怜看她一眼,小萤又讪讪放开他袖子,仿佛生怕他嫌弃自己动手动脚,不想帮她了。谢怜道:“没事。”再看一眼那满头是血的绷带少年,发现那少年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从手臂下的绷带缝隙里漏出,也在偷看他,只偷看了一下,又立即垂下,忙着重新把绷带缠好。他虽没露出脸,但露出了一点脸上皮肤,就这一点,已是极为恐怖,仿佛被大火灼过,根本不难想象,绷带之下,是多么可怕的一张脸,引得旁人倒抽冷气,而他也缩得更厉害了。 谢怜注意到,这两人那种瑟缩之态,竟如出一辙,仿佛都常年不敢见光,不敢见人,心中叹了口气。一旁小彭头则警惕不已:“你想干什么?鬼新郎可是我们抓住的。” 谢怜放开他,道:“怕是没这么简单就会被你们抓住吧。方才我朋友在附近搜过一圈,并没搜到他。这少年只可能是后来才来的。真正的鬼新郎,应该还是在这里。” 小萤也鼓起勇气道:“你想要悬赏可也不能乱抓人凑数呀” 小彭头一听,又想动手。从方才起他就一直在添乱,谢怜终于忍无可忍了,挥了挥手,若邪绫倏出,“啪”的一声抽得小彭头就是一个跟头,而南风也仿佛到了极限,立马补了一脚,终于倒地不起。这人是个专门挑事的,他一不动,人群不知道要跟着谁冲,都变得十分老实,稀稀拉拉叫了几下,也闹不起来了。谢怜心道:“总算可以办事了。”他打量地上那少年片刻,问道:“方才在窗边用石头砸人的是你吗?” 他语音温和,那绷带少年抖如糠筛,又偷偷看他,点了点头。小萤道:“他不是想害人,他只是看小彭头好像要打我,想帮我” 谢怜又问那少年:“那树林中挂着的尸林,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萤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他挂的” 那绷带少年抖着抖着,也是连连摇摇头。南风在一旁盯着他,忽然道:“青鬼戚容是你何人?” 听到这个名字,谢怜微微一怔。而那绷带少年明显是一派茫然,对他说的这个名字毫无反应,也不敢回南风的话。小萤道:“他他就是害怕,不敢说话” 她一直极力回护这古怪少年,谢怜温声道:“小萤姑娘,这孩子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都先说一说吧。” 看到谢怜,小萤就仿佛鼓起了一点勇气。火光明晃晃照着她的脸,她也不躲避了,绞着双手道:“他真的没有做坏事。这孩子,只是住在与君山里,有时候饿急了,就跑下山偷点吃的,有一次刚好偷到我家我看他不太会说话,脸上还有伤,就给他找了些布包着,有时候也送点吃的给他” 谢怜原本以为他们或许是一对,但现下看来,小萤对这少年的回护,倒是更像是姐姐,甚至像个照顾他的长辈。她又道:“后来就有好多人以为他是鬼新郎,我也没法说,只盼着能快点抓住那真正的祸害我想公子你们既然本事这么大,要扮新娘子抓鬼新郎,那至少不会抓错人,因为他绝对绝对不会去劫花轿的。谁知道一出去,就听说小彭头他们今天也要搜山,我实在担心不过,就偷偷跟上来看看。” 她护到那少年身前,像是生怕人再打他,辩解道:“他真的不是鬼新郎,你们看他,才几个人就给打成这样,哪里打得过那么多护送新娘轿子的武官” 谢怜与南风对视一眼,均觉很是头痛。 若真如她所说,那这少年岂不是完全和此事无关? 绷带少年,“凶”鬼新郎,“近绝”青鬼,还有那来头不小,天界神官谈之色变的银蝶之主,一座小小与君山,竟是异客不断,实在是教人应付不过来。谁是谁?谁和谁之间又有什么关系?谢怜感觉头都大了几倍。 他揉了揉眉心,暂且不去想小萤这话里有几分真假,忽然想到有一事一直想问,道:“小萤姑娘,你是一直都住在与君山附近吗?” 小萤道:“是的。我一直住这里。我可以保证他没在这里干过什么坏事。” 谢怜道:“不,我是想问你另一个问题。与君山一带,除了这山上的一间,就从没建过别的明光庙吗?” 小萤一怔:“这个”她想了想,道,“应该是建过的吧。” 听她这么一说,谢怜忽然隐隐觉得,他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道:“那为何山下只见南阳庙,不见明光殿?” 小萤挠挠头,道:“建是建过,但我听说,好像是因为,每次想建明光殿,修建途中老是会无缘无故失火。有人说,怕是明光将军有什么原因镇不住这里,就换了南阳将军” 南风注意到谢怜神色凝结,道:“你怎么了?” 谢怜忽然发现,太简单了。 不能笑的新娘,无缘无故失火的神殿,被迷阵深锁山中的明光庙,气宇轩昂的裴将军武神像,被若邪绫打伤后凭空消失的鬼新郎—— 太简单了! 只是一直有别的东西在扰乱视线,以致他没有一开始就觉察如此简单的事实! 他猛地抓住南风,道:“借我点法力!” 南风给他抓得一怔,匆匆之下与他空中对击一掌,道:“怎么了?” 谢怜拽着他就跑,道:“待会儿再解释,先想办法把那十八个新娘的尸体镇住!” 南风道:“你糊涂了?只有十七个新娘的尸体,加上你才是第十八个!” 谢怜道:“不不不,之前是只有十七个,但现在有十八个了。十八个新娘尸体里面,有一个是假的——鬼新郎就混在里面!”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山锁古庙倒挂尸林 ,最快更新天官赐福最新章节! 二人奔回明光庙中,然而,大殿之后已是空空如也,方才立着一群新娘的地方只剩一地乱七八糟的红盖头。 见状,谢怜心中道:“不妙不妙,要死要死。”迅速将地上盖头捡起,堪堪捡完,便听庙外传来阵阵惊呼。二人透过窗子往外一看,只见十几名周身猩红的嫁衣女子,形成一个了包围圈,正在缓缓地在向那群村民逼近。 这些女子个个脸孔发青,面带微笑,双手平举向前,正是方才那些新娘的尸体! 眼睁睁看着她们越逼越近,任谁也没法镇定,众人根本顾不上揪住那绷带少年了,拔腿就跑,小萤连忙过去扶他。谢怜无奈道:“别跑!”他今晚这句话都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出什么事他都起码要说个三四十遍,然而永远有人置若罔闻,实在是无奈。他挥挥手,若邪绫向天飞出,随意捏个诀,若邪绫便自行在空中旋转起来,仿佛天女乱舞,甚是夺人眼球,而那群新娘看到这边有个十分活跃的东西正转得欢快,尾巴还不时抽一抽她们,好些个都被吸引了过来,还有七个则被森林深处的血腥味吸引,往那边慢慢跳去,谢怜道:“南风追上,不要让她们下山!” 不必多说,南风早已追了上去。两名新娘朝谢怜这边攻来,十指鲜红,指甲尖利,谢怜取出方才在地上捡的红盖头,忽地双手一丢,两个盖头旋转着飞出,正正盖到两名新娘头上。她们的动作瞬间就变迟钝了。 果不其然,这厚厚的大红盖头一遮,把那新娘尸体的眼睛和鼻子都遮挡了一层,看不见人影,也闻不到人气了。而且因为她们尸体僵硬,也没法自己弯折手臂把盖头取下来。只能伸着手到处乱摸乱抓,仿佛在和人玩捉迷藏。这副情形,真是恐怖又滑稽。谢怜站在她们面前,试探地在两个新娘眼前挥了挥手,见她们茫茫然地摸另一个方向,想了想,终于还是没忍住,道:“得罪了。”抓住两只手臂就把她们的手爪放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两名新娘突然摸到东西,浑身一震,又看不到是什么,这便恶狠狠地互掐起来。谢怜赶紧地跑了,又是一扬手,若邪绫一道白虹似也地去了,无声地在地上落成了一个大白环儿。他对四下逃窜的众人道:“都进圈子去!” 一群人边跑边犹豫,小萤却赶紧扶着那绷带少年站了进去。想了想,她又跑出去,把昏迷倒地的小彭头也拖了进来。这时有个新娘跳到了白圈边缘,伸爪要抓,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猛地隔开,小萤发现她怎么也跳不进来,忙大声道:“大家快进来呀,这个圈子她们进不来!” 众人见状,连忙又一窝蜂地涌来,好在谢怜事先让若邪绫了暴长数倍,那圈子够大,否则还真担心有人被挤出来。新娘们跳不进圈子,知道动不了这边,齐齐转身,尖啸着朝谢怜袭来。 而谢怜这边早已等待多时,袖中抓出一大把盖头,四五块红布在他手中上下左右前后转得飞起,脚下不停手上不歇,来一个盖一个,一盖一个准,盖中一个新娘她便开始盲人摸象般慢腾腾地摸索起来。他那盖头实在是转得人眼花缭乱,在双手间游刃有余地抛来抛去,在空中飞成数片红影,众人在白圈内居然忍不住喝起彩来:“好!”“厉害厉害,真是厉害。”“这功夫是练过的吧!” 谢怜听了,习惯性地脱口道:“还好还好。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嗯???”话一出口才觉不对,竟然把从前在杂技班凑场子时说顺了的话顺嘴溜出来了,连忙打住。说话间,又有几个新娘跳了起来,竟是一蹦七尺多高,一弹三丈多远,瞬间便挟着一股腐臭味来到他眼前。谢怜足底一点,身子也掠了出去,在空中赶紧默念三遍通灵口令,道:“灵文灵文百事通!我问个问题,你可知北方武神明光将军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 灵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殿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怜道:“目下我这里有点情况,略危急。实不相瞒,有十几个死人正在追我。” 灵文:“啊?这么惨???” 谢怜:“还好。所以有吗?我知道这个问题较为私隐不好回答,所以才不在通灵阵内问。任务需求,绝不泄露。” 灵文道:“殿下你误会了,这个问题不是不好回答,而是老裴他红颜知己太多了,你突然这么一问,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你问哪个?” 谢怜脚下险些一歪,道:“好吧。那在裴将军这些红颜知己里,有没有一位占有欲强c嫉妒心强c身上有某处残疾的女子?” 灵文道:“你这么一说,倒是的确想起来一位。” 谢怜又是两个盖头飞出,引来一片喝彩,他转身一拱手,道:“说来!” 灵文道:“老裴以前没飞升的时候,是个将军。他在战场上结识了一个敌国的女将军,十分美艳,性情悍烈,叫做宣姬。” 谢怜道:“嗯,宣姬。” 灵文继续道:“裴将军这个人么,见了美貌的女子,哪怕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是要去纠缠的。这女子带兵与他交锋,成了他手下败将。” 宣姬成为俘虏,被押送到敌营,趁守军不备,当场便要自尽。偏生没自尽成,被一位将军一剑斩断三尺青锋,救下来了。而敌国这位风度翩翩的裴将军,便是后来飞升的明光将军了。 这位裴将军,一来向来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二来战事大局已定,就算拉锯下去,也再无翻盘可能,便把宣姬放了。一来二去,再来再去,会发生什么,实在是很好想象。这时,一名新娘抓住谢怜右腿,五指一扣,险些入肉,他正想一脚踹出,发现这个角度只能踹到脸,心道不可打姑娘的脸,换了个姿势,改踹了她肩,反手又是一盖头飞出,道:“听起来像是一桩美谈。” 灵文道:“本来是美谈。可坏就坏在,宣姬一定要跟裴将军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怜两步一跃,攀上屋顶,俯瞰着下面继续朝他逼近的五六个新娘,抹了一把汗,道:“女子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本也没错。” 灵文道:“是没错,可是两国交兵,战场无情,原本两人就说好了,露水姻缘,你情我愿,有今朝,没明朝,只谈风月不谈战事。而且老裴这个人,我说实话,不跟你双/飞就不错了。” “” “那宣姬却是将门贵女,性情极为激烈。她要的东西,便一定抓死了也不放手” “且慢且慢!”谢怜道,“你先告诉我,宣姬是不是残疾?是哪里残疾?” “是她”话到此处,灵文的声音戛然而止。 实在要命,每次都是在听到关键之处时,就把借来的一点法力尽数耗干。看来下次他得一开头就劈头盖脸问重点。横飞纵跃间,谢怜迅速重新理了一遍思路:如果绷带少年不是鬼新郎,而这群村民也都相互确认过里面没有鬼新郎,那么,剩下的唯一可以藏身混入的地方,就只有十七个新娘堆了! 他自己混进去的时候,无法被鬼新郎一眼发现数目不对,反过来,当鬼新郎混进去的时候,他同样也无法一眼觉察多出了一具尸体。仔细想想,若邪绫打伤鬼新郎后,他只看到一团黑雾滚滚袭向树林,并不能保证那团黑雾里就一定有人。事实上,恐怕那时候,他奔出庙门去追,而鬼新郎则还留在一屋的黑烟中,与他擦肩而过,回到了殿后,藏叶于林,混进了新娘们的尸体里。 那么,“鬼新郎”就不是“新郎”,而是“新娘”——一个身穿新娘喜服的女子! 既然是女子,那么许多事便可以反推,比如,为何与君山一带没有明光庙。不是当地人不想建,而是建不起来。小萤说“每次想建明光殿,修建途中老是会无缘无故失火”。这听起来就绝不是巧合,只可能是被故意放火烧的。为什么放火烧庙?通常情况下,是因为恨,然而这与君山内又有一间被迷阵封锁的明光庙,无一人前来,庙内神像却又雕得极好,保存也极好,为何?鬼新娘自己身穿嫁衣,却见不得穿着嫁衣的女子路过与君山时脸上带笑,又是为何? 所有的东西串联起来,除了嫉妒和独占欲,谢怜想不到其他答案了。而那仿佛厚布包裹木棍c拖着重物的怪异声响,如果真是脚步声,谢怜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追着他跑的新娘已被他尽数盖上了盖头。谢怜终于得以落地,微喘一口气,略定心神,起身去数。 一c二c三c四十个。 七个新娘跳进了树林,由南风去追了。十个新娘被他重新盖上了盖头,都在这里。那么,还有一个,还没出现。 正在此时,他听到了那阵熟悉的“咚咚”c“咚咚”声,从他身后传来。 谢怜缓缓转身,一个矮小至极的身影,映入他眼帘。 他轻吸一口气,心道:“果然如此。” 眼前这个矮小的女人,一身红嫁衣,不见喜气,只见凄厉。 但她之所以矮小,并不是因为她身材矮小,而是因为,她是跪在地上的。 她双腿骨头已断,却没有截去小腿,竟是一直用两个膝盖骨在地上跪着走路。 他听到的怪异的“咚咚”声,就是她拖着两条断腿在地上跳跃行走的声音。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山锁古庙倒挂尸林 那女鬼容长脸蛋,双眉上扬,果真是十分美艳。原本美艳之中还带着三分英气,而如今,美艳里一股怨气扑面而来,仿佛常年囿于狭小之处,不见晴空。跪在地上,膝盖以下的嫁衣破破烂烂,也难怪当时有人说了句。 谢怜与她定定对视一阵,才道:“宣姬?” 似是很多年没人叫她这个名字了。过了许久,这女鬼面容上郁结的怨意才幽幽散去几缕,眼里倏地闪过一道亮光。 她道:“是不是他派你来找我的?” 这个“他”,谢怜猜想,自然是指那位裴将军了。 宣姬又追问道:“他自己呢?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见我?” 她说话时那种热切的神情,那种期盼的语音,教谢怜觉得,还是不要说“不是”为妙。见他半晌不答,宣姬一下子跌坐在地。 她背靠着那尊英俊挺拔的武神像,大红嫁衣在地上铺成一朵巨大的血花,披头散发,满脸痛苦难捱之色,仿佛在受着莫大的煎熬,道:“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这个问题,谢怜也没法回答,所以也只能保持沉默了。宣姬抬头望那神像,凄声道:“裴郎啊裴郎,我为你背叛我的国家,抛弃我的一切,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了?” 她双手扯着自己头发,质问道:“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谢怜不动声色,听到这几句,暗暗思索,宣姬说为她裴将军背叛她的国家,莫非是指这位裴将军趁二人浓情蜜意之时从她口中诱骗情报,导致宣姬之国战场失利?她又说,是因为裴将军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这个样子”,自然是指这幅断腿的惨状。宣姬是一位女将军,沙场之上,不可能身负残疾,那她的腿只可能是后来才断的,莫非是这也与裴将军有关?是否裴将军始乱终弃,才导致她怨气如此深重? 他虽是觉得自己所思所想的都很恶俗,但宣姬怨念如此深重,以致于要去戕害无辜之人的性命,尽管恶俗,也只得硬着头皮往那边想了。这时,庙外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谢怜与宣姬同时往窗外望去。只见若邪落成的白圈处,一人正拖着那绷带少年往外拉,而小萤则死死抱住那人的腿不让放,那人大骂起来,正是小彭头:“滚开!你个蠢货,把女鬼喊过来了怎么办!” 小萤大声道:“喊过来就喊过来,你比鬼更可怕!我我宁可看女鬼!” 原来,方才被谢怜一绫抽晕过去的小彭头醒了过来,看到四周缓慢摸索的新娘们,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发现她们都看不见人,他胆子极大,又莽头莽脑,想趁旁人都不敢动弹赶紧拖了这绷带少年下山去独领悬赏。他才不管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反正山下大家都传他是,那他就是。谁知小萤扑过来大喊大叫,把在四周游荡的新娘们和在明光庙内的宣姬都惊动了。谢怜一看又是他,心中只道刚才应该抽得更狠些,抽得他三天三夜醒不过来才好,喊道:“回圈子里去!” 小彭头一见一道黑雾向他袭来,慌忙往回撤,可他手里拖着个绷带少年,腿上抱着个小萤,终是慢了一步,瞬间被黑雾挟中,吸到宣姬手里。他回头一看,这个长发乱舞c阴气森森的女子,不就是方才躺在一地新娘里被他摸过的那具美艳女尸? 事到如今,他才终于知道害怕,大声惨叫起来,而宣姬五指一弯,从他后脑插|入,瞬间就把他整个头骨盖从一层厚厚的脑皮里剥了出来。 被剥出来的头骨盖热气腾腾的,还在张口大叫:“啊——!!!!” 白圈内的魂飞魄散的众人也张口大叫:“啊——!!!!” 小萤也被吓坏了,一边把那绷带少年往圈子里拖一边大叫,宣姬又朝他们伸出五指,谢怜闪身拦到她跟前,道:“将军,勿要再造杀孽了。” 他唤她将军,本意是要提醒她,她也曾是战场上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巾帼英雄。然而,宣姬一把抓碎了手中那个厉声惨叫的头骨盖,十分美艳的一张脸,此刻竟是有七分变形。她冷笑道:“他是不是不敢见我?” 谢怜无法,心道要不然先装作裴将军派来的周旋一番,然而宣姬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大笑几声,猛地转身,指着那尊神像道:“我烧你的庙,在你地盘上作乱!就为你来看我一眼,我等了你多少年!” 她怔怔看了那武神像好一会儿,忽然猛地跳了上去,掐着它的脖子疯狂摇动起来,道:“你竟然还是不肯来见我,是不是你自己也知道对不起我?你看看我的腿!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这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虽说身为局外人,谢怜并不想对谁是谁非予以置评,但依照他个人感观,实在忍不住心想:“你若是想见他,可否换个正常点的方式?若是有人想用这种方式见我,我反正是一点也不会想来的。” 那头的小萤终于和那绷带少年一起重新回到了圈子里,望着这边,担心地小声道:“公子”闻声,谢怜对她笑了一下,示意不用担心。谁知他一笑,宣姬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猛地从神像上扑了过来,道:“你既不看我,爱看那些爱笑的女子,我便让你慢慢看个够!” 她虽然掐的是谢怜,话却是对那位裴将军说的。谢怜他本以为是宣姬自己嫁不了心爱之人,看到出嫁的新娘在轿子上幸福地微笑,心中嫉妒。却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位裴将军喜欢爱笑的女子,她便神智错乱地联想到这是要去嫁给心上人的新娘。难怪她把山下的明光庙都烧掉了,想来是完全受不了整天有女子在裴将军的庙里进进出出,与她分享同一尊神像。这女鬼不愧为“凶”,断了双腿,行动却极为鬼魅迅速,且被若邪打中后还这般力大无穷,掐得谢怜与她僵持不下。他正欲将若邪召来,却听一声大喝:“啊啊啊啊啊啊——” 那少女小萤见他与女鬼僵持不下,竟是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冲了过来,边冲边喊,似乎在给自己壮胆。宣姬根本无需动手,只是森森回头一望,她还没靠近便飞了出去,飞出数丈之外,头朝下,身子朝上,重重落地! 那绷带少年“啊啊”喑哑地大叫着奔了过去,谢怜也是一惊,坐起身子,后脑却蓦地一凉,宣姬五根手指已经放了上来,似乎也要像方才一般把他的颅骨也从头皮里剥出来。情急之下,谢怜右手猛地抓住她手腕,喝道:“缚!” 只听“刷刷”一阵破空之响,一道白绫应召而至,绕着宣姬缠了九曲十弯,将她五花大绑起来。宣姬双腿已断,躲避不及,“砰”的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上打起滚来,想挣开这道白绫,孰料它越缠越紧。甫一脱身,谢怜气都来不及喘一口,立即起身,朝小萤落地之处跑去。 若邪已收,众人还是不敢乱动,但也有几个大胆的村民习惯了那些摸来摸去的新娘,围了过去。那绷带少年跪在她趴地的身形之旁,手足无措,急得仿佛热锅上的小虫。没有一个人敢动她,都怕她摔折了什么要紧的地方,一乱动就折得更厉害了。谢怜迅速察看一番,心知再怎么小心也没用了,摔成这样,眼看是要活不成了。 宣姬在那边一时半会儿应该挣不开若邪,谢怜心道:“即便是没用了,也不能让她死之前还是这般姿态。”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她翻了过来。 小萤脸上皆是鲜血,看得一旁众人啧啧叹气,她却还有一口气在,小声道:“公子,我是不是帮倒忙了” 虽说是没有帮倒忙,但,她也确实没帮上什么正忙。当时谢怜本来就要召动若邪了,根本不消旁人帮忙。而她那一树枝即便是打中了宣姬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何况她根本近不了那女鬼的身?如此说来,可以说是毫无价值的送死了。 虽然与这少女小萤相处并无多久,甚至说话也不多,但也知她虽相貌丑陋却心存善意,如此结局,实在让人心中沉重。谢怜道:“没有。你帮了大忙,你看,你一过来,引开了那女鬼的注意力,我才能抽空制服她,真是多谢你了。不过,下次再不能这样了,要帮忙须得先跟我说过才行,不然万一我没接上就糟了。” 小萤笑了一下,道:“唉,公子,你用不着哄我了,我知道我没帮上忙,也没有下次了。” 她说话含混不清,吐了口血,血里竟是混着几颗摔断的门牙,那绷带少年急得直抖,呜呜的不知想说什么。小萤对他道:“你以后不要再下山偷东西吃了,被人发现,打死就完了。” 谢怜道:“他要是饿了,可以找我要东西吃。” 闻言,小萤目光一亮,道:“真的吗?那,那真是多谢你啦” 笑着笑着,那一对小小的眼睛里忽然流下两行泪水来。 她小声道:“我感觉我活在这世上,就没有几天快活过。” 谢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小萤又叹气道:“唉,算了,可能我就是天生倒霉吧。” 这话听起来,着实有点好笑。而且,因为她鼻歪眼斜,丑得滑稽,如此血流满面泪流满面,看上去其实也很好笑。 她流着泪道:“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我还是” 说到这里,她便气绝身亡。那绷带少年见她死了,搂着她尸体小声啜泣起来,一颗脑袋埋在她肚子上,仿佛失去了这一个依靠,怎么也不敢抬起来。 而谢怜伸手帮她把双目合上,心中道:“你比我强。” 正在此时,一阵奇异的钟声传来。 “当!”“当!”“当!”三声巨响,霎时,谢怜一阵头晕目眩,道:“怎么回事?” 再一看四周,新娘们东倒西歪栽了一地,只有手臂还平举向前,直冲天空。一众村民也是倒地不起,仿佛都同时被这阵震耳欲聋的钟声震得陷入了昏迷。谢怜也是有些昏昏沉沉,一手扶额,勉力站起,脚下一软,半跪在地,幸好一人将他一扶,抬头一看,正是南风。原来那七名新娘j ru森林中后立刻四下散开,南风几乎跑遍了整座与君山才把她们一个不漏地全部抓住,这才刚刚回来。见他十分镇定,谢怜立刻问道:“这钟声怎么回事?” 南风道:“不必担心,这是救兵。” 顺着他目光望去,谢怜这才发现,明光庙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列士兵。 这一列士兵个个身披铠甲,神采奕奕,凛凛生威,身上全都笼着一层淡淡的灵光。而士兵前方,立着一名颀长秀挺的年轻武将。那武将负手而行,来到谢怜面前,对他微一欠身,道:“太子殿下。” 谢怜还未开口相询,南风便低声道:“这是裴将军。” 谢怜立刻看了一眼地上的宣姬,道:“裴将军?” 这位裴将军倒是跟他想象的不大一样,也和神像大不相同。那神像英姿勃发,眉眼傲气横生,乃是一派带着侵略之势的俊美。而这名年轻武将虽也是俊美,但面容白皙,眉眼沉静得仿佛一块冷玉,殊无杀气,只有一派波澜不惊的冷静。说是位武将也可,说是位谋相也无不可。 裴将军看到了地上的宣姬,道:“灵文殿通知我们,此次与君山之事可能和我们明光殿颇有渊源,在下这便赶来了。没想到当真是颇有渊源,有劳太子殿下了。” 谢怜心道:“感谢灵文。”道:“也有劳裴将军了。” 而宣姬挣扎中隐约听到“裴将军”三个字,忽然抬头,热切地道:“裴郎,裴郎!是你吗,你来了吗?你终于来了吗?” 她被若邪捆着,再欣喜若狂也只能跪立起来。谁知,她把那武将一看,却是脸色刷白,道:“你是谁?!” 谢怜这边已经和南风大致讲了几句鬼新郎究竟是怎么回事,听她这么问,道:“这不是裴将军吗?她莫非是等太久,不认得了?” 南风道:“是裴将军。不过不是她等的那位。” 谢怜便奇怪了:“难不成还有两位裴将军?” 南风却道:“不错,正是有两位!” 原来,这女鬼宣姬等的那位裴将军,乃是明光殿的主神,而他们面前这位,则是明光殿的辅神,乃是那位裴将军的后人。叫的时候为了区分,都称这位为“小裴将军”。正统的明光殿里,是要一正一反供着他们二位的。裴将军为主殿正神,神像正对殿门,小裴将军的神像则设在他背面。虽为先人后辈,看上去却与兄弟无异。一门二飞升,也算得奇谈佳话一桩。 宣姬望了一圈,也没在士兵里望到她想见的那位,凄声道:“裴茗呢?他怎么不来?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小裴将军微微颔首,道:“裴将军有要务在身。” 宣姬喃喃道:“要务?” 披面的长发之下,她一边流泪一边道:“我等了他几百年,他有什么要务?当年他为见我一面,可以一夜横跨半疆,现在他会有什么要务?重要到他连下来看我一眼都不肯?有吗?根本没有吧?” 小裴将军道:“宣姬将军,请上路吧。” 列队中两名明光殿的士兵走了过去,若邪倏地从宣姬身上蹿了下来,缠缠绵绵卷回谢怜手腕之上,谢怜轻轻拍了它两下,以示安抚。宣姬任那两名士兵抓住,呆了一会儿,突然猛挣,指天骂道:“裴茗!我诅咒你!” 她这一吼声音甚是尖锐,谢怜一怔,心道:“这岂不是在当着后人骂祖宗?” 那小裴将军却是面不改色,道:“见笑了。” 宣姬兀自声嘶力竭道:“我诅咒你,你最好永远也不要爱上任何人,否则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诅咒你,像我一样,永永远远,时时刻刻,无穷无尽,恋火焚身!恋火焚身,烧尽你的心肝脾肺肾!” 这时,小裴将军对谢怜等人道了声:“失礼了。请稍候片刻。”并起食中二指,轻抵在太阳穴上。这是开启通灵法术的诀,他必是在和谁通灵。须臾,他“嗯”了一声,放下手,重新负于身后,转向宣姬,道:“裴将军让我转告您——‘那是不可能的。’” 宣姬尖叫道:“我诅咒你——!!!” 小裴将军微一扬手,道:“押走。” 两名士兵驾着疯狂挣扎的宣姬,拖了下去。谢怜道:“小裴将军,容我问一句,这位宣姬将会被如何处置?” 小裴将军道:“镇于山下。” 寻一座山镇住,这的确是天界对付妖魔鬼怪时常用的法门。沉吟片刻,谢怜还是道:“这位宣姬将军怨气颇重,对自己因裴将军叛国断腿之恨念念不忘,只怕镇压也不是长久之计。” 小裴将军却微微侧首,道:“她说自己因裴将军而叛国断腿?” 谢怜道:“她的确说过,是因为裴将军才变成这个样子,只是事实到底如何,那便不知了。” 小裴将军道:“若一定要这么说,也可以。为裴将军叛国是真。不过,个中细节,可能与旁人所想的情形不太一样。裴将军与她散后,宣姬将军为挽留,不惜主动奉上军中情报。裴将军不愿胜之不武,不取。” 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所谓的“我为你背叛了我的国家”,居然会是这样。谢怜道:“那她说自己双腿断了也因为裴将军,这是?” 小裴将军道:“她的双腿是她自己折断的。” “自己折断的?!” 小裴将军平淡无波地道:“裴将军不喜强势的女子,而宣姬将军生性要强,这便是为何他们不能长久之故。宣姬将军心有不甘,对裴将军说,她愿为他牺牲改变,于是自行废去了武功,还折断自己双腿。如此一来,她便等于是自断双翼,将自己捆在裴将军身边。裴将军未弃她于不顾,便收留照顾她,但始终不愿娶她。宣姬将军夙愿不得偿,含恨自杀,不为别他,只为让裴将军伤心难过。但恕我直言。” 他讲话始终是那么一派彬彬有礼c冷静过头的神气,道:“并不会。” 谢怜揉了揉眉心,不说话,心道:“这都是什么人???” 小裴将军又道:“个中是非对错,我也不知。我只知宣姬将军若愿放手,原本不至于如此。太子殿下,在下告辞。” 谢怜也一拱手,送他们去了。南风评价道:“奇葩。” 谢怜心中也在想这个词,但想想,算了,他自己还是三界笑柄c著名奇葩呢,还是不要说别人了。心道:“这裴将军与宣姬之间的事,非是局中人,谁是谁非就不要论了。只可怜那十七个无辜的新娘,还有护送出行的武官和轿夫们,却是无妄之灾。” 提到新娘,他立刻转眼去看,只见地上十七具新娘尸身,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有的已化为一具白骨,有的已开始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臭味熏醒了地上众人,他们悠悠转醒,见此情形,又是一阵大惊大骇。趁此机会,谢怜神神叨叨地对他们散播了一通善恶因果报应论,告诫诸人下山之后须得多多给各位新娘祈福,想办法通知新娘家人来认领尸首,决不可做那贩尸的勾当,也不可做亏心事。经历这么一晚惊心动魄,又没了带头挑事者,众人听他讲话哪里还敢说别的,战战兢兢一一应了,都觉得仿佛做了一场噩梦,这才发现,昨天晚上怎么好像着魔了一样?这么多死人,他们当时怎么还能满脑子都只有赚钱?回头想想,自己都觉得恐怖。昨晚大家都在做,仗着人多,又有人带头,稀里糊涂便跟着冲了。现在心里后怕,倒也都老老实实悔过祈福。 天还未亮,恐山中还有狼群等作怪,南风刚绕山跑完一大圈,又要带着这么一大群人下山。他也不抱怨,与谢怜约定之后再一同商议后续事宜。 那绷带少年醒了之后,又坐到小萤尸首边,搂着她不说话。谢怜便也在他身边坐了,打了半天腹稿,正要出言安慰,忽然发现这绷带少年的头山在流血。 若是尸林的血,应当已经干涸了,可这血还在不断流下,只能是他受伤了。当下,谢怜对他道:“你头上有伤,解下绷带我帮你看看吧。” 那少年慢慢抬头,两个布满血丝的眼睛望他一下,似在胆怯犹疑。谢怜微微一笑,道:“别害怕。有伤的话是一定要包扎的。我保证不会被你吓到。” 那少年犹豫片刻,转过身去,一圈一圈,慢慢地解着头上绷带。他动作很慢,谢怜很有耐心地等着他,心里已经在思索接下来的问题:“这少年肯定是不能再留在与君山了,那他能去哪里?总不能跟我回天界。我自己都有上顿没下顿,须得想个稳妥法子安置他才行。” 这时,那少年摘完了绷带,转过了身。 而当谢怜看清了那张脸后,感觉周身血液都在瞬息之间褪得一干二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红衣鬼火烧文武庙 那少年的脸上,的确如他原先所想,是一片严重烧伤的伤疤。然而,在这连片的血红伤疤之下,隐约能看到,三四张小小的人脸。 那几张人脸不过都幼儿掌心大小,歪歪扭扭分布在他脸颊c额头上。因为被烈火燎过,每张小脸的五官都剧烈地皱缩着,仿佛在痛苦地尖叫。这些尖叫的诡异小人脸挤在他一张原本正常的人脸上,当真是比任何鬼都要恐怖! 看到这张脸的那一瞬,谢怜如同坠入了一个噩梦。巨大的恐惧使他整个人都麻木了,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脸上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但一定非常可怕。那少年磨磨蹭蹭解下绷带,原本便惴惴不安,在看到他这种反应之后,他也倒退了两步,似是知道谢怜无法接受这张脸,像是在保护自己,他猛地捂住了那张恐怖的脸,从地上蹦起,大叫一声,朝树林深处逃去。 谢怜这才回过神来,道:“等等!!!” 他边追边道:“等等!回来!” 可他毕竟是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而那少年熟悉山中路程,又习惯在黑暗中潜逃躲避,不消片刻便逃得无影无踪,任他怎么叫也不肯出来。旁边无人一同寻找,他偏生又法力枯竭,没法通灵传音,他在山中一阵飞奔,竟是搜寻了小半个时辰也无果。冷风一吹,他清醒了些,知道一个人没头苍蝇般乱撞也不是办法,强自镇定,心道:“也许他会回去带走小萤姑娘的尸体。”便先折回明光庙前,却是一怔。 只见许多位黑衣人已聚在庙后的树林里,神情严肃,正在将那被倒挂的四十多具尸体小心地放下来。树林前有一个长挑的身影抱着双手,正在监看,转头是一张清丽又冷淡的少年面容,正是扶摇。看来他是回去了一趟,带了一波玄真殿的神官们下来帮忙。 谢怜正要开口,身后一阵足音,南风也送完那帮村民,返了回来。他见此情形,瞟了一眼扶摇,道:“你不是自己跑了吗?” 这话说得大不中听,扶摇挑眉不悦。谢怜不想他们在这节骨眼上又生口角,道:“是我让他回去搬救兵的。” 南风嗤道:“那救兵呢?我以为起码得请你们家将军亲自下来。” 扶摇淡淡地道:“我回去时已听说小裴将军赶下来了,便没去找我们将军。况且,就算我去找,他那么忙,也不一定有空下来。” 说实话,依照谢怜对慕情的了解,他便是有空也不会愿意亲自下来的。但他眼下根本没空多想了,略为疲倦地道:“你们先不要吵,先帮个忙,一起找那绷带少年吧。” 南风皱眉道:“他方才不是跟你在一起,守着那女孩儿的尸体吗?” 谢怜道:“我让他把绷带拿下来,他被我吓跑了。” 扶摇嘴角一勾,道:“不至于吧。你这女装也没可怕到那种地步。” 谢怜叹道:“怪我当时呆住了没反应过来。小萤姑娘死了,他原本就大受刺激,又以为我被他的脸吓到,可能受不了这种打击,便跑了。” 扶摇皱了皱鼻子,道:“他当真丑到这种程度?” 谢怜道:“不是丑不丑的问题。他有人面疫。” 听到那三个字,南风与扶摇的动作和神情都瞬间僵硬。 他们总算知道为什么方才谢怜会呆住了。 八百年前,仙乐古国皇城被一场瘟疫席卷而过,终至灭国。那种瘟疫,患病之人,身上会先浮现一个个小小的肿块,肿块越来越大,越来越硬,微微发痛。然后便会发现,这个肿块开始慢慢有些凹凸不平,三个凹陷,一个凸起,就好像是眼睛c嘴巴和鼻子。然后五官越来越清晰,最终,长成一个类似人脸的形状。而如果放任不理,身上就会长出越来越多的人脸。据说,有的人脸,长到最后,长成了型,还会开口说话,甚至尖叫。 而这种瘟疫的名字,就叫做人面疫! 扶摇脸色变了又变,抱着的双手也放了下来,道:“怎么可能!这种东西几百年前就被扑灭了,绝对不可能再出现。” 谢怜只说了一句话:“我没看错。” 南风与扶摇俱是无法反驳。谢怜说出的这句话,没有人可以反驳。 谢怜道:“他脸上还有火烧过的痕迹,可能是想把这些坏死的人脸烧掉。” 患人面疮者,许多人第一反应就是拿刀子把这恐怖的东西割掉,或者用火把它烧死,为此就算割肉断骨也再所不惜。南风沉声道:“那他恐怕就不是普通人了,或许也已经在这世上活了几百年了。先不说别的,他身上的疫病会传染吗?” 虽是头痛欲裂,但这个问题谢怜还是冷静下来想过的,肯定地道:“不会。人面疫传染力极强。若那少年身上的疫毒还能传染,他在与君山藏了这么久,应该整个这一带都被他传染了才对。他那疫毒应该是已经治好了。只是,之前留下的疤痕却消不掉了。” 三人不敢大意。扶摇似是在玄真殿颇有地位,召来神官们在与君山又是一顿挖地三尺的好搜。然而,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少年的踪迹了,怕是已经逃出与君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为今之计,也只能回天界后再拜托灵文殿一同帮忙寻找,静待消息了。那少年身上的东西不会传染,这一点稍感庆幸,但谢怜想到他相貌如此可怕,下山后若是被发现,只怕是会被当成怪物喊打喊杀,还是得尽快找到才行。 不好继续在与君山耽搁,谢怜抱起了小萤的尸体,一步一步走下山去。因为心神有点恍惚,那茶博士大叫起来他才发现险些把尸体抱进了相逢小店,连连道歉,又折出去委托人安葬了才回来。搞定一切坐下后,谢怜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件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而他只觉飞升后这几天,过得比他以往在人间收一年破烂还累,攀上趴下,飞檐走壁,翻滚嘶吼,易装兼杂耍,周身骨头都要散架一般,还留下了许多未解的谜团和后患,真想打个“飞升不如收破烂”的招子挂在身后去人间游说。扶摇一掀衣襟下摆在他侧手坐了下来,终于还是忍不住对他翻了个准备多时的白眼,道:“你还穿着这衣服做什么?” 看到他的白眼,谢怜竟有种无与伦比的亲切感。他这才把穿了一路的那件嫁衣脱了,一边抹去脸上胭脂水粉,一边略感郁闷:“那我岂不是一直都穿着这衣服在和小裴将军说话?南风啊,方才你若是提醒一下我就好了。” 扶摇道:“可能是因为你穿着明显挺高兴的。” 南风跑了一天,终于也能坐下休息了,他道:“用不着提醒。小裴将军又不会在意你穿什么。你就是穿得再奇怪十倍,他回去也不会和别人多说一句。” 谢怜觉得今晚真是辛苦这位小神官了,给他倒了杯茶,又想起那小裴将军冷清清的神气,对比宣姬的疯狂之态,道:“这位小裴将军可真是镇定自若,好沉得住气。” 南风喝了那茶,却道:“你别看那位小裴将军好像一副很彬彬有礼的样子,他跟他祖宗一样,都不好对付。” 这一点谢怜自然是看得出来。扶摇对此竟是也有赞同之意,道:“裴宿是近一两百年才飞升的新贵,但是势头很猛,爬得很快。他被裴将军点将之时才不过弱冠之龄,你知道当时他干了什么吗?” 谢怜道:“什么?” 扶摇冷冷吐出两个字:“屠城。” 谢怜听了,若有所思,但并不意外。上天庭里,帝王将相遍地走,而这打江山与守江山的事,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欲成仙神,必先成人杰。人杰脚下,踏的都是血路。扶摇总结道:“上天庭里,没几个是好相与的,谁都不能信。” 谢怜听他一副过来人告诫后人的口吻,不免有点想笑,猜想扶摇是不是在上天庭里受过气,深有感触才这么说。不过他也自知,虽是飞升了三次,但每次在天界待的时间都短暂得犹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若要论对这诸天仙神的了解程度,他还真不一定比得上这两个小神官。南风却仿佛极不赞同扶摇这般说法,道:“你也别危言耸听,哪里都有好与坏,天界里还是有不少值得信赖的神官的。” 扶摇却道:“哈哈,值得信赖的神官,你是想说你家将军吗?” 南风道:“是不是我家将军我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你家将军。” 面对这种情况,谢怜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加上心中有事,连拉开都没力气拉开了。 北方这边收了尾,回到天界,他先上灵文殿,把那绷带少年的事说了,委托灵文在人间撒网找人。灵文听了也是神色凝重,应承下来,末了道:“灵文殿定当全力搜索。不过真是没想到,一趟北方之行牵扯了这么多事。这次当真是辛苦殿下了。” 谢怜道:“此次还需感谢那两位自愿下去帮忙的小神官,还有明光殿的小裴将军。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 灵文道:“既是老裴一段孽缘惹下的祸,自然是得小裴去收拾。他收拾惯了,倒是用不着感谢。殿下回头若是得了空,麻烦进一下通灵阵,大家还要集议此次之事。” 谢怜也有许多疑惑尚未得到解答,出了灵文殿,绕来绕去,找了一座小石桥。石桥跨过潺潺流水,河水清澈至极,能看到云雾之气在水底下流动,甚至能透过流水与云雾,看到下界起起伏伏的山脉与大片方方正正的城镇。他心道:“这是个好地方。”便在桥头坐下,默念口令,进了阵。 一进去,上天庭的通灵阵内竟是十分难得的热闹,众多声音在阵里飞来喝去,乱成一片。首先听到的便是风信的骂声:“操!你们挑好了镇在哪座山下没有?!那女鬼宣姬是个疯子,无论问她什么,她一律吵着要见裴将军,根本不肯交待青鬼戚容在哪里!” 小裴将军则道:“宣姬将军一向性情倔强激烈。” 风信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火大:“小裴将军,你们裴将军回来没有?赶紧让她见一面,问出来青鬼戚容的下落就赶紧把她弄走!” 风信是最不惯对付女人的,竟是让他来干这问讯的活儿,谢怜不禁微觉同情。小裴将军道:“见了也没用,见了更疯。” 有一个声音道:“又是倒挂尸林戚容的品味果真是一向都如此低下,令人不快。” “连他们鬼界都嫌弃他品位低下,可见是真的非常品位低下了。” 各位神官交流毫无间隙,可见彼此之间都非常熟稔。作为一个在八百年前就飞升过的新人,谢怜本该默默伏地不语,但听了半天,他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道:“诸位,那与君山里的倒挂尸林是怎么回事?青鬼戚容也在那附近吗?” 因为他不常在通灵阵内说话,声音陌生,神官们不知要不要接话,第一个回答他的竟是风信。他道:“青鬼戚容不在与君山。但是,那倒挂尸林是女鬼宣姬在按照他的要求,给他上供。” 谢怜道:“宣姬是青鬼的下属?” 小裴将军道:“正是。宣姬将军死去已有几百年,之前虽有怨念,但一直无力兴风作乱,直到百多年前被青鬼戚容相中,对她十分欣赏,收编做了下属,这才法力大增。” 他这话其实意思就是,女鬼宣姬作乱,怨不得裴将军,因为她本来也没这么大本事。要怨就怨青鬼戚容,是他收了宣姬,才让她有能力出来害人。诸位神官原本心里都觉得这事儿其实就是裴将军自己造的孽,只是都没明说,竟是被他觉察了出来,如此不轻不重却恰到好处地这么提醒了一句,当下言语之间把自己的心思藏得更深了。谢怜又道:“那与君山里彻查过了吗?应该还有一只童灵的。” 这次,慕情的声音冒了出来,不冷不热地道:“童灵?什么童灵?” 谢怜心想,大概是扶摇没跟他说个中细节,说不定连出来帮忙都是瞒着他的,也不提扶摇,免得给他添麻烦,道:“我在轿子上时曾听到一个小儿的嬉笑声,以童谣出声提示。当时我身边还有两个武神殿的小武官,都没有觉察,想来这童灵法力也很是了得。” 慕情道:“与君山内没有查到任何童灵。” 谢怜心中奇怪,该不会那童灵还是特地来提醒他的?想到这里,他忽然记起他惦记了一路的一件事,问道:“说起来,这次我在与君山里,遇到了一个能驱使银蝶的少年。诸位可知,这少年是什么人?” 通灵阵内原本吵吵吼吼忙得飞起,他这句一出来,却是忽然之间一片寂静。 这种反应,谢怜早就料到了。他很有耐心地等着。半晌,灵文才问道:“太子殿下,你刚才说什么?” 慕情冷冷地道:“他刚刚说,他遇到了花城。” 终于得知那红衣少年的名字,谢怜莫名心情不错,笑道:“原来他叫做花城?嗯,这名字倒是挺适合他的。” 听他如此语气如此言语,通灵阵内诸位神官仿佛都有些无语。片刻,灵文轻咳一声,道:“这太子殿下,你可听过,所谓的四大害?” 谢怜心想:“惭愧,我只知道四名景。” 所谓的四名景,乃是上天庭中四位神官飞升之前的四个美谈佳话——少君倾酒,太子悦神。将军折剑,公主自刎。这其中,“太子悦神”,说的便是仙乐太子神武道惊鸿一瞥了。能跻身四景,并不一定是那位神官法力最强,只是因为他们这传说传得最广,为人们所津津乐道。对外界这种消息,谢怜一向反应迟缓,说是孤陋寡闻也可,只是毕竟身为其中一景,他这才稍有了解。这“四大害”,大抵是很后来才新流行的一个说法了,谢怜却是未曾有所耳闻。既然用了“害”字,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道:“惭愧,没听过。敢问是哪四大害?” 慕情凉凉地道:“太子殿下在人间磨砺数百年,竟然如此消息闭塞,真是教人好奇,你在下面时到底都在做什么啊。” 那自然是吃饭睡觉卖艺收破烂了。谢怜笑道:“做人么,要忙活的事情是很多的,也很复杂的。不比做神官容易。” 灵文道:“这四大害么,殿下请记好,乃是‘黑水沉舟,青灯夜游。白衣祸世,血雨探花。’指的,是上天庭和中天庭都非常头疼的四个鬼界的混世魔王。” 人,往上走,成神;往下走,为鬼。 诸天仙神开辟了天界作为居所,把自己与人界割裂开来,居高临下俯瞰凡世,凌驾众生之上。而所谓的鬼界,却还没有和人间分离开来。妖魔鬼怪们和人们享用同一片土地,有的潜伏于黑暗中,有的伪装成人类,混杂在人群,游荡在人间。 灵文继续道:“黑水沉舟,说的是一只大水鬼。他虽然已至绝境,但很少出来惹事,非常低调,根本没几个人见过,暂且不管。 “青灯夜游,指的便是我们那位品位低下c爱好倒挂尸林的青鬼戚容。不过,他是这四害里唯一一个非绝境的,为什么他会在这里面?可能是因为他常年惹事,很是烦人,也可能仅仅只是因为加他一个凑足四个比较好记,也不提。 “白衣祸世,这一位,太子殿下你应该比较熟悉。他有一个名字,叫做白无相。” 坐在石桥头的谢怜,听到这个名字,忽然感觉到一阵从心脏传向四肢百骸的抽痛,手背微微发起抖来,无意识握紧了拳。 他自然是熟悉的。 都道“绝”一出世,可祸国乱世。而这位白无相一出世,灭的第一个国,就是仙乐国。 谢怜默然不语。灵文又道:“不过,白无相已经被灭了。也不提。就算他还存于世上,如今只怕也轮不到他来占风头了。 “太子殿下,你在与君山所见的那银蝶,又叫死灵蝶。它的主人,就是这四位里面的最后一位,也是当今天界最不想招惹的一位,‘血雨探花’,花城。” 天界之中,当得起“大名鼎鼎”的,当属神武大帝和仙乐太子。虽然这两者意义是完全相反的,但如雷贯耳的程度基本上差不多。而在鬼界,要挑一位在“大名鼎鼎”上与他们旗鼓相当的,花城以外,再无第二。 若你想了解一位神官,出门在路上走走,找到一间神庙进去,看看神像穿什么衣服,掌什么法器,大概就能了解一些。若是想了解更多,听听那口口相传的神话故事c演义传奇,神官们为人时是什么身份c做过些什么事,差不多都已被挖得一清二楚。而妖魔鬼怪则不然,它们为人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又长什么样,几乎都是谜团。 花城这个名字,肯定是假的,相貌也肯定是假的。因为传闻中的他,有时是个喜怒无常的乖戾少年,有时是个温柔的翩翩美男子,有时是个蛇蝎心肠的艳丽女鬼,说是什么样的都有。关于他本尊,唯一确信的只有他一身红衣,常随血雨腥风出现,银蝶追逐在他衣襟和袖间。 至于他的出身,更是有无数个版本。有人说他是个畸形儿,天生没有一只右眼,所以从小饱尝欺凌,憎恨人世;有人说他是一名年少的将士,为故国战死,亡魂心有不甘;也有人说他是个为情所困,因心爱之人逝去而痛苦的痴心人;还有人说他是个怪物。最离奇的版本,据说——只是据说。据说,花城其实是一位飞升了的神官。只是,他飞升之后,自己跳了下去,堕落为鬼了。不过,这只是一个流传不怎么广的的传说而已,真假不知,信的也不多。话说回来,就算是真的,那也得是假的。因为这世上居然有人放着好好的神仙不做,宁可跳下去做鬼,这对天界而言实在是太丢脸了。总而言之,越是众说纷纭,越是迷雾重重。 各路神官们对花城格外忌惮,有许许多多的原因。比如,他性情阴晴不定,时而残忍嗜杀,时而又有诡异的善举。再比如,他在人间势力极大,信徒极多。 是的,人们拜神,祈求保佑,远离妖魔鬼怪的侵袭,神官们这才有了许多信徒。然而花城一只鬼,在人间居然也有数量庞大的信徒,几乎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这里,就不得不说了。花城刚冒头时,就干了一件极著名的事。 他公然向三十五位神官约战。约战内容是,与武神斗法比武,与文神论法问道。 这三十五位神官里,有三十三位神官都觉得可笑极了,但也都被他的挑衅激怒了,接受了挑战,准备联手教他做鬼。 首先和他比试的,是武神。 武神是天界里最强的神系,几乎个个信徒众多,法力高强,面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鬼,可以说是稳操胜券。谁知,一战下来,全军覆没,连神兵也统统都被花城那一把诡异至极的弯刀打得粉碎! 打完了才知道,花城是铜炉山里出来的。 铜炉山是一座火山,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山里有一座城,叫做蛊城。蛊城是什么地方?并不是一座人人养蛊的城,那座城,本身就是一个大型的蛊毒。 每隔一百年,万鬼汇聚,在此厮杀,杀到最后只剩一只鬼,蛊成。虽然结果往往是一只也不剩,但是,只要能出来一只,那就一定会是个混世魔王。几百年间,蛊城里只有两只鬼出来过,而这两位,果不其然,都成了人间家喻户晓的鬼王。 花城便是其中的一位。 武神被打得一败涂地,然后就轮到文神了。 打架打不过你,对骂,不,论战总论得过他吧? 可巧,还真的赢不过。 说是论战,掐到激烈处,跟骂战也差不多了。那花城上天入地道古论今,时而斯文,时而恶毒,时而强硬,时而刁钻,时而精辟,时而诡辩,时而下套,当真是滴水不漏,钢牙利齿,旁征博引,能屈能伸,蛊惑人心,指哪儿打哪儿。数位文神被他从天骂到地c从古骂到今,气得一口血瀑直冲云霄。 花城,一战成名。 但是,若只是如此,他还不足以称可怕。可怕的是,大获全胜后,他要求三十三位神官履行诺言。 挑战之前双方定下约定:若花城败,奉上骨灰。若神官败,就全都自行跳下天界,从此做凡人去。若非他态度狂妄,赌注决绝,三十三神官又深信绝不可能败,也不会答应和他斗法论战。 然而,没有一位神官主动履行承诺。虽然毁诺很丢脸,但想想,有三十三位神官都输了呢,一个人丢脸那是很丢脸,但是这么多人一起丢脸的话,那就一点都不丢脸了,甚至可以反过来一起嘲笑对方。于是他们达成了默契,心照不宣,都装作没这回事。反正人们忘性大得很,再过五十年,说不定就不记得了。 这一点,他们算得倒是不错,但他们算错的是,花城可没那么好对付。 不履行?好,帮一把。 于是,他把这三十三位神官在人间的宫观庙宇,一把火都烧光了。 这就是如今诸天仙神依旧谈之色变的噩梦——红衣鬼火烧文武三十三神庙。 宫观和信徒是神官最大的法力源泉,殿都没了,信徒上哪儿去拜神?又有什么香火?元气大伤,重新立殿,少说也要一百多年,还不一定能恢复当初的规模。对神官而言,这真是比渡劫失败还恐怖的灭顶之灾。这些神官里大的有宫观上千,小的也上了百,加起来过万之数,花城,居然在一夜之间,尽数烧毁了。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就是做到了。 简直是丧心病狂。 神官们向君吾哭诉,可是,君吾很无奈,他也没办法。当初挑战是神官们自己应承下来的,承诺也是自己答应的,花城又十分狡猾,只是毁庙,并不伤人,等于是挖了个坑,问他们跳不跳,于是他们自己把坑挖得更大然后跳进去了,事到如今,又能怎么办呢? 原先那三十三位神官想要在天下人面前斗败这只狂妄小鬼,所以才把比武论战斗法之地选在了许多人间王公贵族的梦中,目的在于大信徒们面前一展神威。谁知,王公贵族们看到的却是他们被斗得一败涂地的模样。于是,这一梦醒来之后,不少贵族都不拜天官,改拜鬼了。这三十三位神官失去了信徒和宫观,逐渐销声匿迹,又一代新的神官飞升后,大批空缺才被填补起来。 从此,天界许多神官提起“花城”这个名字就胆战心惊,甚至听到红衣c银蝶就毛骨悚然。有的是怕惹到他,一个不高兴,先来挑战你,再一把火烧光你的庙;有的是因为有把柄抓在他手里,动弹不得;有的则是因为花城在人间只手遮天,有时一些神官要做事还不得不有求于他,请他打开方便之门;长此以往,部分神官竟是出于一种诡异的心理,也成为了他的拜服者。 因此,对这位,天界当真是,又恨又怕又敬。 而那三十五位神官里,有两位没有应战的武神,正是玄真将军慕情,与南阳将军风信。 他们两位当初没有应战,倒也绝不是怕了花城,只是那时根本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觉得没必要理会这种挑战,故不应。谁知这竟是歪打正着,做出了一个英明无比的决定。然而,没迎战,那花城也没忘了他们俩,好几次中元节出巡,双方撞上,远远地打了几场,两人都对那疯狂肆虐的银蝶留下了极深的阴影。 听到这里,谢怜却满脑子都是那银蝶晶莹可爱绕着他飞的欢快模样,怎么也没法把它们和传闻里的模样对上,忍不住心想:“那小银蝶有这么恐怖吗?我觉得还好啊挺可爱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衣红胜枫肤白若雪 当然,这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不过,也难怪南风与扶摇听到银蝶时时会脸色大变了,想来是跟着他们侍奉的两位神官一起吃过那银蝶之主的苦头。 一名神官问道:“太子殿下,你遇到花城,他他他他对你做了什么啊?” 这语气,听上去分明更像是在问“你是少了胳膊还是少了腿”。谢怜道:“也没有做什么,只是”说到这里,他竟是有些词穷,思量着:“只是什么?总不能说,只是劫了我的花轿,牵着我走了一路吧。”无言片刻,只好道:“只是破了女鬼宣姬在与君山内设下的迷阵,把我带进去了。” 众位神官都是心下直犯嘀咕,沉吟不语。半晌才有神官问:“诸位,你们怎么看?” 光听声音谢怜都能想象各位神官连连摇头摊手的模样: “没有看法,完全没有看法!”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怪渗人的。” “花城到底想干什么,一向是谁都搞不懂的” 虽说是被普及了一通花城是何等的混世魔王,可是,对这个人,谢怜却并不觉得怎么恐怖。真要说起来,他觉得这次花城还算是帮了他。总而言之,他飞升回天界之后接到的第一桩祈福,应当算是就这样完成了。 头先早便说过,此次与君山之行的还愿功德全都算在他身上,虽然那位官老爷因为女儿之死过了许久才记起要还愿,带着伤心还愿,也不免打了折扣,但七凑八凑,各种放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也差不离了。谢怜无债一身轻,心头晴空万里,舒畅快美,精神焕发,决定好好做神。最好是能和各位神官成为半个朋友。上天庭的通灵阵虽然安静,但忙起来也是呼喝连天,平时诸位神官心情好了,或者见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也在阵内说说,点到为止地调笑几句。他虽然分不清谁是谁,但也默默听着。不过总不能一直就这么不说话,于是,他听久了,偶尔也忽然冒出来温和地说一句: “真的是非常有趣呢。” “读到一首很美的小诗,与诸君分享一下。” “一个非常有效的治疗腰腿疼痛的小秘诀,与诸君分享一下。” 令人遗憾的是,每次他发出这些精心挑选c并且很有益身心的内容,通灵阵内便会一阵沉默。到后来,灵文实在是忍不住了,私底下对他道:“殿下啊,你在通灵阵内发的这些,虽然都很好,不过,哪怕是比你大几百岁的神官,也不会发的。” 谢怜便觉得有点郁闷。其实明明他也不算年纪最大的,但为何他在众位神官里却简直如同一个跟不上年轻人话题的老年人?大概是脱离天界太久了,又一直孤陋寡闻,不关心外界事物,救不回来了,还是罢了罢了。他放弃了这事,便也不郁闷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到现在为止,人间还没有谁为他新建过一座宫观。也许有,但反正天界没有搜索到,便没有任何记录在册。须知连土地都好歹有个祠,他身为一名正经八百飞升,还飞升了三次的神官,到如今却是没有一座宫观,也没有一个信徒供奉,这可真是非常尴尬了。 不过,尴尬也只是其他神官在为他尴尬,谢怜自己仍是觉得也还好。并且他某日一时心血来潮,突发奇想道:“如果没有人要供我,那我自己供自己应该也可以吧。” 诸位神官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谁他妈听过哪个神官是自己供自己的! 做神做得凄惨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滋味! 而谢怜早已习惯他一开口就冷场,觉得如此自娱自乐也不失为一件趣事,一旦做了决定,便又跳下了人间去。 这一次,他落地的地点是一个小山村,名叫菩荠村。 说是山村,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坡。谢怜见这里青山绿水,稻田绵绵,风景秀美,心道:“这次可真是掉在了一个好地方。”再一看,小土坡上有一个歪歪斜斜的破屋子,四下问问,村民都说:“那屋子废了,没主人,偶尔有流浪汉进去睡一晚,随意住。”这岂不正合他意?当下走近前去。 走近了他才发现,这小木屋远看很破烂,近看更破烂。四方屋角四个柱子怕是腐朽了两根,风一吹,整个屋子都嘎吱作响,怀疑随时会倒。不过,这种程度依然在谢怜可接受范围之内,进去看了看便收拾起来。 村民们一瞧,居然真的有人要在这里住下,很是惊奇,都凑过来看热闹。此地村民倒是都十分热心,不光送了他一把扫帚,看他打扫得灰头土脸,还送了他一筐新摘的菩荠。菩荠都削去了皮,一个个白白嫩嫩,甜美多汁。谢怜蹲在破屋门口吃完了,双手合十甚是幸福,心里决定就叫此处菩荠观。 菩荠观里原本便有一张小桌,擦两下就可以做供台。谢怜一阵忙活,围观的村民看出这年轻人竟是要倒腾出一个小道观来,更稀奇了,纷纷问道:“你这观要供的是谁呀?” 谢怜轻咳一声,道:“嗯,本观供的是仙乐太子。” 众人一脸懵然:“那是谁?” 谢怜道:“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位太子殿下。” “哦,干什么的?” “大概是保平安的。”顺便收破烂。 众人又热切地问:“那这太子殿下,他管招财进宝吗?!” 谢怜心道,不倒欠钱就不错了,温声道:“很遗憾,似乎不能呢。” 众人纷纷给他出主意道:“还是供水师吧,招财哇!肯定香火旺!” “要不然供灵文真君吧!说不定我们村就可以出来一个状元了!” 一女羞怯怯地道:“那个你有没有有没有那个” 谢怜保持微笑,道:“哪个?” “巨阳将军。” “” 他要是真的开了一间巨阳观,只怕风信马上天外飞来一箭! 粗略清扫干净了菩荠观,还差些香炉c签筒等杂物。但谢怜完全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神像。他背起斗笠就出了门,对了,也没有门扇。想了想,这屋子肯定得重修,于是写了一个牌子放在门口:“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 出了门,步行七八里,来到了城镇上。来镇上做什么呢?那自然是为了混口饭吃,又操起了他的老本行。 在神话传说里,神仙都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其实,这事很难说。造化大能们的确可以直接从阳光雨露中摄取所需之灵气。但问题是——可以归可以,没事谁爱这么干?为什么要这么干? 而有些神官,因修炼法门缘故,要求五脏洁清,的确是完全沾不得凡人的荤腥油腻,若是沾了,就会像凡人生吃毒虫泥土一般,上吐下泻。然则非是不吃食物,只是只吃那些生于净地c有延年益寿c增强法力功效的仙果灵禽。 但谢怜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他咒枷在身,与凡人无异,什么都能吃,而且由于身经百战,怎么吃都吃不死。无论是放了一个月的馒头,还是已经长出绿毛的糕点,他吃下去也绝对都挺得住。有如此逆天体质,所以,他收破烂的时候,其实过得还算可以。对比一下:开观倒贴钱,收破烂赚钱,当真是飞升不如收破烂。 这人长得玉树临风仙风道骨,收破烂的时候就比较有优势,不一会儿谢怜便收够了一大包。回程路上,看到一头老黄牛拉着一辆板车,车上堆着高高的几垛稻草,想起方才似乎在菩荠村看到过这辆板车,应当是同路。他问能否顺路捎一程,板车主人一抬下巴,示意他可以上来,谢怜便背着一大包破烂坐了上去。坐上去才发现,高高的稻草堆后,早已经躺了一个人。 这人上身遮在草堆之后,支起左腿,驾着右腿,看起来甚是悠闲自得,这般惬意姿态,倒是叫谢怜蛮羡慕的。那一双黑靴收得紧紧,贴着修长笔直的小腿,颇为养眼,谢怜想起那晚在与君山盖头下所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确认这靴子上没挂着银链,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制成的,心想:“这是哪家的小公子跑出来玩了吧。” 板车慢腾腾在路上晃着,谢怜背着斗笠,拿出一只卷轴准备看。他向来不大留意外界流传的所有消息,但因为冷场多次,觉得最好多少还是恶补下。牛车晃了不知多久,穿过一片枫林。抬头四下望望,青青田浪,艳艳枫火,带着点山间野趣,以及沁人心脾的清新草意,极是醉人,谢怜忍不住微微一怔。 他少时在皇极观修行,皇极观修建在山中,漫山遍野都是枫林,灿灿如金,烈烈似火。此情此景,难免有所思所忆。望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继续看卷轴。 打开来第一眼,便看到一行字,写着: 仙乐太子,飞升三次。武神c瘟神c破烂神。 “” 谢怜道:“好吧,其实仔细想想,武神和破烂神,也没有太大区别。众神平等,众生平等。” 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声音道:“是吗?” 这个少年人懒洋洋的声气道:“人们口上自然是爱说众神平等c众生平等了。但如果真是这样,诸天仙神根本就不会存在了。” 这声音是从车上的稻草垛后传来的。谢怜回头望了一下,见那少年人还是一派慵懒地躺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大概只是随口插了句,莞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又转回,接着看卷轴,底下又写: 许多人相信,作为瘟神,仙乐太子的亲笔或画像有着诅咒的功效。如果贴到某人背后,或者某家大门上,便会使该人或该户霉运连连。 “” 这种评述,竟然令人难以判断到底是在说神还是在说鬼。 谢怜摇了摇头,不忍心再看自己相关的评述了,还是先去了解一下当今天界的各位神官,免得一直弄不清楚谁是谁,未免失礼。想起方才有村民提过水师,这便去翻查关于水师的评述,翻到一句: 水师无渡。掌水,兼掌财。许多商人的店铺内c家中都会供一尊水师像,保其财运。 谢怜便有点奇怪:“既是水神,又为什么会兼掌财运?” 这时,那躺在稻草堆后的少年又道:“商队行商运货,重头都从水路走,所以上路之前都要去水师庙烧一炷高香,祈求一路平安,允诺回来如何如何。长此以往,水神才渐渐兼掌了财运。” 这竟是在专门给他解惑了。谢怜转过身来,道:“竟是这样吗?有趣,想必这位水师是很厉害的了。” 那少年嗤笑道:“嗯,水横天嘛。” 听他语气,似是不怎么把这位神官放在眼里,也不像是在说什么好话,谢怜道:“水横天是什么?” 那少年悠悠道:“船从大江过,是走还是留,全凭他一句话。不给他上供他就翻,挺横的,所以给他送了个诨名,就叫水横天啰。跟巨阳将军c扫地将军差不多意思。” 名头响亮的神官,在人间和天界都多少都有几个混号,类似谢怜的三界笑柄啦,著名奇葩啦,扫把星啦,丧家犬啦,咳咳咳,等等。通常,用诨号来称呼神官是非常失礼的事,比如如果谁敢当着慕情的面叫他“扫地将军”,慕情必勃然大怒。谢怜记住了不能这么叫,道:“原来如此,多谢你解答啦。”顿了顿,觉得这少年说话好玩儿,又道:“这位朋友,你年纪轻轻,知道的倒是蛮多的。” 那少年道:“不多。闲。有空瞎看看而已。” 在民间,随处可见一大把神话小册子,说得都是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大到恩恩怨怨,小到鸡毛蒜皮,有真也有假。这少年知道得多,倒也不算奇怪。谢怜放下卷轴,道:“那,这位朋友,神你知道的多,鬼你知道不知道呢?” 那少年道:“那只鬼?” 谢怜道:“血雨探花,花城。” 闻言,这少年低低笑了两声,终于坐起了身来。谢怜蓦地眼前一亮。 只见他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衣红胜枫,肤白若雪,双眸明亮如星,含笑斜睨着他,俊美异常,神色间却莫名有几分野气。黑发松松束着,略有些束歪了,看起来极为随意。 二人正穿过那如火炽艳的枫林,枫叶片片舞落,有一片落到了这少年肩头。他轻轻一吹,吹落了枫,这才抬起头看他,似笑非笑地道:“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衣红胜枫肤白若雪 他神色戏谑,却莫名有一派无所不知的泰然自若。虽是个少年人的声气,嗓音却比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儿要略为低沉,甚是动听。谢怜正襟危坐于牛车之上,思量片刻,道:“血雨探花,这一景听起来仿佛很了不得,这位朋友,你能说说是怎么来的么?” 为表尊重,他还是没有在朋友前面加一个“小”字。那少年坐得随意,一条胳膊搭在支起的膝盖上,整了整箭袖的袖口,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来头。只不过是他有一次端了另一只鬼的老巢,漫山下了血雨,走人的时候看到路边一朵花,被血雨打得凄惨,就偏了偏伞,挡了一下。” 谢怜想象了一下那副景象,只觉血雨腥风之中,莫名一派风雅缱绻。他又想起那红衣鬼火烧三十三神庙的传说,笑道:“这位花城经常到处打架吗?” 那少年答:“也没有经常,看心情吧。” 谢怜问:“他生前是什么样的人?” 那少年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谢怜问:“他长什么样?” 这一句问出,那少年抬眼看看他,歪了歪头,站了起来,到谢怜身边,并排坐下,反问道:“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如此近看,更觉这少年俊美得惊人,而且,是一种隐隐带着攻击之意的俊美,如利剑出鞘,夺目至极,竟令人不敢逼视。只与他相互凝视了片刻,谢怜便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微微侧首,道:“既是一只大鬼王,想来形态变幻多端,有许多不同的模样。” 见他转首,那少年挑起一边眉,道:“嗯。不过,有时候他还是会用本来面目的。我们说的当然是本尊。” 不知是否错觉,谢怜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远了点,于是又把脸转了回来,道:“那我感觉,他本尊,可能便是如你一般的少年吧。” 闻言,那少年嘴角微弯,道:“为何?” 谢怜道:“不为何。你随便说说,我也随便想想。万事随便罢了。” 那少年哈哈笑了两声,道:“说不定呢?不过,他瞎了一只眼。” 他在自己右眼下点了点,道:“这只。” 这个说法倒是不稀奇。之前谢怜也略有耳闻。在某些传说版本里,花城的右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遮住了他失去的那只眼睛。谢怜道:“那你可知,他那只眼睛是怎么回事?” 那少年道:“嗯,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弄明白。” 旁人想知道是什么让花城没了一只右眼,其实便是想知道花城的弱点是什么。谢怜这么问,却纯粹是想知道而已。他还没接话,那少年便道:“他自己挖的。” 谢怜一怔,道:“为何?” 那少年道:“发疯。” 疯起来居然连自己的眼睛都挖,对这位血雨探花的红衣鬼王,谢怜当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他料想不会只是发疯这么简单,不过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想来也没有更详细的情形了。他继续问道:“那花城可有什么弱点?” 这一句他根本没指望这少年能回答,随口一问罢了。若是花城的弱点如此轻易就能被人知道,那也不是花城了。谁知,那少年答得毫不迟疑,道:“骨灰。” 若是能拿到一只鬼的骨灰,便可驱策此鬼。鬼若不听从驱策,将骨灰毁去,他便会神形俱灭,魂飞魄散,这倒是个常识。不过,这个常识放在花城身上,可能并没有太大意义。谢怜笑道:“恐怕是没有人能拿到他的骨灰的。所以,这个弱点便等同于没有弱点了。” 那少年却道:“不一定。有一种情形,鬼是会自己主动送出骨灰的。” 谢怜道:“像他约战三十三神官那样,作为赌注交出去吗?” 那少年嗤道:“怎么会?” 尽管他没说全,但谢怜也能听出,他的意思大概是花城怎么可能会输。他道:“鬼界有一个习俗。若是一只鬼选定了一个人,便会将自己的骨灰托付到那个人手里。” 那其实就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另一个人手里了,如此情深,该是何等缠绵佳话啊。谢怜饶有兴趣地道:“原来鬼界还有如此至情至性的习俗。” 那少年道:“有。但没几个敢做。” 谢怜料想也是如此。世上非但有妖魔诱骗人心,也会有人类欺瞒妖魔,一定会有许多利用和许多背叛。他道:“若是一片痴心付出,却终至挫骨扬灰,确实令人痛心。” 那少年却哈哈笑道:“怕什么?若是我,骨灰送出去,管他是想挫骨扬灰还是撒着玩儿?” 谢怜莞尔,忽然想起,两人说了这么久,竟是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那少年举起一手搭在眉上,遮住酒红色的落日余晖,眯起了眼,似乎不大喜欢日光。他道:“我么?我在家中排行第三,大家都叫我三郎。” 他没主动说名字,谢怜便也不多问,道:“我姓谢,单名一个怜字。你走这方向,也是要去菩荠村么?” 三郎往后一靠,靠在稻草垛上,枕着自己的双手,双腿交叠,道:“不知道。我乱走的。” 听他话里似乎有内情,谢怜道:“怎么啦?” 三郎叹了口气,悠悠地道:“家里吵架,被赶出来了。走了很久,没地方可去。今天饿得要晕倒在大街头了,这才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 这少年衣着虽看似随意,却材质极好,加上谈吐不俗,又仿佛每天很闲,看这看那,什么都知道,谢怜早便料想到他是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玩的小公子了。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年人独自出来走了这么久,路上必然颇多艰辛,这一点谢怜是深有体会的。听他说饿了,谢怜翻翻随身的小包袱,只翻出了一个馒头,心中庆幸还没有硬,对他道:“要吃吗?”那少年点点头,谢怜便把馒头给了他。三郎看看他,问道:“你没有了?” 谢怜道:“我还好,不太饿。” 三郎把馒头推还给他,道:“我也还好。” 见状,谢怜便接了回来,把一个馒头一掰,分成了两半,再递给他一半,道:“那你一半,我一半吧。” 那少年这才接了过来,和他并排坐着一起啃馒头。看他坐在旁边,咬了一口馒头,莫名有点乖,谢怜总觉得好像哪里委屈了他。 牛车在起起伏伏的山路上慢腾腾拖拉着,太阳渐渐西落,两人便坐在车上聊天。越聊谢怜越是觉得,这真是一个奇异的少年。他虽是年纪轻轻,但举手投足和言语之间自有一派睥睨之态,从容不迫,仿佛上天入地没有他不知道的,也没有可以难倒他的,让谢怜觉得他懂得很多,少年老成。而有时候,他又会流露出少年人的趣味之处。谢怜说自己是菩荠观的观主,他便道:“菩荠观?听起来有很多菩荠可以吃。我喜欢。供的是谁?” 又被问到这个叫人头大的问题,谢怜轻咳一声,道:“仙乐太子。你大概不知道。” 那少年微微一笑,还未说话,忽然,牛车车身一阵剧震。 两人也跟着晃了几晃,谢怜担心那少年摔下去,猛地伸手抓住他。谁知,他的手刚碰到三郎,那少年仿佛被一个滚烫的事物灼到,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虽然他脸上神色只是微变,但谢怜还是觉察了出来,心想难道这少年其实很讨厌他?可分明一路上聊得还算开心。但这时候,也没心思多想了。他站起身道:“怎么回事?” 驾牛车的老大爷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黄啊,你怎么不走了,你走哇!” 此时太阳已下山,暮□□临,牛车又是在山林之中,四下黯淡无光。那老黄牛停在原地,一直犟着脾气不肯走,任那老大爷怎么催都没用,恨不得要把头埋进地里,哞哞直叫,尾巴帅得犹如一条鞭子。谢怜看情形不对,正要跳下车,忽然,那老大爷指着前方大叫起来。 只见山路的前方,许许多多团绿色的火焰东一丛c西一丛地幽幽燃烧着。一群白衣人抱着他们的头,缓缓朝这边走来。 见状,谢怜立刻道:“护!” 若邪从他腕上脱出,绕牛车飞了一圈,在半空中连成一个悬浮的圈子,护住了三人一畜。谢怜回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老大爷还未答话,那少年在他身后答道:“中元。” 七月半,鬼门开。他出门不看日子,今天竟是刚好赶上了中元节! 谢怜沉声道:“别乱走。今天撞邪了。若是走岔了路,就回不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衣红胜枫肤白若雪 那群白衣人项上无首,身穿囚服,每个人都抱着一颗头颅,似乎是一群被斩首的囚犯。他们朝牛车慢慢走来,臂弯里的头颅还在兀自呶呶不休。谢怜低声嘱咐另外两人,道:“待会儿他们走近的时候,都千万别出声。” 三郎却是看了一眼那悬在空中的若邪,歪头问道:“这位哥哥,你竟还是一位奇人异士呢?” 他语气饶有兴趣,谢怜道:“还好。奇人异士说不上,略会一点。他们现在看不到我们,待会儿走近了,万一出声就难说了。” 那赶车的老大爷看到白绫自飞c无头人行,已是目瞪口呆,闻言大惊,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怕是憋不住。” “”谢怜道,“那,得罪了。”说完飞速出手,在他背后一点,那老大爷登时歪在车上,昏睡过去。这下,终于不用担心他吓得大叫被发现了。谢怜轻轻接住他,将他放上牛车,转过身,对三郎道:“没事的。别紧张。” 天色已暗,看不清三郎的表情了,只能看出他点了点头,谢怜便坐到车前,拿起绳子,轻声哄那牛。这群囚衣鬼走了过来,想要过去,却感觉路中央有一个什么东西挡着,都粗声粗气地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过不去!” “真的!过不去!见鬼了!” “,咱们自己不就是鬼吗,能见什么鬼!” 谢怜好不容易哄好了牛,与这群无头的囚衣鬼擦身而过,听他们抱着头颅吵吵嚷嚷,只觉得十分好笑。那群鬼魂还有诸多抱怨:“那个,你是不是拿错了?我怎么感觉你怀里抱的那个才是我的头?” “你这头的切口怎么这么不整齐?” “唉,那个刽子手是个新手,砍了五六刀才给我砍下来,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你家里人没给他打点钱吧!下次记得事先打点一下,一刀给个痛快!” “哪来的下次!” 七月十五中元节,乃是鬼界的第一大节日。这一天,鬼门大开,平日里潜伏于黑暗中的妖魔鬼怪们全都涌了出来,大肆狂欢,生人须得回避。尤其是在这天的晚上,闭门不出是最好的选择。一出门,撞上点什么的机会可比平日大多了。谢怜一向是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也见鬼,此刻就撞个了正着。只见四面八方都漂浮着绿幽幽的鬼火,许多鬼魂追着那鬼火跑,还有一些面无表情c喃喃自语的寿衣鬼魂蹲在一个圈子之前,伸手去接后人们烧给他们的纸钱c元宝等供品。这一派景象,可谓是群魔乱舞。谢怜从中穿行,心里正想着今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忽然感觉身后有异动。他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少年坐到了他身后。 谢怜道:“你没事吧?” 三郎一手支着他下颔,道:“有事啊。我害怕。” “”虽说当真是完全听不出他声音里有半分害怕的感觉,谢怜还是安慰道:“不用害怕。你在我身后,不会有东西伤得到你。” 那少年笑笑,不说话。谢怜忽然发现,他竟是在盯着自己看。须臾,终于反应过来,这少年盯的,是他颈项之间的咒枷。 这咒枷犹如一个黑色项圈套在人脖子上,根本藏不住,而且容易使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谢怜正想说话,这时,那老黄牛拉着牛车,来到了一条岔路口。谢怜一看,两条黑漆漆的山路在此分岔,立即拉住了牛的绳子。 这岔路口,可得万分小心了。 中元节这一天,有时候,人们走着走着,便会发现,面前出现了一条平时并不存在的路。这样的路,生人是不能走的。一旦走错,走到了鬼界的地盘里,再想回来,可就困难了。 谢怜初来乍到,分不清这两条山路该走哪条,想起方才在镇上除了收了一大包破烂,还买了些杂物,其中就有签筒,心道我来算上一卦,于是又从包袱里翻出签筒,拿在手里哗啦啦的摇着,边摇边对三郎解释道:“第一根左,第二根右,哪条路签好,我们走哪条。”用了一点法力,默念三遍,筒里掉出两根签。他拿起一看,沉默了。 下下签,大凶! 两根签都是下下签,也就是说,两条路都是大凶,岂不是走哪条都是死? 谢怜无奈,对签筒道:“筒啊筒,今日你我初次见面,何至于如此绝情?再来一次,给我一点面子吧。” 于是,他改为双手持筒,又是一阵摇。再摇出两根,拿起来一看,依然全都是下下签,大凶! 谢怜决定不再浪费法力,这时,三郎忽然道:“我来试试?” 反正试不试也没差,谢怜便把签筒递给了他。三郎单手接过,随意摇了摇,掉出两支,拿起来,看都不看就递给他。谢怜接过来一看,竟然两支都是上上签。 谢怜略是惊奇。因为衰到他这个地步,似乎经常连旁人的手气也被他带衰了,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此,但以往常常被这么抱怨。而这少年竟是分毫不受他影响,直接摇了两个上上签出来,他由衷地赞叹道:“朋友,你的运气很不错啊。” 三郎把签筒随手往后一丢,笑道:“是么?嗯,我也觉得我运气不错。一向如此。” 闻言,谢怜揉了揉眉心,心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是犹如天堑。三郎又道:“怎么走?” 眼下这个情况,只能走,不能留,谢怜原本就打算乱选一条了,道:“既然两只都是上上签,那就随便走吧。” 当下扯了几下绳子,牛车车轮又缓缓滚动起来。谢怜本来紧绷着神经,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谁知,竟是真的,一路顺利,不多时,牛车便慢腾腾地爬出了森林,来到了坦荡的山路上,竟是让他选对了路。 菩荠村便在山坡下了,一簇一簇的灯火温暖明亮。夜风拂过,谢怜回头,三郎似乎心情甚好,又躺了回去,正枕着自己双手,眺望那轮明月,那少年的眉眼在淡淡的月光之下,不似真人。 沉吟片刻,谢怜笑道:“三郎,你算过命吗?” 一路走下来,他心中终是微微有些起疑了。 博闻强记,见多识广,倒也罢了。但夜行于群鬼之中时,这少年未免有些过于镇定自若了。虽然并不能排除有的人天生就很沉得住气,但谢怜还是觉得,有必要稍稍确认一下。 听他这么问,三郎回过头来,道:“没算过。” 谢怜道:“那,你想让我帮你算算吗?” 三郎看他,笑道:“你想帮我算?” 谢怜道:“有点想呢。” 三郎微一点头,道:“行。” 他坐了起来,身体微微倾向谢怜,道:“你想怎么算?” 谢怜道:“看手相,如何?” 闻言,三郎嘴角微弯,那笑容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只听他道:“好啊。” 说着,便朝他伸出了一只左手。 这只左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十分好看。并且绝不是那种柔弱的好看,而是劲力暗蓄其中,谁也不会想被这样一只手扼住咽喉。谢怜记着方才三郎触碰到他时微变的神色,特地留意了要避开肢体接触,不去直接碰他的手,而是低头细细地察看。 月光洁白,说暗似乎不暗,说亮又似乎不亮,谢怜看了一阵,牛车还在山路上缓缓爬行,车轮和木轴嘎吱作响。三郎道:“如何?” 少顷,谢怜缓缓道:“你的命格很好。” 三郎道:“哦?怎么个好法?” 谢怜抬起头,温声道:“你性情坚忍,极为执着,虽遭遇坎坷,但贵在永远坚守本心,往往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此数福泽绵长,朋友,你的未来必然繁花似锦,圆满光明。” 以上几句,全部都是现场瞎编,胡说八道。谢怜根本就不会给人看手相。他从前被贬,有一段时间便极为后悔从前在皇极观为何不跟国师们学看手相和面相,如果学了的话,后来在人间讨生活的时候也不用总是吹吹打打街头卖艺和胸口碎大石了。而他之所以要看,也并不是看这少年命运如何,而是要看这少年到底有没有掌纹和指纹。 寻常的妖魔鬼怪可以变幻出虚假的肉身,装作活人,但是这肉身上的细微之处,比如掌纹c指纹c发梢,一般是没有办法细致到这种地步的。而这少年身上非但没有任何法力波动,觉察不出端倪,掌纹也十分清晰。若当真是妖魔鬼怪伪装的,那就只有“凶”以上的那一档才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完美伪装了。可是,到了那种身份级别的鬼王,又如何会跟他来一个小山村里坐一路牛车打发时间?正如天界的神官们个个都日理万机脚不沾地一般,他们也是很忙的! 他硬着头皮编了几句,终于编不下去,三郎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就一边听他装作很有底气的样子胡说八道,一边低低地发笑,笑得十分耐人寻味,道:“还有吗?嗯?” 谢怜心想不会还要编吧,道:“你还想算什么?” 三郎道:“既是算命,难道不都要算姻缘吗?” 谢怜轻咳一声,肃然道:“我学艺不精,不太会算姻缘。不过想来,你应当不用愁这个。”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不用愁这个?” 谢怜道:“必然会有许多姑娘家喜欢你吧。” 三郎道:“那你又为什么觉得必然会有许多姑娘家喜欢我呢?” 谢怜正要开口顺着他答下去,忽然感觉出来了,这小朋友竟是在想方设法引着自己直接开口夸他,无奈又好笑,不知该说什么好,揉了揉眉心,道了声:“三郎啊。” 这是谢怜开口叫的他第一声三郎。那少年听了,哈哈一笑,终于放过了他。此时牛车已气喘吁吁爬进了村子里,谢怜转身,微一扶额,赶紧下了车。三郎也跳下了车,谁知,谢怜一抬头才发现,方才他一路都是慵懒地躺在牛车上,现下两人这么站到一起,这少年竟是比他还要高。三郎伸了个懒腰,谢怜道:“三郎,你往哪里去?” 三郎叹道:“不知道。睡大街吧,或者找个山洞凑合也行。” 谢怜道:“不行吧?” 三郎摊了一下手,道:“没办法,我又没地方去。”他睨过来,又笑了两声,道:“多谢你给我算命了。承你吉言,后会有期。” 听他提起算命谢怜就是一阵汗颜,看他果真转了身,谢怜忙道:“等等,你若是不嫌弃,要不要到我观里来?” 三郎足下一顿,转过半个身子,道:“可以吗?” 谢怜道:“那屋子本来也不是我的,听说以前就常有许多人在那里过夜。只是可能比你想象的要简陋多了,怕你住不了。” 若这少年当真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总不能就任他这样到处乱跑。谢怜十分怀疑他一整天只吃了那半个馒头。听他这么说了,三郎这才转过身来,没有回答,而是走到谢怜面前,上身前倾。谢怜还没弄明白他要干什么,只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非常近,又有点招架不住。 那少年又退了开来,他竟是顺手就把谢怜扛回来的那一大包破铜烂铁都拎了,道:“那就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衣红胜枫肤白若雪 谢怜当场便怔住了。看那少年身形修长,却是帮他拎着一大包破烂,还拎得如此泰然自若,直教他心里连声道罪过罪过。三郎迈了几步,已经走了出去,谢怜待要追上,忽然想起那赶车的老大爷还躺在车上,当下折回去又是伸手一点,把人弄醒,叮嘱他今夜之事千万不要说出去。那老大爷路上见了他的本事,说一哪里敢有二,连连点头,拉着老黄赶紧回家了。板车上剩下的东西只有一卷席子了,谢怜把它背起,再回头看,三郎已经单手扛着那一大包乱七八糟的东西,悠悠地上了山坡。 到了那座歪歪扭扭的菩荠观前,三郎一低头,扑哧一笑,似乎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谢怜走近才发现,他在看的是那个危房求捐款的牌子,轻咳一声,道:“你看,就是这样。所以我方才说,你可能住不惯。” 三郎道:“挺好的。” 以往,都是谢怜对别人说“还好还好”,今日真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对他说,真不知道是何感受。菩荠观原先的木门早已朽烂,谢怜把它拆了换上了帘子,上前撩起,道:“进来吧。”三郎便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这间小木屋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只有一条长方供桌,两把小木凳,一只小蒲团,一个功德箱。谢怜接过三郎手里提的东西,把买回来的签筒c香炉c纸笔等物摆上供桌,点起一支收破烂时人家顺手塞的红烛,屋子里霎时明亮起来。三郎随手拿起签筒,摇了摇,放下了,道:“所以,有床吗?” 谢怜转过身,默默把背上那卷席子放了下来,递给他看。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只有一张是吗?” 谢怜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才遇到这少年,自然是没想到要提前多买一张。他道:“你若不介意,我们今晚可以挤一挤。” 三郎道:“也行。” 谢怜便拿了扫帚,把地又扫了一遍。三郎在观内望了一圈,道:“哥哥,你这观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谢怜扫完了地,正蹲在地上铺席子,听了这话,边铺边道:“我想,除了信徒,应当再没有什么少了的吧。” 三郎也蹲了下来,问道:“神像呢?” 经他提醒,谢怜这才猛地想起来,他居然当真忘掉了最重要的东西——神像! 没有神像的观,算什么观?虽说是他本尊就在这里了,但总不能让他每天自己坐到供台上去吧?思索片刻,谢怜便找到了解决方法,道:“方才买了纸笔,明天我画一幅画像挂上去吧。” 自己给自己画像挂在自己的观里,这事若是传上天界,估计又会被笑十年了。但是,雕一尊神像既耗成本又费时间,相较之下,谢怜选择被笑十年。孰料,三郎道:“画画?我会啊。要帮忙吗?” 谢怜一怔,笑道:“那就先谢过你了。不过,你怕是不会画仙乐太子像吧。”毕竟,他的画像,几乎全都在八百年前烧毁了,而无论如今幸存了多少,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看过。三郎却道:“当然。我会。方才我们在车上,不是正说到这位太子殿下吗?” 谢怜想起来了。的确如此,方才路上,他说“你应该没听过”,但三郎并没有回答。眼下听他这么说,略感惊奇。他铺好了席子,直起身子,道:“莫非三郎你当真知道他?” 三郎坐在了席子上,一手托腮,道:“知道。” 这少年说话的神情和调调都十分有意思。他时常在笑,可真的很难分清,他那笑容里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嘲讽对方不值一提。谢怜一路听他谈天说地,对他的评价还是颇感兴趣的,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道:“那,对于这位仙乐太子,三郎你又有什么看法?” 二人灯下对视,红烛火光微颤。三郎背负烛光,一双黑眸沉在阴影之中。他道:“我觉得,君吾一定非常讨厌他。” 谢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怔,道:“为何你会这么觉得?” 三郎道:“不然为什么会把他贬下去两次?” 闻言,谢怜笑了,心想:“果真是孩子想法。”他低了头,一边慢慢去解衣带,一边道:“这个和讨厌不讨厌并没有关系吧。世上有许多事都并不能简单地用讨厌和喜欢来解释。况且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帝君只不过两次都尽了职而已。” 三郎不置可否,道:“或许吧。” 谢怜这边除去了白靴,脱了外衣,叠好了准备放到供桌上,一回头,却见三郎的目光凝落在他足上。那目光十分奇异,说是冰冷,却又觉得滚烫刺人;说是炽热,却又隐隐透着冷意。谢怜低头一看,心下了然。这少年望的,是他右足脚踝上的一只黑色咒枷。 第一道咒枷牢牢圈于颈项之间,第二道咒枷则紧紧缚于脚腕之上。这两道咒枷,无论哪一道都锁得不太是地方,而且无可遮挡。以往,若是旁人问起,谢怜一般都胡乱答说这是练功所需,但若是这三郎问起,怕是就没那么好乱答了。然而,三郎只是盯着他脚踝看了一阵,并未多言。谢怜便也不在此处纠结。那少年和衣而卧,料想是不习惯在地上除衣而眠,谢怜心想回头还是得弄张床,道:“休息吧。”轻轻一吹,就此红烛熄灭。 次日清晨,谢怜睁开眼睛,三郎没躺在他旁边。而抬头一看,心头一震。供桌上方,竟是挂着一幅画像。 画像中,一名身着华服c戴黄金面具的男子,一手仗剑,一手执花。笔力绝好,用色绝佳。正是一副“仙乐太子悦神图”。 谢怜看着这幅画,看得怔了好一会儿,半晌才起身,穿好衣服,挑起帘子。三郎就在屋外,正倚着菩荠观的一面木墙,一边将一把扫帚在手里转着玩儿,一边百般聊赖地看天。 这少年似乎是当真不大喜欢太阳,他望天的那副神气,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把那太阳拽下来踩个稀巴烂一般。门外有一堆落叶,全都扫好了堆在一处。谢怜出了门去,道:“昨晚休息得可好?” 三郎仍是靠在墙上,转过头来,懒声道:“不错。” 谢怜走过去,接了他手里的扫帚,道:“三郎,观里那画像是你画的?” 三郎道:“嗯。” 谢怜道:“画得真好。” 三郎嘴角翘了翘,并不说话。不知是不是胡乱睡了一晚,他今天的头发束得更歪了,松松散散的,十分随意,可事实上,也十分好看,随意而不凌乱,倒有几分俏皮。谢怜指指自己头发,道:“要不要我帮你?” 三郎一点头,和谢怜进观去了。而谢怜解了他的头发,将那黑发握在手里,便不动声色地细细端详起来。 即便掌纹c指纹做得完美无缺,但妖魔鬼怪们总会有一个地方出现漏洞。一个活人的头发,是数也数不清的,而且一根一根,分得十分细密且清晰。而许多鬼怪伪造出来的假皮囊,它们的头发要么是一片黑云,要么是黏成了一大片,仿佛一条一条布片,再要么就干脆扮作个秃头了。 昨晚确认过了掌纹和指纹,原本谢怜已是放下了警惕,可今早看到的那副画像,忍不住又让他微微生疑。 不是画的不好,就是因为画得太好了,他才觉得奇怪。 然而,他手指在三郎发理中轻轻摩挲,缓缓探查,这少年的黑发顺长,分明全无异常。半晌,不知是不是给他摸得痒了,三郎笑了一下,微微侧首,斜斜睨着他,道:“哥哥,你这是在帮我束发呢,还是在想做点别的什么呢?” 他长发披散下来,俊美不减,却无端多了几分邪气。如此发问,谢怜莞尔道:“好啦。”这便迅速帮他束起了头发。谁知,束完之后,三郎对着一旁的水盆瞧了一眼,回过头对他挑了挑眉。 他并无言语,谢怜却又轻咳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这头发方才束歪了,现在还是束歪了。 谢怜只觉起码有好几百多年都没这么窘过了。他正想说你过来我们再来一次,只听门外一阵嘈杂,人声脚步声四起,几声大喝传来:“大仙!!!” 谢怜一听,吃了一惊,抢出去一看,只见门外堵了一大圈人,个个神情激动,脸色通红,为首的村长一个箭步抢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大仙!我们村儿竟然来了个活神仙,真是太好啦!!!” 谢怜:“???” 而其余的村民们已经统统围了过来:“大仙,欢迎来到咱们菩荠村落户哇!” “大仙!你能保佑我讨到我媳妇儿吗?!” “大仙!你能保佑我家里那个快点生娃吗?!” “大仙!我这里有新鲜的菩荠!吃菩荠吗?!” 村民们太过热情,谢怜被围攻得连连后退,心中叫苦。昨晚那老大爷竟是个大嘴巴,明明叮嘱过了不要说出去的,今早一起马上就全村都传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菩荠观诡谈半月关 村民们虽然压根都不知道这观里供的是哪路神仙,但纷纷强烈要求在此上一炷香,反正不管什么仙,统统都是仙,拜一拜总归不会没有什么坏处。谢怜原先预料的景象是门可罗雀,一年到头都没几个人上门,所以他只意思意思了下,准备了几小捆线香,谁知这么一来,顷刻之间便被瓜分完毕,小小一只香炉里密密麻麻插/得乱七八糟,香气弥漫,因为好久没闻到这味儿了,谢怜还呛了好几口,便呛边道:“各位乡亲们,真的不能保佑财源广进,真的,请千万不要在此求财!后果无法预料”“对不起,也不管姻缘的”“不不不,也不能保佑生儿育女。” 三郎也不管他那束歪的发了,就坐在功德箱旁,一手支颌,一手慢悠悠丢着菩荠吃。许多村女一见这少年,脸上飞成一片红霞,对谢怜道:“那个,你有没有” 虽然不知道她们要说什么,但谢怜直觉必须马上打住,立刻道:“没有!” 好容易人散了,供桌上已堆了瓜果c蔬菜c甚至白米饭c面条等物。不管怎么说,总算得是一波供奉,谢怜把地上村民丢的杂物扫了出去。三郎也跟着他出去了,道:“香火不错。” 谢怜边扫边摇头道:“突发状况,意料之外。正常情况应该十天半月都无人问津的。” 三郎道:“怎么会?” 谢怜望了他一眼,笑道:“想来,可能是沾了三郎的运气吧。” 说着,他想起要换个门帘,便从袖中取出了一面新帘子,挂在了门上。退开两步,端详片刻,谢怜忽然注意到三郎驻足了,转头道:“怎么了?” 只见三郎盯着这道门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谢怜发现,他是在看那帘子上画的符咒。 这道符是他之前顺手画的,其上符咒层层叠叠,气势森严,原本,是作辟邪之用,可以屏退外界邪物的入侵。但由于是谢怜本人的亲笔,同时会不会也有霉运召来的功效,也未可知。不过,既然门都没有,那还是在帘子上画上这么一排符咒,比较保险。 眼见这少年在这道符咒之帘前定住不动,谢怜心中微动,道:“三郎?” 莫非画了这道符,他就被拦在门外,不能进去了不成? 三郎看他一眼,笑了一下,道:“我离开一下。” 他轻飘飘丢下一句,这便转身离去了。照理说,谢怜该追上去问一问的,但他又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少年既然已经说了是离开一下,那就应该不会离开太久,必然还会再回来,便先自行进观去了。 谢怜在他昨晚走街串巷时收来的东西里东翻西翻,左手掏出一口铁锅,右手摸出一把菜刀,看了一下供桌上那堆瓜果蔬菜,起了身。 过了一炷香左右,菩荠观外果然响起一阵足音。这足音不徐不疾,一听便能想象出那少年人走路时从容不迫的模样。 此时,谢怜手里拿的东西已经变成两个盘子,他对着盘子里的东西左看右看,长叹一声,不想再看,于是出门一看,果然又见着了三郎。 那少年站在观外,兴许是因为日头大晒,他把那红衣脱了,随意地绑在腰间,上身只穿一件白色轻衣,袖子挽起,显得整个人很是干净利落。他右脚踩在一面长方木板上,左手里转着一把柴刀。那柴刀大概是从哪个村民家里借来的,看起来又钝又重,在他手里却使得轻松,且仿佛极为锋利,时不时在那木板上削两刀,犹如削皮。他一瞥眼,见谢怜出来了,道:“做个东西。” 谢怜过去一看,他竟是在做一面门扇。而且做得大小刚好,齐整美观,削面十分光滑,手艺竟是极好。因为这少年似乎来头不小,谢怜觉得他大抵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类型,谁知他做事倒是利索得很,道:“辛苦你了,三郎。” 三郎一笑,不接话。随手一丢柴刀,便给他装上,敲了敲那门,对他道:“既要画符,画在门上,岂不更好?” 说完,便若无其事地掀开那帘子,进去了。 看来,那帘子上森严的符咒果然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威慑之力,三郎也压根没在意。 谢怜关上这扇新门,忍不住再打开,再关上,又打开,又关上,心说这门做的真好。如此开关几次,忽然惊醒,觉得自己真是无聊。那头三郎已经在屋里坐了下来。谢怜抛下那门,端出了一盘早上村民上供的馒头,放在供桌上。 三郎看了一下馒头,也并不言语,只是又低低发笑,仿佛看穿了什么。谢怜若无其事地又倒了两碗水,正准备也坐下来,看到三郎挽起的袖子,手臂上有一小排刺青,刺着十分奇异的文字。三郎注意到他的目光,把袖子放了下来,笑道:“小时候刺的。” 既是放下袖子,便是不欲多说。谢怜明白。他坐了,抬头又看了一眼那画像,道:“三郎,你画画得真好,可是家中有人教导?” 三郎用筷子戳了几下馒头,道:“没人教。我自己画着给自己高兴的。” 谢怜道:“你如何连仙乐太子悦神图都会画?” 三郎笑道:“你不是说我什么都知道吗?当然也知道怎么画了。” 这虽是个十分赖皮的答法,但他态度却是坦荡荡的,仿佛根本不担心谢怜起疑心,也不怕他质问。谢怜便也莞尔不提了。正在此时,外边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两人不约而同抬头,对视一眼。 只听外面有人猛地敲门,道:“大仙啊!不得了了,大仙救命啊!” 谢怜打开门一看,一群人站在门口,围成一圈。村长见他开门,大喜道:“大仙啊!这人好像快要死了!你快救救他!” 谢怜一听说人快死了,连忙上去察看。只见一群村民围着的是一名道人,蓬头垢面,一身黄沙,衣衫与脚底鞋子破破烂烂,似乎是多日奔波,终于在这里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才被抬了过来。谢怜道:“别慌,没死。”俯下身来在这道人身上点了几下。过程中,他发现这道人身上挂的一些物件,如八卦c铁剑等,皆是有效之法器,看来不是个普通的江湖道人,不禁心下一沉。不多时,这名道人果然悠悠转醒,沙哑着嗓子问道:“这里是哪里?” 村长道:“这里是菩荠村!” 那道人喃喃道:“出来了,我出来了,终于逃出来了” 他四下望望,忽然把眼一睁,惊恐道:“救c救命啊,救命啊!” 对这种反应,谢怜早便有所预料。他道:“这位道友,到底怎么回事,救谁的命,怎么了,你不要急,慢慢说清楚。” 众村民也道:“是啊你不要怕,我们这里有大仙,他一定万事都会给你摆平!” 谢怜:“???” 这群村民其实也没看见他展露什么神威,却是当真把他当成活神仙了,谢怜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心想:“万事都摆平,这可真是万万不敢保证。”对那道人道:“你这是从哪里来?” 那道人道:“我我从半月关来!”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半月关是哪里?”“没听过啊!” 谢怜道:“半月关在西北一带,距离这里十分遥远。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道人道:“我我是好不容易逃过来的。” 他说话语无伦次,情绪极不稳定。这种情形下,四周人越多越不好说话,七嘴八舌的,说不清也听不清,谢怜道:“进去再说。” 他把那道人轻轻一提,扶进了屋里,转身对众村民道:“请大家都回去吧,不要围观了。” 众村民却是十分热心:“大仙,他到底怎么了啊!”“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啊?”“有困难的话大家帮衬一把!” 他们越热心,怕是越帮不上忙。谢怜无法,只得压低声音,肃然道:“这可能中邪了。” 村民们闻言大惊。中邪了那还得了!还是别看了,赶紧地都散了散了。谢怜啼笑皆非,关上门,三郎还坐在供桌边,手里转着筷子玩儿。他乜眼看那道人,目光中颇富审视意味,谢怜对他道:“没事,你接着吃。” 他让那道人坐了,自己站着,道:“这位道友,我是此地观主,也算是个修行之人。你不要紧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说说。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也许我可以略尽绵薄之力。你方才说,半月关到底怎么了?” 那道人喘了几口气,似是到了人少的地方,又听了他的安抚之词,终于冷静下来,道:“你没听过这个地方吗?” 谢怜却道:“听过。半月关在一座戈壁中的绿洲之中。半月之夜景色甚美,可谓是一道亮丽的美景,故得此名。” 那道人道:“绿洲?美景?那都是一两百年前的事了,现在,叫它半命关还差不多!” 谢怜微怔,道:“怎么说?” 那道人脸色发青,青得可怕,道:“因为不管谁从那里过去,最少都会有一半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不是半命关?” 这真是没听过。谢怜道:“这是听谁说的?” 那道人道:“不是听谁说,是我亲眼看见的!”他坐了起来,道,“有一支商队要路过那里,知道这个地方邪门,请了我们整个师门去护送那一趟镖,结果”他悲愤地道:“结果这一趟下来,就只剩下了我一个!” 谢怜举手,示意他坐好,勿要激动,道:“你们一行有多少人?” 那道人道:“我整个师门,加上商队,大约有六十多人!” 六十多人。那女鬼宣姬,在一百年里作乱,最后灵文殿算出来的遇害生人也没有到两百。而听这道人的话,这样的事似乎已经已经持续了一百年以上,如过每次都有这么多人失踪,那加起来当真非同小可。谢怜问道:“半月关变成半命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的?” 那道人道:“大约,是一百五十年前,那里变成一个妖道的地盘后开始的吧。” 谢怜还待仔细再问问他他们此行遇害的事和他口里那“妖道”,可是,从交谈到现在,他心中一直有哪里隐隐觉得不对劲,说到这里,怎么也无法掩饰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了,于是收住话头,微微凝起了眉。 这时,三郎忽然说了一句话。 他道:“你从半月关一路逃回来的?” 那道人道:“是啊,唉!九死一生。” 三郎“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然而,只消这一句,谢怜便已觉察出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转过身来,温声道:“那你一路逃来,一定渴了吧。” 那道人一怔。而谢怜已经把一碗水放在了他面前,道:“这儿有水,这位道友,来喝上一口吧。” 对着这碗水,这名道人脸上有一瞬间的豫色一闪而过。而谢怜站在一旁,双手笼在袖子里,静静等待。 这名道人既是从西北而来,又是一路仓皇逃亡,必然口渴腹饿,看他的样子,也不像路上有闲暇进食饮水过。 然而,他醒来之后,说了这么多话,期间却根本没有提出过任何喝水进食的要求。他进屋之后,面对供桌上的食物和水,竟也是一点欲/望都没有,甚至看都没有看过一眼。 这实在是,不像个活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菩荠观诡谈半月关 在屋内另外二人的注视下,那道人拿起水碗,佝偻着腰,慢慢喝了下去。那样子非但不像是久旱逢甘霖,反倒像是有些迟疑戒备。 在他喝下去的同时,谢怜耳中听到了清晰的“咕咚”c“咕咚”之声,仿佛是往一个空罐子里灌水的声音。 刹那间,他心下雪亮,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道:“别喝了。” 那道人手一抖,惊疑不定地望他,谢怜微笑道:“喝了也没用,不是吗?” 那道人闻言脸色一变,另一只手抽出腰间铁剑向他迎面刺来。谢怜立定不动,举手一弹,“铛”的一声,轻轻弹开了剑锋。那道人见他依然紧握着自己那只手,咬牙猛地一抽。谢怜只觉那条手臂忽然一瘪,仿佛漏气的球儿一般彻底瘪了下去,从他掌中哧溜挣脱。那道人一挣脱出来,便向门口逃去。谢怜也不着急,在这种无外界阻挠之力的地方,这道人便是再逃出十丈,若邪也能把他拖回来。谁知,他刚刚抬了抬手腕,一道锐利至极的破风之声便从他身边穿过。 那声音犹如有人从他身后射出了一支利箭,直接把那道人穿腹而过,钉在了门上。谢怜定睛一瞧,那竟是一根竹筷。 他回头一看,三郎好整以暇地从桌边站起,与他擦肩而过,把竹筷拔了出来,在他面前晃了两下,道:“脏了。待会儿丢。” 而那道人受此重创,竟是完全没有呼痛之声,无声无息地倚着门慢慢滑了下来。从他腹中汩汩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清水。 正是他方才喝下去的那碗水。 两人都在这道人旁半蹲了下来,谢怜在他创口处按了按,感觉这个伤口犹如一个鼓囊囊的气球上被扎破的洞,往外飕飕地漏着凉气,而这个道人的“尸体”也在渐渐发生变化。方才看他,分明是条大汉,现在却仿佛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面容和四肢都有些萎缩,并且还在不断缩小,看起来倒像是个小老头了。 谢怜道:“是个空壳。” 有些妖魔鬼怪,自身无法幻化出完美的人形,便会想另外一个法子:制造空壳。 他们会用一些十分逼真的材料,精心制作一副人的假皮囊。这样的皮囊,往往会参考真实的活人,有的时候甚至是直接拿人的皮囊做成的,掌纹c指纹c头发自然完美无缺。而且,这种空壳,只要他们自己不穿上这层皮,就不会沾染鬼气,也就不会害怕那些辟邪符咒。这也是为何门上的符咒没有把这名道人挡在外面的原因。 不过,这样的空壳往往也很容易被识破,因为他们毕竟是空心的假人,如果没有人穿这层皮,就只能按照操纵者的指令行事。而且这指令不能太复杂,只能是简单的c重复的c预先设置好的事情。所以,它们的神态举止通常都较为呆滞,不太像活人,比如,它们会反复重复一两句话,做同一件事,或者自问自答,答非所问,和人多说几句话就露馅了。然而,对于如何甄别空壳,谢怜有个更为实用的方法:让他们喝一碗水或吃个东西就行了。毕竟壳子是空心的,没有五脏六腑,他们吃东西或者喝水时,就犹如往一个空罐子里丢东西或者灌水一样,能听到清晰的回声,和活人进食饮水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 那道人的尸体已经彻底瘪了下去,差不多已经是一摊软趴趴的皮了。三郎用那根竹筷压在他皮肤上点了两下,丢了筷子,道:“这壳子有点意思。” 谢怜知道这少年指的是什么。这名道人的神情举止,他们都是在在了眼里的,岂止逼真,根本就是个活人,与他交流,对答如流,可见操纵者法力惊人。谢怜看他一眼,道:“三郎,看来你对这种异术也是颇有涉猎。” 三郎笑道:“不多。” 这个空壳特地找上门来,向他告知半月关之事,无论是真是假,目的都是为了引他去半月关,为求稳妥,还须得上通灵阵问问。谢怜掐指一算,算出剩下的法力还足以支撑他再用几回,这便捏了个诀儿,上了通灵阵。 一入阵,里面竟是难得的热闹,并且不是因为忙于公务而热闹,似乎是大家在玩儿什么游戏,嘻嘻哈哈笑成一片。谢怜正颇感惊奇,只听灵文道:“殿下回来了?这几日在下面过得怎么样啊?” 谢怜道:“还好还好。大家这是在做什么?这么高兴。” 灵文道:“风师大人回来了,正在散功德,殿下不去抢一抢么?” 果然,谢怜听到阵内数位神官正在声嘶力竭地喊:“一百功德!抢到了!”“为什么我这个只有一功德”“一千!一千!谢谢风师大人!!!”他心想这莫非是天上掉钱大家正在捡?虽然他的功德箱里是空空如也,但一来他不知要怎么抢,二来其余诸位神官都是彼此相熟粉,抢一抢玩闹无所谓,他突然插|进去就有些奇怪了,于是也不在意,自顾自问道:“诸位,半月关这个地方你们知道吗?” 此话一出,正在兴高采烈抢功德的通灵阵瞬间沉默。 谢怜再次略感郁闷。 他以往发些小诗和秘方,大家沉默也就罢了,因为其余的神官们也不发这些,那么他发的话,可能的确是格格不入。可是,通灵阵内,经常有神官们开口询问一些公务上的问题,比如你们谁认识哪只鬼,好对付吗?你们谁的地盘在那儿,能帮个忙不?这个时候大家也是各抒己见,有建议的给建议,没建议的说有空回头我帮你问问。他问半月关,也算是公务,没理由一开口照样全场死寂啊。 半晌,突然一人喊道:“风师大人又散了十万功德!!!” 通灵阵内瞬间又活跃起来,众神官纷纷抢功德去了,也就没人在意他方才问的那句了。谢怜知道此事恐怕并不简单,在阵内大概问不出什么来了,心想这位风师大人当真是大手笔,一散就是十万,好生厉害,正要退下,忽然,灵文私下给他发了一句。 灵文问道:“殿下,你为何忽然要问半月关?” 谢怜便把有一副空壳找上门来的事说了,道:“那壳子假作从半月关里逃出的幸存者,必然有其目的。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我便上来问问。这地方怎么了?” 灵文那边沉吟片刻,道:“殿下,这件事,我劝你,莫要沾手。” 谢怜多少也料到会有这么一句了。否则也不至于持续一百五十年也无人问津,而他一问就全庭沉默。他道:“每逢过关,失踪过半,这事是真的?” 良久,灵文道:“是真的。但这件事,我不好多说。” 谢怜听出她语音里颇带斟酌之意,怕是有为难之处,道:“好,我明白了。你既不方便,那就莫要多说。我们也从没私下谈过这个话题,都是我自己乱撞撞上的。” 二人虽是在私下对话,灵文也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我再多说一句。你若要查这件事,别让其他神官知道。而且,不要从天界走。” 收了神识,出了通灵阵,谢怜起身,沉吟片刻,抬头道:“三郎,我怕是要出一趟远门了。” 灵文告诫他莫要被其他神官发现,足见此事牵扯不小。而如果他直接上天,再跳到半月关去,方便是方便,但如此出行就会被记录在册。而且,若是有谁在通道里动了什么手脚,跳下去究竟会落在哪里,还真不敢说。如此看来,竟是只能徒步去半月关了。这空壳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便是想诓他去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三郎却道:“好啊,哥哥,不介意捎上我吧。” 谢怜一怔,用扫帚把地上那摊假皮囊扫到一边,道:“路途遥远,风沙艰辛,你又为何要跟着去?” 三郎笑道:“你想知道那半月妖道是怎么回事吗?” 闻言,谢怜动作一顿,道:“连这个你都知道?” 三郎抱着手,悠悠地道:“半月关,两百年前,乃半月国所在之地。半月人力大无穷,且性情凶悍好斗,时常骚扰中原之地的百姓。”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星亮,道:“半月妖道,就是他们的国师。” 谢怜把扫帚往墙上一靠,就要坐下来详细听。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叩叩”的敲门之声。 此时天色已晚,那些村民都被谢怜之前一句“中邪”吓得缩回屋子里不敢出来,又会是谁敲门?谢怜站到门口,屏息片刻,没感觉出门上符咒有异动,紧接着又是两声“叩叩”。听这声音,似乎是同时有两个人在敲门。 他略一思索,打开门来,果然,两个黑衣少年站在门口。一俊朗,一清雅,正是南风与扶摇。 谢怜和他们对望一阵,道:“你们两个” 扶摇率先翻了个白眼。南风劈面开口便问:“你是不是要去半月关?” 谢怜道:“你们从哪里听到的?” 他本以为是灵文又去中天庭问了一通拉来的帮手,可转念一想,她告诫过他莫要让旁人知道,自然也不会声张。南风道:“听几位神官路上谈了几句,听说你今天在通灵阵里问了半月关的事。” 谢怜便了然了,双手笼在袖子里,道:“明白了。‘我自愿’,是吧?” 两人都是一副牙痛得面目扭曲的表情,道:“是啊。” 谢怜忍俊不禁,道:“懂了,懂了。不过,事先说好,这次去半月关,途中若是遇到什么不能应付的事情,欢迎随时逃跑。” 谢怜的人生准则是:不要勉强人。无论是勉强别人做一件事,还是勉强别人不要做一件事,都是勉强。一件事做了到底好不好,只有做了才知道。若你勉强一个人做一件事,即便他做了,心中也不会认可;若你勉强一个人不做一件事,即便他没做,他也会一直千方百计惦记着,总有一天会做的。所以,万事,顺其自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下侧开了身子,请他们二人进屋再细说。谁知,那两人一看到他身后那名歪歪坐着的少年,原本微黑的脸色,瞬间变成了铁青。 南风闪身进来,抢在谢怜面前,道:“退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菩荠观诡谈半月关 谢怜道:“怎么了?” 三郎坐着,一摊手,也道:“怎么了?” 扶摇蹙眉,道:“你是什么人?” 谢怜道:“是我一位朋友。你们认识吗?” 三郎满脸无辜,道:“哥哥,这两个是什么人?” 听他喊哥哥,南风嘴角一抽,扶摇眉毛一抖。谢怜对三郎举手道:“没事,不要紧张。”南风则喝道:“别跟他说话!” 谢怜道:“怎么,你们认识吗?” “”扶摇冷声道:“不认识。” 谢怜道:“不认识那你们做什么这么”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两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不经意回头一看,那二人竟是同时在右手中聚起了一团白光,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忙道:“打住打住。你们不要冲动啊!” 那两团凭空冒出的白光滋啦滋啦的看起来甚是危险,绝对不是普通人手上能冒出来的东西。三郎拍了两下掌,礼貌性地捧场道:“神奇,神奇。”这两句称赞,当真是毫无诚意。谢怜好容易抱住两人手臂,南风回过头来看他,怒道:“这人你哪儿遇到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历如何?为何跟你在一起?” 谢怜道:“路上遇到的,叫做三郎,一概不知,因为无处可去,我就让他跟我在一起了。你们先不要冲动好吗。” “你”南风一口气憋住了,似乎想骂,强行咽下,质问道,“你一概不知你就敢让他进来?!你就不怕他有所图谋吗?!” 谢怜心想南风这口气怎么仿佛是他的爹?若是换一位神官,又或是换一个人,听到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般说话,早便心中不快了。但一来谢怜早已对各种呵斥嘲讽都做到了完全无感,二来他知道这两人只是出于警惕,归根结底也是好意,因此并不在意,只是无言片刻,问道:“你们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此句一出,南风与扶摇两人登时语塞。 这话问的,实在是很有道理。若是一个人被人有所图谋,通常都是因为怀璧其罪。但令人悲哀的是,仔细想想,竟然完全想不到如今的谢怜身上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这时,只听三郎道:“哥哥,这两个是你的仆从吗?” 谢怜温声道:“仆从这个词不对,确切地来说,应当是助手吧。” 三郎笑了笑,道:“是吗?” 他站起身来,随手抓住一样东西,往扶摇那边一丢,道:“那就帮个忙?” 扶摇看都不看就抓了那样东西,拿到手里,低头一瞅,霎时黑气冲顶。 这少年竟是扔了一把扫帚给他!!! 他那副神情,仿佛要当场把这扫帚和那少年一起劈为粉末一般,谢怜连忙顺手把扫帚拿了过来,道:“冷静,冷静,我只有这一把。”谁知,话音未落,扶摇手上那团白光便放了出去。他厉声喝道:“速速现形!” 三郎根本没有着力闪避,仍然保持着抱臂而坐的姿势,只微微一偏,那道炫目的白光打中了供桌的一脚,桌子一歪,噼里啪啦,杯盘碗盏白花花摔了一地。谢怜微一扶额,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挥手,若邪倏出,将南风与扶摇两人手臂缚住。两人挣了两下没挣开,南风怒道:“你干什么!” 谢怜比着手势道:“出去再说,出去再说。”再一挥手,若邪便拽着他二人飞了出去。谢怜回头对三郎说了一句:“马上回来。”反手关上门,来到观前。他先收了若邪,再拿过门前那个牌子,放在二人面前,对他们道:“先不要说话。请念一遍,告诉我这是什么。” 扶摇对着那牌子念道:“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他一抬头,“危房求捐款?你写的??” 谢怜点头道:“是的。我写的。你们若是继续在里面打下去,那我求的就不是修房,而是建房了。” 南风指着菩荠观道:“太子殿下!你就不觉得那个少年古怪吗??” 谢怜道:“当然觉得。” 南风道:“那你明知他危险还敢把他放身边?” 谢怜把牌子又放了回去,道:“南风,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世上人脾性和奇遇千千万,古怪并不等同于危险。须知在旁人眼里,我看上去也肯定很古怪,但是你们觉得我危险吗?” “” 这倒是当真不能反驳。这人分明长得一派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的模样,却偏偏整天都在收破烂,可不是古怪到家了! 谢怜又道:“而且,我不是没有试探过他。” 两人神色一凝,道:“怎么试探的?”“结果如何?” 谢怜便把那几次都说了,道:“毫无结果。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若他不是个凡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绝! 扶摇冷笑道:“说不定真是绝呢?” 谢怜温声道:“你们以为人家绝境鬼王像我们这么闲吗?到一个村子里陪我一起收破烂。” “” 小山坡上,菩荠观外三人都只听到那少年在屋内慢悠悠走来走去的声音,听起来惬意得很,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任何事。谢怜拍了拍两人肩膀,道:“我跟这小朋友挺投缘的。既然投缘,我又没什么值得被图谋的,别的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 半晌,南风沉声道:“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试一试他是不是绝。” 谢怜知道拦不住,揉了揉眉心,道:“那你们试吧。不过,不要闹得太过分了。你们毕竟是天庭的神官,人家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呢?友好一点,不要欺负他。” 听到“不要欺负他”一句,南风一脸一言难尽,而扶摇的白眼简直要翻到脑后去了。再打开门,三郎正低着头,似乎在检查那供桌的桌脚。谢怜轻咳一声,道:“你没事吧?” 三郎笑道:“我没事。在看这桌子还修不修的好呢。” 谢怜道:“方才只是一场误会,你不要介意。” 三郎笑道:“既然你说了,我又怎么会介意?兴许他们是看我眼熟吧。” 扶摇凉飕飕地道:“是的。有点眼熟,所以刚才可能看错了。” 三郎笑嘻嘻地道:“哦。巧得很,我瞧这两位也有点眼熟。” “” 那二人虽仍是警惕,但也没再有什么过激举动了。南风闷声道:“给我腾一片地方,画阵法。” 既然有这两位小神官加入了,那便不需徒步去半月关了。他们身负法力,自然可以用那“缩地术”,缩千里山川为一步。虽然这缩地术每用一次,就有几个时辰不能再用,但也是极为便利的了。谢怜收了地上席子,道:“画这儿吧。” 方才扶摇进来没细看观内陈设,现在在这歪歪扭扭的小破屋里站了一会儿,四下打量,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蹙眉道:“你就住这种地方?” 谢怜给他拿了个凳子,道:“我一向都住这种地方。” 闻言,南风动作一顿,须臾,继续画阵。扶摇没坐下,神色也微微凝了一下,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有三分像是怔住了,也有两分,像是在幸灾乐祸。 然而,他很快收起了这副异样的神色,又道:“床呢?” 谢怜抱着席子,道:“这个就是。” 南风抬头看了一眼那张席子,又低下了头。扶摇瞟了一眼一旁的三郎,道:“你和他睡一起?” 谢怜道:“有什么问题吗?” 半晌,那两人也没再憋出一句话来。谢怜便转头,道:“三郎,方才你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那半月妖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继续说吧。” 三郎方才盯着他们,似乎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目光漆黑黑的,听谢怜问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好。” 顿了顿,他道:“那半月国师,乃是妖道双师之一。” 谢怜顺口问道:“妖道双师必然是两位,那还有一位是谁?” 三郎自是有问必答,道:“是中原的一位妖道,叫做芳心国师。” 谢怜微微睁大了眼,继续听了下去。 原来,半月人悍勇好斗,又地处奇势,掐住了中原与西域往来之路的重要关卡之一,两国在边境之地时常冲突,摩擦不断,大小战事纷繁。两百年前,中原一王朝终于出兵攻打半月国。 这半月妖道,乃是半月国一名孤儿,幼时遭人厌弃,四处流浪,长大后不知从哪儿学就了一身妖邪本领回来。半月人慑于其法力,奉其为国师,尊敬有加。两国交兵,久久拉锯不下,国师开坛祭天,说是要为半月士兵护法。于是,士兵们杀气大涨,士气大增,死守城门。流矢c巨石c滚油c刀剑,厮杀连天。 谁知,这位国师,竟是在战斗最激烈的那一刻,突然打开了城门。 城门大开,数万敌军瞬间疯狂涌入城中。 铁骑踏过,整座城池瞬间变成一个血祭坛。那半月国师得此逆天血祭,终于妖法大成,从此,成为盘踞一方的“凶”。而半月国,则从此变成了半月关。 说来也奇怪,那半月关所在之地,原本是一片绿洲,半月灭国之后,仿佛是被邪气侵蚀,绿洲却渐渐被四周的戈壁吞没了。据说有时夜里,人们还会远远看到身材高大c手持狼牙棒的半月士兵在戈壁上徘徊游荡。原先此处有好几万居民,都逐渐生存不下去,迁移离去。而同时,也有一个“每逢过关,失踪过半”的传说渐渐流传开来。 这“每逢过关,失踪过半”,说的是若有商队从此路过,就必须留下买路财。而所谓的“买路财”,就是人命。因为半月妖道,要拿这些过路的活人去喂养那一城的半月士兵亡魂,避免它们饿疯了没东西吃,反噬自己。 扶摇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公子,你知道的可真多。” 三郎笑道:“哪里哪里。你们知道的比较少罢了。” “” 谢怜忍俊不禁,心想这小朋友真是牙尖嘴利。又听三郎懒声道:“不过是一些野史和志怪古籍里的说法罢了。谁知道是不是真有这样一位国师?甚至有没有半月国也说不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缩地千里风沙迷行 谢怜却道:“虽然都是野史传闻,不过,半月国应该是的确存在的。” 三郎道:“哦?” 谢怜心想,总不能告诉他,两百多年前那半月国还没出来个什么妖道的时候,自己曾在那里收过破烂吧。这时,南风已在地上画好了一个层层叠叠的阵法,起了身,道:“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于是,谢怜迅速收拾了个包袱,来到门前,道:“就现在吧。” 他将手放在门上,道:“天官赐福,百无禁忌!”轻轻一推。 推开门时,门外已不见那一片小山坡和村庄,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空荡荡的大街。 这大街虽道路宽阔,却是寥寥无人,半晌才能看到一两个行人。不是因为现下天色暗了,而是因为,西北之地,人口稀少,本来如此,再加上靠近戈壁,就算是白天,估计路上行人也不会太多。谢怜从屋中走出来,反手关了门,再回头一看,他哪里是从菩荠观出来的?身后的,分明是一间小客栈。这一步,只怕是跨出了千里之远。这便是缩地术的神奇之处了。 几个路人路过,嘀嘀咕咕瞅着他们,甚是戒备。这时,只听三郎在他身后道:“据古籍载,月沉之时,向着北极星的方向一直走,就会看到半月国。哥哥,你看。”他指天道,“北斗星。” 谢怜仰头看看,笑道:“北斗星,好亮啊。” 三郎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了他一眼,也抬起头,笑道:“是啊。西北的夜空,不知怎的,似乎比中原更疏朗些。” 谢怜表示赞同。他们在这边一本正经地讨论夜空和星星,后面两位小神官则简直匪夷所思。南风道:“怎么他也在这里?!” 三郎无辜地道:“哦,我看这奇门遁甲,很是神奇,所以顺便跟过来参观一下。” 南风怒道:“参观?你以为我们去游玩的吗?!” 谢怜揉揉眉心,道:“算了,跟过来就跟过来了,他又不吃你们干粮,我带的应该够了。三郎,跟紧我,不要走丢了啊。” 三郎有点乖地道:“好。” “这是吃谁的干粮的问题吗?!” “唉,南风,大晚上的,大家都睡了。办正事办正事,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嘛。走啦走啦。” 四人顺着北斗星的指引,朝北方直行。走了一夜,一路的城镇和绿意渐渐稀少,而路面上沙石渐渐增多,等到脚下踏的再也不是泥土时,这才j ru了戈壁。运用缩地术,虽然可以一步千里,但是跨越的距离越远,消耗的法力越大,下一次启用此术的时间间隔也越长。南风用了这一次,起码有四个时辰不能再用。而且既然南风已消耗了一波法力,出于战力的预期考虑,谢怜也不会让扶摇也再用一次,为了以防万一,总得有个人的法力是充沛的。 荒漠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夜晚冷意津骨,倒是还好,但到了白天,却又全然是另一派感受了。此处的天空极为干净,天高云疏,但是,日光也极为猛烈。一行人走着走着,越走越像是在深入一个巨大的蒸笼,地心里冒出腾腾的热气,仿佛走上一天,就可以把活人蒸熟。谢怜靠风向和一些缩在岩石脚下的植被辩方向,担心有人跟不上,走一段便回头看看。南风与扶摇非是凡人,自不用说,三郎却是让他看得笑了。烈日当空照,那少年把红衣外袍脱了下来,懒懒散散地遮着太阳,神色慵懒中带点厌倦。他皮肤白皙,发丝漆黑,红衣这么一遮,遮在脸上,眉眼更显绝色。谢怜把斗笠摘了下来,举手往他头上一扣,道:“这个借你。” 三郎一愣,片晌,笑道:“不必了。”又把斗笠递还给他。谢怜也不跟他多相互推辞,既然不需,也没再勉强,道:“有需要再找我要。”扶了扶斗笠,继续前行。 再行得一阵,一行人看到前方黄沙之中有一座灰色的小楼,走近一看,似乎是一件废弃多年的客栈。谢怜抬头望了望天,算着已过午时了,马上就到未时,怕是一天之中最炎热难捱的时辰,而且他们已经走了一夜,是时候修整了,于是领着其余三人进去,看到楼里有一张方桌,便围着坐下了。谢怜从背后简易的行囊里拿出水壶,递给三郎,道:“要吗?” 三郎点头,接过,喝了一口,谢怜这才拿回来喝。他仰头咽下几口清水,喉结上下滚动,喉间阵阵凉意涌过,畅快极了。三郎在一旁,一手支腮,似盯非盯,过了一会儿,忽然道:“还有吗?” 谢怜拭了一下唇角沾到的一点清水,微微湿润,点点头,再次递出水壶。三郎正要去接,这时,一只手格开了谢怜拿着水壶的手。 扶摇道:“且慢。” 众人望他,只见扶摇缓缓从袖中取出了另一只水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我这里也有。请吧。” 谢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扶摇这般性子,怎么会愿意和别人分享同一个水壶?想起他们昨夜说要再试探一番,那这水壶里装的,必然不是什么正经水,一定是现形水。 这种秘药之水,如果是普通人喝了,全然无事;但若不是人,喝了,便会在药水作用下现出原形。他们既是要试探这少年是不是“绝”,那这一壶现形水,必然威力不小。 只听三郎笑道:“我和哥哥喝一个水壶就行了。” 南风与扶摇都看了一眼一旁的谢怜,谢怜心想你们看我做什么?扶摇冷声道:“他的水快喝光了,你不要客气。” 三郎道:“是吗?那你们两位先请。” “” 那两人都不做声了。半晌,扶摇又道:“你是客,你先请。” 他虽然说话还是那副斯文秀气的模样,但谢怜总觉得他这一句是从咬着牙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三郎也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们是从,你们先请,不然多不好意思。” 谢怜听他们在那里惺惺作态来,惺惺作态去,最后终于开始动手,三个人隔着一张桌子上同时在一只可怜的水壶上暗暗发力,推来推去,只觉得自己手下这张隐隐发颤的破桌子恐怕是要提前寿终正寝,摇了摇头。暗暗斗了几个来回,只听扶摇冷笑道:“你既不肯喝这水,莫非是心虚了?” 三郎笑道:“你们这般不友好,又不肯先喝,岂不是更像心虚?莫非是在水里下了毒?” 扶摇道:“你大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位,这水有毒没有。” 三郎便问谢怜了:“哥哥,这水有毒吗?” 扶摇这个问题实在是很狡猾。现形水自然不是□□,普通人喝它同喝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谢怜只能答:“没有毒。不过” 一句未完,三郎竟是直接松手,道:“好。” 他拿了那水壶,道:“既然你说没毒,那我就喝了。” 言罢,他便笑着,一饮而尽。 谢怜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干脆,一时怔住了。南风与扶摇也是一愣,随即全神戒备。谁知,三郎喝完了那现形水,晃了晃那壶,道:“味道不怎么样。”又是随手一丢,便把水壶扔了。哐当一声,水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见他全无异状,扶摇脸上闪过一瞬的惊疑不定,须臾,佯作淡淡地道:“清水而已。岂不都是一样的味道?能有什么分别?” 三郎把谢怜手肘边放着的那只水壶拿了过去,道:“当然不一样。这个好喝多了。”见状,谢怜忍俊不禁。他是当真结果如何都无所谓,并不在意所谓的身份目的,所以这番乱斗在他这里,除了有趣之外,并无意义。他本以为应该就此消停了,谁知,“哐”的一声,南风将一把剑放在了桌上。 他那气势,乍看还以为他要现场杀人灭口,谢怜道:“你这是做什么?” 南风沉声道:“要去的地方危险,送这位小兄弟一把利剑防身。” 谢怜低头一看,这把剑剑鞘古朴,似有多年岁月磨砺,非是凡品,心头一震,扶起了额,转向了一边,心道:“居然是‘红镜’。” 这把剑的名字,正是叫做“红镜”。这可是一把宝剑。它虽然不能伏魔降妖,但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过它的法镜。只要是非人之物,将它拔出,它的剑刃就会慢慢变成红色,仿佛被血意弥漫了一般,而且血红的剑刃上还会倒映出拔剑者的原形。任你是凶是绝,无一幸免! 少年人对于宝剑总会有格外的青眼,三郎“哦?”了一声,道:“我看看。” 他一手握住剑身,一手握住剑柄,缓缓往外抽出。南风与扶摇四只眼睛便紧紧盯着他的动作。那剑出鞘了三寸,剑锋雪亮,半晌,三郎轻笑一声,道:“哥哥,你这两个仆从,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谢怜轻咳一声,回过身来,道:“三郎啊,我说过了,不是仆从。”说完这句,他又转过了身。南风则冷声道:“谁跟你开玩笑?” 三郎笑道:“一把断剑,如何防身?” 他说完,将那剑插|了回去,丢在桌上。闻言,南风眉峰一凛,猛地握住剑柄拔出,只听“铮”的一声,他手上这便多了一把锋利森寒的断剑。 红镜的剑刃,竟是从三寸以下就断了! 南风脸色微变,再把剑鞘一倒,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响,剑鞘内剩下的剑刃,全都断为了数截雪亮锋利的小碎片。 红镜能辨别所有的妖魔鬼怪这是不假,从没听说有什么东西能逃出它的法眼,可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将它隔着剑鞘断为数截! 南风与扶摇皆是指着三郎,道:“你” 三郎“哈哈”笑了两声,往后一靠,黑靴子架上桌面,拿了片红镜的碎片在手里抛着玩儿,道:“想来你们也不至于故意拿一把断剑给我防身。也许是在路上不小心弄断了吧。别担心,我不用剑也可以防身的。剑什么的,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谢怜则是完全无法直视那把剑。说来,这奇剑“红镜”,原本乃是君吾的一件藏品,谢怜第一次飞升的时候,有一次去神武殿玩儿,在他那里看到了,觉得虽然不怎么实用,但也有趣,君吾便把红镜送了他。后来被贬,有段时间实在过得困难,混不下去了,他便让风信去将这把奇剑当掉了。 是的,当掉了! 当掉之后换来的钱够主从两人吃了几顿好的,然后又没有然后了。谢怜那时候当掉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干脆全部忘掉,免得时不时想起来心都会滴血。想来可能是后来风信飞升了,想起这么件事,实在受不了红镜流落凡间,便又下凡去把剑找回来,磨了磨,擦亮了,摆在南阳殿,又被南风拿了下来。总而言之,谢怜看到这把剑头就隐隐作痛,只能转移视线。他感觉那三人又掐上了,摇了摇头,认真观察屋外天气,心道:“看这势头,待会儿怕是要起风沙了。若是今天再走下去,不知道路上找不找得到避风之处?” 这时,屋外灿灿金沙之上,忽有两道人影一闪而过。 谢怜一下子坐起身来。 那两道人影,一黑一白,行色并不如何匆匆,甚至可以说是从容,但足下如踏风云,行得极快。黑衣那人身形纤长,白衣那人则是一名女冠,背负长剑,臂挽拂尘。那名黑衣人头也不回,那白衣女冠却是在与这座小楼错身而过时回眸一笑。这笑容便如他们的身影一般,一闪即逝,但无端端的横生一股诡谲奇异之感。谢怜一直盯着外面,这才恰恰捕捉到了那一幕,小楼内其余三人却大概只看到了他们的背影,别的都暂且顾不上了,南风霍然起身道:“那是什么人?” 谢怜也站了起来,道:“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普通人。”沉吟片刻,他道,“你们先别玩儿了。我看这风要大,先赶路吧,能走到哪儿是哪儿。” 好在这一行人虽然时不时鸡飞狗跳一番,该做事时都还是铁了心的做事,当下不再较劲儿,收拾了红镜碎片便出了小楼。四人顶着风行了一阵,这一阵,大约走了两个时辰,可走出的路程,远远比不上之前两个时辰能走的。那风沙比之前都要大了许多。狂风裹着沙子,劈头盖脸打在人身上,打得人露在外面的头脸手臂都隐隐作痛。越是走,越是感觉艰难,耳边呼呼作响,黄沙铺天盖地,视物不清,谢怜压着斗笠,道:“这风沙来得好生古怪!” 半晌,无人应答,谢怜心道莫不是都掉队了,回头一看,三人分明都还好好跟着,只是仿佛根本没觉察他方才说话了。原来风沙太大,一开口说话,竟是连声音都被刮走了。南风与扶摇自然不用他操心,顶着乱风狂沙走得稳稳当当,杀气腾腾。而三郎一直跟在他身后五步之处,不紧不慢地走着。 漫天的黄沙之中,那少年神色无波无澜,负手而行,一身红衣与黑发乱舞斜飞,仿佛根本感受不到任何风沙的侵袭,全然不为所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谢怜已经被沙子打得脸上发痛,对他道:“当心沙子进了眼睛和衣服里。”再一想,他也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谢怜便直接走过去,帮他把衣服领子收了收,裹严实了,不让风和沙子灌进去。三郎又是一怔。这时,另外两人跟了上来,四人距离较近,总算能勉强听清彼此声音了。谢怜道:“大家小心点,这风沙来得突然,不大对劲,怕是阵妖风邪气。” 扶摇道:“不过是风和沙子大了些罢了,除此以外还能怎么样?” 谢怜道:“风沙不可怕,怕的是沙子里夹了别的东西。” 正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谢怜头上斗笠飞起。那斗笠一旦飞了,便要彻底消失在茫茫黄沙之中了,三郎却是反应奇敏,身手奇快,一举手,便把即将飞向天空的斗笠截住了,再次递给他。谢怜道了谢,一边系着斗笠,一边道:“我们最好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扶摇却不赞同:“这风沙若当真有鬼,目的就是想阻拦我们前进,越是如此,越是应当前行。” 闻言,谢怜还没说话,三郎却是先哈哈笑出了声。扶摇一抬头,冷声道:“你笑什么?” 三郎抱着手,嘻嘻笑道:“故意和人反着来,是不是给你一种自己十分特立独行的满足感?” 谢怜之前就觉得,这少年虽然总在笑,但时常叫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心实意,还在故作恭维地嘲讽对方。但这一次,任谁也能看出来,他这笑容,半分好意都不带。扶摇目光骤冷,谢怜举手道:“你们先打住。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风真大了也是很恐怖的。” 扶摇道:“还能把人吹上天不成?” 谢怜道:“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话音未落,他面前的几个人便忽然消失了。 事实上,消失的不是他们,而是他——这风沙竟是真的把他裹了起来,卷上了天。 龙卷风! 谢怜在半空中天旋地转,一挥手,道:“若邪!抓个坚实可靠的东西!!!” 若邪嗖嗖飞出,下一刻,谢怜便感觉白绫那端一沉,似乎是缠住了什么,扯住了他,谢怜好容易在半空中定住了,低头一看,他居然被狂风带到了距离地面起码十丈的地方,若不是若邪抓住了地面上的什么东西,只怕他会飞得更高。现在他就犹如一只风筝,被一线牵着。扑面的黄沙之中,他一面抓着若邪,一面勉力去看若邪到底抓住了什么。看着看着,他终于辨认出了一道红影。若邪的另一端,似乎正缠在一个红衣少年的手腕上。 他让若邪抓个坚实可靠地东西,若邪居然抓住了三郎! 谢怜哭笑不得,正要让若邪赶紧重新抓一个,只觉腕上白绫猛地一松。他心中暗暗叫糟。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并不是若邪的另一端被松开了。而是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缩地千里风沙迷行 果然,地面上那道红影忽然离他近了不少, 未过多时, 便来到了他伸手可及之处。 三郎竟是也被卷入暴风之中来了! 谢怜冲他喊道:“不要慌!”一张嘴便又吃一大口沙子, 但事到如今, 吃着吃着也吃习惯了。虽然他喊着让三郎不要慌, 可实际上,他觉得三郎根本就不会荒。果不其然, 那少年被卷入半空中后,若邪迅速收起, 拉近两人距离, 谢怜看得分明,他脸上半点慌乱的神色也没有,简直给他本书他就可以立刻在沙尘之中安然地看起来,谢怜甚至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被卷上来的。若邪在两人腰上绕了几圈,将他们绑在一起,谢怜又道:“再去!这次不要再抓人了!” 于是若邪再次飞出。这一次,抓住的是南风和扶摇! 谢怜身心俱疲,对若邪道:“我让你别抓人,这个‘人’并不是指狭义上的人好吧。”他冲下面大声道:“南风扶摇!撑住!千万撑住!” 地面上的南风与扶摇自然是想要撑住的,二人各自立定原地,奈何这风沙实在是太狂太猛, 不一会儿, 毫不意外的, 又有两道黑影也被这龙卷风卷了进去。 这下, 四个人都在空中飞速旋转了,暗黄色的天地间,那龙卷风犹如一道歪歪斜斜的支天沙柱,而一条白绫连着四道人影在这条沙柱中旋转不休,越转越快,越升越高。谢怜一边吃沙一边道:“怎么你们也上来了!” 看到的除了沙还是沙,听到的除了风还是风,他们不得不都用最大声音相互嘶吼。扶摇一边吃沙一边呸道:“那要问你这条傻白绫了!” 谢怜双手抓住那“傻白绫”,十分无奈地道:“若邪啊若邪,现在我们四个人全靠你了,这一次,你千万不要再抓错了,去吧!” 带着悲壮的心情,他再次撒手。南风吼道:“别指望这玩意儿了!想点别的办法吧!”这时,谢怜感觉手上又是一紧,精神一振,道:“等等,又抓住了!” 扶摇道:“可别又是套住了个过路的!放过人家!” 别说,谢怜心中也担心极了这个。他扯了扯若邪,另一端纹丝不动,心下一松,道:“不是的!那头重得很,稳得很!”又道,“收!” 若邪便顶着那狂乱的龙卷风,急速收短。四条人影急速远离风柱,渐渐的,在漫天黄沙之中,谢怜看清了下方一个半圆的黑色轮廓,约莫有一座小庙那么大。若邪另一端套住的,就是这么个东西。而等到他们靠近地面,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块巨大的岩石。在这种程度的风沙之中,这块砂岩仿佛是一座坚实而沉默的堡垒,无疑是个极好的避风之所。 他们方才一路过来,明明并没有见到这样的一块岩石,真不知那阵诡异的龙卷风把他们带出了多远。四人一落地,立刻绕到了岩石的背风面。一绕过去,谢怜便心中一亮,道:“这可真是天官赐福。” 原来,这块岩石背风的一面,有一个洞。这洞足有二门之宽,高度则比一门要略矮些,但是成人一弯腰低头,也足够进去了。洞口并不规整,歪歪扭扭的,但也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可能是人工胡乱开凿的。谢怜一进去,发现这块岩石几乎被挖成空心的了,洞内空间似乎不小,但里面较黑,他也没有在里面四下探索,只在光照得到的地方先坐了,拍掉若邪身上的黄沙,缠回手腕。 南风和扶摇都在吐沙,口鼻眼耳都进了沙,更不消说衣服褶皱里了,脱下来一抖,沉沉的全是细碎的沙石。四人之中,看起来最安然无恙的还是三郎,歪腰进来之后就意思意思地掸了掸红衣外的一点沙尘,没了。除了他的黑发微微散乱,束歪了,那副惬意之态并未受任何影响。然而,他那黑发原本就是给谢怜束歪了的,再歪一点,也没什么所谓了。 南风抹了两把脸,破口就是一声骂。谢怜倒掉斗笠里的沙子,道:“哎,真是没想到,你们也会被吹上天。你们为什么不使个千斤坠?” 南风这才收了骂,道:“使了!没用。” 扶摇一边恶狠狠抖着外袍,一边恶狠狠地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极西北的荒漠之地,又不是我家将军的主场。” 南风则道:“北边是裴家二将的地盘,西边是权一真的地盘。方圆数百里,根本找不出一间南阳庙。” 须知人间尚且有一句俗语呢——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所以,他们两个身为东南武神和西南武神的神官副将,在不属于自己的地盘上施法,法力发挥难免要受限制。谢怜看他们的模样,都是十分憋屈气恼,想来被一阵大风刮上天去转圈圈落地不得这还是头一遭,道:“真是苦了你们了。” 三郎在他旁边地上坐了,一手支腮,道:“咱们就在这里等那风沙过去吗?” 谢怜转向他,道:“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那龙卷风再厉害,总不至于把这么一大块岩石也卷上天去。” 三郎道:“正如你之前所言,这阵风沙的确古怪得紧。” 谢怜忽然想到一事,道:“三郎,我问个问题。” 三郎道:“尽管问。” 谢怜道:“那半月国师,是男是女?” 三郎道:“我没说过吗?女。” 谢怜心想果真如此,道:“我们之前歇在那座废弃小楼,不是看到了两个人从那楼前走过吗?其中那个白衣人,是一名白衣女冠。” 扶摇怀疑道:“看那人衣袍,是男是女不好分辨,身形也比一般女子要高,你当真看清楚了?” 谢怜道:“看清楚了,不会有错。所以我在想,那会不会就是半月国师。” 当时他说这两人绝不是普通人,是因为他们步法轻盈奇异,绝非凡人所能做到,并未往妖邪方面联系,现在却不能不往这个方向考虑了。思索片刻,南风道:“有可能。但是她身边还有一名黑衣人同行,那又会是谁?” 谢怜道:“难说,不过,那人走的比她更快,本领绝不在她之下,总归不会是她的猎物。上司,朋友,下属,必然占一位。” 扶摇道:“有没有可能是妖道双师的另一位,芳心国师?” 谢怜道:“这个吧,我想,妖道双师之所以被并称,只是因为传闻中他们做的事情性质差不多,都很恶劣,就放一起来,凑个双数好记,就像什么飞升四景c鬼界四害之类的。不够四个也要凑足四个。” 听到这一句,三郎又哈哈笑出了声,谢怜看他,他道:“没事,我只是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你继续说。” 谢怜便继续说了:“实际上他们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这芳心国师我略有耳闻,他是永安国的国师,出世时间上似乎和这位半月国师隔了几百年。” 扶摇似乎感到不可理喻,道:“你不知鬼界四害,却知道人间永安国的芳心国师?” 谢怜道:“有时候收破烂路过的话,就会稍微了解一点了。我又不到鬼界去收破烂,当然了解不到他们。” 这时,洞外风声弱了一点儿。南风站到稍外处,拍了拍这岩石,检查它的材质,凝神片刻,低头道:“这岩石是为何会被挖出这样一个洞来?” 他大概是觉得这里出现一块这样的岩石十分可疑。这个谢怜倒是不奇怪,道:“这样挖洞的岩石不在少数。以前的半月国人,为了在外放牧赶不及回家时能躲避风沙,或者临时过夜,偶尔会这样在岩石上挖一个洞。有的洞不是挖的,是炸开的。” 南风疑惑道:“荒漠里怎么放牧。” 谢怜笑了,道:“两百年前,这里可不全是荒漠啊,也是有一片绿洲的。” 这时,三郎道:“哥哥。” 谢怜回头道:“怎么了?” 三郎指了指,道:“你坐的那块石头上,似乎写了字。” “什么?”谢怜先是低头,然后起身,这才发现,他坐的地方,乃是一块石板。擦擦灰尘,那石板之上,果然有字,只是刻得比较浅,字迹并不十分明显。石板还有一半被埋在沙里,字迹一路向上延伸,隐没在黑暗中。 既然有字,那定是要看看的了。谢怜道:“我法力不多了,你们谁托个掌心焰,帮我照亮一下,多谢啦。” 南风便打了个响指,霎时,掌心托出了一团火焰。谢怜无意间看了一眼三郎,他也不惊讶,毕竟连缩地千里都看过了,谢怜觉得,无论双方今后对彼此展现什么,都不会有任何惊讶了。南风把手掌移到谢怜指的地方,火焰照亮了石板上刻着的文字。那文字十分古怪,仿佛幼儿随手的乱涂乱画,微微倾斜,南风道:“这写的是什么东西?” 三郎道:“自然是半月国的文字了。” 谢怜道:“南风怕是问写的什么意思。我看看。” 他一路清理了石板上的沙石,来到了最上面的一排,这几个字符特别大,似乎是题目。而这几个符号,在石板上反复出现。这时,扶摇在一旁道:“你会看半月文?” 谢怜道:“实不相瞒,我在半月国收过破烂。” “” 谢怜感觉到一阵沉默,抬头,道:“怎么了吗?” “没怎么。”扶摇哼道:“只是好奇,你还在多少个地方收过破烂。” 谢怜笑了笑,低头继续看。须臾,他忽然说了两个字: “将军。” 南风与扶摇同时道:“什么?” 谢怜抬头,道:“我说,这个石板,最上面写的这几个字,是‘将军’。”顿了顿,又道,“不过,‘将军’后面还有一个字符。但是,最后这个字符的意思,我不是很确定。” 南风似乎松了口气,道:“那你再看看好了。” 谢怜一点头,南风托着那团掌心焰,手稍稍又往前挪了一点。这一挪,谢怜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 他双手按在刻满文字的石板上,缓缓抬头。 只见石板上方,幽幽的火焰,照出了黑暗中一张肌肉僵硬的人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尖叫起来的不是他们,而是那张肌肉僵硬的人脸。 南风另一只手也托起了掌心焰,双手火焰猛地蹿起老高,终于把整个岩洞的内部都照亮了。 方才那火焰照出来的,是一个一直藏在黑暗中的人,此刻他连滚带爬往一旁退去,缩到岩洞深处的边缘,而那边缘竟是早已经缩了七八个人,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南风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一声喝灌得整个岩洞内在嗡嗡作响,谢怜原本就被方才那阵尖叫震得双耳之中隐隐发疼,此时不得已捂了捂耳朵。风沙太大,噪音盖耳,他们说话低声一点都要听不清彼此,而进洞之后,先开始讨论那半月国师,后来又聚精会神解读这石板,竟是一直觉察洞里还一声不吭躲着别的人。那七八人哆哆嗦嗦,半晌,一名五十岁左右的老者才道:“我们是过路的商队,普通的商人,我姓郑。风沙太大,走不了,就在这儿避风。” 他是这群人中最镇定的一个,看起来应当是为首者。南风又道:“既是普通的过路商人,为何鬼鬼祟祟躲藏在此?” 那郑姓老者刚要说话,他身边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便大声道:“我们本来也不是鬼鬼祟祟的,你们突然冲进来,谁知道你们是好是坏?后来听你们一直说什么半月国师,什么鬼界,还手里放火,我们还以为你们是那半月士兵,出来巡逻抓人吃了,哪里还敢出声?” 那老者似是怕他言语直接,惹怒了对方,道:“天生,别乱说话。” 那少年浓眉大眼,生得虎头虎脑的,被长辈一说,当即住口。谢怜耳朵终于不痛了,放下手,道:“大家都不必紧张,都放轻松一些。我们当然不是什么半月士兵了。在下是一间道观的观主,这几位都是我观内的人,学的都是奇门遁甲之术。你们是普通商人,我们也只是普通道人,并无恶意,只是同为避风人,又恰好进了同一个岩洞罢了。” 他语音温和,如此慢吞吞道来,颇能安抚人的情绪。反复解释和保证后,一众商人的神情这才缓和下来。这时,三郎笑道:“哪里,我瞧这几位商人可不普通,谦虚了。” 众人不解,望他。三郎道:“半月关不是‘每逢过关,失踪过半’吗。明知有此传闻,还敢从这里过,也算得十分有胆量了。如何能说普通?” 闻言,郑老伯道:“这位少年人,这可不一定。其实,也有一些商队从这里过,走得平平安安的。” 三郎道:“哦?” 郑老伯道:“只要找对人带路,不要误入以前半月国的领地就行了。所以,我们这次过关,特地找了一位本地人带路。” 那少年天生道:“是啊!还是要看带路人,这一路上多亏了阿昭哥。他带我们避开了好多流沙,一看起风,赶紧带我们找地方躲了,不然现在说不定咱们就被沙子给活埋了。” 谢怜看了一眼,给他们带路的那位阿昭十分年轻,约二十来岁,生得一副俊秀木讷的面孔,被大家夸也没什么表示,只道:“这没什么,都是职责所在。希望这风过去了,大家的骆驼也没事。” “一定没事的!” 这群商人态度十分乐观,谢怜却总觉得,事情没有他们想的这么简单。 如果不误入半月国遗地就不会有问题,那难道以往那些“失踪过半”的商队,全都是自己不信邪执意送死?一支两支执意送死也就罢了,可有了先前的惨例,后来人又如何会频频犯险? 他想了想,低声对南风扶摇道:“事发突然,我们先确保这些人安全离开,再去半月国故地一探究竟。” 南风与扶摇自然是不会反对。于是,谢怜继续低头看那石板上的文字。他方才认出了“将军”两个字符,可那是因为这个词使用的还算多,而他到半月国,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了。就算当时学得熟了,过了两百年,什么都会忘个精光了,如今要突然重拾,还真需要一点时间和耐心。这时,一旁三郎道:“将军冢。” 他一说,谢怜便记起来了。最后这个字符,不正是“冢c墓c穴”的意思吗? 他回头道:“三郎,你也会半月文?” 三郎笑道:“不多。兴趣使然,认识几个。” 谢怜已经习惯他这么说了。“冢”这个字眼又不是什么常用词,若真的只是“认识几个”,如何会刚好识得这一个?他既然说“不多”,那意思就等同于“尽管问”,当即莞尔道:“好极了。说不定你认识的那几个,刚好是我不认识的那几个。你过来,我们一起看。” 他轻轻招手,三郎便过去了。南风和扶摇在一旁托着掌心焰,为他们两人照亮。谢怜的手指慢慢拂过碑上文字,和三郎一起低声讨论,轻声识读,读着读着,目光越来越奇,最终又渐渐沉淀。商队中那名少年天生毕竟年轻,年轻人就是好奇,加上方才双方随意扯了几句,他就当混熟了,问道:“几位哥哥,这石板子上到底写的是什么?” 谢怜回过神来,回答道:“这石板是一块碑,碑上写的,是一位将军的生平。” 天生道:“半月国的将军吗?” 三郎道:“不,是一位中原的将军。” 南风疑道:“中原的将军?那为什么半月国的人会为他立冢?不是说两国大小战事不断吗?” 三郎道:“这位将军很是奇特。虽然石板上通篇称他为将军,但其实,他只是一名校尉。并且,一开始,他统领百人,后来,他统领七十人,再后来,他统领五十人。” “” “总而言之,一路被贬。” 这种一贬再贬,贬无可贬的经历,实在是非常熟悉,谢怜感觉有两道目光凝聚在他身上,假装没注意到,继续识读那石板上的文字。这时,听天生不解道:“怎么做官还有这样越做越低的?只要没犯什么大错,就算不会升,也不会降吧。是要多失败才能做成这样?” “” 谢怜右手成拳,放到嘴前,轻咳一声,严肃地道:“这位小朋友,这官越做越低的事,也是常有的。” “啊?” 三郎笑了一声,道:“的确,常有。” 顿了顿,他继续道:“这位校尉之所以越做越低,并非是因为他武力不济,不配其职,而是因为两国关系不善,可他在战场之上,非但总是毫无建树,反而多番碍事。” 南风道:“什么叫碍事?” 三郎道:“非但阻拦对方杀害己方百姓,也阻拦己方杀害对方百姓。阻拦一次就降一级。” 他悠悠道来,那七八个商人也渐渐坐拢,就当是听他讲故事了,听得还算投入,边听边发表意见。天生道:“我感觉这位校尉没有错啊?士兵打仗也就罢了,不让随便杀百姓,这没问题吧?” “虽然身为一国士兵这么做是挺瞎好心的,不大合适,但大体来说,没什么错吧。” “是啊,毕竟是救人,又不是害人。” 谢怜听了,微微一笑。 面前这群商人,既不是居住在边境一带的百姓,也不是两百年前的古人。如今,半月国已灰飞烟灭,众人再提起,自然可以轻描淡写,甚至赞美几句。就算不赞同,大概也能理解。可在当年,这种行为得到的评价,绝对不是轻飘飘的一句“瞎好心”能一言蔽之的。 一群人中,只有那阿昭大概因为是本地人,更了解一些,道:“当今是当今,两百年前是两百年前。那时候两国双方仇恨有多深重,完全不是今人能想象的。这位校尉只是被贬职,已经是运气很好的了。” 扶摇则是嗤了一声,道:“可笑至极。” 谢怜差不多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了,揉了揉眉心。果然,火光之下,照出扶摇那郁郁的眉眼,他道:“在其位则谋其职,这人既然做了士兵,就该时刻牢记着保卫自己的国家,在前线奋勇杀敌。两国交兵,杀伤再所难免,如此妇人之仁,只会让己方战友对他厌憎,敌方将士觉得他滑稽可笑。并不会有任何人感谢他。” 他这番话,也是极有道理,因此岩洞内一片沉默。扶摇又淡淡地道:“到最后,这种人就只有一个下场——死。不是死在战场之上,就是死在自己人手上。” 无言片刻,谢怜打破了沉默,道:“你猜得挺准。最后他的确是死在了战场之上。” 天生惊道:“啊!怎么死的?” 酝酿片刻,谢怜还是开口说了:“上面说,是有一次双方交战时,打着打着,靴带没系紧,踩着了,摔了一跤” 洞内众人原本以为这将军一定死得无比悲壮,闻言都是一愣,均心想这是个什么死法?笑声喷出:“哈哈哈哈哈哈” “就被双方杀红了眼的士兵乱刀砍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很好笑吗?” 谢怜也道:“咳。是啊,挺惨的。大家同情一点,不要笑嘛。既是在人家的碑冢里,给他一点面子嘛。” 天生忙道:“我没有恶意的!不过,这也太有点哈哈” 谢怜没办法,因为他读到这里的时候,也有点想笑,只好不提,继续识读下去,翻译出来,道:“总而言之,虽然这位校尉在军队中口碑不佳,但边境之地的半月国国民和中原人民,有些受过他的照顾,便称其为‘将军’,为他在这里修了一个简单的石冢,立了一块石板纪念他。” 三郎接着他道:“闲暇的时候来这里放羊,也割一点新鲜的草供给他。” 谢怜莫名其妙道:“啊?为什么要割草供他?人家又不是羊。” 三郎嘻嘻笑道:“后面这句我瞎编。” 谢怜一看,还真是,石板后面已经没有了,哭笑不得,道:“你怎么这么顽皮?” 三郎吐了一下舌头,两人正笑着,突然,有人惊叫道:“这是什么!!!” 这一叫,在整个岩洞里显得极为尖锐,嗡嗡作响,使人毛骨悚然。谢怜朝尖叫发出的地方望去,道:“怎么了!” 原先在那里坐着的人连滚带爬逃了开来,惊恐万状道:“蛇!” 南风与扶摇调转手臂方向,两道掌心焰远远照亮了那一处的地面。沙土之上,赫然盘着一条色泽艳丽的长蛇! 众人都慌了:“怎么会有蛇?!” “这这蛇怎么一点儿声音都不发出来,根本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爬进来一条!” 那蛇被火光一照,蛇身上扬,似乎极为警惕,随时准备暴起攻击。南风正要一道掌心焰劈过去,却见一人慢悠悠走了过去,随手一捉,便把那蛇的七寸捏住了,左手提起来,一边举在眼前观察,一边道:“沙漠里有蛇,岂非是常事?” 这般大胆,肆无忌惮的,自然是三郎了。所谓打蛇打七寸,这蛇若是被捏死了七寸,毒牙再狠,它也厉害不起来。那蛇尾巴在他左手手臂上软绵绵地缠了好几缠,此刻距离近了,谢怜定睛一看,那蛇的蛇皮似乎是半透明的,能看到里面鲜艳的紫红色,紫红色里还掺着丝丝缕缕的黑色,令人联想到内脏的颜色,甚为不舒服,而那蛇尾,居然是肉色的,并且一节一节,看起来仿佛是生了一层一层的硬壳,不像是蛇尾,倒像是一条蝎子的尾巴。 他神色骤变,道:“当心它的尾巴!” 话音未落,那蛇的纠缠的尾巴忽然之间松开了三郎的手臂,尾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蛇头,往后一弹,猛地一刺! 那尾巴刺势极猛,三郎却是右手倏出,随手一捉,便把那尾巴也轻松捉住了。他将这尾巴捏住,像拿着什么好玩儿的东西,拿给谢怜看,笑道:“这尾巴生得有意思。” 只见这蛇的尾巴尖尖之末,竟是生着一根肉红色的刺。谢怜松了口气,道:“没扎中就好。果然是蝎尾蛇。” 南风与扶摇也过来看那蛇,道:“蝎尾蛇?” 谢怜道:“不错。是半月国一种特有的毒物,数量还算稀少,我从没见到过,但也听说过它。身似蛇,尾似蝎,毒性却比这两者加起来还猛烈,不管是被它的毒牙咬中了,还是被它的毒尾扎中了,都” 说到这里,他见三郎把那蛇盘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折腾,时而拉长时而压短,时而当成毛巾拧,就差把它打个蝴蝶结了,无言片刻,温声劝道:“三郎,别玩儿它了,很危险的。” 三郎笑道:“没事。哥哥不用担心。这蝎尾蛇可是半月国师的图腾,机会难得,当然要看个仔细。” 谢怜一怔,道:“半月国师的图腾?” 三郎道:“正是。据说那半月国师,正是因为能操纵这种蝎尾蛇,半月人才认为她法力无边,拜她为国师。” 一听到“操纵”二字,谢怜便觉不妙,心想,这但凡说到“操纵”,那可从来都是一大群一大片的,立即道:“大家现在赶紧先出去,这蝎尾蛇怕是不止一条” 他一句没说完,就听一声惨叫:“啊!!!” 数人纷纷惊叫道:“蛇!”“好多蛇!”“这里也有!” 黑暗之中,竟是无声无息地爬出了七c八条紫红色的蝎尾蛇。它们来得极为突然,根本不知是从哪个洞里爬出来的,它们也不攻击,就静悄悄地盯着这群人,仿佛在审视这什么。这蛇爬行和攻击都无声无息,连一般毒蛇吐信子时的“嘶嘶”声都没有,实在是危险至极。南风与扶摇两团掌心焰打了过去,一大团烈火在岩洞内爆开,谢怜道:“出去!” 众人哪里还敢在洞里停留,忙不迭逃了出去。好在天色微暮,那道龙卷风早已远去,外面风沙也小了不少。一行人往开阔地带撤去,跑着跑着,天生扶着的那郑老伯忽然倒下了。谢怜抢上前去,道:“怎么了?” 那郑老伯满脸痛苦之色,颤颤巍巍举起了手。谢怜捉住他手一看,心下一沉,只见他虎口一处呈紫红之色,肿的老高,肿胀处勉强能看见一个极细的小洞,这么小一个伤口,怕是被扎中了一时半会儿也觉察不了,立刻道:“大家快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伤口,万一有赶紧用绳子扎住!”再翻过他手腕一看经脉,有一条肉眼可见的紫红之色正顺着他的经脉往上爬。谢怜心想这蛇毒好生厉害,正要解下若邪,却见阿昭撕下布条往那老人小臂中央一扎,扎得死紧,阻绝了毒血倒流流上心脏。他动作迅速无比,谢怜暗暗一赞,一抬头,不消他多说,南风已取出一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谢怜给那老者服下,天生慌得大叫:“伯伯,你没事吧?!阿昭哥,伯伯不会死吧?!” 阿昭摇了摇头,道:“被蝎尾蛇咬中,两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 天生一怔,道:“那那怎么办啊?” 郑老伯是商队首领,众商人也急道:“这位小兄弟不是给他吃了药吗?” 南风道:“我给他吃的也不是解药,临时续命的。最多帮他把两个时辰拖延到十二个时辰。” 众商人都是一片忙乱:“十二个时辰?”“这么说,岂不是就只能这样等死了?”“这毒没救了吗?” 这时,三郎却慢慢走了上来,道:“有救。” 众人纷纷望向他。天生一喜,转头道:“昭哥,有救你怎么不早说,吓死我了!” 阿昭却是不说话,无声地摇了一下头。三郎道:“他当然不好说。如果中毒的人有救,别的人却可能没救,怎么说?” 谢怜道:“三郎,怎么说?” 三郎道:“哥哥,你可知这蝎尾蛇的来历?” 原来,传说,在数百年前,半月国有一位国主,进深山打猎,无意间抓住了两只毒物所化的妖精,一只毒蛇精和一只蝎子精。 这两只毒物在深山修炼,不问世事,从未害人,但半月国主以它们是毒物c迟早会害人为由,要将他们杀死。两只妖精苦苦哀求国主放它们一条生路,国主却是生性残暴且荒|淫,强迫两只妖精在他和一种大臣面前交|尾,供他们在宴会上饮酒取乐。而宴会结束后,国主还是将两只毒物杀死了。 王后于心不忍,又不敢违逆国主,便摘下了一片香草叶子,抛了过去,盖在两只毒物的尸体身上。 毒蛇与蝎子化为邪物,十分怨恨,诅咒它们交尾后生下的后代将永远留在此地,杀害半月国的人民。蝎尾蛇只在半月国一带出没,而一旦被它们咬中或刺中,毒发迅猛,死状凄惨。然而,因王后那一叶之仁,当日王后用来抛过去遮盖它们的香草叶子是可以解这种毒的。 言罢,三郎道:“那种香草叫做善月草,也只生长在半月国故国境内。” 众商人听说了,纷纷道:“这这种神话传说,当真能信吗?” “这位小兄弟,人命关天,你莫要同我们开玩笑呀!” 三郎但笑不语,给谢怜讲完了便不多说了。天生则向那阿昭求证道:“昭哥,这位红衣服的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沉吟片刻,阿昭道:“神话传说,真假不知。但是,半月国境内,的确生长着善月草。而善月草,的确可以解蝎尾蛇的毒。” 谢怜缓缓地道:“也就是说,被蝎尾蛇咬中的人,只有一线生机。而这一线生机,要到半月国故地里才能获取?” 难怪有许多路过的商队和旅人,明知“每逢过关,失踪过半”,也还会闯入半月国的故地了。 并不是因为他们一心造作非要往死里去,而是因为,他们有不得已要进去的理由。若是这一带有许许多多的蝎尾蛇出没,过路的商队,难免被咬中。而被咬中了之后,就非得去半月国故地去取解药不可了。 蝎尾蛇既是半月妖道的图腾,又可以为她所操纵,那这蝎尾蛇的出现,便绝对不是巧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缩地千里风沙迷行 3 蝎尾! 然而, 这一蛰之后, 谢怜也掐中了它的尾巴,将这整条蝎尾蛇捉了个准,手上一使力,将它捏得昏死过去。他被蛰中了,神色却是一点未变, 只把那昏过去的蛇抛在地上, 道:“大家都留心些, 附近可能还有蛇” 话音未落, 手腕一紧,他抬头一看,却是三郎抓住了他。谢怜微微一怔,道:“三郎?”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这少年此时脸上的表情, 真是不太对劲, 完全不知该如何用言语形容,几乎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他紧紧盯着谢怜手背上那一个细小的伤口,这伤口原先当真是跟针扎的差不多, 然而毒发迅猛,手背立刻就是一片巨大的紫红硬块肿得老高, 那一个细小的伤口也被撑得变成了刀口划出来那么大。三郎沉着面容,一声不吭, 抓过若邪就用它在谢怜手腕上打了个死紧的结, 锁住了毒血盗涌。自两人相识以来, 谢怜还从没看过他这幅表情,正想说话,他又从一名商人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南风见状立刻明白他要做什么,右手托出了一道掌心焰,三郎看也不看他,只将刀尖放在火上燎了燎,烤过了,回过头,用匕首在谢怜手背上的创口处又轻又快地划了一个十字,就要俯下来,谢怜忙道:“不用了,蝎尾蛇的毒素吸了也没用的,你小心自己中毒”三郎却是抓紧了他的手,不由分说,将唇覆了上去。不知怎么的,谢怜觉得自己被他捉着的手臂微微发抖。 那边,扶摇道:“你这也能被蛰中,真是有毒了。他都不一定会被咬中,你去抓什么?简直添乱。” 这倒是实话。事实上,现在谢怜想想三郎给蛇打结那副随心所欲的气势,也觉得他不一定会被咬中,也许根本就不把这条蝎尾蛇放在心上,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万一这少年当真没注意到,被蛇咬了这么一口,岂不是后悔也没用?他另一只完好的手摆了摆,道:“反正不痛也死不了,不要在意了。” 扶摇道:“你真的不痛?” 谢怜道:“真的。已经没有感觉了。”此话属实。因为十分背运,他走在深山里,十次里有八次都会踩中毒蛇或者惊醒毒虫什么的,早被各式各样的毒物咬过千百回,就是一直非常顽强地不死,最多发发烧。而且他的痛觉也非常不敏感,任何疼痛,总是痛着痛着就习惯了。说完,三郎终于抬起了头。谢怜手背上的红肿已消,而他唇边一缕血色,目光极冷,往旁边一移,移到了地上那条蝎尾蛇身上。只听“砰”的一声。那条紫红色的蛇,生生爆成了紫红色的一滩肉酱。 众人见那蛇居然炸了,都吓了一跳,都不知道是谁做的,虽然那血浆没溅到自己,但也甚是惶恐。只有天生还记着谢怜也被蛰了,急道:“这位哥哥,你也被蛰中了啊?你没事吧?” 谢怜紧了紧腕上的绷带,笑道:“我没事。接下来我们要进城去找善月草了。” 一名商人忙道:“你们去?那我们呢?我们是不是也要派个人去?” 谢怜道:“你们就不用了,那半月国故地怕是危险重重,多一个人多一份闪失。我们找到善月草之后,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带着它出来给你们的。” 几名商人纷纷道:“这这是真的吗?!那可真是太感激了”“这怎么好意思” 然而,谢怜下一句一开口,他们神色就变了。谢怜道:“为了尽快找到半月古国,还想劳烦你们,暂时把这位小兄弟借给我们带个路。” 他要借的,自然是阿昭。如果说方才商人们的脸上是感激和庆幸,现在便大多数是迟疑了。谢怜也清楚,他们必然是担心自己带着指路的人找到善月草就跑了,就算阿昭还有良心不跟他跑,还肯回来,那时间也是大大的耽搁了。但他们也确实不想去那“每逢过关,失踪过半”的鬼地方,因此十分纠结。实乃人之常情,完全可以理解,所以,谢怜又紧跟着加了一句:“但是也怕还会有别的东西来袭击你们,所以,扶摇你留在这里照看他们。” 留了一个人在这里,算得上是一个他们一定会回来的保障了。众商人终于都点了头,道:“好吧。只要阿昭肯跟你们走。” 谢怜对阿昭道:“小兄弟,能帮个忙吗?” 阿昭点点头,道:“可以。不过,其实半月古城也好找,顺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就到了。” 告别众商人,他走在最前面带路,三郎与南风紧跟在后面。走了一阵,谢怜问道:“阿昭,这一带常有蝎尾蛇出没吗?” 阿昭道:“蝎尾蛇并不常出没。我这也是头一次见。” 谢怜点了点头,不再发问。事实上,他在半月国附近也住过一段时间,这也是头一次见到蝎尾蛇,因此,这回答并不算奇怪。南风低声道:“你是怀疑这个阿昭吗?” 谢怜也低声道:“反正把他也带出来了,盯着就好了。” 若是在以往,先跟他说话的必然是三郎,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那事,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仍是没恢复过来。 四人在莽莽戈壁中行了小半个时辰,风暴已经远去,没有风沙拦路,脚程很快,渐渐的,路上能看到一些生存得极为艰难的杂草,长在沙与岩石的夹缝中。太阳快下山时,谢怜终于在天边看到了一座古城。 这座古城很难看到,因为它是土黄色的,和茫茫的黄沙融为一体,而城墙坍塌,被黄沙埋没了许多。走到近处,才发现这城墙极高,最高处约有十几丈,不难想象昔日那宏伟的模样。 穿过瓮城,四人便正式j ru了半月故国的地界。 过了门便是一条大街,依旧是又宽,又空,两侧尽是些断壁残垣,破烂房子c破烂石头c破烂木头。阿昭道:“诸位都小心,别乱走。”这三人自然是不用他叮嘱这些。南风道:“这就是半月国?怎么这么小,比一座城都还不如。” 谢怜道:“沙漠小国,绿洲有多大,国家就有多大。半月国在鼎盛时期也不过一万人左右,真的就只有这么大了。人多的时候,也还算可以了,挺热闹的。” 南风观察一番,道:“打这个国,大概就是几天的事。” 谢怜道:“那可不一定,南风,你不要小瞧了半月人。虽然他们国民只有一万人左右,但是军队却常年保持四千以上。他们男多女少,除去老弱病残,再除去耕作的农人,剩下的男人几乎全都参了军。而且半月士兵简直恨不得个个身高九尺,个性勇猛好斗,拿着狼牙棒,他敢胸膛插着刀往前冲,难打极了。” 阿昭似乎略为意外,看了一眼谢怜,道:“这位公子像是知道不少。” 谢怜保持微笑,正要说话,这时,南风又问道:“那个墙是什么?” 他指的,是远处一个巨大的土建筑。 说是建筑又似乎不大对,因为严格地来说,那只能称之为四面高大的土墙围起来的一个东西,没有门,也没有屋顶。只有四面土墙,每一面都在十丈以上,墙顶插着一支杆子,破破烂烂的不知是旗子还是什么东西在随风飘摇。不知怎地,看得人心里有些微微发寒。 谢怜回过头,道:“啊,那是罪人坑。” 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南风皱眉:“罪人坑?” 沉吟片刻,谢怜道:“你可以理解为监狱。是关押有罪的人的地方。” 南风道:“连门都没有,如何关押?直接从上面投下去吗?” 谢怜正在想要不要说,三郎道:“丢下去,而且,底下全都是有毒的蛇蝎和饥饿的猛兽。” 谢怜看了他一眼。南风骂道:“这他妈哪里是监狱,这根本是刑罚,好生恶毒。半月人果然凶残。” 谢怜道:“也不全是。半月人里也有挺可爱的”这时,他话头一卡,道:“等等。” 其余三人果然停了下来,谢怜举起手,道:“你们看那坑上面的那根杆子,是不是吊着一个人?” 太阳西沉,夜幕降临,距离又甚远,很难看清那杆子上吊的到底是什么,但是,稍稍走近一点,看吊着的的轮廓,分明是一个稍小的黑衣人,衣衫破破烂烂,被吊在罪人坑上,像一个烂娃娃一般摆来摆去。 三郎道:“是。还是个女人。” 阿昭一见那里吊着个人,脸色微微发白,这幅情景,竟是令镇定如他也受不了。正在此时,三郎沉声道:“有人。” 谢怜也听到了极轻微的脚步声,侧首一望,街道两旁都是残破的房屋,四人立即散开了藏匿进去。谢怜和三郎躲进了一间破屋,而南风和阿昭躲进了对面的一间。不多时,破败的街道尽头,转出来一名白衣女冠。 那女子双目极亮,一身轻飘飘的雪白道袍,臂挽拂尘,走在街上,那副神态,仿佛这里不是一座废弃多年的古城,而是她可随意翻转的小小后花园。而不远处,一名黑衣女郎负手而行,缓缓走在她身后。 这黑衣女郎眉目美而冷郁,目光如匕首出鞘,长发披散,整个人身上仿佛散发着丝丝寒气。虽然走在这白衣女冠的身后,却不会有任何人把她视为谁的下属。正是他们午时在那废弃小楼外见到的那两人。 当时,这二人身形一闪而过,那黑衣人身材又高挑,谢怜没看清到底是男是女,如今方知,原来两位皆是女子。这白衣的,只可能是半月国师了,而这名黑衣的,又会是谁呢? 那半月国师一甩拂尘,道:“那些人又躲哪儿去了?一不留神就不见了,难道还要我一个一个找出来杀吗?” 谢怜心道,果然,他们一j ru城中,立刻就被盯上了。 那黑衣女郎走了上来,面无表情地越过了她,道:“你可以叫你的朋友们来帮你杀。” 这“朋友们”,大抵就是指那群杀伤力超强的半月士兵了。半月国师笑道:“我不爱叫别人,我就爱叫你。开心吗?” 那黑衣女郎却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冷冰冰地道:“被你叫来做这种事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快走。” 半月国师一挑眉,果然快走了。听她们对话,倒像是关系挺好的老熟人。这两位肯定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这黑衣人必然不会籍籍无名。与半月国师相熟的女子,有谁?神秘的同门?或者说半月国其实有一位女王或者女将军? 谢怜一边思索,一边屏住了呼吸。他可不想在这时被发现,目下看来这半月国师个性跳脱的很,万一见着了他们,一个兴奋把那群传说中身高九尺c举着狼牙大棒的半月士兵都叫来,那可又要缠斗一段时间了。谁知,他这人体质就是越不想来什么,越是来什么。那黑衣女郎从这间屋子前走过时,忽然驻足,目光锐利地扫了过来。那半月国师已经往前走了几步,身子往后一倒,道:“喂,走不走啊?” 那黑衣女郎道:“你,退开。” 半月国师道:“哦。”果然退开,那黑衣女郎似乎正要微微举手,突然长街对面一声巨响。 对面,南风他们藏身的那间屋子竟是突然坍塌了,这一间塌了,连带左右一排都塌了,霎时街上沙尘滚滚,一道黑影猛地从飞沙走石中跃出,打出一道雄雄的火焰,袭向半月国师。而那黑衣女郎一个转身,拦在半月国师身前,左手仍负在身后,右臂微举,顺手一抄便把那道火焰尽数抄在掌心之中,直接给他送了回去。那道黑影也是迅捷无伦,闪身避过,挟着一阵沙尘远去。半月国师追了上去,而那黑衣女郎看了一眼这边,这才也追了上去。 这一番变故,只发生在顷刻之间。谢怜暗暗道:“好南风!”心知必然是躲在街对面的南风看这边快被发现了,声东击西,帮他们引开了敌人。他一人跃出,阿昭肯定还在屋子里。确定那三人都远去了之后,谢怜拉着三郎出去,道:“阿昭,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须臾,那坍塌的屋子之下传来一个声音:“没事。” 谢怜放下了心,道:“没事就好。”虽然他相信南风打塌屋子的时候必然会考虑给另一个活人留下空间,但终归还是得确认才能放心。他抬起了一根腐朽的房梁,过了一会儿,阿昭从屋子底下艰难地爬了出来,满头满脸都是灰,随手拍了两把,又恢复了淡然的神情。 谢怜道:“现在咱们只剩下三个人了。南风被追着跑了,我们得尽快找到善月草。” 阿昭却摇了摇头,道:“抱歉。我只知道古城的位置,从前也没来过,并不清楚善月草长在哪里。” 三郎道:“据说善月草喜阴,生得矮小,根须极细,叶片却较大,形状类似一颗尖嘴桃子。哥哥,不如往那高大建筑的近旁去寻找。” 谢怜道:“高大建筑?”说到高大的建筑,在一个国家里,有什么建筑会比皇宫更高大宏伟?而且在那神话传说里,在宴会后王后摘下了一片善月草,也可以侧面说明,王宫里是可以生长善月草的。三人眺望一番,果然在城中心看见了一座砖石土木搭建而成的宫殿。 那宫殿远看还颇有气势,近看,破败程度也只比街上的其他房屋稍微好上一点。穿过宫殿大门,就是一片好大的花园,也许在以前,这里并不是花园,是个广场什么的,然而现在多年荒芜,只剩下生满各种绿色植物的一片土地。不错,脚下踩到的不是沙土,而是泥土,大概是绿洲仅剩的残留痕迹了。善月草,可能就藏在这许许多多的植物里。谢怜道:“抓紧时间找吧。我们只有十二个时辰。不过千万小心蝎尾蛇。” 阿昭应了,三郎也是“嗯”了一声,三人都低头寻找。可谢怜却忽然想起来,那半月国师可以操纵蝎尾蛇,那么进了她的地盘之后,应该会出现更多的蝎尾蛇。可一行人j ru半月古城之后,却是一条都没有再见到。 他直起了腰,正要说话,这时,手上却忽然摸到了一个圆柱形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条人的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缩地千里风沙迷行 4 “哇啊啊啊啊!!!!” 谢怜收回了手, 一阵无语。 他发现,每当他在黑暗中看到或摸到个什么东西,面对如此悚然的一幕,往往是他根本没吭一声, 对方就已经抢先大叫起来。 这花园的灌木草丛生得既高且密,方才有个人就偷偷摸摸地躲在草丛里, 被谢怜一把摸到了小腿。那腿飞速抽离, 前方草丛簌簌而动,一人叫道:“别打别打,是我啊这位哥哥!” 谢怜定睛一看,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 那叫着“别打别打”的人,居然是那浓眉大眼的少年天生。天生看他认出自己,松了口气。然而, 看清了是他之后,谢怜却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警惕了, 举起一臂拦在身前,道:“你不是跟其他人一起留在原地照看受伤的人吗?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当真是天生?”在这种情况下出现,更像是什么其他东西假变来冒充的。 天生忙道:“是我!真是我,不光我在, 还有三个叔叔也跟我一起来的!他们就在里面, 不信你看!”他朝宫殿里一指, 果然, 不多时,破败的大殿内跑出三个人来,正是方才那群商人中的几个。他们见了谢怜,均是一怔,然后一脸尴尬。谢怜站起身来,拍了拍白衣下摆,道:“你们怎么回事?” 他这一问,这几名商人都讪讪的没做声。半晌,天生道:“你们走了没多久,郑伯伯的毒就又发作了。他发得厉害,我们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担心你们找不着,或者回来晚了。阿昭哥说顺着那条路走就能找到半月国,所以也过来了” 说来说去,还是怕谢怜他们找到善月草后带着阿昭自己溜了,还是不放心,想想后悔了,便也追上来了。而扶摇若是拦不住他们这心,也可能就干脆懒得阻拦了,从上次与君山的事就可以看出来,对于一意孤行不听劝告奔着往死里去的人,扶摇根本不屑于挽回。谢怜可以理解他们,但也很无奈,道:“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座城里可能有什么,可能会发生什么,这样也敢过来?” 想来天生也知道这么做摆明了就是不信任他们,有点愧疚,方才趴在草丛里没敢发话,大概也是觉得尴尬,道:“对不起,人命关天,一着急,就” 也没办法,人命的事,多长个心也是人之常情。而且肯为了旁人犯险境取药草,也算得是有情义了。谢怜叹道:“一路过来没遇上什么,这真是你们运气好。你们怎么知道要到皇宫来找善月草?” 天生挠了挠头,道:“我们也不知道要到哪里找。不过红衣服哥哥讲的那个故事不是说王后摘下的善月草?王后不能随便出皇宫吧,就想着能不能来皇宫碰碰运气。” 谢怜笑了笑,心想这理由倒是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正在此时,一旁的三郎道:“找到了。” 他回头一望,三郎迈着那两条修长的腿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还带着一点根须的碧色叶子。这叶子大约只有婴儿手掌大小,根须极细,呈桃形,叶子尾巴尖尖的。不知怎的,谢怜觉得根本不用向阿昭确认,这一定就是那传说中的善月草。还没等他说什么,三郎已经把他受伤的那只手捉了起来。 那只手原本肿得吓人,三郎为他吸毒之后,虽然毒素未清,但那肿胀却消了许多。此刻,三郎一手托着他手上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握着善月草,合拢五指,并不见他如何用力,再打开时,那叶子已碎为了一堆绿末。 他将这堆绿末细细涂在谢怜手背上,感觉到丝丝温和的凉意从创口缓缓蔓延上来,谢怜道:“三郎,多谢你啦。” 三郎却不答话。给他涂完药草后,便放下了他的手。他这副态度,谢怜总觉得哪里有些怪异,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怎么问都觉得不大对劲。旁人却完全不会关心这些了,天生急切地道:“哥哥,这草药有用吗?这草找对了吗?” 谢怜回过神来,道:“好多了,应该是对的。”闻言,其他人十分兴奋,都道:“快,再找找。”不多时,阿昭也举起了一把绿叶,道:“我这边也找到了。” 他手上这一把善月草的叶子,比三郎方才找到的那可怜的一小片肥大许多,众人一看,形状特征都没错,都涌了过去,纷纷惊喜道:“这里有好大一片啊!”“快多摘些。” 他们忙着采草药,谢怜回过头来,看了看自己手背,斟酌片刻,对三郎道:“他们找的那片地方,方才你似乎找过,当时没发现吗?” 他这就纯属于没话找话了,开口之后,自己也觉得这句话蛮无聊的。三郎却是摇了摇头,道:“那里的草你不要用。” 谢怜奇道:“为什么?” 谁知,三郎尚未开口道出原因,便听一声惨叫:“走开!” 众人一下子懵了,动作一滞,纷纷道:“是谁在叫?”“我没有啊!”“也不是我” 这时,又听到那个声音凄厉地道:“走开,你踩到我了” 这下,众人才注意到——这声音,竟是从他们脚边传来的! 刹那间,聚集在那一片摘善月草的几人都散了开来。谢怜早已经习惯在这种时候上去顶着了。别人退,他就上。于是,他走到了那惨叫传来之处,一伸手,慢慢拨开了密密的草丛。这一拨,当场好几个人的呼吸都凝滞了。 只见草丛之下,泥土之中,赫然埋着一张男人的脸孔。 这片土地里,竟是有个大活人被埋在泥土之下,只露出了一张脸! 这幅画面当真是诡异无比,几名商人吓得互抱大叫。谢怜又是十分娴熟地安慰道:“不要慌。大家冷静。一张脸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张脸呵呵笑道:“吓到你们了?唉我也经常吓到我自己。” 谢怜来到他旁边,半蹲下来,细细端详。这是一张男人的脸孔,不笑的时候很扁平,笑得时候有许多皱纹。说不清是老是少,也说不上是丑是美。他看了半天,看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只好直接开口问了:“你是谁?” 那张土埋面道:“你们又是谁?” 谢怜道:“过路的商队。” 土埋面叹了一口气,道:“唉。过路的商队。我曾经也是过路的商队。不过,那已经是五六十年前的事了。” 他这么一说,这幅画面更加诡异了。 这人竟然被埋在这座废弃古城的土地里五六十年,那还是个人么? 一名商人战战兢兢地问:“那那你老人家是为什么会到这里啊?” 土埋面咳嗽了几声,皱着脸道:“我我被半月士兵抓来的。我不小心进了城,被他们抓住,他们就把我埋在土里,让我变成这些善月草的肥料” 原来这些善月草都是用活人当肥料长成的,难怪如此肥硕! 几名商人赶紧把手里的善月草扔了。谢怜也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只听三郎道:“那片没问题。” 谢怜一想也反应过来了。难怪方才三郎明明找过了这片土地,却又到另一片土地上寻找才采到了一片十分瘦小的善月草。恐怕他方才就看到了这张土埋面,只是直接忽略掉,然后又到别的地方去找,直到在偏僻处找到了一片不是用人当肥料长成的干净药草,这才给他涂上。 谢怜道:“真是多谢你啦。” 三郎摇了摇头,仍旧是沉着面容。 自从进半月古城之前被蝎尾蛇蛰中之后,他便一直是如此态度。两人前几日在一起时,他一直是哥哥前c哥哥后地喊,现在却是一声也不叫了。而且,虽然二人第一天结识时这少年表现得仿佛十分抗拒与他接触,但后来相处了几日,又似乎没有这回事。可现在,除了方才为他吸毒和上药,三郎似乎也在尽量避免和他身体接触。当真是让谢怜奇怪极了,也有些不习惯。 这时,那土埋面又开口了:“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过活人了,你们你们都站过来,让我好好看看,可以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不要按照他说的做比较好。半晌,见无人响应,那土埋面喃喃道:“怎么,你们不愿意吗?唉可惜了” 谢怜转过头,道:“什么可惜了?” 土埋面道:“从你们进来起,我就有一件非常在意的事,一直很想用自己的眼睛确认一下,所以才想你们都站过来给我看看。因为我想一个一个,仔细看个清楚。” 谢怜道:“什么事?” 土埋面道:“你们中间,有一个人我在五六十年前就见过了。” 此言一出,每个人的背上都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汗毛倒竖。 这里所有的普通人都不可能有五十岁以上。如果说这群人中,有一个人,这土埋面在五六十年前就见过,那么这个人,就一定也不是个人。 谢怜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从阿昭开始,到天生结束。微惊的,恐惧的,惊疑不定的,瞠目结舌的。所有人反应都无比符合情理。如果一定要说,有谁的反应不符合常理,那就只有全然无反应的三郎了。然而,对这名少年来说,大概没有反应,才是正常的反应。 谢怜望了一眼并无任何表示的三郎,回过头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那土埋面道:“你你靠近一点,我就告诉你。” 如果说方才那句话第一次出来时,谢怜信了他八成,那么这一句之后,谢怜对它所说的话的信任就只剩下五成。焉知这怪物不是想哄骗人靠近,然后突然发难? 谢怜当然不会听他的,起身退开。那土埋面道:“你真的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他会害死你们所有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暧花怜夜陷罪人坑 他越是如此诱导, 谢怜越是觉得危险,道:“大家都退开,不要靠近它,也不要理它说的话。” 众人忙不迭听他的, 慌乱散开。那张土埋面一边嘿嘿发笑,一边道:“唉, 你们这又是何必,我也是个人,我不会害你们的。” 谁知,正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名商人大概想着无论如何还是得拿些药草回去救人, 偷偷往前走了几步, 弯腰想去捡地上那一把方才被吓得丢掉的善月草, 那土埋面的眼珠子骨碌碌转过去,双目中闪过一道精光。 谢怜心道糟糕,冲过去道:“别捡!回来!”然而,已经迟了, 土埋面突然一张嘴,一条鲜红的东西从他口中哧溜滑出。 好长的舌头! 谢怜一把拎住那商人的后领,连连倒退,可那土埋面口里飞出的东西却是奇长无比, 嗤的一声便从那商人的一只耳朵蹿了进去! 谢怜感觉手下躯体一阵剧烈的颤动, 那商人四肢抽动不止, 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双膝跪地。那条长舌却飞速从他耳朵里掏出了一大块血淋淋的东西,缩回了土埋面的口中。那土面埋边嚼边笑,嚼得满嘴鲜血淋漓,笑得几乎要掀翻这破烂皇宫的屋顶,尖叫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好吃!!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这声音既尖且锐,那双眼球布满血丝,恶心至极,实在是恶心至极! 这人在这里埋了五十多年,已经被这个妖国同化,彻底变成别的东西了。谢怜松开提着那商人后领的右手,整条手臂都在发抖,正要一掌劈了这恶心东西,忽听那土埋面又尖叫道:“将军!将军!他们在这里!他们在这里!” 只听一声比野兽更凶猛的嗥叫,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重重落在谢怜面前。 这道黑影落地的那一刻,几乎整片地面都被踏得一阵震颤。而等到他缓缓站起,众人都被笼罩在他投射下的巨大阴影之中。 这个“人”,实在是太过高大了。 他脸色黝黑如铁,五官凶悍粗犷,仿佛是一张兽类的面孔。胸口肩头披着护甲,长逾九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头直立行走的巨狼。而在他身后,不断有一个c两个c三个十多个“人”从皇宫的屋顶之上跳落下来。个个与他身材相仿,肩头都扛着一条生着密密利齿的狼牙棒,霎时有种狼群化人的错觉。他们落下之后,把花园内的几人重重包围起来,犹如一圈巨大的铁塔。 半月士兵! 这些士兵周身散发着阵阵黑气,当然早已不是人了。谢怜浑身紧绷,若邪蓄势待发。 然而,那些半月士兵看到他们之后,却并未立即扑上来厮杀,而是发出震天的狂笑,相互用异族语言高声叫喊起来。那语音好生怪异,发音刁钻,舌头卷得厉害,正是半月国的语言。 虽说过了两百年,谢怜的半月语已经忘得是七七八八,但方才在那将军冢也算是和三郎一起复习过了,加上这几名士兵声若洪钟,且吐字粗鲁,词汇简单,倒也不难听懂。他听到所有的半月士兵喊那第一个半月人为“将军”,交谈中穿插着“押走”c“暂时不杀”等词,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大家都别慌,这些半月人暂时不会杀人,似乎要把我们带到另一个地方。千万别轻举妄动,我不能保证打得过他们,见机行事。” 这些士兵一看就极难以对付,个个都皮糙肉厚,即便他有若邪在手,绞死一个怕是都得花费不小的力气,更何况一次来了十几个?眼下还有几个普通人也在场,谢怜没把握能一次将敌人尽数制服,同时护住这么多人的周全,也只能这么说了。 三郎不语。而其他人原本就没有什么主张,就算是想轻举妄动,也不知该怎么轻举妄动,含泪点头。只有那土埋面兀自尖叫:“将军!将军!你放我走吧!我帮你把敌人留下了,你放我回家去吧!我想回去啊!” 他终于见到了这群半月士兵,极为激动,一边尖叫,一边呜呜咽咽起来,喊话中还夹杂着一些半生不熟的半月词汇,应当是他在这里做肥料的五六十年里胡乱学的。那名被称为“将军”的九尺半月人见这边土里有一个东西在不断扭动尖叫,仿佛也觉得很是恶心,一个狼牙棒锤下去,数根锐利的尖刺扎穿了土埋面的脑袋。他再一提,尖刺就嵌着那土埋面的面门,把他连根拔起,从土里带了出来,实现了他“放我出去”的愿望。 然而,跟在这土埋面的脖子下面破土而出的,根本不是人的身体,而是一具森森的白骨! 几名商人见此恐怖景象,吓得大叫。而那土埋面的脑袋从狼牙棒的尖刺上脱落,满脸是血,看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也被吓住了,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谢怜道:“这是你的身体。” 想想也知道了。这人在沙漠的土地里埋了五六十年,身体的血肉,早就尽数化为那些善月草的养分,被吃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 土埋面道:“这怎么可能??我的身体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我的身体!!!” 他语音凄厉,谢怜只觉得这幅画面可悲又可怕,摇了摇头,转开视线。三郎却是嗤笑一声,道:“你现在才看不惯你这副身体了?那方才从你嘴里伸出来的东西是什么,你觉得没问题吗?” 土埋面立即反驳道:“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只不过是比普通人的舌头长了一点罢了!” 三郎道:“嗯,不错,稍微长一点,哈哈。” 土埋面道:“不错!只不过稍微长了一点,还不都是我这么多年为了吃飞虫爬虫,慢慢地越伸越长,才变成这样的!” 他刚被埋进土里的时候,也许还活着,也许为了活下去,就努力地伸长舌头去吃那些飞虫与爬虫,然而,渐渐的,他不再是人了,那舌头便也越来越长,吃的东西也从飞虫爬虫,变成了更可怕的东西。但他因为被埋在土里,这么多年看不到自己身体的模样,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已经不是人,土埋面努力辩解道:“也有人的舌头比较长的!” 三郎笑了。谢怜望向他,心中莫名一寒。 不得不说,有时候,这少年的笑容真的令人有一种仿佛脸皮被人剥下般的冷酷。 三郎道:“你觉得你还是个人吗?” 被问了这么一句后,那土埋面仿佛有了危机感,突然烦躁起来,道:“我当然是人,我是人!”他一边喊着,一边努力地活动自己已经化为白骨的手脚,想在地上爬动。也许是因为终于从土里出来了,他感到由衷的高兴,狂笑道:“我要回去了,我可以回去啦!哈哈哈哈哈哈” “喀!” 他的笑声太过刺耳,终于惹烦了那半月将军,他一脚下去,这土埋面的颅骨瞬间碎裂。而他那“我是人”的尖叫,也再发不出来了。 那“将军”踩碎了烦人的土埋面后,冲士兵们大声喊了一句,一群半月士兵便挥着狼牙棒,冲这群人大吼几声,开始驱赶着他们往皇宫外走动。 谢怜走在最前,三郎依旧跟在他身后。即便是在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半月士兵押送的途中,这少年的步子依旧是不紧不慢,犹如在散步。从方才起,谢怜就一直想找机会跟他说话,走了一阵,见那群半月士兵又彼此交谈起来,不怎么注意他们了,便低声道:“他们称这头领的半月人为‘将军’。不知是什么将军。” 果然,他一发问,三郎还是回答了。他道:“半月国灭亡时,只有一位将军。他的名字,翻译成汉文,叫做‘刻磨’。” 谢怜道:“刻磨?” 这名字着实奇怪。三郎道:“不错。据说是因为他小时候身体孱弱,时常受人欺辱,发誓变强,便以石刻磨盘锻炼力气,便得了这么个名字。” 谢怜忍不住心想:“那其实也可以叫大力” 三郎又道:“传闻刻磨是半月国历代最勇猛的大将,身长九尺,力大无穷,乃是半月国师的忠实拥护者。” 谢怜道:“就算半月国师开门引军屠城,他也依然是国师的忠实拥护者吗?” 三郎道:“这便难说了。” 如果死后的刻磨,依旧听从半月国师的号令,那么,现在的他,多半就是是要送他们去国师那里了,万一那里的半月士兵更多,该如何脱身?不知引开二人的南风那边又如何了?善月草已拿到手,又该怎么在十二个时辰之内送到中毒者手中? 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谢怜一路走一路思索,发现那刻磨将军带他们越走越偏僻,最后,把他们带到了半月国极边缘的一处地方,这才停下。谢怜驻足,抬头仰望,一堵高大无比的黄土墙立在他面前,仿佛一个巨人。 他们的目的地,竟是罪人坑。 虽然曾在半月国附近生活过一段时间,但是,谢怜其实不常j ru半月城,当然,也从没靠近过这罪人坑。近看着这座罪人坑,他莫名生出一阵心悸。 黄土墙外侧的一面设有楼梯,沿着这简陋的楼梯缓缓攀行的同时,谢怜向下俯瞰,不断以肉眼观望,终于明白了这阵心悸是源于什么。 并非因为联想到这个地方是作酷刑之用所以感到不寒而栗,也并非忧心这一行人是否会被推入坑底,而是一种纯粹由于感应到法力阵场存在的心悸。这罪人坑四周的地势和格局,被人故意设为一个极其厉害的阵法。 而这个阵法,作用只有一个——让掉下这坑的人,永远也爬不上来! 所谓的“爬不上来”,意思是就算有人放了绳子下去,或者搭了梯子,底下的人爬到一半,阵法启动,也会被重新打下去。谢怜不动声色地以手扶墙,行了一路段,大致摸清了这墙的材质,发现这墙远看像是土,其实却是石头,可能也加持了什么咒法,必然很难打破。而等到他们登尽了楼梯,来到罪人坑的顶部,站在黄土墙的墙檐之上,第一眼所见的景象,只能以“震撼”二字来形容。 整个罪人坑就是四道高墙包围而成的。每一道高墙,长逾三十余丈,高逾十余丈,森然耸立。而四堵墙的中间,没有任何可供站立的平台或横木,天色已晚,黑漆漆的完全望不到底,只有阵阵寒气和血腥之气,不时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飘散上来一缕。 众人顺着宽度约为四尺的高墙之檐,在这距离地面有十余丈的高空中行走,均是不敢往下看。而走了一阵,前方遇到一根竖着的杆子,杆子上吊着一具尸体,正是他们之前在下面见到的那具。那尸体极小一具,是个黑衣少女,衣服破破烂烂,低垂着头。 谢怜知道,这根杆子是专门用来挂那些想恶意羞辱的罪人的,通常,狱卒们会把那罪人的衣服扒光,赤|裸着吊上去,任犯人饿死或者脱水而死,死后尸体随风摆动,日晒c雨淋c风干,肢体一边腐烂,一边往下掉落,尸体的死状极为难看。这少女尸体尚未腐烂,必然死了没有多久,也许是附近的居民。这群半月士兵竟然把一个姑娘的尸体挂在这种地方,当真是极为凶残恶毒了。阿昭c天生等人见了这幅情形,俱是脸色苍白,顿住脚步不敢前行,好在,刻磨也没有再赶着他们走下去了。他转过身去,冲着罪人坑底,长长地大喊了一声。 谢怜心中正觉奇怪:“为什么要如此喊上一声?”下一刻,他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似是对他这一声大喝的回应,漆黑的坑底,传来了阵阵咆哮之声。如虎狼,如怪兽,如海啸,成百上千,震耳欲聋。墙檐上数人几乎被这吼声震得站不住脚,谢怜仿佛还听到沙尘碎石被震落的簌簌之声,他心想:“只有犯人才会被投入罪人坑,莫非回应刻磨的是坑底罪人的亡魂?” 这时,刻磨冲底下又吼了一句。谢怜仔细听辨,这一次,他不再是无意义的吼叫了,也不是什么咒骂的话,相反,应该是鼓舞。谢怜非常确定,他听到了这样一个词——“兄弟们”。 刻磨吼完,冲押着谢怜等人的半月士兵喊了一句。这一句,谢怜听的分明。他说的是:“只丢两个下去。其他的带下去,看好。” 众人虽然都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也大概能猜出这是打算干什么了,脸色齐齐刷白。谢怜往前站了一步,低声道:“别紧张,待会儿有什么事我会先上的。” 他心中想的是,万一待会儿非得下去,那他就先硬着头皮先下去看看好了。反正底下无非就是毫无新意的毒蛇猛兽c厉鬼凶煞。既然摔不死他,打不死他,咬不死他,也毒不死他,那么只要底下不是岩浆烈焰化尸毒水,他跳下去就应该不至于太难看。而且,他还有若邪,即便碍于阵法不能利用它爬上来,但万一这些半月士兵再往下丢人,接一接还是可以的。这刻磨说其他人带下去看好,那么意思就是其他人暂时会比较安全。毕竟戈壁之中擒拿活人不易,总不能一次都吃光了,大概是想囤着慢慢吃。他想得清楚,谁知,他身旁却是有人没沉住气。 自打登上了这罪人坑的顶,除了谢怜与三郎神色如常以外,所有人都在,尤其是阿昭,得尤为厉害,兴许是觉得必死无疑,不如拼死一搏,阿昭双拳一握,突然发难,埋头朝刻磨冲去。 他这一冲,似是拼了同归于尽的决心,就是冲着要把刻磨一起撞倒去的。饶是刻磨身材高大,形如铁塔,竟也被他这抱了必死决心的一冲撞得倒退三步,险些失足,当场大怒,大吼一声,翻手便把阿昭掀了下去。眼看着那青年坠下黑暗的深坑去了,众人齐声惨叫,谢怜也道:“阿昭!” 这时,黑不见底的坑下远远传上来一阵欢呼,以及极为残忍的撕咬之声,犹如恶鬼争相残食。光是听着就知道,这名叫阿昭的青年,绝无生还可能了。 谢怜也是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他原本十分怀疑阿昭就是那半月国师的下属,专门将过关者诱骗入半月古国,还怀疑那土埋面说的“五六十年前就见过”的那个人也是他,却没料到这青年却是第一个被杀害的。 这一幕会不会是假死?也不是没可能。但是,他们一行人眼下已经是半月士兵们的俘虏了,如果阿昭真是半月国师的下属,此刻占了上风,完全可以直接撕下伪装,以真面目相对,趾高气扬,又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在他们面前假死呢?这根本是毫无意义。 谢怜脑中尚在纷纷乱乱地思考,那边却又开始寻找下一个推下去的活人。刻磨略一思索,一抬手,指向了天生。一名半月士兵大掌一伸,前来抓人,天生吓得险些跪地,谢怜也没空多想了,站了出来,用半月语道:“将军,且慢。” 听他开口,刻磨黝黑的脸上现出了吃惊的神色。他一挥手,制止了士兵们,道:“你会说我们的话?你是哪里的人?” 谢怜道:“中原人。” 他倒是不介意撒谎说自己是半月国人,然而,此举并不可行。他那半月语也不知到底捡起了几成,与刻磨对话久了,终究会露馅。而且,他的相貌其实也明显能看出来是个中原人,刻磨问他,可能不过是不确定罢了。半月国人极为讨厌说谎欺骗等行为,若被拆穿,后果更糟。 不过,实话实说也有风险。半月国就是被来自中原国土的军队灭了的,一听说他是中原人,刻磨一张黑脸上闪现狂怒之色,一众半月士兵也叫嚣咆哮起来,叫的尽是些咒骂贬低之词,谢怜听着,无非是什么“卑鄙的中原人”“扔他下去”,谁知忽然隐约听到了几句“婊|子”,骂得太快没听清具体骂的什么,但也不由得有点郁闷。前面这几个词骂他他还能理解,最后这个却是为何?你们没骂错人吗? 刻磨作为将军,却没有士兵们这般容易激动,道:“我们的国家消失在戈壁两百多年了,你不是我们的国人,却会我们的语言,你到底是什么人?” 若要与这群半月士兵虚与委蛇,也只能胡编乱造了。谢怜忍不住瞄了一眼身旁那气定神闲的少年,心想希望待会儿万一圆不下去,大不了硬着头皮喊三郎救我。想到这里,他轻咳一声,正准备开始胡说八道,正在此时,漆黑的坑底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咆哮。 下面的东西似乎已将阿昭的尸体分食完毕了。然而,它们依旧饥饿,齐齐用这声音来传达它们对新鲜血肉的渴求。刻磨一挥手,似乎又要去抓天生,谢怜道:“将军,我先来吧。” 刻磨肯定从没听过有人在这里要求要先来的,双眼瞪大,有如铜铃,诧异道:“你先来?你为什么??” 谢怜当然不能如实回答说因为我不怕,思索片刻,选了一个十分中规中矩的无趣回答,道:“将军,这些都是只不过是无辜的过路商人,里面还有孩子。” 刻磨听了,冷笑道:“你们的军队血洗我们国家的时候,可没想过这里也有许多无辜的商人和孩子!” 半月国灭亡已是两百年前的事,如今中原早就改朝换代了,然而,仇恨不会随着改朝换代而淡去。刻磨又道:“你很可疑,我要问你话。你不能下去。丢别的人!” 那就没办法了。谢怜正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先跳为敬,却见一旁的三郎往前走了一步。 谢怜心下一跳,回过头,看到那少年抱着手臂,正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深不见底的罪人坑。谢怜心头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道:“三郎?” 听他出声相唤,三郎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没事。”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已经站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了。谢怜的心突然砰砰一阵乱跳,道:“三郎,你先不要动。” 高空之缘,那少年红衣下摆在夜风中烈烈翻飞,三郎看了他一眼,笑道:“不要害怕。我先离开一会儿。” 说完,他便维持着这抱臂的姿势,轻飘飘地向前一跃,瞬间消失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 在三郎跃出去的那一瞬间,若邪便从谢怜腕上飞了出去,化为一道白虹,想要卷住那少年的身影,然而,坠速太快,那白绫甚至没有抓到一片衣角,黯淡地收了回来。谢怜一下子跪在高墙之上,冲下面喊道:“三郎!!!” 什么声音也没有,那少年跳下去之后,什么声音都没有! 在他身旁,高墙之上,众多半月士兵们彼此大叫起来,都震惊极了,今天是怎么回事,以往要抓着扔才能扔下去,今天却是轮流抢着往下跳,不给跳还自己往下跳?那刻磨将军大喝着让他们镇定,而谢怜见若邪没抓住三郎,来不及多想,收了它就往罪人坑中纵身一跃。谁知,他身体已经跃到半空中,衣服后领却是突然一紧,就此悬空。原来,那刻磨将军见他也往下跳,竟是长臂一伸,在空中抓住了他。谢怜心道你要来也行,一起下去更好,若邪犹如一道白蛇,倏倏绕着刻磨手臂爬上去,瞬间将他整个人缠住。刻磨见这白绫诡异莫测,犹如成精,脸色陡变,额头黑筋暴起,身上块状的肌肉也瞬间涨大数倍,似乎想生生崩断捆住他的若邪。谢怜正与他僵持,忽然,眼角余光扫到了极为诡异的一件事。 那被吊在长杆上的尸体,忽然动了一下,微微抬起了头。 那群半月士兵也注意到了这尸体动了,纷纷大叫起来,挥着狼牙棒朝那尸体打去。而那黑衣少女动了一下之后,也不知她是如何解开那吊着她的绳子的,忽然便从杆子上跳下,朝这边疾速冲了过来。 她犹如一道黑风从高墙之檐上刮过,既快且邪,众士兵瞬间被这阵邪风刮得东倒西歪,惨叫着摔下了高墙。见他的士兵被扫了下去,掉进了那罪人坑,刻磨狂怒地大骂起来。他骂得极为粗俗,大概使用了不少市井俚语,谢怜听得不是很懂。不过,他听懂了第一句。刻磨在骂的是:“又是那个贱人!” 下一刻,他便骂不出声了,因为,谢怜突然用力,拽着他一起掉下了罪人坑。 掉下去就爬不上来的罪人坑! 在下落过程中,刻磨发出的怒吼声几乎把谢怜耳膜震穿。他只得收了若邪,顺便踢了刻磨一脚,让他离自己远一点,保护耳朵。紧接着,他驱动若邪向上蹿起,希望能抓住个东西缓冲一下,至少落地时不要摔得太凄惨。然而修这罪人坑的人厉害,那阵法也厉害,若邪非但无法探上更高处,在这高墙四壁中也无处可依。正当他以为自己又要像之前无数次那样c摔成一块扁平的人饼嵌在地上好几天都挖不出来的时候,忽然,黑暗之中,银光一闪。 下一刻,便有一双手轻飘飘地接住了他。 那人准确无比地接了个正着,简直像是专门守在底下等着去接他的,一手绕过背,搂住他肩,一手抄住了他膝弯,谢怜从高空坠下的凶猛之势被他轻轻松松地化去。谢怜刚从高处落下,还有些头昏眼花,下意识一抬手,紧紧搂住了对方肩头,道:“三郎?” 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然而,他还是脱口喊出了这两个字。对方没有答话,谢怜在他肩头和胸口摸索,想确认这到底是谁,道:“三郎,是你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来到了坑底,这里的血腥之气重到冲得人几遇晕倒。谢怜也不知是怎么个情况,一路胡乱往上摸,摸到喉结时突然惊醒,这是在干什么,道:“是三郎吧?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半晌,他才听到了那少年的声音,从距离他极近的地方沉沉传来:“没事。” 不知为何,谢怜觉得,他这一句的声音,似乎和平日里有着微妙的不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暧花怜夜陷罪人坑 2 谢怜道:“三郎,你当真没事?放我下来吧。” 三郎却道:“别下来。” 谢怜一怔, 心想:“怎么回事?莫非地上有什么东西?” 那一双手还是紧紧抱着他, 一点松开的意思也没有, 谢怜本想举手,轻轻推一下三郎的胸口。然而, 这手刚放上去, 他记起方才摔下来被接住时胡乱摸索摸到了这少年喉间的一个坚硬突起,又把手偷偷地缩了回来。谢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几百年过来了都不知道“尴尬”两个字怎么写, 这时心中却有个声音一直在警告他,最好不要乱动手动脚。 这时, 只听一声饱含着愤怒与悲痛的咆哮, 坑底的另一边传来一道凄厉的吼声:“你们怎么了!?” 这一声是半月语, 而听声音, 正是被谢怜一起扯下来的刻磨将军。他本来便是死的,自然也没摔死, 只是这一下摔得甚猛, 估计也砸出了一个人形坑,嵌在里面了,而等他爬起来后, 就开始大叫:“怎么回事?兄弟们,你们怎么了?!” 他方才在高墙之上朝下呐喊, 下面分明有成百上千个声音回应他, 仿佛底下挤满了嗷嗷待哺的汹涌恶灵。然而, 此时此刻,谢怜耳中听到的,除了他狂怒的悲吼,就只剩下一片死寂。他甚至连近在咫尺的三郎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听不到。 是的,他分明紧紧贴着三郎,可是,却完全没听到这少年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刻磨大吼道:“谁杀了你们,是谁杀了你们!!!” 阿昭掉下去时,还能听到底下传来蚕食生人的恐怖声音,而三郎跳下去后,下面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还能是谁? 想必刻磨也立即反应过来了,道:“中原人,该死,我要你们死!” 虽然视物不能,谢怜却仍能感应到危险正在朝这边冲来,身体一动,道:“三郎小心!” 三郎却道:“不用管他。”仍是抱着他,脚下微一挪步,似是转了个身。 黑暗之中,谢怜听到了一阵极其细碎的“叮叮”飞响,清脆好听又激烈,转瞬即逝。待要再捕捉,刻磨方才一扑扑空,再次袭来,三郎又是轻轻巧巧地一转,闪身避过,谢怜手臂不由自主地又攀了上去,紧紧搂住三郎,无意识间抓紧了他肩头的衣物。然而,这双手抱他抱得极稳,闪转腾挪,照样抱得稳稳当当。只是谢怜时不时感觉这手上有什么冷冰冰的硬东西硌着他,不由得怔了怔。无边无际的漆黑里一片银光闪烁,传来类似利刃切割物体的声音,以及刻磨的连连怒声。他似是伤得不轻,然而极为悍勇,仍未退缩,挟着一阵怒风再次袭来。这次,谢怜忍不住了,道:“若邪!”那白绫应声飞出,“啪”的一声,似乎把刻磨抽得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摔到地上。这一摔摔得刻磨咆哮起来:“你们!两个人!二对一!卑鄙!” 谢怜心想:“你都要杀我们了还管什么二对几二对一c卑鄙不卑鄙,保命要紧,先打死再说。”三郎却是毫无笑意地哼哼笑了一声,道:“一对一你也没胜算。你别出手。”后面这句是对谢怜说的,语音低沉了一点,前一句里的讥讽之意也消失了。谢怜道:“好。”但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道:“三郎,你不如放我下来吧。这样我很碍你事的。” 三郎却道:“不碍事。你别下来。” 谢怜道:“到底为什么不能下来?”总不至于这少年喜欢抱着人打架吧? 三郎的回答只有一个字:“脏。” “” 谢怜万万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理由,偏生还说得这般认真,有点好笑,又有点奇异之感,难以形容,只是胸口微微发热,道:“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抱着我吧。” 三郎道:“未尝不可。” 谢怜那一句只是开玩笑,可三郎这一句却是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了,他一时竟完全不知下一句该接什么才好。几句话间,刻磨再次顽强不屈地在黑暗中发动了进攻。三郎双手都抱着他,却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得刻磨连连败退,边退边吼道:“那贱人让你们” 这一句还没吼完,只听“咚”的一声巨响,一个巨大躯体轰然倒下,竟是被打得直接倒地不起了。谢怜闻声忙道:“三郎,你别杀他。我们要是想离开这里,恐怕还得从他口里问话。” 三郎果然没再出手,站定不动了,道:“本也没打算杀他。否则他留不到现在。” 沉默片刻,谢怜道:“三郎,下面这些,是你做的吗?” 就算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可这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和杀气,还有刻磨方才那阵般悲痛愤怒的狂态,已经清晰地勾勒出这下面发生了什么。 一阵静默,谢怜终于听到三郎答了一个字。他道:“是。” 半晌,谢怜叹了口气,道:“怎么说呢” 他思考了一阵,最终,语重心长地道:“三郎啊,下次再看到这样的坑,你千万不要再乱往下跳了。拦你都拦不住,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似乎是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话,三郎的语调听起来有些异样,道:“你不再多问点什么?” 谢怜道:“你还想我问什么?” 三郎道:“比如,我是不是人。” 谢怜揉了揉眉心,道:“这个么,我觉得没什么必要问。” 三郎道:“嗯?没必要吗?” 谢怜抱起了手臂,道:“嗯——有必要吗?是不是人没什么关系吧。与人相交,只看投缘不投缘,相性如何,又不看身份。有必要吗?” 三郎哈哈笑道:“你说的真的非常有道理。” 谢怜道:“是吧?”也跟着哈哈笑了两声。笑着笑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忽然之间,反应过来,他居然就这样一直被三郎抱着,已经习惯了这个姿势。 这可真是要人老命了。谢怜轻咳一声,道:“那个,三郎啊,这种小事我们以后再说。你还是先放我下来吧?” 三郎似乎笑了一下,道:“等一下。” 他抱着谢怜,似乎往下走了一段路,这才轻轻放下了他。谢怜落地,踩到了一片坚实的土地,道:“多谢你啦。” 三郎并无表示,谢怜抬头向上望去。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倒是极为美丽,只是被框在一片四四方方的天空内,令人联想到那只坐井观天的青蛙。 他试着再次驱动若邪,向上蹿去,然而,不出意料,若邪蹿到半空就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挡了一下,反弹了回来,上不去了。 三郎道:“这罪人坑四周设了阵法。” 谢怜道:“不错。不知道上面的人怎么样了,那黑衣少女会不会把他们也扫下去了。”他把那吊在杆子上的少女突然发难c将一队士兵都扫了下来的事说了,说了几句,想往前走几步,却踩到一个东西,似乎是一条手臂,谢怜险些被绊了一下,然而很快便站稳了,三郎却还是扶了他一把,道:“小心。我说了,地上很脏。” 他语气轻描淡写,谢怜道:“没事。我想托个掌心焰,看看这下面到底怎么回事,再做打算。” 三郎没有说话,这时,远处,刻磨森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为那贱人做事,我们国家千万冤魂都诅咒你们,诅咒你们!” 谢怜回过头,用半月语道:“刻磨将军,你说的那个到底是谁?” 刻磨恨声道:“何必假问?那个妖道!” 谢怜道:“是那在城里游荡的女冠吗?” 刻磨恶狠狠呸了一口,看样子就是了。谢怜道:“你不是效忠于半月国师吗?” 刻磨大骂道:“我,刻磨,永远不会再效忠于她!我饶不了这个贱人!!!” 随即,便是一长串叽里咕噜的咒骂,他情绪激动,语速极快,快到谢怜完全听不懂了,偷偷叫道:“三郎,三郎。” 三郎便道:“他在骂人。说那个女人出卖他们的国家,打开城门放中原的军队屠城,亲手杀害半月国的国民,把他的兄弟们推到这个见鬼的坑里。他要再把她吊死一千次,一万次。” 听到这里,谢怜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出了偏差。 他方才说的“在城里游荡的女冠”,原本是指那白衣女子。可现在,刻磨口口声声称那半月国师为“贱人”,又说那国师把他的兄弟们推到这个见鬼的坑里,而方才那黑衣少女将士兵们扫下高墙时,也听到他骂了一句“又是这个贱人”,再加上这句“再把她吊死一千次”——谢怜忽然发现,他们在谈论的好像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谢怜打断了刻磨的咒骂,道:“将军,你说的半月国师,是那吊在杆子上的黑衣少女吗?” 刻磨道:“不是她还能有谁?!” “” 那像尸体一样吊在长杆上的瘦小黑衣少女,居然才是真正的半月国师! 可若是如此,那在半月城中悠悠闲逛着c并说要杀光他们的白衣女冠,和与她同行的黑衣女郎又是谁?那黑衣少女身法诡异莫测,能在瞬息之间将数十名凶悍勇猛的半月士兵扫下高墙,又为何会被吊在罪人坑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暧花怜夜陷罪人坑 3 此为防盗章,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他尚是认认真真地在思索该上拿去弄来这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第二日, 灵文便请他去了一趟灵文宝殿。 灵文是司人事的神官,掌人事亨通c平步青云, 整座宝殿从地面到穹顶堆满了公文和卷轴, 那景象十分震撼,使人惊恐万状。谢怜一路走来,每个从灵文殿出来的神官都托着过人高的公文,面无人色,不是一脸崩溃就是一脸麻木。进了大殿,灵文转身, 开门见山:“殿下,帝君有事相求, 你可愿助他一臂之力?” 天界有许多位真君c元君, 但能称帝君的, 只有一位。这位若是想做什么事,那可是从来用不着求别人的。因此, 谢怜怔了怔, 才道:“何事?” 灵文递给他一只卷轴,道:“近来北方有一批大信徒频频祈福, 想来很不太平。” 所谓大信徒,一般指三类人:第一类, 有钱人, 出钱烧香做法事c修建宫观庙宇;第二类, 能向旁人宣法讲道的传道者;第三类,身心彻底贯彻信念者。其中以第一类最多,越是有钱人越是敬畏神鬼之事,而天底下有钱人如过江之鲫;第三类最少,因为如果真能做到这一步,那么这个人境界一定很高,离飞升也不远了。这里所说的,明显就是第一类人。 灵文道:“帝君目下顾不上北方,若你愿意代替他去一趟,届时无论这批大信徒还愿时供奉功德几何,尽数奉于你坛上。你看如何?” 谢怜双手接过卷轴,道:“多谢。” 这分明是君吾在帮他的忙,却反过来问他愿不愿意帮自己的忙,谢怜哪里看不出来,但也找不到更能表达心中所思的言辞来代替这二字了。灵文道:“我只负责办事,要谢便等帝君回来你再自己向他道谢吧。对了,你可需要我给你借什么法宝?” 谢怜道:“不必了。便是给了我法宝,我下去就没法力了,也不能用啊。” 谢怜被打下去两次,法力尽失。在天界还好说,天界乃诸天仙宫荟萃之地,灵气充沛,源源不绝,信手拈来便可化为己用,一旦回到人间,那他可就傻了,要想斗法,只能凑合着找人借点来用,多有不便。 灵文思忖片刻,道:“那最好还是借几名武官来助你一臂之力。” 现任的武神们不是不认识自己就是不待见自己,这点谢怜还是清楚的,他道:“也不必了。你借不来人的。” 灵文却自有考量,道:“我且试试。” 试不试都没差,谢怜既不赞同也不反对,由她去试。于是,灵文便进了通灵阵,朗声道:“诸位,帝君北方有要务,急需用人。哪位武神殿下能从殿里拨两名武官过来?” 话音刚落,慕情的声音就轻飘飘地冒了出来:“听说帝君现下不在北方,怕是给太子殿下借的吧。” 谢怜心想:“你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吗” 灵文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心中直想把妨碍她办事的慕情一巴掌拍出阵外,口上笑道:“玄真,我这两天怎么老是在阵里看到你,看来最近你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恭喜恭喜。” 慕情淡淡地道:“手伤了,在养伤。” 诸位神官心道:“你那手往日劈山断海也不在话下,劈个傻钟还能怎么你了?” 灵文本想先骗两个过来干活再说,岂止慕情一猜便知,偏生还说出来,这下肯定找不着人了。果然,半晌无人影响,谢怜也不觉有甚,对她道:“你看,我说过借不来人的。” 灵文道:“玄真要是没说话,可以借到的。” 谢怜笑道:“你那话说得犹抱琵琶半遮面,雾里看花美三分,人家以为是给帝君办事,当然叫得来,但若来了发现是跟我共事,只怕要闹了,又如何能同心协力。我反正一个人惯了,也没见缺胳膊少腿,就这样吧。有劳你了,我这便去了。” 灵文也无法了,一拱手,道:“好罢。预祝殿下此去一帆风顺。天官赐福。” 谢怜回道:“百无禁忌!”挥挥手,潇洒离去。 三日后,人间,北方。 大路边有一间茶点小铺,铺面不大,伙计简单,但贵在景好。有山有水,有人有城。都有,不多;不多,正好。身在景中,若是在此相逢,必成妙忆。店中茶博士清闲极了,没客时,便搬张凳子坐在门口,看山看水,看人看城,看得乐呵呵,看到远远路上走来了一名白衣道人,满身风尘,仿佛走了很久。行得近了,与小店擦肩而过,忽然定住,又慢吞吞地倒退回来,一扶斗笠,抬头看了一眼酒招,笑道:“‘相逢小店’,名字有趣。” 这人虽然略有倦色,神色却是笑眯眯的,看得人两个嘴角也忍不住往上弯。他又问:“劳驾,请问与君山是在这附近吗?” 茶博士给他指了方向,道:“是在这一带。” 这人吐了口气,总算是没把魂儿一起吐出来,心道:“终于到了。” 正是谢怜。 他那日离开仙京,原本是定好了下凡地点,要落在与君山附近的。谁知他潇洒地离去,潇洒地往下跳时,袖子被一片潇洒的云挂了一下,是的,被云挂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挂上的,反正万丈高空打了个滚,滚下来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徒步三天后,终于来到了原定落地地点,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进了店,谢怜捡了靠窗的一张桌,要了茶水和点心,好不容易坐定,忽听屋外传来一阵哭哭啼啼c敲锣打鼓之声。 他朝大街上望去,只见一群男女老少簇拥着一顶大红花轿,从大路上走过。 这一队队伍,透露着十足的古怪之气。乍一看,像是送亲队伍,但细一看,这些人脸上的神情,有严肃,有哀戚,有愤怒,有恐惧,唯独没有喜悦,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在办喜事的模样,偏偏又都穿红戴花,吹吹打打。这情形,当真是诡异极了。那茶博士手提铜壶,高高悬起,点了一点,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只摇了摇头,这便下去了。 谢怜目送那奇怪的队伍远去,定定思索片刻,正要拿出灵文给的卷轴再看一次,忽觉一件耀眼的事物一闪而过。 他一抬头,一只银色蝴蝶从他眼前飞过。 那只银蝶晶莹剔透,在空中飞过,留下璀璨的痕迹。谢怜忍不住向它伸出了手。这只银蝶有灵性得很,不但不惊,反而停留在他指尖,双翼闪闪,美极幽极,在阳光之下,仿佛触手即碎的梦幻泡影,不一会儿,便飞走了。 谢怜对它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再回头,他这一桌上,就多坐了两个人。 桌有四方,这两人一左一右,各占一方,两边都是十岁的少年,左边的更高,眉目颇为深邃明俊,目光之中带一股桀骜不驯。右边的极白,清秀且斯文,只是神色有些过于清冷淡漠了,仿佛心里不大痛快的样子。事实上,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谢怜眨了眨眼,道:“两位是?” 左边道:“南风。” 右边道:“扶摇。” 谢怜心道:“我又不是问你们名字” 这时,灵文忽然传音过来了。她道:“殿下,中天庭有两位小武官愿意前来协助,他们已经下去找你了,这会儿也该到了罢。” 所谓的中天庭,自然是和上天庭相对的。天界的神官们,可以简单粗暴分为两类:飞升了的,和没飞升的。上天庭,全都是凭自己飞升的神官,整个天界里不过百位,极其金贵,而中天庭里的,则是被“点将”点上来的,严格来说,其实全称应该叫做“同神官”,但大家叫的时候,往往会省略掉这个“同”字。 那么,有上天庭和中天庭,有没有下天庭? 没有。 其实,在谢怜第一次飞升的时候,还真是有的。那时候,分的还是上天庭和下天庭。但后来,大家发现了一个问题:自我介绍的时候,开口说“我是来自下天庭的某某某”,真是难听。有一个“下”字,就觉得特别低人一等,须知,他们其中绝不乏天赋过人c法力强盛的佼佼者,离真正的神官只是差了一道天劫,说不定哪天就等来了呢?于是有人便提议改一个字,变成“我是来自中天庭的某某某”,这就好听多了。虽然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总之,改了之后,谢怜好一阵都没习惯。 谢怜看这两位小武官,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全然不像是“愿意前来协助”的模样,忍不住问:“灵文啊,我看他们不像是要来助我行事,更像是要来取我狗头。你莫要是把人家诳过来的。” 可惜,他这句似乎是没传出去,耳边也听不到灵文的声音了。想来是下了仙京太远太久,法力都耗干了。谢怜无法,对两位小武官先笑了一笑,道:“南风和扶摇是么?你们愿意前来相助,我先谢过。” 两人都只点了一点头,颇有架势,看来必是出自声名显赫的武神座下。谢怜让茶博士多加了两个杯,端起茶,刮了刮茶叶,顺口问了一句:“你们是哪位殿下座下的?” 南风道:“南阳殿。” 扶摇道:“玄真殿。” “” 这可真是令人悚然了。 谢怜一口茶吞了下去,道:“你们家将军让你们过来么?” 两人皆道:“我们家将军不知道我过来。” 谢怜想了想,又道:“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若这两名小武官稀里糊涂便被灵文骗过来了,帮了他忙,回去还要被自家将军骂,这可就不值当了。 南风道:“你是太子殿下。” 扶摇道:“你是人间正道,你是世界中心。” 谢怜噎了一下,不确定地问南风:“他刚才是不是翻了个白眼?” 南风道:“是的。让他滚。” 南阳和玄真关系不好。这并非什么秘密,谢怜听说这事时并不怎么吃惊,因为风信和慕情以前关系就不怎么样,只是那时他为主他们为从,太子说你们不要吵架啊,你们要做好朋友,大家便忍着没翻脸,实在不快最多拿话刺一刺对方,混到如今,可再用不着假惺惺了。所以,就连两位神官在东南和西南的民间信徒都不大瞧得上对方,南阳殿和玄真殿更是常年相互仇视。面前这两位,就是典型的例子。扶摇冷笑道:“灵文真君说自愿的就可以来,凭什么让我滚回去。” “自愿”二字,用他这个表情说出来,实在没有说服力。谢怜道:“我确认一下。你们真是自愿的吗?不愿意千万不要勉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暧花怜夜陷罪人坑 4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光听声音谢怜都能想象各位神官连连摇头摊手的模样: “没有看法, 完全没有看法!”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怪渗人的。” “花城到底想干什么,一向是谁都搞不懂的” 虽说是被普及了一通花城是何等的混世魔王,可是, 对这个人,谢怜却并不觉得怎么恐怖。真要说起来, 他觉得这次花城还算是帮了他。总而言之, 他飞升回天界之后接到的第一桩祈福, 应当算是就这样完成了。 头先早便说过,此次与君山之行的还愿功德全都算在他身上, 虽然那位官老爷因为女儿之死过了许久才记起要还愿, 带着伤心还愿,也不免打了折扣,但七凑八凑,各种放水, 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也差不离了。谢怜无债一身轻,心头晴空万里,舒畅快美,精神焕发,决定好好做神。最好是能和各位神官成为半个朋友。上天庭的通灵阵虽然安静, 但忙起来也是呼喝连天, 平时诸位神官心情好了, 或者见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也在阵内说说,点到为止地调笑几句。他虽然分不清谁是谁,但也默默听着。不过总不能一直就这么不说话,于是,他听久了,偶尔也忽然冒出来温和地说一句: “真的是非常有趣呢。” “读到一首很美的小诗,与诸君分享一下。” “一个非常有效的治疗腰腿疼痛的小秘诀,与诸君分享一下。” 令人遗憾的是,每次他发出这些精心挑选c并且很有益身心的内容,通灵阵内便会一阵沉默。到后来,灵文实在是忍不住了,私底下对他道:“殿下啊,你在通灵阵内发的这些,虽然都很好,不过,哪怕是比你大几百岁的神官,也不会发的。” 谢怜便觉得有点郁闷。其实明明他也不算年纪最大的,但为何他在众位神官里却简直如同一个跟不上年轻人话题的老年人?大概是脱离天界太久了,又一直孤陋寡闻,不关心外界事物,救不回来了,还是罢了罢了。他放弃了这事,便也不郁闷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到现在为止,人间还没有谁为他新建过一座宫观。也许有,但反正天界没有搜索到,便没有任何记录在册。须知连土地都好歹有个祠,他身为一名正经八百飞升,还飞升了三次的神官,到如今却是没有一座宫观,也没有一个信徒供奉,这可真是非常尴尬了。 不过,尴尬也只是其他神官在为他尴尬,谢怜自己仍是觉得也还好。并且他某日一时心血来潮,突发奇想道:“如果没有人要供我,那我自己供自己应该也可以吧。” 诸位神官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谁他妈听过哪个神官是自己供自己的! 做神做得凄惨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滋味! 而谢怜早已习惯他一开口就冷场,觉得如此自娱自乐也不失为一件趣事,一旦做了决定,便又跳下了人间去。 这一次,他落地的地点是一个小山村,名叫菩荠村。 说是山村,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坡。谢怜见这里青山绿水,稻田绵绵,风景秀美,心道:“这次可真是掉在了一个好地方。”再一看,小土坡上有一个歪歪斜斜的破屋子,四下问问,村民都说:“那屋子废了,没主人,偶尔有流浪汉进去睡一晚,随意住。”这岂不正合他意?当下走近前去。 走近了他才发现,这小木屋远看很破烂,近看更破烂。四方屋角四个柱子怕是腐朽了两根,风一吹,整个屋子都嘎吱作响,怀疑随时会倒。不过,这种程度依然在谢怜可接受范围之内,进去看了看便收拾起来。 村民们一瞧,居然真的有人要在这里住下,很是惊奇,都凑过来看热闹。此地村民倒是都十分热心,不光送了他一把扫帚,看他打扫得灰头土脸,还送了他一筐新摘的菩荠。菩荠都削去了皮,一个个白白嫩嫩,甜美多汁。谢怜蹲在破屋门口吃完了,双手合十甚是幸福,心里决定就叫此处菩荠观。 菩荠观里原本便有一张小桌,擦两下就可以做供台。谢怜一阵忙活,围观的村民看出这年轻人竟是要倒腾出一个小道观来,更稀奇了,纷纷问道:“你这观要供的是谁呀?” 谢怜轻咳一声,道:“嗯,本观供的是仙乐太子。” 众人一脸懵然:“那是谁?” 谢怜道:“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位太子殿下。” “哦,干什么的?” “大概是保平安的。”顺便收破烂。 众人又热切地问:“那这太子殿下,他管招财进宝吗?!” 谢怜心道,不倒欠钱就不错了,温声道:“很遗憾,似乎不能呢。” 众人纷纷给他出主意道:“还是供水师吧,招财哇!肯定香火旺!” “要不然供灵文真君吧!说不定我们村就可以出来一个状元了!” 一女羞怯怯地道:“那个你有没有有没有那个” 谢怜保持微笑,道:“哪个?” “巨阳将军。” “” 他要是真的开了一间巨阳观,只怕风信马上天外飞来一箭! 粗略清扫干净了菩荠观,还差些香炉c签筒等杂物。但谢怜完全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神像。他背起斗笠就出了门,对了,也没有门扇。想了想,这屋子肯定得重修,于是写了一个牌子放在门口:“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 出了门,步行七八里,来到了城镇上。来镇上做什么呢?那自然是为了混口饭吃,又操起了他的老本行。 在神话传说里,神仙都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其实,这事很难说。造化大能们的确可以直接从阳光雨露中摄取所需之灵气。但问题是——可以归可以,没事谁爱这么干?为什么要这么干? 而有些神官,因修炼法门缘故,要求五脏洁清,的确是完全沾不得凡人的荤腥油腻,若是沾了,就会像凡人生吃毒虫泥土一般,上吐下泻。然则非是不吃食物,只是只吃那些生于净地c有延年益寿c增强法力功效的仙果灵禽。 但谢怜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他咒枷在身,与凡人无异,什么都能吃,而且由于身经百战,怎么吃都吃不死。无论是放了一个月的馒头,还是已经长出绿毛的糕点,他吃下去也绝对都挺得住。有如此逆天体质,所以,他收破烂的时候,其实过得还算可以。对比一下:开观倒贴钱,收破烂赚钱,当真是飞升不如收破烂。 这人长得玉树临风仙风道骨,收破烂的时候就比较有优势,不一会儿谢怜便收够了一大包。回程路上,看到一头老黄牛拉着一辆板车,车上堆着高高的几垛稻草,想起方才似乎在菩荠村看到过这辆板车,应当是同路。他问能否顺路捎一程,板车主人一抬下巴,示意他可以上来,谢怜便背着一大包破烂坐了上去。坐上去才发现,高高的稻草堆后,早已经躺了一个人。 这人上身遮在草堆之后,支起左腿,驾着右腿,似乎正枕着手臂躺在那里小憩,看起来甚是悠闲自得,这般惬意姿态,倒是叫谢怜蛮羡慕的。那一双黑靴收得紧紧,贴着修长笔直的小腿,颇为养眼,谢怜想起那晚在与君山盖头下所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确认这靴子上没挂着银链,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制成的,心想:“这是哪家的小公子跑出来玩了吧。” 板车慢腾腾在路上晃着,谢怜背着斗笠,拿出一只卷轴准备看。他向来不大留意外界流传的所有消息,但因为冷场多次,觉得最好多少还是恶补下。牛车晃了不知多久,穿过一片枫林。抬头四下望望,青青田浪,艳艳枫火,带着点山间野趣,以及沁人心脾的清新草意,极是醉人,谢怜忍不住微微一怔。 他少时在皇极观修行,皇极观修建在山中,漫山遍野都是枫林,灿灿如金,烈烈似火。此情此景,难免有所思所忆。望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继续看卷轴。 打开来第一眼,便看到一行字,写着: 仙乐太子,飞升三次。武神c瘟神c破烂神。 “” 谢怜道:“好吧,其实仔细想想,武神和破烂神,也没有太大区别。众神平等,众生平等。” 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声音道:“是吗?” 这少年人懒洋洋的声气道:“人们口上自然是爱说众神平等c众生平等了。但如果真是这样,诸天仙神根本就不会存在了。” 这声音是从车上的稻草垛后传来的。谢怜回头望了一下,见那少年人还是一派慵懒地躺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大概只是随口插了句,莞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又转回,接着看卷轴,底下又写: 许多人相信,作为瘟神,仙乐太子的亲笔或画像有着诅咒的功效。如果贴到某人背后,或者某家大门上,便会使该人或该户霉运连连。 “” 这种评述,竟然令人难以判断到底是在说神还是在说鬼。 谢怜摇了摇头,不忍心再看与自己相关的评述了,决定还是先去了解一下当今天界的各位神官,免得一直弄不清楚谁是谁,未免失礼。想起方才有村民提过水师,这便去翻查关于水师的评述,翻到一句: 水师无渡。掌水,兼掌财。许多商人的店铺内c家中都会供一尊水师像,保其财运。 谢怜便有点奇怪了:“既是水神,又为什么会兼掌财运?” 这时,那躺在稻草堆后的少年又道:“商队行商运货,重头都从水路走,所以上路之前都要去水师庙烧一炷高香,祈求一路平安,允诺回来如何如何。长此以往,水神才渐渐兼掌了财运。” 这竟是在专门给他解惑了。谢怜转过身来,道:“竟是这样吗?有趣,想必这位水师是位很厉害的大神官了。” 那少年嗤笑道:“嗯,水横天嘛。” 听他语气,似是不怎么把这位神官放在眼里,也不像是在说什么好话,谢怜道:“水横天是什么?” 那少年悠悠道:“船从大江过,是走还是留,全凭他一句话。不给他上供他就翻,挺横的,所以给他送了个诨名,就叫水横天啰。跟巨阳将军c扫地将军差不多意思。” 名头响亮的神官,在人间和天界都多少都有几个混号,类似谢怜的三界笑柄啦,著名奇葩啦,扫把星啦,丧家犬啦,咳咳咳,等等。通常,用诨号来称呼神官是非常失礼的事,比如如果谁敢当着慕情的面叫他“扫地将军”,慕情必勃然大怒。谢怜记住了不能这么叫,道:“原来如此,多谢你解答啦。”顿了顿,觉得这少年谈吐好玩儿,又道:“这位朋友,你年纪轻轻,知道的倒是蛮多的。” 那少年道:“不多。闲。有空瞎看看而已。” 在民间,随处可见一大把神话小册子,说得都是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大到恩恩怨怨,小到鸡毛蒜皮,有真也有假。这少年知道得多,倒也不算奇怪。谢怜放下卷轴,道:“那,这位朋友,神你知道的多,鬼你知道不知道呢?” 那少年道:“哪只鬼?” 谢怜道:“血雨探花,花城。” 闻言,这少年低低笑了两声,终于坐起了身来。他一转首,谢怜蓦地眼前一亮。 只见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衣红胜枫,肤白若雪,双眸明亮如星,含笑斜睨着他,俊美异常,神色间却莫名有几分野气。黑发松松束着,略有些束歪了,看起来极为随意。 二人正穿过那如火炽艳的枫林,枫叶片片舞落,有一片落到了这少年肩头。他轻轻一吹,吹落了枫,这才抬起头看他,似笑非笑地道:“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谢怜问:“他生前是什么样的人?” 那少年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谢怜问:“他长什么样?” 这一句问出,那少年抬眼看看他,歪了歪头,站了起来,到谢怜身边,并排坐下,反问道:“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如此近看,更觉这少年俊美得惊人,而且,是一种隐隐带着攻击之意的俊美,如利剑出鞘,夺目至极,竟令人不敢逼视。只与他相互凝视了片刻,谢怜便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微微侧首,道:“既是一只大鬼王,想来形态变幻多端,有许多不同的模样。” 见他转首,那少年挑起一边眉,道:“嗯。不过,有时候他还是会用本来面目的。我们说的当然是本尊。” 不知是否错觉,谢怜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远了点,于是又把脸转了回来,道:“那我感觉,他本尊,可能便是如你一般的少年吧。” 闻言,那少年嘴角微弯,道:“为何?” 谢怜道:“不为何。你随便说说,我也随便想想。万事随便罢了。” 那少年哈哈笑了两声,道:“说不定呢?不过,他瞎了一只眼。” 他在自己右眼下点了点,道:“这只。” 这个说法倒是不稀奇。之前谢怜也略有耳闻。在某些传说版本里,花城的右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遮住了他失去的那只眼睛。谢怜道:“那你可知,他那只眼睛是怎么回事?” 那少年道:“嗯,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弄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暧花怜夜陷罪人坑 5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谢怜当场便怔了一怔。看那少年身形修长,却是帮他拎着一大包破烂,还拎得如此泰然自若, 直教他心里连声道罪过罪过。三郎迈了几步,已经走了出去, 谢怜待要追上, 忽然想起那赶车的老大爷还躺在车上, 当下折回去又是伸手一点,把人弄醒, 叮嘱他今夜之事千万不要说出去。那老大爷路上见了他的本事, 说一哪里敢有二, 连连点头,拉着老黄赶紧回家了。 板车上剩下的东西只有一卷席子了,谢怜把它背起, 再回头看, 三郎已经单手扛着那一大包乱七八糟的东西,悠悠地上了山坡。 到了那座歪歪扭扭的菩荠观前,三郎一低头,扑哧一笑,似乎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谢怜走近才发现,他在看的是那个危房求捐款的牌子, 轻咳一声, 道:“你看, 就是这样。所以我方才说, 你可能住不惯。” 三郎道:“挺好的。” 以往,都是谢怜对别人说“还好还好”,今日真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对他说,还真难以形容是何感受。菩荠观原先的木门早已朽烂,谢怜把它拆了换上了帘子,上前撩起,道:“进来吧。”三郎便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这间小木屋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只有一条长方供桌,两把小木凳,一只小蒲团,一个功德箱。谢怜接过三郎手里提的东西,把买回来的签筒c香炉c纸笔等物摆上供桌,点起一支收破烂时人家顺手塞的红烛,屋子里霎时明亮起来。三郎随手拿起签筒,摇了摇,放下了,道:“所以,有床吗?” 谢怜转过身,默默把背上那卷席子放了下来,递给他看。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只有一张是吗?” 谢怜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才遇到这少年,自然是没想到要提前多买一张。他道:“你若不介意,我们今晚可以挤一挤。” 三郎道:“也行。” 谢怜便拿了扫帚,把地又扫了一遍。三郎在观内望了一圈,道:“哥哥,你这观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谢怜扫完了地,正蹲在地上铺席子,听了这话,边铺边道:“我想,除了信徒,应当再没有什么少了的吧。” 三郎也蹲了下来,一手托腮,问道:“神像呢?” 经他提醒,谢怜这才猛地想起来,他居然当真忘掉了最重要的东西——神像! 没有神像的观,算什么观?虽说是他本尊就在这里了,但总不能让他每天自己坐到供台上去吧。 思索片刻,谢怜便找到了解决方法,道:“方才买了纸笔,明天我画一幅画像挂上去吧。” 自己给自己画像挂在自己的观里,这事若是传上天界,估计又会被笑十年了。但是,雕一尊神像既耗成本又费时间,相较之下,谢怜选择被笑十年。孰料,三郎道:“画画?我会啊。要帮忙吗?” 谢怜一怔,笑道:“那就先谢过你了。不过,你怕是不会画仙乐太子像吧。”毕竟,他的画像,几乎全都在八百年前烧毁了,而无论如今幸存了多少,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看过。三郎却道:“当然。我会。方才我们在车上,不是正说到这位太子殿下吗?” 谢怜想起来了。的确如此,方才路上,他说“你应该没听过”,但三郎并没有回答。眼下听他这么说,略感惊奇。他铺好了席子,直起身子,道:“莫非三郎你当真知道他?” 三郎坐在了席子上,道:“知道。” 这少年说话的神情和调调都十分有意思。他时常在笑,可真的很难分清,他那笑容里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嘲讽对方不值一提。谢怜一路听他谈天说地,对他的评价还是颇感兴趣的,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道:“那,对于这位仙乐太子,三郎你又有什么看法?” 二人灯下对视,红烛火光微颤。三郎背负烛光,一双黑眸沉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 少顷,他道:“我觉得,君吾一定非常讨厌他。” 谢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怔,道:“为何你会这么觉得?” 三郎道:“不然为什么会把他贬下去两次?” 闻言,谢怜微微一笑,心想:“果真是孩子想法。” 他低了头,一边慢慢去解衣带,一边道:“这个和讨厌不讨厌并没有关系吧。世上有许多事都并不能简单地用讨厌和喜欢来解释的。” 三郎道:“哦。” 谢怜转过身,除去了白靴,又道:“况且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帝君只不过两次都尽了职而已。” 三郎不置可否,道:“或许吧。” 谢怜这边脱了外衣,叠好了准备放到供桌上,还想再说一点,一回头,却见三郎的目光凝落在他足上。 那目光十分奇异,说是冰冷,却又觉得滚烫刺人;说是炽热,却又隐隐透着冷意。谢怜低头一看,心下了然。这少年望的,是他右足脚踝上的一只黑色咒枷。 第一道咒枷牢牢圈于颈项之间,第二道咒枷则紧紧缚于脚腕之上。这两道咒枷,无论哪一道都锁得不太是地方,而且无可遮挡。以往,若是旁人问起,谢怜一般都胡乱答说这是练功所需,但若是这三郎问起,怕是就没那么好敷衍了。 然而,三郎只是盯着他脚踝看了一阵,并未多言。谢怜便也不在此处纠结,躺了下来。那少年也在他身边乖乖躺下,和衣而卧,料想是不习惯在地上除衣而眠,谢怜心想,回头还是得弄张床,道:“休息吧。” 轻轻一吹,红烛就此熄灭。 次日清晨,谢怜睁开眼睛,三郎没躺在他旁边。而抬头一看,心头一震。供桌上方,竟是挂着一幅画像。 这画像,画的乃是一名身着华服c戴黄金面具的男子,一手仗剑,一手执花。笔力绝好,用色绝佳。 正是一副“仙乐太子悦神图”。 谢怜已经许多年都没见到这幅画了,他看得怔了好一会儿,半晌才起身,穿好衣服,挑起帘子。三郎就在屋外,正倚在一片阴影里,一边将一把扫帚在手里转着玩儿,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天。 这少年似乎是当真不大喜欢日光。他望天的那副神气,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把那太阳拽下来踩个稀巴烂一般。门外有一堆落叶,全都扫好了堆在一处。谢怜出了门去,道:“昨晚休息得可好?” 三郎仍是靠在墙上,转过头来,道:“不错。” 谢怜走过去,接了他手里的扫帚,道:“三郎,观里那画像是你画的?” 三郎道:“嗯。” 谢怜道:“画得真好。” 三郎嘴角翘了翘,并不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胡乱睡了一晚,他今天的头发束得更歪了,松松散散的,十分随意,可事实上,也十分好看,随意而不凌乱,倒有几分俏皮。谢怜指指自己头发,道:“要不要我帮你?” 三郎一点头,和谢怜进观去了。而待他坐下,谢怜解了他的头发,将那黑发握在手里,便不动声色地细细端详起来。 即便掌纹c指纹做得完美无缺,但妖魔鬼怪们总会有一个地方出现漏洞。一个活人的头发,是数也数不清的,而且一根一根,分得十分细密且清晰。而许多鬼怪伪造出来的假皮囊,它们的头发要么是一片黑云,要么是黏成了一大片,仿佛一条一条布片,再要么就干脆扮作个秃头了。 昨晚确认过了掌纹和指纹,原本谢怜已是放下了警惕,可今早看到的那副画像,忍不住又让他微微生疑。 不是画的不好,就是因为画得太好了,他才觉得奇怪。 然而,他手指在三郎发理中轻轻摩挲,缓缓探查,这少年的黑发顺长,分明全无异常。半晌,不知是不是给他摸得痒了,三郎笑了一下,微微侧首,斜斜睨着他,道:“哥哥,你这是在帮我束发呢,还是在想做点别的什么呢?” 他长发披散下来,俊美不减,却无端多了几分邪气。如此发问,似在调笑,谢怜莞尔道:“好啦。”这便迅速帮他束起了头发。 谁知,束完之后,三郎对着一旁的水盆瞧了一眼,回过头,对谢怜挑了挑眉。谢怜一看,又轻咳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暧花怜夜陷罪人坑 6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于是, 谢怜迅速收拾了个包袱,来到门前, 道:“就现在吧。” 他将手放在门上,道:“天官赐福, 百无禁忌!”轻轻一推。 推开门时, 门外已不见那一片小山坡和村庄,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空荡荡的大街。 这大街虽道路宽阔,却是寥寥无人, 半晌才能看到一两个行人。不是因为现下天色暗了, 而是因为,西北之地, 人口稀少, 本来如此,再加上靠近戈壁, 就算是白天,估计路上行人也不会太多。谢怜从屋中走出来,反手关了门, 再回头一看, 他哪里是从菩荠观出来的?身后的,分明是一间小客栈。这一步, 只怕是跨出了千里之远。这便是缩地术的神奇之处了。 几个路人路过, 嘀嘀咕咕瞅着他们, 甚是戒备。这时,只听三郎在他身后道:“据古籍载,月沉之时,向着北极星的方向一直走,就会看到半月国。哥哥,你看。”他指天道,“北斗星。” 谢怜仰头看看,笑道:“北斗星,好亮啊。” 三郎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了他一眼,也抬起头,笑道:“是啊。西北的夜空,不知怎的,似乎比中原更疏朗些。” 谢怜表示赞同。他们在这边一本正经地讨论夜空和星星,后面两位小神官则简直匪夷所思。南风道:“怎么他也在这里?!” 三郎无辜地道:“哦,我看这奇门遁甲,很是神奇,所以顺便跟过来参观一下。” 南风怒道:“参观?你以为我们去游玩的吗?!” 谢怜揉揉眉心,道:“算了,跟过来就跟过来了,他又不吃你们干粮,我带的应该够了。三郎,跟紧我,不要走丢了啊。” 三郎有点乖地道:“好。” “这是吃谁的干粮的问题吗?!” “唉,南风,大晚上的,大家都睡了。办正事办正事,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嘛。走啦走啦。” 四人顺着北斗星的指引,朝北方直行。走了一夜,一路的城镇和绿意渐渐稀少,而路面上沙石渐渐增多,等到脚下踏的再也不是泥土时,这才j ru了戈壁。运用缩地术,虽然可以一步千里,但是跨越的距离越远,消耗的法力越大,下一次启用此术的时间间隔也越长。南风用了这一次,起码有四个时辰不能再用。而且既然南风已消耗了一波法力,出于战力的预期考虑,谢怜也不会让扶摇也再用一次,为了以防万一,总得有个人的法力是充沛的。 荒漠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夜晚冷意津骨,倒是还好,但到了白天,却又全然是另一派感受了。此处的天空极为干净,天高云疏,但是,日光也极为猛烈。一行人走着走着,越走越像是在深入一个巨大的蒸笼,地心里冒出腾腾的热气,仿佛走上一天,就可以把活人蒸熟。 谢怜靠风向和一些缩在岩石脚下的植被辩方向,担心有人跟不上,走一段便回头看看。南风与扶摇非是凡人,自不用说,三郎却是让他看得笑了。 烈日当空照,那少年把红衣外袍脱了下来,懒懒散散地遮着太阳,神色慵懒中带点厌倦。他皮肤白皙,发丝漆黑,红衣这么一遮,遮在脸上,眉眼更显绝色。谢怜把斗笠摘了下来,举手往他头上一扣,道:“这个借你。” 三郎一愣,片晌,笑道:“不必了。”又把斗笠递还给他。谢怜也不跟他多相互推辞,既然不需,也没再勉强,道:“有需要再找我要。”扶了扶斗笠,继续前行。 再行得一阵,一行人看到前方黄沙之中有一座灰色的小楼,走近一看,似乎是一件废弃多年的客栈。谢怜抬头望了望天,算着已过午时了,马上就到未时,怕是一天之中最炎热难捱的时辰,而且他们已经走了一夜,是时候修整了,于是领着其余三人进去,看到楼里有一张方桌,便围着坐下了。谢怜从背后简易的行囊里拿出水壶,递给三郎,道:“要吗?” 三郎点头,接过,喝了一口,谢怜这才拿回来喝。他仰头咽下几口清水,喉结上下滚动,喉间阵阵凉意涌过,畅快极了。三郎在一旁,一手支腮,似盯非盯,过了一会儿,忽然道:“还有吗?” 谢怜拭了一下唇角沾到的一点清水,微微湿润,点点头,再次递出水壶。三郎正要去接,这时,一只手格开了谢怜拿着水壶的手。 扶摇道:“且慢。” 众人望他,只见扶摇缓缓从袖中取出了另一只水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我这里也有。请吧。” 谢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扶摇这般性子,怎么会愿意和别人分享同一个水壶?想起他们昨夜说要再试探一番,那这水壶里装的,必然不是什么正经水,一定是现形水。 这种秘药之水,如果是普通人喝了,全然无事;但若不是人,喝了,便会在药水作用下现出原形。他们既是要试探这少年是不是“绝”,那这一壶现形水,必然威力不小。 只听三郎笑道:“我和哥哥喝一个水壶就行了。” 南风与扶摇都看了一眼一旁的谢怜,谢怜心想你们看我做什么?扶摇冷声道:“他的水快喝光了,你不要客气。” 三郎道:“是吗?那你们两位先请。” “” 那两人都不做声了。半晌,扶摇又道:“你是客,你先请。” 他虽然说话还是那副斯文秀气的模样,但谢怜总觉得他这一句是从咬着牙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三郎也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们是从,你们先请,不然多不好意思。” 谢怜听他们在那里惺惺作态来,惺惺作态去,最后终于开始动手,三个人隔着一张桌子上同时在一只可怜的水壶上暗暗发力,推来推去,只觉得自己手下这张隐隐发颤的破桌子恐怕是要提前寿终正寝,摇了摇头。那边暗暗斗了几个来回,扶摇终于按捺不住,只听他冷笑道:“你既不肯喝这水,莫非是心虚了?” 三郎笑道:“你们这般不友好,又不肯先喝,岂不是更像心虚?莫非是在水里下了毒?” 扶摇道:“你大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位,这水有毒没有。” 三郎便问谢怜了:“哥哥,这水有毒吗?” 扶摇这个问题实在是很狡猾。现形水自然不是毒|药,普通人喝它同喝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谢怜只能答:“没有毒。不过” 一句未完,南风与扶摇都猛盯他。三郎竟是直接松了手,道:“好。” 他拎了那水壶,提在手里晃了晃,道:“既然你说没毒,那我就喝了。” 言罢,他便笑着,一饮而尽。 谢怜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干脆,微微一怔。南风与扶摇也是一愣,随即全神戒备。谁知,三郎喝完了那现形水,晃了晃那壶,道:“味道不怎么样。”又是随手一丢,便把水壶扔了。“哐当”一声,那水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见他喝了现形水,依旧全无异状,扶摇脸上闪过一瞬的惊疑不定。须臾,他淡淡地道:“清水而已。岂不都是一样的味道。能有什么分别。” 三郎把谢怜手肘边放着的那只水壶拿了过去,道:“当然不一样。这个好喝多了。” 见状,谢怜忍俊不禁。他是当真结果如何都无所谓,并不在意所谓的身份目的,所以这番乱斗在他这里,除了有趣之外,并无意义。他本以为应该就此消停了,谁知,“哐”的一声,南风将一把剑放在了桌上。 他那气势,乍看还以为他要现场杀人灭口,谢怜无言片刻,道:“你这是做什么?” 南风沉声道:“要去的地方危险,送这位小兄弟一把利剑防身。” 谢怜低头一看,这把剑剑鞘古朴,似有多年岁月磨砺,非是凡品,心头一震,扶起了额,转向了一边,心道:“居然是‘红镜’。” 这把剑的名字,正是叫做“红镜”。这可是一把宝剑。它虽然不能伏魔降妖,但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过它的法镜。只要是非人之物,将它拔出,它的剑刃就会慢慢变成红色,仿佛被血意弥漫了一般,而且血红的剑刃上还会倒映出拔剑者的原形。任你是凶是绝,无一幸免! 少年人对于宝剑宝马,总会有格外的青眼,三郎“哦?”了一声,似是颇有兴趣,道:“我看看。” 他一手握住剑身,一手握住剑柄,缓缓往外抽出。南风与扶摇四只眼睛便紧紧盯着他的动作。那剑出鞘了三寸,剑锋雪亮。半晌,三郎轻笑一声,道:“哥哥,你这两个仆从,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谢怜轻咳一声,回过身来,道:“三郎啊,我说过了,不是仆从。”说完这句,他又转过了身。南风则冷声道:“谁跟你开玩笑?” 三郎笑道:“一把断剑,如何防身?” 他说完,将那剑插|了回去,丢在桌上。闻言,南风眉峰一凛,猛地握住剑柄拔出,只听“铮”的一声,他手上这便多了一把锋利森寒的断剑。 红镜的剑刃,竟是从三寸以下就断了! 南风脸色微变,再把剑鞘一倒,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剑鞘内剩下的剑刃,竟是全都断为了数截雪亮锋利的小碎片。 红镜能辨别所有的妖魔鬼怪,这是不假,从没听说有什么东西能逃出它的法眼,可是,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将它隔着剑鞘断为数截! 南风与扶摇皆是指着三郎,道:“你” 三郎“哈哈”笑了两声,往后一靠,黑靴子架上桌面,拿了片红镜的碎片在手里抛着玩儿,道:“想来你们也不至于故意拿一把断剑给我防身。兴许是在路上不小心弄断了?别担心,我不用剑也可以防身的。剑什么的,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谢怜则是完全无法直视那把剑。说来,这奇剑“红镜”,原本乃是君吾的一件藏品,谢怜第一次飞升的时候,有一次去神武殿玩儿,在他那里看到了,觉得此剑虽然不怎么实用,但也有趣,君吾便把红镜送了他。后来被贬,有段时间实在过得困难,混不下去了,他便让风信去将这把奇剑当掉了。 是的,当掉了! 当掉之后换来的钱够主从两人吃了几顿好的,然后又没有然后了。谢怜那时候当掉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干脆全部忘掉,免得时不时想起来心都会滴血。想来可能是后来风信飞升了,想起这么件事,实在受不了一代奇剑红镜流落凡间,便又下凡去把剑找回来,磨了磨,擦亮了,摆在南阳殿,又被南风拿了下来。总而言之,谢怜看到这把剑头就隐隐作痛,只能转移视线。他感觉那三人又掐上了,摇了摇头,认真观察屋外天气,心道:“看这势头,待会儿怕是要起风沙了。若是今天再走下去,不知道路上找不找得到避风之处?” 这时,屋外灿灿金沙之上,忽有两道人影一闪而过。 谢怜一下子坐起身来。 那两道人影,一黑一白,行色并不如何匆匆,甚至可以说是从容,但足下如踏风云,行得极快。黑衣那人身形纤长,白衣那人则是一名女冠,背负长剑,臂挽拂尘。那名黑衣人头也不回,那白衣女冠却是在与这座小楼错身而过时回眸一笑。这笑容便如他们的身影一般,一闪即逝,但无端端的横生一股诡谲奇异之感。 谢怜一直盯着外面,这才恰恰捕捉到了那一幕,小楼内其余三人却大概只看到了他们的背影,别的都暂且顾不上了,南风霍然起身道:“那是什么人?” 谢怜也站了起来,道:“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普通人。”沉吟片刻,他道,“你们先别玩儿了。我看这风要大,先赶路吧,能走到哪儿是哪儿。” 好在这一行人虽然时不时鸡飞狗跳一番,该做事时都还是铁了心的做事,当下不再较劲儿,收拾了红镜碎片便出了小楼。四人顶着风行了一阵,这一阵,大约走了两个时辰,可走出的路程,远远比不上之前两个时辰能走的。那风沙比之前都要大了许多。狂风裹着沙子,劈头盖脸打在人身上,打得人露在外面的头脸手臂都隐隐作痛。越是走,越是感觉艰难,耳边呼呼作响,黄沙铺天盖地,视物不清,谢怜压着斗笠,道:“这风沙来得好生古怪!” 半晌,无人应答,谢怜心道莫不是都掉队了,回头一看,三人分明都还好好跟着,只是仿佛根本没觉察他方才说话了。原来风沙太大,一开口,竟是连声音都被刮走了。南风与扶摇自然不用他操心,顶着乱风狂沙走得稳稳当当,杀气腾腾。而三郎一直跟在他身后五步之处,不紧不慢地走着。 漫天的黄沙之中,那少年神色无波无澜,负手而行,一身红衣与黑发乱舞斜飞,仿佛根本感受不到任何风沙的侵袭,全然不为所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谢怜已经被沙子打得脸上发痛,见他如此漠视,着实忧心,对他道:“当心沙子进了眼睛和衣服里。”再一想,他也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谢怜便直接走过去,帮他把衣服领子收了收,裹严实了,不让风和沙子灌进去。三郎又是一怔。这时,另外两人也跟了上来,四人距离较近,总算能勉强听清彼此声音了。谢怜道:“大家小心点,这风沙来得突然,不大对劲,怕是阵妖风邪气。” 扶摇道:“不过是风和沙子大了些罢了,除此以外还能怎么样?” 谢怜摇了摇头,道:“风沙还好,怕的是沙子里夹了别的东西。” 正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谢怜头上斗笠飞起。那斗笠一旦飞了,便要彻底消失在茫茫黄沙之中了,三郎却是反应奇敏,身手奇快,一举手,便把即将飞向天空的斗笠截住了,再次递给他。谢怜道了谢,一边系着斗笠,一边道:“我们最好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扶摇却不赞同:“这风沙若当真有鬼,目的就是想阻拦我们前进。越是如此,越是应当前行。” 闻言,谢怜还没说话,三郎却是先哈哈笑出了声。扶摇一抬头,冷声道:“你笑什么?” 三郎抱着手,嘻嘻笑道:“故意和人反着来,是不是给你一种自己十分特立独行的满足感?” 谢怜之前就觉得,这少年虽然总在笑,但时常叫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心实意,还在故作恭维地嘲讽对方。但这一次,任谁也能看出来,他这笑容,半分好意都不带。扶摇目光骤冷,谢怜举手道:“你们先打住。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风真大了也是很恐怖的。” 扶摇道:“还能把人吹上天不成?” 谢怜道:“嗯,你说的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话音未落,他面前的几个人便忽然消失了。 事实上,消失的不是他们,而是他——这风沙竟是真的把他裹了起来,卷上了天。 龙卷风! 谢怜在半空中天旋地转,一挥手,道:“若邪!抓个坚实可靠的东西!!!” 若邪嗖嗖飞出,下一刻,谢怜便感觉白绫那端一沉,似乎是缠住了什么,扯住了他,谢怜好容易在半空中定住了,低头一看,他居然被狂风带到了距离地面起码十丈的地方,若不是若邪抓住了地面上的什么东西,只怕他会飞得更高。现在他就犹如一只风筝,只被一线牵着,心系地面。扑面的黄沙之中,他一面抓着若邪,一面勉力去看若邪到底抓住了什么。看着看着,他终于辨认出了一道红影。若邪的另一端,似乎正缠在一个红衣少年的手腕上。 他让若邪抓个坚实可靠地东西,若邪居然抓住了三郎! 谢怜哭笑不得,正要让若邪赶紧重新抓一个,只觉腕上白绫猛地一松。他心中暗暗叫糟。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并不是若邪的另一端被松开了。而是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虽然不知道她们要说什么,但谢怜直觉必须马上打住,立刻道:“没有!” 好容易人散了,供桌上已堆了瓜果c蔬菜c甚至白米饭c面条等物。不管怎么说,总算得是一波供奉,谢怜把地上村民丢的杂物扫了出去。三郎也跟着他出去了,道:“香火不错。” 谢怜边扫边摇头道:“突发状况,意料之外。正常情况应该十天半月都无人问津的。” 三郎道:“怎么会?” 谢怜望了他一眼,笑道:“想来,可能是沾了三郎的运气吧。” 说着,他想起要换个门帘,便从袖中取出了一面新帘子,挂在了门上。退开两步,端详片刻,谢怜忽然注意到三郎驻足了,转头道:“怎么了?” 只见三郎盯着这道门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谢怜发现,他是在看那帘子上画的符咒。 这道符是他之前顺手画的,其上符咒层层叠叠,气势森严,原本,是作辟邪之用,可以屏退外界邪物的入侵。但由于是谢怜本人的亲笔,同时会不会也有霉运召来的功效,也未可知。不过,既然门都没有,那还是在帘子上画上这么一排符咒,比较保险。 眼见这少年在这道符咒之帘前定住不动,谢怜心中微动,道:“三郎?” 莫非画了这道符,他就被拦在门外,不能进去了不成? 三郎看他一眼,笑了一下,道:“我离开一下。” 他轻飘飘丢下一句,这便转身离去了。照理说,谢怜该追上去问一问的,但他又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少年既然已经说了是离开一下,那就应该不会离开太久,必然还会再回来,便先自行进观去了。 谢怜在他昨晚走街串巷时收来的东西里东翻西翻,左手掏出一口铁锅,右手摸出一把菜刀,看了一下供桌上那堆瓜果蔬菜,起了身。 过了一炷香左右,菩荠观外果然响起一阵足音。这足音不徐不疾,一听便能想象出那少年人走路时从容不迫的模样。 此时,谢怜手里拿的东西已经变成两个盘子,他对着盘子里的东西左看右看,长叹一声,不想再看,于是出门一看,果然又见着了三郎。 那少年站在观外,兴许是因为日头大晒,他把那红衣脱了,随意地绑在腰间,上身只穿一件白色轻衣,袖子挽起,显得整个人很是干净利落。他右脚踩在一面长方木板上,左手里转着一把柴刀。那柴刀大概是从哪个村民家里借来的,看起来又钝又重,在他手里却使得轻松,且仿佛极为锋利,时不时在那木板上削两刀,犹如削皮。他一瞥眼,见谢怜出来了,道:“做个东西。” 谢怜过去一看,他竟是在做一面门扇。而且做得大小刚好,齐整美观,削面十分光滑,手艺竟是极好。因为这少年似乎来头不小,谢怜觉得他大抵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类型,谁知他做事倒是利索得很,道:“辛苦你了,三郎。” 三郎一笑,不接话。随手一丢柴刀,便给他装上,敲了敲那门,对他道:“既要画符,画在门上,岂不更好?” 说完,便若无其事地掀开那帘子,进去了。 看来,那帘子上森严的符咒果然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威慑之力,三郎也压根没在意。 谢怜关上这扇新门,忍不住再打开,再关上,又打开,又关上,心说这门做的真好。如此开关几次,忽然惊醒,觉得自己真是无聊。那头三郎已经在屋里坐了下来。谢怜抛下那门,端出了一盘早上村民上供的馒头,放在供桌上。 三郎看了一下馒头,也并不言语,只是又低低发笑,仿佛看穿了什么。谢怜若无其事地又倒了两碗水,正准备也坐下来,看到三郎挽起的袖子,手臂上有一小排刺青,刺着十分奇异的文字。三郎注意到他的目光,把袖子放了下来,笑道:“小时候刺的。” 既是放下袖子,便是不欲多说。谢怜明白。他坐了,抬头又看了一眼那画像,道:“三郎,你画画得真好,可是家中有人教导?” 三郎用筷子戳了几下馒头,道:“没人教。我自己画着给自己高兴的。” 谢怜道:“你如何连仙乐太子悦神图都会画?” 三郎笑道:“你不是说我什么都知道吗?当然也知道怎么画了。” 这虽是个十分赖皮的答法,但他态度却是坦荡荡的,仿佛根本不担心谢怜起疑心,也不怕他质问。谢怜便也莞尔不提了。正在此时,外边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两人不约而同抬头,对视一眼。 只听外面有人猛地敲门,道:“大仙啊!不得了了,大仙救命啊!” 谢怜打开门一看,一群人站在门口,围成一圈。村长见他开门,大喜道:“大仙啊!这人好像快要死了!你快救救他!” 谢怜一听说人快死了,连忙上去察看。只见一群村民围着的是一名道人,蓬头垢面,一身黄沙,衣衫与脚底鞋子破破烂烂,似乎是多日奔波,终于在这里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才被抬了过来。谢怜道:“别慌,没死。”俯下身来在这道人身上点了几下。过程中,他发现这道人身上挂的一些物件,如八卦c铁剑等,皆是有效之法器,看来不是个普通的江湖道人,不禁心下一沉。不多时,这名道人果然悠悠转醒,沙哑着嗓子问道:“这里是哪里?” 村长道:“这里是菩荠村!” 那道人喃喃道:“出来了,我出来了,终于逃出来了” 他四下望望,忽然把眼一睁,惊恐道:“救c救命啊,救命啊!” 对这种反应,谢怜早便有所预料。他道:“这位道友,到底怎么回事,救谁的命,怎么了,你不要急,慢慢说清楚。” 众村民也道:“是啊你不要怕,我们这里有大仙,他一定万事都会给你摆平!” 谢怜:“???” 这群村民其实也没看见他展露什么神威,却是当真把他当成活神仙了,谢怜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心想:“万事都摆平,这可真是万万不敢保证。”对那道人道:“你这是从哪里来?” 那道人道:“我我从半月关来!”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半月关是哪里?”“没听过啊!” 谢怜道:“半月关在西北一带,距离这里十分遥远。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道人道:“我我是好不容易逃过来的。” 他说话语无伦次,情绪极不稳定。这种情形下,四周人越多越不好说话,七嘴八舌的,说不清也听不清,谢怜道:“进去再说。” 他把那道人轻轻一提,扶进了屋里,转身对众村民道:“请大家都回去吧,不要围观了。” 众村民却是十分热心:“大仙,他到底怎么了啊!”“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啊?”“有困难的话大家帮衬一把!” 他们越热心,怕是越帮不上忙。谢怜无法,只得压低声音,肃然道:“这可能中邪了。” 村民们闻言大惊。中邪了那还得了!还是别看了,赶紧地都散了散了。谢怜啼笑皆非,关上门,三郎还坐在供桌边,手里转着筷子玩儿。他乜眼看那道人,目光中颇富审视意味,谢怜对他道:“没事,你接着吃。” 他让那道人坐了,自己站着,道:“这位道友,我是此地观主,也算是个修行之人。你不要紧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说说。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也许我可以略尽绵薄之力。你方才说,半月关到底怎么了?” 那道人喘了几口气,似是到了人少的地方,又听了他的安抚之词,终于冷静下来,道:“你没听过这个地方吗?” 谢怜却道:“听过。半月关在一座戈壁中的绿洲之中。半月之夜景色甚美,可谓是一道亮丽的美景,故得此名。” 那道人道:“绿洲?美景?那都是一两百年前的事了,现在,叫它半命关还差不多!” 谢怜微怔,道:“怎么说?” 那道人脸色发青,青得可怕,道:“因为不管谁从那里过去,最少都会有一半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不是半命关?” 这真是没听过。谢怜道:“这是听谁说的?” 那道人道:“不是听谁说,是我亲眼看见的!”他坐了起来,道,“有一支商队要路过那里,知道这个地方邪门,请了我们整个师门去护送那一趟镖,结果”他悲愤地道:“结果这一趟下来,就只剩下了我一个!” 谢怜举手,示意他坐好,勿要激动,道:“你们一行有多少人?” 那道人道:“我整个师门,加上商队,大约有六十多人!” 六十多人。那女鬼宣姬,在一百年里作乱,最后灵文殿算出来的遇害生人也没有到两百。而听这道人的话,这样的事似乎已经已经持续了一百年以上,如过每次都有这么多人失踪,那加起来当真非同小可。谢怜问道:“半月关变成半命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的?” 那道人道:“大约,是一百五十年前,那里变成一个妖道的地盘后开始的吧。” 谢怜还待仔细再问问他他们此行遇害的事和他口里那“妖道”,可是,从交谈到现在,他心中一直有哪里隐隐觉得不对劲,说到这里,怎么也无法掩饰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了,于是收住话头,微微凝起了眉。 这时,三郎忽然说了一句话。 他道:“你从半月关一路逃回来的?” 那道人道:“是啊,唉!九死一生。” 三郎“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然而,只消这一句,谢怜便已觉察出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转过身来,温声道:“那你一路逃来,一定渴了吧。” 那道人一怔。而谢怜已经把一碗水放在了他面前,道:“这儿有水,这位道友,来喝上一口吧。” 对着这碗水,这名道人脸上有一瞬间的豫色一闪而过。而谢怜站在一旁,双手笼在袖子里,静静等待。 这名道人既是从西北而来,又是一路仓皇逃亡,必然口渴腹饿,看他的样子,也不像路上有闲暇进食饮水过。 然而,他醒来之后,说了这么多话,期间却根本没有提出过任何喝水进食的要求。他进屋之后,面对供桌上的食物和水,竟也是一点欲/望都没有,甚至看都没有看过一眼。 这实在是,不像个活人。 谢怜边扫边摇头道:“突发状况,意料之外。正常情况应该十天半月都无人问津的。” 三郎道:“怎么会?” 谢怜望了他一眼,笑道:“想来,可能是沾了三郎的运气吧。” 说着,他想起要换个门帘,便从袖中取出了一面新帘子,挂在了门上。退开两步,端详片刻,谢怜忽然注意到三郎驻足了,转头道:“怎么了?” 只见三郎盯着这道门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谢怜发现,他是在看那帘子上画的符咒。 这道符是他之前顺手画的,其上符咒层层叠叠,气势森严,原本,是作辟邪之用,可以屏退外界邪物的入侵。但由于是谢怜本人的亲笔,同时会不会也有霉运召来的功效,也未可知。不过,既然门都没有,那还是在帘子上画上这么一排符咒,比较保险。 眼见这少年在这道符咒之帘前定住不动,谢怜心中微动,道:“三郎?” 莫非画了这道符,他就被拦在门外,不能进去了不成? 三郎看他一眼,笑了一下,道:“我离开一下。” 他轻飘飘丢下一句,这便转身离去了。照理说,谢怜该追上去问一问的,但他又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少年既然已经说了是离开一下,那就应该不会离开太久,必然还会再回来,便先自行进观去了。 谢怜在他昨晚走街串巷时收来的东西里东翻西翻,左手掏出一口铁锅,右手摸出一把菜刀,看了一下供桌上那堆瓜果蔬菜,起了身。 过了一炷香左右,菩荠观外果然响起一阵足音。这足音不徐不疾,一听便能想象出那少年人走路时从容不迫的模样。 此时,谢怜手里拿的东西已经变成两个盘子,他对着盘子里的东西左看右看,长叹一声,不想再看,于是出门一看,果然又见着了三郎。 那少年站在观外,兴许是因为日头大晒,他把那红衣脱了,随意地绑在腰间,上身只穿一件白色轻衣,袖子挽起,显得整个人很是干净利落。他右脚踩在一面长方木板上,左手里转着一把柴刀。那柴刀大概是从哪个村民家里借来的,看起来又钝又重,在他手里却使得轻松,且仿佛极为锋利,时不时在那木板上削两刀,犹如削皮。他一瞥眼,见谢怜出来了,道:“做个东西。” 谢怜过去一看,他竟是在做一面门扇。而且做得大小刚好,齐整美观,削面十分光滑,手艺竟是极好。因为这少年似乎来头不小,谢怜觉得他大抵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类型,谁知他做事倒是利索得很,道:“辛苦你了,三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戳鬼王太子求真容 此为防盗章,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谢怜道:“不管怎么说, 总归是个第一名。但我想既然你恭喜我, 那应该的确是有可喜之处的?” 灵文道:“有。本榜第一, 可以得到一百功德。” 谢怜立刻道:“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榜, 请一定再捎上我。” 灵文道:“你知道第二名是谁吗?” 谢怜想了想,道:“太难猜了。毕竟若论实力,我一人应当是可以包揽前三甲的。” 灵文道:“差不多了。没有第二名。你一骑绝尘,望尘莫及。” 谢怜道:“这可真是不敢当。那上一甲子的第一名是谁?” 灵文道:“也没有。因为这个榜是从今年,准确地来说,是从今天才开始设的。” “咦,”谢怜一怔,道,“这么说,这不会是专门为我设的一个榜吧。” 灵文道:“你也可以认为只是因为你恰好赶上了,就恰好夺魁了。” 谢怜笑眯眯地道:“好吧,这么想的话, 我会更高兴一点。” 灵文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夺魁吗?” 谢怜道:“众望所归。” 灵文道:“让我告诉你原因。请看那个钟。” 她抬手指去,谢怜回头望去, 所见极美,望到一片白玉宫观,亭台楼阁,仙云缭绕, 流泉飞鸟。 但他看了半天, 问:“你是不是指错方向了?哪里有钟?” 灵文道:“没指错。就是那里, 看到了吗?” 谢怜又认真看了,如实道:“没看到。” 灵文道:“没看到就对了。本来那里是有个钟的,但是你飞升的时候把它震掉了。” “” “那钟比你的年纪还大,却是个好热闹的活泼性子,但凡有人飞升,它都会鸣几下来捧场。你飞升那天震得它疯了一样狂响,根本停不下来,最后自己从钟楼上掉下来了,这才消停。掉下来还砸着了一位路过的神官。” 谢怜道:“这那现在好了没?” 灵文:“没好,还在修。” 谢怜:“我说的是被砸到的那位神官。” 灵文道:“砸的是一位武神,当场反手就把它劈成了两半。再来。请看那边那座金殿。看到了吗?” 她又指,谢怜又望,望到一片渺渺云雾中璀璨的琉璃金顶,道:“啊,这次看到了。” 灵文道:“看到了才不对。那里本来什么都没有。” “” “你飞升的时候,把好些位神官的金殿都给震得金柱倾倒c琉璃瓦碎,有的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便只好临时搭几座新的凑合了。” “责任在我?” “责任在你。” “唔”谢怜确认了一下,“我是不是刚上来就把很多神官都得罪了?” 灵文道:“如果你能挽回的话,也许不会。”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挽回呢?” “好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谢怜又笑了。 灵文道:“当然,我知道,十分之一你都是拿不出来的。” 谢怜坦诚地道:“怎么说呢,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你就是要万分之一,我也是拿不出来的。” 凡间信徒的信仰化为神官的法力,而他们的每一份香火与供奉,则被称为“功德”。 笑完了,谢怜严肃地问:“你愿不愿意现在把我一脚从这里踢下去,再给我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灵文道:“我是个文神。你要人踢也该找个武神。踢得重一些,给得多一些。” 长叹一声,谢怜道:“容我再想一想怎么办罢。” 灵文拍了拍他肩膀,道:“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 谢怜道:“我是,船到桥头自然沉。” 若是在八百年前仙乐宫最鼎盛的时期,八百八十八万功德又有何难,太子殿下挥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今时不同昔日,他在凡间的宫观早就烧得一间都不剩。没有信徒,没有香火,没有供奉。 不消说了。反正就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蹲在仙京大街边头痛了半天,他才忽然想起来,他飞升快三天了,还没进上天庭的通灵阵,方才忘了问口令是什么了。 上天庭的神官们联合设了一套阵法,可以令神识在阵法内即时通灵传音,飞升之后必须要进阵。但需要知道口令,神识才能搜到特定的通灵阵。谢怜上次入阵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压根不记得口令是什么了,他神识放出去搜了一通,看着一个阵有点像,胡乱进去了。甫一入阵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狂呼冲得东倒西歪: “开盘下注买定离手,来赌这次我们太子殿下到底能坚持多久才会再下去!!” “我赌一年!” “一年太长了,上次才一炷香,这次三天吧。押三天三天!” “别啊蠢货!三天都快过去了你行不行啊?!” 谢怜默默退了出来。 错了。肯定不是这个。 上天庭内都是坐镇一方的大神官,个个家喻户晓日理万机,而且,因为都是正经八百飞升登天的天官,自持身份,通常都较为矜持,言语行事往往都端着一派架子。也就只有他第一次飞升时由于太过激动,把通灵阵里每一位神官都抓来打了招呼,无比认真又无比详尽地将自己从头到脚地介绍了一遍。 他退出之后又是一通乱搜,又胡乱进了一个。这次进去,谢怜心下一松,心道:“这么安静,多半就这个了。”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轻轻地道:“太子殿下这是又回来了?” 这声音乍听十分舒服,语音轻柔,语气斯文。可细听便会发觉,嗓子冷淡得很,情绪也冷淡得很,倒让那轻柔变得有些像不怀好意了。 谢怜本来只想按规矩入阵,默默潜伏着就好,但既然人家已经找他说话了,总不能装聋作哑。而且,上天庭内居然还有神官愿意主动跟他这个瘟神说话,他还是非常高兴的。于是,他很快答道:“是啊!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这一问一答后,凡是此刻正在通灵阵内的神官们,统统竖起了耳朵。 那位神官慢条斯理地道:“太子殿下这次飞升,真是好大的阵仗啊。” 上天庭中,可谓是帝王将相遍地走,英雄豪杰如水流。 欲成仙神,必先成人杰。人间建功立业者或是有大才之人,本来就有更大的飞升机会。因此,毫不夸张地说,什么国主公主皇子将军,在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物。谁还不是天之骄子怎么地了?大家彼此之间客气客气,便陛下殿下c将军大人c帮主盟主的乱叫,怎么恭维怎么叫。可这位神官这两句下来,就不是那么对味儿了。 虽然他左一个太子殿下,右一个太子殿下,却教人感觉不到他有半分敬意,反倒像是在拿针戳人。通灵阵内还有其他几位神官也是货真价实的太子殿下,都被他这么几声喊得简直背后发毛,浑身不快。谢怜已听出对方来意不善,但也不想争个高下,心想我跑,笑道:“还好。”那位神官却不给他机会跑,不冷不热地道:“太子殿下么,是还好。不过,我的运气就比较不好了。” 突然,谢怜听到了从灵文那边传来的一道密语。 她只说了一个字:“钟。” 谢怜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那位被钟砸了的武神! 既然如此,那人家生气也不是没理由的。谢怜向来十分善于道歉,立刻道:“钟的事我听说了,真是万分抱歉,对不住了。” 对方哼了一声,品不出来什么意思。 天界里名头响亮的武神有许多位,其中不少都是在谢怜之后飞升的新贵。光听声音,谢怜说不准这是哪位,可道歉总不能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于是,他又追问了一句:“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此言一出,对面沉默了。 不光对面沉默了,整个通灵阵都凝固了一般,一股死气扑面而来。 那边灵文又给他传音:“殿下,虽然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说了这么半天都没认出来,但我还是想提醒一下你。那是玄真。” 谢怜道:“玄真?” 他卡了须臾,这才反应过来,略为震惊地传音回去:“这是慕情?” 玄真将军,乃是坐镇西南方的武神,坐拥七千宫观,在人间可谓是声名显赫。 而这位玄真将军,本名叫做慕情,在八百年前,曾是侍立在仙乐宫太子殿座下的一名副将。 灵文也很震惊:“你不会真的没认出来吧。” 谢怜道:“真的没认出来。他以前跟我说话又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上次我跟他见面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了,不是五百年就是六百年,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快不记得了,怎么可能还听得出他的声音。” 通灵阵内依然沉默。慕情一声不吭。而其他神官们则是一边假装自己没在听,一边疯狂地等待着他们中的谁快点继续接话。 要说这两位,也是比较尴尬。个中曲折传了这么多年,大家早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当年谢怜贵为仙乐太子,修行于皇极观。这皇极观,乃是仙乐国的皇家道场,择徒标准严格。慕情贫民出身,父亲是一名被斩首的罪人,这样的人是根本没资格进皇极观的,所以他只能当杂役,在观中是给太子殿下打扫道房c端茶送水的。谢怜看他刻苦努力,便请求国师破例收他为徒。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慕情这才得以入观修行,与太子一□□行。而飞升之后,谢怜也点了他的将,带着他一齐登了仙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戳鬼王太子求真容 2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谢怜却道:“虽然都是野史传闻, 不过, 半月国应该是的确存在的。” 三郎道:“哦?” 谢怜心想, 总不能告诉他, 两百多年前那半月国还没出来个什么妖道的时候, 自己曾在那里收过破烂吧。这时, 南风已在地上画好了一个层层叠叠的阵法, 起了身,道:“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于是,谢怜迅速收拾了个包袱,来到门前, 道:“就现在吧。” 他将手放在门上, 道:“天官赐福, 百无禁忌!”轻轻一推。 推开门时,门外已不见那一片小山坡和村庄,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空荡荡的大街。 这大街虽道路宽阔, 却是寥寥无人,半晌才能看到一两个行人。不是因为现下天色暗了,而是因为, 西北之地, 人口稀少, 本来如此, 再加上靠近戈壁, 就算是白天,估计路上行人也不会太多。谢怜从屋中走出来,反手关了门,再回头一看,他哪里是从菩荠观出来的?身后的,分明是一间小客栈。这一步,只怕是跨出了千里之远。这便是缩地术的神奇之处了。 几个路人路过,嘀嘀咕咕瞅着他们,甚是戒备。这时,只听三郎在他身后道:“据古籍载,月沉之时,向着北极星的方向一直走,就会看到半月国。哥哥,你看。”他指天道,“北斗星。” 谢怜仰头看看,笑道:“北斗星,好亮啊。” 三郎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了他一眼,也抬起头,笑道:“是啊。西北的夜空,不知怎的,似乎比中原更疏朗些。” 谢怜表示赞同。他们在这边一本正经地讨论夜空和星星,后面两位小神官则简直匪夷所思。南风道:“怎么他也在这里?!” 三郎无辜地道:“哦,我看这奇门遁甲,很是神奇,所以顺便跟过来参观一下。” 南风怒道:“参观?你以为我们去游玩的吗?!” 谢怜揉揉眉心,道:“算了,跟过来就跟过来了,他又不吃你们干粮,我带的应该够了。三郎,跟紧我,不要走丢了啊。” 三郎有点乖地道:“好。” “这是吃谁的干粮的问题吗?!” “唉,南风,大晚上的,大家都睡了。办正事办正事,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嘛。走啦走啦。” 四人顺着北斗星的指引,朝北方直行。走了一夜,一路的城镇和绿意渐渐稀少,而路面上沙石渐渐增多,等到脚下踏的再也不是泥土时,这才j ru了戈壁。运用缩地术,虽然可以一步千里,但是跨越的距离越远,消耗的法力越大,下一次启用此术的时间间隔也越长。南风用了这一次,起码有四个时辰不能再用。而且既然南风已消耗了一波法力,出于战力的预期考虑,谢怜也不会让扶摇也再用一次,为了以防万一,总得有个人的法力是充沛的。 荒漠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夜晚冷意津骨,倒是还好,但到了白天,却又全然是另一派感受了。此处的天空极为干净,天高云疏,但是,日光也极为猛烈。一行人走着走着,越走越像是在深入一个巨大的蒸笼,地心里冒出腾腾的热气,仿佛走上一天,就可以把活人蒸熟。 谢怜靠风向和一些缩在岩石脚下的植被辩方向,担心有人跟不上,走一段便回头看看。南风与扶摇非是凡人,自不用说,三郎却是让他看得笑了。 烈日当空照,那少年把红衣外袍脱了下来,懒懒散散地遮着太阳,神色慵懒中带点厌倦。他皮肤白皙,发丝漆黑,红衣这么一遮,遮在脸上,眉眼更显绝色。谢怜把斗笠摘了下来,举手往他头上一扣,道:“这个借你。” 三郎一愣,片晌,笑道:“不必了。”又把斗笠递还给他。谢怜也不跟他多相互推辞,既然不需,也没再勉强,道:“有需要再找我要。”扶了扶斗笠,继续前行。 再行得一阵,一行人看到前方黄沙之中有一座灰色的小楼,走近一看,似乎是一件废弃多年的客栈。谢怜抬头望了望天,算着已过午时了,马上就到未时,怕是一天之中最炎热难捱的时辰,而且他们已经走了一夜,是时候修整了,于是领着其余三人进去,看到楼里有一张方桌,便围着坐下了。谢怜从背后简易的行囊里拿出水壶,递给三郎,道:“要吗?” 三郎点头,接过,喝了一口,谢怜这才拿回来喝。他仰头咽下几口清水,喉结上下滚动,喉间阵阵凉意涌过,畅快极了。三郎在一旁,一手支腮,似盯非盯,过了一会儿,忽然道:“还有吗?” 谢怜拭了一下唇角沾到的一点清水,微微湿润,点点头,再次递出水壶。三郎正要去接,这时,一只手格开了谢怜拿着水壶的手。 扶摇道:“且慢。” 众人望他,只见扶摇缓缓从袖中取出了另一只水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我这里也有。请吧。” 谢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扶摇这般性子,怎么会愿意和别人分享同一个水壶?想起他们昨夜说要再试探一番,那这水壶里装的,必然不是什么正经水,一定是现形水。 这种秘药之水,如果是普通人喝了,全然无事;但若不是人,喝了,便会在药水作用下现出原形。他们既是要试探这少年是不是“绝”,那这一壶现形水,必然威力不小。 只听三郎笑道:“我和哥哥喝一个水壶就行了。” 南风与扶摇都看了一眼一旁的谢怜,谢怜心想你们看我做什么?扶摇冷声道:“他的水快喝光了,你不要客气。” 三郎道:“是吗?那你们两位先请。” “” 那两人都不做声了。半晌,扶摇又道:“你是客,你先请。” 他虽然说话还是那副斯文秀气的模样,但谢怜总觉得他这一句是从咬着牙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三郎也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们是从,你们先请,不然多不好意思。” 谢怜听他们在那里惺惺作态来,惺惺作态去,最后终于开始动手,三个人隔着一张桌子上同时在一只可怜的水壶上暗暗发力,推来推去,只觉得自己手下这张隐隐发颤的破桌子恐怕是要提前寿终正寝,摇了摇头。那边暗暗斗了几个来回,扶摇终于按捺不住,只听他冷笑道:“你既不肯喝这水,莫非是心虚了?” 三郎笑道:“你们这般不友好,又不肯先喝,岂不是更像心虚?莫非是在水里下了毒?” 扶摇道:“你大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位,这水有毒没有。” 三郎便问谢怜了:“哥哥,这水有毒吗?” 扶摇这个问题实在是很狡猾。现形水自然不是毒|药,普通人喝它同喝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谢怜只能答:“没有毒。不过” 一句未完,南风与扶摇都猛盯他。三郎竟是直接松了手,道:“好。” 他拎了那水壶,提在手里晃了晃,道:“既然你说没毒,那我就喝了。” 言罢,他便笑着,一饮而尽。 谢怜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干脆,微微一怔。南风与扶摇也是一愣,随即全神戒备。谁知,三郎喝完了那现形水,晃了晃那壶,道:“味道不怎么样。”又是随手一丢,便把水壶扔了。“哐当”一声,那水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见他喝了现形水,依旧全无异状,扶摇脸上闪过一瞬的惊疑不定。须臾,他淡淡地道:“清水而已。岂不都是一样的味道。能有什么分别。” 三郎把谢怜手肘边放着的那只水壶拿了过去,道:“当然不一样。这个好喝多了。” 见状,谢怜忍俊不禁。他是当真结果如何都无所谓,并不在意所谓的身份目的,所以这番乱斗在他这里,除了有趣之外,并无意义。他本以为应该就此消停了,谁知,“哐”的一声,南风将一把剑放在了桌上。 他那气势,乍看还以为他要现场杀人灭口,谢怜无言片刻,道:“你这是做什么?” 南风沉声道:“要去的地方危险,送这位小兄弟一把利剑防身。” 谢怜低头一看,这把剑剑鞘古朴,似有多年岁月磨砺,非是凡品,心头一震,扶起了额,转向了一边,心道:“居然是‘红镜’。” 这把剑的名字,正是叫做“红镜”。这可是一把宝剑。它虽然不能伏魔降妖,但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过它的法镜。只要是非人之物,将它拔出,它的剑刃就会慢慢变成红色,仿佛被血意弥漫了一般,而且血红的剑刃上还会倒映出拔剑者的原形。任你是凶是绝,无一幸免! 少年人对于宝剑宝马,总会有格外的青眼,三郎“哦?”了一声,似是颇有兴趣,道:“我看看。” 他一手握住剑身,一手握住剑柄,缓缓往外抽出。南风与扶摇四只眼睛便紧紧盯着他的动作。那剑出鞘了三寸,剑锋雪亮。半晌,三郎轻笑一声,道:“哥哥,你这两个仆从,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谢怜轻咳一声,回过身来,道:“三郎啊,我说过了,不是仆从。”说完这句,他又转过了身。南风则冷声道:“谁跟你开玩笑?” 三郎笑道:“一把断剑,如何防身?” 他说完,将那剑插|了回去,丢在桌上。闻言,南风眉峰一凛,猛地握住剑柄拔出,只听“铮”的一声,他手上这便多了一把锋利森寒的断剑。 红镜的剑刃,竟是从三寸以下就断了! 南风脸色微变,再把剑鞘一倒,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剑鞘内剩下的剑刃,竟是全都断为了数截雪亮锋利的小碎片。 红镜能辨别所有的妖魔鬼怪,这是不假,从没听说有什么东西能逃出它的法眼,可是,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将它隔着剑鞘断为数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神武殿太子见太子 谢怜知道, 这一定是花城留下来的东西。他拿在手里,琢磨了片刻, 心想:“这是什么?” 谢怜为太子时, 在仙乐国皇宫之中长大。仙乐国原本便喜爱美丽珍贵之物,追捧成风, 皇宫更是富丽非凡, 黄金为柱, 玉石为阶,奇珍异宝数不胜数, 王公贵族出身的孩童们常常是把各色宝石当成弹珠子打着玩儿, 见惯了宝贝。谢怜瞧这枚指环, 倒像是金刚石打磨而成的。然而,指环形状优美, 技艺再精绝的能工巧匠怕是也打磨不出这般浑然天成的漂亮, 而且, 比之他见过的所有金刚石都要晶莹剔透, 更加璀璨明亮, 使人见之着迷, 倒教他也说不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不过,就算说不准到底是什么, 反正肯定是十分贵重和要紧的事物。而且, 既然是戴在他脖子上, 那就不会是对方无意间遗落的, 多半是花城离去之前所赠的信物了。收到信物,谢怜有些出乎意外,微微一笑,决意将它收好,下次见面再问那少年,送这个给他是什么意思。他只有一间小破道观,没有藏宝之处,想了想,最稳妥的法子还是贴身而藏,于是,还是把这条极细的银链子重新戴上了。 连续往与君山和半月关跑了两趟,回来后,谢怜在菩荠观里瘫了好几天,若不是时不时有热情过头的村民捧着一些吃不完的馒头粥点过来上供,怕是他这几天就是一直都要这么干瘫着了。缓过来后,他才渐渐地重新开始干活。如此过了数日,一天,灵文忽然通知他:赶紧上天。 听她语气似乎大事不妙,谢怜多少也猜到一些,心里早有了准备,问道:“怎么了?是半月关的事吗?” 灵文道:“不错,你回仙京后直接来神武殿吧。” 听到神武殿,谢怜一怔,心知,君吾回来了。 大从他第三次飞升后,还一直没有见过君吾。因为身为第一武神,整年整月整日里不是闭关便是外出巡界,再要么就是去镇山镇海,自然是无缘得见了。如此说来,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于是,谢怜没歇几天,又登了仙京。 仙京有一条主干道,神武大街。虽然人间也为纪念君吾修建过很多条神武大街,但如之前所说,人间的许多事物都只是对天界事物的模仿和投影,因此,只有天上仙京的这一条,才是真正的神武大街。沿着这条宽阔的大街,谢怜朝天宫走去。各路仙神的神殿都聚集在天宫之内,成群成城,各展千秋。这边雕梁画栋,那边小桥流水。四下仙风飘飘,足下云气弥漫。一路上,他遇到不少行色匆匆的神官,然而,没有一个敢搭理他。 其实在以往,谢怜走在天宫里,也是没什么人搭理的,只是,那时候的“没人搭理”,指的是各位仙僚不会上来和他并行,也不会主动和他闲聊,但基本的点个头打个招呼的礼貌还是有的。现在,那就当真是假装没看到他了,仿佛多看一眼就会惹祸上身,在他前面的就走快,在他后面的就走慢,只恨不能离得丈八尺远。谢怜早已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刚刚才把一位炙手可热的新贵小裴将军给扯了下去,人家不走远点才是奇怪了。谁知,走着走着,忽听有人在他身后喊道:“太子殿下!” 闻声,谢怜一奇,心想这时还敢喊他,实是勇气可嘉。可回头一看,叫太子殿下的那名小神官却是匆匆越过了他,向前方另一人奔去,边奔边道:“哎哟我的太子殿下!您去神武殿议事,怎么能把腰牌也忘了,这还怎么过去!” 谢怜这才反应过来。 难怪了,这一声“太子殿下”,并不是在叫他。上天庭里,原本就有好几位太子殿下,叫混了也不是什么奇事。 然而,当他一眼扫过去,扫到前方那另一位太子殿下身上时,却又是微微一愣。 那青年剑眉星目,面带笑容。这笑容跟上天庭其他神官的笑容都不同,乃是一种毫无心机的开怀笑意,使得他那张分明很英俊的面庞带上了一种稚气。如果换一位刻薄一点的神官,比如慕情,让他来评价,大概就会说这是傻气。他一身戎装,英挺至极,然而,他这身戎装在身,穿出的却并非沙场将士的杀伐之气,而是一派明亮开阔的王族贵气, 谢怜驻足停步,盯着前方那青年看。而前方两人觉察到他驻足,也回头看他。那小神官一见是他,立即变了脸色。谢怜浅浅一点头,对那青年微笑道:“你好啊,太子殿下。” 那位太子殿下明显也是个平日不关心事的,不识得他的脸,见有人招呼,立即笑得灿烂烂的,大声回道:“你好啊!” 他身旁的小神官悄悄推了一把他,道:“走吧,走吧,殿下,还要去神武殿议事呢。” 那青年却是毫无自觉,根本没反应过来下属为什么突然狂推,奇怪道:“你做什么推我???” 谢怜“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又连忙正色,那小神官推得更猛了,催促道:“帝君怕是早就在等着了,殿下走吧!”那位太子殿下也只好疑惑地边回头望望谢怜,边往前走去了。 他们走了之后,谢怜还留在原地。不多时,几名下级神官的窃窃私语远远飘进了他的耳朵。 “这可真是尴尬,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都在上天庭,迟早有这么一天的啦。要我说还是和南阳将军c玄真将军对上比较好看。” “哈哈,你急什么,这不就马上都要对上了吗?都在神武殿里等着他了吧。” 忽然,一人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倒是没什么,人比人气死人才是真的。这人跟人还就是不一样啊,都是太子殿下,泰华殿下那才叫真的有天潢贵胄之气,如果是他,就算再潦倒落魄也不会去干那丢人之事的。” “永安国比仙乐国强嘛,所以当然永安国的太子殿下也比仙乐国的强呗。什么水土养什么人,多简单的道理。” 坐镇北方的武神,是明光殿裴茗;西方武神,是奇英殿权一真;东南武神,是南阳殿风信;西南武神,是玄真殿慕情;而这坐镇东方的武神,便是泰华殿郎千秋。 郎千秋,在为人时,和谢怜一样,也是一位太子殿下。而且,他乃是永安国的太子殿下。而永安国,便是将仙乐国取而代之的那一国。永安国的开国先祖,便是攻破仙乐皇城的叛军首领。 谢怜在人间流浪时,也到过东方,自然知道这位永安国的太子殿下也飞升了。同天为神,他早便料想到两个太子殿下迟早会在上天庭撞上的,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那些碎语的小神官说是窃窃私语,但其实也不怎么小声了,换个人可能还怕被听到,但就算被谢怜听到了,他们大概也不怎么害怕,不如说被他听到了后更刺激。谢怜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径自往前去了。这时,身后又有一人唤道:“太子殿下!” 谢怜心道:“不会吧,还来?”这次一回头,却真是唤他的。灵文脸上顶着两个黑眼圈,手上夹着几个卷轴,走了上来,道:“大家回来了的都去神武殿议事了,到会儿殿上你小心一些。” 谢怜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道:“小裴将军最后怎么了?” 灵文道:“流放了。” 谢怜心想:“那其实还好了,不算重。” 流放,算是“暂时被贬”,等于神官犯了事,但这事不是完全不能商量的,还是有可以复职的机会,哪天表现得好,指不定就给捞上来了,十年有,一两百年也有。不过,他说“还好”,那自然是以他的标准,对裴将军来说,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谢怜又想起一事,道:“对了灵文,上次与君山那个人面疫的少年,你们那边查的怎么样了?有什么消息没有?” 灵文道:“实在是对不住,太子殿下,暂时没有,这边会再加紧的。” 就算是天界的神官,想要在茫茫人海里找一个人,也不容易。速度是有所提升,不过,也就是凡间需要十年c天界需要两年这种程度的提升。谢怜道:“辛苦了。”这时,恰好走到尽头,一座雄伟的宫殿出现在他面前。 这宫殿有些岁月磨砺了,然而,只见沧桑,不见苍老,琉璃金顶层层叠叠,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谢怜抬头望了一眼,金顶之下,“神武殿”三字苍劲有力,仍是百年前的模样,半点未变,再一低头,抬足进去了。大殿里,早已聚集了数位神官,或三两站立,或独立不语。 能站在这殿中的,全都是历经过飞升的上天庭神官,无一不是天之骄子,一方霸主,个个灵光充沛,看得他眼花缭乱。此时此刻,全都凝神聚气,未敢高声。大殿尽头的宝座上,坐着一位身披白甲的武神。 这名武神面容俊朗,闭目不语,极为庄严肃穆,背后是煌煌神武殿,脚下是皑皑白云巅。谢怜进殿来后,仿佛感应到他来了,他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极黑,也极澄澈,仿佛万年寒潭之雪。睁眼后,他微微一笑,道:“仙乐,你来了。” 这一开口,并未如何用力,那声音却沉沉地响彻了整个神武殿。谢怜微微俯首,没有说话。而殿中其他神官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他便心知肚明了。 看来,此次集议,并非旨在讨论小裴将军半月关之过,重头戏,好像在他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神武殿太子见太子 2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他语气饶有兴趣,谢怜道:“还好。奇人异士说不上,略会一点。他们现在看不到我们,待会儿走近了, 万一出声就难说了。” 那赶车的老大爷看到白绫自飞c无头人行,已是目瞪口呆,闻言大惊,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怕是憋不住。” “”谢怜道,“那, 得罪了。”说完飞速出手, 在他背后一点,那老大爷登时歪在车上,昏睡过去。这下, 终于不用担心他吓得大叫被发现了。谢怜轻轻接住他,将他放上牛车,转过身, 对三郎道:“没事的。别紧张。” 天色已暗,看不清三郎的表情了, 只能看出他点了点头, 谢怜便坐到车前, 拿起绳子,轻声哄那牛。这群囚衣鬼走了过来, 想要过去, 却感觉路中央有一个什么东西挡着, 都粗声粗气地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过不去!” “真的!过不去!见鬼了!” “,咱们自己不就是鬼吗,能见什么鬼!” 谢怜好不容易哄好了牛,与这群无头的囚衣鬼擦身而过,听他们抱着头颅吵吵嚷嚷,只觉得十分好笑。那群鬼魂还有诸多抱怨:“那个,你是不是拿错了?我怎么感觉你怀里抱的那个才是我的头?” “你这头的切口怎么这么不整齐?” “唉,那个刽子手是个新手,砍了五六刀才给我砍下来,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你家里人没给他打点钱吧!下次记得事先打点一下,一刀给个痛快!” “哪来的下次!” 七月十五中元节,乃是鬼界的第一大节日。这一天,鬼门大开,平日里潜伏于黑暗中的妖魔鬼怪们全都涌了出来,大肆狂欢,生人须得回避。尤其是在这天的晚上,闭门不出是最好的选择。一出门,撞上点什么的机会可比平日大多了。谢怜一向是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也见鬼,此刻就撞个了正着。只见四面八方都漂浮着绿幽幽的鬼火,许多鬼魂追着那鬼火跑,还有一些面无表情c喃喃自语的寿衣鬼魂蹲在一个圈子之前,伸手去接后人们烧给他们的纸钱c元宝等供品。这一派景象,可谓是群魔乱舞。谢怜从中穿行,心里正想着今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忽然感觉身后有异动。他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少年坐到了他身后。 谢怜道:“你没事吧?” 三郎一手支着他下颔,道:“有事啊。我害怕。” “”虽说当真是完全听不出他声音里有半分害怕的感觉,谢怜还是安慰道:“不用害怕。你在我身后,不会有东西伤得到你。” 那少年笑笑,不说话。谢怜忽然发现,他竟是在盯着自己看。须臾,终于反应过来,这少年盯的,是他颈项之间的咒枷。 这咒枷犹如一个黑色项圈套在人脖子上,根本藏不住,而且容易使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谢怜正想说话,这时,那老黄牛拉着牛车,来到了一条岔路口。谢怜一看,两条黑漆漆的山路在此分岔,立即拉住了牛的绳子。 这岔路口,可得万分小心了。 中元节这一天,有时候,人们走着走着,便会发现,面前出现了一条平时并不存在的路。这样的路,生人是不能走的。一旦走错,走到了鬼界的地盘里,再想回来,可就困难了。 谢怜初来乍到,分不清这两条山路该走哪条,想起方才在镇上除了收了一大包破烂,还买了些杂物,其中就有签筒,心道我来算上一卦,于是又从包袱里翻出签筒,拿在手里哗啦啦的摇着,边摇边对三郎解释道:“第一根左,第二根右,哪条路签好,我们走哪条。”用了一点法力,默念三遍,筒里掉出两根签。他拿起一看,沉默了。 下下签,大凶! 两根签都是下下签,也就是说,两条路都是大凶,岂不是走哪条都是死? 谢怜无奈,对签筒道:“筒啊筒,今日你我初次见面,何至于如此绝情?再来一次,给我一点面子吧。” 于是,他改为双手持筒,又是一阵摇。再摇出两根,拿起来一看,依然全都是下下签,大凶! 谢怜决定不再浪费法力,这时,一旁的三郎忽然道:“我来试试?” 反正试不试也没差,谢怜便把签筒递给了他。三郎单手接过,随意摇了摇,掉出两支,拿起来,看都不看就递给他。谢怜接过来一看,竟然两支都是上上签。 谢怜略是惊奇。因为,衰到他这个地步,似乎经常连旁人的手气也被他带衰了,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此,反正以往常常被这么抱怨就是了。而这少年竟是分毫不受他影响,直接摇了两个上上签出来,他由衷地赞叹道:“朋友,你的运气很不错啊。” 三郎把签筒随手往后一丢,笑道:“是么?嗯,我也觉得我运气不错。一向如此。” 听他说“一向如此”,谢怜揉了揉眉心,心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是犹如天堑。三郎又道:“怎么走?” 眼下这个情况,只能走,不能留,谢怜原本就打算乱选一条了,道:“既然两只都是上上签,那就随便走吧。” 当下扯了几下绳子,牛车车轮又缓缓滚动起来。谢怜本来紧绷着神经,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谁知,竟是真的,一路顺利,不多时,牛车便慢腾腾地爬出了森林,来到了坦荡的山路上,竟是让他选对了路。 菩荠村已经在山坡之下,一簇一簇的灯火温暖明亮。夜风拂过,谢怜回头,三郎似乎心情甚好,又躺了回去,正枕着自己双手,眺望那轮明月,那少年的眉眼在淡淡的月光之下,不似真人。 沉吟片刻,谢怜笑道:“朋友,你算过命吗?” 一路走下来,他心中终是微微有些起疑了。 博闻强记,见多识广,倒也罢了。但夜行于群鬼之中时,这少年未免有些过于镇定自若了。虽然并不能排除有的人天生就很沉得住气,但谢怜还是觉得,有必要稍稍确认一下。 听他这么问,三郎回过头来,道:“没算过。” 谢怜道:“那,你想让我帮你算算吗?” 三郎看他,笑道:“你想帮我算?” 谢怜道:“有点想呢。” 三郎微一点头,道:“行。” 他坐了起来,身体微微倾向谢怜,道:“你想怎么算?” 谢怜道:“看手相,如何?” 闻言,三郎嘴角微弯。那笑容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只听他道:“好啊。” 说着,便朝他伸出了一只左手。 这只左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十分好看。并且绝不是那种柔弱的好看,而是劲力暗蓄其中,谁也不会想被这样一只手扼住咽喉。谢怜记着方才三郎触碰到他时微变的神色,特地留意了要避开肢体接触,不去直接碰他的手,只是低头细细地察看。 月光洁白,说暗似乎不暗,说亮又似乎不亮,谢怜看了一阵,牛车还在山路上缓缓爬行,车轮和木轴嘎吱作响。三郎道:“如何?” 少顷,谢怜缓缓道:“你的命格很好。” 三郎道:“哦?怎么个好法?” 谢怜抬起头,温声道:“你性情坚忍,极为执着,虽遭遇坎坷,但贵在永远坚守本心,往往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此数福泽绵长,朋友,你的未来必然繁花似锦,圆满光明。” 以上几句,全部都是现场瞎编,胡说八道。谢怜根本就不会给人看手相。他从前被贬,有一段时间便经常后悔从前在皇极观为何不跟国师们学看手相和面相,如果学了的话,在人间讨生活的时候也不用总是吹吹打打街头卖艺和胸口碎大石了。而他之所以要看,也并不是看这少年命运如何,而是要看这少年到底有没有掌纹和指纹。 寻常的妖魔鬼怪可以变幻出虚假的肉身,装作活人,但是这肉身上的细微之处,比如掌纹c指纹c发梢,一般是没有办法细致到这种地步的。而这少年身上非但没有任何法力波动,觉察不出端倪,掌纹也十分清晰。若当真是妖魔鬼怪伪装的,那就只有“凶”以上的那一档才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完美伪装了。可是,到了那种身份级别的鬼王,又如何会跟他来一个小山村里坐一路牛车打发时间?正如天界的神官们个个都日理万机脚不沾地一般,他们也是很忙的! 谢怜装作很有把握的样子硬着头皮编了几句,终于编不下去,三郎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就一边听他胡说八道,一边低低地发笑,笑得十分耐人寻味,道:“还有吗?嗯?” 谢怜心想不会还要编吧,道:“你还想算什么?” 三郎道:“既是算命,难道不都要算姻缘吗?” 谢怜轻咳一声,肃然道:“我学艺不精,不太会算姻缘。不过想来,你应当不用愁这个。”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不用愁这个?” 谢怜莞尔:“定然会有许多姑娘家喜欢你吧。” 三郎道:“那你又为什么觉得必然会有许多姑娘家喜欢我呢?” 谢怜正要开口顺着他答下去,忽然感觉出来了。这小朋友竟是在想方设法引着自己直接开口夸他,无奈又好笑,不知该说什么好,揉了揉眉心,道了声:“三郎啊。” 这是谢怜开口叫的他第一声三郎。那少年听了,哈哈一笑,终于放过了他。此时牛车已气喘吁吁爬进了村子里,谢怜转身,微一扶额,赶紧下了车。三郎也跳下了车,谁知,谢怜一抬头才发现,方才他一路都是慵懒地躺在牛车上,现下两人这么站到一起,这少年居然比他还要高,两人竟是无法平视。三郎站在车前伸了个懒腰,谢怜道:“三郎,你往哪里去?” 三郎叹道:“不知道。睡大街吧,或者找个山洞凑合也行。” 谢怜道:“不行吧?” 三郎摊了一下手,道:“没办法,我又没地方去。”他睨过来,又笑了两声,道:“多谢你给我算命了。承你吉言,后会有期。” 听他提起算命谢怜就是一阵汗颜。看他果真转了身,谢怜忙道:“等等,你若是不嫌弃,要不要到我观里来?” 三郎足下一顿,转过半个身子,道:“可以吗?” 谢怜道:“那屋子本来也不是我的,听说以前就常有许多人在那里过夜。只是可能比你想象的要简陋多了,怕你住不了。” 若这少年当真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总不能就任他这样到处乱跑。谢怜十分怀疑他这一整天就只吃了那半个馒头,年轻人这样仗着身体任性乱来,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真的晕倒在大街头。听他这么说了,三郎这才转过身来,没有回答,而是走到谢怜面前,上身前倾。谢怜还没弄明白他要干什么,只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非常近,又有点招架不住。 那少年又退了开来,他竟是顺手就把谢怜扛回来的那一大包破铜烂铁都拎了,道:“那就走吧。” 谢怜道:“大体便是如此了。” 因那两人神情非常之不配合,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没在听。没听进去的话也只好再讲一遍了。南风倒是抬了头,皱着眉道:“失踪的新娘有何共同之处?” 谢怜道:“有穷有富,有美有丑,有妻有妾,一言蔽之:毫无规律。根本没法判断这位鬼新郎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南风“嗯”了一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似是开始思考了。扶摇却是碰都没碰谢怜推给他的茶,就一直在用一方白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手指,边擦边眉眼冷淡地道:“太子殿下,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位鬼新郎呢?这可不一定,从来也无人见过它,怎知它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你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谢怜莞尔,道:“卷轴是灵文殿的文官总结的,鬼新郎只是民间的叫法。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 又说了几句,谢怜发觉这两位小武官思路颇为清楚,虽神色不善,论事却毫不含糊,颇感欣慰。看窗外天色已晚,三人暂且出了小店。谢怜戴了斗笠走了一阵,忽然觉察身后两人都没跟上,纳闷地回头去看,结果那两个也很纳闷地在看着他。南风问:“你往哪里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神武殿太子见太子 3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小萤忙道:“因为我是偷偷跟来的”小彭头立马道:“你为什么要偷偷跟上来?你是不是心虚?你是不是鬼新郎假扮的?” 此言一出, 小萤四周霎时空出了一大片, 她手忙脚乱地摆手, 道:“不是不是, 我是小萤,我是真的!”她对谢怜道:“公子, 我们才见过的!我给你上胭脂,给你梳妆打扮过的” 谢怜:“” 众人都盯过来看他,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他零星听见了“喜好”“异于常人”“不敢相信”等字眼, 咳了两声, 道:“这,任务需求。任务需求。南风扶摇, 你们” 他一转头, 这才发觉, 南风与扶摇也一直目光诡异地盯着他, 而且脚下很克制地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谢怜被他们这种目光看得浑身毛毛, 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哪里知道, 姑娘家的点妆笔是何等鬼斧神工,直教他修眉化秀眉, 面若敷玉粉,胭脂点绛唇。若是不开口, 那就是个温柔婉转的美貌大姑娘。导致这两人看着他就心头巨震, 难以置信, 怀疑人生,浑身不自在。脸还是那张脸,但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什么人说话了。扶摇问南风:“你有什么想说的。” 南风马上摇头:“我没什么想说的。” “”谢怜道,“你们还是说点什么罢。” 这时,人群中道:“咦?这是间明光庙?”“这山里居然还有一间明光庙?稀奇了,我还从没见过。” 众人纷纷看起了稀奇。谢怜却忽道:“对,明光庙。” 南风听出他语气有异,道:“怎么了?” 谢怜道:“北方明明是明光将军的地盘,他香火又不是不旺,法力也不是不强,但是,为什么与君山山下却只有南阳庙?” 那官老爷向神武大帝祈福,倒是很好理解,因为神武大帝乃千年第一武神,地位高于明光将军,自然是越往上头求越保险。可明光将军与南阳将军地位平等,相差无几,真要论起来,这位明光将军可是有九千宫观的,比南阳还多一千,实在想不出来,为何非要舍近求远。他又道:“照理说,就算与君山里的这一间明光庙被那鬼新郎鸠占鹊巢,旁人找不到它,但明明可以再建一间明光庙,为什么却要建别的武神庙?” 扶摇了悟,道:“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谢怜道:“是,一定有别的原因,让与君山一带的人选择再也不建明光庙。你们谁再借我点法力,我怕是得去问问” 这时,有人嚷嚷道:“好多新娘啊!” 一听这声音是从庙里传来的,谢怜猛地转身。他让这群人好好待在庙前的空地上,他们竟是置若罔闻,跑进庙里了! 南风喝道:“情况危险,不要乱跑!” 那小彭头却道:“大家伙儿别听他们的,他们不敢动咱们的!咱们是良民,他们还敢真杀了不成?大家都起来,起来起来!” 他竟是吃准了这三人不会当真把他们拦腰打折,肆无忌惮起来了。南风指节咔咔作响,看样子在憋骂。可身为南阳殿的殿中武官,他还真不能随意打折哪个凡人的手脚,教哪个监察的神官发现了去告上一状,那可是不好玩儿的。小彭头又嘿嘿冷笑:“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骗我们不动,独占功劳,好自个儿去拿悬赏?” 他如此煽动,竟有半数的人都蠢蠢欲动起来,跟着他跑进了庙里。扶摇拂袖漠然道:“随他们去吧。这群刁民。”竟是厌恶至极,不想管了。而明光庙中,又是一声惨叫:“这些都是死人啊!” 小彭头也大惊,道:“都死了?!”“都死了!”“邪门儿了,怎么这个像是死了几十年还没烂??”没两下,他马上又想开了:“死了也没事。把新娘子的尸体运下山去,她们家里人还不得出钱买?” 谢怜目光渐渐沉了下来。而众人一想,是这个道理。有人唏嘘,有人嘀咕,有人又高兴起来。谢怜站到庙门口,道:“各位还是先出来吧。这殿后常年无风尸气沉淀,寻常人吸入体内是要出事的。”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众人正不知该不该听,小萤小声道:“大家不要这样了吧?这里这么危险,要不还是先听这位公子的,出去坐好吧” 可这群人连谢怜几人的话都不听,哪里会听她的?没人理。小萤也不气馁,又说了几遍。小彭头还教他们:“大家伙儿紧着新鲜的尸体挑,太老的尸体她们家里人都不知道在不在世上了,就别费那个劲扛下去了。”居然还有几人夸他精明能干。谢怜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见有人动手动脚,道:“别揭盖头!那盖头能阻隔尸气和阳气。你们人多阳气太旺,若是给它们吸进去,难保不会发生点什么。” 然而,一群人为了挑新鲜的尸体,早把盖头都掀了个七七八八。谢怜与来到门口的南风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知道拦不住这群人,毕竟又不能把他们打得口吐鲜血动弹不得,如此万一待会儿有什么事岂不是教他们没法逃跑?也是很无奈。这时,有个大汉掀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道:“我的妈呀,这个小娘真是美得上天了!”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道:“这门儿都没过吧,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了。”“衣服是破了点,但就数这个最美!” 这名新娘子大抵是死得不久,脸上肌肤还颇有弹性,有人道:“敢不敢摸两把?”小彭头道:“有什么不敢?”说着就在那尸体脸上拧了两把,只觉滑溜滑溜的叫人心痒难耐,还待再摸,谢怜实在看不下去了,正要制止,小萤却已冲了过来,道:“不要这样!” 小彭头反手就是一推,道:“别妨碍大老爷们办事!” 小萤却又爬了起来,道:“你们这样真是要遭天谴啊!” 小彭头火了,道:“,你这丑八怪真是人丑事多!” 他骂着便要去踹人,谢怜一手提了小萤后领,轻轻一拎便把她拎开了。谁知,只听“咚”的一声,小彭头大叫一声,道:“谁砸我!” 谢怜回头一看,他竟是头破血流,脑袋上被砸出一个大洞,地上掉着一块沾血的石头。小萤一愣,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害怕,不小心丢的” 然而,就算她抢着承认,也不会有人相信了。因为,方向根本不对。这石块是从小彭头身后的一扇窗户外丢进来的。方才小彭头一叫,众人便往那个方向望去,恰好看到一个人影在窗外一晃而过。 小彭头怪叫道:“是他!就是那个脸上缠着绷带的丑八怪!” 谢怜把小萤往南风手上一塞,两步迈上,右手在窗棂上轻轻一撑,翻了过去,朝树林中追去。另外也有几个胆大想拿悬赏的也跟着他跳出窗外。可追到树林边缘,谢怜忽然闻到一阵血腥之气,觉察不对,心中警惕,猛地刹步,道:“别进去!” 他已出声提醒,那几人却心想你不追正好我追,脚下竟是不停,直冲进树林中。原本聚在庙内的众人也涌了出来,看谢怜停在树林边缘,胆子没那么大的便也跟着围观。没过多久,只听几声惨叫,树林里跌跌撞撞走出几个黑影,正是方才率先冲进去的几人。这几个黑影歪歪倒倒走出树林,走到月光之下,众人一看,登时魂飞魄散。 进去时还是个活人,怎么出来时就变成了血人? 这几人从脸到身上衣服,全都是斑斑血迹,血如泉涌。一个人若是留了这么多血,那是决计活不成的。然而,他们还在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众人吓得齐刷刷往后退,一直退到谢怜身后,谢怜举手,道:“镇定。血不是他们的。” 果然,那几人道:“是啊!血不是我们的,是是” 满脸的血也掩盖不住他们脸上惊恐万状之色,一群人顺着他们的目光朝树林中望去。黑漆漆的,瞧不清楚树林里面到底有什么,谢怜拿过一支火把,往前走了几步,举着向前探去。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滴到了火把之上,发出“滋滋”声响。他看了一眼火把,目光往上移去,定定片刻,扬手将火把一抛。 尽管被抛起的那支火把只将上空照亮了一瞬,但所有人还是都看清楚了,树林的上方有什么。 长长的黑发,惨白的脸孔,破烂的武官服,以及悬在空中来回晃动的手臂。 四十多个男人的尸体,高高低低,摇摇摆摆,倒挂在树上。那鲜血不知流了多久,竟是还未干涸,滴滴答答,形成一派倒挂尸林c血雨下落的恐怖景象。 外面这群人虽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竟是全都吓得呆了,鸦雀无声。而南风和扶摇过来看到了这幅景象,皆是神色一凝。 片刻,南风道:“青鬼。” 扶摇道:“的确,是他最爱的把戏。” 南风对谢怜道:“不要过去。是他的话,有点麻烦了。” 谢怜回头问:“你们说的是谁?” 南风道:“一个‘近绝’。” 谢怜纳闷道:“什么叫近绝,接近绝吗?” 扶摇道:“不错。‘近绝’青鬼,就是一个在灵文殿里,被评价为境界很接近‘绝’的凶物。他十分喜欢这种倒挂尸林的游戏,可谓是声名在外。” 谢怜心道:“这可真是没必要。是绝便是绝,不是便不是。就像只存在‘飞升了’和‘没有飞升’,并不存在‘接近飞升’和‘快要飞升’。加了个‘近’字,反倒有点教人尴尬了。” 他又想起那少年牵着他一路前行时,曾有一阵雨打伞面之声。莫非他撑伞,便是为了替他挡下这一阵尸林血雨?当下轻轻“啊”了一声。那两人立刻问道:“怎么了?” 他便把自己在花轿上遇到一个少年,那少年又是如何把他带到这里来的简略说了。末了,扶摇将信将疑道:“这山中迷阵我上来时便觉察到了,凶险得很,他就这么随手便破了?” 谢怜心想:“根本不是随手。他就随随便便踩了一脚,放都没放在眼里。”道:“不错。你们说的这位‘近绝’青鬼,会不会就是他?” 南风略一思索,道:“我没见过青鬼,没法说。你见到的这个少年有什么特征没有?” 谢怜道:“银蝶。” 方才南风与扶摇看到倒挂尸林的景象时,表现完全可说是镇定。而此言一出,谢怜则清晰地看到,他们脸上的神色都瞬间变了。 扶摇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银蝶?什么样的银蝶?” 谢怜觉察到,他大概是说了什么非同小可的话,道:“似银又似水晶,不似活物。不过,瞧着挺漂亮的。” 他看到南风扶摇两人对视一眼,脸色皆是极为难看,几乎是发青了。 半晌,扶摇才沉声道:“走。马上走。” 谢怜道:“这边鬼新郎尚未解决,如何能走?” 扶摇道:“解决?” 他回过身来,冷笑道:“看来你真是在人间耽搁太久了。这鬼新郎,不过是一个‘凶’;就算是这倒挂尸林的青鬼,虽然令人头痛,但也不过是个‘近绝’。” 再一顿,他陡转厉声:“可你知道,那银蝶的主人是何等来头吗?” 谢怜如实道:“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入鬼市太子逢鬼王 此为防盗章,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给, 或是不给? 谢怜不动声色, 尚未考虑好, 是该继续这般我自岿然八风不动地坐下去,还是该佯作惊慌失措的新嫁娘怯怯地往后躲去, 那只手的主人却颇有耐心,也颇有风度,他不动, 他也不动,似乎就这么等着他的答复。 半晌, 鬼使神差地, 谢怜伸出了手。 他站起身来, 要去撩开帘子下轿,对方却已先一步, 为他挑起了红帘。来人握住了他的手,却并未握得太紧,仿佛是怕捏痛了他, 竟是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错觉。 谢怜低着头,由他牵着, 慢慢出了轿子, 眼下瞥见脚下横着一匹被若邪绫绞死的狼尸,心念微转, 脚下微微一绊, 一声惊喘, 向前倒去。 来人立刻反手一扶,接住了他。 这一扶,谢怜也是反手一握,只觉摸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事物,原来,来人手上戴着一双银护腕。 这护腕华丽精致,花纹古拙,其上雕着枫叶c蝴蝶c狰狞的猛兽,颇为神秘,也不似中原之物,倒像是异族的古物。堪堪扣住这人手腕,显得精炼利落。 冰冷的银,苍白的手,毫无生气,却有几分杀气与邪气。 他那一摔乃是装模作样,有心试探,若邪绫一直都在喜服宽大的袖子下缓缓缠绕着,蓄势待发。然而,来人却只是牵着他手,引着他往前走。 谢怜一来盖着盖头识路不清,二来有心拖延时间,因此,故意走得极慢,而对方竟也配合着他的步伐,走得极慢,另一只手还不时过来牵一牵他,仿佛是怕他再摔倒。尽管谢怜心中是十二万分的警惕,被这般对待,也忍不住想:“若这当真是一位新郎,倒也真是温柔体贴到极致了。”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极为轻灵的叮叮之声。两人每走一步,那声音便清凌凌地响一响。正当他在琢磨这是什么声音时,四下忽然传来阵阵野兽压抑的低哮。 野狼! 谢怜身形微动,若邪绫忽地在他腕上一收。 谁知,他还没有任何动作,那牵着他的人却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仿佛是在安抚,让他不要担心。这两下,轻得简直可以说是温柔了,谢怜微微一怔,而那阵阵低哮已经压了下去。再一细听,他忽然发现,这些野狼,并不是在低哮,而是在呜咽。 那分明是一种野兽恐惧到了极致c动弹不得c垂死挣扎时的呜咽。 他对来者何人的好奇,愈加强烈了。直想掀了盖头,看一眼再说,可也心知如此不妥,只能透过红盖头下方的缝隙,管中窥豹。所见的,是一片红衣的下摆。而红衣之下,一双黑皮靴,正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那双小黑皮靴收得紧紧,往上是一双修长笔直的小腿,走起路来,煞是好看。黑靴侧面挂着两条细碎的银链,每走一步,银链摇动,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响,煞是好听。 这脚步漫不经心,带着轻快,更像是个少年。然而,他每一步却都又成竹在胸,好像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他的步伐。谁若敢挡他的路,谁就等着被他碾得粉碎。如此,倒是教谢怜说不准,这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物了。 正当他兀自思量之际,忽然,地上一样白森森的东西闯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颗头骨盖。 谢怜脚下凝滞了片刻。 他一眼便看出来,这颗头骨的摆放方式有问题。这分明是某个阵法的一角,若是触动了它,怕是整个阵法都会瞬间向这一点发动攻击。但看那少年步伐,似乎压根没注意到那里有个东西。他正在想要不要出声提醒,只闻“喀啦”一声惨不忍听的脆响,就见这少年一脚下去,顷刻便把这颗头骨盖踩得粉碎。 然后,他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漠然地踩着这堆齑粉走过去了。 谢怜:“” 他居然,就这么一脚,把整个阵法,踩成了一堆废粉 这时,那少年脚下一顿。谢怜心中一动,心想他是不是该有所动作了,那少年却只停留了片刻,便继续引他前行。走了两步,上方忽然一阵“滴滴答答”之声,仿佛点点雨珠打在伞面之上。原来,方才,那少年是撑起了一把伞,挡在二人头上。 虽然不合时宜,谢怜心中也忍不住赞了一声他真体贴,但心里还是颇为奇怪:“下雨了吗?” 魆魆黑山,莽莽野林。远远群山深处,狼群对月长嗥。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在山中进行了一场厮杀,冷冷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斯情斯景,诡魅至极。但那少年一手牵他,一手撑伞,缓缓前行,却是无端一派妖艳的风月无边,款款缱绻。 那阵奇异的雨来得奇,去得也奇,不一会儿,那雨珠打伞的滴滴之音便消失了。而那少年也驻足立定,似乎收起了伞,同时,终于收了手,向他走近了一步。 一路上牵着他的那只手,轻轻执了这盖头的一角,缓缓向上挑起。 谢怜一路上都在等这一刻,定定不动,看着面前缠绵的红幕慢慢地向上揭开—— 绫动! 并非是那少年动了杀气,而是必须先发制人,制住再说! 谁知,若邪绫飞出,带起一片横风,那鲜红盖头离了那少年的手,飞起又落下,谢怜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红衣少年的残影,若邪绫便穿了过去。 那少年竟是破碎为千只银蝶,散成了一阵银光闪闪的绚烂星风。 虽说还是不合时宜,但谢怜退开两步后,也忍不住心头惊叹,这景象,实在是美得如梦似幻。这时,一只银蝶幽幽从他眼前飞过,他还待再看仔细些,那只银蝶却是绕着他飞了两圈,这便汇入蝶风之中,一齐化为漫天银光的一部分,振翅向夜空飞去。 好一会儿,谢怜才回过神来,心想:“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 依他看来,总觉得不太像。若是,与君山里的狼群应当就是他下属,见了他又何至于害怕成那副模样?而且路上那阵法也应该是鬼新郎布下的,他却随随便便就踩烂了。 可若不是,这少年又为何会来劫花轿? 越思量越觉奇怪,谢怜把若邪绫往肩上一甩,心想:“算了,也有可能只是个刚好过路的。还是暂且搁一搁,正事要紧。”四下一望,却是“咦”了一声。原来,不远处竟是有一座建筑,沉沉地立在那里。 既然那少年把他带到这里来了,这建筑又被煞费苦心藏在迷阵之中,那就是非得进去看看不可了。 谢怜走了几步,忽然顿住,想想,又折回,捡起地上的盖头拍了拍,拿在手里,这才继续朝那边走去。 这建筑红墙高院,砖石木瓦略显斑驳,竟像是一座有好些年头的城隍庙,而且依照谢怜的经验来看,这形制多半是一座武神庙。果不其然,他一抬头,便看到大门顶上三个金刚铁骨的大字: “明光殿”! 北方武神明光将军,也就是上次灵文在通灵阵里说,在北方香火很旺的那位裴将军。难怪他们之前在附近没找到明光殿,却找到了南阳庙,原来,这里的明光庙在与君山里,却早就被一道迷阵封锁住了。莫非这鬼新郎与明光将军有何联系? 不过,这位明光将军,可谓是一位春风得意c炙手可热的大神官,而且在北方的地位也很稳,谢怜个人并不觉得这样的神官会愿意与鬼新郎这种凶物有何牵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倒霉地被凶物鸩占鹊巢,也并非奇事。事实到底如何,还是看看再说。 他走上前去,庙门关着,却没上锁,一推便开。推开后,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 不是多年无人的灰气,而是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谢怜反手掩上大门,让它看起来像是原来没人进来过的样子,迈入庙中。大殿中央供着一尊武神像,自然是那位北方武神明光将军。许多人形的东西,比如雕像,人偶,画像,都容易沾染邪气,于是,谢怜首先就上去仔细察看这尊武神像。 看了半天,结论是:这神像塑得极好。执宝剑,佩玉带。面貌英俊,气宇轩昂。没有问题,腐臭味也不是从神像身上传来的,于是,谢怜便不管他了,往大殿后方转去。 这一转,谢怜整个人一定,瞳孔瞬间收缩。 一群身穿大红嫁衣c盖着盖头的女子,直挺挺地站立在他面前。 那股淡淡的腐臭之味,正是从这些嫁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谢怜很快定了心神,一个一个地数过去,一,二,三,四一直数到了十七。 正是那在与君山一带失踪的十七位新娘! 有的新娘嫁衣红色已褪,十分陈旧破损,应该是较早失踪的新娘。而有的新娘嫁衣还崭新,样式也新,身上陈年腐尸的气味也极淡极淡,应该是最近失踪的。谢怜略一思索,揭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 鲜红盖头下是一张惨白的脸,白得有点微微发绿,被黯淡的月光一照,甚是恐怖。而最恐怖的,是这女子去死的面容已然肌肉扭曲,但在这扭曲的脸上,还挂着一个僵硬的微笑。 谢怜再揭下一名女子的盖头,也是同样的嘴角上扬。 这满屋子的死人,竟然都身穿喜服,面带微笑。 谢怜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小儿所唱的诡异歌谣:“新嫁娘,新嫁娘,红花轿上新嫁娘泪汪汪,过山岗,盖头下莫把笑扬” 突然,他听到庙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当真是极为奇怪的声音。奇怪到难以形容,像是两根用厚布包裹住的棍子,在地上猛地咚咚敲打,又像是挂着什么重物,在地上艰难地拖行。这声音由远到近,来得极快,须臾便到了明光庙的门口。只听“吱呀——”,长长一声,明光庙的大门被推开了。 不管来的是个人还是个什么东西,多半就是那鬼新郎。而现在,它已经回来了! 这殿后无处脱身,也无处躲藏,谢怜只思考了一瞬,看到这一排新娘,立即重新盖上盖头,自己站了进去,一动不动。 若是只有三四五六具尸体站在这里,那自然是一眼便能看穿数目不对,可现在这里有十七具新娘的尸体,除非像他方才那样一个一个地数过去,否则根本很难立刻发觉有人混进去了。 他刚刚站进去,便听那怪声“咚咚”c“咚咚”,“走”了进来。 谢怜一边立定不动,一边思索:“这究竟什么声音?听长短停顿,有点像脚步声,可有什么东西的脚步声是这样的?这也绝对不是方才带我来的那少年,他可是从容惬意得很,走路还带叮铃铃的响儿。” 忽然,他想到一事,心猛地一紧:“不妙,高矮不对!” 这些尸体均是女子,可他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天生便比女子要长出一截。虽然一眼看不出来多了个人,但一群尸体里有一个人特别高,却是能一眼就看出来的! 但,再转念一想,谢怜又迅速镇定下来。他的确是高,可那少女小萤只是简单给他束了发,并未做多,而这些新娘个个盛装打扮,发髻高得冲天,还有的戴了凤冠,脑袋上高高顶起一大块,有的加起来恐怕不比他矮,就算他高,应当也不算十分惹眼。 正这么想,他又听到了“刷啦”的一声,距离他两丈远。 过得片刻,又是“刷啦”一声,这一次,离他又近了一点。 谢怜反应过来这鬼新郎在干什么了。 它在一个一个地掀开新娘的盖头,一个一个地查看尸体的脸! “砰!” 此时不击,更待何时?若邪绫猛地飞出,正正打中了那鬼新郎。 只听一声巨响,黑雾扑面。谢怜不知妖雾有毒没有,他并无灵光护体,立即屏息掩住口鼻,同时催动若邪绫舞出流风,驱散黑雾。只听“咚咚”c“咚咚”!谢怜眯眼,看到一个矮小的黑影在庙门口一晃而过。庙门大开,一团黑雾滚滚地朝树林袭去。 谢怜当机立断,立即追出。谁知,他追了没几步,树林里竟是火光冲天,远远传来一阵喊打喊杀之声:“冲啊——!” 一个小青年的声音格外嘹亮:“抓丑八怪,为民除害!抓丑八怪,为民除害!赏金大家平分!”正是那小彭头。谢怜心里叫苦,这群人说要上山,竟然就真的上山了,本来有一个阵法罩着找不到也就罢了,可方才阵法被那少年一脚踩得稀巴烂,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然真的找来了。再一看,他们来的方向,刚好是那鬼新郎逃跑的方向! 谢怜提着若邪绫便冲了过去,喝道:“站住别动!”众人俱是一愣。他还要说话,便听小彭头热切地问道:“姑娘!你是被那鬼新郎掳进山里的吧?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可以放心了!” 谢怜一怔,心中好笑,这才想起他还一身女装。南阳庙中没有镜子,他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但看反应,小萤姑娘的手应当是很巧的,这群人一惊之下,竟是把他当成真的新嫁娘了,这小彭头大概还指望着他是那第十七位新娘,好去领那悬赏。无论如何,这情形不能让这帮村民们乱跑,但他又不能保证鬼新郎没有继续往前逃。恰好此时,两名黑衣少年赶了过来,谢怜立刻唤道:“南风扶摇,快来助我!” 谁知,这二人循声望来,却是齐齐一怔,齐齐倒退两步,谢怜问了好几句才反应过来。谢怜道:“你们从那边过来的?路上可遇到什么东西?” 南风道:“不曾!” 谢怜道:“好。扶摇,你现在立刻顺这条路搜下去,四周都搜一圈,确保鬼新郎没在逃。” 扶摇听了,转身便走。谢怜又道:“南风,你守住这里,确保一个人都不能走。若是扶摇没在山里找到那鬼新郎,那它现在就一定在这群人里面!” 闻言,众大汉哗然。小彭头也看出他不是女子了,第一个跳起来:“一个都不能走?你凭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大家伙儿咱们别听他们的” 他这一蹦尚未落地,南风一掌劈出,一棵一人环抱的大树应声折断倒地。众人立刻想起来了,这少年一言不合就劈东西,若是给他当柱子劈了,赔钱也没用了,都不说话了。小彭头又道:“你说鬼新郎在我们里面就在我们里面?咱们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有名有姓的,不信你用火把照大家的脸,一个一个看!” 谢怜道:“南风。” 南风拿过小彭头手里火把,举着一个一个照过去。每一张脸上都满头大汗,或紧张,或茫然,或兴奋,个个生动至极。谢怜看不出所以然来,走到众人之前,道:“各位,方才冒犯多有得罪,但我打伤了那鬼新郎,它逃跑了,绝对走不远。我这两位小朋友来时路上没碰到它,只怕这东西会混在你们里面。还劳烦你们相互彼此之间仔细看一看,看清楚每个人的脸,看看有没有一个你们都不认识的人混在里面。” 众人一听说那鬼新郎可能就混在自己这群人之中,也是毛骨悚然,不敢大意,面面相觑,你看我c我看你起来。看了半天,忽然有人怪叫:“你怎么在这里?” 谢怜眉心一跳,抢过去道:“谁?” 小彭头抢了别人的火把,往一个角落一照,道:“这个丑八怪!” 他指着的,竟是小萤。小萤那张鼻歪眼斜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有些扭曲,似乎受不了这样被暴露在亮处,举手挡脸,道:“我我只是不放心,想上来看看” 看她惊恐万状,谢怜拿走了小彭头手里火把,对众人道:“各位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入鬼市太子逢鬼王 2 花城这句话虽极不客气, 但他一开口, 那男人任由旁人嘲笑,也不敢多辩。那领谢怜前来的小鬟道:“这位公子,你今天可真是好运气。” 谢怜目光未曾转移,道:“怎么?” 小鬟道:“我们城主很少来这里玩儿的,就是这几天,忽然才来了兴致, 这难道还运气不好么?” 听她语气, 显是对“城主”极为倾慕, 能见到他,真是莫大的幸事一般, 谢怜忍不住微微一笑。 帷幔是轻纱,红影绰绰。红幕之前, 还站着几名娇艳的女郎,执掌赌桌。此等风光, 一派旖旎。他原先打算就站在外面看看算了,听到花城的声音之后, 开始试着往里挤一挤, 但还是没有先做声。他挤到里三层,终于见到了此时在桌上的男人。 那是个人。谢怜并不惊讶, 早便说过,鬼市里不光有鬼, 还有不少人间有修为的方士, 有时候, 垂死之人,或心存死念者,也会误闯入。这男人戴着面具,但露出的两个眼睛爆满血丝,嘴唇发白,仿佛许多天不见阳光,虽然是个活人,但比在场其他鬼还像个鬼。他双手紧紧压着桌上一个黑木赌盅,道:“可是那为什么刚才那个人可以赌他的双腿?” 帷幕前一名女郎笑道:“刚才那人是神行大盗,他一双腿轻功了得,走南闯北,是他安身立命之本,你的手又算什么?” 那男人一咬牙,道:“那我我赌我——女儿的十年寿命!” 闻言,谢怜一怔,心道:“天底下竟然真的会有父亲赌自己孩子的寿命。这也行吗?” 花城却是笑了一声,道:“行。” 听他应了,谢怜心想:“三郎说他一贯运气好,抽签也都是上上签,若是他跟这人赌,岂不是一定会赢走人家女儿十年的寿命?” 刚这么想,便听长桌旁的女郎娇声道:“双数为负,单数为胜。一经开盅,绝无反悔。请!” 那男人一阵乱抖,双手紧紧扒着赌盅,一阵猛摇,大堂里稍稍安静了些,骰子在赌盅里乱撞的声音十分清脆,良久,他的动作戛然而止,然后便是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这男人才很慢c很慢地撬起了赌盅的一角,从缝里偷看了一眼,那双爆满血丝的眼睛突然猛地一瞪。 他欣喜若狂道:“单!单!我赢了!我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 围在长桌旁的众人众鬼想看到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均是“嘁”的一声,一名女郎笑道:“恭喜。您的生意,马上便会有好转了。” 那男人又叫道:“且慢!我还要赌。” 女郎道:“欢迎。这次你想要赌什么?” 那男人道:“这次我要跟我做同一行的对手,全都暴毙而亡!” 那女郎掩口笑道:“如果是这个的话,可比您方才所求的要更困难了。您不考虑求让您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那男人却道:“不!我就要赌这个。” 那女郎道:“那这样的话,您未来女儿的十年寿命,可能不够。” 那男人道:“不够就再加!我赌注我女儿的二十年寿命,和她的姻缘!” 那女郎道:“双数为负,单数为胜。一经开盅,绝无反悔。请!” 那男人又开始摇盅,若是让他又胜了,岂不是要无辜死一堆人?但谢怜又觉得,花城应该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几经犹豫,往前又站了一点,这时,一人拉住了他。他回头一看,竟是师青玄。 师青玄已恢复了男身,低声道:“别冲动。” 谢怜道:“风师大人,你怎么又变回来了?” 师青玄道:“唉一言难尽,那群大娘小妹追着我跑,我只好先变回来了。她们把我拉到一个地方往脸上涂了很多东西,你看看我的脸怎么了?” 谢怜仔细看了看他,实话实说道:“好像更光滑白皙了。” 师青玄一听,容光焕发,道:“是吗?那好,太好了,哈哈哈哈。” 谢怜道:“是啊。这地方不能通灵,我们不要再走散了。对了风师大人,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师青玄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这里,我来这里,是因为我跟千秋约好了在这里汇合。” 谢怜道:“啊?” 师青玄道:“千秋就是郎千秋,泰华殿下,你应该知道吧?他是镇守东边的武神,咱们到这里来,还是跟他约一起比较好。鬼赌坊是鬼市里最热闹最鱼龙混杂的地方之一,标志性建筑,鬼多人也多,不容易惹人怀疑,所以我之前跟他说了,在这里汇合。” 谢怜微一颔首,回头,那男人还没开盅,他叹道:“这人真是他要赌拿自己的命赌也就罢了,怎么拿自己女儿的来赌?” 师青玄道:“简直丧心病狂。但鬼市是花城的地盘,这鬼赌坊的规矩都是你情我愿,不能坏了规矩。” 谢怜沉吟片刻,心想:“三郎应该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而桌上那男人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要打开赌盅。谁知,正在此时,突然一人抢出,一掌盖下,把那黑木赌盅,拍了个粉碎! 这一掌,把那男人盖在赌盅上的手也拍碎了,连带整张桌子,也出现了一条裂缝。那男人捂着手在地上乱滚大叫,那人却很生气地大声道:“你这人,好歹毒的心肠!你要赌,有本事拿你自己的命来赌,拿你女儿的来赌,枉为男儿。你要赌,求荣华富贵也罢了,你却要别人暴毙!” 这人剑眉星目,虽是只穿了一身轻衣,却不掩其贵族之气。正是郎千秋! 谢怜和师青玄在人群里,同时捂住了脸。 谢怜呻|吟道:“风师大人,你没跟他说到了这里要小心点,低调为上吗” 师青玄也呻|吟道:“我我说了,但是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也没办法” 谢怜道:“我懂我懂” 这时,帷幕后的花城轻笑了一声。谢怜的心也跟着一悬。 这少年和他在一起时便经常笑,到现在,谢怜已经差不多能分辨出来,什么时候他是真心实意,什么时候他是假意嘲讽,什么时候,又是动了杀机了。 只听他在幕后悠悠地道:“到我的场子上来闹事,你胆子倒是大得很。” 郎千秋转向他,道:“你就是这赌坊的主人?” 一旁有鬼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这整个鬼市都是他的!” 师青玄明显吃了一惊,道:“莫非这是花城?!” 谢怜道:“嗯是他。” 师青玄道:“你确定?!” 谢怜道:“我确定。” 师青玄道:“死了死了。这下千秋怎么办?!” 谢怜道:“不知道希望他不会暴露身份吧” 郎千秋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四下望望 ,越来越生气,道:“这鬼地方乌烟瘴气群魔乱舞,你到底想做些什么?!” 花城笑道:“我这地方本来就是狂欢地狱。天界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那又有什么办法?” 听到“天界”二字,谢怜和师青玄瞬间明白,花城果然已经识破郎千秋是天界的人了! 然而,郎千秋却根本没读懂这话中含义,又是一掌,劈在长桌上。他站在长桌之末,这一劈,围着桌子的人人鬼鬼纷纷闪避,那长桌直冲向帷幕后的红影。但见幕后人影坐姿不变,只是微微一挥手,仿佛在驱赶嗡嗡的飞虫,那长桌又往反方向冲了回去,撞向郎千秋。 见长桌回击,郎千秋先是单手托住,而后似乎发现单手不行,又换了双手,额上渐渐浮起浅浅的青筋。原本在热热闹闹的大堂躲的多跑的跑,谢怜和师青玄都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帮忙,毕竟现在他们两人应该还算是没暴露,可以暗中助手,真要跳出来帮忙,那就是一抓抓仨了。郎千秋喝了一声,终于将那沉沉的长桌再次推了回去,红幕后的花城却又是一挥手,那桌子霎时裂成无数片碎木屑,朝郎千秋飞去。这些木屑带着极为凌厉的刀风,比人间的暗器更可怕,若郎千秋依旧藏匿法力,维持人身,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谢怜和师青玄见他身上微微放出一层灵光,立刻明白:他要化出法身了! 然而,这灵光马上便消退了,大概是他想起来,不能暴露身份,于是又撤去了灵光。然而,红幕后的花城手势微微一变,向上一抬,郎千秋忽然悬空而起,整个人呈大字型,浮在了赌坊大堂的天花之上! 谢怜低声道:“他锁住泰华殿下的法力了。” 师青玄道:“这里是花城的地盘,要锁也是能锁的。” 虽然目下郎千秋算是受制于人了,不过也有个好处,那就是,他的真实身份,大概是总算保住密了。 原先逃走的众人众鬼立刻又都回来了,聚在大堂之下,对被锁在空中c悬在上方的郎千秋指指点点,哈哈大笑。郎千秋脸色涨得微微发红,还有人跳起来去拍他的头,还好悬得太高,打不到,不然这侮辱可就大了。花城在红幕后,笑道:“今天抓到这么个玩意儿,我又没用,你们拿来玩儿吧。今天谁运气好赌到一把大的,谁就拿回去煮了吧。” 闻言,大堂内尖叫不止:“赌大小!赌大小吧!点数最大的把他拿回去煮了!” “哎呀呀,这个小哥,看起来很补的样子,嘻嘻嘻嘻” 四名大汉又抬进来一张新的长桌,众人众鬼又聚了过来,开始下一轮赌局。这一次,赌注便是那悬在上空的郎千秋了。师青玄道:“怎么办?我们要上去把他赌回来吗?还是直接打?” 谢怜道:“风师大人,你手气怎么样?” 师青玄道:“时好时坏,手气这种东西,哪有定论?” 谢怜道:“那么我就是,从来都没有好过。掷骰子,最多二点。” 师青玄略一皱眉,道:“那不如这样,你跟人家比,谁掷出来的点数最小。既然你最多二点,那么肯定没人能再比你小了。” 谢怜想了想,道:“有道理,我试试。” 于是,他也凑了上去,道:“不如来换个规则,看谁掷出来的点数最小吧?” 桌上乱哄哄的,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谢怜便先抓来两个骰子,先试着掷了一把。掷完之后,师青玄凑过来一看: 两个六点! 谢怜:“” 师青玄:“” 谢怜道:“看来手气的好坏,并不会因为规则的改变而有所改变。” 师青玄道:“要不还是直接开打吧。” 这时,一名女郎靠近红幕,微微倾身,似乎听幕后之人说了些什么,再抬头,道:“请诸位静一静,城主有话。” 她一说城主有话,众鬼立即止息。那女郎道:“城主说,规则改变一下。和他赌,赌赢的人,就可以抬走上面这个东西。” 众鬼有的犹疑了,有的却跃跃欲试,不过,还没有一个敢第一个上来。郎千秋还在上方持续努力挣扎,边挣扎边道:“什么叫这个东西!我又不是东西,你们凭什么拿我来做赌注?” 闻言,许多女鬼发出吃吃窃笑,谢怜心想:“唉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顿了顿,他站了出来,温声道:“既然如此,那么,在下姑且一试。” 红幕后的身影也顿了顿,缓缓起身。目前的女郎道:“那么,请这位公子上前来。” 两边人人鬼鬼自动分出了一条空道,谢怜走上前去。那女郎手托一只赌盅,道:“您先请。” 谢怜从她手中接过这只黑木赌盅,轻咳一声,摇了摇,摇着摇着,抬头,看了一眼悬在上方的郎千秋。郎千秋也睁大了眼睛瞪着他,谢怜心里莫名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摇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 无数双眼睛都紧紧盯着这只盅,谢怜也觉得它变得沉重无比,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开才是正确的。正在他准备揭起时,那女郎又道:“且慢。” 谢怜道:“何事?” 那女郎道:“城主说,您摇盅的方式不太对。” 谢怜道:“这那什么样才是对的?” 那女郎道:“城主说,请您上来,他愿意教您。” 闻言,众鬼发出一片嘶嘶抽气之声。 谢怜听到有鬼嘀嘀咕咕地道:“城主要教他,这可真是破天荒,这人是不是要死啦。” “城主想干啥???这人是谁啊????为什么要教他???” “摇盅不就是那样摇吗?还有什么正确的方式吗???” 那女郎手邀向着红幕,对他道:“请。” 谢怜抱着那赌盅,走到红幕之前。红衣人影就在对面,离他,只有半臂之隔。 一只手从红幕之后探出,覆着他的手背,托住了这只赌盅。 这只右手修长而苍白,第三指系着一道红线。顺着这只手,谢怜缓缓抬眼。 红云一般的帷幕之后,站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少年。 说是少年,却也能说是一名男子,这张脸和这种神气,确切来说,介于少年和男子之间。还是那张俊美异常,不可逼视的面容,只是轮廓更加明晰。依旧是衣红胜枫,肤白若雪,眸子也是明亮如星,凝视着谢怜。 只是,明亮如星的,却只有一只左眼。 一只黑色眼罩,遮住了他的右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隔红云赏花心堪怜 2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被贬下天界的神官, 将有天谴化为一道罪印,施加于其身, 形成束缚,封禁神力,教他永远也摆脱不掉。就像是在人脸上刺字,或是用锁链锁住手脚,是一种刑罚,也是一道警示,令人恐惧, 也令人耻辱。 作为被打下去两次的三界笑柄, 谢怜自然是有这么一道咒枷在身了。这两名小武官不可能没听说过,但, 听说过和亲眼看到, 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因此, 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谢怜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猜这东西可能让两位小武官心中忌惮和不舒服了。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想借口去找件衣服穿到外面溜一圈,却被扶摇一个白眼加一句“你这幅样子去到大街上,可以说是十分下流了”堵了回来,还是南风到殿后随手扯了件庙祝的衣服丢给他, 这才不用再继续下流。但再坐下来后, 总觉得经过方才一桩,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于是谢怜拿出灵文殿给的卷轴, 道:“你们要不要再看看?” 南风抬起眼皮看了一下他,道:“看过了。我看他才需要好好看看。” 扶摇道:“什么叫我才需要好好看看。那卷轴写得语焉不详,一钱不值,值得一看再看?” 听他说那卷轴一钱不值,谢怜忍不住略略心疼灵文殿那些写卷轴写到面如土色的小文官们。又听扶摇道:“啊,方才说到哪儿了?南阳庙——为什么南阳多信女,是吗?” 好了。谢怜把卷轴一收,揉了揉突突跳动的眉心,心里知道了:今天晚上,谁都看不成了! 看不成正事,那就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原来,除了大几百年都在人间收破烂的太子殿下,当今诸天仙神皆知,南阳真君风信,曾有一段岁月被称为“巨|阳真君”。他本人对这一称呼,那当真是深恶痛绝。而大家对他的经历,也只有一个字的感想:“冤”! 因为,原本的正确写法,乃是“俱阳”。之所以会被误传,是因为这么一件事。 多年以前,有一位国君兴修宫观,为表诚心,特地亲自给每一宫每一殿的匾额都题了字。可偏偏在写到“俱阳殿”的时候,不知何故,他写成了“巨|阳殿”。 这下,可愁死负责宫观修建事宜的官员了。他们捉摸不透,陛下是到底是故意要改成这样的呢,还是不小心写错的呢?如果是故意的,为什么不明令下旨说我就是要这么改?如果不是故意的,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总不能说“陛下,你错了”,谁知道陛下会不会觉得是在讽刺他粗心?暗示他知识浅薄?心不诚?而且这可是陛下的墨宝,不用难道要作废吗? 天底下最难揣测的,就是圣人之意了。官员们极度痛苦,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委屈陛下,不如委屈一下俱阳真君。 不得不说,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陛下那边发现俱阳变成了巨|阳后,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只是请了一批学者,大力翻阅古籍,找出无数细枝末节的理由,写了许多文章,竭力证明原本便是巨|阳,俱阳才是错误的写法。总之一夜过后,全国的俱阳殿就都变成了巨|阳殿。 莫名其妙被改了神号的风信过了十多年才知道这件事。他基本上从来不仔细看自家神殿的招牌,只是有一天忽然就很郁闷,怎么好像到他庙里来参拜的妇女这么多,而且个个都含羞带怯脸蛋通红,上香的时候都求的是些什么玩意儿?! 弄清怎么回事后,他冲到九霄之巅对着烈日长空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各位神官都被他震惊了。 骂完以后也没办法,拜就拜吧,他总不能说跟这些虔诚祈求的女子们过不去,硬着头皮听了许多年。直到巨|阳又被一位觉得这简直不成体统的正经国君改成了南阳,大家还是没忘记他除了作为一个武神以外还能顺便保佑什么。但是,大家也坚守着一个默契:绝对不要用那两个字来称呼他。同时,也坚守着一个认知:如何评价南阳真君?一个字:好! 只要别让他开口骂人,一切都好! 那头南风的脸已经黑得赛陈年锅底,这厢扶摇还诗兴大发,斯斯文地道:“妇女之友,求子最强。壮阳秘方,送子南阳。啊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谢怜很有善意地忍住了笑,在南阳的神像面前给他留了一点面子。南风则是勃然大怒:“你少来这里阴阳怪气,要实在闲得慌就去扫扫地!” 此一句出,扶摇的脸也霎时锅底了。若说南阳殿的是听不得人家说那两个字,玄真殿的便是听不得人家提扫地这个词儿。因为慕情在皇极观做杂役时,就是整天给太子殿下谢怜端茶送水扫地铺床。有一天,谢怜看他一边扫地一边默诵修行口诀,被他这种刻苦努力c逆境求学的精神感动了,这才去向国师求情收他为弟子。这事怎么说呢?可大可小,可耻辱可美谈,就看当事人怎么想。显然,当事人认为此乃毕生之耻,因为慕情和他座下的武将,都是听到这个词必跟人翻脸的。果然,扶摇定了定,看了一眼一旁很无辜地摆手的谢怜,冷笑道:“听你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南阳殿都多为太子殿下打抱不平呢。” 南风也冷笑:“你家将军确实忘恩负义,有什么好说的?” “呃”谢怜刚想插一句,扶摇“啊哈哈”地道:“你家将军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有甚资格戳戳点点?” “”听他们这样把他当成大棒互锤对方上面那位神官的脊梁骨,谢怜终于听不下去了,道:“等等,等等。停,停。” 自然是没人理他,且还动起手来了,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反正供桌就裂为两半了,盘果骨碌碌滚了一地。谢怜看这样子是拉不住架了,坐在角落里,叹了声“造业啊”,捡了个滚到脚边的小馒头,擦擦去了皮准备吃下去,南风眼角瞥见,立马一巴掌给他打掉:“别吃了!” 扶摇也停手了,震惊且嫌弃地道:“落灰里了你还吃得下去!” 谢怜趁机比了个手势,道:“停,停,停。我有话要说。” 他隔开两人,和颜悦色地道:“第一,你们口里说的那位太子殿下,正是本人。本殿下都没说话,你们不要把我当武器丢来丢去攻击对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想你们家二位将军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你们如此有失体统,他们颜面何存?” 此句一出巨,两人神情都有些变幻莫测。谢怜又道:“第二,你们是来协助我的,对吗?那么到底是你们听我的,还是我听你们的?” 半晌,两人才道:“听你的。” 虽然他们的脸看上去都像是在说“你做梦吧听你的”,但谢怜也很满意了,“啪”的一声双手合十,道:“好。最后第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一定要丢什么东西,那还是请你们丢我,不要丢吃的。” 南风终于把他捡起来窝在手里想找机会吃的馒头抠出来了,忍无可忍道:“掉地上就别吃了!” 次日,依旧相逢小店。 茶博士又在门口抻着腿养骨头,远远地见三人行近。一名道人白衣轻简,背着斗笠行在最前,两名身形高挑的黑衣少年行于其后。 那道人抱着手施施然而来,施施然而道,竟是比他还像个闲人:“店家,劳烦三杯茶。” 茶博士笑道:“来啦!” 心想:“这三个傻小哥又来了。可惜了,长得是一个赛一个的体面,脑子是一个比一个有病。又是什么神啊什么仙,又是什么鬼啊什么天。这人有病,长得再体面有什么用?” 谢怜还是捡了靠窗的位。一齐落座后,南风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谈,你确保不会被旁人听到吗?” 谢怜温声道:“没关系。就算听到了别人也不会管,只会认为我们有病。” “” 谢怜道:“为了避免我们三个人一直这样相对蹉跎下去,开门见山吧。冷静了一晚上过后,你们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扶摇目光一亮,冷然道:“杀!” 南风道:“废话!” 谢怜道:“南风,你不要这么凶,扶摇又没有说错,解决问题的根本方式就是杀。问题是上哪儿啥,找谁杀,怎么杀。我建议” 正在此时,大街上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三人向窗外望去。 又是那队阴阴惨惨的“送亲”人。这列人马吹吹打打,连呼带号,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南风皱眉道:“不是说与君山附近的本地人成亲都不敢大操大办了吗?” 这队伍里个个是身强力壮的大黑汉,神情和肌肉都绷得紧紧,额冒冷汗,仿佛他们抬着的不是一顶喜气洋洋的大花轿,而是一台催命夺魂断头铡。不知轿子里,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沉吟片刻,谢怜正想道出去瞧瞧,一阵阴风吹过,轿子一侧的帘子随风掀起。 帘子后的人,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歪在轿子里。她的脑袋是歪的,盖头下露出一张涂得鲜红的嘴,嘴角的笑容过于夸张。轿子一颠,盖头滑落下来,露出一对圆睁的眼,瞪着这边。 这看上去,分明是一个折断了脖子的女人,正在冲他们无声大笑。 不知是不是轿夫手抖得太厉害,那花轿子不甚稳当,那女人的脑袋也跟着直晃。晃着晃着,“咚”的一下,一颗脑袋掉了下来,骨碌碌滚到了大街上。 而那坐在轿子里的无头身体也向前栽倒——“砰”的一声,整个人扑出了轿门。 他站起身来,要去撩开帘子下轿,对方却已先一步,为他挑起了红帘。来人握住了他的手,却并未握得太紧,仿佛是怕捏痛了他,竟是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错觉。 谢怜低着头,由他牵着,慢慢出了轿子,眼下瞥见脚下横着一匹被若邪绫绞死的狼尸,心念微转,脚下微微一绊,一声惊喘,向前倒去。 来人立刻反手一扶,接住了他。 这一扶,谢怜也是反手一握,只觉摸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事物,原来,来人手上戴着一双银护腕。 这护腕华丽精致,花纹古拙,其上雕着枫叶c蝴蝶c狰狞的猛兽,颇为神秘,也不似中原之物,倒像是异族的古物。堪堪扣住这人手腕,显得精炼利落。 冰冷的银,苍白的手,毫无生气,却有几分杀气与邪气。 他那一摔乃是装模作样,有心试探,若邪绫一直都在喜服宽大的袖子下缓缓缠绕着,蓄势待发。然而,来人却只是牵着他手,引着他往前走。 谢怜一来盖着盖头识路不清,二来有心拖延时间,因此,故意走得极慢,而对方竟也配合着他的步伐,走得极慢,另一只手还不时过来牵一牵他,仿佛是怕他再摔倒。尽管谢怜心中是十二万分的警惕,被这般对待,也忍不住想:“若这当真是一位新郎,倒也真是温柔体贴到极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隔红云赏花心堪怜 3 谢怜道:“你” 他是想说些什么的,然而, 现下四周无数双眼睛都看着这边, 花城这幅态度又十分暧昧, 仿佛是认识他, 又仿佛不认识他, 谢怜不知他是不是不能在鬼市表露出来与他相识, 有意而为之, 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道:“多谢你。” 郎千秋道:“何必谢他?这地方就是他开的, 从一开始便不安好心。” “”谢怜低声道, “太子殿下,快别说了, 赶紧走吧。” 再呆下去, 还不知道郎千秋要说出什么话来,不敢多留,他望了花城好几眼, 推着郎千秋就往外走, 花城却在身后道:“且慢。” 闻声,谢怜又驻足,回了头。 这时,群鬼中有声音道:“城主,不能就这样放走他们呀!” “这人形迹可疑, 力大无穷, 来路相识不简单, 依我看,该留下来拷问一番。” “不错,说不准,这是哪边派来的探子,故意到咱们的地界上生事的呢!” 这最后一句可是扎心了。的确就是来自天界的,不过本意不是生事,只是打算来探探情况。谢怜也不确定花城有没有看到之前郎千秋情急之下泄出的那一丝灵光,也没有十足把握他看到了还会放他们走,心稍稍悬起几寸。却听花城悠悠地道:“你不把赌注留下来吗?” 谢怜微微一怔,道:“赌注?” 郎千秋拦在他身前,警惕地道:“你是不是又想反悔了?” 谢怜心想:“三郎答应了人的事可不会反悔,大概是有别的意思?” 他从郎千秋身后站出来,道:“可是,方才我们赌过,我不是已经赢了吗?” 花城道:“方才你的确是赢了我,这没错。不过,哥哥莫要忘了,你前面还输了一把。” 谢怜愣了愣,道:“你说过,不要紧,不算数的。” 虽然赌输了就不算,赌赢了才算数,这听起来也是挺厚脸皮,但谢怜还是厚着脸皮问了。花城道:“跟我赌的那几盘,输了当然不算数。我说的,是你在下面赌的第一把。” 谢怜这才想起,原来,花城说的是他尝试比小时,掷出了两个六的那一把。 郎千秋沉声道:“我就说他不安好心,没打算这么便宜让我们就这么走。这次我不会再被锁住了。” 听他像是准备好要再打一轮的样子,谢怜连忙拉住他,道:“没事不要紧张,用不着再打。” 那边,花城歪着头,道:“如何?哥哥,你认吗?” 愿赌服输,除了认,还能如何? 于是,谢怜点了点头,道:“我认。” 花城一摊左手,道:“那,就把说好的赌注给我吧。” 说好的赌注? 踌躇片刻,谢怜把右手伸进左边袖子里,摸了摸,摸出半个馒头,有点不能直视地看了一眼,硬着头皮递出去,道:“你说的是这个吗?” 说真的,掏出这半个馒头的时候,谢怜只觉得,这张八百年都没崩过的脸,忽然有点颤颤巍巍地,挂不住。 堂下群鬼早就无话可说c安静围观了。城主第一次下场跟人赌,约定的赌注是个没吃完的馒头也就算了,兴许是城主开玩笑。但是城主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找人追讨这半个馒头。没话说,真的没话说。群鬼开始禁不住怀疑,要么就是这半个馒头里藏着惊天大秘密,要么就是这人真是城主的亲哥! 花城却是笑吟吟地接过了,将它举起来看了一眼,拿在手里晃了晃,道:“赌注,我收到了。” 看他当真收了,谢怜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道:“那个冷的。好像有点硬了。” 花城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他如此回答,谢怜能说的都说了,又转过身,往外走去。方才赌坊众鬼给他让道,冲的都是看他是个勇士。这一回给他让道,却都是用又敬畏又好奇的目光在看他了。谢怜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众鬼纷纷道:“城主,城主,你接下来去哪儿啊?” 花城懒洋洋地答道:“今天高兴,去极乐坊。” 闻言,大堂内一片欢声沸腾,仿佛逢年过节。谢怜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恰恰见到花城也转了身,手里拿着那半个馒头,抛了一抛,随意低头咬了一口,目光又朝这边投来。见此一幕,谢怜脚底微微一顿,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个地方真的是再也不能多呆一刻了,加快步伐,拽着郎千秋飞快地跑了出去。 二人出了赌坊,狂奔好长一段路,路上险些撞倒各色小贩摊子,好容易到了一条稍微僻静一些的小巷,师青玄马上冒了出来,和他们汇合了。师青玄狂摇折扇,扇得他头发乱飞,道:“好险好险,我的妈,刚才真是吓得我脸都白了。” 郎千秋道:“是啊,风师大人,我觉得你的脸到现在也很白。” 师青玄摸脸笑道:“是吗?哈哈哈哈,这个不是吓得,这个是我天生咳!咳,千秋,你好歹也是坐镇一方的武神,怎么能这么冲动?这是在他们鬼界的地盘里,万一你被抓住了,身份暴露,传出去就是天界神官乔装改扮潜入鬼市行为诡异破坏三界安宁,我们怎么跟帝君交代?” 郎千秋低头老实认错道:“对不起,我方才是冲动了。”又抬头道,“可是那些赌徒太丧心病狂了,要是让那个男人打开了那个盅,不管赢输结果都不好,要么他女儿倒霉,要么他同行遭殃。我一时生气,就打碎了那个盅。” 师青玄道:“那你也不要就自己直接冲出去嘛。” 郎千秋愣了愣,道:“那风师大人,要怎么办?我不冲出去,也没有别人会冲出去了。” 他问得认真,师青玄有点伤脑筋地用扇子翘了翘自己太阳穴,道:“这” 谢怜微微一笑,道:“算了。” 郎千秋抬眼看他。谢怜又道:“我想,泰华殿下就算是被抓住了,再怎么拷问,也不会告诉对方自己身份的。不过,为了避免对方从言语的蛛丝马迹中揪出什么线索,殿下今后还是小心为上,不要被抓住的好。” 郎千秋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师青玄道:“不说啦不说啦。哎对了,太子殿下” 谢怜与郎千秋两人同时转头看他,师青玄道:“我叫的是年纪大的这位。” “” 谢怜有点郁闷地心想:“年纪大?好吧,是大了点,不过也没有大多少,为何总是说我就仿佛在说一个老人家?” 师青玄道:“太子殿下,你们两位之前在神武殿有没有打过照面?没打过照面的话,我再给你们彼此介绍一下,这位是永安国的太子殿下郎千秋,坐镇东方的武神。这位是仙乐国的太子殿下谢怜,是收是受帝君很大倚重的一位神官。” 他卡壳的地方,不用说出来谢怜也知道是什么,话到半截强行改口,连句法有瑕都顾不上了。郎千秋望向谢怜,奇道:“你就是那位飞升了三次的太子殿下?” 若是换个人,当着谢怜的面说这么一句,必是嘲讽无疑。然而,这话是从郎千秋嘴里说出来的,谢怜完全相信,这孩子当真是仅仅觉得飞升了三次很稀奇而已。他笑眯眯地道:“是呀,就是我了。” 郎千秋道:“方才真是多谢你了,不然”他想起什么,赶紧低头把自己腰带收了一段,一脸心有余悸。他明显并未往仙乐国和永安国之间的渊源上想太多,师青玄也觉得差不多就行了,对谢怜道:“太子殿下,这血雨探花不是认识你吗?这次怎么一副跟你不熟的样子?” 郎千秋绑好了腰带,道:“那个真是血雨探花?是本尊吗?” 谢怜还未开口,便听师青玄道:“怎么可能是本尊?花城得换了有百多张皮吧,谁都不知道他本尊长什么样。上次我去半月关见到他好像也差不多是这样的,肯定是一张假皮啦。假的假的。” 谢怜却一直记着花城在菩荠观里对他说的那句“下次再见之时,我会用我原本的模样来见你的”,心道:“是真的。” 不过,这句当然没有说出来。看到其他人都认定那是一张假皮,只有他知道那是血雨探花的真容,仿佛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小秘密。再转念一想:“三郎这副模样,和他之前的差别也没有多大,好像就是大了一点,高了一点的样子。这么说的话,他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差不多也用的是真容了。”莫名又有一些小小的高兴。 师青玄道:“大家都说花城脾气古怪,看来是真古怪。明明是给你放水,还要一本正经地假装不认识,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果然,谁都看得出来,方才花城放水了。也难怪,说是放水,不如说是开闸了。谢怜一连咳了好几声。也就郎千秋还看不出来了,道:“他放水了吗?” 两人拍了拍他的肩,很有默契地选择了不和他多解释。留下郎千秋一个人站在原地思考花城为什么要给谢怜放水,是不是因为他们认识。二人转过身,走开,谢怜道:“眼下咱们行踪算是暴露了吧,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换皮再来吗?恐怕换皮也没用了,鬼市接下来应该会加强一轮警戒了。” 师青玄道:“说实话,我想过会暴露,但没想过会这么快暴露。” 谢怜叹道:“我懂,我懂。” 师青玄道:“暴露了就暴露了吧。既然暴露了,要不然,你就光明正大地上吧。” 谢怜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叫做“光明正大”。果然,师青玄又道:“眼下要是还想圆谎的话,只能你光明正大去找花城,对他说你这趟是特地来看他的了。他知道你是天界的神官吧?知道的话,你带了几个天界的小弟来,也说得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极乐坊携君问仙乐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三郎满脸无辜, 道:“哥哥,这两个是什么人?” 听他喊哥哥,南风嘴角一抽,扶摇眉毛一抖。谢怜对三郎举手道:“没事, 不要紧张。”南风则喝道:“别跟他说话!” 谢怜道:“怎么,你们认识吗?” “”扶摇冷声道:“不认识。” 谢怜道:“不认识那你们做什么这么”话音未落, 他忽然觉得两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不经意回头一看, 那二人竟是同时在右手中聚起了一团白光,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忙道:“打住打住。你们不要冲动啊!” 那两团凭空冒出的白光滋啦滋啦的看起来甚是危险, 绝对不是普通人手上能冒出来的东西。三郎拍了两下掌, 礼貌性地捧场道:“神奇, 神奇。”这两句称赞, 当真是毫无诚意。谢怜好容易抱住两人手臂, 南风回过头来看他,怒道:“这人你哪儿遇到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历如何?为何跟你在一起?” 谢怜道:“路上遇到的, 叫做三郎,一概不知, 因为无处可去,我就让他跟我在一起了。你们先不要冲动好吗。” “你”南风一口气憋住了, 似乎想骂, 强行咽下, 质问道,“你一概不知你就敢让他进来?!你就不怕他有所图谋吗?!” 谢怜心想南风这口气怎么仿佛是他的爹?若是换一位神官,又或是换一个人,听到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般说话,早便心中不快了。但一来谢怜早已对各种呵斥嘲讽都做到了完全无感,二来他知道这两人只是出于警惕,归根结底也是好意,因此并不在意,只是无言片刻,问道:“你们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此句一出,南风与扶摇两人登时语塞。 这话问的,实在是很有道理。若是一个人被人有所图谋,通常都是因为怀璧其罪。但令人悲哀的是,仔细想想,竟然完全想不到如今的谢怜身上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这时,只听三郎道:“哥哥,这两个是你的仆从吗?” 谢怜温声道:“仆从这个词不对,确切地来说,应当是助手吧。” 三郎笑了笑,道:“是吗?” 他站起身来,随手抓住一样东西,往扶摇那边一丢,道:“那就帮个忙?” 扶摇看都不看就抓了那样东西,拿到手里,低头一瞅,霎时黑气冲顶。 这少年竟是扔了一把扫帚给他!!! 他那副神情,仿佛要当场把这扫帚和那少年一起劈为粉末一般,谢怜连忙顺手把扫帚拿了过来,道:“冷静,冷静,我只有这一把。”谁知,话音未落,扶摇手上那团白光便放了出去。他厉声喝道:“速速现形!” 三郎根本没有着力闪避,仍然保持着抱臂而坐的姿势,只微微一偏,那道炫目的白光打中了供桌的一脚,桌子一歪,噼里啪啦,杯盘碗盏白花花摔了一地。谢怜微一扶额,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挥手,若邪倏出,将南风与扶摇两人手臂缚住。两人挣了两下没挣开,南风怒道:“你干什么!” 谢怜比着暂停的手势道:“出去再说,出去再说。”再一挥手,若邪便拽着他二人飞了出去。谢怜回头对三郎说了一句:“马上回来。”反手关上门,来到观前。他先收了若邪,再拿过门前那个牌子,放在二人面前,对他们道:“先不要说话。请念一遍,告诉我这是什么。” 扶摇对着那牌子念道:“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他一抬头,“危房求捐款?你写的??” 谢怜点头道:“是的。我写的。你们若是继续在里面打下去,那我求的就不是修房,而是建房了。” 南风指着菩荠观道:“太子殿下!你就不觉得那个少年古怪吗??” 谢怜道:“当然觉得。” 南风道:“那你明知他危险还敢把他放身边?” 谢怜把牌子又放了回去,道:“南风,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世上人脾性和奇遇千千万,古怪并不等同于危险。须知在旁人眼里,我看上去也肯定很古怪,但是你们觉得我危险吗?” “” 这倒是当真不能反驳。这人分明长得一派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的模样,却偏偏整天都在收破烂,可不是古怪到家了! 谢怜又道:“而且,我不是没有试探过他。” 两人神色一凝,道:“怎么试探的?”“结果如何?” 谢怜便把那几次都说了,道:“毫无结果。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若他不是个凡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绝! 扶摇冷笑道:“说不定真是绝呢?” 谢怜温声道:“你们以为人家绝境鬼王像我们这么闲吗?到一个村子里陪我一起收破烂。” “” 小山坡上,菩荠观外三人都只听到那少年在屋内慢悠悠走来走去的声音,听起来惬意得很,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任何事。谢怜拍了拍两人肩膀,道:“我跟这小朋友挺投缘的。既然投缘,我又没什么值得被图谋的,别的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 半晌,南风沉声道:“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试一试他是不是绝。” 谢怜知道拦不住,揉了揉眉心,道:“那你们试吧。不过,不要闹得太过分了。你们毕竟是天庭的神官,人家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呢?友好一点,不要欺负他。” 听到“不要欺负他”一句,南风一脸一言难尽,而扶摇的白眼简直要翻到脑后去了。叮嘱了他们,再打开门,三郎正低着头,似乎在检查那供桌的桌脚。谢怜轻咳一声,道:“你没事吧?” 三郎笑道:“我没事。在看这桌子还修不修的好呢。” 谢怜道:“方才只是一场误会,你可不要介意啊。” 三郎笑道:“既然你说了,我又怎么会介意?兴许他们是看我眼熟吧。” 扶摇凉飕飕地道:“是的。有点眼熟,所以刚才可能看错了。” 三郎笑嘻嘻地道:“哦。巧得很,我瞧这两位也有点眼熟。” “” 那二人虽仍是警惕,但也没再有什么过激举动了。南风闷声道:“给我腾一片地方,画阵法。” 既然有这两位小神官加入了,那便不需徒步去半月关了。他们身负法力,自然可以用那“缩地术”,缩千里山川为一步。虽然这缩地术每用一次,就有几个时辰不能再用,但也是极为便利的了。谢怜收了地上席子,道:“画这儿吧。” 方才扶摇进来没细看观内陈设,现在在这歪歪扭扭的小破屋里站了一会儿,四下打量,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蹙眉道:“你就住这种地方?” 谢怜给他拿了个凳子,道:“我一向都住这种地方。” 闻言,南风动作一顿,须臾,继续画阵。扶摇没坐下,神色也微微凝了一下,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有三分像是怔住了,也有两分,像是在幸灾乐祸。 然而,他很快收起了这副异样的神色,又道:“床呢?” 谢怜抱着席子,道:“这个就是。” 南风抬头看了一眼那张席子,又低下了头。扶摇瞟了一眼一旁的三郎,道:“你和他睡一起?” 谢怜道:“有什么问题吗?” 半晌,那两人也没再憋出一句话来,看来是没有问题了。谢怜便转头,问道:“三郎啊,方才你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那半月妖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继续说吧。” 三郎方才盯着他们,似乎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目光漆黑黑的,听谢怜问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好。” 顿了顿,他道:“那半月国师,乃是妖道双师之一。” 谢怜顺口问道:“妖道双师必然是两位,那还有一位是谁?” 三郎自是有问必答,道:“是中原的一位妖道,叫做芳心国师。” 谢怜微微睁大了眼,继续听了下去。 原来,半月人悍勇好斗,又地处奇势,掐住了中原与西域往来之路的重要关卡之一,两国在边境之地时常冲突,摩擦不断,大小战事纷繁。两百年前,中原一王朝终于出兵攻打半月国。 这半月妖道,乃是半月国一名孤儿,幼时遭人厌弃,四处流浪,长大后不知从哪儿学就了一身妖邪本领回来。半月人慑于其法力,奉其为国师,尊敬有加。两国交兵,久久拉锯不下,国师开坛祭天,说是要为半月士兵护法。于是,士兵们杀气大涨,士气大增,死守城门。流矢c巨石c滚油c刀剑,厮杀连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极乐坊携君问仙乐 2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慕情凉飕飕地道:“哦, 那还真是太巧了。” 好巧, 谢怜也觉得真是太巧了,怎么会刚好砸了慕情, 又拆了风信,教旁人来看,简直就像是他在蓄意报复。可事实如此, 他就是那种, 在一千杯酒里选一杯下毒c无论怎么选都绝对会选到毒酒的人。但人家心里怎么想,你也没办法, 谢怜也只能道:“各位的金殿和其他损失我会尽力补救,还望能给我一点时间。” 虽说是用拂尘尾巴想也知道,慕情肯定还想继续吹凉风, 但毕竟他的金殿又没受损,砸到他的钟还被他劈了, 再咄咄逼人就显得难看了, 有份,于是,他也隐了不语。谢怜一看, 烂摊子都自己走了, 便赶紧的也跑了。 他尚是认认真真地在思索该上拿去弄来这八百八十八万功德,第二日, 灵文便请他去了一趟灵文宝殿。 灵文是司人事的神官, 掌人事亨通c平步青云, 整座宝殿从地面到穹顶堆满了公文和卷轴,那景象十分震撼,使人惊恐万状。谢怜一路走来,每个从灵文殿出来的神官都托着过人高的公文,面无人色,不是一脸崩溃就是一脸麻木。进了大殿,灵文转身,开门见山:“殿下,帝君有事相求,你可愿助他一臂之力?” 天界有许多位真君c元君,但能称帝君的,只有一位。这位若是想做什么事,那可是从来用不着求别人的。因此,谢怜怔了怔,才道:“何事?” 灵文递给他一只卷轴,道:“近来北方有一批大信徒频频祈福,想来很不太平。” 所谓大信徒,一般指三类人:第一类,有钱人,出钱烧香做法事c修建宫观庙宇;第二类,能向旁人宣法讲道的传道者;第三类,身心彻底贯彻信念者。其中以第一类最多,越是有钱人越是敬畏神鬼之事,而天底下有钱人如过江之鲫;第三类最少,因为如果真能做到这一步,那么这个人境界一定很高,离飞升也不远了。这里所说的,明显就是第一类人。 灵文道:“帝君目下顾不上北方,若你愿意代替他去一趟,届时无论这批大信徒还愿时供奉功德几何,尽数奉于你坛上。你看如何?” 谢怜双手接过卷轴,道:“多谢。” 这分明是君吾在帮他的忙,却反过来问他愿不愿意帮自己的忙,谢怜哪里看不出来,但也找不到更能表达心中所思的言辞来代替这二字了。灵文道:“我只负责办事,要谢便等帝君回来你再自己向他道谢吧。对了,你可需要我给你借什么法宝?” 谢怜道:“不必了。便是给了我法宝,我下去就没法力了,也不能用啊。” 谢怜被打下去两次,法力尽失。在天界还好说,天界乃诸天仙宫荟萃之地,灵气充沛,源源不绝,信手拈来便可化为己用,一旦回到人间,那他可就傻了,要想斗法,只能凑合着找人借点来用,多有不便。 灵文思忖片刻,道:“那最好还是借几名武官来助你一臂之力。” 现任的武神们不是不认识自己就是不待见自己,这点谢怜还是清楚的,他道:“也不必了。你借不来人的。” 灵文却自有考量,道:“我且试试。” 试不试都没差,谢怜既不赞同也不反对,由她去试。于是,灵文便进了通灵阵,朗声道:“诸位,帝君北方有要务,急需用人。哪位武神殿下能从殿里拨两名武官过来?” 话音刚落,慕情的声音就轻飘飘地冒了出来:“听说帝君现下不在北方,怕是给太子殿下借的吧。” 谢怜心想:“你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吗” 灵文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心中直想把妨碍她办事的慕情一巴掌拍出阵外,口上笑道:“玄真,我这两天怎么老是在阵里看到你,看来最近你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恭喜恭喜。” 慕情淡淡地道:“手伤了,在养伤。” 诸位神官心道:“你那手往日劈山断海也不在话下,劈个傻钟还能怎么你了?” 灵文本想先骗两个过来干活再说,岂止慕情一猜便知,偏生还说出来,这下肯定找不着人了。果然,半晌无人影响,谢怜也不觉有甚,对她道:“你看,我说过借不来人的。” 灵文道:“玄真要是没说话,可以借到的。” 谢怜笑道:“你那话说得犹抱琵琶半遮面,雾里看花美三分,人家以为是给帝君办事,当然叫得来,但若来了发现是跟我共事,只怕要闹了,又如何能同心协力。我反正一个人惯了,也没见缺胳膊少腿,就这样吧。有劳你了,我这便去了。” 灵文也无法了,一拱手,道:“好罢。预祝殿下此去一帆风顺。天官赐福。” 谢怜回道:“百无禁忌!”挥挥手,潇洒离去。 三日后,人间,北方。 大路边有一间茶点小铺,铺面不大,伙计简单,但贵在景好。有山有水,有人有城。都有,不多;不多,正好。身在景中,若是在此相逢,必成妙忆。店中茶博士清闲极了,没客时,便搬张凳子坐在门口,看山看水,看人看城,看得乐呵呵,看到远远路上走来了一名白衣道人,满身风尘,仿佛走了很久。行得近了,与小店擦肩而过,忽然定住,又慢吞吞地倒退回来,一扶斗笠,抬头看了一眼酒招,笑道:“‘相逢小店’,名字有趣。” 这人虽然略有倦色,神色却是笑眯眯的,看得人两个嘴角也忍不住往上弯。他又问:“劳驾,请问与君山是在这附近吗?” 茶博士给他指了方向,道:“是在这一带。” 这人吐了口气,总算是没把魂儿一起吐出来,心道:“终于到了。” 正是谢怜。 他那日离开仙京,原本是定好了下凡地点,要落在与君山附近的。谁知他潇洒地离去,潇洒地往下跳时,袖子被一片潇洒的云挂了一下,是的,被云挂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挂上的,反正万丈高空打了个滚,滚下来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徒步三天后,终于来到了原定落地地点,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进了店,谢怜捡了靠窗的一张桌,要了茶水和点心,好不容易坐定,忽听屋外传来一阵哭哭啼啼c敲锣打鼓之声。 他朝大街上望去,只见一群男女老少簇拥着一顶大红花轿,从大路上走过。 这一队队伍,透露着十足的古怪之气。乍一看,像是送亲队伍,但细一看,这些人脸上的神情,有严肃,有哀戚,有愤怒,有恐惧,唯独没有喜悦,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在办喜事的模样,偏偏又都穿红戴花,吹吹打打。这情形,当真是诡异极了。那茶博士手提铜壶,高高悬起,点了一点,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只摇了摇头,这便下去了。 谢怜目送那奇怪的队伍远去,定定思索片刻,正要拿出灵文给的卷轴再看一次,忽觉一件耀眼的事物一闪而过。 他一抬头,一只银色蝴蝶从他眼前飞过。 那只银蝶晶莹剔透,在空中飞过,留下璀璨的痕迹。谢怜忍不住向它伸出了手。这只银蝶有灵性得很,不但不惊,反而停留在他指尖,双翼闪闪,美极幽极,在阳光之下,仿佛触手即碎的梦幻泡影,不一会儿,便飞走了。 谢怜对它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再回头,他这一桌上,就多坐了两个人。 桌有四方,这两人一左一右,各占一方,两边都是十岁的少年,左边的更高,眉目颇为深邃明俊,目光之中带一股桀骜不驯。右边的极白,清秀且斯文,只是神色有些过于清冷淡漠了,仿佛心里不大痛快的样子。事实上,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谢怜眨了眨眼,道:“两位是?” 左边道:“南风。” 右边道:“扶摇。” 谢怜心道:“我又不是问你们名字” 这时,灵文忽然传音过来了。她道:“殿下,中天庭有两位小武官愿意前来协助,他们已经下去找你了,这会儿也该到了罢。” 所谓的中天庭,自然是和上天庭相对的。天界的神官们,可以简单粗暴分为两类:飞升了的,和没飞升的。上天庭,全都是凭自己飞升的神官,整个天界里不过百位,极其金贵,而中天庭里的,则是被“点将”点上来的,严格来说,其实全称应该叫做“同神官”,但大家叫的时候,往往会省略掉这个“同”字。 那么,有上天庭和中天庭,有没有下天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极乐坊携君问仙乐 3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好容易人散了,供桌上已堆了瓜果c蔬菜c甚至白米饭c面条等物。不管怎么说, 总算得是一波供奉, 谢怜把地上村民丢的杂物扫了出去。三郎也跟着他出去了, 道:“香火不错。” 谢怜边扫边摇头道:“突发状况,意料之外。正常情况应该十天半月都无人问津的。” 三郎道:“怎么会?” 谢怜望了他一眼,笑道:“想来, 可能是沾了三郎的运气吧。” 说着,他想起要换个门帘, 便从袖中取出了一面新帘子, 挂在了门上。退开两步, 端详片刻, 谢怜忽然注意到三郎驻足了, 转头道:“怎么了?” 只见三郎盯着这道门帘, 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谢怜发现, 他是在看那帘子上画的符咒。 这道符是他之前顺手画的,其上符咒层层叠叠, 气势森严,原本,是作辟邪之用, 可以屏退外界邪物的入侵。但由于是谢怜本人的亲笔, 同时会不会也有霉运召来的功效, 也未可知。不过, 既然门都没有,那还是在帘子上画上这么一排符咒,比较保险。 眼见这少年在这道符咒之帘前定住不动,谢怜心中微动,道:“三郎?” 莫非画了这道符,他就被拦在门外,不能进去了不成? 三郎看他一眼,笑了一下,道:“我离开一下。” 他轻飘飘丢下一句,这便转身离去了。照理说,谢怜该追上去问一问的,但他又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少年既然已经说了是离开一下,那就应该不会离开太久,必然还会再回来,便先自行进观去了。 谢怜在他昨晚走街串巷时收来的东西里东翻西翻,左手掏出一口铁锅,右手摸出一把菜刀,看了一下供桌上那堆瓜果蔬菜,起了身。 过了一炷香左右,菩荠观外果然响起一阵足音。这足音不徐不疾,一听便能想象出那少年人走路时从容不迫的模样。 此时,谢怜手里拿的东西已经变成两个盘子,他对着盘子里的东西左看右看,长叹一声,不想再看,于是出门一看,果然又见着了三郎。 那少年站在观外,兴许是因为日头大晒,他把那红衣脱了,随意地绑在腰间,上身只穿一件白色轻衣,袖子挽起,显得整个人很是干净利落。他右脚踩在一面长方木板上,左手里转着一把柴刀。那柴刀大概是从哪个村民家里借来的,看起来又钝又重,在他手里却使得轻松,且仿佛极为锋利,时不时在那木板上削两刀,犹如削皮。他一瞥眼,见谢怜出来了,道:“做个东西。” 谢怜过去一看,他竟是在做一面门扇。而且做得大小刚好,齐整美观,削面十分光滑,手艺竟是极好。因为这少年似乎来头不小,谢怜觉得他大抵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类型,谁知他做事倒是利索得很,道:“辛苦你了,三郎。” 三郎一笑,不接话。随手一丢柴刀,便给他装上,敲了敲那门,对他道:“既要画符,画在门上,岂不更好?” 说完,便若无其事地掀开那帘子,进去了。 看来,那帘子上森严的符咒果然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威慑之力,三郎也压根没在意。 谢怜关上这扇新门,忍不住再打开,再关上,又打开,又关上,心说这门做的真好。如此开关几次,忽然惊醒,觉得自己真是无聊。那头三郎已经在屋里坐了下来。谢怜抛下那门,端出了一盘早上村民上供的馒头,放在供桌上。 三郎看了一下馒头,也并不言语,只是又低低发笑,仿佛看穿了什么。谢怜若无其事地又倒了两碗水,正准备也坐下来,看到三郎挽起的袖子,手臂上有一小排刺青,刺着十分奇异的文字。三郎注意到他的目光,把袖子放了下来,笑道:“小时候刺的。” 既是放下袖子,便是不欲多说。谢怜明白。他坐了,抬头又看了一眼那画像,道:“三郎,你画画得真好,可是家中有人教导?” 三郎用筷子戳了几下馒头,道:“没人教。我自己画着给自己高兴的。” 谢怜道:“你如何连仙乐太子悦神图都会画?” 三郎笑道:“你不是说我什么都知道吗?当然也知道怎么画了。” 这虽是个十分赖皮的答法,但他态度却是坦荡荡的,仿佛根本不担心谢怜起疑心,也不怕他质问。谢怜便也莞尔不提了。正在此时,外边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两人不约而同抬头,对视一眼。 只听外面有人猛地敲门,道:“大仙啊!不得了了,大仙救命啊!” 谢怜打开门一看,一群人站在门口,围成一圈。村长见他开门,大喜道:“大仙啊!这人好像快要死了!你快救救他!” 谢怜一听说人快死了,连忙上去察看。只见一群村民围着的是一名道人,蓬头垢面,一身黄沙,衣衫与脚底鞋子破破烂烂,似乎是多日奔波,终于在这里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才被抬了过来。谢怜道:“别慌,没死。”俯下身来在这道人身上点了几下。过程中,他发现这道人身上挂的一些物件,如八卦c铁剑等,皆是有效之法器,看来不是个普通的江湖道人,不禁心下一沉。不多时,这名道人果然悠悠转醒,沙哑着嗓子问道:“这里是哪里?” 村长道:“这里是菩荠村!” 那道人喃喃道:“出来了,我出来了,终于逃出来了” 他四下望望,忽然把眼一睁,惊恐道:“救c救命啊,救命啊!” 对这种反应,谢怜早便有所预料。他道:“这位道友,到底怎么回事,救谁的命,怎么了,你不要急,慢慢说清楚。” 众村民也道:“是啊你不要怕,我们这里有大仙,他一定万事都会给你摆平!” 谢怜:“???” 这群村民其实也没看见他展露什么神威,却是当真把他当成活神仙了,谢怜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心想:“万事都摆平,这可真是万万不敢保证。”对那道人道:“你这是从哪里来?” 那道人道:“我我从半月关来!”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半月关是哪里?”“没听过啊!” 谢怜道:“半月关在西北一带,距离这里十分遥远。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道人道:“我我是好不容易逃过来的。” 他说话语无伦次,情绪极不稳定。这种情形下,四周人越多越不好说话,七嘴八舌的,说不清也听不清,谢怜道:“进去再说。” 他把那道人轻轻一提,扶进了屋里,转身对众村民道:“请大家都回去吧,不要围观了。” 众村民却是十分热心:“大仙,他到底怎么了啊!”“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啊?”“有困难的话大家帮衬一把!” 他们越热心,怕是越帮不上忙。谢怜无法,只得压低声音,肃然道:“这可能中邪了。” 村民们闻言大惊。中邪了那还得了!还是别看了,赶紧地都散了散了。谢怜啼笑皆非,关上门,三郎还坐在供桌边,手里转着筷子玩儿。他乜眼看那道人,目光中颇富审视意味,谢怜对他道:“没事,你接着吃。” 他让那道人坐了,自己站着,道:“这位道友,我是此地观主,也算是个修行之人。你不要紧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说说。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也许我可以略尽绵薄之力。你方才说,半月关到底怎么了?” 那道人喘了几口气,似是到了人少的地方,又听了他的安抚之词,终于冷静下来,道:“你没听过这个地方吗?” 谢怜却道:“听过。半月关在一座戈壁中的绿洲之中。半月之夜景色甚美,可谓是一道亮丽的美景,故得此名。” 那道人道:“绿洲?美景?那都是一两百年前的事了,现在,叫它半命关还差不多!” 谢怜微怔,道:“怎么说?” 那道人脸色发青,青得可怕,道:“因为不管谁从那里过去,最少都会有一半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不是半命关?” 这真是没听过。谢怜道:“这是听谁说的?” 那道人道:“不是听谁说,是我亲眼看见的!”他坐了起来,道,“有一支商队要路过那里,知道这个地方邪门,请了我们整个师门去护送那一趟镖,结果”他悲愤地道:“结果这一趟下来,就只剩下了我一个!” 谢怜举手,示意他坐好,勿要激动,道:“你们一行有多少人?” 那道人道:“我整个师门,加上商队,大约有六十多人!” 六十多人。那女鬼宣姬,在一百年里作乱,最后灵文殿算出来的遇害生人也没有到两百。而听这道人的话,这样的事似乎已经已经持续了一百年以上,如过每次都有这么多人失踪,那加起来当真非同小可。谢怜问道:“半月关变成半命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的?” 那道人道:“大约,是一百五十年前,那里变成一个妖道的地盘后开始的吧。” 谢怜还待仔细再问问他他们此行遇害的事和他口里那“妖道”,可是,从交谈到现在,他心中一直有哪里隐隐觉得不对劲,说到这里,怎么也无法掩饰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了,于是收住话头,微微凝起了眉。 这时,三郎忽然说了一句话。 他道:“你从半月关一路逃回来的?” 那道人道:“是啊,唉!九死一生。” 三郎“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然而,只消这一句,谢怜便已觉察出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转过身来,温声道:“那你一路逃来,一定渴了吧。” 那道人一怔。而谢怜已经把一碗水放在了他面前,道:“这儿有水,这位道友,来喝上一口吧。” 对着这碗水,这名道人脸上有一瞬间的豫色一闪而过。而谢怜站在一旁,双手笼在袖子里,静静等待。 这名道人既是从西北而来,又是一路仓皇逃亡,必然口渴腹饿,看他的样子,也不像路上有闲暇进食饮水过。 然而,他醒来之后,说了这么多话,期间却根本没有提出过任何喝水进食的要求。他进屋之后,面对供桌上的食物和水,竟也是一点欲/望都没有,甚至看都没有看过一眼。 这实在是,不像个活人。 然而,对于俗世的王权富贵,太子完全没有兴趣。 他有兴趣的,用他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讲,就是—— “我要拯救苍生!” · 太子少时一心修行,修行途中,有两个广为流传的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他十七岁时。 那一年,仙乐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虽然这一项传统神事已荒废了数百年,但依然可以从残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遥想那是怎样一桩普天同庆的盛事。 上元佳节,神武大街。 大街两侧,人山人海。王公贵族在高楼上谈笑;皇家武士雄风飒飒披甲开道;少女们翩翩起舞,雪白的手洒下漫天花雨,不知人与花孰更娇美;金车中传出悠扬的乐声,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飘荡。仪仗队的最后,十六匹金辔白马并行拉动着一座华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借运道密探极乐坊 此为防盗章,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觉察到他们的目光, 谢怜微微一笑, 转过身来, 道:“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咒枷?” 咒枷, 顾名思义, 诅咒形成的枷锁。 被贬下天界的神官,将有天谴化为一道罪印, 施加于其身,形成束缚, 封禁神力, 教他永远也摆脱不掉。就像是在人脸上刺字, 或是用锁链锁住手脚,是一种刑罚,也是一道警示, 令人恐惧,也令人耻辱。 作为被打下去两次的三界笑柄, 谢怜自然是有这么一道咒枷在身了。这两名小武官不可能没听说过, 但,听说过和亲眼看到,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因此,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 谢怜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猜这东西可能让两位小武官心中忌惮和不舒服了。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想借口去找件衣服穿到外面溜一圈, 却被扶摇一个白眼加一句“你这幅样子去到大街上, 可以说是十分下流了”堵了回来, 还是南风到殿后随手扯了件庙祝的衣服丢给他,这才不用再继续下流。但再坐下来后,总觉得经过方才一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于是谢怜拿出灵文殿给的卷轴,道:“你们要不要再看看?” 南风抬起眼皮看了一下他,道:“看过了。我看他才需要好好看看。” 扶摇道:“什么叫我才需要好好看看。那卷轴写得语焉不详,一钱不值,值得一看再看?” 听他说那卷轴一钱不值,谢怜忍不住略略心疼灵文殿那些写卷轴写到面如土色的小文官们。又听扶摇道:“啊,方才说到哪儿了?南阳庙——为什么南阳多信女,是吗?” 好了。谢怜把卷轴一收,揉了揉突突跳动的眉心,心里知道了:今天晚上,谁都看不成了! 看不成正事,那就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原来,除了大几百年都在人间收破烂的太子殿下,当今诸天仙神皆知,南阳真君风信,曾有一段岁月被称为“巨|阳真君”。他本人对这一称呼,那当真是深恶痛绝。而大家对他的经历,也只有一个字的感想:“冤”! 因为,原本的正确写法,乃是“俱阳”。之所以会被误传,是因为这么一件事。 多年以前,有一位国君兴修宫观,为表诚心,特地亲自给每一宫每一殿的匾额都题了字。可偏偏在写到“俱阳殿”的时候,不知何故,他写成了“巨|阳殿”。 这下,可愁死负责宫观修建事宜的官员了。他们捉摸不透,陛下是到底是故意要改成这样的呢,还是不小心写错的呢?如果是故意的,为什么不明令下旨说我就是要这么改?如果不是故意的,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总不能说“陛下,你错了”,谁知道陛下会不会觉得是在讽刺他粗心?暗示他知识浅薄?心不诚?而且这可是陛下的墨宝,不用难道要作废吗? 天底下最难揣测的,就是圣人之意了。官员们极度痛苦,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委屈陛下,不如委屈一下俱阳真君。 不得不说,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陛下那边发现俱阳变成了巨|阳后,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只是请了一批学者,大力翻阅古籍,找出无数细枝末节的理由,写了许多文章,竭力证明原本便是巨|阳,俱阳才是错误的写法。总之一夜过后,全国的俱阳殿就都变成了巨|阳殿。 莫名其妙被改了神号的风信过了十多年才知道这件事。他基本上从来不仔细看自家神殿的招牌,只是有一天忽然就很郁闷,怎么好像到他庙里来参拜的妇女这么多,而且个个都含羞带怯脸蛋通红,上香的时候都求的是些什么玩意儿?! 弄清怎么回事后,他冲到九霄之巅对着烈日长空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各位神官都被他震惊了。 骂完以后也没办法,拜就拜吧,他总不能说跟这些虔诚祈求的女子们过不去,硬着头皮听了许多年。直到巨|阳又被一位觉得这简直不成体统的正经国君改成了南阳,大家还是没忘记他除了作为一个武神以外还能顺便保佑什么。但是,大家也坚守着一个默契:绝对不要用那两个字来称呼他。同时,也坚守着一个认知:如何评价南阳真君?一个字:好! 只要别让他开口骂人,一切都好! 那头南风的脸已经黑得赛陈年锅底,这厢扶摇还诗兴大发,斯斯文地道:“妇女之友,求子最强。壮阳秘方,送子南阳。啊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谢怜很有善意地忍住了笑,在南阳的神像面前给他留了一点面子。南风则是勃然大怒:“你少来这里阴阳怪气,要实在闲得慌就去扫扫地!” 此一句出,扶摇的脸也霎时锅底了。若说南阳殿的是听不得人家说那两个字,玄真殿的便是听不得人家提扫地这个词儿。因为慕情在皇极观做杂役时,就是整天给太子殿下谢怜端茶送水扫地铺床。有一天,谢怜看他一边扫地一边默诵修行口诀,被他这种刻苦努力c逆境求学的精神感动了,这才去向国师求情收他为弟子。这事怎么说呢?可大可小,可耻辱可美谈,就看当事人怎么想。显然,当事人认为此乃毕生之耻,因为慕情和他座下的武将,都是听到这个词必跟人翻脸的。果然,扶摇定了定,看了一眼一旁很无辜地摆手的谢怜,冷笑道:“听你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南阳殿都多为太子殿下打抱不平呢。” 南风也冷笑:“你家将军确实忘恩负义,有什么好说的?” “呃”谢怜刚想插一句,扶摇“啊哈哈”地道:“你家将军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有甚资格戳戳点点?” “”听他们这样把他当成大棒互锤对方上面那位神官的脊梁骨,谢怜终于听不下去了,道:“等等,等等。停,停。” 自然是没人理他,且还动起手来了,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反正供桌就裂为两半了,盘果骨碌碌滚了一地。谢怜看这样子是拉不住架了,坐在角落里,叹了声“造业啊”,捡了个滚到脚边的小馒头,擦擦去了皮准备吃下去,南风眼角瞥见,立马一巴掌给他打掉:“别吃了!” 扶摇也停手了,震惊且嫌弃地道:“落灰里了你还吃得下去!” 谢怜趁机比了个手势,道:“停,停,停。我有话要说。” 他隔开两人,和颜悦色地道:“第一,你们口里说的那位太子殿下,正是本人。本殿下都没说话,你们不要把我当武器丢来丢去攻击对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想你们家二位将军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你们如此有失体统,他们颜面何存?” 此句一出巨,两人神情都有些变幻莫测。谢怜又道:“第二,你们是来协助我的,对吗?那么到底是你们听我的,还是我听你们的?” 半晌,两人才道:“听你的。” 虽然他们的脸看上去都像是在说“你做梦吧听你的”,但谢怜也很满意了,“啪”的一声双手合十,道:“好。最后第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一定要丢什么东西,那还是请你们丢我,不要丢吃的。” 南风终于把他捡起来窝在手里想找机会吃的馒头抠出来了,忍无可忍道:“掉地上就别吃了!” 次日,依旧相逢小店。 茶博士又在门口抻着腿养骨头,远远地见三人行近。一名道人白衣轻简,背着斗笠行在最前,两名身形高挑的黑衣少年行于其后。 那道人抱着手施施然而来,施施然而道,竟是比他还像个闲人:“店家,劳烦三杯茶。” 茶博士笑道:“来啦!” 心想:“这三个傻小哥又来了。可惜了,长得是一个赛一个的体面,脑子是一个比一个有病。又是什么神啊什么仙,又是什么鬼啊什么天。这人有病,长得再体面有什么用?” 谢怜还是捡了靠窗的位。一齐落座后,南风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谈,你确保不会被旁人听到吗?” 谢怜温声道:“没关系。就算听到了别人也不会管,只会认为我们有病。” “” 谢怜道:“为了避免我们三个人一直这样相对蹉跎下去,开门见山吧。冷静了一晚上过后,你们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扶摇目光一亮,冷然道:“杀!” 南风道:“废话!” 谢怜道:“南风,你不要这么凶,扶摇又没有说错,解决问题的根本方式就是杀。问题是上哪儿啥,找谁杀,怎么杀。我建议” 正在此时,大街上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三人向窗外望去。 又是那队阴阴惨惨的“送亲”人。这列人马吹吹打打,连呼带号,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南风皱眉道:“不是说与君山附近的本地人成亲都不敢大操大办了吗?” 这队伍里个个是身强力壮的大黑汉,神情和肌肉都绷得紧紧,额冒冷汗,仿佛他们抬着的不是一顶喜气洋洋的大花轿,而是一台催命夺魂断头铡。不知轿子里,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沉吟片刻,谢怜正想道出去瞧瞧,一阵阴风吹过,轿子一侧的帘子随风掀起。 帘子后的人,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歪在轿子里。她的脑袋是歪的,盖头下露出一张涂得鲜红的嘴,嘴角的笑容过于夸张。轿子一颠,盖头滑落下来,露出一对圆睁的眼,瞪着这边。 这看上去,分明是一个折断了脖子的女人,正在冲他们无声大笑。 不知是不是轿夫手抖得太厉害,那花轿子不甚稳当,那女人的脑袋也跟着直晃。晃着晃着,“咚”的一下,一颗脑袋掉了下来,骨碌碌滚到了大街上。 而那坐在轿子里的无头身体也向前栽倒——“砰”的一声,整个人扑出了轿门。 这下这位鬼新郎可捅了马蜂窝。这位官老爷在人间能找到的人是拿它没办法了,于是他暴怒之下联合了一众官朋友,狂做一波法事,还按照高人指点开仓济贫什么的,搞得满城风雨,这才终于惊动到了上边的几位神官。否则,那些微小的凡人的声音要传到天上诸神的耳中,几乎是不可能的。 谢怜道:“大体便是如此了。” 因那两人神情非常之不配合,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没在听。没听进去的话也只好再讲一遍了。南风倒是抬了头,皱着眉道:“失踪的新娘有何共同之处?” 谢怜道:“有穷有富,有美有丑,有妻有妾,一言蔽之:毫无规律。根本没法判断这位鬼新郎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南风“嗯”了一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似是开始思考了。扶摇却是碰都没碰谢怜推给他的茶,就一直在用一方白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手指,边擦边眉眼冷淡地道:“太子殿下,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位鬼新郎呢?这可不一定,从来也无人见过它,怎知它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你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谢怜莞尔,道:“卷轴是灵文殿的文官总结的,鬼新郎只是民间的叫法。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 又说了几句,谢怜发觉这两位小武官思路颇为清楚,虽神色不善,论事却毫不含糊,颇感欣慰。看窗外天色已晚,三人暂且出了小店。谢怜戴了斗笠走了一阵,忽然觉察身后两人都没跟上,纳闷地回头去看,结果那两个也很纳闷地在看着他。南风问:“你往哪里走?” 谢怜道:“寻地落脚。扶摇,你为什么又翻白眼?” 南风又纳闷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往荒山野岭走?” 谢怜时常风餐露宿睡大街,找块布摊平了就可以躺一夜,自然是习以为常地准备找个山洞生火了,经他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这南风和扶摇都是武神座下的武官,若是这附近有南阳庙或是玄真庙,可以直接进去,何必要露宿荒野? 少顷,三人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小角落找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地祠,残香破盘,看起来十分冷清,供着个又圆又小的石土地公。谢怜唤了几声,这土地多年无人供奉无人唤,忽听人叫,把眼一睁,看到三个人站在祠前,左右两个周身都罩着一层暴发户般的灵光,根本看不清脸,大惊跳起,颤颤巍巍地道:“三位仙官可有什么要使唤在下的?” 谢怜颔首道:“不使唤。只是问一声,附近可有供奉南阳将军或是玄真将军的城隍庙?” 土地不敢怠慢,道:“这这这”掐指一算,道:“此去五里有一间城隍庙,供的是c是c是南阳将军。” 谢怜双手合十道:“多谢。”而那土地被旁边两团灵光晃瞎了眼,赶紧地隐了。谢怜摸出几枚钱放在祠前,见一旁有散落的残香,便捡起来点上了。期间扶摇白眼翻得谢怜简直想问他眼睛累不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借运道夜探极乐坊 2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这语气,听上去分明更像是在问“你是少了胳膊还是少了腿”。谢怜道:“也没有做什么, 只是”说到这里,他竟是有些词穷, 思量着:“只是什么?总不能说, 只是劫了我的花轿, 牵着我走了一路吧。”无言片刻,只好道:“只是破了女鬼宣姬在与君山内设下的迷阵,把我带进去了。” 众位神官都是心下直犯嘀咕, 沉吟不语。半晌才有神官问:“诸位,你们怎么看?” 光听声音谢怜都能想象各位神官连连摇头摊手的模样: “没有看法,完全没有看法!”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怪渗人的。” “花城到底想干什么, 一向是谁都搞不懂的” 虽说是被普及了一通花城是何等的混世魔王, 可是,对这个人, 谢怜却并不觉得怎么恐怖。真要说起来, 他觉得这次花城还算是帮了他。总而言之, 他飞升回天界之后接到的第一桩祈福, 应当算是就这样完成了。 头先早便说过, 此次与君山之行的还愿功德全都算在他身上,虽然那位官老爷因为女儿之死过了许久才记起要还愿, 带着伤心还愿, 也不免打了折扣, 但七凑八凑,各种放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也差不离了。谢怜无债一身轻,心头晴空万里,舒畅快美,精神焕发,决定好好做神。最好是能和各位神官成为半个朋友。上天庭的通灵阵虽然安静,但忙起来也是呼喝连天,平时诸位神官心情好了,或者见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也在阵内说说,点到为止地调笑几句。他虽然分不清谁是谁,但也默默听着。不过总不能一直就这么不说话,于是,他听久了,偶尔也忽然冒出来温和地说一句: “真的是非常有趣呢。” “读到一首很美的小诗,与诸君分享一下。” “一个非常有效的治疗腰腿疼痛的小秘诀,与诸君分享一下。” 令人遗憾的是,每次他发出这些精心挑选c并且很有益身心的内容,通灵阵内便会一阵沉默。到后来,灵文实在是忍不住了,私底下对他道:“殿下啊,你在通灵阵内发的这些,虽然都很好,不过,哪怕是比你大几百岁的神官,也不会发的。” 谢怜便觉得有点郁闷。其实明明他也不算年纪最大的,但为何他在众位神官里却简直如同一个跟不上年轻人话题的老年人?大概是脱离天界太久了,又一直孤陋寡闻,不关心外界事物,救不回来了,还是罢了罢了。他放弃了这事,便也不郁闷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到现在为止,人间还没有谁为他新建过一座宫观。也许有,但反正天界没有搜索到,便没有任何记录在册。须知连土地都好歹有个祠,他身为一名正经八百飞升,还飞升了三次的神官,到如今却是没有一座宫观,也没有一个信徒供奉,这可真是非常尴尬了。 不过,尴尬也只是其他神官在为他尴尬,谢怜自己仍是觉得也还好。并且他某日一时心血来潮,突发奇想道:“如果没有人要供我,那我自己供自己应该也可以吧。” 诸位神官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谁他妈听过哪个神官是自己供自己的! 做神做得凄惨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滋味! 而谢怜早已习惯他一开口就冷场,觉得如此自娱自乐也不失为一件趣事,一旦做了决定,便又跳下了人间去。 这一次,他落地的地点是一个小山村,名叫菩荠村。 说是山村,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坡。谢怜见这里青山绿水,稻田绵绵,风景秀美,心道:“这次可真是掉在了一个好地方。”再一看,小土坡上有一个歪歪斜斜的破屋子,四下问问,村民都说:“那屋子废了,没主人,偶尔有流浪汉进去睡一晚,随意住。”这岂不正合他意?当下走近前去。 走近了他才发现,这小木屋远看很破烂,近看更破烂。四方屋角四个柱子怕是腐朽了两根,风一吹,整个屋子都嘎吱作响,怀疑随时会倒。不过,这种程度依然在谢怜可接受范围之内,进去看了看便收拾起来。 村民们一瞧,居然真的有人要在这里住下,很是惊奇,都凑过来看热闹。此地村民倒是都十分热心,不光送了他一把扫帚,看他打扫得灰头土脸,还送了他一筐新摘的菩荠。菩荠都削去了皮,一个个白白嫩嫩,甜美多汁。谢怜蹲在破屋门口吃完了,双手合十甚是幸福,心里决定就叫此处菩荠观。 菩荠观里原本便有一张小桌,擦两下就可以做供台。谢怜一阵忙活,围观的村民看出这年轻人竟是要倒腾出一个小道观来,更稀奇了,纷纷问道:“你这观要供的是谁呀?” 谢怜轻咳一声,道:“嗯,本观供的是仙乐太子。” 众人一脸懵然:“那是谁?” 谢怜道:“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位太子殿下。” “哦,干什么的?” “大概是保平安的。”顺便收破烂。 众人又热切地问:“那这太子殿下,他管招财进宝吗?!” 谢怜心道,不倒欠钱就不错了,温声道:“很遗憾,似乎不能呢。” 众人纷纷给他出主意道:“还是供水师吧,招财哇!肯定香火旺!” “要不然供灵文真君吧!说不定我们村就可以出来一个状元了!” 一女羞怯怯地道:“那个你有没有有没有那个” 谢怜保持微笑,道:“哪个?” “巨阳将军。” “” 他要是真的开了一间巨阳观,只怕风信马上天外飞来一箭! 粗略清扫干净了菩荠观,还差些香炉c签筒等杂物。但谢怜完全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神像。他背起斗笠就出了门,对了,也没有门扇。想了想,这屋子肯定得重修,于是写了一个牌子放在门口:“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 出了门,步行七八里,来到了城镇上。来镇上做什么呢?那自然是为了混口饭吃,又操起了他的老本行。 在神话传说里,神仙都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其实,这事很难说。造化大能们的确可以直接从阳光雨露中摄取所需之灵气。但问题是——可以归可以,没事谁爱这么干?为什么要这么干? 而有些神官,因修炼法门缘故,要求五脏洁清,的确是完全沾不得凡人的荤腥油腻,若是沾了,就会像凡人生吃毒虫泥土一般,上吐下泻。然则非是不吃食物,只是只吃那些生于净地c有延年益寿c增强法力功效的仙果灵禽。 但谢怜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他咒枷在身,与凡人无异,什么都能吃,而且由于身经百战,怎么吃都吃不死。无论是放了一个月的馒头,还是已经长出绿毛的糕点,他吃下去也绝对都挺得住。有如此逆天体质,所以,他收破烂的时候,其实过得还算可以。对比一下:开观倒贴钱,收破烂赚钱,当真是飞升不如收破烂。 这人长得玉树临风仙风道骨,收破烂的时候就比较有优势,不一会儿谢怜便收够了一大包。回程路上,看到一头老黄牛拉着一辆板车,车上堆着高高的几垛稻草,想起方才似乎在菩荠村看到过这辆板车,应当是同路。他问能否顺路捎一程,板车主人一抬下巴,示意他可以上来,谢怜便背着一大包破烂坐了上去。坐上去才发现,高高的稻草堆后,早已经躺了一个人。 这人上身遮在草堆之后,支起左腿,驾着右腿,似乎正枕着手臂躺在那里小憩,看起来甚是悠闲自得,这般惬意姿态,倒是叫谢怜蛮羡慕的。那一双黑靴收得紧紧,贴着修长笔直的小腿,颇为养眼,谢怜想起那晚在与君山盖头下所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确认这靴子上没挂着银链,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制成的,心想:“这是哪家的小公子跑出来玩了吧。” 板车慢腾腾在路上晃着,谢怜背着斗笠,拿出一只卷轴准备看。他向来不大留意外界流传的所有消息,但因为冷场多次,觉得最好多少还是恶补下。牛车晃了不知多久,穿过一片枫林。抬头四下望望,青青田浪,艳艳枫火,带着点山间野趣,以及沁人心脾的清新草意,极是醉人,谢怜忍不住微微一怔。 他少时在皇极观修行,皇极观修建在山中,漫山遍野都是枫林,灿灿如金,烈烈似火。此情此景,难免有所思所忆。望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继续看卷轴。 打开来第一眼,便看到一行字,写着: 仙乐太子,飞升三次。武神c瘟神c破烂神。 “” 谢怜道:“好吧,其实仔细想想,武神和破烂神,也没有太大区别。众神平等,众生平等。” 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声音道:“是吗?” 这少年人懒洋洋的声气道:“人们口上自然是爱说众神平等c众生平等了。但如果真是这样,诸天仙神根本就不会存在了。” 这声音是从车上的稻草垛后传来的。谢怜回头望了一下,见那少年人还是一派慵懒地躺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大概只是随口插了句,莞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又转回,接着看卷轴,底下又写: 许多人相信,作为瘟神,仙乐太子的亲笔或画像有着诅咒的功效。如果贴到某人背后,或者某家大门上,便会使该人或该户霉运连连。 “” 这种评述,竟然令人难以判断到底是在说神还是在说鬼。 谢怜摇了摇头,不忍心再看与自己相关的评述了,决定还是先去了解一下当今天界的各位神官,免得一直弄不清楚谁是谁,未免失礼。想起方才有村民提过水师,这便去翻查关于水师的评述,翻到一句: 水师无渡。掌水,兼掌财。许多商人的店铺内c家中都会供一尊水师像,保其财运。 谢怜便有点奇怪了:“既是水神,又为什么会兼掌财运?” 这时,那躺在稻草堆后的少年又道:“商队行商运货,重头都从水路走,所以上路之前都要去水师庙烧一炷高香,祈求一路平安,允诺回来如何如何。长此以往,水神才渐渐兼掌了财运。” 这竟是在专门给他解惑了。谢怜转过身来,道:“竟是这样吗?有趣,想必这位水师是位很厉害的大神官了。” 那少年嗤笑道:“嗯,水横天嘛。” 听他语气,似是不怎么把这位神官放在眼里,也不像是在说什么好话,谢怜道:“水横天是什么?” 那少年悠悠道:“船从大江过,是走还是留,全凭他一句话。不给他上供他就翻,挺横的,所以给他送了个诨名,就叫水横天啰。跟巨阳将军c扫地将军差不多意思。” 名头响亮的神官,在人间和天界都多少都有几个混号,类似谢怜的三界笑柄啦,著名奇葩啦,扫把星啦,丧家犬啦,咳咳咳,等等。通常,用诨号来称呼神官是非常失礼的事,比如如果谁敢当着慕情的面叫他“扫地将军”,慕情必勃然大怒。谢怜记住了不能这么叫,道:“原来如此,多谢你解答啦。”顿了顿,觉得这少年谈吐好玩儿,又道:“这位朋友,你年纪轻轻,知道的倒是蛮多的。” 那少年道:“不多。闲。有空瞎看看而已。” 在民间,随处可见一大把神话小册子,说得都是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大到恩恩怨怨,小到鸡毛蒜皮,有真也有假。这少年知道得多,倒也不算奇怪。谢怜放下卷轴,道:“那,这位朋友,神你知道的多,鬼你知道不知道呢?” 那少年道:“哪只鬼?” 谢怜道:“血雨探花,花城。” 闻言,这少年低低笑了两声,终于坐起了身来。他一转首,谢怜蓦地眼前一亮。 只见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衣红胜枫,肤白若雪,双眸明亮如星,含笑斜睨着他,俊美异常,神色间却莫名有几分野气。黑发松松束着,略有些束歪了,看起来极为随意。 二人正穿过那如火炽艳的枫林,枫叶片片舞落,有一片落到了这少年肩头。他轻轻一吹,吹落了枫,这才抬起头看他,似笑非笑地道:“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那少年的脸上,的确如他原先所想,是一片严重烧伤的伤疤。然而,在这连片的血红伤疤之下,隐约能看到,三四张小小的人脸。 那几张人脸不过都幼儿掌心大小,歪歪扭扭分布在他脸颊c额头上。因为被烈火燎过,每张小脸的五官都剧烈地皱缩着,仿佛在痛苦地尖叫。这些尖叫的诡异小人脸挤在他一张原本正常的人脸上,当真是比任何鬼都要恐怖! 看到这张脸的那一瞬,谢怜如同坠入了一个噩梦。巨大的恐惧使他整个人都麻木了,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脸上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但一定非常可怕。那少年磨磨蹭蹭解下绷带,原本便惴惴不安,在看到他这种反应之后,他也倒退了两步,似是知道谢怜无法接受这张脸,像是在保护自己,他猛地捂住了那张恐怖的脸,从地上蹦起,大叫一声,朝树林深处逃去。 谢怜这才回过神来,道:“等等!!!” 他边追边道:“等等!回来!” 可他毕竟是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而那少年熟悉山中路程,又习惯在黑暗中潜逃躲避,不消片刻便逃得无影无踪,任他怎么叫也不肯出来。旁边无人一同寻找,他偏生又法力枯竭,没法通灵传音,他在山中一阵飞奔,竟是搜寻了小半个时辰也无果。冷风一吹,他清醒了些,知道一个人没头苍蝇般乱撞也不是办法,强自镇定,心道:“也许他会回去带走小萤姑娘的尸体。”便先折回明光庙前,却是一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极乐化土芳心再临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三郎道:“哦?” 谢怜心想,总不能告诉他,两百多年前那半月国还没出来个什么妖道的时候, 自己曾在那里收过破烂吧。这时,南风已在地上画好了一个层层叠叠的阵法,起了身, 道:“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于是,谢怜迅速收拾了个包袱, 来到门前, 道:“就现在吧。” 他将手放在门上,道:“天官赐福,百无禁忌!”轻轻一推。 推开门时, 门外已不见那一片小山坡和村庄, 取而代之的, 是一条空荡荡的大街。 这大街虽道路宽阔, 却是寥寥无人,半晌才能看到一两个行人。不是因为现下天色暗了,而是因为, 西北之地,人口稀少,本来如此,再加上靠近戈壁, 就算是白天, 估计路上行人也不会太多。谢怜从屋中走出来, 反手关了门,再回头一看,他哪里是从菩荠观出来的?身后的,分明是一间小客栈。这一步,只怕是跨出了千里之远。这便是缩地术的神奇之处了。 几个路人路过,嘀嘀咕咕瞅着他们,甚是戒备。这时,只听三郎在他身后道:“据古籍载,月沉之时,向着北极星的方向一直走,就会看到半月国。哥哥,你看。”他指天道,“北斗星。” 谢怜仰头看看,笑道:“北斗星,好亮啊。” 三郎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了他一眼,也抬起头,笑道:“是啊。西北的夜空,不知怎的,似乎比中原更疏朗些。” 谢怜表示赞同。他们在这边一本正经地讨论夜空和星星,后面两位小神官则简直匪夷所思。南风道:“怎么他也在这里?!” 三郎无辜地道:“哦,我看这奇门遁甲,很是神奇,所以顺便跟过来参观一下。” 南风怒道:“参观?你以为我们去游玩的吗?!” 谢怜揉揉眉心,道:“算了,跟过来就跟过来了,他又不吃你们干粮,我带的应该够了。三郎,跟紧我,不要走丢了啊。” 三郎有点乖地道:“好。” “这是吃谁的干粮的问题吗?!” “唉,南风,大晚上的,大家都睡了。办正事办正事,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嘛。走啦走啦。” 四人顺着北斗星的指引,朝北方直行。走了一夜,一路的城镇和绿意渐渐稀少,而路面上沙石渐渐增多,等到脚下踏的再也不是泥土时,这才j ru了戈壁。运用缩地术,虽然可以一步千里,但是跨越的距离越远,消耗的法力越大,下一次启用此术的时间间隔也越长。南风用了这一次,起码有四个时辰不能再用。而且既然南风已消耗了一波法力,出于战力的预期考虑,谢怜也不会让扶摇也再用一次,为了以防万一,总得有个人的法力是充沛的。 荒漠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夜晚冷意津骨,倒是还好,但到了白天,却又全然是另一派感受了。此处的天空极为干净,天高云疏,但是,日光也极为猛烈。一行人走着走着,越走越像是在深入一个巨大的蒸笼,地心里冒出腾腾的热气,仿佛走上一天,就可以把活人蒸熟。 谢怜靠风向和一些缩在岩石脚下的植被辩方向,担心有人跟不上,走一段便回头看看。南风与扶摇非是凡人,自不用说,三郎却是让他看得笑了。 烈日当空照,那少年把红衣外袍脱了下来,懒懒散散地遮着太阳,神色慵懒中带点厌倦。他皮肤白皙,发丝漆黑,红衣这么一遮,遮在脸上,眉眼更显绝色。谢怜把斗笠摘了下来,举手往他头上一扣,道:“这个借你。” 三郎一愣,片晌,笑道:“不必了。”又把斗笠递还给他。谢怜也不跟他多相互推辞,既然不需,也没再勉强,道:“有需要再找我要。”扶了扶斗笠,继续前行。 再行得一阵,一行人看到前方黄沙之中有一座灰色的小楼,走近一看,似乎是一件废弃多年的客栈。谢怜抬头望了望天,算着已过午时了,马上就到未时,怕是一天之中最炎热难捱的时辰,而且他们已经走了一夜,是时候修整了,于是领着其余三人进去,看到楼里有一张方桌,便围着坐下了。谢怜从背后简易的行囊里拿出水壶,递给三郎,道:“要吗?” 三郎点头,接过,喝了一口,谢怜这才拿回来喝。他仰头咽下几口清水,喉结上下滚动,喉间阵阵凉意涌过,畅快极了。三郎在一旁,一手支腮,似盯非盯,过了一会儿,忽然道:“还有吗?” 谢怜拭了一下唇角沾到的一点清水,微微湿润,点点头,再次递出水壶。三郎正要去接,这时,一只手格开了谢怜拿着水壶的手。 扶摇道:“且慢。” 众人望他,只见扶摇缓缓从袖中取出了另一只水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我这里也有。请吧。” 谢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扶摇这般性子,怎么会愿意和别人分享同一个水壶?想起他们昨夜说要再试探一番,那这水壶里装的,必然不是什么正经水,一定是现形水。 这种秘药之水,如果是普通人喝了,全然无事;但若不是人,喝了,便会在药水作用下现出原形。他们既是要试探这少年是不是“绝”,那这一壶现形水,必然威力不小。 只听三郎笑道:“我和哥哥喝一个水壶就行了。” 南风与扶摇都看了一眼一旁的谢怜,谢怜心想你们看我做什么?扶摇冷声道:“他的水快喝光了,你不要客气。” 三郎道:“是吗?那你们两位先请。” “” 那两人都不做声了。半晌,扶摇又道:“你是客,你先请。” 他虽然说话还是那副斯文秀气的模样,但谢怜总觉得他这一句是从咬着牙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三郎也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们是从,你们先请,不然多不好意思。” 谢怜听他们在那里惺惺作态来,惺惺作态去,最后终于开始动手,三个人隔着一张桌子上同时在一只可怜的水壶上暗暗发力,推来推去,只觉得自己手下这张隐隐发颤的破桌子恐怕是要提前寿终正寝,摇了摇头。那边暗暗斗了几个来回,扶摇终于按捺不住,只听他冷笑道:“你既不肯喝这水,莫非是心虚了?” 三郎笑道:“你们这般不友好,又不肯先喝,岂不是更像心虚?莫非是在水里下了毒?” 扶摇道:“你大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位,这水有毒没有。” 三郎便问谢怜了:“哥哥,这水有毒吗?” 扶摇这个问题实在是很狡猾。现形水自然不是毒|药,普通人喝它同喝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谢怜只能答:“没有毒。不过” 一句未完,南风与扶摇都猛盯他。三郎竟是直接松了手,道:“好。” 他拎了那水壶,提在手里晃了晃,道:“既然你说没毒,那我就喝了。” 言罢,他便笑着,一饮而尽。 谢怜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干脆,微微一怔。南风与扶摇也是一愣,随即全神戒备。谁知,三郎喝完了那现形水,晃了晃那壶,道:“味道不怎么样。”又是随手一丢,便把水壶扔了。“哐当”一声,那水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见他喝了现形水,依旧全无异状,扶摇脸上闪过一瞬的惊疑不定。须臾,他淡淡地道:“清水而已。岂不都是一样的味道。能有什么分别。” 三郎把谢怜手肘边放着的那只水壶拿了过去,道:“当然不一样。这个好喝多了。” 见状,谢怜忍俊不禁。他是当真结果如何都无所谓,并不在意所谓的身份目的,所以这番乱斗在他这里,除了有趣之外,并无意义。他本以为应该就此消停了,谁知,“哐”的一声,南风将一把剑放在了桌上。 他那气势,乍看还以为他要现场杀人灭口,谢怜无言片刻,道:“你这是做什么?” 南风沉声道:“要去的地方危险,送这位小兄弟一把利剑防身。” 谢怜低头一看,这把剑剑鞘古朴,似有多年岁月磨砺,非是凡品,心头一震,扶起了额,转向了一边,心道:“居然是‘红镜’。” 这把剑的名字,正是叫做“红镜”。这可是一把宝剑。它虽然不能伏魔降妖,但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过它的法镜。只要是非人之物,将它拔出,它的剑刃就会慢慢变成红色,仿佛被血意弥漫了一般,而且血红的剑刃上还会倒映出拔剑者的原形。任你是凶是绝,无一幸免! 少年人对于宝剑宝马,总会有格外的青眼,三郎“哦?”了一声,似是颇有兴趣,道:“我看看。” 他一手握住剑身,一手握住剑柄,缓缓往外抽出。南风与扶摇四只眼睛便紧紧盯着他的动作。那剑出鞘了三寸,剑锋雪亮。半晌,三郎轻笑一声,道:“哥哥,你这两个仆从,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谢怜轻咳一声,回过身来,道:“三郎啊,我说过了,不是仆从。”说完这句,他又转过了身。南风则冷声道:“谁跟你开玩笑?” 三郎笑道:“一把断剑,如何防身?” 他说完,将那剑插|了回去,丢在桌上。闻言,南风眉峰一凛,猛地握住剑柄拔出,只听“铮”的一声,他手上这便多了一把锋利森寒的断剑。 红镜的剑刃,竟是从三寸以下就断了! 南风脸色微变,再把剑鞘一倒,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剑鞘内剩下的剑刃,竟是全都断为了数截雪亮锋利的小碎片。 红镜能辨别所有的妖魔鬼怪,这是不假,从没听说有什么东西能逃出它的法眼,可是,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将它隔着剑鞘断为数截! 南风与扶摇皆是指着三郎,道:“你” 三郎“哈哈”笑了两声,往后一靠,黑靴子架上桌面,拿了片红镜的碎片在手里抛着玩儿,道:“想来你们也不至于故意拿一把断剑给我防身。兴许是在路上不小心弄断了?别担心,我不用剑也可以防身的。剑什么的,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谢怜则是完全无法直视那把剑。说来,这奇剑“红镜”,原本乃是君吾的一件藏品,谢怜第一次飞升的时候,有一次去神武殿玩儿,在他那里看到了,觉得此剑虽然不怎么实用,但也有趣,君吾便把红镜送了他。后来被贬,有段时间实在过得困难,混不下去了,他便让风信去将这把奇剑当掉了。 是的,当掉了! 当掉之后换来的钱够主从两人吃了几顿好的,然后又没有然后了。谢怜那时候当掉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干脆全部忘掉,免得时不时想起来心都会滴血。想来可能是后来风信飞升了,想起这么件事,实在受不了一代奇剑红镜流落凡间,便又下凡去把剑找回来,磨了磨,擦亮了,摆在南阳殿,又被南风拿了下来。总而言之,谢怜看到这把剑头就隐隐作痛,只能转移视线。他感觉那三人又掐上了,摇了摇头,认真观察屋外天气,心道:“看这势头,待会儿怕是要起风沙了。若是今天再走下去,不知道路上找不找得到避风之处?” 这时,屋外灿灿金沙之上,忽有两道人影一闪而过。 谢怜一下子坐起身来。 那两道人影,一黑一白,行色并不如何匆匆,甚至可以说是从容,但足下如踏风云,行得极快。黑衣那人身形纤长,白衣那人则是一名女冠,背负长剑,臂挽拂尘。那名黑衣人头也不回,那白衣女冠却是在与这座小楼错身而过时回眸一笑。这笑容便如他们的身影一般,一闪即逝,但无端端的横生一股诡谲奇异之感。 谢怜一直盯着外面,这才恰恰捕捉到了那一幕,小楼内其余三人却大概只看到了他们的背影,别的都暂且顾不上了,南风霍然起身道:“那是什么人?” 谢怜也站了起来,道:“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普通人。”沉吟片刻,他道,“你们先别玩儿了。我看这风要大,先赶路吧,能走到哪儿是哪儿。” 好在这一行人虽然时不时鸡飞狗跳一番,该做事时都还是铁了心的做事,当下不再较劲儿,收拾了红镜碎片便出了小楼。四人顶着风行了一阵,这一阵,大约走了两个时辰,可走出的路程,远远比不上之前两个时辰能走的。那风沙比之前都要大了许多。狂风裹着沙子,劈头盖脸打在人身上,打得人露在外面的头脸手臂都隐隐作痛。越是走,越是感觉艰难,耳边呼呼作响,黄沙铺天盖地,视物不清,谢怜压着斗笠,道:“这风沙来得好生古怪!” 半晌,无人应答,谢怜心道莫不是都掉队了,回头一看,三人分明都还好好跟着,只是仿佛根本没觉察他方才说话了。原来风沙太大,一开口,竟是连声音都被刮走了。南风与扶摇自然不用他操心,顶着乱风狂沙走得稳稳当当,杀气腾腾。而三郎一直跟在他身后五步之处,不紧不慢地走着。 漫天的黄沙之中,那少年神色无波无澜,负手而行,一身红衣与黑发乱舞斜飞,仿佛根本感受不到任何风沙的侵袭,全然不为所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谢怜已经被沙子打得脸上发痛,见他如此漠视,着实忧心,对他道:“当心沙子进了眼睛和衣服里。”再一想,他也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谢怜便直接走过去,帮他把衣服领子收了收,裹严实了,不让风和沙子灌进去。三郎又是一怔。这时,另外两人也跟了上来,四人距离较近,总算能勉强听清彼此声音了。谢怜道:“大家小心点,这风沙来得突然,不大对劲,怕是阵妖风邪气。” 扶摇道:“不过是风和沙子大了些罢了,除此以外还能怎么样?” 谢怜摇了摇头,道:“风沙还好,怕的是沙子里夹了别的东西。” 正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谢怜头上斗笠飞起。那斗笠一旦飞了,便要彻底消失在茫茫黄沙之中了,三郎却是反应奇敏,身手奇快,一举手,便把即将飞向天空的斗笠截住了,再次递给他。谢怜道了谢,一边系着斗笠,一边道:“我们最好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扶摇却不赞同:“这风沙若当真有鬼,目的就是想阻拦我们前进。越是如此,越是应当前行。” 闻言,谢怜还没说话,三郎却是先哈哈笑出了声。扶摇一抬头,冷声道:“你笑什么?” 三郎抱着手,嘻嘻笑道:“故意和人反着来,是不是给你一种自己十分特立独行的满足感?” 谢怜之前就觉得,这少年虽然总在笑,但时常叫人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心实意,还在故作恭维地嘲讽对方。但这一次,任谁也能看出来,他这笑容,半分好意都不带。扶摇目光骤冷,谢怜举手道:“你们先打住。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风真大了也是很恐怖的。” 扶摇道:“还能把人吹上天不成?” 谢怜道:“嗯,你说的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话音未落,他面前的几个人便忽然消失了。 事实上,消失的不是他们,而是他——这风沙竟是真的把他裹了起来,卷上了天。 龙卷风! 谢怜在半空中天旋地转,一挥手,道:“若邪!抓个坚实可靠的东西!!!” 若邪嗖嗖飞出,下一刻,谢怜便感觉白绫那端一沉,似乎是缠住了什么,扯住了他,谢怜好容易在半空中定住了,低头一看,他居然被狂风带到了距离地面起码十丈的地方,若不是若邪抓住了地面上的什么东西,只怕他会飞得更高。现在他就犹如一只风筝,只被一线牵着,心系地面。扑面的黄沙之中,他一面抓着若邪,一面勉力去看若邪到底抓住了什么。看着看着,他终于辨认出了一道红影。若邪的另一端,似乎正缠在一个红衣少年的手腕上。 他让若邪抓个坚实可靠地东西,若邪居然抓住了三郎! 谢怜哭笑不得,正要让若邪赶紧重新抓一个,只觉腕上白绫猛地一松。他心中暗暗叫糟。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并不是若邪的另一端被松开了。而是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灵文道:“有。本榜第一,可以得到一百功德。” 谢怜立刻道:“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榜,请一定再捎上我。” 灵文道:“你知道第二名是谁吗?” 谢怜想了想,道:“太难猜了。毕竟若论实力,我一人应当是可以包揽前三甲的。” 灵文道:“差不多了。没有第二名。你一骑绝尘,望尘莫及。” 谢怜道:“这可真是不敢当。那上一甲子的第一名是谁?” 灵文道:“也没有。因为这个榜是从今年,准确地来说,是从今天才开始设的。” “咦,”谢怜一怔,道,“这么说,这不会是专门为我设的一个榜吧。” 灵文道:“你也可以认为只是因为你恰好赶上了,就恰好夺魁了。” 谢怜笑眯眯地道:“好吧,这么想的话,我会更高兴一点。” 灵文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夺魁吗?” 谢怜道:“众望所归。” 灵文道:“让我告诉你原因。请看那个钟。” 她抬手指去,谢怜回头望去,所见极美,望到一片白玉宫观,亭台楼阁,仙云缭绕,流泉飞鸟。 但他看了半天,问:“你是不是指错方向了?哪里有钟?” 灵文道:“没指错。就是那里,看到了吗?” 谢怜又认真看了,如实道:“没看到。” 灵文道:“没看到就对了。本来那里是有个钟的,但是你飞升的时候把它震掉了。” “” “那钟比你的年纪还大,却是个好热闹的活泼性子,但凡有人飞升,它都会鸣几下来捧场。你飞升那天震得它疯了一样狂响,根本停不下来,最后自己从钟楼上掉下来了,这才消停。掉下来还砸着了一位路过的神官。” 谢怜道:“这那现在好了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黑国师血洗鎏金宴 谢怜没有回答瞳孔微微收缩。 围观的神官们有的懵里懵懂,四下悄声问“什么国师?国师是谁?”有的心思细密,却是立即理了出来:郎千秋是永安国的太子与他同代的永安国国师便是妖道双师中的另一位芳心国师。而此刻郎千秋抓着谢怜,喊他“国师”这岂非是在说谢怜便是那位祸国妖道芳心国师?! 可是,谢怜乃是仙乐国的太子仙乐国便是被永安国所灭他又怎么会去做永安国的国师?诸位神官都感觉到今天走的这一遭怕是要撞上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尽皆屏息凝神,盯着神武殿中心几人。郎千秋仍是死死抓着谢怜胸口急剧起伏几下,勉强道:“你我分明亲手杀的你,亲手封你入棺你原来你?!” 他喘了一口气才道:“国师,你真是神通广大啊!” 泰华殿下在上天庭中是出了名的开朗和乐一贯没有心机也从不为难人更从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色,似悲似愤,似仇似恨,仿佛只要谢怜答一个“是”,他立刻就要扑上去。风信距离二人站得最近,望着谢怜,震惊之色不可掩饰。而慕情却是目光颤动,克制的震惊之中还有隐隐的激动。师青玄放平明仪,道:“千秋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果太子殿下就是那芳心国师,你怎么会到现在才认出来?” 这时,一旁一个男子道:“青玄,这就是你不知道了。那传说中的芳心国师一贯性情孤高,神秘冷傲,从来不以真容示人,一向都带着一张白银面具。泰华殿下应该从前就没见过他真容吧。” 说话这人抱着手臂,远远立于一侧,正是裴茗。师青玄见了他就不快,一甩拂尘,张口便驳:“既然如此,就是说从来没人见过芳心国师长什么样了。裴将军何必一副已经确定仙乐殿下就是芳心国师的口气?” 他和谢怜行动时奇态百出,惹人发笑,而一到上天庭,却是换了个模样,十分自矜,一举一动都很注意形象,颇具风范。正在此时,殿后绕出一个雪白的身影。除了中心几人,原本在大殿中嗡嗡乱谈的数为神官连忙各自站好了位置,躬身道:“帝君。” 君吾微一举手,各位又挺直了腰杆。君吾径自走来,查看明仪片刻,道:“先将地师安置好。” 于是,四名药师神官上来扶起明仪,带了下去。师青玄似乎也想跟着下去看看,但再看看神武殿内这情形,还是放心不下,站定不走。君吾与谢怜擦肩而过,在他右手臂上拍了一下。方才鲜血还顺着谢怜的袖子滴滴下落,这一拍之后,立即止住。君吾负手回到上方宝座,这才道:“说说吧,又怎么了。泰华做什么扯着仙乐不松手,仙乐又是为什么低着头?” 他一来,在场所有人都安心了。郎千秋又望了一眼谢怜,见他还是一语不发,而现下四面都是神官,不怕他逃走,便缓缓松了手,转向君吾,躬身道:“帝君,此人数百年前,化名芳心,坐上了我永安的国师之位,杀我亲族,祸我国家。我我要与他决战,请帝君今日做个见证!” 神武殿中,就算是没听过芳心国师的也赶紧地通灵去查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芳心国师,乃是永安国太子郎千秋的救命恩人与授业恩师。他之所以会被列为妖道双师之一,是因为鎏金宴血洗永安皇室的著名事迹。 这鎏金宴,最初乃是风行于仙乐贵族的一种宴会,因宴会上所用的酒器c食器c乐器皆为精美至极的金器,奢华无比,故名此。永安建国后,一开始是昭告天下,信誓旦旦地道必将杜绝前朝奢靡风气,绝不重蹈覆舟,只一心一意为民分忧解难。然而过了几十年,什么都学到了,还是照旧那一套。 在永安太子十七岁生辰的那个晚上,皇宫内举办了一场鎏金宴。而芳心国师,就是在这一场鎏金宴中,手持一剑,杀尽了在场所有的永安皇族。黄金杯翻,血红如酒,场面极为残忍。只有姗姗来迟的郎千秋逃过一劫,却也险些被灭口。 这一场惊变之后,永安皇室元气大伤,若非郎千秋一贯颇得民心,又竭心费力,动乱不可避免。好容易稳定了局势,永安皇室召集天下奇人异士追杀逃窜的凶手,最后,终于将之拿下,郎千秋亲手杀死了一代妖道芳心国师,并将其尸体封进棺椁,重重钉上,镇压入土。 郎千秋死死盯着谢怜,颤声道:“你为何要那么做,我一直不明白。你说你是看不得我们坐在这个位置上,我从来不信,我根本不觉得你是想篡位。现在我终于知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众位神官都是瞠目结舌,纷纷暗自嘀咕,或是私下通灵:“这是报复!” “可不是报复?仙乐国灭了,他就要把永安国也给灭了。永安人杀了他的父皇母后,所以他也要杀了永安太子的父皇母后,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可是灭了仙乐国的又不是郎千秋那一代,他这怒气也撒得忒没道理了。” “我还道三界笑柄天生是个傻的,却原来是个狠角色,跑去敌国做国师暗中搅混水,一出手就屠了人家整个皇室,厉害啊” 旁人心中在想什么,谢怜一清二楚,他面上沉如深水,不作任何反应,胸中却掀起滔天波浪。 灵文上到前方,在君吾身旁低声迅速说了几句。谢怜觉察君吾目光投射过来,闭上了眼,不去看。片刻,只听君吾道:“泰华,你认定仙乐就是芳心,有何依据?” 郎千秋红着眼眶道:“授我剑术之人,便是芳心国师,他一出手,我焉能认不出来?!” 此句一出,暗潮涌动更甚:“搅浑水倒也罢了,怎么还多此一举教敌国太子剑术?” “难怪他这第三次飞升后,都没见他摸过剑,怕露馅呢。” 郎千秋道:“此次我去了鬼市,就在方才,与花城交上了手”听他说到鬼市和花城,不少神官又是一个哆嗦,郎千秋继续道:“但是,刀剑还没相接的时候,忽然一道残影冲上前来,两击荡开了刀剑。 “这一剑,止干戈而不伤双方,只自承其伤,我是再熟悉不过。我十二岁时一次出游,为一伙贼人所擒,那些贼人抓着我逃到街上,有侍卫追上来,狠命互击,打了一阵,街边一个鼻青脸肿的卖艺人突然伸了一根树枝过来,也是这么两下,荡开了两把剑,救走了我。 “那群贼人和侍卫斗得两败俱伤,这卖艺人就带我逃了一路,把我送回了皇宫。我父皇母后出于感激,盛情挽留,请他做了国师,并且教导了我五年的剑术。他一出剑,我再熟悉不过。这一剑我是想学的,他却不教,说我贵为太子用不着这种剑。但就是因为这一剑,他才成了永安国师,我又怎可能认错?” 谢怜一语不发。这时,慕情却轻声道:“泰华殿下,你说你是看到了一点残影,但这残影除了你似乎也没别人看到,那还是你的一面之词啊。” 有人奇怪,慕情居然会为谢怜说话,有人却是心中透亮。谢怜这么个态度。一句不接,只怕郎千秋指认的种种,都是不离十了。慕情在此时出言,看似是为谢怜辩解,实际上却未免不怀好意。因为他越是质疑,郎千秋就一定会越是较真,对谢怜的处境不会有任何帮助。果然,郎千秋道:“好!劳烦拿剑来!” 殿上不少武神都是随身带剑的,听他一喝,当即有人解剑抛来。郎千秋握了剑,抵到谢怜面前,道:“给你!我们现在就比一场,什么也不藏着,全力相拼,看看我们的剑法是不是一路,看看我是不是你教出来的!” 众人都觉得他要在神武殿上比剑未免乱来,不过想到血洗鎏金宴,他堂堂太子殿下,全家都给人杀了,又可以理解他的激动,加上君吾没说话,是以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拦。师青玄还惦记着谢怜的伤,道:“千秋,太子殿下方才为帮你挡下花城那一刀,右手成了这么个样子,又如何能与你比剑?” 听了这句,郎千秋忽然左掌伸出,在自己右臂重重一击。 只听一声喀喀之响,他这条右臂登时爆出一阵血雾,变得血淋淋的,软软垂下。这伤势不用查看也知道定然极重,见他突然自伤,众神官俱是一惊。谢怜也是一怔,抬眸道:“你这是干什么?” 郎千秋道:“风师大人说的不错,你方才的确因为救我才伤了一臂,我现在还你一臂。但你救我是救我,杀我一族也是事实。我知道你双手都能使剑,并且剑法全都出神入化。咱们用左手比过,是男儿便拿起剑来!” 谢怜看了看剑,又看了看他,最终,缓缓摇了摇头,道:“我许多年前便立过重誓,再不用剑杀人。” 听了这句,郎千秋想起那一晚他赶到现场时,刚好看到那个黑袍人将长剑从他父亲母亲身上抽出的一幕,眼眶霎时红得骇人,握剑的左手发出格格乱响。师青玄一道拂尘甩进去,卷了那剑压住,道:“我看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既然那芳心国师一直是戴着白银面具的,说不定是谁冒充他害人。还是先请帝君示下吧。” 众人皆转向上方玉座。君吾道:“仙乐。” 谢怜欠身,道:“是。” 君吾沉声道:“泰华所言,你认不认?” 谢怜道:“认。” 这一个“认”字,冷冷的与他过往口气截然不同,听得风信c慕情c师青玄脸色尽皆一变。 君吾点了点头,又道:“血洗鎏金宴的芳心国师,究竟是不是你?” 静默片刻,谢怜猛地抬头,道:“不错。是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恚南阳拳打刁玄真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好巧,谢怜也觉得真是太巧了,怎么会刚好砸了慕情,又拆了风信, 教旁人来看, 简直就像是他在蓄意报复。可事实如此,他就是那种, 在一千杯酒里选一杯下毒c无论怎么选都绝对会选到毒酒的人。但人家心里怎么想, 你也没办法, 谢怜也只能道:“各位的金殿和其他损失我会尽力补救,还望能给我一点时间。” 虽说是用拂尘尾巴想也知道, 慕情肯定还想继续吹凉风,但毕竟他的金殿又没受损,砸到他的钟还被他劈了,再咄咄逼人就显得难看了, 有份, 于是, 他也隐了不语。谢怜一看,烂摊子都自己走了,便赶紧的也跑了。 他尚是认认真真地在思索该上拿去弄来这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第二日,灵文便请他去了一趟灵文宝殿。 灵文是司人事的神官, 掌人事亨通c平步青云, 整座宝殿从地面到穹顶堆满了公文和卷轴, 那景象十分震撼,使人惊恐万状。谢怜一路走来,每个从灵文殿出来的神官都托着过人高的公文,面无人色,不是一脸崩溃就是一脸麻木。进了大殿,灵文转身,开门见山:“殿下,帝君有事相求,你可愿助他一臂之力?” 天界有许多位真君c元君,但能称帝君的,只有一位。这位若是想做什么事,那可是从来用不着求别人的。因此,谢怜怔了怔,才道:“何事?” 灵文递给他一只卷轴,道:“近来北方有一批大信徒频频祈福,想来很不太平。” 所谓大信徒,一般指三类人:第一类,有钱人,出钱烧香做法事c修建宫观庙宇;第二类,能向旁人宣法讲道的传道者;第三类,身心彻底贯彻信念者。其中以第一类最多,越是有钱人越是敬畏神鬼之事,而天底下有钱人如过江之鲫;第三类最少,因为如果真能做到这一步,那么这个人境界一定很高,离飞升也不远了。这里所说的,明显就是第一类人。 灵文道:“帝君目下顾不上北方,若你愿意代替他去一趟,届时无论这批大信徒还愿时供奉功德几何,尽数奉于你坛上。你看如何?” 谢怜双手接过卷轴,道:“多谢。” 这分明是君吾在帮他的忙,却反过来问他愿不愿意帮自己的忙,谢怜哪里看不出来,但也找不到更能表达心中所思的言辞来代替这二字了。灵文道:“我只负责办事,要谢便等帝君回来你再自己向他道谢吧。对了,你可需要我给你借什么法宝?” 谢怜道:“不必了。便是给了我法宝,我下去就没法力了,也不能用啊。” 谢怜被打下去两次,法力尽失。在天界还好说,天界乃诸天仙宫荟萃之地,灵气充沛,源源不绝,信手拈来便可化为己用,一旦回到人间,那他可就傻了,要想斗法,只能凑合着找人借点来用,多有不便。 灵文思忖片刻,道:“那最好还是借几名武官来助你一臂之力。” 现任的武神们不是不认识自己就是不待见自己,这点谢怜还是清楚的,他道:“也不必了。你借不来人的。” 灵文却自有考量,道:“我且试试。” 试不试都没差,谢怜既不赞同也不反对,由她去试。于是,灵文便进了通灵阵,朗声道:“诸位,帝君北方有要务,急需用人。哪位武神殿下能从殿里拨两名武官过来?” 话音刚落,慕情的声音就轻飘飘地冒了出来:“听说帝君现下不在北方,怕是给太子殿下借的吧。” 谢怜心想:“你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吗” 灵文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心中直想把妨碍她办事的慕情一巴掌拍出阵外,口上笑道:“玄真,我这两天怎么老是在阵里看到你,看来最近你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恭喜恭喜。” 慕情淡淡地道:“手伤了,在养伤。” 诸位神官心道:“你那手往日劈山断海也不在话下,劈个傻钟还能怎么你了?” 灵文本想先骗两个过来干活再说,岂止慕情一猜便知,偏生还说出来,这下肯定找不着人了。果然,半晌无人影响,谢怜也不觉有甚,对她道:“你看,我说过借不来人的。” 灵文道:“玄真要是没说话,可以借到的。” 谢怜笑道:“你那话说得犹抱琵琶半遮面,雾里看花美三分,人家以为是给帝君办事,当然叫得来,但若来了发现是跟我共事,只怕要闹了,又如何能同心协力。我反正一个人惯了,也没见缺胳膊少腿,就这样吧。有劳你了,我这便去了。” 灵文也无法了,一拱手,道:“好罢。预祝殿下此去一帆风顺。天官赐福。” 谢怜回道:“百无禁忌!”挥挥手,潇洒离去。 三日后,人间,北方。 大路边有一间茶点小铺,铺面不大,伙计简单,但贵在景好。有山有水,有人有城。都有,不多;不多,正好。身在景中,若是在此相逢,必成妙忆。店中茶博士清闲极了,没客时,便搬张凳子坐在门口,看山看水,看人看城,看得乐呵呵,看到远远路上走来了一名白衣道人,满身风尘,仿佛走了很久。行得近了,与小店擦肩而过,忽然定住,又慢吞吞地倒退回来,一扶斗笠,抬头看了一眼酒招,笑道:“‘相逢小店’,名字有趣。” 这人虽然略有倦色,神色却是笑眯眯的,看得人两个嘴角也忍不住往上弯。他又问:“劳驾,请问与君山是在这附近吗?” 茶博士给他指了方向,道:“是在这一带。” 这人吐了口气,总算是没把魂儿一起吐出来,心道:“终于到了。” 正是谢怜。 他那日离开仙京,原本是定好了下凡地点,要落在与君山附近的。谁知他潇洒地离去,潇洒地往下跳时,袖子被一片潇洒的云挂了一下,是的,被云挂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挂上的,反正万丈高空打了个滚,滚下来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徒步三天后,终于来到了原定落地地点,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进了店,谢怜捡了靠窗的一张桌,要了茶水和点心,好不容易坐定,忽听屋外传来一阵哭哭啼啼c敲锣打鼓之声。 他朝大街上望去,只见一群男女老少簇拥着一顶大红花轿,从大路上走过。 这一队队伍,透露着十足的古怪之气。乍一看,像是送亲队伍,但细一看,这些人脸上的神情,有严肃,有哀戚,有愤怒,有恐惧,唯独没有喜悦,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在办喜事的模样,偏偏又都穿红戴花,吹吹打打。这情形,当真是诡异极了。那茶博士手提铜壶,高高悬起,点了一点,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只摇了摇头,这便下去了。 谢怜目送那奇怪的队伍远去,定定思索片刻,正要拿出灵文给的卷轴再看一次,忽觉一件耀眼的事物一闪而过。 他一抬头,一只银色蝴蝶从他眼前飞过。 那只银蝶晶莹剔透,在空中飞过,留下璀璨的痕迹。谢怜忍不住向它伸出了手。这只银蝶有灵性得很,不但不惊,反而停留在他指尖,双翼闪闪,美极幽极,在阳光之下,仿佛触手即碎的梦幻泡影,不一会儿,便飞走了。 谢怜对它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再回头,他这一桌上,就多坐了两个人。 桌有四方,这两人一左一右,各占一方,两边都是十岁的少年,左边的更高,眉目颇为深邃明俊,目光之中带一股桀骜不驯。右边的极白,清秀且斯文,只是神色有些过于清冷淡漠了,仿佛心里不大痛快的样子。事实上,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谢怜眨了眨眼,道:“两位是?” 左边道:“南风。” 右边道:“扶摇。” 谢怜心道:“我又不是问你们名字” 这时,灵文忽然传音过来了。她道:“殿下,中天庭有两位小武官愿意前来协助,他们已经下去找你了,这会儿也该到了罢。” 所谓的中天庭,自然是和上天庭相对的。天界的神官们,可以简单粗暴分为两类:飞升了的,和没飞升的。上天庭,全都是凭自己飞升的神官,整个天界里不过百位,极其金贵,而中天庭里的,则是被“点将”点上来的,严格来说,其实全称应该叫做“同神官”,但大家叫的时候,往往会省略掉这个“同”字。 那么,有上天庭和中天庭,有没有下天庭? 没有。 其实,在谢怜第一次飞升的时候,还真是有的。那时候,分的还是上天庭和下天庭。但后来,大家发现了一个问题:自我介绍的时候,开口说“我是来自下天庭的某某某”,真是难听。有一个“下”字,就觉得特别低人一等,须知,他们其中绝不乏天赋过人c法力强盛的佼佼者,离真正的神官只是差了一道天劫,说不定哪天就等来了呢?于是有人便提议改一个字,变成“我是来自中天庭的某某某”,这就好听多了。虽然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总之,改了之后,谢怜好一阵都没习惯。 谢怜看这两位小武官,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全然不像是“愿意前来协助”的模样,忍不住问:“灵文啊,我看他们不像是要来助我行事,更像是要来取我狗头。你莫要是把人家诳过来的。” 可惜,他这句似乎是没传出去,耳边也听不到灵文的声音了。想来是下了仙京太远太久,法力都耗干了。谢怜无法,对两位小武官先笑了一笑,道:“南风和扶摇是么?你们愿意前来相助,我先谢过。” 两人都只点了一点头,颇有架势,看来必是出自声名显赫的武神座下。谢怜让茶博士多加了两个杯,端起茶,刮了刮茶叶,顺口问了一句:“你们是哪位殿下座下的?” 南风道:“南阳殿。” 扶摇道:“玄真殿。” “” 这可真是令人悚然了。 谢怜一口茶吞了下去,道:“你们家将军让你们过来么?” 两人皆道:“我们家将军不知道我过来。” 谢怜想了想,又道:“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若这两名小武官稀里糊涂便被灵文骗过来了,帮了他忙,回去还要被自家将军骂,这可就不值当了。 南风道:“你是太子殿下。” 扶摇道:“你是人间正道,你是世界中心。” 谢怜噎了一下,不确定地问南风:“他刚才是不是翻了个白眼?” 南风道:“是的。让他滚。” 南阳和玄真关系不好。这并非什么秘密,谢怜听说这事时并不怎么吃惊,因为风信和慕情以前关系就不怎么样,只是那时他为主他们为从,太子说你们不要吵架啊,你们要做好朋友,大家便忍着没翻脸,实在不快最多拿话刺一刺对方,混到如今,可再用不着假惺惺了。所以,就连两位神官在东南和西南的民间信徒都不大瞧得上对方,南阳殿和玄真殿更是常年相互仇视。面前这两位,就是典型的例子。扶摇冷笑道:“灵文真君说自愿的就可以来,凭什么让我滚回去。” “自愿”二字,用他这个表情说出来,实在没有说服力。谢怜道:“我确认一下。你们真是自愿的吗?不愿意千万不要勉强啊。” 两人皆道:“我自愿。” 看着那两张丧气沉沉的脸,谢怜心道,你们想说的其实是“我自杀”吧。 “总而言之——” 谢怜道:“先谈正事。这次到北方来是做什么的你们都知道了罢,那我就不从头讲起了” 两人皆道:“不知道。” “” 谢怜无法,只得拿出卷轴,道:“那我还是给你们从头讲起好了。” 话说多年以前,与君山有下一对新人成婚。 这对新人恩爱非常,那新郎等着送亲的队伍前来,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新娘到来。新郎心中着急,便找去了新娘的娘家,结果岳父岳母告诉他,新娘子早就出发了。两家人报了官,四处找,始终不见,便是给山中猛兽吃了,好歹也能剩个胳膊腿儿什么的,哪有凭空消失的道理?于是难免有人怀疑,是新娘自己不愿意嫁,串通了送亲队伍跑了。谁知,过了几年,再一对新人成婚,噩梦重现。 新娘子又没了。但是,这一次却不是什么都没剩下。众人在一条小路上,找到了一只什么东西没吃完的脚。 那道人手一抖,惊疑不定地望他,谢怜微笑道:“喝了也没用,不是吗?” 那道人闻言脸色一变,另一只手抽出腰间铁剑向他迎面刺来。谢怜立定不动,举手一弹,“铛”的一声,轻轻弹开了剑锋。那道人见他依然紧握着自己那只手,咬牙猛地一抽。谢怜只觉那条手臂忽然一瘪,仿佛漏气的球儿一般彻底瘪了下去,从他掌中哧溜挣脱。那道人一挣脱出来,便向门口逃去。谢怜也不着急,在这种无外界阻挠之力的地方,这道人便是再逃出十丈,若邪也能把他拖回来。谁知,他刚刚抬了抬手腕,一道锐利至极的破风之声便从他身边穿过。 那声音犹如有人从他身后射出了一支利箭,直接把那道人穿腹而过,钉在了门上。谢怜定睛一瞧,那竟是一根竹筷。 他回头一看,三郎好整以暇地从桌边站起,与他擦肩而过,把竹筷拔了出来,在他面前晃了两下,道:“脏了。待会儿丢。” 而那道人受此重创,竟是完全没有呼痛之声,无声无息地倚着门慢慢滑了下来。从他腹中汩汩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清水。 正是他方才喝下去的那碗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劫仙宫三语吓诸神 银光乱闪不及思索,谢怜第一个反应便是以手遮挡,那手腕上缠着若邪情况危急时会自动迎击。然而那些银蝶却根本没有袭向他而是绕过了他扑向他身后刚刚还扭打作一团的那两人。 风信和慕情早就吃过这死灵蝶的大亏,深知它们的厉害怎会大意?几乎是瞬间便一齐举起了手,喝道:“盾开!” 成千上万只银蝶朝他们扑去拍翅如疾风在两人面前被一道无形的壁挡住暴雨一般打得砰砰作响撞出激烈的白光犹如火星四射。原来,他们在身前展开了两面法盾。但这些死灵蝶即便被法盾挡住也势不可挡,并且无穷无尽,如飞蛾扑火疯狂已极即便开了法盾,两人也被这阵炮火般的蝶雨打得隐隐有后退之势。 一时大意被占了先机不开盾要被死灵蝶近身开了盾又抽不出手取兵器风信与慕情都是暗自叫苦,咬牙支撑。风信一眼瞥见谢怜还低头站在前方,立即喝道:“殿下当心不要站在那里,快到盾后来!” 谁知,谢怜一回头,毫发无伤,皱眉道:“啊?” 两人定睛一看,几乎当场要飞出一口凌霄血。只见谢怜手心托着一只死灵蝶,脸上表情还有点懵。方才那阵蝶风刮过时,有一只飞得格外慢,跟不上大队,在谢怜面前扑翅浮沉了几下。谢怜心想这只小银蝶是不是就快飞不动了,便忍不住用手掌虚虚地托在它下方,那只银蝶便在他手心上欢快地乱拍,不走了。见状,风信额头青筋暴起,道:“不要用手碰那玩意儿!!!” 正在此时,谢怜忽然觉得有人一把抓住他手腕,用力一拉。他整个人便被拉进了大门后的一片漆黑里。 然而,虽然身处黑暗之中,他却没有丝毫的不安或警惕。这黑暗似乎是一层温柔的铠甲,非但没有危机,反而令人莫名安心下来。 虽然黑暗背后那人尚未现身,可银蝶已至,来人究竟是谁,还会不知吗?慕情不可置信地道:“你好大的胆子,帝君尚在,居然敢上仙京来捣乱,未免太猖狂了!” 一个声音笑道:“彼此彼此,你们上天庭在我的地盘不也挺猖狂的吗?” 即便是早就料到抓着自己的人是谁了,在咫尺之处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谢怜依旧是心中一震。风信道:“花城,把人放下!” 花城嗤道:“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落地,那扇大门随即重重关上! 谢怜感觉花城一只手紧紧攥着他,一阵疾行。四周黑黝黝的,耳边都是那黑靴银链上叮叮的清响,脚下高低起伏不平,果真不是坦荡明亮的仙京大街,而是一片荒野山谷。花城必然是用缩地千里把仙乐宫的大门连接到了这座山谷里。可若是把仙京的某个地方用缩地术和另外的地方相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谢怜正想开口,突然一声暴喝炸开在耳边:“殿下!你在哪里?!” 这一声怒喝正是风信。声音虽在耳边,人却不在眼前。他这一声,是在通灵阵里吼的。谢怜被他吼得耳膜隐隐作痛,许多神官也都被炸出来了,胆战心惊地道:“怎么了南阳将军!出什么事儿了吗?” 慕情也进了通灵阵,道:“出事了!灵文何在,快通报帝君,谢怜跑了!” 他平素说话都是轻轻柔柔c斯斯文文的,此时却带了一丝气急败坏。灵文道:“什么?我去仙乐宫看看!” 有神官惊道:“三太子殿下跑了?他不是在仙乐宫禁足吗?!” 师青玄也进通灵阵了,道:“我刚才明明还瞧见仙乐宫外面一大堆中天庭的小武神都在看着,只能进不能出的,怎么会跑了?” 风信又道:“不是跑了,是被人劫走了!殿下你还听不听得到我们说话?你现在在哪儿?!” 一听说是被劫走的,众人更惊:“这里可是仙京,谁人这么嚣张!” 一时之间,人人都要高声说话,人人都要求个回答。灵文去查看情况,风信和慕情在阵内高声喊话,找能腾出手的武神官出来一道追击,查谢怜此刻的方位。君吾禁了谢怜的足,人却没了,这不是平白的多惹口舌?无论如何先赶紧地找回来。师青玄又散了好几波功德。通灵阵内人仰马翻七嘴八舌,乱得谢怜完全没法插口,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也大吼一声让这群人镇定,花城却忽然转身,探了两根手指过来。冷冰冰的指节轻轻搭在他太阳穴上,花城笑道:“哈哈,许久不见了,各位好啊?” 他这二指轻轻一搭,便通过谢怜,搭进了上天庭的通灵阵。这泰然自若的一句,不光在他身旁的谢怜听到了,所有在上天庭通灵阵内手忙脚乱的神官们也听到了,并且在听到之后,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 众人心中,一片无声的咆哮。 难怪如此嚣张,原来是这位啊! 花城又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我,反正我一点也没有想你们。” “” 这边天界可有不少神官每天都在想他,但是一听他说没想他们,都是暗暗念诵天官赐福百无禁忌谢谢谢谢今后请继续不要想我们。这时,花城嘻嘻地道:“不过,我近来闲得很,要是有人也很闲,想跟我切磋一下,那是非常欢迎的。” “” 这个情形下,他说这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你们谁要是够胆敢追上来,我就去找这个人挑战。” 这挑战,接了必输无疑,不接颜面扫地。岂非就是裸的威胁?? 方才一听说谢怜居然跑了或是被劫走了,通灵阵内简直沸腾了一般,都极为关心,还有几个武神官原本已经主动响应准备加入追击的,花城三句话说完,顷刻全部消失了。要是君吾知道了发命令下来委派谁去正面追击,那是没办法,可眼下事情才刚发生,自然谁都不想主动往身上揽事,给花城记住,于是一边假装自己不在,一边竖起耳朵密切关注事态发展,心内惊涛骇浪不断,血雨探花居然跑到上天庭来劫人了,劫的还是那位三界笑柄这到底是有深仇大恨还是有什么玩意儿??? 那边陷入了沉默,只有风信怒声连连,而这边花城说完就移开了那两根手指,对谢怜道:“别理他们。” 谢怜脱口道:“三郎” 花城却放开了他的手,道:“这里离仙京不远,快走。” 他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情绪。而他放开谢怜手腕的动作极快,几乎像是甩开了。谢怜一下子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碰他却被甩开手的那一幕,当场便怔住了。 他本想问花城,为何会忽然出现。虽然没细想,但模糊觉得也许是来救他的,所以方才那一声三郎喊的时候心里隐隐有点高兴。可花城这么一丢手,谢怜才猛地反应过来了:他可是前不久才把极乐坊给烧了逃出鬼市的,为什么会觉得花城是来救他的?难道不更有可能是来找他问罪问责c讨债算账的吗? 那地师去鬼界卧底,被花城抓住了一通关押拷问是不假,但这事原本就是到别人那里去卧底的人理亏。而他潜入鬼市,在极乐坊挖地三尺到处找人还放了一把火。虽然最终大半个极乐坊烧起来是因为师青玄带了风加了把火,但最初兵器库的第一把火还是他起的,不然说不定别人根本想不到要放火,怎么说也是他要负主要责任。 两人一前一后行着,谢怜越想越理亏,越想越歉疚,忍不住道:“三郎,对不起。” 花城却是忽然脚下一顿,须臾,道:“你为何要对我说对不起?” 谢怜道:“我去鬼市,原是为查地师失踪之事,之前没对你说实话。你盛情款待,我却烧了你的极乐坊。我心里当真好生过意不去。” 花城没说话。谢怜也知道他一句“好生过意不去”没有多大分量,轻咳一声,道:“不过我估计马上就要被贬了,下来之后我一定想办法看要怎么给你赔罪” 花城却道:“为什么你要给我赔罪?” 他像是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转过身来,道:“你忘了我一刀震伤了你一条手臂吗?是我伤了你不是你伤了我,你干什么要给我赔罪?” 谢怜根本没觉得右手怎么痛,现在更是几乎完全忘了这手还受过伤了,怔了怔才想起来,道:“你说右手?这是我自己上去迎击的,本来就怨不得你啊?” 花城定定望着他,左眼里的眸光异常明亮。而谢怜忽然觉得,他好像在发抖。 再过片刻,他却发现,不是花城在发抖,而是花城腰间的弯刀厄命在发抖。 那银色的弯刀悬在红衣之上,不止。那只银线勾勒而成的眼睛也是。若它长在一个孩子脸上,那这个孩子,此时此刻,肯定就是在哇哇大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玲珑骰只为一人安 见状谢怜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它,道:“这是怎么了” 花城却微一侧身避开他的手还在刀柄上狠狠拍了一掌道:“没怎么。别理它。” 令诸天仙神闻风丧胆的诅咒之刃弯刀厄命被他一掌打得一响抖得更厉害了。这时,谢怜又听风信在通灵阵里道:“花城为什么能在仙京用缩地千里?!这门到底要怎么才能打开?!” 师青玄道:“南阳将军!我我我!我大概知道怎么开之前我跟太子殿下出公务的时候吃了花城这招不少苦,你先拿两个骰子在门口丢一下再打开门试试看。” 谢怜想起来了方才他可不正是无意间在大殿里掷了两个骰子玩儿吗?他和师青玄在地龙洞和野人精前夺命狂奔的狼狈仍历历在目若是真让他们也打开了门不知又要遇到多少危机,忙道:“且住!千万别!小心啊!” 然而他的声音并没有传进通灵阵里。恐怕是在仙京时没空及时补充法力,现下法力枯竭,只能听不能说了。而且就算能说大概也已经迟了,风信似乎二话不说就照师青玄所说的做了从何得知的呢?因为下一刻风信在通灵阵里就突破然破口大骂了起来。他一激动就骂人一骂人就格外不堪入耳,为净视听在此不做转述。众神官可都密切关注着这事呢,忙问道:“将军,你怎么啦!” 慕情的声音传来,也是极为愕然:“这什么地方???”看来他也和风信一道进了门。师青玄道:“你们小心啊!掷出来的点数不同到的地方也就不同,你们掷出了几??” 慕情道:“他丢了个四!” 谢怜听风信骂声里还带着一丝极难觉察的慌乱和恐惧,担心他们遇到了极危险的境地。他声音传不进通灵阵里,却想起这个法术的主人就在眼前,顾不得别的,忙问道:“三郎,骰子掷出四点后打开门看到的是什么?” 花城道:“随机。掷骰子的人觉得什么地方最恐怖,打开门就会到什么地方。” 话音刚落,只听慕情冷冷地道:“让你抢着丢,丢出个女浴来!给我我来!” 听到“女浴”,谢怜一把捂住了脸。 风信惯来是对女人敬而远之的,谈之色变,犹如洪水猛兽,对他来说,女浴堂,果真就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地方了,比什么虎穴龙潭都深不可测。听上去慕情成功抢到了骰子,谢怜松了一口气,然而,不出片刻,两人又是一阵怒叫。师青玄崩溃地道:“两位将军,你们这次看到的是什么东西啊?” 那边却无人应答,只传来“咕咚咕咚”的一阵奇怪声音,仿佛两人都沉进了水里。众人屏息凝神,半晌,风信突然呸了好几口,仿佛破出了水面,在吐什么东西,大喝道:“黑沼巨鳄!” 原来,两人前脚才落荒而逃逃出热气腾腾的女澡堂,慕情丢了这一把,后脚便一脚踩进了沼泽迷地。泥沼瞬间没过了腰,淹过了口,勉力冲出后,又有数十条奇长无比的鳄鱼精团团围了上来。这些鳄鱼精条条长逾四丈,常年食人,都修出了人手人腿,划动起来,画面令人窒息,看得两人恶心不已,半身陷在沼泽里一身黑泥地狂打鳄怪,打来打去,风信无法忍受地道:“还是我来,把骰子给我!你不也没有丢对!” 慕情却是从来不肯认输的,轰出一道白光,道:“鳄怪好,鳄怪哪有女浴伤风败俗,谁知道你还会再掷出个什么。给我!” 风信怒道:“,我刚才不是已经给你了?!骰子呢?!” 两人完全忘记了神识都还连着通灵阵呢,都嫌弃是对方手气不好,又开始砰砰乓乓对打起来,骰子也不知丢哪里去了。众神官在通灵阵里听他们即时对骂,看热闹不嫌事大,精彩精彩,太精彩了,两位将军终于撕破脸皮不端着了,忍笑忍得要疯,有的甚至在自己的神殿里便狂捶起了宝座,恨不得到亲临现场去呐喊助威。 虽然风信与慕情运气似乎都不太好,但他们都是武神之尊,这些山野精怪什么的顶多只会给他们添一些麻烦,使他们无法追击,倒也不算是大危机。谢怜只盼着他们早些放弃c早些解脱,同时略感庆幸,方才的点数丢得妙,没丢出妖怪,一丢就丢出了花城,边走边道:“那骰子我方才丢出了一个两点,是不是只要投出两点,就能见到你?” 刚说完,立刻发觉这个问法听上去有点怪,听起来仿佛他十分想见花城,微觉不妥。花城却道:“不是。” 谢怜感觉到了一丝尴尬,搔了搔脸颊,道:“哦,原来不是。那我弄错了。” 花城走在他前方,道:“如果你想见我,不管丢出几点,你都能见到我。” 闻言,谢怜喉间一动,连要说的话也忘了。 他还来不及细细咀嚼这句话是几个意思,忽听通灵阵内一人沉声道:“我来!” 这人说了这一句之后,不多时,一道炫目白光划过天际,一声惊天动地的金石裂响,花城与谢怜二人的去路,被挡住了。 待那道白光渐渐冷却,渐渐淡去,谢怜终于看清,这从天外飞来,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把剑。 这把剑修长纤细,斜斜插入地面,剑身仍在兀自震颤。剑犹如黑玉锻造而成,深沉森然,光滑胜镜,若是有人靠近,能在剑身上照出自己清晰的倒影,唯有剑心一道细细的银白,贯穿了大半个剑身。 剑的名字,就叫做“芳心”。 一个身影落在这把剑前方,道:“这是你的剑。” 芳心国师死后,其佩剑被永安国太子存留下来。将这把芳心剑掷出,拦截了二人去路的,正是郎千秋。 看来,风信和慕情失败了,但是,郎千秋成功掷出了正确的点数。真不知该说,这究竟是他的幸运,抑或是谢怜的不幸了。唯一可以说的是,这两位虽然同贵为太子殿下,但郎千秋的运气,从来都比谢怜好得多。 花城负手而立,面不改色,只有身形微微一动。而他一动,谢怜便立即举手拦住了他,低声道:“我来。” 山谷的正中,郎千秋挡在路上,手里拖着他那柄重剑,道:“我只想全力以赴,与你一战。无论结果如何,即便是我给你打死,也绝不需要你偿还什么。我也不需要你向帝君请求自贬。我的剑术是你教的,你未必就不能胜我,为何不愿与我一战?” 不必郎千秋说,谢怜也知道,他自然是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可是,他若全力以赴,谢怜也不得不认真应对。如此下来,任何结果都不会是谢怜想看到的。但若是不与他一战,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良久,谢怜缓缓一点头,道:“好。” 他走了几步,来到那把剑前,将它从乱石之中拔起,轻声道:“这是你自找的。” 几百年后,芳心终于重新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它在谢怜手上发出低沉的嗡鸣。不远处,花城的眸光也被这不绝于耳的剑吟激得雪亮。 长剑在手,谢怜将它一挥,剑尖斜指地面,冷冷地道:“这一战,无论后果如何,你不要后悔。” 郎千秋大声道:“绝不后悔!” 他头皮仿佛要炸开一般,双手握住重剑的剑柄,全神贯注,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定芳心那黑玉一般的剑锋,丝毫也不敢大意。 谢怜抖动剑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郎千秋目光一凝,正欲迎击,突然四肢猛地一僵,仿佛被什么东西五花大绑,重重摔到了地上 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真的被五花大绑了。不知什么时候,一条雪白的白绫已经如毒蛇一般绕着他的身体缠了无数圈! 郎千秋自少蒙芳心国师教导剑术,对国师抱有深深的敬畏之心,即便后来鎏金宴血流成河,这份敬畏也不曾减淡,是以谢怜一握剑,他便一心一意盯着对方所有动作,全没注意到,居然有一条白绫,早就鬼鬼祟祟绕到了他身后,趁着他全力迎击的一刻突发偷袭。怎么会有这种可耻的事??? 而见若邪得手,谢怜紧绷的表情和心情,都在一瞬间松懈了。 他一下子丢开芳心,长舒一口气,心道:“好险,好险。” 郎千秋躺在地上挣扎不止,谁知这白绫邪门的很,越是挣扎缚得越紧。他怒道:“国师,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我们来决一死战!” 谢怜抹了额头一把汗,道:“我们刚才就在决一死战,现在缠在你身上的是我的法宝之一。你已经输了。” “”郎千秋道,“这怎么能算?我说要决一死战,当然是要用剑来决一死战!是男人就用剑,用白绫偷袭算什么?如此卑鄙!” 他是当真觉得剑为百兵之祖,并没多想,但听上去就像是歧视用白绫当法宝的男性神官。但别说骂谢怜不像男人了,女装他都穿过了,开口闭口就是我不举,哪会在意这个? 谢怜在他边上蹲下来,道:“这是你事先考虑不周,你又没说一定要用剑,让我钻了空子,你找谁说理去?” 顿了顿,他认真地道:“是的,我偷袭,偷袭又如何,我得手了是的,我卑鄙,卑鄙又如何,我赢了。如果你的对手不是我,而是别人,你现在已经死了。” 花城站在二人不远处,无声地笑了,抱臂望向别处。郎千秋则惊呆了。 此人还是永安国国师时,对他的教导,从来都是什么光明磊落往无前c全力以赴,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居然会从这位昔日的老师口里听到“是的我偷袭,偷袭又如何,我得手了是的我卑鄙,卑鄙又如何,我赢了”这种话,整个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谢怜说完,站起身来,道:“你自己好好想一下吧,下一次,就不要这样着了别人的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孰假孰真难解难分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扶摇注意到有个小萤缩在人群里,皱眉道:“怎么这里还有女人?” 他语气虽不火爆,但也无甚善意,小萤听了低下了头。谢怜道:“她怕出事, 上来看看。” 扶摇问旁人:“你们是跟她一起上来的吗?” 众人先是犹疑, 后道:“不记得了。”“说不清。”“不对, 我们上来的时候没有她吧!”“我反正没看到。”“我也没看到。” 小萤忙道:“因为我是偷偷跟来的”小彭头立马道:“你为什么要偷偷跟上来?你是不是心虚?你是不是鬼新郎假扮的?” 此言一出, 小萤四周霎时空出了一大片,她手忙脚乱地摆手, 道:“不是不是,我是小萤,我是真的!”她对谢怜道:“公子, 我们才见过的!我给你上胭脂, 给你梳妆打扮过的” 谢怜:“” 众人都盯过来看他,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他零星听见了“喜好”“异于常人”“不敢相信”等字眼,咳了两声,道:“这,任务需求。任务需求。南风扶摇, 你们” 他一转头,这才发觉, 南风与扶摇也一直目光诡异地盯着他, 而且脚下很克制地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谢怜被他们这种目光看得浑身毛毛, 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哪里知道, 姑娘家的点妆笔是何等鬼斧神工,直教他修眉化秀眉,面若敷玉粉,胭脂点绛唇。若是不开口,那就是个温柔婉转的美貌大姑娘。导致这两人看着他就心头巨震,难以置信,怀疑人生,浑身不自在。脸还是那张脸,但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什么人说话了。扶摇问南风:“你有什么想说的。” 南风马上摇头:“我没什么想说的。” “”谢怜道,“你们还是说点什么罢。” 这时,人群中道:“咦?这是间明光庙?”“这山里居然还有一间明光庙?稀奇了,我还从没见过。” 众人纷纷看起了稀奇。谢怜却忽道:“对,明光庙。” 南风听出他语气有异,道:“怎么了?” 谢怜道:“北方明明是明光将军的地盘,他香火又不是不旺,法力也不是不强,但是,为什么与君山山下却只有南阳庙?” 那官老爷向神武大帝祈福,倒是很好理解,因为神武大帝乃千年第一武神,地位高于明光将军,自然是越往上头求越保险。可明光将军与南阳将军地位平等,相差无几,真要论起来,这位明光将军可是有九千宫观的,比南阳还多一千,实在想不出来,为何非要舍近求远。他又道:“照理说,就算与君山里的这一间明光庙被那鬼新郎鸠占鹊巢,旁人找不到它,但明明可以再建一间明光庙,为什么却要建别的武神庙?” 扶摇了悟,道:“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谢怜道:“是,一定有别的原因,让与君山一带的人选择再也不建明光庙。你们谁再借我点法力,我怕是得去问问” 这时,有人嚷嚷道:“好多新娘啊!” 一听这声音是从庙里传来的,谢怜猛地转身。他让这群人好好待在庙前的空地上,他们竟是置若罔闻,跑进庙里了! 南风喝道:“情况危险,不要乱跑!” 那小彭头却道:“大家伙儿别听他们的,他们不敢动咱们的!咱们是良民,他们还敢真杀了不成?大家都起来,起来起来!” 他竟是吃准了这三人不会当真把他们拦腰打折,肆无忌惮起来了。南风指节咔咔作响,看样子在憋骂。可身为南阳殿的殿中武官,他还真不能随意打折哪个凡人的手脚,教哪个监察的神官发现了去告上一状,那可是不好玩儿的。小彭头又嘿嘿冷笑:“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骗我们不动,独占功劳,好自个儿去拿悬赏?” 他如此煽动,竟有半数的人都蠢蠢欲动起来,跟着他跑进了庙里。扶摇拂袖漠然道:“随他们去吧。这群刁民。”竟是厌恶至极,不想管了。而明光庙中,又是一声惨叫:“这些都是死人啊!” 小彭头也大惊,道:“都死了?!”“都死了!”“邪门儿了,怎么这个像是死了几十年还没烂??”没两下,他马上又想开了:“死了也没事。把新娘子的尸体运下山去,她们家里人还不得出钱买?” 谢怜目光渐渐沉了下来。而众人一想,是这个道理。有人唏嘘,有人嘀咕,有人又高兴起来。谢怜站到庙门口,道:“各位还是先出来吧。这殿后常年无风尸气沉淀,寻常人吸入体内是要出事的。”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众人正不知该不该听,小萤小声道:“大家不要这样了吧?这里这么危险,要不还是先听这位公子的,出去坐好吧” 可这群人连谢怜几人的话都不听,哪里会听她的?没人理。小萤也不气馁,又说了几遍。小彭头还教他们:“大家伙儿紧着新鲜的尸体挑,太老的尸体她们家里人都不知道在不在世上了,就别费那个劲扛下去了。”居然还有几人夸他精明能干。谢怜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见有人动手动脚,道:“别揭盖头!那盖头能阻隔尸气和阳气。你们人多阳气太旺,若是给它们吸进去,难保不会发生点什么。” 然而,一群人为了挑新鲜的尸体,早把盖头都掀了个七七八八。谢怜与来到门口的南风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知道拦不住这群人,毕竟又不能把他们打得口吐鲜血动弹不得,如此万一待会儿有什么事岂不是教他们没法逃跑?也是很无奈。这时,有个大汉掀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道:“我的妈呀,这个小娘真是美得上天了!”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道:“这门儿都没过吧,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了。”“衣服是破了点,但就数这个最美!” 这名新娘子大抵是死得不久,脸上肌肤还颇有弹性,有人道:“敢不敢摸两把?”小彭头道:“有什么不敢?”说着就在那尸体脸上拧了两把,只觉滑溜滑溜的叫人心痒难耐,还待再摸,谢怜实在看不下去了,正要制止,小萤却已冲了过来,道:“不要这样!” 小彭头反手就是一推,道:“别妨碍大老爷们办事!” 小萤却又爬了起来,道:“你们这样真是要遭天谴啊!” 小彭头火了,道:“,你这丑八怪真是人丑事多!” 他骂着便要去踹人,谢怜一手提了小萤后领,轻轻一拎便把她拎开了。谁知,只听“咚”的一声,小彭头大叫一声,道:“谁砸我!” 谢怜回头一看,他竟是头破血流,脑袋上被砸出一个大洞,地上掉着一块沾血的石头。小萤一愣,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害怕,不小心丢的” 然而,就算她抢着承认,也不会有人相信了。因为,方向根本不对。这石块是从小彭头身后的一扇窗户外丢进来的。方才小彭头一叫,众人便往那个方向望去,恰好看到一个人影在窗外一晃而过。 小彭头怪叫道:“是他!就是那个脸上缠着绷带的丑八怪!” 谢怜把小萤往南风手上一塞,两步迈上,右手在窗棂上轻轻一撑,翻了过去,朝树林中追去。另外也有几个胆大想拿悬赏的也跟着他跳出窗外。可追到树林边缘,谢怜忽然闻到一阵血腥之气,觉察不对,心中警惕,猛地刹步,道:“别进去!” 他已出声提醒,那几人却心想你不追正好我追,脚下竟是不停,直冲进树林中。原本聚在庙内的众人也涌了出来,看谢怜停在树林边缘,胆子没那么大的便也跟着围观。没过多久,只听几声惨叫,树林里跌跌撞撞走出几个黑影,正是方才率先冲进去的几人。这几个黑影歪歪倒倒走出树林,走到月光之下,众人一看,登时魂飞魄散。 进去时还是个活人,怎么出来时就变成了血人? 这几人从脸到身上衣服,全都是斑斑血迹,血如泉涌。一个人若是留了这么多血,那是决计活不成的。然而,他们还在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众人吓得齐刷刷往后退,一直退到谢怜身后,谢怜举手,道:“镇定。血不是他们的。” 果然,那几人道:“是啊!血不是我们的,是是” 满脸的血也掩盖不住他们脸上惊恐万状之色,一群人顺着他们的目光朝树林中望去。黑漆漆的,瞧不清楚树林里面到底有什么,谢怜拿过一支火把,往前走了几步,举着向前探去。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滴到了火把之上,发出“滋滋”声响。他看了一眼火把,目光往上移去,定定片刻,扬手将火把一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孰假孰真难解难分 2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可他毕竟是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而那少年熟悉山中路程, 又习惯在黑暗中潜逃躲避, 不消片刻便逃得无影无踪,任他怎么叫也不肯出来。旁边无人一同寻找, 他偏生又法力枯竭,没法通灵传音, 他在山中一阵飞奔, 竟是搜寻了小半个时辰也无果。冷风一吹, 他清醒了些, 知道一个人没头苍蝇般乱撞也不是办法, 强自镇定,心道:“也许他会回去带走小萤姑娘的尸体。”便先折回明光庙前, 却是一怔。 只见许多位黑衣人已聚在庙后的树林里, 神情严肃, 正在将那被倒挂的四十多具尸体小心地放下来。树林前有一个长挑的身影抱着双手, 正在监看, 转头是一张清丽又冷淡的少年面容, 正是扶摇。看来他是回去了一趟,带了一波玄真殿的神官们下来帮忙。 谢怜正要开口, 身后一阵足音,南风也送完那帮村民, 返了回来。他见此情形, 瞟了一眼扶摇, 道:“你不是自己跑了吗?” 这话说得大不中听,扶摇挑眉不悦。谢怜不想他们在这节骨眼上又生口角,道:“是我让他回去搬救兵的。” 南风嗤道:“那救兵呢?我以为起码得请你们家将军亲自下来。” 扶摇淡淡地道:“我回去时已听说小裴将军赶下来了,便没去找我们将军。况且,就算我去找,他那么忙,也不一定有空下来。” 说实话,依照谢怜对慕情的了解,他便是有空也不会愿意亲自下来的。但他眼下根本没空多想了,略为疲倦地道:“你们先不要吵,先帮个忙,一起找那绷带少年吧。” 南风皱眉道:“他方才不是跟你在一起,守着那女孩儿的尸体吗?” 谢怜道:“我让他把绷带拿下来,他被我吓跑了。” 扶摇嘴角一勾,道:“不至于吧。你这女装也没可怕到那种地步。” 谢怜叹道:“怪我当时呆住了没反应过来。小萤姑娘死了,他原本就大受刺激,又以为我被他的脸吓到,可能受不了这种打击,便跑了。” 扶摇皱了皱鼻子,道:“他当真丑到这种程度?” 谢怜道:“不是丑不丑的问题。他有人面疫。” 听到那三个字,南风与扶摇的动作和神情都瞬间僵硬。 他们总算知道为什么方才谢怜会呆住了。 八百年前,仙乐古国皇城被一场瘟疫席卷而过,终至灭国。那种瘟疫,患病之人,身上会先浮现一个个小小的肿块,肿块越来越大,越来越硬,微微发痛。然后便会发现,这个肿块开始慢慢有些凹凸不平,三个凹陷,一个凸起,就好像是眼睛c嘴巴和鼻子。然后五官越来越清晰,最终,长成一个类似人脸的形状。而如果放任不理,身上就会长出越来越多的人脸。据说,有的人脸,长到最后,长成了型,还会开口说话,甚至尖叫。 而这种瘟疫的名字,就叫做人面疫! 扶摇脸色变了又变,抱着的双手也放了下来,道:“怎么可能!这种东西几百年前就被扑灭了,绝对不可能再出现。” 谢怜只说了一句话:“我没看错。” 南风与扶摇俱是无法反驳。谢怜说出的这句话,没有人可以反驳。 谢怜道:“他脸上还有火烧过的痕迹,可能是想把这些坏死的人脸烧掉。” 患人面疮者,许多人第一反应就是拿刀子把这恐怖的东西割掉,或者用火把它烧死,为此就算割肉断骨也再所不惜。南风沉声道:“那他恐怕就不是普通人了,或许也已经在这世上活了几百年了。先不说别的,他身上的疫病会传染吗?” 虽是头痛欲裂,但这个问题谢怜还是冷静下来想过的,肯定地道:“不会。人面疫传染力极强。若那少年身上的疫毒还能传染,他在与君山藏了这么久,应该整个这一带都被他传染了才对。他那疫毒应该是已经治好了。只是,之前留下的疤痕却消不掉了。” 三人不敢大意。扶摇似是在玄真殿颇有地位,召来神官们在与君山又是一顿挖地三尺的好搜。然而,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少年的踪迹了,怕是已经逃出与君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为今之计,也只能回天界后再拜托灵文殿一同帮忙寻找,静待消息了。那少年身上的东西不会传染,这一点稍感庆幸,但谢怜想到他相貌如此可怕,下山后若是被发现,只怕是会被当成怪物喊打喊杀,还是得尽快找到才行。 不好继续在与君山耽搁,谢怜抱起了小萤的尸体,一步一步走下山去。因为心神有点恍惚,那茶博士大叫起来他才发现险些把尸体抱进了相逢小店,连连道歉,又折出去委托人安葬了才回来。搞定一切坐下后,谢怜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件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而他只觉飞升后这几天,过得比他以往在人间收一年破烂还累,攀上趴下,飞檐走壁,翻滚嘶吼,易装兼杂耍,周身骨头都要散架一般,还留下了许多未解的谜团和后患,真想打个“飞升不如收破烂”的招子挂在身后去人间游说。扶摇一掀衣襟下摆在他侧手坐了下来,终于还是忍不住对他翻了个准备多时的白眼,道:“你还穿着这衣服做什么?” 看到他的白眼,谢怜竟有种无与伦比的亲切感。他这才把穿了一路的那件嫁衣脱了,一边抹去脸上胭脂水粉,一边略感郁闷:“那我岂不是一直都穿着这衣服在和小裴将军说话?南风啊,方才你若是提醒一下我就好了。” 扶摇道:“可能是因为你穿着明显挺高兴的。” 南风跑了一天,终于也能坐下休息了,他道:“用不着提醒。小裴将军又不会在意你穿什么。你就是穿得再奇怪十倍,他回去也不会和别人多说一句。” 谢怜觉得今晚真是辛苦这位小神官了,给他倒了杯茶,又想起那小裴将军冷清清的神气,对比宣姬的疯狂之态,道:“这位小裴将军可真是镇定自若,好沉得住气。” 南风喝了那茶,却道:“你别看那位小裴将军好像一副很彬彬有礼的样子,他跟他祖宗一样,都不好对付。” 这一点谢怜自然是看得出来。扶摇对此竟是也有赞同之意,道:“裴宿是近一两百年才飞升的新贵,但是势头很猛,爬得很快。他被裴将军点将之时才不过弱冠之龄,你知道当时他干了什么吗?” 谢怜道:“什么?” 扶摇冷冷吐出两个字:“屠城。” 谢怜听了,若有所思,但并不意外。上天庭里,帝王将相遍地走,而这打江山与守江山的事,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欲成仙神,必先成人杰。人杰脚下,踏的都是血路。扶摇总结道:“上天庭里,没几个是好相与的,谁都不能信。” 谢怜听他一副过来人告诫后人的口吻,不免有点想笑,猜想扶摇是不是在上天庭里受过气,深有感触才这么说。不过他也自知,虽是飞升了三次,但每次在天界待的时间都短暂得犹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若要论对这诸天仙神的了解程度,他还真不一定比得上这两个小神官。南风却仿佛极不赞同扶摇这般说法,道:“你也别危言耸听,哪里都有好与坏,天界里还是有不少值得信赖的神官的。” 扶摇却道:“哈哈,值得信赖的神官,你是想说你家将军吗?” 南风道:“是不是我家将军我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你家将军。” 面对这种情况,谢怜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加上心中有事,连拉开都没力气拉开了。 北方这边收了尾,回到天界,他先上灵文殿,把那绷带少年的事说了,委托灵文在人间撒网找人。灵文听了也是神色凝重,应承下来,末了道:“灵文殿定当全力搜索。不过真是没想到,一趟北方之行牵扯了这么多事。这次当真是辛苦殿下了。” 谢怜道:“此次还需感谢那两位自愿下去帮忙的小神官,还有明光殿的小裴将军。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 灵文道:“既是老裴一段孽缘惹下的祸,自然是得小裴去收拾。他收拾惯了,倒是用不着感谢。殿下回头若是得了空,麻烦进一下通灵阵,大家还要集议此次之事。” 谢怜也有许多疑惑尚未得到解答,出了灵文殿,绕来绕去,找了一座小石桥。石桥跨过潺潺流水,河水清澈至极,能看到云雾之气在水底下流动,甚至能透过流水与云雾,看到下界起起伏伏的山脉与大片方方正正的城镇。他心道:“这是个好地方。”便在桥头坐下,默念口令,进了阵。 一进去,上天庭的通灵阵内竟是十分难得的热闹,众多声音在阵里飞来喝去,乱成一片。首先听到的便是风信的骂声:“操!你们挑好了镇在哪座山下没有?!那女鬼宣姬是个疯子,无论问她什么,她一律吵着要见裴将军,根本不肯交待青鬼戚容在哪里!” 小裴将军则道:“宣姬将军一向性情倔强激烈。” 风信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火大:“小裴将军,你们裴将军回来没有?赶紧让她见一面,问出来青鬼戚容的下落就赶紧把她弄走!” 风信是最不惯对付女人的,竟是让他来干这问讯的活儿,谢怜不禁微觉同情。小裴将军道:“见了也没用,见了更疯。” 有一个声音道:“又是倒挂尸林戚容的品味果真是一向都如此低下,令人不快。” “连他们鬼界都嫌弃他品位低下,可见是真的非常品位低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孰假孰真难解难分 3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慕情凉飕飕地道:“哦,那还真是太巧了。” 好巧, 谢怜也觉得真是太巧了, 怎么会刚好砸了慕情, 又拆了风信, 教旁人来看, 简直就像是他在蓄意报复。可事实如此, 他就是那种, 在一千杯酒里选一杯下毒c无论怎么选都绝对会选到毒酒的人。但人家心里怎么想,你也没办法, 谢怜也只能道:“各位的金殿和其他损失我会尽力补救,还望能给我一点时间。” 虽说是用拂尘尾巴想也知道, 慕情肯定还想继续吹凉风,但毕竟他的金殿又没受损,砸到他的钟还被他劈了,再咄咄逼人就显得难看了,有份, 于是, 他也隐了不语。谢怜一看,烂摊子都自己走了,便赶紧的也跑了。 他尚是认认真真地在思索该上拿去弄来这八百八十八万功德,第二日, 灵文便请他去了一趟灵文宝殿。 灵文是司人事的神官, 掌人事亨通c平步青云, 整座宝殿从地面到穹顶堆满了公文和卷轴,那景象十分震撼,使人惊恐万状。谢怜一路走来,每个从灵文殿出来的神官都托着过人高的公文,面无人色,不是一脸崩溃就是一脸麻木。进了大殿,灵文转身,开门见山:“殿下,帝君有事相求,你可愿助他一臂之力?” 天界有许多位真君c元君,但能称帝君的,只有一位。这位若是想做什么事,那可是从来用不着求别人的。因此,谢怜怔了怔,才道:“何事?” 灵文递给他一只卷轴,道:“近来北方有一批大信徒频频祈福,想来很不太平。” 所谓大信徒,一般指三类人:第一类,有钱人,出钱烧香做法事c修建宫观庙宇;第二类,能向旁人宣法讲道的传道者;第三类,身心彻底贯彻信念者。其中以第一类最多,越是有钱人越是敬畏神鬼之事,而天底下有钱人如过江之鲫;第三类最少,因为如果真能做到这一步,那么这个人境界一定很高,离飞升也不远了。这里所说的,明显就是第一类人。 灵文道:“帝君目下顾不上北方,若你愿意代替他去一趟,届时无论这批大信徒还愿时供奉功德几何,尽数奉于你坛上。你看如何?” 谢怜双手接过卷轴,道:“多谢。” 这分明是君吾在帮他的忙,却反过来问他愿不愿意帮自己的忙,谢怜哪里看不出来,但也找不到更能表达心中所思的言辞来代替这二字了。灵文道:“我只负责办事,要谢便等帝君回来你再自己向他道谢吧。对了,你可需要我给你借什么法宝?” 谢怜道:“不必了。便是给了我法宝,我下去就没法力了,也不能用啊。” 谢怜被打下去两次,法力尽失。在天界还好说,天界乃诸天仙宫荟萃之地,灵气充沛,源源不绝,信手拈来便可化为己用,一旦回到人间,那他可就傻了,要想斗法,只能凑合着找人借点来用,多有不便。 灵文思忖片刻,道:“那最好还是借几名武官来助你一臂之力。” 现任的武神们不是不认识自己就是不待见自己,这点谢怜还是清楚的,他道:“也不必了。你借不来人的。” 灵文却自有考量,道:“我且试试。” 试不试都没差,谢怜既不赞同也不反对,由她去试。于是,灵文便进了通灵阵,朗声道:“诸位,帝君北方有要务,急需用人。哪位武神殿下能从殿里拨两名武官过来?” 话音刚落,慕情的声音就轻飘飘地冒了出来:“听说帝君现下不在北方,怕是给太子殿下借的吧。” 谢怜心想:“你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吗” 灵文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心中直想把妨碍她办事的慕情一巴掌拍出阵外,口上笑道:“玄真,我这两天怎么老是在阵里看到你,看来最近你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恭喜恭喜。” 慕情淡淡地道:“手伤了,在养伤。” 诸位神官心道:“你那手往日劈山断海也不在话下,劈个傻钟还能怎么你了?” 灵文本想先骗两个过来干活再说,岂止慕情一猜便知,偏生还说出来,这下肯定找不着人了。果然,半晌无人影响,谢怜也不觉有甚,对她道:“你看,我说过借不来人的。” 灵文道:“玄真要是没说话,可以借到的。” 谢怜笑道:“你那话说得犹抱琵琶半遮面,雾里看花美三分,人家以为是给帝君办事,当然叫得来,但若来了发现是跟我共事,只怕要闹了,又如何能同心协力。我反正一个人惯了,也没见缺胳膊少腿,就这样吧。有劳你了,我这便去了。” 灵文也无法了,一拱手,道:“好罢。预祝殿下此去一帆风顺。天官赐福。” 谢怜回道:“百无禁忌!”挥挥手,潇洒离去。 三日后,人间,北方。 大路边有一间茶点小铺,铺面不大,伙计简单,但贵在景好。有山有水,有人有城。都有,不多;不多,正好。身在景中,若是在此相逢,必成妙忆。店中茶博士清闲极了,没客时,便搬张凳子坐在门口,看山看水,看人看城,看得乐呵呵,看到远远路上走来了一名白衣道人,满身风尘,仿佛走了很久。行得近了,与小店擦肩而过,忽然定住,又慢吞吞地倒退回来,一扶斗笠,抬头看了一眼酒招,笑道:“‘相逢小店’,名字有趣。” 这人虽然略有倦色,神色却是笑眯眯的,看得人两个嘴角也忍不住往上弯。他又问:“劳驾,请问与君山是在这附近吗?” 茶博士给他指了方向,道:“是在这一带。” 这人吐了口气,总算是没把魂儿一起吐出来,心道:“终于到了。” 正是谢怜。 他那日离开仙京,原本是定好了下凡地点,要落在与君山附近的。谁知他潇洒地离去,潇洒地往下跳时,袖子被一片潇洒的云挂了一下,是的,被云挂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挂上的,反正万丈高空打了个滚,滚下来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徒步三天后,终于来到了原定落地地点,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进了店,谢怜捡了靠窗的一张桌,要了茶水和点心,好不容易坐定,忽听屋外传来一阵哭哭啼啼c敲锣打鼓之声。 他朝大街上望去,只见一群男女老少簇拥着一顶大红花轿,从大路上走过。 这一队队伍,透露着十足的古怪之气。乍一看,像是送亲队伍,但细一看,这些人脸上的神情,有严肃,有哀戚,有愤怒,有恐惧,唯独没有喜悦,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在办喜事的模样,偏偏又都穿红戴花,吹吹打打。这情形,当真是诡异极了。那茶博士手提铜壶,高高悬起,点了一点,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只摇了摇头,这便下去了。 谢怜目送那奇怪的队伍远去,定定思索片刻,正要拿出灵文给的卷轴再看一次,忽觉一件耀眼的事物一闪而过。 他一抬头,一只银色蝴蝶从他眼前飞过。 那只银蝶晶莹剔透,在空中飞过,留下璀璨的痕迹。谢怜忍不住向它伸出了手。这只银蝶有灵性得很,不但不惊,反而停留在他指尖,双翼闪闪,美极幽极,在阳光之下,仿佛触手即碎的梦幻泡影,不一会儿,便飞走了。 谢怜对它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再回头,他这一桌上,就多坐了两个人。 桌有四方,这两人一左一右,各占一方,两边都是十岁的少年,左边的更高,眉目颇为深邃明俊,目光之中带一股桀骜不驯。右边的极白,清秀且斯文,只是神色有些过于清冷淡漠了,仿佛心里不大痛快的样子。事实上,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谢怜眨了眨眼,道:“两位是?” 左边道:“南风。” 右边道:“扶摇。” 谢怜心道:“我又不是问你们名字” 这时,灵文忽然传音过来了。她道:“殿下,中天庭有两位小武官愿意前来协助,他们已经下去找你了,这会儿也该到了罢。” 所谓的中天庭,自然是和上天庭相对的。天界的神官们,可以简单粗暴分为两类:飞升了的,和没飞升的。上天庭,全都是凭自己飞升的神官,整个天界里不过百位,极其金贵,而中天庭里的,则是被“点将”点上来的,严格来说,其实全称应该叫做“同神官”,但大家叫的时候,往往会省略掉这个“同”字。 那么,有上天庭和中天庭,有没有下天庭? 没有。 其实,在谢怜第一次飞升的时候,还真是有的。那时候,分的还是上天庭和下天庭。但后来,大家发现了一个问题:自我介绍的时候,开口说“我是来自下天庭的某某某”,真是难听。有一个“下”字,就觉得特别低人一等,须知,他们其中绝不乏天赋过人c法力强盛的佼佼者,离真正的神官只是差了一道天劫,说不定哪天就等来了呢?于是有人便提议改一个字,变成“我是来自中天庭的某某某”,这就好听多了。虽然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总之,改了之后,谢怜好一阵都没习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食人巢鬼王对天官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这下这位鬼新郎可捅了马蜂窝。这位官老爷在人间能找到的人是拿它没办法了, 于是他暴怒之下联合了一众官朋友, 狂做一波法事, 还按照高人指点开仓济贫什么的,搞得满城风雨,这才终于惊动到了上边的几位神官。否则,那些微小的凡人的声音要传到天上诸神的耳中,几乎是不可能的。 谢怜道:“大体便是如此了。” 因那两人神情非常之不配合,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没在听。没听进去的话也只好再讲一遍了。南风倒是抬了头,皱着眉道:“失踪的新娘有何共同之处?” 谢怜道:“有穷有富, 有美有丑, 有妻有妾,一言蔽之:毫无规律。根本没法判断这位鬼新郎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南风“嗯”了一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似是开始思考了。扶摇却是碰都没碰谢怜推给他的茶, 就一直在用一方白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手指,边擦边眉眼冷淡地道:“太子殿下,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位鬼新郎呢?这可不一定, 从来也无人见过它,怎知它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你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谢怜莞尔,道:“卷轴是灵文殿的文官总结的, 鬼新郎只是民间的叫法。不过, 你说的很有道理。” 又说了几句, 谢怜发觉这两位小武官思路颇为清楚,虽神色不善,论事却毫不含糊,颇感欣慰。看窗外天色已晚,三人暂且出了小店。谢怜戴了斗笠走了一阵,忽然觉察身后两人都没跟上,纳闷地回头去看,结果那两个也很纳闷地在看着他。南风问:“你往哪里走?” 谢怜道:“寻地落脚。扶摇,你为什么又翻白眼?” 南风又纳闷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往荒山野岭走?” 谢怜时常风餐露宿睡大街,找块布摊平了就可以躺一夜,自然是习以为常地准备找个山洞生火了,经他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这南风和扶摇都是武神座下的武官,若是这附近有南阳庙或是玄真庙,可以直接进去,何必要露宿荒野? 少顷,三人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小角落找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地祠,残香破盘,看起来十分冷清,供着个又圆又小的石土地公。谢怜唤了几声,这土地多年无人供奉无人唤,忽听人叫,把眼一睁,看到三个人站在祠前,左右两个周身都罩着一层暴发户般的灵光,根本看不清脸,大惊跳起,颤颤巍巍地道:“三位仙官可有什么要使唤在下的?” 谢怜颔首道:“不使唤。只是问一声,附近可有供奉南阳将军或是玄真将军的城隍庙?” 土地不敢怠慢,道:“这这这”掐指一算,道:“此去五里有一间城隍庙,供的是c是c是南阳将军。” 谢怜双手合十道:“多谢。”而那土地被旁边两团灵光晃瞎了眼,赶紧地隐了。谢怜摸出几枚钱放在祠前,见一旁有散落的残香,便捡起来点上了。期间扶摇白眼翻得谢怜简直想问他眼睛累不累。 五里之后,果然见到一间城隍庙,红红火火立在路边。庙宇虽小五脏俱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三人隐了身形进到庙里,殿上供的就是南阳武神披甲持弓的泥塑神像。 谢怜一看到这神像心中就“嗯”了一声。 乡野小庙,神像的塑像和上漆都可说粗陋,整体看起来,跟谢怜印象中的风信本人差别实在是比较大。 但是,神像塑得走形,对各位神官来说,也是习以为常的事了。别说妈都不认识了,有的神官见了自己的神像自己都不认识。毕竟没几个工匠师父当真见过神官本人,所以都是要么美得走形,要么丑得走形,只能靠特定姿势c法器c服冠等来辨认这是哪位神官。 一般而言,越是富庶之地,神像越合神官心意。越穷的地方,工匠品味越差,塑像就越惨不忍睹。当今论来,只有玄真将军的神像整体情况较好,为什么呢?因为人家都是神像丑了便丑了,不管,他看到把自己塑得丑了,他就要偷偷去弄坏了让人重塑,或者托个梦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于是长此以往,大信徒们就知道,一定得找塑得好看的师傅! 整个玄真殿同他们将军如出一辙,颇爱讲究。扶摇进了南阳庙后,一个时辰里便一直在对这尊南阳像评头论足,什么造型扭曲,颜色恶俗,工艺低劣,品味清奇。谢怜看南风额头青筋都慢慢冒出来了,心想着赶紧找个话题扯了开去,恰好见又一名少女进来参拜,虔诚地跪下了,便温声道:“说起来,南阳真君的主场在东南,没想到你们在北方香火也这般旺盛。” 人们修建庙宇宫观,其实是对天界仙宫的模仿,而神像,则是神官本尊的倒影。宫观聚集信徒,吸引香火,成为神官们法力的重要源泉。而由于地理历史风俗等多重原因,不同地域的人们通常供奉不同的神官。在自己的地盘上,一位神官的法力会发挥到最强,这便是主场优势了。只有神武大帝这种普天之下皆信徒c四海八方有宫观的神官,是否主场完全没有意义。自家将军的神殿在非主场也香火旺盛,这是好事,南风本该骄傲才是,可瞧他脸色,却大是不好。一旁扶摇则是微微一笑,道:“不错,不错,深受爱戴。” 谢怜道:“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不知” 南风道:“如果是‘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 谢怜心道:“不。我想说的是‘不知有没有人可以解答’。” 不过,他预感这句说出来就会不妙,决定还是再换个话题。谁知,扶摇悠悠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肯定是想问,为什么前来参拜的女信徒这么多?” 谢怜想问的正是这个问题。 武神系的女信徒一向比男信徒少,只有八百年前的他是个例外。不过,例外的原因非常简单,就两个字:好看。 他很清楚,不是因为他德高望重或是神力非凡什么的,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神像好看,他的宫观也好看。他的宫观几乎全都是皇家修建,神像则是召集了全国各地技艺精绝的顶尖工匠,照着他的脸雕。而且,因为那句“身在无间,心在桃源”,工匠们往往喜欢给他的神像加点花,还喜欢把观种成一片花树海。所以,当时他还有个别称,叫做“花冠武神”。信女们喜欢他神像好看,也喜欢他宫观里都是花花朵朵,就冲这个也愿意顺便进来拜拜他。 可一般的武神,因杀伐之气太重,面目也往往被塑造成严肃c狰狞c冷酷的模样,教信女瞧了,都宁可去拜拜观音什么的。这尊南阳像虽说跟杀伐之气沾不上边,但它离好看的边更远,可来参拜的女信徒几乎要比男信徒都多了,而南风也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由是,他颇为奇怪。恰在这时,那少女拜完了,起身取香,又转了个身。 这一转,谢怜推了推另外两人。那两人原本都十分不耐,被他一推,顺着一看,脸色却都刷的变了。 扶摇道:“太丑了!” 谢怜噎了一下,才道:“扶摇,不能这样说女孩子。” 平心而论,扶摇说的是实话。那少女一张脸蛋扁平无比,活像是被人一巴掌拍扁的,五官说平平无奇都有些委屈,若一定要形容,恐怕只能用“鼻歪眼斜”了。 但谢怜眼里根本没分辨出她是美是丑。主要是她一转身,裙子后一个巨大的破洞挂在那里,实在令人无法假装没看到。 扶摇先是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南风额角的青筋则是瞬间就消失无踪了。 见他脸色大变,谢怜忙道:“你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那少女取了香重新跪下,边拜边道:“南阳将军保佑,信女小萤,祈求能早日抓住那鬼新郎,莫要叫无辜之人再受他的害” 她拜得虔诚,浑然不觉自己身后异状,也浑然不觉有三个人正蹲在她拜的神像脚边。谢怜颇觉头大,道:“怎么办,不能让她就这样走出去罢?会被人一路看回去的。” 而且,看她裙子后的破口,分明是被人用利器故意划破的,只怕不仅会被围观,还会被大肆宣扬嘲笑,那可真是一场羞辱了。 扶摇漠然道:“不要问我。她拜的又不是我们玄真将军。非礼勿视。我什么都没看见。” 南风则是一张俊脸青青白白,只会摆手,不会说话,好好一个桀骜小儿郎,生生被逼成了个哑巴,没得指望了。谢怜只得自己出马,外衣一脱,往下一丢。那件外衣呼啦一下飘到那少女身上,挡住了她裙子后那个十分不雅的破洞。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食人巢鬼王对天官 2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光听声音谢怜都能想象各位神官连连摇头摊手的模样: “没有看法,完全没有看法!”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怪渗人的。” “花城到底想干什么,一向是谁都搞不懂的” 虽说是被普及了一通花城是何等的混世魔王,可是, 对这个人,谢怜却并不觉得怎么恐怖。真要说起来,他觉得这次花城还算是帮了他。总而言之,他飞升回天界之后接到的第一桩祈福, 应当算是就这样完成了。 头先早便说过, 此次与君山之行的还愿功德全都算在他身上,虽然那位官老爷因为女儿之死过了许久才记起要还愿,带着伤心还愿,也不免打了折扣, 但七凑八凑, 各种放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也差不离了。谢怜无债一身轻, 心头晴空万里,舒畅快美,精神焕发,决定好好做神。最好是能和各位神官成为半个朋友。上天庭的通灵阵虽然安静, 但忙起来也是呼喝连天, 平时诸位神官心情好了, 或者见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也在阵内说说,点到为止地调笑几句。他虽然分不清谁是谁,但也默默听着。不过总不能一直就这么不说话,于是,他听久了,偶尔也忽然冒出来温和地说一句: “真的是非常有趣呢。” “读到一首很美的小诗,与诸君分享一下。” “一个非常有效的治疗腰腿疼痛的小秘诀,与诸君分享一下。” 令人遗憾的是,每次他发出这些精心挑选c并且很有益身心的内容,通灵阵内便会一阵沉默。到后来,灵文实在是忍不住了,私底下对他道:“殿下啊,你在通灵阵内发的这些,虽然都很好,不过,哪怕是比你大几百岁的神官,也不会发的。” 谢怜便觉得有点郁闷。其实明明他也不算年纪最大的,但为何他在众位神官里却简直如同一个跟不上年轻人话题的老年人?大概是脱离天界太久了,又一直孤陋寡闻,不关心外界事物,救不回来了,还是罢了罢了。他放弃了这事,便也不郁闷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到现在为止,人间还没有谁为他新建过一座宫观。也许有,但反正天界没有搜索到,便没有任何记录在册。须知连土地都好歹有个祠,他身为一名正经八百飞升,还飞升了三次的神官,到如今却是没有一座宫观,也没有一个信徒供奉,这可真是非常尴尬了。 不过,尴尬也只是其他神官在为他尴尬,谢怜自己仍是觉得也还好。并且他某日一时心血来潮,突发奇想道:“如果没有人要供我,那我自己供自己应该也可以吧。” 诸位神官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谁他妈听过哪个神官是自己供自己的! 做神做得凄惨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滋味! 而谢怜早已习惯他一开口就冷场,觉得如此自娱自乐也不失为一件趣事,一旦做了决定,便又跳下了人间去。 这一次,他落地的地点是一个小山村,名叫菩荠村。 说是山村,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坡。谢怜见这里青山绿水,稻田绵绵,风景秀美,心道:“这次可真是掉在了一个好地方。”再一看,小土坡上有一个歪歪斜斜的破屋子,四下问问,村民都说:“那屋子废了,没主人,偶尔有流浪汉进去睡一晚,随意住。”这岂不正合他意?当下走近前去。 走近了他才发现,这小木屋远看很破烂,近看更破烂。四方屋角四个柱子怕是腐朽了两根,风一吹,整个屋子都嘎吱作响,怀疑随时会倒。不过,这种程度依然在谢怜可接受范围之内,进去看了看便收拾起来。 村民们一瞧,居然真的有人要在这里住下,很是惊奇,都凑过来看热闹。此地村民倒是都十分热心,不光送了他一把扫帚,看他打扫得灰头土脸,还送了他一筐新摘的菩荠。菩荠都削去了皮,一个个白白嫩嫩,甜美多汁。谢怜蹲在破屋门口吃完了,双手合十甚是幸福,心里决定就叫此处菩荠观。 菩荠观里原本便有一张小桌,擦两下就可以做供台。谢怜一阵忙活,围观的村民看出这年轻人竟是要倒腾出一个小道观来,更稀奇了,纷纷问道:“你这观要供的是谁呀?” 谢怜轻咳一声,道:“嗯,本观供的是仙乐太子。” 众人一脸懵然:“那是谁?” 谢怜道:“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位太子殿下。” “哦,干什么的?” “大概是保平安的。”顺便收破烂。 众人又热切地问:“那这太子殿下,他管招财进宝吗?!” 谢怜心道,不倒欠钱就不错了,温声道:“很遗憾,似乎不能呢。” 众人纷纷给他出主意道:“还是供水师吧,招财哇!肯定香火旺!” “要不然供灵文真君吧!说不定我们村就可以出来一个状元了!” 一女羞怯怯地道:“那个你有没有有没有那个” 谢怜保持微笑,道:“哪个?” “巨阳将军。” “” 他要是真的开了一间巨阳观,只怕风信马上天外飞来一箭! 粗略清扫干净了菩荠观,还差些香炉c签筒等杂物。但谢怜完全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神像。他背起斗笠就出了门,对了,也没有门扇。想了想,这屋子肯定得重修,于是写了一个牌子放在门口:“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 出了门,步行七八里,来到了城镇上。来镇上做什么呢?那自然是为了混口饭吃,又操起了他的老本行。 在神话传说里,神仙都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其实,这事很难说。造化大能们的确可以直接从阳光雨露中摄取所需之灵气。但问题是——可以归可以,没事谁爱这么干?为什么要这么干? 而有些神官,因修炼法门缘故,要求五脏洁清,的确是完全沾不得凡人的荤腥油腻,若是沾了,就会像凡人生吃毒虫泥土一般,上吐下泻。然则非是不吃食物,只是只吃那些生于净地c有延年益寿c增强法力功效的仙果灵禽。 但谢怜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他咒枷在身,与凡人无异,什么都能吃,而且由于身经百战,怎么吃都吃不死。无论是放了一个月的馒头,还是已经长出绿毛的糕点,他吃下去也绝对都挺得住。有如此逆天体质,所以,他收破烂的时候,其实过得还算可以。对比一下:开观倒贴钱,收破烂赚钱,当真是飞升不如收破烂。 这人长得玉树临风仙风道骨,收破烂的时候就比较有优势,不一会儿谢怜便收够了一大包。回程路上,看到一头老黄牛拉着一辆板车,车上堆着高高的几垛稻草,想起方才似乎在菩荠村看到过这辆板车,应当是同路。他问能否顺路捎一程,板车主人一抬下巴,示意他可以上来,谢怜便背着一大包破烂坐了上去。坐上去才发现,高高的稻草堆后,早已经躺了一个人。 这人上身遮在草堆之后,支起左腿,驾着右腿,似乎正枕着手臂躺在那里小憩,看起来甚是悠闲自得,这般惬意姿态,倒是叫谢怜蛮羡慕的。那一双黑靴收得紧紧,贴着修长笔直的小腿,颇为养眼,谢怜想起那晚在与君山盖头下所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确认这靴子上没挂着银链,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制成的,心想:“这是哪家的小公子跑出来玩了吧。” 板车慢腾腾在路上晃着,谢怜背着斗笠,拿出一只卷轴准备看。他向来不大留意外界流传的所有消息,但因为冷场多次,觉得最好多少还是恶补下。牛车晃了不知多久,穿过一片枫林。抬头四下望望,青青田浪,艳艳枫火,带着点山间野趣,以及沁人心脾的清新草意,极是醉人,谢怜忍不住微微一怔。 他少时在皇极观修行,皇极观修建在山中,漫山遍野都是枫林,灿灿如金,烈烈似火。此情此景,难免有所思所忆。望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继续看卷轴。 打开来第一眼,便看到一行字,写着: 仙乐太子,飞升三次。武神c瘟神c破烂神。 “” 谢怜道:“好吧,其实仔细想想,武神和破烂神,也没有太大区别。众神平等,众生平等。” 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声音道:“是吗?” 这少年人懒洋洋的声气道:“人们口上自然是爱说众神平等c众生平等了。但如果真是这样,诸天仙神根本就不会存在了。” 这声音是从车上的稻草垛后传来的。谢怜回头望了一下,见那少年人还是一派慵懒地躺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大概只是随口插了句,莞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又转回,接着看卷轴,底下又写: 许多人相信,作为瘟神,仙乐太子的亲笔或画像有着诅咒的功效。如果贴到某人背后,或者某家大门上,便会使该人或该户霉运连连。 “” 这种评述,竟然令人难以判断到底是在说神还是在说鬼。 谢怜摇了摇头,不忍心再看与自己相关的评述了,决定还是先去了解一下当今天界的各位神官,免得一直弄不清楚谁是谁,未免失礼。想起方才有村民提过水师,这便去翻查关于水师的评述,翻到一句: 水师无渡。掌水,兼掌财。许多商人的店铺内c家中都会供一尊水师像,保其财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寻往迹重登太苍山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听他喊哥哥,南风嘴角一抽, 扶摇眉毛一抖。谢怜对三郎举手道:“没事,不要紧张。”南风则喝道:“别跟他说话!” 谢怜道:“怎么,你们认识吗?” “”扶摇冷声道:“不认识。” 谢怜道:“不认识那你们做什么这么”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两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不经意回头一看, 那二人竟是同时在右手中聚起了一团白光, 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忙道:“打住打住。你们不要冲动啊!” 那两团凭空冒出的白光滋啦滋啦的看起来甚是危险, 绝对不是普通人手上能冒出来的东西。三郎拍了两下掌,礼貌性地捧场道:“神奇, 神奇。”这两句称赞, 当真是毫无诚意。谢怜好容易抱住两人手臂,南风回过头来看他,怒道:“这人你哪儿遇到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历如何?为何跟你在一起?” 谢怜道:“路上遇到的, 叫做三郎, 一概不知, 因为无处可去, 我就让他跟我在一起了。你们先不要冲动好吗。” “你”南风一口气憋住了, 似乎想骂, 强行咽下, 质问道, “你一概不知你就敢让他进来?!你就不怕他有所图谋吗?!” 谢怜心想南风这口气怎么仿佛是他的爹?若是换一位神官, 又或是换一个人,听到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般说话,早便心中不快了。但一来谢怜早已对各种呵斥嘲讽都做到了完全无感,二来他知道这两人只是出于警惕,归根结底也是好意,因此并不在意,只是无言片刻,问道:“你们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此句一出,南风与扶摇两人登时语塞。 这话问的,实在是很有道理。若是一个人被人有所图谋,通常都是因为怀璧其罪。但令人悲哀的是,仔细想想,竟然完全想不到如今的谢怜身上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这时,只听三郎道:“哥哥,这两个是你的仆从吗?” 谢怜温声道:“仆从这个词不对,确切地来说,应当是助手吧。” 三郎笑了笑,道:“是吗?” 他站起身来,随手抓住一样东西,往扶摇那边一丢,道:“那就帮个忙?” 扶摇看都不看就抓了那样东西,拿到手里,低头一瞅,霎时黑气冲顶。 这少年竟是扔了一把扫帚给他!!! 他那副神情,仿佛要当场把这扫帚和那少年一起劈为粉末一般,谢怜连忙顺手把扫帚拿了过来,道:“冷静,冷静,我只有这一把。”谁知,话音未落,扶摇手上那团白光便放了出去。他厉声喝道:“速速现形!” 三郎根本没有着力闪避,仍然保持着抱臂而坐的姿势,只微微一偏,那道炫目的白光打中了供桌的一脚,桌子一歪,噼里啪啦,杯盘碗盏白花花摔了一地。谢怜微一扶额,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挥手,若邪倏出,将南风与扶摇两人手臂缚住。两人挣了两下没挣开,南风怒道:“你干什么!” 谢怜比着暂停的手势道:“出去再说,出去再说。”再一挥手,若邪便拽着他二人飞了出去。谢怜回头对三郎说了一句:“马上回来。”反手关上门,来到观前。他先收了若邪,再拿过门前那个牌子,放在二人面前,对他们道:“先不要说话。请念一遍,告诉我这是什么。” 扶摇对着那牌子念道:“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他一抬头,“危房求捐款?你写的??” 谢怜点头道:“是的。我写的。你们若是继续在里面打下去,那我求的就不是修房,而是建房了。” 南风指着菩荠观道:“太子殿下!你就不觉得那个少年古怪吗??” 谢怜道:“当然觉得。” 南风道:“那你明知他危险还敢把他放身边?” 谢怜把牌子又放了回去,道:“南风,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世上人脾性和奇遇千千万,古怪并不等同于危险。须知在旁人眼里,我看上去也肯定很古怪,但是你们觉得我危险吗?” “” 这倒是当真不能反驳。这人分明长得一派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的模样,却偏偏整天都在收破烂,可不是古怪到家了! 谢怜又道:“而且,我不是没有试探过他。” 两人神色一凝,道:“怎么试探的?”“结果如何?” 谢怜便把那几次都说了,道:“毫无结果。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若他不是个凡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绝! 扶摇冷笑道:“说不定真是绝呢?” 谢怜温声道:“你们以为人家绝境鬼王像我们这么闲吗?到一个村子里陪我一起收破烂。” “” 小山坡上,菩荠观外三人都只听到那少年在屋内慢悠悠走来走去的声音,听起来惬意得很,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任何事。谢怜拍了拍两人肩膀,道:“我跟这小朋友挺投缘的。既然投缘,我又没什么值得被图谋的,别的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 半晌,南风沉声道:“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试一试他是不是绝。” 谢怜知道拦不住,揉了揉眉心,道:“那你们试吧。不过,不要闹得太过分了。你们毕竟是天庭的神官,人家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呢?友好一点,不要欺负他。” 听到“不要欺负他”一句,南风一脸一言难尽,而扶摇的白眼简直要翻到脑后去了。叮嘱了他们,再打开门,三郎正低着头,似乎在检查那供桌的桌脚。谢怜轻咳一声,道:“你没事吧?” 三郎笑道:“我没事。在看这桌子还修不修的好呢。” 谢怜道:“方才只是一场误会,你可不要介意啊。” 三郎笑道:“既然你说了,我又怎么会介意?兴许他们是看我眼熟吧。” 扶摇凉飕飕地道:“是的。有点眼熟,所以刚才可能看错了。” 三郎笑嘻嘻地道:“哦。巧得很,我瞧这两位也有点眼熟。” “” 那二人虽仍是警惕,但也没再有什么过激举动了。南风闷声道:“给我腾一片地方,画阵法。” 既然有这两位小神官加入了,那便不需徒步去半月关了。他们身负法力,自然可以用那“缩地术”,缩千里山川为一步。虽然这缩地术每用一次,就有几个时辰不能再用,但也是极为便利的了。谢怜收了地上席子,道:“画这儿吧。” 方才扶摇进来没细看观内陈设,现在在这歪歪扭扭的小破屋里站了一会儿,四下打量,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蹙眉道:“你就住这种地方?” 谢怜给他拿了个凳子,道:“我一向都住这种地方。” 闻言,南风动作一顿,须臾,继续画阵。扶摇没坐下,神色也微微凝了一下,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有三分像是怔住了,也有两分,像是在幸灾乐祸。 然而,他很快收起了这副异样的神色,又道:“床呢?” 谢怜抱着席子,道:“这个就是。” 南风抬头看了一眼那张席子,又低下了头。扶摇瞟了一眼一旁的三郎,道:“你和他睡一起?” 谢怜道:“有什么问题吗?” 半晌,那两人也没再憋出一句话来,看来是没有问题了。谢怜便转头,问道:“三郎啊,方才你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那半月妖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继续说吧。” 三郎方才盯着他们,似乎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目光漆黑黑的,听谢怜问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好。” 顿了顿,他道:“那半月国师,乃是妖道双师之一。” 谢怜顺口问道:“妖道双师必然是两位,那还有一位是谁?” 三郎自是有问必答,道:“是中原的一位妖道,叫做芳心国师。” 谢怜微微睁大了眼,继续听了下去。 原来,半月人悍勇好斗,又地处奇势,掐住了中原与西域往来之路的重要关卡之一,两国在边境之地时常冲突,摩擦不断,大小战事纷繁。两百年前,中原一王朝终于出兵攻打半月国。 这半月妖道,乃是半月国一名孤儿,幼时遭人厌弃,四处流浪,长大后不知从哪儿学就了一身妖邪本领回来。半月人慑于其法力,奉其为国师,尊敬有加。两国交兵,久久拉锯不下,国师开坛祭天,说是要为半月士兵护法。于是,士兵们杀气大涨,士气大增,死守城门。流矢c巨石c滚油c刀剑,厮杀连天。 谁知,这位国师,竟是在战斗最激烈的那一刻,突然打开了城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寻往迹再上太苍山 2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这些女子个个脸孔发青, 面带微笑, 双手平举向前, 正是方才那些新娘的尸体! 眼睁睁看着她们越逼越近, 任谁也没法镇定,众人根本顾不上揪住那绷带少年了, 拔腿就跑,小萤连忙过去扶他。谢怜无奈道:“别跑!”他今晚这句话都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出什么事他都起码要说个三四十遍, 然而永远有人置若罔闻, 实在是无奈。他挥挥手,若邪绫向天飞出, 随意捏个诀,若邪绫便自行在空中旋转起来, 仿佛天女乱舞,甚是夺人眼球,而那群新娘看到这边有个十分活跃的东西正转得欢快,尾巴还不时抽一抽她们, 好些个都被吸引了过来,还有七个则被森林深处的血腥味吸引, 往那边慢慢跳去, 谢怜道:“南风追上, 不要让她们下山!” 不必多说, 南风早已追了上去。两名新娘朝谢怜这边攻来, 十指鲜红,指甲尖利,谢怜取出方才在地上捡的红盖头,忽地双手一丢,两个盖头旋转着飞出,正正盖到两名新娘头上。她们的动作瞬间就变迟钝了。 果不其然,这厚厚的大红盖头一遮,把那新娘尸体的眼睛和鼻子都遮挡了一层,看不见人影,也闻不到人气了。而且因为她们尸体僵硬,也没法自己弯折手臂把盖头取下来。只能伸着手到处乱摸乱抓,仿佛在和人玩捉迷藏。这副情形,真是恐怖又滑稽。谢怜站在她们面前,试探地在两个新娘眼前挥了挥手,见她们茫茫然地摸另一个方向,想了想,终于还是没忍住,道:“得罪了。”抓住两只手臂就把她们的手爪放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两名新娘突然摸到东西,浑身一震,又看不到是什么,这便恶狠狠地互掐起来。谢怜赶紧地跑了,又是一扬手,若邪绫一道白虹似也地去了,无声地在地上落成了一个大白环儿。他对四下逃窜的众人道:“都进圈子去!” 一群人边跑边犹豫,小萤却赶紧扶着那绷带少年站了进去。想了想,她又跑出去,把昏迷倒地的小彭头也拖了进来。这时有个新娘跳到了白圈边缘,伸爪要抓,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猛地隔开,小萤发现她怎么也跳不进来,忙大声道:“大家快进来呀,这个圈子她们进不来!” 众人见状,连忙又一窝蜂地涌来,好在谢怜事先让若邪绫了暴长数倍,那圈子够大,否则还真担心有人被挤出来。新娘们跳不进圈子,知道动不了这边,齐齐转身,尖啸着朝谢怜袭来。 而谢怜这边早已等待多时,袖中抓出一大把盖头,四五块红布在他手中上下左右前后转得飞起,脚下不停手上不歇,来一个盖一个,一盖一个准,盖中一个新娘她便开始盲人摸象般慢腾腾地摸索起来。他那盖头实在是转得人眼花缭乱,在双手间游刃有余地抛来抛去,在空中飞成数片红影,众人在白圈内居然忍不住喝起彩来:“好!”“厉害厉害,真是厉害。”“这功夫是练过的吧!” 谢怜听了,习惯性地脱口道:“还好还好。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嗯???”话一出口才觉不对,竟然把从前在杂技班凑场子时说顺了的话顺嘴溜出来了,连忙打住。说话间,又有几个新娘跳了起来,竟是一蹦七尺多高,一弹三丈多远,瞬间便挟着一股腐臭味来到他眼前。谢怜足底一点,身子也掠了出去,在空中赶紧默念三遍通灵口令,道:“灵文灵文百事通!我问个问题,你可知北方武神明光将军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 灵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殿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怜道:“目下我这里有点情况,略危急。实不相瞒,有十几个死人正在追我。” 灵文:“啊?这么惨???” 谢怜:“还好。所以有吗?我知道这个问题较为私隐不好回答,所以才不在通灵阵内问。任务需求,绝不泄露。” 灵文道:“殿下你误会了,这个问题不是不好回答,而是老裴他红颜知己太多了,你突然这么一问,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你问哪个?” 谢怜脚下险些一歪,道:“好吧。那在裴将军这些红颜知己里,有没有一位占有欲强c嫉妒心强c身上有某处残疾的女子?” 灵文道:“你这么一说,倒是的确想起来一位。” 谢怜又是两个盖头飞出,引来一片喝彩,他转身一拱手,道:“说来!” 灵文道:“老裴以前没飞升的时候,是个将军。他在战场上结识了一个敌国的女将军,十分美艳,性情悍烈,叫做宣姬。” 谢怜道:“嗯,宣姬。” 灵文继续道:“裴将军这个人么,见了美貌的女子,哪怕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是要去纠缠的。这女子带兵与他交锋,成了他手下败将。” 宣姬成为俘虏,被押送到敌营,趁守军不备,当场便要自尽。偏生没自尽成,被一位将军一剑斩断三尺青锋,救下来了。而敌国这位风度翩翩的裴将军,便是后来飞升的明光将军了。 这位裴将军,一来向来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二来战事大局已定,就算拉锯下去,也再无翻盘可能,便把宣姬放了。一来二去,再来再去,会发生什么,实在是很好想象。这时,一名新娘抓住谢怜右腿,五指一扣,险些入肉,他正想一脚踹出,发现这个角度只能踹到脸,心道不可打姑娘的脸,换了个姿势,改踹了她肩,反手又是一盖头飞出,道:“听起来像是一桩美谈。” 灵文道:“本来是美谈。可坏就坏在,宣姬一定要跟裴将军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怜两步一跃,攀上屋顶,俯瞰着下面继续朝他逼近的五六个新娘,抹了一把汗,道:“女子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本也没错。” 灵文道:“是没错,可是两国交兵,战场无情,原本两人就说好了,露水姻缘,你情我愿,有今朝,没明朝,只谈风月不谈战事。而且老裴这个人,我说实话,不跟你双/飞就不错了。” “” “那宣姬却是将门贵女,性情极为激烈。她要的东西,便一定抓死了也不放手” “且慢且慢!”谢怜道,“你先告诉我,宣姬是不是残疾?是哪里残疾?” “是她”话到此处,灵文的声音戛然而止。 实在要命,每次都是在听到关键之处时,就把借来的一点法力尽数耗干。看来下次他得一开头就劈头盖脸问重点。横飞纵跃间,谢怜迅速重新理了一遍思路:如果绷带少年不是鬼新郎,而这群村民也都相互确认过里面没有鬼新郎,那么,剩下的唯一可以藏身混入的地方,就只有十七个新娘堆了! 他自己混进去的时候,无法被鬼新郎一眼发现数目不对,反过来,当鬼新郎混进去的时候,他同样也无法一眼觉察多出了一具尸体。仔细想想,若邪绫打伤鬼新郎后,他只看到一团黑雾滚滚袭向树林,并不能保证那团黑雾里就一定有人。事实上,恐怕那时候,他奔出庙门去追,而鬼新郎则还留在一屋的黑烟中,与他擦肩而过,回到了殿后,藏叶于林,混进了新娘们的尸体里。 那么,“鬼新郎”就不是“新郎”,而是“新娘”——一个身穿新娘喜服的女子! 既然是女子,那么许多事便可以反推,比如,为何与君山一带没有明光庙。不是当地人不想建,而是建不起来。小萤说“每次想建明光殿,修建途中老是会无缘无故失火”。这听起来就绝不是巧合,只可能是被故意放火烧的。为什么放火烧庙?通常情况下,是因为恨,然而这与君山内又有一间被迷阵封锁的明光庙,无一人前来,庙内神像却又雕得极好,保存也极好,为何?鬼新娘自己身穿嫁衣,却见不得穿着嫁衣的女子路过与君山时脸上带笑,又是为何? 所有的东西串联起来,除了嫉妒和独占欲,谢怜想不到其他答案了。而那仿佛厚布包裹木棍c拖着重物的怪异声响,如果真是脚步声,谢怜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追着他跑的新娘已被他尽数盖上了盖头。谢怜终于得以落地,微喘一口气,略定心神,起身去数。 一c二c三c四十个。 七个新娘跳进了树林,由南风去追了。十个新娘被他重新盖上了盖头,都在这里。那么,还有一个,还没出现。 正在此时,他听到了那阵熟悉的“咚咚”c“咚咚”声,从他身后传来。 谢怜缓缓转身,一个矮小至极的身影,映入他眼帘。 他轻吸一口气,心道:“果然如此。” 眼前这个矮小的女人,一身红嫁衣,不见喜气,只见凄厉。 但她之所以矮小,并不是因为她身材矮小,而是因为,她是跪在地上的。 她双腿骨头已断,却没有截去小腿,竟是一直用两个膝盖骨在地上跪着走路。 他听到的怪异的“咚咚”声,就是她拖着两条断腿在地上跳跃行走的声音。 一个轿夫没留神,一脚踩中一条胳膊,率先大叫,送亲的队伍立刻炸开了锅,好家伙,一行人“刷刷刷”的便掏出了一片白花花的大刀,喊:“怎么了?!来了吗?!”也不知原先都藏哪儿了。街上嚷成一片,谢怜再定睛一看,那分离的头身,竟不是个活人,而是一个木头娃娃。 扶摇又道:“太丑了!” 恰好茶博士提着铜壶上来,谢怜想起他昨日神气,道:“店家,我昨日便见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今天又见,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茶博士道:“做死。” “哈哈哈” 谢怜也不意外,道:“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 茶博士道:“还能是想做什么呢?有个新娘子的爹重金悬赏找他女儿,抓那鬼新郎,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 这悬赏的那个爹,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爷了。谢怜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 只听扶摇嫌恶道:“我要是鬼新郎,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我就灭了这个镇。” 谢怜道:“扶摇,你这话太不像一个仙家该说的了。还有,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习惯改过来,不如你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一天先只翻五次之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神武大街惊鸿一瞥 这一剑刺出将妖魔穿心而过,杀死在地上。 “伏魔降妖,天官赐福!” 神武大街两侧海浪一般的轰声一波高过一波。朱红的皇宫大门前圆场中那两名扮演天神与妖魔的道人向四周施了一圈礼,躬身分向两边退下。这一出暖场的武斗看完百姓气氛高涨。不光街道两侧挤得水泄不通,连屋顶上都爬满了大胆者拍手呐喊喝彩。 这般盛况当真是万人空巷。仙乐国史上若要论一场空前绝后的上元祭天游,那就一定是今天! 高台之上一排排锦衣玉容的王公贵族,无一不面带得体的微笑,俯瞰下方。皇宫之内数百人的长队静候在此。钟声大鸣国师捋了捋并不存在的长须,道:“开道武士!” “在!” “玉女!” “在!” “乐师!” “在!” “马队!” “在!” “妖魔!” “在。” “悦神武者!” 无人应答。国师眉头一皱发觉事情不对转头道:“太子殿下呢?” 仍旧无人应答。而方才答话的“妖魔”顿了顿取下了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露出一张白皙清秀的面容。 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肤色和唇色都淡淡的,很是干净,一双眼睛却是如黑曜石一般明亮,发丝柔软,几缕散落在前额和面颊侧,看上去安静乖巧,和他手中那张狰狞的妖魔面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轻声道:“太子殿下离开了。” 国师险些晕过去。好歹是记着大事当前不能晕,撑住了,肝胆俱裂地道:“这?!这怎么就离开了?!殿下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马上仪仗队就要出宫门道了,华台拉出去,只看到妖魔没看到神仙,一人一口唾沫我这把老骨头都游不出来了!慕情你怎么也不拦着?!” 慕情垂首道:“太子殿下临走之前要我转告,说不必担心,一切程序照旧即可,他马上便来。” 国师心急如焚,道:“什么叫马上就来?马上是什么时候?万一没赶上怎么办?” 这时,宫门道外,一阵排山倒海的呼声传来,是从大清早等到现在等了几个时辰的百姓们按捺不住,发声催促了。一名道人赶来,道:“国师大人,皇后那边差人来问您,为何仪仗队还不出发?吉时已经快要到了,再不出发,就过时辰了。” 听罢,国师只恨不得突然有叛军打进城c搞砸了这场上元祭天游才好。 居然在这要命的关键时刻捅出篓子!要是换了个人,他早就大发雷霆了,提剑杀人都有可能,偏生这捅出篓子的人是他最最得意的徒弟,也是别人家最尊贵的儿子。打不得c骂不得c更是杀不得。与其杀他,不如自杀! 正在此时,一人穿过漆黑的宫门道,迎面奔进了皇宫,道:“国师大人,为何还不发令出门?时辰马上就要过了,大家都在外面等急了!” 来人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姿笔挺,个头极高,小麦肤色,背后背一把黑色长弓和雪白的羽箭筒。嘴唇紧抿,眉头紧蹙,年纪虽浅,目光却坚毅。国师一见这少年,一把抓住他道:“风信!你家太子殿下呢!” 风信一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中染上盛怒,怒视一旁慕情。慕情已经一声不吭地重新戴上了妖魔面具,不见其神。风信沉声道:“现在没空和您解释了!马上出发吧,太子殿下不会让您失望的!” 没办法了,华台拉出去没有悦神武者是死,迟迟不出去坏了时辰也是死,国师绝望地一挥手,道:“奏乐,出发!” 得到命令,长队的最前列,一百名皇家武士齐声高喝,迈开步伐,引领着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出发了。 战士在前,象征的是世路之中披荆斩棘。而其后紧随着的,都是百里挑一的美貌童贞少女,素手携篮,仿佛天女散花,零落成泥碾作尘,清香如故。乐师们端坐黄金打造的金车之上。一出宫门道便引得阵阵惊叹,众人争相抢夺花朵。而华台,最后的华台,就要出来了。国师的心一阵紧绷,盼望着出现奇迹。然而,奇迹并没有出现。 十六匹金辔白马拉动的华台穿过幽深的宫门道,台上却只有一名黑衣妖魔,头戴狰狞面具,将一把九尺横于身前,沉沉地拉开了架势。 高楼上,王公贵族们微微蹙眉,彼此相看,纷纷道:“怎么回事?悦神武者为何不在台上?” “太子殿下没到吗?” “怜哥哥呢?” 高台中央,一名眉目温雅c肤色柔白的美妇人,便是皇后。她面带忧色地望了身旁的丈夫一眼。面目英俊的国主握住了她的手,以目光示意妻子不必担忧。大街两侧的人潮喊得更凶了,似要把房顶都掀翻。国师满心都是绝望。然而华台之上,慕情却是十分镇定,自顾自完成他的任务,将那把长刀“铛”的一声,竖于身前,气势颇足,完成了妖魔的开场。 看脸看身形,慕情都像是个斯文书生,然而这样一把奇重无比的九尺长刀,在他手里却挥得轻巧无比,仿佛完全没有分量。数十名扮演伏魔者的道人一一被他打倒,赶下了台。平心而论,他打得倒也十分精彩好看。只是,更多人却不是为了看妖魔而来的,纷纷嚷道:“悦神武者呢?!” “太子殿下在哪里?我们要看的是太子殿下!” 高楼上,一个声音大声道:“我表哥呢?这是在搞什么鬼?!谁要看这些玩意儿?,我太子表哥呢?!” 看都不用看,这喊得最大声的,必然是小镜王戚容。果然,许多人齐齐抬头,便看见一个身着浅青色锦衣的华服少年冲到高台边缘,愤怒冲下方挥起了拳头。 这少年只得十五六岁,粉面墨眉,倒也明丽夺目,只是脸含煞气,仿佛要翻过栏杆跳下来打人。可这楼太高,跳下来不死也要摔断腿,于是他顺手就抓了一只白玉茶盏丢下去。那茶盏急速朝妖魔的后脑飞去,然而,慕情微一错身,长刀斜挑,便将那茶盏挑在了刀尖。 颤颤巍巍的茶杯稳稳立在刀尖一线,引发一波叫好。慕情再将刀一扬,茶盏飞落,被台下一名道人接住。他则继续从从容容演着自己的妖魔。戚容大怒,还待再砸,皇后叫人上来拉,这才好容易拉住下去了。然而,众位皇族的神色也愈来愈凝重。正在此时,人群中爆发一阵暴风喝彩,比之前的任何一阵喝彩都要大。只见一道雪白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黑衣的妖魔面前! 悦神武者! 戚容看得两眼发光,脸色发红,跳了起来,大声道:“太子表哥!太子表哥来啦!!!” 众人瞠目结舌。 这个登场,真真是如天人降临,大胆至极。那城楼少说也有十几丈高,他竟是直接从城楼上跳了下来!方才一瞬间,许多人都以为是真的天神下凡了,不免头皮发麻,拍掌拍到双手发红。戚容更是一边大喊,一边大力拍掌,国主与皇后含笑对望一眼,也拍了起来。所有人都是眉头一舒,松了口气,也都跟着抚掌赞叹起来。神武大街两侧更是群潮翻涌,许多人激动得恨不得冲破拦道的武士们冲上去才好。 华台之上,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对峙,天神与妖魔各自一抖兵器,对上了阵。 国师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这才登上了高台。和四周各位同僚相互点头一圈,找了个位子自己坐下看。国主笑道:“国师,你是怎么想到这般惊世骇俗的登场的?真是精彩啊。” 国师抹了把汗,笑道:“的确是万分精彩。只是说来惶恐,这个不是小臣想到的,应该是太子殿下的主意。” 皇后则捂心道:“这孩子,真是乱来,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吓得我几乎坐不住了。” 国师不免隐隐带了点骄傲,道:“这个,太子殿下么,武艺高超,就是再高几倍的城楼,他也能轻松下来。” 皇后温声道:“国师教导有方。” 国师道:“哪里哪里。太子殿下天之骄子,天赋异禀,小臣等能教导殿下,实属三生有幸。这一定会是史上最精彩的一场悦神武。” 国主微微一笑,转头去看,道:“但愿如此吧。” 这上元祭天游中,悦神武者和妖魔武者,是两个最重要的角色。两个都须得是武艺精绝的少年。尤其是悦神武者,服冠形制严格,华丽非凡,装备完毕后,从头到脚的一身行头重达四五十斤都有可能。武者要在此等负担下,于万众瞩目前,绕城而行数圈,完成至少两个时辰的演武,岂不是必须要武艺超群? 好在,这两名少年都极为出色。你来我往,斗得好看又留有余地。国主道:“和太子对打的是谁?” 国师道:“禀陛下,是皇极观一名小道,名叫慕情。” 皇后柔声道:“我瞧这孩子也打得不错,比风信也差不多。” 戚容一直趴在她膝头吃葡萄,听了忙吐了一口葡萄皮,道:“呸呸呸!不行不行!差得远了,可不是什么人能跟太子表哥比的!” 闻言,皇后笑着摸了几把他的头顶,一众贵族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而人海中,高呼冲破云霄:“打!打他!打死他!” “杀了妖魔!” 这声潮越来越汹涌,妖魔一剑递出,武者一剑反格,却是忽然“嗯?”了一声。 照理说,这是一场祭天游,使出七分力即可。然而,他方才接下这一剑,手中的剑却是险些脱手。显然,对方用了十成的力。 谢怜微一扬首,朗声道:“慕情?” 对面扮演妖魔的少年并未言语,又是一剑刺出。谢怜来不及多想,“铛铛”c“铛铛”接了数剑,提起精神,也来了兴致。台上打得越是激烈,台下欢声越是雷动。忽然,一阵剑啸,白光耀目。众人“啊!”了一声,原来,那妖魔的九尺长刀竟是被悦神武者那细细的一柄长剑挑飞了,直钉在高台一侧的柱子上。有好事者去拔,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竟是纹丝不动,不由大骇。 华台之上,谢怜一抖长剑,黄金面具后传来一声轻笑。慕情失了兵器,默然不语。谢怜挽了几个剑花,正要一剑佯作刺出。正在此时,上方尖叫四起,他心下一惊,收了剑,抬头一看。只来得及看清一道身影从城墙上急速坠下,不假思索,足底一点,纵身一跃,轻飘飘地掠了上去。 他飞身上去,双袖展如蝶衣,翩翩落地,轻如白羽。接到了人,足触了地,谢怜松了一口气,这才低头去看。怀里,一个满脸缠着绷带的瘦小孩童正缩在他臂弯中,愣愣地望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遗红珠无意惹红眼 这时跪在谢怜身后的风信沉声道:“殿下的确是前日就说过了。” 众人望他,风信道:“近日殿下一直苦思祭天游事宜,昨日突发奇想想到要从城楼跳下拟天人降临之姿降临其他安排都不必变动。但当时殿下尚在温习仪式流程脱不开身,于是便让慕情代为转告国师询问此举可行不可行。” 他一抬头,目中微含怒意道:“慕情回来告诉殿下他已经通知国师了所以殿下才以为国师已经允许今日便这么做了。哪里料到国师却是一无所知还险些坏了大事?” 众道面面相觑。国师道:“有谁听说了此事?” 其余三位副国师连连摇头都道没有。国师转向他,一脸愁云满面变为愠怒道:“慕情,你这是故意知情不报?” 他言语神情,分明已认定是慕情在其中搞鬼。谢怜望了一眼身旁一语不发跪立的单薄少年思忖片刻道:“国师,我想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闻言慕情缓缓望了他一眼。谢怜道:“若是刻意隐瞒不报事后稍一对质便拆穿了慕情绝非短视的蠢材,不至于如此。还望国师听他辩解。” 说完,他侧首道:“慕情说吧,怎么回事。” 慕情又垂下了眼帘,轻声道:“殿下昨日交待我的事,我说过的。” 国师皱眉道:“你说过没说过,我们还不清楚吗?你什么时候说过?” 慕情道:“昨日,做完晚课后半个时辰,四位国师在四象宫休息的时候,弟子在窗外通报的。” 国师转头问其余三位同僚,道:“昨日做完晚课后?那时候我们在干什么?” 刚问完,他就想起来了,脸上不由自主带了几分尴尬的绿色。而三位副国师也是咳嗽了几声,含含糊糊地道:“也没干什么。无非就是休息,就是休息嘛。” 见几位国师支支吾吾,谢怜当即明白了。 皇极观中,人人静修清行,基本上没有什么游戏聊作娱乐,只有几样乐趣,其中最受欢迎之一便是牌子戏。 也就是打牌。而且只能偷偷摸摸地打,不能教其他人看见。几位国师常年在皇极观憋得慌,深中其毒。只要他们一打牌,那必然是浑然忘我c如痴如醉c歇斯底里,什么外界的声音都是听不到的。若是慕情恰巧在那时候到窗外通报,又能被听进去几个字? 一位副国师道:“哦,那可能是人太多,声音太没听清。唔,没听清。” 国师则怀疑道:“你昨日,当真去过了四象宫?” 慕情道:“千真万确。”为证明,他便说了门外看守道人的衣着c形貌c口音,分毫不差,国师不得不信,随即又皱眉道:“那你既然去了四象宫,可以让门外道童通报一声,或者进去细说,为何非要在窗外喊?也不求证我们是不是听到了?” 慕情低声道:“弟子并非没有试过。弟子好言好语地请求门外守卫的那位师兄了,可不知为何,那位师兄一定要与我为难,既不放我进宫去通报,也不肯帮我传信,甚至出言嘲笑,驱我离去。弟子别无他法,只好绕到四象宫另一侧,在窗子外向各位国师通报。弟子说完之后,隐约听到有位国师喊了声知道了退下,弟子以为是同意了殿下的主意,于是便离开了。” 国师们缄口不言。 这打牌打得如火如荼之时,哪里会去听人家在外面说了什么???听到什么都会随口喊一句知道了,实际上,怕是连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都不知道! 谢怜一振衣摆,皱眉道:“还有这回事?哪个道童这般猖獗?对我派去的人如此无礼,胆子倒是不小。” 虽然谢怜平日与皇极观众道相处都甚为亲和,几乎从来不摆架子,但他毕竟贵为天子之后,此刻虽是跪在神像前,却毫无谦卑之态。一刹严肃,不怒自威。而国师们的脸色则是更微妙了。 说来说去,其实归根结底,是因为国师们不喜慕情。他们不喜,身边侍奉的道童们自然也懂得他们心意,加上慕情本身也的确不怎么讨喜,不给他行方便,诸般刁难非议,实为常态。这个金贵徒弟当然不是故意讽刺他们,但也确实扎了他们一下。谢怜道:“你昨天回来为何没对我说这件事?” 慕情转身,对他拜下,道:“太子殿下,请您莫要追究那位师兄。我昨天回来,没向您提及此事,便是不希望闹大。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风信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突然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被你弄的这么复杂。如果你直接对那看门道童说你是奉太子殿下之令前来传话的,他敢不传吗?还有,今日临出发前国师问你太子殿下去了哪里,你为何故意回答得模棱两可?你不会直接说清楚殿下就在城楼上等着队伍出发吗?” 慕情立即口齿清晰地反驳道:“我原以为国师已经知悉此事,没想到国师会突然发问,一时愣住了。但随后我就对国师言明,太子殿下已交代过不必担心,一切程序照旧即可,殿下马上便来。殿下当时是不在场,但还有许多人都听到了,哪里又回答得模棱两可了?” 风信对他怒目而视。可仔细想想,当时慕情的确是这么说道,只是国师心急火燎,根本不敢贸然出发,真要挑,倒也挑不出大错能证明他居心叵测。谢怜道:“好啦,好啦。阴错阳差,误会一场,都别争了吧。” 风信神色极不痛快,但始终顾忌着自己身份,不可在神武殿内喧哗,再不说话。国师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了,毕竟要算起来,他们打牌也误事了,道:“唉,再说吧!咱们合计一下,回头想个法子,看看应当如何补救。你们三个都下去,把衣服脱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谢怜微一欠身,当即站起。风信和慕情则又叩了一回首,这才起身,跟在谢怜身后准备退下。谢怜一脚迈出门槛,又听国师在身后道:“太子殿下,今天国主陛下和皇后娘娘都问了你许多。这几天你有空,回去看看吧。” 谢怜回头,莞尔道:“弟子知道了。” 出了神武殿,三人穿过大片山峰,回到专门为太子殿下修建的道房仙乐宫之中,谢怜这才开始除去仪式所用的华服。 头先便说过,上元祭天游中,悦神武者的服冠形制严格,几乎身上佩戴都每一样事物都有其喻意,不可乱一节。如,外服为白色,喻“纯圣”中服为红色,喻“正统”金冠束发,喻“王权”与“财富”怀中藏白羽,“插翅通天”袖挽飘带,则是意喻“携众生”。 诸如此类,可想而知,无论是穿着还是脱身,都是无比都繁琐复杂。不过,谢怜贵为太子,自然用不着事事自己动手,他只消张开手臂,一边和风信说话,一边等着作为近侍都慕情帮他把这层层叠叠的悦神服脱下即可。 慕情在祭天游中扮演妖魔,自己一身黑糊糊的武服尚未除去,手中挽着从谢怜身上脱下的悦神服,指节抽了抽,几不可察地在那白衣上抚了几下。 这白衣质地极好,边缘处绣有极为精致的浅金色暗纹,华丽而不奢靡,和妖魔的这身黑衣武服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取下束发的金冠,谢怜散了长发,坐到檀床边,踢了两下脚,甩掉了雪白的靴子,等着人给他披新衣服,却发现慕情没动,道:“怎么了?” 慕情很快回过神来,道:“殿下,这悦神服好像有些地方脏了。” 谢怜道:“拿过来我看看?” 看了一眼,果然,雪白的武服上,赫然印着两个小小的黑手印。他道:“啊,是那个小朋友弄的吧?记得他当时抓着我衣服不肯放手。他脸上还缠着绷带,也不知是摔跤了还是怎么回事。风信,你帮他看了吗?” 风信正在把悦神时用道宝剑和斩马刀包起来,郁闷道:“没看!我带他出了宫,按你说的要帮他看脸,结果他踢我腿一脚,妈的还挺疼。” 谢怜笑倒在床上,道:“一定是因为你凶他了。不然他怎么不踢我,就踢你?” 风信道:“没有!妈的这小破孩儿鬼附身了一样一会儿就跑没了,不然我把他倒提着甩,吓到他哭。” 慕情翻了一道那白衣,道:“那小孩儿别是个乞丐,身上挺脏的,抓了一下就黑成这样。悦神服是不能弄脏的,兆头也不好。” 谢怜躺倒在床上,随手拿了本书,道:“绕城三圈,名垂青史,兆头已经是大大的好了。脏了就脏了吧,洗洗就行了。” 顿了顿,慕情淡淡地道:“嗯,我洗的时候尽量小心。” 谢怜翻了翻那书,恰好翻到了绘有刀法的一页,想起今日在华台上的激烈过招,笑道:“慕情,你今天在台上,打得不错啊。” 慕情肩头微微一僵。谢怜又道:“我今天才发现,你使这刀,比你使剑使得要好多了。” 慕情这才神色一松,竟是露出了一点笑容,道:“真的吗?” 谢怜道:“嗯!不过,你怕是有点急了。用刀跟用剑是不同的,你看” 一论武道,谢怜便兴致勃勃,鞋子没穿便跳下床,比着手势,就地演示。慕情先开始神色有些复杂,随后便认真看了起来。风信却挥着包好的斩马刀把谢怜赶上了床,喝道:“要打把鞋子穿好打!太子殿下,披头散发赤着脚,像什么样子!” 谢怜悻悻然道:“知道啦!”说着双手拢了拢长发,准备扎起来再给慕情细讲。忽然,他眉头一皱,道:“奇怪。” 风信道:“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人上为人人下为人 此为防盗章,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这间小木屋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 只有一条长方供桌, 两把小木凳, 一只小蒲团, 一个功德箱。谢怜接过三郎手里提的东西,把买回来的签筒c香炉c纸笔等物摆上供桌, 点起一支收破烂时人家顺手塞的红烛,屋子里霎时明亮起来。三郎随手拿起签筒, 摇了摇,放下了,道:“所以,有床吗?” 谢怜转过身,默默把背上那卷席子放了下来,递给他看。 三郎挑起一边眉, 道:“只有一张是吗?” 谢怜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才遇到这少年,自然是没想到要提前多买一张。他道:“你若不介意, 我们今晚可以挤一挤。” 三郎道:“也行。” 谢怜便拿了扫帚, 把地又扫了一遍。三郎在观内望了一圈,道:“哥哥, 你这观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谢怜扫完了地,正蹲在地上铺席子, 听了这话, 边铺边道:“我想, 除了信徒,应当再没有什么少了的吧。” 三郎也蹲了下来,一手托腮,问道:“神像呢?” 经他提醒,谢怜这才猛地想起来,他居然当真忘掉了最重要的东西——神像! 没有神像的观,算什么观?虽说是他本尊就在这里了,但总不能让他每天自己坐到供台上去吧。 思索片刻,谢怜便找到了解决方法,道:“方才买了纸笔,明天我画一幅画像挂上去吧。” 自己给自己画像挂在自己的观里,这事若是传上天界,估计又会被笑十年了。但是,雕一尊神像既耗成本又费时间,相较之下,谢怜选择被笑十年。孰料,三郎道:“画画?我会啊。要帮忙吗?” 谢怜一怔,笑道:“那就先谢过你了。不过,你怕是不会画仙乐太子像吧。”毕竟,他的画像,几乎全都在八百年前烧毁了,而无论如今幸存了多少,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看过。三郎却道:“当然。我会。方才我们在车上,不是正说到这位太子殿下吗?” 谢怜想起来了。的确如此,方才路上,他说“你应该没听过”,但三郎并没有回答。眼下听他这么说,略感惊奇。他铺好了席子,直起身子,道:“莫非三郎你当真知道他?” 三郎坐在了席子上,道:“知道。” 这少年说话的神情和调调都十分有意思。他时常在笑,可真的很难分清,他那笑容里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嘲讽对方不值一提。谢怜一路听他谈天说地,对他的评价还是颇感兴趣的,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道:“那,对于这位仙乐太子,三郎你又有什么看法?” 二人灯下对视,红烛火光微颤。三郎背负烛光,一双黑眸沉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 少顷,他道:“我觉得,君吾一定非常讨厌他。” 谢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怔,道:“为何你会这么觉得?” 三郎道:“不然为什么会把他贬下去两次?” 闻言,谢怜微微一笑,心想:“果真是孩子想法。” 他低了头,一边慢慢去解衣带,一边道:“这个和讨厌不讨厌并没有关系吧。世上有许多事都并不能简单地用讨厌和喜欢来解释的。” 三郎道:“哦。” 谢怜转过身,除去了白靴,又道:“况且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帝君只不过两次都尽了职而已。” 三郎不置可否,道:“或许吧。” 谢怜这边脱了外衣,叠好了准备放到供桌上,还想再说一点,一回头,却见三郎的目光凝落在他足上。 那目光十分奇异,说是冰冷,却又觉得滚烫刺人;说是炽热,却又隐隐透着冷意。谢怜低头一看,心下了然。这少年望的,是他右足脚踝上的一只黑色咒枷。 第一道咒枷牢牢圈于颈项之间,第二道咒枷则紧紧缚于脚腕之上。这两道咒枷,无论哪一道都锁得不太是地方,而且无可遮挡。以往,若是旁人问起,谢怜一般都胡乱答说这是练功所需,但若是这三郎问起,怕是就没那么好敷衍了。 然而,三郎只是盯着他脚踝看了一阵,并未多言。谢怜便也不在此处纠结,躺了下来。那少年也在他身边乖乖躺下,和衣而卧,料想是不习惯在地上除衣而眠,谢怜心想,回头还是得弄张床,道:“休息吧。” 轻轻一吹,红烛就此熄灭。 次日清晨,谢怜睁开眼睛,三郎没躺在他旁边。而抬头一看,心头一震。供桌上方,竟是挂着一幅画像。 这画像,画的乃是一名身着华服c戴黄金面具的男子,一手仗剑,一手执花。笔力绝好,用色绝佳。 正是一副“仙乐太子悦神图”。 谢怜已经许多年都没见到这幅画了,他看得怔了好一会儿,半晌才起身,穿好衣服,挑起帘子。三郎就在屋外,正倚在一片阴影里,一边将一把扫帚在手里转着玩儿,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天。 这少年似乎是当真不大喜欢日光。他望天的那副神气,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把那太阳拽下来踩个稀巴烂一般。门外有一堆落叶,全都扫好了堆在一处。谢怜出了门去,道:“昨晚休息得可好?” 三郎仍是靠在墙上,转过头来,道:“不错。” 谢怜走过去,接了他手里的扫帚,道:“三郎,观里那画像是你画的?” 三郎道:“嗯。” 谢怜道:“画得真好。” 三郎嘴角翘了翘,并不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胡乱睡了一晚,他今天的头发束得更歪了,松松散散的,十分随意,可事实上,也十分好看,随意而不凌乱,倒有几分俏皮。谢怜指指自己头发,道:“要不要我帮你?” 三郎一点头,和谢怜进观去了。而待他坐下,谢怜解了他的头发,将那黑发握在手里,便不动声色地细细端详起来。 即便掌纹c指纹做得完美无缺,但妖魔鬼怪们总会有一个地方出现漏洞。一个活人的头发,是数也数不清的,而且一根一根,分得十分细密且清晰。而许多鬼怪伪造出来的假皮囊,它们的头发要么是一片黑云,要么是黏成了一大片,仿佛一条一条布片,再要么就干脆扮作个秃头了。 昨晚确认过了掌纹和指纹,原本谢怜已是放下了警惕,可今早看到的那副画像,忍不住又让他微微生疑。 不是画的不好,就是因为画得太好了,他才觉得奇怪。 然而,他手指在三郎发理中轻轻摩挲,缓缓探查,这少年的黑发顺长,分明全无异常。半晌,不知是不是给他摸得痒了,三郎笑了一下,微微侧首,斜斜睨着他,道:“哥哥,你这是在帮我束发呢,还是在想做点别的什么呢?” 他长发披散下来,俊美不减,却无端多了几分邪气。如此发问,似在调笑,谢怜莞尔道:“好啦。”这便迅速帮他束起了头发。 谁知,束完之后,三郎对着一旁的水盆瞧了一眼,回过头,对谢怜挑了挑眉。谢怜一看,又轻咳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这头发,方才束了是歪的,现在束了,还是歪的。 三郎虽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看着他,谢怜却是觉得起码有好几百多年都没这么窘过了,他放下手正想说你过来我们再来一次,只听门外一阵嘈杂,人声脚步声四起,几声大喝传来:“大仙!!!” 谢怜一听,吃了一惊,抢出去一看,只见门外堵了一大圈人,个个神情激动,脸色通红,为首的村长一个箭步抢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大仙!我们村儿竟然来了个活神仙,真是太好啦!!!” 谢怜:“???” 而其余的村民们已经统统围了过来:“大仙,欢迎来到咱们菩荠村落户哇!” “大仙!你能保佑我讨到我媳妇儿吗?!” “大仙!你能保佑我家里那个快点生娃吗?!” “大仙!我这里有新鲜的菩荠!吃菩荠吗?!” 村民们太过热情,谢怜被围攻得连连后退,心中叫苦。昨晚那老大爷竟是个大嘴巴,明明叮嘱过了不要说出去的,今早一起马上就全村都传遍了! 谢怜不动声色,尚未考虑好,是该继续这般我自岿然八风不动地坐下去,还是该佯作惊慌失措的新嫁娘怯怯地往后躲去,那只手的主人却颇有耐心,也颇有风度,他不动,他也不动,似乎就这么等着他的答复。 半晌,鬼使神差地,谢怜伸出了手。 他站起身来,要去撩开帘子下轿,对方却已先一步,为他挑起了红帘。来人握住了他的手,却并未握得太紧,仿佛是怕捏痛了他,竟是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错觉。 谢怜低着头,由他牵着,慢慢出了轿子,眼下瞥见脚下横着一匹被若邪绫绞死的狼尸,心念微转,脚下微微一绊,一声惊喘,向前倒去。 来人立刻反手一扶,接住了他。 这一扶,谢怜也是反手一握,只觉摸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事物,原来,来人手上戴着一双银护腕。 这护腕华丽精致,花纹古拙,其上雕着枫叶c蝴蝶c狰狞的猛兽,颇为神秘,也不似中原之物,倒像是异族的古物。堪堪扣住这人手腕,显得精炼利落。 冰冷的银,苍白的手,毫无生气,却有几分杀气与邪气。 他那一摔乃是装模作样,有心试探,若邪绫一直都在喜服宽大的袖子下缓缓缠绕着,蓄势待发。然而,来人却只是牵着他手,引着他往前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人上为人人下为人 2 ♂! 谢怜猛地抬头, 道:“不可以。” 他斩钉截铁地又重复了一句:“绝对不行。” 国师点头,道:“我也早料到你会如此回答。所以,我们着重考虑的, 是第二个方法。” 谢怜肃然道:“请讲。” 国师道:“这第二个办法, 就是太子殿下你于仙乐举国百姓之前自行忏悔, 向上苍请罪, 再面壁一个月。” 谢怜道:“不可以。” 国师一怔,道:“不是当真要你面壁思过什么的, 只要意思下咳。”他忽然想起来这还是在神武大帝像前,连忙改口, 道:“只要有足够的诚心就可以了。” 谢怜仍是道:“不行。” 他道:“国师, 我今日下山, 您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皇城中的百姓, 对祭天游的意外非但没有责怪, 反而十分赞许。说明我国国民都觉得,选择救那个孩子是对的。而若按照您所说的来, 一件对的事却要被当做错误来惩罚,他们会怎么想?这岂非是在告诉大家,救人一命, 非但不胜造七级浮屠, 反道还要自承其罪?那从今往后,他们该如何思, 如何行?” 国师道:“这件事对不对并不重要。现在是你两条路里必须选一条。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要么那个小孩儿扛了, 要么你扛了。” 谢怜道:“对不对很重要。我选第三条路。” 国师揉了揉眉心, 道:“这个嘛太子殿下,恕我直言,你干什么要管他们怎么思怎么想?他们今天这么想,明天就那么想了。你没必要执着这种小细节,相信我,该干嘛的人这件事过去了之后还是干嘛,不会被你感动也不会以你为榜样的。咱们还是小心伺候着伺候着上边比较重要。” 沉默片刻,谢怜道:“国师,其实自我拜师入皇极观以来,修得越多,想得越久,一直有一个想法,未敢明言。” 国师道:“什么想法?” 谢怜道:“人们这样奉神拜神,当真是对的吗?” 国师无语片刻,道:“他们不奉神拜神,我们喝西北风去吗?难不成太子殿下你觉得千百年来万万千信徒信奉神官,还信错了吗?” 谢怜摇了摇头,道:“信奉自然是没错的。只是,我以为不该跪拜。” 他抬起头,指着那尊金碧辉煌c高大光耀的神武大帝像,道:“人飞升而成神,神明之于人,是先辈,是导师,是明灯。对此,自当感谢,但绝非崇拜。就如上元祭天游,我以为正确的态度,也应该是感谢,同乐,而非惶恐,讨好,战战兢兢。” 国师端立不语,三位副国师却是有些坐不住了。谢怜道:“出现意外,无可奈何。我愿供灯千盏,照彻长夜,但我不愿因为做了对的事情而低头。面壁思过?我有何过?旁人又有何过?这就像戚容为恶,惩治为恶者的风信却要受惩罚,这是什么道理?上苍若是有眼,就不会为此降罪。” 国师道:“那太子殿下,我问你,万一就真的降罪了呢?到那时候,你道歉不道歉?” 谢怜道:“若真如此,那么,就是天错,我对。我势与天,对抗到底!” 闻言,国师神色微变,三位副国师则齐齐望向他。正在此时,殿外忽然警声大作,似乎有许多钟同时敲响。这下,四位国师都坐不住了,同时抢出,向殿后奔去。 谢怜也紧随其后,跟着他们穿过神武殿后的几座建筑,来到一座漆黑的八角殿前。只见那黑殿殿门大开,无数灰蒙蒙的烟气从门中嗖嗖飞出。国师惨叫一声,道:“祝安呢?!怎么回事?!” 几名看守道人奔了过来,其中为首的就是那名祝师兄,道:“国师!!!我在这里!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门锁得好好的,刚才突然就打开了!” 国师扯着头发道:“快取新的封魂罐!” 谢怜直接冲了上去。这间黑殿四面八方都打着大小不一c错落有致的檀木格子,格子上摆放着各色各式的陶罐c瓷瓶c玉盒,原本每一件容器都被安放得好好的,红塞子塞得严严实实,瓶口封着朱字黄符,这时却砸烂了好些个,还在不断自动从架子上摔下,没摔倒的也都在晃晃悠悠。这些封魂的容器,每一个里面都封着一只作乱过的妖魔鬼怪,这样的黑殿,太苍山上每一座神殿后都有,转门用清圣之气来镇压它们。不知发生了什么,竟是突然暴|动,全都跑出来了! 谢怜道:“来不及了!” 他说完一脚把门踹上。原本门外的铁锁被破门而出的怨灵们冲断,他拔|出佩剑,剑尖在空中写了几个字,随手往地下一|插。他带了两百多把上山,几乎每天都要换一把佩在身上,每一把都是当世无双的名剑。那剑斜斜插在地上,那门果真再也打不开来,只能听到一群怨灵在黑殿内乱撞的怒声。 而撤出黑殿,抬头一望,各座山峰上,不同神殿后的黑殿里都蹿起了黑云,那些怨灵都冲向天空,朝某个方向浓烟滚滚地汇聚而去。祝安道:“那儿是哪儿啊?怎么都往那里飞?” 国师骂道:“你昏了头了,那里是仙乐宫!” 一行人如踏流风,转瞬便到了仙乐峰。而太苍山上,无数座山峰上的无数神殿下飘出乌黑的烟气,滚滚地向那边袭去,在仙乐宫上方形成了一片庞大的漩涡状云。国师道:“你仙乐宫怎么回事?!封在黑殿里的妖魔鬼怪都被吸引过去了,你那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谢怜也是愕然,道:“什么也没有!只有” 只有什么?谢怜猛地想起来了:那小孩儿! 这时,祝师兄道:“不好了国师!!太子殿下那边起火了!” 果然,火光冲天,映得上方黑云都隐隐发红了。然而,太苍山下,远在皇城中这时还未入睡的百姓们有看到这一幕的,压根不知大事不好,还兴奋地拉着人看稀奇:“哇!仙山上的大神们作法啦,真好看啊!” 转眼一行人已至仙乐宫前,几名道人正奋力取井水来扑火。谢怜没见到两位侍从,直接冲了进去。整座太苍山上各个黑殿里的怨灵都汇集于此,仙乐宫内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果然,谢怜隐约看到中央有两个身影,道:“风信!慕情!” 二人守的是一个防护阵,不令邪灵入侵,苦苦支撑。果然,风信的声音喊道:“殿下,别进来!这小孩儿有古怪,那些东西都是冲他来的!” 谢怜这才注意到,在那两个身影后,还有一个黑色的小影子,似乎正抱着头跪在地上,道:“不是我。不是我!!!” 谢怜道:“你们别撑了,放开吧。” 慕情道:“不行!要是放开了,这些东西就要发疯了,等我找到它们里面最”谢怜却道:“不怕。放!” 慕情一咬牙,和风信同时撤手。果然,那些怨灵失去了牵制之力,尽数尖叫起来,发狂在即! 然而,谢怜一伸手,势如闪电,掐住了一缕黑烟。 当真是直接用手掐住了一缕黑烟,牢牢握住。而在他抓住这一只怨灵之后,整座仙乐宫内疯狂流窜的怨灵全都迟缓了下来。 仙乐宫外,众国师都点了点头。 当许多怨灵尚处于混沌之态,都在同一个地方流窜的时候,它们会本能地跟随其中最强的那一只。只要抓住那一只,其余的没了领头者,暂时也会安静许多。 谢怜此刻,便是一眼就看穿了,哪一只才是最强的,并将它掐在了手中。不给它任何机会,微一用力,灰飞烟灭。 紧接着,四位国师举袖,喝道:“都回来吧!” 那一群失去了头领的怨灵在仙乐宫里仿佛没头苍蝇一般乱转了一阵,终于无可奈何地被认了命,被吸进了几位国师的袖中乾坤里。殿内浓郁的黑烟渐渐消散,谢怜这才看清了那三人的模样。风信和慕情半跪在地上,惊魂未定。而他们身后,那个孩子仍是抱着头,一语不发。 几位国师走了进来,一看便问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孩儿?风信刚才说所有怨灵都是冲他来的?怎么回事?” 谢怜道:“这就是上元祭天游时,从城墙上掉下来的那个孩子。” 众国师一惊。国师道:“你怎么把他给带上来了?” 谢怜摇了摇头,问风信:“他做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人上为人人下为人 3 红红儿猛地转身, 把脸扑在谢怜怀里, 狂声大叫起来。 这叫声没有字句,毫无意义, 连哭声都不是, 却令人毛骨悚然。如果不看是谁, 可以被当做一个成年人濒临崩溃时的发泄嘶吼, 或者是被一刀割开了喉咙的小兽在垂死挣扎,仿佛唯有死去才是他的解脱,谁都可以发出这种声音, 却独独不该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发出的。因此,他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半晌, 国师道:“我说真的,还是放开为好。” 风信这才回过神来, 道:“殿下!快放开。” 谢怜道:“没事。”那位祝师兄却十分关心太子殿下的安危,又见红红儿把血泪鼻涕都蹭在谢怜的白道袍上,前去拉那幼童,口里道:“小朋友, 使不得!”谁知越拉,那幼童却啊啊大叫, 死不放手,手脚并用, 越抱越紧。上来三四个道人七手八脚都拉不下他, 反而让他像只小猴子一样, 整个人都挂在谢怜身上了。谢怜又是好笑, 又是可怜,一手托着红红儿,顺着他瘦弱的脊背安抚,一边举起另一手,道:“没事,不必担心,就让他这样吧。” 顿了顿,感觉怀里的幼童不抽了,逐渐安静下来,谢怜才轻声道:“仙乐宫失火,没别的人伤着吧?” 慕情道:“没。留在屋子里的,就我们几个。” 由于仙乐宫已经被烧成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谢怜自然没法再待了。 确认只是烧了屋子c并没伤到人后,一众赶上峰来的道人们开始清理现场,翻到那些金灿灿的残渣和发黑的宝石,俱是心痛不已,谢怜却不怎么在意。 他除了日常所用之物精致一些,本也没放什么贵重物品在仙乐宫内。最贵重的,就是他收集的两百多把名剑,然而真金不怕火炼,这些名剑本来就全都是烈火中千锤百炼锻造出来的,安然无恙。亲自把它们翻出来后,谢怜将之暂时存放在国师们的四象宫内。 至于红红儿,他紧紧抱着谢怜,大哭一阵,哭累了,睡了过去。谢怜本想把他带下太苍山,找一处地方安置,国师却要他先去四象宫一趟,于是,谢怜先带着他过去了。 把那幼童放到屋内榻上,谢怜随手给他掖了掖被角,放下帘子,带着风信和慕情退了出来,道:“国师,这孩子的命格,当真那么可怕吗?” 国师撇着嘴道:“你不如自己算算看,他出现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默然。这幼童一出来就万众瞩目之下掉城墙,迫使上元祭天游三圈中断。再出来就是戚容为拿他出气纵马拖地,大街扰民,使至风信断臂,谢怜与国主冲突,皇后垂泪。现在,又引得整座太苍山上黑殿镇压的怨灵都破印而出,还烧了仙乐宫。果真是厄运连连,如影随形。 谢怜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国师道:“解决?你指什么?改命吗?” 谢怜点头。国师道:“殿下,你不跟我学术数,所以这方面,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如果你懂,你就不会这么问了。” 谢怜怔了怔,正襟危坐,道:“愿闻其详。” 国师便拿了桌上茶壶,斟了一杯茶水,道:“太子殿下,你还记得,你满六岁时,陛下与皇后召我进宫为你占卜,我问过一个的问题吗?” 望着那杯氤氲茶水,谢怜想了想,道:“您是说,杯水二人吗?” 当时为给谢怜测命理,国师问了许多个问题,有有解之问,有无解之问,谢怜每答一个国师就变着花样夸他,听得国主与皇后笑逐颜开,也有不少问答传为佳话。但其中有一个问题,谢怜答了之后,国师没有作任何评价,外界也并不耳熟能详,就连风信也不大清楚,慕情更是不曾听说。这个问题就是“杯水二人”。 国师道:“二人行于荒漠,渴极将死,唯余杯水。饮者生,不饮者死。若尔为神,杯水与谁?——你先不要说话,我问别人,你看看他们怎么答的。” 他后面一句是对着侍立在不远处的二人说的。慕情斟酌片刻,谨慎地答道:“能否请国师告知,这二人分别是何人,品性如何,功过如何?须得知根知底,才能做决断。” 风信则道:“不知道!不要问我,叫他们自己决定。” 谢怜噗嗤一笑,国师道:“你笑什么?你还记得你怎么回答的吗?” 谢怜敛了笑意,正色道:“再给一杯。” 闻言,风信和慕情一个转脸,一个低头,似乎都不忍卒听。 国师则继续道:“这天底下的气运,好坏,都是有一个定数的。就如同这一杯水,总也是那么多,你喝够了,别人就没得喝。一个人多了,另一个人就少了。想改命换命?虽然很难,却不是不可以。但如果你改了这个小孩儿的命,那别人的命数也会跟着被改动,又增冤孽。你当初说要再给一杯水,就跟你今天说要选第三条路一样,意在开源,想得挺美,但是,基本不可能做到。” 默默听着,谢怜并不赞同,但也不过多反驳,道:“多谢国师教诲。” 国师把那茶水喝了,砸吧砸吧嘴,道:“那可不必,反正教诲了你也不会听的。” “”谢怜轻咳一声,道:“国师,今日神武殿前,弟子一时有所感,言语冲撞,多有冒犯,还望国师海涵。” 国师双手笼袖,微微一笑,道:“你是我得意弟子,又是太子殿下,我还能不海涵吗?殿下,我可以说,你是我见过最得天独厚的人。” 不解其意,谢怜侧耳细听。国师道:“你有天资,有抱负,肯用心,下苦功。出身高贵,秉性仁善。没有谁比你更配得上天之骄子四个字。但我还是不放心你,我怕你过不了那一关。” 谢怜道:“不放心是指?” 国师道:“虽然你已经到了这样一个高度,但是,有些东西你还远远不懂,别人也没法教。就说今天在神武殿上,你讲的那些,不应崇神拜神什么的,虽然是很少有人想到这个理,你年纪轻轻便有所思,不错了。但你也不要以为上天入地古往今来就独你一个想到了。” 谢怜微微睁眼,国师道:“今天你说的话,早在几十年前甚至几百年前就有人想到了,但是它成不了大势,声音小,所以没几个人听到,这是为什么?你有没有想过。” 微一沉吟,谢怜道:“因为那些人虽然想到了,却没有去做,而且不够坚定。” 国师道:“那你呢?你又凭什么觉得你够坚定?” 谢怜道:“国师,您觉得,我能飞升吗?” 国师看了他一眼,道:“你不能飞就没人能飞了。时间迟早而已。” 谢怜微微一笑,道:“那么,便请您看着。” 他指天道:“如果有朝一日,我飞升了,我就一定会让今天我所说的一切,成为大势!” 风信和慕情守在他身后,将他一席话尽收耳中,两人都不自觉地微微昂首。风信嘴角微扬,而慕情目光中的亮色却和谢怜一模一样。国师点头道:“行,那我就看着——不过,我不认为你飞升太早是好事。我问你,何谓道?” 谢怜道:“您说的,人行于路,即是道。” 国师道:“是了。但是,你走的路还不够多。所以,我觉得,是时候让你下山去走走了。” 谢怜双眼一亮。国师道:“今年你也十七了,现准你下太苍山,外出云游历练。” 谢怜道:“如此正好!” 他在皇城一日,想到国主c戚容等人便有些郁结,再加上如此华丽的仙乐宫被付之一炬,少不得要与父母再多纠结,不若再走远些,潜心走自己的路。 这时,国师又道:“太子殿下,许多年来,有一句话口口相传,一直被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其实这句话是错的,只是从没人发现。” 谢怜道:“哪句话?” 国师道:“人往上走,成神;人往下走,成鬼。” 谢怜想了想,道:“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吗?” 国师道:“当然不对。你记住:人往上走,还是人;往下走,依旧是人。” 谢怜尚在咀嚼这话,国师拍了拍他的肩,回头看看,道:“总之,这个小孩儿吧你不要太放心上,人各有命。很多时候,不是你想帮,就有办法帮得上的。先出去好好历练吧。但愿你回来的时候,就有所成长了。”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当天晚上,那个孩子便连夜逃出了皇极观,消失了。 更无人料到的是,这一次游历之后,年仅十七岁的仙乐国太子谢怜,于一念桥大败无名鬼魂,就这样,在电闪雷鸣之中飞升了。 三界轰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遗红珠无意惹红眼 2 此为防盗章,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于是, 谢怜迅速收拾了个包袱, 来到门前,道:“就现在吧。” 他将手放在门上, 道:“天官赐福, 百无禁忌!”轻轻一推。 推开门时, 门外已不见那一片小山坡和村庄, 取而代之的, 是一条空荡荡的大街。 这大街虽道路宽阔,却是寥寥无人,半晌才能看到一两个行人。不是因为现下天色暗了,而是因为,西北之地, 人口稀少, 本来如此, 再加上靠近戈壁, 就算是白天, 估计路上行人也不会太多。谢怜从屋中走出来, 反手关了门,再回头一看,他哪里是从菩荠观出来的?身后的,分明是一间小客栈。这一步, 只怕是跨出了千里之远。这便是缩地术的神奇之处了。 几个路人路过, 嘀嘀咕咕瞅着他们, 甚是戒备。这时,只听三郎在他身后道:“据古籍载,月沉之时,向着北极星的方向一直走,就会看到半月国。哥哥,你看。”他指天道,“北斗星。” 谢怜仰头看看,笑道:“北斗星,好亮啊。” 三郎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了他一眼,也抬起头,笑道:“是啊。西北的夜空,不知怎的,似乎比中原更疏朗些。” 谢怜表示赞同。他们在这边一本正经地讨论夜空和星星,后面两位小神官则简直匪夷所思。南风道:“怎么他也在这里?!” 三郎无辜地道:“哦,我看这奇门遁甲,很是神奇,所以顺便跟过来参观一下。” 南风怒道:“参观?你以为我们去游玩的吗?!” 谢怜揉揉眉心,道:“算了,跟过来就跟过来了,他又不吃你们干粮,我带的应该够了。三郎,跟紧我,不要走丢了啊。” 三郎有点乖地道:“好。” “这是吃谁的干粮的问题吗?!” “唉,南风,大晚上的,大家都睡了。办正事办正事,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嘛。走啦走啦。” 四人顺着北斗星的指引,朝北方直行。走了一夜,一路的城镇和绿意渐渐稀少,而路面上沙石渐渐增多,等到脚下踏的再也不是泥土时,这才j ru了戈壁。运用缩地术,虽然可以一步千里,但是跨越的距离越远,消耗的法力越大,下一次启用此术的时间间隔也越长。南风用了这一次,起码有四个时辰不能再用。而且既然南风已消耗了一波法力,出于战力的预期考虑,谢怜也不会让扶摇也再用一次,为了以防万一,总得有个人的法力是充沛的。 荒漠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夜晚冷意津骨,倒是还好,但到了白天,却又全然是另一派感受了。此处的天空极为干净,天高云疏,但是,日光也极为猛烈。一行人走着走着,越走越像是在深入一个巨大的蒸笼,地心里冒出腾腾的热气,仿佛走上一天,就可以把活人蒸熟。 谢怜靠风向和一些缩在岩石脚下的植被辩方向,担心有人跟不上,走一段便回头看看。南风与扶摇非是凡人,自不用说,三郎却是让他看得笑了。 烈日当空照,那少年把红衣外袍脱了下来,懒懒散散地遮着太阳,神色慵懒中带点厌倦。他皮肤白皙,发丝漆黑,红衣这么一遮,遮在脸上,眉眼更显绝色。谢怜把斗笠摘了下来,举手往他头上一扣,道:“这个借你。” 三郎一愣,片晌,笑道:“不必了。”又把斗笠递还给他。谢怜也不跟他多相互推辞,既然不需,也没再勉强,道:“有需要再找我要。”扶了扶斗笠,继续前行。 再行得一阵,一行人看到前方黄沙之中有一座灰色的小楼,走近一看,似乎是一件废弃多年的客栈。谢怜抬头望了望天,算着已过午时了,马上就到未时,怕是一天之中最炎热难捱的时辰,而且他们已经走了一夜,是时候修整了,于是领着其余三人进去,看到楼里有一张方桌,便围着坐下了。谢怜从背后简易的行囊里拿出水壶,递给三郎,道:“要吗?” 三郎点头,接过,喝了一口,谢怜这才拿回来喝。他仰头咽下几口清水,喉结上下滚动,喉间阵阵凉意涌过,畅快极了。三郎在一旁,一手支腮,似盯非盯,过了一会儿,忽然道:“还有吗?” 谢怜拭了一下唇角沾到的一点清水,微微湿润,点点头,再次递出水壶。三郎正要去接,这时,一只手格开了谢怜拿着水壶的手。 扶摇道:“且慢。” 众人望他,只见扶摇缓缓从袖中取出了另一只水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我这里也有。请吧。” 谢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扶摇这般性子,怎么会愿意和别人分享同一个水壶?想起他们昨夜说要再试探一番,那这水壶里装的,必然不是什么正经水,一定是现形水。 这种秘药之水,如果是普通人喝了,全然无事;但若不是人,喝了,便会在药水作用下现出原形。他们既是要试探这少年是不是“绝”,那这一壶现形水,必然威力不小。 只听三郎笑道:“我和哥哥喝一个水壶就行了。” 南风与扶摇都看了一眼一旁的谢怜,谢怜心想你们看我做什么?扶摇冷声道:“他的水快喝光了,你不要客气。” 三郎道:“是吗?那你们两位先请。” “” 那两人都不做声了。半晌,扶摇又道:“你是客,你先请。” 他虽然说话还是那副斯文秀气的模样,但谢怜总觉得他这一句是从咬着牙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三郎也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们是从,你们先请,不然多不好意思。” 谢怜听他们在那里惺惺作态来,惺惺作态去,最后终于开始动手,三个人隔着一张桌子上同时在一只可怜的水壶上暗暗发力,推来推去,只觉得自己手下这张隐隐发颤的破桌子恐怕是要提前寿终正寝,摇了摇头。那边暗暗斗了几个来回,扶摇终于按捺不住,只听他冷笑道:“你既不肯喝这水,莫非是心虚了?” 三郎笑道:“你们这般不友好,又不肯先喝,岂不是更像心虚?莫非是在水里下了毒?” 扶摇道:“你大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位,这水有毒没有。” 三郎便问谢怜了:“哥哥,这水有毒吗?” 扶摇这个问题实在是很狡猾。现形水自然不是毒|药,普通人喝它同喝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谢怜只能答:“没有毒。不过” 一句未完,南风与扶摇都猛盯他。三郎竟是直接松了手,道:“好。” 他拎了那水壶,提在手里晃了晃,道:“既然你说没毒,那我就喝了。” 言罢,他便笑着,一饮而尽。 谢怜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干脆,微微一怔。南风与扶摇也是一愣,随即全神戒备。谁知,三郎喝完了那现形水,晃了晃那壶,道:“味道不怎么样。”又是随手一丢,便把水壶扔了。“哐当”一声,那水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见他喝了现形水,依旧全无异状,扶摇脸上闪过一瞬的惊疑不定。须臾,他淡淡地道:“清水而已。岂不都是一样的味道。能有什么分别。” 三郎把谢怜手肘边放着的那只水壶拿了过去,道:“当然不一样。这个好喝多了。” 见状,谢怜忍俊不禁。他是当真结果如何都无所谓,并不在意所谓的身份目的,所以这番乱斗在他这里,除了有趣之外,并无意义。他本以为应该就此消停了,谁知,“哐”的一声,南风将一把剑放在了桌上。 他那气势,乍看还以为他要现场杀人灭口,谢怜无言片刻,道:“你这是做什么?” 南风沉声道:“要去的地方危险,送这位小兄弟一把利剑防身。” 谢怜低头一看,这把剑剑鞘古朴,似有多年岁月磨砺,非是凡品,心头一震,扶起了额,转向了一边,心道:“居然是‘红镜’。” 这把剑的名字,正是叫做“红镜”。这可是一把宝剑。它虽然不能伏魔降妖,但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过它的法镜。只要是非人之物,将它拔出,它的剑刃就会慢慢变成红色,仿佛被血意弥漫了一般,而且血红的剑刃上还会倒映出拔剑者的原形。任你是凶是绝,无一幸免! 少年人对于宝剑宝马,总会有格外的青眼,三郎“哦?”了一声,似是颇有兴趣,道:“我看看。” 他一手握住剑身,一手握住剑柄,缓缓往外抽出。南风与扶摇四只眼睛便紧紧盯着他的动作。那剑出鞘了三寸,剑锋雪亮。半晌,三郎轻笑一声,道:“哥哥,你这两个仆从,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谢怜轻咳一声,回过身来,道:“三郎啊,我说过了,不是仆从。”说完这句,他又转过了身。南风则冷声道:“谁跟你开玩笑?” 三郎笑道:“一把断剑,如何防身?” 他说完,将那剑插|了回去,丢在桌上。闻言,南风眉峰一凛,猛地握住剑柄拔出,只听“铮”的一声,他手上这便多了一把锋利森寒的断剑。 红镜的剑刃,竟是从三寸以下就断了! 南风脸色微变,再把剑鞘一倒,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剑鞘内剩下的剑刃,竟是全都断为了数截雪亮锋利的小碎片。 红镜能辨别所有的妖魔鬼怪,这是不假,从没听说有什么东西能逃出它的法眼,可是,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将它隔着剑鞘断为数截! 南风与扶摇皆是指着三郎,道:“你” 三郎“哈哈”笑了两声,往后一靠,黑靴子架上桌面,拿了片红镜的碎片在手里抛着玩儿,道:“想来你们也不至于故意拿一把断剑给我防身。兴许是在路上不小心弄断了?别担心,我不用剑也可以防身的。剑什么的,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谢怜则是完全无法直视那把剑。说来,这奇剑“红镜”,原本乃是君吾的一件藏品,谢怜第一次飞升的时候,有一次去神武殿玩儿,在他那里看到了,觉得此剑虽然不怎么实用,但也有趣,君吾便把红镜送了他。后来被贬,有段时间实在过得困难,混不下去了,他便让风信去将这把奇剑当掉了。 是的,当掉了! 当掉之后换来的钱够主从两人吃了几顿好的,然后又没有然后了。谢怜那时候当掉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干脆全部忘掉,免得时不时想起来心都会滴血。想来可能是后来风信飞升了,想起这么件事,实在受不了一代奇剑红镜流落凡间,便又下凡去把剑找回来,磨了磨,擦亮了,摆在南阳殿,又被南风拿了下来。总而言之,谢怜看到这把剑头就隐隐作痛,只能转移视线。他感觉那三人又掐上了,摇了摇头,认真观察屋外天气,心道:“看这势头,待会儿怕是要起风沙了。若是今天再走下去,不知道路上找不找得到避风之处?” 这时,屋外灿灿金沙之上,忽有两道人影一闪而过。 谢怜一下子坐起身来。 那两道人影,一黑一白,行色并不如何匆匆,甚至可以说是从容,但足下如踏风云,行得极快。黑衣那人身形纤长,白衣那人则是一名女冠,背负长剑,臂挽拂尘。那名黑衣人头也不回,那白衣女冠却是在与这座小楼错身而过时回眸一笑。这笑容便如他们的身影一般,一闪即逝,但无端端的横生一股诡谲奇异之感。 谢怜一直盯着外面,这才恰恰捕捉到了那一幕,小楼内其余三人却大概只看到了他们的背影,别的都暂且顾不上了,南风霍然起身道:“那是什么人?” 谢怜也站了起来,道:“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普通人。”沉吟片刻,他道,“你们先别玩儿了。我看这风要大,先赶路吧,能走到哪儿是哪儿。” 好在这一行人虽然时不时鸡飞狗跳一番,该做事时都还是铁了心的做事,当下不再较劲儿,收拾了红镜碎片便出了小楼。四人顶着风行了一阵,这一阵,大约走了两个时辰,可走出的路程,远远比不上之前两个时辰能走的。那风沙比之前都要大了许多。狂风裹着沙子,劈头盖脸打在人身上,打得人露在外面的头脸手臂都隐隐作痛。越是走,越是感觉艰难,耳边呼呼作响,黄沙铺天盖地,视物不清,谢怜压着斗笠,道:“这风沙来得好生古怪!” 半晌,无人应答,谢怜心道莫不是都掉队了,回头一看,三人分明都还好好跟着,只是仿佛根本没觉察他方才说话了。原来风沙太大,一开口,竟是连声音都被刮走了。南风与扶摇自然不用他操心,顶着乱风狂沙走得稳稳当当,杀气腾腾。而三郎一直跟在他身后五步之处,不紧不慢地走着。 漫天的黄沙之中,那少年神色无波无澜,负手而行,一身红衣与黑发乱舞斜飞,仿佛根本感受不到任何风沙的侵袭,全然不为所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谢怜已经被沙子打得脸上发痛,见他如此漠视,着实忧心,对他道:“当心沙子进了眼睛和衣服里。”再一想,他也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谢怜便直接走过去,帮他把衣服领子收了收,裹严实了,不让风和沙子灌进去。三郎又是一怔。这时,另外两人也跟了上来,四人距离较近,总算能勉强听清彼此声音了。谢怜道:“大家小心点,这风沙来得突然,不大对劲,怕是阵妖风邪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遗红珠无意惹红眼 3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为表尊重, 他还是没有在朋友前面加一个“小”字。那少年坐得随意,一条胳膊搭在支起的膝盖上,整了整箭袖的袖口,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来头。只不过是他有一次端了另一只鬼的老巢, 漫山下了血雨, 走人的时候看到路边一朵花, 被血雨打得凄惨, 就偏了偏伞, 挡了一下。” 谢怜想象了一下那副景象,只觉血雨腥风之中,莫名一派风雅缱绻。他又想起那红衣鬼火烧三十三神庙的传说, 笑道:“这位花城经常到处打架吗?” 那少年答:“也没有经常, 看心情吧。” 谢怜问:“他生前是什么样的人?” 那少年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谢怜问:“他长什么样?” 这一句问出, 那少年抬眼看看他,歪了歪头,站了起来, 到谢怜身边,并排坐下, 反问道:“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如此近看,更觉这少年俊美得惊人, 而且, 是一种隐隐带着攻击之意的俊美, 如利剑出鞘,夺目至极,竟令人不敢逼视。只与他相互凝视了片刻,谢怜便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微微侧首,道:“既是一只大鬼王,想来形态变幻多端,有许多不同的模样。” 见他转首,那少年挑起一边眉,道:“嗯。不过,有时候他还是会用本来面目的。我们说的当然是本尊。” 不知是否错觉,谢怜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远了点,于是又把脸转了回来,道:“那我感觉,他本尊,可能便是如你一般的少年吧。” 闻言,那少年嘴角微弯,道:“为何?” 谢怜道:“不为何。你随便说说,我也随便想想。万事随便罢了。” 那少年哈哈笑了两声,道:“说不定呢?不过,他瞎了一只眼。” 他在自己右眼下点了点,道:“这只。” 这个说法倒是不稀奇。之前谢怜也略有耳闻。在某些传说版本里,花城的右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遮住了他失去的那只眼睛。谢怜道:“那你可知,他那只眼睛是怎么回事?” 那少年道:“嗯,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弄明白。” 旁人想知道是什么让花城没了一只右眼,其实便是想知道花城的弱点是什么。谢怜这么问,却纯粹是想知道而已。他还没接话,那少年便道:“他自己挖的。” 谢怜一怔,道:“为何?” 那少年道:“发疯。” 疯起来居然连自己的眼睛都挖,对这位血雨探花的红衣鬼王,谢怜当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他料想不会只是发疯这么简单,不过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想来也没有更详细的情形了。他继续问道:“那花城可有什么弱点?” 这一句他根本没指望这少年能回答,随口一问罢了。若是花城的弱点如此轻易就能被人知道,那也不是花城了。谁知,那少年答得毫不迟疑,道:“骨灰。” 若是能拿到一只鬼的骨灰,便可驱策此鬼。鬼若不听从驱策,将骨灰毁去,他便会神形俱灭,魂飞魄散,这倒是个常识。不过,这个常识放在花城身上,可能并没有太大意义。谢怜笑道:“恐怕是没有人能拿到他的骨灰的。所以,这个弱点便等同于没有弱点了。” 那少年却道:“不一定。有一种情形,鬼是会自己主动送出骨灰的。” 谢怜道:“像他约战三十三神官那样,作为赌注交出去吗?” 那少年嗤道:“怎么会?” 尽管他没说全,但谢怜也能听出,他的意思大概是花城怎么可能会输。他道:“鬼界有一个习俗。若是一只鬼选定了一个人,便会将自己的骨灰托付到那个人手里。” 那其实就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另一个人手里了,如此情深,该是何等缠绵佳话啊。谢怜饶有兴趣地道:“原来鬼界还有如此至情至性的习俗。” 那少年道:“有。但没几个敢做。” 谢怜料想也是如此。世上非但有妖魔诱骗人心,也会有人类欺瞒妖魔,一定会有许多利用和许多背叛。他道:“若是一片痴心付出,却终至挫骨扬灰,确实令人痛心。” 那少年却哈哈笑道:“怕什么?若是我,骨灰送出去,管他是想挫骨扬灰还是撒着玩儿?” 谢怜莞尔,忽然想起,两人说了这么久,竟是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那少年举起一手搭在眉上,遮住酒红色的落日余晖,眯起了眼,似乎不大喜欢日光。他道:“我么?我在家中排行第三,大家都叫我三郎。” 他没主动说名字,谢怜便也不多问,道:“我姓谢,单名一个怜字。你走这方向,也是要去菩荠村么?” 三郎往后一靠,靠在稻草垛上,枕着自己的双手,双腿交叠,道:“不知道。我乱走的。” 听他话里似乎有内情,谢怜道:“怎么啦?” 三郎叹了口气,悠悠地道:“家里吵架,被赶出来了。走了很久,没地方可去。今天饿得要晕倒在大街头了,这才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 这少年衣着虽看似随意,却材质极好,加上谈吐不俗,又仿佛每天很闲,看这看那,什么都知道,谢怜早便料想到他是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玩的小公子了。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年人独自出来走了这么久,路上必然颇多艰辛,这一点谢怜是深有体会的。听他说饿了,谢怜翻翻随身的小包袱,只翻出了一个馒头,心中庆幸还没有硬,对他道:“要吃吗?”那少年点点头,谢怜便把馒头给了他。三郎看看他,问道:“你没有了?” 谢怜道:“我还好,不太饿。” 三郎把馒头推还给他,道:“我也还好。” 见状,谢怜便接了回来,把一个馒头一掰,分成了两半,再递给他一半,道:“那你一半,我一半吧。” 那少年这才接了过来,和他并排坐着一起啃馒头。看他坐在旁边,咬了一口馒头,莫名有点乖,谢怜总觉得好像哪里委屈了他。 牛车在起起伏伏的山路上慢腾腾拖拉着,太阳渐渐西落,两人便坐在车上聊天。越聊谢怜越是觉得,这真是一个奇异的少年。他虽是年纪轻轻,但举手投足和言语之间自有一派睥睨之态,从容不迫,仿佛上天入地没有他不知道的,也没有可以难倒他的,让谢怜觉得他懂得很多,少年老成。而有时候,他又会流露出少年人的趣味之处。谢怜说自己是菩荠观的观主,他便道:“菩荠观?听起来有很多菩荠可以吃。我喜欢。供的是谁?” 又被问到这个叫人头大的问题,谢怜轻咳一声,道:“仙乐太子。你大概不知道。” 那少年微微一笑,还未说话,忽然,牛车车身一阵剧震。 两人也跟着晃了几晃,谢怜担心那少年摔下去,猛地伸手抓住他。谁知,他的手刚碰到三郎,那少年仿佛被一个滚烫的事物灼到,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虽然他脸上神色只是微变,但谢怜还是觉察了出来,心想难道这少年其实很讨厌他?可分明一路上聊得还算开心。但这时候,也没心思多想了。他站起身道:“怎么回事?” 驾牛车的老大爷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黄啊,你怎么不走了,你走哇!” 此时太阳已下山,暮□□临,牛车又是在山林之中,四下黯淡无光。那老黄牛停在原地,一直犟着脾气不肯走,任那老大爷怎么催都没用,恨不得要把头埋进地里,哞哞直叫,尾巴帅得犹如一条鞭子。谢怜看情形不对,正要跳下车,忽然,那老大爷指着前方大叫起来。 只见山路的前方,许许多多团绿色的火焰东一丛c西一丛地幽幽燃烧着。一群白衣人抱着他们的头,缓缓朝这边走来。 见状,谢怜立刻道:“护!” 若邪从他腕上脱出,绕牛车飞了一圈,在半空中连成一个悬浮的圈子,护住了三人一畜。谢怜回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老大爷还未答话,那少年在他身后答道:“中元。” 七月半,鬼门开。他出门不看日子,今天竟是刚好赶上了中元节! 谢怜沉声道:“别乱走。今天撞邪了。若是走岔了路,就回不来了。” 那赶车的老大爷看到白绫自飞c无头人行,已是目瞪口呆,闻言大惊,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怕是憋不住。” “”谢怜道,“那,得罪了。”说完飞速出手,在他背后一点,那老大爷登时歪在车上,昏睡过去。这下,终于不用担心他吓得大叫被发现了。谢怜轻轻接住他,将他放上牛车,转过身,对三郎道:“没事的。别紧张。” 天色已暗,看不清三郎的表情了,只能看出他点了点头,谢怜便坐到车前,拿起绳子,轻声哄那牛。这群囚衣鬼走了过来,想要过去,却感觉路中央有一个什么东西挡着,都粗声粗气地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过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遗红珠无意惹红眼 4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三郎满脸无辜,道:“哥哥,这两个是什么人?” 听他喊哥哥, 南风嘴角一抽,扶摇眉毛一抖。谢怜对三郎举手道:“没事,不要紧张。”南风则喝道:“别跟他说话!” 谢怜道:“怎么, 你们认识吗?” “”扶摇冷声道:“不认识。” 谢怜道:“不认识那你们做什么这么”话音未落, 他忽然觉得两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不经意回头一看,那二人竟是同时在右手中聚起了一团白光, 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忙道:“打住打住。你们不要冲动啊!” 那两团凭空冒出的白光滋啦滋啦的看起来甚是危险, 绝对不是普通人手上能冒出来的东西。三郎拍了两下掌, 礼貌性地捧场道:“神奇, 神奇。”这两句称赞, 当真是毫无诚意。谢怜好容易抱住两人手臂, 南风回过头来看他,怒道:“这人你哪儿遇到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历如何?为何跟你在一起?” 谢怜道:“路上遇到的, 叫做三郎, 一概不知, 因为无处可去, 我就让他跟我在一起了。你们先不要冲动好吗。” “你”南风一口气憋住了, 似乎想骂, 强行咽下, 质问道,“你一概不知你就敢让他进来?!你就不怕他有所图谋吗?!” 谢怜心想南风这口气怎么仿佛是他的爹?若是换一位神官,又或是换一个人,听到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般说话,早便心中不快了。但一来谢怜早已对各种呵斥嘲讽都做到了完全无感,二来他知道这两人只是出于警惕,归根结底也是好意,因此并不在意,只是无言片刻,问道:“你们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此句一出,南风与扶摇两人登时语塞。 这话问的,实在是很有道理。若是一个人被人有所图谋,通常都是因为怀璧其罪。但令人悲哀的是,仔细想想,竟然完全想不到如今的谢怜身上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这时,只听三郎道:“哥哥,这两个是你的仆从吗?” 谢怜温声道:“仆从这个词不对,确切地来说,应当是助手吧。” 三郎笑了笑,道:“是吗?” 他站起身来,随手抓住一样东西,往扶摇那边一丢,道:“那就帮个忙?” 扶摇看都不看就抓了那样东西,拿到手里,低头一瞅,霎时黑气冲顶。 这少年竟是扔了一把扫帚给他!!! 他那副神情,仿佛要当场把这扫帚和那少年一起劈为粉末一般,谢怜连忙顺手把扫帚拿了过来,道:“冷静,冷静,我只有这一把。”谁知,话音未落,扶摇手上那团白光便放了出去。他厉声喝道:“速速现形!” 三郎根本没有着力闪避,仍然保持着抱臂而坐的姿势,只微微一偏,那道炫目的白光打中了供桌的一脚,桌子一歪,噼里啪啦,杯盘碗盏白花花摔了一地。谢怜微一扶额,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挥手,若邪倏出,将南风与扶摇两人手臂缚住。两人挣了两下没挣开,南风怒道:“你干什么!” 谢怜比着暂停的手势道:“出去再说,出去再说。”再一挥手,若邪便拽着他二人飞了出去。谢怜回头对三郎说了一句:“马上回来。”反手关上门,来到观前。他先收了若邪,再拿过门前那个牌子,放在二人面前,对他们道:“先不要说话。请念一遍,告诉我这是什么。” 扶摇对着那牌子念道:“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他一抬头,“危房求捐款?你写的??” 谢怜点头道:“是的。我写的。你们若是继续在里面打下去,那我求的就不是修房,而是建房了。” 南风指着菩荠观道:“太子殿下!你就不觉得那个少年古怪吗??” 谢怜道:“当然觉得。” 南风道:“那你明知他危险还敢把他放身边?” 谢怜把牌子又放了回去,道:“南风,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世上人脾性和奇遇千千万,古怪并不等同于危险。须知在旁人眼里,我看上去也肯定很古怪,但是你们觉得我危险吗?” “” 这倒是当真不能反驳。这人分明长得一派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的模样,却偏偏整天都在收破烂,可不是古怪到家了! 谢怜又道:“而且,我不是没有试探过他。” 两人神色一凝,道:“怎么试探的?”“结果如何?” 谢怜便把那几次都说了,道:“毫无结果。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若他不是个凡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绝! 扶摇冷笑道:“说不定真是绝呢?” 谢怜温声道:“你们以为人家绝境鬼王像我们这么闲吗?到一个村子里陪我一起收破烂。” “” 小山坡上,菩荠观外三人都只听到那少年在屋内慢悠悠走来走去的声音,听起来惬意得很,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任何事。谢怜拍了拍两人肩膀,道:“我跟这小朋友挺投缘的。既然投缘,我又没什么值得被图谋的,别的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 半晌,南风沉声道:“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试一试他是不是绝。” 谢怜知道拦不住,揉了揉眉心,道:“那你们试吧。不过,不要闹得太过分了。你们毕竟是天庭的神官,人家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呢?友好一点,不要欺负他。” 听到“不要欺负他”一句,南风一脸一言难尽,而扶摇的白眼简直要翻到脑后去了。叮嘱了他们,再打开门,三郎正低着头,似乎在检查那供桌的桌脚。谢怜轻咳一声,道:“你没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遗红珠无意惹红眼 5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于是, 谢怜迅速收拾了个包袱,来到门前, 道:“就现在吧。” 他将手放在门上,道:“天官赐福,百无禁忌!”轻轻一推。 推开门时,门外已不见那一片小山坡和村庄,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空荡荡的大街。 这大街虽道路宽阔, 却是寥寥无人,半晌才能看到一两个行人。不是因为现下天色暗了, 而是因为,西北之地,人口稀少,本来如此, 再加上靠近戈壁, 就算是白天, 估计路上行人也不会太多。谢怜从屋中走出来,反手关了门, 再回头一看, 他哪里是从菩荠观出来的?身后的, 分明是一间小客栈。这一步, 只怕是跨出了千里之远。这便是缩地术的神奇之处了。 几个路人路过, 嘀嘀咕咕瞅着他们, 甚是戒备。这时,只听三郎在他身后道:“据古籍载,月沉之时,向着北极星的方向一直走,就会看到半月国。哥哥,你看。”他指天道,“北斗星。” 谢怜仰头看看,笑道:“北斗星,好亮啊。” 三郎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了他一眼,也抬起头,笑道:“是啊。西北的夜空,不知怎的,似乎比中原更疏朗些。” 谢怜表示赞同。他们在这边一本正经地讨论夜空和星星,后面两位小神官则简直匪夷所思。南风道:“怎么他也在这里?!” 三郎无辜地道:“哦,我看这奇门遁甲,很是神奇,所以顺便跟过来参观一下。” 南风怒道:“参观?你以为我们去游玩的吗?!” 谢怜揉揉眉心,道:“算了,跟过来就跟过来了,他又不吃你们干粮,我带的应该够了。三郎,跟紧我,不要走丢了啊。” 三郎有点乖地道:“好。” “这是吃谁的干粮的问题吗?!” “唉,南风,大晚上的,大家都睡了。办正事办正事,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嘛。走啦走啦。” 四人顺着北斗星的指引,朝北方直行。走了一夜,一路的城镇和绿意渐渐稀少,而路面上沙石渐渐增多,等到脚下踏的再也不是泥土时,这才j ru了戈壁。运用缩地术,虽然可以一步千里,但是跨越的距离越远,消耗的法力越大,下一次启用此术的时间间隔也越长。南风用了这一次,起码有四个时辰不能再用。而且既然南风已消耗了一波法力,出于战力的预期考虑,谢怜也不会让扶摇也再用一次,为了以防万一,总得有个人的法力是充沛的。 荒漠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夜晚冷意津骨,倒是还好,但到了白天,却又全然是另一派感受了。此处的天空极为干净,天高云疏,但是,日光也极为猛烈。一行人走着走着,越走越像是在深入一个巨大的蒸笼,地心里冒出腾腾的热气,仿佛走上一天,就可以把活人蒸熟。 谢怜靠风向和一些缩在岩石脚下的植被辩方向,担心有人跟不上,走一段便回头看看。南风与扶摇非是凡人,自不用说,三郎却是让他看得笑了。 烈日当空照,那少年把红衣外袍脱了下来,懒懒散散地遮着太阳,神色慵懒中带点厌倦。他皮肤白皙,发丝漆黑,红衣这么一遮,遮在脸上,眉眼更显绝色。谢怜把斗笠摘了下来,举手往他头上一扣,道:“这个借你。” 三郎一愣,片晌,笑道:“不必了。”又把斗笠递还给他。谢怜也不跟他多相互推辞,既然不需,也没再勉强,道:“有需要再找我要。”扶了扶斗笠,继续前行。 再行得一阵,一行人看到前方黄沙之中有一座灰色的小楼,走近一看,似乎是一件废弃多年的客栈。谢怜抬头望了望天,算着已过午时了,马上就到未时,怕是一天之中最炎热难捱的时辰,而且他们已经走了一夜,是时候修整了,于是领着其余三人进去,看到楼里有一张方桌,便围着坐下了。谢怜从背后简易的行囊里拿出水壶,递给三郎,道:“要吗?” 三郎点头,接过,喝了一口,谢怜这才拿回来喝。他仰头咽下几口清水,喉结上下滚动,喉间阵阵凉意涌过,畅快极了。三郎在一旁,一手支腮,似盯非盯,过了一会儿,忽然道:“还有吗?” 谢怜拭了一下唇角沾到的一点清水,微微湿润,点点头,再次递出水壶。三郎正要去接,这时,一只手格开了谢怜拿着水壶的手。 扶摇道:“且慢。” 众人望他,只见扶摇缓缓从袖中取出了另一只水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我这里也有。请吧。” 谢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扶摇这般性子,怎么会愿意和别人分享同一个水壶?想起他们昨夜说要再试探一番,那这水壶里装的,必然不是什么正经水,一定是现形水。 这种秘药之水,如果是普通人喝了,全然无事;但若不是人,喝了,便会在药水作用下现出原形。他们既是要试探这少年是不是“绝”,那这一壶现形水,必然威力不小。 只听三郎笑道:“我和哥哥喝一个水壶就行了。” 南风与扶摇都看了一眼一旁的谢怜,谢怜心想你们看我做什么?扶摇冷声道:“他的水快喝光了,你不要客气。” 三郎道:“是吗?那你们两位先请。” “” 那两人都不做声了。半晌,扶摇又道:“你是客,你先请。” 他虽然说话还是那副斯文秀气的模样,但谢怜总觉得他这一句是从咬着牙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三郎也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们是从,你们先请,不然多不好意思。” 谢怜听他们在那里惺惺作态来,惺惺作态去,最后终于开始动手,三个人隔着一张桌子上同时在一只可怜的水壶上暗暗发力,推来推去,只觉得自己手下这张隐隐发颤的破桌子恐怕是要提前寿终正寝,摇了摇头。那边暗暗斗了几个来回,扶摇终于按捺不住,只听他冷笑道:“你既不肯喝这水,莫非是心虚了?” 三郎笑道:“你们这般不友好,又不肯先喝,岂不是更像心虚?莫非是在水里下了毒?” 扶摇道:“你大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位,这水有毒没有。” 三郎便问谢怜了:“哥哥,这水有毒吗?” 扶摇这个问题实在是很狡猾。现形水自然不是毒|药,普通人喝它同喝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谢怜只能答:“没有毒。不过” 一句未完,南风与扶摇都猛盯他。三郎竟是直接松了手,道:“好。” 他拎了那水壶,提在手里晃了晃,道:“既然你说没毒,那我就喝了。” 言罢,他便笑着,一饮而尽。 谢怜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干脆,微微一怔。南风与扶摇也是一愣,随即全神戒备。谁知,三郎喝完了那现形水,晃了晃那壶,道:“味道不怎么样。”又是随手一丢,便把水壶扔了。“哐当”一声,那水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遗红珠无意惹红眼 6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咒枷, 顾名思义, 诅咒形成的枷锁。 被贬下天界的神官,将有天谴化为一道罪印, 施加于其身, 形成束缚, 封禁神力, 教他永远也摆脱不掉。就像是在人脸上刺字, 或是用锁链锁住手脚,是一种刑罚, 也是一道警示,令人恐惧, 也令人耻辱。 作为被打下去两次的三界笑柄,谢怜自然是有这么一道咒枷在身了。这两名小武官不可能没听说过, 但, 听说过和亲眼看到,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因此, 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 谢怜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猜这东西可能让两位小武官心中忌惮和不舒服了。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想借口去找件衣服穿到外面溜一圈,却被扶摇一个白眼加一句“你这幅样子去到大街上,可以说是十分下流了”堵了回来, 还是南风到殿后随手扯了件庙祝的衣服丢给他, 这才不用再继续下流。但再坐下来后, 总觉得经过方才一桩,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于是谢怜拿出灵文殿给的卷轴,道:“你们要不要再看看?” 南风抬起眼皮看了一下他,道:“看过了。我看他才需要好好看看。” 扶摇道:“什么叫我才需要好好看看。那卷轴写得语焉不详,一钱不值,值得一看再看?” 听他说那卷轴一钱不值,谢怜忍不住略略心疼灵文殿那些写卷轴写到面如土色的小文官们。又听扶摇道:“啊,方才说到哪儿了?南阳庙——为什么南阳多信女,是吗?” 好了。谢怜把卷轴一收,揉了揉突突跳动的眉心,心里知道了:今天晚上,谁都看不成了! 看不成正事,那就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原来,除了大几百年都在人间收破烂的太子殿下,当今诸天仙神皆知,南阳真君风信,曾有一段岁月被称为“巨|阳真君”。他本人对这一称呼,那当真是深恶痛绝。而大家对他的经历,也只有一个字的感想:“冤”! 因为,原本的正确写法,乃是“俱阳”。之所以会被误传,是因为这么一件事。 多年以前,有一位国君兴修宫观,为表诚心,特地亲自给每一宫每一殿的匾额都题了字。可偏偏在写到“俱阳殿”的时候,不知何故,他写成了“巨|阳殿”。 这下,可愁死负责宫观修建事宜的官员了。他们捉摸不透,陛下是到底是故意要改成这样的呢,还是不小心写错的呢?如果是故意的,为什么不明令下旨说我就是要这么改?如果不是故意的,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总不能说“陛下,你错了”,谁知道陛下会不会觉得是在讽刺他粗心?暗示他知识浅薄?心不诚?而且这可是陛下的墨宝,不用难道要作废吗? 天底下最难揣测的,就是圣人之意了。官员们极度痛苦,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委屈陛下,不如委屈一下俱阳真君。 不得不说,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陛下那边发现俱阳变成了巨|阳后,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只是请了一批学者,大力翻阅古籍,找出无数细枝末节的理由,写了许多文章,竭力证明原本便是巨|阳,俱阳才是错误的写法。总之一夜过后,全国的俱阳殿就都变成了巨|阳殿。 莫名其妙被改了神号的风信过了十多年才知道这件事。他基本上从来不仔细看自家神殿的招牌,只是有一天忽然就很郁闷,怎么好像到他庙里来参拜的妇女这么多,而且个个都含羞带怯脸蛋通红,上香的时候都求的是些什么玩意儿?! 弄清怎么回事后,他冲到九霄之巅对着烈日长空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各位神官都被他震惊了。 骂完以后也没办法,拜就拜吧,他总不能说跟这些虔诚祈求的女子们过不去,硬着头皮听了许多年。直到巨|阳又被一位觉得这简直不成体统的正经国君改成了南阳,大家还是没忘记他除了作为一个武神以外还能顺便保佑什么。但是,大家也坚守着一个默契:绝对不要用那两个字来称呼他。同时,也坚守着一个认知:如何评价南阳真君?一个字:好! 只要别让他开口骂人,一切都好! 那头南风的脸已经黑得赛陈年锅底,这厢扶摇还诗兴大发,斯斯文地道:“妇女之友,求子最强。壮阳秘方,送子南阳。啊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谢怜很有善意地忍住了笑,在南阳的神像面前给他留了一点面子。南风则是勃然大怒:“你少来这里阴阳怪气,要实在闲得慌就去扫扫地!” 此一句出,扶摇的脸也霎时锅底了。若说南阳殿的是听不得人家说那两个字,玄真殿的便是听不得人家提扫地这个词儿。因为慕情在皇极观做杂役时,就是整天给太子殿下谢怜端茶送水扫地铺床。有一天,谢怜看他一边扫地一边默诵修行口诀,被他这种刻苦努力c逆境求学的精神感动了,这才去向国师求情收他为弟子。这事怎么说呢?可大可小,可耻辱可美谈,就看当事人怎么想。显然,当事人认为此乃毕生之耻,因为慕情和他座下的武将,都是听到这个词必跟人翻脸的。果然,扶摇定了定,看了一眼一旁很无辜地摆手的谢怜,冷笑道:“听你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南阳殿都多为太子殿下打抱不平呢。” 南风也冷笑:“你家将军确实忘恩负义,有什么好说的?” “呃”谢怜刚想插一句,扶摇“啊哈哈”地道:“你家将军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有甚资格戳戳点点?” “”听他们这样把他当成大棒互锤对方上面那位神官的脊梁骨,谢怜终于听不下去了,道:“等等,等等。停,停。” 自然是没人理他,且还动起手来了,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反正供桌就裂为两半了,盘果骨碌碌滚了一地。谢怜看这样子是拉不住架了,坐在角落里,叹了声“造业啊”,捡了个滚到脚边的小馒头,擦擦去了皮准备吃下去,南风眼角瞥见,立马一巴掌给他打掉:“别吃了!” 扶摇也停手了,震惊且嫌弃地道:“落灰里了你还吃得下去!” 谢怜趁机比了个手势,道:“停,停,停。我有话要说。” 他隔开两人,和颜悦色地道:“第一,你们口里说的那位太子殿下,正是本人。本殿下都没说话,你们不要把我当武器丢来丢去攻击对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想你们家二位将军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你们如此有失体统,他们颜面何存?” 此句一出巨,两人神情都有些变幻莫测。谢怜又道:“第二,你们是来协助我的,对吗?那么到底是你们听我的,还是我听你们的?” 半晌,两人才道:“听你的。” 虽然他们的脸看上去都像是在说“你做梦吧听你的”,但谢怜也很满意了,“啪”的一声双手合十,道:“好。最后第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一定要丢什么东西,那还是请你们丢我,不要丢吃的。” 南风终于把他捡起来窝在手里想找机会吃的馒头抠出来了,忍无可忍道:“掉地上就别吃了!” 次日,依旧相逢小店。 茶博士又在门口抻着腿养骨头,远远地见三人行近。一名道人白衣轻简,背着斗笠行在最前,两名身形高挑的黑衣少年行于其后。 那道人抱着手施施然而来,施施然而道,竟是比他还像个闲人:“店家,劳烦三杯茶。” 茶博士笑道:“来啦!” 心想:“这三个傻小哥又来了。可惜了,长得是一个赛一个的体面,脑子是一个比一个有病。又是什么神啊什么仙,又是什么鬼啊什么天。这人有病,长得再体面有什么用?” 谢怜还是捡了靠窗的位。一齐落座后,南风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谈,你确保不会被旁人听到吗?” 谢怜温声道:“没关系。就算听到了别人也不会管,只会认为我们有病。” “” 谢怜道:“为了避免我们三个人一直这样相对蹉跎下去,开门见山吧。冷静了一晚上过后,你们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扶摇目光一亮,冷然道:“杀!” 南风道:“废话!” 谢怜道:“南风,你不要这么凶,扶摇又没有说错,解决问题的根本方式就是杀。问题是上哪儿啥,找谁杀,怎么杀。我建议” 正在此时,大街上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三人向窗外望去。 又是那队阴阴惨惨的“送亲”人。这列人马吹吹打打,连呼带号,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南风皱眉道:“不是说与君山附近的本地人成亲都不敢大操大办了吗?” 这队伍里个个是身强力壮的大黑汉,神情和肌肉都绷得紧紧,额冒冷汗,仿佛他们抬着的不是一顶喜气洋洋的大花轿,而是一台催命夺魂断头铡。不知轿子里,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沉吟片刻,谢怜正想道出去瞧瞧,一阵阴风吹过,轿子一侧的帘子随风掀起。 帘子后的人,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歪在轿子里。她的脑袋是歪的,盖头下露出一张涂得鲜红的嘴,嘴角的笑容过于夸张。轿子一颠,盖头滑落下来,露出一对圆睁的眼,瞪着这边。 这看上去,分明是一个折断了脖子的女人,正在冲他们无声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人上为人人下为人 此为防盗章,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这间小木屋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 只有一条长方供桌, 两把小木凳, 一只小蒲团, 一个功德箱。谢怜接过三郎手里提的东西,把买回来的签筒c香炉c纸笔等物摆上供桌, 点起一支收破烂时人家顺手塞的红烛,屋子里霎时明亮起来。三郎随手拿起签筒, 摇了摇,放下了,道:“所以,有床吗?” 谢怜转过身,默默把背上那卷席子放了下来,递给他看。 三郎挑起一边眉, 道:“只有一张是吗?” 谢怜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才遇到这少年,自然是没想到要提前多买一张。他道:“你若不介意, 我们今晚可以挤一挤。” 三郎道:“也行。” 谢怜便拿了扫帚, 把地又扫了一遍。三郎在观内望了一圈,道:“哥哥, 你这观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谢怜扫完了地,正蹲在地上铺席子, 听了这话, 边铺边道:“我想, 除了信徒,应当再没有什么少了的吧。” 三郎也蹲了下来,一手托腮,问道:“神像呢?” 经他提醒,谢怜这才猛地想起来,他居然当真忘掉了最重要的东西——神像! 没有神像的观,算什么观?虽说是他本尊就在这里了,但总不能让他每天自己坐到供台上去吧。 思索片刻,谢怜便找到了解决方法,道:“方才买了纸笔,明天我画一幅画像挂上去吧。” 自己给自己画像挂在自己的观里,这事若是传上天界,估计又会被笑十年了。但是,雕一尊神像既耗成本又费时间,相较之下,谢怜选择被笑十年。孰料,三郎道:“画画?我会啊。要帮忙吗?” 谢怜一怔,笑道:“那就先谢过你了。不过,你怕是不会画仙乐太子像吧。”毕竟,他的画像,几乎全都在八百年前烧毁了,而无论如今幸存了多少,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看过。三郎却道:“当然。我会。方才我们在车上,不是正说到这位太子殿下吗?” 谢怜想起来了。的确如此,方才路上,他说“你应该没听过”,但三郎并没有回答。眼下听他这么说,略感惊奇。他铺好了席子,直起身子,道:“莫非三郎你当真知道他?” 三郎坐在了席子上,道:“知道。” 这少年说话的神情和调调都十分有意思。他时常在笑,可真的很难分清,他那笑容里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嘲讽对方不值一提。谢怜一路听他谈天说地,对他的评价还是颇感兴趣的,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道:“那,对于这位仙乐太子,三郎你又有什么看法?” 二人灯下对视,红烛火光微颤。三郎背负烛光,一双黑眸沉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 少顷,他道:“我觉得,君吾一定非常讨厌他。” 谢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怔,道:“为何你会这么觉得?” 三郎道:“不然为什么会把他贬下去两次?” 闻言,谢怜微微一笑,心想:“果真是孩子想法。” 他低了头,一边慢慢去解衣带,一边道:“这个和讨厌不讨厌并没有关系吧。世上有许多事都并不能简单地用讨厌和喜欢来解释的。” 三郎道:“哦。” 谢怜转过身,除去了白靴,又道:“况且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帝君只不过两次都尽了职而已。” 三郎不置可否,道:“或许吧。” 谢怜这边脱了外衣,叠好了准备放到供桌上,还想再说一点,一回头,却见三郎的目光凝落在他足上。 那目光十分奇异,说是冰冷,却又觉得滚烫刺人;说是炽热,却又隐隐透着冷意。谢怜低头一看,心下了然。这少年望的,是他右足脚踝上的一只黑色咒枷。 第一道咒枷牢牢圈于颈项之间,第二道咒枷则紧紧缚于脚腕之上。这两道咒枷,无论哪一道都锁得不太是地方,而且无可遮挡。以往,若是旁人问起,谢怜一般都胡乱答说这是练功所需,但若是这三郎问起,怕是就没那么好敷衍了。 然而,三郎只是盯着他脚踝看了一阵,并未多言。谢怜便也不在此处纠结,躺了下来。那少年也在他身边乖乖躺下,和衣而卧,料想是不习惯在地上除衣而眠,谢怜心想,回头还是得弄张床,道:“休息吧。” 轻轻一吹,红烛就此熄灭。 次日清晨,谢怜睁开眼睛,三郎没躺在他旁边。而抬头一看,心头一震。供桌上方,竟是挂着一幅画像。 这画像,画的乃是一名身着华服c戴黄金面具的男子,一手仗剑,一手执花。笔力绝好,用色绝佳。 正是一副“仙乐太子悦神图”。 谢怜已经许多年都没见到这幅画了,他看得怔了好一会儿,半晌才起身,穿好衣服,挑起帘子。三郎就在屋外,正倚在一片阴影里,一边将一把扫帚在手里转着玩儿,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天。 这少年似乎是当真不大喜欢日光。他望天的那副神气,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把那太阳拽下来踩个稀巴烂一般。门外有一堆落叶,全都扫好了堆在一处。谢怜出了门去,道:“昨晚休息得可好?” 三郎仍是靠在墙上,转过头来,道:“不错。” 谢怜走过去,接了他手里的扫帚,道:“三郎,观里那画像是你画的?” 三郎道:“嗯。” 谢怜道:“画得真好。” 三郎嘴角翘了翘,并不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胡乱睡了一晚,他今天的头发束得更歪了,松松散散的,十分随意,可事实上,也十分好看,随意而不凌乱,倒有几分俏皮。谢怜指指自己头发,道:“要不要我帮你?” 三郎一点头,和谢怜进观去了。而待他坐下,谢怜解了他的头发,将那黑发握在手里,便不动声色地细细端详起来。 即便掌纹c指纹做得完美无缺,但妖魔鬼怪们总会有一个地方出现漏洞。一个活人的头发,是数也数不清的,而且一根一根,分得十分细密且清晰。而许多鬼怪伪造出来的假皮囊,它们的头发要么是一片黑云,要么是黏成了一大片,仿佛一条一条布片,再要么就干脆扮作个秃头了。 昨晚确认过了掌纹和指纹,原本谢怜已是放下了警惕,可今早看到的那副画像,忍不住又让他微微生疑。 不是画的不好,就是因为画得太好了,他才觉得奇怪。 然而,他手指在三郎发理中轻轻摩挲,缓缓探查,这少年的黑发顺长,分明全无异常。半晌,不知是不是给他摸得痒了,三郎笑了一下,微微侧首,斜斜睨着他,道:“哥哥,你这是在帮我束发呢,还是在想做点别的什么呢?” 他长发披散下来,俊美不减,却无端多了几分邪气。如此发问,似在调笑,谢怜莞尔道:“好啦。”这便迅速帮他束起了头发。 谁知,束完之后,三郎对着一旁的水盆瞧了一眼,回过头,对谢怜挑了挑眉。谢怜一看,又轻咳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这头发,方才束了是歪的,现在束了,还是歪的。 三郎虽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看着他,谢怜却是觉得起码有好几百多年都没这么窘过了,他放下手正想说你过来我们再来一次,只听门外一阵嘈杂,人声脚步声四起,几声大喝传来:“大仙!!!” 谢怜一听,吃了一惊,抢出去一看,只见门外堵了一大圈人,个个神情激动,脸色通红,为首的村长一个箭步抢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大仙!我们村儿竟然来了个活神仙,真是太好啦!!!” 谢怜:“???” 而其余的村民们已经统统围了过来:“大仙,欢迎来到咱们菩荠村落户哇!” “大仙!你能保佑我讨到我媳妇儿吗?!” “大仙!你能保佑我家里那个快点生娃吗?!” “大仙!我这里有新鲜的菩荠!吃菩荠吗?!” 村民们太过热情,谢怜被围攻得连连后退,心中叫苦。昨晚那老大爷竟是个大嘴巴,明明叮嘱过了不要说出去的,今早一起马上就全村都传遍了! 谢怜不动声色,尚未考虑好,是该继续这般我自岿然八风不动地坐下去,还是该佯作惊慌失措的新嫁娘怯怯地往后躲去,那只手的主人却颇有耐心,也颇有风度,他不动,他也不动,似乎就这么等着他的答复。 半晌,鬼使神差地,谢怜伸出了手。 他站起身来,要去撩开帘子下轿,对方却已先一步,为他挑起了红帘。来人握住了他的手,却并未握得太紧,仿佛是怕捏痛了他,竟是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错觉。 谢怜低着头,由他牵着,慢慢出了轿子,眼下瞥见脚下横着一匹被若邪绫绞死的狼尸,心念微转,脚下微微一绊,一声惊喘,向前倒去。 来人立刻反手一扶,接住了他。 这一扶,谢怜也是反手一握,只觉摸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事物,原来,来人手上戴着一双银护腕。 这护腕华丽精致,花纹古拙,其上雕着枫叶c蝴蝶c狰狞的猛兽,颇为神秘,也不似中原之物,倒像是异族的古物。堪堪扣住这人手腕,显得精炼利落。 冰冷的银,苍白的手,毫无生气,却有几分杀气与邪气。 他那一摔乃是装模作样,有心试探,若邪绫一直都在喜服宽大的袖子下缓缓缠绕着,蓄势待发。然而,来人却只是牵着他手,引着他往前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人上为人人下为人 2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谢怜心想, 总不能告诉他,两百多年前那半月国还没出来个什么妖道的时候, 自己曾在那里收过破烂吧。这时,南风已在地上画好了一个层层叠叠的阵法,起了身, 道:“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于是, 谢怜迅速收拾了个包袱,来到门前, 道:“就现在吧。” 他将手放在门上,道:“天官赐福,百无禁忌!”轻轻一推。 推开门时, 门外已不见那一片小山坡和村庄,取而代之的, 是一条空荡荡的大街。 这大街虽道路宽阔,却是寥寥无人,半晌才能看到一两个行人。不是因为现下天色暗了,而是因为, 西北之地,人口稀少, 本来如此,再加上靠近戈壁, 就算是白天, 估计路上行人也不会太多。谢怜从屋中走出来, 反手关了门,再回头一看,他哪里是从菩荠观出来的?身后的,分明是一间小客栈。这一步,只怕是跨出了千里之远。这便是缩地术的神奇之处了。 几个路人路过,嘀嘀咕咕瞅着他们,甚是戒备。这时,只听三郎在他身后道:“据古籍载,月沉之时,向着北极星的方向一直走,就会看到半月国。哥哥,你看。”他指天道,“北斗星。” 谢怜仰头看看,笑道:“北斗星,好亮啊。” 三郎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了他一眼,也抬起头,笑道:“是啊。西北的夜空,不知怎的,似乎比中原更疏朗些。” 谢怜表示赞同。他们在这边一本正经地讨论夜空和星星,后面两位小神官则简直匪夷所思。南风道:“怎么他也在这里?!” 三郎无辜地道:“哦,我看这奇门遁甲,很是神奇,所以顺便跟过来参观一下。” 南风怒道:“参观?你以为我们去游玩的吗?!” 谢怜揉揉眉心,道:“算了,跟过来就跟过来了,他又不吃你们干粮,我带的应该够了。三郎,跟紧我,不要走丢了啊。” 三郎有点乖地道:“好。” “这是吃谁的干粮的问题吗?!” “唉,南风,大晚上的,大家都睡了。办正事办正事,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嘛。走啦走啦。” 四人顺着北斗星的指引,朝北方直行。走了一夜,一路的城镇和绿意渐渐稀少,而路面上沙石渐渐增多,等到脚下踏的再也不是泥土时,这才j ru了戈壁。运用缩地术,虽然可以一步千里,但是跨越的距离越远,消耗的法力越大,下一次启用此术的时间间隔也越长。南风用了这一次,起码有四个时辰不能再用。而且既然南风已消耗了一波法力,出于战力的预期考虑,谢怜也不会让扶摇也再用一次,为了以防万一,总得有个人的法力是充沛的。 荒漠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夜晚冷意津骨,倒是还好,但到了白天,却又全然是另一派感受了。此处的天空极为干净,天高云疏,但是,日光也极为猛烈。一行人走着走着,越走越像是在深入一个巨大的蒸笼,地心里冒出腾腾的热气,仿佛走上一天,就可以把活人蒸熟。 谢怜靠风向和一些缩在岩石脚下的植被辩方向,担心有人跟不上,走一段便回头看看。南风与扶摇非是凡人,自不用说,三郎却是让他看得笑了。 烈日当空照,那少年把红衣外袍脱了下来,懒懒散散地遮着太阳,神色慵懒中带点厌倦。他皮肤白皙,发丝漆黑,红衣这么一遮,遮在脸上,眉眼更显绝色。谢怜把斗笠摘了下来,举手往他头上一扣,道:“这个借你。” 三郎一愣,片晌,笑道:“不必了。”又把斗笠递还给他。谢怜也不跟他多相互推辞,既然不需,也没再勉强,道:“有需要再找我要。”扶了扶斗笠,继续前行。 再行得一阵,一行人看到前方黄沙之中有一座灰色的小楼,走近一看,似乎是一件废弃多年的客栈。谢怜抬头望了望天,算着已过午时了,马上就到未时,怕是一天之中最炎热难捱的时辰,而且他们已经走了一夜,是时候修整了,于是领着其余三人进去,看到楼里有一张方桌,便围着坐下了。谢怜从背后简易的行囊里拿出水壶,递给三郎,道:“要吗?” 三郎点头,接过,喝了一口,谢怜这才拿回来喝。他仰头咽下几口清水,喉结上下滚动,喉间阵阵凉意涌过,畅快极了。三郎在一旁,一手支腮,似盯非盯,过了一会儿,忽然道:“还有吗?” 谢怜拭了一下唇角沾到的一点清水,微微湿润,点点头,再次递出水壶。三郎正要去接,这时,一只手格开了谢怜拿着水壶的手。 扶摇道:“且慢。” 众人望他,只见扶摇缓缓从袖中取出了另一只水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我这里也有。请吧。” 谢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扶摇这般性子,怎么会愿意和别人分享同一个水壶?想起他们昨夜说要再试探一番,那这水壶里装的,必然不是什么正经水,一定是现形水。 这种秘药之水,如果是普通人喝了,全然无事;但若不是人,喝了,便会在药水作用下现出原形。他们既是要试探这少年是不是“绝”,那这一壶现形水,必然威力不小。 只听三郎笑道:“我和哥哥喝一个水壶就行了。” 南风与扶摇都看了一眼一旁的谢怜,谢怜心想你们看我做什么?扶摇冷声道:“他的水快喝光了,你不要客气。” 三郎道:“是吗?那你们两位先请。” “” 那两人都不做声了。半晌,扶摇又道:“你是客,你先请。” 他虽然说话还是那副斯文秀气的模样,但谢怜总觉得他这一句是从咬着牙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三郎也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们是从,你们先请,不然多不好意思。” 谢怜听他们在那里惺惺作态来,惺惺作态去,最后终于开始动手,三个人隔着一张桌子上同时在一只可怜的水壶上暗暗发力,推来推去,只觉得自己手下这张隐隐发颤的破桌子恐怕是要提前寿终正寝,摇了摇头。那边暗暗斗了几个来回,扶摇终于按捺不住,只听他冷笑道:“你既不肯喝这水,莫非是心虚了?” 三郎笑道:“你们这般不友好,又不肯先喝,岂不是更像心虚?莫非是在水里下了毒?” 扶摇道:“你大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位,这水有毒没有。” 三郎便问谢怜了:“哥哥,这水有毒吗?” 扶摇这个问题实在是很狡猾。现形水自然不是毒|药,普通人喝它同喝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谢怜只能答:“没有毒。不过” 一句未完,南风与扶摇都猛盯他。三郎竟是直接松了手,道:“好。” 他拎了那水壶,提在手里晃了晃,道:“既然你说没毒,那我就喝了。” 言罢,他便笑着,一饮而尽。 谢怜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干脆,微微一怔。南风与扶摇也是一愣,随即全神戒备。谁知,三郎喝完了那现形水,晃了晃那壶,道:“味道不怎么样。”又是随手一丢,便把水壶扔了。“哐当”一声,那水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见他喝了现形水,依旧全无异状,扶摇脸上闪过一瞬的惊疑不定。须臾,他淡淡地道:“清水而已。岂不都是一样的味道。能有什么分别。” 三郎把谢怜手肘边放着的那只水壶拿了过去,道:“当然不一样。这个好喝多了。” 见状,谢怜忍俊不禁。他是当真结果如何都无所谓,并不在意所谓的身份目的,所以这番乱斗在他这里,除了有趣之外,并无意义。他本以为应该就此消停了,谁知,“哐”的一声,南风将一把剑放在了桌上。 他那气势,乍看还以为他要现场杀人灭口,谢怜无言片刻,道:“你这是做什么?” 南风沉声道:“要去的地方危险,送这位小兄弟一把利剑防身。” 谢怜低头一看,这把剑剑鞘古朴,似有多年岁月磨砺,非是凡品,心头一震,扶起了额,转向了一边,心道:“居然是‘红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人上为人人下为人 3 红红儿猛地转身, 把脸扑在谢怜怀里, 狂声大叫起来。 这叫声没有字句,毫无意义, 连哭声都不是, 却令人毛骨悚然。如果不看是谁, 可以被当做一个成年人濒临崩溃时的发泄嘶吼, 或者是被一刀割开了喉咙的小兽在垂死挣扎,仿佛唯有死去才是他的解脱,谁都可以发出这种声音, 却独独不该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发出的。因此,他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半晌, 国师道:“我说真的,还是放开为好。” 风信这才回过神来, 道:“殿下!快放开。” 谢怜道:“没事。”那位祝师兄却十分关心太子殿下的安危,又见红红儿把血泪鼻涕都蹭在谢怜的白道袍上,前去拉那幼童,口里道:“小朋友, 使不得!”谁知越拉,那幼童却啊啊大叫, 死不放手,手脚并用, 越抱越紧。上来三四个道人七手八脚都拉不下他, 反而让他像只小猴子一样, 整个人都挂在谢怜身上了。谢怜又是好笑, 又是可怜,一手托着红红儿,顺着他瘦弱的脊背安抚,一边举起另一手,道:“没事,不必担心,就让他这样吧。” 顿了顿,感觉怀里的幼童不抽了,逐渐安静下来,谢怜才轻声道:“仙乐宫失火,没别的人伤着吧?” 慕情道:“没。留在屋子里的,就我们几个。” 由于仙乐宫已经被烧成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谢怜自然没法再待了。 确认只是烧了屋子c并没伤到人后,一众赶上峰来的道人们开始清理现场,翻到那些金灿灿的残渣和发黑的宝石,俱是心痛不已,谢怜却不怎么在意。 他除了日常所用之物精致一些,本也没放什么贵重物品在仙乐宫内。最贵重的,就是他收集的两百多把名剑,然而真金不怕火炼,这些名剑本来就全都是烈火中千锤百炼锻造出来的,安然无恙。亲自把它们翻出来后,谢怜将之暂时存放在国师们的四象宫内。 至于红红儿,他紧紧抱着谢怜,大哭一阵,哭累了,睡了过去。谢怜本想把他带下太苍山,找一处地方安置,国师却要他先去四象宫一趟,于是,谢怜先带着他过去了。 把那幼童放到屋内榻上,谢怜随手给他掖了掖被角,放下帘子,带着风信和慕情退了出来,道:“国师,这孩子的命格,当真那么可怕吗?” 国师撇着嘴道:“你不如自己算算看,他出现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默然。这幼童一出来就万众瞩目之下掉城墙,迫使上元祭天游三圈中断。再出来就是戚容为拿他出气纵马拖地,大街扰民,使至风信断臂,谢怜与国主冲突,皇后垂泪。现在,又引得整座太苍山上黑殿镇压的怨灵都破印而出,还烧了仙乐宫。果真是厄运连连,如影随形。 谢怜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国师道:“解决?你指什么?改命吗?” 谢怜点头。国师道:“殿下,你不跟我学术数,所以这方面,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如果你懂,你就不会这么问了。” 谢怜怔了怔,正襟危坐,道:“愿闻其详。” 国师便拿了桌上茶壶,斟了一杯茶水,道:“太子殿下,你还记得,你满六岁时,陛下与皇后召我进宫为你占卜,我问过一个的问题吗?” 望着那杯氤氲茶水,谢怜想了想,道:“您是说,杯水二人吗?” 当时为给谢怜测命理,国师问了许多个问题,有有解之问,有无解之问,谢怜每答一个国师就变着花样夸他,听得国主与皇后笑逐颜开,也有不少问答传为佳话。但其中有一个问题,谢怜答了之后,国师没有作任何评价,外界也并不耳熟能详,就连风信也不大清楚,慕情更是不曾听说。这个问题就是“杯水二人”。 国师道:“二人行于荒漠,渴极将死,唯余杯水。饮者生,不饮者死。若尔为神,杯水与谁?——你先不要说话,我问别人,你看看他们怎么答的。” 他后面一句是对着侍立在不远处的二人说的。慕情斟酌片刻,谨慎地答道:“能否请国师告知,这二人分别是何人,品性如何,功过如何?须得知根知底,才能做决断。” 风信则道:“不知道!不要问我,叫他们自己决定。” 谢怜噗嗤一笑,国师道:“你笑什么?你还记得你怎么回答的吗?” 谢怜敛了笑意,正色道:“再给一杯。” 闻言,风信和慕情一个转脸,一个低头,似乎都不忍卒听。 国师则继续道:“这天底下的气运,好坏,都是有一个定数的。就如同这一杯水,总也是那么多,你喝够了,别人就没得喝。一个人多了,另一个人就少了。想改命换命?虽然很难,却不是不可以。但如果你改了这个小孩儿的命,那别人的命数也会跟着被改动,又增冤孽。你当初说要再给一杯水,就跟你今天说要选第三条路一样,意在开源,想得挺美,但是,基本不可能做到。” 默默听着,谢怜并不赞同,但也不过多反驳,道:“多谢国师教诲。” 国师把那茶水喝了,砸吧砸吧嘴,道:“那可不必,反正教诲了你也不会听的。” “”谢怜轻咳一声,道:“国师,今日神武殿前,弟子一时有所感,言语冲撞,多有冒犯,还望国师海涵。” 国师双手笼袖,微微一笑,道:“你是我得意弟子,又是太子殿下,我还能不海涵吗?殿下,我可以说,你是我见过最得天独厚的人。” 不解其意,谢怜侧耳细听。国师道:“你有天资,有抱负,肯用心,下苦功。出身高贵,秉性仁善。没有谁比你更配得上天之骄子四个字。但我还是不放心你,我怕你过不了那一关。” 谢怜道:“不放心是指?” 国师道:“虽然你已经到了这样一个高度,但是,有些东西你还远远不懂,别人也没法教。就说今天在神武殿上,你讲的那些,不应崇神拜神什么的,虽然是很少有人想到这个理,你年纪轻轻便有所思,不错了。但你也不要以为上天入地古往今来就独你一个想到了。” 谢怜微微睁眼,国师道:“今天你说的话,早在几十年前甚至几百年前就有人想到了,但是它成不了大势,声音小,所以没几个人听到,这是为什么?你有没有想过。” 微一沉吟,谢怜道:“因为那些人虽然想到了,却没有去做,而且不够坚定。” 国师道:“那你呢?你又凭什么觉得你够坚定?” 谢怜道:“国师,您觉得,我能飞升吗?” 国师看了他一眼,道:“你不能飞就没人能飞了。时间迟早而已。” 谢怜微微一笑,道:“那么,便请您看着。” 他指天道:“如果有朝一日,我飞升了,我就一定会让今天我所说的一切,成为大势!” 风信和慕情守在他身后,将他一席话尽收耳中,两人都不自觉地微微昂首。风信嘴角微扬,而慕情目光中的亮色却和谢怜一模一样。国师点头道:“行,那我就看着——不过,我不认为你飞升太早是好事。我问你,何谓道?” 谢怜道:“您说的,人行于路,即是道。” 国师道:“是了。但是,你走的路还不够多。所以,我觉得,是时候让你下山去走走了。” 谢怜双眼一亮。国师道:“今年你也十七了,现准你下太苍山,外出云游历练。” 谢怜道:“如此正好!” 他在皇城一日,想到国主c戚容等人便有些郁结,再加上如此华丽的仙乐宫被付之一炬,少不得要与父母再多纠结,不若再走远些,潜心走自己的路。 这时,国师又道:“太子殿下,许多年来,有一句话口口相传,一直被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其实这句话是错的,只是从没人发现。” 谢怜道:“哪句话?” 国师道:“人往上走,成神;人往下走,成鬼。” 谢怜想了想,道:“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吗?” 国师道:“当然不对。你记住:人往上走,还是人;往下走,依旧是人。” 谢怜尚在咀嚼这话,国师拍了拍他的肩,回头看看,道:“总之,这个小孩儿吧你不要太放心上,人各有命。很多时候,不是你想帮,就有办法帮得上的。先出去好好历练吧。但愿你回来的时候,就有所成长了。”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当天晚上,那个孩子便连夜逃出了皇极观,消失了。 更无人料到的是,这一次游历之后,年仅十七岁的仙乐国太子谢怜,于一念桥大败无名鬼魂,就这样,在电闪雷鸣之中飞升了。 三界轰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捞仙钱莽将遇太子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他神色戏谑, 却莫名有一派无所不知的泰然自若。虽是个少年人的声气, 嗓音却比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儿要略为低沉,甚是动听。谢怜正襟危坐于牛车之上,思量片刻,道:“血雨探花, 这一景听起来仿佛很了不得,这位朋友,你能说说是怎么来的么?” 为表尊重, 他还是没有在朋友前面加一个“小”字。那少年坐得随意, 一条胳膊搭在支起的膝盖上,整了整箭袖的袖口, 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来头。只不过是他有一次端了另一只鬼的老巢, 漫山下了血雨,走人的时候看到路边一朵花,被血雨打得凄惨, 就偏了偏伞, 挡了一下。” 谢怜想象了一下那副景象,只觉血雨腥风之中,莫名一派风雅缱绻。他又想起那红衣鬼火烧三十三神庙的传说,笑道:“这位花城经常到处打架吗?” 那少年答:“也没有经常, 看心情吧。” 谢怜问:“他生前是什么样的人?” 那少年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谢怜问:“他长什么样?” 这一句问出, 那少年抬眼看看他, 歪了歪头, 站了起来,到谢怜身边,并排坐下,反问道:“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如此近看,更觉这少年俊美得惊人,而且,是一种隐隐带着攻击之意的俊美,如利剑出鞘,夺目至极,竟令人不敢逼视。只与他相互凝视了片刻,谢怜便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微微侧首,道:“既是一只大鬼王,想来形态变幻多端,有许多不同的模样。” 见他转首,那少年挑起一边眉,道:“嗯。不过,有时候他还是会用本来面目的。我们说的当然是本尊。” 不知是否错觉,谢怜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远了点,于是又把脸转了回来,道:“那我感觉,他本尊,可能便是如你一般的少年吧。” 闻言,那少年嘴角微弯,道:“为何?” 谢怜道:“不为何。你随便说说,我也随便想想。万事随便罢了。” 那少年哈哈笑了两声,道:“说不定呢?不过,他瞎了一只眼。” 他在自己右眼下点了点,道:“这只。” 这个说法倒是不稀奇。之前谢怜也略有耳闻。在某些传说版本里,花城的右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遮住了他失去的那只眼睛。谢怜道:“那你可知,他那只眼睛是怎么回事?” 那少年道:“嗯,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弄明白。” 旁人想知道是什么让花城没了一只右眼,其实便是想知道花城的弱点是什么。谢怜这么问,却纯粹是想知道而已。他还没接话,那少年便道:“他自己挖的。” 谢怜一怔,道:“为何?” 那少年道:“发疯。” 疯起来居然连自己的眼睛都挖,对这位血雨探花的红衣鬼王,谢怜当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他料想不会只是发疯这么简单,不过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想来也没有更详细的情形了。他继续问道:“那花城可有什么弱点?” 这一句他根本没指望这少年能回答,随口一问罢了。若是花城的弱点如此轻易就能被人知道,那也不是花城了。谁知,那少年答得毫不迟疑,道:“骨灰。” 若是能拿到一只鬼的骨灰,便可驱策此鬼。鬼若不听从驱策,将骨灰毁去,他便会神形俱灭,魂飞魄散,这倒是个常识。不过,这个常识放在花城身上,可能并没有太大意义。谢怜笑道:“恐怕是没有人能拿到他的骨灰的。所以,这个弱点便等同于没有弱点了。” 那少年却道:“不一定。有一种情形,鬼是会自己主动送出骨灰的。” 谢怜道:“像他约战三十三神官那样,作为赌注交出去吗?” 那少年嗤道:“怎么会?” 尽管他没说全,但谢怜也能听出,他的意思大概是花城怎么可能会输。他道:“鬼界有一个习俗。若是一只鬼选定了一个人,便会将自己的骨灰托付到那个人手里。” 那其实就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另一个人手里了,如此情深,该是何等缠绵佳话啊。谢怜饶有兴趣地道:“原来鬼界还有如此至情至性的习俗。” 那少年道:“有。但没几个敢做。” 谢怜料想也是如此。世上非但有妖魔诱骗人心,也会有人类欺瞒妖魔,一定会有许多利用和许多背叛。他道:“若是一片痴心付出,却终至挫骨扬灰,确实令人痛心。” 那少年却哈哈笑道:“怕什么?若是我,骨灰送出去,管他是想挫骨扬灰还是撒着玩儿?” 谢怜莞尔,忽然想起,两人说了这么久,竟是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那少年举起一手搭在眉上,遮住酒红色的落日余晖,眯起了眼,似乎不大喜欢日光。他道:“我么?我在家中排行第三,大家都叫我三郎。” 他没主动说名字,谢怜便也不多问,道:“我姓谢,单名一个怜字。你走这方向,也是要去菩荠村么?” 三郎往后一靠,靠在稻草垛上,枕着自己的双手,双腿交叠,道:“不知道。我乱走的。” 听他话里似乎有内情,谢怜道:“怎么啦?” 三郎叹了口气,悠悠地道:“家里吵架,被赶出来了。走了很久,没地方可去。今天饿得要晕倒在大街头了,这才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 这少年衣着虽看似随意,却材质极好,加上谈吐不俗,又仿佛每天很闲,看这看那,什么都知道,谢怜早便料想到他是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玩的小公子了。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年人独自出来走了这么久,路上必然颇多艰辛,这一点谢怜是深有体会的。听他说饿了,谢怜翻翻随身的小包袱,只翻出了一个馒头,心中庆幸还没有硬,对他道:“要吃吗?”那少年点点头,谢怜便把馒头给了他。三郎看看他,问道:“你没有了?” 谢怜道:“我还好,不太饿。” 三郎把馒头推还给他,道:“我也还好。” 见状,谢怜便接了回来,把一个馒头一掰,分成了两半,再递给他一半,道:“那你一半,我一半吧。” 那少年这才接了过来,和他并排坐着一起啃馒头。看他坐在旁边,咬了一口馒头,莫名有点乖,谢怜总觉得好像哪里委屈了他。 牛车在起起伏伏的山路上慢腾腾拖拉着,太阳渐渐西落,两人便坐在车上聊天。越聊谢怜越是觉得,这真是一个奇异的少年。他虽是年纪轻轻,但举手投足和言语之间自有一派睥睨之态,从容不迫,仿佛上天入地没有他不知道的,也没有可以难倒他的,让谢怜觉得他懂得很多,少年老成。而有时候,他又会流露出少年人的趣味之处。谢怜说自己是菩荠观的观主,他便道:“菩荠观?听起来有很多菩荠可以吃。我喜欢。供的是谁?” 又被问到这个叫人头大的问题,谢怜轻咳一声,道:“仙乐太子。你大概不知道。” 那少年微微一笑,还未说话,忽然,牛车车身一阵剧震。 两人也跟着晃了几晃,谢怜担心那少年摔下去,猛地伸手抓住他。谁知,他的手刚碰到三郎,那少年仿佛被一个滚烫的事物灼到,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虽然他脸上神色只是微变,但谢怜还是觉察了出来,心想难道这少年其实很讨厌他?可分明一路上聊得还算开心。但这时候,也没心思多想了。他站起身道:“怎么回事?” 驾牛车的老大爷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黄啊,你怎么不走了,你走哇!” 此时太阳已下山,暮□□临,牛车又是在山林之中,四下黯淡无光。那老黄牛停在原地,一直犟着脾气不肯走,任那老大爷怎么催都没用,恨不得要把头埋进地里,哞哞直叫,尾巴帅得犹如一条鞭子。谢怜看情形不对,正要跳下车,忽然,那老大爷指着前方大叫起来。 只见山路的前方,许许多多团绿色的火焰东一丛c西一丛地幽幽燃烧着。一群白衣人抱着他们的头,缓缓朝这边走来。 见状,谢怜立刻道:“护!” 若邪从他腕上脱出,绕牛车飞了一圈,在半空中连成一个悬浮的圈子,护住了三人一畜。谢怜回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老大爷还未答话,那少年在他身后答道:“中元。” 七月半,鬼门开。他出门不看日子,今天竟是刚好赶上了中元节! 谢怜沉声道:“别乱走。今天撞邪了。若是走岔了路,就回不来了。” 谢怜道:“有穷有富,有美有丑,有妻有妾,一言蔽之:毫无规律。根本没法判断这位鬼新郎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南风“嗯”了一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似是开始思考了。扶摇却是碰都没碰谢怜推给他的茶,就一直在用一方白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手指,边擦边眉眼冷淡地道:“太子殿下,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位鬼新郎呢?这可不一定,从来也无人见过它,怎知它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你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谢怜莞尔,道:“卷轴是灵文殿的文官总结的,鬼新郎只是民间的叫法。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 又说了几句,谢怜发觉这两位小武官思路颇为清楚,虽神色不善,论事却毫不含糊,颇感欣慰。看窗外天色已晚,三人暂且出了小店。谢怜戴了斗笠走了一阵,忽然觉察身后两人都没跟上,纳闷地回头去看,结果那两个也很纳闷地在看着他。南风问:“你往哪里走?” 谢怜道:“寻地落脚。扶摇,你为什么又翻白眼?” 南风又纳闷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往荒山野岭走?” 谢怜时常风餐露宿睡大街,找块布摊平了就可以躺一夜,自然是习以为常地准备找个山洞生火了,经他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这南风和扶摇都是武神座下的武官,若是这附近有南阳庙或是玄真庙,可以直接进去,何必要露宿荒野? 少顷,三人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小角落找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地祠,残香破盘,看起来十分冷清,供着个又圆又小的石土地公。谢怜唤了几声,这土地多年无人供奉无人唤,忽听人叫,把眼一睁,看到三个人站在祠前,左右两个周身都罩着一层暴发户般的灵光,根本看不清脸,大惊跳起,颤颤巍巍地道:“三位仙官可有什么要使唤在下的?” 谢怜颔首道:“不使唤。只是问一声,附近可有供奉南阳将军或是玄真将军的城隍庙?” 土地不敢怠慢,道:“这这这”掐指一算,道:“此去五里有一间城隍庙,供的是c是c是南阳将军。” 谢怜双手合十道:“多谢。”而那土地被旁边两团灵光晃瞎了眼,赶紧地隐了。谢怜摸出几枚钱放在祠前,见一旁有散落的残香,便捡起来点上了。期间扶摇白眼翻得谢怜简直想问他眼睛累不累。 五里之后,果然见到一间城隍庙,红红火火立在路边。庙宇虽小五脏俱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三人隐了身形进到庙里,殿上供的就是南阳武神披甲持弓的泥塑神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金像倒莽将埋苦儿 此为防盗章,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被贬下天界的神官, 将有天谴化为一道罪印, 施加于其身,形成束缚, 封禁神力, 教他永远也摆脱不掉。就像是在人脸上刺字, 或是用锁链锁住手脚,是一种刑罚,也是一道警示, 令人恐惧,也令人耻辱。 作为被打下去两次的三界笑柄,谢怜自然是有这么一道咒枷在身了。这两名小武官不可能没听说过, 但,听说过和亲眼看到,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因此,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 谢怜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猜这东西可能让两位小武官心中忌惮和不舒服了。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想借口去找件衣服穿到外面溜一圈,却被扶摇一个白眼加一句“你这幅样子去到大街上, 可以说是十分下流了”堵了回来, 还是南风到殿后随手扯了件庙祝的衣服丢给他, 这才不用再继续下流。但再坐下来后, 总觉得经过方才一桩,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于是谢怜拿出灵文殿给的卷轴, 道:“你们要不要再看看?” 南风抬起眼皮看了一下他,道:“看过了。我看他才需要好好看看。” 扶摇道:“什么叫我才需要好好看看。那卷轴写得语焉不详,一钱不值,值得一看再看?” 听他说那卷轴一钱不值,谢怜忍不住略略心疼灵文殿那些写卷轴写到面如土色的小文官们。又听扶摇道:“啊,方才说到哪儿了?南阳庙——为什么南阳多信女,是吗?” 好了。谢怜把卷轴一收,揉了揉突突跳动的眉心,心里知道了:今天晚上,谁都看不成了! 看不成正事,那就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原来,除了大几百年都在人间收破烂的太子殿下,当今诸天仙神皆知,南阳真君风信,曾有一段岁月被称为“巨|阳真君”。他本人对这一称呼,那当真是深恶痛绝。而大家对他的经历,也只有一个字的感想:“冤”! 因为,原本的正确写法,乃是“俱阳”。之所以会被误传,是因为这么一件事。 多年以前,有一位国君兴修宫观,为表诚心,特地亲自给每一宫每一殿的匾额都题了字。可偏偏在写到“俱阳殿”的时候,不知何故,他写成了“巨|阳殿”。 这下,可愁死负责宫观修建事宜的官员了。他们捉摸不透,陛下是到底是故意要改成这样的呢,还是不小心写错的呢?如果是故意的,为什么不明令下旨说我就是要这么改?如果不是故意的,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总不能说“陛下,你错了”,谁知道陛下会不会觉得是在讽刺他粗心?暗示他知识浅薄?心不诚?而且这可是陛下的墨宝,不用难道要作废吗? 天底下最难揣测的,就是圣人之意了。官员们极度痛苦,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委屈陛下,不如委屈一下俱阳真君。 不得不说,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陛下那边发现俱阳变成了巨|阳后,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只是请了一批学者,大力翻阅古籍,找出无数细枝末节的理由,写了许多文章,竭力证明原本便是巨|阳,俱阳才是错误的写法。总之一夜过后,全国的俱阳殿就都变成了巨|阳殿。 莫名其妙被改了神号的风信过了十多年才知道这件事。他基本上从来不仔细看自家神殿的招牌,只是有一天忽然就很郁闷,怎么好像到他庙里来参拜的妇女这么多,而且个个都含羞带怯脸蛋通红,上香的时候都求的是些什么玩意儿?! 弄清怎么回事后,他冲到九霄之巅对着烈日长空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各位神官都被他震惊了。 骂完以后也没办法,拜就拜吧,他总不能说跟这些虔诚祈求的女子们过不去,硬着头皮听了许多年。直到巨|阳又被一位觉得这简直不成体统的正经国君改成了南阳,大家还是没忘记他除了作为一个武神以外还能顺便保佑什么。但是,大家也坚守着一个默契:绝对不要用那两个字来称呼他。同时,也坚守着一个认知:如何评价南阳真君?一个字:好! 只要别让他开口骂人,一切都好! 那头南风的脸已经黑得赛陈年锅底,这厢扶摇还诗兴大发,斯斯文地道:“妇女之友,求子最强。壮阳秘方,送子南阳。啊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谢怜很有善意地忍住了笑,在南阳的神像面前给他留了一点面子。南风则是勃然大怒:“你少来这里阴阳怪气,要实在闲得慌就去扫扫地!” 此一句出,扶摇的脸也霎时锅底了。若说南阳殿的是听不得人家说那两个字,玄真殿的便是听不得人家提扫地这个词儿。因为慕情在皇极观做杂役时,就是整天给太子殿下谢怜端茶送水扫地铺床。有一天,谢怜看他一边扫地一边默诵修行口诀,被他这种刻苦努力c逆境求学的精神感动了,这才去向国师求情收他为弟子。这事怎么说呢?可大可小,可耻辱可美谈,就看当事人怎么想。显然,当事人认为此乃毕生之耻,因为慕情和他座下的武将,都是听到这个词必跟人翻脸的。果然,扶摇定了定,看了一眼一旁很无辜地摆手的谢怜,冷笑道:“听你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南阳殿都多为太子殿下打抱不平呢。” 南风也冷笑:“你家将军确实忘恩负义,有什么好说的?” “呃”谢怜刚想插一句,扶摇“啊哈哈”地道:“你家将军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有甚资格戳戳点点?” “”听他们这样把他当成大棒互锤对方上面那位神官的脊梁骨,谢怜终于听不下去了,道:“等等,等等。停,停。” 自然是没人理他,且还动起手来了,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反正供桌就裂为两半了,盘果骨碌碌滚了一地。谢怜看这样子是拉不住架了,坐在角落里,叹了声“造业啊”,捡了个滚到脚边的小馒头,擦擦去了皮准备吃下去,南风眼角瞥见,立马一巴掌给他打掉:“别吃了!” 扶摇也停手了,震惊且嫌弃地道:“落灰里了你还吃得下去!” 谢怜趁机比了个手势,道:“停,停,停。我有话要说。” 他隔开两人,和颜悦色地道:“第一,你们口里说的那位太子殿下,正是本人。本殿下都没说话,你们不要把我当武器丢来丢去攻击对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想你们家二位将军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你们如此有失体统,他们颜面何存?” 此句一出巨,两人神情都有些变幻莫测。谢怜又道:“第二,你们是来协助我的,对吗?那么到底是你们听我的,还是我听你们的?” 半晌,两人才道:“听你的。” 虽然他们的脸看上去都像是在说“你做梦吧听你的”,但谢怜也很满意了,“啪”的一声双手合十,道:“好。最后第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一定要丢什么东西,那还是请你们丢我,不要丢吃的。” 南风终于把他捡起来窝在手里想找机会吃的馒头抠出来了,忍无可忍道:“掉地上就别吃了!” 次日,依旧相逢小店。 茶博士又在门口抻着腿养骨头,远远地见三人行近。一名道人白衣轻简,背着斗笠行在最前,两名身形高挑的黑衣少年行于其后。 那道人抱着手施施然而来,施施然而道,竟是比他还像个闲人:“店家,劳烦三杯茶。” 茶博士笑道:“来啦!” 心想:“这三个傻小哥又来了。可惜了,长得是一个赛一个的体面,脑子是一个比一个有病。又是什么神啊什么仙,又是什么鬼啊什么天。这人有病,长得再体面有什么用?” 谢怜还是捡了靠窗的位。一齐落座后,南风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谈,你确保不会被旁人听到吗?” 谢怜温声道:“没关系。就算听到了别人也不会管,只会认为我们有病。” “” 谢怜道:“为了避免我们三个人一直这样相对蹉跎下去,开门见山吧。冷静了一晚上过后,你们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扶摇目光一亮,冷然道:“杀!” 南风道:“废话!” 谢怜道:“南风,你不要这么凶,扶摇又没有说错,解决问题的根本方式就是杀。问题是上哪儿啥,找谁杀,怎么杀。我建议” 正在此时,大街上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三人向窗外望去。 又是那队阴阴惨惨的“送亲”人。这列人马吹吹打打,连呼带号,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南风皱眉道:“不是说与君山附近的本地人成亲都不敢大操大办了吗?” 这队伍里个个是身强力壮的大黑汉,神情和肌肉都绷得紧紧,额冒冷汗,仿佛他们抬着的不是一顶喜气洋洋的大花轿,而是一台催命夺魂断头铡。不知轿子里,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沉吟片刻,谢怜正想道出去瞧瞧,一阵阴风吹过,轿子一侧的帘子随风掀起。 帘子后的人,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歪在轿子里。她的脑袋是歪的,盖头下露出一张涂得鲜红的嘴,嘴角的笑容过于夸张。轿子一颠,盖头滑落下来,露出一对圆睁的眼,瞪着这边。 这看上去,分明是一个折断了脖子的女人,正在冲他们无声大笑。 不知是不是轿夫手抖得太厉害,那花轿子不甚稳当,那女人的脑袋也跟着直晃。晃着晃着,“咚”的一下,一颗脑袋掉了下来,骨碌碌滚到了大街上。 而那坐在轿子里的无头身体也向前栽倒——“砰”的一声,整个人扑出了轿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天上神袖手人间事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这语气,听上去分明更像是在问“你是少了胳膊还是少了腿”。谢怜道:“也没有做什么, 只是”说到这里,他竟是有些词穷, 思量着:“只是什么?总不能说,只是劫了我的花轿, 牵着我走了一路吧。”无言片刻, 只好道:“只是破了女鬼宣姬在与君山内设下的迷阵,把我带进去了。” 众位神官都是心下直犯嘀咕,沉吟不语。半晌才有神官问:“诸位,你们怎么看?” 光听声音谢怜都能想象各位神官连连摇头摊手的模样: “没有看法,完全没有看法!”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怪渗人的。” “花城到底想干什么,一向是谁都搞不懂的” 虽说是被普及了一通花城是何等的混世魔王,可是,对这个人,谢怜却并不觉得怎么恐怖。真要说起来, 他觉得这次花城还算是帮了他。总而言之, 他飞升回天界之后接到的第一桩祈福, 应当算是就这样完成了。 头先早便说过, 此次与君山之行的还愿功德全都算在他身上, 虽然那位官老爷因为女儿之死过了许久才记起要还愿, 带着伤心还愿, 也不免打了折扣, 但七凑八凑,各种放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也差不离了。谢怜无债一身轻,心头晴空万里,舒畅快美,精神焕发,决定好好做神。最好是能和各位神官成为半个朋友。上天庭的通灵阵虽然安静,但忙起来也是呼喝连天,平时诸位神官心情好了,或者见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也在阵内说说,点到为止地调笑几句。他虽然分不清谁是谁,但也默默听着。不过总不能一直就这么不说话,于是,他听久了,偶尔也忽然冒出来温和地说一句: “真的是非常有趣呢。” “读到一首很美的小诗,与诸君分享一下。” “一个非常有效的治疗腰腿疼痛的小秘诀,与诸君分享一下。” 令人遗憾的是,每次他发出这些精心挑选c并且很有益身心的内容,通灵阵内便会一阵沉默。到后来,灵文实在是忍不住了,私底下对他道:“殿下啊,你在通灵阵内发的这些,虽然都很好,不过,哪怕是比你大几百岁的神官,也不会发的。” 谢怜便觉得有点郁闷。其实明明他也不算年纪最大的,但为何他在众位神官里却简直如同一个跟不上年轻人话题的老年人?大概是脱离天界太久了,又一直孤陋寡闻,不关心外界事物,救不回来了,还是罢了罢了。他放弃了这事,便也不郁闷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到现在为止,人间还没有谁为他新建过一座宫观。也许有,但反正天界没有搜索到,便没有任何记录在册。须知连土地都好歹有个祠,他身为一名正经八百飞升,还飞升了三次的神官,到如今却是没有一座宫观,也没有一个信徒供奉,这可真是非常尴尬了。 不过,尴尬也只是其他神官在为他尴尬,谢怜自己仍是觉得也还好。并且他某日一时心血来潮,突发奇想道:“如果没有人要供我,那我自己供自己应该也可以吧。” 诸位神官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谁他妈听过哪个神官是自己供自己的! 做神做得凄惨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滋味! 而谢怜早已习惯他一开口就冷场,觉得如此自娱自乐也不失为一件趣事,一旦做了决定,便又跳下了人间去。 这一次,他落地的地点是一个小山村,名叫菩荠村。 说是山村,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坡。谢怜见这里青山绿水,稻田绵绵,风景秀美,心道:“这次可真是掉在了一个好地方。”再一看,小土坡上有一个歪歪斜斜的破屋子,四下问问,村民都说:“那屋子废了,没主人,偶尔有流浪汉进去睡一晚,随意住。”这岂不正合他意?当下走近前去。 走近了他才发现,这小木屋远看很破烂,近看更破烂。四方屋角四个柱子怕是腐朽了两根,风一吹,整个屋子都嘎吱作响,怀疑随时会倒。不过,这种程度依然在谢怜可接受范围之内,进去看了看便收拾起来。 村民们一瞧,居然真的有人要在这里住下,很是惊奇,都凑过来看热闹。此地村民倒是都十分热心,不光送了他一把扫帚,看他打扫得灰头土脸,还送了他一筐新摘的菩荠。菩荠都削去了皮,一个个白白嫩嫩,甜美多汁。谢怜蹲在破屋门口吃完了,双手合十甚是幸福,心里决定就叫此处菩荠观。 菩荠观里原本便有一张小桌,擦两下就可以做供台。谢怜一阵忙活,围观的村民看出这年轻人竟是要倒腾出一个小道观来,更稀奇了,纷纷问道:“你这观要供的是谁呀?” 谢怜轻咳一声,道:“嗯,本观供的是仙乐太子。” 众人一脸懵然:“那是谁?” 谢怜道:“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位太子殿下。” “哦,干什么的?” “大概是保平安的。”顺便收破烂。 众人又热切地问:“那这太子殿下,他管招财进宝吗?!” 谢怜心道,不倒欠钱就不错了,温声道:“很遗憾,似乎不能呢。” 众人纷纷给他出主意道:“还是供水师吧,招财哇!肯定香火旺!” “要不然供灵文真君吧!说不定我们村就可以出来一个状元了!” 一女羞怯怯地道:“那个你有没有有没有那个” 谢怜保持微笑,道:“哪个?” “巨阳将军。” “” 他要是真的开了一间巨阳观,只怕风信马上天外飞来一箭! 粗略清扫干净了菩荠观,还差些香炉c签筒等杂物。但谢怜完全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神像。他背起斗笠就出了门,对了,也没有门扇。想了想,这屋子肯定得重修,于是写了一个牌子放在门口:“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 出了门,步行七八里,来到了城镇上。来镇上做什么呢?那自然是为了混口饭吃,又操起了他的老本行。 在神话传说里,神仙都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其实,这事很难说。造化大能们的确可以直接从阳光雨露中摄取所需之灵气。但问题是——可以归可以,没事谁爱这么干?为什么要这么干? 而有些神官,因修炼法门缘故,要求五脏洁清,的确是完全沾不得凡人的荤腥油腻,若是沾了,就会像凡人生吃毒虫泥土一般,上吐下泻。然则非是不吃食物,只是只吃那些生于净地c有延年益寿c增强法力功效的仙果灵禽。 但谢怜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他咒枷在身,与凡人无异,什么都能吃,而且由于身经百战,怎么吃都吃不死。无论是放了一个月的馒头,还是已经长出绿毛的糕点,他吃下去也绝对都挺得住。有如此逆天体质,所以,他收破烂的时候,其实过得还算可以。对比一下:开观倒贴钱,收破烂赚钱,当真是飞升不如收破烂。 这人长得玉树临风仙风道骨,收破烂的时候就比较有优势,不一会儿谢怜便收够了一大包。回程路上,看到一头老黄牛拉着一辆板车,车上堆着高高的几垛稻草,想起方才似乎在菩荠村看到过这辆板车,应当是同路。他问能否顺路捎一程,板车主人一抬下巴,示意他可以上来,谢怜便背着一大包破烂坐了上去。坐上去才发现,高高的稻草堆后,早已经躺了一个人。 这人上身遮在草堆之后,支起左腿,驾着右腿,似乎正枕着手臂躺在那里小憩,看起来甚是悠闲自得,这般惬意姿态,倒是叫谢怜蛮羡慕的。那一双黑靴收得紧紧,贴着修长笔直的小腿,颇为养眼,谢怜想起那晚在与君山盖头下所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确认这靴子上没挂着银链,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制成的,心想:“这是哪家的小公子跑出来玩了吧。” 板车慢腾腾在路上晃着,谢怜背着斗笠,拿出一只卷轴准备看。他向来不大留意外界流传的所有消息,但因为冷场多次,觉得最好多少还是恶补下。牛车晃了不知多久,穿过一片枫林。抬头四下望望,青青田浪,艳艳枫火,带着点山间野趣,以及沁人心脾的清新草意,极是醉人,谢怜忍不住微微一怔。 他少时在皇极观修行,皇极观修建在山中,漫山遍野都是枫林,灿灿如金,烈烈似火。此情此景,难免有所思所忆。望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继续看卷轴。 打开来第一眼,便看到一行字,写着: 仙乐太子,飞升三次。武神c瘟神c破烂神。 “” 谢怜道:“好吧,其实仔细想想,武神和破烂神,也没有太大区别。众神平等,众生平等。” 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声音道:“是吗?” 这少年人懒洋洋的声气道:“人们口上自然是爱说众神平等c众生平等了。但如果真是这样,诸天仙神根本就不会存在了。” 这声音是从车上的稻草垛后传来的。谢怜回头望了一下,见那少年人还是一派慵懒地躺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大概只是随口插了句,莞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又转回,接着看卷轴,底下又写: 许多人相信,作为瘟神,仙乐太子的亲笔或画像有着诅咒的功效。如果贴到某人背后,或者某家大门上,便会使该人或该户霉运连连。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世中逢尔雨中逢花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扶摇蹙眉, 道:“你是什么人?” 谢怜道:“是我一位朋友。你们认识吗?” 三郎满脸无辜, 道:“哥哥, 这两个是什么人?” 听他喊哥哥,南风嘴角一抽, 扶摇眉毛一抖。谢怜对三郎举手道:“没事,不要紧张。”南风则喝道:“别跟他说话!” 谢怜道:“怎么, 你们认识吗?” “”扶摇冷声道:“不认识。” 谢怜道:“不认识那你们做什么这么”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两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不经意回头一看, 那二人竟是同时在右手中聚起了一团白光,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忙道:“打住打住。你们不要冲动啊!” 那两团凭空冒出的白光滋啦滋啦的看起来甚是危险, 绝对不是普通人手上能冒出来的东西。三郎拍了两下掌,礼貌性地捧场道:“神奇,神奇。”这两句称赞,当真是毫无诚意。谢怜好容易抱住两人手臂,南风回过头来看他,怒道:“这人你哪儿遇到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历如何?为何跟你在一起?” 谢怜道:“路上遇到的,叫做三郎, 一概不知, 因为无处可去, 我就让他跟我在一起了。你们先不要冲动好吗。” “你”南风一口气憋住了, 似乎想骂, 强行咽下,质问道,“你一概不知你就敢让他进来?!你就不怕他有所图谋吗?!” 谢怜心想南风这口气怎么仿佛是他的爹?若是换一位神官,又或是换一个人,听到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般说话,早便心中不快了。但一来谢怜早已对各种呵斥嘲讽都做到了完全无感,二来他知道这两人只是出于警惕,归根结底也是好意,因此并不在意,只是无言片刻,问道:“你们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此句一出,南风与扶摇两人登时语塞。 这话问的,实在是很有道理。若是一个人被人有所图谋,通常都是因为怀璧其罪。但令人悲哀的是,仔细想想,竟然完全想不到如今的谢怜身上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这时,只听三郎道:“哥哥,这两个是你的仆从吗?” 谢怜温声道:“仆从这个词不对,确切地来说,应当是助手吧。” 三郎笑了笑,道:“是吗?” 他站起身来,随手抓住一样东西,往扶摇那边一丢,道:“那就帮个忙?” 扶摇看都不看就抓了那样东西,拿到手里,低头一瞅,霎时黑气冲顶。 这少年竟是扔了一把扫帚给他!!! 他那副神情,仿佛要当场把这扫帚和那少年一起劈为粉末一般,谢怜连忙顺手把扫帚拿了过来,道:“冷静,冷静,我只有这一把。”谁知,话音未落,扶摇手上那团白光便放了出去。他厉声喝道:“速速现形!” 三郎根本没有着力闪避,仍然保持着抱臂而坐的姿势,只微微一偏,那道炫目的白光打中了供桌的一脚,桌子一歪,噼里啪啦,杯盘碗盏白花花摔了一地。谢怜微一扶额,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挥手,若邪倏出,将南风与扶摇两人手臂缚住。两人挣了两下没挣开,南风怒道:“你干什么!” 谢怜比着暂停的手势道:“出去再说,出去再说。”再一挥手,若邪便拽着他二人飞了出去。谢怜回头对三郎说了一句:“马上回来。”反手关上门,来到观前。他先收了若邪,再拿过门前那个牌子,放在二人面前,对他们道:“先不要说话。请念一遍,告诉我这是什么。” 扶摇对着那牌子念道:“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他一抬头,“危房求捐款?你写的??” 谢怜点头道:“是的。我写的。你们若是继续在里面打下去,那我求的就不是修房,而是建房了。” 南风指着菩荠观道:“太子殿下!你就不觉得那个少年古怪吗??” 谢怜道:“当然觉得。” 南风道:“那你明知他危险还敢把他放身边?” 谢怜把牌子又放了回去,道:“南风,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世上人脾性和奇遇千千万,古怪并不等同于危险。须知在旁人眼里,我看上去也肯定很古怪,但是你们觉得我危险吗?” “” 这倒是当真不能反驳。这人分明长得一派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的模样,却偏偏整天都在收破烂,可不是古怪到家了! 谢怜又道:“而且,我不是没有试探过他。” 两人神色一凝,道:“怎么试探的?”“结果如何?” 谢怜便把那几次都说了,道:“毫无结果。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若他不是个凡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绝! 扶摇冷笑道:“说不定真是绝呢?” 谢怜温声道:“你们以为人家绝境鬼王像我们这么闲吗?到一个村子里陪我一起收破烂。” “” 小山坡上,菩荠观外三人都只听到那少年在屋内慢悠悠走来走去的声音,听起来惬意得很,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任何事。谢怜拍了拍两人肩膀,道:“我跟这小朋友挺投缘的。既然投缘,我又没什么值得被图谋的,别的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 半晌,南风沉声道:“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试一试他是不是绝。” 谢怜知道拦不住,揉了揉眉心,道:“那你们试吧。不过,不要闹得太过分了。你们毕竟是天庭的神官,人家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呢?友好一点,不要欺负他。” 听到“不要欺负他”一句,南风一脸一言难尽,而扶摇的白眼简直要翻到脑后去了。叮嘱了他们,再打开门,三郎正低着头,似乎在检查那供桌的桌脚。谢怜轻咳一声,道:“你没事吧?” 三郎笑道:“我没事。在看这桌子还修不修的好呢。” 谢怜道:“方才只是一场误会,你可不要介意啊。” 三郎笑道:“既然你说了,我又怎么会介意?兴许他们是看我眼熟吧。” 扶摇凉飕飕地道:“是的。有点眼熟,所以刚才可能看错了。” 三郎笑嘻嘻地道:“哦。巧得很,我瞧这两位也有点眼熟。” “” 那二人虽仍是警惕,但也没再有什么过激举动了。南风闷声道:“给我腾一片地方,画阵法。” 既然有这两位小神官加入了,那便不需徒步去半月关了。他们身负法力,自然可以用那“缩地术”,缩千里山川为一步。虽然这缩地术每用一次,就有几个时辰不能再用,但也是极为便利的了。谢怜收了地上席子,道:“画这儿吧。” 方才扶摇进来没细看观内陈设,现在在这歪歪扭扭的小破屋里站了一会儿,四下打量,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蹙眉道:“你就住这种地方?” 谢怜给他拿了个凳子,道:“我一向都住这种地方。” 闻言,南风动作一顿,须臾,继续画阵。扶摇没坐下,神色也微微凝了一下,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有三分像是怔住了,也有两分,像是在幸灾乐祸。 然而,他很快收起了这副异样的神色,又道:“床呢?” 谢怜抱着席子,道:“这个就是。” 南风抬头看了一眼那张席子,又低下了头。扶摇瞟了一眼一旁的三郎,道:“你和他睡一起?” 谢怜道:“有什么问题吗?” 半晌,那两人也没再憋出一句话来,看来是没有问题了。谢怜便转头,问道:“三郎啊,方才你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那半月妖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继续说吧。” 三郎方才盯着他们,似乎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目光漆黑黑的,听谢怜问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好。” 顿了顿,他道:“那半月国师,乃是妖道双师之一。” 谢怜顺口问道:“妖道双师必然是两位,那还有一位是谁?” 三郎自是有问必答,道:“是中原的一位妖道,叫做芳心国师。” 谢怜微微睁大了眼,继续听了下去。 原来,半月人悍勇好斗,又地处奇势,掐住了中原与西域往来之路的重要关卡之一,两国在边境之地时常冲突,摩擦不断,大小战事纷繁。两百年前,中原一王朝终于出兵攻打半月国。 这半月妖道,乃是半月国一名孤儿,幼时遭人厌弃,四处流浪,长大后不知从哪儿学就了一身妖邪本领回来。半月人慑于其法力,奉其为国师,尊敬有加。两国交兵,久久拉锯不下,国师开坛祭天,说是要为半月士兵护法。于是,士兵们杀气大涨,士气大增,死守城门。流矢c巨石c滚油c刀剑,厮杀连天。 谁知,这位国师,竟是在战斗最激烈的那一刻,突然打开了城门。 城门大开,数万敌军瞬间疯狂涌入城中。 铁骑踏过,整座城池瞬间变成一个血祭坛。那半月国师得此逆天血祭,终于妖法大成,从此,成为盘踞一方的“凶”。而半月国,则从此变成了半月关。 说来也奇怪,那半月关所在之地,原本是一片绿洲,半月灭国之后,仿佛是被邪气侵蚀,绿洲也渐渐被四周的戈壁吞没了。据说有时夜里,人们还会远远看到身材高大c手持狼牙棒的半月士兵在戈壁上徘徊游荡。原先此处有好几万居民,都逐渐生存不下去,迁移离去。而同时,也有一个“每逢过关,失踪过半”的传说渐渐流传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世中逢尔雨中逢花 2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然而, 对于俗世的王权富贵, 太子完全没有兴趣。 他有兴趣的, 用他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讲,就是—— “我要拯救苍生!” · 太子少时一心修行,修行途中,有两个广为流传的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他十七岁时。 那一年,仙乐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虽然这一项传统神事已荒废了数百年,但依然可以从残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遥想那是怎样一桩普天同庆的盛事。 上元佳节, 神武大街。 大街两侧,人山人海。王公贵族在高楼上谈笑;皇家武士雄风飒飒披甲开道;少女们翩翩起舞,雪白的手洒下漫天花雨, 不知人与花孰更娇美;金车中传出悠扬的乐声, 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飘荡。仪仗队的最后, 十六匹金辔白马并行拉动着一座华台。 在这高高的华台之上的,便是万众瞩目的悦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 悦神武者将戴一张黄金面具, 身着华服,手持宝剑,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一旦被选中为悦神武者, 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因此, 挑选标准极为严格。这一年被选中的,就是太子殿下。举国上下都相信,他一定会完成一场有史以来最精彩的悦神武。 可是,那一天,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在仪仗队绕城的第三圈时,经过了一面十几丈高的城墙。 当时,华台上的武神正要将妖魔一剑击杀。 这是最激动人心的一幕,大街两侧沸腾了,城墙上方也汹涌了,人们争先恐后探头,挣扎着,推搡着。 这时,一名小儿从城楼上掉了下来。 尖叫连天。正当人们以为这名小儿即将血溅神武大街时,太子微微扬首,纵身一跃,接住了他。 人们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飞鸟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着那名小儿安然落地。黄金面具坠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庞。 下一刻,万众欢呼。 百姓们是兴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场的国师们就头疼了。 万万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不祥啊,太不祥了! 华台绕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征着为国家祈求了一年的国泰民安,如今中断了,那不是要招来灾祸吗! 国师们愁得发如雨下,思前想后,请来太子,委婉地表示,殿下您能不能面壁一个月以示悔过?不用真的面壁,只要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太子微笑道:“不要。” 他是这么说的:“救人又不是什么坏事。上天又怎么会因为我做了对的事情而降罪于我?” 呃万一上天就降罪了呢? “那么上天就错了,对的为什么要向错的道歉?” 国师们无言以对。 这位太子殿下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从没遇到过他做不到的事,也从未遇到过不爱他的人。他是人间正道,他是世界中心。 所以,虽然国师们心里很痛苦:“你懂个屁!” 但不好多说,也不敢多说。反正殿下也不会听的。 · 第二个故事,也发生在太子十七岁这年。 传说,黄河之南有一座桥叫做一念桥,有一名鬼魂在这座桥上徘徊多年。 这只鬼魂十分恐怖:身穿残甲,脚踏业火,遍身鲜血和刀枪利箭,每走一步就在身后留下血与火的足迹。每隔数年,它会在夜里忽然现身,游荡在桥头,拦住行人问三个问题:“此间何地?”“此身何人?”“为之奈何?” 如果答得不对,就会被鬼魂一口吞噬。但是,谁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什么,所以数年下来,这只鬼魂已经吞噬了无数行人。 太子云游途中听说此事,找到了一念桥,夜夜守在桥头,终于,在一夜遇到了作祟的鬼魂。 那鬼魂现身,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阴森可怖。它开口问了太子第一个问题,太子笑着回答:“此间人间。” 鬼魂却道:“此间无间。” 开门大吉,第一个问题就答错了。 太子心想,反正三个问题都是要答错的,何必等你问完?于是便亮了兵器,开打了。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太子武艺高强,那鬼魂更是悍勇骇人。一人一鬼在桥上斗得是几乎日月翻转,最后,鬼魂终于败下阵来。 鬼魂消失之后,太子在桥头种下了一颗花树。这时,一名道人路过,恰好看到他在此撒下一抔黄土,为它送行,问:“这是做什么?” 太子就说了著名的八个字:“身在无间,心在桃源。” 道人听了,微微一笑,化为一名身披白甲的神将,踏祥云,挽长风,乘天光而去。太子这才知道,竟是恰好遇上了亲身下凡来伏魔降妖的神武大帝。 诸天仙神们在他上元祭天游那一跃时便留意到了这名十分出色的悦神武者。这次一念桥头一见后,有仙家问帝君:“您看这位太子殿下如何?” 帝君也答了八个字:“此子将来,不可限量。” 当晚,皇宫上方天生异象,风雨大作。 在电闪雷鸣之中,太子殿下飞升了。 · 但凡有人飞升,天界都会震一震。这位太子殿下一飞升,直接让整个天界抖了三抖。 修成正果,太难太难。 要天赋c要修炼c要机缘。一尊神的诞生,往往是漫漫百年路。 少年时便羽化登仙的天之骄子并不是没有;穷尽一生苦修百年都盼不来一道天劫也大有人在;即便是等来了天劫,过不了这一关也要死了,不死也废了;如恒河沙数般的,却是终其一生都庸庸碌碌c找不到自己道路的懵懂凡人。 而这位太子殿下,无疑是上天的宠儿。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他想做的,没有做不成的;他想飞升成神,就当真就在十七岁那年飞升成神了。 他原本就是民心所向,加上王与后思念爱子,下令为他在各地大力兴修宫观庙宇,开窟立像,万民朝奉。信徒越多宫观越多,寿元越长法力越强。于是,仙乐宫太子殿在短短几年之内风光无两,鼎盛一时,达到了巅峰。 ——直到三年之后,仙乐大乱。 · 大乱的起因是国主暴|政,叛军起|义。可是,虽然人间已战火四起,天界的神官们,也是不能随意插手的。除非是妖魔鬼怪越界侵犯,否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试想,人间处处是纷争,人人均觉自己有理,要是谁都上去插一脚,今天你帮你故国撑腰,明天他帮他后裔报仇,岂非动不动就要神仙打架c日月无光?像太子殿下这种情况,就更必须避嫌了。 但他才不管。他对帝君道:“我要拯救苍生。” 帝君坐拥千年神力,尚且不敢整天把这几个字挂嘴上,听到他这么说,心情可想而知。但又拿他没办法,道:“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太子道:“我能。” 于是,他便义无反顾地下凡了。 仙乐人民自然是举国欢庆。然而,古往今来的民间故事早就竭力地向人们阐述了一个真理:神仙私自下人间,绝对没有好结果。 于是,战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疯狂。 也不是说太子殿下没努力,可他还不如不努力。他越努力,战况越是一塌糊涂,仙乐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伤亡惨重,最后,一场瘟疫席卷了整座皇城,叛军打入王宫,战乱结束。 如果说仙乐本来还在苟延残喘,那么太子殿下就直接让它断了气。 · 灭国后,人们终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他们奉为天神的太子,根本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完美强大。 说难听点,可不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么?! 失去家园和家人的痛苦无处宣泄,满身伤痛的百姓愤怒地涌|入太子殿中,推倒了神像,烧毁了神殿。 八千宫观,烧了七天七夜,烧得一干二净。 从那以后,一位守护平安的武神便消失了,而一位招来灾祸的瘟神诞生了。 人们说你是神你就是神,说你是屎你就是屎,说你是什么你就得是什么。本来如此。 · 太子殿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他要接受的惩罚:贬谪。 封禁法力,打落人间。 他从小就在万千娇宠中长大,从未受过人间疾苦。而这个惩罚,让他从云端坠落到了烂泥地。在这摊烂泥里,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饥饿c贫穷c肮脏的滋味。也是第一次,做了此生从没想过会由他去做的事:偷窃c打劫c破口大骂c自暴自弃。颜面尽失,自尊全无,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连最忠心的侍从都没法接受他这种变化,选择了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雨难求雨师借雨笠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三郎坐着, 一摊手,也道:“怎么了?” 扶摇蹙眉,道:“你是什么人?” 谢怜道:“是我一位朋友。你们认识吗?” 三郎满脸无辜, 道:“哥哥,这两个是什么人?” 听他喊哥哥, 南风嘴角一抽, 扶摇眉毛一抖。谢怜对三郎举手道:“没事,不要紧张。”南风则喝道:“别跟他说话!” 谢怜道:“怎么, 你们认识吗?” “”扶摇冷声道:“不认识。” 谢怜道:“不认识那你们做什么这么”话音未落, 他忽然觉得两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不经意回头一看, 那二人竟是同时在右手中聚起了一团白光, 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忙道:“打住打住。你们不要冲动啊!” 那两团凭空冒出的白光滋啦滋啦的看起来甚是危险, 绝对不是普通人手上能冒出来的东西。三郎拍了两下掌,礼貌性地捧场道:“神奇, 神奇。”这两句称赞,当真是毫无诚意。谢怜好容易抱住两人手臂,南风回过头来看他,怒道:“这人你哪儿遇到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历如何?为何跟你在一起?” 谢怜道:“路上遇到的, 叫做三郎, 一概不知, 因为无处可去, 我就让他跟我在一起了。你们先不要冲动好吗。” “你”南风一口气憋住了,似乎想骂,强行咽下,质问道,“你一概不知你就敢让他进来?!你就不怕他有所图谋吗?!” 谢怜心想南风这口气怎么仿佛是他的爹?若是换一位神官,又或是换一个人,听到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般说话,早便心中不快了。但一来谢怜早已对各种呵斥嘲讽都做到了完全无感,二来他知道这两人只是出于警惕,归根结底也是好意,因此并不在意,只是无言片刻,问道:“你们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此句一出,南风与扶摇两人登时语塞。 这话问的,实在是很有道理。若是一个人被人有所图谋,通常都是因为怀璧其罪。但令人悲哀的是,仔细想想,竟然完全想不到如今的谢怜身上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这时,只听三郎道:“哥哥,这两个是你的仆从吗?” 谢怜温声道:“仆从这个词不对,确切地来说,应当是助手吧。” 三郎笑了笑,道:“是吗?” 他站起身来,随手抓住一样东西,往扶摇那边一丢,道:“那就帮个忙?” 扶摇看都不看就抓了那样东西,拿到手里,低头一瞅,霎时黑气冲顶。 这少年竟是扔了一把扫帚给他!!! 他那副神情,仿佛要当场把这扫帚和那少年一起劈为粉末一般,谢怜连忙顺手把扫帚拿了过来,道:“冷静,冷静,我只有这一把。”谁知,话音未落,扶摇手上那团白光便放了出去。他厉声喝道:“速速现形!” 三郎根本没有着力闪避,仍然保持着抱臂而坐的姿势,只微微一偏,那道炫目的白光打中了供桌的一脚,桌子一歪,噼里啪啦,杯盘碗盏白花花摔了一地。谢怜微一扶额,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挥手,若邪倏出,将南风与扶摇两人手臂缚住。两人挣了两下没挣开,南风怒道:“你干什么!” 谢怜比着暂停的手势道:“出去再说,出去再说。”再一挥手,若邪便拽着他二人飞了出去。谢怜回头对三郎说了一句:“马上回来。”反手关上门,来到观前。他先收了若邪,再拿过门前那个牌子,放在二人面前,对他们道:“先不要说话。请念一遍,告诉我这是什么。” 扶摇对着那牌子念道:“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他一抬头,“危房求捐款?你写的??” 谢怜点头道:“是的。我写的。你们若是继续在里面打下去,那我求的就不是修房,而是建房了。” 南风指着菩荠观道:“太子殿下!你就不觉得那个少年古怪吗??” 谢怜道:“当然觉得。” 南风道:“那你明知他危险还敢把他放身边?” 谢怜把牌子又放了回去,道:“南风,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世上人脾性和奇遇千千万,古怪并不等同于危险。须知在旁人眼里,我看上去也肯定很古怪,但是你们觉得我危险吗?” “” 这倒是当真不能反驳。这人分明长得一派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的模样,却偏偏整天都在收破烂,可不是古怪到家了! 谢怜又道:“而且,我不是没有试探过他。” 两人神色一凝,道:“怎么试探的?”“结果如何?” 谢怜便把那几次都说了,道:“毫无结果。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若他不是个凡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绝! 扶摇冷笑道:“说不定真是绝呢?” 谢怜温声道:“你们以为人家绝境鬼王像我们这么闲吗?到一个村子里陪我一起收破烂。” “” 小山坡上,菩荠观外三人都只听到那少年在屋内慢悠悠走来走去的声音,听起来惬意得很,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任何事。谢怜拍了拍两人肩膀,道:“我跟这小朋友挺投缘的。既然投缘,我又没什么值得被图谋的,别的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 半晌,南风沉声道:“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试一试他是不是绝。” 谢怜知道拦不住,揉了揉眉心,道:“那你们试吧。不过,不要闹得太过分了。你们毕竟是天庭的神官,人家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呢?友好一点,不要欺负他。” 听到“不要欺负他”一句,南风一脸一言难尽,而扶摇的白眼简直要翻到脑后去了。叮嘱了他们,再打开门,三郎正低着头,似乎在检查那供桌的桌脚。谢怜轻咳一声,道:“你没事吧?” 三郎笑道:“我没事。在看这桌子还修不修的好呢。” 谢怜道:“方才只是一场误会,你可不要介意啊。” 三郎笑道:“既然你说了,我又怎么会介意?兴许他们是看我眼熟吧。” 扶摇凉飕飕地道:“是的。有点眼熟,所以刚才可能看错了。” 三郎笑嘻嘻地道:“哦。巧得很,我瞧这两位也有点眼熟。” “” 那二人虽仍是警惕,但也没再有什么过激举动了。南风闷声道:“给我腾一片地方,画阵法。” 既然有这两位小神官加入了,那便不需徒步去半月关了。他们身负法力,自然可以用那“缩地术”,缩千里山川为一步。虽然这缩地术每用一次,就有几个时辰不能再用,但也是极为便利的了。谢怜收了地上席子,道:“画这儿吧。” 方才扶摇进来没细看观内陈设,现在在这歪歪扭扭的小破屋里站了一会儿,四下打量,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蹙眉道:“你就住这种地方?” 谢怜给他拿了个凳子,道:“我一向都住这种地方。” 闻言,南风动作一顿,须臾,继续画阵。扶摇没坐下,神色也微微凝了一下,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有三分像是怔住了,也有两分,像是在幸灾乐祸。 然而,他很快收起了这副异样的神色,又道:“床呢?” 谢怜抱着席子,道:“这个就是。” 南风抬头看了一眼那张席子,又低下了头。扶摇瞟了一眼一旁的三郎,道:“你和他睡一起?” 谢怜道:“有什么问题吗?” 半晌,那两人也没再憋出一句话来,看来是没有问题了。谢怜便转头,问道:“三郎啊,方才你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那半月妖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继续说吧。” 三郎方才盯着他们,似乎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目光漆黑黑的,听谢怜问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好。” 顿了顿,他道:“那半月国师,乃是妖道双师之一。” 谢怜顺口问道:“妖道双师必然是两位,那还有一位是谁?” 三郎自是有问必答,道:“是中原的一位妖道,叫做芳心国师。” 谢怜微微睁大了眼,继续听了下去。 原来,半月人悍勇好斗,又地处奇势,掐住了中原与西域往来之路的重要关卡之一,两国在边境之地时常冲突,摩擦不断,大小战事纷繁。两百年前,中原一王朝终于出兵攻打半月国。 这半月妖道,乃是半月国一名孤儿,幼时遭人厌弃,四处流浪,长大后不知从哪儿学就了一身妖邪本领回来。半月人慑于其法力,奉其为国师,尊敬有加。两国交兵,久久拉锯不下,国师开坛祭天,说是要为半月士兵护法。于是,士兵们杀气大涨,士气大增,死守城门。流矢c巨石c滚油c刀剑,厮杀连天。 谁知,这位国师,竟是在战斗最激烈的那一刻,突然打开了城门。 城门大开,数万敌军瞬间疯狂涌入城中。 铁骑踏过,整座城池瞬间变成一个血祭坛。那半月国师得此逆天血祭,终于妖法大成,从此,成为盘踞一方的“凶”。而半月国,则从此变成了半月关。 说来也奇怪,那半月关所在之地,原本是一片绿洲,半月灭国之后,仿佛是被邪气侵蚀,绿洲也渐渐被四周的戈壁吞没了。据说有时夜里,人们还会远远看到身材高大c手持狼牙棒的半月士兵在戈壁上徘徊游荡。原先此处有好几万居民,都逐渐生存不下去,迁移离去。而同时,也有一个“每逢过关,失踪过半”的传说渐渐流传开来。 这“每逢过关,失踪过半”,说的是若有商队从此路过,就必须留下买路财。而所谓的“买路财”,就是人命。因为半月妖道,要拿这些过路的活人去喂养那一城的半月士兵亡魂,避免它们饿疯了没东西吃,反噬自己。 扶摇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公子,你知道的可真多。” 三郎笑道:“哪里哪里。你们知道的比较少罢了。” “” 谢怜忍俊不禁,心想这小朋友真是牙尖嘴利。又听三郎懒声道:“不过是一些野史和志怪古籍里的说法罢了。谁知道是不是真有这样一位国师?甚至有没有半月国也说不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闭城门永安绝生机 慕情道:“殿下你怎么一去就是这么多天?” 谢怜一怔,道:“很久了吗?” 去去来来,上天下地兜起湖水登云化雨日夜不分早就已经耗了许多时日,而他却浑然不觉。慕情道:“好些天了!太子殿这边信徒的祈愿都积压成山了。” 谢怜感觉雨丝弱了道:“我不是让你们先紧着要紧的处理一下吗?” 慕情道:“能处理的我们都处理了,可还有很多都是我们没资格越级代劳的。所以我才让殿下你不要压太久快些回来。” 这时雨停了。这雨下完的时间比谢怜想象的还要短他心下凝重道:“可你看这情形我这边也抽不开身。” 半空中乌云微微散去,悠悠落下一个竹青色的斗笠谢怜伸出双手接了。慕情蹙眉道:“殿下,你借到了雨师的法宝?这是从哪儿搬来的水?” 谢怜道:“从南方雨师国。” 慕情道:“那么远?这搬一次就要大量法力了,而且每次降雨范围小还不持久这么耗下去你还怎么应付太子殿信徒的祈愿?” 不消他说,谢怜也清楚他是武神太子殿的信徒是他的立殿之本c法力源泉。此举无异于舍本逐异一不小心,恐怕两头都顾不好。谢怜道:“我知。但再这样下去,如果永安那边有动乱爆发,太子殿迟早会被波及的。” 慕情道:“已经快要爆发了!” 谢怜一惊:“什么?” 随着慕情,他迅速回到仙乐皇城。来到神武大街,刚好遇上一群皇家士兵全副武装,正手持利器,押着一众衣衫褴褛c头手带枷的汉子走来。两边都是平民百姓,个个脸上,群情激愤。风信手挽黑弓,严阵以待,似乎在防着两边百姓暴动。谢怜道:“这押的是何人?所犯何事?去往哪里?” 风信听到他声音,大步踏来,道:“殿下!这些都是永安人。” 那一列汉子个个高瘦高瘦,肤色微深,有几十之众。押送他们的士兵后面还跟着几个老头,还有一些神色惶恐的妇女和小孩。谢怜道:“这后面也全都是?” 慕情道:“全都是。” 原来,这几个月来永安大旱,原先定居永安的人陆陆续续逃难来到东边。几十一群时还不明显,但前前后后,至今已经来了五百多人。这五百多人聚集到一起,黑压压的人头,那就很可观了。他们人生地不熟,一无所有,操着一开口就暴露无遗的外地口音,来到一个陌生而繁华的城池,自然要抱作一团相互取暖,因此,他们在仙乐皇城到处找,终于找到了一块无人居住的绿地,大喜过望,在此处搭起了棚屋,作为歇脚之处。 不巧就在,这块绿地虽然的确无人居住,可却是皇城人士心头的一片白月光。仙乐人惯于享受和欣赏,皇城中人为其中之尤,自诩为最正统的仙乐人,许多百姓闲来无事就到那块绿地去散步,跳舞,练剑,吟诗,作画,聚会。 而永安,坐落在仙乐之西,土地贫瘠,本来就穷,百姓的脾性和风俗也和东边有差别,对比他们,皇城百姓往往更能深刻意识到自己方为正统的仙乐国民。如今,往昔的风雅之地却被这么一大帮子难民占据,整天熬药,哭丧,洗衣,生火,臭烘烘的飘满了汗味和剩饭剩菜的味道,使许多附近的百姓不堪忍受,诸多抱怨。 几个带头的年长永安老人倒是也想迁往别处,但皇城原本就人口众多,往哪儿迁都挤满了人,找不到其他地方可以安置这么多人,何况这五百多人里还有受伤生病的老弱妇孺,不宜频繁搬动,只好赔着小心,厚着脸皮,赖在这里不走。皇城百姓虽然不满,但毕竟同为一国之民,既是落难,暂且也忍了。 听到这里,那列士兵押着几十个永安男子来到菜市场门口,喝令:“跪下!” 那些永安男子个个脸上都是不服气,但刀架在脖子上,不跪也得跪。那些围观的皇城百姓见他们参差不齐地跪了,有的叹气,有的解气。谢怜道:“照你这么说是两厢忍耐的了,那今天这又是怎么回事?” 风信和慕情都尚未答话,人群里有妇人哭天抢地道:“你们这群野蛮的贼!偷鸡摸狗还把我相公打成那样,爬都爬不起来,要是他有个什么万一,我跟你们拼命!” 一旁数人忙着安慰她,还有人指责道:“背井离乡到了旁人地盘上,也不知道安分守己!” “是啊,到了别人家里,半点都不客气,偷东西啊!” 一名戴枷的年轻人沉不住气了,辩解道:“早便说了不是我们偷的!而且我们这边也有人受伤”一名老人喝止道:“别说了!”那年轻人愤愤住嘴。风信道:“皇城有个人丢了一条狗,因为以前有永安小孩儿饿极了偷人家的鸭子煮了吃,所以疑心这次也是被永安人捉去烧了吃了,跑到他们那边去问,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谢怜不可思议:“就这点事,闹这么大,抓这么多人?” 风信道:“闹这么大。两边都忍了多时,小事也变成大事了。两边赌咒都说是对方先动手的,是对方的不是,乱七八糟打了一架,不知怎么的越打越大。”皇城男子多爱玩乐,不如永安男子能打,想来,是被外地人揍得很惨了。 为首一名士兵道:“聚众闹事,严惩不贷!戴上枷锁示众,不可再犯!”说完,退了开来,下一刻,许多人开始冲这群永安男子丢菜叶子c臭鸡蛋。几名老人则向四周躬身道:“对不住啦,各位,对不住啦。”“还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谢怜道:“所以到底是不是他们偷的?找着了吗?” 风信道:“那谁知道。吃完了骨头渣子一倒,谁还找得着。不过看神情,我觉得不像是他们偷的。” 可是,皇城士兵,裁判当然偏向皇城百姓,不管偷没偷,打起来了,那肯定是永安人理亏。谢怜摇了摇头,一眼扫过,忽然发现,这一排永安男子里,正中间一个低着头的青年,十分眼熟,正是那小树林埋儿的青年郎英。 谢怜当即一怔。这时,附近有人抱怨道:“我怎么觉着这几个月皇城里的永安人越来越多了,今天还敢打人了。” “他们该不会全部都要过来吧?” 一名商人模样的男子道:“国主陛下不会允许的。我家屋子前几天就被永安人偷了,要是他们都过来了,那还得了?” 闻言,一直垂首任由菜叶劈头盖脸砸的郎英突然抬头,道:“你看到了吗。” 那商人没料到这人居然会找他说话,顺口答了:“什么?” 郎英道:“永安人偷了你家的东西,是你亲眼看到的吗?” “”那商人道,“我没亲眼看到,但之前都好好的,自从你们来了之后才突然被偷,难道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郎英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懂了。我们来之前,偷东西的就都是你们,我们来之后,偷东西的就全都是我们”话音未落,一颗烂柿子打着旋儿飞来,砸在他嘴边,仿佛呕了一大朵血花。那商人噗的笑出声来,郎英闭了嘴,不说了。 谢怜化去了那些投向他们的尖锐石块,让这群永安青年不至于头破血流。这一场示众一直进行到傍晚,围观的百姓才渐渐散去,士兵们觉得足够了,这才倨傲地开了枷,警告一番今后不可再犯事,否则定不轻饶云云。 几名年长者一直哈腰点头,郎英却神色漠然,自顾自走开了。谢怜看他一人独行,看准时机,从树后闪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郎英先是目光一凛,几乎就要出手掐住他喉咙,看清来人之后,收了还没探出去的手,道:“是你。” 谢怜化的正是那个小道士的形,也被郎英方才那没探出去的一下惊了一瞬,道:“我送了你那颗珠子,你为何不拿着它回永安?” 郎英道:“我儿子在这里。” 顿了顿,他从腰带中取出那枚珊瑚珠,道:“你要拿回去吗?给你。” 他递过来的那只手上,还有着戴过枷的瘀痕。默然须臾,谢怜道:“回去吧。郞儿湾今天下雨了。” 他指天道:“明天!还会下雨。我保证,一定会的。” 郎英却摇了摇头,道:“不管下不下雨,都回不去了。” 国主的担忧成为了现实,这五百个永安人,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谢怜依旧持着雨师笠,频繁往来于南北之间。每降一次雨就要耗费至少五六天时间和大量法力,只能滋润永安一小部分土地,并且持续不久,虽有缓解,却是不能根治。因而,一个月后,永安人正式开始大批大批c成群结队地向东方迁徙。原先是几十人,而现今,是几百人c上千人,浩浩荡荡,汇聚成川。 再过了一个月,仙乐国主陛下颁布了一道命令:鉴于连月来纷争不断,事件频发,为皇城安稳,即日起,流散仙乐王都的永安难民们必须立刻全部撤出皇城。每人给予一定盘缠,到其他城镇去安家落脚。 关闭皇城大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闭城门永安绝生机 2 “开门!” “放我们进去!” 士兵们退入城中, 千斤闸门合拢。被士兵们驱逐出门外的人们又如黑色潮水一般涌回,拍打在大门上。城楼上的将士们大吼道:“退走!退走!领了盘缠的可以上路了,往东边去, 不要逗留!” 然而, 这些永安人背离家乡, 一路逃荒, 来到距离他们最近的皇城,皇城的大门对他们关上, 他们要想活命,就要绕过皇城, 走更远的路, 到更东边的城池去, 可是一路走到这里, 已是千难万险, 死伤无数,如何还有余力继续前行?就算每人发配了一点盘缠, 一点水和干粮,可这点东西,又能在路上撑几天? 他们都灰头土脸, 有的拖着锅碗瓢盆, 有的背着孩子,有的抬着担架, 扶的扶, 躺的躺, 再也走不动了,成片成片地坐在城墙前的地上。年轻的男人们还有力气愤怒,锤着城门喊:“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这是要我们死啊!” “都是仙乐人,你们要不要这么赶尽杀绝!” 一个男子喊得嗓子都哑了:“把我们赶出来就算了,我不进去了,但是让我老婆孩子留下来,行吗?!” 如蚍蜉撼树,城门纹丝不动。 谢怜站在城楼上方。白衣猎猎翻飞,他越过女墙,俯瞰下方。皇城之外,所见皆是缓缓蠕动的黑压压的人头,像极了他小时候在花园里看到的蝼蚁群。 那时候,他出于好奇,多看了几眼,伸出一根手指,想偷偷戳一下,马上有宫人喊:“殿下,这东西脏死了,碰不得,碰不得!”提着裙子匆匆过来,几脚把那些蚂蚁都碾死了。 而皇城之内,万家灯火辉煌,歌乐渺渺。一道城墙,隔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后来的永安人不能进去也就罢了,原先在里面的居然也要赶出来。虽然冷硬,但谢怜大概知道,是因为连月以来,皇城百姓和永安百姓越来越多摩擦生事,留一群男人在城里,怕里应外合闹出什么乱子。可是,有一点,他觉得还是可以商榷的:“为何妇孺也要一并撤出?里面有些人,已经走不了多远了。” 风信和慕情侍立在他身后。慕情道:“要撤就得一起撤走,不能区别对待,否则也会引发不满。”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区别对待,难免刺激人:凭什么他们能留,我就不能留?顿了顿,慕情又淡淡地道:“而且,如果妻子和孩子都没走,男人也不会肯离开多远吧,迟早还会回来的。留人在城里,就是留了后患。” 永安人不肯走,城楼内的将士们也走不了,都道:“哼,就这么耗着吧!” 国主陛下既然下了命令,难道以为坐在这里就有用了不成?能耗一两天,难道还能耗一两个月两年?无论国主,抑或皇城的将士c百姓,都是这么认为的。 有的永安人绝望之下,继续东行了,但为数不多。大多数还是坐在城门口,期望王都能放他们进去,起码先给他们一个落脚之处稍作修整,再继续上路。更多的新来的永安人来了,虽然见城门紧闭,十分失望,但看到这一幕,也抱着等待并期待的心加入了他们,于是三四天后,城门口的人越聚越多,几万人几乎是在这里安营扎寨了,形成了壮观的奇景。他们靠着一点水和干粮勉强支撑,但也快到极限了。 这个极限,就在第五天。 这五天以来,谢怜每天都一天掰成三份用,一份用于太子殿信徒,一份用于安排搬水降雨,一份用于照看城外永安百姓,纵是有风信和慕情帮手,有时也觉不堪重负。这一日,恰巧是他没守在城外的某个时辰。炎炎烈日下,城门前突然响起一声惨叫:“你怎么了?” 惨叫的是一对抱着一个小孩的夫妻。众人纷纷围了过去,道:“怎么了?”“饿的还是渴的?”“大家把水分一些过来吧,这孩子脸色不能看了!”那妇人哭着给憋红着小脸的孩子喂水,水却全都被吐了出来。他父亲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病了,大夫,要大夫啊!” 他抱着儿子冲到城门前,哐哐拍门道:“开门,开门救命啊!有人要死了,我儿子要死了!” 门内士兵自然不敢开门。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人要死了,门外好几万人呢,这一开门就别想再合上了,只敢通报上级将士。天气炎热,守了好些天的将士们也有些心浮气躁,敷衍道:“给他水和食物。”于是用一根绳子,吊了一点水和食物下去。那男子道:“谢谢你们,谢谢各位将士大哥,但是我们不是要水和食物,能不能帮我们找一个大夫?” 这就很让人为难了。既不能放他进门去找大夫,也不能吊一个大夫下来给他。天知道到了门外,这群饿了四五天的饥民会干出什么事来?于是,几个将军道:“算了,别管了,无视吧,死不了的。再问就说通报了,已经去请示国主陛下了。” 几个士兵照着答了,那男子身为安心,连声道谢,感恩国主,跪地磕头。然而,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了,烈日下的影子从一边到了另一边,大夫迟迟没有出现,怀里孩子却越来越滚烫。那对夫妻抱着孩子手一直抖,那男人满头冷汗道:“还有人来吗?还给我开门吗?” 他终于忍不住了,高声喊道:“将军们,请问大夫呢?” 士兵答道:“已去请示国主陛下了,你再等等吧。” 底下有百姓按捺不住了:“两个时辰前就说去了,现在怎么还没回来?” 士兵们听从上级指示,答完便不理了。墙下众人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又是痛心,围着那孩子,开始怀疑了:“他们当真通报了国主陛下吗?不会是骗咱们的吧?” 那孩子的父亲等不下去了,把心一横,背起孩子绑在背上,和妻子交待了几句。那妇人取下一个脖子上的护身符,戴在丈夫颈项间。那男人奔向城墙,试着向上攀爬。 城墙外侧修得极为难以着手,他抓了几把爬不上去,其余汉子纷纷道:“我来助你!”过去托他。几十个人,叠起了罗汉,把他送上了丈许高地。 到这里,那男子才能勉强抓住方才那根用来吊水和食物的绳子,继续攀爬。底下几万人都紧张万分瞅着他,不敢为他鼓劲加油。城楼上的士兵们守了几天,这群永安难民也没闹什么大事,难免有些松懈了,等到那人爬到快一半高时,他们才猛地发现城墙上贴着一个人,大喝道:“干什么!不准攀墙!攀墙者杀无赦!听到没有,攀墙者杀无赦!” 他们威胁,那男子也大声道:“我没有恶意!我就想带孩子看个病,什么也不会做的!”一边喊一边继续爬。一名将军原本正在吃饭,一听此事,恼火至极。这个人要是安然无恙爬上来了,开了这个先例,之后岂不是有无数人效仿?必须阻止!于是,他大步迈出,在墙边向下喝道:“你不要命了吗!马上下去,再不下去饶不了你!” 而那男子已经爬到很高的地方,过了一半,再加把劲就能上去,自然不肯停下来。那将军在军营里从来说一不二,没人敢不听他的命令。谁敢不听,也很简单。他来到墙边,拔剑一斩,那根绳子断了。 那男子握着一根断了的绳子,从半空中跌落。在无数人的尖叫声中,“咚”的摔在了坚硬的土地上。 谢怜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 那男子是背着地的,而他背上还背了个孩子。“啪叽”一声,被压成了一团爆炸的肉酱,一朵溅出好几丈的血花。他的脖子也折断了,双目圆睁,扭曲的脖子里滑落一个护身符,正中写着“仙乐”二字,金线绣有花样,正是出自太子殿的开光护身符。 在他攀行的前一刻,这个男人和他的妻子曾都握着护身符,默默祈求太子殿下的保佑,因此,谢怜才在听到他们声音的时候,赶到了这里。 可是,他毕竟不是那些传奇话本的英雄主角,每次都能恰好在手起刀落的前一刻赶到。那妇人见丈夫掉下来,捂脸一声尖叫,根本没有翻开丈夫尸体去看儿子变成什么样了的勇气,往前奔跑,一头撞在墙上,倒下不动了。 在谢怜的面前,城墙之下,瞬间就多了三具尸体。 他尚未反应过来,而城门外的百姓们,却是再也受不了了。 “死绝了,一家三口,死绝了!看,这就是为咱们国主陛下办事的好将军!不救咱们,反而把咱们往死路上逼!” “不放我们进去也不送人出来,让人家怎么办?三条血淋淋的人命看着你们!” “说是永安人都要撤出皇城,那些富人怎么没见一起撤出来?我们这样没钱没权的就活该等死是吗?我算是看透了!” “忍不了了真的忍不了了。年年该征的税没少征,赈灾的时候都到哪里去了?宁可拿钱去喂蛀虫修他儿子的庙都不救济灾民,就给一点水和干粮打发,当我们是什么?昏君,昏君啊!” 将士们在城楼上高声怒吼,形势却已经失控了。成千上万双愤怒的手推向大门,还有人直接用头c用身体撞,这一次,却不再是蚍蜉撼树了。 城门动了,甚至整座城楼,都在隐隐震颤。打从谢怜出生以来,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他所见到的人民,都是亲切c和乐c富足c可爱的。这些面容扭曲c大哭大喊的人,让他到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不禁毛骨悚然。正在此时,城楼上方传来一声怒吼。 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高瘦的身影,掐着一名披甲的将军,扭断了他的脖子。 那名将军,正是砍断了绳子c导致城墙下三人命殒的那一个。而那身影转过来,居然是郎英。一众士兵都不知这个人是如何突然出现的,呼喝着持剑围了上去:“什么人?!”“你怎么上来的?!” 谢怜却迅速注意到了他的手,那双手已经血肉模糊了。这人竟然是用一双肉掌,抓着那几乎没有一条缝隙的城墙爬了上来! 被士兵团团围住的郎英分毫不乱,将那将军的尸体往城楼下一抛,自己也翻上女墙,踏着那尸体,把它当做缓冲的踏脚石,跳了下去。跳下去的前一刻,他直直望向谢怜,望的却不是谢怜,而是穿透了他,望到了坐落在皇城最中央的皇宫。 从这一天开始,仙乐国便彻底陷入了大乱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仙乐乱太子返人间 ♂! 以永安这种流离失所的灾民之众, 想要对抗仙乐皇城军队,无异于以卵击石,螳臂当车。就爱上网 。。 然而, 无路可退之人, 就是有着以卵击石和螳臂当车的勇气。一场骚乱后, 几万永安人终于离开了城门, 撤出一段距离,换了个地方安营扎寨。 他们就是不肯走。走在路上说不定也要死, 在这里耗着大概也是死,有什么区别?凭借之前国主发放的水粮, 野外的树皮c野草c菜根c虫蛇鼠蚁, 以及积压了多日的怨气和不甘, 这些人以超乎想象的顽强生命力, 硬是死死地扛着。几天后, 匆匆凑出来的千余人,仗着些锄头c石头c树枝, 杀回来打了一场。 虽然这一场打得是乱七八糟,输得是一败涂地,一千多人里死伤过半, 但也不是一无所获。郎英一个人冲进了城楼, 扛了几大袋米粮和几捆兵器回去,反而激起了这群亡命之徒的斗志。 此时, 他们的性质更接近于强盗。一次, 两次, 三次。仙乐的士兵们发现,他们在迅速进步。 原先毫无经验的散乱袭击者渐渐摸索出了规律,来的人一次比一次更为棘手,回去的人则一次比一次多,还有源源不绝的新一波灾民涌来,壮大他们的队伍。 在这样荒谬的战斗持续了五六场后,谢怜再也无法作壁上观了。 他离开仙京多日,这次一回来,闷声不响,直奔神武殿。闯进去时,君吾坐在上首,一众神官都在俯首听命。谢怜单刀直入,开口道:“帝君,我要回人间去了。” 众神官皆是一惊,随即掩口不语。君吾思忖片刻,从宝座上站起身来,道:“仙乐,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你先冷静。” 谢怜道:“帝君,我非是询问,而是告知。我的子民正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请恕我冷静不能。” 君吾道:“世事自有定数。你这一下去,便是犯禁了。” 谢怜道:“犯禁便犯禁!” 闻言,众神官神色微变。还真是从没有哪位神官理直气壮地喊这句话,就是君吾再青睐这位年纪轻轻便飞升的仙乐太子,他也有些过于大胆了。谢怜欠身俯首,道:“请您网开一面,给我一点时间。既已开战,死伤无可避免。但如果我能平定这场战事,让最少的人死去,我一定自愿回来请罪,届时任由您处置。无论是将我压在山下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我绝不后悔。” 说完,他维持着俯首的姿势,向殿外退去。君吾道:“仙乐!” 谢怜足下一顿。君吾望他,叹道:“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谢怜缓缓直起身子,道:“能不能救得了所有人,我要试过,才知道答案。就算天说我一定要死,把那剑不将我穿心而过,我就还会活着!” 这一次回到人间,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谢怜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抛下了。有些轻松,又有些沉重。第一步,他先迫不及待地回了皇宫。国主与皇后在御书房后低声说话,他来到门外,先略略紧张了片刻,然后平定心情,掀起帘子,走了进去,道:“父皇。” 国主与皇后双双回头,皆是怔忪。还是皇后先站起身来,大喜道:“皇儿!” 她伸出双手迎过来,谢怜扶住了她。笑意尚未退去,却见国主突然把脸一沉,道:“你干什么下来了!” 谢怜嘴边笑容一僵。之前在皇宫听到父母背后对话,谢怜觉得,他父亲还是想他的,并不像他以前看上去的那般对自己有意见。本以为多少会表现出一些高兴,那样的话,自己也一定会软和态度,谁知国主却如此反应,他气也上来了,肃然道:“我为什么下来,还不都是因为您?永安有今日之乱,您扪心自问,是不是也有一定责任?” 国主神色大变,厉声道:“你管这些做什么?这是你该对我说的话?!” 他连自称也不注意了。皇后垂泪道:“都这样了,你们干什么还要吵?” 谢怜道:“不是吵。就算您是国主,是父亲,但您若是有责任,我有什么不能说的?为何不尽力赈灾?就算赈灾银被层层吞了,为何不整治贪官污吏?若是您雷厉风行,抓一个办一个,还有哪条蛀虫敢贪,难道情况会不比现在好?” 国主额头青筋暴起,拍桌道:“住口!无知小儿,你当国库是无底洞,有多少缺口填多少?还抓一个办一个,要是这么容易,为君的一声令下就能立竿见影雷厉风行,何以历朝历代贪官污吏从来没有根绝过?你懂什么,跟我来谈治国!” 谢怜道:“好,我是不懂。那就算皇城没有灾民的容身之处了,您为何不多给这些灾民一些盘缠,好生安抚,派军队护送他们东迁?” 国主指天道:“滚。快滚!滚回你天上去!看了你就烦!不准再出现!” 谢怜满心热血下来,见了父母第一面,却是听到父亲让自己滚回天上去,一声不吭,对他一躬身,退下了。皇后追出来拉住他,道:“皇儿啊!” 谢怜道:“母后,您别担心,我只是去王都走走,看看现在的情形。” 皇后摇了摇头,道:“我不懂这些国家大事,但我懂你父皇,他是怎样做国主,这么多年来,我是看得到的。你可以心底觉得他做得不好,有时候我也觉得,我只是不说罢了。但你当面说他不用心,诛心了。” 谢怜欲言又止。皇后道:“你虽为太子,却没做过国主。治国不同于你修道。你刚入皇极观的时候,国师说过,修道只在乎本心,是这么说的吧?可是,世上很多别的事,只有用心也没用。你还得有能力,不光你要有能力,你手下的一批人,都得有能力,还得和你是一条心。” 谢怜默然不语。良久,他道:“国库当真空虚得厉害?我不需要庙宇的,让他不要修那么多,那些金像,全都推了吧。” 皇后无奈道:“你这孩子,修庙固然有你父皇的私心,想要给你好的,想你在天上好。可是,你知道,八千宫观里,真正是你父皇修的有多少吗?你不知道吧。” 谢怜当真不知。他想了想,道:“一半?” 皇后道:“真要是你父皇建了四千多座,不等永安人闹起来,皇城就先闹起来了。都说了国库空虚,哪来的钱修那么多?你父皇修,旁人跟了他的风,也一窝风地跟着修,这些也要算到他头上吗?” 谢怜怔然。皇后低声道:“你父皇做的是不够好了,但他尽力了。只是,这世上的事,光是尽力,都是不够的。” 顿了顿,她又道:“你现在是看着那些永安人可怜,所以责怪你父皇。但难道都是我们在欺负他们吗?其实” 国主在御书房内发出怒声:“你跟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让他赶紧滚回天上去!” 皇后回头,叹道:“皇儿,你别下来了,你回去吧。” 离了皇宫,谢怜沿着神武大街一侧一条小巷走着,恰好风信和慕情也赶来了。慕情不可置信道:“殿下你自请下凡了?你去神武殿和帝君说了?” 谢怜道:“嗯。” 慕情道:“为什么不先和我说一声?” 风信便奇怪了:“殿下要做什么还要事先和别人交代吗?” 慕情却有些失态了,道:“为什么不?我们是他的人,我们现在是跟他绑在一起的,他一举一动都跟我们的处境息息相关,我想要知道他打算做什么,有什么不对?” 风信道:“殿下做什么我们不都得跟?他要干什么他自有分寸,你在怕什么?” “我” 谢怜道:“够了。别吵了!” 风信和慕情当即闭嘴。这时,一列游|行队伍从大街上通过,成千上百的百姓高声呼道:“永安不除,国无宁日!” “乱国毒瘤,欺人太甚!” 仙乐人从来不曾对什么东西有如此之强的攻击性,谢怜不禁蹊跷。而风信道:“怎么这里面还有个女的?” 果然,游|行队伍里,一名少女冲在最前列。那少女肤色雪白,明眸黑亮,面颊绯红,却不是羞色,而是怒色,十分引人注目。慕情此时已调整好了情绪,冷冷地道:“殿下不认识她吗?” 谢怜道:“不认识。” 风信却皱眉道:“像是有点儿眼熟?” 慕情道:“那是源头之一。” 谢怜道:“什么源头?” 慕情道:“势不两立的源头之一。之前,因为皇城里的永安人越来越多,有的还不好好呆在一起,四处流窜惹事,朝中都在商量着驱逐之事,风声也早就传了出去。有个永安人想留下来,不想走,就铤而走险,一天晚上,潜进一户富人家,把那家的女儿掳走了。” 他这么说,谢怜乍听尚未反应过来:“不想走为什么要掳一户富人家的女儿?” 慕情看他一眼,道:“想娶她。但是,如果不靠强掳,不会有皇城人家的女儿肯嫁给永安人的。” 他没明说,但谢怜也明白了。 他从未想到过,竟然还可以这样,居然会发生这种事,突然涌上一股作呕的冲动。风信则当场就骂了出来,道:“恶心!” 这时,一群姑姑婆子急急上来要把那少女拉下去,看样子,她是趁家里人不注意自己跑出来的。那少女却是不依,道:“我怕什么!我有什么要觉得羞耻的,又不是我的错!” 风信道:“咦,这姑娘性子倒是挺烈的。” 慕情道:“是。偏生她家还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她父亲是朝中重臣,母家是皇城富商,不肯吃了这个闷亏,更不可能就这么嫁了人。先把那永安人打死了,不久,全城的富商和名流都联名上书,悉数了永安人入城以来的数宗罪,恳请国主陛下把这些人都关进大牢。大臣们立场如何,更不用说了。” 顿了顿,他又轻描淡写地道:“听说这女子的父亲曾想要把她送进宫,争取太子妃之位,殿下应该很早以前也见过几面的,居然没认出来。” 谢怜终于发现,所有事情,都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多了。 到了这个地步,城内城外,早已势不两立。臣民都群情激愤,国主若还护着永安人,岂不是在打自己人的脸?最终决定让他们带盘缠撤出,大概已经会惹来一批人的不满了。比敌人的不满更可怕的,就是自己治下臣民的不满。虽说原本全都是仙乐的臣民,但现在,恐怕已经没几个人这么认为了。 他高高在上,久不知人间事,而他的父亲却还在人间。身为一国之主,要用人,要用钱,所处位置和所受压力,怎会和他一样? 就如同永安人在皇城中占地c喧哗c偷窃,对他一尊住在庙里的武神而言,大概都是小事,不值为之生气,忍忍就过去了。但是对皇城中的百姓而言,却是切切实实c日日挥之不去c难以容忍的折磨。 谢怜不禁想起,国主的两鬓比上次所见,斑白的更为厉害了。上次说是要染,恐怕也再没有精力去染了。他小的时候,坚信父亲是天底下最伟大的君王,越长大越发现,不是这样的。他的父亲经常犯错,虽然是国主,但谈不上英明无双,有时还有些小迂腐,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越明白就越失望,国主觉察了他的失望,所以也就越来越不能容忍他的反对,以及被他看到自己的失败。 天底下没有一个父亲会希望儿子看到自己的失败。在儿子面前,父亲必须永远是高大的。而他在这种时候出现,对自己的父亲说:你做的真差,差到我只能下来帮你救场——国主心里,又怎么会好受? 那少女终究是被她家里人拉了回去,而其余人继续□□,摇旗呐喊。半晌,慕情道:“殿下,回去吧。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天时,地利,人和,尽失罢了。” 正如神武殿上君吾对他所说的:世事自有定数。这句话,岂非就是在对他说:你仙乐国,气数已尽,随他去吧。 就连皇后,他的母亲,日也盼c夜也盼,只盼着要见他,可真的见到他了,却让他回去。谢怜如何不知,他们不愿让他面对这个难关,宁可他作壁上观,过好自己的就行了。 但是,这怎么可能? “” 谢怜沉声道:“不会的!” 说完,他大步迈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平永安太子上战场 ♂! 他身后的风信和慕情皆是一惊, 道:“殿下!”抢出去护在他身侧左右。爱玩爱看就来网 。。然而,整条神武大街上的百姓们却都已经看到了出现在正前方大街中央的白衣少年。游|行队伍混乱了一阵,重组了。上千人层层叠叠地包围了谢怜, 第一个人不敢确定地道:“您是您是太子殿下吗?” 第二个人迟疑:“不是说太子殿下飞升了吗?不是凡人了, 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三个人高声道:“是他!三年前上元祭天游的时候, 我亲眼见过的, 是太子殿下!” 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他们日夜供奉的那位武神,谢怜缓缓地道:“是我。我回来了!” 于是, 人们疯狂了。 “天神降世!” “天神下凡了!” “一定是因为不忍见我们再这样受贼子欺辱了,殿下才下来的!” 于是, 立即有人满怀希望地追问:“太子殿下, 您会带领我们打败永安人吗?一定会吧?” 顿了片刻, 谢怜道:“我回来, 是为保护仙乐国, 保护我的子民们。” 他身旁的风信和慕情把这句话听在耳中,都不敢确定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热血上头的国民们却一厢情愿地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谢怜握紧了拳,心跳越来越厉害, 道:“相信我!你们的信奉, 会给我更强的力量,我将誓死保仙乐, 护苍生。请你们相信我!” 百姓热烈欢呼, 一圈一圈地朝中心的谢怜拜服下去, 道:“誓死追随您!追随殿下!” “保卫仙乐!” 皇城百姓听说了“天神下凡”之说,全都从大街小巷涌了出来,只为一睹这百年不遇的奇迹,甚至闻讯赶来的皇城卫兵也不敢放肆,加入了拜服之列。三人被夹在大街中央寸步难行,风信和慕情不得不勉力维持秩序,喝道:“不要挤,都不要挤!”然而,并没有多大作用,谁都想挤到最靠近太子殿下的地方,用手摸一摸这位从天上来的神人的衣角,就仿佛给整个人都开了光。最终,惊动了皇宫中的国主,派出几名将军,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出来,这才驱散了狂热的人群。 在留下一地杂乱脚印和飞扬尘土的地面上,谢怜看到了一样东西。他走近前去,俯身采起。那是一朵花,被多人践踏,几乎碾成了泥土色。只有几片残留的花瓣,看得到一点原先的洁白,淡淡的清香,不一会儿便散去了。 想通了一些事后,这次谢怜再回皇宫,对国主的态度软和了许多。于是,国主对他的颜色也缓和了许多,父子二人算是暂时达成和平。而国师似乎早就料到了谢怜会下来,什么也没说。 一国一心,所有人都听国主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然而,真正坐下来参与的时候,谢怜才切身地体会到了国主的压力。一朝之臣,居然还会分许多小派别。每一派各有各的打算,针对一件大事到底该如何决断,可以争论不休七天。都说自己是为国为民,实际上心里却不一定是这么想的。 对于驻扎在城外,正式打算分庭抗礼的永安人,仙乐国内的意见迟迟不能统一。有人主张直接派军剿灭,由头不够就编几个多扣几个罪名,有人则不然。永安之乱,起始于天灾,爆发于,那摔死在皇城门口的一家三口真是个再坏不过的引子了,如果不是那个砍断绳子的将军已经被郎英徒手捏断了脖子,他回来也是要重重受罚的。说的难听些,就算内里再复杂,表面上看上去就是官逼民反,这种情况下,若派军剿灭,非仁义之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一旦留下了残暴的名声,非但不能服民,还恐附近其他国家趁机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生事。况且,这群永安人现在窝在山林野外,没粮没兵器,能闹多久? 最终占上风的,是第二种主张:如果永安人胆敢来犯,来一次杀一次;不来犯,就让他们自生自灭,根本不必仙乐耗费一兵一卒,打着打着自己就会消耗殆尽的。 作为武神,谢怜下凡,自然必须要在战场上发挥作用。于是,军中少不得要大力鼓吹:有太子殿下在的一方,就是正义之方,有太子殿下在的军队,就是神之军团! 一时之间,全国大量青年男子踊跃参军,仙乐队人数短短几月之内翻倍暴涨。动静如此之大,永安那边似乎也得到了消息。原本他们活动还算频繁,一小撮一小撮的,忽然之间却哑了声息,仿佛有所忌惮,正在暗中蓄力,搞得仙乐这边的将士也十分紧张,不遗余力地对谢怜描述“每次那个总是冲在最前方的郎英”有多可怕。听到这个名字,想起那日所见的小儿尸体,谢怜总会微觉心情复杂。 两个月后,沉住了一段时间气的永安人终于再次攻击。 这一场,谢怜只带了一柄轻剑上阵,连盔甲也没穿。半个时辰不到,战斗结束了。 铺天盖地的血腥之气中,残余的永安战士丢盔弃甲,狂奔撤离。仙乐国的士兵们根本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四下已尽数都是倒地的身影,没有一个敌人还能站立。半晌,他们才确认了己方压倒性的胜利,跳了起来,举剑向天,尽情呐喊。 当晚,仙乐将士们在城楼上开了一场庆功宴。 士兵们许久不曾如此扬眉吐气了,欢呼雀跃,举杯赞美太子殿下。谢怜却推了所有的酒,一个人到城楼角落边上吹夜风清醒去了。他分明一杯酒也没喝,却能感觉到脸热心烧,满面潮红,手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这是谢怜生平第一次杀人。第一次,他就杀了上千人。 蝼蚁。 脑海里,反复出现这两个字。在他的力量前凡人不堪一击,甚至没有人能承受住他轻轻的一握。夺走他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轻而易举,使得他在挥剑之间,简直要丧失了敬畏之心。 谢怜靠在女墙边,深吸了几口气,出神地凝望远方山坳里的点点火光。不久,两道脚步声靠近。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来了,谢怜道:“你们不去喝点酒庆祝一下吗?” 慕情哼道:“有什么好喝的,形势又不乐观。” 闻言,谢怜转身,道:“你们也看出来了吗?” 是真的不太乐观。虽然这一场是打赢了,但这次攻击,却比永安人以往的任何一次攻击都要强劲。 不光人数更多了,他们的阵型c兵器c调度,全都有了质的飞跃。甚至不少人都配备了盔甲。虽然简陋寒碜,但已俨然是一支正规军队的规模了。难以想象,这其实是一群草根泥腿子。 慕情道:“极端艰苦的环境,的确是会使人飞速成长。但再怎么艰难困苦,也不会凭空生出物资来。事情不对劲。” 风信则说得更直接,简洁地道:“他们肯定有外援了。” 谢怜点了点头。慕情道:“我不相信这些将士也没人看出来,但是他们还是照样庆祝,无非是因为这边有你,他们觉得必胜无疑。” 谢怜道:“我来的第一场仗打赢了,他们高兴一下也是好的,就当是鼓舞士气了。” 风信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殿下,你脸色不太好。你是不是还在降雨?” 谢怜道:“嗯。” 慕情一脸并不意外的不认可,道:“现在降雨已经没用了,那才是一个无底洞。殿下,就算永安的旱情真的能彻底缓解,城外这群人恐怕也不会撤退的。” 谢怜道:“我知道。可我去降雨,不是为了让这群人撤退,而是为了不让那些还留在永安的人渴死。而这,就是我本来的目的,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 风信还是不太放心,道:“你撑得住吗?” 谢怜拍拍他的肩,道:“撑得住。放心。我有八千宫观呢。不过。” 他另一只手揽住了慕情的肩,叹道:“今天还好有你们两个帮忙,多谢你们陪着我。” 今日战场之上,他这两位侍从也不比他轻松,满身血污。风信道:“这话就不必再说了。”慕情则是含糊地“唔”了一声。谢怜手上微一用力,拉近了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由衷地道:“不光今天,一直以来都多谢了,你们两个。我觉得我们三个人并肩作战的样子,可以流芳百世了。” “” 风信哈哈大笑。慕情则有点郁闷地道:“我发现你总是能把一些很的话理直气壮地讲出来。罢了。” 谢怜也笑了。没笑多久,突然神色一凛,道:“谁?!” “铮”的一声,谢怜长剑出鞘。他轻轻一挑,将一道黑影从女墙边的角落里挑了出来。 那人躲在这里多时,竟是屏息凝神,未被觉察。谢怜本来只是想以剑尖将他悬起来吓上一吓,谁知他今日在战场上杀得狠了,手臂一直有些微微,出手有些失了轻重,这一挑没挑稳,直接把那人掀出了墙,月光下,半空中,三人都看清了这人身穿己方士兵衣物,身形像是个十五六的少年,然后就掉了下去,消失了。 眼看着一人要摔到城楼下了,谢怜心道不好,跃了出去。他足尖勾住女墙边缘,身子倒垂,迅捷无伦地伸手一拉,将那少年拉住了。那少年士兵悬在半空中,抬头上望。谢怜看到他的脸,双目微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背子坡太子陷魔巢 谢怜这飞身一跃着实有些骇人,不过那两人自然清楚这对他不算什么,是以慕情没动不过风信还是去拉了一把。谢怜微一用力就将那小士兵拉了上来。两人双足在城楼上落地谢怜道:“你是谁手下的士兵,怎么躲在这里?” 这小兵手上c头上都缠着绷带绷带上还浸出一点血迹,看来负伤累累。这并不奇怪今日一场大战很多士兵都受伤了。但他一直躲在阴暗处不知在干什么就很可疑。慕情道:“别是永安人的探子抓起来审审吧。” 谢怜也有此怀疑,但这边守备森严敌人不大可能混进来,除非是郎英,而这小兵分明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这时风信却奇道:“殿下你不记得这小子?白天他一直冲在你前面的,就是阵型前方那个。” 谢怜一怔道:“是吗?” 白日厮杀他根本无暇注意任何别的东西。只知道有人举剑杀向他他就挥剑回击,连风信和慕情那边都没注意,又怎么会去注意别的小兵? 风信肯定道:“是。我记得这小子,他冲锋挺狠的,像不要命一样。” 听他这么说,谢怜细细打量那少年士兵。那少年莫名站直了,抬头挺胸,仿佛有点僵硬,又仿佛在站军姿。慕情道:“那他也不该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偷窥还是偷听?”虽然口上怀疑,心里也放松了。因为仙乐军中大力鼓吹所谓的“天神军队,天命所归”,不少年轻人都为了追随谢怜参军了,其中,不乏这么大的少年,而这些很多都是谢怜的忠实崇拜者,想偷偷靠近谢怜,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并不稀奇。 谢怜道:“好了,虚惊一场。”对那少年士兵温声道:“刚才吓着你了吧,抱歉。” 那少年站得更直了,道:“殿下” 谁知,正在此时,异变突生。这少年士兵一句未完,忽然朝谢怜扑去! 谢怜以为他想偷袭,错身一闪,抬手就要一记手刀斩下。以他之力,这一刀下去了,这少年当场毙命无疑。岂料,他忽觉背心寒气爬过,手在半路猛地转道,反手一截,截住了一支从背后向他射来的冷箭。 原来这少年扑向他,是看到了那只飞箭在半空中的冷光。谢怜原先是背靠女墙的,背后受袭分毫不惧,跃上墙头向下望去。只见城门前一大片空荡荡的平地上,隐隐约约一人独立远处,因他身穿深色衣物,与黑夜融为一体,竟是极难觉察。风信迅速来到谢怜旁边,拉弓一箭射出。可那人竟是早算好了距离,见谢怜望到自己,招了招手,一语不发转身就走,撤得极快,风信箭势到时已老,堪堪钉在他身后。风信怒得一锤城墙,灰石簌簌下落,他道:“那是谁?!” 还能是谁?谢怜道:“郎英!” 仙乐士兵们也发现了异状,大叫起来四下奔跑,但出于警惕,并没有立即下令开城门追出去,而是去到处找人请示了。郎英射完一箭招手就走,简直就像特地来跟谢怜打个招呼似的,慕情凝眉道:“他来干什么?示威吗?” 风信怒道:“今天永安被打得落花流水,他也不过勉强从殿下手底逃走而已,有什么好示威的!” 谢怜却摸到那冷箭上还系着什么东西,取下来到火光之旁一看,是一条从布带,似乎是从一件青色锦袍上撕下来的,布上还有湿漉漉的血迹,展开一看,竟是歪歪扭扭写着一个“戚”字。 谢怜一把捏了,道:“戚容呢?戚容不在皇宫里吗?” 风信立即对一旁士兵道:“快进城确认!” 众士兵忙不迭下去了。这确实是戚容最爱穿的那件袍子,郎英又是出了名的神出鬼没,戚容真被他掳走的可能性也不谢怜道:“我跟上去看看。”他就要翻身跳下,见风信也跟了上来,道:“你们别过来!守住城门稳着别动,当心是调虎离山之计。” 风信把弓一背,道:“你什么人都不带?” 说实话,永安那边若不先大举进犯,谢怜并不愿仙乐主动出兵。若是戚容落入敌手,他一个人便可带回来,而若是带一支兵前去,必将大动干戈,死的绝不止一两个人。谢怜现下还是想把事情控制在最小范围内的,道:“不带。他们还奈何不了我。” 说完,他便跃下了城楼,急速向郎英撤离的方向追去。奔了一阵,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追上来,回头一看,竟是那名少年士兵。谢怜道:“我不用人帮,你回去吧!” 那少年摇头,谢怜又道:“回去!”脚下加速步伐,瞬间把那少年远远甩下,再看不见了。 奔出五六里,j ru一座山头。这座山并不陡峭,叫做背子坡。据探,永安人撤出以后,大部队和平民就都窝在这里。入夜了,黑漆漆的森林里,四下都是怪异的声响,仿佛有无数活物潜伏,虎视眈眈。谢怜屏住呼吸,深入山中,一炷香后,忽见前方一棵树上挂着一条长长的人形,定睛一看,他道:“戚容!” 正是戚容,他被倒吊在树上,似乎给人一顿暴打,昏迷了过去,眼睛还青了一只。谢怜拔剑出鞘,挥断那绳,接住掉下来的戚容,拍了拍他的脸。戚容悠悠转醒,一见他就大声道:“太子表哥!” 谢怜正给他松绑,蓦地背心一寒,长剑反手一格。回头,只见郎英双手握着一把重剑,向他劈来,两人铛铛拆了几招,谢怜击飞了郎英的剑,在他小腿上一踢,绊倒郎英,剑尖抵在他喉咙上,结束了战斗,道:“你知道你不是我对手。别打了。” 今天他们在战场上交过手,凡是冲向谢怜的人,都被谢怜杀了,只有郎英,正面受了他的剑还活了下来,拖着受伤的躯体回去了。任谁都看得出来,郎英就是这群永安人的领袖,谢怜让他“别打了”,意思自然不止一层。 谢怜道:“只要你们不主动进犯,皇城的士兵绝不会来攻击你们。拿上水和粮食,离开吧。” 郎英躺在地上,直勾勾地与他对视,那目光看得人心底发毛。他道:“太子殿下,你觉得你做的是对的吗?” 谢怜神色一僵。 一旁的戚容骂道:“废话!你知道太子表哥是什么人吗?他是天上的神!他不是对的,难道你们这群叛国狗贼还是对的!?” 谢怜喝道:“戚容,住口!” 郎英问他的话,他答不了。他从心底觉得,自己做的有问题,有哪里不对。可是如果他不这么做,难道就任由永安人一次一次地进犯c甚至杀进皇城里去吗?一个人两个人冲向他,他可以点到为止,打晕了事,但是战场之上刀剑无情,他不可能还有精力一个个打晕。他只能不去想。 戚容道:“我说错什么了?表哥,你既然来了,就赶快把这群狗贼子都杀了吧!他们几十个打我一个!” 他平日在皇城飞扬跋扈,仇视他的永安人自然不少,趁机报复。谢怜现在没空理他,对郎英道:“你到底想要什么?要雨,永安在下雨。要金子,我把金像推了给你。要吃的,我想办法。但是别再挑起战争了。” 郎英道:“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要。我什么也不需要。我唯一想要的,就是世界上再也没有仙乐国。” 谢怜道:“你要带人打过来,我是没办法袖手旁观的。就算追随你的永安人会死,你也要这么做吗?” 郎英道:“是的。” “” 郎英一字一句c语音森寒地道:“我知道你是神,没关系。就算是神,也别想让我停止。” 谢怜知道,郎英说的是真的。因为他语气里的东西,谢怜自己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一个人的决心。当他对君吾说出“就算天要我死”那句话时,难道不也是一样的? 如果郎英不会停止,那么他就要带着无数永安人继续前赴后继地进攻,永无休止之日。谢怜现在该做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谢怜一贯单手持剑,现在改成了双手。正在他双手发着颤,就要刺下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嘎吱嘎吱”的怪响,以及一声突兀冷笑。 在这种时刻,身后居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人,谢怜吃惊不回头一望,却是瞪大了眼。 他想过,此时出现的,可能是敌方将士,或许,无数把刀剑刀剑对准了他,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古怪的人。 那是一个一身白丧服的人。脸上带着一张惨白的面具,半边脸哭,半边脸笑,怪异至极。坐在两棵大树之间垂下的一条树藤上,那“嘎吱嘎吱”的声音,就是他在树藤上来回摇晃时发出来的,看起来仿佛在荡秋千。他见谢怜回头看到自己,举起双手,一边慢慢鼓掌,一边从口里发出冷笑。谢怜莫名其妙一阵毛骨悚然,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 他直觉,这一定不是一个人! 正在此时,他觉察手底剑尖感觉不对,戚容也大叫起来,再转头一看,土地竟是裂开了一条长口,原本在地上的郎英居然被这裂缝吞了进去。谢怜下意识一剑刺进地心,剑尖所触皆是泥土,没有血肉,他这才反应过来,也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那白衣人又发出诡笑,谢怜一剑向他掷去,势如闪电。长剑穿过那人身体,钉在树上,那人则一声不吭,委顿在地。谢怜抢上前去查看,却只见到地上一团白衣萎靡,不见人形。 这个人的出现和消失都诡异至极,谢怜一阵心惊,不敢大意,单手提起戚容,道:“走!” 戚容却嚷道:“别走!表哥,放火烧山表哥!这山上有很多永安佬,那些坐城门口耍赖不走的刁民们都藏在山上面。一把火,都给他们烧干净了!” 谢怜走了一段路,感觉阴气越来越重,四周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望着他们二人,道:“刚才这个人有多古怪你是没看到吗?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再说。” 戚容道:“古怪又如何!你可是神啊,这种小妖魔还怕他们吗?敢来碍事直接杀了就行。” 谢怜道:“不行!” 戚容瞪大了眼,道:“为什么啊?这群人把我打成这样,要跟我们作对,刚才你听到了,他说要灭了仙乐!要灭我们的国!为什么不杀光他们,就像你今天在战场上干的那样!” 谢怜厉声道:“你为什么老想着杀光杀光,士兵和平民能一样吗?” 戚容道:“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人吗有什么不一样?” “”谢怜仿佛被他戳到了痛处,一口血气翻涌上来:“你!” 他刚分了神,忽觉脚腕一紧,竟是有一只手,从一旁的灌木丛中探出来,抓住了他的靴子! 与此同时,前方“啪啪”数声,树上掉下来七八条人影,瘫在地上爬不起来,虽是人形,却不着寸缕,像硕大的肉虫一般,缓缓地在朝这边蠕动。戚容失声道:“什么人?!” 谢怜一剑斩断那手,道:“不是人,是鄙奴!” 从前,谢怜从没听说过在皇城附近有哪座山上出现过这种东西,即便有什么妖魔鬼怪,也会很快被皇极观的道人们荡平,那么,就只可能是被谁刻意放到这里来的了。他完全没料到,这一场战争,竟然会有非人之物介入! 回想方才种种端倪,谢怜越来越觉得,对方只是想引他出来,然而也顾不上细想了。他每一次挥剑,都能将七八只鄙奴整整齐齐拦腰斩为两段,可鄙奴一旦出现,往往成群结队,果然,四下树丛和灌木簌簌响动,越来越多面目模糊不清的肉色人形爬了出来,源源不绝地涌向谢怜,并且只涌向谢怜,一剑杀十只,马上冲过来二十只。正当谢怜挥剑不绝时,一只鄙奴从树上爬下,瞅准了谢怜的背,从半空中扑下! 谁知,还没靠近,它就被一道冷光截断了。 戚容没带兵器,自然不可能是他截断的,谢怜回头一看,发现挥剑的,竟是那名少年士兵。他在城门前被谢怜甩得不见人影,居然还是跟了过来,找到了他们。那少年拿着一柄破剑,刷刷几下就斩了数只鄙奴,大是有用。戚容大为恶心,在一只鄙奴脑袋上狠狠踩了数脚,发现并不可怕,纳闷道:“也不怎么厉害啊?” 他却不知,鄙奴往往和其他的凶残邪物配合出现。谢怜咬破嘴唇,右手二指沾了血,在剑刃上匀速抹过,将那剑塞进戚容手里,道:“你们两个拿着我这把剑先走!拿着它不会有东西敢靠近你们,路上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记住,绝对不要回头!” 戚容道:“表哥!我” 谢怜道:“厉害的在后面,待会儿来了就顾不上你们了,回去报信!” 戚容再不说话,拿了剑狂奔。他手里的宝剑谢怜已作法开过了光,一路上鄙奴和其他邪物皆不敢近身。而那少年士兵还是没走,谢怜也顾不上再劝他,戚容已狂奔离开,谢怜也没有第二把护身宝剑给他了,只得闷头,易剑为掌,连连轰杀,加上那少年也奋力配合,一炷香后,所有鄙奴才清除干净。一地尸体,腥臭之位不绝。 确认没有一只遗漏后,谢怜微微平复气息,转身,对那少年道:“你剑使得不错。” 那少年握紧了那把剑。 谢怜又道:“不过,你,比较适合用刀。” 那少年道:“是c是。” 谢怜道:“我又不是在下命令,你干什么对我说是?况且我方才命令你回去,你怎么不说是?” 那少年道:“是。”说完,这才反应过来,又站直了。 谢怜摇了摇头,想了想,忽然,微微一笑,道:“不过,你,比较适合用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温柔乡苦欲守金身 那少年一怔, 道:“为什么?” 谢怜在脑海中回放起了他方才斩杀鄙奴的一招一式,随手比划几式,道:“你没有试过用刀吧?你使剑, 剑风诡谲, 虽然快且狠绝,但仿佛有些束手束脚,施展不开。没用过刀的话, 下次不如试试, 我想,威力也许会更强。” 他每每看到人出手有精彩之处, 都忍不住想交流几句, 并非指手画脚,而是满怀兴趣地想与对方积极探讨。他总是一眼知其然,却一时说不出所以然,只是感觉一定就是那样的,旁人大多是尊他身份就听听,心下极少有真心去想他说得有没有道理的,这少年却是听得认真,似在思索, 不时也看看手中剑刃。说了几句,忽然四野漆黑的森林又是一阵悉悉索索之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快速爬过, 谢怜马上记起此刻仍处于危机四伏中, 这兴致来得有些不合时宜, 立即收神正色:“这山上不知还有没有其余邪物,须得彻底清理一番。” 那少年用力点头,双手把手中铁剑奉上,谢怜摇摇头,道:“你护住自己即可。你适才不走,现下也没法走了。我尽力护你,你也千万警惕。” 这时,又见草丛颤动,什么东西飞速蹿过,谢怜甩手便是一掌,击个正着,那东西“嗷”的一声惨叫,不动了。谢怜闻到一阵血腥味,不由奇怪:若是鄙奴,它们被打爆后流出来的都是黏糊糊的体液,粘性极大,不会散发出这种血腥味,于是上前查看。拨开草丛,里面果然是一只大头鄙奴,已被他一掌打得四分五裂,但散发血腥味的却不是它,而是它口里叼着的东西——一片带着长发的碎头皮! 鄙奴以啃食残渣为生,看样子,已经有活人遇害了。它一路爬来,有点点血迹滴在草丛上,谢怜立即顺着这血迹往前走,那少年士兵紧跟着他。越往前走,血迹越浓密,血腥气也越重,不久,听到一阵有气无力的哭声。 那小兵举剑挡到谢怜身前,谢怜却一把将他拉到身后。转过一片开花的灌木,一个半大的山洞呈现二人眼前。 这山洞大概原本是一些人的暂栖之地,现在,却尸横满地,二三十只鄙奴扒着地上尸体,啃得正欢。还有五六只,正围着地上一个少女。那少女神情痛苦,被开膛剖腹,内脏流了一地,人却还是活的。她似乎方才还在简单梳妆,鬓边戴了多鲜红的花,鲜红的血衬着她鬓边鲜红的花,格外残忍。 而那群鄙奴,正在舔舐她的热气腾腾的内脏,准备下口开啃,忽听有人靠近,齐刷刷回头,朝这边扑来。谢怜眼珠也不转一下,一掌劈了,尽数打死,立即检查尸体。这些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是灰头土脸,一身朴实布衣,无疑都是永安平民。谢怜不由心惊。 他以为这山里突然出现的妖魔鬼怪,都是那诡异的白衣人招来的。那白衣人救走了郎英,多半和他是一伙的,可为何这些鄙奴却会以永安平民为食?非人之物不会无缘无故和人结盟,莫非,这就是郎英的交换条件?以追随自己的人的性命为筹码?! 那少女又痛又恐惧,口吐鲜血,呜呜咽咽道:“不要杀我,我没干过坏事,不要杀我!” 谢怜情不自禁想起了那天死在城墙下的一家三口,他们又何曾干过什么坏事?俯身,语气愈加柔和,道:“不要害怕。没事,我是来救你的。” 那小兵却拔剑指着那少女,道:“殿下,当心是深山妖精。” 谢怜自然知道有这种可能,而且可能性极大,但他斟酌过后,还是觉得不能放着这少女不管。不过,虽然要管,却也是谨慎地管。他先给那少女把脉片刻,翻看了她的掌纹和指纹,迅速确定她是活人,并且不曾练过,手无缚鸡之力,构不成威胁,立刻开始救治,从袖中取出药瓶,拧开塞子,淡淡的浅色烟气弥漫而过。这药非但能缓各种异毒的一时之症,对伤口也有奇效,那少女伤势极重,惨不忍睹,吸入那阵烟气后,脸也恢复了一点血色。谢怜毫不吝惜灵药,一瓶全给她用完了,道:“好点了吗?” 那少女虚弱地点了点头。谢怜道:“你们是永安人吗?怎么会这样?” 那少女哭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本来,嘶,本来好好的,突然之间,我爹死了,我哥哥也死了,呜呜呜” 谢怜道:“凶手是谁?是什么东西?” 那少女道:“就是就是就是你啊!” 她说到最后一句,突然脸露狞色,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谢怜! 那小兵一直在旁警惕,一剑刺向她背心。那少女本意身负重伤,被他刺中,绝对是活不成了,然而,她却欢快地大笑起来,死死搂住谢怜,就是不放开,维持着这个姿势气绝身亡。那少年士兵道:“殿下!你怎样?” 谢怜也本以为这少女最后是想偷袭,可她并未身怀利器,连撕咬也没有,只是紧紧拥抱着他,至死也没有放开。他迷茫道:“我没怎么样,我” 话音未落,仿佛是在嘲笑他,一阵眩晕袭来。 那小兵瞪大了一只黑亮的眼,道:“殿下?!” 谢怜只觉一阵烧心烧肝的难受,说不出话,也不想说话,举手不语。这时,四面环绕处,却是有一阵女子的嬉笑之声传来。 “嘻嘻嘻嘻” “嘻嘻嘻嘻” 两人惊愕中发觉,四周并没有第三个人。发出笑声的,竟然是那些鲜红的花朵! 谢怜瞬间明白他落到一个什么陷阱里来了—— “温柔乡”! 此温柔乡非彼温柔乡。温柔乡,乃是一种喜爱聚居的花妖,以吸食男子精|气精|血为生。它们的香味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谢怜立即道:“把你口鼻遮严实了,别吸气!” 那少年士兵原本脸上就给绷带牢牢挡着,滤了一层,闻言紧了紧,反应过来谢怜毫无遮挡之物,想撕下尚算干净的袖子给他,谢怜却道:“没用了。” 他给那少女疗伤,靠得极近,临死前,她还死死抱住了谢怜,鬓边所戴的,正是一朵“温柔乡”。也就是说,谢怜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深吸数口,这下,香气可算是货真价实的“沁人心脾”了。 温柔香入体后,男子会血气浮躁,先无力,再狂躁。现在是浑身软得跟被抽了筋似的,待会儿就要变成一桶炸药。如果这时那诡异的白衣人再度出现,谢怜真不知道有几分把握能应付,他原本也摸不准对方有几分本事,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药瓶,然而摸出才想起,那药为了救治身旁这气绝的少女,已经用完了。可是,人最终也没活成。 他望了一眼身旁尸体,那少女兀自面带微笑,仿佛因为死前使敌人中计c终于可以去见亲人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只怪血腥的场面冲淡了花朵危险的艳色,血气冲淡了异样的花香,他也从没想到,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脸上,能出现这种怨毒到极致的神情,能做出这种决绝的事情。 那边,花妖们兴奋至极,嘀嘀咕咕: “上钩啦。” “钓到啦。” “真是那位太子殿下呀。” “是他呀。” “好俊哎” 那少年士兵挥剑斩去,削平了一片花丛,然而,这花|茎竟是柔韧得很,那破剑斩了一次,就变得有些钝了。花妖们摇摆惊叫起来:“啊哟!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哥哥,倒是挺凶的!人家好不容易快要开花了,你要怎么赔我!” 那少年士兵怒道:“我一把烧光了你们!” 花妖们叫道:“好厉害呀!” 谢怜也道:“别烧。它们是妖,烧了会生出有毒的瘴气。也不能拔,茎上全是毒刺” 花妖们笑嘻嘻地道:“啊哟,太子殿下好温柔,谢谢你啦!等着,我们马上就要结果了!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嘻嘻嘻嘻” “从小修童子功的男子可不多得,虽然破了身法力是要掉一层境界的,不过,也只好委屈你啦,嘻嘻嘻嘻” 温柔乡的花朵们彼此摩擦,发出咯咯娇笑,丝丝缕缕淫|靡之意暴露无遗,听得那少年士兵一愣,什么“童子”c“破身”c“境界”,似乎半懂不懂,但也听出了这不是什么好话,奋力挥剑斩花。而谢怜则是双手指节喀喀作响。 原来如此! 原来今夜这一连串,真是为对付他专门设的套。 只劫走戚容一人,就是算准了以他仙乐武神的骄傲和考量,一定会选择单枪匹马地追来,大事化小。而那重伤的少女,则是为了耗光他的灵药,使他吸入温柔香后一刻也无法缓解。妖魔鬼怪和活人相互配合,只为了在这一步等着他。 谢怜所修的这一功法,的确是要求修道之人必须为童子之身。这一脉的道人飞升后,前来参拜他的人们,也都坚信着所拜之神必然是超脱俗欲的。因此,若是没守住神,毫无疑问会使信徒崩溃,法力大损。虽不会从神官掉成凡人,日后苦修也有机会再修回来,但这个关头,哪有余地再给他闭门苦修! 皇极观清规戒律森严,他常年修身,从不曾破戒,早已修得如铁石一般狂风也吹不起半点波澜。然而,虽是心如止水,可此时还有一个小小士兵在旁听着这些连暗示也算不上的淫言秽语,再加上花香缠|绵,血气激荡,毕竟年轻面子薄,谢怜难免心生了几分羞恼,面上也带了一丝绯色。偏生就是站不起来。 现在还勉强能撑,要是她们真结果了,那可就麻烦了。最好的办法是迅速回皇城去,可谢怜现在连站起身都脚底发软,只得对那小兵道:“你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温柔乡苦欲守金身 2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那少年答:“也没有经常, 看心情吧。” 谢怜问:“他生前是什么样的人?” 那少年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谢怜问:“他长什么样?” 这一句问出, 那少年抬眼看看他,歪了歪头,站了起来,到谢怜身边, 并排坐下,反问道:“你觉得, 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如此近看,更觉这少年俊美得惊人,而且,是一种隐隐带着攻击之意的俊美, 如利剑出鞘,夺目至极, 竟令人不敢逼视。只与他相互凝视了片刻, 谢怜便有点儿招架不住了, 微微侧首,道:“既是一只大鬼王, 想来形态变幻多端,有许多不同的模样。” 见他转首,那少年挑起一边眉,道:“嗯。不过, 有时候他还是会用本来面目的。我们说的当然是本尊。” 不知是否错觉, 谢怜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远了点, 于是又把脸转了回来,道:“那我感觉,他本尊,可能便是如你一般的少年吧。” 闻言,那少年嘴角微弯,道:“为何?” 谢怜道:“不为何。你随便说说,我也随便想想。万事随便罢了。” 那少年哈哈笑了两声,道:“说不定呢?不过,他瞎了一只眼。” 他在自己右眼下点了点,道:“这只。” 这个说法倒是不稀奇。之前谢怜也略有耳闻。在某些传说版本里,花城的右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遮住了他失去的那只眼睛。谢怜道:“那你可知,他那只眼睛是怎么回事?” 那少年道:“嗯,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弄明白。” 旁人想知道是什么让花城没了一只右眼,其实便是想知道花城的弱点是什么。谢怜这么问,却纯粹是想知道而已。他还没接话,那少年便道:“他自己挖的。” 谢怜一怔,道:“为何?” 那少年道:“发疯。” 疯起来居然连自己的眼睛都挖,对这位血雨探花的红衣鬼王,谢怜当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他料想不会只是发疯这么简单,不过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想来也没有更详细的情形了。他继续问道:“那花城可有什么弱点?” 这一句他根本没指望这少年能回答,随口一问罢了。若是花城的弱点如此轻易就能被人知道,那也不是花城了。谁知,那少年答得毫不迟疑,道:“骨灰。” 若是能拿到一只鬼的骨灰,便可驱策此鬼。鬼若不听从驱策,将骨灰毁去,他便会神形俱灭,魂飞魄散,这倒是个常识。不过,这个常识放在花城身上,可能并没有太大意义。谢怜笑道:“恐怕是没有人能拿到他的骨灰的。所以,这个弱点便等同于没有弱点了。” 那少年却道:“不一定。有一种情形,鬼是会自己主动送出骨灰的。” 谢怜道:“像他约战三十三神官那样,作为赌注交出去吗?” 那少年嗤道:“怎么会?” 尽管他没说全,但谢怜也能听出,他的意思大概是花城怎么可能会输。他道:“鬼界有一个习俗。若是一只鬼选定了一个人,便会将自己的骨灰托付到那个人手里。” 那其实就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另一个人手里了,如此情深,该是何等缠绵佳话啊。谢怜饶有兴趣地道:“原来鬼界还有如此至情至性的习俗。” 那少年道:“有。但没几个敢做。” 谢怜料想也是如此。世上非但有妖魔诱骗人心,也会有人类欺瞒妖魔,一定会有许多利用和许多背叛。他道:“若是一片痴心付出,却终至挫骨扬灰,确实令人痛心。” 那少年却哈哈笑道:“怕什么?若是我,骨灰送出去,管他是想挫骨扬灰还是撒着玩儿?” 谢怜莞尔,忽然想起,两人说了这么久,竟是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那少年举起一手搭在眉上,遮住酒红色的落日余晖,眯起了眼,似乎不大喜欢日光。他道:“我么?我在家中排行第三,大家都叫我三郎。” 他没主动说名字,谢怜便也不多问,道:“我姓谢,单名一个怜字。你走这方向,也是要去菩荠村么?” 三郎往后一靠,靠在稻草垛上,枕着自己的双手,双腿交叠,道:“不知道。我乱走的。” 听他话里似乎有内情,谢怜道:“怎么啦?” 三郎叹了口气,悠悠地道:“家里吵架,被赶出来了。走了很久,没地方可去。今天饿得要晕倒在大街头了,这才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 这少年衣着虽看似随意,却材质极好,加上谈吐不俗,又仿佛每天很闲,看这看那,什么都知道,谢怜早便料想到他是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玩的小公子了。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年人独自出来走了这么久,路上必然颇多艰辛,这一点谢怜是深有体会的。听他说饿了,谢怜翻翻随身的小包袱,只翻出了一个馒头,心中庆幸还没有硬,对他道:“要吃吗?”那少年点点头,谢怜便把馒头给了他。三郎看看他,问道:“你没有了?” 谢怜道:“我还好,不太饿。” 三郎把馒头推还给他,道:“我也还好。” 见状,谢怜便接了回来,把一个馒头一掰,分成了两半,再递给他一半,道:“那你一半,我一半吧。” 那少年这才接了过来,和他并排坐着一起啃馒头。看他坐在旁边,咬了一口馒头,莫名有点乖,谢怜总觉得好像哪里委屈了他。 牛车在起起伏伏的山路上慢腾腾拖拉着,太阳渐渐西落,两人便坐在车上聊天。越聊谢怜越是觉得,这真是一个奇异的少年。他虽是年纪轻轻,但举手投足和言语之间自有一派睥睨之态,从容不迫,仿佛上天入地没有他不知道的,也没有可以难倒他的,让谢怜觉得他懂得很多,少年老成。而有时候,他又会流露出少年人的趣味之处。谢怜说自己是菩荠观的观主,他便道:“菩荠观?听起来有很多菩荠可以吃。我喜欢。供的是谁?” 又被问到这个叫人头大的问题,谢怜轻咳一声,道:“仙乐太子。你大概不知道。” 那少年微微一笑,还未说话,忽然,牛车车身一阵剧震。 两人也跟着晃了几晃,谢怜担心那少年摔下去,猛地伸手抓住他。谁知,他的手刚碰到三郎,那少年仿佛被一个滚烫的事物灼到,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虽然他脸上神色只是微变,但谢怜还是觉察了出来,心想难道这少年其实很讨厌他?可分明一路上聊得还算开心。但这时候,也没心思多想了。他站起身道:“怎么回事?” 驾牛车的老大爷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黄啊,你怎么不走了,你走哇!” 此时太阳已下山,暮□□临,牛车又是在山林之中,四下黯淡无光。那老黄牛停在原地,一直犟着脾气不肯走,任那老大爷怎么催都没用,恨不得要把头埋进地里,哞哞直叫,尾巴帅得犹如一条鞭子。谢怜看情形不对,正要跳下车,忽然,那老大爷指着前方大叫起来。 只见山路的前方,许许多多团绿色的火焰东一丛c西一丛地幽幽燃烧着。一群白衣人抱着他们的头,缓缓朝这边走来。 见状,谢怜立刻道:“护!” 若邪从他腕上脱出,绕牛车飞了一圈,在半空中连成一个悬浮的圈子,护住了三人一畜。谢怜回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老大爷还未答话,那少年在他身后答道:“中元。” 七月半,鬼门开。他出门不看日子,今天竟是刚好赶上了中元节! 谢怜沉声道:“别乱走。今天撞邪了。若是走岔了路,就回不来了。” “哈哈哈” 谢怜也不意外,道:“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 茶博士道:“还能是想做什么呢?有个新娘子的爹重金悬赏找他女儿,抓那鬼新郎,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 这悬赏的那个爹,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爷了。谢怜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 只听扶摇嫌恶道:“我要是鬼新郎,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我就灭了这个镇。” 谢怜道:“扶摇,你这话太不像一个仙家该说的了。还有,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习惯改过来,不如你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一天先只翻五次之类的。” 南风道:“你给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够用!” 这时,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的小青年,精神抖擞,看样子是个领头的,振臂高呼:“听我说,听我说!这样下去根本没用!这几天咱们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来了吗?” 众大汉纷纷附和抱怨,那小青年道:“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进与君山里,大家搜山,把那个丑八怪抓出来杀了!我带头,有血性好汉子都跟我来,杀了丑八怪,赏金大家分!” 一群汉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几句,逐渐声音加大,最后所有人都响应起来,听起来竟也声势浩大。谢怜问道:“丑八怪?店家,他们说的这丑八怪怎么回事?” 茶博士道:“据说鬼新郎是个住在与君山里的丑八怪,就是因为太丑了,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心生怨恨,专抢别人的新娘子,不让人成好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温柔乡苦欲守金身 3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他边追边道:“等等!回来!” 可他毕竟是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而那少年熟悉山中路程,又习惯在黑暗中潜逃躲避, 不消片刻便逃得无影无踪, 任他怎么叫也不肯出来。旁边无人一同寻找, 他偏生又法力枯竭, 没法通灵传音,他在山中一阵飞奔, 竟是搜寻了小半个时辰也无果。冷风一吹, 他清醒了些, 知道一个人没头苍蝇般乱撞也不是办法,强自镇定, 心道:“也许他会回去带走小萤姑娘的尸体。”便先折回明光庙前,却是一怔。 只见许多位黑衣人已聚在庙后的树林里, 神情严肃, 正在将那被倒挂的四十多具尸体小心地放下来。树林前有一个长挑的身影抱着双手,正在监看,转头是一张清丽又冷淡的少年面容, 正是扶摇。看来他是回去了一趟,带了一波玄真殿的神官们下来帮忙。 谢怜正要开口,身后一阵足音,南风也送完那帮村民, 返了回来。他见此情形, 瞟了一眼扶摇, 道:“你不是自己跑了吗?” 这话说得大不中听,扶摇挑眉不悦。谢怜不想他们在这节骨眼上又生口角,道:“是我让他回去搬救兵的。” 南风嗤道:“那救兵呢?我以为起码得请你们家将军亲自下来。” 扶摇淡淡地道:“我回去时已听说小裴将军赶下来了,便没去找我们将军。况且,就算我去找,他那么忙,也不一定有空下来。” 说实话,依照谢怜对慕情的了解,他便是有空也不会愿意亲自下来的。但他眼下根本没空多想了,略为疲倦地道:“你们先不要吵,先帮个忙,一起找那绷带少年吧。” 南风皱眉道:“他方才不是跟你在一起,守着那女孩儿的尸体吗?” 谢怜道:“我让他把绷带拿下来,他被我吓跑了。” 扶摇嘴角一勾,道:“不至于吧。你这女装也没可怕到那种地步。” 谢怜叹道:“怪我当时呆住了没反应过来。小萤姑娘死了,他原本就大受刺激,又以为我被他的脸吓到,可能受不了这种打击,便跑了。” 扶摇皱了皱鼻子,道:“他当真丑到这种程度?” 谢怜道:“不是丑不丑的问题。他有人面疫。” 听到那三个字,南风与扶摇的动作和神情都瞬间僵硬。 他们总算知道为什么方才谢怜会呆住了。 八百年前,仙乐古国皇城被一场瘟疫席卷而过,终至灭国。那种瘟疫,患病之人,身上会先浮现一个个小小的肿块,肿块越来越大,越来越硬,微微发痛。然后便会发现,这个肿块开始慢慢有些凹凸不平,三个凹陷,一个凸起,就好像是眼睛c嘴巴和鼻子。然后五官越来越清晰,最终,长成一个类似人脸的形状。而如果放任不理,身上就会长出越来越多的人脸。据说,有的人脸,长到最后,长成了型,还会开口说话,甚至尖叫。 而这种瘟疫的名字,就叫做人面疫! 扶摇脸色变了又变,抱着的双手也放了下来,道:“怎么可能!这种东西几百年前就被扑灭了,绝对不可能再出现。” 谢怜只说了一句话:“我没看错。” 南风与扶摇俱是无法反驳。谢怜说出的这句话,没有人可以反驳。 谢怜道:“他脸上还有火烧过的痕迹,可能是想把这些坏死的人脸烧掉。” 患人面疮者,许多人第一反应就是拿刀子把这恐怖的东西割掉,或者用火把它烧死,为此就算割肉断骨也再所不惜。南风沉声道:“那他恐怕就不是普通人了,或许也已经在这世上活了几百年了。先不说别的,他身上的疫病会传染吗?” 虽是头痛欲裂,但这个问题谢怜还是冷静下来想过的,肯定地道:“不会。人面疫传染力极强。若那少年身上的疫毒还能传染,他在与君山藏了这么久,应该整个这一带都被他传染了才对。他那疫毒应该是已经治好了。只是,之前留下的疤痕却消不掉了。” 三人不敢大意。扶摇似是在玄真殿颇有地位,召来神官们在与君山又是一顿挖地三尺的好搜。然而,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少年的踪迹了,怕是已经逃出与君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为今之计,也只能回天界后再拜托灵文殿一同帮忙寻找,静待消息了。那少年身上的东西不会传染,这一点稍感庆幸,但谢怜想到他相貌如此可怕,下山后若是被发现,只怕是会被当成怪物喊打喊杀,还是得尽快找到才行。 不好继续在与君山耽搁,谢怜抱起了小萤的尸体,一步一步走下山去。因为心神有点恍惚,那茶博士大叫起来他才发现险些把尸体抱进了相逢小店,连连道歉,又折出去委托人安葬了才回来。搞定一切坐下后,谢怜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件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而他只觉飞升后这几天,过得比他以往在人间收一年破烂还累,攀上趴下,飞檐走壁,翻滚嘶吼,易装兼杂耍,周身骨头都要散架一般,还留下了许多未解的谜团和后患,真想打个“飞升不如收破烂”的招子挂在身后去人间游说。扶摇一掀衣襟下摆在他侧手坐了下来,终于还是忍不住对他翻了个准备多时的白眼,道:“你还穿着这衣服做什么?” 看到他的白眼,谢怜竟有种无与伦比的亲切感。他这才把穿了一路的那件嫁衣脱了,一边抹去脸上胭脂水粉,一边略感郁闷:“那我岂不是一直都穿着这衣服在和小裴将军说话?南风啊,方才你若是提醒一下我就好了。” 扶摇道:“可能是因为你穿着明显挺高兴的。” 南风跑了一天,终于也能坐下休息了,他道:“用不着提醒。小裴将军又不会在意你穿什么。你就是穿得再奇怪十倍,他回去也不会和别人多说一句。” 谢怜觉得今晚真是辛苦这位小神官了,给他倒了杯茶,又想起那小裴将军冷清清的神气,对比宣姬的疯狂之态,道:“这位小裴将军可真是镇定自若,好沉得住气。” 南风喝了那茶,却道:“你别看那位小裴将军好像一副很彬彬有礼的样子,他跟他祖宗一样,都不好对付。” 这一点谢怜自然是看得出来。扶摇对此竟是也有赞同之意,道:“裴宿是近一两百年才飞升的新贵,但是势头很猛,爬得很快。他被裴将军点将之时才不过弱冠之龄,你知道当时他干了什么吗?” 谢怜道:“什么?” 扶摇冷冷吐出两个字:“屠城。” 谢怜听了,若有所思,但并不意外。上天庭里,帝王将相遍地走,而这打江山与守江山的事,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欲成仙神,必先成人杰。人杰脚下,踏的都是血路。扶摇总结道:“上天庭里,没几个是好相与的,谁都不能信。” 谢怜听他一副过来人告诫后人的口吻,不免有点想笑,猜想扶摇是不是在上天庭里受过气,深有感触才这么说。不过他也自知,虽是飞升了三次,但每次在天界待的时间都短暂得犹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若要论对这诸天仙神的了解程度,他还真不一定比得上这两个小神官。南风却仿佛极不赞同扶摇这般说法,道:“你也别危言耸听,哪里都有好与坏,天界里还是有不少值得信赖的神官的。” 扶摇却道:“哈哈,值得信赖的神官,你是想说你家将军吗?” 南风道:“是不是我家将军我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你家将军。” 面对这种情况,谢怜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加上心中有事,连拉开都没力气拉开了。 北方这边收了尾,回到天界,他先上灵文殿,把那绷带少年的事说了,委托灵文在人间撒网找人。灵文听了也是神色凝重,应承下来,末了道:“灵文殿定当全力搜索。不过真是没想到,一趟北方之行牵扯了这么多事。这次当真是辛苦殿下了。” 谢怜道:“此次还需感谢那两位自愿下去帮忙的小神官,还有明光殿的小裴将军。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 灵文道:“既是老裴一段孽缘惹下的祸,自然是得小裴去收拾。他收拾惯了,倒是用不着感谢。殿下回头若是得了空,麻烦进一下通灵阵,大家还要集议此次之事。” 谢怜也有许多疑惑尚未得到解答,出了灵文殿,绕来绕去,找了一座小石桥。石桥跨过潺潺流水,河水清澈至极,能看到云雾之气在水底下流动,甚至能透过流水与云雾,看到下界起起伏伏的山脉与大片方方正正的城镇。他心道:“这是个好地方。”便在桥头坐下,默念口令,进了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温柔乡苦欲守金身 4 此为防盗章晋江章购买率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他站起身来要去撩开帘子下轿,对方却已先一步,为他挑起了红帘。来人握住了他的手,却并未握得太紧,仿佛是怕捏痛了他竟是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错觉。 谢怜低着头由他牵着慢慢出了轿子,眼下瞥见脚下横着一匹被若邪绫绞死的狼尸心念微转脚下微微一绊,一声惊喘向前倒去。 来人立刻反手一扶接住了他。 这一扶,谢怜也是反手一握只觉摸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事物,原来来人手上戴着一双银护腕。 这护腕华丽精致,花纹古拙其上雕着枫叶c蝴蝶c狰狞的猛兽,颇为神秘也不似中原之物倒像是异族的古物。堪堪扣住这人手腕显得精炼利落。 冰冷的银,苍白的手,毫无生气,却有几分杀气与邪气。 他那一摔乃是装模作样,有心试探,若邪绫一直都在喜服宽大的袖子下缓缓缠绕着,蓄势待发。然而,来人却只是牵着他手,引着他往前走。 谢怜一来盖着盖头识路不清,二来有心拖延时间,因此,故意走得极慢,而对方竟也配合着他的步伐,走得极慢,另一只手还不时过来牵一牵他,仿佛是怕他再摔倒。尽管谢怜心中是十二万分的警惕,被这般对待,也忍不住想:“若这当真是一位新郎,倒也真是温柔体贴到极致了。”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极为轻灵的叮叮之声。两人每走一步,那声音便清凌凌地响一响。正当他在琢磨这是什么声音时,四下忽然传来阵阵野兽压抑的低哮。 野狼! 谢怜身形微动,若邪绫忽地在他腕上一收。 谁知,他还没有任何动作,那牵着他的人却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仿佛是在安抚,让他不要担心。这两下,轻得简直可以说是温柔了,谢怜微微一怔,而那阵阵低哮已经压了下去。再一细听,他忽然发现,这些野狼,并不是在低哮,而是在呜咽。 那分明是一种野兽恐惧到了极致c动弹不得c垂死挣扎时的呜咽。 他对来者何人的好奇,愈加强烈了。直想掀了盖头,看一眼再说,可也心知如此不妥,只能透过红盖头下方的缝隙,管中窥豹。所见的,是一片红衣的下摆。而红衣之下,一双黑皮靴,正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那双小黑皮靴收得紧紧,往上是一双修长笔直的小腿,走起路来,煞是好看。黑靴侧面挂着两条细碎的银链,每走一步,银链摇动,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响,煞是好听。 这脚步漫不经心,带着轻快,更像是个少年。然而,他每一步却都又成竹在胸,好像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他的步伐。谁若敢挡他的路,谁就等着被他碾得粉碎。如此,倒是教谢怜说不准,这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物了。 正当他兀自思量之际,忽然,地上一样白森森的东西闯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颗头骨盖。 谢怜脚下凝滞了片刻。 他一眼便看出来,这颗头骨的摆放方式有问题。这分明是某个阵法的一角,若是触动了它,怕是整个阵法都会瞬间向这一点发动攻击。但看那少年步伐,似乎压根没注意到那里有个东西。他正在想要不要出声提醒,只闻“喀啦”一声惨不忍听的脆响,就见这少年一脚下去,顷刻便把这颗头骨盖踩得粉碎。 然后,他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漠然地踩着这堆齑粉走过去了。 谢怜:“” 他居然,就这么一脚,把整个阵法,踩成了一堆废粉 这时,那少年脚下一顿。谢怜心中一动,心想他是不是该有所动作了,那少年却只停留了片刻,便继续引他前行。走了两步,上方忽然一阵“滴滴答答”之声,仿佛点点雨珠打在伞面之上。原来,方才,那少年是撑起了一把伞,挡在二人头上。 虽然不合时宜,谢怜心中也忍不住赞了一声他真体贴,但心里还是颇为奇怪:“下雨了吗?” 魆魆黑山,莽莽野林。远远群山深处,狼群对月长嗥。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在山中进行了一场厮杀,冷冷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斯情斯景,诡魅至极。但那少年一手牵他,一手撑伞,缓缓前行,却是无端一派妖艳的风月无边,款款缱绻。 那阵奇异的雨来得奇,去得也奇,不一会儿,那雨珠打伞的滴滴之音便消失了。而那少年也驻足立定,似乎收起了伞,同时,终于收了手,向他走近了一步。 一路上牵着他的那只手,轻轻执了这盖头的一角,缓缓向上挑起。 谢怜一路上都在等这一刻,定定不动,看着面前缠绵的红幕慢慢地向上揭开 绫动! 并非是那少年动了杀气,而是必须先发制人,制住再说! 谁知,若邪绫飞出,带起一片横风,那鲜红盖头离了那少年的手,飞起又落下,谢怜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红衣少年的残影,若邪绫便穿了过去。 那少年竟是破碎为千只银蝶,散成了一阵银光闪闪的绚烂星风。 虽说还是不合时宜,但谢怜退开两步后,也忍不住心头惊叹,这景象,实在是美得如梦似幻。这时,一只银蝶幽幽从他眼前飞过,他还待再看仔细些,那只银蝶却是绕着他飞了两圈,这便汇入蝶风之中,一齐化为漫天银光的一部分,振翅向夜空飞去。 好一会儿,谢怜才回过神来,心想:“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 依他看来,总觉得不太像。若是,与君山里的狼群应当就是他下属,见了他又何至于害怕成那副模样?而且路上那阵法也应该是鬼新郎布下的,他却随随便便就踩烂了。 可若不是,这少年又为何会来劫花轿? 越思量越觉奇怪,谢怜把若邪绫往肩上一甩,心想:“算了,也有可能只是个刚好过路的。还是暂且搁一搁,正事要紧。”四下一望,却是“咦”了一声。原来,不远处竟是有一座建筑,沉沉地立在那里。 既然那少年把他带到这里来了,这建筑又被煞费苦心藏在迷阵之中,那就是非得进去看看不可了。 谢怜走了几步,忽然顿住,想想,又折回,捡起地上的盖头拍了拍,拿在手里,这才继续朝那边走去。 这建筑红墙高院,砖石木瓦略显斑驳,竟像是一座有好些年头的城隍庙,而且依照谢怜的经验来看,这形制多半是一座武神庙。果不其然,他一抬头,便看到大门顶上三个金刚铁骨的大字: “明光殿”! 北方武神明光将军,也就是上次灵文在通灵阵里说,在北方香火很旺的那位裴将军。难怪他们之前在附近没找到明光殿,却找到了南阳庙,原来,这里的明光庙在与君山里,却早就被一道迷阵封锁住了。莫非这鬼新郎与明光将军有何联系? 不过,这位明光将军,可谓是一位春风得意c炙手可热的大神官,而且在北方的地位也很稳,谢怜个人并不觉得这样的神官会愿意与鬼新郎这种凶物有何牵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倒霉地被凶物鸩占鹊巢,也并非奇事。事实到底如何,还是看看再说。 他走上前去,庙门关着,却没上锁,一推便开。推开后,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 不是多年无人的灰气,而是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谢怜反手掩上大门,让它看起来像是原来没人进来过的样子,迈入庙中。大殿中央供着一尊武神像,自然是那位北方武神明光将军。许多人形的东西,比如雕像,人偶,画像,都容易沾染邪气,于是,谢怜首先就上去仔细察看这尊武神像。 看了半天,结论是:这神像塑得极好。执宝剑,佩玉带。面貌英俊,气宇轩昂。没有问题,腐臭味也不是从神像身上传来的,于是,谢怜便不管他了,往大殿后方转去。 这一转,谢怜整个人一定,瞳孔瞬间收缩。 一群身穿大红嫁衣c盖着盖头的女子,直挺挺地站立在他面前。 那股淡淡的腐臭之味,正是从这些嫁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谢怜很快定了心神,一个一个地数过去,一,二,三,四一直数到了十七。 正是那在与君山一带失踪的十七位新娘! 有的新娘嫁衣红色已褪,十分陈旧破损,应该是较早失踪的新娘。而有的新娘嫁衣还崭新,样式也新,身上陈年腐尸的气味也极淡极淡,应该是最近失踪的。谢怜略一思索,揭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 鲜红盖头下是一张惨白的脸,白得有点微微发绿,被黯淡的月光一照,甚是恐怖。而最恐怖的,是这女子去死的面容已然肌肉扭曲,但在这扭曲的脸上,还挂着一个僵硬的微笑。 谢怜再揭下一名女子的盖头,也是同样的嘴角上扬。 这满屋子的死人,竟然都身穿喜服,面带微笑。 谢怜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小儿所唱的诡异歌谣:“新嫁娘,新嫁娘,红花轿上新嫁娘泪汪汪,过山岗,盖头下莫把笑扬” 突然,他听到庙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当真是极为奇怪的声音。奇怪到难以形容,像是两根用厚布包裹住的棍子,在地上猛地咚咚敲打,又像是挂着什么重物,在地上艰难地拖行。这声音由远到近,来得极快,须臾便到了明光庙的门口。只听“吱呀”,长长一声,明光庙的大门被推开了。 不管来的是个人还是个什么东西,多半就是那鬼新郎。而现在,它已经回来了! 这殿后无处脱身,也无处躲藏,谢怜只思考了一瞬,看到这一排新娘,立即重新盖上盖头,自己站了进去,一动不动。 若是只有三四五六具尸体站在这里,那自然是一眼便能看穿数目不对,可现在这里有十七具新娘的尸体,除非像他方才那样一个一个地数过去,否则根本很难立刻发觉有人混进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人面疫出土不幽林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一个轿夫没留神, 一脚踩中一条胳膊, 率先大叫,送亲的队伍立刻炸开了锅, 好家伙,一行人“刷刷刷”的便掏出了一片白花花的大刀, 喊:“怎么了?!来了吗?!”也不知原先都藏哪儿了。街上嚷成一片, 谢怜再定睛一看, 那分离的头身,竟不是个活人,而是一个木头娃娃。 扶摇又道:“太丑了!” 恰好茶博士提着铜壶上来, 谢怜想起他昨日神气, 道:“店家,我昨日便见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 今天又见,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茶博士道:“做死。” “哈哈哈” 谢怜也不意外, 道:“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 茶博士道:“还能是想做什么呢?有个新娘子的爹重金悬赏找他女儿, 抓那鬼新郎, 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 这悬赏的那个爹, 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爷了。谢怜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 只听扶摇嫌恶道:“我要是鬼新郎,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 我就灭了这个镇。” 谢怜道:“扶摇, 你这话太不像一个仙家该说的了。还有, 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习惯改过来,不如你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一天先只翻五次之类的。” 南风道:“你给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够用!” 这时,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的小青年,精神抖擞,看样子是个领头的,振臂高呼:“听我说,听我说!这样下去根本没用!这几天咱们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来了吗?” 众大汉纷纷附和抱怨,那小青年道:“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进与君山里,大家搜山,把那个丑八怪抓出来杀了!我带头,有血性好汉子都跟我来,杀了丑八怪,赏金大家分!” 一群汉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几句,逐渐声音加大,最后所有人都响应起来,听起来竟也声势浩大。谢怜问道:“丑八怪?店家,他们说的这丑八怪怎么回事?” 茶博士道:“据说鬼新郎是个住在与君山里的丑八怪,就是因为太丑了,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心生怨恨,专抢别人的新娘子,不让人成好事。” 灵文殿的卷轴上没有记录这个,谢怜道:“有这种说法吗?莫不是猜测?” 茶博士道:“那谁知道,据说不少人都见过,什么整张脸都缠着绷带,眼神凶恶,不会说话只会呼噜呼噜狼狗一样地叫。传得神神叨叨。” 扶摇道:“脸上缠着绷带,未必就是丑,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美不想让人看见。” 茶博士无语片刻,道:“那谁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 这时,街上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们你们别听他的,不要去,与君山里很危险的” 躲在街角说话的,正是昨晚上来南阳庙祈福的那名少女小萤。 谢怜一看到她就觉得脸有点痛,无意识抬手摸了摸。 那小青年见了她就没好颜色,推了她一把,道:“大老爷们说话,一个小娘插什么嘴?” 小萤被他一推,有点瑟缩,鼓起勇气,又小声道:“你们别听他的。不管是假送亲,还是搜山,都那么危险,这不是在送死吗?” 小青年道:“你说得好听,咱们大家伙儿是拼了姓名为民除害,你呢?自私自利,不肯假扮新娘子上轿子,为了咱们这里老百姓这点勇气都没有,现在又来妨碍咱们,你安的什么心?” 他每说一句就推那少女一把,看得店里的人都皱起了眉。谢怜一边低头解腕上绷带,一边听到茶博士道:“这个小彭头,之前想哄这姑娘扮假新娘,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姑娘不肯,现在又是这幅嘴脸了。” 街上,一群大汉也道:“你别站在这里挡道了,边儿去边儿去!”小萤见状,一张扁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道:“你你何必非要这样说话?” 那小青年又道:“我说的是不是对的?我让你假扮新娘子,你是不是死都不肯?” 小萤道:“我是不敢,可是,你也不用划c划破我裙子” 她一提这事,那小青年瞬间被戳了痛脚一般跳将起来,指着她鼻子道:“你这个丑八怪少在这里含血喷人!我划破你裙子?你当我瞎了眼!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露给人看,自己给划的?谁知道你这丑脸裙子破了也没人看,你可别想赖我头上!” 南风实在听不下去了,茶杯“喀喀”一下碎在手里。正当他要起身时,身旁白影一飘。而那边正一蹦三尺高的小彭头大叫一声,捂脸一屁股跌到地上,指缝间滴滴答答的鲜血流出。 众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他便已坐在了地上,还以为是小萤暴起,谁知再看她,已是根本看不到了,一名白衣道人挡在了她身前。 谢怜双手笼袖,头也不回,笑眯眯地看着小萤,微微弯腰,与她平视,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我能不能请你进去吃杯茶?” 那边地上的小彭头口鼻剧痛,一张脸痛得仿佛被钢鞭一顿暴打,可这道人分明没带凶器,也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c用什么出手的。他踉跄着爬起,举刀喊道:“这人使妖法!” 身后一众大汉一听“妖法”,纷纷举刀相对。谁知身后,南风忽然一掌拍出,“咔擦”一声!一根柱子应声折断。 见此神力,一群大汉脸色齐变,那小彭头心下怯了,却还在嘴硬,边跑边冲他们高声喊话:“今儿个我是栽了,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好汉,留下姓名,日后我们再来会会” 南风根本不屑回答,扶摇却在一旁道:“好说好说,这位乃是巨” 南风反手又是一掌,两人便这么不动声色地拆了起来。谢怜本想请那小姑娘进来坐坐,给她点个果子茶水吃吃什么的,她却抹着泪自己先走了,只得望着她背影一声叹息,自己进来了。进来时茶博士道:“柱子记得赔。” 于是谢怜坐下时对南风道:“柱子记得赔。” 南风:“” 谢怜道:“在那之前,我们先办正事。谁借我一点法力,我得进通灵阵核实一下情报。” 南风举起手,二人击掌为誓,便算是立下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契约。如此,谢怜终于又能进通灵阵了。 甫一进去,他便听灵文道:“殿下终于借到法力啦?在北方那边行进得可顺利?那两位毛遂自荐的小武官助力如何啊?” 谢怜抬起头,看了一眼被南风一掌劈断的柱子,还有一脸冷漠闭目养神的扶摇,道:“两位小武官各有千秋,都是可塑之才。” 灵文笑道:“那真是要恭喜南阳将军和玄真将军了,依殿下所言,这两位小武官必然前途无量,飞升是指日可待啊。” 不一会儿,慕情的声音冷冷地浮出来,道:“他此次出行并未与我通报,由他去了,我反正是一无所知。” 谢怜心想:“你还真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 灵文道:“殿下,你们现下在何处落地?北方是裴将军坐镇之地,香火很旺,若殿下有需要,可以在他的明光殿暂留。” 谢怜道:“不必劳烦了。这附近没找到明光殿,我们便在一间南阳殿落足了。问一句,灵文,关于这鬼新郎,你们还有更多情报吗?” 灵文道:“有。方才我们殿里的评级出来了,是‘凶’。” “凶”! 对于祸乱人间的妖魔鬼怪,根据其能力,灵文殿将之划分为“恶”c“厉”c“凶”c“绝”四等。 “恶”者杀一人,“厉”者可灭一门,“凶”者可屠一城。而最可怕的“绝”者,但凡出世,那便要祸国殃民,天下大乱了。 这窝藏与君山中的鬼新郎,居然是“凶”章,仅次于“绝”之下,那么,看到过他的人,恐怕就不大可能全身而退了。 因此,出了通灵阵,告知其余二人此事后,南风道:“那些什么丑八怪绷带男,多半是谣言。要不然他们就是看到别的东西了。” 谢怜道:“也有另一种可能。比如,在某种特定的情形下,这鬼新郎是不会,或者不能伤人的。” 扶摇颇有微词:“灵文殿真是效率低下,这么久才出个评级,要来何用!” 谢怜道:“好歹对敌手实力如何有所了解了。但既然是凶,这鬼新郎法力必然十分强,假人根本不可能骗得过他。若我们要引他出来,送亲队伍的人便不能施障眼法以傀儡假充,也不能带有兵刃。最重要的是,新娘也一定要是活人。” 扶摇道:“到街上找个女子让她来做诱饵就行了。” 南风却否决了:“不行。” 扶摇道:“为何?不愿意?给笔钱便愿意了。” 谢怜道:“扶摇,就算有女子愿意,这法子也是最好不要用。这鬼新郎是凶章,万一失手,我们不会如何,但若是新娘被掳走了,一个弱女子逃跑不了,又反抗不得,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扶摇道:“那不能找女子,就只能找男人了。” 南风道:“上哪儿找个男人愿意扮” 话音未落,两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来。 谢怜还在兀自微笑:“???” 晚,南阳庙。 谢怜披头散发地从殿后转了出来。 守在庙门的两人一看,南风当场就大骂了一声:“操!!!”冲了出去。 谢怜无语片刻,道:“何至于?” 叫谁人来看,也一眼能看出来,这是个眉目温柔的英俊男儿郎。 但正因如此,一个大好英俊男儿,穿着一件女子嫁衣,这个画面,很多人可能无法直视。比如南风,他可能就个人接受不了,所以才反应如此激烈。 谢怜看扶摇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上下扫视他,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扶摇点点头,道:“如果我是鬼新郎,谁要是送这种女人给我” 谢怜道:“你就灭了这个镇子吗?” 扶摇冷酷地道:“不,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谢怜笑道:“那只能说,幸好我不是女人了。” 扶摇道:“我觉得,你不如现在去通灵阵问问,看看有没有哪位神官肯教你变身的法门,更实际。” 天界的确有几位神官由于特殊需求,通晓变身之法。但恐怕这时候再学也来不及了。那头,南风青着脸进来,他骂完了就冷静许多,这点真是跟他侍奉的那位将军如出一辙。谢怜看天色已晚,道:“罢了,盖头盖上都一样。”说着便要给自己盖了,扶摇却举手一挡,道:“且慢。你又不知那鬼新郎如何害人,若是他一揭盖头发觉被骗,暴怒之下异变突生,岂不多生波折?” 谢怜一听这话,也有道理,可他一步迈开,便听到了“嗤啦”一声。 扶摇给他找来的这件红嫁衣,实在不怎么合身。 原本女子身形就娇小许多,他这么一穿,腰身倒是无甚不合,但扬袖抬足,极受束缚,动作一大,衣服便被撕开了。正当他到处找到底是哪块儿裂了时,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请问”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小萤手中捧着一件叠好的白衣,站在庙门口,怯怯地望着他们。 她道:“我记得昨晚是在这儿见到你的,就想来看看,会不会还遇到衣服我洗过的,放这里。昨天和今天,都多谢你啦。” 谢怜正要对她笑笑,忽然想起现在他是一副什么模样,决定还是不要多说话吓人了。 谁知,小萤不但没被他吓到,反而往前走了一步,道:“你这是要是你喜欢,我帮你?” “”谢怜道,“不,姑娘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这种爱好。” 小萤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你们你们是要去抓鬼新郎吧?” 她的声音和脸一下子扬了起来,道:“我c我会改衣服,我随身都带针线的,哪儿不好我可以改,我还会梳妆打扮,我来帮你!” “” 两炷香后,谢怜再次低着头从殿后出来。 这次出来,新娘的盖头已经盖好,南风和扶摇似乎本想瞧上一瞧,但最终还是决定,珍惜自己的眼睛。他们寻来的轿子就在庙门口,精心挑选的轿夫也早已等候多时。月黑夜风高,太子殿下便这么一身新嫁衣,坐上了大红花喜轿。 谢怜不动声色,尚未考虑好,是该继续这般我自岿然八风不动地坐下去,还是该佯作惊慌失措的新嫁娘怯怯地往后躲去,那只手的主人却颇有耐心,也颇有风度,他不动,他也不动,似乎就这么等着他的答复。 半晌,鬼使神差地,谢怜伸出了手。 他站起身来,要去撩开帘子下轿,对方却已先一步,为他挑起了红帘。来人握住了他的手,却并未握得太紧,仿佛是怕捏痛了他,竟是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错觉。 谢怜低着头,由他牵着,慢慢出了轿子,眼下瞥见脚下横着一匹被若邪绫绞死的狼尸,心念微转,脚下微微一绊,一声惊喘,向前倒去。 来人立刻反手一扶,接住了他。 这一扶,谢怜也是反手一握,只觉摸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事物,原来,来人手上戴着一双银护腕。 这护腕华丽精致,花纹古拙,其上雕着枫叶c蝴蝶c狰狞的猛兽,颇为神秘,也不似中原之物,倒像是异族的古物。堪堪扣住这人手腕,显得精炼利落。 冰冷的银,苍白的手,毫无生气,却有几分杀气与邪气。 他那一摔乃是装模作样,有心试探,若邪绫一直都在喜服宽大的袖子下缓缓缠绕着,蓄势待发。然而,来人却只是牵着他手,引着他往前走。 谢怜一来盖着盖头识路不清,二来有心拖延时间,因此,故意走得极慢,而对方竟也配合着他的步伐,走得极慢,另一只手还不时过来牵一牵他,仿佛是怕他再摔倒。尽管谢怜心中是十二万分的警惕,被这般对待,也忍不住想:“若这当真是一位新郎,倒也真是温柔体贴到极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人面疫出土不幽林 2 此为防盗章晋江章购买率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三郎坐着一摊手,也道:“怎么了?” 扶摇蹙眉,道:“你是什么人?” 谢怜道:“是我一位朋友。你们认识吗?” 三郎满脸无辜,道:“哥哥,这两个是什么人?” 听他喊哥哥南风嘴角一抽扶摇眉毛一抖。谢怜对三郎举手道:“没事不要紧张。”南风则喝道:“别跟他说话!” 谢怜道:“怎么,你们认识吗?” “”扶摇冷声道:“不认识。” 谢怜道:“不认识那你们做什么这么”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两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不经意回头一看,那二人竟是同时在右手中聚起了一团白光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忙道:“打住打住。你们不要冲动啊!” 那两团凭空冒出的白光滋啦滋啦的看起来甚是危险,绝对不是普通人手上能冒出来的东西。三郎拍了两下掌礼貌性地捧场道:“神奇,神奇。”这两句称赞当真是毫无诚意。谢怜好容易抱住两人手臂,南风回过头来看他怒道:“这人你哪儿遇到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历如何?为何跟你在一起?” 谢怜道:“路上遇到的,叫做三郎一概不知因为无处可去我就让他跟我在一起了。你们先不要冲动好吗。” “你”南风一口气憋住了,似乎想骂,强行咽下,质问道,“你一概不知你就敢让他进来?!你就不怕他有所图谋吗?!” 谢怜心想南风这口气怎么仿佛是他的爹?若是换一位神官,又或是换一个人,听到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般说话,早便心中不快了。但一来谢怜早已对各种呵斥嘲讽都做到了完全无感,二来他知道这两人只是出于警惕,归根结底也是好意,因此并不在意,只是无言片刻,问道:“你们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此句一出,南风与扶摇两人登时语塞。 这话问的,实在是很有道理。若是一个人被人有所图谋,通常都是因为怀璧其罪。但令人悲哀的是,仔细想想,竟然完全想不到如今的谢怜身上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这时,只听三郎道:“哥哥,这两个是你的仆从吗?” 谢怜温声道:“仆从这个词不对,确切地来说,应当是助手吧。” 三郎笑了笑,道:“是吗?” 他站起身来,随手抓住一样东西,往扶摇那边一丢,道:“那就帮个忙?” 扶摇看都不看就抓了那样东西,拿到手里,低头一瞅,霎时黑气冲顶。 这少年竟是扔了一把扫帚给他!!! 他那副神情,仿佛要当场把这扫帚和那少年一起劈为粉末一般,谢怜连忙顺手把扫帚拿了过来,道:“冷静,冷静,我只有这一把。”谁知,话音未落,扶摇手上那团白光便放了出去。他厉声喝道:“速速现形!” 三郎根本没有着力闪避,仍然保持着抱臂而坐的姿势,只微微一偏,那道炫目的白光打中了供桌的一脚,桌子一歪,噼里啪啦,杯盘碗盏白花花摔了一地。谢怜微一扶额,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挥手,若邪倏出,将南风与扶摇两人手臂缚住。两人挣了两下没挣开,南风怒道:“你干什么!” 谢怜比着暂停的手势道:“出去再说,出去再说。”再一挥手,若邪便拽着他二人飞了出去。谢怜回头对三郎说了一句:“马上回来。”反手关上门,来到观前。他先收了若邪,再拿过门前那个牌子,放在二人面前,对他们道:“先不要说话。请念一遍,告诉我这是什么。” 扶摇对着那牌子念道:“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他一抬头,“危房求捐款?你写的??” 谢怜点头道:“是的。我写的。你们若是继续在里面打下去,那我求的就不是修房,而是建房了。” 南风指着菩荠观道:“太子殿下!你就不觉得那个少年古怪吗??” 谢怜道:“当然觉得。” 南风道:“那你明知他危险还敢把他放身边?” 谢怜把牌子又放了回去,道:“南风,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世上人脾性和奇遇千千万,古怪并不等同于危险。须知在旁人眼里,我看上去也肯定很古怪,但是你们觉得我危险吗?” “” 这倒是当真不能反驳。这人分明长得一派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的模样,却偏偏整天都在收破烂,可不是古怪到家了! 谢怜又道:“而且,我不是没有试探过他。” 两人神色一凝,道:“怎么试探的?”“结果如何?” 谢怜便把那几次都说了,道:“毫无结果。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若他不是个凡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绝! 扶摇冷笑道:“说不定真是绝呢?” 谢怜温声道:“你们以为人家绝境鬼王像我们这么闲吗?到一个村子里陪我一起收破烂。” “” 小山坡上,菩荠观外三人都只听到那少年在屋内慢悠悠走来走去的声音,听起来惬意得很,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任何事。谢怜拍了拍两人肩膀,道:“我跟这小朋友挺投缘的。既然投缘,我又没什么值得被图谋的,别的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 半晌,南风沉声道:“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试一试他是不是绝。” 谢怜知道拦不住,揉了揉眉心,道:“那你们试吧。不过,不要闹得太过分了。你们毕竟是天庭的神官,人家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呢?友好一点,不要欺负他。” 听到“不要欺负他”一句,南风一脸一言难尽,而扶摇的白眼简直要翻到脑后去了。叮嘱了他们,再打开门,三郎正低着头,似乎在检查那供桌的桌脚。谢怜轻咳一声,道:“你没事吧?” 三郎笑道:“我没事。在看这桌子还修不修的好呢。” 谢怜道:“方才只是一场误会,你可不要介意啊。” 三郎笑道:“既然你说了,我又怎么会介意?兴许他们是看我眼熟吧。” 扶摇凉飕飕地道:“是的。有点眼熟,所以刚才可能看错了。” 三郎笑嘻嘻地道:“哦。巧得很,我瞧这两位也有点眼熟。” “” 那二人虽仍是警惕,但也没再有什么过激举动了。南风闷声道:“给我腾一片地方,画阵法。” 既然有这两位小神官加入了,那便不需徒步去半月关了。他们身负法力,自然可以用那“缩地术”,缩千里山川为一步。虽然这缩地术每用一次,就有几个时辰不能再用,但也是极为便利的了。谢怜收了地上席子,道:“画这儿吧。” 方才扶摇进来没细看观内陈设,现在在这歪歪扭扭的小破屋里站了一会儿,四下打量,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蹙眉道:“你就住这种地方?” 谢怜给他拿了个凳子,道:“我一向都住这种地方。” 闻言,南风动作一顿,须臾,继续画阵。扶摇没坐下,神色也微微凝了一下,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有三分像是怔住了,也有两分,像是在幸灾乐祸。 然而,他很快收起了这副异样的神色,又道:“床呢?” 谢怜抱着席子,道:“这个就是。” 南风抬头看了一眼那张席子,又低下了头。扶摇瞟了一眼一旁的三郎,道:“你和他睡一起?” 谢怜道:“有什么问题吗?” 半晌,那两人也没再憋出一句话来,看来是没有问题了。谢怜便转头,问道:“三郎啊,方才你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那半月妖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继续说吧。” 三郎方才盯着他们,似乎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目光漆黑黑的,听谢怜问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好。” 顿了顿,他道:“那半月国师,乃是妖道双师之一。” 谢怜顺口问道:“妖道双师必然是两位,那还有一位是谁?” 三郎自是有问必答,道:“是中原的一位妖道,叫做芳心国师。” 谢怜微微睁大了眼,继续听了下去。 原来,半月人悍勇好斗,又地处奇势,掐住了中原与西域往来之路的重要关卡之一,两国在边境之地时常冲突,摩擦不断,大小战事纷繁。两百年前,中原一王朝终于出兵攻打半月国。 这半月妖道,乃是半月国一名孤儿,幼时遭人厌弃,四处流浪,长大后不知从哪儿学就了一身妖邪本领回来。半月人慑于其法力,奉其为国师,尊敬有加。两国交兵,久久拉锯不下,国师开坛祭天,说是要为半月士兵护法。于是,士兵们杀气大涨,士气大增,死守城门。流矢c巨石c滚油c刀剑,厮杀连天。 谁知,这位国师,竟是在战斗最激烈的那一刻,突然打开了城门。 城门大开,数万敌军瞬间疯狂涌入城中。 铁骑踏过,整座城池瞬间变成一个血祭坛。那半月国师得此逆天血祭,终于妖法大成,从此,成为盘踞一方的“凶”。而半月国,则从此变成了半月关。 说来也奇怪,那半月关所在之地,原本是一片绿洲,半月灭国之后,仿佛是被邪气侵蚀,绿洲也渐渐被四周的戈壁吞没了。据说有时夜里,人们还会远远看到身材高大c手持狼牙棒的半月士兵在戈壁上徘徊游荡。原先此处有好几万居民,都逐渐生存不下去,迁移离去。而同时,也有一个“每逢过关,失踪过半”的传说渐渐流传开来。 这“每逢过关,失踪过半”,说的是若有商队从此路过,就必须留下买路财。而所谓的“买路财”,就是人命。因为半月妖道,要拿这些过路的活人去喂养那一城的半月士兵亡魂,避免它们饿疯了没东西吃,反噬自己。 扶摇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公子,你知道的可真多。” 三郎笑道:“哪里哪里。你们知道的比较少罢了。” “” 谢怜忍俊不禁,心想这小朋友真是牙尖嘴利。又听三郎懒声道:“不过是一些野史和志怪古籍里的说法罢了。谁知道是不是真有这样一位国师?甚至有没有半月国也说不定。” 扶摇蹙眉,道:“你是什么人?” 谢怜道:“是我一位朋友。你们认识吗?” 三郎满脸无辜,道:“哥哥,这两个是什么人?” 听他喊哥哥,南风嘴角一抽,扶摇眉毛一抖。谢怜对三郎举手道:“没事,不要紧张。”南风则喝道:“别跟他说话!” 谢怜道:“怎么,你们认识吗?” “”扶摇冷声道:“不认识。” 谢怜道:“不认识那你们做什么这么”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两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不经意回头一看,那二人竟是同时在右手中聚起了一团白光,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忙道:“打住打住。你们不要冲动啊!” 那两团凭空冒出的白光滋啦滋啦的看起来甚是危险,绝对不是普通人手上能冒出来的东西。三郎拍了两下掌,礼貌性地捧场道:“神奇,神奇。”这两句称赞,当真是毫无诚意。谢怜好容易抱住两人手臂,南风回过头来看他,怒道:“这人你哪儿遇到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历如何?为何跟你在一起?” 谢怜道:“路上遇到的,叫做三郎,一概不知,因为无处可去,我就让他跟我在一起了。你们先不要冲动好吗。” “你”南风一口气憋住了,似乎想骂,强行咽下,质问道,“你一概不知你就敢让他进来?!你就不怕他有所图谋吗?!” 谢怜心想南风这口气怎么仿佛是他的爹?若是换一位神官,又或是换一个人,听到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般说话,早便心中不快了。但一来谢怜早已对各种呵斥嘲讽都做到了完全无感,二来他知道这两人只是出于警惕,归根结底也是好意,因此并不在意,只是无言片刻,问道:“你们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此句一出,南风与扶摇两人登时语塞。 这话问的,实在是很有道理。若是一个人被人有所图谋,通常都是因为怀璧其罪。但令人悲哀的是,仔细想想,竟然完全想不到如今的谢怜身上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这时,只听三郎道:“哥哥,这两个是你的仆从吗?” 谢怜温声道:“仆从这个词不对,确切地来说,应当是助手吧。” 三郎笑了笑,道:“是吗?” 他站起身来,随手抓住一样东西,往扶摇那边一丢,道:“那就帮个忙?” 扶摇看都不看就抓了那样东西,拿到手里,低头一瞅,霎时黑气冲顶。 这少年竟是扔了一把扫帚给他!!! 他那副神情,仿佛要当场把这扫帚和那少年一起劈为粉末一般,谢怜连忙顺手把扫帚拿了过来,道:“冷静,冷静,我只有这一把。”谁知,话音未落,扶摇手上那团白光便放了出去。他厉声喝道:“速速现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人面疫出土不幽林 3 此为防盗章,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推开门时, 门外已不见那一片小山坡和村庄, 取而代之的, 是一条空荡荡的大街。 这大街虽道路宽阔,却是寥寥无人,半晌才能看到一两个行人。不是因为现下天色暗了,而是因为,西北之地,人口稀少,本来如此,再加上靠近戈壁, 就算是白天,估计路上行人也不会太多。谢怜从屋中走出来, 反手关了门,再回头一看, 他哪里是从菩荠观出来的?身后的, 分明是一间小客栈。这一步,只怕是跨出了千里之远。这便是缩地术的神奇之处了。 几个路人路过, 嘀嘀咕咕瞅着他们,甚是戒备。这时, 只听三郎在他身后道:“据古籍载, 月沉之时, 向着北极星的方向一直走, 就会看到半月国。哥哥, 你看。”他指天道,“北斗星。” 谢怜仰头看看,笑道:“北斗星,好亮啊。” 三郎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了他一眼,也抬起头,笑道:“是啊。西北的夜空,不知怎的,似乎比中原更疏朗些。” 谢怜表示赞同。他们在这边一本正经地讨论夜空和星星,后面两位小神官则简直匪夷所思。南风道:“怎么他也在这里?!” 三郎无辜地道:“哦,我看这奇门遁甲,很是神奇,所以顺便跟过来参观一下。” 南风怒道:“参观?你以为我们去游玩的吗?!” 谢怜揉揉眉心,道:“算了,跟过来就跟过来了,他又不吃你们干粮,我带的应该够了。三郎,跟紧我,不要走丢了啊。” 三郎有点乖地道:“好。” “这是吃谁的干粮的问题吗?!” “唉,南风,大晚上的,大家都睡了。办正事办正事,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嘛。走啦走啦。” 四人顺着北斗星的指引,朝北方直行。走了一夜,一路的城镇和绿意渐渐稀少,而路面上沙石渐渐增多,等到脚下踏的再也不是泥土时,这才j ru了戈壁。运用缩地术,虽然可以一步千里,但是跨越的距离越远,消耗的法力越大,下一次启用此术的时间间隔也越长。南风用了这一次,起码有四个时辰不能再用。而且既然南风已消耗了一波法力,出于战力的预期考虑,谢怜也不会让扶摇也再用一次,为了以防万一,总得有个人的法力是充沛的。 荒漠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夜晚冷意津骨,倒是还好,但到了白天,却又全然是另一派感受了。此处的天空极为干净,天高云疏,但是,日光也极为猛烈。一行人走着走着,越走越像是在深入一个巨大的蒸笼,地心里冒出腾腾的热气,仿佛走上一天,就可以把活人蒸熟。 谢怜靠风向和一些缩在岩石脚下的植被辩方向,担心有人跟不上,走一段便回头看看。南风与扶摇非是凡人,自不用说,三郎却是让他看得笑了。 烈日当空照,那少年把红衣外袍脱了下来,懒懒散散地遮着太阳,神色慵懒中带点厌倦。他皮肤白皙,发丝漆黑,红衣这么一遮,遮在脸上,眉眼更显绝色。谢怜把斗笠摘了下来,举手往他头上一扣,道:“这个借你。” 三郎一愣,片晌,笑道:“不必了。”又把斗笠递还给他。谢怜也不跟他多相互推辞,既然不需,也没再勉强,道:“有需要再找我要。”扶了扶斗笠,继续前行。 再行得一阵,一行人看到前方黄沙之中有一座灰色的小楼,走近一看,似乎是一件废弃多年的客栈。谢怜抬头望了望天,算着已过午时了,马上就到未时,怕是一天之中最炎热难捱的时辰,而且他们已经走了一夜,是时候修整了,于是领着其余三人进去,看到楼里有一张方桌,便围着坐下了。谢怜从背后简易的行囊里拿出水壶,递给三郎,道:“要吗?” 三郎点头,接过,喝了一口,谢怜这才拿回来喝。他仰头咽下几口清水,喉结上下滚动,喉间阵阵凉意涌过,畅快极了。三郎在一旁,一手支腮,似盯非盯,过了一会儿,忽然道:“还有吗?” 谢怜拭了一下唇角沾到的一点清水,微微湿润,点点头,再次递出水壶。三郎正要去接,这时,一只手格开了谢怜拿着水壶的手。 扶摇道:“且慢。” 众人望他,只见扶摇缓缓从袖中取出了另一只水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我这里也有。请吧。” 谢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扶摇这般性子,怎么会愿意和别人分享同一个水壶?想起他们昨夜说要再试探一番,那这水壶里装的,必然不是什么正经水,一定是现形水。 这种秘药之水,如果是普通人喝了,全然无事;但若不是人,喝了,便会在药水作用下现出原形。他们既是要试探这少年是不是“绝”,那这一壶现形水,必然威力不小。 只听三郎笑道:“我和哥哥喝一个水壶就行了。” 南风与扶摇都看了一眼一旁的谢怜,谢怜心想你们看我做什么?扶摇冷声道:“他的水快喝光了,你不要客气。” 三郎道:“是吗?那你们两位先请。” “” 那两人都不做声了。半晌,扶摇又道:“你是客,你先请。” 他虽然说话还是那副斯文秀气的模样,但谢怜总觉得他这一句是从咬着牙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三郎也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们是从,你们先请,不然多不好意思。” 谢怜听他们在那里惺惺作态来,惺惺作态去,最后终于开始动手,三个人隔着一张桌子上同时在一只可怜的水壶上暗暗发力,推来推去,只觉得自己手下这张隐隐发颤的破桌子恐怕是要提前寿终正寝,摇了摇头。那边暗暗斗了几个来回,扶摇终于按捺不住,只听他冷笑道:“你既不肯喝这水,莫非是心虚了?” 三郎笑道:“你们这般不友好,又不肯先喝,岂不是更像心虚?莫非是在水里下了毒?” 扶摇道:“你大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位,这水有毒没有。” 三郎便问谢怜了:“哥哥,这水有毒吗?” 扶摇这个问题实在是很狡猾。现形水自然不是毒|药,普通人喝它同喝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谢怜只能答:“没有毒。不过” 一句未完,南风与扶摇都猛盯他。三郎竟是直接松了手,道:“好。” 他拎了那水壶,提在手里晃了晃,道:“既然你说没毒,那我就喝了。” 言罢,他便笑着,一饮而尽。 谢怜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干脆,微微一怔。南风与扶摇也是一愣,随即全神戒备。谁知,三郎喝完了那现形水,晃了晃那壶,道:“味道不怎么样。”又是随手一丢,便把水壶扔了。“哐当”一声,那水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见他喝了现形水,依旧全无异状,扶摇脸上闪过一瞬的惊疑不定。须臾,他淡淡地道:“清水而已。岂不都是一样的味道。能有什么分别。” 三郎把谢怜手肘边放着的那只水壶拿了过去,道:“当然不一样。这个好喝多了。” 见状,谢怜忍俊不禁。他是当真结果如何都无所谓,并不在意所谓的身份目的,所以这番乱斗在他这里,除了有趣之外,并无意义。他本以为应该就此消停了,谁知,“哐”的一声,南风将一把剑放在了桌上。 他那气势,乍看还以为他要现场杀人灭口,谢怜无言片刻,道:“你这是做什么?” 南风沉声道:“要去的地方危险,送这位小兄弟一把利剑防身。” 谢怜低头一看,这把剑剑鞘古朴,似有多年岁月磨砺,非是凡品,心头一震,扶起了额,转向了一边,心道:“居然是‘红镜’。” 这把剑的名字,正是叫做“红镜”。这可是一把宝剑。它虽然不能伏魔降妖,但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过它的法镜。只要是非人之物,将它拔出,它的剑刃就会慢慢变成红色,仿佛被血意弥漫了一般,而且血红的剑刃上还会倒映出拔剑者的原形。任你是凶是绝,无一幸免! 少年人对于宝剑宝马,总会有格外的青眼,三郎“哦?”了一声,似是颇有兴趣,道:“我看看。” 他一手握住剑身,一手握住剑柄,缓缓往外抽出。南风与扶摇四只眼睛便紧紧盯着他的动作。那剑出鞘了三寸,剑锋雪亮。半晌,三郎轻笑一声,道:“哥哥,你这两个仆从,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谢怜轻咳一声,回过身来,道:“三郎啊,我说过了,不是仆从。”说完这句,他又转过了身。南风则冷声道:“谁跟你开玩笑?” 三郎笑道:“一把断剑,如何防身?” 他说完,将那剑插|了回去,丢在桌上。闻言,南风眉峰一凛,猛地握住剑柄拔出,只听“铮”的一声,他手上这便多了一把锋利森寒的断剑。 红镜的剑刃,竟是从三寸以下就断了! 南风脸色微变,再把剑鞘一倒,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剑鞘内剩下的剑刃,竟是全都断为了数截雪亮锋利的小碎片。 红镜能辨别所有的妖魔鬼怪,这是不假,从没听说有什么东西能逃出它的法眼,可是,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将它隔着剑鞘断为数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镀金身鼎力挽天颓 此为防盗章晋江章购买率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三郎坐着一摊手,也道:“怎么了?” 扶摇蹙眉,道:“你是什么人?” 谢怜道:“是我一位朋友。你们认识吗?” 三郎满脸无辜,道:“哥哥,这两个是什么人?” 听他喊哥哥南风嘴角一抽扶摇眉毛一抖。谢怜对三郎举手道:“没事不要紧张。”南风则喝道:“别跟他说话!” 谢怜道:“怎么,你们认识吗?” “”扶摇冷声道:“不认识。” 谢怜道:“不认识那你们做什么这么”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两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不经意回头一看,那二人竟是同时在右手中聚起了一团白光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忙道:“打住打住。你们不要冲动啊!” 那两团凭空冒出的白光滋啦滋啦的看起来甚是危险,绝对不是普通人手上能冒出来的东西。三郎拍了两下掌礼貌性地捧场道:“神奇,神奇。”这两句称赞当真是毫无诚意。谢怜好容易抱住两人手臂,南风回过头来看他怒道:“这人你哪儿遇到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历如何?为何跟你在一起?” 谢怜道:“路上遇到的,叫做三郎一概不知因为无处可去我就让他跟我在一起了。你们先不要冲动好吗。” “你”南风一口气憋住了,似乎想骂,强行咽下,质问道,“你一概不知你就敢让他进来?!你就不怕他有所图谋吗?!” 谢怜心想南风这口气怎么仿佛是他的爹?若是换一位神官,又或是换一个人,听到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般说话,早便心中不快了。但一来谢怜早已对各种呵斥嘲讽都做到了完全无感,二来他知道这两人只是出于警惕,归根结底也是好意,因此并不在意,只是无言片刻,问道:“你们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此句一出,南风与扶摇两人登时语塞。 这话问的,实在是很有道理。若是一个人被人有所图谋,通常都是因为怀璧其罪。但令人悲哀的是,仔细想想,竟然完全想不到如今的谢怜身上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这时,只听三郎道:“哥哥,这两个是你的仆从吗?” 谢怜温声道:“仆从这个词不对,确切地来说,应当是助手吧。” 三郎笑了笑,道:“是吗?” 他站起身来,随手抓住一样东西,往扶摇那边一丢,道:“那就帮个忙?” 扶摇看都不看就抓了那样东西,拿到手里,低头一瞅,霎时黑气冲顶。 这少年竟是扔了一把扫帚给他!!! 他那副神情,仿佛要当场把这扫帚和那少年一起劈为粉末一般,谢怜连忙顺手把扫帚拿了过来,道:“冷静,冷静,我只有这一把。”谁知,话音未落,扶摇手上那团白光便放了出去。他厉声喝道:“速速现形!” 三郎根本没有着力闪避,仍然保持着抱臂而坐的姿势,只微微一偏,那道炫目的白光打中了供桌的一脚,桌子一歪,噼里啪啦,杯盘碗盏白花花摔了一地。谢怜微一扶额,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挥手,若邪倏出,将南风与扶摇两人手臂缚住。两人挣了两下没挣开,南风怒道:“你干什么!” 谢怜比着暂停的手势道:“出去再说,出去再说。”再一挥手,若邪便拽着他二人飞了出去。谢怜回头对三郎说了一句:“马上回来。”反手关上门,来到观前。他先收了若邪,再拿过门前那个牌子,放在二人面前,对他们道:“先不要说话。请念一遍,告诉我这是什么。” 扶摇对着那牌子念道:“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他一抬头,“危房求捐款?你写的??” 谢怜点头道:“是的。我写的。你们若是继续在里面打下去,那我求的就不是修房,而是建房了。” 南风指着菩荠观道:“太子殿下!你就不觉得那个少年古怪吗??” 谢怜道:“当然觉得。” 南风道:“那你明知他危险还敢把他放身边?” 谢怜把牌子又放了回去,道:“南风,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世上人脾性和奇遇千千万,古怪并不等同于危险。须知在旁人眼里,我看上去也肯定很古怪,但是你们觉得我危险吗?” “” 这倒是当真不能反驳。这人分明长得一派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的模样,却偏偏整天都在收破烂,可不是古怪到家了! 谢怜又道:“而且,我不是没有试探过他。” 两人神色一凝,道:“怎么试探的?”“结果如何?” 谢怜便把那几次都说了,道:“毫无结果。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若他不是个凡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绝! 扶摇冷笑道:“说不定真是绝呢?” 谢怜温声道:“你们以为人家绝境鬼王像我们这么闲吗?到一个村子里陪我一起收破烂。” “” 小山坡上,菩荠观外三人都只听到那少年在屋内慢悠悠走来走去的声音,听起来惬意得很,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任何事。谢怜拍了拍两人肩膀,道:“我跟这小朋友挺投缘的。既然投缘,我又没什么值得被图谋的,别的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 半晌,南风沉声道:“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试一试他是不是绝。” 谢怜知道拦不住,揉了揉眉心,道:“那你们试吧。不过,不要闹得太过分了。你们毕竟是天庭的神官,人家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呢?友好一点,不要欺负他。” 听到“不要欺负他”一句,南风一脸一言难尽,而扶摇的白眼简直要翻到脑后去了。叮嘱了他们,再打开门,三郎正低着头,似乎在检查那供桌的桌脚。谢怜轻咳一声,道:“你没事吧?” 三郎笑道:“我没事。在看这桌子还修不修的好呢。” 谢怜道:“方才只是一场误会,你可不要介意啊。” 三郎笑道:“既然你说了,我又怎么会介意?兴许他们是看我眼熟吧。” 扶摇凉飕飕地道:“是的。有点眼熟,所以刚才可能看错了。” 三郎笑嘻嘻地道:“哦。巧得很,我瞧这两位也有点眼熟。” “” 那二人虽仍是警惕,但也没再有什么过激举动了。南风闷声道:“给我腾一片地方,画阵法。” 既然有这两位小神官加入了,那便不需徒步去半月关了。他们身负法力,自然可以用那“缩地术”,缩千里山川为一步。虽然这缩地术每用一次,就有几个时辰不能再用,但也是极为便利的了。谢怜收了地上席子,道:“画这儿吧。” 方才扶摇进来没细看观内陈设,现在在这歪歪扭扭的小破屋里站了一会儿,四下打量,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蹙眉道:“你就住这种地方?” 谢怜给他拿了个凳子,道:“我一向都住这种地方。” 闻言,南风动作一顿,须臾,继续画阵。扶摇没坐下,神色也微微凝了一下,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有三分像是怔住了,也有两分,像是在幸灾乐祸。 然而,他很快收起了这副异样的神色,又道:“床呢?” 谢怜抱着席子,道:“这个就是。” 南风抬头看了一眼那张席子,又低下了头。扶摇瞟了一眼一旁的三郎,道:“你和他睡一起?” 谢怜道:“有什么问题吗?” 半晌,那两人也没再憋出一句话来,看来是没有问题了。谢怜便转头,问道:“三郎啊,方才你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那半月妖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继续说吧。” 三郎方才盯着他们,似乎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目光漆黑黑的,听谢怜问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好。” 顿了顿,他道:“那半月国师,乃是妖道双师之一。” 谢怜顺口问道:“妖道双师必然是两位,那还有一位是谁?” 三郎自是有问必答,道:“是中原的一位妖道,叫做芳心国师。” 谢怜微微睁大了眼,继续听了下去。 原来,半月人悍勇好斗,又地处奇势,掐住了中原与西域往来之路的重要关卡之一,两国在边境之地时常冲突,摩擦不断,大小战事纷繁。两百年前,中原一王朝终于出兵攻打半月国。 这半月妖道,乃是半月国一名孤儿,幼时遭人厌弃,四处流浪,长大后不知从哪儿学就了一身妖邪本领回来。半月人慑于其法力,奉其为国师,尊敬有加。两国交兵,久久拉锯不下,国师开坛祭天,说是要为半月士兵护法。于是,士兵们杀气大涨,士气大增,死守城门。流矢c巨石c滚油c刀剑,厮杀连天。 谁知,这位国师,竟是在战斗最激烈的那一刻,突然打开了城门。 城门大开,数万敌军瞬间疯狂涌入城中。 铁骑踏过,整座城池瞬间变成一个血祭坛。那半月国师得此逆天血祭,终于妖法大成,从此,成为盘踞一方的“凶”。而半月国,则从此变成了半月关。 说来也奇怪,那半月关所在之地,原本是一片绿洲,半月灭国之后,仿佛是被邪气侵蚀,绿洲也渐渐被四周的戈壁吞没了。据说有时夜里,人们还会远远看到身材高大c手持狼牙棒的半月士兵在戈壁上徘徊游荡。原先此处有好几万居民,都逐渐生存不下去,迁移离去。而同时,也有一个“每逢过关,失踪过半”的传说渐渐流传开来。 这“每逢过关,失踪过半”,说的是若有商队从此路过,就必须留下买路财。而所谓的“买路财”,就是人命。因为半月妖道,要拿这些过路的活人去喂养那一城的半月士兵亡魂,避免它们饿疯了没东西吃,反噬自己。 扶摇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公子,你知道的可真多。” 三郎笑道:“哪里哪里。你们知道的比较少罢了。” “” 谢怜忍俊不禁,心想这小朋友真是牙尖嘴利。又听三郎懒声道:“不过是一些野史和志怪古籍里的说法罢了。谁知道是不是真有这样一位国师?甚至有没有半月国也说不定。” 三郎也不管他那束歪的发了,就坐在功德箱旁,一手支颌,一手慢悠悠丢着菩荠吃。许多村女一见这少年,脸上飞成一片红霞,对谢怜道:“那个,你有没有” 虽然不知道她们要说什么,但谢怜直觉必须马上打住,立刻道:“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永志不忘永志不忘 这是人们为他立的第座神像, 也是最宏伟庄严的尊神像。 以前, 看着这样的“自己”,谢怜都是泰然受之,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这刻,他却觉这尊金光璀璨的巨像无比陌生, 忍不住心想:“这真的是我吗?” 那边, 风信和慕情在分头查看有没有被困未被发觉者。谢怜心头那丝迷惑闪而过, 见人群渐渐安定, 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 忽觉身上传来阵压力, 谢怜颗心当即绷紧。 那座天塔, 毕竟太高c太沉重了。 那神像似乎也微觉吃力,双手轻颤,双足下陷, 高大的金身也被压弯了点,只有微笑依然不变。谢怜见状,立即再召法诀。可法诀斥出,心中却是凉, 那金像非但不起, 竟是又弯下了点腰, 眼看着隐隐就要托不住了。 谢怜的双手也跟着轻颤起来。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在他的认知里, 他要打哪座山, 哪座山就应声而倒;他跺跺脚, 意欲震撼之处便地动山摇。而他从未感受过的这个东西,叫做“力不从心”。 万不得已,谢怜咬牙,飞身而上,在那巨大金像脚下坐定,猛地再次举手召动法诀。这次他以亲身上阵,那金像果然再起,猛昂首,重新将那倾斜的天塔c顶了起来! 虽说是硬扛了下来,但谢怜背上和心内已是冷汗涔涔。而皇宫内外无数人不知他有苦不能言,已经前赴后继地对这奇景金像跪拜起来,呼道:“国难当头,太子殿下显灵了!” “殿下请定要救救我们!” “救黎民!护苍生!” 谢怜咬牙阵,勉强道:“请大家起来,都退开,退远些,不要围在这里,我”说到这里,他发现自己居然中气不足了。他的声音被湮没在海潮般的高呼中,越想放大,越发现自己的渺小。谢怜深吸口气,正准备大喝,只手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脚腕。他低头,见竟是戚容,忙道:“戚容,你快下去告诉大家不要围在这里,当心塌了!” 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而谢怜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蓦地阵毛骨悚然。 以前的他,别说是说这种话了,连这种念头都绝不会有。就算天真要塌下来,他也相信自己定能顶住。而现在的他,发现了件极为可怕的事:不相信了。 不光人们不相信他了,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了! 戚容却随口道:“怎么可能塌了,不是有你顶着吗!” 听了这句,谢怜心又是抖。戚容却浑没注意他微微发青的脸,眼冒绿光,道:“表哥,我来帮你吧。” 谢怜怔,道:“你帮我?你怎么帮我?” 戚容不假思索道:“你不是说你知道怎么制造人面疫的方法吗?你把那个方法告诉我,我帮你去诅咒永安人。我帮你杀死他们!” 他果然躲在床底下把三人的话都听进去了! 谢怜气到无力:“你你简直胡闹!你知道什么是诅咒吗?” 戚容却满不在乎地道:“知道啊。不就诅咒而已吗?表哥我跟你说,我在这方面很有天分的,我经常诅咒我爹,我怀疑他就是被我咒死的,你” “”谢怜听不下去了,道:“你走吧。” 戚容忙道:“不!不!好,你不告诉我怎么诅咒也行,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才能避免得人面疫?” 谢怜心悬,戚容又道:“你知道的吧?你知道为什么士兵不会感染不是吗?表哥,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好不好?” 眼下还有许多宫人都聚在这附近,不知有多少双耳朵在听着,谢怜生怕走漏风声闹出什么事来,闭口不语。但果真有人按捺不住了,抬头问道:“太子殿下!这是真的吗?” “您真的知道怎么样能治好人面疫?!” “那为什么不说出来?” 那些人眼中冒出和戚容般的绿光,谢怜紧闭着嘴,齿缝间迸出几个字:“不!我不知道!” 人群有小幅度的骚动,但不大。这时,风信回来了,远远见戚容趴在谢怜身旁便喝道:“干什么干什么!” 谢怜立刻道:“风信,把他带下去!” 风信应声而来,戚容却猛地抓住谢怜,热切地道:“表哥,你定会把永安人都打败c都赶跑的是不是!你会保护我们,你定会的吧!是不是?” 若在几个月前,也许谢怜还会满腔热血地大声答道:“我会保护你们!”可现在,他不敢了。戚容神情激动至极,谢怜看着他微觉迷惑。因为他很清楚,戚容根本不是会忧国忧民的那种人。就算国家危在旦夕,他也应该只是害怕居多,为什么会这么激动?须臾,他又忽然想起来件事来。戚容那个父亲,似乎也是个永安人。 见他不答,戚容的声音突然凄厉起来:“太子表哥!你不会真的就这么放着不管吧?难道我们就这样任由别人这样糟践欺辱?难道c难道我们就点办法都没有吗?!” 听了他的质问,谢怜心中阵悲哀。因为他发现,戚容没说错,面对这样的情形,他真的的没有点办法! 风信道:“我去请国主再关他禁闭。” 戚容被他带下去了还在兀自挣扎,大吼道:“你定要顶住啊。你定不能倒啊!” 不能倒! 谢怜也知道,他不能倒。就算附近百姓都撤走了,可这天塔还是不能倒。若是倒了,不光这里皇宫百年古迹毁于旦,神武大街的主干,还有许多人家的房屋也要被砸个稀烂。并且,这塔中还封存着无数历代先人留下的稀世珍宝c百年古卷,时无法全部转移,天塔倒了,就全都没了。而它所镇守着的仙乐国的王都之气,也就彻底断了。 可是,他的法力,如那永安的水源般,似乎正在日渐枯竭。要支撑起这座巨大的金像,他就暂时不能离开此处,只能将守城事宜交给风信和慕情,固守原地,静心打坐。因为这座五丈金身原本是坐镇太苍山皇极观的神像,谢怜把它召来了这里,原本的信徒们没有神像可以拜了,也窝蜂涌到这里,在露天之下对它祈福。虽说这里是皇宫,外人理应不得入内,可来地洞把宫墙震塌了段围不住了,二来眼下仙乐国皇城局势混乱不堪,不够人手管,三来也怕引民愤,再起动|乱,也不得不放他们进来。 谢怜坐定处,国主和皇后每日都来此看望他。浑浑噩噩熬了数日,他边全力支撑着那天塔,边积蓄力量,待机会抽身。国主也不比他轻松,头发已尽数花白,分明正当壮年,却仿佛年过半百。父子相见,相顾无言,却比以往和谐多了。 皇后从小看着谢怜长大,从来只见过爱子的灵秀之姿c天人之态,眼下看他苦守此处,饱经风吹日晒雨淋,还不肯让人靠得太近为他遮挡,心中酸楚,亲自在烈日下为他撑伞遮阳。撑了会儿,谢怜怕她站久了累着,道:“母后,回去吧,我不用。你们都不要靠近这里,也不要差人靠近,我怕” 他怕什么,终归是欲言又止。皇后背对着聚集在此的信徒们,忍了半晌,还是忍不住流泪了:“皇儿,你受苦了。你你怎么这么遭罪呀!” 为了掩盖憔悴之色,皇后妆色甚浓,这流泪,冲花了妆粉,更加显露出来这只不过是个青春不再的妇人。她心疼儿子,为儿子哭泣,却还不敢哭得大声,生怕被后面百姓发现,国主扶着她的肩,谢怜也怔怔看着她。 人在任何时候受了苦,第时间想到的就是最疼爱自己的人,对谢怜而言,这个人无疑就是他的母亲。或许说来实在没用,但累日煎熬,刀刀割到现在,这刻,他真想变回个十岁的孩童,扑到母亲怀里大哭场。 然而,时至今日,所有的路,都是他自己选的。父母处境已是十分艰难,这么多百姓也在下面巴巴地看着他,他是绝不能表露出丝软弱的。如果连他都顶不住了,还有谁能顶住? 于是,谢怜违心地道:“母后,您别担心,我没事。孩儿点都不苦。” 苦与不苦,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 几名宫人扶着国主与皇后,步回头地离去后,谢怜又暴露在炎炎烈日下,昏昏欲睡地阖起了眼。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天边暮色|降临,夕阳残照,底下稀稀拉拉的,也没剩几个信徒了。 但他低头,却见身边不远处,孤零零地放着朵小花。 谢怜并不是很确定那里是什么时候多出朵花的,腾出只手,将它拾起。 那是朵极小的花。雪白的花,清绿的萼,细弱的茎,犹带露水,仿若泪滴,很可怜的样子。淡淡的幽香似曾相识,不起眼却沁人心脾。 他情不自禁将那花握紧,贴近了靠近心口的地方。 正在此时,阵突如其来的血腥味,掩盖了这缕清幽的花香。谢怜抬头,眼睛全是花的,而个身影吼叫着向他扑来:“为什么!为什么!!” 谢怜惊,挥袖将那人斥开,勉强提神道:“什么人!” 那人被他袖挥开,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谢怜还要撑着那五丈金像,不敢起身,也不敢靠近,但他下子就认出这人是谁了。这人只有条腿——是那个给他送过伞,又被他亲手截了条腿的青年! 那青年浑身是血,双手掌血迹斑斑,竟是路手脚并用爬过来的,地上还留下了道骇人的血痕。他勉强坐起,谢怜愕然道:“你c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在不幽林修养吗?” 那青年不答他,手足并用朝他爬来。因他只有条腿,看来十分骇人,谢怜道:“你!” 那青年猛地提起仅剩的右腿的裤管,道:“为什么!” 定睛看,他右腿上,赫然是张扭曲的人面! 这时谢怜最担心的事之,果然发生了。若不是他本来就坐着,只怕是就跌倒了。那青年拍地大吼:“为什么你割了我的腿!我还是复发了!我的腿也没了!为什么?你还我的腿!你还我的腿!” 送伞那日,这青年把伞塞到他手里时的笑历历在目,眼下却是状如疯癫,这对比太过惨烈,谢怜脑中片混乱,稀里糊涂,颤声:“我”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道:“我我帮你!” 说完,立即施法,压制那青年腿上的疫毒邪气。谁知,四周响起片哀嚎声,又有三四个人扑过来了,均是哭道:“殿下救我!”“殿下救我!” “殿下,你看我的脸,我割了半张脸,为什么还是没有痊愈,为什么?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治好啊!” “殿下,你看我,你看看我变成了什么样!” 血淋淋的画面幕接幕强行往他面前塞,谢怜双眼发直,双手不知往哪儿挥,喃喃道:“不看,我不看,我不要看!” 原来,不幽林里的人面疫患者们集体复发后,终于爆|发场大乱,居然冲破了看护他们的士兵和医师,全都跑出来找他了! 既然他们已经跑出来了,如果不赶紧压下这群人的疫毒,只怕人面疫会扩散得更快。谢怜闭上眼,勉强运力,想助这几人压下疫毒,暂缓病痛。然而,这边刚压下,马上就有更多的人向他涌来:“殿下,还有我!也帮帮我吧!” 被十几人包围着,谢怜恍惚觉得上方的金像似乎有些摇摇欲坠,心生惶然,道:“等等,等等!我” 人忍不住道:“等不了了,我不想再等了,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殿下,为什么你给他治了,不给我治?” 渐渐地,环绕在他四周的声音变了: “为什么你给他治他就全消下去了,给我治我却没好多少?你不是神吗?怎么这么不公平!我要公平!” 谢怜争辩道:“没有,我没有不公平,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你们病情不样” “你要么就别帮,要帮就帮到底,现在想撂担子不干了算什么意思?由得你吗?” 谢怜有点儿喘不过气了,道:“我不是要撂担子,我只是要等等” “你是不是知道怎么治好这个病?” 谢怜张了张口:“我” “你知道那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们?!” 谢怜抱头道:“我不知道!” “你撒谎!我已经听人说了,你分明知道!我看透你了,你不肯告诉我们,根本就是想让我们直这样求着你c好骗取我们的供奉!骗子,你是个骗子!” “到底方法是什么,你快说啊,你还不说!!!” 谢怜面色苍白,两眼发空,被无数双手推来搡去,还有的手已经恶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于是,最滑稽的幕出现了。他分明是天神,此刻心底却有个微弱的声音叫道:“救命啊——” 似乎有人在拉开这些手,又似乎没有,他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些满脸血疤c缺胳少腿的人们似乎要将他撕碎成片片分食了般。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声声鬼哭般的号角。众人只顾自己哭嚎撕扯,根本不管这号角,谢怜却是猛地个激灵。因为他知道,那是永安人胜利的号角声! 他再也坐不住了,又或是再也撑不下去了,身体倾,扑跪在前方。与此同时,上方那座他苦苦支撑了数日的五丈金身,也和他的动作如出辙,瞬间失去了生命般,轰然倒塌。 伴随着阵轰隆轰隆的巨响,高大沉重的天塔压了下来,和金像同粉身碎骨! 金身本身是不会碎的。然而,由于谢怜倾注了太多法力在它身上,希望它能撑住那天塔,它早就变得极为脆弱了。不幽林里逃出的病人们逃的逃c死的死,伤的伤。皇宫c大街内人流疯狂流窜,有躲那天塔残片的,有躲那些恐怖至极的人面患者的。谢怜双手捂头,跌跌撞撞,路奔向皇城大门。 城楼起了火,黑烟滚滚,谢怜抢上楼台,与无数狼狈撤退的士兵擦身而过。在城楼上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顶着脸的黑灰和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茫然地俯瞰下方。模糊的视野里,尸殍满地,唯有道白色人影站在战场之中,大袖飘飘。那身形不是个少年,而是个青年,回头,远远望见了他,身为潇洒地招招手,似乎就要飘然离去了。 见状,谢怜厉声道:“不要走!!!” 前两次见他,他都是用的假皮,但谢怜直觉,这次的,定是真身!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翻过城墙,纵身跃,跳下城楼。 这生之中,谢怜曾无数次从极高之处往下跳。仗着他法力高强,武艺精绝,每次,他都能安然落地,每次,他都骄傲而惬意,每次,都是个标准的神话里天人登场的情形。而这次,他不再是个神话了。 他落地,没站稳,反而歪向旁,阵钻心剧痛瞬间从腿部传遍全身。 他摔断了腿。 · 摔断了腿,其实也没什么,很快就能好了。只是,从那日以后,谢怜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个人。 他仿佛丢了魂般,再也没有原先的凛凛神威了。败了第场,就有第二场,第三场他不想出剑,也不想出阵,却因为没有别人挡在面前代替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上了战场,他倒也没有消极懈怠,是真的尽了力,但不知为何,明明就算按实际年龄算他也才刚及弱冠之年,握剑的手却已经开始像风烛残年的老人样了。 哆哆嗦嗦,满心恐惧,而且,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具体是哪个人c什么东西让他恐惧。到了后来,原先都十分敬重他的将士们都渐渐对他失去了耐性。 谢怜知道,许多人中开始流传这个说法:这是什么武神,分明是瘟神吧! 但他什么也不能反驳。只因为,谢怜自己也在怀疑:莫非他真的变成瘟神了? 若只是如此,倒也还好了。对仙乐国而言,真正的灭顶之灾,是人面疫,终于完全失控了。 五百人c千人c两千人c三千人到后来,谢怜已经不敢去问,今天又有多少人传染了。 仿佛是对他下达最后的宣判,这日,天界终于对他打开了大门,传达了个消息给他:太子殿下,该回上天庭了。 这趟回去,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不言而喻。风信和慕情都难得的有点儿不安起来。谢怜却是惦记着别的。他对那二人道:“走之前,我想再去个地方看看。” 风信道:“去哪里?” 谢怜道:“皇极观。” 沉默片刻,风信道:“别去了。” 谢怜却已自顾自地走出去了,风信道:“殿下!”拦不住他,也只好和慕情并跟上。 三人徒步上山。 皇极观,这是谢怜第座神殿拔地而起之处,也是他第座神像落成之处。不过,在国师的要求之下,那三千弟子早已被尽数遣散下山了,现在的皇极观,只是座空观罢了。 走到半山腰,谢怜向下望去。只见皇城内,四处都是簇簇的明亮火光,映着漫天星辉,甚是好看。风信却愤怒至极,骂道:“这群疯子!” 谢怜定定望着那火,风信再次道:“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这段日子,风信骂了谢怜无数次:你是喜欢给自己找苦吃还是怎么样?但其实,谢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么样。他只知道,只要他又有座宫观被人烧了c砸了,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定要亲自过去看眼。看了又不说话,也不能阻止,只是眼睁睁的站着罢了。有什么好看的?他也不知道。 这时,太子峰上也有火光亮起。风信惊愕万状,道:“怎么他们居然连皇极观也不放过?!这些人是被挖了祖坟还是” 话音未落,他就闭了嘴。因为他想起来,眼下仙乐国许多人所遭受的痛苦折磨,只会比“被挖祖坟”这种玩笑话更厉害。 然而,这火原本不大,起了会儿,又灭下去了,似乎是给人扑灭的。这下,风信倒是惊了。因为这些天来,只有人敢放火,从没人敢扑火。若是有人劝解或是拦着不让那群穷凶极恶之徒放火砸殿,就会被等同于“瘟神”谢怜本人,往死里打。鉴于这个原因,三人早就不敢再在凡人面前显灵了,俱是隐了身形。 三人路上山都听到乒乒乓乓的斗殴之声,到了太子峰,果然,那仙乐宫早被人拆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个大殿的架子和四面墙壁还在,偌大的神台上早就没有神像了,而有群杂七杂八的人正在这残破的大殿门口打成团,边打边叫嚣:“你这狗杂种!死小鬼!你他妈是在这里给你老婆破的处还是怎么地,这破烂观是你的命根子不成?!” 谢怜看就知道,这伙人肯定不是出于愤怒才来砸他庙的,只是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流民,或是为趁火打劫,或是单纯图个好玩儿,就来烧庙了。但是到如今,他也不太在乎到底砸他庙的到底是什么人了。正在此时,在这阵狂殴乱斗中,个少年凶狠至极的声音穿透了夜空:“滚!!!” 仔细听来,这竟是个人在和这群人厮打。而且,这个人才十几岁,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却丝毫不肯示弱,也不落下风。但毕竟以对多,那少年已是满脸血污,脸上也青青紫紫,皆是伤痕,脸都看不清了。风信道:“这小子,长大了必是条好汉!” 这时,忽有个汉子眼露诡光,地上搬了块大石便要砸向这少年后脑。谢怜见,挥手,那人搬起的石头反弹,砸到他自己的脸,惨叫声鼻血狂飙。那少年愣,回头提起拳头又是通砰砰哐哐的暴打。他打人的架势太可怕,把群成年人都吓跑了,边跑边指他,虚张声势道:“妈的!等着!等着老子带人来收拾你!” 那少年冷笑道:“敢来我就要你的狗命!!!” 那伙人吓得够呛,跑得更快了。那少年骂完,冲去旁已熄灭的火堆上狠狠踩了几脚,把粒粒火星都踩得气绝了,这才进去大殿,从地上捡起张纸,小心翼翼地抚平了,挂在半空中,最后,才靠着神台,在地上坐着出神了。 谢怜走近前去,轻飘飘地掠上神台,发现这少年挂在空中的竟是张画。落笔稚嫩,看就是没学过画的人画的。然而笔划都认认真真,俨然是副太子悦神图。看来,这是用来代替那尊被他召走的神像的。风信道:“画得很不错!” 这么多天来,风信好容易才见到个还肯维护谢怜的人,方才就激动得恨不得上去帮他打架,现在看这少年自然是感觉什么都不错的。而慕情垂眸,目光闪动,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没说话。谢怜抬手,轻轻碰了碰那画。 也并不如何明显,只不过如阵清风拂过罢了。那少年却蓦地把头从双膝上抬起,张伤痕累累的面容仿佛瞬间被点亮了,道:“是你吗?” 风信惊道:“这小子怎么这么贼?” 慕情道:“走吧。” 谢怜微点头,正欲转身,那少年却扑上神台边缘,呼吸微微急促,道:“我知道是你!殿下,你不要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闻言,三人皆是愣。那少年似乎极为紧张,握拳道:“虽然,你的宫观被烧了,但是你不要不开心。我今后会给你造更多c更大c更华丽的c谁都比不上的宫观。没有人会比得上你。我定会的!” “” 三人默然无语。 这少年衣衫褴褛,灰头土脸,鼻青脸肿,惨兮兮的,却说着这样有志气的豪言壮语,真令人啼笑皆非,不知作何感想。仿佛是怕自己的声音无法传达到对方耳中,他双手拢在嘴边,冲神台上那幅画大声道:“殿下!你听到了吗?在我心中,你是神!你是唯的神,你是真正的神!你听到了吗?!” 他是如此的声嘶力竭,以至于整座太苍山都为之回响:——你听到了吗! 谢怜突然哈哈笑了声。这笑太突兀,把风信和慕情都吓了跳。谢怜边笑边摇头,那少年自然听不到,但他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目光炯炯,四下环望。冷不防,滴冰冷的水珠落在他脸颊上。这少年猛地睁大了双目,刹那,他眼中映出个雪白的倒影。眨眼,再睁眼时,那倒影就消失了。 见谢怜居然显形了瞬,风信道:“殿下,你刚才” 谢怜迷茫道:“刚才?哦,我法力不行了,刚才时没控制住罢了。” 那少年站直身体,揉了把眼睛,似乎还在努力挽留方才那转瞬即逝的影子。谢怜却闭上了眼,半晌,道:“忘掉吧。” 终于得到了回音,却是这样的三个字,那少年先是目光亮,嘴角上扬,随后又是怔,嘴角的弧度渐渐落下来,道:“什么?忘掉什么? 谢怜叹了口气,对他温声道:“忘掉吧。” 那少年怔怔不语。谢怜又自言自语道:“算了。反正很快就没有人会记得了。” 听到这句,那少年睁大了眼,忽然眼中无声无息地流下行泪水,在他脸上冲刷出道苍白的痕迹。他颈间的喉结动了动,道:“我” 风信似乎有些不忍,道:“殿下,别说了。你又犯禁了。” 谢怜道:“嗯,不说了。不过,反正已经犯禁那么多了,不差这几句话。” 这句,他就没再让那少年听到了。三人下了神台,朝残破的大殿外走去。夜风袭人,谢怜摇了摇头。 他现在还是神官,照理来说,是不可能会感觉到“冷”的。但是,此时此刻,他是真真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谁知,被他们甩在身后的那少年忽然在大殿内喃喃道:“不会的。” 他分明看不见谢怜等人,却是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对的方向,冲了出来,冲他们的背影道:“不会的!” 三人回头,只见那少年双眼睛在黑夜里,亮得摄人心魄,张满是伤痕的脸,似怒似悲,似喜似狂。 汹涌的泪水中,他道:“我不会忘的。 “我永远也不会忘了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观月夕斗灯中秋宴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这下这位鬼新郎可捅了马蜂窝。这位官老爷在人间能找到的人是拿它没办法了, 于是他暴怒之下联合了众官朋友,狂做波法事,还按照高人指点开仓济贫什么的, 搞得满城风雨,这才终于惊动到了上边的几位神官。否则, 那些微小的凡人的声音要传到天上诸神的耳中, 几乎是不可能的。 谢怜道:“大体便是如此了。” 因那两人神情非常之不配合, 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没在听。没听进去的话也只好再讲遍了。南风倒是抬了头, 皱着眉道:“失踪的新娘有何共同之处?” 谢怜道:“有穷有富, 有美有丑, 有妻有妾, 言蔽之:毫无规律。根本没法判断这位鬼新郎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南风“嗯”了声,拿起茶杯喝了口,似是开始思考了。扶摇却是碰都没碰谢怜推给他的茶, 就直在用方白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手指,边擦边眉眼冷淡地道:“太子殿下,你怎么就知道定是位鬼新郎呢?这可不定,从来也无人见过它, 怎知它是男是女, 是老是少?你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谢怜莞尔, 道:“卷轴是灵文殿的文官总结的, 鬼新郎只是民间的叫法。不过, 你说的很有道理。” 又说了几句, 谢怜发觉这两位小武官思路颇为清楚,虽神色不善,论事却毫不含糊,颇感欣慰。看窗外天色已晚,三人暂且出了小店。谢怜戴了斗笠走了阵,忽然觉察身后两人都没跟上,纳闷地回头去看,结果那两个也很纳闷地在看着他。南风问:“你往哪里走?” 谢怜道:“寻地落脚。扶摇,你为什么又翻白眼?” 南风又纳闷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往荒山野岭走?” 谢怜时常风餐露宿睡大街,找块布摊平了就可以躺夜,自然是习以为常地准备找个山洞生火了,经他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这南风和扶摇都是武神座下的武官,若是这附近有南阳庙或是玄真庙,可以直接进去,何必要露宿荒野? 少顷,三人在个极不起眼的小角落找到了间破破烂烂的土地祠,残香破盘,看起来十分冷清,供着个又圆又小的石土地公。谢怜唤了几声,这土地多年无人供奉无人唤,忽听人叫,把眼睁,看到三个人站在祠前,左右两个周身都罩着层暴发户般的灵光,根本看不清脸,大惊跳起,颤颤巍巍地道:“三位仙官可有什么要使唤在下的?” 谢怜颔首道:“不使唤。只是问声,附近可有供奉南阳将军或是玄真将军的城隍庙?” 土地不敢怠慢,道:“这这这”掐指算,道:“此去五里有间城隍庙,供的是c是c是南阳将军。” 谢怜双手合十道:“多谢。”而那土地被旁边两团灵光晃瞎了眼,赶紧地隐了。谢怜摸出几枚钱放在祠前,见旁有散落的残香,便捡起来点上了。期间扶摇白眼翻得谢怜简直想问他眼睛累不累。 五里之后,果然见到间城隍庙,红红火火立在路边。庙宇虽小五脏俱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三人隐了身形进到庙里,殿上供的就是南阳武神披甲持弓的泥塑神像。 谢怜看到这神像心中就“嗯”了声。 乡野小庙,神像的塑像和上漆都可说粗陋,整体看起来,跟谢怜印象中的风信本人差别实在是比较大。 但是,神像塑得走形,对各位神官来说,也是习以为常的事了。别说妈都不认识了,有的神官见了自己的神像自己都不认识。毕竟没几个工匠师父当真见过神官本人,所以都是要么美得走形,要么丑得走形,只能靠特定姿势c法器c服冠等来辨认这是哪位神官。 般而言,越是富庶之地,神像越合神官心意。越穷的地方,工匠品味越差,塑像就越惨不忍睹。当今论来,只有玄真将军的神像整体情况较好,为什么呢?因为人家都是神像丑了便丑了,不管,他看到把自己塑得丑了,他就要偷偷去弄坏了让人重塑,或者托个梦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于是长此以往,大信徒们就知道,定得找塑得好看的师傅! 整个玄真殿同他们将军如出辙,颇爱讲究。扶摇进了南阳庙后,个时辰里便直在对这尊南阳像评头论足,什么造型扭曲,颜色恶俗,工艺低劣,品味清奇。谢怜看南风额头青筋都慢慢冒出来了,心想着赶紧找个话题扯了开去,恰好见又名少女进来参拜,虔诚地跪下了,便温声道:“说起来,南阳真君的主场在东南,没想到你们在北方香火也这般旺盛。” 人们修建庙宇宫观,其实是对天界仙宫的模仿,而神像,则是神官本尊的倒影。宫观聚集信徒,吸引香火,成为神官们法力的重要源泉。而由于地理历史风俗等多重原因,不同地域的人们通常供奉不同的神官。在自己的地盘上,位神官的法力会发挥到最强,这便是主场优势了。只有神武大帝这种普天之下皆信徒c四海八方有宫观的神官,是否主场完全没有意义。自家将军的神殿在非主场也香火旺盛,这是好事,南风本该骄傲才是,可瞧他脸色,却大是不好。旁扶摇则是微微笑,道:“不错,不错,深受爱戴。” 谢怜道:“不过我有个疑问,不知” 南风道:“如果是‘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 谢怜心道:“不。我想说的是‘不知有没有人可以解答’。” 不过,他预感这句说出来就会不妙,决定还是再换个话题。谁知,扶摇悠悠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肯定是想问,为什么前来参拜的女信徒这么多?” 谢怜想问的正是这个问题。 武神系的女信徒向比男信徒少,只有八百年前的他是个例外。不过,例外的原因非常简单,就两个字:好看。 他很清楚,不是因为他德高望重或是神力非凡什么的,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神像好看,他的宫观也好看。他的宫观几乎全都是皇家修建,神像则是召集了全国各地技艺精绝的顶尖工匠,照着他的脸雕。而且,因为那句“身在无间,心在桃源”,工匠们往往喜欢给他的神像加点花,还喜欢把观种成片花树海。所以,当时他还有个别称,叫做“花冠武神”。信女们喜欢他神像好看,也喜欢他宫观里都是花花朵朵,就冲这个也愿意顺便进来拜拜他。 可般的武神,因杀伐之气太重,面目也往往被塑造成严肃c狰狞c冷酷的模样,教信女瞧了,都宁可去拜拜观音什么的。这尊南阳像虽说跟杀伐之气沾不上边,但它离好看的边更远,可来参拜的女信徒几乎要比男信徒都多了,而南风也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由是,他颇为奇怪。恰在这时,那少女拜完了,起身取香,又转了个身。 这转,谢怜推了推另外两人。那两人原本都十分不耐,被他推,顺着看,脸色却都刷的变了。 扶摇道:“太丑了!” 谢怜噎了下,才道:“扶摇,不能这样说女孩子。” 平心而论,扶摇说的是实话。那少女张脸蛋扁平无比,活像是被人巴掌拍扁的,五官说平平无奇都有些委屈,若定要形容,恐怕只能用“鼻歪眼斜”了。 但谢怜眼里根本没分辨出她是美是丑。主要是她转身,裙子后个巨大的破洞挂在那里,实在令人无法假装没看到。 扶摇先是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南风额角的青筋则是瞬间就消失无踪了。 见他脸色大变,谢怜忙道:“你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那少女取了香重新跪下,边拜边道:“南阳将军保佑,信女小萤,祈求能早日抓住那鬼新郎,莫要叫无辜之人再受他的害” 她拜得虔诚,浑然不觉自己身后异状,也浑然不觉有三个人正蹲在她拜的神像脚边。谢怜颇觉头大,道:“怎么办,不能让她就这样走出去罢?会被人路看回去的。” 而且,看她裙子后的破口,分明是被人用利器故意划破的,只怕不仅会被围观,还会被大肆宣扬嘲笑,那可真是场羞辱了。 扶摇漠然道:“不要问我。她拜的又不是我们玄真将军。非礼勿视。我什么都没看见。” 南风则是张俊脸青青白白,只会摆手,不会说话,好好个桀骜小儿郎,生生被逼成了个哑巴,没得指望了。谢怜只得自己出马,外衣脱,往下丢。那件外衣呼啦下飘到那少女身上,挡住了她裙子后那个十分不雅的破洞。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可这阵风实在邪乎,把那少女吓了跳,四下看看,拿下外袍,迟疑片刻,放到了神台上,竟是仍浑然不觉,而且上完了香,便要走出去了。这若是让她再出去乱走,小姑娘怕是就没脸见人了。眼看旁边这个两个不是僵就是僵,横竖都不顶用了,谢怜叹了口气。南风与扶摇只觉身边空,谢怜已经现了形,跳了下去。 庙内灯火不暗不明,他这跃,带起阵风,火光摇晃,那少女小萤只觉眼前花,便见名男子突然从黑暗中冒了出来,赤着上身对她伸出了手,当场魂飞魄散。 不出所料,声尖叫。谢怜刚想说话,那少女已眼疾手快地巴掌打了出去,大喊道:“非礼啊!” “啪”的声,谢怜就这么挨了耳光。 耳光清脆,听得蹲在神坛上的两人半张脸不约而同都是抽。 吃了掌,谢怜也不恼,只把外衣硬塞过去,迅速低声说了句,那少女大惊,摸身后,突然通红满面,眼眶也霎时涌满泪水,不知是气苦还是羞愤,抓紧了谢怜给她的那件外衣,掩面飞奔而去,只剩谢怜单薄薄站在原地。人去庙空,凉风穿堂,忽然之间,有点冷。 他揉了揉脸,转过身来,顶着半边大红掌印,对那小二人道:“好了。没事了。” 话音刚落,南风指了指他,道:“你是不是伤口裂了?” 谢怜低头,“哦”了声。 他脱了衣,端的是身羊脂玉般的好皮肉,只是胸口严严实实束着层又层的白布,裹得死紧,连脖子和双腕上也都缠满了绷带,无数细小的伤口爬出白绷边缘,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观月夕斗灯中秋宴 2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推开门时, 门外已不见那片小山坡和村庄,取而代之的,是条空荡荡的大街。 这大街虽道路宽阔, 却是寥寥无人, 半晌才能看到两个行人。不是因为现下天色暗了,而是因为,西北之地, 人口稀少,本来如此,再加上靠近戈壁,就算是白天,估计路上行人也不会太多。谢怜从屋中走出来, 反手关了门, 再回头看, 他哪里是从菩荠观出来的?身后的,分明是间小客栈。这步, 只怕是跨出了千里之远。这便是缩地术的神奇之处了。 几个路人路过,嘀嘀咕咕瞅着他们,甚是戒备。这时, 只听三郎在他身后道:“据古籍载, 月沉之时, 向着北极星的方向直走, 就会看到半月国。哥哥, 你看。”他指天道,“北斗星。” 谢怜仰头看看,笑道:“北斗星,好亮啊。” 三郎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了他眼,也抬起头,笑道:“是啊。西北的夜空,不知怎的,似乎比中原更疏朗些。” 谢怜表示赞同。他们在这边本正经地讨论夜空和星星,后面两位小神官则简直匪夷所思。南风道:“怎么他也在这里?!” 三郎无辜地道:“哦,我看这奇门遁甲,很是神奇,所以顺便跟过来参观下。” 南风怒道:“参观?你以为我们去游玩的吗?!” 谢怜揉揉眉心,道:“算了,跟过来就跟过来了,他又不吃你们干粮,我带的应该够了。三郎,跟紧我,不要走丢了啊。” 三郎有点乖地道:“好。” “这是吃谁的干粮的问题吗?!” “唉,南风,大晚上的,大家都睡了。办正事办正事,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嘛。走啦走啦。” 四人顺着北斗星的指引,朝北方直行。走了夜,路的城镇和绿意渐渐稀少,而路面上沙石渐渐增多,等到脚下踏的再也不是泥土时,这才j ru了戈壁。运用缩地术,虽然可以步千里,但是跨越的距离越远,消耗的法力越大,下次启用此术的时间间隔也越长。南风用了这次,起码有四个时辰不能再用。而且既然南风已消耗了波法力,出于战力的预期考虑,谢怜也不会让扶摇也再用次,为了以防万,总得有个人的法力是充沛的。 荒漠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夜晚冷意津骨,倒是还好,但到了白天,却又全然是另派感受了。此处的天空极为干净,天高云疏,但是,日光也极为猛烈。行人走着走着,越走越像是在深入个巨大的蒸笼,地心里冒出腾腾的热气,仿佛走上天,就可以把活人蒸熟。 谢怜靠风向和些缩在岩石脚下的植被辩方向,担心有人跟不上,走段便回头看看。南风与扶摇非是凡人,自不用说,三郎却是让他看得笑了。 烈日当空照,那少年把红衣外袍脱了下来,懒懒散散地遮着太阳,神色慵懒中带点厌倦。他皮肤白皙,发丝漆黑,红衣这么遮,遮在脸上,眉眼更显绝色。谢怜把斗笠摘了下来,举手往他头上扣,道:“这个借你。” 三郎愣,片晌,笑道:“不必了。”又把斗笠递还给他。谢怜也不跟他多相互推辞,既然不需,也没再勉强,道:“有需要再找我要。”扶了扶斗笠,继续前行。 再行得阵,行人看到前方黄沙之中有座灰色的小楼,走近看,似乎是件废弃多年的客栈。谢怜抬头望了望天,算着已过午时了,马上就到未时,怕是天之中最炎热难捱的时辰,而且他们已经走了夜,是时候修整了,于是领着其余三人进去,看到楼里有张方桌,便围着坐下了。谢怜从背后简易的行囊里拿出水壶,递给三郎,道:“要吗?” 三郎点头,接过,喝了口,谢怜这才拿回来喝。他仰头咽下几口清水,喉结上下滚动,喉间阵阵凉意涌过,畅快极了。三郎在旁,手支腮,似盯非盯,过了会儿,忽然道:“还有吗?” 谢怜拭了下唇角沾到的点清水,微微湿润,点点头,再次递出水壶。三郎正要去接,这时,只手格开了谢怜拿着水壶的手。 扶摇道:“且慢。” 众人望他,只见扶摇缓缓从袖中取出了另只水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我这里也有。请吧。” 谢怜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扶摇这般性子,怎么会愿意和别人分享同个水壶?想起他们昨夜说要再试探番,那这水壶里装的,必然不是什么正经水,定是现形水。 这种秘药之水,如果是普通人喝了,全然无事;但若不是人,喝了,便会在药水作用下现出原形。他们既是要试探这少年是不是“绝”,那这壶现形水,必然威力不小。 只听三郎笑道:“我和哥哥喝个水壶就行了。” 南风与扶摇都看了眼旁的谢怜,谢怜心想你们看我做什么?扶摇冷声道:“他的水快喝光了,你不要客气。” 三郎道:“是吗?那你们两位先请。” “” 那两人都不做声了。半晌,扶摇又道:“你是客,你先请。” 他虽然说话还是那副斯文秀气的模样,但谢怜总觉得他这句是从咬着牙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三郎也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们是从,你们先请,不然多不好意思。” 谢怜听他们在那里惺惺作态来,惺惺作态去,最后终于开始动手,三个人隔着张桌子上同时在只可怜的水壶上暗暗发力,推来推去,只觉得自己手下这张隐隐发颤的破桌子恐怕是要提前寿终正寝,摇了摇头。那边暗暗斗了几个来回,扶摇终于按捺不住,只听他冷笑道:“你既不肯喝这水,莫非是心虚了?” 三郎笑道:“你们这般不友好,又不肯先喝,岂不是更像心虚?莫非是在水里下了毒?” 扶摇道:“你大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位,这水有毒没有。” 三郎便问谢怜了:“哥哥,这水有毒吗?” 扶摇这个问题实在是很狡猾。现形水自然不是毒|药,普通人喝它同喝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谢怜只能答:“没有毒。不过” 句未完,南风与扶摇都猛盯他。三郎竟是直接松了手,道:“好。” 他拎了那水壶,提在手里晃了晃,道:“既然你说没毒,那我就喝了。” 言罢,他便笑着,饮而尽。 谢怜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干脆,微微怔。南风与扶摇也是愣,随即全神戒备。谁知,三郎喝完了那现形水,晃了晃那壶,道:“味道不怎么样。”又是随手丢,便把水壶扔了。“哐当”声,那水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见他喝了现形水,依旧全无异状,扶摇脸上闪过瞬的惊疑不定。须臾,他淡淡地道:“清水而已。岂不都是样的味道。能有什么分别。” 三郎把谢怜手肘边放着的那只水壶拿了过去,道:“当然不样。这个好喝多了。” 见状,谢怜忍俊不禁。他是当真结果如何都无所谓,并不在意所谓的身份目的,所以这番乱斗在他这里,除了有趣之外,并无意义。他本以为应该就此消停了,谁知,“哐”的声,南风将把剑放在了桌上。 他那气势,乍看还以为他要现场杀人灭口,谢怜无言片刻,道:“你这是做什么?” 南风沉声道:“要去的地方危险,送这位小兄弟把利剑防身。” 谢怜低头看,这把剑剑鞘古朴,似有多年岁月磨砺,非是凡品,心头震,扶起了额,转向了边,心道:“居然是‘红镜’。” 这把剑的名字,正是叫做“红镜”。这可是把宝剑。它虽然不能伏魔降妖,但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过它的法镜。只要是非人之物,将它拔出,它的剑刃就会慢慢变成红色,仿佛被血意弥漫了般,而且血红的剑刃上还会倒映出拔剑者的原形。任你是凶是绝,无幸免! 少年人对于宝剑宝马,总会有格外的青眼,三郎“哦?”了声,似是颇有兴趣,道:“我看看。” 他手握住剑身,手握住剑柄,缓缓往外抽出。南风与扶摇四只眼睛便紧紧盯着他的动作。那剑出鞘了三寸,剑锋雪亮。半晌,三郎轻笑声,道:“哥哥,你这两个仆从,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谢怜轻咳声,回过身来,道:“三郎啊,我说过了,不是仆从。”说完这句,他又转过了身。南风则冷声道:“谁跟你开玩笑?” 三郎笑道:“把断剑,如何防身?” 他说完,将那剑插|了回去,丢在桌上。闻言,南风眉峰凛,猛地握住剑柄拔出,只听“铮”的声,他手上这便多了把锋利森寒的断剑。 红镜的剑刃,竟是从三寸以下就断了! 南风脸色微变,再把剑鞘倒,只听“叮叮当当”阵乱响,剑鞘内剩下的剑刃,竟是全都断为了数截雪亮锋利的小碎片。 红镜能辨别所有的妖魔鬼怪,这是不假,从没听说有什么东西能逃出它的法眼,可是,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将它隔着剑鞘断为数截! 南风与扶摇皆是指着三郎,道:“你” 三郎“哈哈”笑了两声,往后靠,黑靴子架上桌面,拿了片红镜的碎片在手里抛着玩儿,道:“想来你们也不至于故意拿把断剑给我防身。兴许是在路上不小心弄断了?别担心,我不用剑也可以防身的。剑什么的,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谢怜则是完全无法直视那把剑。说来,这奇剑“红镜”,原本乃是君吾的件藏品,谢怜第次飞升的时候,有次去神武殿玩儿,在他那里看到了,觉得此剑虽然不怎么实用,但也有趣,君吾便把红镜送了他。后来被贬,有段时间实在过得困难,混不下去了,他便让风信去将这把奇剑当掉了。 是的,当掉了! 当掉之后换来的钱够主从两人吃了几顿好的,然后又没有然后了。谢怜那时候当掉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干脆全部忘掉,免得时不时想起来心都会滴血。想来可能是后来风信飞升了,想起这么件事,实在受不了代奇剑红镜流落凡间,便又下凡去把剑找回来,磨了磨,擦亮了,摆在南阳殿,又被南风拿了下来。总而言之,谢怜看到这把剑头就隐隐作痛,只能转移视线。他感觉那三人又掐上了,摇了摇头,认真观察屋外天气,心道:“看这势头,待会儿怕是要起风沙了。若是今天再走下去,不知道路上找不找得到避风之处?” 这时,屋外灿灿金沙之上,忽有两道人影闪而过。 谢怜下子坐起身来。 那两道人影,黑白,行色并不如何匆匆,甚至可以说是从容,但足下如踏风云,行得极快。黑衣那人身形纤长,白衣那人则是名女冠,背负长剑,臂挽拂尘。那名黑衣人头也不回,那白衣女冠却是在与这座小楼错身而过时回眸笑。这笑容便如他们的身影般,闪即逝,但无端端的横生股诡谲奇异之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观月夕斗灯中秋宴 3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谢怜道:“不管怎么说, 总归是个第名。但我想既然你恭喜我,那应该的确是有可喜之处的?” 灵文道:“有。本榜第,可以得到百功德。” 谢怜立刻道:“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榜, 请定再捎上我。” 灵文道:“你知道第二名是谁吗?” 谢怜想了想,道:“太难猜了。毕竟若论实力, 我人应当是可以包揽前三甲的。” 灵文道:“差不多了。没有第二名。你骑绝尘, 望尘莫及。” 谢怜道:“这可真是不敢当。那上甲子的第名是谁?” 灵文道:“也没有。因为这个榜是从今年, 准确地来说,是从今天才开始设的。” “咦,”谢怜怔,道, “这么说,这不会是专门为我设的个榜吧。” 灵文道:“你也可以认为只是因为你恰好赶上了,就恰好夺魁了。” 谢怜笑眯眯地道:“好吧, 这么想的话, 我会更高兴点。” 灵文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夺魁吗?” 谢怜道:“众望所归。” 灵文道:“让我告诉你原因。请看那个钟。” 她抬手指去, 谢怜回头望去,所见极美,望到片白玉宫观, 亭台楼阁,仙云缭绕, 流泉飞鸟。 但他看了半天, 问:“你是不是指错方向了?哪里有钟?” 灵文道:“没指错。就是那里, 看到了吗?” 谢怜又认真看了,如实道:“没看到。” 灵文道:“没看到就对了。本来那里是有个钟的,但是你飞升的时候把它震掉了。” “” “那钟比你的年纪还大,却是个好热闹的活泼性子,但凡有人飞升,它都会鸣几下来捧场。你飞升那天震得它疯了样狂响,根本停不下来,最后自己从钟楼上掉下来了,这才消停。掉下来还砸着了位路过的神官。” 谢怜道:“这那现在好了没?” 灵文:“没好,还在修。” 谢怜:“我说的是被砸到的那位神官。” 灵文道:“砸的是位武神,当场反手就把它劈成了两半。再来。请看那边那座金殿。看到了吗?” 她又指,谢怜又望,望到片渺渺云雾中璀璨的琉璃金顶,道:“啊,这次看到了。” 灵文道:“看到了才不对。那里本来什么都没有。” “” “你飞升的时候,把好些位神官的金殿都给震得金柱倾倒c琉璃瓦碎,有的时半会儿修不好了,便只好临时搭几座新的凑合了。” “责任在我?” “责任在你。” “唔”谢怜确认了下,“我是不是刚上来就把很多神官都得罪了?” 灵文道:“如果你能挽回的话,也许不会。”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挽回呢?” “好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谢怜又笑了。 灵文道:“当然,我知道,十分之你都是拿不出来的。” 谢怜坦诚地道:“怎么说呢,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你就是要万分之,我也是拿不出来的。” 凡间信徒的信仰化为神官的法力,而他们的每份香火与供奉,则被称为“功德”。 笑完了,谢怜严肃地问:“你愿不愿意现在把我脚从这里踢下去,再给我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灵文道:“我是个文神。你要人踢也该找个武神。踢得重些,给得多些。” 长叹声,谢怜道:“容我再想想怎么办罢。” 灵文拍了拍他肩膀,道:“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 谢怜道:“我是,船到桥头自然沉。” 若是在八百年前仙乐宫最鼎盛的时期,八百八十八万功德又有何难,太子殿下挥出去眼睛都不眨下。但今时不同昔日,他在凡间的宫观早就烧得间都不剩。没有信徒,没有香火,没有供奉。 不消说了。反正就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个人蹲在仙京大街边头痛了半天,他才忽然想起来,他飞升快三天了,还没进上天庭的通灵阵,方才忘了问口令是什么了。 上天庭的神官们联合设了套阵法,可以令神识在阵法内即时通灵传音,飞升之后必须要进阵。但需要知道口令,神识才能搜到特定的通灵阵。谢怜上次入阵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压根不记得口令是什么了,他神识放出去搜了通,看着个阵有点像,胡乱进去了。甫入阵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狂呼冲得东倒西歪: “开盘下注买定离手,来赌这次我们太子殿下到底能坚持多久才会再下去!!” “我赌年!” “年太长了,上次才炷香,这次三天吧。押三天三天!” “别啊蠢货!三天都快过去了你行不行啊?!” 谢怜默默退了出来。 错了。肯定不是这个。 上天庭内都是坐镇方的大神官,个个家喻户晓日理万机,而且,因为都是正经八百飞升登天的天官,自持身份,通常都较为矜持,言语行事往往都端着派架子。也就只有他第次飞升时由于太过激动,把通灵阵里每位神官都抓来打了招呼,无比认真又无比详尽地将自己从头到脚地介绍了遍。 他退出之后又是通乱搜,又胡乱进了个。这次进去,谢怜心下松,心道:“这么安静,多半就这个了。” 这时,只听个声音轻轻地道:“太子殿下这是又回来了?” 这声音乍听十分舒服,语音轻柔,语气斯文。可细听便会发觉,嗓子冷淡得很,情绪也冷淡得很,倒让那轻柔变得有些像不怀好意了。 谢怜本来只想按规矩入阵,默默潜伏着就好,但既然人家已经找他说话了,总不能装聋作哑。而且,上天庭内居然还有神官愿意主动跟他这个瘟神说话,他还是非常高兴的。于是,他很快答道:“是啊!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这问答后,凡是此刻正在通灵阵内的神官们,统统竖起了耳朵。 那位神官慢条斯理地道:“太子殿下这次飞升,真是好大的阵仗啊。” 上天庭中,可谓是帝王将相遍地走,英雄豪杰如水流。 欲成仙神,必先成人杰。人间建功立业者或是有大才之人,本来就有更大的飞升机会。因此,毫不夸张地说,什么国主公主皇子将军,在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物。谁还不是天之骄子怎么地了?大家彼此之间客气客气,便陛下殿下c将军大人c帮主盟主的乱叫,怎么恭维怎么叫。可这位神官这两句下来,就不是那么对味儿了。 虽然他左个太子殿下,右个太子殿下,却教人感觉不到他有半分敬意,反倒像是在拿针戳人。通灵阵内还有其他几位神官也是货真价实的太子殿下,都被他这么几声喊得简直背后发毛,浑身不快。谢怜已听出对方来意不善,但也不想争个高下,心想我跑,笑道:“还好。”那位神官却不给他机会跑,不冷不热地道:“太子殿下么,是还好。不过,我的运气就比较不好了。” 突然,谢怜听到了从灵文那边传来的道密语。 她只说了个字:“钟。” 谢怜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那位被钟砸了的武神! 既然如此,那人家生气也不是没理由的。谢怜向来十分善于道歉,立刻道:“钟的事我听说了,真是万分抱歉,对不住了。” 对方哼了声,品不出来什么意思。 天界里名头响亮的武神有许多位,其中不少都是在谢怜之后飞升的新贵。光听声音,谢怜说不准这是哪位,可道歉总不能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于是,他又追问了句:“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此言出,对面沉默了。 不光对面沉默了,整个通灵阵都凝固了般,股死气扑面而来。 那边灵文又给他传音:“殿下,虽然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说了这么半天都没认出来,但我还是想提醒下你。那是玄真。” 谢怜道:“玄真?” 他卡了须臾,这才反应过来,略为震惊地传音回去:“这是慕情?” 玄真将军,乃是坐镇西南方的武神,坐拥七千宫观,在人间可谓是声名显赫。 而这位玄真将军,本名叫做慕情,在八百年前,曾是侍立在仙乐宫太子殿座下的名副将。 灵文也很震惊:“你不会真的没认出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千灯观长明漫漫夜 2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谢怜不动声色, 尚未考虑好,是该继续这般我自岿然八风不动地坐下去,还是该佯作惊慌失措的新嫁娘怯怯地往后躲去,那只手的主人却颇有耐心, 也颇有风度,他不动,他也不动,似乎就这么等着他的答复。 半晌, 鬼使神差地,谢怜伸出了手。 他站起身来,要去撩开帘子下轿,对方却已先步,为他挑起了红帘。来人握住了他的手,却并未握得太紧, 仿佛是怕捏痛了他, 竟是给人种小心翼翼的错觉。 谢怜低着头,由他牵着, 慢慢出了轿子, 眼下瞥见脚下横着匹被若邪绫绞死的狼尸, 心念微转,脚下微微绊, 声惊喘, 向前倒去。 来人立刻反手扶, 接住了他。 这扶,谢怜也是反手握,只觉摸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事物,原来,来人手上戴着双银护腕。 这护腕华丽精致,花纹古拙,其上雕着枫叶c蝴蝶c狰狞的猛兽,颇为神秘,也不似中原之物,倒像是异族的古物。堪堪扣住这人手腕,显得精炼利落。 冰冷的银,苍白的手,毫无生气,却有几分杀气与邪气。 他那摔乃是装模作样,有心试探,若邪绫直都在喜服宽大的袖子下缓缓缠绕着,蓄势待发。然而,来人却只是牵着他手,引着他往前走。 谢怜来盖着盖头识路不清,二来有心拖延时间,因此,故意走得极慢,而对方竟也配合着他的步伐,走得极慢,另只手还不时过来牵牵他,仿佛是怕他再摔倒。尽管谢怜心中是十二万分的警惕,被这般对待,也忍不住想:“若这当真是位新郎,倒也真是温柔体贴到极致了。”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个极为轻灵的叮叮之声。两人每走步,那声音便清凌凌地响响。正当他在琢磨这是什么声音时,四下忽然传来阵阵野兽压抑的低哮。 野狼! 谢怜身形微动,若邪绫忽地在他腕上收。 谁知,他还没有任何动作,那牵着他的人却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仿佛是在安抚,让他不要担心。这两下,轻得简直可以说是温柔了,谢怜微微怔,而那阵阵低哮已经压了下去。再细听,他忽然发现,这些野狼,并不是在低哮,而是在呜咽。 那分明是种野兽恐惧到了极致c动弹不得c垂死挣扎时的呜咽。 他对来者何人的好奇,愈加强烈了。直想掀了盖头,看眼再说,可也心知如此不妥,只能透过红盖头下方的缝隙,管中窥豹。所见的,是片红衣的下摆。而红衣之下,双黑皮靴,正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那双小黑皮靴收得紧紧,往上是双修长笔直的小腿,走起路来,煞是好看。黑靴侧面挂着两条细碎的银链,每走步,银链摇动,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响,煞是好听。 这脚步漫不经心,带着轻快,更像是个少年。然而,他每步却都又成竹在胸,好像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他的步伐。谁若敢挡他的路,谁就等着被他碾得粉碎。如此,倒是教谢怜说不准,这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物了。 正当他兀自思量之际,忽然,地上样白森森的东西闯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颗头骨盖。 谢怜脚下凝滞了片刻。 他眼便看出来,这颗头骨的摆放方式有问题。这分明是某个阵法的角,若是触动了它,怕是整个阵法都会瞬间向这点发动攻击。但看那少年步伐,似乎压根没注意到那里有个东西。他正在想要不要出声提醒,只闻“喀啦”声惨不忍听的脆响,就见这少年脚下去,顷刻便把这颗头骨盖踩得粉碎。 然后,他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般,漠然地踩着这堆齑粉走过去了。 谢怜:“” 他居然,就这么脚,把整个阵法,踩成了堆废粉 这时,那少年脚下顿。谢怜心中动,心想他是不是该有所动作了,那少年却只停留了片刻,便继续引他前行。走了两步,上方忽然阵“滴滴答答”之声,仿佛点点雨珠打在伞面之上。原来,方才,那少年是撑起了把伞,挡在二人头上。 虽然不合时宜,谢怜心中也忍不住赞了声他真体贴,但心里还是颇为奇怪:“下雨了吗?” 魆魆黑山,莽莽野林。远远群山深处,狼群对月长嗥。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在山中进行了场厮杀,冷冷的空气中,还弥漫着股淡淡的血腥味。 斯情斯景,诡魅至极。但那少年手牵他,手撑伞,缓缓前行,却是无端派妖艳的风月无边,款款缱绻。 那阵奇异的雨来得奇,去得也奇,不会儿,那雨珠打伞的滴滴之音便消失了。而那少年也驻足立定,似乎收起了伞,同时,终于收了手,向他走近了步。 路上牵着他的那只手,轻轻执了这盖头的角,缓缓向上挑起。 谢怜路上都在等这刻,定定不动,看着面前缠绵的红幕慢慢地向上揭开—— 绫动! 并非是那少年动了杀气,而是必须先发制人,制住再说! 谁知,若邪绫飞出,带起片横风,那鲜红盖头离了那少年的手,飞起又落下,谢怜只来得及看到个红衣少年的残影,若邪绫便穿了过去。 那少年竟是破碎为千只银蝶,散成了阵银光闪闪的绚烂星风。 虽说还是不合时宜,但谢怜退开两步后,也忍不住心头惊叹,这景象,实在是美得如梦似幻。这时,只银蝶幽幽从他眼前飞过,他还待再看仔细些,那只银蝶却是绕着他飞了两圈,这便汇入蝶风之中,齐化为漫天银光的部分,振翅向夜空飞去。 好会儿,谢怜才回过神来,心想:“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 依他看来,总觉得不太像。若是,与君山里的狼群应当就是他下属,见了他又何至于害怕成那副模样?而且路上那阵法也应该是鬼新郎布下的,他却随随便便就踩烂了。 可若不是,这少年又为何会来劫花轿? 越思量越觉奇怪,谢怜把若邪绫往肩上甩,心想:“算了,也有可能只是个刚好过路的。还是暂且搁搁,正事要紧。”四下望,却是“咦”了声。原来,不远处竟是有座建筑,沉沉地立在那里。 既然那少年把他带到这里来了,这建筑又被煞费苦心藏在迷阵之中,那就是非得进去看看不可了。 谢怜走了几步,忽然顿住,想想,又折回,捡起地上的盖头拍了拍,拿在手里,这才继续朝那边走去。 这建筑红墙高院,砖石木瓦略显斑驳,竟像是座有好些年头的城隍庙,而且依照谢怜的经验来看,这形制多半是座武神庙。果不其然,他抬头,便看到大门顶上三个金刚铁骨的大字: “明光殿”! 北方武神明光将军,也就是上次灵文在通灵阵里说,在北方香火很旺的那位裴将军。难怪他们之前在附近没找到明光殿,却找到了南阳庙,原来,这里的明光庙在与君山里,却早就被道迷阵封锁住了。莫非这鬼新郎与明光将军有何联系? 不过,这位明光将军,可谓是位春风得意c炙手可热的大神官,而且在北方的地位也很稳,谢怜个人并不觉得这样的神官会愿意与鬼新郎这种凶物有何牵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倒霉地被凶物鸩占鹊巢,也并非奇事。事实到底如何,还是看看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怀鬼胎平地再起波 此为防盗章,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他猜这东西可能让两位小武官心中忌惮和不舒服了。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想借口去找件衣服穿到外面溜圈, 却被扶摇个白眼加句“你这幅样子去到大街上, 可以说是十分下流了”堵了回来, 还是南风到殿后随手扯了件庙祝的衣服丢给他,这才不用再继续下流。但再坐下来后, 总觉得经过方才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于是谢怜拿出灵文殿给的卷轴,道:“你们要不要再看看?” 南风抬起眼皮看了下他,道:“看过了。我看他才需要好好看看。” 扶摇道:“什么叫我才需要好好看看。那卷轴写得语焉不详,钱不值, 值得看再看?” 听他说那卷轴钱不值, 谢怜忍不住略略心疼灵文殿那些写卷轴写到面如土色的小文官们。又听扶摇道:“啊,方才说到哪儿了?南阳庙——为什么南阳多信女, 是吗?” 好了。谢怜把卷轴收,揉了揉突突跳动的眉心,心里知道了:今天晚上,谁都看不成了! 看不成正事,那就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原来,除了大几百年都在人间收破烂的太子殿下, 当今诸天仙神皆知, 南阳真君风信, 曾有段岁月被称为“巨|阳真君”。他本人对这称呼, 那当真是深恶痛绝。而大家对他的经历, 也只有个字的感想:“冤”! 因为,原本的正确写法,乃是“俱阳”。之所以会被误传,是因为这么件事。 多年以前,有位国君兴修宫观,为表诚心,特地亲自给每宫每殿的匾额都题了字。可偏偏在写到“俱阳殿”的时候,不知何故,他写成了“巨|阳殿”。 这下,可愁死负责宫观修建事宜的官员了。他们捉摸不透,陛下是到底是故意要改成这样的呢,还是不小心写错的呢?如果是故意的,为什么不明令下旨说我就是要这么改?如果不是故意的,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总不能说“陛下,你错了”,谁知道陛下会不会觉得是在讽刺他粗心?暗示他知识浅薄?心不诚?而且这可是陛下的墨宝,不用难道要作废吗? 天底下最难揣测的,就是圣人之意了。官员们极度痛苦,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委屈陛下,不如委屈下俱阳真君。 不得不说,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陛下那边发现俱阳变成了巨|阳后,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只是请了批学者,大力翻阅古籍,找出无数细枝末节的理由,写了许多文章,竭力证明原本便是巨|阳,俱阳才是错误的写法。总之夜过后,全国的俱阳殿就都变成了巨|阳殿。 莫名其妙被改了神号的风信过了十多年才知道这件事。他基本上从来不仔细看自家神殿的招牌,只是有天忽然就很郁闷,怎么好像到他庙里来参拜的妇女这么多,而且个个都含羞带怯脸蛋通红,上香的时候都求的是些什么玩意儿?! 弄清怎么回事后,他冲到九霄之巅对着烈日长空就是通破口大骂。 各位神官都被他震惊了。 骂完以后也没办法,拜就拜吧,他总不能说跟这些虔诚祈求的女子们过不去,硬着头皮听了许多年。直到巨|阳又被位觉得这简直不成体统的正经国君改成了南阳,大家还是没忘记他除了作为个武神以外还能顺便保佑什么。但是,大家也坚守着个默契:绝对不要用那两个字来称呼他。同时,也坚守着个认知:如何评价南阳真君?个字:好! 只要别让他开口骂人,切都好! 那头南风的脸已经黑得赛陈年锅底,这厢扶摇还诗兴大发,斯斯文地道:“妇女之友,求子最强。壮阳秘方,送子南阳。啊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谢怜很有善意地忍住了笑,在南阳的神像面前给他留了点面子。南风则是勃然大怒:“你少来这里阴阳怪气,要实在闲得慌就去扫扫地!” 此句出,扶摇的脸也霎时锅底了。若说南阳殿的是听不得人家说那两个字,玄真殿的便是听不得人家提扫地这个词儿。因为慕情在皇极观做杂役时,就是整天给太子殿下谢怜端茶送水扫地铺床。有天,谢怜看他边扫地边默诵修行口诀,被他这种刻苦努力c逆境求学的精神感动了,这才去向国师求情收他为弟子。这事怎么说呢?可大可小,可耻辱可美谈,就看当事人怎么想。显然,当事人认为此乃毕生之耻,因为慕情和他座下的武将,都是听到这个词必跟人翻脸的。果然,扶摇定了定,看了眼旁很无辜地摆手的谢怜,冷笑道:“听你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南阳殿都多为太子殿下打抱不平呢。” 南风也冷笑:“你家将军确实忘恩负义,有什么好说的?” “呃”谢怜刚想插句,扶摇“啊哈哈”地道:“你家将军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有甚资格戳戳点点?” “”听他们这样把他当成大棒互锤对方上面那位神官的脊梁骨,谢怜终于听不下去了,道:“等等,等等。停,停。” 自然是没人理他,且还动起手来了,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反正供桌就裂为两半了,盘果骨碌碌滚了地。谢怜看这样子是拉不住架了,坐在角落里,叹了声“造业啊”,捡了个滚到脚边的小馒头,擦擦去了皮准备吃下去,南风眼角瞥见,立马巴掌给他打掉:“别吃了!” 扶摇也停手了,震惊且嫌弃地道:“落灰里了你还吃得下去!” 谢怜趁机比了个手势,道:“停,停,停。我有话要说。” 他隔开两人,和颜悦色地道:“第,你们口里说的那位太子殿下,正是本人。本殿下都没说话,你们不要把我当武器丢来丢去攻击对方。”顿了顿,又加了句,“我想你们家二位将军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你们如此有失体统,他们颜面何存?” 此句出巨,两人神情都有些变幻莫测。谢怜又道:“第二,你们是来协助我的,对吗?那么到底是你们听我的,还是我听你们的?” 半晌,两人才道:“听你的。” 虽然他们的脸看上去都像是在说“你做梦吧听你的”,但谢怜也很满意了,“啪”的声双手合十,道:“好。最后第三,最重要的点——如果定要丢什么东西,那还是请你们丢我,不要丢吃的。” 南风终于把他捡起来窝在手里想找机会吃的馒头抠出来了,忍无可忍道:“掉地上就别吃了!” 次日,依旧相逢小店。 茶博士又在门口抻着腿养骨头,远远地见三人行近。名道人白衣轻简,背着斗笠行在最前,两名身形高挑的黑衣少年行于其后。 那道人抱着手施施然而来,施施然而道,竟是比他还像个闲人:“店家,劳烦三杯茶。” 茶博士笑道:“来啦!” 心想:“这三个傻小哥又来了。可惜了,长得是个赛个的体面,脑子是个比个有病。又是什么神啊什么仙,又是什么鬼啊什么天。这人有病,长得再体面有什么用?” 谢怜还是捡了靠窗的位。齐落座后,南风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谈,你确保不会被旁人听到吗?” 谢怜温声道:“没关系。就算听到了别人也不会管,只会认为我们有病。” “” 谢怜道:“为了避免我们三个人直这样相对蹉跎下去,开门见山吧。冷静了晚上过后,你们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扶摇目光亮,冷然道:“杀!” 南风道:“废话!” 谢怜道:“南风,你不要这么凶,扶摇又没有说错,解决问题的根本方式就是杀。问题是上哪儿啥,找谁杀,怎么杀。我建议” 正在此时,大街上传来阵敲锣打鼓之声,三人向窗外望去。 又是那队阴阴惨惨的“送亲”人。这列人马吹吹打打,连呼带号,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南风皱眉道:“不是说与君山附近的本地人成亲都不敢大操大办了吗?” 这队伍里个个是身强力壮的大黑汉,神情和肌肉都绷得紧紧,额冒冷汗,仿佛他们抬着的不是顶喜气洋洋的大花轿,而是台催命夺魂断头铡。不知轿子里,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沉吟片刻,谢怜正想道出去瞧瞧,阵阴风吹过,轿子侧的帘子随风掀起。 帘子后的人,用种很奇怪的姿势歪在轿子里。她的脑袋是歪的,盖头下露出张涂得鲜红的嘴,嘴角的笑容过于夸张。轿子颠,盖头滑落下来,露出对圆睁的眼,瞪着这边。 这看上去,分明是个折断了脖子的女人,正在冲他们无声大笑。 不知是不是轿夫手抖得太厉害,那花轿子不甚稳当,那女人的脑袋也跟着直晃。晃着晃着,“咚”的下,颗脑袋掉了下来,骨碌碌滚到了大街上。 而那坐在轿子里的无头身体也向前栽倒——“砰”的声,整个人扑出了轿门。 “”谢怜道,“那,得罪了。”说完飞速出手,在他背后点,那老大爷登时歪在车上,昏睡过去。这下,终于不用担心他吓得大叫被发现了。谢怜轻轻接住他,将他放上牛车,转过身,对三郎道:“没事的。别紧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怀鬼胎平地再起波 2 谢怜道:“可能, 是被吃了。” 那富商哆嗦:“被c被吃了?!” 谢怜点头, 那富商道:“那c道长,现在该怎么办?我可还有位如夫人也怀着肚子呢, 那妖怪万再来该如何是好?!” 居然还有个孕妇! 谢怜举手道:“稍安勿躁, 我再问问, 您夫人还记得, 她梦里遇到这个孩子的地方是在哪里吗?” 那富商道:“她说模模糊糊记得是间大屋子,更多的肯定不记得了。”又咬牙切齿道:“我我四十多了才盼来个儿子!道长,你能把这妖怪抓住杀了吗?可不能再让它祸害我家里了!” 谢怜道:“不要慌。我尽力而为。” 那富商大喜, 搓手道:“道长需要些什么?酬劳不成问题!” 谢怜却道:“酬劳不必, 只要您帮忙办几件事。第, 麻烦找套闲置的女服给我,必须足够宽松,男子可穿的, 以及还需要您那位如夫人的缕头发。” 那富商吩咐仆人:“记下记下!” 谢怜又道:“第二,请叮嘱您那位怀孕的如夫人,在任何时候听到有小孩儿的声音喊她‘娘’,都不要答应。千万不要答应,嘴巴都不要张开是最好。虽然人在做梦的时候往往不会知道自己在做梦,迷蒙失智,但如果您在她耳边反复叮嘱, 使她脑中深深记住这件事, 也许还会有效。” 那富商也应了, 谢怜道:“第三, 我带了两个小朋友出来,麻烦您帮我照顾下,安排顿好饭。” 那富商道:“这种小事,别说两件,就是百件我也能给你办下来。” 终于到最重要的最后桩了,谢怜道:“第四。”他从袖中取出枚护身符,郑重地道,“请您对着这个护身符,大声说句‘请太子殿下保护我’。这样就可以记在我观名下了。” “” 是夜,谢怜再次换上了身女子衣物。 虽说他穿女装似乎已是轻车熟路,但扮成孕妇却还是头回,对镜梳妆没花半柱香,末了塞了个枕头到自己肚子里,再将从孕妇处取来的缕头发藏在这枕头里,谢怜便平躺在了床上。平心静气,放缓呼吸,不会儿,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谢怜在阵嘎吱之声里悠悠睁开双眼,发现现在他躺的,已经不是那富商小妾的屋子了,而是间华丽的楼阁。 他坐起身来,忽觉手底黏黏糊糊的,举起看,自己躺在张床上。床上大片大片的血迹极为骇人,还未干涸,染得他半边身子也红彤彤的,触目惊心。 谢怜见怪不怪,下了床,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低头看,居然是那个枕头,赶紧捡起来重新塞进去。再走两步,肚子又掉了,谢怜只好直端着它,四下观察。 自幼长于皇宫,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对于美与不美,谢怜自有套见解。这座小楼在他看来,虽然华丽,却满是脂粉之气。而且比起今日建筑的盛行之风,这小楼有些古老了,倒像是几百年前的屋子,不知究竟是什么地方。要他猜,觉得像是间酒楼。如此,便不大可能是富商那个被打掉的女儿的胎灵在作祟了。邪祟构建出来的幻象,是基于自己的认知。显然,这种几百年前的古屋,只会存在于几百岁的邪祟的认知中。走了圈,空无人,谢怜又回到了他最先躺的那间屋子。 这是间女子的卧室,设有梳妆台,柜子可以打开,里面放着些小儿的衣物,以及娃娃c拨浪鼓等玩具。谢怜检查,发现都是崭新的,看得出来此间女主人很爱惜这些物件。也就是说,对于“孩子”,这个女人是满心爱怜的。 这时,谢怜又翻到,那小儿的衣物中,还夹着个护身符。而这,竟然是他的护身符! 万分诧异,谢怜再三确认,可是,没错,这的的确确,就是他的护身符。而且,不是现在他自己上山采香草,自己编织,自己画符,自己买红线系起来的这种护身符,而是八百年前,仙乐太子最风光时全国流通的那种护身符,用料和花纹都精致至极,来自何处,是否开光,也是清清楚楚。 难不成这屋子的女主人,还曾经是他的信徒? 正在此时,片死寂里,他忽然听到了串咯咯咭咭的笑声。 那是小儿的笑声,十分突兀,空旷四散,不知是从何处发出来的。谢怜不动声色,心中却在琢磨:这声音有些耳熟,竟是仿佛在哪里听到过。究竟是在哪里? 蓦地,他脑中响起串童稚的幼儿之声:“新嫁娘。新嫁娘,红花轿上新嫁娘。 “泪汪汪,过山岗,盖头下莫把笑扬” 与君山,他在花轿上时,听到的那个童灵的声音! 他猛然惊醒之时,那童灵的笑声也戛然而止。谢怜倏然转身,不见任何踪影。 与君山之事过后,他也在通灵阵内询问过这童灵,但当时旁人都对他说没在山上查到什么童灵,当时只有他个人听到了这童灵的声音。而现在,这童灵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在他面前了,究竟是巧合还是什么? 那童灵不笑了,道:“娘。” 谢怜语不发,屏息凝神,侧耳细听。这声“娘”,近在咫尺,却不知道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沉默许久,那个幼儿的声音又道:“娘。抱抱我。” 这回,谢怜终于发现了——那声音,是从他肚子里发出来的! 谢怜双手原本直端着假肚子,此时才惊觉,不知何时,手中端着的事物变得有些沉甸甸的了。他掌拍下,啪的下衣服里滚出了团东西,隐约看到是个惨白惨白的小孩,口中吐出几团东西,滚进黑暗中瞬间消失。谢怜抢上去看,它吐出的东西是几团棉絮和缕黑发。想来,是他的障眼法起了效,这小鬼本想像吃掉上个孕妇的孩子那般吃掉谢怜的“孩子”,却吃掉了谢怜放在腹前的替身。紧接着,谢怜又听它凄厉地喊了声:“娘!” 不管它如何开口,叫唤得如何凄厉,谢怜始终沉着气,连嘴也不张开。他断定,这童灵,是个胎灵,这间屋子,就是他或者她母亲居住过的地方。因为它没有个确切的形态,如果是在几岁的时候死去的,作祟时就会以几岁的形态出现,但它大多数时候却是团黑烟,或是个模糊白影子,说明它自己也不确定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而且那些柜子里的小衣服明显没穿过,加上床上有大量血迹,谢怜推断这屋子的女主人应该是流产了,而她尚未出世的孩子已经成形,有了点自己的意识,化为胎灵后想回到母亲肚子里去,便找上了那富商的夫人。 它开口喊“娘”,那妇人坏就坏在开口答应了。须知,“母亲”和“孩子”的关系非同般,这答应,就是个予取予求的“许可”。她再张嘴,恰好给了那邪物趁机而入的机会,从她的口钻进去,溜到她肚子里,把原本的胎儿吃掉,鸩占鹊巢,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虽说谢怜是男子,但他也拿不准,如果自己开口应了,这童灵会不会趁机也进到他肚子里去,不过为了以防万,还是闭嘴的好。 于是,他拿着芳心剑,到处找那小儿的踪迹。对于危险,他贯直觉极强,这是从无数次实战中千锤百炼出来的,根本不用仔细看,怀疑它在哪儿便剑捅去,十之八|九都捅对了。那童灵被他扎中好几次,虽然是在它设下的环境中,伤害被削弱了好几成,但大概也够呛。过了阵,谢怜忽觉足下阵刺痛,似乎是踩到了什么。 那童灵见他踩中,仿佛发出了声短促的奸笑。这声音虽然稚嫩,却根本不该是个小孩儿该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谁知,谢怜却是面不改色,步不停,又是剑捅去,扎中了! 那童灵“嗷”的声,远远躲开。谢怜这才低头看了眼,似乎是踩到根小尖针。必然是这东西故意放的,看来,它的确很希望谢怜痛得叫起来。然而,它失算了,谢怜极能忍痛,别说是踩到根针了,就是被几尺的捕兽夹夹住了条腿,他也能忍住不叫。 谢怜本想把这根针挑出来,然而那童灵吃瘪后逃了出去,谢怜怕它趁机溜了或是去残害他人,就这样也追出了屋子,不会儿便感觉不到疼痛了。在小楼里找了圈也没见到那童灵,谢怜正心中纳闷:“难道是被我打怕了?”正在此时,突然,不远处的扇窗子打开了。谢怜立即奔上前去,过去看,却是愣住了。 只见窗外,不是街道,不是风景,不是任何正常的景色,而是片望不见底的深潭。这片湖的对面,才有座屋子,屋子里坐着两个小孩儿,正是郎萤和谷子。然而,他们浑然不觉的是,在他们中间,还盘旋着团浓郁的黑雾,正发出咯咯咭咭的嬉笑声,道:“娘!娘!” 谢怜颗心猛地提,双手放在窗棂上,下意识要出声警示,却想起不可开口,强行收声。虽说这是在那童灵的幻象中,可他不知郎萤和谷子是否也被拉了进来,四下找可以扔过去的东西,却根本没有。两间屋子之间是片湖,难道要游过去? 这时,谷子没精打采的,打了个呵欠,那团黑烟似乎就要从他口中溜进去。小孩子的防御是很弱的,即便不得到许可,这东西也能侵占进去,谢怜不可能再慢慢游过去了,当机立断,喝道:“闭嘴!快跑!” 话出口,郎萤和谷子果然惊醒,吓得双双闭嘴跃而起,那童灵倏地消失不见,而下刻,团黑烟便在谢怜面前弥漫开来! 虽然谢怜喝完便住了口,但已感觉股冷气往口里灌去,黑烟入腹,五脏六腑仿佛都要在瞬息之间被冻住。他咬紧牙关,迅速拆了几枚护身符,取出里面的香草和符纸用力嚼碎,咽了下去。不会儿,喉咙痒,这团黑烟又猛地被他吐了出来! 谢怜袖掩口,咳嗽不止,呛出了泪花,飞速思考应对之策。那团黑烟被他吐出后依旧笼罩着他上半身纠缠不休,谢怜手在窗棂上按,纵身跃,跳进了窗外湖水之中。 潜在湖底,谢怜屏气,盘了双足,抱起双手,作冥想姿势,让身体慢慢下沉。抬头望去,隐约能看到那黑雾盘旋在上方,锁住了整个水面,只要他出去,必然会猛吸口气,而只要他吸了这口气,必定会把那童灵整个吸进肚子里去。个男人好端端的大了肚子,这可点儿都不好看。 不过,跳下水只是为了寻求段可以思考的空闲,不会儿,谢怜便想出了对付它的法子,心想:“吸进去了又如何?我吞了芳心不就行了?”他在街头卖艺时也做过吞剑艺人,虽然会伤身,但也无所谓,反正能擒住这童灵就行了。 打定主意,他便往旁游去,却听上方声沉闷的水响,忽然之间,眼前被大片大片炽热夺目的红色占据。 乌黑缭绕的发丝弥漫了他的视线,水花和气泡咕咚咕咚密集起来,看不清东西了。谢怜眨了眨眼,便感觉到了双有力的手。只手搂住了他的腰,另只手捏住他的下颌。 下刻,他的双唇便被什么冰凉柔软的事物堵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方寸乱莫道芳心乱 ♂!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他将手放在门上, 道:“天官赐福,百无禁忌!”轻轻推。樂文小说| 推开门时,门外已不见那片小山坡和村庄,取而代之的,是条空荡荡的大街。 这大街虽道路宽阔, 却是寥寥无人, 半晌才能看到两个行人。不是因为现下天色暗了, 而是因为,西北之地, 人口稀少, 本来如此,再加上靠近戈壁, 就算是白天, 估计路上行人也不会太多。谢怜从屋中走出来,反手关了门, 再回头看,他哪里是从菩荠观出来的?身后的, 分明是间小客栈。这步,只怕是跨出了千里之远。这便是缩地术的神奇之处了。 几个路人路过, 嘀嘀咕咕瞅着他们,甚是戒备。这时, 只听三郎在他身后道:“据古籍载, 月沉之时, 向着北极星的方向直走,就会看到半月国。哥哥,你看。”他指天道,“北斗星。” 谢怜仰头看看,笑道:“北斗星,好亮啊。” 三郎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了他眼,也抬起头,笑道:“是啊。西北的夜空,不知怎的,似乎比中原更疏朗些。” 谢怜表示赞同。他们在这边本正经地讨论夜空和星星,后面两位小神官则简直匪夷所思。南风道:“怎么他也在这里?!” 三郎无辜地道:“哦,我看这奇门遁甲,很是神奇,所以顺便跟过来参观下。” 南风怒道:“参观?你以为我们去游玩的吗?!” 谢怜揉揉眉心,道:“算了,跟过来就跟过来了,他又不吃你们干粮,我带的应该够了。三郎,跟紧我,不要走丢了啊。” 三郎有点乖地道:“好。” “这是吃谁的干粮的问题吗?!” “唉,南风,大晚上的,大家都睡了。办正事办正事,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嘛。走啦走啦。” 四人顺着北斗星的指引,朝北方直行。走了夜,路的城镇和绿意渐渐稀少,而路面上沙石渐渐增多,等到脚下踏的再也不是泥土时,这才j ru了戈壁。运用缩地术,虽然可以步千里,但是跨越的距离越远,消耗的法力越大,下次启用此术的时间间隔也越长。南风用了这次,起码有四个时辰不能再用。而且既然南风已消耗了波法力,出于战力的预期考虑,谢怜也不会让扶摇也再用次,为了以防万,总得有个人的法力是充沛的。 荒漠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夜晚冷意津骨,倒是还好,但到了白天,却又全然是另派感受了。此处的天空极为干净,天高云疏,但是,日光也极为猛烈。行人走着走着,越走越像是在深入个巨大的蒸笼,地心里冒出腾腾的热气,仿佛走上天,就可以把活人蒸熟。 谢怜靠风向和些缩在岩石脚下的植被辩方向,担心有人跟不上,走段便回头看看。南风与扶摇非是凡人,自不用说,三郎却是让他看得笑了。 烈日当空照,那少年把红衣外袍脱了下来,懒懒散散地遮着太阳,神色慵懒中带点厌倦。他皮肤白皙,发丝漆黑,红衣这么遮,遮在脸上,眉眼更显绝色。谢怜把斗笠摘了下来,举手往他头上扣,道:“这个借你。” 三郎愣,片晌,笑道:“不必了。”又把斗笠递还给他。谢怜也不跟他多相互推辞,既然不需,也没再勉强,道:“有需要再找我要。”扶了扶斗笠,继续前行。 再行得阵,行人看到前方黄沙之中有座灰色的小楼,走近看,似乎是件废弃多年的客栈。谢怜抬头望了望天,算着已过午时了,马上就到未时,怕是天之中最炎热难捱的时辰,而且他们已经走了夜,是时候修整了,于是领着其余三人进去,看到楼里有张方桌,便围着坐下了。谢怜从背后简易的行囊里拿出水壶,递给三郎,道:“要吗?” 三郎点头,接过,喝了口,谢怜这才拿回来喝。他仰头咽下几口清水,喉结上下滚动,喉间阵阵凉意涌过,畅快极了。三郎在旁,手支腮,似盯非盯,过了会儿,忽然道:“还有吗?” 谢怜拭了下唇角沾到的点清水,微微湿润,点点头,再次递出水壶。三郎正要去接,这时,只手格开了谢怜拿着水壶的手。 扶摇道:“且慢。” 众人望他,只见扶摇缓缓从袖中取出了另只水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我这里也有。请吧。” 谢怜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扶摇这般性子,怎么会愿意和别人分享同个水壶?想起他们昨夜说要再试探番,那这水壶里装的,必然不是什么正经水,定是现形水。 这种秘药之水,如果是普通人喝了,全然无事;但若不是人,喝了,便会在药水作用下现出原形。他们既是要试探这少年是不是“绝”,那这壶现形水,必然威力不小。 只听三郎笑道:“我和哥哥喝个水壶就行了。” 南风与扶摇都看了眼旁的谢怜,谢怜心想你们看我做什么?扶摇冷声道:“他的水快喝光了,你不要客气。” 三郎道:“是吗?那你们两位先请。” “” 那两人都不做声了。半晌,扶摇又道:“你是客,你先请。” 他虽然说话还是那副斯文秀气的模样,但谢怜总觉得他这句是从咬着牙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三郎也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们是从,你们先请,不然多不好意思。” 谢怜听他们在那里惺惺作态来,惺惺作态去,最后终于开始动手,三个人隔着张桌子上同时在只可怜的水壶上暗暗发力,推来推去,只觉得自己手下这张隐隐发颤的破桌子恐怕是要提前寿终正寝,摇了摇头。那边暗暗斗了几个来回,扶摇终于按捺不住,只听他冷笑道:“你既不肯喝这水,莫非是心虚了?” 三郎笑道:“你们这般不友好,又不肯先喝,岂不是更像心虚?莫非是在水里下了毒?” 扶摇道:“你大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位,这水有毒没有。” 三郎便问谢怜了:“哥哥,这水有毒吗?” 扶摇这个问题实在是很狡猾。现形水自然不是毒|药,普通人喝它同喝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谢怜只能答:“没有毒。不过” 句未完,南风与扶摇都猛盯他。三郎竟是直接松了手,道:“好。” 他拎了那水壶,提在手里晃了晃,道:“既然你说没毒,那我就喝了。” 言罢,他便笑着,饮而尽。 谢怜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干脆,微微怔。南风与扶摇也是愣,随即全神戒备。谁知,三郎喝完了那现形水,晃了晃那壶,道:“味道不怎么样。”又是随手丢,便把水壶扔了。“哐当”声,那水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见他喝了现形水,依旧全无异状,扶摇脸上闪过瞬的惊疑不定。须臾,他淡淡地道:“清水而已。岂不都是样的味道。能有什么分别。” 三郎把谢怜手肘边放着的那只水壶拿了过去,道:“当然不样。这个好喝多了。” 见状,谢怜忍俊不禁。他是当真结果如何都无所谓,并不在意所谓的身份目的,所以这番乱斗在他这里,除了有趣之外,并无意义。他本以为应该就此消停了,谁知,“哐”的声,南风将把剑放在了桌上。 他那气势,乍看还以为他要现场杀人灭口,谢怜无言片刻,道:“你这是做什么?” 南风沉声道:“要去的地方危险,送这位小兄弟把利剑防身。” 谢怜低头看,这把剑剑鞘古朴,似有多年岁月磨砺,非是凡品,心头震,扶起了额,转向了边,心道:“居然是‘红镜’。” 这把剑的名字,正是叫做“红镜”。这可是把宝剑。它虽然不能伏魔降妖,但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过它的法镜。只要是非人之物,将它拔出,它的剑刃就会慢慢变成红色,仿佛被血意弥漫了般,而且血红的剑刃上还会倒映出拔剑者的原形。任你是凶是绝,无幸免! 少年人对于宝剑宝马,总会有格外的青眼,三郎“哦?”了声,似是颇有兴趣,道:“我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红袖添香白夜题书 ♂!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那花轿, 通体轿衣皆是大红绸缎,彩线绣着花好月圆龙凤呈祥。乐—文南风与扶摇两人左右,护行于花轿之侧。谢怜端坐轿中,随轿夫行走,悠悠晃晃。 八抬大轿的八个轿夫, 皆是武艺超群的武官。南风与扶摇为了找武艺高强的轿夫假扮送亲队伍, 直接上那位官老爷的宅邸露了手, 言明是要去夜探与君山。那位老爷二话不说便拉了排人高马大的武官出来。然而,之所以要找武艺超群的, 并不指望他们能帮上忙, 只是要他们在凶鬼发难时足够自保逃跑罢了。 可事实上,这八名武官心里还反过来不大看得起他们。他们在府中是等的好手, 上哪里不是群雄领袖?这两名小白脸居然上来就骑他们头上, 还令他们做轿夫,可以说是非常不快了。主人命令不可不从, 强按心中不屑,但心中有气, 难免发作,故意时不时脚下歪c手上震, 顶轿子抬得颠颠簸簸。外人看不出来,可坐在轿子里的人只要稍娇弱些, 怕是就要吐个昏天黑地了。 颠着颠着, 果然听到轿子里的谢怜低低叹了口气, 几名武官忍不住暗暗得意。 扶摇在外面凉凉地道:“小姐,你怎么了?高龄出阁,喜得流泪吗。” 确实,新妇出阁,不少都是要在花轿上抹泪啼哭的。谢怜啼笑皆非,开口时却声线平和自如,竟没有丝被颠来倒去的难受,道:“不是。只是我忽然发现,这送亲队伍里少了很重要的事物。” 南风道:“少了什么?该准备的我们应该都准备了。” 谢怜笑道:“两个陪嫁丫鬟。” “” 外边两人不约而同看了眼对方,不知想象到什么画面,俱是阵恶寒。扶摇道:“你就当家中贫穷,没钱买丫鬟,凑合着罢。” 谢怜道:“好罢。” 轿夫武官们听他们番插科打诨,皆是忍俊不禁,这么来,心头不满之意倒是消散了不少,亲近之意略多了几分,轿子也稳当了起来。谢怜便又靠了回去,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谁知,未过多久,串小儿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在他耳边。 咯咯桀桀,嘻嘻哈哈。 笑声如涟漪般在山野之中扩散开来,空灵且诡异。然而,花轿并未停顿,照样走得稳稳当当。甚至连南风与扶摇都没出声,似是没发现任何异状。 谢怜睁开了眼,低声道:“南风,扶摇。” 南风在花轿左边,问:“怎么了?” 谢怜道:“有东西来了。” 此时,这支“送亲队伍”已渐入与君山深处。 四野愈寂,就连木轿嘎吱作响之声c踏碎残枝枯叶之声c轿夫们的呼吸之声,在这派寂静之中,也显得略微嘈杂了。 而那小儿的笑声,还未消失。时而远,仿佛在山林的更深处,时而近,仿佛就趴在轿子边。 南风神色凝肃道:“我没听见任何声音。” 扶摇也冷声道:“我也没有。” 其余的轿夫们,就更不可能有了。 谢怜道:“那即是说,它是故意只让我个人听见的了。 八名武官本来自恃武艺高强,加之觉得鬼新郎娶亲并无规律,今夜必定无功而返,并不如何畏惧,但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之前那四十名莫名失踪的送亲武官,有几位的额角微微冒出了冷汗。谢怜觉察到有人脚步凝滞了,道:“别停。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南风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走。谢怜又道:“他在唱歌。” 扶摇问道:“在唱什么?” 细细听辩那小儿的声音,谢怜字句c句顿地道:“新嫁娘,新嫁娘,红花轿上新嫁娘” 在寂夜之中,他这略为迟缓的声音清二楚,分明是他在念,但那八名武官却仿佛听到了个童稚的幼儿之声,正在和他起唱着这支古怪小谣,心下毛骨悚然。 谢怜继续道:“泪汪汪,过山岗,盖头下莫把笑扬鬼新鬼新郎吗?还是什么?” 顿了顿,他道:“不行。它直在笑,我听不清了。” 南风皱眉道:“什么意思?” 谢怜道:“字面意思。就是让坐在轿子里的新娘,只要哭,不要笑。” 南风道:“我是说这个东西跑来提醒你是什么意思。” 扶摇却永远有不同意见,道:“它未必就是在提醒,也有可能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其实笑才能安然无恙,但它的目的就是骗人哭。难保以往的新娘不是就这么上了当的。” 谢怜道:“扶摇啊,普通的新娘子,在路上听到这种声音,怕是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笑得出来。而且,不管我哭还是笑,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扶摇道:“被劫走。” 谢怜道:“我们今夜出行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扶摇鼻子里出了声,倒也没再继续反驳。谢怜道:“还有,有件事,我觉得必须得告诉你们。” 南风道:“什么事?” 谢怜道:“从上花轿开始起,我就在笑了。” “” 话音刚落,轿身猛地沉! 外面八名武官忽然阵骚乱,花轿彻底停了下来,南风喝道:“都别慌!” 谢怜微扬首,道:“怎么了?” 扶摇淡淡地道:“没怎么。遇上群畜生罢了。” 他刚答完,谢怜便听到阵凄厉的狼嚎之声划破夜空。 狼群拦道! 谢怜怎么想也觉得不太正常,道:“问句,与君山里经常有狼群出没吗?” 名武官轿夫在外答道:“从没听说过!这怎么会是与君山!” 谢怜挑挑眉,道:“嗯,那我们就是来对地方了。” 荒山狼群而已,奈何不了南风与扶摇,也奈何不了那群常年刀尖上爬模滚打的武官,只是他们方才都在琢磨那鬼里鬼气的歌谣,这才猝不及防惊了遭。黑夜的野林中亮起对对绿幽幽的狼眼,匹又匹的饿狼从森林中缓缓走出,包围过来。但这看得到打得着的野兽,跟那听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比,那可是强得多了,于是众人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展开身手大杀场。然而,好戏还在后头。紧跟着它们的步伐,沙沙c簌簌,阵似兽非兽,似人非人的怪异之声响起。 名武官惊道:“这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南风也骂了声。谢怜心知有异变突生,想站起身来,道:“又怎么了?” 南风马上道:“你别出来!” 谢怜方举手,轿身猛地震,似乎有什么扒在了轿门上。他头不低,目光微微下敛,从盖头下的缝隙里,看到了个东西黑色的后脑。 它竟是爬进轿子里来了! 那东西头撞进了轿门,却又猛地被外面的人把拖了出去。南风在轿子前骂道:“,是鄙奴!” 听是鄙奴,谢怜就知道,这下可麻烦了。 在灵文殿的判定中,鄙奴是种连“恶”评都不配得到的东西。 据说,鄙奴最初是人,但现在看,就算是人,那也是畸形人。它有头有脸,但模糊不清;它有手有脚,但无力直行;它有口有牙,但咬半天都咬不死人。可是,若让大家选,大家是宁可遇上更可怕的“恶”或者“厉”,都不想遇上它。 因为,鄙奴往往是和别的妖魔鬼怪起配合出现的。猎物正在和敌人战斗,它便突然冒出,用它纠缠不休的手脚,黏黏糊糊的体/液,还有前赴后继的伙伴,牛皮糖样缠住猎物。尽管它战斗力低下,但因为它生命力极其顽强,并且往往成群结队出现,你怎么都没办法甩开它们,也很难迅速杀光它们。渐渐地,便会被它耗干力气,被它绊倒,总有那么瞬大意,会被伺机的敌人得手。 而在猎物被别的妖魔鬼怪杀死后,鄙奴便会捡点被对方吃剩的残肢断臂,吃得津津有味,啃得坑坑洼洼。 这实在是种非常恶心的东西。若是上天庭的神官,灵光放武器祭,自然能吓得它们避退三舍,可是对中天庭的小神官们来说,这东西就难缠得很了。扶摇远远嫌恶地道:“我,最恨,这东西!灵文殿,没说过有这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乱对簿啼笑皆不当 哪怕是兰菖这时候说“杀了我的人就是你”,都不会比这句的效果更晴天霹雳了。谢怜简直当场就被劈晕了, 道:“我?!” 君吾在上方宝座上扶额的手似乎也滑了一下。众神官静默了一瞬, 立即齐刷刷望向他, 君吾的手又摆正了,用这个深沉的姿势继续扶额。众神官再齐刷刷望向谢怜。 终于要来了吗,万众瞩目的第三次被贬! 谢怜只觉整个心田大地都在, 生生把那句习惯使然即将冲破牙关的“我不举”咽了下去。 这只是一句随口托词,不好在这时候拿出来。上天庭有一个私底下流传颇广的玩笑总结, 关于各位武神对于“女人”的态度:风信看到女人敬而远之;郎千秋看到女人就脸红;慕情拒绝看到丑女人;裴宿看到女人后面无表情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权一真是脑子里根本没有女人;裴茗则是满脑子都是女人。要是他喊出来了,估计今后这个总结后面就可以加上他了。 “”谢怜恳切地道,“兰菖姑娘, 你冷静一下。绝无此事。” 兰菖道:“就是你,仙乐国的太子殿下!” 虽说这女子死去的时间晚于他飞升的时间,大致能对得上, 但谢怜有没有见过她,自己还能不知道吗?谢怜在四周窃窃私语中敛了神色,严肃地道:“姑娘,我虽非什么圣贤,但也知道一心一意。若我不是真心爱一人,断不会与这人有何逾越之举;若是有了,即便我砸锅卖铁收破烂,卖艺街头养家糊口, 也不想让这人受一点委屈。此处是神武殿, 你莫要信口开河。” 师青玄道:“是啊!如果干出这种事的真是太子殿下, 他怎么会主动带这女鬼姐姐上来?这女鬼姐姐又怎么会到现在才认出他?一想都知道不对劲。” 这是显而易见的不对劲,然而,有热闹可看时,人家才不管你对劲不对劲呢,众人都持保留态度,有神官瞎猜一气:“会不会是这样,会不会太子殿下失忆了,所以不记得自己干过的事了?” “说实话那我比较相信他胆子大到觉得过了八百年人家不认识自己了。” 谢怜无言以对,道:“为了证实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编造出另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诸位这个想法是不是有点危险。” 那边风信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无法确认般地顿了顿,终是没说出来。君吾则轻咳一声,道:“仙乐,你之前,总共有几条金腰带?” 谢怜捂住了额头,道:“那可就太多了。最少十多条。” 慕情淡淡地道:“四十多条。每一条花纹颜色都不尽相同。” 话一出口,他才觉不妥,因为立即有人想起了慕情曾是谢怜的贴身近侍,专管谢怜起居日常,才会对这种细节了如指掌,收住了话。众神官都心道光金腰带就有四十多条,这位太子殿下还真不是一般的铺张娇贵。谢怜想起来也很是汗颜,他那时候每天换一套衣服,腰带的搭配也是根据衣服的不同而变换的,哪像现在,一整年就三套衣服反复换洗反复穿,这三套衣服还都一模一样光看根本会以为是一套。君吾又道:“放哪儿去了都还记得吗?” 谢怜和风信都是暗暗一噎。谢怜道:“不记得了。八百年前的东西,早不知道散哪里去了。”不光有丢三落四的缘故,更重要的缘故,是他和风信经常手头一紧张就拿东西去当。当了太多,真的不记得到底有没有腰带了。 风信道:“能拿到这金腰带,未定是送的,也有可能是捡的。” 君吾似乎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他会记得,道:“仙乐,我记得,你修的功法是要求必须保持童子之身,否则法力便会大跌的。” 谢怜道:“是。” 师青玄道:“果然如此!我看太子殿下就觉得他修得肯定是这种,果真是这种。要是这样的话,别说跟人生孩子了,他估计手都没跟人拉过吧。” 谢怜刚要脱口道“是”,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在大红的喜帕掩映下格外清冷,第三指系着一道细细的红线,这个“是”就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眼下殿上所有人可都紧盯着他呢,一看便知这意思就是“不是”。师青玄也觉得没拉过手这条线太低了,立即改口道:“就算拉过手,也肯定连亲都没亲过别人。” 谢怜又想说“是”,但这一回,他眼前忽然升上来一串又一串水晶珠子般的水泡,随即,便是一张闭着眼c俊美至极的面容,额心上方一个小小的美人尖,甚是好看。 这下,他整张脸都红透了。 “” “” “” 殿上诸神官心道:“这看样子是” 师青玄开始后悔了,私底下对谢怜通灵道:“太子殿下不好意思啊!我只是想说服大家你是真的清心寡欲而已,没想到你不是啊!原来你有过这种经验啊,看不出来啊!” 谢怜艰难地回他道:“不要说了,那是,意外” 君吾更加用力地咳一了声,道:“那很好。这些年你也没犯禁吧。” 谢怜松了一口气,道:“是。” 君吾道:“那就好办了。我这里有一把剑,叫做‘艳贞’,有一奇法,童子血在上面流过,不沾痕迹,越洗越亮。你取一滴血,滴了便知。” 虽然君吾收集各式稀奇古怪宝剑的嗜好大家也都知道很多年了,但众神官还是在心中暗道:“您为什么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剑” 谢怜只觉这状况真是莫名其妙,只想赶紧结束,灵文一取了那窈窕的“艳贞”剑来,他立刻举手在剑刃上刮了一下。无数双眼睛瞅过来,师青玄道:“好了。破案了!” 血珠滑过剑刃,果然不留一丝痕迹。 铁证如山,众人只得散了,道:“啊,原来如此。”“那到底是谁啊?”竟都是兴趣缺缺,略感失望。 灵文客气地道:“这位姑娘,麻烦你老实交代,到底是哪位神官吧。你腹中的胎灵若一直这么不安生,你又法力不济,恐怕只有与他有血缘联系的父亲能教化它了。我” 谁知,话音未落,兰菖又指向了灵文,道:“你!那个人就是你!” “” 灵文:“???” 灵文大概是从庙里赶来的,此时是男相,突然被兰菖指认为孩子的父亲,一脸莫名。众神官喷了,裴茗则道:“杰卿,你公文批完了吗就下去找姑娘给你生孩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恐怕就是所谓的现世报了,灵文摇了摇头,道:“没批完,没空。”这么闹来闹去,怀疑了好几个人,自然再不会有人信了。风信都看不下去了,没好气地道:“我懂了。这女鬼根本疯了,在这儿胡搅蛮缠乱咬一气,来存心闹事的。” 再这么下去,谁知道她下一个指控的会不会就是自己,众神官也改了口风,道:“是啊,谁知道那根金腰带是不是她偷的” 兰菖叉腰道:“怎么,现在想撇清啦?晚了!没门儿!是你c是你c还是你!” 这幅架势,敢情是压根没看就在乱指一气,连默默站在角落c腮帮子里不知塞了什么正嚼得一脸漠然又专注的明仪也被强行认作了爹,殿上众人都道:“拉下去c拉下去!”“别让她胡说八道了!” 君吾挥挥手,有小神官进来把兰菖押下去了。她一路上还在尖声大笑,殿内众神官都头痛不已,原先是想着只看热闹就好,可眼下不知道会不会就有一个屎盆子扣过来,没准下次人间上自己的新戏时就莫名其妙多了个浓妆艳抹的女鬼情人和杀人无数的鬼胎儿子了,顿感危机,纷纷道:“这事没法查啊!” “我认为她纯粹是脑子有毛病。不用查了,浪费时间,直接关了拉倒。” “也很有可能是鬼界故意派来搅浑水的。” 谢怜却不赞同,道:“之前来的路上,这位兰菖姑娘分明正常清醒得很,怎么会一到神武殿来就变成这样了?恐怕不是‘疯了’就能解释的。” 于是,再次分为了两派,一番争论,结论还是万年的“再看c再看”。集议散了之后,同师青玄道了别,口头约定过几天下去玩,谢怜走出神武殿,心中叹道:“都说灵文殿效率低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每次集议商量什么事,杂杂拉拉发散无数,最后处理结果多半依旧中庸温吞,又如何雷厉风行?” 这时,他感觉身后有一人跟了上来,回头一看,竟是风信,甚为诧异,招呼还没打,风信便低声道:“小心慕情。” 谢怜一怔,也压低了声音,道:“慕情?” 风信道:“他进殿时那女鬼神情有异,好像有点怕他。我不探听别人私事了,总之你防备着点。”说完便匆匆忙忙地走了。谢怜站在原地,等他走远了才慢慢迈开步子。 虽然看不出来,但他其实一直暗中留意着每位神官和兰菖的反应,自然也没漏过慕情的。然而,他直觉这胎灵的父亲不大可能是慕情。谢怜根本无法想象慕情会干出这种事,事实上他觉得慕情一心都扑在习武修道扩张信徒打拼领地上,而且慕情和他修的是同一道,根本不会沾女色败修为。摇了摇头,谢怜下了天庭。 虽然胎灵已被降服,郎萤和谷子被安置在富商家,没什么不放心的,但他离开的时间久了也不好。久了那富商没看见他人影心里多半要犯嘀咕,于是,他一下去便直奔菩荠镇,打算先去安顿两个孩子。那富商一见他就紧紧握住他双手,激动地道:“道长!高人啊,高人!你昨晚,人一下子就不见了!我们门都锁了的,早上一打开,不敢相信,凭空消失!高,实在是太高了!那妖怪抓住没有?” 谢怜道:“抓住了。我带的那两个孩子怎么样?” 富商道:“乖得很,乖得很!吃的都不多!道长你那千灯观在哪里?我要去捐钱,还愿!从今天起,我要做挂名弟子,谁都不要跟我抢!” 谢怜哭笑不得,但怎么说也是发展了信徒,而且还是一个很有钱的信徒,十分欣慰,对他神神叨叨一番传|教,告诫他今后不可多沾女色,要一心一意,要爱护妻子和家人,最后让他改天到菩荠观去参观,这才带着郎萤与谷子飘然离去。 三人回了菩荠村,到了菩荠观前,谢怜把本观危房求捐款的那个牌子摆到了更显眼的地方,希望那富商来的时候能一眼看到,再推门进去。谁知,推门的一刹那,便觉屋里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走进观里,果然,大不一样了。屋子的地都扫过了,供台桌椅也都擦过了,阳尘也卷走了,角落里的腌臜废物也被清理干净了。简直像被田螺姑娘光顾过一样,干净的过头了。 因为,连戚容都不见了 谷子一探头,急道:“大哥哥,我爹呢?” 谢怜立即转身,还没走出门口,便觉一道危险的寒光袭来,反手拔|出芳心就是一剑,‘铛”的一声,那寒光登时被高高击飞,落在数十丈之外。 他出剑如电收剑也如点,芳心瞬间收回,又觉得纳闷:怎么那一道寒光之后就没下一招了? 那寒光被他击飞后,插|在远处地上。远远看着那弯弯的一弧银光,谢怜越看越眼熟,带着两个孩子走过去,一看,蹲下来道:“这这不是厄命吗?你怎么了?” 对这一把刀问你怎么了,真是奇怪的画面。然而,他不得不这么问,因为厄命整个剑身,以及剑柄上那只银线勾勒成的眼睛都在止,仿佛身患绝症,越抖越厉害,谢怜情不自禁伸手道:“我刚才那下是不是打痛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争喜功厄命斗若邪 此为防盗章, 晋江v章购买率c50后可立即阅读最新内容  扶摇又道:“太丑了!” 恰好茶博士提着铜壶上来, 谢怜想起他昨日神气, 道:“店家,我昨日便见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今天又见,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茶博士道:“做死。” “哈哈哈” 谢怜也不意外,道:“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 茶博士道:“还能是想做什么呢?有个新娘子的爹重金悬赏找他女儿,抓那鬼新郎,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 这悬赏的那个爹,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爷了。谢怜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 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 只听扶摇嫌恶道:“我要是鬼新郎,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我就灭了这个镇。” 谢怜道:“扶摇,你这话太不像一个仙家该说的了。还有, 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习惯改过来, 不如你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 一天先只翻五次之类的。” 南风道:“你给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够用!” 这时,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的小青年,精神抖擞, 看样子是个领头的, 振臂高呼:“听我说, 听我说!这样下去根本没用!这几天咱们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来了吗?” 众大汉纷纷附和抱怨, 那小青年道:“依我看,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直接冲进与君山里,大家搜山,把那个丑八怪抓出来杀了!我带头,有血性好汉子都跟我来,杀了丑八怪,赏金大家分!” 一群汉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几句,逐渐声音加大,最后所有人都响应起来,听起来竟也声势浩大。谢怜问道:“丑八怪?店家,他们说的这丑八怪怎么回事?” 茶博士道:“据说鬼新郎是个住在与君山里的丑八怪,就是因为太丑了,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心生怨恨,专抢别人的新娘子,不让人成好事。” 灵文殿的卷轴上没有记录这个,谢怜道:“有这种说法吗?莫不是猜测?” 茶博士道:“那谁知道,据说不少人都见过,什么整张脸都缠着绷带,眼神凶恶,不会说话只会呼噜呼噜狼狗一样地叫。传得神神叨叨。” 扶摇道:“脸上缠着绷带,未必就是丑,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美不想让人看见。” 茶博士无语片刻,道:“那谁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 这时,街上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们你们别听他的,不要去,与君山里很危险的” 躲在街角说话的,正是昨晚上来南阳庙祈福的那名少女小萤。 谢怜一看到她就觉得脸有点痛,无意识抬手摸了摸。 那小青年见了她就没好颜色,推了她一把,道:“大老爷们说话,一个小娘插什么嘴?” 小萤被他一推,有点瑟缩,鼓起勇气,又小声道:“你们别听他的。不管是假送亲,还是搜山,都那么危险,这不是在送死吗?” 小青年道:“你说得好听,咱们大家伙儿是拼了姓名为民除害,你呢?自私自利,不肯假扮新娘子上轿子,为了咱们这里老百姓这点勇气都没有,现在又来妨碍咱们,你安的什么心?” 他每说一句就推那少女一把,看得店里的人都皱起了眉。谢怜一边低头解腕上绷带,一边听到茶博士道:“这个小彭头,之前想哄这姑娘扮假新娘,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姑娘不肯,现在又是这幅嘴脸了。” 街上,一群大汉也道:“你别站在这里挡道了,边儿去边儿去!”小萤见状,一张扁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道:“你你何必非要这样说话?” 那小青年又道:“我说的是不是对的?我让你假扮新娘子,你是不是死都不肯?” 小萤道:“我是不敢,可是,你也不用划c划破我裙子” 她一提这事,那小青年瞬间被戳了痛脚一般跳将起来,指着她鼻子道:“你这个丑八怪少在这里含血喷人!我划破你裙子?你当我瞎了眼!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露给人看,自己给划的?谁知道你这丑脸裙子破了也没人看,你可别想赖我头上!” 南风实在听不下去了,茶杯“喀喀”一下碎在手里。正当他要起身时,身旁白影一飘。而那边正一蹦三尺高的小彭头大叫一声,捂脸一屁股跌到地上,指缝间滴滴答答的鲜血流出。 众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他便已坐在了地上,还以为是小萤暴起,谁知再看她,已是根本看不到了,一名白衣道人挡在了她身前。 谢怜双手笼袖,头也不回,笑眯眯地看着小萤,微微弯腰,与她平视,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我能不能请你进去吃杯茶?” 那边地上的小彭头口鼻剧痛,一张脸痛得仿佛被钢鞭一顿暴打,可这道人分明没带凶器,也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c用什么出手的。他踉跄着爬起,举刀喊道:“这人使妖法!” 身后一众大汉一听“妖法”,纷纷举刀相对。谁知身后,南风忽然一掌拍出,“咔擦”一声!一根柱子应声折断。 见此神力,一群大汉脸色齐变,那小彭头心下怯了,却还在嘴硬,边跑边冲他们高声喊话:“今儿个我是栽了,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好汉,留下姓名,日后我们再来会会” 南风根本不屑回答,扶摇却在一旁道:“好说好说,这位乃是巨” 南风反手又是一掌,两人便这么不动声色地拆了起来。谢怜本想请那小姑娘进来坐坐,给她点个果子茶水吃吃什么的,她却抹着泪自己先走了,只得望着她背影一声叹息,自己进来了。进来时茶博士道:“柱子记得赔。” 于是谢怜坐下时对南风道:“柱子记得赔。” 南风:“” 谢怜道:“在那之前,我们先办正事。谁借我一点法力,我得进通灵阵核实一下情报。” 南风举起手,二人击掌为誓,便算是立下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契约。如此,谢怜终于又能进通灵阵了。 甫一进去,他便听灵文道:“殿下终于借到法力啦?在北方那边行进得可顺利?那两位毛遂自荐的小武官助力如何啊?” 谢怜抬起头,看了一眼被南风一掌劈断的柱子,还有一脸冷漠闭目养神的扶摇,道:“两位小武官各有千秋,都是可塑之才。” 灵文笑道:“那真是要恭喜南阳将军和玄真将军了,依殿下所言,这两位小武官必然前途无量,飞升是指日可待啊。” 不一会儿,慕情的声音冷冷地浮出来,道:“他此次出行并未与我通报,由他去了,我反正是一无所知。” 谢怜心想:“你还真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 灵文道:“殿下,你们现下在何处落地?北方是裴将军坐镇之地,香火很旺,若殿下有需要,可以在他的明光殿暂留。” 谢怜道:“不必劳烦了。这附近没找到明光殿,我们便在一间南阳殿落足了。问一句,灵文,关于这鬼新郎,你们还有更多情报吗?” 灵文道:“有。方才我们殿里的评级出来了,是‘凶’。” “凶”! 对于祸乱人间的妖魔鬼怪,根据其能力,灵文殿将之划分为“恶”c“厉”c“凶”c“绝”四等。 “恶”者杀一人,“厉”者可灭一门,“凶”者可屠一城。而最可怕的“绝”者,但凡出世,那便要祸国殃民,天下大乱了。 这窝藏与君山中的鬼新郎,居然是“凶”章,仅次于“绝”之下,那么,看到过他的人,恐怕就不大可能全身而退了。 因此,出了通灵阵,告知其余二人此事后,南风道:“那些什么丑八怪绷带男,多半是谣言。要不然他们就是看到别的东西了。” 谢怜道:“也有另一种可能。比如,在某种特定的情形下,这鬼新郎是不会,或者不能伤人的。” 扶摇颇有微词:“灵文殿真是效率低下,这么久才出个评级,要来何用!” 谢怜道:“好歹对敌手实力如何有所了解了。但既然是凶,这鬼新郎法力必然十分强,假人根本不可能骗得过他。若我们要引他出来,送亲队伍的人便不能施障眼法以傀儡假充,也不能带有兵刃。最重要的是,新娘也一定要是活人。” 扶摇道:“到街上找个女子让她来做诱饵就行了。” 南风却否决了:“不行。” 扶摇道:“为何?不愿意?给笔钱便愿意了。” 谢怜道:“扶摇,就算有女子愿意,这法子也是最好不要用。这鬼新郎是凶章,万一失手,我们不会如何,但若是新娘被掳走了,一个弱女子逃跑不了,又反抗不得,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扶摇道:“那不能找女子,就只能找男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贤太子妙手作仙羹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内容可马上看更新  这间小木屋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 只有一条长方供桌,两把小木凳,一只小蒲团,一个功德箱。谢怜接过三郎手里提的东西,把买回来的签筒c香炉c纸笔等物摆上供桌, 点起一支收破烂时人家顺手塞的红烛, 屋子里霎时明亮起来。三郎随手拿起签筒, 摇了摇, 放下了,道:“所以, 有床吗?” 谢怜转过身, 默默把背上那卷席子放了下来,递给他看。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只有一张是吗?” 谢怜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才遇到这少年,自然是没想到要提前多买一张。他道:“你若不介意,我们今晚可以挤一挤。” 三郎道:“也行。” 谢怜便拿了扫帚, 把地又扫了一遍。三郎在观内望了一圈,道:“哥哥,你这观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谢怜扫完了地,正蹲在地上铺席子, 听了这话, 边铺边道:“我想, 除了信徒,应当再没有什么少了的吧。” 三郎也蹲了下来,一手托腮,问道:“神像呢?” 经他提醒,谢怜这才猛地想起来,他居然当真忘掉了最重要的东西——神像! 没有神像的观,算什么观?虽说是他本尊就在这里了,但总不能让他每天自己坐到供台上去吧。 思索片刻,谢怜便找到了解决方法,道:“方才买了纸笔,明天我画一幅画像挂上去吧。” 自己给自己画像挂在自己的观里,这事若是传上天界,估计又会被笑十年了。但是,雕一尊神像既耗成本又费时间,相较之下,谢怜选择被笑十年。孰料,三郎道:“画画?我会啊。要帮忙吗?” 谢怜一怔,笑道:“那就先谢过你了。不过,你怕是不会画仙乐太子像吧。”毕竟,他的画像,几乎全都在八百年前烧毁了,而无论如今幸存了多少,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看过。三郎却道:“当然。我会。方才我们在车上,不是正说到这位太子殿下吗?” 谢怜想起来了。的确如此,方才路上,他说“你应该没听过”,但三郎并没有回答。眼下听他这么说,略感惊奇。他铺好了席子,直起身子,道:“莫非三郎你当真知道他?” 三郎坐在了席子上,道:“知道。” 这少年说话的神情和调调都十分有意思。他时常在笑,可真的很难分清,他那笑容里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嘲讽对方不值一提。谢怜一路听他谈天说地,对他的评价还是颇感兴趣的,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道:“那,对于这位仙乐太子,三郎你又有什么看法?” 二人灯下对视,红烛火光微颤。三郎背负烛光,一双黑眸沉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 少顷,他道:“我觉得,君吾一定非常讨厌他。” 谢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怔,道:“为何你会这么觉得?” 三郎道:“不然为什么会把他贬下去两次?” 闻言,谢怜微微一笑,心想:“果真是孩子想法。” 他低了头,一边慢慢去解衣带,一边道:“这个和讨厌不讨厌并没有关系吧。世上有许多事都并不能简单地用讨厌和喜欢来解释的。” 三郎道:“哦。” 谢怜转过身,除去了白靴,又道:“况且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帝君只不过两次都尽了职而已。” 三郎不置可否,道:“或许吧。” 谢怜这边脱了外衣,叠好了准备放到供桌上,还想再说一点,一回头,却见三郎的目光凝落在他足上。 那目光十分奇异,说是冰冷,却又觉得滚烫刺人;说是炽热,却又隐隐透着冷意。谢怜低头一看,心下了然。这少年望的,是他右足脚踝上的一只黑色咒枷。 第一道咒枷牢牢圈于颈项之间,第二道咒枷则紧紧缚于脚腕之上。这两道咒枷,无论哪一道都锁得不太是地方,而且无可遮挡。以往,若是旁人问起,谢怜一般都胡乱答说这是练功所需,但若是这三郎问起,怕是就没那么好敷衍了。 然而,三郎只是盯着他脚踝看了一阵,并未多言。谢怜便也不在此处纠结,躺了下来。那少年也在他身边乖乖躺下,和衣而卧,料想是不习惯在地上除衣而眠,谢怜心想,回头还是得弄张床,道:“休息吧。” 轻轻一吹,红烛就此熄灭。 次日清晨,谢怜睁开眼睛,三郎没躺在他旁边。而抬头一看,心头一震。供桌上方,竟是挂着一幅画像。 这画像,画的乃是一名身着华服c戴黄金面具的男子,一手仗剑,一手执花。笔力绝好,用色绝佳。 正是一副“仙乐太子悦神图”。 谢怜已经许多年都没见到这幅画了,他看得怔了好一会儿,半晌才起身,穿好衣服,挑起帘子。三郎就在屋外,正倚在一片阴影里,一边将一把扫帚在手里转着玩儿,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天。 这少年似乎是当真不大喜欢日光。他望天的那副神气,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把那太阳拽下来踩个稀巴烂一般。门外有一堆落叶,全都扫好了堆在一处。谢怜出了门去,道:“昨晚休息得可好?” 三郎仍是靠在墙上,转过头来,道:“不错。” 谢怜走过去,接了他手里的扫帚,道:“三郎,观里那画像是你画的?” 三郎道:“嗯。” 谢怜道:“画得真好。” 三郎嘴角翘了翘,并不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胡乱睡了一晚,他今天的头发束得更歪了,松松散散的,十分随意,可事实上,也十分好看,随意而不凌乱,倒有几分俏皮。谢怜指指自己头发,道:“要不要我帮你?” 三郎一点头,和谢怜进观去了。而待他坐下,谢怜解了他的头发,将那黑发握在手里,便不动声色地细细端详起来。 即便掌纹c指纹做得完美无缺,但妖魔鬼怪们总会有一个地方出现漏洞。一个活人的头发,是数也数不清的,而且一根一根,分得十分细密且清晰。而许多鬼怪伪造出来的假皮囊,它们的头发要么是一片黑云,要么是黏成了一大片,仿佛一条一条布片,再要么就干脆扮作个秃头了。 昨晚确认过了掌纹和指纹,原本谢怜已是放下了警惕,可今早看到的那副画像,忍不住又让他微微生疑。 不是画的不好,就是因为画得太好了,他才觉得奇怪。 然而,他手指在三郎发理中轻轻摩挲,缓缓探查,这少年的黑发顺长,分明全无异常。半晌,不知是不是给他摸得痒了,三郎笑了一下,微微侧首,斜斜睨着他,道:“哥哥,你这是在帮我束发呢,还是在想做点别的什么呢?” 他长发披散下来,俊美不减,却无端多了几分邪气。如此发问,似在调笑,谢怜莞尔道:“好啦。”这便迅速帮他束起了头发。 谁知,束完之后,三郎对着一旁的水盆瞧了一眼,回过头,对谢怜挑了挑眉。谢怜一看,又轻咳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这头发,方才束了是歪的,现在束了,还是歪的。 三郎虽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看着他,谢怜却是觉得起码有好几百多年都没这么窘过了,他放下手正想说你过来我们再来一次,只听门外一阵嘈杂,人声脚步声四起,几声大喝传来:“大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白话仙人喜宴哭丧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内容可马上看更新  扶摇在外面凉凉地道:“小姐,你怎么了?高龄出阁,喜得流泪吗。” 确实, 新妇出阁, 不少都是要在花轿上抹泪啼哭的。谢怜啼笑皆非, 开口时却声线平和自如,竟没有一丝被颠来倒去的难受, 道:“不是。只是我忽然发现,这送亲队伍里少了很重要的事物。” 南风道:“少了什么?该准备的我们应该都准备了。” 谢怜笑道:“两个陪嫁丫鬟。” “” 外边两人不约而同看了一眼对方,不知想象到什么画面,俱是一阵恶寒。扶摇道:“你就当家中贫穷,没钱买丫鬟, 凑合着罢。” 谢怜道:“好罢。” 轿夫武官们听他们一番插科打诨, 皆是忍俊不禁, 这么一来, 心头不满之意倒是消散了不少,亲近之意略多了几分, 轿子也稳当了起来。谢怜便又靠了回去,正襟危坐, 闭目养神。 谁知, 未过多久,一串小儿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在他耳边。 咯咯桀桀, 嘻嘻哈哈。 笑声如涟漪般在山野之中扩散开来, 空灵且诡异。然而, 花轿并未停顿,照样走得稳稳当当。甚至连南风与扶摇都没出声,似是没发现任何异状。 谢怜睁开了眼,低声道:“南风,扶摇。” 南风在花轿左边,问:“怎么了?” 谢怜道:“有东西来了。” 此时,这支“送亲队伍”已渐入与君山深处。 四野愈寂,就连木轿嘎吱作响之声c踏碎残枝枯叶之声c轿夫们的呼吸之声,在这一派寂静之中,也显得略微嘈杂了。 而那小儿的笑声,还未消失。时而远,仿佛在山林的更深处,时而近,仿佛就趴在轿子边。 南风神色凝肃道:“我没听见任何声音。” 扶摇也冷声道:“我也没有。” 其余的轿夫们,就更不可能有了。 谢怜道:“那即是说,它是故意只让我一个人听见的了。 八名武官本来自恃武艺高强,加之觉得鬼新郎娶亲并无规律,今夜必定无功而返,并不如何畏惧,但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之前那四十名莫名失踪的送亲武官,有几位的额角微微冒出了冷汗。谢怜觉察到有人脚步凝滞了,道:“别停。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南风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走。谢怜又道:“他在唱歌。” 扶摇问道:“在唱什么?” 细细听辩那小儿的声音,谢怜一字一句句一顿地道:“新嫁娘,新嫁娘,红花轿上新嫁娘” 在寂夜之中,他这略为迟缓的声音一清二楚,分明是他在念,但那八名武官却仿佛听到了一个童稚的幼儿之声,正在和他一起唱着这支古怪小谣,心下毛骨悚然。 谢怜继续道:“泪汪汪,过山岗,盖头下莫把笑扬鬼新鬼新郎吗?还是什么?” 顿了顿,他道:“不行。它一直在笑,我听不清了。” 南风皱眉道:“什么意思?” 谢怜道:“字面意思。就是让坐在轿子里的新娘,只要哭,不要笑。” 南风道:“我是说这个东西跑来提醒你是什么意思。” 扶摇却永远有不同意见,道:“它未必就是在提醒,也有可能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其实笑才能安然无恙,但它的目的就是骗人哭。难保以往的新娘不是就这么上了当的。” 谢怜道:“扶摇啊,普通的新娘子,在路上听到这种声音,怕是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笑得出来。而且,不管我哭还是笑,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扶摇道:“被劫走。” 谢怜道:“我们今夜出行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扶摇鼻子里出了一声,倒也没再继续反驳。谢怜道:“还有,有一件事,我觉得必须得告诉你们。” 南风道:“什么事?” 谢怜道:“从上花轿开始起,我就在笑了。” “” 话音刚落,轿身猛地一沉! 外面八名武官忽然一阵骚乱,花轿彻底停了下来,南风喝道:“都别慌!” 谢怜微一扬首,道:“怎么了?” 扶摇淡淡地道:“没怎么。遇上一群畜生罢了。” 他刚答完,谢怜便听到一阵凄厉的狼嚎之声划破夜空。 狼群拦道! 谢怜怎么想也觉得不太正常,道:“问一句,与君山里经常有狼群出没吗?” 一名武官轿夫在外答道:“从没听说过!这怎么会是与君山!” 谢怜挑挑眉,道:“嗯,那我们就是来对地方了。” 荒山狼群而已,奈何不了南风与扶摇,也奈何不了那群常年刀尖上爬模滚打的武官,只是他们方才都在琢磨那鬼里鬼气的歌谣,这才猝不及防惊了一遭。黑夜的野林中亮起一对对绿幽幽的狼眼,一匹又一匹的饿狼从森林中缓缓走出,包围过来。但这看得到打得着的野兽,跟那听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一比,那可是强得多了,于是众人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展开身手大杀一场。然而,好戏还在后头。紧跟着它们的步伐,沙沙c簌簌,一阵似兽非兽,似人非人的怪异之声响起。 一名武官惊道:“这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南风也骂了一声。谢怜心知有异变突生,想站起身来,道:“又怎么了?” 南风马上道:“你别出来!” 谢怜方一举手,轿身猛地一震,似乎有什么扒在了轿门上。他头不低,目光微微下敛,从盖头下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个东西黑色的后脑。 它竟是爬进轿子里来了! 那东西一头撞进了轿门,却又猛地被外面的人一把拖了出去。南风在轿子前骂道:“,是鄙奴!” 一听是鄙奴,谢怜就知道,这下可麻烦了。 在灵文殿的判定中,鄙奴是一种连“恶”评都不配得到的东西。 据说,鄙奴最初是人,但现在看,就算是人,那也是畸形人。它有头有脸,但模糊不清;它有手有脚,但无力直行;它有口有牙,但咬半天都咬不死人。可是,若让大家选,大家是宁可遇上更可怕的“恶”或者“厉”,都不想遇上它。 因为,鄙奴往往是和别的妖魔鬼怪一起配合出现的。猎物正在和敌人战斗,它便突然冒出,用它纠缠不休的手脚,黏黏糊糊的体/液,还有前赴后继的伙伴,牛皮糖一样缠住猎物。尽管它战斗力低下,但因为它生命力极其顽强,并且往往成群结队出现,你怎么都没办法甩开它们,也很难迅速杀光它们。渐渐地,便会被它耗干力气,被它绊倒,总有那么一瞬大意,会被伺机的敌人得手。 而在猎物被别的妖魔鬼怪杀死后,鄙奴便会捡一点被对方吃剩的残肢断臂,吃得津津有味,啃得坑坑洼洼。 这实在是一种非常恶心的东西。若是上天庭的神官,灵光一放武器一祭,自然能吓得它们避退三舍,可是对中天庭的小神官们来说,这东西就难缠得很了。扶摇远远嫌恶地道:“我,最恨,这东西!灵文殿,没说过有这个?” 谢怜道:“没有。” 扶摇道:“要他何用!” 谢怜问:“来了多少只?” 南风道:“一百多只,可能更多!你别出来!” 鄙奴这种东西,愈多愈强,超过十只便很难对付了。一百多只?活活拖死他们都绰绰有余。它一般喜欢住在人口繁多之处,万万没想到一座与君山里便会有这么多只。谢怜略一思忖,微微抬臂,露出了小半截缠着绷带的手腕。 他道:“去吧。” 此二字一出,那白绫忽的自动从他手腕上滑落,若有生命一般,从花轿的帘子出飞了出去。 谢怜端坐轿中,温声道:“绞杀。” 黑夜之中,忽有一道白影毒蛇一般游了出来。 那白绫伪作绷带缠在谢怜手上时看起来最多不过几尺,可这么似鬼魅的闪电飞梭在厮杀的众人间时,却仿佛无穷无尽。只听“喀喀”c“咔咔”一连串间隙不留的脆响,数十只野狼c鄙奴,瞬息之间便被它绞断了脖子! 缠着南风的六只鄙奴顷刻毙命倒地,他一掌劈飞一只野狼,却分毫没有脱险的轻松,不可置信地冲着轿子道:“那是什么东西!?你不是没有法力不能驱使法宝吗?!” 谢怜道:“凡事总有例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白话仙人喜宴哭丧 2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内容可马上看更新  三郎坐着, 一摊手, 也道:“怎么了?” 扶摇蹙眉, 道:“你是什么人?” 谢怜道:“是我一位朋友。你们认识吗?” 三郎满脸无辜,道:“哥哥, 这两个是什么人?” 听他喊哥哥, 南风嘴角一抽,扶摇眉毛一抖。谢怜对三郎举手道:“没事,不要紧张。”南风则喝道:“别跟他说话!” 谢怜道:“怎么,你们认识吗?” “”扶摇冷声道:“不认识。” 谢怜道:“不认识那你们做什么这么”话音未落, 他忽然觉得两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不经意回头一看,那二人竟是同时在右手中聚起了一团白光, 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忙道:“打住打住。你们不要冲动啊!” 那两团凭空冒出的白光滋啦滋啦的看起来甚是危险,绝对不是普通人手上能冒出来的东西。三郎拍了两下掌,礼貌性地捧场道:“神奇,神奇。”这两句称赞,当真是毫无诚意。谢怜好容易抱住两人手臂, 南风回过头来看他,怒道:“这人你哪儿遇到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历如何?为何跟你在一起?” 谢怜道:“路上遇到的, 叫做三郎, 一概不知, 因为无处可去, 我就让他跟我在一起了。你们先不要冲动好吗。” “你”南风一口气憋住了,似乎想骂,强行咽下,质问道,“你一概不知你就敢让他进来?!你就不怕他有所图谋吗?!” 谢怜心想南风这口气怎么仿佛是他的爹?若是换一位神官,又或是换一个人,听到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般说话,早便心中不快了。但一来谢怜早已对各种呵斥嘲讽都做到了完全无感,二来他知道这两人只是出于警惕,归根结底也是好意,因此并不在意,只是无言片刻,问道:“你们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此句一出,南风与扶摇两人登时语塞。 这话问的,实在是很有道理。若是一个人被人有所图谋,通常都是因为怀璧其罪。但令人悲哀的是,仔细想想,竟然完全想不到如今的谢怜身上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这时,只听三郎道:“哥哥,这两个是你的仆从吗?” 谢怜温声道:“仆从这个词不对,确切地来说,应当是助手吧。” 三郎笑了笑,道:“是吗?” 他站起身来,随手抓住一样东西,往扶摇那边一丢,道:“那就帮个忙?” 扶摇看都不看就抓了那样东西,拿到手里,低头一瞅,霎时黑气冲顶。 这少年竟是扔了一把扫帚给他!!! 他那副神情,仿佛要当场把这扫帚和那少年一起劈为粉末一般,谢怜连忙顺手把扫帚拿了过来,道:“冷静,冷静,我只有这一把。”谁知,话音未落,扶摇手上那团白光便放了出去。他厉声喝道:“速速现形!” 三郎根本没有着力闪避,仍然保持着抱臂而坐的姿势,只微微一偏,那道炫目的白光打中了供桌的一脚,桌子一歪,噼里啪啦,杯盘碗盏白花花摔了一地。谢怜微一扶额,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挥手,若邪倏出,将南风与扶摇两人手臂缚住。两人挣了两下没挣开,南风怒道:“你干什么!” 谢怜比着暂停的手势道:“出去再说,出去再说。”再一挥手,若邪便拽着他二人飞了出去。谢怜回头对三郎说了一句:“马上回来。”反手关上门,来到观前。他先收了若邪,再拿过门前那个牌子,放在二人面前,对他们道:“先不要说话。请念一遍,告诉我这是什么。” 扶摇对着那牌子念道:“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他一抬头,“危房求捐款?你写的??” 谢怜点头道:“是的。我写的。你们若是继续在里面打下去,那我求的就不是修房,而是建房了。” 南风指着菩荠观道:“太子殿下!你就不觉得那个少年古怪吗??” 谢怜道:“当然觉得。” 南风道:“那你明知他危险还敢把他放身边?” 谢怜把牌子又放了回去,道:“南风,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世上人脾性和奇遇千千万,古怪并不等同于危险。须知在旁人眼里,我看上去也肯定很古怪,但是你们觉得我危险吗?” “” 这倒是当真不能反驳。这人分明长得一派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的模样,却偏偏整天都在收破烂,可不是古怪到家了! 谢怜又道:“而且,我不是没有试探过他。” 两人神色一凝,道:“怎么试探的?”“结果如何?” 谢怜便把那几次都说了,道:“毫无结果。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若他不是个凡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绝! 扶摇冷笑道:“说不定真是绝呢?” 谢怜温声道:“你们以为人家绝境鬼王像我们这么闲吗?到一个村子里陪我一起收破烂。” “” 小山坡上,菩荠观外三人都只听到那少年在屋内慢悠悠走来走去的声音,听起来惬意得很,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任何事。谢怜拍了拍两人肩膀,道:“我跟这小朋友挺投缘的。既然投缘,我又没什么值得被图谋的,别的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 半晌,南风沉声道:“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试一试他是不是绝。” 谢怜知道拦不住,揉了揉眉心,道:“那你们试吧。不过,不要闹得太过分了。你们毕竟是天庭的神官,人家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呢?友好一点,不要欺负他。” 听到“不要欺负他”一句,南风一脸一言难尽,而扶摇的白眼简直要翻到脑后去了。叮嘱了他们,再打开门,三郎正低着头,似乎在检查那供桌的桌脚。谢怜轻咳一声,道:“你没事吧?” 三郎笑道:“我没事。在看这桌子还修不修的好呢。” 谢怜道:“方才只是一场误会,你可不要介意啊。” 三郎笑道:“既然你说了,我又怎么会介意?兴许他们是看我眼熟吧。” 扶摇凉飕飕地道:“是的。有点眼熟,所以刚才可能看错了。” 三郎笑嘻嘻地道:“哦。巧得很,我瞧这两位也有点眼熟。” “” 那二人虽仍是警惕,但也没再有什么过激举动了。南风闷声道:“给我腾一片地方,画阵法。” 既然有这两位小神官加入了,那便不需徒步去半月关了。他们身负法力,自然可以用那“缩地术”,缩千里山川为一步。虽然这缩地术每用一次,就有几个时辰不能再用,但也是极为便利的了。谢怜收了地上席子,道:“画这儿吧。” 方才扶摇进来没细看观内陈设,现在在这歪歪扭扭的小破屋里站了一会儿,四下打量,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蹙眉道:“你就住这种地方?” 谢怜给他拿了个凳子,道:“我一向都住这种地方。” 闻言,南风动作一顿,须臾,继续画阵。扶摇没坐下,神色也微微凝了一下,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有三分像是怔住了,也有两分,像是在幸灾乐祸。 然而,他很快收起了这副异样的神色,又道:“床呢?” 谢怜抱着席子,道:“这个就是。” 南风抬头看了一眼那张席子,又低下了头。扶摇瞟了一眼一旁的三郎,道:“你和他睡一起?” 谢怜道:“有什么问题吗?” 半晌,那两人也没再憋出一句话来,看来是没有问题了。谢怜便转头,问道:“三郎啊,方才你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那半月妖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继续说吧。” 三郎方才盯着他们,似乎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目光漆黑黑的,听谢怜问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好。” 顿了顿,他道:“那半月国师,乃是妖道双师之一。” 谢怜顺口问道:“妖道双师必然是两位,那还有一位是谁?” 三郎自是有问必答,道:“是中原的一位妖道,叫做芳心国师。” 谢怜微微睁大了眼,继续听了下去。 原来,半月人悍勇好斗,又地处奇势,掐住了中原与西域往来之路的重要关卡之一,两国在边境之地时常冲突,摩擦不断,大小战事纷繁。两百年前,中原一王朝终于出兵攻打半月国。 这半月妖道,乃是半月国一名孤儿,幼时遭人厌弃,四处流浪,长大后不知从哪儿学就了一身妖邪本领回来。半月人慑于其法力,奉其为国师,尊敬有加。两国交兵,久久拉锯不下,国师开坛祭天,说是要为半月士兵护法。于是,士兵们杀气大涨,士气大增,死守城门。流矢c巨石c滚油c刀剑,厮杀连天。 谁知,这位国师,竟是在战斗最激烈的那一刻,突然打开了城门。 城门大开,数万敌军瞬间疯狂涌入城中。 铁骑踏过,整座城池瞬间变成一个血祭坛。那半月国师得此逆天血祭,终于妖法大成,从此,成为盘踞一方的“凶”。而半月国,则从此变成了半月关。 说来也奇怪,那半月关所在之地,原本是一片绿洲,半月灭国之后,仿佛是被邪气侵蚀,绿洲也渐渐被四周的戈壁吞没了。据说有时夜里,人们还会远远看到身材高大c手持狼牙棒的半月士兵在戈壁上徘徊游荡。原先此处有好几万居民,都逐渐生存不下去,迁移离去。而同时,也有一个“每逢过关,失踪过半”的传说渐渐流传开来。 这“每逢过关,失踪过半”,说的是若有商队从此路过,就必须留下买路财。而所谓的“买路财”,就是人命。因为半月妖道,要拿这些过路的活人去喂养那一城的半月士兵亡魂,避免它们饿疯了没东西吃,反噬自己。 扶摇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公子,你知道的可真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三神一鬼不见真仙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内容可马上看更新  小萤忙道:“因为我是偷偷跟来的”小彭头立马道:“你为什么要偷偷跟上来?你是不是心虚?你是不是鬼新郎假扮的?” 此言一出, 小萤四周霎时空出了一大片,她手忙脚乱地摆手, 道:“不是不是, 我是小萤, 我是真的!”她对谢怜道:“公子,我们才见过的!我给你上胭脂,给你梳妆打扮过的” 谢怜:“” 众人都盯过来看他,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他零星听见了“喜好”“异于常人”“不敢相信”等字眼, 咳了两声, 道:“这,任务需求。任务需求。南风扶摇,你们” 他一转头, 这才发觉, 南风与扶摇也一直目光诡异地盯着他, 而且脚下很克制地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谢怜被他们这种目光看得浑身毛毛, 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哪里知道, 姑娘家的点妆笔是何等鬼斧神工, 直教他修眉化秀眉, 面若敷玉粉, 胭脂点绛唇。若是不开口, 那就是个温柔婉转的美貌大姑娘。导致这两人看着他就心头巨震, 难以置信, 怀疑人生,浑身不自在。脸还是那张脸,但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什么人说话了。扶摇问南风:“你有什么想说的。” 南风马上摇头:“我没什么想说的。” “”谢怜道,“你们还是说点什么罢。” 这时,人群中道:“咦?这是间明光庙?”“这山里居然还有一间明光庙?稀奇了,我还从没见过。” 众人纷纷看起了稀奇。谢怜却忽道:“对,明光庙。” 南风听出他语气有异,道:“怎么了?” 谢怜道:“北方明明是明光将军的地盘,他香火又不是不旺,法力也不是不强,但是,为什么与君山山下却只有南阳庙?” 那官老爷向神武大帝祈福,倒是很好理解,因为神武大帝乃千年第一武神,地位高于明光将军,自然是越往上头求越保险。可明光将军与南阳将军地位平等,相差无几,真要论起来,这位明光将军可是有九千宫观的,比南阳还多一千,实在想不出来,为何非要舍近求远。他又道:“照理说,就算与君山里的这一间明光庙被那鬼新郎鸠占鹊巢,旁人找不到它,但明明可以再建一间明光庙,为什么却要建别的武神庙?” 扶摇了悟,道:“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谢怜道:“是,一定有别的原因,让与君山一带的人选择再也不建明光庙。你们谁再借我点法力,我怕是得去问问” 这时,有人嚷嚷道:“好多新娘啊!” 一听这声音是从庙里传来的,谢怜猛地转身。他让这群人好好待在庙前的空地上,他们竟是置若罔闻,跑进庙里了! 南风喝道:“情况危险,不要乱跑!” 那小彭头却道:“大家伙儿别听他们的,他们不敢动咱们的!咱们是良民,他们还敢真杀了不成?大家都起来,起来起来!” 他竟是吃准了这三人不会当真把他们拦腰打折,肆无忌惮起来了。南风指节咔咔作响,看样子在憋骂。可身为南阳殿的殿中武官,他还真不能随意打折哪个凡人的手脚,教哪个监察的神官发现了去告上一状,那可是不好玩儿的。小彭头又嘿嘿冷笑:“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骗我们不动,独占功劳,好自个儿去拿悬赏?” 他如此煽动,竟有半数的人都蠢蠢欲动起来,跟着他跑进了庙里。扶摇拂袖漠然道:“随他们去吧。这群刁民。”竟是厌恶至极,不想管了。而明光庙中,又是一声惨叫:“这些都是死人啊!” 小彭头也大惊,道:“都死了?!”“都死了!”“邪门儿了,怎么这个像是死了几十年还没烂??”没两下,他马上又想开了:“死了也没事。把新娘子的尸体运下山去,她们家里人还不得出钱买?” 谢怜目光渐渐沉了下来。而众人一想,是这个道理。有人唏嘘,有人嘀咕,有人又高兴起来。谢怜站到庙门口,道:“各位还是先出来吧。这殿后常年无风尸气沉淀,寻常人吸入体内是要出事的。”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众人正不知该不该听,小萤小声道:“大家不要这样了吧?这里这么危险,要不还是先听这位公子的,出去坐好吧” 可这群人连谢怜几人的话都不听,哪里会听她的?没人理。小萤也不气馁,又说了几遍。小彭头还教他们:“大家伙儿紧着新鲜的尸体挑,太老的尸体她们家里人都不知道在不在世上了,就别费那个劲扛下去了。”居然还有几人夸他精明能干。谢怜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见有人动手动脚,道:“别揭盖头!那盖头能阻隔尸气和阳气。你们人多阳气太旺,若是给它们吸进去,难保不会发生点什么。” 然而,一群人为了挑新鲜的尸体,早把盖头都掀了个七七八八。谢怜与来到门口的南风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知道拦不住这群人,毕竟又不能把他们打得口吐鲜血动弹不得,如此万一待会儿有什么事岂不是教他们没法逃跑?也是很无奈。这时,有个大汉掀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道:“我的妈呀,这个小娘真是美得上天了!”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道:“这门儿都没过吧,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了。”“衣服是破了点,但就数这个最美!” 这名新娘子大抵是死得不久,脸上肌肤还颇有弹性,有人道:“敢不敢摸两把?”小彭头道:“有什么不敢?”说着就在那尸体脸上拧了两把,只觉滑溜滑溜的叫人心痒难耐,还待再摸,谢怜实在看不下去了,正要制止,小萤却已冲了过来,道:“不要这样!” 小彭头反手就是一推,道:“别妨碍大老爷们办事!” 小萤却又爬了起来,道:“你们这样真是要遭天谴啊!” 小彭头火了,道:“,你这丑八怪真是人丑事多!” 他骂着便要去踹人,谢怜一手提了小萤后领,轻轻一拎便把她拎开了。谁知,只听“咚”的一声,小彭头大叫一声,道:“谁砸我!” 谢怜回头一看,他竟是头破血流,脑袋上被砸出一个大洞,地上掉着一块沾血的石头。小萤一愣,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害怕,不小心丢的” 然而,就算她抢着承认,也不会有人相信了。因为,方向根本不对。这石块是从小彭头身后的一扇窗户外丢进来的。方才小彭头一叫,众人便往那个方向望去,恰好看到一个人影在窗外一晃而过。 小彭头怪叫道:“是他!就是那个脸上缠着绷带的丑八怪!” 谢怜把小萤往南风手上一塞,两步迈上,右手在窗棂上轻轻一撑,翻了过去,朝树林中追去。另外也有几个胆大想拿悬赏的也跟着他跳出窗外。可追到树林边缘,谢怜忽然闻到一阵血腥之气,觉察不对,心中警惕,猛地刹步,道:“别进去!” 他已出声提醒,那几人却心想你不追正好我追,脚下竟是不停,直冲进树林中。原本聚在庙内的众人也涌了出来,看谢怜停在树林边缘,胆子没那么大的便也跟着围观。没过多久,只听几声惨叫,树林里跌跌撞撞走出几个黑影,正是方才率先冲进去的几人。这几个黑影歪歪倒倒走出树林,走到月光之下,众人一看,登时魂飞魄散。 进去时还是个活人,怎么出来时就变成了血人? 这几人从脸到身上衣服,全都是斑斑血迹,血如泉涌。一个人若是留了这么多血,那是决计活不成的。然而,他们还在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众人吓得齐刷刷往后退,一直退到谢怜身后,谢怜举手,道:“镇定。血不是他们的。” 果然,那几人道:“是啊!血不是我们的,是是” 满脸的血也掩盖不住他们脸上惊恐万状之色,一群人顺着他们的目光朝树林中望去。黑漆漆的,瞧不清楚树林里面到底有什么,谢怜拿过一支火把,往前走了几步,举着向前探去。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滴到了火把之上,发出“滋滋”声响。他看了一眼火把,目光往上移去,定定片刻,扬手将火把一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三神一鬼不见真仙 2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内容可马上看更新 “”谢怜道, “那,得罪了。”说完飞速出手, 在他背后一点, 那老大爷登时歪在车上,昏睡过去。这下, 终于不用担心他吓得大叫被发现了。谢怜轻轻接住他, 将他放上牛车, 转过身, 对三郎道:“没事的。别紧张。” 天色已暗,看不清三郎的表情了,只能看出他点了点头,谢怜便坐到车前,拿起绳子,轻声哄那牛。这群囚衣鬼走了过来,想要过去, 却感觉路中央有一个什么东西挡着, 都粗声粗气地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过不去!” “真的!过不去!见鬼了!” “, 咱们自己不就是鬼吗, 能见什么鬼!” 谢怜好不容易哄好了牛,与这群无头的囚衣鬼擦身而过, 听他们抱着头颅吵吵嚷嚷, 只觉得十分好笑。那群鬼魂还有诸多抱怨:“那个, 你是不是拿错了?我怎么感觉你怀里抱的那个才是我的头?” “你这头的切口怎么这么不整齐?” “唉, 那个刽子手是个新手,砍了五六刀才给我砍下来,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你家里人没给他打点钱吧!下次记得事先打点一下,一刀给个痛快!” “哪来的下次!” 七月十五中元节,乃是鬼界的第一大节日。这一天,鬼门大开,平日里潜伏于黑暗中的妖魔鬼怪们全都涌了出来,大肆狂欢,生人须得回避。尤其是在这天的晚上,闭门不出是最好的选择。一出门,撞上点什么的机会可比平日大多了。谢怜一向是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也见鬼,此刻就撞个了正着。只见四面八方都漂浮着绿幽幽的鬼火,许多鬼魂追着那鬼火跑,还有一些面无表情c喃喃自语的寿衣鬼魂蹲在一个圈子之前,伸手去接后人们烧给他们的纸钱c元宝等供品。这一派景象,可谓是群魔乱舞。谢怜从中穿行,心里正想着今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忽然感觉身后有异动。他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少年坐到了他身后。 谢怜道:“你没事吧?” 三郎一手支着他下颔,道:“有事啊。我害怕。” “”虽说当真是完全听不出他声音里有半分害怕的感觉,谢怜还是安慰道:“不用害怕。你在我身后,不会有东西伤得到你。” 那少年笑笑,不说话。谢怜忽然发现,他竟是在盯着自己看。须臾,终于反应过来,这少年盯的,是他颈项之间的咒枷。 这咒枷犹如一个黑色项圈套在人脖子上,根本藏不住,而且容易使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谢怜正想说话,这时,那老黄牛拉着牛车,来到了一条岔路口。谢怜一看,两条黑漆漆的山路在此分岔,立即拉住了牛的绳子。 这岔路口,可得万分小心了。 中元节这一天,有时候,人们走着走着,便会发现,面前出现了一条平时并不存在的路。这样的路,生人是不能走的。一旦走错,走到了鬼界的地盘里,再想回来,可就困难了。 谢怜初来乍到,分不清这两条山路该走哪条,想起方才在镇上除了收了一大包破烂,还买了些杂物,其中就有签筒,心道我来算上一卦,于是又从包袱里翻出签筒,拿在手里哗啦啦的摇着,边摇边对三郎解释道:“第一根左,第二根右,哪条路签好,我们走哪条。”用了一点法力,默念三遍,筒里掉出两根签。他拿起一看,沉默了。 下下签,大凶! 两根签都是下下签,也就是说,两条路都是大凶,岂不是走哪条都是死? 谢怜无奈,对签筒道:“筒啊筒,今日你我初次见面,何至于如此绝情?再来一次,给我一点面子吧。” 于是,他改为双手持筒,又是一阵摇。再摇出两根,拿起来一看,依然全都是下下签,大凶! 谢怜决定不再浪费法力,这时,一旁的三郎忽然道:“我来试试?” 反正试不试也没差,谢怜便把签筒递给了他。三郎单手接过,随意摇了摇,掉出两支,拿起来,看都不看就递给他。谢怜接过来一看,竟然两支都是上上签。 谢怜略是惊奇。因为,衰到他这个地步,似乎经常连旁人的手气也被他带衰了,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此,反正以往常常被这么抱怨就是了。而这少年竟是分毫不受他影响,直接摇了两个上上签出来,他由衷地赞叹道:“朋友,你的运气很不错啊。” 三郎把签筒随手往后一丢,笑道:“是么?嗯,我也觉得我运气不错。一向如此。” 听他说“一向如此”,谢怜揉了揉眉心,心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是犹如天堑。三郎又道:“怎么走?” 眼下这个情况,只能走,不能留,谢怜原本就打算乱选一条了,道:“既然两只都是上上签,那就随便走吧。” 当下扯了几下绳子,牛车车轮又缓缓滚动起来。谢怜本来紧绷着神经,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谁知,竟是真的,一路顺利,不多时,牛车便慢腾腾地爬出了森林,来到了坦荡的山路上,竟是让他选对了路。 菩荠村已经在山坡之下,一簇一簇的灯火温暖明亮。夜风拂过,谢怜回头,三郎似乎心情甚好,又躺了回去,正枕着自己双手,眺望那轮明月,那少年的眉眼在淡淡的月光之下,不似真人。 沉吟片刻,谢怜笑道:“朋友,你算过命吗?” 一路走下来,他心中终是微微有些起疑了。 博闻强记,见多识广,倒也罢了。但夜行于群鬼之中时,这少年未免有些过于镇定自若了。虽然并不能排除有的人天生就很沉得住气,但谢怜还是觉得,有必要稍稍确认一下。 听他这么问,三郎回过头来,道:“没算过。” 谢怜道:“那,你想让我帮你算算吗?” 三郎看他,笑道:“你想帮我算?” 谢怜道:“有点想呢。” 三郎微一点头,道:“行。” 他坐了起来,身体微微倾向谢怜,道:“你想怎么算?” 谢怜道:“看手相,如何?” 闻言,三郎嘴角微弯。那笑容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只听他道:“好啊。” 说着,便朝他伸出了一只左手。 这只左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十分好看。并且绝不是那种柔弱的好看,而是劲力暗蓄其中,谁也不会想被这样一只手扼住咽喉。谢怜记着方才三郎触碰到他时微变的神色,特地留意了要避开肢体接触,不去直接碰他的手,只是低头细细地察看。 月光洁白,说暗似乎不暗,说亮又似乎不亮,谢怜看了一阵,牛车还在山路上缓缓爬行,车轮和木轴嘎吱作响。三郎道:“如何?” 少顷,谢怜缓缓道:“你的命格很好。” 三郎道:“哦?怎么个好法?” 谢怜抬起头,温声道:“你性情坚忍,极为执着,虽遭遇坎坷,但贵在永远坚守本心,往往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此数福泽绵长,朋友,你的未来必然繁花似锦,圆满光明。” 以上几句,全部都是现场瞎编,胡说八道。谢怜根本就不会给人看手相。他从前被贬,有一段时间便经常后悔从前在皇极观为何不跟国师们学看手相和面相,如果学了的话,在人间讨生活的时候也不用总是吹吹打打街头卖艺和胸口碎大石了。而他之所以要看,也并不是看这少年命运如何,而是要看这少年到底有没有掌纹和指纹。 寻常的妖魔鬼怪可以变幻出虚假的肉身,装作活人,但是这肉身上的细微之处,比如掌纹c指纹c发梢,一般是没有办法细致到这种地步的。而这少年身上非但没有任何法力波动,觉察不出端倪,掌纹也十分清晰。若当真是妖魔鬼怪伪装的,那就只有“凶”以上的那一档才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完美伪装了。可是,到了那种身份级别的鬼王,又如何会跟他来一个小山村里坐一路牛车打发时间?正如天界的神官们个个都日理万机脚不沾地一般,他们也是很忙的! 谢怜装作很有把握的样子硬着头皮编了几句,终于编不下去,三郎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就一边听他胡说八道,一边低低地发笑,笑得十分耐人寻味,道:“还有吗?嗯?” 谢怜心想不会还要编吧,道:“你还想算什么?” 三郎道:“既是算命,难道不都要算姻缘吗?” 谢怜轻咳一声,肃然道:“我学艺不精,不太会算姻缘。不过想来,你应当不用愁这个。”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不用愁这个?” 谢怜莞尔:“定然会有许多姑娘家喜欢你吧。” 三郎道:“那你又为什么觉得必然会有许多姑娘家喜欢我呢?” 谢怜正要开口顺着他答下去,忽然感觉出来了。这小朋友竟是在想方设法引着自己直接开口夸他,无奈又好笑,不知该说什么好,揉了揉眉心,道了声:“三郎啊。” 这是谢怜开口叫的他第一声三郎。那少年听了,哈哈一笑,终于放过了他。此时牛车已气喘吁吁爬进了村子里,谢怜转身,微一扶额,赶紧下了车。三郎也跳下了车,谁知,谢怜一抬头才发现,方才他一路都是慵懒地躺在牛车上,现下两人这么站到一起,这少年居然比他还要高,两人竟是无法平视。三郎站在车前伸了个懒腰,谢怜道:“三郎,你往哪里去?” 三郎叹道:“不知道。睡大街吧,或者找个山洞凑合也行。” 谢怜道:“不行吧?” 三郎摊了一下手,道:“没办法,我又没地方去。”他睨过来,又笑了两声,道:“多谢你给我算命了。承你吉言,后会有期。” 听他提起算命谢怜就是一阵汗颜。看他果真转了身,谢怜忙道:“等等,你若是不嫌弃,要不要到我观里来?” 三郎足下一顿,转过半个身子,道:“可以吗?” 谢怜道:“那屋子本来也不是我的,听说以前就常有许多人在那里过夜。只是可能比你想象的要简陋多了,怕你住不了。” 若这少年当真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总不能就任他这样到处乱跑。谢怜十分怀疑他这一整天就只吃了那半个馒头,年轻人这样仗着身体任性乱来,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真的晕倒在大街头。听他这么说了,三郎这才转过身来,没有回答,而是走到谢怜面前,上身前倾。谢怜还没弄明白他要干什么,只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非常近,又有点招架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 四鬼神闻说血社火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内容可马上看更新 “哈哈哈” 谢怜也不意外, 道:“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 茶博士道:“还能是想做什么呢?有个新娘子的爹重金悬赏找他女儿,抓那鬼新郎,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 这悬赏的那个爹, 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爷了。谢怜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 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 只听扶摇嫌恶道:“我要是鬼新郎,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 我就灭了这个镇。” 谢怜道:“扶摇,你这话太不像一个仙家该说的了。还有,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习惯改过来,不如你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一天先只翻五次之类的。” 南风道:“你给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够用!” 这时,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的小青年,精神抖擞,看样子是个领头的, 振臂高呼:“听我说, 听我说!这样下去根本没用!这几天咱们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来了吗?” 众大汉纷纷附和抱怨,那小青年道:“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直接冲进与君山里,大家搜山, 把那个丑八怪抓出来杀了!我带头,有血性好汉子都跟我来,杀了丑八怪, 赏金大家分!” 一群汉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几句,逐渐声音加大,最后所有人都响应起来,听起来竟也声势浩大。谢怜问道:“丑八怪?店家,他们说的这丑八怪怎么回事?” 茶博士道:“据说鬼新郎是个住在与君山里的丑八怪,就是因为太丑了,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心生怨恨,专抢别人的新娘子,不让人成好事。” 灵文殿的卷轴上没有记录这个,谢怜道:“有这种说法吗?莫不是猜测?” 茶博士道:“那谁知道,据说不少人都见过,什么整张脸都缠着绷带,眼神凶恶,不会说话只会呼噜呼噜狼狗一样地叫。传得神神叨叨。” 扶摇道:“脸上缠着绷带,未必就是丑,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美不想让人看见。” 茶博士无语片刻,道:“那谁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 这时,街上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们你们别听他的,不要去,与君山里很危险的” 躲在街角说话的,正是昨晚上来南阳庙祈福的那名少女小萤。 谢怜一看到她就觉得脸有点痛,无意识抬手摸了摸。 那小青年见了她就没好颜色,推了她一把,道:“大老爷们说话,一个小娘插什么嘴?” 小萤被他一推,有点瑟缩,鼓起勇气,又小声道:“你们别听他的。不管是假送亲,还是搜山,都那么危险,这不是在送死吗?” 小青年道:“你说得好听,咱们大家伙儿是拼了姓名为民除害,你呢?自私自利,不肯假扮新娘子上轿子,为了咱们这里老百姓这点勇气都没有,现在又来妨碍咱们,你安的什么心?” 他每说一句就推那少女一把,看得店里的人都皱起了眉。谢怜一边低头解腕上绷带,一边听到茶博士道:“这个小彭头,之前想哄这姑娘扮假新娘,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姑娘不肯,现在又是这幅嘴脸了。” 街上,一群大汉也道:“你别站在这里挡道了,边儿去边儿去!”小萤见状,一张扁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道:“你你何必非要这样说话?” 那小青年又道:“我说的是不是对的?我让你假扮新娘子,你是不是死都不肯?” 小萤道:“我是不敢,可是,你也不用划c划破我裙子” 她一提这事,那小青年瞬间被戳了痛脚一般跳将起来,指着她鼻子道:“你这个丑八怪少在这里含血喷人!我划破你裙子?你当我瞎了眼!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露给人看,自己给划的?谁知道你这丑脸裙子破了也没人看,你可别想赖我头上!” 南风实在听不下去了,茶杯“喀喀”一下碎在手里。正当他要起身时,身旁白影一飘。而那边正一蹦三尺高的小彭头大叫一声,捂脸一屁股跌到地上,指缝间滴滴答答的鲜血流出。 众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他便已坐在了地上,还以为是小萤暴起,谁知再看她,已是根本看不到了,一名白衣道人挡在了她身前。 谢怜双手笼袖,头也不回,笑眯眯地看着小萤,微微弯腰,与她平视,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我能不能请你进去吃杯茶?” 那边地上的小彭头口鼻剧痛,一张脸痛得仿佛被钢鞭一顿暴打,可这道人分明没带凶器,也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c用什么出手的。他踉跄着爬起,举刀喊道:“这人使妖法!” 身后一众大汉一听“妖法”,纷纷举刀相对。谁知身后,南风忽然一掌拍出,“咔擦”一声!一根柱子应声折断。 见此神力,一群大汉脸色齐变,那小彭头心下怯了,却还在嘴硬,边跑边冲他们高声喊话:“今儿个我是栽了,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好汉,留下姓名,日后我们再来会会” 南风根本不屑回答,扶摇却在一旁道:“好说好说,这位乃是巨” 南风反手又是一掌,两人便这么不动声色地拆了起来。谢怜本想请那小姑娘进来坐坐,给她点个果子茶水吃吃什么的,她却抹着泪自己先走了,只得望着她背影一声叹息,自己进来了。进来时茶博士道:“柱子记得赔。” 于是谢怜坐下时对南风道:“柱子记得赔。” 南风:“” 谢怜道:“在那之前,我们先办正事。谁借我一点法力,我得进通灵阵核实一下情报。” 南风举起手,二人击掌为誓,便算是立下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契约。如此,谢怜终于又能进通灵阵了。 甫一进去,他便听灵文道:“殿下终于借到法力啦?在北方那边行进得可顺利?那两位毛遂自荐的小武官助力如何啊?” 谢怜抬起头,看了一眼被南风一掌劈断的柱子,还有一脸冷漠闭目养神的扶摇,道:“两位小武官各有千秋,都是可塑之才。” 灵文笑道:“那真是要恭喜南阳将军和玄真将军了,依殿下所言,这两位小武官必然前途无量,飞升是指日可待啊。” 不一会儿,慕情的声音冷冷地浮出来,道:“他此次出行并未与我通报,由他去了,我反正是一无所知。” 谢怜心想:“你还真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 灵文道:“殿下,你们现下在何处落地?北方是裴将军坐镇之地,香火很旺,若殿下有需要,可以在他的明光殿暂留。” 谢怜道:“不必劳烦了。这附近没找到明光殿,我们便在一间南阳殿落足了。问一句,灵文,关于这鬼新郎,你们还有更多情报吗?” 灵文道:“有。方才我们殿里的评级出来了,是‘凶’。” “凶”! 对于祸乱人间的妖魔鬼怪,根据其能力,灵文殿将之划分为“恶”c“厉”c“凶”c“绝”四等。 “恶”者杀一人,“厉”者可灭一门,“凶”者可屠一城。而最可怕的“绝”者,但凡出世,那便要祸国殃民,天下大乱了。 这窝藏与君山中的鬼新郎,居然是“凶”章,仅次于“绝”之下,那么,看到过他的人,恐怕就不大可能全身而退了。 因此,出了通灵阵,告知其余二人此事后,南风道:“那些什么丑八怪绷带男,多半是谣言。要不然他们就是看到别的东西了。” 谢怜道:“也有另一种可能。比如,在某种特定的情形下,这鬼新郎是不会,或者不能伤人的。” 扶摇颇有微词:“灵文殿真是效率低下,这么久才出个评级,要来何用!” 谢怜道:“好歹对敌手实力如何有所了解了。但既然是凶,这鬼新郎法力必然十分强,假人根本不可能骗得过他。若我们要引他出来,送亲队伍的人便不能施障眼法以傀儡假充,也不能带有兵刃。最重要的是,新娘也一定要是活人。” 扶摇道:“到街上找个女子让她来做诱饵就行了。” 南风却否决了:“不行。” 扶摇道:“为何?不愿意?给笔钱便愿意了。” 谢怜道:“扶摇,就算有女子愿意,这法子也是最好不要用。这鬼新郎是凶章,万一失手,我们不会如何,但若是新娘被掳走了,一个弱女子逃跑不了,又反抗不得,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扶摇道:“那不能找女子,就只能找男人了。” 南风道:“上哪儿找个男人愿意扮” 话音未落,两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来。 谢怜还在兀自微笑:“???” 晚,南阳庙。 谢怜披头散发地从殿后转了出来。 守在庙门的两人一看,南风当场就大骂了一声:“操!!!”冲了出去。 谢怜无语片刻,道:“何至于?” 叫谁人来看,也一眼能看出来,这是个眉目温柔的英俊男儿郎。 但正因如此,一个大好英俊男儿,穿着一件女子嫁衣,这个画面,很多人可能无法直视。比如南风,他可能就个人接受不了,所以才反应如此激烈。 谢怜看扶摇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上下扫视他,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扶摇点点头,道:“如果我是鬼新郎,谁要是送这种女人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有兴趣可以百度一下血社火,是真实存在的,灰常赤鸡。当然我这里写的和传统正宗的还是不一样的,为了更赤鸡加了一点自己瞎编的成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风水庙夜话辨真假 闻言, 花城转头, 目光落在后面兀自掐来掐去的师青玄和明仪身上,示意一人,道:“他?” 谢怜点头。 花城道:“你想怎么试探?” 谢怜道:“多年以前,我对付过两只白话仙人,还被一只纠缠了大半年。在那时候, 我套过它们的话, 并且试探出了它们的一个特性。这个特性, 它们有的自己都没发觉,但只要稍花心思, 就可以辨别出来。”说完, 秘传了此诀。花城听了,道:“好办。如此这般。” 二人商议完毕, 刚好又回到了那破风水庙。入秋微寒, 天色微暗。师青玄到处找他哥哥水师神像的头,给它粘了回去, 把那两尊神像扶正了,重新摆在神台上。谢怜则在破庙殿中生了一堆火, 捡些破烂木头烧了,四人围着火坐。 师青玄堵了耳朵, 闷闷喝了几壶, 终于按捺不住了,道:“咱们也不能就这样坐着干等那东西吧?有没有什么节目可以助兴的?” 他主动提出,正合谢怜之意。明仪却拨了拨火, 道:“这时候了,你还要什么节目助兴。” 师青玄呸道:“要的。那东西不是想让我害怕吗?老子偏不害怕,本风师怎么高兴怎么玩儿,比平时还高兴,我就当过大年,气死它。” 谢怜在通灵阵里道:“不如来玩儿骰子吧。” 师青玄愁眉苦脸道:“又是骰子?又是比大小?太子殿下,你不是上瘾了吧。” 谢怜道:“哪有” 师青玄道:“算了,反正手头也没别的东西了,玩儿就玩儿。可咱们有四个人,玩儿起来有点乱吧。” 谢怜道:“不乱的,这样。” 他摊开掌心,赫然是两枚小巧玲珑的骰子。谢怜道:“我们四人,分为两组。我和三郎一组,二位大人一组,比哪边运气好。两枚骰子,一组掷一次,一人掷一个,掷出来记点数。点数大,该组胜,并且,可以要求点数小的另一组必须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或者做一件事。” 师青玄道:“我有一个问题。” 谢怜道:“请问。” 师青玄抖着腿道:“为什么,理所当然地就是太子殿下你们两个人一组呢?你们分组之前,考虑过我们的感受没有?” 谢怜轻咳一声,道:“这个吧,你们要是想换一换分组,也是可以的。没差别。” 师青玄把拂尘插进后领,道:“罢了。其实我对这个分组也没意见。不过血雨探花运气那么好,我们这一组岂不是很吃亏?” 谢怜笑眯眯地道:“话不能这么说啊。我们这一组虽然三郎运气极好,但我运气极差啊。两两相加,一上一下,岂不是扯平了?” 师青玄一想,也有道理,一拍大腿,道:“好!就这个了。”转头胳膊肘捅了捅明仪,道,“听到规则没有明兄,你不要拖我后腿啊。” 明仪看他一眼,通灵阵里响起他冷酷的声音:“恕不奉陪。” 师青玄忙把他掐了回来,道:“拖拖拖拖后腿也行!算了算了,来来来!你还是陪吧,不然我一个人一组多凄凉!” 于是,四人简单地立了誓,遵守游戏规则,这便开始玩儿了。第一轮,师青玄掷出一个“五”,明仪掷出一个“四”;花城掷出一个“六”,谢怜掷出一个“一”。 师青玄大喜:“哈哈哈哈哈哈!太子殿下你是真的运气太差了,太差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怜揉了揉眉心,温声道:“虽然风师大人你陈述的是事实,不过,可不可以不要用如此开心的语气说出来呢。” 师青玄道:“咳!行,那什么,我们这一组赢了,本风师要求你们两个做一件事。那什么,太子殿下,血雨探花!我,命令你们——立刻帮对方脱衣服!” 谢怜:“???” 谢怜道:“风师大人???” 明仪表情嫌恶地转过了身,扶额似乎不想看到这种恶趣味的场面。师青玄吆喝道:“来来来,愿赌服输,堂堂神官和堂堂鬼王,不会耍赖吧。我已经坐好了,请开始你们的表现!” “” 谢怜望向花城,花城一摊手,口型无声地道“哥哥,不是我的错”。 谢怜无奈,只得道:“脱多少?” 师青玄只是闹着玩儿,当然不会真的要他们难堪,抖着腿笑道:“脱一件就够了,留着几件后面才好继续嘛,嘻嘻嘻嘻。” 他居然还想继续谢怜踌躇,暗暗传音道:“三郎” 花城面上无甚波动,语音却在谢怜耳边一本正经地安慰道:“无事。不是说好了可以让他们赢几回吗,后面有他们输的时候。” 这的确是他们事先说好的,只是谢怜没想到师青玄会这么玩儿,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磨磨蹭蹭去解花城的衣带,好半天才帮花城把那件黑衣除了,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花城也神色如常地帮他把外衣脱了,动作轻柔缓慢,并且没碰到谢怜肢体。两人其实都只脱了一件外套而已,不痛不痒,完全无伤大雅,但谢怜还是觉得这件事无比诡异,正襟危坐道:“再再来。” 第二轮,师青玄一个“三”,明仪一个“六”;花城还是掷出一个“六”,谢怜还是掷出一个“一”。 师青玄捶地大笑,谢怜望向花城。两人一直没断了通灵,他传音道:“三郎!”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花城则歉声回道:“抱歉抱歉,方才忘了。哥哥莫要生气,这次是我的错。” 师青玄又喝起来了,撸|起袖子:“好,这一轮,我命令你们” 谢怜忙道:“且住!上一轮我们做过了也脱过了。这一轮,该换问问题了。” 师青玄哈哈道:“问问题?也好。那,我的第一个问题,血雨探花,在你心中,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花城的笑意忽然淡去了,同时,风水庙中微微一默。 师青玄道:“不要误会,我没什么特别意思。就是当真好奇,做到血雨探花你这样的鬼王之位,这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觉得痛苦。也许,并不存在?” 花城反问道:“你觉得呢?” 师青玄想了想,猜测道:“铜炉山蛊城?” 这的确是很多人在思考这个问题时,第一个会蹦出来的答案。花城却微微一笑,道:“不足为惧。” 师青玄奇道:“不是吗?那会是什么?” 花城一牵嘴角,那弧度很快消失,道:“我告诉你是什么。” 他轻声道:“亲眼看着所爱之人被践踏凌|辱,自己却无能为力。你明白自己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了,这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闻言,谢怜整个人都屏息凝神了。残破的风水庙中,无一人应语,师青玄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半天才道:“哦。” 明仪神色依旧冷峻,拨了拨火,道:“继续。” 师青玄抓抓头发,摆手道:“我问完了。明兄你来吧。” 于是,明仪微微抬头,盯着谢怜,道:“太子殿下。” 谢怜这才回过神来,道:“嗯?” 明仪道:“你生平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未料到明仪平日不声不响,一开口却是这样钝重的问题,谢怜一时怔住了。 是不该不听劝诫,执意私自下界?不该不自量力,去永安降雨?不该痴心妄想,要保护仙乐?还是不该留下某些人的性命? 他知道,都不是。 半晌,谢怜才道:“第二次飞升。” 庙中其他三人望着他,都没说话。谢怜出了一会儿神,良久,忽然回过神来,道:“怎么了?诸位,我答完了。” 花城淡声道:“没怎么。继续吧。” 第三轮,师青玄“二”,明仪“二”;花城“六”,谢怜“一”。 见状,谢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天官赐福,终于赢了! 轮到师青玄这一组受罚了,他却跃跃欲试,仿佛什么也不怕,道:“来吧来吧。随意随意!” 谢怜笑道:“那么,我就随意了。地师大人,您先请。” 他转向明仪,道:“大人,接下来我问的问题,您可要好好回答了,切勿撒谎。” 明仪没说话,师青玄摆手道:“放心吧,明兄这个人,根本不会撒谎。” 谢怜莞尔,道:“好。第一个问题:我是谁?” 师青玄一愣,道:“太子殿下,这是什么问题,你不就是你吗,你不是你还能是谁???” 闻言,明仪缓缓抬起头,与谢怜对视,须臾,答道:“仙乐国太子,谢怜。” 谢怜点头,道:“第二个问题,坐在我旁边的这位,是谁?” 顿了片刻,明仪又答道:“鬼市之主,血雨探花。” 谢怜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坐在你旁边的那位,是谁?” 师青玄越发莫名其妙:“殿下,你们玩儿什么?我是谁?我风师啊???” 谢怜道:“地师大人,请回答。” 这一次,明仪却没有那么快回答了。 多次和白话仙人打交道后,谢怜在它们身上发现的那个奇妙规律就是:白话仙人一旦开口,三句话内,一定至少会有一句在撒谎。 这个特性,就好比一个普通人,再怎么身强体健,三天之内也一定要喝水,不然就会脱水而死一般,不会随着能力的高低而改变。除非飞升,不再为人。 千里缩地阵是明仪画的,门也是走在最后的明仪关的,若要动手脚,他最有机会,谢怜第一个怀疑的自然就是他。但当时的师青玄明显心神不宁,若是在即刻表露出怀疑,无疑会令师青玄心神动摇,导致白话真仙能从他身上吸食更多的负面情绪,化为法力源泉。所以,那个时候,谢怜迅速找到了另一种可能。但其实,他并没有放弃最直接的一种可能。 虽说风师和地师关系极好,如果地师是白话真仙假扮的,风师绝不会看不出来。但,要是那白话真仙已经悄无声息地附在明仪身上了呢? 所以,他一开始才想让花城配合他,拐弯抹角套明仪的话。花城则提出,他们两个和明仪原本就不怎么交流,由他们套话,未免不自然。不如先假借游戏之名,尽量制造机会,让明仪多说几句,看是否能在不被风师和地师觉察的情况下探出虚实。 然而,明仪一贯说话极少,气氛再热烈也惜字如金,方才游戏过程中,谢怜一直留心听着每一句,他一开口,大多模棱两可,根本无法判断他是不是在撒谎。最后,只好使用杀手锏,借了花城的本事,暗中操控骰子的点数,让明仪输掉,再突然抛出三个问题,令他骑虎难下,不得不当场回答。 因为是在游戏中,师青玄一时半会儿还反应不过来,仍会以为他们在开玩笑,因此不会被那白话真仙趁虚而入吸食法力。而明仪只要回答不对,一露出马脚,谢怜便会立刻将他制住。 已知白话仙人这种东西,三句话内,一定至少有一句是假话。现在,谢怜问了两个问题,明仪的两句回答都是真话。 那么,如果明仪就是白话真仙,这最后一个问题,他就一定会答假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斗真仙太子替风师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内容可马上看更新 一个轿夫没留神, 一脚踩中一条胳膊, 率先大叫,送亲的队伍立刻炸开了锅,好家伙,一行人“刷刷刷”的便掏出了一片白花花的大刀, 喊:“怎么了?!来了吗?!”也不知原先都藏哪儿了。街上嚷成一片, 谢怜再定睛一看, 那分离的头身, 竟不是个活人,而是一个木头娃娃。 扶摇又道:“太丑了!” 恰好茶博士提着铜壶上来, 谢怜想起他昨日神气, 道:“店家, 我昨日便见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今天又见,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茶博士道:“做死。” “哈哈哈” 谢怜也不意外, 道:“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 茶博士道:“还能是想做什么呢?有个新娘子的爹重金悬赏找他女儿,抓那鬼新郎, 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 这悬赏的那个爹, 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爷了。谢怜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 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 只听扶摇嫌恶道:“我要是鬼新郎, 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 我就灭了这个镇。” 谢怜道:“扶摇, 你这话太不像一个仙家该说的了。还有, 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习惯改过来,不如你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一天先只翻五次之类的。” 南风道:“你给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够用!” 这时,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的小青年,精神抖擞,看样子是个领头的,振臂高呼:“听我说,听我说!这样下去根本没用!这几天咱们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来了吗?” 众大汉纷纷附和抱怨,那小青年道:“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进与君山里,大家搜山,把那个丑八怪抓出来杀了!我带头,有血性好汉子都跟我来,杀了丑八怪,赏金大家分!” 一群汉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几句,逐渐声音加大,最后所有人都响应起来,听起来竟也声势浩大。谢怜问道:“丑八怪?店家,他们说的这丑八怪怎么回事?” 茶博士道:“据说鬼新郎是个住在与君山里的丑八怪,就是因为太丑了,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心生怨恨,专抢别人的新娘子,不让人成好事。” 灵文殿的卷轴上没有记录这个,谢怜道:“有这种说法吗?莫不是猜测?” 茶博士道:“那谁知道,据说不少人都见过,什么整张脸都缠着绷带,眼神凶恶,不会说话只会呼噜呼噜狼狗一样地叫。传得神神叨叨。” 扶摇道:“脸上缠着绷带,未必就是丑,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美不想让人看见。” 茶博士无语片刻,道:“那谁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 这时,街上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们你们别听他的,不要去,与君山里很危险的” 躲在街角说话的,正是昨晚上来南阳庙祈福的那名少女小萤。 谢怜一看到她就觉得脸有点痛,无意识抬手摸了摸。 那小青年见了她就没好颜色,推了她一把,道:“大老爷们说话,一个小娘插什么嘴?” 小萤被他一推,有点瑟缩,鼓起勇气,又小声道:“你们别听他的。不管是假送亲,还是搜山,都那么危险,这不是在送死吗?” 小青年道:“你说得好听,咱们大家伙儿是拼了姓名为民除害,你呢?自私自利,不肯假扮新娘子上轿子,为了咱们这里老百姓这点勇气都没有,现在又来妨碍咱们,你安的什么心?” 他每说一句就推那少女一把,看得店里的人都皱起了眉。谢怜一边低头解腕上绷带,一边听到茶博士道:“这个小彭头,之前想哄这姑娘扮假新娘,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姑娘不肯,现在又是这幅嘴脸了。” 街上,一群大汉也道:“你别站在这里挡道了,边儿去边儿去!”小萤见状,一张扁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道:“你你何必非要这样说话?” 那小青年又道:“我说的是不是对的?我让你假扮新娘子,你是不是死都不肯?” 小萤道:“我是不敢,可是,你也不用划c划破我裙子” 她一提这事,那小青年瞬间被戳了痛脚一般跳将起来,指着她鼻子道:“你这个丑八怪少在这里含血喷人!我划破你裙子?你当我瞎了眼!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露给人看,自己给划的?谁知道你这丑脸裙子破了也没人看,你可别想赖我头上!” 南风实在听不下去了,茶杯“喀喀”一下碎在手里。正当他要起身时,身旁白影一飘。而那边正一蹦三尺高的小彭头大叫一声,捂脸一屁股跌到地上,指缝间滴滴答答的鲜血流出。 众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他便已坐在了地上,还以为是小萤暴起,谁知再看她,已是根本看不到了,一名白衣道人挡在了她身前。 谢怜双手笼袖,头也不回,笑眯眯地看着小萤,微微弯腰,与她平视,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我能不能请你进去吃杯茶?” 那边地上的小彭头口鼻剧痛,一张脸痛得仿佛被钢鞭一顿暴打,可这道人分明没带凶器,也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c用什么出手的。他踉跄着爬起,举刀喊道:“这人使妖法!” 身后一众大汉一听“妖法”,纷纷举刀相对。谁知身后,南风忽然一掌拍出,“咔擦”一声!一根柱子应声折断。 见此神力,一群大汉脸色齐变,那小彭头心下怯了,却还在嘴硬,边跑边冲他们高声喊话:“今儿个我是栽了,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好汉,留下姓名,日后我们再来会会” 南风根本不屑回答,扶摇却在一旁道:“好说好说,这位乃是巨” 南风反手又是一掌,两人便这么不动声色地拆了起来。谢怜本想请那小姑娘进来坐坐,给她点个果子茶水吃吃什么的,她却抹着泪自己先走了,只得望着她背影一声叹息,自己进来了。进来时茶博士道:“柱子记得赔。” 于是谢怜坐下时对南风道:“柱子记得赔。” 南风:“” 谢怜道:“在那之前,我们先办正事。谁借我一点法力,我得进通灵阵核实一下情报。” 南风举起手,二人击掌为誓,便算是立下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契约。如此,谢怜终于又能进通灵阵了。 甫一进去,他便听灵文道:“殿下终于借到法力啦?在北方那边行进得可顺利?那两位毛遂自荐的小武官助力如何啊?” 谢怜抬起头,看了一眼被南风一掌劈断的柱子,还有一脸冷漠闭目养神的扶摇,道:“两位小武官各有千秋,都是可塑之才。” 灵文笑道:“那真是要恭喜南阳将军和玄真将军了,依殿下所言,这两位小武官必然前途无量,飞升是指日可待啊。” 不一会儿,慕情的声音冷冷地浮出来,道:“他此次出行并未与我通报,由他去了,我反正是一无所知。” 谢怜心想:“你还真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 灵文道:“殿下,你们现下在何处落地?北方是裴将军坐镇之地,香火很旺,若殿下有需要,可以在他的明光殿暂留。” 谢怜道:“不必劳烦了。这附近没找到明光殿,我们便在一间南阳殿落足了。问一句,灵文,关于这鬼新郎,你们还有更多情报吗?” 灵文道:“有。方才我们殿里的评级出来了,是‘凶’。” “凶”! 对于祸乱人间的妖魔鬼怪,根据其能力,灵文殿将之划分为“恶”c“厉”c“凶”c“绝”四等。 “恶”者杀一人,“厉”者可灭一门,“凶”者可屠一城。而最可怕的“绝”者,但凡出世,那便要祸国殃民,天下大乱了。 这窝藏与君山中的鬼新郎,居然是“凶”章,仅次于“绝”之下,那么,看到过他的人,恐怕就不大可能全身而退了。 因此,出了通灵阵,告知其余二人此事后,南风道:“那些什么丑八怪绷带男,多半是谣言。要不然他们就是看到别的东西了。” 谢怜道:“也有另一种可能。比如,在某种特定的情形下,这鬼新郎是不会,或者不能伤人的。” 扶摇颇有微词:“灵文殿真是效率低下,这么久才出个评级,要来何用!” 谢怜道:“好歹对敌手实力如何有所了解了。但既然是凶,这鬼新郎法力必然十分强,假人根本不可能骗得过他。若我们要引他出来,送亲队伍的人便不能施障眼法以傀儡假充,也不能带有兵刃。最重要的是,新娘也一定要是活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斗真仙太子替风师 2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内容可马上看更新  这个“他”,谢怜猜想, 自然是指那位裴将军了。 宣姬又追问道:“他自己呢?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见我?” 她说话时那种热切的神情,那种期盼的语音, 教谢怜觉得, 还是不要说“不是”为妙。见他半晌不答,宣姬一下子跌坐在地。 她背靠着那尊英俊挺拔的武神像,大红嫁衣在地上铺成一朵巨大的血花,披头散发,满脸痛苦难捱之色,仿佛在受着莫大的煎熬, 道:“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这个问题, 谢怜也没法回答, 所以也只能保持沉默了。宣姬抬头望那神像, 凄声道:“裴郎啊裴郎,我为你背叛我的国家,抛弃我的一切, 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了?” 她双手扯着自己头发,质问道:“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谢怜不动声色, 听到这几句, 暗暗思索, 宣姬说为她裴将军背叛她的国家, 莫非是指这位裴将军趁二人浓情蜜意之时从她口中诱骗情报, 导致宣姬之国战场失利?她又说,是因为裴将军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这个样子”,自然是指这幅断腿的惨状。宣姬是一位女将军,沙场之上,不可能身负残疾,那她的腿只可能是后来才断的,莫非是这也与裴将军有关?是否裴将军始乱终弃,才导致她怨气如此深重? 他虽是觉得自己所思所想的都很恶俗,但宣姬怨念如此深重,以致于要去戕害无辜之人的性命,尽管恶俗,也只得硬着头皮往那边想了。这时,庙外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谢怜与宣姬同时往窗外望去。只见若邪落成的白圈处,一人正拖着那绷带少年往外拉,而小萤则死死抱住那人的腿不让放,那人大骂起来,正是小彭头:“滚开!你个蠢货,把女鬼喊过来了怎么办!” 小萤大声道:“喊过来就喊过来,你比鬼更可怕!我我宁可看女鬼!” 原来,方才被谢怜一绫抽晕过去的小彭头醒了过来,看到四周缓慢摸索的新娘们,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发现她们都看不见人,他胆子极大,又莽头莽脑,想趁旁人都不敢动弹赶紧拖了这绷带少年下山去独领悬赏。他才不管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反正山下大家都传他是,那他就是。谁知小萤扑过来大喊大叫,把在四周游荡的新娘们和在明光庙内的宣姬都惊动了。谢怜一看又是他,心中只道刚才应该抽得更狠些,抽得他三天三夜醒不过来才好,喊道:“回圈子里去!” 小彭头一见一道黑雾向他袭来,慌忙往回撤,可他手里拖着个绷带少年,腿上抱着个小萤,终是慢了一步,瞬间被黑雾挟中,吸到宣姬手里。他回头一看,这个长发乱舞c阴气森森的女子,不就是方才躺在一地新娘里被他摸过的那具美艳女尸? 事到如今,他才终于知道害怕,大声惨叫起来,而宣姬五指一弯,从他后脑插|入,瞬间就把他整个头骨盖从一层厚厚的脑皮里剥了出来。 被剥出来的头骨盖热气腾腾的,还在张口大叫:“啊——!!!!” 白圈内的魂飞魄散的众人也张口大叫:“啊——!!!!” 小萤也被吓坏了,一边把那绷带少年往圈子里拖一边大叫,宣姬又朝他们伸出五指,谢怜闪身拦到她跟前,道:“将军,勿要再造杀孽了。” 他唤她将军,本意是要提醒她,她也曾是战场上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巾帼英雄。然而,宣姬一把抓碎了手中那个厉声惨叫的头骨盖,十分美艳的一张脸,此刻竟是有七分变形。她冷笑道:“他是不是不敢见我?” 谢怜无法,心道要不然先装作裴将军派来的周旋一番,然而宣姬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大笑几声,猛地转身,指着那尊神像道:“我烧你的庙,在你地盘上作乱!就为你来看我一眼,我等了你多少年!” 她怔怔看了那武神像好一会儿,忽然猛地跳了上去,掐着它的脖子疯狂摇动起来,道:“你竟然还是不肯来见我,是不是你自己也知道对不起我?你看看我的腿!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这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虽说身为局外人,谢怜并不想对谁是谁非予以置评,但依照他个人感观,实在忍不住心想:“你若是想见他,可否换个正常点的方式?若是有人想用这种方式见我,我反正是一点也不会想来的。” 那头的小萤终于和那绷带少年一起重新回到了圈子里,望着这边,担心地小声道:“公子”闻声,谢怜对她笑了一下,示意不用担心。谁知他一笑,宣姬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猛地从神像上扑了过来,道:“你既不看我,爱看那些爱笑的女子,我便让你慢慢看个够!” 她虽然掐的是谢怜,话却是对那位裴将军说的。谢怜他本以为是宣姬自己嫁不了心爱之人,看到出嫁的新娘在轿子上幸福地微笑,心中嫉妒。却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位裴将军喜欢爱笑的女子,她便神智错乱地联想到这是要去嫁给心上人的新娘。难怪她把山下的明光庙都烧掉了,想来是完全受不了整天有女子在裴将军的庙里进进出出,与她分享同一尊神像。这女鬼不愧为“凶”,断了双腿,行动却极为鬼魅迅速,且被若邪打中后还这般力大无穷,掐得谢怜与她僵持不下。他正欲将若邪召来,却听一声大喝:“啊啊啊啊啊啊——” 那少女小萤见他与女鬼僵持不下,竟是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冲了过来,边冲边喊,似乎在给自己壮胆。宣姬根本无需动手,只是森森回头一望,她还没靠近便飞了出去,飞出数丈之外,头朝下,身子朝上,重重落地! 那绷带少年“啊啊”喑哑地大叫着奔了过去,谢怜也是一惊,坐起身子,后脑却蓦地一凉,宣姬五根手指已经放了上来,似乎也要像方才一般把他的颅骨也从头皮里剥出来。情急之下,谢怜右手猛地抓住她手腕,喝道:“缚!” 只听“刷刷”一阵破空之响,一道白绫应召而至,绕着宣姬缠了九曲十弯,将她五花大绑起来。宣姬双腿已断,躲避不及,“砰”的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上打起滚来,想挣开这道白绫,孰料它越缠越紧。甫一脱身,谢怜气都来不及喘一口,立即起身,朝小萤落地之处跑去。 若邪已收,众人还是不敢乱动,但也有几个大胆的村民习惯了那些摸来摸去的新娘,围了过去。那绷带少年跪在她趴地的身形之旁,手足无措,急得仿佛热锅上的小虫。没有一个人敢动她,都怕她摔折了什么要紧的地方,一乱动就折得更厉害了。谢怜迅速察看一番,心知再怎么小心也没用了,摔成这样,眼看是要活不成了。 虽然与这少女小萤相处并无多久,甚至说话也不多,但也知她虽相貌丑陋却心存善意,如此结局,实在让人心中沉重。宣姬在那边一时半会儿应该挣不开若邪,谢怜心道:“即便是没用了,也不能让她死之前还是这般姿态。”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她翻了过来。 小萤脸上皆是鲜血,看得一旁众人啧啧叹气,她却还有一口气在,小声道:“公子,我是不是帮倒忙了” 虽说是没有帮倒忙,但,她也确实没帮上什么正忙。当时谢怜本来就要召动若邪了,根本不消旁人帮忙。而她那一树枝即便是打中了宣姬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何况她根本近不了那女鬼的身?如此说来,可以说是毫无价值的送死了。 谢怜道:“没有。你帮了大忙,你看,你一过来,引开了那女鬼的注意力,我才能抽空制服她,真是多谢你了。不过,下次再不能这样了,要帮忙须得先跟我说过才行,不然万一我没接上就糟了。” 小萤笑了一下,道:“唉,公子,你用不着哄我了,我知道我没帮上忙,也没有下次了。” 她说话含混不清,吐了口血,血里竟是混着几颗摔断的门牙,那绷带少年急得直抖,呜呜的不知想说什么。小萤对他道:“你以后,不要再下山偷东西吃了,被人发现,打死就完了。” 谢怜道:“他要是饿了,可以找我要东西吃。” 闻言,小萤目光一亮,道:“真的吗?那,那真是多谢你啦” 笑着笑着,那一对小小的眼睛里忽然流下两行泪水来。 她小声道:“我感觉我活在这世上,就没有几天快活过。” 谢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小萤又叹气道:“唉,算了,可能我就是天生倒霉吧。” 这话听起来,着实有点好笑。而且,因为她鼻歪眼斜,丑得滑稽,如此血流满面泪流满面,看上去其实也很好笑。 她流着泪道:“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我还是” 说到这里,她便气绝身亡。那绷带少年见她死了,搂着她尸体小声啜泣起来,一颗脑袋埋在她肚子上,仿佛失去了这一个依靠,怎么也不敢抬起来。 而谢怜伸手帮她把双目合上,心中道:“你比我强。” 正在此时,一阵奇异的钟声传来。 “当!”“当!”“当!”三声巨响,霎时,谢怜一阵头晕目眩,道:“怎么回事?” 再一看四周,新娘们东倒西歪栽了一地,只有手臂还平举向前,直冲天空。一众村民也是倒地不起,仿佛都同时被这阵震耳欲聋的钟声震得陷入了昏迷。谢怜也是有些昏昏沉沉,一手扶额,勉力站起,脚下一软,半跪在地,幸好一人将他一扶,抬头一看,正是南风。原来那七名新娘j ru森林中后立刻四下散开,南风几乎跑遍了整座与君山才把她们一个不漏地全部抓住,这才刚刚回来。见他十分镇定,谢怜立刻问道:“这钟声怎么回事?” 南风道:“不必担心,这是救兵。” 顺着他目光望去,谢怜这才发现,明光庙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列士兵。 这一列士兵个个身披铠甲,神采奕奕,凛凛生威,身上全都笼着一层淡淡的灵光。而士兵前方,立着一名颀长秀挺的年轻武将,分明不是凡人。那武将负手而行,来到谢怜面前,对他微一欠身,道:“太子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 .开门揖鬼画地为牢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内容可马上看更新  虽然不知道她们要说什么, 但谢怜直觉必须马上打住, 立刻道:“没有!” 好容易人散了, 供桌上已堆了瓜果c蔬菜c甚至白米饭c面条等物。不管怎么说, 总算得是一波供奉,谢怜把地上村民丢的杂物扫了出去。三郎也跟着他出去了, 道:“香火不错。” 谢怜边扫边摇头道:“突发状况, 意料之外。正常情况应该十天半月都无人问津的。” 三郎道:“怎么会?” 谢怜望了他一眼,笑道:“想来,可能是沾了三郎的运气吧。” 说着, 他想起要换个门帘,便从袖中取出了一面新帘子, 挂在了门上。退开两步, 端详片刻,谢怜忽然注意到三郎驻足了, 转头道:“怎么了?” 只见三郎盯着这道门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谢怜发现, 他是在看那帘子上画的符咒。 这道符是他之前顺手画的,其上符咒层层叠叠,气势森严,原本, 是作辟邪之用, 可以屏退外界邪物的入侵。但由于是谢怜本人的亲笔, 同时会不会也有霉运召来的功效,也未可知。不过,既然门都没有,那还是在帘子上画上这么一排符咒,比较保险。 眼见这少年在这道符咒之帘前定住不动,谢怜心中微动,道:“三郎?” 莫非画了这道符,他就被拦在门外,不能进去了不成? 三郎看他一眼,笑了一下,道:“我离开一下。” 他轻飘飘丢下一句,这便转身离去了。照理说,谢怜该追上去问一问的,但他又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少年既然已经说了是离开一下,那就应该不会离开太久,必然还会再回来,便先自行进观去了。 谢怜在他昨晚走街串巷时收来的东西里东翻西翻,左手掏出一口铁锅,右手摸出一把菜刀,看了一下供桌上那堆瓜果蔬菜,起了身。 过了一炷香左右,菩荠观外果然响起一阵足音。这足音不徐不疾,一听便能想象出那少年人走路时从容不迫的模样。 此时,谢怜手里拿的东西已经变成两个盘子,他对着盘子里的东西左看右看,长叹一声,不想再看,于是出门一看,果然又见着了三郎。 那少年站在观外,兴许是因为日头大晒,他把那红衣脱了,随意地绑在腰间,上身只穿一件白色轻衣,袖子挽起,显得整个人很是干净利落。他右脚踩在一面长方木板上,左手里转着一把柴刀。那柴刀大概是从哪个村民家里借来的,看起来又钝又重,在他手里却使得轻松,且仿佛极为锋利,时不时在那木板上削两刀,犹如削皮。他一瞥眼,见谢怜出来了,道:“做个东西。” 谢怜过去一看,他竟是在做一面门扇。而且做得大小刚好,齐整美观,削面十分光滑,手艺竟是极好。因为这少年似乎来头不小,谢怜觉得他大抵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类型,谁知他做事倒是利索得很,道:“辛苦你了,三郎。” 三郎一笑,不接话。随手一丢柴刀,便给他装上,敲了敲那门,对他道:“既要画符,画在门上,岂不更好?” 说完,便若无其事地掀开那帘子,进去了。 看来,那帘子上森严的符咒果然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威慑之力,三郎也压根没在意。 谢怜关上这扇新门,忍不住再打开,再关上,又打开,又关上,心说这门做的真好。如此开关几次,忽然惊醒,觉得自己真是无聊。那头三郎已经在屋里坐了下来。谢怜抛下那门,端出了一盘早上村民上供的馒头,放在供桌上。 三郎看了一下馒头,也并不言语,只是又低低发笑,仿佛看穿了什么。谢怜若无其事地又倒了两碗水,正准备也坐下来,看到三郎挽起的袖子,手臂上有一小排刺青,刺着十分奇异的文字。三郎注意到他的目光,把袖子放了下来,笑道:“小时候刺的。” 既是放下袖子,便是不欲多说。谢怜明白。他坐了,抬头又看了一眼那画像,道:“三郎,你画画得真好,可是家中有人教导?” 三郎用筷子戳了几下馒头,道:“没人教。我自己画着给自己高兴的。” 谢怜道:“你如何连仙乐太子悦神图都会画?” 三郎笑道:“你不是说我什么都知道吗?当然也知道怎么画了。” 这虽是个十分赖皮的答法,但他态度却是坦荡荡的,仿佛根本不担心谢怜起疑心,也不怕他质问。谢怜便也莞尔不提了。正在此时,外边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两人不约而同抬头,对视一眼。 只听外面有人猛地敲门,道:“大仙啊!不得了了,大仙救命啊!” 谢怜打开门一看,一群人站在门口,围成一圈。村长见他开门,大喜道:“大仙啊!这人好像快要死了!你快救救他!” 谢怜一听说人快死了,连忙上去察看。只见一群村民围着的是一名道人,蓬头垢面,一身黄沙,衣衫与脚底鞋子破破烂烂,似乎是多日奔波,终于在这里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才被抬了过来。谢怜道:“别慌,没死。”俯下身来在这道人身上点了几下。过程中,他发现这道人身上挂的一些物件,如八卦c铁剑等,皆是有效之法器,看来不是个普通的江湖道人,不禁心下一沉。不多时,这名道人果然悠悠转醒,沙哑着嗓子问道:“这里是哪里?” 村长道:“这里是菩荠村!” 那道人喃喃道:“出来了,我出来了,终于逃出来了” 他四下望望,忽然把眼一睁,惊恐道:“救c救命啊,救命啊!” 对这种反应,谢怜早便有所预料。他道:“这位道友,到底怎么回事,救谁的命,怎么了,你不要急,慢慢说清楚。” 众村民也道:“是啊你不要怕,我们这里有大仙,他一定万事都会给你摆平!” 谢怜:“???” 这群村民其实也没看见他展露什么神威,却是当真把他当成活神仙了,谢怜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心想:“万事都摆平,这可真是万万不敢保证。”对那道人道:“你这是从哪里来?” 那道人道:“我我从半月关来!”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半月关是哪里?”“没听过啊!” 谢怜道:“半月关在西北一带,距离这里十分遥远。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道人道:“我我是好不容易逃过来的。” 他说话语无伦次,情绪极不稳定。这种情形下,四周人越多越不好说话,七嘴八舌的,说不清也听不清,谢怜道:“进去再说。” 他把那道人轻轻一提,扶进了屋里,转身对众村民道:“请大家都回去吧,不要围观了。” 众村民却是十分热心:“大仙,他到底怎么了啊!”“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啊?”“有困难的话大家帮衬一把!” 他们越热心,怕是越帮不上忙。谢怜无法,只得压低声音,肃然道:“这可能中邪了。” 村民们闻言大惊。中邪了那还得了!还是别看了,赶紧地都散了散了。谢怜啼笑皆非,关上门,三郎还坐在供桌边,手里转着筷子玩儿。他乜眼看那道人,目光中颇富审视意味,谢怜对他道:“没事,你接着吃。” 他让那道人坐了,自己站着,道:“这位道友,我是此地观主,也算是个修行之人。你不要紧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说说。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也许我可以略尽绵薄之力。你方才说,半月关到底怎么了?” 那道人喘了几口气,似是到了人少的地方,又听了他的安抚之词,终于冷静下来,道:“你没听过这个地方吗?” 谢怜却道:“听过。半月关在一座戈壁中的绿洲之中。半月之夜景色甚美,可谓是一道亮丽的美景,故得此名。” 那道人道:“绿洲?美景?那都是一两百年前的事了,现在,叫它半命关还差不多!” 谢怜微怔,道:“怎么说?” 那道人脸色发青,青得可怕,道:“因为不管谁从那里过去,最少都会有一半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不是半命关?” 这真是没听过。谢怜道:“这是听谁说的?” 那道人道:“不是听谁说,是我亲眼看见的!”他坐了起来,道,“有一支商队要路过那里,知道这个地方邪门,请了我们整个师门去护送那一趟镖,结果”他悲愤地道:“结果这一趟下来,就只剩下了我一个!” 谢怜举手,示意他坐好,勿要激动,道:“你们一行有多少人?” 那道人道:“我整个师门,加上商队,大约有六十多人!” 六十多人。那女鬼宣姬,在一百年里作乱,最后灵文殿算出来的遇害生人也没有到两百。而听这道人的话,这样的事似乎已经已经持续了一百年以上,如过每次都有这么多人失踪,那加起来当真非同小可。谢怜问道:“半月关变成半命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的?” 那道人道:“大约,是一百五十年前,那里变成一个妖道的地盘后开始的吧。” 谢怜还待仔细再问问他他们此行遇害的事和他口里那“妖道”,可是,从交谈到现在,他心中一直有哪里隐隐觉得不对劲,说到这里,怎么也无法掩饰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了,于是收住话头,微微凝起了眉。 这时,三郎忽然说了一句话。 他道:“你从半月关一路逃回来的?” 那道人道:“是啊,唉!九死一生。” 三郎“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然而,只消这一句,谢怜便已觉察出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转过身来,温声道:“那你一路逃来,一定渴了吧。” 那道人一怔。而谢怜已经把一碗水放在了他面前,道:“这儿有水,这位道友,来喝上一口吧。” 对着这碗水,这名道人脸上有一瞬间的豫色一闪而过。而谢怜站在一旁,双手笼在袖子里,静静等待。 这名道人既是从西北而来,又是一路仓皇逃亡,必然口渴腹饿,看他的样子,也不像路上有闲暇进食饮水过。 然而,他醒来之后,说了这么多话,期间却根本没有提出过任何喝水进食的要求。他进屋之后,面对供桌上的食物和水,竟也是一点欲/望都没有,甚至看都没有看过一眼。 这实在是,不像个活人。 他语气虽不火爆,但也无甚善意,小萤听了低下了头。谢怜道:“她怕出事,上来看看。” 扶摇问旁人:“你们是跟她一起上来的吗?” 众人先是犹疑,后道:“不记得了。”“说不清。”“不对,我们上来的时候没有她吧!”“我反正没看到。”“我也没看到。” 小萤忙道:“因为我是偷偷跟来的”小彭头立马道:“你为什么要偷偷跟上来?你是不是心虚?你是不是鬼新郎假扮的?” 此言一出,小萤四周霎时空出了一大片,她手忙脚乱地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小萤,我是真的!”她对谢怜道:“公子,我们才见过的!我给你上胭脂,给你梳妆打扮过的” 谢怜:“” 众人都盯过来看他,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他零星听见了“喜好”“异于常人”“不敢相信”等字眼,咳了两声,道:“这,任务需求。任务需求。南风扶摇,你们” 他一转头,这才发觉,南风与扶摇也一直目光诡异地盯着他,而且脚下很克制地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谢怜被他们这种目光看得浑身毛毛,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哪里知道,姑娘家的点妆笔是何等鬼斧神工,直教他修眉化秀眉,面若敷玉粉,胭脂点绛唇。若是不开口,那就是个温柔婉转的美貌大姑娘。导致这两人看着他就心头巨震,难以置信,怀疑人生,浑身不自在。脸还是那张脸,但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什么人说话了。扶摇问南风:“你有什么想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 .笑戏言乱我亦乱卿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扶摇问旁人:“你们是跟她一起上来的吗?” 众人先是犹疑, 后道:“不记得了。”“说不清。”“不对,我们上来的时候没有她吧!”“我反正没看到。”“我也没看到。” 小萤忙道:“因为我是偷偷跟来的”小彭头立马道:“你为什么要偷偷跟上来?你是不是心虚?你是不是鬼新郎假扮的?” 此言一出, 小萤四周霎时空出了一大片,她手忙脚乱地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小萤,我是真的!”她对谢怜道:“公子,我们才见过的!我给你上胭脂,给你梳妆打扮过的” 谢怜:“” 众人都盯过来看他,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他零星听见了“喜好”“异于常人”“不敢相信”等字眼, 咳了两声,道:“这, 任务需求。任务需求。南风扶摇,你们” 他一转头,这才发觉,南风与扶摇也一直目光诡异地盯着他, 而且脚下很克制地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谢怜被他们这种目光看得浑身毛毛,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哪里知道,姑娘家的点妆笔是何等鬼斧神工,直教他修眉化秀眉, 面若敷玉粉, 胭脂点绛唇。若是不开口, 那就是个温柔婉转的美貌大姑娘。导致这两人看着他就心头巨震,难以置信,怀疑人生,浑身不自在。脸还是那张脸,但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什么人说话了。扶摇问南风:“你有什么想说的。” 南风马上摇头:“我没什么想说的。” “”谢怜道,“你们还是说点什么罢。” 这时,人群中道:“咦?这是间明光庙?”“这山里居然还有一间明光庙?稀奇了,我还从没见过。” 众人纷纷看起了稀奇。谢怜却忽道:“对,明光庙。” 南风听出他语气有异,道:“怎么了?” 谢怜道:“北方明明是明光将军的地盘,他香火又不是不旺,法力也不是不强,但是,为什么与君山山下却只有南阳庙?” 那官老爷向神武大帝祈福,倒是很好理解,因为神武大帝乃千年第一武神,地位高于明光将军,自然是越往上头求越保险。可明光将军与南阳将军地位平等,相差无几,真要论起来,这位明光将军可是有九千宫观的,比南阳还多一千,实在想不出来,为何非要舍近求远。他又道:“照理说,就算与君山里的这一间明光庙被那鬼新郎鸠占鹊巢,旁人找不到它,但明明可以再建一间明光庙,为什么却要建别的武神庙?” 扶摇了悟,道:“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谢怜道:“是,一定有别的原因,让与君山一带的人选择再也不建明光庙。你们谁再借我点法力,我怕是得去问问” 这时,有人嚷嚷道:“好多新娘啊!” 一听这声音是从庙里传来的,谢怜猛地转身。他让这群人好好待在庙前的空地上,他们竟是置若罔闻,跑进庙里了! 南风喝道:“情况危险,不要乱跑!” 那小彭头却道:“大家伙儿别听他们的,他们不敢动咱们的!咱们是良民,他们还敢真杀了不成?大家都起来,起来起来!” 他竟是吃准了这三人不会当真把他们拦腰打折,肆无忌惮起来了。南风指节咔咔作响,看样子在憋骂。可身为南阳殿的殿中武官,他还真不能随意打折哪个凡人的手脚,教哪个监察的神官发现了去告上一状,那可是不好玩儿的。小彭头又嘿嘿冷笑:“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骗我们不动,独占功劳,好自个儿去拿悬赏?” 他如此煽动,竟有半数的人都蠢蠢欲动起来,跟着他跑进了庙里。扶摇拂袖漠然道:“随他们去吧。这群刁民。”竟是厌恶至极,不想管了。而明光庙中,又是一声惨叫:“这些都是死人啊!” 小彭头也大惊,道:“都死了?!”“都死了!”“邪门儿了,怎么这个像是死了几十年还没烂??”没两下,他马上又想开了:“死了也没事。把新娘子的尸体运下山去,她们家里人还不得出钱买?” 谢怜目光渐渐沉了下来。而众人一想,是这个道理。有人唏嘘,有人嘀咕,有人又高兴起来。谢怜站到庙门口,道:“各位还是先出来吧。这殿后常年无风尸气沉淀,寻常人吸入体内是要出事的。”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众人正不知该不该听,小萤小声道:“大家不要这样了吧?这里这么危险,要不还是先听这位公子的,出去坐好吧” 可这群人连谢怜几人的话都不听,哪里会听她的?没人理。小萤也不气馁,又说了几遍。小彭头还教他们:“大家伙儿紧着新鲜的尸体挑,太老的尸体她们家里人都不知道在不在世上了,就别费那个劲扛下去了。”居然还有几人夸他精明能干。谢怜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见有人动手动脚,道:“别揭盖头!那盖头能阻隔尸气和阳气。你们人多阳气太旺,若是给它们吸进去,难保不会发生点什么。” 然而,一群人为了挑新鲜的尸体,早把盖头都掀了个七七八八。谢怜与来到门口的南风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知道拦不住这群人,毕竟又不能把他们打得口吐鲜血动弹不得,如此万一待会儿有什么事岂不是教他们没法逃跑?也是很无奈。这时,有个大汉掀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道:“我的妈呀,这个小娘真是美得上天了!”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道:“这门儿都没过吧,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了。”“衣服是破了点,但就数这个最美!” 这名新娘子大抵是死得不久,脸上肌肤还颇有弹性,有人道:“敢不敢摸两把?”小彭头道:“有什么不敢?”说着就在那尸体脸上拧了两把,只觉滑溜滑溜的叫人心痒难耐,还待再摸,谢怜实在看不下去了,正要制止,小萤却已冲了过来,道:“不要这样!” 小彭头反手就是一推,道:“别妨碍大老爷们办事!” 小萤却又爬了起来,道:“你们这样真是要遭天谴啊!” 小彭头火了,道:“,你这丑八怪真是人丑事多!” 他骂着便要去踹人,谢怜一手提了小萤后领,轻轻一拎便把她拎开了。谁知,只听“咚”的一声,小彭头大叫一声,道:“谁砸我!” 谢怜回头一看,他竟是头破血流,脑袋上被砸出一个大洞,地上掉着一块沾血的石头。小萤一愣,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害怕,不小心丢的” 然而,就算她抢着承认,也不会有人相信了。因为,方向根本不对。这石块是从小彭头身后的一扇窗户外丢进来的。方才小彭头一叫,众人便往那个方向望去,恰好看到一个人影在窗外一晃而过。 小彭头怪叫道:“是他!就是那个脸上缠着绷带的丑八怪!” 谢怜把小萤往南风手上一塞,两步迈上,右手在窗棂上轻轻一撑,翻了过去,朝树林中追去。另外也有几个胆大想拿悬赏的也跟着他跳出窗外。可追到树林边缘,谢怜忽然闻到一阵血腥之气,觉察不对,心中警惕,猛地刹步,道:“别进去!” 他已出声提醒,那几人却心想你不追正好我追,脚下竟是不停,直冲进树林中。原本聚在庙内的众人也涌了出来,看谢怜停在树林边缘,胆子没那么大的便也跟着围观。没过多久,只听几声惨叫,树林里跌跌撞撞走出几个黑影,正是方才率先冲进去的几人。这几个黑影歪歪倒倒走出树林,走到月光之下,众人一看,登时魂飞魄散。 进去时还是个活人,怎么出来时就变成了血人? 这几人从脸到身上衣服,全都是斑斑血迹,血如泉涌。一个人若是留了这么多血,那是决计活不成的。然而,他们还在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众人吓得齐刷刷往后退,一直退到谢怜身后,谢怜举手,道:“镇定。血不是他们的。” 果然,那几人道:“是啊!血不是我们的,是是” 满脸的血也掩盖不住他们脸上惊恐万状之色,一群人顺着他们的目光朝树林中望去。黑漆漆的,瞧不清楚树林里面到底有什么,谢怜拿过一支火把,往前走了几步,举着向前探去。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滴到了火把之上,发出“滋滋”声响。他看了一眼火把,目光往上移去,定定片刻,扬手将火把一抛。 尽管被抛起的那支火把只将上空照亮了一瞬,但所有人还是都看清楚了,树林的上方有什么。 长长的黑发,惨白的脸孔,破烂的武官服,以及悬在空中来回晃动的手臂。 四十多个男人的尸体,高高低低,摇摇摆摆,倒挂在树上。那鲜血不知流了多久,竟是还未干涸,滴滴答答,形成一派倒挂尸林c血雨下落的恐怖景象。 外面这群人虽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竟是全都吓得呆了,鸦雀无声。而南风和扶摇过来看到了这幅景象,皆是神色一凝。 片刻,南风道:“青鬼。” 扶摇道:“的确,是他最爱的把戏。” 南风对谢怜道:“不要过去。是他的话,有点麻烦了。” 谢怜回头问:“你们说的是谁?” 南风道:“一个‘近绝’。” 谢怜纳闷道:“什么叫近绝,接近绝吗?” 扶摇道:“不错。‘近绝’青鬼,就是一个在灵文殿里,被评价为境界很接近‘绝’的凶物。他十分喜欢这种倒挂尸林的游戏,可谓是声名在外。” 谢怜心道:“这可真是没必要。是绝便是绝,不是便不是。就像只存在‘飞升了’和‘没有飞升’,并不存在‘接近飞升’和‘快要飞升’。加了个‘近’字,反倒有点教人尴尬了。” 他又想起那少年牵着他一路前行时,曾有一阵雨打伞面之声。莫非他撑伞,便是为了替他挡下这一阵尸林血雨?当下轻轻“啊”了一声。那两人立刻问道:“怎么了?” 他便把自己在花轿上遇到一个少年,那少年又是如何把他带到这里来的简略说了。末了,扶摇将信将疑道:“这山中迷阵我上来时便觉察到了,凶险得很,他就这么随手便破了?” 谢怜心想:“根本不是随手。他就随随便便踩了一脚,放都没放在眼里。”道:“不错。你们说的这位‘近绝’青鬼,会不会就是他?” 南风略一思索,道:“我没见过青鬼,没法说。你见到的这个少年有什么特征没有?” 谢怜道:“银蝶。” 方才南风与扶摇看到倒挂尸林的景象时,表现完全可说是镇定。而此言一出,谢怜则清晰地看到,他们脸上的神色都瞬间变了。 扶摇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银蝶?什么样的银蝶?” 谢怜觉察到,他大概是说了什么非同小可的话,道:“似银又似水晶,不似活物。不过,瞧着挺漂亮的。” 他看到南风扶摇两人对视一眼,脸色皆是极为难看,几乎是发青了。 半晌,扶摇才沉声道:“走。马上走。” 谢怜道:“这边鬼新郎尚未解决,如何能走?” 扶摇道:“解决?” 他回过身来,冷笑道:“看来你真是在人间耽搁太久了。这鬼新郎,不过是一个‘凶’;就算是这倒挂尸林的青鬼,虽然令人头痛,但也不过是个‘近绝’。” 再一顿,他陡转厉声:“可你知道,那银蝶的主人是何等来头吗?” 谢怜如实道:“不知道。” “”扶摇生硬地道:“不知道眼下也没空讲了。总之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你还是赶紧先回天界搬救兵去吧。” 谢怜道:“那你先回去吧。” “你” 谢怜道:“那银蝶的主人并未流露恶意。而若他藏有恶意,又真像你说的那么可怕,与君山方圆数里恐怕都难逃他手,这个时候就更得有个人守在这儿了。所以不如你先回去,看看能不能帮我搬个救兵。” 他看出扶摇并不想留在这里对付这许多麻烦事物,既然如此,那便决不能勉强。扶摇这人就是十分干脆,拂袖而去,竟是当真自己先走了。谢怜转向南风,还要再开口仔细询问那少年的事,人群却又是一阵骚动,有人道:“抓住了!抓住了!” 这下谢怜也没空问了,道:“抓住什么了?” 树林中又走出两个血淋淋的身影,一个是个大汉,方才率先冲进树林里的有他一个,竟是没被那阵尸林血雨吓退,真称得上是大胆了。另一个,就是他手里拖着一个少年,被他死死揪在手里,头脸上缠满了乱七八糟的绷带。 谢怜还记得,之前在相逢小店里茶博士说过,“据说鬼新郎是个脸上缠着绷带的丑八怪,就是因太丑,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见不得别人成好事”。当时,他们还认为很有可能是谣传,不料竟是真有这么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 |笑戏言乱我亦乱卿 2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p可马上看更新 这个“他”谢怜猜想,自然是指那位裴将军了。 宣姬又追问道:“他自己呢?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见我?” 她说话时那种热切的神情,那种期盼的语音,教谢怜觉得,还是不要说“不是”为妙。见他半晌不答宣姬一下子跌坐在地。 她背靠着那尊英俊挺拔的武神像大红嫁衣在地上铺成一朵巨大的血花披头散发,满脸痛苦难捱之色仿佛在受着莫大的煎熬道:“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这个问题,谢怜也没法回答所以也只能保持沉默了。宣姬抬头望那神像凄声道:“裴郎啊裴郎,我为你背叛我的国家抛弃我的一切,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了?” 她双手扯着自己头发,质问道:“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谢怜不动声色听到这几句暗暗思索,宣姬说为她裴将军背叛她的国家,莫非是指这位裴将军趁二人浓情蜜意之时从她口中诱骗情报导致宣姬之国战场失利?她又说,是因为裴将军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这个样子”,自然是指这幅断腿的惨状。宣姬是一位女将军,沙场之上,不可能身负残疾,那她的腿只可能是后来才断的,莫非是这也与裴将军有关?是否裴将军始乱终弃,才导致她怨气如此深重? 他虽是觉得自己所思所想的都很恶俗,但宣姬怨念如此深重,以致于要去戕害无辜之人的性命,尽管恶俗,也只得硬着头皮往那边想了。这时,庙外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谢怜与宣姬同时往窗外望去。只见若邪落成的白圈处,一人正拖着那绷带少年往外拉,而小萤则死死抱住那人的腿不让放,那人大骂起来,正是小彭头:“滚开!你个蠢货,把女鬼喊过来了怎么办!” 小萤大声道:“喊过来就喊过来,你比鬼更可怕!我我宁可看女鬼!” 原来,方才被谢怜一绫抽晕过去的小彭头醒了过来,看到四周缓慢摸索的新娘们,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发现她们都看不见人,他胆子极大,又莽头莽脑,想趁旁人都不敢动弹赶紧拖了这绷带少年下山去独领悬赏。他才不管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反正山下大家都传他是,那他就是。谁知小萤扑过来大喊大叫,把在四周游荡的新娘们和在明光庙内的宣姬都惊动了。谢怜一看又是他,心中只道刚才应该抽得更狠些,抽得他三天三夜醒不过来才好,喊道:“回圈子里去!” 小彭头一见一道黑雾向他袭来,慌忙往回撤,可他手里拖着个绷带少年,腿上抱着个小萤,终是慢了一步,瞬间被黑雾挟中,吸到宣姬手里。他回头一看,这个长发乱舞c阴气森森的女子,不就是方才躺在一地新娘里被他摸过的那具美艳女尸? 事到如今,他才终于知道害怕,大声惨叫起来,而宣姬五指一弯,从他后脑插入,瞬间就把他整个头骨盖从一层厚厚的脑皮里剥了出来。 被剥出来的头骨盖热气腾腾的,还在张口大叫:“啊!!!!” 白圈内的魂飞魄散的众人也张口大叫:“啊!!!!” 小萤也被吓坏了,一边把那绷带少年往圈子里拖一边大叫,宣姬又朝他们伸出五指,谢怜闪身拦到她跟前,道:“将军,勿要再造杀孽了。” 他唤她将军,本意是要提醒她,她也曾是战场上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巾帼英雄。然而,宣姬一把抓碎了手中那个厉声惨叫的头骨盖,十分美艳的一张脸,此刻竟是有七分变形。她冷笑道:“他是不是不敢见我?” 谢怜无法,心道要不然先装作裴将军派来的周旋一番,然而宣姬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大笑几声,猛地转身,指着那尊神像道:“我烧你的庙,在你地盘上作乱!就为你来看我一眼,我等了你多少年!” 她怔怔看了那武神像好一会儿,忽然猛地跳了上去,掐着它的脖子疯狂摇动起来,道:“你竟然还是不肯来见我,是不是你自己也知道对不起我?你看看我的腿!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这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虽说身为局外人,谢怜并不想对谁是谁非予以置评,但依照他个人感观,实在忍不住心想:“你若是想见他,可否换个正常点的方式?若是有人想用这种方式见我,我反正是一点也不会想来的。” 那头的小萤终于和那绷带少年一起重新回到了圈子里,望着这边,担心地小声道:“公子”闻声,谢怜对她笑了一下,示意不用担心。谁知他一笑,宣姬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猛地从神像上扑了过来,道:“你既不看我,爱看那些爱笑的女子,我便让你慢慢看个够!” 她虽然掐的是谢怜,话却是对那位裴将军说的。谢怜他本以为是宣姬自己嫁不了心爱之人,看到出嫁的新娘在轿子上幸福地微笑,心中嫉妒。却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位裴将军喜欢爱笑的女子,她便神智错乱地联想到这是要去嫁给心上人的新娘。难怪她把山下的明光庙都烧掉了,想来是完全受不了整天有女子在裴将军的庙里进进出出,与她分享同一尊神像。这女鬼不愧为“凶”,断了双腿,行动却极为鬼魅迅速,且被若邪打中后还这般力大无穷,掐得谢怜与她僵持不下。他正欲将若邪召来,却听一声大喝:“啊啊啊啊啊啊” 那少女小萤见他与女鬼僵持不下,竟是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冲了过来,边冲边喊,似乎在给自己壮胆。宣姬根本无需动手,只是森森回头一望,她还没靠近便飞了出去,飞出数丈之外,头朝下,身子朝上,重重落地! 那绷带少年“啊啊”喑哑地大叫着奔了过去,谢怜也是一惊,坐起身子,后脑却蓦地一凉,宣姬五根手指已经放了上来,似乎也要像方才一般把他的颅骨也从头皮里剥出来。情急之下,谢怜右手猛地抓住她手腕,喝道:“缚!” 只听“刷刷”一阵破空之响,一道白绫应召而至,绕着宣姬缠了九曲十弯,将她五花大绑起来。宣姬双腿已断,躲避不及,“砰”的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上打起滚来,想挣开这道白绫,孰料它越缠越紧。甫一脱身,谢怜气都来不及喘一口,立即起身,朝小萤落地之处跑去。 若邪已收,众人还是不敢乱动,但也有几个大胆的村民习惯了那些摸来摸去的新娘,围了过去。那绷带少年跪在她趴地的身形之旁,手足无措,急得仿佛热锅上的小虫。没有一个人敢动她,都怕她摔折了什么要紧的地方,一乱动就折得更厉害了。谢怜迅速察看一番,心知再怎么小心也没用了,摔成这样,眼看是要活不成了。 虽然与这少女小萤相处并无多久,甚至说话也不多,但也知她虽相貌丑陋却心存善意,如此结局,实在让人心中沉重。宣姬在那边一时半会儿应该挣不开若邪,谢怜心道:“即便是没用了,也不能让她死之前还是这般姿态。”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她翻了过来。 小萤脸上皆是鲜血,看得一旁众人啧啧叹气,她却还有一口气在,小声道:“公子,我是不是帮倒忙了” 虽说是没有帮倒忙,但,她也确实没帮上什么正忙。当时谢怜本来就要召动若邪了,根本不消旁人帮忙。而她那一树枝即便是打中了宣姬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何况她根本近不了那女鬼的身?如此说来,可以说是毫无价值的送死了。 谢怜道:“没有。你帮了大忙,你看,你一过来,引开了那女鬼的注意力,我才能抽空制服她,真是多谢你了。不过,下次再不能这样了,要帮忙须得先跟我说过才行,不然万一我没接上就糟了。” 小萤笑了一下,道:“唉,公子,你用不着哄我了,我知道我没帮上忙,也没有下次了。” 她说话含混不清,吐了口血,血里竟是混着几颗摔断的门牙,那绷带少年急得直抖,呜呜的不知想说什么。小萤对他道:“你以后,不要再下山偷东西吃了,被人发现,打死就完了。” 谢怜道:“他要是饿了,可以找我要东西吃。” 闻言,小萤目光一亮,道:“真的吗?那,那真是多谢你啦” 笑着笑着,那一对小小的眼睛里忽然流下两行泪水来。 她小声道:“我感觉我活在这世上,就没有几天快活过。” 谢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小萤又叹气道:“唉,算了,可能我就是天生倒霉吧。” 这话听起来,着实有点好笑。而且,因为她鼻歪眼斜,丑得滑稽,如此血流满面泪流满面,看上去其实也很好笑。 她流着泪道:“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我还是” 说到这里,她便气绝身亡。那绷带少年见她死了,搂着她尸体小声啜泣起来,一颗脑袋埋在她肚子上,仿佛失去了这一个依靠,怎么也不敢抬起来。 而谢怜伸手帮她把双目合上,心中道:“你比我强。” 正在此时,一阵奇异的钟声传来。 “当!”“当!”“当!”三声巨响,霎时,谢怜一阵头晕目眩,道:“怎么回事?” 再一看四周,新娘们东倒西歪栽了一地,只有手臂还平举向前,直冲天空。一众村民也是倒地不起,仿佛都同时被这阵震耳欲聋的钟声震得陷入了昏迷。谢怜也是有些昏昏沉沉,一手扶额,勉力站起,脚下一软,半跪在地,幸好一人将他一扶,抬头一看,正是南风。原来那七名新娘j ru森林中后立刻四下散开,南风几乎跑遍了整座与君山才把她们一个不漏地全部抓住,这才刚刚回来。见他十分镇定,谢怜立刻问道:“这钟声怎么回事?” 南风道:“不必担心,这是救兵。” 顺着他目光望去,谢怜这才发现,明光庙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列士兵。 这一列士兵个个身披铠甲,神采奕奕,凛凛生威,身上全都笼着一层淡淡的灵光。而士兵前方,立着一名颀长秀挺的年轻武将,分明不是凡人。那武将负手而行,来到谢怜面前,对他微一欠身,道:“太子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章 |人行于隧剑悬于顶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p可马上看更新 宣姬又追问道:“他自己呢?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见我?” 她说话时那种热切的神情那种期盼的语音,教谢怜觉得,还是不要说“不是”为妙。见他半晌不答,宣姬一下子跌坐在地。 她背靠着那尊英俊挺拔的武神像,大红嫁衣在地上铺成一朵巨大的血花披头散发满脸痛苦难捱之色仿佛在受着莫大的煎熬,道:“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这个问题谢怜也没法回答所以也只能保持沉默了。宣姬抬头望那神像,凄声道:“裴郎啊裴郎我为你背叛我的国家抛弃我的一切,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了?” 她双手扯着自己头发,质问道:“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谢怜不动声色听到这几句,暗暗思索宣姬说为她裴将军背叛她的国家莫非是指这位裴将军趁二人浓情蜜意之时从她口中诱骗情报,导致宣姬之国战场失利?她又说,是因为裴将军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这个样子”,自然是指这幅断腿的惨状。宣姬是一位女将军,沙场之上,不可能身负残疾,那她的腿只可能是后来才断的,莫非是这也与裴将军有关?是否裴将军始乱终弃,才导致她怨气如此深重? 他虽是觉得自己所思所想的都很恶俗,但宣姬怨念如此深重,以致于要去戕害无辜之人的性命,尽管恶俗,也只得硬着头皮往那边想了。这时,庙外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谢怜与宣姬同时往窗外望去。只见若邪落成的白圈处,一人正拖着那绷带少年往外拉,而小萤则死死抱住那人的腿不让放,那人大骂起来,正是小彭头:“滚开!你个蠢货,把女鬼喊过来了怎么办!” 小萤大声道:“喊过来就喊过来,你比鬼更可怕!我我宁可看女鬼!” 原来,方才被谢怜一绫抽晕过去的小彭头醒了过来,看到四周缓慢摸索的新娘们,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发现她们都看不见人,他胆子极大,又莽头莽脑,想趁旁人都不敢动弹赶紧拖了这绷带少年下山去独领悬赏。他才不管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反正山下大家都传他是,那他就是。谁知小萤扑过来大喊大叫,把在四周游荡的新娘们和在明光庙内的宣姬都惊动了。谢怜一看又是他,心中只道刚才应该抽得更狠些,抽得他三天三夜醒不过来才好,喊道:“回圈子里去!” 小彭头一见一道黑雾向他袭来,慌忙往回撤,可他手里拖着个绷带少年,腿上抱着个小萤,终是慢了一步,瞬间被黑雾挟中,吸到宣姬手里。他回头一看,这个长发乱舞c阴气森森的女子,不就是方才躺在一地新娘里被他摸过的那具美艳女尸? 事到如今,他才终于知道害怕,大声惨叫起来,而宣姬五指一弯,从他后脑插入,瞬间就把他整个头骨盖从一层厚厚的脑皮里剥了出来。 被剥出来的头骨盖热气腾腾的,还在张口大叫:“啊!!!!” 白圈内的魂飞魄散的众人也张口大叫:“啊!!!!” 小萤也被吓坏了,一边把那绷带少年往圈子里拖一边大叫,宣姬又朝他们伸出五指,谢怜闪身拦到她跟前,道:“将军,勿要再造杀孽了。” 他唤她将军,本意是要提醒她,她也曾是战场上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巾帼英雄。然而,宣姬一把抓碎了手中那个厉声惨叫的头骨盖,十分美艳的一张脸,此刻竟是有七分变形。她冷笑道:“他是不是不敢见我?” 谢怜无法,心道要不然先装作裴将军派来的周旋一番,然而宣姬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大笑几声,猛地转身,指着那尊神像道:“我烧你的庙,在你地盘上作乱!就为你来看我一眼,我等了你多少年!” 她怔怔看了那武神像好一会儿,忽然猛地跳了上去,掐着它的脖子疯狂摇动起来,道:“你竟然还是不肯来见我,是不是你自己也知道对不起我?你看看我的腿!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这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虽说身为局外人,谢怜并不想对谁是谁非予以置评,但依照他个人感观,实在忍不住心想:“你若是想见他,可否换个正常点的方式?若是有人想用这种方式见我,我反正是一点也不会想来的。” 那头的小萤终于和那绷带少年一起重新回到了圈子里,望着这边,担心地小声道:“公子”闻声,谢怜对她笑了一下,示意不用担心。谁知他一笑,宣姬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猛地从神像上扑了过来,道:“你既不看我,爱看那些爱笑的女子,我便让你慢慢看个够!” 她虽然掐的是谢怜,话却是对那位裴将军说的。谢怜他本以为是宣姬自己嫁不了心爱之人,看到出嫁的新娘在轿子上幸福地微笑,心中嫉妒。却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位裴将军喜欢爱笑的女子,她便神智错乱地联想到这是要去嫁给心上人的新娘。难怪她把山下的明光庙都烧掉了,想来是完全受不了整天有女子在裴将军的庙里进进出出,与她分享同一尊神像。这女鬼不愧为“凶”,断了双腿,行动却极为鬼魅迅速,且被若邪打中后还这般力大无穷,掐得谢怜与她僵持不下。他正欲将若邪召来,却听一声大喝:“啊啊啊啊啊啊” 那少女小萤见他与女鬼僵持不下,竟是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冲了过来,边冲边喊,似乎在给自己壮胆。宣姬根本无需动手,只是森森回头一望,她还没靠近便飞了出去,飞出数丈之外,头朝下,身子朝上,重重落地! 那绷带少年“啊啊”喑哑地大叫着奔了过去,谢怜也是一惊,坐起身子,后脑却蓦地一凉,宣姬五根手指已经放了上来,似乎也要像方才一般把他的颅骨也从头皮里剥出来。情急之下,谢怜右手猛地抓住她手腕,喝道:“缚!” 只听“刷刷”一阵破空之响,一道白绫应召而至,绕着宣姬缠了九曲十弯,将她五花大绑起来。宣姬双腿已断,躲避不及,“砰”的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上打起滚来,想挣开这道白绫,孰料它越缠越紧。甫一脱身,谢怜气都来不及喘一口,立即起身,朝小萤落地之处跑去。 若邪已收,众人还是不敢乱动,但也有几个大胆的村民习惯了那些摸来摸去的新娘,围了过去。那绷带少年跪在她趴地的身形之旁,手足无措,急得仿佛热锅上的小虫。没有一个人敢动她,都怕她摔折了什么要紧的地方,一乱动就折得更厉害了。谢怜迅速察看一番,心知再怎么小心也没用了,摔成这样,眼看是要活不成了。 虽然与这少女小萤相处并无多久,甚至说话也不多,但也知她虽相貌丑陋却心存善意,如此结局,实在让人心中沉重。宣姬在那边一时半会儿应该挣不开若邪,谢怜心道:“即便是没用了,也不能让她死之前还是这般姿态。”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她翻了过来。 小萤脸上皆是鲜血,看得一旁众人啧啧叹气,她却还有一口气在,小声道:“公子,我是不是帮倒忙了” 虽说是没有帮倒忙,但,她也确实没帮上什么正忙。当时谢怜本来就要召动若邪了,根本不消旁人帮忙。而她那一树枝即便是打中了宣姬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何况她根本近不了那女鬼的身?如此说来,可以说是毫无价值的送死了。 谢怜道:“没有。你帮了大忙,你看,你一过来,引开了那女鬼的注意力,我才能抽空制服她,真是多谢你了。不过,下次再不能这样了,要帮忙须得先跟我说过才行,不然万一我没接上就糟了。” 小萤笑了一下,道:“唉,公子,你用不着哄我了,我知道我没帮上忙,也没有下次了。” 她说话含混不清,吐了口血,血里竟是混着几颗摔断的门牙,那绷带少年急得直抖,呜呜的不知想说什么。小萤对他道:“你以后,不要再下山偷东西吃了,被人发现,打死就完了。” 谢怜道:“他要是饿了,可以找我要东西吃。” 闻言,小萤目光一亮,道:“真的吗?那,那真是多谢你啦” 笑着笑着,那一对小小的眼睛里忽然流下两行泪水来。 她小声道:“我感觉我活在这世上,就没有几天快活过。” 谢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小萤又叹气道:“唉,算了,可能我就是天生倒霉吧。” 这话听起来,着实有点好笑。而且,因为她鼻歪眼斜,丑得滑稽,如此血流满面泪流满面,看上去其实也很好笑。 她流着泪道:“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我还是” 说到这里,她便气绝身亡。那绷带少年见她死了,搂着她尸体小声啜泣起来,一颗脑袋埋在她肚子上,仿佛失去了这一个依靠,怎么也不敢抬起来。 而谢怜伸手帮她把双目合上,心中道:“你比我强。” 正在此时,一阵奇异的钟声传来。 “当!”“当!”“当!”三声巨响,霎时,谢怜一阵头晕目眩,道:“怎么回事?” 再一看四周,新娘们东倒西歪栽了一地,只有手臂还平举向前,直冲天空。一众村民也是倒地不起,仿佛都同时被这阵震耳欲聋的钟声震得陷入了昏迷。谢怜也是有些昏昏沉沉,一手扶额,勉力站起,脚下一软,半跪在地,幸好一人将他一扶,抬头一看,正是南风。原来那七名新娘j ru森林中后立刻四下散开,南风几乎跑遍了整座与君山才把她们一个不漏地全部抓住,这才刚刚回来。见他十分镇定,谢怜立刻问道:“这钟声怎么回事?” 南风道:“不必担心,这是救兵。” 顺着他目光望去,谢怜这才发现,明光庙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列士兵。 这一列士兵个个身披铠甲,神采奕奕,凛凛生威,身上全都笼着一层淡淡的灵光。而士兵前方,立着一名颀长秀挺的年轻武将,分明不是凡人。那武将负手而行,来到谢怜面前,对他微一欠身,道:“太子殿下。” 谢怜还未开口相询,南风便低声道:“这是裴将军。” 谢怜立刻看了一眼地上的宣姬,道:“裴将军?” 这位裴将军倒是跟他想象的不大一样,也和神像大不相同。那神像英姿勃发,眉眼傲气横生,乃是一派带着侵略之势的俊美。而这名年轻武将虽也是俊美,但面容白皙,眉眼沉静得仿佛一块冷玉,殊无杀气,只有一派波澜不惊的冷静。说是位武将也可,说是位谋相也无不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 .一夕寒露偷梁换柱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虽然不知道她们要说什么,但谢怜直觉必须马上打住,立刻道:“没有!” 好容易人散了, 供桌上已堆了瓜果c蔬菜c甚至白米饭c面条等物。不管怎么说, 总算得是一波供奉, 谢怜把地上村民丢的杂物扫了出去。三郎也跟着他出去了,道:“香火不错。” 谢怜边扫边摇头道:“突发状况,意料之外。正常情况应该十天半月都无人问津的。” 三郎道:“怎么会?” 谢怜望了他一眼, 笑道:“想来,可能是沾了三郎的运气吧。” 说着,他想起要换个门帘,便从袖中取出了一面新帘子, 挂在了门上。退开两步,端详片刻,谢怜忽然注意到三郎驻足了,转头道:“怎么了?” 只见三郎盯着这道门帘, 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谢怜发现, 他是在看那帘子上画的符咒。 这道符是他之前顺手画的, 其上符咒层层叠叠, 气势森严,原本, 是作辟邪之用, 可以屏退外界邪物的入侵。但由于是谢怜本人的亲笔, 同时会不会也有霉运召来的功效,也未可知。不过,既然门都没有,那还是在帘子上画上这么一排符咒,比较保险。 眼见这少年在这道符咒之帘前定住不动,谢怜心中微动,道:“三郎?” 莫非画了这道符,他就被拦在门外,不能进去了不成? 三郎看他一眼,笑了一下,道:“我离开一下。” 他轻飘飘丢下一句,这便转身离去了。照理说,谢怜该追上去问一问的,但他又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少年既然已经说了是离开一下,那就应该不会离开太久,必然还会再回来,便先自行进观去了。 谢怜在他昨晚走街串巷时收来的东西里东翻西翻,左手掏出一口铁锅,右手摸出一把菜刀,看了一下供桌上那堆瓜果蔬菜,起了身。 过了一炷香左右,菩荠观外果然响起一阵足音。这足音不徐不疾,一听便能想象出那少年人走路时从容不迫的模样。 此时,谢怜手里拿的东西已经变成两个盘子,他对着盘子里的东西左看右看,长叹一声,不想再看,于是出门一看,果然又见着了三郎。 那少年站在观外,兴许是因为日头大晒,他把那红衣脱了,随意地绑在腰间,上身只穿一件白色轻衣,袖子挽起,显得整个人很是干净利落。他右脚踩在一面长方木板上,左手里转着一把柴刀。那柴刀大概是从哪个村民家里借来的,看起来又钝又重,在他手里却使得轻松,且仿佛极为锋利,时不时在那木板上削两刀,犹如削皮。他一瞥眼,见谢怜出来了,道:“做个东西。” 谢怜过去一看,他竟是在做一面门扇。而且做得大小刚好,齐整美观,削面十分光滑,手艺竟是极好。因为这少年似乎来头不小,谢怜觉得他大抵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类型,谁知他做事倒是利索得很,道:“辛苦你了,三郎。” 三郎一笑,不接话。随手一丢柴刀,便给他装上,敲了敲那门,对他道:“既要画符,画在门上,岂不更好?” 说完,便若无其事地掀开那帘子,进去了。 看来,那帘子上森严的符咒果然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威慑之力,三郎也压根没在意。 谢怜关上这扇新门,忍不住再打开,再关上,又打开,又关上,心说这门做的真好。如此开关几次,忽然惊醒,觉得自己真是无聊。那头三郎已经在屋里坐了下来。谢怜抛下那门,端出了一盘早上村民上供的馒头,放在供桌上。 三郎看了一下馒头,也并不言语,只是又低低发笑,仿佛看穿了什么。谢怜若无其事地又倒了两碗水,正准备也坐下来,看到三郎挽起的袖子,手臂上有一小排刺青,刺着十分奇异的文字。三郎注意到他的目光,把袖子放了下来,笑道:“小时候刺的。” 既是放下袖子,便是不欲多说。谢怜明白。他坐了,抬头又看了一眼那画像,道:“三郎,你画画得真好,可是家中有人教导?” 三郎用筷子戳了几下馒头,道:“没人教。我自己画着给自己高兴的。” 谢怜道:“你如何连仙乐太子悦神图都会画?” 三郎笑道:“你不是说我什么都知道吗?当然也知道怎么画了。” 这虽是个十分赖皮的答法,但他态度却是坦荡荡的,仿佛根本不担心谢怜起疑心,也不怕他质问。谢怜便也莞尔不提了。正在此时,外边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两人不约而同抬头,对视一眼。 只听外面有人猛地敲门,道:“大仙啊!不得了了,大仙救命啊!” 谢怜打开门一看,一群人站在门口,围成一圈。村长见他开门,大喜道:“大仙啊!这人好像快要死了!你快救救他!” 谢怜一听说人快死了,连忙上去察看。只见一群村民围着的是一名道人,蓬头垢面,一身黄沙,衣衫与脚底鞋子破破烂烂,似乎是多日奔波,终于在这里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才被抬了过来。谢怜道:“别慌,没死。”俯下身来在这道人身上点了几下。过程中,他发现这道人身上挂的一些物件,如八卦c铁剑等,皆是有效之法器,看来不是个普通的江湖道人,不禁心下一沉。不多时,这名道人果然悠悠转醒,沙哑着嗓子问道:“这里是哪里?” 村长道:“这里是菩荠村!” 那道人喃喃道:“出来了,我出来了,终于逃出来了” 他四下望望,忽然把眼一睁,惊恐道:“救c救命啊,救命啊!” 对这种反应,谢怜早便有所预料。他道:“这位道友,到底怎么回事,救谁的命,怎么了,你不要急,慢慢说清楚。” 众村民也道:“是啊你不要怕,我们这里有大仙,他一定万事都会给你摆平!” 谢怜:“???” 这群村民其实也没看见他展露什么神威,却是当真把他当成活神仙了,谢怜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心想:“万事都摆平,这可真是万万不敢保证。”对那道人道:“你这是从哪里来?” 那道人道:“我我从半月关来!”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半月关是哪里?”“没听过啊!” 谢怜道:“半月关在西北一带,距离这里十分遥远。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道人道:“我我是好不容易逃过来的。” 他说话语无伦次,情绪极不稳定。这种情形下,四周人越多越不好说话,七嘴八舌的,说不清也听不清,谢怜道:“进去再说。” 他把那道人轻轻一提,扶进了屋里,转身对众村民道:“请大家都回去吧,不要围观了。” 众村民却是十分热心:“大仙,他到底怎么了啊!”“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啊?”“有困难的话大家帮衬一把!” 他们越热心,怕是越帮不上忙。谢怜无法,只得压低声音,肃然道:“这可能中邪了。” 村民们闻言大惊。中邪了那还得了!还是别看了,赶紧地都散了散了。谢怜啼笑皆非,关上门,三郎还坐在供桌边,手里转着筷子玩儿。他乜眼看那道人,目光中颇富审视意味,谢怜对他道:“没事,你接着吃。” 他让那道人坐了,自己站着,道:“这位道友,我是此地观主,也算是个修行之人。你不要紧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说说。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也许我可以略尽绵薄之力。你方才说,半月关到底怎么了?” 那道人喘了几口气,似是到了人少的地方,又听了他的安抚之词,终于冷静下来,道:“你没听过这个地方吗?” 谢怜却道:“听过。半月关在一座戈壁中的绿洲之中。半月之夜景色甚美,可谓是一道亮丽的美景,故得此名。” 那道人道:“绿洲?美景?那都是一两百年前的事了,现在,叫它半命关还差不多!” 谢怜微怔,道:“怎么说?” 那道人脸色发青,青得可怕,道:“因为不管谁从那里过去,最少都会有一半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不是半命关?” 这真是没听过。谢怜道:“这是听谁说的?” 那道人道:“不是听谁说,是我亲眼看见的!”他坐了起来,道,“有一支商队要路过那里,知道这个地方邪门,请了我们整个师门去护送那一趟镖,结果”他悲愤地道:“结果这一趟下来,就只剩下了我一个!” 谢怜举手,示意他坐好,勿要激动,道:“你们一行有多少人?” 那道人道:“我整个师门,加上商队,大约有六十多人!” 六十多人。那女鬼宣姬,在一百年里作乱,最后灵文殿算出来的遇害生人也没有到两百。而听这道人的话,这样的事似乎已经已经持续了一百年以上,如过每次都有这么多人失踪,那加起来当真非同小可。谢怜问道:“半月关变成半命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的?” 那道人道:“大约,是一百五十年前,那里变成一个妖道的地盘后开始的吧。” 谢怜还待仔细再问问他他们此行遇害的事和他口里那“妖道”,可是,从交谈到现在,他心中一直有哪里隐隐觉得不对劲,说到这里,怎么也无法掩饰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了,于是收住话头,微微凝起了眉。 这时,三郎忽然说了一句话。 他道:“你从半月关一路逃回来的?” 那道人道:“是啊,唉!九死一生。” 三郎“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然而,只消这一句,谢怜便已觉察出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转过身来,温声道:“那你一路逃来,一定渴了吧。” 那道人一怔。而谢怜已经把一碗水放在了他面前,道:“这儿有水,这位道友,来喝上一口吧。” 对着这碗水,这名道人脸上有一瞬间的豫色一闪而过。而谢怜站在一旁,双手笼在袖子里,静静等待。 这名道人既是从西北而来,又是一路仓皇逃亡,必然口渴腹饿,看他的样子,也不像路上有闲暇进食饮水过。 然而,他醒来之后,说了这么多话,期间却根本没有提出过任何喝水进食的要求。他进屋之后,面对供桌上的食物和水,竟也是一点欲/望都没有,甚至看都没有看过一眼。 这实在是,不像个活人。 灵文真君负手而立,道:“恭喜你摘得了本甲子‘最盼望将其贬下凡间的神官’榜的第一名。” 谢怜道:“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个第一名。但我想既然你恭喜我,那应该的确是有可喜之处的?” 灵文道:“有。本榜第一,可以得到一百功德。” 谢怜立刻道:“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榜,请一定再捎上我。” 灵文道:“你知道第二名是谁吗?” 谢怜想了想,道:“太难猜了。毕竟若论实力,我一人应当是可以包揽前三甲的。” 灵文道:“差不多了。没有第二名。你一骑绝尘,望尘莫及。” 谢怜道:“这可真是不敢当。那上一甲子的第一名是谁?” 灵文道:“也没有。因为这个榜是从今年,准确地来说,是从今天才开始设的。” “咦,”谢怜一怔,道,“这么说,这不会是专门为我设的一个榜吧。” 灵文道:“你也可以认为只是因为你恰好赶上了,就恰好夺魁了。” 谢怜笑眯眯地道:“好吧,这么想的话,我会更高兴一点。” 灵文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夺魁吗?” 谢怜道:“众望所归。” 灵文道:“让我告诉你原因。请看那个钟。” 她抬手指去,谢怜回头望去,所见极美,望到一片白玉宫观,亭台楼阁,仙云缭绕,流泉飞鸟。 但他看了半天,问:“你是不是指错方向了?哪里有钟?” 灵文道:“没指错。就是那里,看到了吗?” 谢怜又认真看了,如实道:“没看到。” 灵文道:“没看到就对了。本来那里是有个钟的,但是你飞升的时候把它震掉了。” “” “那钟比你的年纪还大,却是个好热闹的活泼性子,但凡有人飞升,它都会鸣几下来捧场。你飞升那天震得它疯了一样狂响,根本停不下来,最后自己从钟楼上掉下来了,这才消停。掉下来还砸着了一位路过的神官。” 谢怜道:“这那现在好了没?” 灵文:“没好,还在修。” 谢怜:“我说的是被砸到的那位神官。” 灵文道:“砸的是一位武神,当场反手就把它劈成了两半。再来。请看那边那座金殿。看到了吗?” 她又指,谢怜又望,望到一片渺渺云雾中璀璨的琉璃金顶,道:“啊,这次看到了。” 灵文道:“看到了才不对。那里本来什么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 |神提神不如鬼吃鬼 ♂!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当然, 这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し不过,也难怪南风与扶摇听到银蝶时时会脸色大变了,想来是跟着他们侍奉的两位神官一起吃过那银蝶之主的苦头。 一名神官问道:“太子殿下,你遇到花城,他他他他对你做了什么啊?” 这语气, 听上去分明更像是在问“你是少了胳膊还是少了腿”。谢怜道:“也没有做什么, 只是”说到这里, 他竟是有些词穷,思量着:“只是什么?总不能说, 只是劫了我的花轿, 牵着我走了一路吧。”无言片刻,只好道:“只是破了女鬼宣姬在与君山内设下的迷阵, 把我带进去了。” 众位神官都是心下直犯嘀咕, 沉吟不语。半晌才有神官问:“诸位,你们怎么看?” 光听声音谢怜都能想象各位神官连连摇头摊手的模样: “没有看法, 完全没有看法!”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怪渗人的。” “花城到底想干什么, 一向是谁都搞不懂的” 虽说是被普及了一通花城是何等的混世魔王,可是, 对这个人, 谢怜却并不觉得怎么恐怖。真要说起来,他觉得这次花城还算是帮了他。总而言之,他飞升回天界之后接到的第一桩祈福, 应当算是就这样完成了。 头先早便说过,此次与君山之行的还愿功德全都算在他身上,虽然那位官老爷因为女儿之死过了许久才记起要还愿,带着伤心还愿,也不免打了折扣,但七凑八凑,各种放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也差不离了。谢怜无债一身轻,心头晴空万里,舒畅快美,精神焕发,决定好好做神。最好是能和各位神官成为半个朋友。上天庭的通灵阵虽然安静,但忙起来也是呼喝连天,平时诸位神官心情好了,或者见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也在阵内说说,点到为止地调笑几句。他虽然分不清谁是谁,但也默默听着。不过总不能一直就这么不说话,于是,他听久了,偶尔也忽然冒出来温和地说一句: “真的是非常有趣呢。” “读到一首很美的小诗,与诸君分享一下。” “一个非常有效的治疗腰腿疼痛的小秘诀,与诸君分享一下。” 令人遗憾的是,每次他发出这些精心挑选c并且很有益身心的内容,通灵阵内便会一阵沉默。到后来,灵文实在是忍不住了,私底下对他道:“殿下啊,你在通灵阵内发的这些,虽然都很好,不过,哪怕是比你大几百岁的神官,也不会发的。” 谢怜便觉得有点郁闷。其实明明他也不算年纪最大的,但为何他在众位神官里却简直如同一个跟不上年轻人话题的老年人?大概是脱离天界太久了,又一直孤陋寡闻,不关心外界事物,救不回来了,还是罢了罢了。他放弃了这事,便也不郁闷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到现在为止,人间还没有谁为他新建过一座宫观。也许有,但反正天界没有搜索到,便没有任何记录在册。须知连土地都好歹有个祠,他身为一名正经八百飞升,还飞升了三次的神官,到如今却是没有一座宫观,也没有一个信徒供奉,这可真是非常尴尬了。 不过,尴尬也只是其他神官在为他尴尬,谢怜自己仍是觉得也还好。并且他某日一时心血来潮,突发奇想道:“如果没有人要供我,那我自己供自己应该也可以吧。” 诸位神官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谁他妈听过哪个神官是自己供自己的! 做神做得凄惨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滋味! 而谢怜早已习惯他一开口就冷场,觉得如此自娱自乐也不失为一件趣事,一旦做了决定,便又跳下了人间去。 这一次,他落地的地点是一个小山村,名叫菩荠村。 说是山村,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坡。谢怜见这里青山绿水,稻田绵绵,风景秀美,心道:“这次可真是掉在了一个好地方。”再一看,小土坡上有一个歪歪斜斜的破屋子,四下问问,村民都说:“那屋子废了,没主人,偶尔有流浪汉进去睡一晚,随意住。”这岂不正合他意?当下走近前去。 走近了他才发现,这小木屋远看很破烂,近看更破烂。四方屋角四个柱子怕是腐朽了两根,风一吹,整个屋子都嘎吱作响,怀疑随时会倒。不过,这种程度依然在谢怜可接受范围之内,进去看了看便收拾起来。 村民们一瞧,居然真的有人要在这里住下,很是惊奇,都凑过来看热闹。此地村民倒是都十分热心,不光送了他一把扫帚,看他打扫得灰头土脸,还送了他一筐新摘的菩荠。菩荠都削去了皮,一个个白白嫩嫩,甜美多汁。谢怜蹲在破屋门口吃完了,双手合十甚是幸福,心里决定就叫此处菩荠观。 菩荠观里原本便有一张小桌,擦两下就可以做供台。谢怜一阵忙活,围观的村民看出这年轻人竟是要倒腾出一个小道观来,更稀奇了,纷纷问道:“你这观要供的是谁呀?” 谢怜轻咳一声,道:“嗯,本观供的是仙乐太子。” 众人一脸懵然:“那是谁?” 谢怜道:“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位太子殿下。” “哦,干什么的?” “大概是保平安的。”顺便收破烂。 众人又热切地问:“那这太子殿下,他管招财进宝吗?!” 谢怜心道,不倒欠钱就不错了,温声道:“很遗憾,似乎不能呢。” 众人纷纷给他出主意道:“还是供水师吧,招财哇!肯定香火旺!” “要不然供灵文真君吧!说不定我们村就可以出来一个状元了!” 一女羞怯怯地道:“那个你有没有有没有那个” 谢怜保持微笑,道:“哪个?” “巨阳将军。” “” 他要是真的开了一间巨阳观,只怕风信马上天外飞来一箭! 粗略清扫干净了菩荠观,还差些香炉c签筒等杂物。但谢怜完全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神像。他背起斗笠就出了门,对了,也没有门扇。想了想,这屋子肯定得重修,于是写了一个牌子放在门口:“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 出了门,步行七八里,来到了城镇上。来镇上做什么呢?那自然是为了混口饭吃,又操起了他的老本行。 在神话传说里,神仙都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其实,这事很难说。造化大能们的确可以直接从阳光雨露中摄取所需之灵气。但问题是——可以归可以,没事谁爱这么干?为什么要这么干? 而有些神官,因修炼法门缘故,要求五脏洁清,的确是完全沾不得凡人的荤腥油腻,若是沾了,就会像凡人生吃毒虫泥土一般,上吐下泻。然则非是不吃食物,只是只吃那些生于净地c有延年益寿c增强法力功效的仙果灵禽。 但谢怜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他咒枷在身,与凡人无异,什么都能吃,而且由于身经百战,怎么吃都吃不死。无论是放了一个月的馒头,还是已经长出绿毛的糕点,他吃下去也绝对都挺得住。有如此逆天体质,所以,他收破烂的时候,其实过得还算可以。对比一下:开观倒贴钱,收破烂赚钱,当真是飞升不如收破烂。 这人长得玉树临风仙风道骨,收破烂的时候就比较有优势,不一会儿谢怜便收够了一大包。回程路上,看到一头老黄牛拉着一辆板车,车上堆着高高的几垛稻草,想起方才似乎在菩荠村看到过这辆板车,应当是同路。他问能否顺路捎一程,板车主人一抬下巴,示意他可以上来,谢怜便背着一大包破烂坐了上去。坐上去才发现,高高的稻草堆后,早已经躺了一个人。 这人上身遮在草堆之后,支起左腿,驾着右腿,似乎正枕着手臂躺在那里小憩,看起来甚是悠闲自得,这般惬意姿态,倒是叫谢怜蛮羡慕的。那一双黑靴收得紧紧,贴着修长笔直的小腿,颇为养眼,谢怜想起那晚在与君山盖头下所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确认这靴子上没挂着银链,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制成的,心想:“这是哪家的小公子跑出来玩了吧。” 板车慢腾腾在路上晃着,谢怜背着斗笠,拿出一只卷轴准备看。他向来不大留意外界流传的所有消息,但因为冷场多次,觉得最好多少还是恶补下。牛车晃了不知多久,穿过一片枫林。抬头四下望望,青青田浪,艳艳枫火,带着点山间野趣,以及沁人心脾的清新草意,极是醉人,谢怜忍不住微微一怔。 他少时在皇极观修行,皇极观修建在山中,漫山遍野都是枫林,灿灿如金,烈烈似火。此情此景,难免有所思所忆。望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继续看卷轴。 打开来第一眼,便看到一行字,写着: 仙乐太子,飞升三次。武神c瘟神c破烂神。 “” 谢怜道:“好吧,其实仔细想想,武神和破烂神,也没有太大区别。众神平等,众生平等。” 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声音道:“是吗?” 这少年人懒洋洋的声气道:“人们口上自然是爱说众神平等c众生平等了。但如果真是这样,诸天仙神根本就不会存在了。” 这声音是从车上的稻草垛后传来的。谢怜回头望了一下,见那少年人还是一派慵懒地躺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大概只是随口插了句,莞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 |渡天劫东海起大浪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在他喝下去的同时谢怜耳中听到了清晰的“咕咚”c“咕咚”之声,仿佛是往一个空罐子里灌水的声音。 刹那间,他心下雪亮,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道:“别喝了。” 那道人手一抖惊疑不定地望他谢怜微笑道:“喝了也没用不是吗?” 那道人闻言脸色一变,另一只手抽出腰间铁剑向他迎面刺来。谢怜立定不动举手一弹“铛”的一声,轻轻弹开了剑锋。那道人见他依然紧握着自己那只手咬牙猛地一抽。谢怜只觉那条手臂忽然一瘪仿佛漏气的球儿一般彻底瘪了下去,从他掌中哧溜挣脱。那道人一挣脱出来便向门口逃去。谢怜也不着急,在这种无外界阻挠之力的地方这道人便是再逃出十丈,若邪也能把他拖回来。谁知他刚刚抬了抬手腕一道锐利至极的破风之声便从他身边穿过。 那声音犹如有人从他身后射出了一支利箭,直接把那道人穿腹而过,钉在了门上。谢怜定睛一瞧那竟是一根竹筷。 他回头一看,三郎好整以暇地从桌边站起,与他擦肩而过,把竹筷拔了出来,在他面前晃了两下,道:“脏了。待会儿丢。” 而那道人受此重创,竟是完全没有呼痛之声,无声无息地倚着门慢慢滑了下来。从他腹中汩汩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清水。 正是他方才喝下去的那碗水。 两人都在这道人旁半蹲了下来,谢怜在他创口处按了按,感觉这个伤口犹如一个鼓囊囊的气球上被扎破的洞,往外飕飕地漏着凉气,而这个道人的“尸体”也在渐渐发生变化。方才看他,分明是条大汉,现在却仿佛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面容和四肢都有些萎缩,并且还在不断缩小,看起来倒像是个小老头了。 谢怜道:“是个空壳。” 有些妖魔鬼怪,自身无法幻化出完美的人形,便会想另外一个法子:制造空壳。 他们会用一些十分逼真的材料,精心制作一副人的假皮囊。这样的皮囊,往往会参考真实的活人,有的时候甚至是直接拿人的皮囊做成的,掌纹c指纹c头发自然完美无缺。而且,这种空壳,只要他们自己不穿上这层皮,就不会沾染鬼气,也就不会害怕那些辟邪符咒。这也是为何门上的符咒没有把这名道人挡在外面的原因。 不过,这样的空壳往往也很容易被识破,因为他们毕竟是空心的假人,如果没有人穿这层皮,就只能按照操纵者的指令行事。而且这指令不能太复杂,只能是简单的c重复的c预先设置好的事情。所以,它们的神态举止通常都较为呆滞,不太像活人,比如,它们会反复重复一两句话,做同一件事,或者自问自答,答非所问,和人多说几句话就露馅了。然而,对于如何甄别空壳,谢怜有个更为实用的方法:让他们喝一碗水或吃个东西就行了。毕竟壳子是空心的,没有五脏六腑,他们吃东西或者喝水时,就犹如往一个空罐子里丢东西或者灌水一样,能听到清晰的回声,和活人进食饮水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 那道人的尸体已经彻底瘪了下去,差不多已经是一摊软趴趴的皮了。三郎用那根竹筷压在他皮肤上点了两下,丢了筷子,道:“这壳子有点意思。” 谢怜知道这少年指的是什么。这名道人的神情举止,他们都是在在了眼里的,岂止逼真,根本就是个活人,与他交流,对答如流,可见操纵者法力惊人。谢怜看他一眼,道:“三郎,看来你对这种异术也是颇有涉猎。” 三郎笑道:“不多。” 这个空壳特地找上门来,向他告知半月关之事,无论是真是假,目的都是为了引他去半月关,为求稳妥,还须得上通灵阵问问。谢怜掐指一算,算出剩下的法力还足以支撑他再用几回,这便捏了个诀儿,上了通灵阵。 一入阵,里面竟是难得的热闹,并且不是因为忙于公务而热闹,似乎是大家在玩儿什么游戏,嘻嘻哈哈笑成一片。谢怜正颇感惊奇,只听灵文道:“殿下回来了?这几日在下面过得怎么样啊?” 谢怜道:“还好还好。大家这是在做什么?这么高兴。” 灵文道:“风师大人回来了,正在散功德,殿下不去抢一抢么?” 果然,谢怜听到阵内数位神官正在声嘶力竭地喊:“一百功德!抢到了!”“为什么我这个只有一功德”“一千!一千!啊!谢谢风师大人!!!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心想这莫非是天上掉钱大家正在捡?虽然他的功德箱里是空空如也,但一来他不知要怎么抢,二来其余诸位神官都是彼此相熟的,抢一抢玩闹无所谓,他突然插进去就有些奇怪了,于是也不在意,自顾自问道:“诸位,半月关这个地方你们知道吗?” 此话一出,正在兴高采烈抢功德的通灵阵瞬间沉默。 谢怜再次略感郁闷。 他以往发些小诗和秘方,大家沉默也就罢了,因为其余的神官们也不发这些,那么他发的话,可能的确是格格不入。可是,通灵阵内,经常有神官们开口询问一些公务上的问题,比如你们谁认识哪只鬼,好对付吗?你们谁的地盘在那儿,能帮个忙不?这个时候大家也是各抒己见,有建议的给建议,没建议的说有空回头我帮你问问。他问半月关,也算是公务,没理由一开口照样全场死寂啊。 半晌,突然一人喊道:“风师大人又散了十万功德!!!” 通灵阵内瞬间又活跃起来,众神官纷纷抢功德去了,也就没人在意他方才问的那句了。谢怜知道此事恐怕并不简单,在阵内大概问不出什么来了,心想这位风师大人当真是大手笔,一散就是十万,好生厉害,正要退下,忽然,灵文私下给他发了一句。 灵文问道:“殿下,你为何忽然要问半月关?” 谢怜便把有一副空壳找上门来的事说了,道:“那壳子假作从半月关里逃出的幸存者,必然有其目的。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我便上来问问。这地方怎么了?” 灵文那边沉吟片刻,道:“殿下,这件事,我劝你,莫要沾手。” 谢怜多少也料到会有这么一句了。否则也不至于持续一百五十年也无人问津,而他一问就全庭沉默。他道:“每逢过关,失踪过半,这事是真的?” 良久,灵文道:“是真的。但这件事,我不好多说。” 谢怜听出她语音里颇带斟酌之意,怕是有为难之处,道:“好,我明白了。你既不方便,那就莫要多说。我们也从没私下谈过这个话题,都是我自己乱撞撞上的。” 二人虽是在私下对话,灵文也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我再多说一句。你若要查这件事,别让其他神官知道。而且,不要从天界走。” 收了神识,出了通灵阵,谢怜起身,沉吟片刻,抬头道:“三郎,我怕是要出一趟远门了。” 灵文告诫他莫要被其他神官发现,足见此事牵扯不小。而如果他直接上天,再跳到半月关去,方便是方便,但如此出行就会被记录在册。而且,若是有谁在通道里动了什么手脚,跳下去究竟会落在哪里,还真不敢说。如此看来,竟是只能徒步去半月关了。这空壳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便是想诓他去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三郎却道:“好啊,哥哥,不介意捎上我吧。” 谢怜一怔,用扫帚把地上那摊假皮囊扫到一边,道:“路途遥远,风沙艰辛,你又为何要跟着去?” 三郎笑道:“你想知道那半月妖道是怎么回事吗?” 闻言,谢怜动作一顿,道:“连这个你都知道?” 三郎抱着手,悠悠地道:“半月关,两百年前,乃半月国所在之地。半月人力大无穷,且性情凶悍好斗,时常骚扰中原之地的百姓。”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星亮,道:“半月妖道,就是他们的国师。” 谢怜把扫帚往墙上一靠,就要坐下来详细听。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叩叩”的敲门之声。 此时天色已晚,那些村民都被谢怜之前一句“中邪”吓得缩回屋子里不敢出来,又会是谁敲门?谢怜站到门口,屏息片刻,没感觉出门上符咒有异动,紧接着又是两声“叩叩”。听这声音,似乎是同时有两个人在敲门。 他略一思索,打开门来,果然,两个黑衣少年站在门口。一俊朗,一清雅,正是南风与扶摇。 谢怜和他们对望一阵,道:“你们两个” 扶摇率先翻了个白眼。南风劈面开口便问:“你是不是要去半月关?” 谢怜道:“你们从哪里听到的?” 他本以为是灵文又去中天庭问了一通拉来的帮手,可转念一想,她告诫过他莫要让旁人知道,自然也不会声张。南风道:“听几位神官路上谈了几句,听说你今天在通灵阵里问了半月关的事。” 谢怜便了然了,双手笼在袖子里,道:“明白了。我自愿,是吧?” 两人都是一副牙痛得面目扭曲的表情,道:“是啊。” 谢怜忍俊不禁,道:“懂了,懂了。不过,事先说好,这次去半月关,途中若是遇到什么不能应付的事情,欢迎随时逃跑。” 谢怜的人生准则是:不要勉强人。无论是勉强别人做一件事,还是勉强别人不要做一件事,都是勉强。一件事做了到底好不好,只有做了才知道。若你勉强一个人做一件事,即便他做了,心中也不会认可若你勉强一个人不做一件事,即便他没做,他也会一直千方百计惦记着,总有一天会做的。所以,万事,顺其自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下侧开了身子,请他们二人进屋再细说。谁知,那两人一看到他身后那名歪歪坐着的少年,原本微黑的脸色,瞬间变成了铁青。 南风闪身进来,抢在谢怜面前,道:“退开!” 三郎却是看了一眼那悬在空中的若邪,歪头问道:“这位哥哥,你竟还是一位奇人异士呢?” 他语气饶有兴趣,谢怜道:“还好。奇人异士说不上,略会一点。他们现在看不到我们,待会儿走近了,万一出声就难说了。” 那赶车的老大爷看到白绫自飞c无头人行,已是目瞪口呆,闻言大惊,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怕是憋不住。” “”谢怜道,“那,得罪了。”说完飞速出手,在他背后一点,那老大爷登时歪在车上,昏睡过去。这下,终于不用担心他吓得大叫被发现了。谢怜轻轻接住他,将他放上牛车,转过身,对三郎道:“没事的。别紧张。” 天色已暗,看不清三郎的表情了,只能看出他点了点头,谢怜便坐到车前,拿起绳子,轻声哄那牛。这群囚衣鬼走了过来,想要过去,却感觉路中央有一个什么东西挡着,都粗声粗气地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过不去!” “真的!过不去!见鬼了!” “,咱们自己不就是鬼吗,能见什么鬼!” 谢怜好不容易哄好了牛,与这群无头的囚衣鬼擦身而过,听他们抱着头颅吵吵嚷嚷,只觉得十分好笑。那群鬼魂还有诸多抱怨:“那个,你是不是拿错了?我怎么感觉你怀里抱的那个才是我的头?” “你这头的切口怎么这么不整齐?” “唉,那个刽子手是个新手,砍了五六刀才给我砍下来,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你家里人没给他打点钱吧!下次记得事先打点一下,一刀给个痛快!” “哪来的下次!” 七月十五中元节,乃是鬼界的第一大节日。这一天,鬼门大开,平日里潜伏于黑暗中的妖魔鬼怪们全都涌了出来,大肆狂欢,生人须得回避。尤其是在这天的晚上,闭门不出是最好的选择。一出门,撞上点什么的机会可比平日大多了。谢怜一向是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也见鬼,此刻就撞个了正着。只见四面八方都漂浮着绿幽幽的鬼火,许多鬼魂追着那鬼火跑,还有一些面无表情c喃喃自语的寿衣鬼魂蹲在一个圈子之前,伸手去接后人们烧给他们的纸钱c元宝等供品。这一派景象,可谓是群魔乱舞。谢怜从中穿行,心里正想着今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忽然感觉身后有异动。他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少年坐到了他身后。 谢怜道:“你没事吧?” 三郎一手支着他下颔,道:“有事啊。我害怕。” “”虽说当真是完全听不出他声音里有半分害怕的感觉,谢怜还是安慰道:“不用害怕。你在我身后,不会有东西伤得到你。” 那少年笑笑,不说话。谢怜忽然发现,他竟是在盯着自己看。须臾,终于反应过来,这少年盯的,是他颈项之间的咒枷。 这咒枷犹如一个黑色项圈套在人脖子上,根本藏不住,而且容易使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谢怜正想说话,这时,那老黄牛拉着牛车,来到了一条岔路口。谢怜一看,两条黑漆漆的山路在此分岔,立即拉住了牛的绳子。 这岔路口,可得万分小心了。 中元节这一天,有时候,人们走着走着,便会发现,面前出现了一条平时并不存在的路。这样的路,生人是不能走的。一旦走错,走到了鬼界的地盘里,再想回来,可就困难了。 谢怜初来乍到,分不清这两条山路该走哪条,想起方才在镇上除了收了一大包破烂,还买了些杂物,其中就有签筒,心道我来算上一卦,于是又从包袱里翻出签筒,拿在手里哗啦啦的摇着,边摇边对三郎解释道:“第一根左,第二根右,哪条路签好,我们走哪条。”用了一点法力,默念三遍,筒里掉出两根签。他拿起一看,沉默了。 下下签,大凶! 两根签都是下下签,也就是说,两条路都是大凶,岂不是走哪条都是死? 谢怜无奈,对签筒道:“筒啊筒,今日你我初次见面,何至于如此绝情?再来一次,给我一点面子吧。” 于是,他改为双手持筒,又是一阵摇。再摇出两根,拿起来一看,依然全都是下下签,大凶! 谢怜决定不再浪费法力,这时,一旁的三郎忽然道:“我来试试?” 反正试不试也没差,谢怜便把签筒递给了他。三郎单手接过,随意摇了摇,掉出两支,拿起来,看都不看就递给他。谢怜接过来一看,竟然两支都是上上签。 谢怜略是惊奇。因为,衰到他这个地步,似乎经常连旁人的手气也被他带衰了,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此,反正以往常常被这么抱怨就是了。而这少年竟是分毫不受他影响,直接摇了两个上上签出来,他由衷地赞叹道:“朋友,你的运气很不错啊。” 三郎把签筒随手往后一丢,笑道:“是么?嗯,我也觉得我运气不错。一向如此。” 听他说“一向如此”,谢怜揉了揉眉心,心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是犹如天堑。三郎又道:“怎么走?” 眼下这个情况,只能走,不能留,谢怜原本就打算乱选一条了,道:“既然两只都是上上签,那就随便走吧。” 当下扯了几下绳子,牛车车轮又缓缓滚动起来。谢怜本来紧绷着神经,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谁知,竟是真的,一路顺利,不多时,牛车便慢腾腾地爬出了森林,来到了坦荡的山路上,竟是让他选对了路。 菩荠村已经在山坡之下,一簇一簇的灯火温暖明亮。夜风拂过,谢怜回头,三郎似乎心情甚好,又躺了回去,正枕着自己双手,眺望那轮明月,那少年的眉眼在淡淡的月光之下,不似真人。 沉吟片刻,谢怜笑道:“朋友,你算过命吗?” 一路走下来,他心中终是微微有些起疑了。 博闻强记,见多识广,倒也罢了。但夜行于群鬼之中时,这少年未免有些过于镇定自若了。虽然并不能排除有的人天生就很沉得住气,但谢怜还是觉得,有必要稍稍确认一下。 听他这么问,三郎回过头来,道:“没算过。” 谢怜道:“那,你想让我帮你算算吗?” 三郎看他,笑道:“你想帮我算?” 谢怜道:“有点想呢。” 三郎微一点头,道:“行。” 他坐了起来,身体微微倾向谢怜,道:“你想怎么算?” 谢怜道:“看手相,如何?” 闻言,三郎嘴角微弯。那笑容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只听他道:“好啊。” 说着,便朝他伸出了一只左手。 这只左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十分好看。并且绝不是那种柔弱的好看,而是劲力暗蓄其中,谁也不会想被这样一只手扼住咽喉。谢怜记着方才三郎触碰到他时微变的神色,特地留意了要避开肢体接触,不去直接碰他的手,只是低头细细地察看。 月光洁白,说暗似乎不暗,说亮又似乎不亮,谢怜看了一阵,牛车还在山路上缓缓爬行,车轮和木轴嘎吱作响。三郎道:“如何?” 少顷,谢怜缓缓道:“你的命格很好。” 三郎道:“哦?怎么个好法?” 谢怜抬起头,温声道:“你性情坚忍,极为执着,虽遭遇坎坷,但贵在永远坚守本心,往往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此数福泽绵长,朋友,你的未来必然繁花似锦,圆满光明。” 以上几句,全部都是现场瞎编,胡说八道。谢怜根本就不会给人看手相。他从前被贬,有一段时间便经常后悔从前在皇极观为何不跟国师们学看手相和面相,如果学了的话,在人间讨生活的时候也不用总是吹吹打打街头卖艺和胸口碎大石了。而他之所以要看,也并不是看这少年命运如何,而是要看这少年到底有没有掌纹和指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5章 |船行鬼域入水即沉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以往都是谢怜对别人说“还好还好”,今日真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对他说,还真难以形容是何感受。菩荠观原先的木门早已朽烂,谢怜把它拆了换上了帘子,上前撩起道:“进来吧。”三郎便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这间小木屋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只有一条长方供桌,两把小木凳一只小蒲团一个功德箱。谢怜接过三郎手里提的东西,把买回来的签筒c香炉c纸笔等物摆上供桌点起一支收破烂时人家顺手塞的红烛屋子里霎时明亮起来。三郎随手拿起签筒,摇了摇放下了,道:“所以有床吗?” 谢怜转过身,默默把背上那卷席子放了下来递给他看。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只有一张是吗?” 谢怜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才遇到这少年,自然是没想到要提前多买一张。他道:“你若不介意,我们今晚可以挤一挤。” 三郎道:“也行。” 谢怜便拿了扫帚把地又扫了一遍。三郎在观内望了一圈,道:“哥哥,你这观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谢怜扫完了地,正蹲在地上铺席子,听了这话,边铺边道:“我想,除了信徒,应当再没有什么少了的吧。” 三郎也蹲了下来,一手托腮,问道:“神像呢?” 经他提醒,谢怜这才猛地想起来,他居然当真忘掉了最重要的东西神像! 没有神像的观,算什么观?虽说是他本尊就在这里了,但总不能让他每天自己坐到供台上去吧。 思索片刻,谢怜便找到了解决方法,道:“方才买了纸笔,明天我画一幅画像挂上去吧。” 自己给自己画像挂在自己的观里,这事若是传上天界,估计又会被笑十年了。但是,雕一尊神像既耗成本又费时间,相较之下,谢怜选择被笑十年。孰料,三郎道:“画画?我会啊。要帮忙吗?” 谢怜一怔,笑道:“那就先谢过你了。不过,你怕是不会画仙乐太子像吧。”毕竟,他的画像,几乎全都在八百年前烧毁了,而无论如今幸存了多少,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看过。三郎却道:“当然。我会。方才我们在车上,不是正说到这位太子殿下吗?” 谢怜想起来了。的确如此,方才路上,他说“你应该没听过”,但三郎并没有回答。眼下听他这么说,略感惊奇。他铺好了席子,直起身子,道:“莫非三郎你当真知道他?” 三郎坐在了席子上,道:“知道。” 这少年说话的神情和调调都十分有意思。他时常在笑,可真的很难分清,他那笑容里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嘲讽对方不值一提。谢怜一路听他谈天说地,对他的评价还是颇感兴趣的,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道:“那,对于这位仙乐太子,三郎你又有什么看法?” 二人灯下对视,红烛火光微颤。三郎背负烛光,一双黑眸沉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 少顷,他道:“我觉得,君吾一定非常讨厌他。” 谢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怔,道:“为何你会这么觉得?” 三郎道:“不然为什么会把他贬下去两次?” 闻言,谢怜微微一笑,心想:“果真是孩子想法。” 他低了头,一边慢慢去解衣带,一边道:“这个和讨厌不讨厌并没有关系吧。世上有许多事都并不能简单地用讨厌和喜欢来解释的。” 三郎道:“哦。” 谢怜转过身,除去了白靴,又道:“况且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帝君只不过两次都尽了职而已。” 三郎不置可否,道:“或许吧。” 谢怜这边脱了外衣,叠好了准备放到供桌上,还想再说一点,一回头,却见三郎的目光凝落在他足上。 那目光十分奇异,说是冰冷,却又觉得滚烫刺人说是炽热,却又隐隐透着冷意。谢怜低头一看,心下了然。这少年望的,是他右足脚踝上的一只黑色咒枷。 第一道咒枷牢牢圈于颈项之间,第二道咒枷则紧紧缚于脚腕之上。这两道咒枷,无论哪一道都锁得不太是地方,而且无可遮挡。以往,若是旁人问起,谢怜一般都胡乱答说这是练功所需,但若是这三郎问起,怕是就没那么好敷衍了。 然而,三郎只是盯着他脚踝看了一阵,并未多言。谢怜便也不在此处纠结,躺了下来。那少年也在他身边乖乖躺下,和衣而卧,料想是不习惯在地上除衣而眠,谢怜心想,回头还是得弄张床,道:“休息吧。” 轻轻一吹,红烛就此熄灭。 次日清晨,谢怜睁开眼睛,三郎没躺在他旁边。而抬头一看,心头一震。供桌上方,竟是挂着一幅画像。 这画像,画的乃是一名身着华服c戴黄金面具的男子,一手仗剑,一手执花。笔力绝好,用色绝佳。 正是一副“仙乐太子悦神图”。 谢怜已经许多年都没见到这幅画了,他看得怔了好一会儿,半晌才起身,穿好衣服,挑起帘子。三郎就在屋外,正倚在一片阴影里,一边将一把扫帚在手里转着玩儿,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天。 这少年似乎是当真不大喜欢日光。他望天的那副神气,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把那太阳拽下来踩个稀巴烂一般。门外有一堆落叶,全都扫好了堆在一处。谢怜出了门去,道:“昨晚休息得可好?” 三郎仍是靠在墙上,转过头来,道:“不错。” 谢怜走过去,接了他手里的扫帚,道:“三郎,观里那画像是你画的?” 三郎道:“嗯。” 谢怜道:“画得真好。” 三郎嘴角翘了翘,并不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胡乱睡了一晚,他今天的头发束得更歪了,松松散散的,十分随意,可事实上,也十分好看,随意而不凌乱,倒有几分俏皮。谢怜指指自己头发,道:“要不要我帮你?” 三郎一点头,和谢怜进观去了。而待他坐下,谢怜解了他的头发,将那黑发握在手里,便不动声色地细细端详起来。 即便掌纹c指纹做得完美无缺,但妖魔鬼怪们总会有一个地方出现漏洞。一个活人的头发,是数也数不清的,而且一根一根,分得十分细密且清晰。而许多鬼怪伪造出来的假皮囊,它们的头发要么是一片黑云,要么是黏成了一大片,仿佛一条一条布片,再要么就干脆扮作个秃头了。 昨晚确认过了掌纹和指纹,原本谢怜已是放下了警惕,可今早看到的那副画像,忍不住又让他微微生疑。 不是画的不好,就是因为画得太好了,他才觉得奇怪。 然而,他手指在三郎发理中轻轻摩挲,缓缓探查,这少年的黑发顺长,分明全无异常。半晌,不知是不是给他摸得痒了,三郎笑了一下,微微侧首,斜斜睨着他,道:“哥哥,你这是在帮我束发呢,还是在想做点别的什么呢?” 他长发披散下来,俊美不减,却无端多了几分邪气。如此发问,似在调笑,谢怜莞尔道:“好啦。”这便迅速帮他束起了头发。 谁知,束完之后,三郎对着一旁的水盆瞧了一眼,回过头,对谢怜挑了挑眉。谢怜一看,又轻咳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这头发,方才束了是歪的,现在束了,还是歪的。 三郎虽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看着他,谢怜却是觉得起码有好几百多年都没这么窘过了,他放下手正想说你过来我们再来一次,只听门外一阵嘈杂,人声脚步声四起,几声大喝传来:“大仙!!!” 谢怜一听,吃了一惊,抢出去一看,只见门外堵了一大圈人,个个神情激动,脸色通红,为首的村长一个箭步抢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大仙!我们村儿竟然来了个活神仙,真是太好啦!!!” 谢怜:“???” 而其余的村民们已经统统围了过来:“大仙,欢迎来到咱们菩荠村落户哇!” “大仙!你能保佑我讨到我媳妇儿吗?!” “大仙!你能保佑我家里那个快点生娃吗?!” “大仙!我这里有新鲜的菩荠!吃菩荠吗?!” 村民们太过热情,谢怜被围攻得连连后退,心中叫苦。昨晚那老大爷竟是个大嘴巴,明明叮嘱过了不要说出去的,今早一起马上就全村都传遍了! 天色已暗,看不清三郎的表情了,只能看出他点了点头,谢怜便坐到车前,拿起绳子,轻声哄那牛。这群囚衣鬼走了过来,想要过去,却感觉路中央有一个什么东西挡着,都粗声粗气地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过不去!” “真的!过不去!见鬼了!” “,咱们自己不就是鬼吗,能见什么鬼!” 谢怜好不容易哄好了牛,与这群无头的囚衣鬼擦身而过,听他们抱着头颅吵吵嚷嚷,只觉得十分好笑。那群鬼魂还有诸多抱怨:“那个,你是不是拿错了?我怎么感觉你怀里抱的那个才是我的头?” “你这头的切口怎么这么不整齐?” “唉,那个刽子手是个新手,砍了五六刀才给我砍下来,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你家里人没给他打点钱吧!下次记得事先打点一下,一刀给个痛快!” “哪来的下次!” 七月十五中元节,乃是鬼界的第一大节日。这一天,鬼门大开,平日里潜伏于黑暗中的妖魔鬼怪们全都涌了出来,大肆狂欢,生人须得回避。尤其是在这天的晚上,闭门不出是最好的选择。一出门,撞上点什么的机会可比平日大多了。谢怜一向是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也见鬼,此刻就撞个了正着。只见四面八方都漂浮着绿幽幽的鬼火,许多鬼魂追着那鬼火跑,还有一些面无表情c喃喃自语的寿衣鬼魂蹲在一个圈子之前,伸手去接后人们烧给他们的纸钱c元宝等供品。这一派景象,可谓是群魔乱舞。谢怜从中穿行,心里正想着今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忽然感觉身后有异动。他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少年坐到了他身后。 谢怜道:“你没事吧?” 三郎一手支着他下颔,道:“有事啊。我害怕。” “”虽说当真是完全听不出他声音里有半分害怕的感觉,谢怜还是安慰道:“不用害怕。你在我身后,不会有东西伤得到你。” 那少年笑笑,不说话。谢怜忽然发现,他竟是在盯着自己看。须臾,终于反应过来,这少年盯的,是他颈项之间的咒枷。 这咒枷犹如一个黑色项圈套在人脖子上,根本藏不住,而且容易使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谢怜正想说话,这时,那老黄牛拉着牛车,来到了一条岔路口。谢怜一看,两条黑漆漆的山路在此分岔,立即拉住了牛的绳子。 这岔路口,可得万分小心了。 中元节这一天,有时候,人们走着走着,便会发现,面前出现了一条平时并不存在的路。这样的路,生人是不能走的。一旦走错,走到了鬼界的地盘里,再想回来,可就困难了。 谢怜初来乍到,分不清这两条山路该走哪条,想起方才在镇上除了收了一大包破烂,还买了些杂物,其中就有签筒,心道我来算上一卦,于是又从包袱里翻出签筒,拿在手里哗啦啦的摇着,边摇边对三郎解释道:“第一根左,第二根右,哪条路签好,我们走哪条。”用了一点法力,默念三遍,筒里掉出两根签。他拿起一看,沉默了。 下下签,大凶! 两根签都是下下签,也就是说,两条路都是大凶,岂不是走哪条都是死? 谢怜无奈,对签筒道:“筒啊筒,今日你我初次见面,何至于如此绝情?再来一次,给我一点面子吧。” 于是,他改为双手持筒,又是一阵摇。再摇出两根,拿起来一看,依然全都是下下签,大凶! 谢怜决定不再浪费法力,这时,一旁的三郎忽然道:“我来试试?” 反正试不试也没差,谢怜便把签筒递给了他。三郎单手接过,随意摇了摇,掉出两支,拿起来,看都不看就递给他。谢怜接过来一看,竟然两支都是上上签。 谢怜略是惊奇。因为,衰到他这个地步,似乎经常连旁人的手气也被他带衰了,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此,反正以往常常被这么抱怨就是了。而这少年竟是分毫不受他影响,直接摇了两个上上签出来,他由衷地赞叹道:“朋友,你的运气很不错啊。” 三郎把签筒随手往后一丢,笑道:“是么?嗯,我也觉得我运气不错。一向如此。” 听他说“一向如此”,谢怜揉了揉眉心,心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是犹如天堑。三郎又道:“怎么走?” 眼下这个情况,只能走,不能留,谢怜原本就打算乱选一条了,道:“既然两只都是上上签,那就随便走吧。” 当下扯了几下绳子,牛车车轮又缓缓滚动起来。谢怜本来紧绷着神经,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谁知,竟是真的,一路顺利,不多时,牛车便慢腾腾地爬出了森林,来到了坦荡的山路上,竟是让他选对了路。 菩荠村已经在山坡之下,一簇一簇的灯火温暖明亮。夜风拂过,谢怜回头,三郎似乎心情甚好,又躺了回去,正枕着自己双手,眺望那轮明月,那少年的眉眼在淡淡的月光之下,不似真人。 沉吟片刻,谢怜笑道:“朋友,你算过命吗?” 一路走下来,他心中终是微微有些起疑了。 博闻强记,见多识广,倒也罢了。但夜行于群鬼之中时,这少年未免有些过于镇定自若了。虽然并不能排除有的人天生就很沉得住气,但谢怜还是觉得,有必要稍稍确认一下。 听他这么问,三郎回过头来,道:“没算过。” 谢怜道:“那,你想让我帮你算算吗?” 三郎看他,笑道:“你想帮我算?” 谢怜道:“有点想呢。” 三郎微一点头,道:“行。” 他坐了起来,身体微微倾向谢怜,道:“你想怎么算?” 谢怜道:“看手相,如何?” 闻言,三郎嘴角微弯。那笑容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只听他道:“好啊。” 说着,便朝他伸出了一只左手。 这只左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十分好看。并且绝不是那种柔弱的好看,而是劲力暗蓄其中,谁也不会想被这样一只手扼住咽喉。谢怜记着方才三郎触碰到他时微变的神色,特地留意了要避开肢体接触,不去直接碰他的手,只是低头细细地察看。 月光洁白,说暗似乎不暗,说亮又似乎不亮,谢怜看了一阵,牛车还在山路上缓缓爬行,车轮和木轴嘎吱作响。三郎道:“如何?” 少顷,谢怜缓缓道:“你的命格很好。” 三郎道:“哦?怎么个好法?” 谢怜抬起头,温声道:“你性情坚忍,极为执着,虽遭遇坎坷,但贵在永远坚守本心,往往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此数福泽绵长,朋友,你的未来必然繁花似锦,圆满光明。” 以上几句,全部都是现场瞎编,胡说八道。谢怜根本就不会给人看手相。他从前被贬,有一段时间便经常后悔从前在皇极观为何不跟国师们学看手相和面相,如果学了的话,在人间讨生活的时候也不用总是吹吹打打街头卖艺和胸口碎大石了。而他之所以要看,也并不是看这少年命运如何,而是要看这少年到底有没有掌纹和指纹。 寻常的妖魔鬼怪可以变幻出虚假的肉身,装作活人,但是这肉身上的细微之处,比如掌纹c指纹c发梢,一般是没有办法细致到这种地步的。而这少年身上非但没有任何法力波动,觉察不出端倪,掌纹也十分清晰。若当真是妖魔鬼怪伪装的,那就只有“凶”以上的那一档才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完美伪装了。可是,到了那种身份级别的鬼王,又如何会跟他来一个小山村里坐一路牛车打发时间?正如天界的神官们个个都日理万机脚不沾地一般,他们也是很忙的! 谢怜装作很有把握的样子硬着头皮编了几句,终于编不下去,三郎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就一边听他胡说八道,一边低低地发笑,笑得十分耐人寻味,道:“还有吗?嗯?” 谢怜心想不会还要编吧,道:“你还想算什么?” 三郎道:“既是算命,难道不都要算姻缘吗?” 谢怜轻咳一声,肃然道:“我学艺不精,不太会算姻缘。不过想来,你应当不用愁这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6章 |合灵柩棺舟出鬼海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一名神官问道:“太子殿下你遇到花城,他他他他对你做了什么啊?” 这语气,听上去分明更像是在问“你是少了胳膊还是少了腿”。谢怜道:“也没有做什么,只是”说到这里,他竟是有些词穷思量着:“只是什么?总不能说只是劫了我的花轿牵着我走了一路吧。”无言片刻,只好道:“只是破了女鬼宣姬在与君山内设下的迷阵把我带进去了。” 众位神官都是心下直犯嘀咕沉吟不语。半晌才有神官问:“诸位,你们怎么看?” 光听声音谢怜都能想象各位神官连连摇头摊手的模样: “没有看法完全没有看法!”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怪渗人的。” “花城到底想干什么,一向是谁都搞不懂的” 虽说是被普及了一通花城是何等的混世魔王可是,对这个人谢怜却并不觉得怎么恐怖。真要说起来,他觉得这次花城还算是帮了他。总而言之他飞升回天界之后接到的第一桩祈福应当算是就这样完成了。 头先早便说过,此次与君山之行的还愿功德全都算在他身上,虽然那位官老爷因为女儿之死过了许久才记起要还愿带着伤心还愿,也不免打了折扣,但七凑八凑,各种放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也差不离了。谢怜无债一身轻,心头晴空万里,舒畅快美,精神焕发,决定好好做神。最好是能和各位神官成为半个朋友。上天庭的通灵阵虽然安静,但忙起来也是呼喝连天,平时诸位神官心情好了,或者见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也在阵内说说,点到为止地调笑几句。他虽然分不清谁是谁,但也默默听着。不过总不能一直就这么不说话,于是,他听久了,偶尔也忽然冒出来温和地说一句: “真的是非常有趣呢。” “读到一首很美的小诗,与诸君分享一下。” “一个非常有效的治疗腰腿疼痛的小秘诀,与诸君分享一下。” 令人遗憾的是,每次他发出这些精心挑选c并且很有益身心的内容,通灵阵内便会一阵沉默。到后来,灵文实在是忍不住了,私底下对他道:“殿下啊,你在通灵阵内发的这些,虽然都很好,不过,哪怕是比你大几百岁的神官,也不会发的。” 谢怜便觉得有点郁闷。其实明明他也不算年纪最大的,但为何他在众位神官里却简直如同一个跟不上年轻人话题的老年人?大概是脱离天界太久了,又一直孤陋寡闻,不关心外界事物,救不回来了,还是罢了罢了。他放弃了这事,便也不郁闷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到现在为止,人间还没有谁为他新建过一座宫观。也许有,但反正天界没有搜索到,便没有任何记录在册。须知连土地都好歹有个祠,他身为一名正经八百飞升,还飞升了三次的神官,到如今却是没有一座宫观,也没有一个信徒供奉,这可真是非常尴尬了。 不过,尴尬也只是其他神官在为他尴尬,谢怜自己仍是觉得也还好。并且他某日一时心血来潮,突发奇想道:“如果没有人要供我,那我自己供自己应该也可以吧。” 诸位神官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谁他妈听过哪个神官是自己供自己的! 做神做得凄惨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滋味! 而谢怜早已习惯他一开口就冷场,觉得如此自娱自乐也不失为一件趣事,一旦做了决定,便又跳下了人间去。 这一次,他落地的地点是一个小山村,名叫菩荠村。 说是山村,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坡。谢怜见这里青山绿水,稻田绵绵,风景秀美,心道:“这次可真是掉在了一个好地方。”再一看,小土坡上有一个歪歪斜斜的破屋子,四下问问,村民都说:“那屋子废了,没主人,偶尔有流浪汉进去睡一晚,随意住。”这岂不正合他意?当下走近前去。 走近了他才发现,这小木屋远看很破烂,近看更破烂。四方屋角四个柱子怕是腐朽了两根,风一吹,整个屋子都嘎吱作响,怀疑随时会倒。不过,这种程度依然在谢怜可接受范围之内,进去看了看便收拾起来。 村民们一瞧,居然真的有人要在这里住下,很是惊奇,都凑过来看热闹。此地村民倒是都十分热心,不光送了他一把扫帚,看他打扫得灰头土脸,还送了他一筐新摘的菩荠。菩荠都削去了皮,一个个白白嫩嫩,甜美多汁。谢怜蹲在破屋门口吃完了,双手合十甚是幸福,心里决定就叫此处菩荠观。 菩荠观里原本便有一张小桌,擦两下就可以做供台。谢怜一阵忙活,围观的村民看出这年轻人竟是要倒腾出一个小道观来,更稀奇了,纷纷问道:“你这观要供的是谁呀?” 谢怜轻咳一声,道:“嗯,本观供的是仙乐太子。” 众人一脸懵然:“那是谁?” 谢怜道:“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位太子殿下。” “哦,干什么的?” “大概是保平安的。”顺便收破烂。 众人又热切地问:“那这太子殿下,他管招财进宝吗?!” 谢怜心道,不倒欠钱就不错了,温声道:“很遗憾,似乎不能呢。” 众人纷纷给他出主意道:“还是供水师吧,招财哇!肯定香火旺!” “要不然供灵文真君吧!说不定我们村就可以出来一个状元了!” 一女羞怯怯地道:“那个你有没有有没有那个” 谢怜保持微笑,道:“哪个?” “巨阳将军。” “” 他要是真的开了一间巨阳观,只怕风信马上天外飞来一箭! 粗略清扫干净了菩荠观,还差些香炉c签筒等杂物。但谢怜完全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神像。他背起斗笠就出了门,对了,也没有门扇。想了想,这屋子肯定得重修,于是写了一个牌子放在门口:“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 出了门,步行七八里,来到了城镇上。来镇上做什么呢?那自然是为了混口饭吃,又操起了他的老本行。 在神话传说里,神仙都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其实,这事很难说。造化大能们的确可以直接从阳光雨露中摄取所需之灵气。但问题是可以归可以,没事谁爱这么干?为什么要这么干? 而有些神官,因修炼法门缘故,要求五脏洁清,的确是完全沾不得凡人的荤腥油腻,若是沾了,就会像凡人生吃毒虫泥土一般,上吐下泻。然则非是不吃食物,只是只吃那些生于净地c有延年益寿c增强法力功效的仙果灵禽。 但谢怜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他咒枷在身,与凡人无异,什么都能吃,而且由于身经百战,怎么吃都吃不死。无论是放了一个月的馒头,还是已经长出绿毛的糕点,他吃下去也绝对都挺得住。有如此逆天体质,所以,他收破烂的时候,其实过得还算可以。对比一下:开观倒贴钱,收破烂赚钱,当真是飞升不如收破烂。 这人长得玉树临风仙风道骨,收破烂的时候就比较有优势,不一会儿谢怜便收够了一大包。回程路上,看到一头老黄牛拉着一辆板车,车上堆着高高的几垛稻草,想起方才似乎在菩荠村看到过这辆板车,应当是同路。他问能否顺路捎一程,板车主人一抬下巴,示意他可以上来,谢怜便背着一大包破烂坐了上去。坐上去才发现,高高的稻草堆后,早已经躺了一个人。 这人上身遮在草堆之后,支起左腿,驾着右腿,似乎正枕着手臂躺在那里小憩,看起来甚是悠闲自得,这般惬意姿态,倒是叫谢怜蛮羡慕的。那一双黑靴收得紧紧,贴着修长笔直的小腿,颇为养眼,谢怜想起那晚在与君山盖头下所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确认这靴子上没挂着银链,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制成的,心想:“这是哪家的小公子跑出来玩了吧。” 板车慢腾腾在路上晃着,谢怜背着斗笠,拿出一只卷轴准备看。他向来不大留意外界流传的所有消息,但因为冷场多次,觉得最好多少还是恶补下。牛车晃了不知多久,穿过一片枫林。抬头四下望望,青青田浪,艳艳枫火,带着点山间野趣,以及沁人心脾的清新草意,极是醉人,谢怜忍不住微微一怔。 他少时在皇极观修行,皇极观修建在山中,漫山遍野都是枫林,灿灿如金,烈烈似火。此情此景,难免有所思所忆。望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继续看卷轴。 打开来第一眼,便看到一行字,写着: 仙乐太子,飞升三次。武神c瘟神c破烂神。 “” 谢怜道:“好吧,其实仔细想想,武神和破烂神,也没有太大区别。众神平等,众生平等。” 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声音道:“是吗?” 这少年人懒洋洋的声气道:“人们口上自然是爱说众神平等c众生平等了。但如果真是这样,诸天仙神根本就不会存在了。” 这声音是从车上的稻草垛后传来的。谢怜回头望了一下,见那少年人还是一派慵懒地躺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大概只是随口插了句,莞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又转回,接着看卷轴,底下又写: 许多人相信,作为瘟神,仙乐太子的亲笔或画像有着诅咒的功效。如果贴到某人背后,或者某家大门上,便会使该人或该户霉运连连。 “” 这种评述,竟然令人难以判断到底是在说神还是在说鬼。 谢怜摇了摇头,不忍心再看与自己相关的评述了,决定还是先去了解一下当今天界的各位神官,免得一直弄不清楚谁是谁,未免失礼。想起方才有村民提过水师,这便去翻查关于水师的评述,翻到一句: 水师无渡。掌水,兼掌财。许多商人的店铺内c家中都会供一尊水师像,保其财运。 谢怜便有点奇怪了:“既是水神,又为什么会兼掌财运?” 这时,那躺在稻草堆后的少年又道:“商队行商运货,重头都从水路走,所以上路之前都要去水师庙烧一炷高香,祈求一路平安,允诺回来如何如何。长此以往,水神才渐渐兼掌了财运。” 这竟是在专门给他解惑了。谢怜转过身来,道:“竟是这样吗?有趣,想必这位水师是位很厉害的大神官了。” 那少年嗤笑道:“嗯,水横天嘛。” 听他语气,似是不怎么把这位神官放在眼里,也不像是在说什么好话,谢怜道:“水横天是什么?” 那少年悠悠道:“船从大江过,是走还是留,全凭他一句话。不给他上供他就翻,挺横的,所以给他送了个诨名,就叫水横天啰。跟巨阳将军c扫地将军差不多意思。” 名头响亮的神官,在人间和天界都多少都有几个混号,类似谢怜的三界笑柄啦,著名奇葩啦,扫把星啦,丧家犬啦,咳咳咳,等等。通常,用诨号来称呼神官是非常失礼的事,比如如果谁敢当着慕情的面叫他“扫地将军”,慕情必勃然大怒。谢怜记住了不能这么叫,道:“原来如此,多谢你解答啦。”顿了顿,觉得这少年谈吐好玩儿,又道:“这位朋友,你年纪轻轻,知道的倒是蛮多的。” 那少年道:“不多。闲。有空瞎看看而已。” 在民间,随处可见一大把神话小册子,说得都是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大到恩恩怨怨,小到鸡毛蒜皮,有真也有假。这少年知道得多,倒也不算奇怪。谢怜放下卷轴,道:“那,这位朋友,神你知道的多,鬼你知道不知道呢?” 那少年道:“哪只鬼?” 谢怜道:“血雨探花,花城。” 闻言,这少年低低笑了两声,终于坐起了身来。他一转首,谢怜蓦地眼前一亮。 只见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衣红胜枫,肤白若雪,双眸明亮如星,含笑斜睨着他,俊美异常,神色间却莫名有几分野气。黑发松松束着,略有些束歪了,看起来极为随意。 二人正穿过那如火炽艳的枫林,枫叶片片舞落,有一片落到了这少年肩头。他轻轻一吹,吹落了枫,这才抬起头看他,似笑非笑地道:“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颠着颠着,果然听到轿子里的谢怜低低叹了口气,几名武官忍不住暗暗得意。 扶摇在外面凉凉地道:“小姐,你怎么了?高龄出阁,喜得流泪吗。” 确实,新妇出阁,不少都是要在花轿上抹泪啼哭的。谢怜啼笑皆非,开口时却声线平和自如,竟没有一丝被颠来倒去的难受,道:“不是。只是我忽然发现,这送亲队伍里少了很重要的事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章 |幽冥水府黑衣白骨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王与后将他视为掌上明珠宠爱有加,常骄傲道:“我儿将来必为明君,万世流芳。” 然而,对于俗世的王权富贵,太子完全没有兴趣。 他有兴趣的用他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讲就是 “我要拯救苍生!” 太子少时一心修行修行途中,有两个广为流传的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他十七岁时。 那一年仙乐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虽然这一项传统神事已荒废了数百年,但依然可以从残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遥想那是怎样一桩普天同庆的盛事。 上元佳节神武大街。 大街两侧,人山人海。王公贵族在高楼上谈笑皇家武士雄风飒飒披甲开道少女们翩翩起舞雪白的手洒下漫天花雨,不知人与花孰更娇美金车中传出悠扬的乐声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飘荡。仪仗队的最后,十六匹金辔白马并行拉动着一座华台。 在这高高的华台之上的便是万众瞩目的悦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悦神武者将戴一张黄金面具,身着华服,手持宝剑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一旦被选中为悦神武者,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因此,挑选标准极为严格。这一年被选中的,就是太子殿下。举国上下都相信,他一定会完成一场有史以来最精彩的悦神武。 可是,那一天,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在仪仗队绕城的第三圈时,经过了一面十几丈高的城墙。 当时,华台上的武神正要将妖魔一剑击杀。 这是最激动人心的一幕,大街两侧沸腾了,城墙上方也汹涌了,人们争先恐后探头,挣扎着,推搡着。 这时,一名小儿从城楼上掉了下来。 尖叫连天。正当人们以为这名小儿即将血溅神武大街时,太子微微扬首,纵身一跃,接住了他。 人们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飞鸟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着那名小儿安然落地。黄金面具坠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庞。 下一刻,万众欢呼。 百姓们是兴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场的国师们就头疼了。 万万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不祥啊,太不祥了! 华台绕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征着为国家祈求了一年的国泰民安,如今中断了,那不是要招来灾祸吗! 国师们愁得发如雨下,思前想后,请来太子,委婉地表示,殿下您能不能面壁一个月以示悔过?不用真的面壁,只要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太子微笑道:“不要。” 他是这么说的:“救人又不是什么坏事。上天又怎么会因为我做了对的事情而降罪于我?” 呃万一上天就降罪了呢? “那么上天就错了,对的为什么要向错的道歉?” 国师们无言以对。 这位太子殿下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从没遇到过他做不到的事,也从未遇到过不爱他的人。他是人间正道,他是世界中心。 所以,虽然国师们心里很痛苦:“你懂个屁!” 但不好多说,也不敢多说。反正殿下也不会听的。 第二个故事,也发生在太子十七岁这年。 传说,黄河之南有一座桥叫做一念桥,有一名鬼魂在这座桥上徘徊多年。 这只鬼魂十分恐怖:身穿残甲,脚踏业火,遍身鲜血和刀枪利箭,每走一步就在身后留下血与火的足迹。每隔数年,它会在夜里忽然现身,游荡在桥头,拦住行人问三个问题:“此间何地?”“此身何人?”“为之奈何?” 如果答得不对,就会被鬼魂一口吞噬。但是,谁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什么,所以数年下来,这只鬼魂已经吞噬了无数行人。 太子云游途中听说此事,找到了一念桥,夜夜守在桥头,终于,在一夜遇到了作祟的鬼魂。 那鬼魂现身,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阴森可怖。它开口问了太子第一个问题,太子笑着回答:“此间人间。” 鬼魂却道:“此间无间。” 开门大吉,第一个问题就答错了。 太子心想,反正三个问题都是要答错的,何必等你问完?于是便亮了兵器,开打了。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太子武艺高强,那鬼魂更是悍勇骇人。一人一鬼在桥上斗得是几乎日月翻转,最后,鬼魂终于败下阵来。 鬼魂消失之后,太子在桥头种下了一颗花树。这时,一名道人路过,恰好看到他在此撒下一抔黄土,为它送行,问:“这是做什么?” 太子就说了著名的八个字:“身在无间,心在桃源。” 道人听了,微微一笑,化为一名身披白甲的神将,踏祥云,挽长风,乘天光而去。太子这才知道,竟是恰好遇上了亲身下凡来伏魔降妖的神武大帝。 诸天仙神们在他上元祭天游那一跃时便留意到了这名十分出色的悦神武者。这次一念桥头一见后,有仙家问帝君:“您看这位太子殿下如何?” 帝君也答了八个字:“此子将来,不可限量。” 当晚,皇宫上方天生异象,风雨大作。 在电闪雷鸣之中,太子殿下飞升了。 但凡有人飞升,天界都会震一震。这位太子殿下一飞升,直接让整个天界抖了三抖。 修成正果,太难太难。 要天赋c要修炼c要机缘。一尊神的诞生,往往是漫漫百年路。 少年时便羽化登仙的天之骄子并不是没有穷尽一生苦修百年都盼不来一道天劫也大有人在即便是等来了天劫,过不了这一关也要死了,不死也废了如恒河沙数般的,却是终其一生都庸庸碌碌c找不到自己道路的懵懂凡人。 而这位太子殿下,无疑是上天的宠儿。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他想做的,没有做不成的他想飞升成神,就当真就在十七岁那年飞升成神了。 他原本就是民心所向,加上王与后思念爱子,下令为他在各地大力兴修宫观庙宇,开窟立像,万民朝奉。信徒越多宫观越多,寿元越长法力越强。于是,仙乐宫太子殿在短短几年之内风光无两,鼎盛一时,达到了巅峰。 直到三年之后,仙乐大乱。 大乱的起因是国主暴政,叛军起义。可是,虽然人间已战火四起,天界的神官们,也是不能随意插手的。除非是妖魔鬼怪越界侵犯,否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试想,人间处处是纷争,人人均觉自己有理,要是谁都上去插一脚,今天你帮你故国撑腰,明天他帮他后裔报仇,岂非动不动就要神仙打架c日月无光?像太子殿下这种情况,就更必须避嫌了。 但他才不管。他对帝君道:“我要拯救苍生。” 帝君坐拥千年神力,尚且不敢整天把这几个字挂嘴上,听到他这么说,心情可想而知。但又拿他没办法,道:“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太子道:“我能。” 于是,他便义无反顾地下凡了。 仙乐人民自然是举国欢庆。然而,古往今来的民间故事早就竭力地向人们阐述了一个真理:神仙私自下人间,绝对没有好结果。 于是,战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疯狂。 也不是说太子殿下没努力,可他还不如不努力。他越努力,战况越是一塌糊涂,仙乐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伤亡惨重,最后,一场瘟疫席卷了整座皇城,叛军打入王宫,战乱结束。 如果说仙乐本来还在苟延残喘,那么太子殿下就直接让它断了气。 灭国后,人们终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他们奉为天神的太子,根本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完美强大。 说难听点,可不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么?! 失去家园和家人的痛苦无处宣泄,满身伤痛的百姓愤怒地涌入太子殿中,推倒了神像,烧毁了神殿。 八千宫观,烧了七天七夜,烧得一干二净。 从那以后,一位守护平安的武神便消失了,而一位招来灾祸的瘟神诞生了。 人们说你是神你就是神,说你是屎你就是屎,说你是什么你就得是什么。本来如此。 太子殿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他要接受的惩罚:贬谪。 封禁法力,打落人间。 他从小就在万千娇宠中长大,从未受过人间疾苦。而这个惩罚,让他从云端坠落到了烂泥地。在这摊烂泥里,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饥饿c贫穷c肮脏的滋味。也是第一次,做了此生从没想过会由他去做的事:偷窃c打劫c破口大骂c自暴自弃。颜面尽失,自尊全无,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连最忠心的侍从都没法接受他这种变化,选择了离开。 “身在无间,心在桃源”这八个字,在仙乐各种石碑牌匾上刻得到处都是,若不是在战乱后几乎都被烧光了,让太子殿下再看见,估计他第一个冲上去砸了。 说这句话的人已经亲身证明了,当他自己身处无间时,也并不能心在桃源。 他登天快,坠地更快。神武道惊鸿一瞥,一念桥逢魔遇仙。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但天界唏嘘一阵,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直到过了许多年,某日,天空一声巨响。这位太子殿下,第二次飞升了。 古往今来,被贬谪的神官,不是一蹶不振,就是堕入鬼界,根本没有几位被打下去后还能有翻身之日的。第二次飞升,当之无愧,轰轰烈烈。 更轰轰烈烈的是,他飞升之后,一路冲进天界,拳打脚踢,大杀四方。于是,他只飞升了一炷香就又被打了下去。 一炷香。可以说是史上最迅猛也最短暂的飞升了。 如果说那第一次飞升,是一桩美谈,这第二次飞升,就是一场闹剧。 两回下来,天界对这位太子满满的都是嫌弃之情。嫌弃之余,还有几分警惕。毕竟被贬一次就要死要活了,被贬两次,岂不是要心魔大起报复苍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8章 .了死结水师斗玄鬼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谢怜想象了一下那副景象, 只觉血雨腥风之中,莫名一派风雅缱绻。他又想起那红衣鬼火烧三十三神庙的传说,笑道:“这位花城经常到处打架吗?” 那少年答:“也没有经常,看心情吧。” 谢怜问:“他生前是什么样的人?” 那少年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谢怜问:“他长什么样?” 这一句问出, 那少年抬眼看看他,歪了歪头, 站了起来,到谢怜身边,并排坐下, 反问道:“你觉得, 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如此近看, 更觉这少年俊美得惊人, 而且, 是一种隐隐带着攻击之意的俊美,如利剑出鞘,夺目至极, 竟令人不敢逼视。只与他相互凝视了片刻, 谢怜便有点儿招架不住了, 微微侧首,道:“既是一只大鬼王, 想来形态变幻多端, 有许多不同的模样。” 见他转首, 那少年挑起一边眉, 道:“嗯。不过,有时候他还是会用本来面目的。我们说的当然是本尊。” 不知是否错觉,谢怜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远了点,于是又把脸转了回来,道:“那我感觉,他本尊,可能便是如你一般的少年吧。” 闻言,那少年嘴角微弯,道:“为何?” 谢怜道:“不为何。你随便说说,我也随便想想。万事随便罢了。” 那少年哈哈笑了两声,道:“说不定呢?不过,他瞎了一只眼。” 他在自己右眼下点了点,道:“这只。” 这个说法倒是不稀奇。之前谢怜也略有耳闻。在某些传说版本里,花城的右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遮住了他失去的那只眼睛。谢怜道:“那你可知,他那只眼睛是怎么回事?” 那少年道:“嗯,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弄明白。” 旁人想知道是什么让花城没了一只右眼,其实便是想知道花城的弱点是什么。谢怜这么问,却纯粹是想知道而已。他还没接话,那少年便道:“他自己挖的。” 谢怜一怔,道:“为何?” 那少年道:“发疯。” 疯起来居然连自己的眼睛都挖,对这位血雨探花的红衣鬼王,谢怜当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他料想不会只是发疯这么简单,不过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想来也没有更详细的情形了。他继续问道:“那花城可有什么弱点?” 这一句他根本没指望这少年能回答,随口一问罢了。若是花城的弱点如此轻易就能被人知道,那也不是花城了。谁知,那少年答得毫不迟疑,道:“骨灰。” 若是能拿到一只鬼的骨灰,便可驱策此鬼。鬼若不听从驱策,将骨灰毁去,他便会神形俱灭,魂飞魄散,这倒是个常识。不过,这个常识放在花城身上,可能并没有太大意义。谢怜笑道:“恐怕是没有人能拿到他的骨灰的。所以,这个弱点便等同于没有弱点了。” 那少年却道:“不一定。有一种情形,鬼是会自己主动送出骨灰的。” 谢怜道:“像他约战三十三神官那样,作为赌注交出去吗?” 那少年嗤道:“怎么会?” 尽管他没说全,但谢怜也能听出,他的意思大概是花城怎么可能会输。他道:“鬼界有一个习俗。若是一只鬼选定了一个人,便会将自己的骨灰托付到那个人手里。” 那其实就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另一个人手里了,如此情深,该是何等缠绵佳话啊。谢怜饶有兴趣地道:“原来鬼界还有如此至情至性的习俗。” 那少年道:“有。但没几个敢做。” 谢怜料想也是如此。世上非但有妖魔诱骗人心,也会有人类欺瞒妖魔,一定会有许多利用和许多背叛。他道:“若是一片痴心付出,却终至挫骨扬灰,确实令人痛心。” 那少年却哈哈笑道:“怕什么?若是我,骨灰送出去,管他是想挫骨扬灰还是撒着玩儿?” 谢怜莞尔,忽然想起,两人说了这么久,竟是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那少年举起一手搭在眉上,遮住酒红色的落日余晖,眯起了眼,似乎不大喜欢日光。他道:“我么?我在家中排行第三,大家都叫我三郎。” 他没主动说名字,谢怜便也不多问,道:“我姓谢,单名一个怜字。你走这方向,也是要去菩荠村么?” 三郎往后一靠,靠在稻草垛上,枕着自己的双手,双腿交叠,道:“不知道。我乱走的。” 听他话里似乎有内情,谢怜道:“怎么啦?” 三郎叹了口气,悠悠地道:“家里吵架,被赶出来了。走了很久,没地方可去。今天饿得要晕倒在大街头了,这才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 这少年衣着虽看似随意,却材质极好,加上谈吐不俗,又仿佛每天很闲,看这看那,什么都知道,谢怜早便料想到他是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玩的小公子了。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年人独自出来走了这么久,路上必然颇多艰辛,这一点谢怜是深有体会的。听他说饿了,谢怜翻翻随身的小包袱,只翻出了一个馒头,心中庆幸还没有硬,对他道:“要吃吗?”那少年点点头,谢怜便把馒头给了他。三郎看看他,问道:“你没有了?” 谢怜道:“我还好,不太饿。” 三郎把馒头推还给他,道:“我也还好。” 见状,谢怜便接了回来,把一个馒头一掰,分成了两半,再递给他一半,道:“那你一半,我一半吧。” 那少年这才接了过来,和他并排坐着一起啃馒头。看他坐在旁边,咬了一口馒头,莫名有点乖,谢怜总觉得好像哪里委屈了他。 牛车在起起伏伏的山路上慢腾腾拖拉着,太阳渐渐西落,两人便坐在车上聊天。越聊谢怜越是觉得,这真是一个奇异的少年。他虽是年纪轻轻,但举手投足和言语之间自有一派睥睨之态,从容不迫,仿佛上天入地没有他不知道的,也没有可以难倒他的,让谢怜觉得他懂得很多,少年老成。而有时候,他又会流露出少年人的趣味之处。谢怜说自己是菩荠观的观主,他便道:“菩荠观?听起来有很多菩荠可以吃。我喜欢。供的是谁?” 又被问到这个叫人头大的问题,谢怜轻咳一声,道:“仙乐太子。你大概不知道。” 那少年微微一笑,还未说话,忽然,牛车车身一阵剧震。 两人也跟着晃了几晃,谢怜担心那少年摔下去,猛地伸手抓住他。谁知,他的手刚碰到三郎,那少年仿佛被一个滚烫的事物灼到,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虽然他脸上神色只是微变,但谢怜还是觉察了出来,心想难道这少年其实很讨厌他?可分明一路上聊得还算开心。但这时候,也没心思多想了。他站起身道:“怎么回事?” 驾牛车的老大爷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黄啊,你怎么不走了,你走哇!” 此时太阳已下山,暮□□临,牛车又是在山林之中,四下黯淡无光。那老黄牛停在原地,一直犟着脾气不肯走,任那老大爷怎么催都没用,恨不得要把头埋进地里,哞哞直叫,尾巴帅得犹如一条鞭子。谢怜看情形不对,正要跳下车,忽然,那老大爷指着前方大叫起来。 只见山路的前方,许许多多团绿色的火焰东一丛c西一丛地幽幽燃烧着。一群白衣人抱着他们的头,缓缓朝这边走来。 见状,谢怜立刻道:“护!” 若邪从他腕上脱出,绕牛车飞了一圈,在半空中连成一个悬浮的圈子,护住了三人一畜。谢怜回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老大爷还未答话,那少年在他身后答道:“中元。” 七月半,鬼门开。他出门不看日子,今天竟是刚好赶上了中元节! 谢怜沉声道:“别乱走。今天撞邪了。若是走岔了路,就回不来了。” 三郎道:“挺好的。” 以往,都是谢怜对别人说“还好还好”,今日真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对他说,还真难以形容是何感受。菩荠观原先的木门早已朽烂,谢怜把它拆了换上了帘子,上前撩起,道:“进来吧。”三郎便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这间小木屋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只有一条长方供桌,两把小木凳,一只小蒲团,一个功德箱。谢怜接过三郎手里提的东西,把买回来的签筒c香炉c纸笔等物摆上供桌,点起一支收破烂时人家顺手塞的红烛,屋子里霎时明亮起来。三郎随手拿起签筒,摇了摇,放下了,道:“所以,有床吗?” 谢怜转过身,默默把背上那卷席子放了下来,递给他看。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只有一张是吗?” 谢怜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才遇到这少年,自然是没想到要提前多买一张。他道:“你若不介意,我们今晚可以挤一挤。” 三郎道:“也行。” 谢怜便拿了扫帚,把地又扫了一遍。三郎在观内望了一圈,道:“哥哥,你这观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谢怜扫完了地,正蹲在地上铺席子,听了这话,边铺边道:“我想,除了信徒,应当再没有什么少了的吧。” 三郎也蹲了下来,一手托腮,问道:“神像呢?” 经他提醒,谢怜这才猛地想起来,他居然当真忘掉了最重要的东西——神像! 没有神像的观,算什么观?虽说是他本尊就在这里了,但总不能让他每天自己坐到供台上去吧。 思索片刻,谢怜便找到了解决方法,道:“方才买了纸笔,明天我画一幅画像挂上去吧。” 自己给自己画像挂在自己的观里,这事若是传上天界,估计又会被笑十年了。但是,雕一尊神像既耗成本又费时间,相较之下,谢怜选择被笑十年。孰料,三郎道:“画画?我会啊。要帮忙吗?” 谢怜一怔,笑道:“那就先谢过你了。不过,你怕是不会画仙乐太子像吧。”毕竟,他的画像,几乎全都在八百年前烧毁了,而无论如今幸存了多少,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看过。三郎却道:“当然。我会。方才我们在车上,不是正说到这位太子殿下吗?” 谢怜想起来了。的确如此,方才路上,他说“你应该没听过”,但三郎并没有回答。眼下听他这么说,略感惊奇。他铺好了席子,直起身子,道:“莫非三郎你当真知道他?” 三郎坐在了席子上,道:“知道。” 这少年说话的神情和调调都十分有意思。他时常在笑,可真的很难分清,他那笑容里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嘲讽对方不值一提。谢怜一路听他谈天说地,对他的评价还是颇感兴趣的,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道:“那,对于这位仙乐太子,三郎你又有什么看法?” 二人灯下对视,红烛火光微颤。三郎背负烛光,一双黑眸沉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 少顷,他道:“我觉得,君吾一定非常讨厌他。” 谢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怔,道:“为何你会这么觉得?” 三郎道:“不然为什么会把他贬下去两次?” 闻言,谢怜微微一笑,心想:“果真是孩子想法。” 他低了头,一边慢慢去解衣带,一边道:“这个和讨厌不讨厌并没有关系吧。世上有许多事都并不能简单地用讨厌和喜欢来解释的。” 三郎道:“哦。” 谢怜转过身,除去了白靴,又道:“况且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帝君只不过两次都尽了职而已。” 三郎不置可否,道:“或许吧。” 谢怜这边脱了外衣,叠好了准备放到供桌上,还想再说一点,一回头,却见三郎的目光凝落在他足上。 那目光十分奇异,说是冰冷,却又觉得滚烫刺人;说是炽热,却又隐隐透着冷意。谢怜低头一看,心下了然。这少年望的,是他右足脚踝上的一只黑色咒枷。 第一道咒枷牢牢圈于颈项之间,第二道咒枷则紧紧缚于脚腕之上。这两道咒枷,无论哪一道都锁得不太是地方,而且无可遮挡。以往,若是旁人问起,谢怜一般都胡乱答说这是练功所需,但若是这三郎问起,怕是就没那么好敷衍了。 然而,三郎只是盯着他脚踝看了一阵,并未多言。谢怜便也不在此处纠结,躺了下来。那少年也在他身边乖乖躺下,和衣而卧,料想是不习惯在地上除衣而眠,谢怜心想,回头还是得弄张床,道:“休息吧。” 轻轻一吹,红烛就此熄灭。 次日清晨,谢怜睁开眼睛,三郎没躺在他旁边。而抬头一看,心头一震。供桌上方,竟是挂着一幅画像。 这画像,画的乃是一名身着华服c戴黄金面具的男子,一手仗剑,一手执花。笔力绝好,用色绝佳。 正是一副“仙乐太子悦神图”。 谢怜已经许多年都没见到这幅画了,他看得怔了好一会儿,半晌才起身,穿好衣服,挑起帘子。三郎就在屋外,正倚在一片阴影里,一边将一把扫帚在手里转着玩儿,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天。 这少年似乎是当真不大喜欢日光。他望天的那副神气,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把那太阳拽下来踩个稀巴烂一般。门外有一堆落叶,全都扫好了堆在一处。谢怜出了门去,道:“昨晚休息得可好?” 三郎仍是靠在墙上,转过头来,道:“不错。” 谢怜走过去,接了他手里的扫帚,道:“三郎,观里那画像是你画的?” 三郎道:“嗯。” 谢怜道:“画得真好。” 三郎嘴角翘了翘,并不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胡乱睡了一晚,他今天的头发束得更歪了,松松散散的,十分随意,可事实上,也十分好看,随意而不凌乱,倒有几分俏皮。谢怜指指自己头发,道:“要不要我帮你?” 三郎一点头,和谢怜进观去了。而待他坐下,谢怜解了他的头发,将那黑发握在手里,便不动声色地细细端详起来。 即便掌纹c指纹做得完美无缺,但妖魔鬼怪们总会有一个地方出现漏洞。一个活人的头发,是数也数不清的,而且一根一根,分得十分细密且清晰。而许多鬼怪伪造出来的假皮囊,它们的头发要么是一片黑云,要么是黏成了一大片,仿佛一条一条布片,再要么就干脆扮作个秃头了。 昨晚确认过了掌纹和指纹,原本谢怜已是放下了警惕,可今早看到的那副画像,忍不住又让他微微生疑。 不是画的不好,就是因为画得太好了,他才觉得奇怪。 然而,他手指在三郎发理中轻轻摩挲,缓缓探查,这少年的黑发顺长,分明全无异常。半晌,不知是不是给他摸得痒了,三郎笑了一下,微微侧首,斜斜睨着他,道:“哥哥,你这是在帮我束发呢,还是在想做点别的什么呢?” 他长发披散下来,俊美不减,却无端多了几分邪气。如此发问,似在调笑,谢怜莞尔道:“好啦。”这便迅速帮他束起了头发。 谁知,束完之后,三郎对着一旁的水盆瞧了一眼,回过头,对谢怜挑了挑眉。谢怜一看,又轻咳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这头发,方才束了是歪的,现在束了,还是歪的。 三郎虽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看着他,谢怜却是觉得起码有好几百多年都没这么窘过了,他放下手正想说你过来我们再来一次,只听门外一阵嘈杂,人声脚步声四起,几声大喝传来:“大仙!!!” 谢怜一听,吃了一惊,抢出去一看,只见门外堵了一大圈人,个个神情激动,脸色通红,为首的村长一个箭步抢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大仙!我们村儿竟然来了个活神仙,真是太好啦!!!” 谢怜:“???” 而其余的村民们已经统统围了过来:“大仙,欢迎来到咱们菩荠村落户哇!” “大仙!你能保佑我讨到我媳妇儿吗?!” “大仙!你能保佑我家里那个快点生娃吗?!” “大仙!我这里有新鲜的菩荠!吃菩荠吗?!” 村民们太过热情,谢怜被围攻得连连后退,心中叫苦。昨晚那老大爷竟是个大嘴巴,明明叮嘱过了不要说出去的,今早一起马上就全村都传遍了! 这事原本是传不到天上的,因为,虽然失踪了十七位新娘,但更多的是千百位安然无恙的新娘。反正找也找不着,保也保不了,那也只能就这样凑合着了。也不过是敢把女儿嫁到这一带的人家少了些,本地的新人成婚也不敢大操大办罢了。但恰恰是这第十七位新娘,父亲是位官老爷。他颇为宠爱女儿,风闻此地传说,精心挑选了四十名勇武绝伦的武官护送女儿成亲,偏偏女儿还是没了。 这下这位鬼新郎可捅了马蜂窝。这位官老爷在人间能找到的人是拿它没办法了,于是他暴怒之下联合了一众官朋友,狂做一波法事,还按照高人指点开仓济贫什么的,搞得满城风雨,这才终于惊动到了上边的几位神官。否则,那些微小的凡人的声音要传到天上诸神的耳中,几乎是不可能的。 谢怜道:“大体便是如此了。” 因那两人神情非常之不配合,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没在听。没听进去的话也只好再讲一遍了。南风倒是抬了头,皱着眉道:“失踪的新娘有何共同之处?” 谢怜道:“有穷有富,有美有丑,有妻有妾,一言蔽之:毫无规律。根本没法判断这位鬼新郎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南风“嗯”了一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似是开始思考了。扶摇却是碰都没碰谢怜推给他的茶,就一直在用一方白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手指,边擦边眉眼冷淡地道:“太子殿下,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位鬼新郎呢?这可不一定,从来也无人见过它,怎知它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你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谢怜莞尔,道:“卷轴是灵文殿的文官总结的,鬼新郎只是民间的叫法。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 又说了几句,谢怜发觉这两位小武官思路颇为清楚,虽神色不善,论事却毫不含糊,颇感欣慰。看窗外天色已晚,三人暂且出了小店。谢怜戴了斗笠走了一阵,忽然觉察身后两人都没跟上,纳闷地回头去看,结果那两个也很纳闷地在看着他。南风问:“你往哪里走?” 谢怜道:“寻地落脚。扶摇,你为什么又翻白眼?” 南风又纳闷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往荒山野岭走?” 谢怜时常风餐露宿睡大街,找块布摊平了就可以躺一夜,自然是习以为常地准备找个山洞生火了,经他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这南风和扶摇都是武神座下的武官,若是这附近有南阳庙或是玄真庙,可以直接进去,何必要露宿荒野? 少顷,三人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小角落找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地祠,残香破盘,看起来十分冷清,供着个又圆又小的石土地公。谢怜唤了几声,这土地多年无人供奉无人唤,忽听人叫,把眼一睁,看到三个人站在祠前,左右两个周身都罩着一层暴发户般的灵光,根本看不清脸,大惊跳起,颤颤巍巍地道:“三位仙官可有什么要使唤在下的?” 谢怜颔首道:“不使唤。只是问一声,附近可有供奉南阳将军或是玄真将军的城隍庙?” 土地不敢怠慢,道:“这这这”掐指一算,道:“此去五里有一间城隍庙,供的是c是c是南阳将军。” 谢怜双手合十道:“多谢。”而那土地被旁边两团灵光晃瞎了眼,赶紧地隐了。谢怜摸出几枚钱放在祠前,见一旁有散落的残香,便捡起来点上了。期间扶摇白眼翻得谢怜简直想问他眼睛累不累。 五里之后,果然见到一间城隍庙,红红火火立在路边。庙宇虽小五脏俱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三人隐了身形进到庙里,殿上供的就是南阳武神披甲持弓的泥塑神像。 谢怜一看到这神像心中就“嗯”了一声。 乡野小庙,神像的塑像和上漆都可说粗陋,整体看起来,跟谢怜印象中的风信本人差别实在是比较大。 但是,神像塑得走形,对各位神官来说,也是习以为常的事了。别说妈都不认识了,有的神官见了自己的神像自己都不认识。毕竟没几个工匠师父当真见过神官本人,所以都是要么美得走形,要么丑得走形,只能靠特定姿势c法器c服冠等来辨认这是哪位神官。 一般而言,越是富庶之地,神像越合神官心意。越穷的地方,工匠品味越差,塑像就越惨不忍睹。当今论来,只有玄真将军的神像整体情况较好,为什么呢?因为人家都是神像丑了便丑了,不管,他看到把自己塑得丑了,他就要偷偷去弄坏了让人重塑,或者托个梦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于是长此以往,大信徒们就知道,一定得找塑得好看的师傅! 整个玄真殿同他们将军如出一辙,颇爱讲究。扶摇进了南阳庙后,一个时辰里便一直在对这尊南阳像评头论足,什么造型扭曲,颜色恶俗,工艺低劣,品味清奇。谢怜看南风额头青筋都慢慢冒出来了,心想着赶紧找个话题扯了开去,恰好见又一名少女进来参拜,虔诚地跪下了,便温声道:“说起来,南阳真君的主场在东南,没想到你们在北方香火也这般旺盛。” 人们修建庙宇宫观,其实是对天界仙宫的模仿,而神像,则是神官本尊的倒影。宫观聚集信徒,吸引香火,成为神官们法力的重要源泉。而由于地理历史风俗等多重原因,不同地域的人们通常供奉不同的神官。在自己的地盘上,一位神官的法力会发挥到最强,这便是主场优势了。只有神武大帝这种普天之下皆信徒c四海八方有宫观的神官,是否主场完全没有意义。自家将军的神殿在非主场也香火旺盛,这是好事,南风本该骄傲才是,可瞧他脸色,却大是不好。一旁扶摇则是微微一笑,道:“不错,不错,深受爱戴。” 谢怜道:“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不知” 南风道:“如果是‘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 谢怜心道:“不。我想说的是‘不知有没有人可以解答’。” 不过,他预感这句说出来就会不妙,决定还是再换个话题。谁知,扶摇悠悠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肯定是想问,为什么前来参拜的女信徒这么多?” 谢怜想问的正是这个问题。 武神系的女信徒一向比男信徒少,只有八百年前的他是个例外。不过,例外的原因非常简单,就两个字:好看。 他很清楚,不是因为他德高望重或是神力非凡什么的,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神像好看,他的宫观也好看。他的宫观几乎全都是皇家修建,神像则是召集了全国各地技艺精绝的顶尖工匠,照着他的脸雕。而且,因为那句“身在无间,心在桃源”,工匠们往往喜欢给他的神像加点花,还喜欢把观种成一片花树海。所以,当时他还有个别称,叫做“花冠武神”。信女们喜欢他神像好看,也喜欢他宫观里都是花花朵朵,就冲这个也愿意顺便进来拜拜他。 可一般的武神,因杀伐之气太重,面目也往往被塑造成严肃c狰狞c冷酷的模样,教信女瞧了,都宁可去拜拜观音什么的。这尊南阳像虽说跟杀伐之气沾不上边,但它离好看的边更远,可来参拜的女信徒几乎要比男信徒都多了,而南风也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由是,他颇为奇怪。恰在这时,那少女拜完了,起身取香,又转了个身。 这一转,谢怜推了推另外两人。那两人原本都十分不耐,被他一推,顺着一看,脸色却都刷的变了。 扶摇道:“太丑了!” 谢怜噎了一下,才道:“扶摇,不能这样说女孩子。” 平心而论,扶摇说的是实话。那少女一张脸蛋扁平无比,活像是被人一巴掌拍扁的,五官说平平无奇都有些委屈,若一定要形容,恐怕只能用“鼻歪眼斜”了。 但谢怜眼里根本没分辨出她是美是丑。主要是她一转身,裙子后一个巨大的破洞挂在那里,实在令人无法假装没看到。 扶摇先是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南风额角的青筋则是瞬间就消失无踪了。 见他脸色大变,谢怜忙道:“你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那少女取了香重新跪下,边拜边道:“南阳将军保佑,信女小萤,祈求能早日抓住那鬼新郎,莫要叫无辜之人再受他的害” 她拜得虔诚,浑然不觉自己身后异状,也浑然不觉有三个人正蹲在她拜的神像脚边。谢怜颇觉头大,道:“怎么办,不能让她就这样走出去罢?会被人一路看回去的。” 而且,看她裙子后的破口,分明是被人用利器故意划破的,只怕不仅会被围观,还会被大肆宣扬嘲笑,那可真是一场羞辱了。 扶摇漠然道:“不要问我。她拜的又不是我们玄真将军。非礼勿视。我什么都没看见。” 南风则是一张俊脸青青白白,只会摆手,不会说话,好好一个桀骜小儿郎,生生被逼成了个哑巴,没得指望了。谢怜只得自己出马,外衣一脱,往下一丢。那件外衣呼啦一下飘到那少女身上,挡住了她裙子后那个十分不雅的破洞。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可这阵风实在邪乎,把那少女吓了一跳,四下看看,拿下外袍,迟疑片刻,放到了神台上,竟是仍浑然不觉,而且上完了香,便要走出去了。这若是让她再出去乱走,小姑娘怕是就没脸见人了。眼看旁边这一个两个不是僵就是僵,横竖都不顶用了,谢怜叹了口气。南风与扶摇只觉身边一空,谢怜已经现了形,跳了下去。 庙内灯火不暗不明,他这一跃,带起一阵风,火光摇晃,那少女小萤只觉眼前一花,便见一名男子突然从黑暗中冒了出来,赤着上身对她伸出了手,当场魂飞魄散。 不出所料,一声尖叫。谢怜刚想说话,那少女已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打了出去,大喊道:“非礼啊!” “啪”的一声,谢怜就这么挨了一耳光。 耳光清脆,听得蹲在神坛上的两人半张脸不约而同都是一抽。 吃了一掌,谢怜也不恼,只把外衣硬塞过去,迅速低声说了一句,那少女大惊,一摸身后,突然通红满面,眼眶也霎时涌满泪水,不知是气苦还是羞愤,抓紧了谢怜给她的那件外衣,掩面飞奔而去,只剩谢怜单薄薄站在原地。人去庙空,凉风穿堂,忽然之间,有点冷。 他揉了揉脸,转过身来,顶着半边大红掌印,对那小二人道:“好了。没事了。” 话音刚落,南风指了指他,道:“你是不是伤口裂了?” 谢怜一低头,“哦”了一声。 他脱了衣,端的是一身羊脂玉般的好皮肉,只是胸口严严实实束着一层又一层的白布,裹得死紧,连脖子和双腕上也都缠满了绷带,无数细小的伤口爬出白绷边缘,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想着扭了的脖子也差不多该好了,谢怜便一圈一圈地开始解下绷带。扶摇看了他两眼,道:“谁?” 谢怜道:“什么?” 扶摇道:“与你对战者是谁?” 谢怜:“对战?没有啊。” 南风:“那你这身伤是” 谢怜茫然道:“我自己摔的。” “” 便是三天前下凡滚下来时落下的伤了。若是与人对战,还真不一定能伤到这种程度。 扶摇嘀咕了几句,没听清,反正肯定不是赞他坚强,谢怜便也不问,解完了脖子上厚厚的一层绷带。下一刻,南风与扶摇的目光俱是凝了起来,落在他脖颈之上。 一只黑色项圈,环在他雪白的颈项之间。 半晌,鬼使神差地,谢怜伸出了手。 他站起身来,要去撩开帘子下轿,对方却已先一步,为他挑起了红帘。来人握住了他的手,却并未握得太紧,仿佛是怕捏痛了他,竟是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错觉。 谢怜低着头,由他牵着,慢慢出了轿子,眼下瞥见脚下横着一匹被若邪绫绞死的狼尸,心念微转,脚下微微一绊,一声惊喘,向前倒去。 来人立刻反手一扶,接住了他。 这一扶,谢怜也是反手一握,只觉摸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事物,原来,来人手上戴着一双银护腕。 这护腕华丽精致,花纹古拙,其上雕着枫叶c蝴蝶c狰狞的猛兽,颇为神秘,也不似中原之物,倒像是异族的古物。堪堪扣住这人手腕,显得精炼利落。 冰冷的银,苍白的手,毫无生气,却有几分杀气与邪气。 他那一摔乃是装模作样,有心试探,若邪绫一直都在喜服宽大的袖子下缓缓缠绕着,蓄势待发。然而,来人却只是牵着他手,引着他往前走。 谢怜一来盖着盖头识路不清,二来有心拖延时间,因此,故意走得极慢,而对方竟也配合着他的步伐,走得极慢,另一只手还不时过来牵一牵他,仿佛是怕他再摔倒。尽管谢怜心中是十二万分的警惕,被这般对待,也忍不住想:“若这当真是一位新郎,倒也真是温柔体贴到极致了。”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极为轻灵的叮叮之声。两人每走一步,那声音便清凌凌地响一响。正当他在琢磨这是什么声音时,四下忽然传来阵阵野兽压抑的低哮。 野狼! 谢怜身形微动,若邪绫忽地在他腕上一收。 谁知,他还没有任何动作,那牵着他的人却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仿佛是在安抚,让他不要担心。这两下,轻得简直可以说是温柔了,谢怜微微一怔,而那阵阵低哮已经压了下去。再一细听,他忽然发现,这些野狼,并不是在低哮,而是在呜咽。 那分明是一种野兽恐惧到了极致c动弹不得c垂死挣扎时的呜咽。 他对来者何人的好奇,愈加强烈了。直想掀了盖头,看一眼再说,可也心知如此不妥,只能透过红盖头下方的缝隙,管中窥豹。所见的,是一片红衣的下摆。而红衣之下,一双黑皮靴,正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那双小黑皮靴收得紧紧,往上是一双修长笔直的小腿,走起路来,煞是好看。黑靴侧面挂着两条细碎的银链,每走一步,银链摇动,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响,煞是好听。 这脚步漫不经心,带着轻快,更像是个少年。然而,他每一步却都又成竹在胸,好像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他的步伐。谁若敢挡他的路,谁就等着被他碾得粉碎。如此,倒是教谢怜说不准,这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物了。 正当他兀自思量之际,忽然,地上一样白森森的东西闯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颗头骨盖。 谢怜脚下凝滞了片刻。 他一眼便看出来,这颗头骨的摆放方式有问题。这分明是某个阵法的一角,若是触动了它,怕是整个阵法都会瞬间向这一点发动攻击。但看那少年步伐,似乎压根没注意到那里有个东西。他正在想要不要出声提醒,只闻“喀啦”一声惨不忍听的脆响,就见这少年一脚下去,顷刻便把这颗头骨盖踩得粉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9章 |了死结水师斗玄鬼 2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被贬下天界的神官将有天谴化为一道罪印,施加于其身,形成束缚,封禁神力,教他永远也摆脱不掉。就像是在人脸上刺字或是用锁链锁住手脚是一种刑罚也是一道警示,令人恐惧也令人耻辱。 作为被打下去两次的三界笑柄谢怜自然是有这么一道咒枷在身了。这两名小武官不可能没听说过,但听说过和亲眼看到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因此,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谢怜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猜这东西可能让两位小武官心中忌惮和不舒服了。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想借口去找件衣服穿到外面溜一圈,却被扶摇一个白眼加一句“你这幅样子去到大街上可以说是十分下流了”堵了回来,还是南风到殿后随手扯了件庙祝的衣服丢给他这才不用再继续下流。但再坐下来后总觉得经过方才一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于是谢怜拿出灵文殿给的卷轴道:“你们要不要再看看?” 南风抬起眼皮看了一下他,道:“看过了。我看他才需要好好看看。” 扶摇道:“什么叫我才需要好好看看。那卷轴写得语焉不详,一钱不值,值得一看再看?” 听他说那卷轴一钱不值,谢怜忍不住略略心疼灵文殿那些写卷轴写到面如土色的小文官们。又听扶摇道:“啊,方才说到哪儿了?南阳庙为什么南阳多信女,是吗?” 好了。谢怜把卷轴一收,揉了揉突突跳动的眉心,心里知道了:今天晚上,谁都看不成了! 看不成正事,那就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原来,除了大几百年都在人间收破烂的太子殿下,当今诸天仙神皆知,南阳真君风信,曾有一段岁月被称为“巨阳真君”。他本人对这一称呼,那当真是深恶痛绝。而大家对他的经历,也只有一个字的感想:“冤”! 因为,原本的正确写法,乃是“俱阳”。之所以会被误传,是因为这么一件事。 多年以前,有一位国君兴修宫观,为表诚心,特地亲自给每一宫每一殿的匾额都题了字。可偏偏在写到“俱阳殿”的时候,不知何故,他写成了“巨阳殿”。 这下,可愁死负责宫观修建事宜的官员了。他们捉摸不透,陛下是到底是故意要改成这样的呢,还是不小心写错的呢?如果是故意的,为什么不明令下旨说我就是要这么改?如果不是故意的,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总不能说“陛下,你错了”,谁知道陛下会不会觉得是在讽刺他粗心?暗示他知识浅薄?心不诚?而且这可是陛下的墨宝,不用难道要作废吗? 天底下最难揣测的,就是圣人之意了。官员们极度痛苦,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委屈陛下,不如委屈一下俱阳真君。 不得不说,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陛下那边发现俱阳变成了巨阳后,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只是请了一批学者,大力翻阅古籍,找出无数细枝末节的理由,写了许多文章,竭力证明原本便是巨阳,俱阳才是错误的写法。总之一夜过后,全国的俱阳殿就都变成了巨阳殿。 莫名其妙被改了神号的风信过了十多年才知道这件事。他基本上从来不仔细看自家神殿的招牌,只是有一天忽然就很郁闷,怎么好像到他庙里来参拜的妇女这么多,而且个个都含羞带怯脸蛋通红,上香的时候都求的是些什么玩意儿?! 弄清怎么回事后,他冲到九霄之巅对着烈日长空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各位神官都被他震惊了。 骂完以后也没办法,拜就拜吧,他总不能说跟这些虔诚祈求的女子们过不去,硬着头皮听了许多年。直到巨阳又被一位觉得这简直不成体统的正经国君改成了南阳,大家还是没忘记他除了作为一个武神以外还能顺便保佑什么。但是,大家也坚守着一个默契:绝对不要用那两个字来称呼他。同时,也坚守着一个认知:如何评价南阳真君?一个字:好! 只要别让他开口骂人,一切都好! 那头南风的脸已经黑得赛陈年锅底,这厢扶摇还诗兴大发,斯斯文地道:“妇女之友,求子最强。壮阳秘方,送子南阳。啊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谢怜很有善意地忍住了笑,在南阳的神像面前给他留了一点面子。南风则是勃然大怒:“你少来这里阴阳怪气,要实在闲得慌就去扫扫地!” 此一句出,扶摇的脸也霎时锅底了。若说南阳殿的是听不得人家说那两个字,玄真殿的便是听不得人家提扫地这个词儿。因为慕情在皇极观做杂役时,就是整天给太子殿下谢怜端茶送水扫地铺床。有一天,谢怜看他一边扫地一边默诵修行口诀,被他这种刻苦努力c逆境求学的精神感动了,这才去向国师求情收他为弟子。这事怎么说呢?可大可小,可耻辱可美谈,就看当事人怎么想。显然,当事人认为此乃毕生之耻,因为慕情和他座下的武将,都是听到这个词必跟人翻脸的。果然,扶摇定了定,看了一眼一旁很无辜地摆手的谢怜,冷笑道:“听你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南阳殿都多为太子殿下打抱不平呢。” 南风也冷笑:“你家将军确实忘恩负义,有什么好说的?” “呃”谢怜刚想插一句,扶摇“啊哈哈”地道:“你家将军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有甚资格戳戳点点?” “”听他们这样把他当成大棒互锤对方上面那位神官的脊梁骨,谢怜终于听不下去了,道:“等等,等等。停,停。” 自然是没人理他,且还动起手来了,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反正供桌就裂为两半了,盘果骨碌碌滚了一地。谢怜看这样子是拉不住架了,坐在角落里,叹了声“造业啊”,捡了个滚到脚边的小馒头,擦擦去了皮准备吃下去,南风眼角瞥见,立马一巴掌给他打掉:“别吃了!” 扶摇也停手了,震惊且嫌弃地道:“落灰里了你还吃得下去!” 谢怜趁机比了个手势,道:“停,停,停。我有话要说。” 他隔开两人,和颜悦色地道:“第一,你们口里说的那位太子殿下,正是本人。本殿下都没说话,你们不要把我当武器丢来丢去攻击对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想你们家二位将军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你们如此有失体统,他们颜面何存?” 此句一出巨,两人神情都有些变幻莫测。谢怜又道:“第二,你们是来协助我的,对吗?那么到底是你们听我的,还是我听你们的?” 半晌,两人才道:“听你的。” 虽然他们的脸看上去都像是在说“你做梦吧听你的”,但谢怜也很满意了,“啪”的一声双手合十,道:“好。最后第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一定要丢什么东西,那还是请你们丢我,不要丢吃的。” 南风终于把他捡起来窝在手里想找机会吃的馒头抠出来了,忍无可忍道:“掉地上就别吃了!” 次日,依旧相逢小店。 茶博士又在门口抻着腿养骨头,远远地见三人行近。一名道人白衣轻简,背着斗笠行在最前,两名身形高挑的黑衣少年行于其后。 那道人抱着手施施然而来,施施然而道,竟是比他还像个闲人:“店家,劳烦三杯茶。” 茶博士笑道:“来啦!” 心想:“这三个傻小哥又来了。可惜了,长得是一个赛一个的体面,脑子是一个比一个有病。又是什么神啊什么仙,又是什么鬼啊什么天。这人有病,长得再体面有什么用?” 谢怜还是捡了靠窗的位。一齐落座后,南风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谈,你确保不会被旁人听到吗?” 谢怜温声道:“没关系。就算听到了别人也不会管,只会认为我们有病。” “” 谢怜道:“为了避免我们三个人一直这样相对蹉跎下去,开门见山吧。冷静了一晚上过后,你们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扶摇目光一亮,冷然道:“杀!” 南风道:“废话!” 谢怜道:“南风,你不要这么凶,扶摇又没有说错,解决问题的根本方式就是杀。问题是上哪儿啥,找谁杀,怎么杀。我建议” 正在此时,大街上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三人向窗外望去。 又是那队阴阴惨惨的“送亲”人。这列人马吹吹打打,连呼带号,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南风皱眉道:“不是说与君山附近的本地人成亲都不敢大操大办了吗?” 这队伍里个个是身强力壮的大黑汉,神情和肌肉都绷得紧紧,额冒冷汗,仿佛他们抬着的不是一顶喜气洋洋的大花轿,而是一台催命夺魂断头铡。不知轿子里,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沉吟片刻,谢怜正想道出去瞧瞧,一阵阴风吹过,轿子一侧的帘子随风掀起。 帘子后的人,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歪在轿子里。她的脑袋是歪的,盖头下露出一张涂得鲜红的嘴,嘴角的笑容过于夸张。轿子一颠,盖头滑落下来,露出一对圆睁的眼,瞪着这边。 这看上去,分明是一个折断了脖子的女人,正在冲他们无声大笑。 不知是不是轿夫手抖得太厉害,那花轿子不甚稳当,那女人的脑袋也跟着直晃。晃着晃着,“咚”的一下,一颗脑袋掉了下来,骨碌碌滚到了大街上。 而那坐在轿子里的无头身体也向前栽倒“砰”的一声,整个人扑出了轿门。 众人先是犹疑,后道:“不记得了。”“说不清。”“不对,我们上来的时候没有她吧!”“我反正没看到。”“我也没看到。” 小萤忙道:“因为我是偷偷跟来的”小彭头立马道:“你为什么要偷偷跟上来?你是不是心虚?你是不是鬼新郎假扮的?” 此言一出,小萤四周霎时空出了一大片,她手忙脚乱地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小萤,我是真的!”她对谢怜道:“公子,我们才见过的!我给你上胭脂,给你梳妆打扮过的” 谢怜:“” 众人都盯过来看他,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他零星听见了“喜好”“异于常人”“不敢相信”等字眼,咳了两声,道:“这,任务需求。任务需求。南风扶摇,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0章 |题离思心躁乱墨痕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p可马上看更新扶摇注意到有个小萤缩在人群里皱眉道:“怎么这里还有女人?” 他语气虽不火爆,但也无甚善意,小萤听了低下了头。谢怜道:“她怕出事,上来看看。” 扶摇问旁人:“你们是跟她一起上来的吗?” 众人先是犹疑,后道:“不记得了。”“说不清。”“不对我们上来的时候没有她吧!”“我反正没看到。”“我也没看到。” 小萤忙道:“因为我是偷偷跟来的”小彭头立马道:“你为什么要偷偷跟上来?你是不是心虚?你是不是鬼新郎假扮的?” 此言一出小萤四周霎时空出了一大片她手忙脚乱地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小萤我是真的!”她对谢怜道:“公子,我们才见过的!我给你上胭脂给你梳妆打扮过的” 谢怜:“” 众人都盯过来看他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他零星听见了“喜好”“异于常人”“不敢相信”等字眼咳了两声,道:“这任务需求。任务需求。南风扶摇,你们” 他一转头这才发觉南风与扶摇也一直目光诡异地盯着他,而且脚下很克制地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谢怜被他们这种目光看得浑身毛毛,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哪里知道姑娘家的点妆笔是何等鬼斧神工,直教他修眉化秀眉,面若敷玉粉,胭脂点绛唇。若是不开口,那就是个温柔婉转的美貌大姑娘。导致这两人看着他就心头巨震,难以置信,怀疑人生,浑身不自在。脸还是那张脸,但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什么人说话了。扶摇问南风:“你有什么想说的。” 南风马上摇头:“我没什么想说的。” “”谢怜道,“你们还是说点什么罢。” 这时,人群中道:“咦?这是间明光庙?”“这山里居然还有一间明光庙?稀奇了,我还从没见过。” 众人纷纷看起了稀奇。谢怜却忽道:“对,明光庙。” 南风听出他语气有异,道:“怎么了?” 谢怜道:“北方明明是明光将军的地盘,他香火又不是不旺,法力也不是不强,但是,为什么与君山山下却只有南阳庙?” 那官老爷向神武大帝祈福,倒是很好理解,因为神武大帝乃千年第一武神,地位高于明光将军,自然是越往上头求越保险。可明光将军与南阳将军地位平等,相差无几,真要论起来,这位明光将军可是有九千宫观的,比南阳还多一千,实在想不出来,为何非要舍近求远。他又道:“照理说,就算与君山里的这一间明光庙被那鬼新郎鸠占鹊巢,旁人找不到它,但明明可以再建一间明光庙,为什么却要建别的武神庙?” 扶摇了悟,道:“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谢怜道:“是,一定有别的原因,让与君山一带的人选择再也不建明光庙。你们谁再借我点法力,我怕是得去问问” 这时,有人嚷嚷道:“好多新娘啊!” 一听这声音是从庙里传来的,谢怜猛地转身。他让这群人好好待在庙前的空地上,他们竟是置若罔闻,跑进庙里了! 南风喝道:“情况危险,不要乱跑!” 那小彭头却道:“大家伙儿别听他们的,他们不敢动咱们的!咱们是良民,他们还敢真杀了不成?大家都起来,起来起来!” 他竟是吃准了这三人不会当真把他们拦腰打折,肆无忌惮起来了。南风指节咔咔作响,看样子在憋骂。可身为南阳殿的殿中武官,他还真不能随意打折哪个凡人的手脚,教哪个监察的神官发现了去告上一状,那可是不好玩儿的。小彭头又嘿嘿冷笑:“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骗我们不动,独占功劳,好自个儿去拿悬赏?” 他如此煽动,竟有半数的人都蠢蠢欲动起来,跟着他跑进了庙里。扶摇拂袖漠然道:“随他们去吧。这群刁民。”竟是厌恶至极,不想管了。而明光庙中,又是一声惨叫:“这些都是死人啊!” 小彭头也大惊,道:“都死了?!”“都死了!”“邪门儿了,怎么这个像是死了几十年还没烂??”没两下,他马上又想开了:“死了也没事。把新娘子的尸体运下山去,她们家里人还不得出钱买?” 谢怜目光渐渐沉了下来。而众人一想,是这个道理。有人唏嘘,有人嘀咕,有人又高兴起来。谢怜站到庙门口,道:“各位还是先出来吧。这殿后常年无风尸气沉淀,寻常人吸入体内是要出事的。”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众人正不知该不该听,小萤小声道:“大家不要这样了吧?这里这么危险,要不还是先听这位公子的,出去坐好吧” 可这群人连谢怜几人的话都不听,哪里会听她的?没人理。小萤也不气馁,又说了几遍。小彭头还教他们:“大家伙儿紧着新鲜的尸体挑,太老的尸体她们家里人都不知道在不在世上了,就别费那个劲扛下去了。”居然还有几人夸他精明能干。谢怜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见有人动手动脚,道:“别揭盖头!那盖头能阻隔尸气和阳气。你们人多阳气太旺,若是给它们吸进去,难保不会发生点什么。” 然而,一群人为了挑新鲜的尸体,早把盖头都掀了个七七。谢怜与来到门口的南风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知道拦不住这群人,毕竟又不能把他们打得口吐鲜血动弹不得,如此万一待会儿有什么事岂不是教他们没法逃跑?也是很无奈。这时,有个大汉掀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道:“我的妈呀,这个小娘真是美得上天了!”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道:“这门儿都没过吧,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了。”“衣服是破了点,但就数这个最美!” 这名新娘子大抵是死得不久,脸上肌肤还颇有弹性,有人道:“敢不敢摸两把?”小彭头道:“有什么不敢?”说着就在那尸体脸上拧了两把,只觉滑溜滑溜的叫人心痒难耐,还待再摸,谢怜实在看不下去了,正要制止,小萤却已冲了过来,道:“不要这样!” 小彭头反手就是一推,道:“别妨碍大老爷们办事!” 小萤却又爬了起来,道:“你们这样真是要遭天谴啊!” 小彭头火了,道:“,你这丑八怪真是人丑事多!” 他骂着便要去踹人,谢怜一手提了小萤后领,轻轻一拎便把她拎开了。谁知,只听“咚”的一声,小彭头大叫一声,道:“谁砸我!” 谢怜回头一看,他竟是头破血流,脑袋上被砸出一个大洞,地上掉着一块沾血的石头。小萤一愣,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害怕,不小心丢的” 然而,就算她抢着承认,也不会有人相信了。因为,方向根本不对。这石块是从小彭头身后的一扇窗户外丢进来的。方才小彭头一叫,众人便往那个方向望去,恰好看到一个人影在窗外一晃而过。 小彭头怪叫道:“是他!就是那个脸上缠着绷带的丑八怪!” 谢怜把小萤往南风手上一塞,两步迈上,右手在窗棂上轻轻一撑,翻了过去,朝树林中追去。另外也有几个胆大想拿悬赏的也跟着他跳出窗外。可追到树林边缘,谢怜忽然闻到一阵血腥之气,觉察不对,心中警惕,猛地刹步,道:“别进去!” 他已出声提醒,那几人却心想你不追正好我追,脚下竟是不停,直冲进树林中。原本聚在庙内的众人也涌了出来,看谢怜停在树林边缘,胆子没那么大的便也跟着围观。没过多久,只听几声惨叫,树林里跌跌撞撞走出几个黑影,正是方才率先冲进去的几人。这几个黑影歪歪倒倒走出树林,走到月光之下,众人一看,登时魂飞魄散。 进去时还是个活人,怎么出来时就变成了血人? 这几人从脸到身上衣服,全都是斑斑血迹,血如泉涌。一个人若是留了这么多血,那是决计活不成的。然而,他们还在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众人吓得齐刷刷往后退,一直退到谢怜身后,谢怜举手,道:“镇定。血不是他们的。” 果然,那几人道:“是啊!血不是我们的,是是” 满脸的血也掩盖不住他们脸上惊恐万状之色,一群人顺着他们的目光朝树林中望去。黑漆漆的,瞧不清楚树林里面到底有什么,谢怜拿过一支火把,往前走了几步,举着向前探去。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滴到了火把之上,发出“滋滋”声响。他看了一眼火把,目光往上移去,定定片刻,扬手将火把一抛。 尽管被抛起的那支火把只将上空照亮了一瞬,但所有人还是都看清楚了,树林的上方有什么。 长长的黑发,惨白的脸孔,破烂的武官服,以及悬在空中来回晃动的手臂。 四十多个男人的尸体,高高低低,摇摇摆摆,倒挂在树上。那鲜血不知流了多久,竟是还未干涸,滴滴答答,形成一派倒挂尸林c血雨下落的恐怖景象。 外面这群人虽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竟是全都吓得呆了,鸦雀无声。而南风和扶摇过来看到了这幅景象,皆是神色一凝。 片刻,南风道:“青鬼。” 扶摇道:“的确,是他最爱的把戏。” 南风对谢怜道:“不要过去。是他的话,有点麻烦了。” 谢怜回头问:“你们说的是谁?” 南风道:“一个近绝。” 谢怜纳闷道:“什么叫近绝,接近绝吗?” 扶摇道:“不错。近绝青鬼,就是一个在灵文殿里,被评价为境界很接近绝的凶物。他十分喜欢这种倒挂尸林的游戏,可谓是声名在外。” 谢怜心道:“这可真是没必要。是绝便是绝,不是便不是。就像只存在飞升了和没有飞升,并不存在接近飞升和快要飞升。加了个近字,反倒有点教人尴尬了。” 他又想起那少年牵着他一路前行时,曾有一阵雨打伞面之声。莫非他撑伞,便是为了替他挡下这一阵尸林血雨?当下轻轻“啊”了一声。那两人立刻问道:“怎么了?” 他便把自己在花轿上遇到一个少年,那少年又是如何把他带到这里来的简略说了。末了,扶摇将信将疑道:“这山中迷阵我上来时便觉察到了,凶险得很,他就这么随手便破了?” 谢怜心想:“根本不是随手。他就随随便便踩了一脚,放都没放在眼里。”道:“不错。你们说的这位近绝青鬼,会不会就是他?” 南风略一思索,道:“我没见过青鬼,没法说。你见到的这个少年有什么特征没有?” 谢怜道:“银蝶。” 方才南风与扶摇看到倒挂尸林的景象时,表现完全可说是镇定。而此言一出,谢怜则清晰地看到,他们脸上的神色都瞬间变了。 扶摇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银蝶?什么样的银蝶?” 谢怜觉察到,他大概是说了什么非同小可的话,道:“似银又似水晶,不似活物。不过,瞧着挺漂亮的。” 他看到南风扶摇两人对视一眼,脸色皆是极为难看,几乎是发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1章 |铜炉山重开万鬼躁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从那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此后的近百年间,一共有十七位新娘在与君山一带失踪。有时十几年相安无事,有时短短一个月内失踪两名。一个恐怖传说迅速传开:与君山里住着一位鬼新郎,若是他看中了一位女子,便会在她出嫁的路上将她掳走再把送亲的队伍吃掉。 这事原本是传不到天上的因为虽然失踪了十七位新娘,但更多的是千百位安然无恙的新娘。反正找也找不着保也保不了那也只能就这样凑合着了。也不过是敢把女儿嫁到这一带的人家少了些,本地的新人成婚也不敢大操大办罢了。但恰恰是这第十七位新娘父亲是位官老爷。他颇为宠爱女儿风闻此地传说,精心挑选了四十名勇武绝伦的武官护送女儿成亲偏偏女儿还是没了。 这下这位鬼新郎可捅了马蜂窝。这位官老爷在人间能找到的人是拿它没办法了,于是他暴怒之下联合了一众官朋友狂做一波法事,还按照高人指点开仓济贫什么的搞得满城风雨这才终于惊动到了上边的几位神官。否则,那些微小的凡人的声音要传到天上诸神的耳中,几乎是不可能的。 谢怜道:“大体便是如此了。” 因那两人神情非常之不配合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没在听。没听进去的话也只好再讲一遍了。南风倒是抬了头,皱着眉道:“失踪的新娘有何共同之处?” 谢怜道:“有穷有富,有美有丑,有妻有妾,一言蔽之:毫无规律。根本没法判断这位鬼新郎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南风“嗯”了一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似是开始思考了。扶摇却是碰都没碰谢怜推给他的茶,就一直在用一方白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手指,边擦边眉眼冷淡地道:“太子殿下,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位鬼新郎呢?这可不一定,从来也无人见过它,怎知它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你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谢怜莞尔,道:“卷轴是灵文殿的文官总结的,鬼新郎只是民间的叫法。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 又说了几句,谢怜发觉这两位小武官思路颇为清楚,虽神色不善,论事却毫不含糊,颇感欣慰。看窗外天色已晚,三人暂且出了小店。谢怜戴了斗笠走了一阵,忽然觉察身后两人都没跟上,纳闷地回头去看,结果那两个也很纳闷地在看着他。南风问:“你往哪里走?” 谢怜道:“寻地落脚。扶摇,你为什么又翻白眼?” 南风又纳闷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往荒山野岭走?” 谢怜时常风餐露宿睡大街,找块布摊平了就可以躺一夜,自然是习以为常地准备找个山洞生火了,经他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这南风和扶摇都是武神座下的武官,若是这附近有南阳庙或是玄真庙,可以直接进去,何必要露宿荒野? 少顷,三人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小角落找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地祠,残香破盘,看起来十分冷清,供着个又圆又小的石土地公。谢怜唤了几声,这土地多年无人供奉无人唤,忽听人叫,把眼一睁,看到三个人站在祠前,左右两个周身都罩着一层暴发户般的灵光,根本看不清脸,大惊跳起,颤颤巍巍地道:“三位仙官可有什么要使唤在下的?” 谢怜颔首道:“不使唤。只是问一声,附近可有供奉南阳将军或是玄真将军的城隍庙?” 土地不敢怠慢,道:“这这这”掐指一算,道:“此去五里有一间城隍庙,供的是c是c是南阳将军。” 谢怜双手合十道:“多谢。”而那土地被旁边两团灵光晃瞎了眼,赶紧地隐了。谢怜摸出几枚钱放在祠前,见一旁有散落的残香,便捡起来点上了。期间扶摇白眼翻得谢怜简直想问他眼睛累不累。 五里之后,果然见到一间城隍庙,红红火火立在路边。庙宇虽小五脏俱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三人隐了身形进到庙里,殿上供的就是南阳武神披甲持弓的泥塑神像。 谢怜一看到这神像心中就“嗯”了一声。 乡野小庙,神像的塑像和上漆都可说粗陋,整体看起来,跟谢怜印象中的风信本人差别实在是比较大。 但是,神像塑得走形,对各位神官来说,也是习以为常的事了。别说妈都不认识了,有的神官见了自己的神像自己都不认识。毕竟没几个工匠师父当真见过神官本人,所以都是要么美得走形,要么丑得走形,只能靠特定姿势c法器c服冠等来辨认这是哪位神官。 一般而言,越是富庶之地,神像越合神官心意。越穷的地方,工匠品味越差,塑像就越惨不忍睹。当今论来,只有玄真将军的神像整体情况较好,为什么呢?因为人家都是神像丑了便丑了,不管,他看到把自己塑得丑了,他就要偷偷去弄坏了让人重塑,或者托个梦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于是长此以往,大信徒们就知道,一定得找塑得好看的师傅! 整个玄真殿同他们将军如出一辙,颇爱讲究。扶摇进了南阳庙后,一个时辰里便一直在对这尊南阳像评头论足,什么造型扭曲,颜色恶俗,工艺低劣,品味清奇。谢怜看南风额头青筋都慢慢冒出来了,心想着赶紧找个话题扯了开去,恰好见又一名少女进来参拜,虔诚地跪下了,便温声道:“说起来,南阳真君的主场在东南,没想到你们在北方香火也这般旺盛。” 人们修建庙宇宫观,其实是对天界仙宫的模仿,而神像,则是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2章 .了死结水师斗玄鬼 2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被贬下天界的神官,将有天谴化为一道罪印, 施加于其身, 形成束缚, 封禁神力,教他永远也摆脱不掉。就像是在人脸上刺字, 或是用锁链锁住手脚, 是一种刑罚, 也是一道警示, 令人恐惧,也令人耻辱。 作为被打下去两次的三界笑柄,谢怜自然是有这么一道咒枷在身了。这两名小武官不可能没听说过, 但, 听说过和亲眼看到, 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因此, 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 谢怜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猜这东西可能让两位小武官心中忌惮和不舒服了。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想借口去找件衣服穿到外面溜一圈,却被扶摇一个白眼加一句“你这幅样子去到大街上,可以说是十分下流了”堵了回来, 还是南风到殿后随手扯了件庙祝的衣服丢给他, 这才不用再继续下流。但再坐下来后, 总觉得经过方才一桩,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于是谢怜拿出灵文殿给的卷轴, 道:“你们要不要再看看?” 南风抬起眼皮看了一下他,道:“看过了。我看他才需要好好看看。” 扶摇道:“什么叫我才需要好好看看。那卷轴写得语焉不详,一钱不值,值得一看再看?” 听他说那卷轴一钱不值,谢怜忍不住略略心疼灵文殿那些写卷轴写到面如土色的小文官们。又听扶摇道:“啊,方才说到哪儿了?南阳庙——为什么南阳多信女,是吗?” 好了。谢怜把卷轴一收,揉了揉突突跳动的眉心,心里知道了:今天晚上,谁都看不成了! 看不成正事,那就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原来,除了大几百年都在人间收破烂的太子殿下,当今诸天仙神皆知,南阳真君风信,曾有一段岁月被称为“巨|阳真君”。他本人对这一称呼,那当真是深恶痛绝。而大家对他的经历,也只有一个字的感想:“冤”! 因为,原本的正确写法,乃是“俱阳”。之所以会被误传,是因为这么一件事。 多年以前,有一位国君兴修宫观,为表诚心,特地亲自给每一宫每一殿的匾额都题了字。可偏偏在写到“俱阳殿”的时候,不知何故,他写成了“巨|阳殿”。 这下,可愁死负责宫观修建事宜的官员了。他们捉摸不透,陛下是到底是故意要改成这样的呢,还是不小心写错的呢?如果是故意的,为什么不明令下旨说我就是要这么改?如果不是故意的,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总不能说“陛下,你错了”,谁知道陛下会不会觉得是在讽刺他粗心?暗示他知识浅薄?心不诚?而且这可是陛下的墨宝,不用难道要作废吗? 天底下最难揣测的,就是圣人之意了。官员们极度痛苦,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委屈陛下,不如委屈一下俱阳真君。 不得不说,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陛下那边发现俱阳变成了巨|阳后,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只是请了一批学者,大力翻阅古籍,找出无数细枝末节的理由,写了许多文章,竭力证明原本便是巨|阳,俱阳才是错误的写法。总之一夜过后,全国的俱阳殿就都变成了巨|阳殿。 莫名其妙被改了神号的风信过了十多年才知道这件事。他基本上从来不仔细看自家神殿的招牌,只是有一天忽然就很郁闷,怎么好像到他庙里来参拜的妇女这么多,而且个个都含羞带怯脸蛋通红,上香的时候都求的是些什么玩意儿?! 弄清怎么回事后,他冲到九霄之巅对着烈日长空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各位神官都被他震惊了。 骂完以后也没办法,拜就拜吧,他总不能说跟这些虔诚祈求的女子们过不去,硬着头皮听了许多年。直到巨|阳又被一位觉得这简直不成体统的正经国君改成了南阳,大家还是没忘记他除了作为一个武神以外还能顺便保佑什么。但是,大家也坚守着一个默契:绝对不要用那两个字来称呼他。同时,也坚守着一个认知:如何评价南阳真君?一个字:好! 只要别让他开口骂人,一切都好! 那头南风的脸已经黑得赛陈年锅底,这厢扶摇还诗兴大发,斯斯文地道:“妇女之友,求子最强。壮阳秘方,送子南阳。啊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谢怜很有善意地忍住了笑,在南阳的神像面前给他留了一点面子。南风则是勃然大怒:“你少来这里阴阳怪气,要实在闲得慌就去扫扫地!” 此一句出,扶摇的脸也霎时锅底了。若说南阳殿的是听不得人家说那两个字,玄真殿的便是听不得人家提扫地这个词儿。因为慕情在皇极观做杂役时,就是整天给太子殿下谢怜端茶送水扫地铺床。有一天,谢怜看他一边扫地一边默诵修行口诀,被他这种刻苦努力c逆境求学的精神感动了,这才去向国师求情收他为弟子。这事怎么说呢?可大可小,可耻辱可美谈,就看当事人怎么想。显然,当事人认为此乃毕生之耻,因为慕情和他座下的武将,都是听到这个词必跟人翻脸的。果然,扶摇定了定,看了一眼一旁很无辜地摆手的谢怜,冷笑道:“听你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南阳殿都多为太子殿下打抱不平呢。” 南风也冷笑:“你家将军确实忘恩负义,有什么好说的?” “呃”谢怜刚想插一句,扶摇“啊哈哈”地道:“你家将军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有甚资格戳戳点点?” “”听他们这样把他当成大棒互锤对方上面那位神官的脊梁骨,谢怜终于听不下去了,道:“等等,等等。停,停。” 自然是没人理他,且还动起手来了,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反正供桌就裂为两半了,盘果骨碌碌滚了一地。谢怜看这样子是拉不住架了,坐在角落里,叹了声“造业啊”,捡了个滚到脚边的小馒头,擦擦去了皮准备吃下去,南风眼角瞥见,立马一巴掌给他打掉:“别吃了!” 扶摇也停手了,震惊且嫌弃地道:“落灰里了你还吃得下去!” 谢怜趁机比了个手势,道:“停,停,停。我有话要说。” 他隔开两人,和颜悦色地道:“第一,你们口里说的那位太子殿下,正是本人。本殿下都没说话,你们不要把我当武器丢来丢去攻击对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想你们家二位将军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你们如此有失体统,他们颜面何存?” 此句一出巨,两人神情都有些变幻莫测。谢怜又道:“第二,你们是来协助我的,对吗?那么到底是你们听我的,还是我听你们的?” 半晌,两人才道:“听你的。” 虽然他们的脸看上去都像是在说“你做梦吧听你的”,但谢怜也很满意了,“啪”的一声双手合十,道:“好。最后第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一定要丢什么东西,那还是请你们丢我,不要丢吃的。” 南风终于把他捡起来窝在手里想找机会吃的馒头抠出来了,忍无可忍道:“掉地上就别吃了!” 次日,依旧相逢小店。 茶博士又在门口抻着腿养骨头,远远地见三人行近。一名道人白衣轻简,背着斗笠行在最前,两名身形高挑的黑衣少年行于其后。 那道人抱着手施施然而来,施施然而道,竟是比他还像个闲人:“店家,劳烦三杯茶。” 茶博士笑道:“来啦!” 心想:“这三个傻小哥又来了。可惜了,长得是一个赛一个的体面,脑子是一个比一个有病。又是什么神啊什么仙,又是什么鬼啊什么天。这人有病,长得再体面有什么用?” 谢怜还是捡了靠窗的位。一齐落座后,南风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谈,你确保不会被旁人听到吗?” 谢怜温声道:“没关系。就算听到了别人也不会管,只会认为我们有病。” “” 谢怜道:“为了避免我们三个人一直这样相对蹉跎下去,开门见山吧。冷静了一晚上过后,你们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扶摇目光一亮,冷然道:“杀!” 南风道:“废话!” 谢怜道:“南风,你不要这么凶,扶摇又没有说错,解决问题的根本方式就是杀。问题是上哪儿啥,找谁杀,怎么杀。我建议” 正在此时,大街上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三人向窗外望去。 又是那队阴阴惨惨的“送亲”人。这列人马吹吹打打,连呼带号,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南风皱眉道:“不是说与君山附近的本地人成亲都不敢大操大办了吗?” 这队伍里个个是身强力壮的大黑汉,神情和肌肉都绷得紧紧,额冒冷汗,仿佛他们抬着的不是一顶喜气洋洋的大花轿,而是一台催命夺魂断头铡。不知轿子里,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沉吟片刻,谢怜正想道出去瞧瞧,一阵阴风吹过,轿子一侧的帘子随风掀起。 帘子后的人,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歪在轿子里。她的脑袋是歪的,盖头下露出一张涂得鲜红的嘴,嘴角的笑容过于夸张。轿子一颠,盖头滑落下来,露出一对圆睁的眼,瞪着这边。 这看上去,分明是一个折断了脖子的女人,正在冲他们无声大笑。 不知是不是轿夫手抖得太厉害,那花轿子不甚稳当,那女人的脑袋也跟着直晃。晃着晃着,“咚”的一下,一颗脑袋掉了下来,骨碌碌滚到了大街上。 而那坐在轿子里的无头身体也向前栽倒——“砰”的一声,整个人扑出了轿门。 众人先是犹疑,后道:“不记得了。”“说不清。”“不对,我们上来的时候没有她吧!”“我反正没看到。”“我也没看到。” 小萤忙道:“因为我是偷偷跟来的”小彭头立马道:“你为什么要偷偷跟上来?你是不是心虚?你是不是鬼新郎假扮的?” 此言一出,小萤四周霎时空出了一大片,她手忙脚乱地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小萤,我是真的!”她对谢怜道:“公子,我们才见过的!我给你上胭脂,给你梳妆打扮过的” 谢怜:“” 众人都盯过来看他,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他零星听见了“喜好”“异于常人”“不敢相信”等字眼,咳了两声,道:“这,任务需求。任务需求。南风扶摇,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3章 .题离思心躁乱墨痕 谢怜微微一怔, 道:“那会是谁?照常理说, 这种风浪, 最多应该只有不到五十人被波及。” 花城道:“我猜测, 或许和半月关一事里, 派来那空壳道人的是同一人。” 如此说来, 似乎一直有一只手, 在把他往各种纷乱事件的中心推。谢怜顿感莫名,道:“那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花城摇了摇头,若有所思。这时,忽听菩荠观外一阵小儿嬉闹之声, 他锐利的视线扫了出去。顺着他的目光, 谢怜透过窗棂向外望去, 只见两个小孩儿在门外瞎玩儿, 谷子骑在郎萤肩膀上, 一副无忧无虑之态。 理所当然地, 水师瞒天过海偷梁换柱c风师是冒名顶替c“地师”也是冒名顶替c水师身首异处风地不知所踪, 四件事, 四个晴天霹雳,四道惊天炸雷, 一个比一个响,在上天庭和中天庭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之间,大家都太过震惊, 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神武殿都没人发表意见了。就连君吾的手都好像都快支不住额头了。 虽然明仪平日里就不怎么跟人打交道, 只有师青玄这种喜欢纠缠不休的自来熟跟他能混得好,大家都和他没深交,但一想到自己的同僚居然就是传说中的绝境鬼王,冲击力实在太大。 为了扮好地师,这么多年来,这位鬼王都勤勤恳恳,在人间聚了一大批信徒,中秋宴斗灯还能进十甲,比上天庭绝大多数神官排位都高,实在是太可怕了,不愧是绝境鬼王。搞得大家都忍不住嘀咕,就算现在告诉他们花城也在他们中间,或者花城在上天庭插|了个人,也不会更震惊了。 黑水玄鬼和水师无渡之间恩怨不提,但真地师仪死于黑水玄鬼之手,这一点却没什么疑问,因此,上天庭正式对黑水玄鬼发起了缉拿令。但谁都知道,一个绝境鬼王想藏起来,有那么容易被找到吗? 所谓墙倒众人推,以往,风水二师风风光光,一呼百应。师无渡哪次出现不是众星捧月,一朝横死,众星却是大气也不敢出。师青玄爱广交朋友,出手大方,这时平日里的无数“好友”也不知去哪里了。裴茗敛了水师的无头尸骨,下葬当日,冷冷清清,除了谢怜c灵文,竟没几个别的神官到场了。谢怜想到,近来数日,不知是不是有意而为之,已经有一批人开始烧砸风水庙了,虽然他于心不忍,阻拦过几波,但随着时间推移,人们发现供奉的神明失灵了,只会愈演愈烈,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再过十几年,甚至只要几年,人们就会把这两位曾立于上天庭巅峰之地的风水二神官忘记了,不由微感悲凉。 末了,谢怜对灵文道:“风师大人青玄的下落,还有劳您费心了。” 灵文也是面色凝肃,多日都无笑容,道:“不必太子殿下多言,我也定当全力以赴。” 裴茗却道:“太子殿下,与其让灵文殿在那边老牛拉破车地慢慢找,不如直接问问你那位血雨探花,能不能跟那个黑疯鬼打听下,把青玄弄到哪里去了?水师兄的头他也拿走了,他还想干什么?” 谢怜摇了摇头,无奈道:“裴将军未免太想当然了。一位绝境鬼王想做什么,还需要对另一位告知吗?” 于是,裴茗也不多说什么了。 回到菩荠观,许多村民都围在观前,窃窃私语。谢怜不用问就知道怎么回事,因为菩荠观内正传来一阵鬼吼鬼叫。村长胆战心惊,拉住他道:“道长,你那个疯表弟,他他他,他又” 谢怜对外的说辞是戚容是他疯了的表弟,被人嫌弃,无人肯养,所以他才义务收留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假话。他道:“又疯了是吧,没事,关牢了,他不会出来的,大家散了吧。” 村民都道:“哦。”散了。散之前,村长送了一篮子鸡蛋给谢怜,道:“那个,道长,你家的小花” 谢怜先是一懵:“???小花???”终于反应过来,道,“哦,三郎是吧。”想到现在花城对外的身份是他亲弟弟,离家出走到他这里来来玩儿的,微觉汗颜。村长道:“是啊!你家小花他啊,今天又帮我们修了东西,你晚上好好犒劳一下他吧。” “是呀!给他补补,吃得壮壮的,干活更棒!” 谢怜忍俊不禁,道:“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一打开门,郎萤已经缩在角落睡了,戚容则躺在地上一边挺尸一边嗷嗷鬼叫,一副烧心烧肝的模样,谷子正在给他捶背揉肩,道:“爹,你好点没?” “”谢怜一手取下斗笠,一手放鸡蛋,道,“你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戚容呸道:“只要你他妈别给我做东西吃,我就是在地上舔|屎舔灰也不会吃坏肚子!” 听他说得夸张,谢怜双手笼袖,道:“那你要不要真的试试舔舔那些,看看会不会坏肚子?” 戚容道:“呸呸呸!老子说什么来着,你又暴露了你阴暗的内心!变着法儿子想折磨我!哎哟哟哟哟哟,乖儿子不错不错,换边儿捶捶。嘻嘻嘻嘻哎妈,怎么回事,最近真是躁死我了,躁得跟猫要叫|春似的。我是不是病了?!太子表哥!我病了!肯定是你因为你虐待我,我才生病的!你这天杀的雪莲,又要害人性命了!” 谢怜蹲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是不是发烧了?”顿了顿,挪开手蹙眉:“没有啊。你该不会是在假装吧。” 戚容又要骂了,谷子可怜巴巴地道:“道长,我爹没有骗你,他最近一直不舒服,今天惨叫好久了。” 看戚容在地上蠕动,谢怜摇了摇头,站起来准备找找药箱,却忽然发现,功德箱里居然是沉甸甸的。这功德箱是花城新做的,应该根本没什么东西才是,谢怜奇怪之下,掏出钥匙打开一看,瞠目结舌,居然被一箱子明晃晃的大金条晃瞎了眼。 “啪”的一声,谢怜赶紧又把功德箱关上了。 水师送来的那一箱金条他不是早就送回去了吗?难道谁又送回来了??? 不会是花城,他不会做直接塞金条这么简单粗暴的事。谢怜转头问道:“戚容,有谁来过吗?” 戚容指着他鼻子骂道:“喂你有没有搞错,你真当我是你养来看门的啊?你当你是绝?绝也没你这么大的脸哪,臭黑水和狗花城都不敢把我当看门的!” “哐”的一声,菩荠观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却是花城踢门进来了。一看到他,戚容登时哑了,悄悄往一旁蠕动而去,根本不敢再提那夜所见。谢怜道:“三郎,你回来啦。” 花城笑眯眯地道:“是啊。” 谢怜道:“辛苦你了。村长送了些东西要我犒劳你,今天晚上吃点好的。” 花城道:“好啊。不过,今晚哥哥要不要到我那里去?” 谢怜道:“鬼市吗?” 花城道:“嗯。顺便,把这个东西也带去。”他指了指戚容,“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他的魂给拉出来。” 沉吟片刻,谢怜道:“也好。”总这么拖下去,也不是法子。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戚容太能吃了,他这菩荠观真的已经供不起了。 戚容一听要送他去鬼市,大惊失色,百般抗拒,然而,抗|议无效。一阵烟雾后,他被花城化成了一只青色的不倒翁,叫谷子抱在手里,带去了鬼市。 鬼市还是那般热闹,走在大街上,群鬼都还记得谢怜,见他又来了,纷纷嚷道:“大伯公!啊不,城主的朋友大人,您又来啦!” “嘎!是不是想念我们这里的特色小吃了嘎!” 谢怜把那一篮子鸡蛋也带来了,当做从人间带来的土特产分了下去,许多拿到鸡蛋的鬼乐得手舞足蹈,有的决定今晚和着自己的血一起吃了,有的宣布要用这颗蛋孵出一只八丈妖兽来。花城解了戚容身上的术法,一阵青色的烟雾过后,戚容附身的男子出现在街头,抱头防蹲,一语不发。有的鬼嗅出了他身上的味道,道:“咦,这不是青鬼吗?” 群鬼都围了上来,嗅了半天,乐了,道:“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是青鬼,这个傻又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之前没被打够吗哈哈哈哈哈哈居然还敢来!” 花城道:“小的看好,大的想个办法,在不损及肉身的情况下把他给我拖出来。” “是!城主!” 于是,几个相貌和美的女鬼抱起了谷子,哼了几句小调便把他哄得睡着了。其余的妖魔鬼怪则开始和戚容开始玩儿起了鬼抓人。一个大叫逃跑,一群鬼在后面穷追不舍。花城和谢怜看了一阵,便调转方向,进了千灯观。 二人缓缓步入殿中,走近供台,那台上还是铺着笔墨纸砚。近来谢怜都心情沉重,看了这些,有意轻松氛围,微微一笑,道:“上次教你,说要你有空多练练字,不过,最近,都没有练吧?” 花城咳了一声,道:“哥哥,你把犒劳我的东西都分给别人了,晚上我吃什么?” 谢怜学着他的样子,轻轻挑眉,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花城道:“练刀我可以,练字不行。哥哥不在身边指导,我一个人练,恐怕练的不对,越练越差。” 谢怜一边眉挑得更高了,道:“三郎这么聪明,还有不擅长的事吗?” 花城提笔,沾了一点墨,状似十分谦虚地道:“当真。还请哥哥赐教。” 谢怜叹了口气,道:“你先写写看吧。” 于是,花城认真地写了两行。谢怜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了,道:“打住,打住。你还是住手吧。” 不要糟蹋好好的笔墨纸砚了。花城道:“哦。”果真打住,收了笔。谢怜摇了摇头,道:“三郎,你你不要跟人说,你的字是我教的呀。” 花城道:“哥哥,我真的尽力了。” 他这话说的,似乎有点委屈。一位好好的绝境鬼王,名号报出去,三界皆闻风丧胆,此时却像个小学生一般站着,乖乖听谢怜批评。又讲了几句要领,谢怜还是如上次一般,握住了他的手,道:“再来一次吧。这次要认真。” 花城道:“好。” 二人都凝神作书。写了一会儿,谢怜随口问道:“为何还是《离思》?” 花城也随口答道:“我喜欢这诗。” 谢怜道:“我也喜欢。不过,三郎还有别的喜欢的诗吗?这首写熟了,也可以写写别的。”粗略来算,这首诗几十个字,两人大约写了几十遍了,也该换一首了。花城却道:“就写这首吧。” 落笔,他轻轻吹了吹墨,笑道:“我若是喜欢什么,心里就再容不下别的,永远都会记着。一千遍,一万遍,多少年都不会变。这首诗,便是如此。” “”谢怜微微一笑,道,“是吗。” 花城道:“嗯。” “” 谢怜放开了手,轻咳一声,道:“那很好。三郎是至情至性之人,挺好的哦,你再自己练练吧。啊,对了。戚容似乎最近身体有些不适。” 花城放下纸,又提了笔,道:“哪方面的不适?” 谢怜转过身,道:“他似乎是说浑身上下躁得慌。可是我查看过,好像并不是那人的肉身出了问题。总归不会是因为天气不好。” 花城在他身后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怜道:“应该就是这几天,今天尤为严重” 话音未落,他心中忽然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正在此时,身后传来“啪”的轻轻一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半空坠落了。 谢怜猛地转身,道:“三郎?!” 原先握在花城手里的那支笔坠落了下来,在雪白的纸面上划下一道凌乱的墨痕。而花城脸色微沉,仿佛有些身形不稳,一手扶在神台边缘,另一手捂住了他那只右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4章 .铜炉山重开万鬼躁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从那之后, 一发不可收拾。此后的近百年间, 一共有十七位新娘在与君山一带失踪。有时十几年相安无事, 有时短短一个月内失踪两名。一个恐怖传说迅速传开:与君山里住着一位鬼新郎, 若是他看中了一位女子, 便会在她出嫁的路上将她掳走, 再把送亲的队伍吃掉。 这事原本是传不到天上的,因为,虽然失踪了十七位新娘,但更多的是千百位安然无恙的新娘。反正找也找不着, 保也保不了, 那也只能就这样凑合着了。也不过是敢把女儿嫁到这一带的人家少了些, 本地的新人成婚也不敢大操大办罢了。但恰恰是这第十七位新娘, 父亲是位官老爷。他颇为宠爱女儿, 风闻此地传说, 精心挑选了四十名勇武绝伦的武官护送女儿成亲, 偏偏女儿还是没了。 这下这位鬼新郎可捅了马蜂窝。这位官老爷在人间能找到的人是拿它没办法了, 于是他暴怒之下联合了一众官朋友,狂做一波法事, 还按照高人指点开仓济贫什么的,搞得满城风雨,这才终于惊动到了上边的几位神官。否则, 那些微小的凡人的声音要传到天上诸神的耳中, 几乎是不可能的。 谢怜道:“大体便是如此了。” 因那两人神情非常之不配合, 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没在听。没听进去的话也只好再讲一遍了。南风倒是抬了头,皱着眉道:“失踪的新娘有何共同之处?” 谢怜道:“有穷有富,有美有丑,有妻有妾,一言蔽之:毫无规律。根本没法判断这位鬼新郎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南风“嗯”了一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似是开始思考了。扶摇却是碰都没碰谢怜推给他的茶,就一直在用一方白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手指,边擦边眉眼冷淡地道:“太子殿下,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位鬼新郎呢?这可不一定,从来也无人见过它,怎知它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你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谢怜莞尔,道:“卷轴是灵文殿的文官总结的,鬼新郎只是民间的叫法。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 又说了几句,谢怜发觉这两位小武官思路颇为清楚,虽神色不善,论事却毫不含糊,颇感欣慰。看窗外天色已晚,三人暂且出了小店。谢怜戴了斗笠走了一阵,忽然觉察身后两人都没跟上,纳闷地回头去看,结果那两个也很纳闷地在看着他。南风问:“你往哪里走?” 谢怜道:“寻地落脚。扶摇,你为什么又翻白眼?” 南风又纳闷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往荒山野岭走?” 谢怜时常风餐露宿睡大街,找块布摊平了就可以躺一夜,自然是习以为常地准备找个山洞生火了,经他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这南风和扶摇都是武神座下的武官,若是这附近有南阳庙或是玄真庙,可以直接进去,何必要露宿荒野? 少顷,三人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小角落找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地祠,残香破盘,看起来十分冷清,供着个又圆又小的石土地公。谢怜唤了几声,这土地多年无人供奉无人唤,忽听人叫,把眼一睁,看到三个人站在祠前,左右两个周身都罩着一层暴发户般的灵光,根本看不清脸,大惊跳起,颤颤巍巍地道:“三位仙官可有什么要使唤在下的?” 谢怜颔首道:“不使唤。只是问一声,附近可有供奉南阳将军或是玄真将军的城隍庙?” 土地不敢怠慢,道:“这这这”掐指一算,道:“此去五里有一间城隍庙,供的是c是c是南阳将军。” 谢怜双手合十道:“多谢。”而那土地被旁边两团灵光晃瞎了眼,赶紧地隐了。谢怜摸出几枚钱放在祠前,见一旁有散落的残香,便捡起来点上了。期间扶摇白眼翻得谢怜简直想问他眼睛累不累。 五里之后,果然见到一间城隍庙,红红火火立在路边。庙宇虽小五脏俱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三人隐了身形进到庙里,殿上供的就是南阳武神披甲持弓的泥塑神像。 谢怜一看到这神像心中就“嗯”了一声。 乡野小庙,神像的塑像和上漆都可说粗陋,整体看起来,跟谢怜印象中的风信本人差别实在是比较大。 但是,神像塑得走形,对各位神官来说,也是习以为常的事了。别说妈都不认识了,有的神官见了自己的神像自己都不认识。毕竟没几个工匠师父当真见过神官本人,所以都是要么美得走形,要么丑得走形,只能靠特定姿势c法器c服冠等来辨认这是哪位神官。 一般而言,越是富庶之地,神像越合神官心意。越穷的地方,工匠品味越差,塑像就越惨不忍睹。当今论来,只有玄真将军的神像整体情况较好,为什么呢?因为人家都是神像丑了便丑了,不管,他看到把自己塑得丑了,他就要偷偷去弄坏了让人重塑,或者托个梦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于是长此以往,大信徒们就知道,一定得找塑得好看的师傅! 整个玄真殿同他们将军如出一辙,颇爱讲究。扶摇进了南阳庙后,一个时辰里便一直在对这尊南阳像评头论足,什么造型扭曲,颜色恶俗,工艺低劣,品味清奇。谢怜看南风额头青筋都慢慢冒出来了,心想着赶紧找个话题扯了开去,恰好见又一名少女进来参拜,虔诚地跪下了,便温声道:“说起来,南阳真君的主场在东南,没想到你们在北方香火也这般旺盛。” 人们修建庙宇宫观,其实是对天界仙宫的模仿,而神像,则是神官本尊的倒影。宫观聚集信徒,吸引香火,成为神官们法力的重要源泉。而由于地理历史风俗等多重原因,不同地域的人们通常供奉不同的神官。在自己的地盘上,一位神官的法力会发挥到最强,这便是主场优势了。只有神武大帝这种普天之下皆信徒c四海八方有宫观的神官,是否主场完全没有意义。自家将军的神殿在非主场也香火旺盛,这是好事,南风本该骄傲才是,可瞧他脸色,却大是不好。一旁扶摇则是微微一笑,道:“不错,不错,深受爱戴。” 谢怜道:“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不知” 南风道:“如果是‘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 谢怜心道:“不。我想说的是‘不知有没有人可以解答’。” 不过,他预感这句说出来就会不妙,决定还是再换个话题。谁知,扶摇悠悠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肯定是想问,为什么前来参拜的女信徒这么多?” 谢怜想问的正是这个问题。 武神系的女信徒一向比男信徒少,只有八百年前的他是个例外。不过,例外的原因非常简单,就两个字:好看。 他很清楚,不是因为他德高望重或是神力非凡什么的,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神像好看,他的宫观也好看。他的宫观几乎全都是皇家修建,神像则是召集了全国各地技艺精绝的顶尖工匠,照着他的脸雕。而且,因为那句“身在无间,心在桃源”,工匠们往往喜欢给他的神像加点花,还喜欢把观种成一片花树海。所以,当时他还有个别称,叫做“花冠武神”。信女们喜欢他神像好看,也喜欢他宫观里都是花花朵朵,就冲这个也愿意顺便进来拜拜他。 可一般的武神,因杀伐之气太重,面目也往往被塑造成严肃c狰狞c冷酷的模样,教信女瞧了,都宁可去拜拜观音什么的。这尊南阳像虽说跟杀伐之气沾不上边,但它离好看的边更远,可来参拜的女信徒几乎要比男信徒都多了,而南风也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由是,他颇为奇怪。恰在这时,那少女拜完了,起身取香,又转了个身。 这一转,谢怜推了推另外两人。那两人原本都十分不耐,被他一推,顺着一看,脸色却都刷的变了。 扶摇道:“太丑了!” 谢怜噎了一下,才道:“扶摇,不能这样说女孩子。” 平心而论,扶摇说的是实话。那少女一张脸蛋扁平无比,活像是被人一巴掌拍扁的,五官说平平无奇都有些委屈,若一定要形容,恐怕只能用“鼻歪眼斜”了。 但谢怜眼里根本没分辨出她是美是丑。主要是她一转身,裙子后一个巨大的破洞挂在那里,实在令人无法假装没看到。 扶摇先是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南风额角的青筋则是瞬间就消失无踪了。 见他脸色大变,谢怜忙道:“你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那少女取了香重新跪下,边拜边道:“南阳将军保佑,信女小萤,祈求能早日抓住那鬼新郎,莫要叫无辜之人再受他的害” 她拜得虔诚,浑然不觉自己身后异状,也浑然不觉有三个人正蹲在她拜的神像脚边。谢怜颇觉头大,道:“怎么办,不能让她就这样走出去罢?会被人一路看回去的。” 而且,看她裙子后的破口,分明是被人用利器故意划破的,只怕不仅会被围观,还会被大肆宣扬嘲笑,那可真是一场羞辱了。 扶摇漠然道:“不要问我。她拜的又不是我们玄真将军。非礼勿视。我什么都没看见。” 南风则是一张俊脸青青白白,只会摆手,不会说话,好好一个桀骜小儿郎,生生被逼成了个哑巴,没得指望了。谢怜只得自己出马,外衣一脱,往下一丢。那件外衣呼啦一下飘到那少女身上,挡住了她裙子后那个十分不雅的破洞。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可这阵风实在邪乎,把那少女吓了一跳,四下看看,拿下外袍,迟疑片刻,放到了神台上,竟是仍浑然不觉,而且上完了香,便要走出去了。这若是让她再出去乱走,小姑娘怕是就没脸见人了。眼看旁边这一个两个不是僵就是僵,横竖都不顶用了,谢怜叹了口气。南风与扶摇只觉身边一空,谢怜已经现了形,跳了下去。 庙内灯火不暗不明,他这一跃,带起一阵风,火光摇晃,那少女小萤只觉眼前一花,便见一名男子突然从黑暗中冒了出来,赤着上身对她伸出了手,当场魂飞魄散。 不出所料,一声尖叫。谢怜刚想说话,那少女已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打了出去,大喊道:“非礼啊!” “啪”的一声,谢怜就这么挨了一耳光。 耳光清脆,听得蹲在神坛上的两人半张脸不约而同都是一抽。 吃了一掌,谢怜也不恼,只把外衣硬塞过去,迅速低声说了一句,那少女大惊,一摸身后,突然通红满面,眼眶也霎时涌满泪水,不知是气苦还是羞愤,抓紧了谢怜给她的那件外衣,掩面飞奔而去,只剩谢怜单薄薄站在原地。人去庙空,凉风穿堂,忽然之间,有点冷。 他揉了揉脸,转过身来,顶着半边大红掌印,对那小二人道:“好了。没事了。” 话音刚落,南风指了指他,道:“你是不是伤口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5章 .痴心子血化锦衣仙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三郎道:“哦?” 谢怜心想, 总不能告诉他, 两百多年前那半月国还没出来个什么妖道的时候,自己曾在那里收过破烂吧。这时, 南风已在地上画好了一个层层叠叠的阵法,起了身,道:“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于是, 谢怜迅速收拾了个包袱,来到门前,道:“就现在吧。” 他将手放在门上,道:“天官赐福,百无禁忌!”轻轻一推。 推开门时,门外已不见那一片小山坡和村庄, 取而代之的, 是一条空荡荡的大街。 这大街虽道路宽阔,却是寥寥无人, 半晌才能看到一两个行人。不是因为现下天色暗了,而是因为,西北之地, 人口稀少, 本来如此, 再加上靠近戈壁, 就算是白天, 估计路上行人也不会太多。谢怜从屋中走出来, 反手关了门,再回头一看,他哪里是从菩荠观出来的?身后的,分明是一间小客栈。这一步,只怕是跨出了千里之远。这便是缩地术的神奇之处了。 几个路人路过,嘀嘀咕咕瞅着他们,甚是戒备。这时,只听三郎在他身后道:“据古籍载,月沉之时,向着北极星的方向一直走,就会看到半月国。哥哥,你看。”他指天道,“北斗星。” 谢怜仰头看看,笑道:“北斗星,好亮啊。” 三郎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了他一眼,也抬起头,笑道:“是啊。西北的夜空,不知怎的,似乎比中原更疏朗些。” 谢怜表示赞同。他们在这边一本正经地讨论夜空和星星,后面两位小神官则简直匪夷所思。南风道:“怎么他也在这里?!” 三郎无辜地道:“哦,我看这奇门遁甲,很是神奇,所以顺便跟过来参观一下。” 南风怒道:“参观?你以为我们去游玩的吗?!” 谢怜揉揉眉心,道:“算了,跟过来就跟过来了,他又不吃你们干粮,我带的应该够了。三郎,跟紧我,不要走丢了啊。” 三郎有点乖地道:“好。” “这是吃谁的干粮的问题吗?!” “唉,南风,大晚上的,大家都睡了。办正事办正事,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嘛。走啦走啦。” 四人顺着北斗星的指引,朝北方直行。走了一夜,一路的城镇和绿意渐渐稀少,而路面上沙石渐渐增多,等到脚下踏的再也不是泥土时,这才j ru了戈壁。运用缩地术,虽然可以一步千里,但是跨越的距离越远,消耗的法力越大,下一次启用此术的时间间隔也越长。南风用了这一次,起码有四个时辰不能再用。而且既然南风已消耗了一波法力,出于战力的预期考虑,谢怜也不会让扶摇也再用一次,为了以防万一,总得有个人的法力是充沛的。 荒漠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夜晚冷意津骨,倒是还好,但到了白天,却又全然是另一派感受了。此处的天空极为干净,天高云疏,但是,日光也极为猛烈。一行人走着走着,越走越像是在深入一个巨大的蒸笼,地心里冒出腾腾的热气,仿佛走上一天,就可以把活人蒸熟。 谢怜靠风向和一些缩在岩石脚下的植被辩方向,担心有人跟不上,走一段便回头看看。南风与扶摇非是凡人,自不用说,三郎却是让他看得笑了。 烈日当空照,那少年把红衣外袍脱了下来,懒懒散散地遮着太阳,神色慵懒中带点厌倦。他皮肤白皙,发丝漆黑,红衣这么一遮,遮在脸上,眉眼更显绝色。谢怜把斗笠摘了下来,举手往他头上一扣,道:“这个借你。” 三郎一愣,片晌,笑道:“不必了。”又把斗笠递还给他。谢怜也不跟他多相互推辞,既然不需,也没再勉强,道:“有需要再找我要。”扶了扶斗笠,继续前行。 再行得一阵,一行人看到前方黄沙之中有一座灰色的小楼,走近一看,似乎是一件废弃多年的客栈。谢怜抬头望了望天,算着已过午时了,马上就到未时,怕是一天之中最炎热难捱的时辰,而且他们已经走了一夜,是时候修整了,于是领着其余三人进去,看到楼里有一张方桌,便围着坐下了。谢怜从背后简易的行囊里拿出水壶,递给三郎,道:“要吗?” 三郎点头,接过,喝了一口,谢怜这才拿回来喝。他仰头咽下几口清水,喉结上下滚动,喉间阵阵凉意涌过,畅快极了。三郎在一旁,一手支腮,似盯非盯,过了一会儿,忽然道:“还有吗?” 谢怜拭了一下唇角沾到的一点清水,微微湿润,点点头,再次递出水壶。三郎正要去接,这时,一只手格开了谢怜拿着水壶的手。 扶摇道:“且慢。” 众人望他,只见扶摇缓缓从袖中取出了另一只水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我这里也有。请吧。” 谢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扶摇这般性子,怎么会愿意和别人分享同一个水壶?想起他们昨夜说要再试探一番,那这水壶里装的,必然不是什么正经水,一定是现形水。 这种秘药之水,如果是普通人喝了,全然无事;但若不是人,喝了,便会在药水作用下现出原形。他们既是要试探这少年是不是“绝”,那这一壶现形水,必然威力不小。 只听三郎笑道:“我和哥哥喝一个水壶就行了。” 南风与扶摇都看了一眼一旁的谢怜,谢怜心想你们看我做什么?扶摇冷声道:“他的水快喝光了,你不要客气。” 三郎道:“是吗?那你们两位先请。” “” 那两人都不做声了。半晌,扶摇又道:“你是客,你先请。” 他虽然说话还是那副斯文秀气的模样,但谢怜总觉得他这一句是从咬着牙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三郎也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们是从,你们先请,不然多不好意思。” 谢怜听他们在那里惺惺作态来,惺惺作态去,最后终于开始动手,三个人隔着一张桌子上同时在一只可怜的水壶上暗暗发力,推来推去,只觉得自己手下这张隐隐发颤的破桌子恐怕是要提前寿终正寝,摇了摇头。那边暗暗斗了几个来回,扶摇终于按捺不住,只听他冷笑道:“你既不肯喝这水,莫非是心虚了?” 三郎笑道:“你们这般不友好,又不肯先喝,岂不是更像心虚?莫非是在水里下了毒?” 扶摇道:“你大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位,这水有毒没有。” 三郎便问谢怜了:“哥哥,这水有毒吗?” 扶摇这个问题实在是很狡猾。现形水自然不是毒|药,普通人喝它同喝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谢怜只能答:“没有毒。不过” 一句未完,南风与扶摇都猛盯他。三郎竟是直接松了手,道:“好。” 他拎了那水壶,提在手里晃了晃,道:“既然你说没毒,那我就喝了。” 言罢,他便笑着,一饮而尽。 谢怜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干脆,微微一怔。南风与扶摇也是一愣,随即全神戒备。谁知,三郎喝完了那现形水,晃了晃那壶,道:“味道不怎么样。”又是随手一丢,便把水壶扔了。“哐当”一声,那水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见他喝了现形水,依旧全无异状,扶摇脸上闪过一瞬的惊疑不定。须臾,他淡淡地道:“清水而已。岂不都是一样的味道。能有什么分别。” 三郎把谢怜手肘边放着的那只水壶拿了过去,道:“当然不一样。这个好喝多了。” 见状,谢怜忍俊不禁。他是当真结果如何都无所谓,并不在意所谓的身份目的,所以这番乱斗在他这里,除了有趣之外,并无意义。他本以为应该就此消停了,谁知,“哐”的一声,南风将一把剑放在了桌上。 他那气势,乍看还以为他要现场杀人灭口,谢怜无言片刻,道:“你这是做什么?” 南风沉声道:“要去的地方危险,送这位小兄弟一把利剑防身。” 谢怜低头一看,这把剑剑鞘古朴,似有多年岁月磨砺,非是凡品,心头一震,扶起了额,转向了一边,心道:“居然是‘红镜’。” 这把剑的名字,正是叫做“红镜”。这可是一把宝剑。它虽然不能伏魔降妖,但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过它的法镜。只要是非人之物,将它拔出,它的剑刃就会慢慢变成红色,仿佛被血意弥漫了一般,而且血红的剑刃上还会倒映出拔剑者的原形。任你是凶是绝,无一幸免! 少年人对于宝剑宝马,总会有格外的青眼,三郎“哦?”了一声,似是颇有兴趣,道:“我看看。” 他一手握住剑身,一手握住剑柄,缓缓往外抽出。南风与扶摇四只眼睛便紧紧盯着他的动作。那剑出鞘了三寸,剑锋雪亮。半晌,三郎轻笑一声,道:“哥哥,你这两个仆从,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谢怜轻咳一声,回过身来,道:“三郎啊,我说过了,不是仆从。”说完这句,他又转过了身。南风则冷声道:“谁跟你开玩笑?” 三郎笑道:“一把断剑,如何防身?” 他说完,将那剑插|了回去,丢在桌上。闻言,南风眉峰一凛,猛地握住剑柄拔出,只听“铮”的一声,他手上这便多了一把锋利森寒的断剑。 红镜的剑刃,竟是从三寸以下就断了! 南风脸色微变,再把剑鞘一倒,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剑鞘内剩下的剑刃,竟是全都断为了数截雪亮锋利的小碎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6章 .痴心子血化锦衣仙 2 “奇英殿下?殿下?你在听吗?” 谢怜伸手在权一真面前挥了挥。权一真方才似乎出了神, 这才回魂, 道:“哦。” 看来是没在听了。谢怜也不好说什么, 道:“那我们眼下当务之急, 就是要找到这件锦衣了?它的原型是” 权一真接道:“一件无袖无头c麻袋一样的血淋淋的衣服。” 谢怜笑道:“这不是知道吗?我还以为你没看过卷轴呢。不过,但因为这件衣服是妖邪之物, 神奇至极,千变万化。世上衣裳千千万,要找到这样一件衣服, 无异于大海捞针。” 权一真道:“哦。那怎么办。” 谢怜道:“拿到这件衣服的妖魔鬼怪,一般会化作商人, 在人口密集处询问是否有人想买或者以新换旧。但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如今要是有谁这么做,多少有点怪异, 不过它们的习惯和思想方式一时半会没这么容易改变, 总之先去城里, 多多留意这方面的消息吧。” 这种东西, 鬼比人更关注,鬼界的小道消息比人间的灵通,也就是说, 直接问花城,肯定省事不少。但前不久谢怜才对他说了暂时别见面, 有求于人又立刻吃回头草, 未免不好看。而且锦衣仙刚被人盗走, 盗窃者肯定也不会这么快就敢拿着它出来害人。权一真点头, 起身,跟着他走了两步。谢怜觉察到郎萤也跟了上来,道:“你就留在这里吧。” 郎萤摇了摇头,谢怜还没说话,忽听身后“咚隆”一声,他又倒下了。 谢怜猛地回头,道:“你怎么了?” 权一真脸上那阵紫气又泛上来了,憋了一阵,终于憋不住了,翻身跪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满地。 “” 吐完之后,权一真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口吐魂烟。谢怜道:“奇英你还能走吗?” 权一真四肢平摊,道:“我觉得,不能了。” “” 无奈,谢怜只得将失去了战斗力的权一真拖到一旁,盖了张被子,让他暂时好好休养。 到第二日,权一真的脸色才稍微好点,谢怜反正是不敢让他乱吃东西了,找村长家借了点粥,带回来给二人喝。权一真坐了花城往常坐的位置,不知为何,郎萤一直盯他,似乎不大友善,谢怜把粥放到两人面前,无意间道:“三郎” 话音刚落,两人都看他。谢怜动作一僵,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脱口叫了什么,轻咳一声,道:“大家继续。” 两人在供桌边喝粥,谢怜则提着斧头出了门,一边劈柴,一边回忆卷轴中提供的线索:“锦衣仙原先镇在一座神武殿里,神武殿的封印是极强的,且宫中戒备森严,高手如云,简单的万鬼躁乱恐怕没法使它自己逃掉,定然是有人瞅准了机会,趁乱盗走” 以往都花城劈柴,轮到他自己,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劈得没有花城好。权一真凄凄惨惨地喝了几口稀粥就在菩荠观里倒下继续睡了,郎萤则走了出来,似要帮忙,谢怜道:“不用啦。三郎萤,待会儿烧水,洗个澡吧。” 他想起来,郎萤似乎好久都没沐浴了。鬼的确是不会有油脂汗垢,但整天在外面晃,该沾的灰可不会少。不过也不能直说,不然伤人自尊。郎萤似乎怔了怔,没接话,而谢怜已经把柴搬进去烧水了,道:“昨天我到镇上卖破烂,给你买了两件秋天的衣裳,洗完了你看看合不合身?” 郎萤刚把那新衣服穿在身上,听了这句,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谢怜拉住他,语重心长地道:“别走!沐浴是一定要的。放心,我不拆你脸上绷带。” 郎萤依旧拒绝,闷头出门劈柴去了,就是不肯进来,谢怜无奈,只得捡了一堆柴,烧了水,自己脱掉衣服。若邪从他胸膛一圈一圈地褪下来,郎萤又抱了一堆柴进来,见他赤了上身,登时瞪大了眼。而谢怜用手试了试水温,正觉得刚好,已经穿着裤子坐了进去,见他进来,道:“哦,来得正好,麻烦把那边墙上挂着的斗笠下面的卷轴递给我。” 郎萤非但没过来,反而退到门外,“啪”的一声反手就把门关了。谢怜莫名其妙。没过一会儿,郎萤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一脚把门踢开。谢怜忙道:“别踢这门!这门是” 郎萤却侧目不看他,径直走到里面,把在地上挺尸的权一真拎起来往外拖。权一真似乎一睡就很深,只有地动山摇的大动静能让他醒来,就这么被拖了一路也无知觉。谢怜哭笑不得,道:“你干什么?没事的,又不是姑娘。进来吧。” 花城不在的时候,他又不是没在菩荠观里沐浴过。毕竟菩荠观真的是太小了,生活条件艰苦,有个水缸可以洗澡就不错了,没有那种带屏风的长方十丈的大浴池可以让他划船慢慢洗着玩儿。不过,有意无意的,谢怜从没在花城面前这么做过。但因为眼下的人不是花城,是别人,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 “” 郎萤把权一真翻了个面,用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压在他头上,自己低头把谢怜要的卷轴递给了他,继续坐在角落里。谢怜则打开卷轴,一边蹙眉细看,一边散了头发。 热气熏得他的脸微微发粉,长发和睫毛都越发黑漆漆c湿漉漉的。不一会儿,他忽然摸索到胸口那条细细的银链子,链子末端坠着一枚金刚石指环。 谢怜握着那枚指环,微微收紧五指,忽然,眼角瞥到供台的角落边,放着一朵小小的花。 他下意识拿起了那朵花,举到眼前,总觉得脑海里模模糊糊,就像眼前弥漫的热气一般,需要一只手来挥一挥,拨散迷雾。正在此时,门外冷不防传来了“叩叩叩”的敲门声。 这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谢怜把花放了回去,正要出声询问是谁,却发现这敲门声不是在敲菩荠观的门,而是在敲隔壁村长家的门。 敲门声中,一个娇滴滴的女声道:“有没有人在家呀?以旧换新,以旧换新。我这里有一件全新的袍子,用不上了,想换一件合眼缘的旧衣服,不知屋子主人有没有这个意愿?有没有人在家呀?” 不消他找出去,这东西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她挨家挨户地敲门问,然而,并没有一户人家出来给她开门。那是当然的了,谢怜平日里没破烂收的时候就在菩荠村开讲座,向所有三姑六婆七婶八姨宣讲辨别妖魔鬼怪的几百种小窍门,深更半夜的遇到这种明显不对劲的不速之客,根本不会有村民搭理。现在的人可没有古时候那么好骗了。那东西敲了一圈,始终没有人理会,终于来到了菩荠观门前。谢怜屏住呼吸,凝神等待,谁知,那东西还没敲门,就感觉出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了,“哎哟”一声,脚步声似要远去,谢怜立即道:“慢着!我要换。”随即,低声对郎萤道:“快开门,别怕,没事!” 郎萤完全没在怕,上前就开了门。门外站着个少女,身形婀娜,光看下半张脸,颇为娇俏可人。但她带着一条头巾,遮住上半张脸,仿佛没有眼睛似的,教人不太舒服。 她往屋里望了一眼,掩口笑道:“这位道长,你想用什么旧衣换我的新衣?” 谢怜还泡在水缸里没出来,就是为了要它降低警惕,微笑道:“那要看你的新衣是怎样的了。” 那少女伸出手,轻轻一抖,从包袱里抖落一件亮晶晶的锦衣,华丽至极,不过,样式似乎有些老了,并且通体散发着一股妖异之气。谢怜赞道:“好衣,好衣。郎萤,你把我从镇上带回来的那件衣服给这位姑娘吧。” 郎萤单手把衣服递了过去。那少女送出新衣,嘻嘻一笑,接过旧衣,正要转身,却忽然脸色一变,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手,大叫一声,将那旧衣抛在地上。委地的麻衣中,不知什么时候溜进去的若邪盘作一团,从衣领口处钻了出来,仿佛一条白花花的毒蛇,正在冲那少女吐信子。而那“少女”,根本也不是少女。方才这么一尖叫跳,她的头巾被突然袭出的若邪啄落了地。虽然下半张脸娇媚无比,但那上半张脸布满皱纹,苍老至极,形成了十分可怖的对比——这哪里是什么“少女”,分明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婆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7章 .两分颜色大开染坊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一个轿夫没留神, 一脚踩中一条胳膊, 率先大叫, 送亲的队伍立刻炸开了锅,好家伙, 一行人“刷刷刷”的便掏出了一片白花花的大刀,喊:“怎么了?!来了吗?!”也不知原先都藏哪儿了。街上嚷成一片,谢怜再定睛一看, 那分离的头身,竟不是个活人, 而是一个木头娃娃。 扶摇又道:“太丑了!” 恰好茶博士提着铜壶上来, 谢怜想起他昨日神气,道:“店家, 我昨日便见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 今天又见,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茶博士道:“做死。” “哈哈哈” 谢怜也不意外, 道:“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 茶博士道:“还能是想做什么呢?有个新娘子的爹重金悬赏找他女儿,抓那鬼新郎,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 这悬赏的那个爹, 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爷了。谢怜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 只听扶摇嫌恶道:“我要是鬼新郎, 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 我就灭了这个镇。” 谢怜道:“扶摇, 你这话太不像一个仙家该说的了。还有, 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习惯改过来,不如你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一天先只翻五次之类的。” 南风道:“你给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够用!” 这时,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的小青年,精神抖擞,看样子是个领头的,振臂高呼:“听我说,听我说!这样下去根本没用!这几天咱们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来了吗?” 众大汉纷纷附和抱怨,那小青年道:“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进与君山里,大家搜山,把那个丑八怪抓出来杀了!我带头,有血性好汉子都跟我来,杀了丑八怪,赏金大家分!” 一群汉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几句,逐渐声音加大,最后所有人都响应起来,听起来竟也声势浩大。谢怜问道:“丑八怪?店家,他们说的这丑八怪怎么回事?” 茶博士道:“据说鬼新郎是个住在与君山里的丑八怪,就是因为太丑了,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心生怨恨,专抢别人的新娘子,不让人成好事。” 灵文殿的卷轴上没有记录这个,谢怜道:“有这种说法吗?莫不是猜测?” 茶博士道:“那谁知道,据说不少人都见过,什么整张脸都缠着绷带,眼神凶恶,不会说话只会呼噜呼噜狼狗一样地叫。传得神神叨叨。” 扶摇道:“脸上缠着绷带,未必就是丑,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美不想让人看见。” 茶博士无语片刻,道:“那谁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 这时,街上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们你们别听他的,不要去,与君山里很危险的” 躲在街角说话的,正是昨晚上来南阳庙祈福的那名少女小萤。 谢怜一看到她就觉得脸有点痛,无意识抬手摸了摸。 那小青年见了她就没好颜色,推了她一把,道:“大老爷们说话,一个小娘插什么嘴?” 小萤被他一推,有点瑟缩,鼓起勇气,又小声道:“你们别听他的。不管是假送亲,还是搜山,都那么危险,这不是在送死吗?” 小青年道:“你说得好听,咱们大家伙儿是拼了姓名为民除害,你呢?自私自利,不肯假扮新娘子上轿子,为了咱们这里老百姓这点勇气都没有,现在又来妨碍咱们,你安的什么心?” 他每说一句就推那少女一把,看得店里的人都皱起了眉。谢怜一边低头解腕上绷带,一边听到茶博士道:“这个小彭头,之前想哄这姑娘扮假新娘,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姑娘不肯,现在又是这幅嘴脸了。” 街上,一群大汉也道:“你别站在这里挡道了,边儿去边儿去!”小萤见状,一张扁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道:“你你何必非要这样说话?” 那小青年又道:“我说的是不是对的?我让你假扮新娘子,你是不是死都不肯?” 小萤道:“我是不敢,可是,你也不用划c划破我裙子” 她一提这事,那小青年瞬间被戳了痛脚一般跳将起来,指着她鼻子道:“你这个丑八怪少在这里含血喷人!我划破你裙子?你当我瞎了眼!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露给人看,自己给划的?谁知道你这丑脸裙子破了也没人看,你可别想赖我头上!” 南风实在听不下去了,茶杯“喀喀”一下碎在手里。正当他要起身时,身旁白影一飘。而那边正一蹦三尺高的小彭头大叫一声,捂脸一屁股跌到地上,指缝间滴滴答答的鲜血流出。 众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他便已坐在了地上,还以为是小萤暴起,谁知再看她,已是根本看不到了,一名白衣道人挡在了她身前。 谢怜双手笼袖,头也不回,笑眯眯地看着小萤,微微弯腰,与她平视,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我能不能请你进去吃杯茶?” 那边地上的小彭头口鼻剧痛,一张脸痛得仿佛被钢鞭一顿暴打,可这道人分明没带凶器,也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c用什么出手的。他踉跄着爬起,举刀喊道:“这人使妖法!” 身后一众大汉一听“妖法”,纷纷举刀相对。谁知身后,南风忽然一掌拍出,“咔擦”一声!一根柱子应声折断。 见此神力,一群大汉脸色齐变,那小彭头心下怯了,却还在嘴硬,边跑边冲他们高声喊话:“今儿个我是栽了,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好汉,留下姓名,日后我们再来会会” 南风根本不屑回答,扶摇却在一旁道:“好说好说,这位乃是巨” 南风反手又是一掌,两人便这么不动声色地拆了起来。谢怜本想请那小姑娘进来坐坐,给她点个果子茶水吃吃什么的,她却抹着泪自己先走了,只得望着她背影一声叹息,自己进来了。进来时茶博士道:“柱子记得赔。” 于是谢怜坐下时对南风道:“柱子记得赔。” 南风:“” 谢怜道:“在那之前,我们先办正事。谁借我一点法力,我得进通灵阵核实一下情报。” 南风举起手,二人击掌为誓,便算是立下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契约。如此,谢怜终于又能进通灵阵了。 甫一进去,他便听灵文道:“殿下终于借到法力啦?在北方那边行进得可顺利?那两位毛遂自荐的小武官助力如何啊?” 谢怜抬起头,看了一眼被南风一掌劈断的柱子,还有一脸冷漠闭目养神的扶摇,道:“两位小武官各有千秋,都是可塑之才。” 灵文笑道:“那真是要恭喜南阳将军和玄真将军了,依殿下所言,这两位小武官必然前途无量,飞升是指日可待啊。” 不一会儿,慕情的声音冷冷地浮出来,道:“他此次出行并未与我通报,由他去了,我反正是一无所知。” 谢怜心想:“你还真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 灵文道:“殿下,你们现下在何处落地?北方是裴将军坐镇之地,香火很旺,若殿下有需要,可以在他的明光殿暂留。” 谢怜道:“不必劳烦了。这附近没找到明光殿,我们便在一间南阳殿落足了。问一句,灵文,关于这鬼新郎,你们还有更多情报吗?” 灵文道:“有。方才我们殿里的评级出来了,是‘凶’。” “凶”! 对于祸乱人间的妖魔鬼怪,根据其能力,灵文殿将之划分为“恶”c“厉”c“凶”c“绝”四等。 “恶”者杀一人,“厉”者可灭一门,“凶”者可屠一城。而最可怕的“绝”者,但凡出世,那便要祸国殃民,天下大乱了。 这窝藏与君山中的鬼新郎,居然是“凶”章,仅次于“绝”之下,那么,看到过他的人,恐怕就不大可能全身而退了。 因此,出了通灵阵,告知其余二人此事后,南风道:“那些什么丑八怪绷带男,多半是谣言。要不然他们就是看到别的东西了。” 谢怜道:“也有另一种可能。比如,在某种特定的情形下,这鬼新郎是不会,或者不能伤人的。” 扶摇颇有微词:“灵文殿真是效率低下,这么久才出个评级,要来何用!” 谢怜道:“好歹对敌手实力如何有所了解了。但既然是凶,这鬼新郎法力必然十分强,假人根本不可能骗得过他。若我们要引他出来,送亲队伍的人便不能施障眼法以傀儡假充,也不能带有兵刃。最重要的是,新娘也一定要是活人。” 扶摇道:“到街上找个女子让她来做诱饵就行了。” 南风却否决了:“不行。” 扶摇道:“为何?不愿意?给笔钱便愿意了。” 谢怜道:“扶摇,就算有女子愿意,这法子也是最好不要用。这鬼新郎是凶章,万一失手,我们不会如何,但若是新娘被掳走了,一个弱女子逃跑不了,又反抗不得,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扶摇道:“那不能找女子,就只能找男人了。” 南风道:“上哪儿找个男人愿意扮” 话音未落,两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来。 谢怜还在兀自微笑:“???” 晚,南阳庙。 谢怜披头散发地从殿后转了出来。 守在庙门的两人一看,南风当场就大骂了一声:“操!!!”冲了出去。 谢怜无语片刻,道:“何至于?” 叫谁人来看,也一眼能看出来,这是个眉目温柔的英俊男儿郎。 但正因如此,一个大好英俊男儿,穿着一件女子嫁衣,这个画面,很多人可能无法直视。比如南风,他可能就个人接受不了,所以才反应如此激烈。 谢怜看扶摇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上下扫视他,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扶摇点点头,道:“如果我是鬼新郎,谁要是送这种女人给我” 谢怜道:“你就灭了这个镇子吗?” 扶摇冷酷地道:“不,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谢怜笑道:“那只能说,幸好我不是女人了。” 扶摇道:“我觉得,你不如现在去通灵阵问问,看看有没有哪位神官肯教你变身的法门,更实际。” 天界的确有几位神官由于特殊需求,通晓变身之法。但恐怕这时候再学也来不及了。那头,南风青着脸进来,他骂完了就冷静许多,这点真是跟他侍奉的那位将军如出一辙。谢怜看天色已晚,道:“罢了,盖头盖上都一样。”说着便要给自己盖了,扶摇却举手一挡,道:“且慢。你又不知那鬼新郎如何害人,若是他一揭盖头发觉被骗,暴怒之下异变突生,岂不多生波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8章 .两分颜色大开染坊 2 风师曾对他说过, 这人应该是引玉。因为这些年被贬的神官,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位。于是, 谢怜道:“阁下怎么称呼?” 那鬼面人道:“不敢,无名小卒罢了。” j ru那废弃的染坊,谢怜不禁一怔。只见各式各样的衣物, 挂在一座座木架上:嫁衣c官袍c女儿纱c淄衣c童衣还有十分简单粗暴的染血麻衣,仿佛生怕别人不觉得这件衣服有古怪。层层叠叠, 阴气森森,邪气重重, 仿佛一个个活死人站在那里。就算不是锦衣仙,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长长的各色布料高高挂在木架子上,有的惨白,有的污脏, 已经许久无人打理了。权一真蹲在黑漆漆的染缸边缘, 埋头研究里面颜色诡异c散发着异味的液体,谢怜总担心他下一刻就用手指蘸一蘸然后舔舔看了, 赶紧把他拖下来。见庭院里, 一群妖魔鬼怪们则都被一根铁链串了起来,抱头蹲地, 道:“这是?” 那鬼面人道:“近日在鬼市贩卖锦衣仙的, 以及在各地使用锦衣仙的妖魔鬼怪们, 全都在这里了。总计九十八件。” 居然有九十八件, 而且, 应该都是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抓来的, 谢怜微微动容。那鬼面人又道:“如果再出现新的异动,也会尽快为太子殿下擒来。” 听到这里,谢怜忍不住道:“不用了。请转告三花城主,真的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也可以做到的。”结果是一样的,只是稍费一点时间和精力罢了。但他本身就是供职于上天庭的神官,即便是没几个人供奉,正经差事也就是做这些。 那鬼面人道:“城主自然明白,殿下轻而易举便能做到。但正因如此,才希望您不用把精力花费在这种谁都可以做的小事上。殿下的时间和精力,应该拿来做更重要的事。” “” 斟酌片刻,谢怜还是道:“请问,你们城主现在?” 郎萤在谢怜身边看似漫不经心地晃来晃去,那鬼面人道:“城主现在很忙。” 谢怜忙道:“哦。那很好,希望他那边一切顺利,一切顺利。” 在这群妖魔鬼怪里挨个问过,个个都一口咬定是跟戴面具的神秘人批发的,不似说谎,可鬼市这种地方,一天之内戴面具的神秘人岂非有几百个都不止?问不出个所以然,那鬼面人便拉着那根绳子,把这些嗷嗷鬼叫的鬼牵走告辞了。但是,那九十八件鬼衣却留了下来。谢怜只觉得过去专收破烂旧衣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么多衣服,一件件翻来翻去,怀疑说不定没有一件是真品,对权一真道:“奇英,你再来看看吧。” 权一真却挠了挠蓬松的卷发,摇了摇头,道:“太多了。” 太多鬼衣了。每件衣服彼此的邪气相互影响,使人失去了判断力。 这就像一个味觉灵敏的人,虽然能分辨出梨子味的和苹果味的糖馅儿,但如果把九十八种不同水果的馅混在一起,再让他尝,这根本就失去味觉了。谢怜正在想别的办法,回头一看,却见权一真直接拿了件衣服穿上身试了,谢怜连忙阻止他,把衣服挂回去,道:“停停停。奇英,我们先说好:第一,不要乱吃东西。第二,不要乱穿衣服。这些都是很危险的行为。” 权一真却指向他身后,道:“那像他那样呢?” 谢怜忽然闻到一阵微微的焦味,再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头一看,只见郎萤不知从哪个角落找到一根火柴点燃了,正拿着它,淡定地烧一件鬼衣的下摆。 谢怜:“也不要玩儿火???” 那鬼衣似乎被烤得痛了,衣摆向上缩起,疯狂扭曲,不住闪避,不像一件衣服,倒像是一条泥鳅活鱼,这画面看起来居然还有点残忍。然而,虽然散发出焦味,面料上却并没被烧出痕迹,看来,这些鬼衣的阴气已经充裕到能使它们免受火烧之灾。 听谢怜让他不要玩儿火,郎萤便随手丢了那根火柴,一只脚在地上踩熄了,又一副很乖的样子了。谢怜哭笑不得,过去道:“你今天怎么” 说到这里,他脸上神情忽然凝固了。 因为他看见了,在他对面不远处,一条长长的白色布料挂在高高的木架上,被夜风微微拂动。布料上,映出了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在缓缓走动。而这个人影,没有头。 谢怜把郎萤往身后一拉,出手便是一剑,道:“都当心!” 这一剑把那布料和人影斩为两截。然而,布料落地,后面竟是空无一人,方才那无头人的身影消失无踪。谢怜还没来得及上前查看,背后又是一阵微微发寒,猛地回头,瞳孔骤收。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身后。 不!不是女人,只是一件衣服! 方才被他斩为两截的,也是一件衣服,落在地上被布料盖住了。而四面八方,影影绰绰一堆人形摇摇晃晃地朝三人聚来。原来,不知不觉间,挂在庭院c走廊c染坊里的九十八件鬼衣,竟是全都自己从架子上挣脱了下来! 谢怜愕然:“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全都这样了?” 身旁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道:“万鬼躁动。” 谢怜回头一看,说话的是郎萤。他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不安,但苍白的手背上青筋已然微起,明显也正在受着某种影响。 又是一次万鬼躁动!距离铜炉山开山日期越近,它对众鬼发出的提醒也就越重。谢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三郎现在怎么样了???” 然而,形势不给他多想的时间,思绪急转,二十多件鬼衣已经贴了上来。权一真不假思索,一拳挥出。这一拳若是打在墙上c地上,那肯定是地动山摇c土石崩裂,可偏偏这千斤一拳,却是打在了几件衣服上。试想,连儿戏都知道“石头c剪刀c布”,布包锤。那轻飘飘c软绵绵的衣料,刚好就是克拳的!他拳风再重,布料给你这么软趴趴地一裹,毫发无伤,只能谢怜提剑来上。但鬼衣们的闪避极为轻巧,一掠就能拉出四五丈,而且由于自身几乎没有重量,也就几乎没有任何声息,要捕捉它们的动静,提防它们的偷袭,比提防人要困难多了。 平日里都是人挑衣服,这时候,却是衣服挑人,九十八件鬼衣,迫不及待地要找一个合它们的身c合它们眼的人。人里面,女人是最爱挑衣服的,鬼衣里面,女服则是最爱挑人的。几十条颜色款式各异的女衣长裙疯狂往谢怜身上贴,剑都逼不走,战况比一群女人看到合心意的衣服上去抢还激烈,一时之间,谢怜身边仿佛花团锦簇,被一群女装挤在中间拉拉扯扯。权一真把几件执着地往他头上套的童装拉下来丢到一边,奇怪道:“为什么这些女装都这么喜欢你?” 谢怜道:“可能因为看我比较亲切???” 不过,没有一件鬼衣去纠缠郎萤,也许是因为他是鬼之身,知道从他身上讨不到好处,便不靠近。谢怜一剑拦腰斩了几件女裙,被斩断的鬼衣分为上下两截,照样行动自如,而且闪避更快更飘忽。谢怜眼角瞥到几件鬼衣鬼鬼祟祟在摸索窗子,喝道:“关门,拉阵!别让它们出去!” 他们二神一鬼还能应付,但万一这些鬼衣溜出去找别人就麻烦了。然而,还是喊得晚了。染坊的庭院是露天的,已经有一件长袍扑腾几下宽大的袖子,腾空而起,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一般飞向夜空。谢怜叫苦不迭,道:“奇英!染坊里的交给你!”说完,足底一点,飞出墙去,抓住了那鬼长袍的下摆。 加了个人的重量,那长袍使劲儿扑腾袖子也飞不起来了,坠到地上还被谢怜死死抓住衣襟。但它居然狡猾得很,“嗤拉”一下撕裂了自己的一方衣角,壮士断腕一般,急急地从谢怜手里溜掉。恰好有个路人喝完小酒回家去,迎面看到个无头怪人飞奔而来,吓得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无头鬼!没有头的啊!” 谢怜连忙冲上来抓住那件衣服,给那人看,安抚道:“不要怕,不要怕!你看!不是没有头,是全部都没有。” 那人一看,衣领里果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这真是比无头鬼更恐怖,当即白眼一翻,晕了过去。谢怜连忙接住他轻轻放到地上,道:“不好意思!我马上处理,马上处理。” 这一阵躁乱过去后,谢怜好容易才把飞出染坊的鬼衣们尽数抓回去,点过一轮,确定一件都没少,这才松了口气。 事已至此,谢怜道:“只好,还是用奇英那个最简单粗暴的法子,咱们一件一件穿上身试试了。” 他倒是愿意自己穿,但眼下另外两个合作伙伴比较难说,怕万一待会儿刚好被他穿到锦衣仙,出了什么意外没法应付,还是决定由他把持,盯着另外二人穿。 于是,郎萤和权一真都脱了外套,一件一件地试,每穿一件,谢怜便发出类似“跳两下”或者“转个圈”这样简单的指令,看他们是否会遵从。 然而,九十八件都试过一轮后,二人各自都穿了四五十件,并无任何不妥反应。看来,这些鬼衣里,没有一件是锦衣仙。白忙活大半夜了。 郎萤和权一真穿着单衣,蹲在地上,谢怜则坐在满地乱七八糟的衣服里,扶着额头道:“卖假货,果然不可取啊” 扶了一阵,他去找了灵文,通灵道:“灵文,我这边收集到了一些疑似锦衣仙的鬼衣,不知道哪件是真品,但都挺邪的,你那边能派个人下来收走吗?” 灵文道:“好的,我马上安排。你收了多少件?” 谢怜道:“九十八件。” “”灵文道,“太子殿下当真能人。收到的居然比我报给你的还多。” 谢怜轻咳一声,道:“其实不是我”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熟悉的背脊发寒之感,谢怜微微一怔,抬头望去。 只见前方,飘飘摇摇的数条惨白布料上,映出了一个黑色的人形剪影。 这一次,既不是无头,也不飘忽了。站在那帷幕一般的长条布料后的,的的确确是一个人。能看出来,是个高高的青年,连那散乱至极的发丝,都在人影边缘看得清清楚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9章 .九十九鬼衣险中藏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谢怜心想, 总不能告诉他, 两百多年前那半月国还没出来个什么妖道的时候,自己曾在那里收过破烂吧。这时, 南风已在地上画好了一个层层叠叠的阵法,起了身, 道:“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于是, 谢怜迅速收拾了个包袱,来到门前,道:“就现在吧。” 他将手放在门上,道:“天官赐福,百无禁忌!”轻轻一推。 推开门时, 门外已不见那一片小山坡和村庄, 取而代之的, 是一条空荡荡的大街。 这大街虽道路宽阔,却是寥寥无人, 半晌才能看到一两个行人。不是因为现下天色暗了, 而是因为, 西北之地,人口稀少, 本来如此, 再加上靠近戈壁, 就算是白天, 估计路上行人也不会太多。谢怜从屋中走出来, 反手关了门,再回头一看,他哪里是从菩荠观出来的?身后的,分明是一间小客栈。这一步,只怕是跨出了千里之远。这便是缩地术的神奇之处了。 几个路人路过,嘀嘀咕咕瞅着他们,甚是戒备。这时,只听三郎在他身后道:“据古籍载,月沉之时,向着北极星的方向一直走,就会看到半月国。哥哥,你看。”他指天道,“北斗星。” 谢怜仰头看看,笑道:“北斗星,好亮啊。” 三郎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了他一眼,也抬起头,笑道:“是啊。西北的夜空,不知怎的,似乎比中原更疏朗些。” 谢怜表示赞同。他们在这边一本正经地讨论夜空和星星,后面两位小神官则简直匪夷所思。南风道:“怎么他也在这里?!” 三郎无辜地道:“哦,我看这奇门遁甲,很是神奇,所以顺便跟过来参观一下。” 南风怒道:“参观?你以为我们去游玩的吗?!” 谢怜揉揉眉心,道:“算了,跟过来就跟过来了,他又不吃你们干粮,我带的应该够了。三郎,跟紧我,不要走丢了啊。” 三郎有点乖地道:“好。” “这是吃谁的干粮的问题吗?!” “唉,南风,大晚上的,大家都睡了。办正事办正事,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嘛。走啦走啦。” 四人顺着北斗星的指引,朝北方直行。走了一夜,一路的城镇和绿意渐渐稀少,而路面上沙石渐渐增多,等到脚下踏的再也不是泥土时,这才j ru了戈壁。运用缩地术,虽然可以一步千里,但是跨越的距离越远,消耗的法力越大,下一次启用此术的时间间隔也越长。南风用了这一次,起码有四个时辰不能再用。而且既然南风已消耗了一波法力,出于战力的预期考虑,谢怜也不会让扶摇也再用一次,为了以防万一,总得有个人的法力是充沛的。 荒漠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夜晚冷意津骨,倒是还好,但到了白天,却又全然是另一派感受了。此处的天空极为干净,天高云疏,但是,日光也极为猛烈。一行人走着走着,越走越像是在深入一个巨大的蒸笼,地心里冒出腾腾的热气,仿佛走上一天,就可以把活人蒸熟。 谢怜靠风向和一些缩在岩石脚下的植被辩方向,担心有人跟不上,走一段便回头看看。南风与扶摇非是凡人,自不用说,三郎却是让他看得笑了。 烈日当空照,那少年把红衣外袍脱了下来,懒懒散散地遮着太阳,神色慵懒中带点厌倦。他皮肤白皙,发丝漆黑,红衣这么一遮,遮在脸上,眉眼更显绝色。谢怜把斗笠摘了下来,举手往他头上一扣,道:“这个借你。” 三郎一愣,片晌,笑道:“不必了。”又把斗笠递还给他。谢怜也不跟他多相互推辞,既然不需,也没再勉强,道:“有需要再找我要。”扶了扶斗笠,继续前行。 再行得一阵,一行人看到前方黄沙之中有一座灰色的小楼,走近一看,似乎是一件废弃多年的客栈。谢怜抬头望了望天,算着已过午时了,马上就到未时,怕是一天之中最炎热难捱的时辰,而且他们已经走了一夜,是时候修整了,于是领着其余三人进去,看到楼里有一张方桌,便围着坐下了。谢怜从背后简易的行囊里拿出水壶,递给三郎,道:“要吗?” 三郎点头,接过,喝了一口,谢怜这才拿回来喝。他仰头咽下几口清水,喉结上下滚动,喉间阵阵凉意涌过,畅快极了。三郎在一旁,一手支腮,似盯非盯,过了一会儿,忽然道:“还有吗?” 谢怜拭了一下唇角沾到的一点清水,微微湿润,点点头,再次递出水壶。三郎正要去接,这时,一只手格开了谢怜拿着水壶的手。 扶摇道:“且慢。” 众人望他,只见扶摇缓缓从袖中取出了另一只水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我这里也有。请吧。” 谢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扶摇这般性子,怎么会愿意和别人分享同一个水壶?想起他们昨夜说要再试探一番,那这水壶里装的,必然不是什么正经水,一定是现形水。 这种秘药之水,如果是普通人喝了,全然无事;但若不是人,喝了,便会在药水作用下现出原形。他们既是要试探这少年是不是“绝”,那这一壶现形水,必然威力不小。 只听三郎笑道:“我和哥哥喝一个水壶就行了。” 南风与扶摇都看了一眼一旁的谢怜,谢怜心想你们看我做什么?扶摇冷声道:“他的水快喝光了,你不要客气。” 三郎道:“是吗?那你们两位先请。” “” 那两人都不做声了。半晌,扶摇又道:“你是客,你先请。” 他虽然说话还是那副斯文秀气的模样,但谢怜总觉得他这一句是从咬着牙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三郎也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们是从,你们先请,不然多不好意思。” 谢怜听他们在那里惺惺作态来,惺惺作态去,最后终于开始动手,三个人隔着一张桌子上同时在一只可怜的水壶上暗暗发力,推来推去,只觉得自己手下这张隐隐发颤的破桌子恐怕是要提前寿终正寝,摇了摇头。那边暗暗斗了几个来回,扶摇终于按捺不住,只听他冷笑道:“你既不肯喝这水,莫非是心虚了?” 三郎笑道:“你们这般不友好,又不肯先喝,岂不是更像心虚?莫非是在水里下了毒?” 扶摇道:“你大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位,这水有毒没有。” 三郎便问谢怜了:“哥哥,这水有毒吗?” 扶摇这个问题实在是很狡猾。现形水自然不是毒|药,普通人喝它同喝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谢怜只能答:“没有毒。不过” 一句未完,南风与扶摇都猛盯他。三郎竟是直接松了手,道:“好。” 他拎了那水壶,提在手里晃了晃,道:“既然你说没毒,那我就喝了。” 言罢,他便笑着,一饮而尽。 谢怜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干脆,微微一怔。南风与扶摇也是一愣,随即全神戒备。谁知,三郎喝完了那现形水,晃了晃那壶,道:“味道不怎么样。”又是随手一丢,便把水壶扔了。“哐当”一声,那水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见他喝了现形水,依旧全无异状,扶摇脸上闪过一瞬的惊疑不定。须臾,他淡淡地道:“清水而已。岂不都是一样的味道。能有什么分别。” 三郎把谢怜手肘边放着的那只水壶拿了过去,道:“当然不一样。这个好喝多了。” 见状,谢怜忍俊不禁。他是当真结果如何都无所谓,并不在意所谓的身份目的,所以这番乱斗在他这里,除了有趣之外,并无意义。他本以为应该就此消停了,谁知,“哐”的一声,南风将一把剑放在了桌上。 他那气势,乍看还以为他要现场杀人灭口,谢怜无言片刻,道:“你这是做什么?” 南风沉声道:“要去的地方危险,送这位小兄弟一把利剑防身。” 谢怜低头一看,这把剑剑鞘古朴,似有多年岁月磨砺,非是凡品,心头一震,扶起了额,转向了一边,心道:“居然是‘红镜’。” 这把剑的名字,正是叫做“红镜”。这可是一把宝剑。它虽然不能伏魔降妖,但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过它的法镜。只要是非人之物,将它拔出,它的剑刃就会慢慢变成红色,仿佛被血意弥漫了一般,而且血红的剑刃上还会倒映出拔剑者的原形。任你是凶是绝,无一幸免! 少年人对于宝剑宝马,总会有格外的青眼,三郎“哦?”了一声,似是颇有兴趣,道:“我看看。” 他一手握住剑身,一手握住剑柄,缓缓往外抽出。南风与扶摇四只眼睛便紧紧盯着他的动作。那剑出鞘了三寸,剑锋雪亮。半晌,三郎轻笑一声,道:“哥哥,你这两个仆从,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谢怜轻咳一声,回过身来,道:“三郎啊,我说过了,不是仆从。”说完这句,他又转过了身。南风则冷声道:“谁跟你开玩笑?” 三郎笑道:“一把断剑,如何防身?” 他说完,将那剑插|了回去,丢在桌上。闻言,南风眉峰一凛,猛地握住剑柄拔出,只听“铮”的一声,他手上这便多了一把锋利森寒的断剑。 红镜的剑刃,竟是从三寸以下就断了! 南风脸色微变,再把剑鞘一倒,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剑鞘内剩下的剑刃,竟是全都断为了数截雪亮锋利的小碎片。 红镜能辨别所有的妖魔鬼怪,这是不假,从没听说有什么东西能逃出它的法眼,可是,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将它隔着剑鞘断为数截! 南风与扶摇皆是指着三郎,道:“你” 三郎“哈哈”笑了两声,往后一靠,黑靴子架上桌面,拿了片红镜的碎片在手里抛着玩儿,道:“想来你们也不至于故意拿一把断剑给我防身。兴许是在路上不小心弄断了?别担心,我不用剑也可以防身的。剑什么的,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谢怜则是完全无法直视那把剑。说来,这奇剑“红镜”,原本乃是君吾的一件藏品,谢怜第一次飞升的时候,有一次去神武殿玩儿,在他那里看到了,觉得此剑虽然不怎么实用,但也有趣,君吾便把红镜送了他。后来被贬,有段时间实在过得困难,混不下去了,他便让风信去将这把奇剑当掉了。 是的,当掉了! 当掉之后换来的钱够主从两人吃了几顿好的,然后又没有然后了。谢怜那时候当掉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干脆全部忘掉,免得时不时想起来心都会滴血。想来可能是后来风信飞升了,想起这么件事,实在受不了一代奇剑红镜流落凡间,便又下凡去把剑找回来,磨了磨,擦亮了,摆在南阳殿,又被南风拿了下来。总而言之,谢怜看到这把剑头就隐隐作痛,只能转移视线。他感觉那三人又掐上了,摇了摇头,认真观察屋外天气,心道:“看这势头,待会儿怕是要起风沙了。若是今天再走下去,不知道路上找不找得到避风之处?” 这时,屋外灿灿金沙之上,忽有两道人影一闪而过。 谢怜一下子坐起身来。 那两道人影,一黑一白,行色并不如何匆匆,甚至可以说是从容,但足下如踏风云,行得极快。黑衣那人身形纤长,白衣那人则是一名女冠,背负长剑,臂挽拂尘。那名黑衣人头也不回,那白衣女冠却是在与这座小楼错身而过时回眸一笑。这笑容便如他们的身影一般,一闪即逝,但无端端的横生一股诡谲奇异之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0章 .知鬼王偏爱戏鬼王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天色已暗, 看不清三郎的表情了, 只能看出他点了点头, 谢怜便坐到车前, 拿起绳子, 轻声哄那牛。这群囚衣鬼走了过来,想要过去,却感觉路中央有一个什么东西挡着, 都粗声粗气地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过不去!” “真的!过不去!见鬼了!” “, 咱们自己不就是鬼吗, 能见什么鬼!” 谢怜好不容易哄好了牛,与这群无头的囚衣鬼擦身而过, 听他们抱着头颅吵吵嚷嚷,只觉得十分好笑。那群鬼魂还有诸多抱怨:“那个,你是不是拿错了?我怎么感觉你怀里抱的那个才是我的头?” “你这头的切口怎么这么不整齐?” “唉, 那个刽子手是个新手, 砍了五六刀才给我砍下来,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你家里人没给他打点钱吧!下次记得事先打点一下, 一刀给个痛快!” “哪来的下次!” 七月十五中元节,乃是鬼界的第一大节日。这一天,鬼门大开,平日里潜伏于黑暗中的妖魔鬼怪们全都涌了出来, 大肆狂欢, 生人须得回避。尤其是在这天的晚上, 闭门不出是最好的选择。一出门,撞上点什么的机会可比平日大多了。谢怜一向是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也见鬼,此刻就撞个了正着。只见四面八方都漂浮着绿幽幽的鬼火,许多鬼魂追着那鬼火跑,还有一些面无表情c喃喃自语的寿衣鬼魂蹲在一个圈子之前,伸手去接后人们烧给他们的纸钱c元宝等供品。这一派景象,可谓是群魔乱舞。谢怜从中穿行,心里正想着今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忽然感觉身后有异动。他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少年坐到了他身后。 谢怜道:“你没事吧?” 三郎一手支着他下颔,道:“有事啊。我害怕。” “”虽说当真是完全听不出他声音里有半分害怕的感觉,谢怜还是安慰道:“不用害怕。你在我身后,不会有东西伤得到你。” 那少年笑笑,不说话。谢怜忽然发现,他竟是在盯着自己看。须臾,终于反应过来,这少年盯的,是他颈项之间的咒枷。 这咒枷犹如一个黑色项圈套在人脖子上,根本藏不住,而且容易使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谢怜正想说话,这时,那老黄牛拉着牛车,来到了一条岔路口。谢怜一看,两条黑漆漆的山路在此分岔,立即拉住了牛的绳子。 这岔路口,可得万分小心了。 中元节这一天,有时候,人们走着走着,便会发现,面前出现了一条平时并不存在的路。这样的路,生人是不能走的。一旦走错,走到了鬼界的地盘里,再想回来,可就困难了。 谢怜初来乍到,分不清这两条山路该走哪条,想起方才在镇上除了收了一大包破烂,还买了些杂物,其中就有签筒,心道我来算上一卦,于是又从包袱里翻出签筒,拿在手里哗啦啦的摇着,边摇边对三郎解释道:“第一根左,第二根右,哪条路签好,我们走哪条。”用了一点法力,默念三遍,筒里掉出两根签。他拿起一看,沉默了。 下下签,大凶! 两根签都是下下签,也就是说,两条路都是大凶,岂不是走哪条都是死? 谢怜无奈,对签筒道:“筒啊筒,今日你我初次见面,何至于如此绝情?再来一次,给我一点面子吧。” 于是,他改为双手持筒,又是一阵摇。再摇出两根,拿起来一看,依然全都是下下签,大凶! 谢怜决定不再浪费法力,这时,一旁的三郎忽然道:“我来试试?” 反正试不试也没差,谢怜便把签筒递给了他。三郎单手接过,随意摇了摇,掉出两支,拿起来,看都不看就递给他。谢怜接过来一看,竟然两支都是上上签。 谢怜略是惊奇。因为,衰到他这个地步,似乎经常连旁人的手气也被他带衰了,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此,反正以往常常被这么抱怨就是了。而这少年竟是分毫不受他影响,直接摇了两个上上签出来,他由衷地赞叹道:“朋友,你的运气很不错啊。” 三郎把签筒随手往后一丢,笑道:“是么?嗯,我也觉得我运气不错。一向如此。” 听他说“一向如此”,谢怜揉了揉眉心,心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是犹如天堑。三郎又道:“怎么走?” 眼下这个情况,只能走,不能留,谢怜原本就打算乱选一条了,道:“既然两只都是上上签,那就随便走吧。” 当下扯了几下绳子,牛车车轮又缓缓滚动起来。谢怜本来紧绷着神经,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谁知,竟是真的,一路顺利,不多时,牛车便慢腾腾地爬出了森林,来到了坦荡的山路上,竟是让他选对了路。 菩荠村已经在山坡之下,一簇一簇的灯火温暖明亮。夜风拂过,谢怜回头,三郎似乎心情甚好,又躺了回去,正枕着自己双手,眺望那轮明月,那少年的眉眼在淡淡的月光之下,不似真人。 沉吟片刻,谢怜笑道:“朋友,你算过命吗?” 一路走下来,他心中终是微微有些起疑了。 博闻强记,见多识广,倒也罢了。但夜行于群鬼之中时,这少年未免有些过于镇定自若了。虽然并不能排除有的人天生就很沉得住气,但谢怜还是觉得,有必要稍稍确认一下。 听他这么问,三郎回过头来,道:“没算过。” 谢怜道:“那,你想让我帮你算算吗?” 三郎看他,笑道:“你想帮我算?” 谢怜道:“有点想呢。” 三郎微一点头,道:“行。” 他坐了起来,身体微微倾向谢怜,道:“你想怎么算?” 谢怜道:“看手相,如何?” 闻言,三郎嘴角微弯。那笑容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只听他道:“好啊。” 说着,便朝他伸出了一只左手。 这只左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十分好看。并且绝不是那种柔弱的好看,而是劲力暗蓄其中,谁也不会想被这样一只手扼住咽喉。谢怜记着方才三郎触碰到他时微变的神色,特地留意了要避开肢体接触,不去直接碰他的手,只是低头细细地察看。 月光洁白,说暗似乎不暗,说亮又似乎不亮,谢怜看了一阵,牛车还在山路上缓缓爬行,车轮和木轴嘎吱作响。三郎道:“如何?” 少顷,谢怜缓缓道:“你的命格很好。” 三郎道:“哦?怎么个好法?” 谢怜抬起头,温声道:“你性情坚忍,极为执着,虽遭遇坎坷,但贵在永远坚守本心,往往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此数福泽绵长,朋友,你的未来必然繁花似锦,圆满光明。” 以上几句,全部都是现场瞎编,胡说八道。谢怜根本就不会给人看手相。他从前被贬,有一段时间便经常后悔从前在皇极观为何不跟国师们学看手相和面相,如果学了的话,在人间讨生活的时候也不用总是吹吹打打街头卖艺和胸口碎大石了。而他之所以要看,也并不是看这少年命运如何,而是要看这少年到底有没有掌纹和指纹。 寻常的妖魔鬼怪可以变幻出虚假的肉身,装作活人,但是这肉身上的细微之处,比如掌纹c指纹c发梢,一般是没有办法细致到这种地步的。而这少年身上非但没有任何法力波动,觉察不出端倪,掌纹也十分清晰。若当真是妖魔鬼怪伪装的,那就只有“凶”以上的那一档才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完美伪装了。可是,到了那种身份级别的鬼王,又如何会跟他来一个小山村里坐一路牛车打发时间?正如天界的神官们个个都日理万机脚不沾地一般,他们也是很忙的! 谢怜装作很有把握的样子硬着头皮编了几句,终于编不下去,三郎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就一边听他胡说八道,一边低低地发笑,笑得十分耐人寻味,道:“还有吗?嗯?” 谢怜心想不会还要编吧,道:“你还想算什么?” 三郎道:“既是算命,难道不都要算姻缘吗?” 谢怜轻咳一声,肃然道:“我学艺不精,不太会算姻缘。不过想来,你应当不用愁这个。”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不用愁这个?” 谢怜莞尔:“定然会有许多姑娘家喜欢你吧。” 三郎道:“那你又为什么觉得必然会有许多姑娘家喜欢我呢?” 谢怜正要开口顺着他答下去,忽然感觉出来了。这小朋友竟是在想方设法引着自己直接开口夸他,无奈又好笑,不知该说什么好,揉了揉眉心,道了声:“三郎啊。” 这是谢怜开口叫的他第一声三郎。那少年听了,哈哈一笑,终于放过了他。此时牛车已气喘吁吁爬进了村子里,谢怜转身,微一扶额,赶紧下了车。三郎也跳下了车,谁知,谢怜一抬头才发现,方才他一路都是慵懒地躺在牛车上,现下两人这么站到一起,这少年居然比他还要高,两人竟是无法平视。三郎站在车前伸了个懒腰,谢怜道:“三郎,你往哪里去?” 三郎叹道:“不知道。睡大街吧,或者找个山洞凑合也行。” 谢怜道:“不行吧?” 三郎摊了一下手,道:“没办法,我又没地方去。”他睨过来,又笑了两声,道:“多谢你给我算命了。承你吉言,后会有期。” 听他提起算命谢怜就是一阵汗颜。看他果真转了身,谢怜忙道:“等等,你若是不嫌弃,要不要到我观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1章 .知鬼王偏爱戏鬼王 2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谢怜道:“怎么了?” 三郎坐着,一摊手, 也道:“怎么了?” 扶摇蹙眉, 道:“你是什么人?” 谢怜道:“是我一位朋友。你们认识吗?” 三郎满脸无辜,道:“哥哥,这两个是什么人?” 听他喊哥哥,南风嘴角一抽, 扶摇眉毛一抖。谢怜对三郎举手道:“没事, 不要紧张。”南风则喝道:“别跟他说话!” 谢怜道:“怎么,你们认识吗?” “”扶摇冷声道:“不认识。” 谢怜道:“不认识那你们做什么这么”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两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不经意回头一看, 那二人竟是同时在右手中聚起了一团白光,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忙道:“打住打住。你们不要冲动啊!” 那两团凭空冒出的白光滋啦滋啦的看起来甚是危险,绝对不是普通人手上能冒出来的东西。三郎拍了两下掌, 礼貌性地捧场道:“神奇,神奇。”这两句称赞, 当真是毫无诚意。谢怜好容易抱住两人手臂, 南风回过头来看他, 怒道:“这人你哪儿遇到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历如何?为何跟你在一起?” 谢怜道:“路上遇到的,叫做三郎, 一概不知, 因为无处可去, 我就让他跟我在一起了。你们先不要冲动好吗。” “你”南风一口气憋住了,似乎想骂,强行咽下,质问道,“你一概不知你就敢让他进来?!你就不怕他有所图谋吗?!” 谢怜心想南风这口气怎么仿佛是他的爹?若是换一位神官,又或是换一个人,听到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般说话,早便心中不快了。但一来谢怜早已对各种呵斥嘲讽都做到了完全无感,二来他知道这两人只是出于警惕,归根结底也是好意,因此并不在意,只是无言片刻,问道:“你们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此句一出,南风与扶摇两人登时语塞。 这话问的,实在是很有道理。若是一个人被人有所图谋,通常都是因为怀璧其罪。但令人悲哀的是,仔细想想,竟然完全想不到如今的谢怜身上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这时,只听三郎道:“哥哥,这两个是你的仆从吗?” 谢怜温声道:“仆从这个词不对,确切地来说,应当是助手吧。” 三郎笑了笑,道:“是吗?” 他站起身来,随手抓住一样东西,往扶摇那边一丢,道:“那就帮个忙?” 扶摇看都不看就抓了那样东西,拿到手里,低头一瞅,霎时黑气冲顶。 这少年竟是扔了一把扫帚给他!!! 他那副神情,仿佛要当场把这扫帚和那少年一起劈为粉末一般,谢怜连忙顺手把扫帚拿了过来,道:“冷静,冷静,我只有这一把。”谁知,话音未落,扶摇手上那团白光便放了出去。他厉声喝道:“速速现形!” 三郎根本没有着力闪避,仍然保持着抱臂而坐的姿势,只微微一偏,那道炫目的白光打中了供桌的一脚,桌子一歪,噼里啪啦,杯盘碗盏白花花摔了一地。谢怜微一扶额,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挥手,若邪倏出,将南风与扶摇两人手臂缚住。两人挣了两下没挣开,南风怒道:“你干什么!” 谢怜比着暂停的手势道:“出去再说,出去再说。”再一挥手,若邪便拽着他二人飞了出去。谢怜回头对三郎说了一句:“马上回来。”反手关上门,来到观前。他先收了若邪,再拿过门前那个牌子,放在二人面前,对他们道:“先不要说话。请念一遍,告诉我这是什么。” 扶摇对着那牌子念道:“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他一抬头,“危房求捐款?你写的??” 谢怜点头道:“是的。我写的。你们若是继续在里面打下去,那我求的就不是修房,而是建房了。” 南风指着菩荠观道:“太子殿下!你就不觉得那个少年古怪吗??” 谢怜道:“当然觉得。” 南风道:“那你明知他危险还敢把他放身边?” 谢怜把牌子又放了回去,道:“南风,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世上人脾性和奇遇千千万,古怪并不等同于危险。须知在旁人眼里,我看上去也肯定很古怪,但是你们觉得我危险吗?” “” 这倒是当真不能反驳。这人分明长得一派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的模样,却偏偏整天都在收破烂,可不是古怪到家了! 谢怜又道:“而且,我不是没有试探过他。” 两人神色一凝,道:“怎么试探的?”“结果如何?” 谢怜便把那几次都说了,道:“毫无结果。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若他不是个凡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绝! 扶摇冷笑道:“说不定真是绝呢?” 谢怜温声道:“你们以为人家绝境鬼王像我们这么闲吗?到一个村子里陪我一起收破烂。” “” 小山坡上,菩荠观外三人都只听到那少年在屋内慢悠悠走来走去的声音,听起来惬意得很,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任何事。谢怜拍了拍两人肩膀,道:“我跟这小朋友挺投缘的。既然投缘,我又没什么值得被图谋的,别的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 半晌,南风沉声道:“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试一试他是不是绝。” 谢怜知道拦不住,揉了揉眉心,道:“那你们试吧。不过,不要闹得太过分了。你们毕竟是天庭的神官,人家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呢?友好一点,不要欺负他。” 听到“不要欺负他”一句,南风一脸一言难尽,而扶摇的白眼简直要翻到脑后去了。叮嘱了他们,再打开门,三郎正低着头,似乎在检查那供桌的桌脚。谢怜轻咳一声,道:“你没事吧?” 三郎笑道:“我没事。在看这桌子还修不修的好呢。” 谢怜道:“方才只是一场误会,你可不要介意啊。” 三郎笑道:“既然你说了,我又怎么会介意?兴许他们是看我眼熟吧。” 扶摇凉飕飕地道:“是的。有点眼熟,所以刚才可能看错了。” 三郎笑嘻嘻地道:“哦。巧得很,我瞧这两位也有点眼熟。” “” 那二人虽仍是警惕,但也没再有什么过激举动了。南风闷声道:“给我腾一片地方,画阵法。” 既然有这两位小神官加入了,那便不需徒步去半月关了。他们身负法力,自然可以用那“缩地术”,缩千里山川为一步。虽然这缩地术每用一次,就有几个时辰不能再用,但也是极为便利的了。谢怜收了地上席子,道:“画这儿吧。” 方才扶摇进来没细看观内陈设,现在在这歪歪扭扭的小破屋里站了一会儿,四下打量,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蹙眉道:“你就住这种地方?” 谢怜给他拿了个凳子,道:“我一向都住这种地方。” 闻言,南风动作一顿,须臾,继续画阵。扶摇没坐下,神色也微微凝了一下,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有三分像是怔住了,也有两分,像是在幸灾乐祸。 然而,他很快收起了这副异样的神色,又道:“床呢?” 谢怜抱着席子,道:“这个就是。” 南风抬头看了一眼那张席子,又低下了头。扶摇瞟了一眼一旁的三郎,道:“你和他睡一起?” 谢怜道:“有什么问题吗?” 半晌,那两人也没再憋出一句话来,看来是没有问题了。谢怜便转头,问道:“三郎啊,方才你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那半月妖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继续说吧。” 三郎方才盯着他们,似乎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目光漆黑黑的,听谢怜问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好。” 顿了顿,他道:“那半月国师,乃是妖道双师之一。” 谢怜顺口问道:“妖道双师必然是两位,那还有一位是谁?” 三郎自是有问必答,道:“是中原的一位妖道,叫做芳心国师。” 谢怜微微睁大了眼,继续听了下去。 原来,半月人悍勇好斗,又地处奇势,掐住了中原与西域往来之路的重要关卡之一,两国在边境之地时常冲突,摩擦不断,大小战事纷繁。两百年前,中原一王朝终于出兵攻打半月国。 这半月妖道,乃是半月国一名孤儿,幼时遭人厌弃,四处流浪,长大后不知从哪儿学就了一身妖邪本领回来。半月人慑于其法力,奉其为国师,尊敬有加。两国交兵,久久拉锯不下,国师开坛祭天,说是要为半月士兵护法。于是,士兵们杀气大涨,士气大增,死守城门。流矢c巨石c滚油c刀剑,厮杀连天。 谁知,这位国师,竟是在战斗最激烈的那一刻,突然打开了城门。 城门大开,数万敌军瞬间疯狂涌入城中。 铁骑踏过,整座城池瞬间变成一个血祭坛。那半月国师得此逆天血祭,终于妖法大成,从此,成为盘踞一方的“凶”。而半月国,则从此变成了半月关。 说来也奇怪,那半月关所在之地,原本是一片绿洲,半月灭国之后,仿佛是被邪气侵蚀,绿洲也渐渐被四周的戈壁吞没了。据说有时夜里,人们还会远远看到身材高大c手持狼牙棒的半月士兵在戈壁上徘徊游荡。原先此处有好几万居民,都逐渐生存不下去,迁移离去。而同时,也有一个“每逢过关,失踪过半”的传说渐渐流传开来。 这“每逢过关,失踪过半”,说的是若有商队从此路过,就必须留下买路财。而所谓的“买路财”,就是人命。因为半月妖道,要拿这些过路的活人去喂养那一城的半月士兵亡魂,避免它们饿疯了没东西吃,反噬自己。 扶摇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公子,你知道的可真多。” 三郎笑道:“哪里哪里。你们知道的比较少罢了。” “” 谢怜忍俊不禁,心想这小朋友真是牙尖嘴利。又听三郎懒声道:“不过是一些野史和志怪古籍里的说法罢了。谁知道是不是真有这样一位国师?甚至有没有半月国也说不定。” 谢怜道:“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个第一名。但我想既然你恭喜我,那应该的确是有可喜之处的?” 灵文道:“有。本榜第一,可以得到一百功德。” 谢怜立刻道:“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榜,请一定再捎上我。” 灵文道:“你知道第二名是谁吗?” 谢怜想了想,道:“太难猜了。毕竟若论实力,我一人应当是可以包揽前三甲的。” 灵文道:“差不多了。没有第二名。你一骑绝尘,望尘莫及。” 谢怜道:“这可真是不敢当。那上一甲子的第一名是谁?” 灵文道:“也没有。因为这个榜是从今年,准确地来说,是从今天才开始设的。” “咦,”谢怜一怔,道,“这么说,这不会是专门为我设的一个榜吧。” 灵文道:“你也可以认为只是因为你恰好赶上了,就恰好夺魁了。” 谢怜笑眯眯地道:“好吧,这么想的话,我会更高兴一点。” 灵文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夺魁吗?” 谢怜道:“众望所归。” 灵文道:“让我告诉你原因。请看那个钟。” 她抬手指去,谢怜回头望去,所见极美,望到一片白玉宫观,亭台楼阁,仙云缭绕,流泉飞鸟。 但他看了半天,问:“你是不是指错方向了?哪里有钟?” 灵文道:“没指错。就是那里,看到了吗?” 谢怜又认真看了,如实道:“没看到。” 灵文道:“没看到就对了。本来那里是有个钟的,但是你飞升的时候把它震掉了。” “” “那钟比你的年纪还大,却是个好热闹的活泼性子,但凡有人飞升,它都会鸣几下来捧场。你飞升那天震得它疯了一样狂响,根本停不下来,最后自己从钟楼上掉下来了,这才消停。掉下来还砸着了一位路过的神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2章 .玉丸入腹锦衣加身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谢怜当场便怔了一怔。看那少年身形修长, 却是帮他拎着一大包破烂, 还拎得如此泰然自若, 直教他心里连声道罪过罪过。三郎迈了几步, 已经走了出去,谢怜待要追上, 忽然想起那赶车的老大爷还躺在车上,当下折回去又是伸手一点,把人弄醒, 叮嘱他今夜之事千万不要说出去。那老大爷路上见了他的本事,说一哪里敢有二,连连点头, 拉着老黄赶紧回家了。 板车上剩下的东西只有一卷席子了,谢怜把它背起,再回头看, 三郎已经单手扛着那一大包乱七八糟的东西,悠悠地上了山坡。 到了那座歪歪扭扭的菩荠观前,三郎一低头,扑哧一笑,似乎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谢怜走近才发现,他在看的是那个危房求捐款的牌子,轻咳一声, 道:“你看, 就是这样。所以我方才说, 你可能住不惯。” 三郎道:“挺好的。” 以往,都是谢怜对别人说“还好还好”,今日真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对他说,还真难以形容是何感受。菩荠观原先的木门早已朽烂,谢怜把它拆了换上了帘子,上前撩起,道:“进来吧。”三郎便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这间小木屋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只有一条长方供桌,两把小木凳,一只小蒲团,一个功德箱。谢怜接过三郎手里提的东西,把买回来的签筒c香炉c纸笔等物摆上供桌,点起一支收破烂时人家顺手塞的红烛,屋子里霎时明亮起来。三郎随手拿起签筒,摇了摇,放下了,道:“所以,有床吗?” 谢怜转过身,默默把背上那卷席子放了下来,递给他看。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只有一张是吗?” 谢怜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才遇到这少年,自然是没想到要提前多买一张。他道:“你若不介意,我们今晚可以挤一挤。” 三郎道:“也行。” 谢怜便拿了扫帚,把地又扫了一遍。三郎在观内望了一圈,道:“哥哥,你这观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谢怜扫完了地,正蹲在地上铺席子,听了这话,边铺边道:“我想,除了信徒,应当再没有什么少了的吧。” 三郎也蹲了下来,一手托腮,问道:“神像呢?” 经他提醒,谢怜这才猛地想起来,他居然当真忘掉了最重要的东西——神像! 没有神像的观,算什么观?虽说是他本尊就在这里了,但总不能让他每天自己坐到供台上去吧。 思索片刻,谢怜便找到了解决方法,道:“方才买了纸笔,明天我画一幅画像挂上去吧。” 自己给自己画像挂在自己的观里,这事若是传上天界,估计又会被笑十年了。但是,雕一尊神像既耗成本又费时间,相较之下,谢怜选择被笑十年。孰料,三郎道:“画画?我会啊。要帮忙吗?” 谢怜一怔,笑道:“那就先谢过你了。不过,你怕是不会画仙乐太子像吧。”毕竟,他的画像,几乎全都在八百年前烧毁了,而无论如今幸存了多少,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看过。三郎却道:“当然。我会。方才我们在车上,不是正说到这位太子殿下吗?” 谢怜想起来了。的确如此,方才路上,他说“你应该没听过”,但三郎并没有回答。眼下听他这么说,略感惊奇。他铺好了席子,直起身子,道:“莫非三郎你当真知道他?” 三郎坐在了席子上,道:“知道。” 这少年说话的神情和调调都十分有意思。他时常在笑,可真的很难分清,他那笑容里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嘲讽对方不值一提。谢怜一路听他谈天说地,对他的评价还是颇感兴趣的,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道:“那,对于这位仙乐太子,三郎你又有什么看法?” 二人灯下对视,红烛火光微颤。三郎背负烛光,一双黑眸沉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 少顷,他道:“我觉得,君吾一定非常讨厌他。” 谢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怔,道:“为何你会这么觉得?” 三郎道:“不然为什么会把他贬下去两次?” 闻言,谢怜微微一笑,心想:“果真是孩子想法。” 他低了头,一边慢慢去解衣带,一边道:“这个和讨厌不讨厌并没有关系吧。世上有许多事都并不能简单地用讨厌和喜欢来解释的。” 三郎道:“哦。” 谢怜转过身,除去了白靴,又道:“况且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帝君只不过两次都尽了职而已。” 三郎不置可否,道:“或许吧。” 谢怜这边脱了外衣,叠好了准备放到供桌上,还想再说一点,一回头,却见三郎的目光凝落在他足上。 那目光十分奇异,说是冰冷,却又觉得滚烫刺人;说是炽热,却又隐隐透着冷意。谢怜低头一看,心下了然。这少年望的,是他右足脚踝上的一只黑色咒枷。 第一道咒枷牢牢圈于颈项之间,第二道咒枷则紧紧缚于脚腕之上。这两道咒枷,无论哪一道都锁得不太是地方,而且无可遮挡。以往,若是旁人问起,谢怜一般都胡乱答说这是练功所需,但若是这三郎问起,怕是就没那么好敷衍了。 然而,三郎只是盯着他脚踝看了一阵,并未多言。谢怜便也不在此处纠结,躺了下来。那少年也在他身边乖乖躺下,和衣而卧,料想是不习惯在地上除衣而眠,谢怜心想,回头还是得弄张床,道:“休息吧。” 轻轻一吹,红烛就此熄灭。 次日清晨,谢怜睁开眼睛,三郎没躺在他旁边。而抬头一看,心头一震。供桌上方,竟是挂着一幅画像。 这画像,画的乃是一名身着华服c戴黄金面具的男子,一手仗剑,一手执花。笔力绝好,用色绝佳。 正是一副“仙乐太子悦神图”。 谢怜已经许多年都没见到这幅画了,他看得怔了好一会儿,半晌才起身,穿好衣服,挑起帘子。三郎就在屋外,正倚在一片阴影里,一边将一把扫帚在手里转着玩儿,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天。 这少年似乎是当真不大喜欢日光。他望天的那副神气,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把那太阳拽下来踩个稀巴烂一般。门外有一堆落叶,全都扫好了堆在一处。谢怜出了门去,道:“昨晚休息得可好?” 三郎仍是靠在墙上,转过头来,道:“不错。” 谢怜走过去,接了他手里的扫帚,道:“三郎,观里那画像是你画的?” 三郎道:“嗯。” 谢怜道:“画得真好。” 三郎嘴角翘了翘,并不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胡乱睡了一晚,他今天的头发束得更歪了,松松散散的,十分随意,可事实上,也十分好看,随意而不凌乱,倒有几分俏皮。谢怜指指自己头发,道:“要不要我帮你?” 三郎一点头,和谢怜进观去了。而待他坐下,谢怜解了他的头发,将那黑发握在手里,便不动声色地细细端详起来。 即便掌纹c指纹做得完美无缺,但妖魔鬼怪们总会有一个地方出现漏洞。一个活人的头发,是数也数不清的,而且一根一根,分得十分细密且清晰。而许多鬼怪伪造出来的假皮囊,它们的头发要么是一片黑云,要么是黏成了一大片,仿佛一条一条布片,再要么就干脆扮作个秃头了。 昨晚确认过了掌纹和指纹,原本谢怜已是放下了警惕,可今早看到的那副画像,忍不住又让他微微生疑。 不是画的不好,就是因为画得太好了,他才觉得奇怪。 然而,他手指在三郎发理中轻轻摩挲,缓缓探查,这少年的黑发顺长,分明全无异常。半晌,不知是不是给他摸得痒了,三郎笑了一下,微微侧首,斜斜睨着他,道:“哥哥,你这是在帮我束发呢,还是在想做点别的什么呢?” 他长发披散下来,俊美不减,却无端多了几分邪气。如此发问,似在调笑,谢怜莞尔道:“好啦。”这便迅速帮他束起了头发。 谁知,束完之后,三郎对着一旁的水盆瞧了一眼,回过头,对谢怜挑了挑眉。谢怜一看,又轻咳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这头发,方才束了是歪的,现在束了,还是歪的。 三郎虽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看着他,谢怜却是觉得起码有好几百多年都没这么窘过了,他放下手正想说你过来我们再来一次,只听门外一阵嘈杂,人声脚步声四起,几声大喝传来:“大仙!!!” 谢怜一听,吃了一惊,抢出去一看,只见门外堵了一大圈人,个个神情激动,脸色通红,为首的村长一个箭步抢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大仙!我们村儿竟然来了个活神仙,真是太好啦!!!” 谢怜:“???” 而其余的村民们已经统统围了过来:“大仙,欢迎来到咱们菩荠村落户哇!” “大仙!你能保佑我讨到我媳妇儿吗?!” “大仙!你能保佑我家里那个快点生娃吗?!” “大仙!我这里有新鲜的菩荠!吃菩荠吗?!” 村民们太过热情,谢怜被围攻得连连后退,心中叫苦。昨晚那老大爷竟是个大嘴巴,明明叮嘱过了不要说出去的,今早一起马上就全村都传遍了! 到了那座歪歪扭扭的菩荠观前,三郎一低头,扑哧一笑,似乎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谢怜走近才发现,他在看的是那个危房求捐款的牌子,轻咳一声,道:“你看,就是这样。所以我方才说,你可能住不惯。” 三郎道:“挺好的。” 以往,都是谢怜对别人说“还好还好”,今日真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对他说,还真难以形容是何感受。菩荠观原先的木门早已朽烂,谢怜把它拆了换上了帘子,上前撩起,道:“进来吧。”三郎便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这间小木屋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只有一条长方供桌,两把小木凳,一只小蒲团,一个功德箱。谢怜接过三郎手里提的东西,把买回来的签筒c香炉c纸笔等物摆上供桌,点起一支收破烂时人家顺手塞的红烛,屋子里霎时明亮起来。三郎随手拿起签筒,摇了摇,放下了,道:“所以,有床吗?” 谢怜转过身,默默把背上那卷席子放了下来,递给他看。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只有一张是吗?” 谢怜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才遇到这少年,自然是没想到要提前多买一张。他道:“你若不介意,我们今晚可以挤一挤。” 三郎道:“也行。” 谢怜便拿了扫帚,把地又扫了一遍。三郎在观内望了一圈,道:“哥哥,你这观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谢怜扫完了地,正蹲在地上铺席子,听了这话,边铺边道:“我想,除了信徒,应当再没有什么少了的吧。” 三郎也蹲了下来,一手托腮,问道:“神像呢?” 经他提醒,谢怜这才猛地想起来,他居然当真忘掉了最重要的东西——神像! 没有神像的观,算什么观?虽说是他本尊就在这里了,但总不能让他每天自己坐到供台上去吧。 思索片刻,谢怜便找到了解决方法,道:“方才买了纸笔,明天我画一幅画像挂上去吧。” 自己给自己画像挂在自己的观里,这事若是传上天界,估计又会被笑十年了。但是,雕一尊神像既耗成本又费时间,相较之下,谢怜选择被笑十年。孰料,三郎道:“画画?我会啊。要帮忙吗?” 谢怜一怔,笑道:“那就先谢过你了。不过,你怕是不会画仙乐太子像吧。”毕竟,他的画像,几乎全都在八百年前烧毁了,而无论如今幸存了多少,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看过。三郎却道:“当然。我会。方才我们在车上,不是正说到这位太子殿下吗?” 谢怜想起来了。的确如此,方才路上,他说“你应该没听过”,但三郎并没有回答。眼下听他这么说,略感惊奇。他铺好了席子,直起身子,道:“莫非三郎你当真知道他?” 三郎坐在了席子上,道:“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3章 .我菩荠观为之绝倒 2 谁知, 通灵阵里根本没人在听他的话。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众位神官都在吵吵嚷嚷。谢怜听到风信喝道:“殿下?你说了什么吗?” 谢怜提高了声音,道:“风信!我说, 灵文就是做了锦衣仙的人,她穿着锦衣仙跑了, 小心她!” 风信:“什么?!有这种事?!” 谢怜还待细说, 耳边嘈杂却忽然戛然而止,什么都听不到了。他愣了愣,道:“诸位?诸位还在吗?” 喊了几声,却是无人应答。花城道:“没用了。上天庭那个通灵阵是灵文建的,方才她肯定把整个阵都打散了, 得重建了。” 谢怜带:“这可如何是好?”平素他联系上天庭,不是通过通灵阵,就是通过灵文, 其次就是风师。其余神官的口令,他一概不知。眼下灵文和风师肯定都没指望了, 阵也毁了,如何是好? 花城仿佛看出了他的担忧, 道:“不必担心,哥哥方才不是已经把最关键的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吗?上天庭的神官又不全是饭桶, 君吾最近也在仙京, 通知到就行了。” 谢怜也是这么想的, 点了点头。他一阵狂奔, 翻过几个山头, 已经把那群法师远远甩开,但锦衣仙和权一真却是追不上了。花城道:“若哥哥还想追查锦衣仙之事,眼下就要抓紧追了。” 谢怜却摇了摇头,道:“那是之前,奇英已经去追灵文了,咱们眼下当然有更重要的事。三郎。”他凝望着怀里的花城,道,“你的样子好像又变了。” 之前花城扮作郎萤,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谢怜是不好抱的,就算抱起来也不好看。但现在,花城的体型又缩小了一圈,看起来最多十一二岁,谢怜已经可以单手抱起,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了。但幼小归幼小,花城那副镇定自若的气势却未变,道:“无碍。哥哥不必担心,开山之日将近,变换形态只是权宜之计罢了。过了这阵原先的我就回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脸上绷带解了下来。雪白的脸上,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望向谢怜,眉目间依稀能看出几缕那俊美少年的影子。分明是稚气的面容,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不慌不忙。 谢怜呆呆望着他,没有说话。 花城道:“殿下,你” 谢怜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脸颊。猝不及防,花城一边脸被他捏变了形,睁大了眼,道:“哥哥!” 谢怜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三郎,你实在是太可爱了,我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 谢怜一边温柔地捏着他,一边温柔地道:“那,三郎,你还会继续变化吗?会不会变成五六岁?甚至变成小婴儿?” 听他仿佛很期待的口气,花城无奈道:“恐怕要叫哥哥失望了。” 谢怜松了手,莞尔道:“不会啊,三郎从来不会让我失望。有机会保护你,我真的很高兴。” 花城却低声道:“我不高兴。” 谢怜道:“为什么?” 花城声音微冷,道:“我最恨这幅样子!” 谢怜居然真的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恨意,怔住了。花城垂下了头,道:“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种没用的模样,更不想居然还要你来保护我!” 不知是不是因为花城年纪变小了,情绪似乎也有了一丝波澜。谢怜心中微动,连忙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笑道:“那照你这么说,我好多次一塌糊涂的样子都被你看到了,我是不是不要活啦?而且你现在又不是真的没用,只是暂时保存实力罢了。” “”花城把脸埋在他肩上,闷声道,“不一样的。殿下,我一定要是最强的。我要让自己比所有人都强,只有这样,我才能” 他此刻的声音虽稚嫩,却带着一丝微微的疲倦之意。谢怜道:“你本来就是最强的啊。不过,你不需要时时刻刻都这样的。就当偶尔给我个面子,让我保护你一次吧?拜托了,好不好?” 良久,花城才从他怀里抬起头,双手放在谢怜肩膀上,望着他,道:“殿下,等我。” 谢怜道:“好,我等你。” 花城认真地保证:“给我一点时间,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谢怜笑了笑,道:“不要急,慢慢来。” 次日,二人来到一座小镇。 谢怜牵着花城,一大一小在街上慢慢行走,状似随意地交谈。谢怜道:“铜炉山重开,先代鬼王受震动影响,那那位黑水是否也会如此?” 花城一手被他牵着,一手负在背后,道:“会。但我们情况不同,修炼方式也不同,应激的法门也不同。” 谢怜道:“比如?他怎么应激?” 花城道:“冬眠。” 谢怜脑海中忽然浮现八个大字:“饿了就吃,吃了就睡。” 花城道:“黑水为人时,受过牢狱之灾,狱中三天一顿,哪怕给的是泔水也要吃下去,饿坏了胃,时而暴食,时而厌食。” 谢怜若有所思,道:“难怪他吞起东西来那般厉害。” 其实,照贺玄这个情况,可以专注吞噬饿鬼,因为他本身有此属性,饿死鬼应该更对他胃口。但被黑水玄鬼吞掉的五百多只著名鬼怪中,水鬼却占绝大多数,想来是他记得师无渡的脸,为破其水法,有意而为之。花城道:“不错。顺便一提,戚容暴食人肉,就是意在模仿他。” 谢怜无言片刻,心道:“吃人和吃鬼,怎么能一样?”想了想,道,“那倒挂尸林,莫非是意在模仿你?” 花城道:“正解。因为他也想要下血雨,但不知道我怎么做到的,于是就简单粗暴地在天上挂死人。” “”到今天,谢怜已经完全能理解为什么哪里提起戚容都一言难尽了。形式做足了,品味却依旧低下。叹了口气,心想:“谷子被戚容带走了,不知会被他吃了还是会被他丢了。风师不知是不是黑水抓走的。但愿他们都平安无事才好。”又道,“你鬼市那边不要紧吗?会不会有人去找茬捣乱?” 花城道:“离开之前我已封锁鬼市,放出了一些我行踪的假消息,就算有人找茬捣乱,没找到我,也不会太为难它们。但眼下必然有不少眼睛在盯着那里。” 花城不能回鬼市,谢怜也不能带他上天界,万一被神官识破就糟了,所以二人才在人间人海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谢怜微微蹙眉:“你放了假消息,但灵文流出了真消息。我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何能识破你扮成了郎萤。” 花城道:“我不明白的是另一件事。” 谢怜道:“什么?” 花城道:“那臭道士‘天眼开’,我戏耍过他几次,还算有几分本事。” 谢怜赞同道:“嗯,的确如此,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花城道:“那么,他为什么会说,哥哥你唇上聚有鬼气?” “” 谢怜握着花城的手一下子收紧了,记起花城感觉得到,又连忙放松。 花城道:“哥哥不要用哄那群傻瓜的话来唬弄我,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 谢怜心道:“大概不是你对我做了什么,而是,我对你做了什么” 忽然,他眼睛一亮,道:“等等,三郎,看那边。” 花城道:“哥哥?” 谢怜已经牵着他走进了路边一家店,老板打量了一下这一大一小道一俗的奇特组合,道:“这位道长,是想要点什么?” 谢怜把花城举起来,微笑道:“不是我,是他。” 花城在他手中歪了歪头。 一炷香后,花城从后屋走了出来。 原先郎萤那身十五六岁少年的衣服对现在的花城已经不合适了,谢怜特地给他挑了一件新的。一出来,谢怜双眼便陡然一亮。 好一个肤白若雪的小公子!一身如枫似火的红衣,一双缀着银链子的小鹿皮靴,又俊又神气。散着黑发,之前只是在脸颊右边辫了一条极细的辫子,谢怜忍不住给他左边也辫了一条,对称了,更显俏皮。最过分的就是他的神情,睥睨生辉,气定神闲,哪里像个小孩子!这般反差,简直教人移不开眼。店里逛的姑娘们都惊呆了,围了一大圈,忍不住捂住心口,哎哟哎哟直叫。 花城慢悠悠走到谢怜身前,谢怜轻轻鼓掌,道:“果然,三郎还是最适合红色。” 花城无奈地扯了扯左边那条小辫子,道:“哥哥高兴就好。” 谢怜垂手揽着他,笑着去了店前,准备结账。花城这一身可不便宜,谢怜平日没有零用钱,但存了一笔准备修房子的钱。现在不想再修了,也不想再管其他的了,先给花城买了再说。正当他一枚铜板粒碎银地慢慢点着数的时候,花城挤到他身前,“啪”的一声,拍了一片金箔在掌柜的面前。 谢怜:“” 老板:“” 姑娘们:“” 花城道:“不用找了。哥哥,走吧。” 他拉了拉谢怜的衣角,负手率先出了店,谢怜笑了笑,也走了几步,忽然,花城又原样退了回来,撞进他怀里。谢怜扶住他肩膀,道:“怎么啦?”一抬眼,在街上人流中看到一个身影,也是心一提。恰在此时,老板道:“两位还想买点什么吗?” 谢怜举手道:“要的。麻烦把那件衣服拿下来给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4章 .荒山岭大闹黑心店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小萤忙道:“因为我是偷偷跟来的”小彭头立马道:“你为什么要偷偷跟上来?你是不是心虚?你是不是鬼新郎假扮的?” 此言一出, 小萤四周霎时空出了一大片,她手忙脚乱地摆手,道:“不是不是, 我是小萤,我是真的!”她对谢怜道:“公子,我们才见过的!我给你上胭脂, 给你梳妆打扮过的” 谢怜:“” 众人都盯过来看他,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他零星听见了“喜好”“异于常人”“不敢相信”等字眼, 咳了两声, 道:“这, 任务需求。任务需求。南风扶摇, 你们” 他一转头, 这才发觉, 南风与扶摇也一直目光诡异地盯着他, 而且脚下很克制地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谢怜被他们这种目光看得浑身毛毛,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哪里知道,姑娘家的点妆笔是何等鬼斧神工,直教他修眉化秀眉,面若敷玉粉, 胭脂点绛唇。若是不开口, 那就是个温柔婉转的美貌大姑娘。导致这两人看着他就心头巨震, 难以置信, 怀疑人生,浑身不自在。脸还是那张脸,但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什么人说话了。扶摇问南风:“你有什么想说的。” 南风马上摇头:“我没什么想说的。” “”谢怜道,“你们还是说点什么罢。” 这时,人群中道:“咦?这是间明光庙?”“这山里居然还有一间明光庙?稀奇了,我还从没见过。” 众人纷纷看起了稀奇。谢怜却忽道:“对,明光庙。” 南风听出他语气有异,道:“怎么了?” 谢怜道:“北方明明是明光将军的地盘,他香火又不是不旺,法力也不是不强,但是,为什么与君山山下却只有南阳庙?” 那官老爷向神武大帝祈福,倒是很好理解,因为神武大帝乃千年第一武神,地位高于明光将军,自然是越往上头求越保险。可明光将军与南阳将军地位平等,相差无几,真要论起来,这位明光将军可是有九千宫观的,比南阳还多一千,实在想不出来,为何非要舍近求远。他又道:“照理说,就算与君山里的这一间明光庙被那鬼新郎鸠占鹊巢,旁人找不到它,但明明可以再建一间明光庙,为什么却要建别的武神庙?” 扶摇了悟,道:“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谢怜道:“是,一定有别的原因,让与君山一带的人选择再也不建明光庙。你们谁再借我点法力,我怕是得去问问” 这时,有人嚷嚷道:“好多新娘啊!” 一听这声音是从庙里传来的,谢怜猛地转身。他让这群人好好待在庙前的空地上,他们竟是置若罔闻,跑进庙里了! 南风喝道:“情况危险,不要乱跑!” 那小彭头却道:“大家伙儿别听他们的,他们不敢动咱们的!咱们是良民,他们还敢真杀了不成?大家都起来,起来起来!” 他竟是吃准了这三人不会当真把他们拦腰打折,肆无忌惮起来了。南风指节咔咔作响,看样子在憋骂。可身为南阳殿的殿中武官,他还真不能随意打折哪个凡人的手脚,教哪个监察的神官发现了去告上一状,那可是不好玩儿的。小彭头又嘿嘿冷笑:“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骗我们不动,独占功劳,好自个儿去拿悬赏?” 他如此煽动,竟有半数的人都蠢蠢欲动起来,跟着他跑进了庙里。扶摇拂袖漠然道:“随他们去吧。这群刁民。”竟是厌恶至极,不想管了。而明光庙中,又是一声惨叫:“这些都是死人啊!” 小彭头也大惊,道:“都死了?!”“都死了!”“邪门儿了,怎么这个像是死了几十年还没烂??”没两下,他马上又想开了:“死了也没事。把新娘子的尸体运下山去,她们家里人还不得出钱买?” 谢怜目光渐渐沉了下来。而众人一想,是这个道理。有人唏嘘,有人嘀咕,有人又高兴起来。谢怜站到庙门口,道:“各位还是先出来吧。这殿后常年无风尸气沉淀,寻常人吸入体内是要出事的。”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众人正不知该不该听,小萤小声道:“大家不要这样了吧?这里这么危险,要不还是先听这位公子的,出去坐好吧” 可这群人连谢怜几人的话都不听,哪里会听她的?没人理。小萤也不气馁,又说了几遍。小彭头还教他们:“大家伙儿紧着新鲜的尸体挑,太老的尸体她们家里人都不知道在不在世上了,就别费那个劲扛下去了。”居然还有几人夸他精明能干。谢怜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见有人动手动脚,道:“别揭盖头!那盖头能阻隔尸气和阳气。你们人多阳气太旺,若是给它们吸进去,难保不会发生点什么。” 然而,一群人为了挑新鲜的尸体,早把盖头都掀了个七七八八。谢怜与来到门口的南风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知道拦不住这群人,毕竟又不能把他们打得口吐鲜血动弹不得,如此万一待会儿有什么事岂不是教他们没法逃跑?也是很无奈。这时,有个大汉掀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道:“我的妈呀,这个小娘真是美得上天了!”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道:“这门儿都没过吧,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了。”“衣服是破了点,但就数这个最美!” 这名新娘子大抵是死得不久,脸上肌肤还颇有弹性,有人道:“敢不敢摸两把?”小彭头道:“有什么不敢?”说着就在那尸体脸上拧了两把,只觉滑溜滑溜的叫人心痒难耐,还待再摸,谢怜实在看不下去了,正要制止,小萤却已冲了过来,道:“不要这样!” 小彭头反手就是一推,道:“别妨碍大老爷们办事!” 小萤却又爬了起来,道:“你们这样真是要遭天谴啊!” 小彭头火了,道:“,你这丑八怪真是人丑事多!” 他骂着便要去踹人,谢怜一手提了小萤后领,轻轻一拎便把她拎开了。谁知,只听“咚”的一声,小彭头大叫一声,道:“谁砸我!” 谢怜回头一看,他竟是头破血流,脑袋上被砸出一个大洞,地上掉着一块沾血的石头。小萤一愣,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害怕,不小心丢的” 然而,就算她抢着承认,也不会有人相信了。因为,方向根本不对。这石块是从小彭头身后的一扇窗户外丢进来的。方才小彭头一叫,众人便往那个方向望去,恰好看到一个人影在窗外一晃而过。 小彭头怪叫道:“是他!就是那个脸上缠着绷带的丑八怪!” 谢怜把小萤往南风手上一塞,两步迈上,右手在窗棂上轻轻一撑,翻了过去,朝树林中追去。另外也有几个胆大想拿悬赏的也跟着他跳出窗外。可追到树林边缘,谢怜忽然闻到一阵血腥之气,觉察不对,心中警惕,猛地刹步,道:“别进去!” 他已出声提醒,那几人却心想你不追正好我追,脚下竟是不停,直冲进树林中。原本聚在庙内的众人也涌了出来,看谢怜停在树林边缘,胆子没那么大的便也跟着围观。没过多久,只听几声惨叫,树林里跌跌撞撞走出几个黑影,正是方才率先冲进去的几人。这几个黑影歪歪倒倒走出树林,走到月光之下,众人一看,登时魂飞魄散。 进去时还是个活人,怎么出来时就变成了血人? 这几人从脸到身上衣服,全都是斑斑血迹,血如泉涌。一个人若是留了这么多血,那是决计活不成的。然而,他们还在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众人吓得齐刷刷往后退,一直退到谢怜身后,谢怜举手,道:“镇定。血不是他们的。” 果然,那几人道:“是啊!血不是我们的,是是” 满脸的血也掩盖不住他们脸上惊恐万状之色,一群人顺着他们的目光朝树林中望去。黑漆漆的,瞧不清楚树林里面到底有什么,谢怜拿过一支火把,往前走了几步,举着向前探去。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滴到了火把之上,发出“滋滋”声响。他看了一眼火把,目光往上移去,定定片刻,扬手将火把一抛。 尽管被抛起的那支火把只将上空照亮了一瞬,但所有人还是都看清楚了,树林的上方有什么。 长长的黑发,惨白的脸孔,破烂的武官服,以及悬在空中来回晃动的手臂。 四十多个男人的尸体,高高低低,摇摇摆摆,倒挂在树上。那鲜血不知流了多久,竟是还未干涸,滴滴答答,形成一派倒挂尸林c血雨下落的恐怖景象。 外面这群人虽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竟是全都吓得呆了,鸦雀无声。而南风和扶摇过来看到了这幅景象,皆是神色一凝。 片刻,南风道:“青鬼。” 扶摇道:“的确,是他最爱的把戏。” 南风对谢怜道:“不要过去。是他的话,有点麻烦了。” 谢怜回头问:“你们说的是谁?” 南风道:“一个‘近绝’。” 谢怜纳闷道:“什么叫近绝,接近绝吗?” 扶摇道:“不错。‘近绝’青鬼,就是一个在灵文殿里,被评价为境界很接近‘绝’的凶物。他十分喜欢这种倒挂尸林的游戏,可谓是声名在外。” 谢怜心道:“这可真是没必要。是绝便是绝,不是便不是。就像只存在‘飞升了’和‘没有飞升’,并不存在‘接近飞升’和‘快要飞升’。加了个‘近’字,反倒有点教人尴尬了。” 他又想起那少年牵着他一路前行时,曾有一阵雨打伞面之声。莫非他撑伞,便是为了替他挡下这一阵尸林血雨?当下轻轻“啊”了一声。那两人立刻问道:“怎么了?” 他便把自己在花轿上遇到一个少年,那少年又是如何把他带到这里来的简略说了。末了,扶摇将信将疑道:“这山中迷阵我上来时便觉察到了,凶险得很,他就这么随手便破了?” 谢怜心想:“根本不是随手。他就随随便便踩了一脚,放都没放在眼里。”道:“不错。你们说的这位‘近绝’青鬼,会不会就是他?” 南风略一思索,道:“我没见过青鬼,没法说。你见到的这个少年有什么特征没有?” 谢怜道:“银蝶。” 方才南风与扶摇看到倒挂尸林的景象时,表现完全可说是镇定。而此言一出,谢怜则清晰地看到,他们脸上的神色都瞬间变了。 扶摇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银蝶?什么样的银蝶?” 谢怜觉察到,他大概是说了什么非同小可的话,道:“似银又似水晶,不似活物。不过,瞧着挺漂亮的。” 他看到南风扶摇两人对视一眼,脸色皆是极为难看,几乎是发青了。 半晌,扶摇才沉声道:“走。马上走。” 谢怜道:“这边鬼新郎尚未解决,如何能走?” 扶摇道:“解决?” 他回过身来,冷笑道:“看来你真是在人间耽搁太久了。这鬼新郎,不过是一个‘凶’;就算是这倒挂尸林的青鬼,虽然令人头痛,但也不过是个‘近绝’。” 再一顿,他陡转厉声:“可你知道,那银蝶的主人是何等来头吗?” 谢怜如实道:“不知道。” “”扶摇生硬地道:“不知道眼下也没空讲了。总之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你还是赶紧先回天界搬救兵去吧。” 谢怜道:“那你先回去吧。” “你” 谢怜道:“那银蝶的主人并未流露恶意。而若他藏有恶意,又真像你说的那么可怕,与君山方圆数里恐怕都难逃他手,这个时候就更得有个人守在这儿了。所以不如你先回去,看看能不能帮我搬个救兵。” 他看出扶摇并不想留在这里对付这许多麻烦事物,既然如此,那便决不能勉强。扶摇这人就是十分干脆,拂袖而去,竟是当真自己先走了。谢怜转向南风,还要再开口仔细询问那少年的事,人群却又是一阵骚动,有人道:“抓住了!抓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5章 .荒山岭大闹黑心店 2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闻言,谢怜抬头,未语先笑,道:“谢谢。不过,能不能问一下恭喜我什么呢?” 灵文真君负手而立, 道:“恭喜你摘得了本甲子‘最盼望将其贬下凡间的神官’榜的第一名。” 谢怜道:“不管怎么说, 总归是个第一名。但我想既然你恭喜我,那应该的确是有可喜之处的?” 灵文道:“有。本榜第一,可以得到一百功德。” 谢怜立刻道:“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榜,请一定再捎上我。” 灵文道:“你知道第二名是谁吗?” 谢怜想了想,道:“太难猜了。毕竟若论实力,我一人应当是可以包揽前三甲的。” 灵文道:“差不多了。没有第二名。你一骑绝尘,望尘莫及。” 谢怜道:“这可真是不敢当。那上一甲子的第一名是谁?” 灵文道:“也没有。因为这个榜是从今年,准确地来说,是从今天才开始设的。” “咦,”谢怜一怔,道,“这么说, 这不会是专门为我设的一个榜吧。” 灵文道:“你也可以认为只是因为你恰好赶上了, 就恰好夺魁了。” 谢怜笑眯眯地道:“好吧, 这么想的话,我会更高兴一点。” 灵文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夺魁吗?” 谢怜道:“众望所归。” 灵文道:“让我告诉你原因。请看那个钟。” 她抬手指去, 谢怜回头望去, 所见极美, 望到一片白玉宫观,亭台楼阁,仙云缭绕,流泉飞鸟。 但他看了半天,问:“你是不是指错方向了?哪里有钟?” 灵文道:“没指错。就是那里,看到了吗?” 谢怜又认真看了,如实道:“没看到。” 灵文道:“没看到就对了。本来那里是有个钟的,但是你飞升的时候把它震掉了。” “” “那钟比你的年纪还大,却是个好热闹的活泼性子,但凡有人飞升,它都会鸣几下来捧场。你飞升那天震得它疯了一样狂响,根本停不下来,最后自己从钟楼上掉下来了,这才消停。掉下来还砸着了一位路过的神官。” 谢怜道:“这那现在好了没?” 灵文:“没好,还在修。” 谢怜:“我说的是被砸到的那位神官。” 灵文道:“砸的是一位武神,当场反手就把它劈成了两半。再来。请看那边那座金殿。看到了吗?” 她又指,谢怜又望,望到一片渺渺云雾中璀璨的琉璃金顶,道:“啊,这次看到了。” 灵文道:“看到了才不对。那里本来什么都没有。” “” “你飞升的时候,把好些位神官的金殿都给震得金柱倾倒c琉璃瓦碎,有的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便只好临时搭几座新的凑合了。” “责任在我?” “责任在你。” “唔”谢怜确认了一下,“我是不是刚上来就把很多神官都得罪了?” 灵文道:“如果你能挽回的话,也许不会。”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挽回呢?” “好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谢怜又笑了。 灵文道:“当然,我知道,十分之一你都是拿不出来的。” 谢怜坦诚地道:“怎么说呢,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你就是要万分之一,我也是拿不出来的。” 凡间信徒的信仰化为神官的法力,而他们的每一份香火与供奉,则被称为“功德”。 笑完了,谢怜严肃地问:“你愿不愿意现在把我一脚从这里踢下去,再给我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灵文道:“我是个文神。你要人踢也该找个武神。踢得重一些,给得多一些。” 长叹一声,谢怜道:“容我再想一想怎么办罢。” 灵文拍了拍他肩膀,道:“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 谢怜道:“我是,船到桥头自然沉。” 若是在八百年前仙乐宫最鼎盛的时期,八百八十八万功德又有何难,太子殿下挥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今时不同昔日,他在凡间的宫观早就烧得一间都不剩。没有信徒,没有香火,没有供奉。 不消说了。反正就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蹲在仙京大街边头痛了半天,他才忽然想起来,他飞升快三天了,还没进上天庭的通灵阵,方才忘了问口令是什么了。 上天庭的神官们联合设了一套阵法,可以令神识在阵法内即时通灵传音,飞升之后必须要进阵。但需要知道口令,神识才能搜到特定的通灵阵。谢怜上次入阵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压根不记得口令是什么了,他神识放出去搜了一通,看着一个阵有点像,胡乱进去了。甫一入阵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狂呼冲得东倒西歪: “开盘下注买定离手,来赌这次我们太子殿下到底能坚持多久才会再下去!!” “我赌一年!” “一年太长了,上次才一炷香,这次三天吧。押三天三天!” “别啊蠢货!三天都快过去了你行不行啊?!” 谢怜默默退了出来。 错了。肯定不是这个。 上天庭内都是坐镇一方的大神官,个个家喻户晓日理万机,而且,因为都是正经八百飞升登天的天官,自持身份,通常都较为矜持,言语行事往往都端着一派架子。也就只有他第一次飞升时由于太过激动,把通灵阵里每一位神官都抓来打了招呼,无比认真又无比详尽地将自己从头到脚地介绍了一遍。 他退出之后又是一通乱搜,又胡乱进了一个。这次进去,谢怜心下一松,心道:“这么安静,多半就这个了。”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轻轻地道:“太子殿下这是又回来了?” 这声音乍听十分舒服,语音轻柔,语气斯文。可细听便会发觉,嗓子冷淡得很,情绪也冷淡得很,倒让那轻柔变得有些像不怀好意了。 谢怜本来只想按规矩入阵,默默潜伏着就好,但既然人家已经找他说话了,总不能装聋作哑。而且,上天庭内居然还有神官愿意主动跟他这个瘟神说话,他还是非常高兴的。于是,他很快答道:“是啊!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这一问一答后,凡是此刻正在通灵阵内的神官们,统统竖起了耳朵。 那位神官慢条斯理地道:“太子殿下这次飞升,真是好大的阵仗啊。” 上天庭中,可谓是帝王将相遍地走,英雄豪杰如水流。 欲成仙神,必先成人杰。人间建功立业者或是有大才之人,本来就有更大的飞升机会。因此,毫不夸张地说,什么国主公主皇子将军,在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物。谁还不是天之骄子怎么地了?大家彼此之间客气客气,便陛下殿下c将军大人c帮主盟主的乱叫,怎么恭维怎么叫。可这位神官这两句下来,就不是那么对味儿了。 虽然他左一个太子殿下,右一个太子殿下,却教人感觉不到他有半分敬意,反倒像是在拿针戳人。通灵阵内还有其他几位神官也是货真价实的太子殿下,都被他这么几声喊得简直背后发毛,浑身不快。谢怜已听出对方来意不善,但也不想争个高下,心想我跑,笑道:“还好。”那位神官却不给他机会跑,不冷不热地道:“太子殿下么,是还好。不过,我的运气就比较不好了。” 突然,谢怜听到了从灵文那边传来的一道密语。 她只说了一个字:“钟。” 谢怜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那位被钟砸了的武神! 既然如此,那人家生气也不是没理由的。谢怜向来十分善于道歉,立刻道:“钟的事我听说了,真是万分抱歉,对不住了。” 对方哼了一声,品不出来什么意思。 天界里名头响亮的武神有许多位,其中不少都是在谢怜之后飞升的新贵。光听声音,谢怜说不准这是哪位,可道歉总不能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于是,他又追问了一句:“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此言一出,对面沉默了。 不光对面沉默了,整个通灵阵都凝固了一般,一股死气扑面而来。 那边灵文又给他传音:“殿下,虽然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说了这么半天都没认出来,但我还是想提醒一下你。那是玄真。” 谢怜道:“玄真?” 他卡了须臾,这才反应过来,略为震惊地传音回去:“这是慕情?” 玄真将军,乃是坐镇西南方的武神,坐拥七千宫观,在人间可谓是声名显赫。 而这位玄真将军,本名叫做慕情,在八百年前,曾是侍立在仙乐宫太子殿座下的一名副将。 灵文也很震惊:“你不会真的没认出来吧。” 谢怜道:“真的没认出来。他以前跟我说话又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上次我跟他见面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了,不是五百年就是六百年,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快不记得了,怎么可能还听得出他的声音。” 通灵阵内依然沉默。慕情一声不吭。而其他神官们则是一边假装自己没在听,一边疯狂地等待着他们中的谁快点继续接话。 要说这两位,也是比较尴尬。个中曲折传了这么多年,大家早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当年谢怜贵为仙乐太子,修行于皇极观。这皇极观,乃是仙乐国的皇家道场,择徒标准严格。慕情贫民出身,父亲是一名被斩首的罪人,这样的人是根本没资格进皇极观的,所以他只能当杂役,在观中是给太子殿下打扫道房c端茶送水的。谢怜看他刻苦努力,便请求国师破例收他为徒。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慕情这才得以入观修行,与太子一□□行。而飞升之后,谢怜也点了他的将,带着他一齐登了仙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6章 .荒山岭大闹黑心店 3 扶摇失声道:“你?!” 花城冷哼一声, 并未理会。而兰菖见状, 拔腿就跑。扶摇觉察,猛地回头,道:“站住!” 他步子还没迈出,一道白绫已倏地探出,套住了兰菖的脚腕。兰菖当场摔了一跤, 在地上翻身抱住小腹, 看来那胎灵又藏进她肚子里了。谢怜一边收若邪一边道:“你想她站住就应该这样嘛光喊是没有用的。对了,你方才说你家将军,你家将军怎么了?” 扶摇没答, 哼了一声,上前就抓住兰菖的手臂, 看来是当真动怒了,抓一个女子, 非但动作毫不客气,刚才居然还骂了一句“妈的”,这可一点儿也不像过往的扶摇。谁知,他还没把兰菖拉起来,兰菖的肚子忽然吹气球一般地膨胀起来,猛地弹出一道白影, 尖叫着扑向扶摇的面门。 胎灵! 每次它回到母腹便会积蓄一轮新的能量,因此, 这一击甚为凶险, 扶摇不得不凝神对付, 一掌拍出。胎灵像个皮球一般被他打得在墙壁上撞得一“砰”,弹向谢怜。扶摇道:“接住!别让它跑了!” 谢怜还没动,花城已经拦到他身前。那一团球儿一般的胎灵在他面前来了个急刹,再次袭向扶摇。这边一团鬼球在走廊里乱蹿乱弹,底下也乱得不像话。只听楼下“伙计”们求饶道:“各位道爷高抬贵手!小的们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是啊再也不敢了!我们其实平时最多就在附近偷几只鸡吃,都是那个绿绿色的大爷,一定要逼我们做他的手下,我们才干的,他现在就在厨房!” 见场面已然大乱,谢怜想起一事,从二楼跃了下去。戚容正在厨房里翘着二郎腿,一边美滋滋地剔牙,一边美滋滋地等“饭菜”送上门来,却忽听“轰隆”一声巨响,一个人影踢塌了一面墙,跃进来劈头问道:“戚容,谷子呢?” 这典型的武神进门方式吓得戚容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怎么来了?你不会好好敲门非要这样进来啊?!” 谢怜二话不说,上去就“啪啪”两下把他打懵按倒了,摁鸭子一般把他摁在砧板上道:“废话少说。你把那小孩儿弄哪里去了?” 戚容龇牙咧嘴地道:“嘿嘿嘿,你看,这不满地都是?” 满地都是什么?都是人的骨头! 谢怜怒从心起,手上一用力,戚容鬼哭狼嚎起来:“嗷嗷嗷嗷手!手折了!折了折了!太子表哥等等!好好好我老实交代,我骗你的,没吃!没吃!预备吃,还没吃呢!” 谢怜道:“那他在哪里!” 戚容道:“别压了别压了别压了!我告诉你,小拖油就关在旁边的柴房里,你打开门看看就是了!” 谢怜令若邪缚住戚容,打开厨房一侧的一道小门,谷子果然就蜷缩在里面。谢怜一探鼻息,见他还呼吸平稳,小脸蛋红扑扑的,睡得正香,松了口气,然而一抱起来,又觉这孩子躯体滚烫,似乎发了高热,心道不妙。这时,那些和尚道士也涌了进来。一进厨房,踩了满地骨头,险些滑倒,场面触目惊心,都道:“啊?黑店!” “难道外面那些菜全都是人肉做的?!” “我就说没有手指那么修长的鸡爪了!” 正在此时,又是一声巨响,天花板上多了个大洞,一团白球砸了进来。众人道:“什么东西?!” 须臾,扶摇也从那洞里跃下,一手甩出十几道黄符,喝道:“都滚开!不要妨碍我拿人!” 众人道:“啊!高人!” 随即,兰菖也拖着身体滚了下来,道:“别打了!” 众人又道:“嚯!女人!” 那些黄符飞势如钢钉,飞刀一般,谢怜微微一避,错过了它们,但戚容却没法避开,背部给扎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狂声惨叫,道:“杀鬼啦!!!” 众人蜂拥而上,围着他的背研究起来:“这个掷符的手法真是相当精妙啊” 好好一间厨房,霎时拥挤无比,吵吵嚷嚷。扶摇追着那胎灵忽高忽低,兰菖则追着扶摇状如疯狂。戚容半边脸被谢怜压在砧板上变了形,半边背给被扶摇扔的黄符钉成了筛子,号啕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你是谁?你又是谁?妈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怎么到哪儿都这样???你们是不是都跟我有仇?!” 说到这里,他眼珠一转,突然穿过厨房坍塌的那面墙壁,看到了客栈外。花城仿佛压根没看到这边混战的场景,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棵树下,居然正在玩儿金箔作殿。也不知他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玩儿多久,面前,已经用十几片金箔搭起了一座华丽丽的小房子。戚容当即扯着嗓门喊了起来:“大家快看外面!血雨探花变小鬼了!!!跟他有仇的都快去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 一把寒光闪闪c沾着鲜血的菜刀,倏地横在了他口齿之间。而刀柄,握在谢怜手里。 他微笑道:“嗯?你说什么?” 戚容完全没看清谢怜是怎么把刀塞进他嘴里的,只觉嘴巴一凉,舌尖便感觉到前面突然多了一个锋利至极的事物,虽然毫发无伤,但再多动一毫一厘就要满口喷血了,遂语音戛然而止。 然而,众人已经看到了客栈外远远正在搭金箔殿玩儿的花城,道:“是他吗?!” “八成就是了!” 抢在他们之前,谢怜一手抱谷子奔了出去手拽若邪冲了出去。戚容被他在地上狂拖一路,边被拖边尖叫道:“咿呀啊啊啊谢怜你肯定是故意的我他妈就从没见过你这么阴险的假白莲咿呀啊啊啊啊啊” 众人商量了一下,道:“冲冲不冲?” “小心有诈。要不然,我们先远观?” 恰在此时,花城也搭完了小金殿,站起身来,轻挑起一边眉,俯视自己方才建好的房子,轻轻一踢。 哗啦啦,金殿塌了。 而那座客栈,也轰的一声塌了。 幻象被打破了。谢怜回头一看,在他身后的,哪里是什么客栈,不过是一座倒塌的小茅屋而已。在这种荒山野岭,有这种房子才是正常的,方才那间客栈,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那群还没来得及追出来的僧僧道道都被塌了的房子压在下面,给一堆烂木头破稻草砸得晕了过去。谢怜小跑到花城身边,道:“三郎,你这样动用法力,不会受影响吗?” 花城道:“哥哥放心,这点程度无碍。” 这时,有一片残破的屋顶动了两下,扶摇掀开一把稻草,钻了出来,怒道:“你无碍,我有碍!” 他好不容易抓住了那胎灵,却是眼前一黑,抬头一看,那破烂屋顶劈面盖倒,可谓是狼狈至极。扶摇从头上扯下一把稻草,气势汹汹走到谢怜和花城面前,对着眼下比他矮的花城怒声道:“你这个你故意的吧?!” 花城眨了眨眼,没有反驳也没有嘲讽,只是抬眼望向谢怜。谢怜马上垂手揽着他的肩护到身后,道:“没有没有,肯定没有。小孩子出手没有轻重抱歉啦扶摇。” 扶摇顶着一头乱发,不可置信地道:“小孩子?!太子殿下,你不会真当我瞎到看不出来这是谁吧?” 谢怜茫然道:“你在说什么啊,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孩子啊。” “” 扶摇盯着花城眯起了眼,却听身后“喀喀”微响,兰菖也掀开一片屋顶,爬了出来,扶摇又转回去找她。谢怜松了口气,正在此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略带犹豫地响起:“殿下?” 谢怜动作一滞,道:“风信?” 那边果然是风信,听起来也松了口气,道:“太好了!你的口令果然还没有变。” 谢怜不由无声干笑。八百年前,他第一次启用的通灵口令,便是“背诵道德经一千遍就是了”,再飞升后依然没有变,而风信居然也还记得。谢怜想起当年风信第一次听到这个口令时笑得声嘶力竭的模样,不合时宜地微感怀念,道:“是,没有变。上天庭现在还好吗?灵文的事情帝君知道了没有?” 花城听出他是在和上天庭的神官说话,很自觉地远远走开,把手放到谷子额头上,试探他是否生病。风信的声音又严肃起来,道:“很不好。知道了。现在上天庭一片天下大乱。” 谢怜叹道:“上天庭所有事务的统筹和分配,一项都是灵文在管的,也难怪了。没别的文神能顶上么?” 风信道:“顶着呢,不顶用。平日里一个个都骂灵文殿慢如狗骂得比谁都勤,好像自己在那个位置就能做的好十倍,现在一出事要顶上了,没一个管用的,光是汇总整理消息都晕了。” 谢怜摇了摇头,又听风信道:“而且不光灵文,慕情也出事了。原本是在关押之中的,他打伤了看守的神官,逃了。” “什么?!” 闻言,谢怜一个激灵,立即抬头望向扶摇,那黑衣少年正对兰菖说着什么,眉宇间有不快,更有几分焦急。谢怜走的更远了,压低声音,道:“慕情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 风信道:“不光是他被关了,他整个玄真殿的神官都停职待查办了。都是因为那个胎灵。” 谢怜声音更低了:“那胎灵怎么了,当真跟他有关?” 风信道:“嗯。在抓捕的过程中,那胎灵指认了慕情,说把它从母腹里剖出来c活活做成小鬼的人,就是慕情。” “不可能!” 谢怜脱口道:“不可能。慕情这个人虽然但他没理由要做这种事吧。” 风信道:“不知道。但据说是为了快速飞升,利用死婴修炼的邪术。所以本来是打算先关押,再慢慢彻查他过往所有的行迹痕迹,谁知道他沉不住气,自己跑了,这下都敲定他是做贼心虚,畏罪潜逃了。” 谢怜道:“等等。这事真的太不对了。如果是慕情干的,为什么拿胎灵一早在神武殿没认出来,偏偏在慕情抓捕他的时候指认?这不摆明了是诬陷吗?” 风信道:“是这样的。那个胎灵在和慕情斗法的时候,看到了慕情胳膊上一个咬痕,这个咬痕是很早就有了的,好几百年了。当年小鬼养成c成邪出坛的时候,有一次那胎灵失控了,清醒过来,在施术者胳膊上咬了一口,留下了疤痕。虽然那胎灵跑了,但同行的神官把慕情手上的陈旧咬痕和那胎灵在其他神官手上留下的新牙印对比了。” 谢怜道:“咬痕对吗?时间对吗?” 风信道:“完全吻合。” “”谢怜道,“慕情怎么解释这个伤口的?” 风信道:“他说他是好心帮忙救了这个胎灵才被它不小心咬到的。解释了还不如没解释。” 不错,因为,“好心帮忙”,或“爱护婴儿”这种事情,和慕情素日给人留下的印象差距太大了。他这人就是很“独”,从来不展现什么爱心。在上天庭素日里也没什么特别交心的朋友,这时候居然连一个给他说话的人都没有,当然没什么人相信。大概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才选择自己逃跑,自己查明真相。风信道:“总之现在乱着呢,殿下,你现在在哪里?帝君说,万鬼群聚,怕是拦不住了。赶紧回来集议吧!” 谢怜道:“我现在” 话音未落,扶摇冷冷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后响起:“你在跟谁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7章 |尖牙利齿吞风碎箭 谢怜叹了口气转过身道:“唉,我倒是想,但现在上天庭的通灵阵被拆了,我又不记得其他神官的通灵口令,想说也没得说。扶摇你记得哪位神官的口令吗?也好让我传点消息回去告诉他们我在这里讨点人手来帮忙。” 他神色极其自然,极有说服力扶摇面上阴云散去敷衍道:“不知道。眼下上天庭乱套了,大家都很忙自己处理自己的吧。” 这时一旁的花城道:“哥哥,这小孩儿饿了两天正在发烧。” 谢怜过去一看,果真谷子的额头烫得都能煎鸡蛋了,当即抓起戚容质问道:“你怎么养孩子的?” 戚容满脸鲜血地呸道:“老子又不真的是他爹!没吃了他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快给我记大功!” 谢怜道:“我看你是因为他发烧口感不好才不吃吧。” 那边的兰菖道:“那小孩子是病了吗?要不我来看看吧。” 她也被小破屋的横梁砸得鼻青脸肿的但可怜孩子,爬过来抱起谷子,手掌覆盖住他的额头似乎想用阴寒的体质中和谷子的烧热。扶摇一手抓着那被黄符包成一个球的胎灵,走过来道:“该走了。” 兰菖明显不想走,但儿子在他手里,十分为难。谢怜道:“等等,你们先别走。扶摇,你现在能跟你家将军说上话吗?” 扶摇看看他,道:“你想干什么?” 谢怜道:“其实”说到“实”字,他突然出手,势如闪电,瞬间便锁住扶摇双臂,牢牢抓在一掌之中,这才继续道,“其实,我已经知道他的事了!” 扶摇一时不察给他锁住,又惊又怒:“你!卑鄙!” 谢怜道:“没有没有。我这是实力。你可以试试用同样的方法偷袭我,看看能不能锁住我。” 花城礼貌性地抚掌道:“赞同。” 扶摇简直要气得翻白眼了,道:“那你倒是放开我让我试试啊?!” 谢怜正色道:“下次有机会再试,现在有正事。扶摇,能不能请你帮我劝劝你家将军,先回上天庭去。” “回去?” 扶摇的怒意强行压抑在轻声之下,道:“你说得轻巧!如果现在处于同样境地的是你,你会选择回去吗?别人劝你回去你会怎么说?回去等着给人冤枉然后定罪吗?回去等死吗?!” 谢怜道:“你不要激动,我认真的,不是在说风凉话。你家将军跟我不同,他这个情况还没有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就这么逃跑了才是下下策,跑了就说不清了,现在已经很多神官直接给他定罪了。你要是能联系上他,告诉他,这件事,我可以帮他查。” 扶摇怔了:“你帮他查?” 谢怜道:“嗯。我查的多,还算有经验。反正比他有经验。” 扶摇道::“太子殿下,请问你记不记得,你一回上天庭,查了多少个神官?有哪个神官被你查了之后不落马的吗?” 谢怜摇了摇头,道:“那不一样的。如若他真的没做那种事,我自然能还他一个清白,我” 扶摇气得笑了,打断他道:“行了!你跟他有私怨旁人又不是不知道,你帮他查?那还有翻身的余地吗?别装模作样了,趁这机会想落井下石看他笑话你就直说!” 闻言,花城脸色微沉。少顷,他笑道:“罢了,哥哥。这人不识好歹,你又何必跟他废话?有人天生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生最擅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准查到最后他真干了什么也说不定,由他自个儿折腾去吧。” 扶摇望向他,讥讽道:“小孩子?” 花城更为讥讽地回敬他道:“小神官?” 扶摇脸色微垮。谢怜拧紧了他,一本正经地道:“一码归一码,我与他有没有私怨是一回事,他有没有做坏事又是另外一回事。慕情这个人,小心眼c心胸狭隘c敏感多疑c性格差劲c小心思很多c说话不好听c喜欢碎碎念c经常得罪人c很多人都讨厌个朋友也没有点小事能记很久” “” 一口气面不改色地说了一大串,谢怜道:“但我毕竟从少年时便认识他,他还算是有底线的。” “” 谢怜继续道:“他可能会往不喜欢的人茶杯里吐口水,但是绝对不会在水里下毒去害人。” “” 花城淡淡地道:“是吗?那也很恶心了。” 扶摇额头青筋都起来了:“不!吐口水也是不会的!” 谢怜温声道:“那就下泻药吧。” 扶摇仿佛在隐忍着什么,道:“你一定要用这种比喻来描述他吗。你到底是在给他说话还是在损他。” 谢怜道:“抱歉,一时想不到别的更适合的比喻了。 扶摇挣了几下,挣不开,警惕地道:“你刚才是不是在和上天庭的人通风报信?” 谢怜道:“还没。只是聊了个天而已。”又语重心长地道,“你放心,我不会害你家将军的。要是他实在不想回去,不如来找我一起行动。这样中途他做了什么事也有人作证,否则他说不清的,越弄越糟” 正在此时,二人后边忽然传来一阵放肆大笑,却是戚容盯着兰菖的脸,忽然发疯了,道:“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当是谁!这不是c这不是剑兰大小姐吗?” 兰菖原本抱着谷子,正在给他降温,闻言肩膀一颤,双目圆睁道:“你是谁?你怎么会也” 戚容嘿道:“我怎么会知道?废话!你差一点就得叫我表弟了!怎么,原来大家都成了鬼?混来混去这么多熟人,这世界真小真热闹,嘻嘻!” 谢怜皱眉道:“戚容你又发什么疯?剑兰是什么人?” 戚容道:“嘿太子表哥,我说你是瞎了还是在装傻?你仔细看清楚这是谁,这是咱们仙乐国的大小姐啊!仙乐国第一大家闺秀剑兰大小姐!家里又是官儿又是商的,当年可不知道有多风光,姿色也就那样吧,每次评仙乐美女才女榜上都少不了她,傲气得眼睛长在头顶上,谁也瞧不上。她还差点入宫选妃了咧!” “什么?” 谢怜不由得立即望向兰菖的脸。当年父母的确曾有意为他选妃,召过一大堆精挑细选的少女入宫开宴,让他瞧瞧有没有合眼缘的。但谢怜少年时一心修道,在宴会上随便走了一圈就立场了,压根不记那些女子的脸和名字,哪里能瞧出什么来? 兰菖望向扶摇,扶摇却哼道:“这可不是我家将军说的。这人也是仙乐遗民,当年肯定见过你。” 谢怜再看花城,他也无讶异之色,想来并不是刚刚才知。谢怜转向兰菖,喃喃道:“你当真曾经是” 兰菖却连忙捂住耳朵道:“别说!别说出来!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我早就改名字了。叫那个名字的人,已经死了!” 谢怜一怔,垂手一声叹息。 昔年贵族之女,今日却是鬼中娼妓。改了名字,大概是害怕家人地下也蒙羞,不承认后来的自己是自己。 这女子曾经是他的信徒,他的子民,如何能教人不叹息。 这时,他忽然觉得手上一暖。低头一看,却是花城,没有看他,却握住了他的手。 虽然花城现在是小儿形态,体温又是凉的,这只手又小又冷,握住了他时,却是当真让他觉得温暖。 戚容却分毫没有同情之心,啧啧道:“没想到当年高不可攀的剑兰大小姐现在变成这种又老又丑的样子啦!我以前就觉得你长得不怎么样,现在一看,我眼光真是锐利,果然不怎么样!顺便问问,你生的这是谁的野种啊?” 这话真是没品至极,剑兰的脸刷的白了。戚容又道:“该不会是我太子表哥的吧?不会不会,我看我那表哥,八成是个不举的,所以才一天到晚都假装清心寡欲无心女色,装模作样,哪能生儿子呢?哦哟!我怎么给忘了,仙乐亡国以后你大小姐不是被卖到那种地方去了吗,肯定是永安贱民的种嘛!” 谢怜忍不了了,正准备上去让他闭嘴,剑兰却比他爆发的更快,一巴掌呼了过去:“你嘴里不干不净说些什么?!” 戚容被她一耳光打得鼻血横流,瞪圆了眼,道:“你一个恶还是个厉,这种不入流的东西,居然敢打我这个近绝?!” 剑兰啐他一脸,掐着他脖子“啪啪”又打了两耳光,道:“什么狗屁近绝!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什么玩意儿,你也配跟其他三个绝相提并论?!你什么拿得出手?脸皮吗?打的就是你!” 她的话戳到了戚容的伤疤,戚容也恼了,喷唾沫:“臭娘儿们放开你的鸡爪子!老子嫌脏!呕呕呕!!!” 两人扭打作一团,然而,只是剑兰单方面殴打戚容,戚容被若邪困住动弹不得,嚎叫道:“谢怜!你这种时候怎么不劝架了?!你的圣父心呢?!” 谢怜正一手擒着扶摇,一边低头和花城说话,仿佛根本没听到他的惨叫。剑兰一边踢戚容,一边两眼发红c恶狠狠地道:“老娘就是给贱民糟蹋,也不想被你这种蛆虫碰一根手指!你这个没人要的东西,废物!你也配喊别人贱民!你说谁是贱民?” 戚容怒极:“你这种烂到骨子里的娼妓有资格骂我废物?不是贱民怎么看得上你这种货色?!等会儿放下那块石头!!!” 正扭打着,天外传来一阵“轰隆轰隆”的巨响。几人不约而同望向抬头,扶摇道:“你不是说没有通风报信,只是聊了会儿天吗?” 花城微微皱眉,哼道:“不请自来。” 一个霹雳炸响夜空,众人被这一道惊雷炸得闭了眼。再睁眼时,不远处,一个身形颀长的黑衣神官背着长弓c迈着大步走来,道:“太子殿下!” 谢怜放下袖子,不着痕迹地把花城推到身后,道:“风信!你怎么来了?” 风信很快走上来,道:“刚才你突然不答话了,我问了人,通过法力波动找到你在这附近的。”说完皱了皱眉,道,“这怎么了?乱七八糟的。是遇到什么了吗?” 谢怜正要答话,风信就看到了他手里擒的扶摇,以及身后站的花城。 这画面简直超乎他的想象,似乎不知该对哪一个表现出更多的惊讶,风信道:“你这” 最终,他还是指向了花城,问谢怜:“这孩子怎么回事?” 谢怜干笑道:“很可爱吧?” 风信瞪眼,看着表情一点都不配合谢怜评语的花城,怀疑道:“可爱?不是,我怎么看着他特别像” 谢怜从容道:“像我儿子是吗?” 风信:“???你什么时候生的儿子?” 谢怜微笑道:“还没呢。我是说,如果我生个儿子,肯定也这么可爱,对吧?” 花城牵着他的手,笑道:“对的。” 风信:“” 扶摇:“” 谢怜道:“哈哈哈哈诶?兰菖姑娘,别跑!” 风信豁然转身,果真看见一女子背影从戚容身边逃开,狂奔而去,当即不假思索,搭弓上弦,瞄准了她的腿。 谁知,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母亲有危险,扶摇一直抓在手里的那团黄符纸包裹起来的胎灵球震动起来,突然爆开了黄符,尖声狂啸着扑向风信。剑兰方才似乎慌了神才慌不择路,听到这声音才记起儿子还在别人手里,转身失声道:“错错!” 这还是谢怜第一次知道那胎灵的名字,原来叫错错。风信的箭改了方向,飞向那雪白的胎灵。却听“喀哒”一声,那胎灵在半空中翻了几翻,跳到一旁树上,居然一口咬住了那支羽箭,也让众人看清了它此刻的模样。 与其说这是个胎儿,不如说是个畸形的小怪物。浑身皮肤惨白仿佛刷了一层粉,双眼奇大,头顶的胎毛洗漱发黄,两排尖锐无比的獠牙叼着风信的箭,见他望过来,“咯咯咯咯”地一阵高速咀嚼,把它咬成了碎末,再“呸”地吐出一颗寒光闪闪的箭头,钉在风信靴子边,吐出了蛇信子一般又长又细的深红舌头,仿佛是在挑衅。 风信二话不说,又搭了一支箭,瞄准了它。那胎灵仿佛一只蜥蜴一般在树上爬上爬下,灵活诡谲至极,难怪扶摇一直抓不住它。剑兰惶恐地道:“别跟他打,快跑!!!” 能对这种教人看一眼都害怕恶心的怪物如此关心的,也就只有亲生父母了。风信瞄准完毕,松手防弦,一箭飞出。那胎灵一条小短腿被一箭钉住,尖叫一声,爬不了了。剑兰狂奔回来,伸手去拔那羽箭,却因为自身等级太低,触到箭杆便被弹开,还炸起一串火花。她后退两步,又坚持不懈上去拔,炸得火花飞溅。风信收了弓走上前去,道:“好了,回去了。别给我们增加公务了剑兰?!” 刚又被弹开一次的剑兰听到他的声音,一个哆嗦,没动了,连忙转过身去。风信却握着她的肩要她转回来,又道:“剑兰?” 谢怜:“怎么了?” 剑兰低头含含糊糊地道:“你认错人了。” 风信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认错你?你是很不一样了,但我怎么会认不出” 说到这里,他就卡住了。因为,之前剑兰作为兰菖,浓妆艳抹c满身风尘的时候,他的确没认出来。 不能怪他。风信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分毫未变,但剑兰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相貌c妆容c举止c谈吐c气质哪怕是她亲生父母站在她面前,也未必认得出来这是他们的宝贝女儿。 风信愣愣地道:“是你。真的是你。就是你!我以为你嫁了人,过得好好的。怎么你怎么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听到这里,剑兰突然转身,猛地推了他一把,骂道:“我!” 风信被她一把推得倒退了几步,说不出话来。剑兰一边继续狠狠推搡着他胸口,一边对他破口大骂道:“都说了我不是那什么鬼,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你有病啊是不是!?假装不认识我不行吗?假装没认出我不行吗?!行行好大爷,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好不好啊?!” 她这副模样,简直就是一个市井泼妇,大概和风信记忆中的差距太大了,他怔怔地看着剑兰,说不出话来。谢怜也是一样的。戚容最开心,在地上笑得打起了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妈!太子表哥!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儿!你被你最忠心的狗戴绿帽子啦!!!” 剑兰狠狠踢了戚容几脚,道:“狗!狗!我看你最像一条狗了!” 严格来说,剑兰只是曾经被家族给予入选厚望,但并未正式入宫,更不曾为妃,所以戚容这句幸灾乐祸并不成立。不过,谢怜的确是不知说什么好了。 万万没想到,素日没必要绝不跟女子多说一句话的风信,居然 这时,那胎灵两排利齿喀喀喀喀地把钉住他的羽箭再次咬碎,脱身扑向风信。风信一时大意,给他一口深深咬在右手臂上,鲜血迸出,狂涌不止。 右手可是风信惯用的手。对一个武神来说,常用手受伤了可不是什么好感觉,风信抬起左手就要劈下,剑兰却道:“别打他!” 风信一掌生生刹住,随即,一个可怕的想法萌生了。 不光是他,在场所有人脑子里都想到了同一件事。风信任由那胎灵食人鱼一般咬在他胳膊上,望向剑兰,道:“这个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8章 |路与我孰为定夺者 谢怜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天在神武殿上兰菖胡乱认指了一大圈人,但是,偏偏就是没有指站在极显眼位置处的风信。 剑兰立即否认:“不是!” 扶摇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看来,他原先并不知道风信与这女子有何干系,同样被砸懵了这时好容易才回过神来道:“他还没问是不是什么你怎么答的这么快?” 剑兰道:“废话!想也知道他想问什么了。我告诉你,不是!” 风信却看着那胎灵道:“你叫他什么?错错?” 这名字似乎有什么特殊意义。剑兰张了张嘴不辩了,恼道:“你一个大男人哪来这么多废话!不是就不是!哪有你这样上赶着要认儿子的!” 风信怒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如果是的话我当然” 剑兰道:“你当然怎么样?你认他啊?你养他啊?” 风信道:“我” 说完一个“我”却卡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挂着的那个畸形的小怪物。那胎灵似乎对他恨意格外深重逮着他死命撕咬,哇呀呀的风信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右手鲜血淋漓握紧了拳。见他似乎被这小怪物惊住了,剑兰立刻啐道:“都说了不是还问!跟你没关系这下放心了吧!” 戚容嚷道:“狡辩!肯定是!我没说错吧可不就是贱种生的吗!大家快来品品,风信自个儿的儿子被人从他老妈肚子里剖出来做成小鬼啰,居然还有人敢拜送子南阳?当心你们的儿子也” 谢怜一抬手若邪封住了戚容的口,剑兰又狠狠地在他头上踩了几脚,踩得他破口大骂。这时,谷子迷迷糊糊醒来了,看到戚容挨踩,连忙扑上去,道:“不要踩我爹!” 见他抱住了戚容的头,剑兰下不去脚了,改抓住那胎灵两条惨白的小短腿,拔腿就跑,怒道:“让你别咬了!” 风信正出神,没能立即抓住他们,谢怜下意识道:“若邪,追!” 若邪果然去追了。然而,那白绫蹿出去谢怜才记起来,它还绑着戚容。回头一看,戚容果然头顶谷子一跃而起,道:“老子重获自由啦!” 见风信总算反应过来,谢怜改口道:“若邪,你还是回来吧。” 于是,若邪又蹿了回来,“啪”的一声就抽了戚容一记大耳光。戚容刚刚翻身老鬼把歌唱,又被抽得原地大转三圈捂脸倒下,在地上趴了片刻,突然发狂,一把抓住若邪,喝道:“连你这条破布也敢打我!!!” 这次,若邪被他一把抓住,扭来扭去,居然挣不开,戚容竟像是忽然之间力量大增。谢怜刚上去要亲自收拾他,戚容才发现自己头上还顶着一个小孩儿,连忙把谷子抓下来挡在身前,道:“你别过来啊!过来我就吃了他!哎哎哎,你看看你身后,狗花城要死啦!” 谢怜一惊,猛地转身,花城果然眉间紧蹙,垂下的手在微颤,但一见他望来,立即道:“我没事!” 万鬼躁动! 这一次躁乱,比以往哪一次都要强。谢怜果断选择过去抱住他。趁此机会,戚容赶紧抓着谷子,逃之夭夭。剑兰也似乎头痛的厉害,捂住了耳朵,风信刚抓住她胳膊,那胎灵受躁动刺激,撕咬得越发凶猛。风信被咬了十几口,鲜血直流,仍是不敢打他。那胎灵却毫不留情,挥手冲着风信的脸就是一爪子。这一爪极为凶险,风信低喝一声,捂住了伤口,不知是不是被抓伤了眼睛。谢怜看得胆战心惊,欲斥若邪去那边救场,剑兰却跺脚道:“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那胎灵这才跳回她怀里,窝成一团。剑兰看了风信一眼,咬牙道:“跟你没关系,我警告你别管我们!”一手捂头,一手抱它,母子二人飞奔而去。扶摇道:“放开我!” 风信半跪在地,捂住半边脸,谢怜抱着花城蹲在他旁边,道:“你没事吧?我看看伤?有没划到眼睛?” 鲜血从他指缝滴滴答答落下,风信闭着眼道:“没有。你不要问我。” 谢怜道:“风信,兰菖剑兰姑娘说的到底?” 谁知,话音未落,风信突然一拳打出,一声巨响,打折了旁边那棵树,怒吼道:“说了让你不要问我!” 这一句竟是掺杂了些许怨意。谢怜听出这怨意似乎是冲他来的,不由得一怔。花城却在一旁冷声道:“谁把你老婆儿子做成鬼的,有火往该撒的人身上撒去。” 风信微微抬头,双目微红望向扶摇。扶摇一愣,当即怒道:“你看我干什么?你不会真当是我家将军做的吧?真是倒了血霉!他不过是看那女子也是仙乐遗民,跟皇族贵族有些渊源才出手相助,本想解脱了那胎灵,谁知它执迷不悟,不肯走还成凶了。没落着好反而沾了一身屎,早知道就不管了!那小鬼连谁生的自己的都不知道,你还能指望它记得谁杀的自己?!” 也许是连日来糟心事缠身,他说话措辞都粗鲁了不少。花城道:“这样你家将军就能叫倒了血霉了?那比他更倒霉的人是不是不要活了?” 风信摇了摇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谢怜道:“你要不然还是先处理下伤口。” 风信沉声道:“我没事。别管我!” 他捂着头上伤口,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了。谢怜和扶摇在后面叫了好几声,问他是回上天庭去还是追人去,他都不管,背影很快消失。扶摇又挣了几下,怒道:“太子!你老人家不追的话,我去追还不行吗?” 谢怜回过神来,思忖片刻,道:“好。”果然放开了他。 扶摇倒没想到他会真的答应,哼了一声,活了活手腕筋骨,道:“现在怎么肯放开了?” 谢怜揉了揉眉心,道:“上天庭现在恐怕比我想象的还唉,我现在觉得,与其叫你家将军回去,不如让他在外自由行动算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想,那胎灵恐怕不单是为求脱身信口诬陷,恐怕,背后有人指使。” 扶摇拍了拍袖子上的灰,道:“管它怎么回事,它是往铜炉山去的,抓住了再说!” 说完,匆匆去了。原本汇聚了几方人马的客栈,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谢怜转过身,检查了一下那倒塌的小破屋,众僧道的确只是昏迷,再过不久就要醒来了,放了心,也离开了。 出了荒山野岭,终于找到一家真正的客栈,二人便在此歇脚了。 谢怜只觉这几天过的混乱无比,坐在窗棂上发呆。若邪蜷在他手上,摩挲着,仿佛在哼哼唧唧,谢怜摸了摸它。忽然,花城走到窗边,望了望月亮,道:“与你无关。” 谢怜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与我无关风信结识剑兰姑娘,一定是在仙乐国破之后c他自己飞升之前。算算时间,就是我第一次被贬的那些年里。” 花城道:“那也不代表他们现在变成这样,你就有错了。” 谢怜道:“三郎,我没跟你说过,我当年被贬的一些事吧?” 花城道:“没有。” 想了想,谢怜道:“我没有对别人说过,拉你来碎碎念几句,你不要嫌弃啊。” 花城道:“不会的。” 谢怜道:“我们当时,日子过得很不好,我原先做武神,做太子时的一些家当,全都给当掉了。” 花城笑道:“包括红镜,是么?” 谢怜道:“哈哈哈对。这事可不能让君吾知道,记得帮我保密。还有我那几十条金腰带,也全都当了。” 花城道:“风信是拿了你的金腰带送给兰菖?” 谢怜摇头道:“那应该不是。风信不会随便拿我东西的。是我让他拿去卖了钱自己留着用的。” 其实,这就是白送风信一笔钱了。当时风信推辞了很久不肯要,最后拗不过,说的还是“我暂时帮你收着”。谢怜道:“说来惭愧,我让他拿去卖钱自己用,不光是因为愧疚,还有害怕。” 信徒散尽,只有风信还依旧把他当武神和太子殿下。谢怜这才惊觉,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风信也没拿过他什么很了不得的赏赐,忽然知道害怕了。 害怕连风信也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不再跟随他了。所以,那条金腰带的意义不是赏赐c也不单纯是馈赠或慰劳,还带了一点点讨好c或报酬的意味。 那胎灵制造出来的幻境里,谢怜看到了一个护身符,也应该是风信送给剑兰的。仙乐国破后,谢怜的宫观庙宇全都被烧了,根本没有人再信仙乐太子,他的护身符也被当成是废物。但是风信还收着很多他的护身符,经常坚持不懈地分发c赠送。 谢怜缓缓地道:“这么多年来,我从来不知风信喜欢过谁。没问过,也没注意过。拿着别人送的东西转送给姑娘,听起来可能不大好听,但在当时,那条金腰带真的就是风信能送出手的最好的礼物了。毕竟我们经常连饭都吃不到。风信也不是个爱瞎花钱的人。所以,可以想象他当时有多喜欢剑兰姑娘了。既然很喜欢那为什么会分开呢?” 不管那胎灵是不是风信之子,如果是因为那阵的落魄,导致风信错失了喜欢的女子,无论如何,谢怜都会觉得十分内疚。 花城道:“如果喜欢,最后却分开了,只能说明也就只是喜欢了。” 谢怜笑了笑,道:“三郎,话不能说这么绝对的。有时候,路不好走,不是你能决定的。” 花城淡声道:“路好不好走,也许我不能决定,但走不走,却只有我能决定。” 闻言,谢怜愣了愣,只觉心里仿佛有什么被打通了,盯着花城不说话。花城歪了歪头,道:“哥哥,我说的不对吗?” 看着他亮晶晶的黑眼睛,谢怜忽然一把抓住他,放到自己腿上,道:“哈哈哈,三郎,你说得好对呀!” “” 花城似乎被他的举动震住了,任由他把自己举得高高的。谢怜笑道:“说句不要脸的,三郎方才说那句话的自负气势,还真有点像我年轻的时候呢!” 花城似乎已经习惯了被他这样抱来抱去,挑了挑眉,道:“那真是我的梦想了。” 一大一小在屋里玩闹了一阵,谢怜把花城丢上床,自己也躺了上去,仰面朝天,正欲开口,却见花城忽然坐起,瞳孔微收,锐利的目光投向对面。 谢怜立即觉察不对,一下子翻身坐起。一看登时起了一身冷汗,只见屋子里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人影,正坐在桌边,茶都泡好了一壶,茶香飘溢。然而,他居然一直没发现! 谢怜不由毛骨悚然,道:“谁?!” 那人温声道:“不要怕。喝茶吗,仙乐。” “” 那身形和声音,都是个青年,熟悉至极,谢怜这才松了口气,把方才瞎闹时散乱的头发撩到耳后,心还在砰砰狂跳,道:“帝君啊”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他猛地一把翻了被子,把花城和自己的身体都埋了进去,道:“您怎么亲自下来了?” 他的手在被子下握紧了花城,示意安心。君吾缓缓斟了三杯茶,这才起身,道:“你不回来,我当然只好下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负着手,朝这边走来,整个人慢慢从阴影中踱出。谢怜看到他居然带了佩剑,心中一惊,飞速跳下床,道:“帝君,我想先解释” 谁知,花城在他身后一把掀开了被子,盘足而坐,胳膊肘随意地放在膝上,微笑道:“我看,不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9章 |铜炉开山万鬼来朝 谢怜回转头去只见说话者正是那“夺命快刀魔”。他道:“你身上的人气未免也太重了。” 群鬼都道:“傀儡师嘛可以理解。而且他身上也有鬼气啊。” 夺命快刀魔:“不不大家再仔细看看,这位傀儡师身上的鬼气,根本不是由内而外的,反倒像是从外部沾染的。” 从外部沾染鬼气,原本是可以蒙混过关的可一旦成为了群鬼瞩目的焦点细节便会被放大。这夺命快刀魔初出来起哄时谢怜还以为他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谁知倒不好唬弄。有鬼道:“这位好像很懂的样子。所以到底有没有个准话?到底该怎么判断?你有没有办法?” 夺命快刀魔:“有。有一种道具可以判断他到底什么东西。” 说完他便从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众鬼一见,登时退开了一大圈道:“妈耶!你还随身带黄符的?!我看你就是那个混进来的神官吧!” 夺命快刀魔阴恻恻地道:“错了只是我来时的路上杀了几个道士,顺手收了他们的东西而已。这不过是最普通的黄符罢了各位都能赶到这里来,想必这符也奈何不了你们看好了!”“啪”的一声,把黄符贴到了自己额头上滋啦滋啦那黄符烧成一缕黑烟,他的额头也留下了一个黑漆漆的焦印。他几下擦掉那焦印,道:“虽然这符奈何不了我但还是能在我脸上留下一点儿印。这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了吧?” 这东西虽然是用来对付妖魔鬼怪的,反过来,也可以用来辨别是人非人。夺命快刀魔指谢怜道:“若你当真是个傀儡师,就把这黄符贴到额头上去。看看留不留印,自然有分晓。” 谢怜不动声色,心念飞转,却听花城低声道:“无事,哥哥。” 谢怜便知,他有把握,于是放下花城,从容上前,接了那符,往额头上一贴。只听一阵“滋啦滋啦!”那黄符也烧成一缕黑烟,然而,谢怜的额头,却是光洁依旧,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就证明,他身上的鬼气,是从外部沾染上的! 除了那名抱着手臂的斗篷人,其余几百只鬼瞬间把他们围在中间,呼喝起来,眼看着许多稀奇古怪的武器就要招呼过来,却一下子都被弹开了。群鬼惊愕:“道行还挺高?!” 谢怜摊手道:“我什么也没做。” 这时,花城站在他身后,发话了。他悠悠地道:“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小鬼,大惊小怪些什么。” “嘿你这小鬼娃娃,你就见过很大世面啦?他身上没有鬼气是实话!” 花城道:“废话,他身上当然没有。因为,我才是傀儡师!” 话音刚落,群鬼感觉似乎有一阵阴寒的气流席卷而过,他们原本便是阴寒的体质,竟也纷纷打起了哆嗦,道:“怎么回事?” 花城道:“让你们稍微见见世面罢了。” 他收了气势,夺命快刀魔才好容易不哆嗦了,道:“你你是傀儡师,他也是傀儡师,究竟谁才是?他到底是什么人?” 花城尚未答话,谢怜微微一笑,道:“我当然,是他的人。” 群鬼懵了一阵,终于想明白了: “原来颠倒了吗?你是主人,他才是娃娃?!” 夺命快刀魔怀疑道:“那之前他干什么说他才是傀儡师?撒谎是何居心?” 花城微笑道:“不为什么,有趣罢了。” 谢怜也微笑道:“不为什么,有趣罢了。” 众女鬼震惊过后,放下爪子和舌头,又开始围着谢怜转悠,议论起来。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众女鬼对他评头论足的时候,跟讨论花城的时候完全是不同的画风。比如: “原来这个小哥哥才是娃娃呀?哎呀!我比较喜欢这个年纪的,更想要一个了!真的不订做嘛?” 谢怜温声道:“这个其实,我年纪很大了。” “材料是人皮吧?不过处理的挺干净,没活汉子那股子熏死人的阳骚味儿。大师,你给他用的什么香水啊?” 谢怜道:“是人皮,没有用什么香水,就是多多洗澡,多多喝水。” “哇感觉这个娃娃可以拿来做很多事啊!脸蛋和身材都还不错诶?看上去皮肤手感也不错。不过他有点瘦,脱掉衣服里面会不会有肉啊?” 谢怜一直保持着真诚的笑容,眼看着真的有女鬼两眼放光要来摸他胸口了,眉尖微微抽动。花城并起二指微抬,一圈纤纤玉手并枯手都被他挥开了。谢怜赶紧蹲到花城身后躲着,众女鬼道:“怎么?你也要说,这是你的娃娃,脾气不好,不喜欢别人碰吗?我看他脾气很不错呀!” 花城伸出一手,勾起谢怜的下颔,道:“错,他脾气的确很好。但是,我脾气不好,不喜欢别人碰我喜欢的东西。” 谢怜顺着他的手抬起脸,忍笑忍得辛苦至极,但还是望着他双眼,诚挚地道:“没有。三郎主人脾气很好的。” 花城也笑了笑。二人正演得起劲,一旁有鬼插嘴道:“我还是觉得他身上的人味儿太重了。” 众女鬼道:“那你想怎样啊?” 那鬼道:“这样,人皮傀儡娃娃里面的填充物不是血肉,被捅了不会流血,你让我捅他一刀试试”话音未落,它便被花城一个眼刀吓得不敢出声了。花城寒声道:“谁敢碰他一下试试看。我放在心上珍爱的事物,是让你们随便动的吗?” 群鬼当真被他震慑,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不知不觉中,已经给他们中心空出了一大片地方。那夺命快刀魔打起了圆场:“这位傀儡师请先不要动怒。现在咱们还没有j ru铜炉山的地界呢,进去之后怎么样再说,眼下可别先内讧起来了。”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气氛微微缓和。花城目光掠向一旁,道:“你们与其对我的娃娃纠缠不休,为何不问问,为什么那边那位到现在还不肯脱下斗篷?” 谢怜身边,一直站着一个斗篷怪客,挡住了身体和脸,闹了这么久,他始终没有取下斗篷,始终是抱着手臂看戏一般置身事外。而花城把他挑了出来后,他这戏就看不下去了,主角变成了他自己。夺命快刀魔迈出一步,道:“请这位朋友也摘下斗篷,让我们瞧瞧吧?” 那斗篷客停顿了许久,就在谢怜怀疑他是不是在伺机发难逃跑时,他却一下子摘了斗篷。 斗篷之下,是一张英俊然而平平无奇的脸孔。这样一个人,丢进人群里,虽然不难看,但是很快就会被忘掉,根本记不住脸。导致群鬼见了他庐山真面目后都有些失望。然而,谢怜的警惕心却是上来了。 花城也道:“一看就是一张假脸。” 这声音只有谢怜能听到,谢怜点点头。有时候一些神官或是知名鬼怪有事要到凡间去,不方便用真身,就会化出一张假脸,要领就是平平无奇,不管是好看还是不好看,一定要让人就是盯着看半个时辰,回头也能一会儿把这张脸忘掉,那样才是一张成功的假脸。这名斗篷客的脸,便完美地符合这一点,所以,这张脸十之不是他的真面目,就是不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夺命快刀魔递出一张黄符。那斗篷客接了,半点不带犹豫地便往额头上一贴,滋啦滋啦,化烟,留痕。看来,他身上的鬼气也没问题。 闹了一圈,群鬼都有些躁了,道:“到底有没有神官混进来了啊?” “第一个提出来的是谁啊?可别是弄错了吧?” 夺命快刀魔举手道:“第一个发现的是我,千真万确!我的确闻到了神官啊!” 谁知,他说到这里,突然一声惨叫,跌倒下去。谢怜一惊,抢上前去一看,他身上竟是多出了一个血洞,洞穿了小腹,而且,伤口上当真隐隐沾着一点神官身上才会带的灵光! 他捂住伤口,惊恐地道:“大家小心!他想灭口!” 群鬼都被这一下惊得不清,仿佛炸了锅,举着兵器,四下敌对,纷纷喝道:“到底是谁?!谁想灭口?!藏在哪儿?!” 方才,夺命快刀魔挨了那一下之后,谢怜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果然叫这种浮夸的名字,往往容易第一个被干掉!”怔了怔,才道:“大家刚才可都看见了,我和我主人是一直被你们盯着的,我们什么都没做。”说着,瞟了一眼那斗篷怪客,对方也微微举手,低声道:“同。” 谢怜俯身,查看快刀魔的伤口,道:“是剑伤。在场谁是用剑的”转头一看,登时无语。剑不光在人间和天界是最受欢迎的兵器,在鬼界亦然,四百个妖魔鬼怪里大约有三百个都是用剑的。谢怜轻咳一声,道:“这个时候要是多有一些你方才那样的黄符来试一试就好了。” 当然,他只是随口说说c装作自己很热心罢了,如果真的有神官同僚混进来了,他可不想帮忙揪出来。这快刀魔也根本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黄符备用的。谁知,他刚说完,夺命快刀魔真的一下子掏出了厚厚的几大叠黄符,道:“哦,有啊!” “”谢怜忍不住想看看他背后,“你到底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夺命快刀魔:“这不重要!” 谢怜道:“不是这很重要。不至于随身带这么多这么重的东西吧。你来时路上到底杀了几个道士?” 夺命快刀魔瞪眼道:“二十几个吧。” 难怪了。就算每个身上只带几十张黄符,加起来也有好几百张了! 话不多说,群鬼急于找出到底谁才是潜伏在他们之间的神官,两两一组,拿着黄符往对方额头上贴,然后观察对方额头上是否留有焦印。有鬼看到黄符还是有点害怕,道:“真的要贴啊?会不会打散我的魂魄啊” “不会的啦,跟他们刚才贴的黄符一模一样的,很弱的,最多只留下个印子。” “哦” 果然,不一会儿,四百多只鬼里,大片大片的额头上都贴了那黄符,看上去诡异又滑稽。然而,什么事都没发生。 群鬼面面相觑,道:“怎么回事?” “你杀的都是些什么道士啊?这么水,符都不管用的?” 见状,谢怜微微蹙眉,心中觉得蹊跷,正待开口,一旁一名女鬼道:“撕掉吧,撕咦??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撕不掉???” 几个女鬼一下子全都尖叫起来:“我的也是?!为什么死撕不掉?!” 谢怜心道:“糟了!” 与此同时,花城沉声道:“哥哥,蹲下!” 谢怜迅速照做,感觉花城捂住了他的耳朵。而不远处那斗篷客也迅速拉上斗篷,半蹲在地。紧接着,“砰砰砰砰!”一阵炸鞭炮般的轰隆巨响,响彻上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0章 |明将军可悔折恨剑 尸横满地c黑烟飘散中三人全神戒备。 那座高山神不知鬼不觉地挪到他们身后之后前路终于展现出来。黑黢黢的密林层层叠叠,甚为可怖,不时传出几声老鸦怪鸣。谢怜一面调动全身感官提防着,一面无意去握花城的手。谁知,这一握竟发现了不妙的讯息。 花城分明是鬼此刻他的体温却是滚烫的,仿佛发了高烧。谢怜当即一怔立即低声道:“三郎你是不是要变回来了?” 花城虽然从额头到指尖都烧得滚烫,神色却不变道:“快了。” 花城要变回来了是好事。但是,在他正式回归本相的前一刻就是最要紧的关头。谢怜当机立断,道:“摆阵。我给你护法。” 说动手就动手他驱动若邪,围着花城绕了一个四丈大圈再将芳心插在圈前作为镇圈的“门锁”。花城道:“哥哥,芳心你拿着防身。” 谢怜道:“不行,这个阵不能马虎一定要有一件沾过人血的兵刃压阵才行” 还没说完,便觉身后有什么东西蹭了蹭,回头一看,登时无语。只见一把小小的银色弯刀立在他身后,眨巴着银色的大眼睛,正在用刀柄继续蹭他,似乎在毛遂自荐。 “”谢怜蹲了下来,道:“厄命,怎么你也变成这样了?” 大名鼎鼎的弯刀厄命,刀身修长,邪魅轻狂,眼下,起码缩水了一半。那只银色的眼睛原先是狭长的,现在也仿佛变成了孩童的眼睛一般,又大又圆,扑闪扑闪着。听谢怜这么说,似乎有点委屈,但还在把刀柄往他手里送。裴茗也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弯刀厄命?” 说着似乎想伸手去摸摸看,厄命却瞬间翻脸,刀刃威胁地对准他,幸亏裴茗抽手的快,否则就见血了。谢怜摸了摸厄命,道:“还是让芳心上吧。” 芳心岿然不动,主动献身却脆拒绝的厄命哭哭啼啼跳回花城身边。花城看也不看它,反手就是一掌,道:“哭什么哭。还不都是你没用。废物。” 厄命像个没人要的破烂一样倒在地上,似乎被他一掌打得昏死过去。谢怜哭笑不得,连忙把厄命捡起来撸了两把,道:“没有没有。不要听他的,你不是废物,你很有用的!” 裴茗实在看不下圈里这氛围了,出去站到圈外,再次缓缓将剑拔出,道:“原本也不至于如此紧张,没想到一来就遇上个这么棘手的厉害角色,太子殿下运气还真好。” 他们一行人此来铜炉山,为的就是要把有可能成绝的非人之物率先剔除,因此,找的就是厉害角色,谢怜也搞不清楚,这究竟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花城却道:“裴将军为何理所当然地觉得是太子殿下的运气问题?你就没想过,那夺命快刀魔有可能是冲你来的吗?” 裴茗哈哈笑道:“如果那是个女鬼,我就信是冲我来的。” 谁知,他还没笑多久,脸色倏然一变,向一侧跃去。再抬头时,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裴茗的脸上,竟是多出了一道血痕! 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脸,整个手掌都被鲜血染红了。这可不是一道小小的擦伤。 二人方才都是凝神戒备,然而,谢怜安然无恙,没感觉到丝毫针对自己的杀气,诚实地道:“看上去好像的确是冲裴将军你来的。” 裴茗正待开口,利刃割风之声再次袭来。这回他已有防备,挥剑而下。这一剑果真斩中了什么东西,空中现出了一个身影,应击裂为两段,咚的落地,上半身目光阴鸷地狠盯裴茗。正是那夺命快刀魔! 裴茗一脚踩在他胸口上,剑尖抵住他喉咙,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之前说他是一把刽子手的刀所化的精怪,若果真如此,被裴茗斩为两段之后,应当就被打回原形没戏了。哪把刀被折成两段了还能作威作福的? 谁知,快刀魔突然双目圆睁,冷笑一声,徒手斩断了裴茗的剑! “铛”的一下,裴茗双目猝然睁大。 不光是他,谢怜也差不多是一般的反应。 裴茗好歹是正式飞升的武神,即便是身处铜炉山,法力被压制到最低限度,他的佩剑也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斩断! 夺命快刀魔哈哈道:“这么废物的剑,亏你拿得出手!” 剑断了,裴茗以拳代剑,那快刀魔却并拢五指,一掌劈出。他掌风所到之处,分明闪着金属的寒光,竟是带着利刃之风。可见,他的真身,果然是一把兵器! 谢怜站在圈内,欲上前助阵,花城却拦住了他,沉声道:“哥哥,仔细看。” 裴茗也喝道:“不必插手!”他堂堂北方武神,如果连铜炉山最外层的一个刀妖都打不过,如何过得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可是,虽然那快刀魔只有一个上半身,却灵活至极,但无论裴茗打哪里,他都好像能先一步预料到,这就对裴茗很是不利。几百招下来,裴茗身上竟已多了几十道伤口。谢怜看不下去了,道:“裴将军,你先进圈来吧!” 裴茗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他不肯撤,谢怜也不能贸贸然就上去就帮他二打一。对有些武神而言,一对一打架时要人帮手,是一种侮辱。谢怜只得道:“裴将军,先回来吧!有古怪你没发现吗?这人对你的剑法身法,完全了如指掌!” 裴茗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只是仍不能相信。但连谢怜都看出来了,不相信也得信了。谢怜拔出芳心,短暂地打开了一个缺口,他趁机跃回圈内,脸色极为不好。谢怜重新将芳心插回,道:“裴将军,断了的那把剑是你的法宝吗?” 裴茗抹去额上鲜血,沉声道:“不是,我没有法宝。只是随手挑的一把还算顺手的。” 谢怜松了口气,道:“太好了。”虽然裴茗随手挑的一把剑应当也很名贵,但也不能和法宝相提并论。他又道:“不过,裴将军为何不将你最常用的那把剑炼作法宝?”一般武神都会选择把自己最衬手的武器炼为法宝,如此在攻击之时自然如虎添翼。 裴茗还未回答,快刀魔已冷哼一声,道:“那自然是因为,他最常用的那把剑,早就没了!” 裴茗眉宇凝结,道:“你是谁?” 夺命快刀魔哼道:“我是谁?裴茗!你当初一掌断了我,可曾料想到会有今日?” 谢怜微微愕然,道:“裴将军,你认识他吗?” 裴茗想了许久,神色越来越凝肃,试探着道:“你是明光?” 听到这个名字,夺命快刀魔收了笑。此时的他,看上去和一开始那个泯然众人的小鬼,已是截然不同。 谢怜愕然道:“裴将军,怎么回事?他叫明光?不是你才是明光将军吗?” 一瞬间,他脑海里闪现出无数匪夷所思的故事,如冒名顶替c偷梁换柱。但因为上天庭屡有前科,也不算匪夷所思了。他情不自禁心想:“莫不是又一个地师仪?” 裴茗却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捂着伤口道:“太子殿下,你在想什么,都说了我是如假包换的裴将军。是本人!” 谢怜道:“那你干什么叫他明光?” 裴茗道:“因为他本来就叫明光,这是我起的名字。他是我的剑!” 谢怜道:“啊!莫非将军折剑?” 裴茗道:“不错。明光,是我为人时的佩剑,在好几百年前,就被我亲手折断了!” 难怪了! 难怪这“快刀魔”对裴茗的剑法招法了如指掌,仿佛能看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难怪分明被斩为上下两半还依旧行动自如,腹部的伤口也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因为,这把剑是跟随裴茗南征北战打过无数胜仗的,因为,他本来就被折成了上下两段! 谢怜飞快地道:“所以,之前那个剑伤,是他自己刺自己?那伤口上的灵光是?” 裴茗道:“当年我折了他之后,立刻飞升,想来是那时候就沾上的,褪不掉了。” 夺命快刀魔不,明光,开始以手为刀,一下一下地劈向芳心。他脸上神情阴鸷,谢怜不由道:“裴将军,他干什么这么大怨气?你对他做了什么?将军折剑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茗道:“几百年前的破事了,眼下还提他干什么?先想办法把他打退吧!” 虽然还有若邪作圈,但一旦芳心被劈断,这个阵就破了一大半。谢怜望望身后,花城已打坐入定,似乎觉察不到外界的动静了,微微放心。裴茗的声音却把他拉了回来,道:“太子殿下,你的芳心撑得住吗?” 谢怜回过头来,道:“不知道,毕竟芳心年纪很大了。” 裴茗道:“没关系,明光的年纪也很大。” 谢怜松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只要没有别的助力,应该可以撑一段时间” 谁知,话音未落,森林那头便传来一阵极为沉重的脚步声,不多时,一个身披残甲c相貌狰狞c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出现在几人面前。 一看到这大汉,谢怜和裴茗都流下了一滴冷汗。 那大汉见这边有个人徒手在对着一把插在地上的剑狂劈不止,似乎有些惊奇,走了过来。谢怜和裴茗不约而同捂住了脸。而明光见有个尸类走了过来,而且看上去力气很大,对他喊道:“喂,大个子,帮个忙!帮我破了这个阵,里面人头分你一半!” 然而,那大汉似乎生不是中原的人,死不是中原的鬼,言语不通,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也对着他喊。明光和那大汉对着吼了半天都没搞懂对方在说什么,倒是双方的青筋都越来越暴涨。裴茗尽量让自己捂脸的姿势显得自然一点,低声道:“太子殿下,这蛮子在鬼叫什么?” 谢怜也低声道:“他以为你的剑在向他挑衅,生气了,说快跪下,要不然就揍死他。” 裴茗道:“太好了。希望他们赶紧打起来。” 谁知,那彪形大汉却似乎听到了他们的低语,转过头来,盯着他们皱眉细看。谢怜和裴茗把脸捂得更严实了,假装自然也顾不上了。然而,那大汉还是认出了他们,一跺脚c简直整个地面都在。他吼道:“是你们!收破烂的道士!裴宿的老大!” 见被他认出了,两人只得放下了手。斟酌片刻,谢怜用半月语温声道:“刻磨将军,你冷静一下。” 这身形高大到可怕的大汉,自然正是铜炉山万鬼躁动后逃出镇守地的刻磨。他二话不说,一脚踢向芳心。那剑登时歪了一寸。 明光一看,拍手叫好,道:“神勇!”也跟着一掌一掌继续劈下去。眼看着芳心在这两人的夹攻下颤动的越来越厉害,谢怜一探花城的额头,烫得瞬间缩回了手,道:“这可如何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1章 .左右慌不择东西路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谢怜心想, 总不能告诉他,两百多年前那半月国还没出来个什么妖道的时候, 自己曾在那里收过破烂吧。这时, 南风已在地上画好了一个层层叠叠的阵法, 起了身,道:“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于是,谢怜迅速收拾了个包袱,来到门前,道:“就现在吧。” 他将手放在门上, 道:“天官赐福, 百无禁忌!”轻轻一推。 推开门时,门外已不见那一片小山坡和村庄, 取而代之的, 是一条空荡荡的大街。 这大街虽道路宽阔, 却是寥寥无人,半晌才能看到一两个行人。不是因为现下天色暗了, 而是因为,西北之地, 人口稀少,本来如此,再加上靠近戈壁, 就算是白天, 估计路上行人也不会太多。谢怜从屋中走出来, 反手关了门,再回头一看,他哪里是从菩荠观出来的?身后的,分明是一间小客栈。这一步,只怕是跨出了千里之远。这便是缩地术的神奇之处了。 几个路人路过,嘀嘀咕咕瞅着他们,甚是戒备。这时,只听三郎在他身后道:“据古籍载,月沉之时,向着北极星的方向一直走,就会看到半月国。哥哥,你看。”他指天道,“北斗星。” 谢怜仰头看看,笑道:“北斗星,好亮啊。” 三郎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了他一眼,也抬起头,笑道:“是啊。西北的夜空,不知怎的,似乎比中原更疏朗些。” 谢怜表示赞同。他们在这边一本正经地讨论夜空和星星,后面两位小神官则简直匪夷所思。南风道:“怎么他也在这里?!” 三郎无辜地道:“哦,我看这奇门遁甲,很是神奇,所以顺便跟过来参观一下。” 南风怒道:“参观?你以为我们去游玩的吗?!” 谢怜揉揉眉心,道:“算了,跟过来就跟过来了,他又不吃你们干粮,我带的应该够了。三郎,跟紧我,不要走丢了啊。” 三郎有点乖地道:“好。” “这是吃谁的干粮的问题吗?!” “唉,南风,大晚上的,大家都睡了。办正事办正事,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嘛。走啦走啦。” 四人顺着北斗星的指引,朝北方直行。走了一夜,一路的城镇和绿意渐渐稀少,而路面上沙石渐渐增多,等到脚下踏的再也不是泥土时,这才j ru了戈壁。运用缩地术,虽然可以一步千里,但是跨越的距离越远,消耗的法力越大,下一次启用此术的时间间隔也越长。南风用了这一次,起码有四个时辰不能再用。而且既然南风已消耗了一波法力,出于战力的预期考虑,谢怜也不会让扶摇也再用一次,为了以防万一,总得有个人的法力是充沛的。 荒漠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夜晚冷意津骨,倒是还好,但到了白天,却又全然是另一派感受了。此处的天空极为干净,天高云疏,但是,日光也极为猛烈。一行人走着走着,越走越像是在深入一个巨大的蒸笼,地心里冒出腾腾的热气,仿佛走上一天,就可以把活人蒸熟。 谢怜靠风向和一些缩在岩石脚下的植被辩方向,担心有人跟不上,走一段便回头看看。南风与扶摇非是凡人,自不用说,三郎却是让他看得笑了。 烈日当空照,那少年把红衣外袍脱了下来,懒懒散散地遮着太阳,神色慵懒中带点厌倦。他皮肤白皙,发丝漆黑,红衣这么一遮,遮在脸上,眉眼更显绝色。谢怜把斗笠摘了下来,举手往他头上一扣,道:“这个借你。” 三郎一愣,片晌,笑道:“不必了。”又把斗笠递还给他。谢怜也不跟他多相互推辞,既然不需,也没再勉强,道:“有需要再找我要。”扶了扶斗笠,继续前行。 再行得一阵,一行人看到前方黄沙之中有一座灰色的小楼,走近一看,似乎是一件废弃多年的客栈。谢怜抬头望了望天,算着已过午时了,马上就到未时,怕是一天之中最炎热难捱的时辰,而且他们已经走了一夜,是时候修整了,于是领着其余三人进去,看到楼里有一张方桌,便围着坐下了。谢怜从背后简易的行囊里拿出水壶,递给三郎,道:“要吗?” 三郎点头,接过,喝了一口,谢怜这才拿回来喝。他仰头咽下几口清水,喉结上下滚动,喉间阵阵凉意涌过,畅快极了。三郎在一旁,一手支腮,似盯非盯,过了一会儿,忽然道:“还有吗?” 谢怜拭了一下唇角沾到的一点清水,微微湿润,点点头,再次递出水壶。三郎正要去接,这时,一只手格开了谢怜拿着水壶的手。 扶摇道:“且慢。” 众人望他,只见扶摇缓缓从袖中取出了另一只水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我这里也有。请吧。” 谢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扶摇这般性子,怎么会愿意和别人分享同一个水壶?想起他们昨夜说要再试探一番,那这水壶里装的,必然不是什么正经水,一定是现形水。 这种秘药之水,如果是普通人喝了,全然无事;但若不是人,喝了,便会在药水作用下现出原形。他们既是要试探这少年是不是“绝”,那这一壶现形水,必然威力不小。 只听三郎笑道:“我和哥哥喝一个水壶就行了。” 南风与扶摇都看了一眼一旁的谢怜,谢怜心想你们看我做什么?扶摇冷声道:“他的水快喝光了,你不要客气。” 三郎道:“是吗?那你们两位先请。” “” 那两人都不做声了。半晌,扶摇又道:“你是客,你先请。” 他虽然说话还是那副斯文秀气的模样,但谢怜总觉得他这一句是从咬着牙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三郎也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们是从,你们先请,不然多不好意思。” 谢怜听他们在那里惺惺作态来,惺惺作态去,最后终于开始动手,三个人隔着一张桌子上同时在一只可怜的水壶上暗暗发力,推来推去,只觉得自己手下这张隐隐发颤的破桌子恐怕是要提前寿终正寝,摇了摇头。那边暗暗斗了几个来回,扶摇终于按捺不住,只听他冷笑道:“你既不肯喝这水,莫非是心虚了?” 三郎笑道:“你们这般不友好,又不肯先喝,岂不是更像心虚?莫非是在水里下了毒?” 扶摇道:“你大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位,这水有毒没有。” 三郎便问谢怜了:“哥哥,这水有毒吗?” 扶摇这个问题实在是很狡猾。现形水自然不是毒|药,普通人喝它同喝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谢怜只能答:“没有毒。不过” 一句未完,南风与扶摇都猛盯他。三郎竟是直接松了手,道:“好。” 他拎了那水壶,提在手里晃了晃,道:“既然你说没毒,那我就喝了。” 言罢,他便笑着,一饮而尽。 谢怜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干脆,微微一怔。南风与扶摇也是一愣,随即全神戒备。谁知,三郎喝完了那现形水,晃了晃那壶,道:“味道不怎么样。”又是随手一丢,便把水壶扔了。“哐当”一声,那水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见他喝了现形水,依旧全无异状,扶摇脸上闪过一瞬的惊疑不定。须臾,他淡淡地道:“清水而已。岂不都是一样的味道。能有什么分别。” 三郎把谢怜手肘边放着的那只水壶拿了过去,道:“当然不一样。这个好喝多了。” 见状,谢怜忍俊不禁。他是当真结果如何都无所谓,并不在意所谓的身份目的,所以这番乱斗在他这里,除了有趣之外,并无意义。他本以为应该就此消停了,谁知,“哐”的一声,南风将一把剑放在了桌上。 他那气势,乍看还以为他要现场杀人灭口,谢怜无言片刻,道:“你这是做什么?” 南风沉声道:“要去的地方危险,送这位小兄弟一把利剑防身。” 谢怜低头一看,这把剑剑鞘古朴,似有多年岁月磨砺,非是凡品,心头一震,扶起了额,转向了一边,心道:“居然是‘红镜’。” 这把剑的名字,正是叫做“红镜”。这可是一把宝剑。它虽然不能伏魔降妖,但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过它的法镜。只要是非人之物,将它拔出,它的剑刃就会慢慢变成红色,仿佛被血意弥漫了一般,而且血红的剑刃上还会倒映出拔剑者的原形。任你是凶是绝,无一幸免! 少年人对于宝剑宝马,总会有格外的青眼,三郎“哦?”了一声,似是颇有兴趣,道:“我看看。” 他一手握住剑身,一手握住剑柄,缓缓往外抽出。南风与扶摇四只眼睛便紧紧盯着他的动作。那剑出鞘了三寸,剑锋雪亮。半晌,三郎轻笑一声,道:“哥哥,你这两个仆从,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谢怜轻咳一声,回过身来,道:“三郎啊,我说过了,不是仆从。”说完这句,他又转过了身。南风则冷声道:“谁跟你开玩笑?” 三郎笑道:“一把断剑,如何防身?” 他说完,将那剑插|了回去,丢在桌上。闻言,南风眉峰一凛,猛地握住剑柄拔出,只听“铮”的一声,他手上这便多了一把锋利森寒的断剑。 红镜的剑刃,竟是从三寸以下就断了! 南风脸色微变,再把剑鞘一倒,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剑鞘内剩下的剑刃,竟是全都断为了数截雪亮锋利的小碎片。 红镜能辨别所有的妖魔鬼怪,这是不假,从没听说有什么东西能逃出它的法眼,可是,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将它隔着剑鞘断为数截! 南风与扶摇皆是指着三郎,道:“你” 三郎“哈哈”笑了两声,往后一靠,黑靴子架上桌面,拿了片红镜的碎片在手里抛着玩儿,道:“想来你们也不至于故意拿一把断剑给我防身。兴许是在路上不小心弄断了?别担心,我不用剑也可以防身的。剑什么的,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谢怜则是完全无法直视那把剑。说来,这奇剑“红镜”,原本乃是君吾的一件藏品,谢怜第一次飞升的时候,有一次去神武殿玩儿,在他那里看到了,觉得此剑虽然不怎么实用,但也有趣,君吾便把红镜送了他。后来被贬,有段时间实在过得困难,混不下去了,他便让风信去将这把奇剑当掉了。 是的,当掉了! 当掉之后换来的钱够主从两人吃了几顿好的,然后又没有然后了。谢怜那时候当掉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干脆全部忘掉,免得时不时想起来心都会滴血。想来可能是后来风信飞升了,想起这么件事,实在受不了一代奇剑红镜流落凡间,便又下凡去把剑找回来,磨了磨,擦亮了,摆在南阳殿,又被南风拿了下来。总而言之,谢怜看到这把剑头就隐隐作痛,只能转移视线。他感觉那三人又掐上了,摇了摇头,认真观察屋外天气,心道:“看这势头,待会儿怕是要起风沙了。若是今天再走下去,不知道路上找不找得到避风之处?” 这时,屋外灿灿金沙之上,忽有两道人影一闪而过。 谢怜一下子坐起身来。 那两道人影,一黑一白,行色并不如何匆匆,甚至可以说是从容,但足下如踏风云,行得极快。黑衣那人身形纤长,白衣那人则是一名女冠,背负长剑,臂挽拂尘。那名黑衣人头也不回,那白衣女冠却是在与这座小楼错身而过时回眸一笑。这笑容便如他们的身影一般,一闪即逝,但无端端的横生一股诡谲奇异之感。 谢怜一直盯着外面,这才恰恰捕捉到了那一幕,小楼内其余三人却大概只看到了他们的背影,别的都暂且顾不上了,南风霍然起身道:“那是什么人?” 谢怜也站了起来,道:“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普通人。”沉吟片刻,他道,“你们先别玩儿了。我看这风要大,先赶路吧,能走到哪儿是哪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2章 |左右慌不择东西路 2 两千多只! 闻言众人皆是神色微凝。谢怜看了花城一眼道:“看来,选西边果然是对的。” 那骷髅头牙齿打颤道:“唉!选哪边都是错的!没路可走!” 对普通的小鬼而言,当真是选哪边都是灾难。因为东边西边拦路的东西,都能轻而易举地碾压他们,无论走哪条路都是灰飞烟灭给人当养分的下场。干嚎了几声后那骷髅头眼睛里的鬼火渐渐熄灭竟是也不行了。谢怜将它轻轻放到路边,道:“三郎你知道东边的是什么东西么?” 花城道:“我也暂且不能确定但它正在往此处来,眼下的情况不建议正面交锋。西边这个稍微好对付一点” 谢怜点头道:“好。那我们继续西行。” 一行人从满地尸体中穿过,匆匆前行。走了一晚上没有遇到那骷髅头所说的黑衣男子,也没有看到雨师的踪迹谢怜不由得担心起来。 一路走,道路两侧的房屋建筑越来越多已经成群甚至还能辨认出,这是贫穷人家的民居,这是休闲玩耍的戏院这是买卖杂货的铺子,这是富贵人家的庭院他们脚下走的这条路,就是一条修过的路,隐约还能看见铺了花砖,俨然一个富足小镇,只是空无一人,异常荒凉凄清。 路边看到一口古井,打水上来一看,水还算清澈,众人便在此歇息片刻。谢怜和裴宿喝了一点水,顺便洗了把脸,一抬头,便见半月走了过来。 半月一直抱着那只黑陶罐子,等候多时,道:“花将军,裴宿哥哥,吃点东西吧。” 裴宿道:“好。辛苦你了。” 谢怜也道:“大家都辛苦了,都来试试吧。” 于是,众人都围了上去。然而,半月打开罐子的一刹那,许多人的神情都凝固了。 虽然“气味”这种东西是无色无形的,但是,当半月揭开罐盖子的一瞬间,仿佛有什么神秘物质使得罐口那一处的空气都扭曲了。 众人盯着那罐子里的景象看了许久,每个人的瞳孔里都倒映出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能把人拉进深渊一般,没有任何言语能表达出那眼神中蕴含的情感。半晌,谢怜拍了拍半月的肩,竖起了大拇指:“不错。第一次,可以了。” 裴茗目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道:“她是第一次,太子殿下你也是第一次?没记错的话,你让她全部按着你教的来的,你动手的地方比她更多。我就说怎么总觉得你们做的哪里不对劲,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花城却道:“是吗?既然是哥哥做的,那我倒是真要试试看了。” 闻言,裴茗和裴宿不约而同抬眼望向了他,无言以对。花城道:“哥哥,这个叫什么?” 谢怜轻咳一声,道:“颠鸾倒凤。” 花城由衷地道:“好名字。” 说完,他便把手伸进了那个黑不见底的罐子里。裴茗和裴宿的眼神,仿佛觉得他要被那罐子吞了一般的紧张。而他泰然自若地取出了一小截烧焦的碎尸块一样的东西,泰然自若地送进了口里。 “”裴茗道,“如何?” 花城道:“味如其名。” 裴茗对神色复杂的裴宿道:“做给你的。” 裴宿:“” 他从半月手中接过了罐子,面无表情地把一只手伸了进去。 谢怜又用冷水洗了把脸,理了理头发,转过身,不再去看他们,一边打量四周,一边问道:“为何在这与世隔绝之地,却有这么多人烟痕迹?铜炉山里还能住人吗?” 这个问题他昨天就问过了,只是当时花城没醒,没人能回答他,现在有人答了。花城道:“能,不过,是很久以前了。铜炉山有七城之广,占地极大,曾是一个古国,这些房屋全都是那古国的遗迹。越靠近中心的铜炉,看到的城镇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繁华。” 谢怜毫不犹豫地便信了,道:“原来如此。” 这时,身后传来了裴茗的声音:“小裴你干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给我站起来!” 谢怜没有回头,道:“这个古国叫什么名字?” 花城也没有,负手道:“乌庸国。” 裴茗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有没有解药什么的?不能管杀不管埋吧!还有你,怎么做饭给他吃的?你这蛇怎么回事,煮了这么久居然还能动?成精了?!” 半月似乎在不断地磕头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的确是成精了,我不知道成了精的要煮多久对不起” 谢怜一手托腮,思索一阵,道:“我孤陋寡闻,似乎从没听过这个国家的名字。有多古?” 然而,他刚刚说完,却又不确定了。乌庸c乌庸。乍一听,的确陌生。但细细想,却又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c某个人口里听过。 花城道:“具体不清楚,但一定比仙乐国更古。少说也有两千年了。” 谢怜环顾四周,道:“但看这些建筑,不像是历经了千年之久。” 花城道:“那是自然,因为绝大多数时候,铜炉山是完不对外开放的,就像是被封进了一个巨大的陵墓之中,自然保存完好。” 谢怜低头,陷入了沉思。那边,裴茗终于抛下裴宿过来了,道:“鬼王阁下果然是无所不知。不过这些情报未免也太玄奇了,可否问问来源是何处?裴某竟从来没有听过一丝半毫流传在外。” 花城没看他,道:“敢问裴将军,能在铜炉山里搜集到这种情报的,是什么样的人?” 裴茗道:“理论上来说,只要是鬼都行。但鉴于铜炉山的规则会让万鬼互杀,要搜集到这么多有分量的情报,就要呆的比较久,一定得比较强。” 花城道:“搜集完情报之后能从铜炉山里出来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裴茗道:“那肯定只有阁下这样的绝境鬼王了。” 花城道:“所以,这些情报是我自己搜集的。只要我不说出去,自然不会有任何流传在外。” 他总算回了头,微微揶揄地道:“保守秘密,对上天庭的神官而言,或许比渡天劫还难对我而言,却不是。” “” 这话没错。要是有类似等级的情报被哪位上天庭的神官知道了,要不了一个时辰,你就会在每一个通灵阵都听到大家在激动地讨论它。这么重要的情报,花城居然能憋这么多年,没卖给别人,也没说出去炫耀,实在是很沉得住气。裴茗道:“懂了。看来,对太子殿下,花城主非但是无所不知,而且还言无不尽。” 谢怜忽然道:“不对。” 众人转首,道:“什么不对?” 谢怜方才一直在苦苦思索,这时,终于右手成拳,在左手掌心里轻轻一砸,道:“我方才说,似乎从没听过乌庸国的名字,这句不对。这个名字,我是听过的!” 花城神色微凝,道:“哥哥在何处听过?” 谢怜回过头,道:“我少年时在仙乐国皇家道场皇极观修道,我授业恩师乃是仙乐国师。他刚收我为徒时,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其实也不算是一个故事,不如说是给谢怜灌输了某个高大光辉的传奇形象。他告诉谢怜,从前有一个古国,有一位太子殿下,天资过人,年少聪慧,文武双全,乃是一个举世无双的惊艳人物。他爱他的国民,他的国民也爱他。直到他死去很久,人们也没有忘记他。 国师语重心长地对谢怜道:“希望你成为那样的人。” 当时年纪尚小的谢怜正襟危坐,不假思索地道:“我不要成为那样的人。我要成神。” “” 谢怜道:“如果您说的那位太子殿下当真如此举世无双,为什么他没有成神呢?” “” 谢怜继续道:“如果人们真的没有忘记他,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有人提起这位太子殿下呢?” “” 谢怜发誓,他提这些问题的时候不带半点挑衅和叛逆之心,是真心好奇,不解求教。但国师听到之后的表情,还是十分精彩。 为什么谢怜可以将道德经倒背如流?因为就在这一天的晚上,国师让他抄了一百遍道德经,美其名曰,“修身养性”。国主和王后也十分赞同此举。从此以后,道德经的每个字都深深地烙在了谢怜的脑海里。顺便,也对这位“乌庸国的太子殿下”,留下了一点点印象。 谢怜平素颇爱,并未在古籍上见过“乌庸国”的相关记载,因此觉得多半是国师随口杜撰出来想教育一下他,要不就是国师牌打太多记岔了。但他觉得没必要拆穿,也不想再抄一百遍道德经,便不较真,也没放在心上。 裴茗道:“太子殿下,你们仙乐这位国师,似乎是个颇了不得的人物。能问问他后来怎么样了吗?” 迟疑片刻,谢怜道:“不知道。仙乐国破后,很多人后来如何,我都不知道了。” 这时,他忽然感觉脚腕一紧,神情一凛,道:“什么东西!”正欲一脚下去踩个分筋断骨,低头一看,松了口气,道:“小裴将军,你干什么用这样的方式出场,好险好险,差点废了你这只手。” 那只手正是裴宿的。他整个人趴在地上,脸埋在土里,两手一只抓裴茗,一只抓谢怜。二人蹲了下来,道:“你想说什么?” 半月抱着罐子道:“不知道,方才裴宿哥哥一直在地上爬来爬去,好像发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裴茗道:“哦?这样也能有所发现?不愧是小裴。你发现了什么?” 裴宿松开抓着他的那只手,指向一边。谢怜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道:“这是” 众人都围了过去,研究一阵,道:“牛蹄印子?” 裴宿的脸终于从土里抬起来了,哑声道:“这,是雨师大,人的护法坐,骑留下来的印,记。” 半月道:“裴宿哥哥,你的断句好像错了。” 裴宿道:“我没,事。雨师大人,人,人” 他就卡在这里转不下去了,谢怜怀疑道:“这他莫非是中了蝎尾蛇的毒?” 半月道:“可是蝎尾蛇的毒性也不是这样的” 花城道:“雨师已经遇到西边这个黑衣男子,并且打过一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3章 |左右慌不择东西路 3 谢怜道:“是吗?何以见得?” 花城正要开口这时卡住了的裴宿伸出的手指,开始在地上写字。出于莫名的尊敬,众人都围过去看他,只见他手下歪歪扭扭写的是“战斗形态”四个字,写完之后仿佛就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握成拳头一动不动了。 花城抬头,道:“便是如此了。雨师的护法坐骑是雨师国皇家道场门环金兽所化成的黑牛平日稳步行路不留痕迹,而一旦j ru战斗时便会改变形态。这蹄印与寻常的牛蹄印形状不同更为宽大,看样子就是在这里变的身。” 裴茗道:“鬼王阁下情报量惊人。” 花城指着地上印记继续对谢怜道:“哥哥,你看。” 谢怜凑过头去看道:“嗯,果然这蹄印出现的突然想来他们遇到敌人也很突然。” 花城道:“不错。而且这蹄印很深,足见敌人很是了得,应该是那牛在这里以角力和敌人相对被生生压进了土里。” 二人模拟着当时的战斗场景,裴茗也不甘示弱,道:“但到最后,双方还是打了个平手。” 谢怜道:“不错。” 四周没有血迹,也没有飘散的鬼气,看样子,双方在此对上,又快又狠地硬对了几招,具发现对方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遂放弃。 一行人顺着路继续往前走,因为花城告诉他们,东边那白衣少年调转方向了,赶路速度稍稍慢了些许。不多时,一座甚为高大的建筑出现在他们眼前。远远一看,比路边其他房屋都要气派,即便历经千年沧桑,坍塌了几面围墙和一部分屋檐,依旧令人只能仰望。谢怜不由驻足停留,道:“这是什么地方?” 花城只瞟了一眼,道:“乌庸人的神殿。” 裴茗架着裴宿一条手臂,拖着他走,道:“花城主如何得知这是神殿的?” 花城挑眉道:“因为上面写了。” 闻言,众人都抬头望去,只见这建筑大门前的石梁上,果真刻着一排斗大无比的文字,虽然经历岁月磨砺,还有一些奇怪的划痕,但也还算清晰。然而,沉默片刻,谢怜道:“上面的确是写了,但是” 但是这个文字,根本看不懂啊! 万万没想到,连这个也难不倒花城。他对谢怜道:“这一行文字的意思,大概是太子殿下携光降世永恒照拂乌庸大地,歌功颂德的废话罢了。哥哥你看,倒数的几个字,有两个是不是很像乌和庸。” 谢怜听到“太子殿下”时,微微动容,再定睛细看,果然,这一行文字虽然仿佛小儿绘图,带着许多奇怪的符号,但“乌庸”二字的形状和笔画倒是和他所熟知的文字颇像,仿佛是某种变体字。 裴茗道:“花城主居然连这种失传千年的古国文字也能解读,裴某真是佩服。” 花城微笑道:“我在铜炉山呆过十年。一个月都能做很多事了,如果十年了连一种文字都解读不了,那还留在世上干什么,对吗。” 上天庭里位列前十的文神们也未必敢说这种话,作为一个武神,裴茗能怎么办呢。只能也微笑道:“也许吧。” 谢怜轻轻吐了口气,道:“幸好有三郎。” 花城道:“我也只能大概解读一些粗浅的乌庸文字罢了。如果遇上难解的,就只能请哥哥一起来推敲了。” 谢怜有些出神地道:“所以,乌庸国信奉的神明,也是他们的太子殿下吗?” 花城抱着手臂,道:“我认为,是。” 谢怜蹙起了眉:“那么,国师既然知道乌庸国太子,就应该知道,他飞升了。可他为何对我说,那位太子殿下死了?” 花城道:“三种可能:第一,他的确不知道第二,他撒谎第三,他没撒谎,乌庸国太子是死了,但不是常理上的死了。” 裴茗道:“如果帝君也在这里,或许能问问他知不知道这个国家,知不知道这个人。” 花城却道:“那可未见得。乌庸国在两千多年前就消失了,跟它比起来,君吾不过是个小年轻。都隔代了。” 君吾飞升于约一千五百年前,乃是一乱世名将,后自立为王,操持了几年,圆满升仙。身为坐镇千年的第一武神,他是什么出身,早就被摸得一清二楚了。而花城所说的“隔代”,则是指天界的“代”。 如今,以君吾为尊c百位神官组成的上天庭,属于一代,而比这一代更早的,又是另一代。正如凡间的王朝更迭,天界也是会“改朝换代”的。虽然所需时间很长很长,但本质并没有什么不同。新的信徒会代替旧的信徒们,新的神也会代替旧的神。 有时候,一个神官衰落,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被贬了,或是有比他更强的神官出现了,仅仅只是因为人们的生活和心思逐渐改变了,不再需要他了。 比如,一位掌马的神官,现在必然混得不错,因为人们出行离不开马和马车,谁不希望自己的马不身强体壮c出行平安?所以,短不了他的香火。 但如果有一天,凡人们发现了某种全新的东西,跑得比马更快,在这样新事物成为人们出行的首选后,掌马神官的香火,一定会越来越冷清。这样如流星般一闪而过,划过天空的神官,才是绝大多数。 这种衰落方式是最残忍的,因为这个过程无法逆转。除非那位神官有足够的勇气,从天上跳下去,将自己打回凡人之身,换一条道路重新修炼一次,作为一个全新的神,再次飞升,否则,他注定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衰落c至直消失。 前一代的诸天仙神,便是这么衰落的。也有说是因为他们惹出了大乱子,混战了一场,所以才全体陨落的,都不可考了,也不重要了。 因为,几百年后,君吾横空出世,开辟了一个新的天界纪元。并且在他之后络绎不绝地起来了一大批新代的神官,填补了空缺,逐渐形成如今的稳定局势。 也就是说,除非有比君吾的一千五百年资历更老的神官,否则,不大可能知道,乌庸古国和他们所崇拜的神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被抹去了一切痕迹的。 一行人迈过坍塌了一大半的围墙,j ru黑黢黢的大殿。没走几步,谢怜便发觉了不对劲。 他原本以为,这大殿里面黑黢黢的是因为常年不见光,没有开窗,谁知,看了一圈,越看越觉得诡异。他走到墙边,手指在墙上轻轻划过,放到眼前,忍不住道:“这是” 花城道:“不错。黑的。” 这座偌大的神殿里,墙壁居然是全黑的! 花城道:“铜炉山内,几乎所有的神殿,都是这样的。” 这幅景象甚为骇人,有什么神殿的墙壁会被涂成这种仿佛被烈火焚烧过的漆黑颜色? 裴茗道:“是不是搁太久了腐朽的?” 谢怜道:“我们方才路过别的房屋,可没有这样的。照理说这些屋子的年月应该都是一样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轻轻摸着墙壁。这墙壁非但是漆黑的颜色,而且还凹凸不平,仿佛一个女人毁容后的脸,布满凄厉可怖的疤痕,且坚硬无比,谢怜心中一动,道:“这神殿被火烧过。” 裴茗道:“何以见得?” 谢怜转过身,道:“这神殿里,墙壁上原先画满了壁画。壁画用的是特殊的颜料,大火焚烧过后,会变成这种颜色,并且熔化一部分,变成这样凹凸不平的坚硬手感。” 裴茗道:“莫非是失火了?太子殿下知道的还真多。裴某也佩服一下。” 谢怜揉了揉眉心,道:“还好并不是什么值得佩服的事,只因为我以前有几座太子殿被烧了之后,就是这种效果。” 众人沉默了。谢怜又想起一事,道:“还有那石梁。石梁上的赞颂语上有划痕,不像是普通的磨损,那应该是有人拿着刀子在上面划的。” 裴茗皱眉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花城冷声道:“因为不承认这句话了。” 半月怔了怔,道:“难道这座神殿,是乌庸的国民们自己放火烧的吗?” 沉默许久,谢怜正想开口,忽听裴茗道:“这是什么意思?” 谢怜一回头,只见裴茗举起左手,手上大口咬着一只蝎尾蛇,还在用尖尾巴用力戳他。半月又要给他跪下了,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身上都是蛇” 谢怜哭笑不得,拉住她道:“半月不要养成动不动就给人跪下道歉的习惯。裴将军你怎么会给她的蛇咬到?” 裴茗举着手,黑着脸道:“我怎么知道,一伸手揽她的肩就这样了。” 谢怜道:“那你干什么伸手揽她的肩?” “”裴茗似乎现在才思考这个问题,道,“习惯了。在这种黑暗阴森的地方,揽住女子的肩安慰她们不要害怕不是常理吗???” 半月道:“对不起我并不害怕” “”谢怜听懂了,就是裴茗无意识手痒了而产生的悲剧而已。裴茗终于扯下了那条蛇,而左手已经肿起来了,他道:“快给我解药。” 半月道:“对不起,我身上的善月草用完了。” 谢怜道:“没事,裴将军你是神官,一会儿而就消肿了。”说完便回头继续研究墙壁。忽然,他目光扫过一处黑壁,瞬间凝住了。 他道:“你们快来看,这墙里还留着一张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4章 .四天王暗黑墙中藏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这语气, 听上去分明更像是在问“你是少了胳膊还是少了腿”。谢怜道:“也没有做什么, 只是”说到这里,他竟是有些词穷, 思量着:“只是什么?总不能说,只是劫了我的花轿,牵着我走了一路吧。”无言片刻,只好道:“只是破了女鬼宣姬在与君山内设下的迷阵,把我带进去了。” 众位神官都是心下直犯嘀咕, 沉吟不语。半晌才有神官问:“诸位,你们怎么看?” 光听声音谢怜都能想象各位神官连连摇头摊手的模样: “没有看法, 完全没有看法!”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怪渗人的。” “花城到底想干什么,一向是谁都搞不懂的” 虽说是被普及了一通花城是何等的混世魔王,可是, 对这个人, 谢怜却并不觉得怎么恐怖。真要说起来,他觉得这次花城还算是帮了他。总而言之,他飞升回天界之后接到的第一桩祈福, 应当算是就这样完成了。 头先早便说过, 此次与君山之行的还愿功德全都算在他身上,虽然那位官老爷因为女儿之死过了许久才记起要还愿, 带着伤心还愿, 也不免打了折扣, 但七凑八凑,各种放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也差不离了。谢怜无债一身轻,心头晴空万里,舒畅快美,精神焕发,决定好好做神。最好是能和各位神官成为半个朋友。上天庭的通灵阵虽然安静,但忙起来也是呼喝连天,平时诸位神官心情好了,或者见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也在阵内说说,点到为止地调笑几句。他虽然分不清谁是谁,但也默默听着。不过总不能一直就这么不说话,于是,他听久了,偶尔也忽然冒出来温和地说一句: “真的是非常有趣呢。” “读到一首很美的小诗,与诸君分享一下。” “一个非常有效的治疗腰腿疼痛的小秘诀,与诸君分享一下。” 令人遗憾的是,每次他发出这些精心挑选c并且很有益身心的内容,通灵阵内便会一阵沉默。到后来,灵文实在是忍不住了,私底下对他道:“殿下啊,你在通灵阵内发的这些,虽然都很好,不过,哪怕是比你大几百岁的神官,也不会发的。” 谢怜便觉得有点郁闷。其实明明他也不算年纪最大的,但为何他在众位神官里却简直如同一个跟不上年轻人话题的老年人?大概是脱离天界太久了,又一直孤陋寡闻,不关心外界事物,救不回来了,还是罢了罢了。他放弃了这事,便也不郁闷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到现在为止,人间还没有谁为他新建过一座宫观。也许有,但反正天界没有搜索到,便没有任何记录在册。须知连土地都好歹有个祠,他身为一名正经八百飞升,还飞升了三次的神官,到如今却是没有一座宫观,也没有一个信徒供奉,这可真是非常尴尬了。 不过,尴尬也只是其他神官在为他尴尬,谢怜自己仍是觉得也还好。并且他某日一时心血来潮,突发奇想道:“如果没有人要供我,那我自己供自己应该也可以吧。” 诸位神官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谁他妈听过哪个神官是自己供自己的! 做神做得凄惨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滋味! 而谢怜早已习惯他一开口就冷场,觉得如此自娱自乐也不失为一件趣事,一旦做了决定,便又跳下了人间去。 这一次,他落地的地点是一个小山村,名叫菩荠村。 说是山村,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坡。谢怜见这里青山绿水,稻田绵绵,风景秀美,心道:“这次可真是掉在了一个好地方。”再一看,小土坡上有一个歪歪斜斜的破屋子,四下问问,村民都说:“那屋子废了,没主人,偶尔有流浪汉进去睡一晚,随意住。”这岂不正合他意?当下走近前去。 走近了他才发现,这小木屋远看很破烂,近看更破烂。四方屋角四个柱子怕是腐朽了两根,风一吹,整个屋子都嘎吱作响,怀疑随时会倒。不过,这种程度依然在谢怜可接受范围之内,进去看了看便收拾起来。 村民们一瞧,居然真的有人要在这里住下,很是惊奇,都凑过来看热闹。此地村民倒是都十分热心,不光送了他一把扫帚,看他打扫得灰头土脸,还送了他一筐新摘的菩荠。菩荠都削去了皮,一个个白白嫩嫩,甜美多汁。谢怜蹲在破屋门口吃完了,双手合十甚是幸福,心里决定就叫此处菩荠观。 菩荠观里原本便有一张小桌,擦两下就可以做供台。谢怜一阵忙活,围观的村民看出这年轻人竟是要倒腾出一个小道观来,更稀奇了,纷纷问道:“你这观要供的是谁呀?” 谢怜轻咳一声,道:“嗯,本观供的是仙乐太子。” 众人一脸懵然:“那是谁?” 谢怜道:“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位太子殿下。” “哦,干什么的?” “大概是保平安的。”顺便收破烂。 众人又热切地问:“那这太子殿下,他管招财进宝吗?!” 谢怜心道,不倒欠钱就不错了,温声道:“很遗憾,似乎不能呢。” 众人纷纷给他出主意道:“还是供水师吧,招财哇!肯定香火旺!” “要不然供灵文真君吧!说不定我们村就可以出来一个状元了!” 一女羞怯怯地道:“那个你有没有有没有那个” 谢怜保持微笑,道:“哪个?” “巨阳将军。” “” 他要是真的开了一间巨阳观,只怕风信马上天外飞来一箭! 粗略清扫干净了菩荠观,还差些香炉c签筒等杂物。但谢怜完全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神像。他背起斗笠就出了门,对了,也没有门扇。想了想,这屋子肯定得重修,于是写了一个牌子放在门口:“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 出了门,步行七八里,来到了城镇上。来镇上做什么呢?那自然是为了混口饭吃,又操起了他的老本行。 在神话传说里,神仙都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其实,这事很难说。造化大能们的确可以直接从阳光雨露中摄取所需之灵气。但问题是——可以归可以,没事谁爱这么干?为什么要这么干? 而有些神官,因修炼法门缘故,要求五脏洁清,的确是完全沾不得凡人的荤腥油腻,若是沾了,就会像凡人生吃毒虫泥土一般,上吐下泻。然则非是不吃食物,只是只吃那些生于净地c有延年益寿c增强法力功效的仙果灵禽。 但谢怜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他咒枷在身,与凡人无异,什么都能吃,而且由于身经百战,怎么吃都吃不死。无论是放了一个月的馒头,还是已经长出绿毛的糕点,他吃下去也绝对都挺得住。有如此逆天体质,所以,他收破烂的时候,其实过得还算可以。对比一下:开观倒贴钱,收破烂赚钱,当真是飞升不如收破烂。 这人长得玉树临风仙风道骨,收破烂的时候就比较有优势,不一会儿谢怜便收够了一大包。回程路上,看到一头老黄牛拉着一辆板车,车上堆着高高的几垛稻草,想起方才似乎在菩荠村看到过这辆板车,应当是同路。他问能否顺路捎一程,板车主人一抬下巴,示意他可以上来,谢怜便背着一大包破烂坐了上去。坐上去才发现,高高的稻草堆后,早已经躺了一个人。 这人上身遮在草堆之后,支起左腿,驾着右腿,似乎正枕着手臂躺在那里小憩,看起来甚是悠闲自得,这般惬意姿态,倒是叫谢怜蛮羡慕的。那一双黑靴收得紧紧,贴着修长笔直的小腿,颇为养眼,谢怜想起那晚在与君山盖头下所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确认这靴子上没挂着银链,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制成的,心想:“这是哪家的小公子跑出来玩了吧。” 板车慢腾腾在路上晃着,谢怜背着斗笠,拿出一只卷轴准备看。他向来不大留意外界流传的所有消息,但因为冷场多次,觉得最好多少还是恶补下。牛车晃了不知多久,穿过一片枫林。抬头四下望望,青青田浪,艳艳枫火,带着点山间野趣,以及沁人心脾的清新草意,极是醉人,谢怜忍不住微微一怔。 他少时在皇极观修行,皇极观修建在山中,漫山遍野都是枫林,灿灿如金,烈烈似火。此情此景,难免有所思所忆。望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继续看卷轴。 打开来第一眼,便看到一行字,写着: 仙乐太子,飞升三次。武神c瘟神c破烂神。 “” 谢怜道:“好吧,其实仔细想想,武神和破烂神,也没有太大区别。众神平等,众生平等。” 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声音道:“是吗?” 这少年人懒洋洋的声气道:“人们口上自然是爱说众神平等c众生平等了。但如果真是这样,诸天仙神根本就不会存在了。” 这声音是从车上的稻草垛后传来的。谢怜回头望了一下,见那少年人还是一派慵懒地躺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大概只是随口插了句,莞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又转回,接着看卷轴,底下又写: 许多人相信,作为瘟神,仙乐太子的亲笔或画像有着诅咒的功效。如果贴到某人背后,或者某家大门上,便会使该人或该户霉运连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5章 |何不须黎何不敬文 这是个男子的声音十分陌生。尽管谢怜知道那边听不到但还是不由自主压低了嗓子,道:“有人来了。不知道会不会对裴将军不利,得赶紧找到他们现在在哪里。” 那边两人似乎都被来人震慑住了,半晌,裴茗才道:“敢问阁下哪位?既然到了这一步何必还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声音道:“那就要问你了。” 灵文道:“一定是跟你有仇的多半是个女鬼。又被你害惨了。” 裴茗道:“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你。他浑身上下有哪一点长得像是女鬼?况且他又不止抓了我一个说不定是跟你有仇呢?” 灵文道:“这个时候就不要相互推诿了,一起共渡难关吧!也有可能是同时跟你我二人都有仇。你记得起来有什么这样的人吗?” 裴茗道:“记不起来。太多了。” 那男子似乎走近了些声音大了些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听到脚步声反而听到的是“咚咚”的怪声。他道:“你们能不能要点脸少在我面前打情骂俏?” 似乎是这一句的措辞和语气暴露了什么,沉默片刻灵文道:“你是敬文真君吗?” 那个声音没答话。裴茗也似乎愣了愣,道:“敬文真君?不对吧语气不像。” 灵文哼道:“他在别人面前说话是一副口气,在我面前又是另一副口气你当然觉得不像。” 这头谢怜微微蹙眉,道:“敬文真君?” 这个称呼,他似乎有点印象但又说不准。听起来似乎是个文神,但是,文神里,神号中带有“文”“博”“端”等字眼的实在太多了。这时,裴宿低声道:“敬文真君,是,把灵,文真君点将点,上来的,先代,第一文神!” 他这么一说,谢怜才终于想起来了。他第一次飞升时,灵文还只是下天庭的一个小文官,当时上天庭的第一文神并不是她,而是另一位文神。而那位文神,似乎就是这位敬文真君! 不过,如今敬文殿早就衰落了,八百里也找不出一座。谢怜忍不住道:“原来大家都是熟人。那为何不能好好说话呢?一定要上来就动刀动枪五花大绑。” 花城却道:“就是因为是熟人,所以才要动刀动枪五花大绑。” 话音刚落,那边敬文又开口了。似乎因为被拆穿了身份,说话也比之前斯文了,只是绵里藏针的,道:“南宫,你在上天庭当你的第一文神不是很得意吗?怎么砸了自己的金饭碗,跑到这里来了?” 裴茗道:“看到没,是跟你有仇的。这回是给你害的。” 敬文却道:“裴将军,你不要以为我找南宫算账,你就逃得了干系了。这贱人欺辱我香火式微,暗地派人砸我宫殿,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武神官都是谁借给她的?” “” 敬文继续道:“南宫你也别笑!枉我当初一片惜才之心,点你为将,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你真的是忘恩负义。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 谢怜捂住了额头,心道:三毒瘤不愧为毒瘤,做的事情,一个比一个不厚道 谁知,灵文却淡声道:“敬文真君,眼下可没别人在这里,你何必惺惺作态?你点我的将,当真是因为惜才吗?你到底是为什么点的我,点了我之后又是如何对我,旁人不清楚,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谢怜越听越奇,道:“敬文真君和灵文到底怎么回事?小裴将军,你知道内幕吗?” 裴宿也听得认真,对他道:“抱,歉。那,时我尚,未飞升,知之,不多。” 谢怜心想他这断句恐怕是好不了了,花城在一旁道:“哥哥,不用问别人,问我就好。” 谢怜奇道:“这等上天庭陈年轶事,三郎你也知道?”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对上天庭各大神官的黑历史和白历史,花城真的都有一手狠料。他一点头,果真告诉了谢怜。 原来,敬文和灵文,同为须黎国出身的文神。敬文比灵文资历老了大几百年,在须黎国根基深厚,原本,这二位是无甚交集的。 有一年,须黎国拜文神祭祀。祭祀过程中,有一小小赛事。年轻学子以须黎国为文题,题材不限,写一篇文章,不署名,贴到国内最大的文神庙中当时,就是敬文殿了。由众人评定,选出最优一篇为魁首,奖励该人。 当时,恰逢敬文真君下凡游玩,一时心血来潮,化了个书生的形,参了这桩赛事,一挥而就,写了洋洋洒洒一华章,歌颂须黎之国威。试想,如果赛后揭晓结果,该章夺魁,再揭露真相,高居榜首者便是敬文真君自己的分身,岂不又是美谈一桩? 如果事情是这个发展,那原本是很和谐美满的。谁知,出了一个非常尴尬的意外。 祭典结束后,榜首揭晓,夺魁者不是敬文的须黎赋,而是一篇策论,叫做不须黎。 这样的发展对旁人来说还挺有趣的。谢怜问道:“那不须黎三郎看过么?” 花城道:“看过,哥哥要是想看,改日给你默出个大致来。” 谢怜道:“能击败当时已经飞升的敬文真君,想必是写的很好了。” 花城道:“写的不错,但也没多神。只是当时须黎国国内形势不妙,国众怨怼颇多,见了这样一篇东西,针针见血,刚好合了口味。加上须黎赋那种文章早已泛滥成灾,看腻了,两相对比,不须黎自然胜出。” 谢怜微微点头,道:“文无第一。这种事情其实并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写的根本不是同一种东西。” 花城道:“不错。一开始,敬文真君也是这么想的。” 众人到处寻找那不须黎是谁人所作,当然无人认领。谁敢认这种东西?有人贪名冒认,也很容易就露馅了。不久,因为被官兵注意到了,祭典便撤下了那篇榜首。 对这场赛事,敬文真君虽然不大痛快,嗤之以鼻,但过了几个月也忘记了。坏就坏在,几个月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在上天庭的文神们之间流传开来 须黎国文神祭典上以不须黎夺魁的那位榜首到底还是给人查出来了,眼下已经被抓进牢里关着了。而这个人,居然是个街边卖鞋的年轻女子! 这还得了! 谢怜道:“卖c卖鞋的。” 花城道:“是的。南宫杰以前在人间就是干这个的。” 难怪以往听过有人私底下喊灵文殿是“破鞋殿”,不止一次两次,但谢怜并不认为应该对这种东西刨根问底,所以从来不知出处为何。 本来,无论如何也没人会把不须黎和一个卖鞋女郎联系到一起的,但那年轻女子偶尔也帮人抄书写信代写情诗什么的赚点运笔费,某日,被主顾发现字迹和那榜首文的极为相似,报了上去,这才被抓住。 得知此事后,敬文真君提笔一挥,立即便把这名叫做南宫杰的少女点了上来。 要知道,女神官原本便少,不是没有,但多半是掌花花草草c刺绣手工c歌舞才艺的。而女文神更是稀罕至极。即便是点将,大家也都不愿意点女子做下级神官,顶多让美女砚墨,软玉温香,作为赏玩之用。敬文真君此举,在众文神中博得一片惜才美名。人人都道这小小女子运气实在是太好了,遇到了敬文真君这样慧眼识才的贵人,不但逃离了牢狱之灾,而且还攀上枝头变凤凰,俨然一段佳话。 然而,此时此刻,那边的敬文却缓缓地道:“不愧是最毒妇人心。我对你的千般器重,到了你嘴里,反而变成不怀好意。” 灵文道:“您也别整天对外说器重我了。真器重我,也不会几十年如一日让我在您殿里给每个人端茶送水擦文案,徒步几百里去取一份诗稿c逢年过节给其他神官送礼c誊抄无意义的陈年老卷宗。原先我身为凡人尚有空闲写字,哪怕是被关在牢里的时候,起码也能面壁静思,被点将后却整日里都耗在这些事上,根本没有半点深修的机会,我确实感受到您的器重了。” 谢怜想了想,的确,他第一次飞升的时候,每次见到灵文,她似乎永远都在送东西打杂。对此,敬文却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南宫啊,你的心太大了。但你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凭什么去做更重要的事?我是为磨炼你的心性,才给你那么多修行的机会。你能力不足,反倒怪我?” 听双方言辞越来越尖锐,言语中的怨气也越来越重,万不得已,谢怜使出了一个十分粗暴的法子。 他猛地一拳打在地面上,伴随着惊天巨响,登时,以他为心,地面裂开了一个四丈见方的圆。 花城立即明白他想做什么了,道:“哥哥!” 谢怜驱手挥了挥空气中的粉尘,咳嗽着道:“咳咳这样最直接!我负责这边!三郎你和小裴将军躺一边!” 花城见状,选了与他相反的方向去试,召出厄命,一刀刺入地底。 这一刀和谢怜的一拳造成了同样的效果,但巨响却不同,更为尖锐。二人交替制造着巨大的噪音,双方距离越来越远。打了好几拳,谢怜凝神细听,裴茗和灵文并无反应,似乎都没听到他制造出来的噪音,灵文“哈哈”道:“您能力很足。试问,如今还有几个人记得你敬文真君曾经的风光无限?” 谢怜跃出一段距离,再次一拳击向地面,这一次,依旧没有反应。而敬文被这一句刺到,气极反笑,道:“你不要在我面前小人得志翘尾巴,当初要不是我点了你,你现在能站在这个位置?只怕是要在牢里生不知道什么人的孩子了!” 这句可有些没风度了,谢怜手下险些打了滑。裴茗喝道:“敬文!你好歹是个文神,嘴巴能不能别这么下流?” 敬文道:“南宫你看,你的好姘头护着你啦!裴将军是什么名声,怎好意思说我下流?” 灵文道:“在你脑子里,谁不是我姘头?您是要算账吗?那我们好就来好好算算!” 这时,谢怜已经奔出一段距离,打出了第三拳。随即,银蝶那边的敬文警觉地道:“什么声音?” 裴茗和灵文也听到了。裴茗道:“是谁在上面开打了?” 谢怜心中一喜:找对方向了! 他奔出数丈,又是一拳。裴茗又道:“更近了!好强的爆破力!莫非是” 就是这里! 谢怜拔出芳心,猛地一剑斩下 地面轰然塌陷,他掉进了一个森凉凉的地洞之中。心中祈祷没砸到裴茗和灵文,挥了挥空气中的粉尘,谢怜站起身来,握着剑转身,道:“敬” 在那位“敬文真君”的真身映入他眼帘的一刹那,谢怜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6章 .左右慌不择东西路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谢怜心想, 总不能告诉他,两百多年前那半月国还没出来个什么妖道的时候, 自己曾在那里收过破烂吧。这时, 南风已在地上画好了一个层层叠叠的阵法, 起了身,道:“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于是,谢怜迅速收拾了个包袱,来到门前,道:“就现在吧。” 他将手放在门上, 道:“天官赐福, 百无禁忌!”轻轻一推。 推开门时,门外已不见那一片小山坡和村庄, 取而代之的, 是一条空荡荡的大街。 这大街虽道路宽阔, 却是寥寥无人,半晌才能看到一两个行人。不是因为现下天色暗了, 而是因为,西北之地, 人口稀少,本来如此,再加上靠近戈壁, 就算是白天, 估计路上行人也不会太多。谢怜从屋中走出来, 反手关了门,再回头一看,他哪里是从菩荠观出来的?身后的,分明是一间小客栈。这一步,只怕是跨出了千里之远。这便是缩地术的神奇之处了。 几个路人路过,嘀嘀咕咕瞅着他们,甚是戒备。这时,只听三郎在他身后道:“据古籍载,月沉之时,向着北极星的方向一直走,就会看到半月国。哥哥,你看。”他指天道,“北斗星。” 谢怜仰头看看,笑道:“北斗星,好亮啊。” 三郎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望了他一眼,也抬起头,笑道:“是啊。西北的夜空,不知怎的,似乎比中原更疏朗些。” 谢怜表示赞同。他们在这边一本正经地讨论夜空和星星,后面两位小神官则简直匪夷所思。南风道:“怎么他也在这里?!” 三郎无辜地道:“哦,我看这奇门遁甲,很是神奇,所以顺便跟过来参观一下。” 南风怒道:“参观?你以为我们去游玩的吗?!” 谢怜揉揉眉心,道:“算了,跟过来就跟过来了,他又不吃你们干粮,我带的应该够了。三郎,跟紧我,不要走丢了啊。” 三郎有点乖地道:“好。” “这是吃谁的干粮的问题吗?!” “唉,南风,大晚上的,大家都睡了。办正事办正事,不要在意那么多了嘛。走啦走啦。” 四人顺着北斗星的指引,朝北方直行。走了一夜,一路的城镇和绿意渐渐稀少,而路面上沙石渐渐增多,等到脚下踏的再也不是泥土时,这才j ru了戈壁。运用缩地术,虽然可以一步千里,但是跨越的距离越远,消耗的法力越大,下一次启用此术的时间间隔也越长。南风用了这一次,起码有四个时辰不能再用。而且既然南风已消耗了一波法力,出于战力的预期考虑,谢怜也不会让扶摇也再用一次,为了以防万一,总得有个人的法力是充沛的。 荒漠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夜晚冷意津骨,倒是还好,但到了白天,却又全然是另一派感受了。此处的天空极为干净,天高云疏,但是,日光也极为猛烈。一行人走着走着,越走越像是在深入一个巨大的蒸笼,地心里冒出腾腾的热气,仿佛走上一天,就可以把活人蒸熟。 谢怜靠风向和一些缩在岩石脚下的植被辩方向,担心有人跟不上,走一段便回头看看。南风与扶摇非是凡人,自不用说,三郎却是让他看得笑了。 烈日当空照,那少年把红衣外袍脱了下来,懒懒散散地遮着太阳,神色慵懒中带点厌倦。他皮肤白皙,发丝漆黑,红衣这么一遮,遮在脸上,眉眼更显绝色。谢怜把斗笠摘了下来,举手往他头上一扣,道:“这个借你。” 三郎一愣,片晌,笑道:“不必了。”又把斗笠递还给他。谢怜也不跟他多相互推辞,既然不需,也没再勉强,道:“有需要再找我要。”扶了扶斗笠,继续前行。 再行得一阵,一行人看到前方黄沙之中有一座灰色的小楼,走近一看,似乎是一件废弃多年的客栈。谢怜抬头望了望天,算着已过午时了,马上就到未时,怕是一天之中最炎热难捱的时辰,而且他们已经走了一夜,是时候修整了,于是领着其余三人进去,看到楼里有一张方桌,便围着坐下了。谢怜从背后简易的行囊里拿出水壶,递给三郎,道:“要吗?” 三郎点头,接过,喝了一口,谢怜这才拿回来喝。他仰头咽下几口清水,喉结上下滚动,喉间阵阵凉意涌过,畅快极了。三郎在一旁,一手支腮,似盯非盯,过了一会儿,忽然道:“还有吗?” 谢怜拭了一下唇角沾到的一点清水,微微湿润,点点头,再次递出水壶。三郎正要去接,这时,一只手格开了谢怜拿着水壶的手。 扶摇道:“且慢。” 众人望他,只见扶摇缓缓从袖中取出了另一只水壶,放在桌上,推了过去,道:“我这里也有。请吧。” 谢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扶摇这般性子,怎么会愿意和别人分享同一个水壶?想起他们昨夜说要再试探一番,那这水壶里装的,必然不是什么正经水,一定是现形水。 这种秘药之水,如果是普通人喝了,全然无事;但若不是人,喝了,便会在药水作用下现出原形。他们既是要试探这少年是不是“绝”,那这一壶现形水,必然威力不小。 只听三郎笑道:“我和哥哥喝一个水壶就行了。” 南风与扶摇都看了一眼一旁的谢怜,谢怜心想你们看我做什么?扶摇冷声道:“他的水快喝光了,你不要客气。” 三郎道:“是吗?那你们两位先请。” “” 那两人都不做声了。半晌,扶摇又道:“你是客,你先请。” 他虽然说话还是那副斯文秀气的模样,但谢怜总觉得他这一句是从咬着牙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三郎也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们是从,你们先请,不然多不好意思。” 谢怜听他们在那里惺惺作态来,惺惺作态去,最后终于开始动手,三个人隔着一张桌子上同时在一只可怜的水壶上暗暗发力,推来推去,只觉得自己手下这张隐隐发颤的破桌子恐怕是要提前寿终正寝,摇了摇头。那边暗暗斗了几个来回,扶摇终于按捺不住,只听他冷笑道:“你既不肯喝这水,莫非是心虚了?” 三郎笑道:“你们这般不友好,又不肯先喝,岂不是更像心虚?莫非是在水里下了毒?” 扶摇道:“你大可以问问你旁边那位,这水有毒没有。” 三郎便问谢怜了:“哥哥,这水有毒吗?” 扶摇这个问题实在是很狡猾。现形水自然不是毒|药,普通人喝它同喝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谢怜只能答:“没有毒。不过” 一句未完,南风与扶摇都猛盯他。三郎竟是直接松了手,道:“好。” 他拎了那水壶,提在手里晃了晃,道:“既然你说没毒,那我就喝了。” 言罢,他便笑着,一饮而尽。 谢怜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干脆,微微一怔。南风与扶摇也是一愣,随即全神戒备。谁知,三郎喝完了那现形水,晃了晃那壶,道:“味道不怎么样。”又是随手一丢,便把水壶扔了。“哐当”一声,那水壶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见他喝了现形水,依旧全无异状,扶摇脸上闪过一瞬的惊疑不定。须臾,他淡淡地道:“清水而已。岂不都是一样的味道。能有什么分别。” 三郎把谢怜手肘边放着的那只水壶拿了过去,道:“当然不一样。这个好喝多了。” 见状,谢怜忍俊不禁。他是当真结果如何都无所谓,并不在意所谓的身份目的,所以这番乱斗在他这里,除了有趣之外,并无意义。他本以为应该就此消停了,谁知,“哐”的一声,南风将一把剑放在了桌上。 他那气势,乍看还以为他要现场杀人灭口,谢怜无言片刻,道:“你这是做什么?” 南风沉声道:“要去的地方危险,送这位小兄弟一把利剑防身。” 谢怜低头一看,这把剑剑鞘古朴,似有多年岁月磨砺,非是凡品,心头一震,扶起了额,转向了一边,心道:“居然是‘红镜’。” 这把剑的名字,正是叫做“红镜”。这可是一把宝剑。它虽然不能伏魔降妖,但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过它的法镜。只要是非人之物,将它拔出,它的剑刃就会慢慢变成红色,仿佛被血意弥漫了一般,而且血红的剑刃上还会倒映出拔剑者的原形。任你是凶是绝,无一幸免! 少年人对于宝剑宝马,总会有格外的青眼,三郎“哦?”了一声,似是颇有兴趣,道:“我看看。” 他一手握住剑身,一手握住剑柄,缓缓往外抽出。南风与扶摇四只眼睛便紧紧盯着他的动作。那剑出鞘了三寸,剑锋雪亮。半晌,三郎轻笑一声,道:“哥哥,你这两个仆从,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谢怜轻咳一声,回过身来,道:“三郎啊,我说过了,不是仆从。”说完这句,他又转过了身。南风则冷声道:“谁跟你开玩笑?” 三郎笑道:“一把断剑,如何防身?” 他说完,将那剑插|了回去,丢在桌上。闻言,南风眉峰一凛,猛地握住剑柄拔出,只听“铮”的一声,他手上这便多了一把锋利森寒的断剑。 红镜的剑刃,竟是从三寸以下就断了! 南风脸色微变,再把剑鞘一倒,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剑鞘内剩下的剑刃,竟是全都断为了数截雪亮锋利的小碎片。 红镜能辨别所有的妖魔鬼怪,这是不假,从没听说有什么东西能逃出它的法眼,可是,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能将它隔着剑鞘断为数截! 南风与扶摇皆是指着三郎,道:“你” 三郎“哈哈”笑了两声,往后一靠,黑靴子架上桌面,拿了片红镜的碎片在手里抛着玩儿,道:“想来你们也不至于故意拿一把断剑给我防身。兴许是在路上不小心弄断了?别担心,我不用剑也可以防身的。剑什么的,你们自己留着用吧。” 谢怜则是完全无法直视那把剑。说来,这奇剑“红镜”,原本乃是君吾的一件藏品,谢怜第一次飞升的时候,有一次去神武殿玩儿,在他那里看到了,觉得此剑虽然不怎么实用,但也有趣,君吾便把红镜送了他。后来被贬,有段时间实在过得困难,混不下去了,他便让风信去将这把奇剑当掉了。 是的,当掉了! 当掉之后换来的钱够主从两人吃了几顿好的,然后又没有然后了。谢怜那时候当掉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干脆全部忘掉,免得时不时想起来心都会滴血。想来可能是后来风信飞升了,想起这么件事,实在受不了一代奇剑红镜流落凡间,便又下凡去把剑找回来,磨了磨,擦亮了,摆在南阳殿,又被南风拿了下来。总而言之,谢怜看到这把剑头就隐隐作痛,只能转移视线。他感觉那三人又掐上了,摇了摇头,认真观察屋外天气,心道:“看这势头,待会儿怕是要起风沙了。若是今天再走下去,不知道路上找不找得到避风之处?” 这时,屋外灿灿金沙之上,忽有两道人影一闪而过。 谢怜一下子坐起身来。 那两道人影,一黑一白,行色并不如何匆匆,甚至可以说是从容,但足下如踏风云,行得极快。黑衣那人身形纤长,白衣那人则是一名女冠,背负长剑,臂挽拂尘。那名黑衣人头也不回,那白衣女冠却是在与这座小楼错身而过时回眸一笑。这笑容便如他们的身影一般,一闪即逝,但无端端的横生一股诡谲奇异之感。 谢怜一直盯着外面,这才恰恰捕捉到了那一幕,小楼内其余三人却大概只看到了他们的背影,别的都暂且顾不上了,南风霍然起身道:“那是什么人?” 谢怜也站了起来,道:“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普通人。”沉吟片刻,他道,“你们先别玩儿了。我看这风要大,先赶路吧,能走到哪儿是哪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7章 .左右慌不择东西路 2 两千多只! 闻言, 众人皆是神色微凝。谢怜看了花城一眼,道:“看来选西边果然是对的。” 那骷髅头牙齿打颤道:“唉!选哪边都是错的, 根本没路可走!” 的确, 对他们这种普通的小鬼而言,选哪边都是灭顶之灾。无论东边西边,都能轻而易举地碾压他们;无论走哪条路,都是灰飞烟灭给人当成养分的下场。干嚎了几声后, 那骷髅头眼睛里的鬼火也渐渐熄灭了。 谢怜将它轻轻放到路边, 道:“三郎,你知道东边的是什么东西么?” 花城道:“暂且不能确定, 但它正在往此处来, 眼下情况, 不建议正面交锋。西边这个,稍微好应付一些。” 谢怜点头道:“好。那我们继续西行。” 一行人从满地尸体中穿过, 匆匆前行。走了一晚上, 没遇到那骷髅头所说的黑衣男子, 也没看到雨师的踪迹,谢怜不由得担心起来。 一路走,道路两侧的房屋建筑越来越多,已经成群, 甚至还能辨认出,这是贫穷人家的民居, 这是休闲玩耍的戏院, 这是买卖杂货的铺子, 这是富贵人家的庭院他们脚下走的这条路,也是一条人工修葺的路,隐约还能看见铺地花砖的花样,俨然一个富足小镇,只是空无一人,异常荒凉凄清。 路边看到一口古井,打水上来一看,水还算清澈,众人便在此歇息片刻。谢怜和裴宿喝了一点水,顺便洗了把脸,一抬头,便见半月走了过来。 半月一直抱着那只黑陶罐子,等候多时了,道:“花将军,裴宿哥哥,吃点东西吧。” 裴宿道:“好。辛苦你了。” 谢怜也道:“大家都辛苦了,都来试试吧。” 于是,众人都围了上去。然而,半月打开罐子的一刹那,许多人的神情都凝固了。 虽然“气味”这种东西是无色无形的,但是,当半月揭开罐盖子的一瞬间,仿佛有什么神秘物质使得罐口那一处的空气都扭曲了。 众人盯着那罐子里的景象看了许久,每个人的瞳孔里都倒映出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能把人拉进深渊一般,没有任何言语能表达出那眼神中蕴含的情感。半晌,谢怜拍了拍半月的肩,竖起了大拇指:“不错。第一次,可以了。” 裴茗目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道:“她是第一次,太子殿下你也是第一次?没记错的话,你让她全部按着你教的来的,你动手比她更多。我就说怎么总觉得你们做的哪里不对劲,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花城却道:“是吗?既然是哥哥做的,那我倒是真要试试看了。” 闻言,裴茗和裴宿齐刷刷抬眼望他,目光糅合了惊叹c悚然c佩服等等种种情绪。花城道:“哥哥,这个叫什么?” 谢怜轻咳一声,道:“‘颠鸾倒凤’。” 花城由衷地道:“好名字。” 说完,他便把手伸进了那个黑不见底的罐子里。裴茗和裴宿那眼神,仿佛担心他马上要被那罐子吞了一般紧张。而花城泰然自若地取出了一小截烧焦的碎尸块一样的东西,泰然自若地送进了口里。 裴茗道:“如何。” 花城道:“味如其名。” 裴茗对神色复杂的裴宿道:“做给你的。你看着办。” 裴宿:“” 他从半月手中接过了罐子,面无表情地把一只手伸了进去。 谢怜又用冷水抹了把脸,理了理头发,转过身,不再去看他们,一边打量四周,一边问道:“为何在这与世隔绝之地,却有这么多人烟痕迹?难道铜炉山里还能住人吗?” 这个问题,他昨天就问过了,只是当时没人能回答他。现在有了。花城道:“能,不过,是很久以前了。铜炉山有七城之广,占地极大,曾是一个古国,这些房屋全都是那古国的城镇遗迹。越靠近中心的‘铜炉’,遗迹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繁华。” 谢怜毫不质疑,道:“原来如此。” 这时,身后传来了裴茗的声音:“小裴你干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给我站起来!” 谢怜没有回头,道:“这个古国叫什么名字,三郎知道吗?” 花城也没有回头,负手道:“乌庸国。” 裴茗斥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有没有解药什么的?不能管杀不管埋吧。还有你,怎么做饭给他吃的?你这蛇怎么回事,煮了这么久居然还能动?成精了?!” 半月似乎在不断地磕头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的确是成精了,我不知道成了精的要煮多久对不起” 谢怜一手托腮,思索一阵,道:“我孤陋寡闻,似乎从没听过这个国家的名字。有多古?” 然而,他刚刚说完,却又不确定了。乌庸c乌庸。乍一听,的确陌生。但细细想,却又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c某个人口里听过。 花城道:“具体不清楚,但一定比仙乐国更古。少说也有两千年了。” 谢怜环顾四周,道:“但看这些建筑,不像是历经了千年之久。” 花城道:“那是自然,因为绝大多数时候,铜炉山是完不对外开放的,就像是被封进了一个巨大的陵墓之中,与外界隔离,自然保存完好。” 谢怜低头,陷入了沉思。那边,裴茗终于抛下裴宿过来了,道:“鬼王阁下果然是无所不知。不过,你这些情报未免也太玄奇了,可否问问来源是何处?裴某竟从来没有听过一丝半毫流传在外。” 花城没看他,道:“敢问裴将军,能在铜炉山里搜集到这种情报的,是什么样的人?” 裴茗道:“理论上来说,只要是鬼都行。但鉴于铜炉山的规则会令万鬼厮杀,要搜集到这么多有分量的情报,就要呆的比较久,那么,就一定很强。” 花城道:“搜集到这些情报后,能从铜炉山里出来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裴茗道:“那肯定只有阁下这样的绝境鬼王了。” 花城道:“所以,这些情报是我自己搜集的。只要我不说出去,自然不会有任何流传在外。” 他总算回了头,微微揶揄地道:“保守秘密,对上天庭的神官而言,或许比渡天劫还难;对我而言,却不是。” “” 这话没错。要是有类似等级的情报被哪位上天庭的神官知道了,要不了一个时辰,你就会在每一个通灵阵都听到大家在激动地讨论它。分量如此之重的情报,花城居然能憋这么多年,没卖给别人,也没说出去炫耀,实在是很沉得住气。裴茗道:“懂了。看来,对太子殿下,花城主非但是无所不知,而且还知无不言c言无不尽。” 谢怜忽然道:“不对。” 众人转首,道:“什么不对?” 谢怜方才一直在苦苦思索,这时,终于右手成拳,在左手掌心里轻轻一砸,道:“我方才说,似乎从没听过‘乌庸国’的名字,这句不对。这个名字,我是听过的!” 花城神色微凝,道:“哥哥在何处听过?” 谢怜回过头,道:“我少年时在仙乐国皇家道场皇极观修道,我授业恩师乃是仙乐国师。他刚收我为徒时,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其实也不算是一个故事,不如说,是给谢怜灌输了某个高大光辉的传奇形象——从前有一个古国,有一位太子殿下,天资过人,年少聪慧,文武双全,乃是一个举世无双的惊艳人物。他爱他的国民,他的国民也爱他。直到他死去很久,人们也没有忘记他。 国师语重心长c和蔼慈祥地对谢怜道:“孩子,希望你能够成为那样的人。” 当时年纪尚小的谢怜正襟危坐,不假思索地道:“我不要成为那样的人。我要成神。” “” 谢怜道:“如果您说的那位太子殿下当真如此举世无双,为什么他没有成神呢?” “” 谢怜继续道:“如果人们真的没有忘记他,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过有人提起这位太子殿下呢?” “” 谢怜发誓,他提这些问题的时候不带半点挑衅和叛逆之心,是真心好奇,不解求教。但国师听到之后的表情,还是十分精彩。 为什么谢怜可以将道德经倒背如流?因为,就在这一天的晚上,国师让他抄了一百遍道德经,美其名曰,“修身养性”。谢怜十分怀疑,如果不是看在他是尊贵的太子殿下的份上,国师会让他跪在钉子板上抄。 总之,从此以后,道德经的每个字都深深地烙在了谢怜的脑海里。顺便,也对这位“乌庸国的太子殿下”,留下了一点点印象。 谢怜平素颇爱读书,并未在古籍上见过“乌庸国”的相关记载,因此觉得多半是国师随口杜撰出来想教育一下他,要不就是国师牌打太多记岔了。但他觉得没必要拆穿,也不想再抄一百遍道德经,便不较真,也没放在心上。 裴茗道:“太子殿下,听起来,你们仙乐这位国师,来头不小,知道的也不少?能问问他后来怎么样了吗?” 迟疑片刻,谢怜道:“不知。仙乐国破后,很多人后来如何,我都再没见过了。” 这时,他忽觉脚腕一紧,神情一凛,道:“什么东西!” 正欲一脚下去踩个分筋断骨,低头一看,松了口气,道:“小裴将军,你干什么用这样的方式出场?好险好险,差点废了你这只手。” 那只手正是裴宿的。他整个人趴在地上,脸埋在土里,两手一只抓裴茗,一只抓谢怜。二人蹲了下来,道:“你想说什么?” 半月抱着罐子道:“不知道,方才裴宿哥哥一直在地上爬来爬去,好像发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裴茗道:“哦?这样也能有所发现?不愧是小裴。所以你发现了什么?” 裴宿松开抓着他的那只手,指向一边。谢怜顺着他的指引望去,道:“这是” 众人都围了过去,研究一阵,道:“牛蹄印?” 裴宿的脸终于从土里抬起来了,哑声道:“这,是雨师大,人的护法坐,骑留下来的印,记。” 半月道:“裴宿哥哥,你的断句好像错了。” 裴宿道:“我没,事。雨师大人,人,人” 他就卡在“人”这里转不下去了。谢怜怀疑道:“这莫非是中了蝎尾蛇毒?” 半月道:“蝎尾蛇的毒性,不是这样的” 花城道:“雨师已经遇到西边这个黑衣男子,并且打过一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8章 .左右慌不择东西路 3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谢怜当场便怔了一怔。看那少年身形修长,却是帮他拎着一大包破烂, 还拎得如此泰然自若, 直教他心里连声道罪过罪过。三郎迈了几步,已经走了出去,谢怜待要追上,忽然想起那赶车的老大爷还躺在车上, 当下折回去又是伸手一点, 把人弄醒,叮嘱他今夜之事千万不要说出去。那老大爷路上见了他的本事, 说一哪里敢有二, 连连点头, 拉着老黄赶紧回家了。 板车上剩下的东西只有一卷席子了,谢怜把它背起, 再回头看, 三郎已经单手扛着那一大包乱七八糟的东西, 悠悠地上了山坡。 到了那座歪歪扭扭的菩荠观前,三郎一低头,扑哧一笑,似乎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谢怜走近才发现, 他在看的是那个危房求捐款的牌子,轻咳一声, 道:“你看, 就是这样。所以我方才说, 你可能住不惯。” 三郎道:“挺好的。” 以往,都是谢怜对别人说“还好还好”,今日真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对他说,还真难以形容是何感受。菩荠观原先的木门早已朽烂,谢怜把它拆了换上了帘子,上前撩起,道:“进来吧。”三郎便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这间小木屋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只有一条长方供桌,两把小木凳,一只小蒲团,一个功德箱。谢怜接过三郎手里提的东西,把买回来的签筒c香炉c纸笔等物摆上供桌,点起一支收破烂时人家顺手塞的红烛,屋子里霎时明亮起来。三郎随手拿起签筒,摇了摇,放下了,道:“所以,有床吗?” 谢怜转过身,默默把背上那卷席子放了下来,递给他看。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只有一张是吗?” 谢怜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才遇到这少年,自然是没想到要提前多买一张。他道:“你若不介意,我们今晚可以挤一挤。” 三郎道:“也行。” 谢怜便拿了扫帚,把地又扫了一遍。三郎在观内望了一圈,道:“哥哥,你这观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谢怜扫完了地,正蹲在地上铺席子,听了这话,边铺边道:“我想,除了信徒,应当再没有什么少了的吧。” 三郎也蹲了下来,一手托腮,问道:“神像呢?” 经他提醒,谢怜这才猛地想起来,他居然当真忘掉了最重要的东西——神像! 没有神像的观,算什么观?虽说是他本尊就在这里了,但总不能让他每天自己坐到供台上去吧。 思索片刻,谢怜便找到了解决方法,道:“方才买了纸笔,明天我画一幅画像挂上去吧。” 自己给自己画像挂在自己的观里,这事若是传上天界,估计又会被笑十年了。但是,雕一尊神像既耗成本又费时间,相较之下,谢怜选择被笑十年。孰料,三郎道:“画画?我会啊。要帮忙吗?” 谢怜一怔,笑道:“那就先谢过你了。不过,你怕是不会画仙乐太子像吧。”毕竟,他的画像,几乎全都在八百年前烧毁了,而无论如今幸存了多少,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看过。三郎却道:“当然。我会。方才我们在车上,不是正说到这位太子殿下吗?” 谢怜想起来了。的确如此,方才路上,他说“你应该没听过”,但三郎并没有回答。眼下听他这么说,略感惊奇。他铺好了席子,直起身子,道:“莫非三郎你当真知道他?” 三郎坐在了席子上,道:“知道。” 这少年说话的神情和调调都十分有意思。他时常在笑,可真的很难分清,他那笑容里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嘲讽对方不值一提。谢怜一路听他谈天说地,对他的评价还是颇感兴趣的,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道:“那,对于这位仙乐太子,三郎你又有什么看法?” 二人灯下对视,红烛火光微颤。三郎背负烛光,一双黑眸沉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 少顷,他道:“我觉得,君吾一定非常讨厌他。” 谢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怔,道:“为何你会这么觉得?” 三郎道:“不然为什么会把他贬下去两次?” 闻言,谢怜微微一笑,心想:“果真是孩子想法。” 他低了头,一边慢慢去解衣带,一边道:“这个和讨厌不讨厌并没有关系吧。世上有许多事都并不能简单地用讨厌和喜欢来解释的。” 三郎道:“哦。” 谢怜转过身,除去了白靴,又道:“况且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帝君只不过两次都尽了职而已。” 三郎不置可否,道:“或许吧。” 谢怜这边脱了外衣,叠好了准备放到供桌上,还想再说一点,一回头,却见三郎的目光凝落在他足上。 那目光十分奇异,说是冰冷,却又觉得滚烫刺人;说是炽热,却又隐隐透着冷意。谢怜低头一看,心下了然。这少年望的,是他右足脚踝上的一只黑色咒枷。 第一道咒枷牢牢圈于颈项之间,第二道咒枷则紧紧缚于脚腕之上。这两道咒枷,无论哪一道都锁得不太是地方,而且无可遮挡。以往,若是旁人问起,谢怜一般都胡乱答说这是练功所需,但若是这三郎问起,怕是就没那么好敷衍了。 然而,三郎只是盯着他脚踝看了一阵,并未多言。谢怜便也不在此处纠结,躺了下来。那少年也在他身边乖乖躺下,和衣而卧,料想是不习惯在地上除衣而眠,谢怜心想,回头还是得弄张床,道:“休息吧。” 轻轻一吹,红烛就此熄灭。 次日清晨,谢怜睁开眼睛,三郎没躺在他旁边。而抬头一看,心头一震。供桌上方,竟是挂着一幅画像。 这画像,画的乃是一名身着华服c戴黄金面具的男子,一手仗剑,一手执花。笔力绝好,用色绝佳。 正是一副“仙乐太子悦神图”。 谢怜已经许多年都没见到这幅画了,他看得怔了好一会儿,半晌才起身,穿好衣服,挑起帘子。三郎就在屋外,正倚在一片阴影里,一边将一把扫帚在手里转着玩儿,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天。 这少年似乎是当真不大喜欢日光。他望天的那副神气,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把那太阳拽下来踩个稀巴烂一般。门外有一堆落叶,全都扫好了堆在一处。谢怜出了门去,道:“昨晚休息得可好?” 三郎仍是靠在墙上,转过头来,道:“不错。” 谢怜走过去,接了他手里的扫帚,道:“三郎,观里那画像是你画的?” 三郎道:“嗯。” 谢怜道:“画得真好。” 三郎嘴角翘了翘,并不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胡乱睡了一晚,他今天的头发束得更歪了,松松散散的,十分随意,可事实上,也十分好看,随意而不凌乱,倒有几分俏皮。谢怜指指自己头发,道:“要不要我帮你?” 三郎一点头,和谢怜进观去了。而待他坐下,谢怜解了他的头发,将那黑发握在手里,便不动声色地细细端详起来。 即便掌纹c指纹做得完美无缺,但妖魔鬼怪们总会有一个地方出现漏洞。一个活人的头发,是数也数不清的,而且一根一根,分得十分细密且清晰。而许多鬼怪伪造出来的假皮囊,它们的头发要么是一片黑云,要么是黏成了一大片,仿佛一条一条布片,再要么就干脆扮作个秃头了。 昨晚确认过了掌纹和指纹,原本谢怜已是放下了警惕,可今早看到的那副画像,忍不住又让他微微生疑。 不是画的不好,就是因为画得太好了,他才觉得奇怪。 然而,他手指在三郎发理中轻轻摩挲,缓缓探查,这少年的黑发顺长,分明全无异常。半晌,不知是不是给他摸得痒了,三郎笑了一下,微微侧首,斜斜睨着他,道:“哥哥,你这是在帮我束发呢,还是在想做点别的什么呢?” 他长发披散下来,俊美不减,却无端多了几分邪气。如此发问,似在调笑,谢怜莞尔道:“好啦。”这便迅速帮他束起了头发。 谁知,束完之后,三郎对着一旁的水盆瞧了一眼,回过头,对谢怜挑了挑眉。谢怜一看,又轻咳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这头发,方才束了是歪的,现在束了,还是歪的。 三郎虽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看着他,谢怜却是觉得起码有好几百多年都没这么窘过了,他放下手正想说你过来我们再来一次,只听门外一阵嘈杂,人声脚步声四起,几声大喝传来:“大仙!!!” 谢怜一听,吃了一惊,抢出去一看,只见门外堵了一大圈人,个个神情激动,脸色通红,为首的村长一个箭步抢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大仙!我们村儿竟然来了个活神仙,真是太好啦!!!” 谢怜:“???” 而其余的村民们已经统统围了过来:“大仙,欢迎来到咱们菩荠村落户哇!” “大仙!你能保佑我讨到我媳妇儿吗?!” “大仙!你能保佑我家里那个快点生娃吗?!” “大仙!我这里有新鲜的菩荠!吃菩荠吗?!” 村民们太过热情,谢怜被围攻得连连后退,心中叫苦。昨晚那老大爷竟是个大嘴巴,明明叮嘱过了不要说出去的,今早一起马上就全村都传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9章 .四天王暗黑墙中藏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这语气, 听上去分明更像是在问“你是少了胳膊还是少了腿”。谢怜道:“也没有做什么, 只是”说到这里,他竟是有些词穷, 思量着:“只是什么?总不能说,只是劫了我的花轿,牵着我走了一路吧。”无言片刻,只好道:“只是破了女鬼宣姬在与君山内设下的迷阵,把我带进去了。” 众位神官都是心下直犯嘀咕, 沉吟不语。半晌才有神官问:“诸位,你们怎么看?” 光听声音谢怜都能想象各位神官连连摇头摊手的模样: “没有看法, 完全没有看法!”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怪渗人的。” “花城到底想干什么,一向是谁都搞不懂的” 虽说是被普及了一通花城是何等的混世魔王,可是, 对这个人, 谢怜却并不觉得怎么恐怖。真要说起来,他觉得这次花城还算是帮了他。总而言之,他飞升回天界之后接到的第一桩祈福, 应当算是就这样完成了。 头先早便说过, 此次与君山之行的还愿功德全都算在他身上,虽然那位官老爷因为女儿之死过了许久才记起要还愿, 带着伤心还愿, 也不免打了折扣, 但七凑八凑,各种放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也差不离了。谢怜无债一身轻,心头晴空万里,舒畅快美,精神焕发,决定好好做神。最好是能和各位神官成为半个朋友。上天庭的通灵阵虽然安静,但忙起来也是呼喝连天,平时诸位神官心情好了,或者见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也在阵内说说,点到为止地调笑几句。他虽然分不清谁是谁,但也默默听着。不过总不能一直就这么不说话,于是,他听久了,偶尔也忽然冒出来温和地说一句: “真的是非常有趣呢。” “读到一首很美的小诗,与诸君分享一下。” “一个非常有效的治疗腰腿疼痛的小秘诀,与诸君分享一下。” 令人遗憾的是,每次他发出这些精心挑选c并且很有益身心的内容,通灵阵内便会一阵沉默。到后来,灵文实在是忍不住了,私底下对他道:“殿下啊,你在通灵阵内发的这些,虽然都很好,不过,哪怕是比你大几百岁的神官,也不会发的。” 谢怜便觉得有点郁闷。其实明明他也不算年纪最大的,但为何他在众位神官里却简直如同一个跟不上年轻人话题的老年人?大概是脱离天界太久了,又一直孤陋寡闻,不关心外界事物,救不回来了,还是罢了罢了。他放弃了这事,便也不郁闷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到现在为止,人间还没有谁为他新建过一座宫观。也许有,但反正天界没有搜索到,便没有任何记录在册。须知连土地都好歹有个祠,他身为一名正经八百飞升,还飞升了三次的神官,到如今却是没有一座宫观,也没有一个信徒供奉,这可真是非常尴尬了。 不过,尴尬也只是其他神官在为他尴尬,谢怜自己仍是觉得也还好。并且他某日一时心血来潮,突发奇想道:“如果没有人要供我,那我自己供自己应该也可以吧。” 诸位神官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谁他妈听过哪个神官是自己供自己的! 做神做得凄惨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滋味! 而谢怜早已习惯他一开口就冷场,觉得如此自娱自乐也不失为一件趣事,一旦做了决定,便又跳下了人间去。 这一次,他落地的地点是一个小山村,名叫菩荠村。 说是山村,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坡。谢怜见这里青山绿水,稻田绵绵,风景秀美,心道:“这次可真是掉在了一个好地方。”再一看,小土坡上有一个歪歪斜斜的破屋子,四下问问,村民都说:“那屋子废了,没主人,偶尔有流浪汉进去睡一晚,随意住。”这岂不正合他意?当下走近前去。 走近了他才发现,这小木屋远看很破烂,近看更破烂。四方屋角四个柱子怕是腐朽了两根,风一吹,整个屋子都嘎吱作响,怀疑随时会倒。不过,这种程度依然在谢怜可接受范围之内,进去看了看便收拾起来。 村民们一瞧,居然真的有人要在这里住下,很是惊奇,都凑过来看热闹。此地村民倒是都十分热心,不光送了他一把扫帚,看他打扫得灰头土脸,还送了他一筐新摘的菩荠。菩荠都削去了皮,一个个白白嫩嫩,甜美多汁。谢怜蹲在破屋门口吃完了,双手合十甚是幸福,心里决定就叫此处菩荠观。 菩荠观里原本便有一张小桌,擦两下就可以做供台。谢怜一阵忙活,围观的村民看出这年轻人竟是要倒腾出一个小道观来,更稀奇了,纷纷问道:“你这观要供的是谁呀?” 谢怜轻咳一声,道:“嗯,本观供的是仙乐太子。” 众人一脸懵然:“那是谁?” 谢怜道:“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位太子殿下。” “哦,干什么的?” “大概是保平安的。”顺便收破烂。 众人又热切地问:“那这太子殿下,他管招财进宝吗?!” 谢怜心道,不倒欠钱就不错了,温声道:“很遗憾,似乎不能呢。” 众人纷纷给他出主意道:“还是供水师吧,招财哇!肯定香火旺!” “要不然供灵文真君吧!说不定我们村就可以出来一个状元了!” 一女羞怯怯地道:“那个你有没有有没有那个” 谢怜保持微笑,道:“哪个?” “巨阳将军。” “” 他要是真的开了一间巨阳观,只怕风信马上天外飞来一箭! 粗略清扫干净了菩荠观,还差些香炉c签筒等杂物。但谢怜完全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神像。他背起斗笠就出了门,对了,也没有门扇。想了想,这屋子肯定得重修,于是写了一个牌子放在门口:“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 出了门,步行七八里,来到了城镇上。来镇上做什么呢?那自然是为了混口饭吃,又操起了他的老本行。 在神话传说里,神仙都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其实,这事很难说。造化大能们的确可以直接从阳光雨露中摄取所需之灵气。但问题是——可以归可以,没事谁爱这么干?为什么要这么干? 而有些神官,因修炼法门缘故,要求五脏洁清,的确是完全沾不得凡人的荤腥油腻,若是沾了,就会像凡人生吃毒虫泥土一般,上吐下泻。然则非是不吃食物,只是只吃那些生于净地c有延年益寿c增强法力功效的仙果灵禽。 但谢怜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他咒枷在身,与凡人无异,什么都能吃,而且由于身经百战,怎么吃都吃不死。无论是放了一个月的馒头,还是已经长出绿毛的糕点,他吃下去也绝对都挺得住。有如此逆天体质,所以,他收破烂的时候,其实过得还算可以。对比一下:开观倒贴钱,收破烂赚钱,当真是飞升不如收破烂。 这人长得玉树临风仙风道骨,收破烂的时候就比较有优势,不一会儿谢怜便收够了一大包。回程路上,看到一头老黄牛拉着一辆板车,车上堆着高高的几垛稻草,想起方才似乎在菩荠村看到过这辆板车,应当是同路。他问能否顺路捎一程,板车主人一抬下巴,示意他可以上来,谢怜便背着一大包破烂坐了上去。坐上去才发现,高高的稻草堆后,早已经躺了一个人。 这人上身遮在草堆之后,支起左腿,驾着右腿,似乎正枕着手臂躺在那里小憩,看起来甚是悠闲自得,这般惬意姿态,倒是叫谢怜蛮羡慕的。那一双黑靴收得紧紧,贴着修长笔直的小腿,颇为养眼,谢怜想起那晚在与君山盖头下所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确认这靴子上没挂着银链,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制成的,心想:“这是哪家的小公子跑出来玩了吧。” 板车慢腾腾在路上晃着,谢怜背着斗笠,拿出一只卷轴准备看。他向来不大留意外界流传的所有消息,但因为冷场多次,觉得最好多少还是恶补下。牛车晃了不知多久,穿过一片枫林。抬头四下望望,青青田浪,艳艳枫火,带着点山间野趣,以及沁人心脾的清新草意,极是醉人,谢怜忍不住微微一怔。 他少时在皇极观修行,皇极观修建在山中,漫山遍野都是枫林,灿灿如金,烈烈似火。此情此景,难免有所思所忆。望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继续看卷轴。 打开来第一眼,便看到一行字,写着: 仙乐太子,飞升三次。武神c瘟神c破烂神。 “” 谢怜道:“好吧,其实仔细想想,武神和破烂神,也没有太大区别。众神平等,众生平等。” 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声音道:“是吗?” 这少年人懒洋洋的声气道:“人们口上自然是爱说众神平等c众生平等了。但如果真是这样,诸天仙神根本就不会存在了。” 这声音是从车上的稻草垛后传来的。谢怜回头望了一下,见那少年人还是一派慵懒地躺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大概只是随口插了句,莞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又转回,接着看卷轴,底下又写: 许多人相信,作为瘟神,仙乐太子的亲笔或画像有着诅咒的功效。如果贴到某人背后,或者某家大门上,便会使该人或该户霉运连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0章 .何不须黎何不敬文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天色已暗, 看不清三郎的表情了,只能看出他点了点头, 谢怜便坐到车前, 拿起绳子,轻声哄那牛。这群囚衣鬼走了过来,想要过去,却感觉路中央有一个什么东西挡着, 都粗声粗气地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过不去!” “真的!过不去!见鬼了!” “,咱们自己不就是鬼吗,能见什么鬼!” 谢怜好不容易哄好了牛, 与这群无头的囚衣鬼擦身而过,听他们抱着头颅吵吵嚷嚷,只觉得十分好笑。那群鬼魂还有诸多抱怨:“那个, 你是不是拿错了?我怎么感觉你怀里抱的那个才是我的头?” “你这头的切口怎么这么不整齐?” “唉,那个刽子手是个新手,砍了五六刀才给我砍下来,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你家里人没给他打点钱吧!下次记得事先打点一下,一刀给个痛快!” “哪来的下次!” 七月十五中元节, 乃是鬼界的第一大节日。这一天, 鬼门大开, 平日里潜伏于黑暗中的妖魔鬼怪们全都涌了出来, 大肆狂欢, 生人须得回避。尤其是在这天的晚上, 闭门不出是最好的选择。一出门,撞上点什么的机会可比平日大多了。谢怜一向是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也见鬼,此刻就撞个了正着。只见四面八方都漂浮着绿幽幽的鬼火,许多鬼魂追着那鬼火跑,还有一些面无表情c喃喃自语的寿衣鬼魂蹲在一个圈子之前,伸手去接后人们烧给他们的纸钱c元宝等供品。这一派景象,可谓是群魔乱舞。谢怜从中穿行,心里正想着今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忽然感觉身后有异动。他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少年坐到了他身后。 谢怜道:“你没事吧?” 三郎一手支着他下颔,道:“有事啊。我害怕。” “”虽说当真是完全听不出他声音里有半分害怕的感觉,谢怜还是安慰道:“不用害怕。你在我身后,不会有东西伤得到你。” 那少年笑笑,不说话。谢怜忽然发现,他竟是在盯着自己看。须臾,终于反应过来,这少年盯的,是他颈项之间的咒枷。 这咒枷犹如一个黑色项圈套在人脖子上,根本藏不住,而且容易使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谢怜正想说话,这时,那老黄牛拉着牛车,来到了一条岔路口。谢怜一看,两条黑漆漆的山路在此分岔,立即拉住了牛的绳子。 这岔路口,可得万分小心了。 中元节这一天,有时候,人们走着走着,便会发现,面前出现了一条平时并不存在的路。这样的路,生人是不能走的。一旦走错,走到了鬼界的地盘里,再想回来,可就困难了。 谢怜初来乍到,分不清这两条山路该走哪条,想起方才在镇上除了收了一大包破烂,还买了些杂物,其中就有签筒,心道我来算上一卦,于是又从包袱里翻出签筒,拿在手里哗啦啦的摇着,边摇边对三郎解释道:“第一根左,第二根右,哪条路签好,我们走哪条。”用了一点法力,默念三遍,筒里掉出两根签。他拿起一看,沉默了。 下下签,大凶! 两根签都是下下签,也就是说,两条路都是大凶,岂不是走哪条都是死? 谢怜无奈,对签筒道:“筒啊筒,今日你我初次见面,何至于如此绝情?再来一次,给我一点面子吧。” 于是,他改为双手持筒,又是一阵摇。再摇出两根,拿起来一看,依然全都是下下签,大凶! 谢怜决定不再浪费法力,这时,一旁的三郎忽然道:“我来试试?” 反正试不试也没差,谢怜便把签筒递给了他。三郎单手接过,随意摇了摇,掉出两支,拿起来,看都不看就递给他。谢怜接过来一看,竟然两支都是上上签。 谢怜略是惊奇。因为,衰到他这个地步,似乎经常连旁人的手气也被他带衰了,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此,反正以往常常被这么抱怨就是了。而这少年竟是分毫不受他影响,直接摇了两个上上签出来,他由衷地赞叹道:“朋友,你的运气很不错啊。” 三郎把签筒随手往后一丢,笑道:“是么?嗯,我也觉得我运气不错。一向如此。” 听他说“一向如此”,谢怜揉了揉眉心,心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是犹如天堑。三郎又道:“怎么走?” 眼下这个情况,只能走,不能留,谢怜原本就打算乱选一条了,道:“既然两只都是上上签,那就随便走吧。” 当下扯了几下绳子,牛车车轮又缓缓滚动起来。谢怜本来紧绷着神经,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谁知,竟是真的,一路顺利,不多时,牛车便慢腾腾地爬出了森林,来到了坦荡的山路上,竟是让他选对了路。 菩荠村已经在山坡之下,一簇一簇的灯火温暖明亮。夜风拂过,谢怜回头,三郎似乎心情甚好,又躺了回去,正枕着自己双手,眺望那轮明月,那少年的眉眼在淡淡的月光之下,不似真人。 沉吟片刻,谢怜笑道:“朋友,你算过命吗?” 一路走下来,他心中终是微微有些起疑了。 博闻强记,见多识广,倒也罢了。但夜行于群鬼之中时,这少年未免有些过于镇定自若了。虽然并不能排除有的人天生就很沉得住气,但谢怜还是觉得,有必要稍稍确认一下。 听他这么问,三郎回过头来,道:“没算过。” 谢怜道:“那,你想让我帮你算算吗?” 三郎看他,笑道:“你想帮我算?” 谢怜道:“有点想呢。” 三郎微一点头,道:“行。” 他坐了起来,身体微微倾向谢怜,道:“你想怎么算?” 谢怜道:“看手相,如何?” 闻言,三郎嘴角微弯。那笑容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只听他道:“好啊。” 说着,便朝他伸出了一只左手。 这只左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十分好看。并且绝不是那种柔弱的好看,而是劲力暗蓄其中,谁也不会想被这样一只手扼住咽喉。谢怜记着方才三郎触碰到他时微变的神色,特地留意了要避开肢体接触,不去直接碰他的手,只是低头细细地察看。 月光洁白,说暗似乎不暗,说亮又似乎不亮,谢怜看了一阵,牛车还在山路上缓缓爬行,车轮和木轴嘎吱作响。三郎道:“如何?” 少顷,谢怜缓缓道:“你的命格很好。” 三郎道:“哦?怎么个好法?” 谢怜抬起头,温声道:“你性情坚忍,极为执着,虽遭遇坎坷,但贵在永远坚守本心,往往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此数福泽绵长,朋友,你的未来必然繁花似锦,圆满光明。” 以上几句,全部都是现场瞎编,胡说八道。谢怜根本就不会给人看手相。他从前被贬,有一段时间便经常后悔从前在皇极观为何不跟国师们学看手相和面相,如果学了的话,在人间讨生活的时候也不用总是吹吹打打街头卖艺和胸口碎大石了。而他之所以要看,也并不是看这少年命运如何,而是要看这少年到底有没有掌纹和指纹。 寻常的妖魔鬼怪可以变幻出虚假的肉身,装作活人,但是这肉身上的细微之处,比如掌纹c指纹c发梢,一般是没有办法细致到这种地步的。而这少年身上非但没有任何法力波动,觉察不出端倪,掌纹也十分清晰。若当真是妖魔鬼怪伪装的,那就只有“凶”以上的那一档才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完美伪装了。可是,到了那种身份级别的鬼王,又如何会跟他来一个小山村里坐一路牛车打发时间?正如天界的神官们个个都日理万机脚不沾地一般,他们也是很忙的! 谢怜装作很有把握的样子硬着头皮编了几句,终于编不下去,三郎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就一边听他胡说八道,一边低低地发笑,笑得十分耐人寻味,道:“还有吗?嗯?” 谢怜心想不会还要编吧,道:“你还想算什么?” 三郎道:“既是算命,难道不都要算姻缘吗?” 谢怜轻咳一声,肃然道:“我学艺不精,不太会算姻缘。不过想来,你应当不用愁这个。”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不用愁这个?” 谢怜莞尔:“定然会有许多姑娘家喜欢你吧。” 三郎道:“那你又为什么觉得必然会有许多姑娘家喜欢我呢?” 谢怜正要开口顺着他答下去,忽然感觉出来了。这小朋友竟是在想方设法引着自己直接开口夸他,无奈又好笑,不知该说什么好,揉了揉眉心,道了声:“三郎啊。” 这是谢怜开口叫的他第一声三郎。那少年听了,哈哈一笑,终于放过了他。此时牛车已气喘吁吁爬进了村子里,谢怜转身,微一扶额,赶紧下了车。三郎也跳下了车,谁知,谢怜一抬头才发现,方才他一路都是慵懒地躺在牛车上,现下两人这么站到一起,这少年居然比他还要高,两人竟是无法平视。三郎站在车前伸了个懒腰,谢怜道:“三郎,你往哪里去?” 三郎叹道:“不知道。睡大街吧,或者找个山洞凑合也行。” 谢怜道:“不行吧?” 三郎摊了一下手,道:“没办法,我又没地方去。”他睨过来,又笑了两声,道:“多谢你给我算命了。承你吉言,后会有期。” 听他提起算命谢怜就是一阵汗颜。看他果真转了身,谢怜忙道:“等等,你若是不嫌弃,要不要到我观里来?” 三郎足下一顿,转过半个身子,道:“可以吗?” 谢怜道:“那屋子本来也不是我的,听说以前就常有许多人在那里过夜。只是可能比你想象的要简陋多了,怕你住不了。” 若这少年当真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总不能就任他这样到处乱跑。谢怜十分怀疑他这一整天就只吃了那半个馒头,年轻人这样仗着身体任性乱来,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真的晕倒在大街头。听他这么说了,三郎这才转过身来,没有回答,而是走到谢怜面前,上身前倾。谢怜还没弄明白他要干什么,只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非常近,又有点招架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1章 .何不须黎何不敬文 2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他站起身来, 要去撩开帘子下轿,对方却已先一步, 为他挑起了红帘。来人握住了他的手,却并未握得太紧,仿佛是怕捏痛了他, 竟是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错觉。 谢怜低着头, 由他牵着, 慢慢出了轿子,眼下瞥见脚下横着一匹被若邪绫绞死的狼尸, 心念微转, 脚下微微一绊, 一声惊喘,向前倒去。 来人立刻反手一扶, 接住了他。 这一扶,谢怜也是反手一握, 只觉摸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事物,原来, 来人手上戴着一双银护腕。 这护腕华丽精致,花纹古拙, 其上雕着枫叶c蝴蝶c狰狞的猛兽,颇为神秘, 也不似中原之物, 倒像是异族的古物。堪堪扣住这人手腕, 显得精炼利落。 冰冷的银,苍白的手,毫无生气,却有几分杀气与邪气。 他那一摔乃是装模作样,有心试探,若邪绫一直都在喜服宽大的袖子下缓缓缠绕着,蓄势待发。然而,来人却只是牵着他手,引着他往前走。 谢怜一来盖着盖头识路不清,二来有心拖延时间,因此,故意走得极慢,而对方竟也配合着他的步伐,走得极慢,另一只手还不时过来牵一牵他,仿佛是怕他再摔倒。尽管谢怜心中是十二万分的警惕,被这般对待,也忍不住想:“若这当真是一位新郎,倒也真是温柔体贴到极致了。”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极为轻灵的叮叮之声。两人每走一步,那声音便清凌凌地响一响。正当他在琢磨这是什么声音时,四下忽然传来阵阵野兽压抑的低哮。 野狼! 谢怜身形微动,若邪绫忽地在他腕上一收。 谁知,他还没有任何动作,那牵着他的人却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仿佛是在安抚,让他不要担心。这两下,轻得简直可以说是温柔了,谢怜微微一怔,而那阵阵低哮已经压了下去。再一细听,他忽然发现,这些野狼,并不是在低哮,而是在呜咽。 那分明是一种野兽恐惧到了极致c动弹不得c垂死挣扎时的呜咽。 他对来者何人的好奇,愈加强烈了。直想掀了盖头,看一眼再说,可也心知如此不妥,只能透过红盖头下方的缝隙,管中窥豹。所见的,是一片红衣的下摆。而红衣之下,一双黑皮靴,正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那双小黑皮靴收得紧紧,往上是一双修长笔直的小腿,走起路来,煞是好看。黑靴侧面挂着两条细碎的银链,每走一步,银链摇动,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响,煞是好听。 这脚步漫不经心,带着轻快,更像是个少年。然而,他每一步却都又成竹在胸,好像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他的步伐。谁若敢挡他的路,谁就等着被他碾得粉碎。如此,倒是教谢怜说不准,这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物了。 正当他兀自思量之际,忽然,地上一样白森森的东西闯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颗头骨盖。 谢怜脚下凝滞了片刻。 他一眼便看出来,这颗头骨的摆放方式有问题。这分明是某个阵法的一角,若是触动了它,怕是整个阵法都会瞬间向这一点发动攻击。但看那少年步伐,似乎压根没注意到那里有个东西。他正在想要不要出声提醒,只闻“喀啦”一声惨不忍听的脆响,就见这少年一脚下去,顷刻便把这颗头骨盖踩得粉碎。 然后,他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漠然地踩着这堆齑粉走过去了。 谢怜:“” 他居然,就这么一脚,把整个阵法,踩成了一堆废粉 这时,那少年脚下一顿。谢怜心中一动,心想他是不是该有所动作了,那少年却只停留了片刻,便继续引他前行。走了两步,上方忽然一阵“滴滴答答”之声,仿佛点点雨珠打在伞面之上。原来,方才,那少年是撑起了一把伞,挡在二人头上。 虽然不合时宜,谢怜心中也忍不住赞了一声他真体贴,但心里还是颇为奇怪:“下雨了吗?” 魆魆黑山,莽莽野林。远远群山深处,狼群对月长嗥。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在山中进行了一场厮杀,冷冷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斯情斯景,诡魅至极。但那少年一手牵他,一手撑伞,缓缓前行,却是无端一派妖艳的风月无边,款款缱绻。 那阵奇异的雨来得奇,去得也奇,不一会儿,那雨珠打伞的滴滴之音便消失了。而那少年也驻足立定,似乎收起了伞,同时,终于收了手,向他走近了一步。 一路上牵着他的那只手,轻轻执了这盖头的一角,缓缓向上挑起。 谢怜一路上都在等这一刻,定定不动,看着面前缠绵的红幕慢慢地向上揭开—— 绫动! 并非是那少年动了杀气,而是必须先发制人,制住再说! 谁知,若邪绫飞出,带起一片横风,那鲜红盖头离了那少年的手,飞起又落下,谢怜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红衣少年的残影,若邪绫便穿了过去。 那少年竟是破碎为千只银蝶,散成了一阵银光闪闪的绚烂星风。 虽说还是不合时宜,但谢怜退开两步后,也忍不住心头惊叹,这景象,实在是美得如梦似幻。这时,一只银蝶幽幽从他眼前飞过,他还待再看仔细些,那只银蝶却是绕着他飞了两圈,这便汇入蝶风之中,一齐化为漫天银光的一部分,振翅向夜空飞去。 好一会儿,谢怜才回过神来,心想:“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 依他看来,总觉得不太像。若是,与君山里的狼群应当就是他下属,见了他又何至于害怕成那副模样?而且路上那阵法也应该是鬼新郎布下的,他却随随便便就踩烂了。 可若不是,这少年又为何会来劫花轿? 越思量越觉奇怪,谢怜把若邪绫往肩上一甩,心想:“算了,也有可能只是个刚好过路的。还是暂且搁一搁,正事要紧。”四下一望,却是“咦”了一声。原来,不远处竟是有一座建筑,沉沉地立在那里。 既然那少年把他带到这里来了,这建筑又被煞费苦心藏在迷阵之中,那就是非得进去看看不可了。 谢怜走了几步,忽然顿住,想想,又折回,捡起地上的盖头拍了拍,拿在手里,这才继续朝那边走去。 这建筑红墙高院,砖石木瓦略显斑驳,竟像是一座有好些年头的城隍庙,而且依照谢怜的经验来看,这形制多半是一座武神庙。果不其然,他一抬头,便看到大门顶上三个金刚铁骨的大字: “明光殿”! 北方武神明光将军,也就是上次灵文在通灵阵里说,在北方香火很旺的那位裴将军。难怪他们之前在附近没找到明光殿,却找到了南阳庙,原来,这里的明光庙在与君山里,却早就被一道迷阵封锁住了。莫非这鬼新郎与明光将军有何联系? 不过,这位明光将军,可谓是一位春风得意c炙手可热的大神官,而且在北方的地位也很稳,谢怜个人并不觉得这样的神官会愿意与鬼新郎这种凶物有何牵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倒霉地被凶物鸩占鹊巢,也并非奇事。事实到底如何,还是看看再说。 他走上前去,庙门关着,却没上锁,一推便开。推开后,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 不是多年无人的灰气,而是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谢怜反手掩上大门,让它看起来像是原来没人进来过的样子,迈入庙中。大殿中央供着一尊武神像,自然是那位北方武神明光将军。许多人形的东西,比如雕像,人偶,画像,都容易沾染邪气,于是,谢怜首先就上去仔细察看这尊武神像。 看了半天,结论是:这神像塑得极好。执宝剑,佩玉带。面貌英俊,气宇轩昂。没有问题,腐臭味也不是从神像身上传来的,于是,谢怜便不管他了,往大殿后方转去。 这一转,谢怜整个人一定,瞳孔瞬间收缩。 一群身穿大红嫁衣c盖着盖头的女子,直挺挺地站立在他面前。 那股淡淡的腐臭之味,正是从这些嫁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谢怜很快定了心神,一个一个地数过去,一,二,三,四一直数到了十七。 正是那在与君山一带失踪的十七位新娘! 有的新娘嫁衣红色已褪,十分陈旧破损,应该是较早失踪的新娘。而有的新娘嫁衣还崭新,样式也新,身上陈年腐尸的气味也极淡极淡,应该是最近失踪的。谢怜略一思索,揭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 鲜红盖头下是一张惨白的脸,白得有点微微发绿,被黯淡的月光一照,甚是恐怖。而最恐怖的,是这女子去死的面容已然肌肉扭曲,但在这扭曲的脸上,还挂着一个僵硬的微笑。 谢怜再揭下一名女子的盖头,也是同样的嘴角上扬。 这满屋子的死人,竟然都身穿喜服,面带微笑。 谢怜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小儿所唱的诡异歌谣:“新嫁娘,新嫁娘,红花轿上新嫁娘泪汪汪,过山岗,盖头下莫把笑扬” 突然,他听到庙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当真是极为奇怪的声音。奇怪到难以形容,像是两根用厚布包裹住的棍子,在地上猛地咚咚敲打,又像是挂着什么重物,在地上艰难地拖行。这声音由远到近,来得极快,须臾便到了明光庙的门口。只听“吱呀——”,长长一声,明光庙的大门被推开了。 不管来的是个人还是个什么东西,多半就是那鬼新郎。而现在,它已经回来了! 这殿后无处脱身,也无处躲藏,谢怜只思考了一瞬,看到这一排新娘,立即重新盖上盖头,自己站了进去,一动不动。 若是只有三四五六具尸体站在这里,那自然是一眼便能看穿数目不对,可现在这里有十七具新娘的尸体,除非像他方才那样一个一个地数过去,否则根本很难立刻发觉有人混进去了。 他刚刚站进去,便听那怪声“咚咚”c“咚咚”,“走”了进来。 谢怜一边立定不动,一边思索:“这究竟什么声音?听长短停顿,有点像脚步声,可有什么东西的脚步声是这样的?这也绝对不是方才带我来的那少年,他可是从容惬意得很,走路还带叮铃铃的响儿。” 忽然,他想到一事,心猛地一紧:“不妙,高矮不对!” 这些尸体均是女子,可他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天生便比女子要长出一截。虽然一眼看不出来多了个人,但一群尸体里有一个人特别高,却是能一眼就看出来的! 但,再转念一想,谢怜又迅速镇定下来。他的确是高,可那少女小萤只是简单给他束了发,并未做多,而这些新娘个个盛装打扮,发髻高得冲天,还有的戴了凤冠,脑袋上高高顶起一大块,有的加起来恐怕不比他矮,就算他高,应当也不算十分惹眼。 正这么想,他又听到了“刷啦”的一声,距离他两丈远。 过得片刻,又是“刷啦”一声,这一次,离他又近了一点。 谢怜反应过来这鬼新郎在干什么了。 它在一个一个地掀开新娘的盖头,一个一个地查看尸体的脸! “砰!” 此时不击,更待何时?若邪绫猛地飞出,正正打中了那鬼新郎。 只听一声巨响,黑雾扑面。谢怜不知妖雾有毒没有,他并无灵光护体,立即屏息掩住口鼻,同时催动若邪绫舞出流风,驱散黑雾。只听“咚咚”c“咚咚”!谢怜眯眼,看到一个矮小的黑影在庙门口一晃而过。庙门大开,一团黑雾滚滚地朝树林袭去。 谢怜当机立断,立即追出。谁知,他追了没几步,树林里竟是火光冲天,远远传来一阵喊打喊杀之声:“冲啊——!” 一个小青年的声音格外嘹亮:“抓丑八怪,为民除害!抓丑八怪,为民除害!赏金大家平分!”正是那小彭头。谢怜心里叫苦,这群人说要上山,竟然就真的上山了,本来有一个阵法罩着找不到也就罢了,可方才阵法被那少年一脚踩得稀巴烂,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然真的找来了。再一看,他们来的方向,刚好是那鬼新郎逃跑的方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2章 .山高路远狭路不通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咒枷, 顾名思义,诅咒形成的枷锁。 被贬下天界的神官, 将有天谴化为一道罪印, 施加于其身,形成束缚, 封禁神力, 教他永远也摆脱不掉。就像是在人脸上刺字,或是用锁链锁住手脚, 是一种刑罚,也是一道警示, 令人恐惧,也令人耻辱。 作为被打下去两次的三界笑柄,谢怜自然是有这么一道咒枷在身了。这两名小武官不可能没听说过, 但, 听说过和亲眼看到,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因此,他们露出这样的表情, 谢怜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猜这东西可能让两位小武官心中忌惮和不舒服了。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想借口去找件衣服穿到外面溜一圈, 却被扶摇一个白眼加一句“你这幅样子去到大街上,可以说是十分下流了”堵了回来,还是南风到殿后随手扯了件庙祝的衣服丢给他, 这才不用再继续下流。但再坐下来后, 总觉得经过方才一桩,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于是谢怜拿出灵文殿给的卷轴,道:“你们要不要再看看?” 南风抬起眼皮看了一下他,道:“看过了。我看他才需要好好看看。” 扶摇道:“什么叫我才需要好好看看。那卷轴写得语焉不详,一钱不值,值得一看再看?” 听他说那卷轴一钱不值,谢怜忍不住略略心疼灵文殿那些写卷轴写到面如土色的小文官们。又听扶摇道:“啊,方才说到哪儿了?南阳庙——为什么南阳多信女,是吗?” 好了。谢怜把卷轴一收,揉了揉突突跳动的眉心,心里知道了:今天晚上,谁都看不成了! 看不成正事,那就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原来,除了大几百年都在人间收破烂的太子殿下,当今诸天仙神皆知,南阳真君风信,曾有一段岁月被称为“巨|阳真君”。他本人对这一称呼,那当真是深恶痛绝。而大家对他的经历,也只有一个字的感想:“冤”! 因为,原本的正确写法,乃是“俱阳”。之所以会被误传,是因为这么一件事。 多年以前,有一位国君兴修宫观,为表诚心,特地亲自给每一宫每一殿的匾额都题了字。可偏偏在写到“俱阳殿”的时候,不知何故,他写成了“巨|阳殿”。 这下,可愁死负责宫观修建事宜的官员了。他们捉摸不透,陛下是到底是故意要改成这样的呢,还是不小心写错的呢?如果是故意的,为什么不明令下旨说我就是要这么改?如果不是故意的,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总不能说“陛下,你错了”,谁知道陛下会不会觉得是在讽刺他粗心?暗示他知识浅薄?心不诚?而且这可是陛下的墨宝,不用难道要作废吗? 天底下最难揣测的,就是圣人之意了。官员们极度痛苦,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委屈陛下,不如委屈一下俱阳真君。 不得不说,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陛下那边发现俱阳变成了巨|阳后,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只是请了一批学者,大力翻阅古籍,找出无数细枝末节的理由,写了许多文章,竭力证明原本便是巨|阳,俱阳才是错误的写法。总之一夜过后,全国的俱阳殿就都变成了巨|阳殿。 莫名其妙被改了神号的风信过了十多年才知道这件事。他基本上从来不仔细看自家神殿的招牌,只是有一天忽然就很郁闷,怎么好像到他庙里来参拜的妇女这么多,而且个个都含羞带怯脸蛋通红,上香的时候都求的是些什么玩意儿?! 弄清怎么回事后,他冲到九霄之巅对着烈日长空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各位神官都被他震惊了。 骂完以后也没办法,拜就拜吧,他总不能说跟这些虔诚祈求的女子们过不去,硬着头皮听了许多年。直到巨|阳又被一位觉得这简直不成体统的正经国君改成了南阳,大家还是没忘记他除了作为一个武神以外还能顺便保佑什么。但是,大家也坚守着一个默契:绝对不要用那两个字来称呼他。同时,也坚守着一个认知:如何评价南阳真君?一个字:好! 只要别让他开口骂人,一切都好! 那头南风的脸已经黑得赛陈年锅底,这厢扶摇还诗兴大发,斯斯文地道:“妇女之友,求子最强。壮阳秘方,送子南阳。啊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谢怜很有善意地忍住了笑,在南阳的神像面前给他留了一点面子。南风则是勃然大怒:“你少来这里阴阳怪气,要实在闲得慌就去扫扫地!” 此一句出,扶摇的脸也霎时锅底了。若说南阳殿的是听不得人家说那两个字,玄真殿的便是听不得人家提扫地这个词儿。因为慕情在皇极观做杂役时,就是整天给太子殿下谢怜端茶送水扫地铺床。有一天,谢怜看他一边扫地一边默诵修行口诀,被他这种刻苦努力c逆境求学的精神感动了,这才去向国师求情收他为弟子。这事怎么说呢?可大可小,可耻辱可美谈,就看当事人怎么想。显然,当事人认为此乃毕生之耻,因为慕情和他座下的武将,都是听到这个词必跟人翻脸的。果然,扶摇定了定,看了一眼一旁很无辜地摆手的谢怜,冷笑道:“听你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南阳殿都多为太子殿下打抱不平呢。” 南风也冷笑:“你家将军确实忘恩负义,有什么好说的?” “呃”谢怜刚想插一句,扶摇“啊哈哈”地道:“你家将军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有甚资格戳戳点点?” “”听他们这样把他当成大棒互锤对方上面那位神官的脊梁骨,谢怜终于听不下去了,道:“等等,等等。停,停。” 自然是没人理他,且还动起手来了,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反正供桌就裂为两半了,盘果骨碌碌滚了一地。谢怜看这样子是拉不住架了,坐在角落里,叹了声“造业啊”,捡了个滚到脚边的小馒头,擦擦去了皮准备吃下去,南风眼角瞥见,立马一巴掌给他打掉:“别吃了!” 扶摇也停手了,震惊且嫌弃地道:“落灰里了你还吃得下去!” 谢怜趁机比了个手势,道:“停,停,停。我有话要说。” 他隔开两人,和颜悦色地道:“第一,你们口里说的那位太子殿下,正是本人。本殿下都没说话,你们不要把我当武器丢来丢去攻击对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想你们家二位将军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你们如此有失体统,他们颜面何存?” 此句一出巨,两人神情都有些变幻莫测。谢怜又道:“第二,你们是来协助我的,对吗?那么到底是你们听我的,还是我听你们的?” 半晌,两人才道:“听你的。” 虽然他们的脸看上去都像是在说“你做梦吧听你的”,但谢怜也很满意了,“啪”的一声双手合十,道:“好。最后第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一定要丢什么东西,那还是请你们丢我,不要丢吃的。” 南风终于把他捡起来窝在手里想找机会吃的馒头抠出来了,忍无可忍道:“掉地上就别吃了!” 次日,依旧相逢小店。 茶博士又在门口抻着腿养骨头,远远地见三人行近。一名道人白衣轻简,背着斗笠行在最前,两名身形高挑的黑衣少年行于其后。 那道人抱着手施施然而来,施施然而道,竟是比他还像个闲人:“店家,劳烦三杯茶。” 茶博士笑道:“来啦!” 心想:“这三个傻小哥又来了。可惜了,长得是一个赛一个的体面,脑子是一个比一个有病。又是什么神啊什么仙,又是什么鬼啊什么天。这人有病,长得再体面有什么用?” 谢怜还是捡了靠窗的位。一齐落座后,南风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谈,你确保不会被旁人听到吗?” 谢怜温声道:“没关系。就算听到了别人也不会管,只会认为我们有病。” “” 谢怜道:“为了避免我们三个人一直这样相对蹉跎下去,开门见山吧。冷静了一晚上过后,你们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扶摇目光一亮,冷然道:“杀!” 南风道:“废话!” 谢怜道:“南风,你不要这么凶,扶摇又没有说错,解决问题的根本方式就是杀。问题是上哪儿啥,找谁杀,怎么杀。我建议” 正在此时,大街上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三人向窗外望去。 又是那队阴阴惨惨的“送亲”人。这列人马吹吹打打,连呼带号,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南风皱眉道:“不是说与君山附近的本地人成亲都不敢大操大办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3章 .山高路远狭路不通 2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灵文真君负手而立, 道:“恭喜你摘得了本甲子‘最盼望将其贬下凡间的神官’榜的第一名。” 谢怜道:“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个第一名。但我想既然你恭喜我, 那应该的确是有可喜之处的?” 灵文道:“有。本榜第一,可以得到一百功德。” 谢怜立刻道:“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榜, 请一定再捎上我。” 灵文道:“你知道第二名是谁吗?” 谢怜想了想,道:“太难猜了。毕竟若论实力,我一人应当是可以包揽前三甲的。” 灵文道:“差不多了。没有第二名。你一骑绝尘,望尘莫及。” 谢怜道:“这可真是不敢当。那上一甲子的第一名是谁?” 灵文道:“也没有。因为这个榜是从今年, 准确地来说, 是从今天才开始设的。” “咦, ”谢怜一怔, 道, “这么说, 这不会是专门为我设的一个榜吧。” 灵文道:“你也可以认为只是因为你恰好赶上了,就恰好夺魁了。” 谢怜笑眯眯地道:“好吧, 这么想的话, 我会更高兴一点。” 灵文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夺魁吗?” 谢怜道:“众望所归。” 灵文道:“让我告诉你原因。请看那个钟。” 她抬手指去,谢怜回头望去,所见极美,望到一片白玉宫观,亭台楼阁, 仙云缭绕, 流泉飞鸟。 但他看了半天, 问:“你是不是指错方向了?哪里有钟?” 灵文道:“没指错。就是那里,看到了吗?” 谢怜又认真看了,如实道:“没看到。” 灵文道:“没看到就对了。本来那里是有个钟的,但是你飞升的时候把它震掉了。” “” “那钟比你的年纪还大,却是个好热闹的活泼性子,但凡有人飞升,它都会鸣几下来捧场。你飞升那天震得它疯了一样狂响,根本停不下来,最后自己从钟楼上掉下来了,这才消停。掉下来还砸着了一位路过的神官。” 谢怜道:“这那现在好了没?” 灵文:“没好,还在修。” 谢怜:“我说的是被砸到的那位神官。” 灵文道:“砸的是一位武神,当场反手就把它劈成了两半。再来。请看那边那座金殿。看到了吗?” 她又指,谢怜又望,望到一片渺渺云雾中璀璨的琉璃金顶,道:“啊,这次看到了。” 灵文道:“看到了才不对。那里本来什么都没有。” “” “你飞升的时候,把好些位神官的金殿都给震得金柱倾倒c琉璃瓦碎,有的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便只好临时搭几座新的凑合了。” “责任在我?” “责任在你。” “唔”谢怜确认了一下,“我是不是刚上来就把很多神官都得罪了?” 灵文道:“如果你能挽回的话,也许不会。”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挽回呢?” “好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谢怜又笑了。 灵文道:“当然,我知道,十分之一你都是拿不出来的。” 谢怜坦诚地道:“怎么说呢,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你就是要万分之一,我也是拿不出来的。” 凡间信徒的信仰化为神官的法力,而他们的每一份香火与供奉,则被称为“功德”。 笑完了,谢怜严肃地问:“你愿不愿意现在把我一脚从这里踢下去,再给我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灵文道:“我是个文神。你要人踢也该找个武神。踢得重一些,给得多一些。” 长叹一声,谢怜道:“容我再想一想怎么办罢。” 灵文拍了拍他肩膀,道:“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 谢怜道:“我是,船到桥头自然沉。” 若是在八百年前仙乐宫最鼎盛的时期,八百八十八万功德又有何难,太子殿下挥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今时不同昔日,他在凡间的宫观早就烧得一间都不剩。没有信徒,没有香火,没有供奉。 不消说了。反正就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蹲在仙京大街边头痛了半天,他才忽然想起来,他飞升快三天了,还没进上天庭的通灵阵,方才忘了问口令是什么了。 上天庭的神官们联合设了一套阵法,可以令神识在阵法内即时通灵传音,飞升之后必须要进阵。但需要知道口令,神识才能搜到特定的通灵阵。谢怜上次入阵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压根不记得口令是什么了,他神识放出去搜了一通,看着一个阵有点像,胡乱进去了。甫一入阵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狂呼冲得东倒西歪: “开盘下注买定离手,来赌这次我们太子殿下到底能坚持多久才会再下去!!” “我赌一年!” “一年太长了,上次才一炷香,这次三天吧。押三天三天!” “别啊蠢货!三天都快过去了你行不行啊?!” 谢怜默默退了出来。 错了。肯定不是这个。 上天庭内都是坐镇一方的大神官,个个家喻户晓日理万机,而且,因为都是正经八百飞升登天的天官,自持身份,通常都较为矜持,言语行事往往都端着一派架子。也就只有他第一次飞升时由于太过激动,把通灵阵里每一位神官都抓来打了招呼,无比认真又无比详尽地将自己从头到脚地介绍了一遍。 他退出之后又是一通乱搜,又胡乱进了一个。这次进去,谢怜心下一松,心道:“这么安静,多半就这个了。”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轻轻地道:“太子殿下这是又回来了?” 这声音乍听十分舒服,语音轻柔,语气斯文。可细听便会发觉,嗓子冷淡得很,情绪也冷淡得很,倒让那轻柔变得有些像不怀好意了。 谢怜本来只想按规矩入阵,默默潜伏着就好,但既然人家已经找他说话了,总不能装聋作哑。而且,上天庭内居然还有神官愿意主动跟他这个瘟神说话,他还是非常高兴的。于是,他很快答道:“是啊!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这一问一答后,凡是此刻正在通灵阵内的神官们,统统竖起了耳朵。 那位神官慢条斯理地道:“太子殿下这次飞升,真是好大的阵仗啊。” 上天庭中,可谓是帝王将相遍地走,英雄豪杰如水流。 欲成仙神,必先成人杰。人间建功立业者或是有大才之人,本来就有更大的飞升机会。因此,毫不夸张地说,什么国主公主皇子将军,在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物。谁还不是天之骄子怎么地了?大家彼此之间客气客气,便陛下殿下c将军大人c帮主盟主的乱叫,怎么恭维怎么叫。可这位神官这两句下来,就不是那么对味儿了。 虽然他左一个太子殿下,右一个太子殿下,却教人感觉不到他有半分敬意,反倒像是在拿针戳人。通灵阵内还有其他几位神官也是货真价实的太子殿下,都被他这么几声喊得简直背后发毛,浑身不快。谢怜已听出对方来意不善,但也不想争个高下,心想我跑,笑道:“还好。”那位神官却不给他机会跑,不冷不热地道:“太子殿下么,是还好。不过,我的运气就比较不好了。” 突然,谢怜听到了从灵文那边传来的一道密语。 她只说了一个字:“钟。” 谢怜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那位被钟砸了的武神! 既然如此,那人家生气也不是没理由的。谢怜向来十分善于道歉,立刻道:“钟的事我听说了,真是万分抱歉,对不住了。” 对方哼了一声,品不出来什么意思。 天界里名头响亮的武神有许多位,其中不少都是在谢怜之后飞升的新贵。光听声音,谢怜说不准这是哪位,可道歉总不能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于是,他又追问了一句:“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此言一出,对面沉默了。 不光对面沉默了,整个通灵阵都凝固了一般,一股死气扑面而来。 那边灵文又给他传音:“殿下,虽然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说了这么半天都没认出来,但我还是想提醒一下你。那是玄真。” 谢怜道:“玄真?” 他卡了须臾,这才反应过来,略为震惊地传音回去:“这是慕情?” 玄真将军,乃是坐镇西南方的武神,坐拥七千宫观,在人间可谓是声名显赫。 而这位玄真将军,本名叫做慕情,在八百年前,曾是侍立在仙乐宫太子殿座下的一名副将。 灵文也很震惊:“你不会真的没认出来吧。” 谢怜道:“真的没认出来。他以前跟我说话又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上次我跟他见面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了,不是五百年就是六百年,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快不记得了,怎么可能还听得出他的声音。” 通灵阵内依然沉默。慕情一声不吭。而其他神官们则是一边假装自己没在听,一边疯狂地等待着他们中的谁快点继续接话。 要说这两位,也是比较尴尬。个中曲折传了这么多年,大家早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当年谢怜贵为仙乐太子,修行于皇极观。这皇极观,乃是仙乐国的皇家道场,择徒标准严格。慕情贫民出身,父亲是一名被斩首的罪人,这样的人是根本没资格进皇极观的,所以他只能当杂役,在观中是给太子殿下打扫道房c端茶送水的。谢怜看他刻苦努力,便请求国师破例收他为徒。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慕情这才得以入观修行,与太子一□□行。而飞升之后,谢怜也点了他的将,带着他一齐登了仙京。 但是,在仙乐灭国,谢怜被贬下凡后,慕情并没有追随于他。不但没有追随,甚至连一句话都没为他说过。反正太子没了,他便自由了,找了个洞天福地发奋苦修,不出几年,渡了天劫,自己飞升了。 当初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如今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只不过,两人境地彻底掉了个个儿就是了。 这头,灵文道:“他很生气。” 谢怜道:“我猜也是。” 灵文道:“我去说点别的吧,你快趁机走了。” 谢怜道:“不用了吧,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就行了。” 灵文道:“不用吗?我看着你们都尴尬。” 谢怜道:“还好啊!” 谢怜这个人,什么都可以,就是死不可以;什么都不多,脸一定丢得多。比这尴尬多少倍的事他都干过,心里当真觉得还好。谁知万事不能先说好,他刚说了一句“还好”,便听一个声音咆哮道:“谁他妈拆了我的金殿?!滚出来!!!” 这一声怒吼,听得阵内诸天仙神们头皮都要炸开了。 虽然肚子里已是江湖翻滚,但还是个个屏息凝神,一声不吭地等着听谢怜要怎么回这一句喝骂。哪料到,没有最精彩,只有更精彩,谢怜还没开口,慕情先出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4章 .山高路远狭路不通 3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这语气,听上去分明更像是在问“你是少了胳膊还是少了腿”。谢怜道:“也没有做什么, 只是”说到这里,他竟是有些词穷, 思量着:“只是什么?总不能说,只是劫了我的花轿,牵着我走了一路吧。”无言片刻, 只好道:“只是破了女鬼宣姬在与君山内设下的迷阵,把我带进去了。” 众位神官都是心下直犯嘀咕, 沉吟不语。半晌才有神官问:“诸位, 你们怎么看?” 光听声音谢怜都能想象各位神官连连摇头摊手的模样: “没有看法,完全没有看法!”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怪渗人的。” “花城到底想干什么,一向是谁都搞不懂的” 虽说是被普及了一通花城是何等的混世魔王,可是,对这个人,谢怜却并不觉得怎么恐怖。真要说起来, 他觉得这次花城还算是帮了他。总而言之, 他飞升回天界之后接到的第一桩祈福, 应当算是就这样完成了。 头先早便说过, 此次与君山之行的还愿功德全都算在他身上,虽然那位官老爷因为女儿之死过了许久才记起要还愿, 带着伤心还愿, 也不免打了折扣, 但七凑八凑,各种放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也差不离了。谢怜无债一身轻,心头晴空万里,舒畅快美,精神焕发,决定好好做神。最好是能和各位神官成为半个朋友。上天庭的通灵阵虽然安静,但忙起来也是呼喝连天,平时诸位神官心情好了,或者见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也在阵内说说,点到为止地调笑几句。他虽然分不清谁是谁,但也默默听着。不过总不能一直就这么不说话,于是,他听久了,偶尔也忽然冒出来温和地说一句: “真的是非常有趣呢。” “读到一首很美的小诗,与诸君分享一下。” “一个非常有效的治疗腰腿疼痛的小秘诀,与诸君分享一下。” 令人遗憾的是,每次他发出这些精心挑选c并且很有益身心的内容,通灵阵内便会一阵沉默。到后来,灵文实在是忍不住了,私底下对他道:“殿下啊,你在通灵阵内发的这些,虽然都很好,不过,哪怕是比你大几百岁的神官,也不会发的。” 谢怜便觉得有点郁闷。其实明明他也不算年纪最大的,但为何他在众位神官里却简直如同一个跟不上年轻人话题的老年人?大概是脱离天界太久了,又一直孤陋寡闻,不关心外界事物,救不回来了,还是罢了罢了。他放弃了这事,便也不郁闷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到现在为止,人间还没有谁为他新建过一座宫观。也许有,但反正天界没有搜索到,便没有任何记录在册。须知连土地都好歹有个祠,他身为一名正经八百飞升,还飞升了三次的神官,到如今却是没有一座宫观,也没有一个信徒供奉,这可真是非常尴尬了。 不过,尴尬也只是其他神官在为他尴尬,谢怜自己仍是觉得也还好。并且他某日一时心血来潮,突发奇想道:“如果没有人要供我,那我自己供自己应该也可以吧。” 诸位神官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谁他妈听过哪个神官是自己供自己的! 做神做得凄惨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滋味! 而谢怜早已习惯他一开口就冷场,觉得如此自娱自乐也不失为一件趣事,一旦做了决定,便又跳下了人间去。 这一次,他落地的地点是一个小山村,名叫菩荠村。 说是山村,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坡。谢怜见这里青山绿水,稻田绵绵,风景秀美,心道:“这次可真是掉在了一个好地方。”再一看,小土坡上有一个歪歪斜斜的破屋子,四下问问,村民都说:“那屋子废了,没主人,偶尔有流浪汉进去睡一晚,随意住。”这岂不正合他意?当下走近前去。 走近了他才发现,这小木屋远看很破烂,近看更破烂。四方屋角四个柱子怕是腐朽了两根,风一吹,整个屋子都嘎吱作响,怀疑随时会倒。不过,这种程度依然在谢怜可接受范围之内,进去看了看便收拾起来。 村民们一瞧,居然真的有人要在这里住下,很是惊奇,都凑过来看热闹。此地村民倒是都十分热心,不光送了他一把扫帚,看他打扫得灰头土脸,还送了他一筐新摘的菩荠。菩荠都削去了皮,一个个白白嫩嫩,甜美多汁。谢怜蹲在破屋门口吃完了,双手合十甚是幸福,心里决定就叫此处菩荠观。 菩荠观里原本便有一张小桌,擦两下就可以做供台。谢怜一阵忙活,围观的村民看出这年轻人竟是要倒腾出一个小道观来,更稀奇了,纷纷问道:“你这观要供的是谁呀?” 谢怜轻咳一声,道:“嗯,本观供的是仙乐太子。” 众人一脸懵然:“那是谁?” 谢怜道:“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位太子殿下。” “哦,干什么的?” “大概是保平安的。”顺便收破烂。 众人又热切地问:“那这太子殿下,他管招财进宝吗?!” 谢怜心道,不倒欠钱就不错了,温声道:“很遗憾,似乎不能呢。” 众人纷纷给他出主意道:“还是供水师吧,招财哇!肯定香火旺!” “要不然供灵文真君吧!说不定我们村就可以出来一个状元了!” 一女羞怯怯地道:“那个你有没有有没有那个” 谢怜保持微笑,道:“哪个?” “巨阳将军。” “” 他要是真的开了一间巨阳观,只怕风信马上天外飞来一箭! 粗略清扫干净了菩荠观,还差些香炉c签筒等杂物。但谢怜完全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神像。他背起斗笠就出了门,对了,也没有门扇。想了想,这屋子肯定得重修,于是写了一个牌子放在门口:“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 出了门,步行七八里,来到了城镇上。来镇上做什么呢?那自然是为了混口饭吃,又操起了他的老本行。 在神话传说里,神仙都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其实,这事很难说。造化大能们的确可以直接从阳光雨露中摄取所需之灵气。但问题是——可以归可以,没事谁爱这么干?为什么要这么干? 而有些神官,因修炼法门缘故,要求五脏洁清,的确是完全沾不得凡人的荤腥油腻,若是沾了,就会像凡人生吃毒虫泥土一般,上吐下泻。然则非是不吃食物,只是只吃那些生于净地c有延年益寿c增强法力功效的仙果灵禽。 但谢怜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他咒枷在身,与凡人无异,什么都能吃,而且由于身经百战,怎么吃都吃不死。无论是放了一个月的馒头,还是已经长出绿毛的糕点,他吃下去也绝对都挺得住。有如此逆天体质,所以,他收破烂的时候,其实过得还算可以。对比一下:开观倒贴钱,收破烂赚钱,当真是飞升不如收破烂。 这人长得玉树临风仙风道骨,收破烂的时候就比较有优势,不一会儿谢怜便收够了一大包。回程路上,看到一头老黄牛拉着一辆板车,车上堆着高高的几垛稻草,想起方才似乎在菩荠村看到过这辆板车,应当是同路。他问能否顺路捎一程,板车主人一抬下巴,示意他可以上来,谢怜便背着一大包破烂坐了上去。坐上去才发现,高高的稻草堆后,早已经躺了一个人。 这人上身遮在草堆之后,支起左腿,驾着右腿,似乎正枕着手臂躺在那里小憩,看起来甚是悠闲自得,这般惬意姿态,倒是叫谢怜蛮羡慕的。那一双黑靴收得紧紧,贴着修长笔直的小腿,颇为养眼,谢怜想起那晚在与君山盖头下所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确认这靴子上没挂着银链,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制成的,心想:“这是哪家的小公子跑出来玩了吧。” 板车慢腾腾在路上晃着,谢怜背着斗笠,拿出一只卷轴准备看。他向来不大留意外界流传的所有消息,但因为冷场多次,觉得最好多少还是恶补下。牛车晃了不知多久,穿过一片枫林。抬头四下望望,青青田浪,艳艳枫火,带着点山间野趣,以及沁人心脾的清新草意,极是醉人,谢怜忍不住微微一怔。 他少时在皇极观修行,皇极观修建在山中,漫山遍野都是枫林,灿灿如金,烈烈似火。此情此景,难免有所思所忆。望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继续看卷轴。 打开来第一眼,便看到一行字,写着: 仙乐太子,飞升三次。武神c瘟神c破烂神。 “” 谢怜道:“好吧,其实仔细想想,武神和破烂神,也没有太大区别。众神平等,众生平等。” 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声音道:“是吗?” 这少年人懒洋洋的声气道:“人们口上自然是爱说众神平等c众生平等了。但如果真是这样,诸天仙神根本就不会存在了。” 这声音是从车上的稻草垛后传来的。谢怜回头望了一下,见那少年人还是一派慵懒地躺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大概只是随口插了句,莞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又转回,接着看卷轴,底下又写: 许多人相信,作为瘟神,仙乐太子的亲笔或画像有着诅咒的功效。如果贴到某人背后,或者某家大门上,便会使该人或该户霉运连连。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5章 .生同穴入土不为安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那道人闻言脸色一变, 另一只手抽出腰间铁剑向他迎面刺来。谢怜立定不动, 举手一弹,“铛”的一声, 轻轻弹开了剑锋。那道人见他依然紧握着自己那只手,咬牙猛地一抽。谢怜只觉那条手臂忽然一瘪,仿佛漏气的球儿一般彻底瘪了下去, 从他掌中哧溜挣脱。那道人一挣脱出来, 便向门口逃去。谢怜也不着急, 在这种无外界阻挠之力的地方,这道人便是再逃出十丈, 若邪也能把他拖回来。谁知, 他刚刚抬了抬手腕,一道锐利至极的破风之声便从他身边穿过。 那声音犹如有人从他身后射出了一支利箭,直接把那道人穿腹而过, 钉在了门上。谢怜定睛一瞧,那竟是一根竹筷。 他回头一看,三郎好整以暇地从桌边站起, 与他擦肩而过,把竹筷拔了出来, 在他面前晃了两下,道:“脏了。待会儿丢。” 而那道人受此重创, 竟是完全没有呼痛之声, 无声无息地倚着门慢慢滑了下来。从他腹中汩汩流出的, 不是鲜血,而是清水。 正是他方才喝下去的那碗水。 两人都在这道人旁半蹲了下来,谢怜在他创口处按了按,感觉这个伤口犹如一个鼓囊囊的气球上被扎破的洞,往外飕飕地漏着凉气,而这个道人的“尸体”也在渐渐发生变化。方才看他,分明是条大汉,现在却仿佛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面容和四肢都有些萎缩,并且还在不断缩小,看起来倒像是个小老头了。 谢怜道:“是个空壳。” 有些妖魔鬼怪,自身无法幻化出完美的人形,便会想另外一个法子:制造空壳。 他们会用一些十分逼真的材料,精心制作一副人的假皮囊。这样的皮囊,往往会参考真实的活人,有的时候甚至是直接拿人的皮囊做成的,掌纹c指纹c头发自然完美无缺。而且,这种空壳,只要他们自己不穿上这层皮,就不会沾染鬼气,也就不会害怕那些辟邪符咒。这也是为何门上的符咒没有把这名道人挡在外面的原因。 不过,这样的空壳往往也很容易被识破,因为他们毕竟是空心的假人,如果没有人穿这层皮,就只能按照操纵者的指令行事。而且这指令不能太复杂,只能是简单的c重复的c预先设置好的事情。所以,它们的神态举止通常都较为呆滞,不太像活人,比如,它们会反复重复一两句话,做同一件事,或者自问自答,答非所问,和人多说几句话就露馅了。然而,对于如何甄别空壳,谢怜有个更为实用的方法:让他们喝一碗水或吃个东西就行了。毕竟壳子是空心的,没有五脏六腑,他们吃东西或者喝水时,就犹如往一个空罐子里丢东西或者灌水一样,能听到清晰的回声,和活人进食饮水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 那道人的尸体已经彻底瘪了下去,差不多已经是一摊软趴趴的皮了。三郎用那根竹筷压在他皮肤上点了两下,丢了筷子,道:“这壳子有点意思。” 谢怜知道这少年指的是什么。这名道人的神情举止,他们都是在在了眼里的,岂止逼真,根本就是个活人,与他交流,对答如流,可见操纵者法力惊人。谢怜看他一眼,道:“三郎,看来你对这种异术也是颇有涉猎。” 三郎笑道:“不多。” 这个空壳特地找上门来,向他告知半月关之事,无论是真是假,目的都是为了引他去半月关,为求稳妥,还须得上通灵阵问问。谢怜掐指一算,算出剩下的法力还足以支撑他再用几回,这便捏了个诀儿,上了通灵阵。 一入阵,里面竟是难得的热闹,并且不是因为忙于公务而热闹,似乎是大家在玩儿什么游戏,嘻嘻哈哈笑成一片。谢怜正颇感惊奇,只听灵文道:“殿下回来了?这几日在下面过得怎么样啊?” 谢怜道:“还好还好。大家这是在做什么?这么高兴。” 灵文道:“风师大人回来了,正在散功德,殿下不去抢一抢么?” 果然,谢怜听到阵内数位神官正在声嘶力竭地喊:“一百功德!抢到了!”“为什么我这个只有一功德”“一千!一千!啊!谢谢风师大人!!!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心想这莫非是天上掉钱大家正在捡?虽然他的功德箱里是空空如也,但一来他不知要怎么抢,二来其余诸位神官都是彼此相熟的,抢一抢玩闹无所谓,他突然插|进去就有些奇怪了,于是也不在意,自顾自问道:“诸位,半月关这个地方你们知道吗?” 此话一出,正在兴高采烈抢功德的通灵阵瞬间沉默。 谢怜再次略感郁闷。 他以往发些小诗和秘方,大家沉默也就罢了,因为其余的神官们也不发这些,那么他发的话,可能的确是格格不入。可是,通灵阵内,经常有神官们开口询问一些公务上的问题,比如你们谁认识哪只鬼,好对付吗?你们谁的地盘在那儿,能帮个忙不?这个时候大家也是各抒己见,有建议的给建议,没建议的说有空回头我帮你问问。他问半月关,也算是公务,没理由一开口照样全场死寂啊。 半晌,突然一人喊道:“风师大人又散了十万功德!!!” 通灵阵内瞬间又活跃起来,众神官纷纷抢功德去了,也就没人在意他方才问的那句了。谢怜知道此事恐怕并不简单,在阵内大概问不出什么来了,心想这位风师大人当真是大手笔,一散就是十万,好生厉害,正要退下,忽然,灵文私下给他发了一句。 灵文问道:“殿下,你为何忽然要问半月关?” 谢怜便把有一副空壳找上门来的事说了,道:“那壳子假作从半月关里逃出的幸存者,必然有其目的。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我便上来问问。这地方怎么了?” 灵文那边沉吟片刻,道:“殿下,这件事,我劝你,莫要沾手。” 谢怜多少也料到会有这么一句了。否则也不至于持续一百五十年也无人问津,而他一问就全庭沉默。他道:“每逢过关,失踪过半,这事是真的?” 良久,灵文道:“是真的。但这件事,我不好多说。” 谢怜听出她语音里颇带斟酌之意,怕是有为难之处,道:“好,我明白了。你既不方便,那就莫要多说。我们也从没私下谈过这个话题,都是我自己乱撞撞上的。” 二人虽是在私下对话,灵文也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我再多说一句。你若要查这件事,别让其他神官知道。而且,不要从天界走。” 收了神识,出了通灵阵,谢怜起身,沉吟片刻,抬头道:“三郎,我怕是要出一趟远门了。” 灵文告诫他莫要被其他神官发现,足见此事牵扯不小。而如果他直接上天,再跳到半月关去,方便是方便,但如此出行就会被记录在册。而且,若是有谁在通道里动了什么手脚,跳下去究竟会落在哪里,还真不敢说。如此看来,竟是只能徒步去半月关了。这空壳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便是想诓他去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三郎却道:“好啊,哥哥,不介意捎上我吧。” 谢怜一怔,用扫帚把地上那摊假皮囊扫到一边,道:“路途遥远,风沙艰辛,你又为何要跟着去?” 三郎笑道:“你想知道那半月妖道是怎么回事吗?” 闻言,谢怜动作一顿,道:“连这个你都知道?” 三郎抱着手,悠悠地道:“半月关,两百年前,乃半月国所在之地。半月人力大无穷,且性情凶悍好斗,时常骚扰中原之地的百姓。”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星亮,道:“半月妖道,就是他们的国师。” 谢怜把扫帚往墙上一靠,就要坐下来详细听。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叩叩”的敲门之声。 此时天色已晚,那些村民都被谢怜之前一句“中邪”吓得缩回屋子里不敢出来,又会是谁敲门?谢怜站到门口,屏息片刻,没感觉出门上符咒有异动,紧接着又是两声“叩叩”。听这声音,似乎是同时有两个人在敲门。 他略一思索,打开门来,果然,两个黑衣少年站在门口。一俊朗,一清雅,正是南风与扶摇。 谢怜和他们对望一阵,道:“你们两个” 扶摇率先翻了个白眼。南风劈面开口便问:“你是不是要去半月关?” 谢怜道:“你们从哪里听到的?” 他本以为是灵文又去中天庭问了一通拉来的帮手,可转念一想,她告诫过他莫要让旁人知道,自然也不会声张。南风道:“听几位神官路上谈了几句,听说你今天在通灵阵里问了半月关的事。” 谢怜便了然了,双手笼在袖子里,道:“明白了。‘我自愿’,是吧?” 两人都是一副牙痛得面目扭曲的表情,道:“是啊。” 谢怜忍俊不禁,道:“懂了,懂了。不过,事先说好,这次去半月关,途中若是遇到什么不能应付的事情,欢迎随时逃跑。” 谢怜的人生准则是:不要勉强人。无论是勉强别人做一件事,还是勉强别人不要做一件事,都是勉强。一件事做了到底好不好,只有做了才知道。若你勉强一个人做一件事,即便他做了,心中也不会认可;若你勉强一个人不做一件事,即便他没做,他也会一直千方百计惦记着,总有一天会做的。所以,万事,顺其自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下侧开了身子,请他们二人进屋再细说。谁知,那两人一看到他身后那名歪歪坐着的少年,原本微黑的脸色,瞬间变成了铁青。 南风闪身进来,抢在谢怜面前,道:“退开!” 三郎坐着,一摊手,也道:“怎么了?” 扶摇蹙眉,道:“你是什么人?” 谢怜道:“是我一位朋友。你们认识吗?” 三郎满脸无辜,道:“哥哥,这两个是什么人?” 听他喊哥哥,南风嘴角一抽,扶摇眉毛一抖。谢怜对三郎举手道:“没事,不要紧张。”南风则喝道:“别跟他说话!” 谢怜道:“怎么,你们认识吗?” “”扶摇冷声道:“不认识。” 谢怜道:“不认识那你们做什么这么”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两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不经意回头一看,那二人竟是同时在右手中聚起了一团白光,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忙道:“打住打住。你们不要冲动啊!” 那两团凭空冒出的白光滋啦滋啦的看起来甚是危险,绝对不是普通人手上能冒出来的东西。三郎拍了两下掌,礼貌性地捧场道:“神奇,神奇。”这两句称赞,当真是毫无诚意。谢怜好容易抱住两人手臂,南风回过头来看他,怒道:“这人你哪儿遇到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历如何?为何跟你在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6章 .本玉质哪甘作抛砖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板车上剩下的东西只有一卷席子了,谢怜把它背起,再回头看,三郎已经单手扛着那一大包乱七八糟的东西, 悠悠地上了山坡。 到了那座歪歪扭扭的菩荠观前, 三郎一低头, 扑哧一笑,似乎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谢怜走近才发现,他在看的是那个危房求捐款的牌子,轻咳一声,道:“你看,就是这样。所以我方才说,你可能住不惯。” 三郎道:“挺好的。” 以往, 都是谢怜对别人说“还好还好”, 今日真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对他说, 还真难以形容是何感受。菩荠观原先的木门早已朽烂,谢怜把它拆了换上了帘子, 上前撩起,道:“进来吧。”三郎便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这间小木屋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 只有一条长方供桌, 两把小木凳, 一只小蒲团, 一个功德箱。谢怜接过三郎手里提的东西, 把买回来的签筒c香炉c纸笔等物摆上供桌,点起一支收破烂时人家顺手塞的红烛,屋子里霎时明亮起来。三郎随手拿起签筒,摇了摇,放下了,道:“所以,有床吗?” 谢怜转过身,默默把背上那卷席子放了下来,递给他看。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只有一张是吗?” 谢怜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才遇到这少年,自然是没想到要提前多买一张。他道:“你若不介意,我们今晚可以挤一挤。” 三郎道:“也行。” 谢怜便拿了扫帚,把地又扫了一遍。三郎在观内望了一圈,道:“哥哥,你这观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谢怜扫完了地,正蹲在地上铺席子,听了这话,边铺边道:“我想,除了信徒,应当再没有什么少了的吧。” 三郎也蹲了下来,一手托腮,问道:“神像呢?” 经他提醒,谢怜这才猛地想起来,他居然当真忘掉了最重要的东西——神像! 没有神像的观,算什么观?虽说是他本尊就在这里了,但总不能让他每天自己坐到供台上去吧。 思索片刻,谢怜便找到了解决方法,道:“方才买了纸笔,明天我画一幅画像挂上去吧。” 自己给自己画像挂在自己的观里,这事若是传上天界,估计又会被笑十年了。但是,雕一尊神像既耗成本又费时间,相较之下,谢怜选择被笑十年。孰料,三郎道:“画画?我会啊。要帮忙吗?” 谢怜一怔,笑道:“那就先谢过你了。不过,你怕是不会画仙乐太子像吧。”毕竟,他的画像,几乎全都在八百年前烧毁了,而无论如今幸存了多少,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看过。三郎却道:“当然。我会。方才我们在车上,不是正说到这位太子殿下吗?” 谢怜想起来了。的确如此,方才路上,他说“你应该没听过”,但三郎并没有回答。眼下听他这么说,略感惊奇。他铺好了席子,直起身子,道:“莫非三郎你当真知道他?” 三郎坐在了席子上,道:“知道。” 这少年说话的神情和调调都十分有意思。他时常在笑,可真的很难分清,他那笑容里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嘲讽对方不值一提。谢怜一路听他谈天说地,对他的评价还是颇感兴趣的,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道:“那,对于这位仙乐太子,三郎你又有什么看法?” 二人灯下对视,红烛火光微颤。三郎背负烛光,一双黑眸沉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 少顷,他道:“我觉得,君吾一定非常讨厌他。” 谢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怔,道:“为何你会这么觉得?” 三郎道:“不然为什么会把他贬下去两次?” 闻言,谢怜微微一笑,心想:“果真是孩子想法。” 他低了头,一边慢慢去解衣带,一边道:“这个和讨厌不讨厌并没有关系吧。世上有许多事都并不能简单地用讨厌和喜欢来解释的。” 三郎道:“哦。” 谢怜转过身,除去了白靴,又道:“况且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帝君只不过两次都尽了职而已。” 三郎不置可否,道:“或许吧。” 谢怜这边脱了外衣,叠好了准备放到供桌上,还想再说一点,一回头,却见三郎的目光凝落在他足上。 那目光十分奇异,说是冰冷,却又觉得滚烫刺人;说是炽热,却又隐隐透着冷意。谢怜低头一看,心下了然。这少年望的,是他右足脚踝上的一只黑色咒枷。 第一道咒枷牢牢圈于颈项之间,第二道咒枷则紧紧缚于脚腕之上。这两道咒枷,无论哪一道都锁得不太是地方,而且无可遮挡。以往,若是旁人问起,谢怜一般都胡乱答说这是练功所需,但若是这三郎问起,怕是就没那么好敷衍了。 然而,三郎只是盯着他脚踝看了一阵,并未多言。谢怜便也不在此处纠结,躺了下来。那少年也在他身边乖乖躺下,和衣而卧,料想是不习惯在地上除衣而眠,谢怜心想,回头还是得弄张床,道:“休息吧。” 轻轻一吹,红烛就此熄灭。 次日清晨,谢怜睁开眼睛,三郎没躺在他旁边。而抬头一看,心头一震。供桌上方,竟是挂着一幅画像。 这画像,画的乃是一名身着华服c戴黄金面具的男子,一手仗剑,一手执花。笔力绝好,用色绝佳。 正是一副“仙乐太子悦神图”。 谢怜已经许多年都没见到这幅画了,他看得怔了好一会儿,半晌才起身,穿好衣服,挑起帘子。三郎就在屋外,正倚在一片阴影里,一边将一把扫帚在手里转着玩儿,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天。 这少年似乎是当真不大喜欢日光。他望天的那副神气,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把那太阳拽下来踩个稀巴烂一般。门外有一堆落叶,全都扫好了堆在一处。谢怜出了门去,道:“昨晚休息得可好?” 三郎仍是靠在墙上,转过头来,道:“不错。” 谢怜走过去,接了他手里的扫帚,道:“三郎,观里那画像是你画的?” 三郎道:“嗯。” 谢怜道:“画得真好。” 三郎嘴角翘了翘,并不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胡乱睡了一晚,他今天的头发束得更歪了,松松散散的,十分随意,可事实上,也十分好看,随意而不凌乱,倒有几分俏皮。谢怜指指自己头发,道:“要不要我帮你?” 三郎一点头,和谢怜进观去了。而待他坐下,谢怜解了他的头发,将那黑发握在手里,便不动声色地细细端详起来。 即便掌纹c指纹做得完美无缺,但妖魔鬼怪们总会有一个地方出现漏洞。一个活人的头发,是数也数不清的,而且一根一根,分得十分细密且清晰。而许多鬼怪伪造出来的假皮囊,它们的头发要么是一片黑云,要么是黏成了一大片,仿佛一条一条布片,再要么就干脆扮作个秃头了。 昨晚确认过了掌纹和指纹,原本谢怜已是放下了警惕,可今早看到的那副画像,忍不住又让他微微生疑。 不是画的不好,就是因为画得太好了,他才觉得奇怪。 然而,他手指在三郎发理中轻轻摩挲,缓缓探查,这少年的黑发顺长,分明全无异常。半晌,不知是不是给他摸得痒了,三郎笑了一下,微微侧首,斜斜睨着他,道:“哥哥,你这是在帮我束发呢,还是在想做点别的什么呢?” 他长发披散下来,俊美不减,却无端多了几分邪气。如此发问,似在调笑,谢怜莞尔道:“好啦。”这便迅速帮他束起了头发。 谁知,束完之后,三郎对着一旁的水盆瞧了一眼,回过头,对谢怜挑了挑眉。谢怜一看,又轻咳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这头发,方才束了是歪的,现在束了,还是歪的。 三郎虽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看着他,谢怜却是觉得起码有好几百多年都没这么窘过了,他放下手正想说你过来我们再来一次,只听门外一阵嘈杂,人声脚步声四起,几声大喝传来:“大仙!!!” 谢怜一听,吃了一惊,抢出去一看,只见门外堵了一大圈人,个个神情激动,脸色通红,为首的村长一个箭步抢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大仙!我们村儿竟然来了个活神仙,真是太好啦!!!” 谢怜:“???” 而其余的村民们已经统统围了过来:“大仙,欢迎来到咱们菩荠村落户哇!” “大仙!你能保佑我讨到我媳妇儿吗?!” “大仙!你能保佑我家里那个快点生娃吗?!” “大仙!我这里有新鲜的菩荠!吃菩荠吗?!” 村民们太过热情,谢怜被围攻得连连后退,心中叫苦。昨晚那老大爷竟是个大嘴巴,明明叮嘱过了不要说出去的,今早一起马上就全村都传遍了! 眼睁睁看着她们越逼越近,任谁也没法镇定,众人根本顾不上揪住那绷带少年了,拔腿就跑,小萤连忙过去扶他。谢怜无奈道:“别跑!”他今晚这句话都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出什么事他都起码要说个三四十遍,然而永远有人置若罔闻,实在是无奈。他挥挥手,若邪绫向天飞出,随意捏个诀,若邪绫便自行在空中旋转起来,仿佛天女乱舞,甚是夺人眼球,而那群新娘看到这边有个十分活跃的东西正转得欢快,尾巴还不时抽一抽她们,好些个都被吸引了过来,还有七个则被森林深处的血腥味吸引,往那边慢慢跳去,谢怜道:“南风追上,不要让她们下山!” 不必多说,南风早已追了上去。两名新娘朝谢怜这边攻来,十指鲜红,指甲尖利,谢怜取出方才在地上捡的红盖头,忽地双手一丢,两个盖头旋转着飞出,正正盖到两名新娘头上。她们的动作瞬间就变迟钝了。 果不其然,这厚厚的大红盖头一遮,把那新娘尸体的眼睛和鼻子都遮挡了一层,看不见人影,也闻不到人气了。而且因为她们尸体僵硬,也没法自己弯折手臂把盖头取下来。只能伸着手到处乱摸乱抓,仿佛在和人玩捉迷藏。这副情形,真是恐怖又滑稽。谢怜站在她们面前,试探地在两个新娘眼前挥了挥手,见她们茫茫然地摸另一个方向,想了想,终于还是没忍住,道:“得罪了。”抓住两只手臂就把她们的手爪放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两名新娘突然摸到东西,浑身一震,又看不到是什么,这便恶狠狠地互掐起来。谢怜赶紧地跑了,又是一扬手,若邪绫一道白虹似也地去了,无声地在地上落成了一个大白环儿。他对四下逃窜的众人道:“都进圈子去!” 一群人边跑边犹豫,小萤却赶紧扶着那绷带少年站了进去。想了想,她又跑出去,把昏迷倒地的小彭头也拖了进来。这时有个新娘跳到了白圈边缘,伸爪要抓,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猛地隔开,小萤发现她怎么也跳不进来,忙大声道:“大家快进来呀,这个圈子她们进不来!” 众人见状,连忙又一窝蜂地涌来,好在谢怜事先让若邪绫了暴长数倍,那圈子够大,否则还真担心有人被挤出来。新娘们跳不进圈子,知道动不了这边,齐齐转身,尖啸着朝谢怜袭来。 而谢怜这边早已等待多时,袖中抓出一大把盖头,四五块红布在他手中上下左右前后转得飞起,脚下不停手上不歇,来一个盖一个,一盖一个准,盖中一个新娘她便开始盲人摸象般慢腾腾地摸索起来。他那盖头实在是转得人眼花缭乱,在双手间游刃有余地抛来抛去,在空中飞成数片红影,众人在白圈内居然忍不住喝起彩来:“好!”“厉害厉害,真是厉害。”“这功夫是练过的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7章 .本玉质哪甘作抛砖 2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一个轿夫没留神,一脚踩中一条胳膊,率先大叫,送亲的队伍立刻炸开了锅, 好家伙,一行人“刷刷刷”的便掏出了一片白花花的大刀,喊:“怎么了?!来了吗?!”也不知原先都藏哪儿了。街上嚷成一片, 谢怜再定睛一看, 那分离的头身,竟不是个活人,而是一个木头娃娃。 扶摇又道:“太丑了!” 恰好茶博士提着铜壶上来, 谢怜想起他昨日神气,道:“店家, 我昨日便见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 今天又见,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茶博士道:“做死。” “哈哈哈” 谢怜也不意外, 道:“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 茶博士道:“还能是想做什么呢?有个新娘子的爹重金悬赏找他女儿, 抓那鬼新郎,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 这悬赏的那个爹,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爷了。谢怜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 只听扶摇嫌恶道:“我要是鬼新郎,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 我就灭了这个镇。” 谢怜道:“扶摇, 你这话太不像一个仙家该说的了。还有, 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习惯改过来,不如你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一天先只翻五次之类的。” 南风道:“你给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够用!” 这时,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的小青年,精神抖擞,看样子是个领头的,振臂高呼:“听我说,听我说!这样下去根本没用!这几天咱们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来了吗?” 众大汉纷纷附和抱怨,那小青年道:“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进与君山里,大家搜山,把那个丑八怪抓出来杀了!我带头,有血性好汉子都跟我来,杀了丑八怪,赏金大家分!” 一群汉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几句,逐渐声音加大,最后所有人都响应起来,听起来竟也声势浩大。谢怜问道:“丑八怪?店家,他们说的这丑八怪怎么回事?” 茶博士道:“据说鬼新郎是个住在与君山里的丑八怪,就是因为太丑了,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心生怨恨,专抢别人的新娘子,不让人成好事。” 灵文殿的卷轴上没有记录这个,谢怜道:“有这种说法吗?莫不是猜测?” 茶博士道:“那谁知道,据说不少人都见过,什么整张脸都缠着绷带,眼神凶恶,不会说话只会呼噜呼噜狼狗一样地叫。传得神神叨叨。” 扶摇道:“脸上缠着绷带,未必就是丑,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美不想让人看见。” 茶博士无语片刻,道:“那谁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 这时,街上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们你们别听他的,不要去,与君山里很危险的” 躲在街角说话的,正是昨晚上来南阳庙祈福的那名少女小萤。 谢怜一看到她就觉得脸有点痛,无意识抬手摸了摸。 那小青年见了她就没好颜色,推了她一把,道:“大老爷们说话,一个小娘插什么嘴?” 小萤被他一推,有点瑟缩,鼓起勇气,又小声道:“你们别听他的。不管是假送亲,还是搜山,都那么危险,这不是在送死吗?” 小青年道:“你说得好听,咱们大家伙儿是拼了姓名为民除害,你呢?自私自利,不肯假扮新娘子上轿子,为了咱们这里老百姓这点勇气都没有,现在又来妨碍咱们,你安的什么心?” 他每说一句就推那少女一把,看得店里的人都皱起了眉。谢怜一边低头解腕上绷带,一边听到茶博士道:“这个小彭头,之前想哄这姑娘扮假新娘,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姑娘不肯,现在又是这幅嘴脸了。” 街上,一群大汉也道:“你别站在这里挡道了,边儿去边儿去!”小萤见状,一张扁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道:“你你何必非要这样说话?” 那小青年又道:“我说的是不是对的?我让你假扮新娘子,你是不是死都不肯?” 小萤道:“我是不敢,可是,你也不用划c划破我裙子” 她一提这事,那小青年瞬间被戳了痛脚一般跳将起来,指着她鼻子道:“你这个丑八怪少在这里含血喷人!我划破你裙子?你当我瞎了眼!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露给人看,自己给划的?谁知道你这丑脸裙子破了也没人看,你可别想赖我头上!” 南风实在听不下去了,茶杯“喀喀”一下碎在手里。正当他要起身时,身旁白影一飘。而那边正一蹦三尺高的小彭头大叫一声,捂脸一屁股跌到地上,指缝间滴滴答答的鲜血流出。 众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他便已坐在了地上,还以为是小萤暴起,谁知再看她,已是根本看不到了,一名白衣道人挡在了她身前。 谢怜双手笼袖,头也不回,笑眯眯地看着小萤,微微弯腰,与她平视,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我能不能请你进去吃杯茶?” 那边地上的小彭头口鼻剧痛,一张脸痛得仿佛被钢鞭一顿暴打,可这道人分明没带凶器,也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c用什么出手的。他踉跄着爬起,举刀喊道:“这人使妖法!” 身后一众大汉一听“妖法”,纷纷举刀相对。谁知身后,南风忽然一掌拍出,“咔擦”一声!一根柱子应声折断。 见此神力,一群大汉脸色齐变,那小彭头心下怯了,却还在嘴硬,边跑边冲他们高声喊话:“今儿个我是栽了,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好汉,留下姓名,日后我们再来会会” 南风根本不屑回答,扶摇却在一旁道:“好说好说,这位乃是巨” 南风反手又是一掌,两人便这么不动声色地拆了起来。谢怜本想请那小姑娘进来坐坐,给她点个果子茶水吃吃什么的,她却抹着泪自己先走了,只得望着她背影一声叹息,自己进来了。进来时茶博士道:“柱子记得赔。” 于是谢怜坐下时对南风道:“柱子记得赔。” 南风:“” 谢怜道:“在那之前,我们先办正事。谁借我一点法力,我得进通灵阵核实一下情报。” 南风举起手,二人击掌为誓,便算是立下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契约。如此,谢怜终于又能进通灵阵了。 甫一进去,他便听灵文道:“殿下终于借到法力啦?在北方那边行进得可顺利?那两位毛遂自荐的小武官助力如何啊?” 谢怜抬起头,看了一眼被南风一掌劈断的柱子,还有一脸冷漠闭目养神的扶摇,道:“两位小武官各有千秋,都是可塑之才。” 灵文笑道:“那真是要恭喜南阳将军和玄真将军了,依殿下所言,这两位小武官必然前途无量,飞升是指日可待啊。” 不一会儿,慕情的声音冷冷地浮出来,道:“他此次出行并未与我通报,由他去了,我反正是一无所知。” 谢怜心想:“你还真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 灵文道:“殿下,你们现下在何处落地?北方是裴将军坐镇之地,香火很旺,若殿下有需要,可以在他的明光殿暂留。” 谢怜道:“不必劳烦了。这附近没找到明光殿,我们便在一间南阳殿落足了。问一句,灵文,关于这鬼新郎,你们还有更多情报吗?” 灵文道:“有。方才我们殿里的评级出来了,是‘凶’。” “凶”! 对于祸乱人间的妖魔鬼怪,根据其能力,灵文殿将之划分为“恶”c“厉”c“凶”c“绝”四等。 “恶”者杀一人,“厉”者可灭一门,“凶”者可屠一城。而最可怕的“绝”者,但凡出世,那便要祸国殃民,天下大乱了。 这窝藏与君山中的鬼新郎,居然是“凶”章,仅次于“绝”之下,那么,看到过他的人,恐怕就不大可能全身而退了。 因此,出了通灵阵,告知其余二人此事后,南风道:“那些什么丑八怪绷带男,多半是谣言。要不然他们就是看到别的东西了。” 谢怜道:“也有另一种可能。比如,在某种特定的情形下,这鬼新郎是不会,或者不能伤人的。” 扶摇颇有微词:“灵文殿真是效率低下,这么久才出个评级,要来何用!” 谢怜道:“好歹对敌手实力如何有所了解了。但既然是凶,这鬼新郎法力必然十分强,假人根本不可能骗得过他。若我们要引他出来,送亲队伍的人便不能施障眼法以傀儡假充,也不能带有兵刃。最重要的是,新娘也一定要是活人。” 扶摇道:“到街上找个女子让她来做诱饵就行了。” 南风却否决了:“不行。” 扶摇道:“为何?不愿意?给笔钱便愿意了。” 谢怜道:“扶摇,就算有女子愿意,这法子也是最好不要用。这鬼新郎是凶章,万一失手,我们不会如何,但若是新娘被掳走了,一个弱女子逃跑不了,又反抗不得,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扶摇道:“那不能找女子,就只能找男人了。” 南风道:“上哪儿找个男人愿意扮” 话音未落,两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来。 谢怜还在兀自微笑:“???” 晚,南阳庙。 谢怜披头散发地从殿后转了出来。 守在庙门的两人一看,南风当场就大骂了一声:“操!!!”冲了出去。 谢怜无语片刻,道:“何至于?” 叫谁人来看,也一眼能看出来,这是个眉目温柔的英俊男儿郎。 但正因如此,一个大好英俊男儿,穿着一件女子嫁衣,这个画面,很多人可能无法直视。比如南风,他可能就个人接受不了,所以才反应如此激烈。 谢怜看扶摇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上下扫视他,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扶摇点点头,道:“如果我是鬼新郎,谁要是送这种女人给我” 谢怜道:“你就灭了这个镇子吗?” 扶摇冷酷地道:“不,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谢怜笑道:“那只能说,幸好我不是女人了。” 扶摇道:“我觉得,你不如现在去通灵阵问问,看看有没有哪位神官肯教你变身的法门,更实际。” 天界的确有几位神官由于特殊需求,通晓变身之法。但恐怕这时候再学也来不及了。那头,南风青着脸进来,他骂完了就冷静许多,这点真是跟他侍奉的那位将军如出一辙。谢怜看天色已晚,道:“罢了,盖头盖上都一样。”说着便要给自己盖了,扶摇却举手一挡,道:“且慢。你又不知那鬼新郎如何害人,若是他一揭盖头发觉被骗,暴怒之下异变突生,岂不多生波折?” 谢怜一听这话,也有道理,可他一步迈开,便听到了“嗤啦”一声。 扶摇给他找来的这件红嫁衣,实在不怎么合身。 原本女子身形就娇小许多,他这么一穿,腰身倒是无甚不合,但扬袖抬足,极受束缚,动作一大,衣服便被撕开了。正当他到处找到底是哪块儿裂了时,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请问”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小萤手中捧着一件叠好的白衣,站在庙门口,怯怯地望着他们。 她道:“我记得昨晚是在这儿见到你的,就想来看看,会不会还遇到衣服我洗过的,放这里。昨天和今天,都多谢你啦。” 谢怜正要对她笑笑,忽然想起现在他是一副什么模样,决定还是不要多说话吓人了。 谁知,小萤不但没被他吓到,反而往前走了一步,道:“你这是要是你喜欢,我帮你?” “”谢怜道,“不,姑娘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这种爱好。” 小萤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你们你们是要去抓鬼新郎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8章 .本玉质哪甘作抛砖 3 那边嘈杂起来, 而这边这位神官惊道:“咦?你——你不是奇英殿下吗???” 旁人这才捧腹道:“你认错了老兄!你忘啦?镇守西方的有两个武神,一个引玉, 一个奇英。是同门师兄弟,你面前这个,是引玉殿下, 哈哈哈” 那神官忙道:“哦哦哦, 我认错了, 不好意思,哈哈哈, 孤陋寡闻, 听到奇英比较多”话音未落,引玉已经闭上了眼, 似乎有些绝望, 疲于言语, 放弃了交流, 有人觉察出不对, 拿手肘子捅那神官他才发觉自己话说得刺人,打了个哈哈,马上道:“咳咳, 少陪了, 我先下去了,引引月, 啊不不不, 引玉殿下!日后有空再叙, 中秋和乐,哈哈哈” 他说着要下去了,却是捧着酒杯,涌向嚷着权一真来了的方向。因为那边已经围了一大群神官,全都是争着和权一真打招呼的。看来,这时权一真刚飞升没多久,已经独立出去自成一殿了,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还没像后来那么被嫌弃。这阵仗可是大大盖过了引玉,人都涌向那边,导致这边几乎只剩下个贺玄还在坐着喝汤,冷冷清清的,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须臾,忽然道:“回去吧。” 二人当即离席。鉴玉怒极,呸道:“这群跟红顶白的玩意儿!还神官呢?当初这小子刚到上天庭,一个两个嫌他嫌得要死,跟你告状告得不知道多大劲儿。眼下好哇,这小子飞升了,灯多了,捧他捧得跟什么似的,这就吹上了!变脸比翻书还快!什么地位不可动摇c年轻有为?我看他的信徒全都跟他一样脑子有毛病!脑子有病的人才会信这种脑子有病的人!” 这时,师青玄拿着一杯酒迎面走过来,引玉低声道:“别说了,快走!” 见有人来,鉴玉才闭了嘴。师青玄奇道:“引玉,你这就要回去了?奇英不是才来么,上次听他说你俩好久没见面了,还问我你最近在干什么,你不跟他叙叙?” 引玉勉强笑道:“不了,身体有点不适,我先回去了。” 师青玄没多想,看到后面的“地师”,哈哈道:“那你好好休息啊,咱们下次聚聚。明兄!我叫你不要坐这里!” 等到师青玄走过去顾不上看这边了,鉴玉才压低声音继续道:“叙个屁!这小子得意不了多久,迟早人仰马翻,我等着那一天!” 他一直碎碎念,引玉也很是心烦,道:“算了,你不要这么大怨气了。” 鉴玉道:“算了算了,你老是说算了,哪能算了?他刚上来的时候要不是你帮他兜着给他赔礼擦屁股,早被赶下去了,我真是看不下去,替你不值!妈的,连这些下级神官也一个个找借口辞了溜到别的殿去,没一个好东西!” 二人已经快速回到引玉宫。比起之前立殿之时的热闹非凡,如今看来,可算是门可罗雀,没几个下级神官侍立着。关上门,引玉的声音也大了几分,道:“飞升了的神官自立一殿是很正常的事,他又没干什么。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鉴玉道:“你别怪我多嘴,你必须得听着!引玉啊,整个西边,地盘就那么点大,信徒也就那么多,他一个人抢了那么多,上次那个狼妖硬生生就是给他抢去的!你看看现在,你的地盘越缩越小,还剩多少?你还怎么有立足之地!” 引玉道:“怎么算抢?他又没拿刀子逼着人家信他拜他,大家自愿的事。而且那个狼妖”他叹了口气,坦言道,“那个我是真的对付不了,找我祈愿没用,自然就找他了。” 鉴玉痛心疾首道:“我怕你这样下去就给他斗得没有翻身余地了!” 引玉道:“什么斗啊不斗的,何必在意那些东西?我飞升又不是为了上来跟谁争权夺势c抢地斗气,你又何苦想不开呢!”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现成的例子,看南方,同一片地盘里的风信和慕情,这么多年来就斗得你死我活。如果不在同一片地盘倒也稍微好点,但又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你在哪里飞升和扬名,哪里就是你的地盘,为人时有渊源的故人们飞升后往往又挤在了一起,权一真也没可能放弃西方。二人正吵着,忽然有人敲门,鉴玉喝道:“谁?!” 门外人道:“我。” 鉴玉无声地对引玉怒道:“他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引玉打着手势让他到后面去,略略平复神情,上前开了门,果然,权一真站在门口。比起上一段里的模样可又高了不少,和谢怜认识时看着差不多了。引玉道:“是一真啊。你没参加中秋宴吗?怎么来了?” 权一真被他引进来,张口就是一句:“我生辰到了。” “” 中秋节,竟然就是权一真的生辰。而他上这儿来,竟是来讨生辰礼了。 谢怜也听过,往年权一真生辰,作为师兄,引玉都是会送礼的,今年大概就是因为一些尴尬,没送。敏感一点儿的人吧,人家没送,就会识趣地意识到什么了,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来讨,他倒好,一点儿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劲,理直气壮就自己上门来要了。要不是必须和花城抵着额头,谢怜真想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引玉听到这句,干笑一声,道:“啊,今天又是你生辰了。不过最近有点忙,所以” 权一真一听就瞪大了眼,道:“没有吗?” 引玉似乎还是觉得不妥,话到嘴边转了个弯,道:“没忘。在后面,你先等等。” 权一真原地裾坐下来,双手放在腿上,连连点头,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引玉来到偏殿,鉴玉就沉着脸坐在里面。引玉肯定是没准备的,进去之后翻箱倒柜,也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只好对鉴玉道:“你快帮我找,有什么能临时替代礼品的东西。” 鉴玉从一旁抓了块布巾丢在地上,道:“拿着个擦擦地,给他吧。” 引玉道:“鉴玉!” 鉴玉道:“就送这我都还觉得便宜了他呢,他还有脸上门讨礼物!” 引玉无奈道:“往年都有送,就今年不送,太刻意了。这样吧,你去找找上次拿到的那个金刚钏子。虽然简单点,但总比没有好。” 他催了好几声,鉴玉才气冲冲地下去了。引玉又回到主殿,坐在权一真面前,道:“稍等吧,放得太远了。你最近在干什么?应该过得挺顺吧?听说祈愿的信徒翻了五倍,恭喜你啦。” 权一真道:“最近打了一只狼妖。不懂什么信徒,我只是打我的妖怪,他们都莫名其妙的。” 他说着就给引玉点了一遍他最近的战况。引玉啃不下来的,他轻而易举就啃下来了,这就好像你辛辛苦苦追求的心爱女子对你不屑一顾却哭着喊着倒贴自己送到人家手里,人家还懒得看一眼,实在不大是滋味。引玉的笑容不免有点更干了。权一真又道:“刚才在中秋宴也看到你了,还想说话,没想到你这么快回来了。” 他终于不讲自己打过的妖怪,引玉松了口气,道:“嗯,有点事。” 权一真点头道:“有人跟我说了,因为认错了。” 闻言,引玉脸色微变,权一真却浑然不觉,道:“太好笑了,笨成这样!” 谢怜已经不忍心看下去了,道:“这简直惨不忍睹啊!” 他当然相信,权一真是真的觉得认错了人很好笑,他也完全不懂这对引玉而言是一件非常不好笑的事情,但这不妨碍他觉得再让两个人尬谈下去就要窒息了。恰好,这时候鉴玉拿着礼盒出来了,他把礼盒递给引玉,一句话不说就又进去了,引玉把礼盒递给权一真,他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当场就跳了起来。引玉的笑容里已透露着疲倦,道:“你拿回去再看吧。” 权一真也留了这么久了,点头道:“好。我回去了。我下个月出巡,师兄有空一起去。” 引玉随口敷衍了几句。他一走,鉴玉就摔门大骂了:“什么玩意儿啊!我看他是一出生就被他妈大头朝下摔了个百十八遍吧?!要不然就是故意来恶心你的,什么不懂信徒c莫名其妙,什么出巡,存心炫耀来着?黑透了心,欺人太甚!” 这一回,他破口大骂,引玉也不拦了,自己走到殿后了。谢怜本能地觉得权一真拿走的那个礼盒有问题,道:“那里面装的就是锦衣仙吧?” 花城道:“猜对了。” 谢怜道:“那么,锦衣仙就不是引玉送的了,罪责应该在鉴玉身上才对啊。为何后来罚那么重?” 花城道:“三天后哥哥就知道了。” 清冷的引玉宫忽然射|入几道阳光,引玉j ru偏殿来,似乎在翻找什么,翻箱倒柜。谁知,翻着翻着,忽然从书案上卷宗里翻出一只金灿灿的钏子。他先还没在意,须臾,突然一把抓起,道:“鉴玉?” 鉴玉从外面进来了,道:“什么事?” 引玉拿着那只钏子问道:“这金刚钏子怎么在这里?你没送给他?我不是让你装礼盒了吗?” 鉴玉道:“我送给他?他都不配我脱口唾沫赏他!” 引玉又好笑又好气,道:“你该不会真的把那块擦脚布送给他了吧?何必得罪人!”鉴玉却诡笑道:“没。我送的可是件好东西。” 他语气有点怪异,引玉微微皱眉,道:“你到底送的什么?” 鉴玉道:“上次你抓住的那件衣服。” 引玉脸色变了,道:“什么?我说我怎么找不到它。那件衣服可是能控制人心神,而且会吸血的!”说着就要出去,鉴玉却一把抓住他,道:“哎!你急什么!那件衣服能控制人心神,但送他的人是你,别人又控制不了他!还有吸血,我还不信他能拿神官怎么样,你看这都三天了,他有事儿吗?这小子不是挺能耐的吗?年轻有为嘛,这回就看看他有多大能耐了。” 引玉想了又想,在偏殿里走来走去,最终,还是摔手道:“不行!这东西太危险了,出了事就完了!你怎么这么不知轻重!唉!” 说着便奔了出去,一路撞倒许多神官,先赶到奇英殿,不在,又到处抓人问:“我有急事找奇英,他在哪儿?” 那人道:“奇英?奇英殿下在神武殿集议呢!上天庭名列前茅的武神都在那儿” 引玉没听完便跑了。至神武殿,果然,谢怜的几个熟面孔都在殿里,正听得聚精会神。然而,到了他也不能进去,第一因为这场集议没有召集他,第二他就是进去了也没法当着所有人说这件事,便先在殿外等候。透过窗花,看见权一真在里面,身上穿的是一件颇为神气c闪亮亮的铠甲。 他倒是没什么异常,而灵文却有些异常,神不守舍的,频频出错,君吾道:“灵文?灵文?” 喊了好几声,灵文才猛地回过神来,道:“什么?怎么了?” 君吾笑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一直盯着奇英,莫非和我一样,也觉得他这身新甲不错?” 殿中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灵文道了声惭愧,不着痕迹地抹去了额头冷汗。若是当时,谢怜大概也会笑笑,但现在,却知道她一定是在眼皮底下看到了权一真身上穿着自己做的那件血衣,感到毛骨悚然和心神震荡。 引玉在殿外走来走去,蹲地起立,备受煎熬。好容易熬到集议散了,权一真第一个走出来,在外面看到他,奇道:“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引玉赶紧站了起来,道:“你这件铠甲” 权一真马上道:“很不错。刚才帝君和灵文都夸它好。谢谢。” “” 引玉道:“不错是不错,但,做这套铠甲的人说,这衣服有点问题,想让你拿回去给他,重修一下。” 如果直接下命令让权一真脱下这件“铠甲”,他是可以感觉到自己被操控了的,不能让他觉察出异样,所以只好如此委婉。权一真却奇怪道:“有什么问题?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毕竟,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也很尴尬。引玉正在苦苦思索,权一真又道:“对了,师兄,下个月你可以出巡了。” 引玉道:“什么?” 引玉的表情有点懵,他几乎连锦衣仙的事都忘了,道:“出巡没有我的名额吧。” 权一真则颇为高兴地告诉他:“有的。我提了你,帝君说可以考虑。” “” 一刹那,谢怜几乎看到了一阵一阵的热血,直往引玉脸上冲去。 长年累月积压下来的怒气和憋屈,终于在此刻被引爆了。 引玉直接骂了一声,质问道:“你有病吗?!” 权一真还是第一次看到引玉这么生气的样子,面露疑惑之色。一旁也有几个路过的神官偷瞄过来。引玉又道:“我有说过我要去吗?!武神出巡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求你你凭什么跟帝君提我?!” 旁人或许不知为何引玉如此失态,谢怜却能理解。因为,对一个有自尊的人而言,这才是真正的奇耻大辱。 武神出巡,乃是上天庭优秀的武神才能参与的一种仪式。被选中的武神们在出巡过程中,以自身威视吓退妖魔,非但能使声名广播,扩增信徒,还有机会和一同出巡的武神彼此切磋,增进实力。总之,是一桩盛事,但对出巡武神的家底和实力都有较高的要求。 以引玉目前的底子,肯定够不上出巡的资格。就算能去,能有实际的好处,但上下天庭知道他底细的人又怎会不嚼舌根?脸皮厚的人不在乎,多少小神官挤破了头也想去,但引玉心知肚明自己够不上资格,又怎么肯靠关系把自己强塞进去? 权一真却完全不能理解。他大概是觉得这是好事,就提了,欲言又止,半晌,疑惑道:“师兄,你为什么生气?我做错什么了吗?” “” 谢怜简直想求他不要说话了。而引玉额头青筋暴起,已经处在暴怒边缘,喝道:“够了!够了!我要疯了!我要给你逼疯了!你别和我说话了!请你马上去撤回这一提议!少给我添乱!现在!赶紧!” 权一真二话不说,立即转身奔回了神武殿。引玉一愣,这才想起他还穿着那锦衣仙,这一举动不是知道自己错了想补救,而是被锦衣仙操控住心神了! 没走的几人都奇怪地看着权一真,引玉双手微微发抖,又喊道:“站住!” 权一真快要奔到君吾面前时,突然来了个急刹,果然站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奇道:“刚才我怎么了?” 君吾也皱起了眉,道:“奇英,你过来给我看看。方才看你两眼眼神涣散,邪气外现,似乎是中了什么邪术。” 权一真抓了抓头发,莫名其妙,道:“好。”就要走上前去,万不得已,引玉又喝道:“回来!走!” 他一喊出命令,权一真当即转身,狂奔出殿,冲向引玉。也许是因为气昏了头又急,这一步棋走得太差了,引玉也稀里糊涂跑了起来。君吾站起身来,道:“拿下!” 四下的武神官们齐声应道:“是!” 引玉几乎要绝望了,捂着面容吼道:“快走!快走!把衣服脱下来!” 权一真双眼发直,一边急速奔行,一边脱衣,谁知,半路一批武神官包围了上来,直取向他。因有人打断了他执行命令的动作,权一真眼露凶光,乱拳齐出,当场便把十几个武神官的躯体打穿了一排窟窿! “啊啊啊啊啊!在上天庭杀人啦——!!!!”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引玉已经脸色惨白地呆住了。比他脸色还惨白的,大概只有灵文了。 万万没想到,这锦衣仙如此之强c如此之邪!事态已经失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9章 .本玉质哪甘作抛砖 4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这下这位鬼新郎可捅了马蜂窝。这位官老爷在人间能找到的人是拿它没办法了, 于是他暴怒之下联合了一众官朋友, 狂做一波法事, 还按照高人指点开仓济贫什么的,搞得满城风雨, 这才终于惊动到了上边的几位神官。否则,那些微小的凡人的声音要传到天上诸神的耳中, 几乎是不可能的。 谢怜道:“大体便是如此了。” 因那两人神情非常之不配合,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没在听。没听进去的话也只好再讲一遍了。南风倒是抬了头, 皱着眉道:“失踪的新娘有何共同之处?” 谢怜道:“有穷有富, 有美有丑, 有妻有妾,一言蔽之:毫无规律。根本没法判断这位鬼新郎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南风“嗯”了一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似是开始思考了。扶摇却是碰都没碰谢怜推给他的茶,就一直在用一方白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手指,边擦边眉眼冷淡地道:“太子殿下,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位鬼新郎呢?这可不一定,从来也无人见过它, 怎知它是男是女, 是老是少?你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谢怜莞尔,道:“卷轴是灵文殿的文官总结的, 鬼新郎只是民间的叫法。不过, 你说的很有道理。” 又说了几句, 谢怜发觉这两位小武官思路颇为清楚,虽神色不善,论事却毫不含糊,颇感欣慰。看窗外天色已晚,三人暂且出了小店。谢怜戴了斗笠走了一阵,忽然觉察身后两人都没跟上,纳闷地回头去看,结果那两个也很纳闷地在看着他。南风问:“你往哪里走?” 谢怜道:“寻地落脚。扶摇,你为什么又翻白眼?” 南风又纳闷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往荒山野岭走?” 谢怜时常风餐露宿睡大街,找块布摊平了就可以躺一夜,自然是习以为常地准备找个山洞生火了,经他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这南风和扶摇都是武神座下的武官,若是这附近有南阳庙或是玄真庙,可以直接进去,何必要露宿荒野? 少顷,三人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小角落找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地祠,残香破盘,看起来十分冷清,供着个又圆又小的石土地公。谢怜唤了几声,这土地多年无人供奉无人唤,忽听人叫,把眼一睁,看到三个人站在祠前,左右两个周身都罩着一层暴发户般的灵光,根本看不清脸,大惊跳起,颤颤巍巍地道:“三位仙官可有什么要使唤在下的?” 谢怜颔首道:“不使唤。只是问一声,附近可有供奉南阳将军或是玄真将军的城隍庙?” 土地不敢怠慢,道:“这这这”掐指一算,道:“此去五里有一间城隍庙,供的是c是c是南阳将军。” 谢怜双手合十道:“多谢。”而那土地被旁边两团灵光晃瞎了眼,赶紧地隐了。谢怜摸出几枚钱放在祠前,见一旁有散落的残香,便捡起来点上了。期间扶摇白眼翻得谢怜简直想问他眼睛累不累。 五里之后,果然见到一间城隍庙,红红火火立在路边。庙宇虽小五脏俱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三人隐了身形进到庙里,殿上供的就是南阳武神披甲持弓的泥塑神像。 谢怜一看到这神像心中就“嗯”了一声。 乡野小庙,神像的塑像和上漆都可说粗陋,整体看起来,跟谢怜印象中的风信本人差别实在是比较大。 但是,神像塑得走形,对各位神官来说,也是习以为常的事了。别说妈都不认识了,有的神官见了自己的神像自己都不认识。毕竟没几个工匠师父当真见过神官本人,所以都是要么美得走形,要么丑得走形,只能靠特定姿势c法器c服冠等来辨认这是哪位神官。 一般而言,越是富庶之地,神像越合神官心意。越穷的地方,工匠品味越差,塑像就越惨不忍睹。当今论来,只有玄真将军的神像整体情况较好,为什么呢?因为人家都是神像丑了便丑了,不管,他看到把自己塑得丑了,他就要偷偷去弄坏了让人重塑,或者托个梦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于是长此以往,大信徒们就知道,一定得找塑得好看的师傅! 整个玄真殿同他们将军如出一辙,颇爱讲究。扶摇进了南阳庙后,一个时辰里便一直在对这尊南阳像评头论足,什么造型扭曲,颜色恶俗,工艺低劣,品味清奇。谢怜看南风额头青筋都慢慢冒出来了,心想着赶紧找个话题扯了开去,恰好见又一名少女进来参拜,虔诚地跪下了,便温声道:“说起来,南阳真君的主场在东南,没想到你们在北方香火也这般旺盛。” 人们修建庙宇宫观,其实是对天界仙宫的模仿,而神像,则是神官本尊的倒影。宫观聚集信徒,吸引香火,成为神官们法力的重要源泉。而由于地理历史风俗等多重原因,不同地域的人们通常供奉不同的神官。在自己的地盘上,一位神官的法力会发挥到最强,这便是主场优势了。只有神武大帝这种普天之下皆信徒c四海八方有宫观的神官,是否主场完全没有意义。自家将军的神殿在非主场也香火旺盛,这是好事,南风本该骄傲才是,可瞧他脸色,却大是不好。一旁扶摇则是微微一笑,道:“不错,不错,深受爱戴。” 谢怜道:“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不知” 南风道:“如果是‘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 谢怜心道:“不。我想说的是‘不知有没有人可以解答’。” 不过,他预感这句说出来就会不妙,决定还是再换个话题。谁知,扶摇悠悠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肯定是想问,为什么前来参拜的女信徒这么多?” 谢怜想问的正是这个问题。 武神系的女信徒一向比男信徒少,只有八百年前的他是个例外。不过,例外的原因非常简单,就两个字:好看。 他很清楚,不是因为他德高望重或是神力非凡什么的,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神像好看,他的宫观也好看。他的宫观几乎全都是皇家修建,神像则是召集了全国各地技艺精绝的顶尖工匠,照着他的脸雕。而且,因为那句“身在无间,心在桃源”,工匠们往往喜欢给他的神像加点花,还喜欢把观种成一片花树海。所以,当时他还有个别称,叫做“花冠武神”。信女们喜欢他神像好看,也喜欢他宫观里都是花花朵朵,就冲这个也愿意顺便进来拜拜他。 可一般的武神,因杀伐之气太重,面目也往往被塑造成严肃c狰狞c冷酷的模样,教信女瞧了,都宁可去拜拜观音什么的。这尊南阳像虽说跟杀伐之气沾不上边,但它离好看的边更远,可来参拜的女信徒几乎要比男信徒都多了,而南风也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由是,他颇为奇怪。恰在这时,那少女拜完了,起身取香,又转了个身。 这一转,谢怜推了推另外两人。那两人原本都十分不耐,被他一推,顺着一看,脸色却都刷的变了。 扶摇道:“太丑了!” 谢怜噎了一下,才道:“扶摇,不能这样说女孩子。” 平心而论,扶摇说的是实话。那少女一张脸蛋扁平无比,活像是被人一巴掌拍扁的,五官说平平无奇都有些委屈,若一定要形容,恐怕只能用“鼻歪眼斜”了。 但谢怜眼里根本没分辨出她是美是丑。主要是她一转身,裙子后一个巨大的破洞挂在那里,实在令人无法假装没看到。 扶摇先是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南风额角的青筋则是瞬间就消失无踪了。 见他脸色大变,谢怜忙道:“你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那少女取了香重新跪下,边拜边道:“南阳将军保佑,信女小萤,祈求能早日抓住那鬼新郎,莫要叫无辜之人再受他的害” 她拜得虔诚,浑然不觉自己身后异状,也浑然不觉有三个人正蹲在她拜的神像脚边。谢怜颇觉头大,道:“怎么办,不能让她就这样走出去罢?会被人一路看回去的。” 而且,看她裙子后的破口,分明是被人用利器故意划破的,只怕不仅会被围观,还会被大肆宣扬嘲笑,那可真是一场羞辱了。 扶摇漠然道:“不要问我。她拜的又不是我们玄真将军。非礼勿视。我什么都没看见。” 南风则是一张俊脸青青白白,只会摆手,不会说话,好好一个桀骜小儿郎,生生被逼成了个哑巴,没得指望了。谢怜只得自己出马,外衣一脱,往下一丢。那件外衣呼啦一下飘到那少女身上,挡住了她裙子后那个十分不雅的破洞。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可这阵风实在邪乎,把那少女吓了一跳,四下看看,拿下外袍,迟疑片刻,放到了神台上,竟是仍浑然不觉,而且上完了香,便要走出去了。这若是让她再出去乱走,小姑娘怕是就没脸见人了。眼看旁边这一个两个不是僵就是僵,横竖都不顶用了,谢怜叹了口气。南风与扶摇只觉身边一空,谢怜已经现了形,跳了下去。 庙内灯火不暗不明,他这一跃,带起一阵风,火光摇晃,那少女小萤只觉眼前一花,便见一名男子突然从黑暗中冒了出来,赤着上身对她伸出了手,当场魂飞魄散。 不出所料,一声尖叫。谢怜刚想说话,那少女已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打了出去,大喊道:“非礼啊!” “啪”的一声,谢怜就这么挨了一耳光。 耳光清脆,听得蹲在神坛上的两人半张脸不约而同都是一抽。 吃了一掌,谢怜也不恼,只把外衣硬塞过去,迅速低声说了一句,那少女大惊,一摸身后,突然通红满面,眼眶也霎时涌满泪水,不知是气苦还是羞愤,抓紧了谢怜给她的那件外衣,掩面飞奔而去,只剩谢怜单薄薄站在原地。人去庙空,凉风穿堂,忽然之间,有点冷。 他揉了揉脸,转过身来,顶着半边大红掌印,对那小二人道:“好了。没事了。” 话音刚落,南风指了指他,道:“你是不是伤口裂了?” 谢怜一低头,“哦”了一声。 他脱了衣,端的是一身羊脂玉般的好皮肉,只是胸口严严实实束着一层又一层的白布,裹得死紧,连脖子和双腕上也都缠满了绷带,无数细小的伤口爬出白绷边缘,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想着扭了的脖子也差不多该好了,谢怜便一圈一圈地开始解下绷带。扶摇看了他两眼,道:“谁?” 谢怜道:“什么?” 扶摇道:“与你对战者是谁?” 谢怜:“对战?没有啊。” 南风:“那你这身伤是” 谢怜茫然道:“我自己摔的。” “” 便是三天前下凡滚下来时落下的伤了。若是与人对战,还真不一定能伤到这种程度。 扶摇嘀咕了几句,没听清,反正肯定不是赞他坚强,谢怜便也不问,解完了脖子上厚厚的一层绷带。下一刻,南风与扶摇的目光俱是凝了起来,落在他脖颈之上。 一只黑色项圈,环在他雪白的颈项之间。 那花轿,通体轿衣皆是大红绸缎,彩线绣着花好月圆龙凤呈祥。南风与扶摇两人一左一右,护行于花轿之侧。谢怜端坐轿中,随轿夫行走,悠悠晃晃。 八抬大轿的八个轿夫,皆是武艺超群的武官。南风与扶摇为了找武艺高强的轿夫假扮送亲队伍,直接上那位官老爷的宅邸露了一手,言明是要去夜探与君山。那位老爷二话不说便拉了一排人高马大的武官出来。然而,之所以要找武艺超群的,并不指望他们能帮上忙,只是要他们在凶鬼发难时足够自保逃跑罢了。 可事实上,这八名武官心里还反过来不大看得起他们。他们在府中是一等一的好手,上哪里不是群雄领袖?这两名小白脸居然一上来就骑他们头上,还令他们做轿夫,可以说是非常不快了。主人命令不可不从,强按心中不屑,但心中有气,难免发作,故意时不时脚下一歪c手上一震,一顶轿子抬得颠颠簸簸。外人看不出来,可坐在轿子里的人只要稍娇弱一些,怕是就要吐个昏天黑地了。 颠着颠着,果然听到轿子里的谢怜低低叹了口气,几名武官忍不住暗暗得意。 扶摇在外面凉凉地道:“小姐,你怎么了?高龄出阁,喜得流泪吗。” 确实,新妇出阁,不少都是要在花轿上抹泪啼哭的。谢怜啼笑皆非,开口时却声线平和自如,竟没有一丝被颠来倒去的难受,道:“不是。只是我忽然发现,这送亲队伍里少了很重要的事物。” 南风道:“少了什么?该准备的我们应该都准备了。” 谢怜笑道:“两个陪嫁丫鬟。” “” 外边两人不约而同看了一眼对方,不知想象到什么画面,俱是一阵恶寒。扶摇道:“你就当家中贫穷,没钱买丫鬟,凑合着罢。” 谢怜道:“好罢。” 轿夫武官们听他们一番插科打诨,皆是忍俊不禁,这么一来,心头不满之意倒是消散了不少,亲近之意略多了几分,轿子也稳当了起来。谢怜便又靠了回去,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谁知,未过多久,一串小儿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在他耳边。 咯咯桀桀,嘻嘻哈哈。 笑声如涟漪般在山野之中扩散开来,空灵且诡异。然而,花轿并未停顿,照样走得稳稳当当。甚至连南风与扶摇都没出声,似是没发现任何异状。 谢怜睁开了眼,低声道:“南风,扶摇。” 南风在花轿左边,问:“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0章 .迷国师迷语迷人心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眼睁睁看着她们越逼越近,任谁也没法镇定, 众人根本顾不上揪住那绷带少年了, 拔腿就跑, 小萤连忙过去扶他。谢怜无奈道:“别跑!”他今晚这句话都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出什么事他都起码要说个三四十遍,然而永远有人置若罔闻,实在是无奈。他挥挥手, 若邪绫向天飞出, 随意捏个诀,若邪绫便自行在空中旋转起来, 仿佛天女乱舞, 甚是夺人眼球,而那群新娘看到这边有个十分活跃的东西正转得欢快,尾巴还不时抽一抽她们, 好些个都被吸引了过来,还有七个则被森林深处的血腥味吸引, 往那边慢慢跳去, 谢怜道:“南风追上,不要让她们下山!” 不必多说, 南风早已追了上去。两名新娘朝谢怜这边攻来,十指鲜红, 指甲尖利, 谢怜取出方才在地上捡的红盖头, 忽地双手一丢,两个盖头旋转着飞出,正正盖到两名新娘头上。她们的动作瞬间就变迟钝了。 果不其然,这厚厚的大红盖头一遮,把那新娘尸体的眼睛和鼻子都遮挡了一层,看不见人影,也闻不到人气了。而且因为她们尸体僵硬,也没法自己弯折手臂把盖头取下来。只能伸着手到处乱摸乱抓,仿佛在和人玩捉迷藏。这副情形,真是恐怖又滑稽。谢怜站在她们面前,试探地在两个新娘眼前挥了挥手,见她们茫茫然地摸另一个方向,想了想,终于还是没忍住,道:“得罪了。”抓住两只手臂就把她们的手爪放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两名新娘突然摸到东西,浑身一震,又看不到是什么,这便恶狠狠地互掐起来。谢怜赶紧地跑了,又是一扬手,若邪绫一道白虹似也地去了,无声地在地上落成了一个大白环儿。他对四下逃窜的众人道:“都进圈子去!” 一群人边跑边犹豫,小萤却赶紧扶着那绷带少年站了进去。想了想,她又跑出去,把昏迷倒地的小彭头也拖了进来。这时有个新娘跳到了白圈边缘,伸爪要抓,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猛地隔开,小萤发现她怎么也跳不进来,忙大声道:“大家快进来呀,这个圈子她们进不来!” 众人见状,连忙又一窝蜂地涌来,好在谢怜事先让若邪绫了暴长数倍,那圈子够大,否则还真担心有人被挤出来。新娘们跳不进圈子,知道动不了这边,齐齐转身,尖啸着朝谢怜袭来。 而谢怜这边早已等待多时,袖中抓出一大把盖头,四五块红布在他手中上下左右前后转得飞起,脚下不停手上不歇,来一个盖一个,一盖一个准,盖中一个新娘她便开始盲人摸象般慢腾腾地摸索起来。他那盖头实在是转得人眼花缭乱,在双手间游刃有余地抛来抛去,在空中飞成数片红影,众人在白圈内居然忍不住喝起彩来:“好!”“厉害厉害,真是厉害。”“这功夫是练过的吧!” 谢怜听了,习惯性地脱口道:“还好还好。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嗯???”话一出口才觉不对,竟然把从前在杂技班凑场子时说顺了的话顺嘴溜出来了,连忙打住。说话间,又有几个新娘跳了起来,竟是一蹦七尺多高,一弹三丈多远,瞬间便挟着一股腐臭味来到他眼前。谢怜足底一点,身子也掠了出去,在空中赶紧默念三遍通灵口令,道:“灵文灵文百事通!我问个问题,你可知北方武神明光将军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 灵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殿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怜道:“目下我这里有点情况,略危急。实不相瞒,有十几个死人正在追我。” 灵文:“啊?这么惨???” 谢怜:“还好。所以有吗?我知道这个问题较为私隐不好回答,所以才不在通灵阵内问。任务需求,绝不泄露。” 灵文道:“殿下你误会了,这个问题不是不好回答,而是老裴他红颜知己太多了,你突然这么一问,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你问哪个?” 谢怜脚下险些一歪,道:“好吧。那在裴将军这些红颜知己里,有没有一位占有欲强c嫉妒心强c身上有某处残疾的女子?” 灵文道:“你这么一说,倒是的确想起来一位。” 谢怜又是两个盖头飞出,引来一片喝彩,他转身一拱手,道:“说来!” 灵文道:“老裴以前没飞升的时候,是个将军。他在战场上结识了一个敌国的女将军,十分美艳,性情悍烈,叫做宣姬。” 谢怜道:“嗯,宣姬。” 灵文继续道:“裴将军这个人么,见了美貌的女子,哪怕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是要去纠缠的。这女子带兵与他交锋,成了他手下败将。” 宣姬成为俘虏,被押送到敌营,趁守军不备,当场便要自尽。偏生没自尽成,被一位将军一剑斩断三尺青锋,救下来了。而敌国这位风度翩翩的裴将军,便是后来飞升的明光将军了。 这位裴将军,一来向来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二来战事大局已定,就算拉锯下去,也再无翻盘可能,便把宣姬放了。一来二去,再来再去,会发生什么,实在是很好想象。这时,一名新娘抓住谢怜右腿,五指一扣,险些入肉,他正想一脚踹出,发现这个角度只能踹到脸,心道不可打姑娘的脸,换了个姿势,改踹了她肩,反手又是一盖头飞出,道:“听起来像是一桩美谈。” 灵文道:“本来是美谈。可坏就坏在,宣姬一定要跟裴将军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怜两步一跃,攀上屋顶,俯瞰着下面继续朝他逼近的五六个新娘,抹了一把汗,道:“女子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本也没错。” 灵文道:“是没错,可是两国交兵,战场无情,原本两人就说好了,露水姻缘,你情我愿,有今朝,没明朝,只谈风月不谈战事。而且老裴这个人,我说实话,不跟你双/飞就不错了。” “” “那宣姬却是将门贵女,性情极为激烈。她要的东西,便一定抓死了也不放手” “且慢且慢!”谢怜道,“你先告诉我,宣姬是不是残疾?是哪里残疾?” “是她”话到此处,灵文的声音戛然而止。 实在要命,每次都是在听到关键之处时,就把借来的一点法力尽数耗干。看来下次他得一开头就劈头盖脸问重点。横飞纵跃间,谢怜迅速重新理了一遍思路:如果绷带少年不是鬼新郎,而这群村民也都相互确认过里面没有鬼新郎,那么,剩下的唯一可以藏身混入的地方,就只有十七个新娘堆了! 他自己混进去的时候,无法被鬼新郎一眼发现数目不对,反过来,当鬼新郎混进去的时候,他同样也无法一眼觉察多出了一具尸体。仔细想想,若邪绫打伤鬼新郎后,他只看到一团黑雾滚滚袭向树林,并不能保证那团黑雾里就一定有人。事实上,恐怕那时候,他奔出庙门去追,而鬼新郎则还留在一屋的黑烟中,与他擦肩而过,回到了殿后,藏叶于林,混进了新娘们的尸体里。 那么,“鬼新郎”就不是“新郎”,而是“新娘”——一个身穿新娘喜服的女子! 既然是女子,那么许多事便可以反推,比如,为何与君山一带没有明光庙。不是当地人不想建,而是建不起来。小萤说“每次想建明光殿,修建途中老是会无缘无故失火”。这听起来就绝不是巧合,只可能是被故意放火烧的。为什么放火烧庙?通常情况下,是因为恨,然而这与君山内又有一间被迷阵封锁的明光庙,无一人前来,庙内神像却又雕得极好,保存也极好,为何?鬼新娘自己身穿嫁衣,却见不得穿着嫁衣的女子路过与君山时脸上带笑,又是为何? 所有的东西串联起来,除了嫉妒和独占欲,谢怜想不到其他答案了。而那仿佛厚布包裹木棍c拖着重物的怪异声响,如果真是脚步声,谢怜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追着他跑的新娘已被他尽数盖上了盖头。谢怜终于得以落地,微喘一口气,略定心神,起身去数。 一c二c三c四十个。 七个新娘跳进了树林,由南风去追了。十个新娘被他重新盖上了盖头,都在这里。那么,还有一个,还没出现。 正在此时,他听到了那阵熟悉的“咚咚”c“咚咚”声,从他身后传来。 谢怜缓缓转身,一个矮小至极的身影,映入他眼帘。 他轻吸一口气,心道:“果然如此。” 眼前这个矮小的女人,一身红嫁衣,不见喜气,只见凄厉。 但她之所以矮小,并不是因为她身材矮小,而是因为,她是跪在地上的。 她双腿骨头已断,却没有截去小腿,竟是一直用两个膝盖骨在地上跪着走路。 他听到的怪异的“咚咚”声,就是她拖着两条断腿在地上跳跃行走的声音。 茶博士道:“做死。” “哈哈哈” 谢怜也不意外,道:“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 茶博士道:“还能是想做什么呢?有个新娘子的爹重金悬赏找他女儿,抓那鬼新郎,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 这悬赏的那个爹,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爷了。谢怜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 只听扶摇嫌恶道:“我要是鬼新郎,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我就灭了这个镇。” 谢怜道:“扶摇,你这话太不像一个仙家该说的了。还有,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习惯改过来,不如你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一天先只翻五次之类的。” 南风道:“你给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够用!” 这时,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的小青年,精神抖擞,看样子是个领头的,振臂高呼:“听我说,听我说!这样下去根本没用!这几天咱们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来了吗?” 众大汉纷纷附和抱怨,那小青年道:“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进与君山里,大家搜山,把那个丑八怪抓出来杀了!我带头,有血性好汉子都跟我来,杀了丑八怪,赏金大家分!” 一群汉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几句,逐渐声音加大,最后所有人都响应起来,听起来竟也声势浩大。谢怜问道:“丑八怪?店家,他们说的这丑八怪怎么回事?” 茶博士道:“据说鬼新郎是个住在与君山里的丑八怪,就是因为太丑了,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心生怨恨,专抢别人的新娘子,不让人成好事。” 灵文殿的卷轴上没有记录这个,谢怜道:“有这种说法吗?莫不是猜测?” 茶博士道:“那谁知道,据说不少人都见过,什么整张脸都缠着绷带,眼神凶恶,不会说话只会呼噜呼噜狼狗一样地叫。传得神神叨叨。” 扶摇道:“脸上缠着绷带,未必就是丑,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美不想让人看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1章 |迷国师迷语迷人心 2 谢怜第一反应就是提起芳心劈下去。还好他习惯好动手之前扫了一眼生生刹住,道:“裴将军?” 这人翻身立起,正是裴茗。他掸了掸肩头灰土,居然还算从容倜傥,看了一眼他们道:“太子殿下和鬼王阁下在这里看起来很愉快嘛。” 谢怜道:“还好还好。那啥裴将军你不要紧么?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喀啦一声” 裴茗道:“哦不要紧。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喀啦一声的不是我的骨头。是这个。”他举起一根东西正是那根倒霉的男人大腿骨已经不成骨形了。他道:“还好有这位仁兄帮忙,裴茗才在这座山怪体内刨出一条生路。虽然是男人的骨头但可算得是一位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第二个人影从天上落下重重摔落。众人走过去一看,这一次是裴宿。他臂弯里护着半月半月臂弯里护着两个装了刻磨和容广的黑陶罐。二人均是灰头土脸,不过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很快爬起裴宿吐了几口灰泥,道:“将c军!太子殿,下。” 裴茗望了望天道:“看来这山怪觉得我们味道不佳,吃了吐。” 花城和谢怜对视一眼,淡声道:“不一定。也许,只是有人叫它吐出来罢了。” 裴茗走了几步,觉察到不同寻常的震动,皱眉道:“这山怎么回事?为何抖这么厉害?” 谢怜道:“因为它正载着我们,向着铜炉行驶。” 裴茗走到引玉开的那个洞口边往外看了一下,道:“好快!正好帮我们省了脚力。” 然而,至此,还少了一个人。谢怜道:“灵文呢?” 花城似乎用右眼看了一下,道:“栖在他背上的银蝶被山怪吞了。他不见了。” 也就是说,灵文和锦衣仙,现在可以行动自如了。这可不得了,谢怜道:“赶紧找到他!” 于是,一行人又在这山怪的体内四下奔走起来。花城放出了进百只死灵蝶,一通搜索,最后,带着众人找到了另一个洞口。 这个洞是被人硬生生打出来的,边缘极不规整,外面就是飞速后退的景色,呼呼的狂风直往山体里灌,发出人一样的鬼哭狼嚎。想来,灵文被山怪吐出来后,就在这里自己开了个洞跑了。谢怜在洞口边缘向下望,蹙眉道:“这可如何是好?锦衣仙破坏力太强了,不能就这么丢着不管。” 花城道:“不必担心。反正他最后也是要去铜炉的,殊途同归罢了。” 几人聚齐了,谢怜简单讲过方才所闻,略去了一些细节。讲完了后,众人就坐在地上发呆。毕竟现在没什么怪要打,也不用自己赶路,不免有些空虚无聊。 因为引玉说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权一真交流,看到他就头疼,谢怜也觉得现在放权一真出来可能不是明智的选择,便暂时让他维持不倒翁的形态。裴茗闲得弹着那不倒翁玩儿。谢怜看着那不倒翁东倒西歪的厉害,觉得有点可怜,道:“裴将军不要玩儿了。” 裴茗应了。然而,等谢怜困意上涌,靠着山壁小憩之后,他又开始弹了起来。没人管他,引玉一直守着洞口计算走了多远,远远看着这边,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话。谁知,乐极生悲,裴茗弹着弹着,一旁的裴宿忽然“咚”的一声,一头歪到了。裴茗立刻没心思玩儿了,抓起裴宿道:“小裴?你怎么了?!” 引玉悄悄走过来把那不倒翁捡走,搁到谢怜旁边去了。花城道:“吵什么吵,死不了。殿下在睡觉没看见吗。” 谢怜小憩了一阵,果然被吵醒了,醒来就见自己不知何时靠在了花城肩膀上。花城的声音就在耳边,道:“哥哥醒了?” 谢怜揉了揉眼睛,身旁权一真的不倒翁晃来晃去,他道:“怎么了?” 花城道:“没事。困的话可以再睡一觉,过不久就到了。” 谢怜见对面的裴茗抓着裴宿领子狂摇,微微一惊,醒了大半,还以为又怎么了,上前看了看,道:“哦,裴将军不必担心,小裴将军只是饥乏交迫,一时不支。” 裴宿毕竟是人身,折腾这许久未进食水,又没有谢怜丰富的挨饿抗打经验,谢怜吃一顿能顶三天,挨十顿打也跟没事一样,裴宿就不行了,终于撑不住倒在这里。裴茗道:“人身就是不方便。谁有吃的没有?” 无人应声。半月拿出了一个罐子,道:“对不起,我只有这个”正是那装着颠鸾倒凤的罐子,裴茗道:“你怎么还拿着这玩意儿?快丢了!” 那边吵吵嚷嚷,花城对谢怜道:“你看,没我说了没事的。不如再睡一觉。” 那山怪载着他们跑了大半天,谢怜见外边天都暗了,道:“我们跑了多久?” 引玉一直守着那洞口计算,答道:“大概已经跑出了将近八百里。” 这可比他们步行快出太多了。谢怜也来到洞口边。他原本只是随便看看,谁知,一眼扫过,忽然看到一样东西,登时背上寒毛倒竖起来,道:“下面是什么?” 从这座山怪之上俯瞰,黑夜之中,下方地面上,赫然有一张巨大的人脸! 这张人脸眼睛弯弯,嘴角翘起,还在诡异的微笑着。谢怜忍不住倒退一步,花城在他身后,接住了他。他心神微定,再仔细一看,原来,那“人脸”是由山川c沟壑等组合而成的图案,不过是视觉的错觉而已。然而这错觉栩栩如生,一眼望去,不免教人大吃一惊。谢怜道:“那很像眼睛和嘴巴的沟是什么?” 花城道:“那是乌庸人的母亲河,乌庸河。发源自高山,是雪水融化后形成的河流。当然,现在已经彻底干涸了。到了这里,就说明离铜炉已经很近了。” 谢怜点点头,又道:“那鼻梁呢?” 花城道:“是乌庸河河岸边的一座繁华城池。下去看看吗?” 谢怜侧首道:“下面有什么好看的吗?” 花城道:“那城里,也有一座乌庸神殿。” 有神殿,那就有可能有壁画。谢怜立即道:“下去!” 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更多关于乌庸太子的事。裴茗也道:“下去吧!得给小裴找点能吃的。怎么下去?” 花城挥了挥手,每个人的身边都浮现了几只银蝶,闪着磷光,栖息在他们的肩头c背后c头顶和袖口。旁人见了这么小的银蝶,未免要犯嘀咕能不能带起他们?谢怜却不问一句,抛出了若邪,把所有人都系在一起,这样,就不会在半空中失散了。引玉把那洞口开得更大了,足以让五六人同时进出。准备完毕,谢怜和一行人都来到洞边,他道:“诸位,准备” 裴茗道:“等等!” 谢怜转头,道:“裴将军,你有什么事吗?” 裴茗道:“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讲一下比较好。二位手上的这是?” 顺着他的目光,谢怜向下望去,望到了自己的手。他举起手,这才发现,他和花城二人手指之间的红线,还是相连着的。 “”谢怜轻咳一声,道,“这,这是用来联系的一样法宝。” 裴茗道:“哦。不会不方便吗?毕竟是一根线,万一被绊住了或是绞在哪里,说不定要出事的。” 他这么提醒是很有道理的,不过,出于某种微妙的原因,谢怜不是太想让这根线断掉。见他神色微凝,似乎有点纠结,花城看了一眼,笑道:“这样的确是有点不方便。” 说完,谢怜便看到二人指间的红线消失了。花城道:“这样就方便多了。” 谢怜凝视着红线消失的那片空气,还有点儿怔住的,它只短暂的连了一会儿,就没了。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应该说这就是芝麻大点儿事儿,但他还是有点失落。怕被人看出来,谢怜笑了笑,道:“走吧!准备跳!” 那山怪还在兀自向前冲,浑然没发觉这几个蚱蜢大点儿的小人儿从自己身上悄然落下。而一行人在一群死灵蝶的围绕下,飘然落地,毫发无损。落地地点,正是那张巨大的微笑人面的“鼻梁”。 起身后,谢怜却十分奇怪,四下望了一圈,道:“三郎,这里有乌庸神殿和城池吗?” 花城道:“有。” 谢怜道:“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当真。他以为落到地面后,会见到之前第一座神殿那样的小镇风光,能看到街道c商铺c民居c古井c神殿等等,然而,眼前所见的,却是一片平坦的空地,空无一物,根本不像是有城池存在过。裴茗架着裴宿,一脚踩上一块大石,道:“繁华的城池在哪里?” 花城道:“在你脚下。” “什么?” 众人都围了过去。裴茗脚下的就是那块石头,谢怜道:“难道有机关吗?” 花城道:“站过来。” 他拔出弯刀厄命,刀尖向下,劈进石块旁的地面里。那刀尖刺中的地面,先是喀啦一声,裂开了一点蛛似的裂痕。接着,那裂痕迅速扩散开来,越裂越大,越裂越深,最后,那一片地面轰然塌陷下去,露出一个凉飕飕的黑洞来。 花城率先跳了下去,谢怜没想到他忽然抢先,扑到洞边,道:“三郎?” 须臾,底下传来了花城的声音,道:“底下没事,你们可以下来了。” 原来,他是先下去探路了。谢怜松了口气,立即也跟着跳了下去。其余人也一个两个跟上。花城牵了谢怜的手,拉他站起来。谢怜道:“好黑啊。” 话音刚落,黑暗里便亮起了几只银蝶,翩翩飞舞,还多出了几团鬼火,瞬间照亮了地洞深处。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长街。 在千年之前,这应该是一条繁华的街道,商铺密集,房屋高大。方才裴茗脚踩的那块大石,就是一座屋舍的屋顶。谢怜望向上方,道:“原来如此。这座城,是被埋了吗?什么东西埋的?地动?山崩?还是” 花城道:“火山灰。” 谢怜猛地转头。花城道:“厚达两丈的火山灰,把整座城都埋在了地下。你们现在看到的,是那些来铜炉山试炼的妖魔鬼怪挖掘出来的一部分。更多的部分,还深埋在火山灰里。” 即是说,乌庸太子梦境里的灭世之景,成真了! 裴茗把裴宿放到路边,道:“先不管这么多了,有水没有?没吃的先给他灌两口也是好的。” 花城道:“走运的话,可以在很深的地方找到地下水。” 于是,裴茗和半月便去找水了。谢怜正若有所思,花城走过来道:“哥哥,你看手上。” 谢怜下意识照做,一看才发现,虽然红线消失了,但他第三指上的那道艳红的结还没有消失。 花城分明说过,两人之间的红线断了,结就会消失的,这是怎么回事? 见他讶异,花城微笑道:“一个小小的障眼法罢了。红线是隐了,距离不受限制了,也不用担心被绊住,但其实它没断。但只要缘结还在,红线另一边的人就是安全的。靠近铜炉了,危险也增多了,还不知前方有什么在等着,这道红线,我想了想,还是不能取下来。你说呢?” 得知红线还在,谢怜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一经觉察,立即正色,严肃地道:“哦,对。这样的话,就可以随时知道对方是不是还安全了。很实用的法术。” 花城也笑了一下,随即敛了笑意,道:“不过,殿下,有件事,我一定要说。” 听他说得肃然,谢怜道:“什么事?” 花城道:“我知道你不会死,也不怕死。但是哪怕你再强,也不要当你自己不会受伤。” 谢怜愣住了。花城又道:“不会死,不等于不会受伤,更不等于不会疼。看到什么奇怪的危险的东西,不要乱碰。先找我,让我来。” 谢怜忽然想起,之前,他用手去拿那两个沾满尸毒的头盖骨时,花城瞬间变得不好的脸色,心道,莫非那时候,他就是因为这个生气? 如果真是这样,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晌,才道:“好。我不会了。” 听到他诚恳的答应,花城似乎满意了,点点头,转身往前走去。谢怜道:“三郎等等!” 花城回头。谢怜挤了半天,才小声地道:“你也是。要是看到什么危险的东西,我不碰,你也别碰,好吧?” 闻言,花城一边嘴角缓缓扬了一下。他走近一步,正要说话,忽听裴茗在不远处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半月道:“好像是人。” 裴茗道:“还真是!但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花城和谢怜对望一眼,朝他们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谢怜道:“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2章 |荧惑守心圣人出世 裴茗等人j ru了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大概是想看看有没有井。谢怜迈进院子随口道:“这条街上的屋舍都好生高大气派。” 花城道:“铜炉位于乌庸国中心皇城之处,此地距离铜炉很近,即是说两千年距离皇城很近,也是富庶之地,自然高大气派因为住这里的多是达官贵人富足人家。” 井的确是有一口但是,那井边的景象却甚为可怖。七八个人都趴在井边仿佛即将渴死之人垂死挣扎挪到了这里还是断了气。再走近一些,谢怜愣了愣道:“这与其说是人岂不更像是石像?” 这些当然不是活人,但也不是尸体更不是一具骷髅,而是一尊尊粗糙至极的灰白“石像”。谢怜刚想上去用手摸摸花城在一旁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想起二人方才才约定好了不碰危险的奇怪的东西强行忍住。再转念一想哪有人没事塑这么多造型惊悚的石像?应该的确是人,但不知怎么,变成了这样子。这户人家大门大开他向一旁屋里望去,只见屋里地上也躺着两个人,姿势扭曲,紧紧相拥。虽然面目模糊,看不清表情,但光凭动作,已能感受到这两人恐惧万分的心情。两人中间还紧紧拥着一个什么东西,乍看像个包袱,再细看,谢怜恍然。那应该是个婴儿。 事情很清楚了。谢怜道:“外面那些是这户人家的仆人,里面的,是主人一家三口吧。” 花城道:“嗯。火山爆发后,乌庸河流动的河水变成了奔腾的岩浆,住在高地的居民没有被岩浆和烈火烧死,但也逃不了空气里无处不在的火山灰,窒息而亡。” 铺天盖地的火山灰瞬间包裹了他们整个身体,在表面形成了一层硬壳,把人们临死前的那一刻保存了下来,变成了石化像。 那古井当然早就干了,裴茗对研究死人模子也没兴趣,出去架了裴宿,继续找水去了。忽然,谢怜注意到一点奇怪之处,翻身进了屋子,在那一家三口的石化像旁蹲了下来。花城也进来了,道:“想看什么?” 谢怜微微蹙眉,道:“我只是觉得,他们动作有点奇怪。这两个大人都是一手紧抱对方,但是另一手”另一手,却放在胸前,似乎紧紧抓住了什么东西。 花城道:“你想看他们手里抓的什么是吗?” 谢怜刚点头,花城便在那连成一体的石化像上拍了一下,谢怜道:“等等,这样是不是对他们的遗体不太”然而,花城动作比他快,这一家三口瞬间化为一堆灰白色的碎片。花城淡声道:“不必顾忌太多。人早已经死了,遗体也没有了。” 那一堆碎片里什么都没有。这些“石像”,居然是中空的。 也对,虽然表层的火山灰形成了坚硬的保护壳,但被包裹在里面的尸体终究会腐烂c分解。腐烂完毕后,就只剩下表面这一层灰壳了。 鲜活的终将逝去,唯不曾拥有过生命的长存于世。 地上一块块火山灰壳的碎片中残留着一些没腐烂完的布料和主人身上的首饰,如戒指c耳环c项链等等。谢怜觉得这对夫妻临死之前不太大可能抓的是这些金银首饰,正在里面挑挑拣拣,花城拿起一样东西递给他,谢怜道:“这是什么?” 花城道:“这就是他们手里紧抓的东西。” 那是一条坠子,坠着亮晶晶的金片和类似骨头的饰物。金片上刻有花纹,谢怜轻轻擦拭掉上面的灰,凝神细看,道:“荧惑守心?” 这金片上刻画的,居然是一副天相图。金为天幕,玛瑙作星,正是所谓的“荧惑守心”之相,也就是荧惑星在心宿内长留的天相。 荧惑星历来被人们视作战争c死亡之星,而荧惑守心之相更是不祥之兆,尤其是对国主c皇帝等统领者的不祥之兆,为何要把这样一幅天相刻画在饰品上? 不,这应该不是饰品。谢怜又在空壳碎片里找了一阵,找到了另外两个一模一样的坠子,一共三个,连这对夫妻怀里的小婴儿的份都有,一般怎么会同样的饰品备三份?谢怜道:“这该不会是护身符吧?” 只有护身符,才会让人在临死前的一刻有紧紧抓住的冲动,在恐惧中带着最后的希望疯狂祈求。花城道:“正是。这座城我也掘了一部分,不少石化像内,都发现了这个护身符。” 谢怜沉吟道:“乌庸人信奉他们的太子,那么这应该就是太子的护身福了。但是为何要把这个天相画在护身符上呢?太子和荧惑守心有什么关系吗?” 花城道:“因为他出生的那一天,天相便是荧惑守心。因此,乌庸国众便以此天相来代指他。” 谢怜道:“三郎如何得知?” 花城把把金片翻了过来,道:“上面写的。” 果然,反面刻着一排文字。花城道:“这行字的意思是荧惑守心,圣人出世。现在在我们眼中,荧惑守心是不祥之兆,但两千年前却未必是这样。” 谢怜抚摸着那行文字,一颗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因为,他出生那一日的天相,也是荧惑守心! 这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他站起身来,道:“我们去神殿吧。” 二人并肩,沿着长街走下去。裴茗等人在这一带一无所获,也跟了上去。街上有许多车马遗迹,有的好好歇在路边,有的整个翻倒在地上。还零零散散看到了些躺在地上的石化人,姿势各异,大多数人躲到家里去避难了,这种都是无家可归的乞丐或是来不及回家的路人。死前那一瞬间的嘶吼和挣扎都被保留了下来,众人就在这光怪陆离的人行汇中穿行。花城指给谢怜看,哪些是富商宅邸,哪些是宴酣行乐之地。谢怜忍不住道:“三郎,乌庸国已灭国两千年有余,之前又没有传人存世,你是如何习得那些文字的?” 总不能凭空硬学,怎么也得有个门道才是。花城道:“也不算太难。哥哥可以看到,有一些乌庸文字,和现在的文字是很像的。” 谢怜道:“对,乌庸这两个字,就和今体非常像。” 花城道:“是的。所以这两个字是我最早学到的乌庸文字之一。像这样的还有一些,夹杂在句子里,可以推断前后更多的新文字。也有同形不同义的,但是少数。” 谢怜点点头,花城继续道:“然后,是那些出现得较为频繁的字符。比如这两个。” 他指了指街边两座建筑,道:“能明显看出来这是什么地方。招牌上的字前面不一样,后面一样,如此,就能确定后两个字大概什么意思,不是酒楼便是饭馆。方法还有很多,哥哥还想听,有空我一一告诉你。” 原来如此。世上居然真的有人能不用任何帮助,全凭一己之力摸索透了一样东西的人。谢怜忍不住心中惊叹。 乌庸神殿依然是城里最高大气派的建筑,一行人来到殿前,还没进去,裴茗忽然道:“什么声音?” 吱吱吱,吱吱吱。远远传来,远远散去,谢怜道:“老鼠?” 花城道:“不是一般的老鼠。不过,有老鼠,就说明附近有水了。” j ru殿中,这一回,墙壁上竟是没有焦痕残留。一抬头就能看见大片大片色泽鲜艳的壁画。不过,这一回,壁画不止一副了,而是左c中c右,三幅!三面墙壁,各有一幅! 众人来到第一幅壁画前,抬头望去。只见乌庸太子坐在云端,周身金光璀璨。但他面色严峻,左手虚托着一团光,光晕里是一座吐着火焰的小山右手则五指并拢,掌心向前,似乎在摆手。 下方是一座宫殿,殿里站着十几个人,衣冠配饰均是华丽无比,每个人动作不同,有的张开手臂,有的披甲挽弓,有的则神情激动地指向远处。 画面细节复杂,含量极广,谢怜看了好一阵,才转头道:“我说说我理解的这幅画的意思? “乌庸太子左手托的这团光晕,里面有一个小小的火山爆发之景,说明他把自己的梦境告诉了下面的人。而他右手的手势,明显是一个否定的姿势,应该是在拒绝什么。” 裴茗道:“那到底是拒绝什么呢?” 谢怜道:“那就要看下面这群人的动作了。这座宫殿处在人间,富丽堂皇,应该是皇宫。这群人应该就是乌庸国的王公贵族。这个打开手臂的,看姿势,是在比扩大,扩大什么?这就要看他手里的东西。” 众人定睛一看,他手里拿的,是一张地图。这个裴茗可再熟悉不过了,道:“扩张领土!” 谢怜道:“是的。而这几个将军,一身戎装,似乎已经整装待发c要披甲上阵了。旁边还有人在给他们指引方向,你们看,他们的动作指向性很明显,好像在说:去那里,打那儿。 “如此一来,这幅画的意思,就好理解了综合一下就是:乌庸太子把自己的预言梦告诉了皇宫里的大臣们。火山一旦爆发,后果严重无比,对乌庸国是灭顶之灾。本国的领土会不够用,因为火山位于中心,重要城池也一定会消失。那么该怎么解决呢?” 花城道:“自己的地盘不够用,就去占别人的地盘。” 谢怜道:“是了。所以,大臣们提议,开拓疆域,攻打邻国。 “但是,乌庸太子不同意这么做。所以,他的右手,摆出了拒绝的姿态。” 解完第一幅,众人来到第二幅壁画面前。这一幅壁画的颜色比起其他两幅要阴沉许多,也许是因为它描绘的,是战场上厮杀的情形。 下方战场,血流成河,两方士兵杀得不可开交。谢怜能分辨出哪方是乌庸国的士兵,因为他们的铠甲和上一副壁画里的将军们是一样的。乌庸士兵们看起来凶悍至极,把敌人的头踩在脚下c尸体挑在戟上,杀得胳膊大腿肉泥齐飞,血腥残忍,还有的士兵狞笑着把手伸向了抱成一团的小儿和妇人,足见战争之恐怖。 战场上方阴云密布,而乌云里却透出一丝白光,乌庸太子从云间探出半个身子,看到了下方的场景,神色似乎有些愤怒,伸出一手,放下许多道金光,金光所到之处的乌庸士兵,都被收了上去。 这一幅的意思比上一幅要好解一些。谢怜看了一会儿,便轻声道:“看来,将军和大臣们并没有听从太子殿下的劝诫,还是派兵出征攻打邻国了。士兵杀戮太重,并且欺凌别国的老弱妇孺,太子发现此事,十分生气,再次出手干预,阻止了乌庸士兵的暴行。” 裴茗听了,淡声道:“令人感动。但说实话,如果一定要有一国人生灵涂炭,选保本国无可厚非。将士在前面冲锋陷阵,没在战场上被敌人砍死,说不定要先给这位太子殿下气死。裴某可不想为这样的国君征战。” 谢怜笑了几声,有点无奈地道:“裴将军说的,呃,有道理。”花城则微微冷笑起来。裴茗道:“所以,火山要爆发,这位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就让自己的国民等死吧。” 谢怜道:“看第三幅吧,应该会解。” 众人终于来到这最后一幅壁画之前。这一副壁画,与前一副的色彩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重新变得鲜艳至极,洒满圣光。然而,谢怜看到它的第一眼便心头一震,睁大了双眼。 裴茗一看,道:“天,这就是乌庸太子想出的办法吗?哈,胆子也真够大的。裴某佩服。” 第三幅壁画上,底下画的是乌庸国,乌庸河蜿蜒着流过大地,太子和四位护法天神也在画面上。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整个画面最引人瞩目的c处在中心的,是一座桥。 一座白光璨璨的巨桥,由乌庸太子和他的四位护法合力顶起,地上的人们正在满脸笑容地向桥上涌去。 这乌庸太子,居然造出了一座通天之桥,想把人们引渡到天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3章 |醋鬼王三问何所依 花城是凭借自己的推断学习能力学会乌庸文字的他可以解出文字的意思然而,因为并没有存活下来的人念出那些文字给他听,他并不能把音和字对上。也就是说,他听不懂那些食尸怪鼠们的喃喃低语。可是,从没有来过铜炉山的谢怜却听懂了这能说明什么? 花城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立即道:“哥哥你先别紧张。我现在再重复一遍那些话,你听听看。” 谢怜道:“好。” 花城记忆力甚佳一离开食尸鼠聚集之地马上清晰地重复了一边。谢怜紧盯着他,听到了一串不快不慢c微显奇怪的发音。这串奇异的字句声调古韵惑人从花城口中不轻不重地吐出音色低沉漂亮,甚是动听。凝神片刻谢怜道:“听不懂。” 这就很奇怪了。食尸鼠们口吐人言他听得懂,眼下花城的复述分明是一样的他却听不懂了。但那又不可能是错觉。 花城继续道:“方才,你听到那些声音时是瞬间听懂自然而然理解的,对吗?” 谢怜点头,道:“对。脑子里完全没有一个译换的过程。”所以才根本没有觉察到是另一种语言。 到这里花城道:“明白了。” 谢怜道:“明白什么了?” 花城道:“你听懂的,不是乌庸语,而是这些死者的情绪。” 谢怜似懂非懂。花城进一步道:“就是说,很早以前,有人听到了这些死者的声音,理解了,并且记住了,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把这份记忆植给了你,用这份情绪感染了你。因为那个人自己就懂乌庸语,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懂乌庸语。这些声音一直藏在你脑子的深处,当你听到它们的那一刻,你就能直接被带到那情绪之中。” 谢怜道:“原来如此可是,问题是,这些记忆和情绪,会是谁传给我的呢?又是在什么时候传给我的?” 顿了顿,他喃喃道:“国师?” 花城却道:“未定。哥哥,你这是已经假使你师父是乌庸人了。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若如此,那么之前在山怪腹中他们也应当是用乌庸语交流,为何却不是?” 这个并不难解释,谢怜道:“因为乌庸国在两千年前就覆灭了,也就是说,在最近的两千年里,如果他们真的一直在世间活动,使用更多的一定是后人的语言。交流时,自然而然地就会用更纯熟的那一种语言。” 花城揽住他的肩,语气加重了一点,道:“哥哥,你不要总是引着自己往那方面去想。” 谢怜这才转回来,道:“好。那三郎,想要把某种记忆和情感植给旁人,一般需要什么条件?” 花城道:“两个:第一,你对这个人绝对信赖c毫不设防,并且如有必要,愿意为这个人所引导。” 思量片刻,谢怜心中有了人选。花城接着道:“第二,你对这个人,毫无反抗之力,被对方全面压制,并且对其有着深深的畏惧之心。哥哥,你好好想想,这些年来,有哪些人符合这两个条件的。” 谢怜想了一阵,迟疑片刻,缓缓地道:“一共有三个。” 花城道:“好,哪三个?” 谢怜道:“第一个,便是国师。” 他虽深爱父母,毫不设防,但内心深处,却与父亲不同道,因此,并不能说愿为父亲所引导。但是,引他入门c教他一切的国师,却符合这一项的条件。这是意料之中,花城道:“那么,第二个?” 谢怜道:“君吾。” 他对君吾是钦佩有加,不必赘述,也符合第一个条件。花城神色并不以为然,但也不作评价,道:“最后一个呢?” 谢怜道:“第三个,不是符合第一个条件,而是符合第二个。” 花城了然。他沉声道:“白无相?” 谢怜闭上眼,点了点头,一手抚上额头,道:“我不瞒你。虽然在所有人看来,我好像从没表露过这一点,就算是对当初的风信和慕情,我也没说过丧气的话,但我其实” 但其实,在他内心深处,深深地恐惧着这个东西。 有段时间,他甚至到了听见这个名字就寒战不止的地步。然而,谢怜从来不敢被人看出一丝一毫。因为他是对抗白无相的全部希望,要是连他都害怕,旁人岂不更加绝望?那样的话,就彻底垮了! 当然,现在一切都好多了。花城把他的肩揽得更紧了,道:“没事。害怕什么东西并不可耻。” 谢怜笑了笑,道:“嗯,只是不够勇敢罢了。” 花城却道:“你不必对自己如此苛刻。若无所谓畏惧,便无所谓勇敢。” 谢怜微微一怔,花城紧接着道:“所以,只有这三个人了吗?” 谢怜点头。也就是说,给他灌输了那些火山爆发时乌庸人的记忆和情绪的人选,就在这三者之中。花城若有所思,微微蹙眉,而谢怜默然一阵,忽然道:“不止。” 花城转过头,道:“什么?” 谢怜轻吸一口气,道:“我说,其实不止这三人,还有第四人。这个人符合第一个条件。不过,他与这些记忆和情绪无关。” 花城彻底转过身来,道:“哦?何以见得?殿下与这人也是多年深交?” 谢怜心想的是多年不算,深交他自认为算,但他又不好意思这么说,便含糊道:“反正他可能是我最信赖的人,比信赖我师父和君吾更甚。” 花城道:“这怎么算?” 谢怜轻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说来惭愧。因为如果我犯下了什么弥天大错,或是捅了什么惊天大篓子,我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他而且,跟对我师父和帝君是,不太一样的一种信赖”还没说完,他就发觉花城的表情有点异样,收了话头,道,“三郎?” 花城这才回过神来,挑了一下眉,道:“哦。没事,方才在想别的。殿下当真这么信赖这人么?” 虽然通常他挑眉是正惬意或在调笑,但这一下却挑得不太自然。 谢怜点头道:“嗯有什么问题吗?” 花城微微低头,整了整袖口的银护腕,状似漫不经心地道:“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我的个人之见。哥哥还是不要这么轻易信任旁人的好。” “” 听他这么说,谢怜有点没吃准他到底听没听出来自己在说谁,但也不敢更进一步揭露了,只是“哦”了一声。 顿了一阵,他还是忍不住了,问道:“三郎不问这人是谁吗?” 花城道:“嗯?我吗?既然哥哥说信赖他,又坚信他与此事无关,那么就没必要问了。” 谢怜揉了揉眉心,随即,花城又道:“不过,哥哥若是愿说,三郎也愿意洗耳恭听。” 他的话虽然听似得体,但如果谢怜这时候顺着告诉他,就有点尴尬了,仿佛追着要人家问你最信赖的人是谁似的。谢怜也分不出是客套话还是真无所谓。恰在此时,方才与食尸鼠们撕咬得血肉横飞的死灵蝶们飞了回来。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银蝶们飞得都有些低了,仿佛略带疲倦。谢怜赶紧迎了上去,伸出手接住了一只格外纤细的小银蝶,道:“辛苦啦!” 他这一伸手可好,众蝶们在空中一缓,下一刻,像闻到个香饽饽,疯了一样地朝他身上扑来。谢怜捧着那只小银蝶,险些惊呆了。花城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众蝶又凝住,老老实实地往他那边飞去,落在他臂间的银护腕上,与其上雕刻着的蝴蝶银纹融为一体。 二人继续寻找引玉。走了一阵,花城忽然道:“不是风信吧。” 谢怜已经开始思考别的事,闻言一怔,道:“啊?什么?” 花城道:“哥哥说的那个人。” 谢怜马上摆手道:“当然不是。” 花城眉尖抽了抽,道:“也不是慕情吧。” 谢怜额头流下一滴冷汗,道:“这个更不可能了。不过,三郎怎么现在突然又问起来了?” 花城微笑道:“我想了想,忽然觉得这第四人最为可疑。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请哥哥告诉我,你最信赖的这位多年深交是谁,可以吗?” “” 谢怜看着他脸上的微笑,总有种这笑容很假的直觉。正当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之时,那几只探路银蝶身上的淡淡银光,忽然消失了。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而花城迅速携了谢怜的手,闪身到大街旁,谢怜觉察不对,压低声音道:“三郎,有东西来了吗?” 虽然突然陷入黑暗,视物不能,但他还是紧跟着花城的步伐准确无误地翻进了一户人家里藏匿起来。花城的声音在他耳边道:“来了。” 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十分诡异的声音。 咚c咚c咚。 虽然还隔得很远,但一下一下,沉重至极,每响一声,那声音就逼近一大段,竟是速度惊人。谢怜总觉得这声音莫名耳熟,绝对在哪里听过,等那声音逼近到不远处时,他向外望去。 果然!地下城的大街上,出现了一个一身嫁衣的女郎。 那女郎虽身穿嫁衣,衣服却破破烂烂,凄厉阴森。虽容长脸蛋骄美面容,却无一丝生气,头顶一团绿幽幽的鬼火,更是映得她惨白的脸孔发绿。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子,脸也是惨白惨白的,但还是比她有生气多了,明显是个活人。 花城道:“又见老朋友。” 竟是女鬼宣姬和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4章 |鬼火罩顶锁命口令 ,最快更新天官赐福最新章节! 他们竟然也到铜炉山来了! 谢怜道:“谷子在这里难道戚容也在?” 花城道:“看她头上顶的那团绿灯在无疑。” “” 谷子好像有点害怕宣姬,在她怀里,一动也不敢动的,但可能宣姬身上冷冰冰的实在不舒服,他悄悄扭了两下宣姬道:“不要乱动!” 她一开口脸上肌肉在那团绿油油的鬼火的照映下显得越发扭曲。鬼火也算是鬼的标志之一了这品味当真糟糕至极,谢怜觉得任何一个品味正常c爱惜自己形象的女鬼都会拒绝把这样一团观赏用鬼火顶在自己脑门上不消说绝对是戚容要求她戴上的。绿色的火和红色的裙形成了一道对视觉冲击力极大的风景,这简直比掌门强制要求自己穿上奇丑无比的校服还令人崩溃。 谷子眼泪汪汪地道:“姐姐我喝了那个水肚子有点不舒服。” 水?谢怜不禁捏了一把汗。那地下水可是食尸鼠成群结队游过泳的,虽然不至于中毒什么的但小孩子抵抗力较弱,喝了说不定会拉肚子。宣姬一看就不是喜欢小孩子的类型对他没什么耐心,道:“忍一忍。已经在回去了的路上了。” 他们的背影溶于前方的黑暗。无需多言一句谢怜和花城悄无声息地跟上。不多时他们随着宣姬,转了几个路口,转入另一条大街。而大街尽头有一栋屋子格外华丽的屋子里面传来人声,想必就是目的地了。谢怜和花城匿于暗中,抢先翻上那屋子的屋顶,透过裂缝,向下望去。果然,戚容就坐在那大宅的大厅中央。 他把十几个石化人都搬了过来,头朝向他,因为这些石化人都趴在地上,看上去仿佛向他五体投地。他便享受着“朝拜”,得意洋洋地啃着一条手臂。角落里坐着五六个农人,而其中还有一人,低头一副很没存在感的模样,正是引玉! 他果然是被戚容截下了。每个人虽然身上都没有绳索束缚,但头顶都悬着一团绿油油的鬼火,仔细看,那几团鬼火和宣姬头上那种观赏用的不同,居然还长着五官,眼睛下睨,表情阴险,仿佛一个邪恶的小人,正在紧紧监视着下方的人。谢怜低声道:“那团火一定有古怪。” 花城则道:“那是戚容的鬼火锁。被那火盯住后,如若敢逃,只要被催动法诀,便会在一瞬间被烧死。” 戚容正啃手啃得津津有味,忽听宣姬在外道:“大人,我回来了。” 他一下子把手抛掉,抹了满嘴的血。谢怜微奇,这是什么举动?怕被人看见?戚容居然也有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他吃相的一天! 宣姬还没进来,先放下了谷子。谷子哒哒哒冲了进来,奔到戚容身前,一看就指着他大叫起来:“爹又在偷吃不好的东西!” 戚容道:“没有!” 谷子却道:“我闻到了!吃了会口臭的!” 戚容对着手哈了几口气,想必闻到了满口的血腥和腐烂味,无可抵赖,恼了:“妈的!宣姬!你怎么就突然带他回来了?我不是说我吃饭的时候你把他带出去多晃会儿吗?!” 宣姬幽幽走了进来,道:“他喝完水后吵着肚子不舒服,我就先带回来了。大人,请你不要再让我带孩子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对付他!” 戚容瞪眼,指责道:“什么!你不是女鬼吗!女鬼怎么会不喜欢带小孩儿?!” 宣姬道:“可这又不是我自己的孩子!” 谷子抓着戚容的衣摆,道:“爹,你不要再吃那些东西了,不好的”戚容被他弄烦了,斥道:“出去出去出去!别在这儿烦人,小孩子还管起大人来了,自己出去玩儿!”谷子只好出去玩泥巴了,走之前还望了一眼屋子里的其他人。他走了之后,宣姬这才道:“大人,我真是不解,你要是嫌这小孩子麻烦,又何必要带他上路?一路又是吃又是喝又是哭又是生病的,要不是路上遇到山怪载了我们一程,只怕现在还被拖累着。” 戚容嘿嘿笑道:“便宜儿子非要管我叫爹,就让他叫呗!我呸,废话,当然是因为我要吃了这个小傻!这么大点的小孩子肉嫩嫩的,不加调料生吃都够味!” 宣姬道:“那为何到现在还不吃?” 戚容眼冒绿光,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养肥了再杀!最好吃的要留到最后!况且咱们还有这么多存粮,不急于一时!” 宣姬盯着引玉,道:“我看这个新抓的人很可疑,非常非常可疑。大人你问出来他究竟是什么来历了吗?” 以戚容对花城的恨意,要是知道引玉是花城的下属,岂不第一个拿他下口?却听戚容道:“问清楚了。这小子也是跟着雨师来帮忙的。” 存在感和个性不突出,有时也是一件好事。一般人可不会把引玉和血雨探花联系到一起,看来,引玉成功编谎满住了自己的身份。谢怜松了口气。宣姬脸色却变了:“雨师篁已经追到这里了?!” 戚容道:“没有。这小子是跟我们一样,无意间才找到这座地下城的,雨师暂时还没找到咱们。!”他忽然骂了起来,“这雨师怎么这么难缠?一路穷追猛地,害我们钻到地里来躲着!不就抓他们乡里几个种地的吃吃?至于这么小气?还神官呢,我就知道上天庭的神官没一个好东西!心胸狭窄!” 他总是先一步害人,然后还这么理直气壮。你先手贱抓了人家好好种地的农民,还要怪人家心胸不开阔没多给几个你吃?一番话听得谢怜忍不住的手痒。宣姬道:“那这几个人要不要放回去算了?” 戚容却仿佛觉得这样很没面子,瞪眼道:“不放!我已经吃了一半了,现在放回去一半也没用。要么就一开始别抢,要么要吃就吃完了!逼急了我,老子一把火全都烧光!谁也别想好过!” 宣姬道:“我原先也没料到居然会变成这样。雨师篁从前性子可不是这样的,人人可欺,我是以为就算雨师乡被抢了人也会忍气吞声不敢作声才动手的,谁知道招上这么大个麻烦,甩都甩不掉!” 宣姬居然认识雨师,而且似乎原本还不怎么瞧得起,看来,恐怕是为人时就认识的。思及种种传说,谢怜低声道:“莫非宣姬是雨师国的将军?” 花城道:“哥哥猜得不错。正是如此。” 谢怜疑道:“可是不对啊?雨师大人乃是雨师国皇族后裔,身份尊贵,宣姬不过一个将军,一介下臣,何以敢瞧不起皇室中人?而且还说人人可欺” 这时,戚容道:“管他什么雨师狗师,等本鬼王进了铜炉修炼成绝,惊天动地地出世,全都得拜倒在我脚下!跪下来吃我脚边的泥巴!到时候,我要拆了鬼市,把黑水岛打沉,就算君吾也要给我面子。哈哈哈哈哈哈” “” 听他狂吹牛皮,畅想未来的无限风光,谢怜除了想笑没有别的感觉。花城则是连笑都不屑笑。戚容又对宣姬道:“到时候我就把裴茗的切了给你玩儿,让他只能给你当奴隶。” 听到那个名字,宣姬握紧了十指,惨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生气,道:“不必!只要大人承诺把他交给我处置,宣姬就万分感激了!” 当不涉及裴茗的时候,宣姬看上去也还算一个正常的女鬼但一提到裴将军,谢怜又从她脸上看见了与君山那个疯痴女鬼的影子。她居然真的把这种荒谬的希望寄托在戚容身上,只能用被冲昏了头脑来形容了。谢怜抬起头,道:“三郎,引玉和这些农人在戚容手上,如何是好?” 他们当然可以直接进去,暴打戚容和宣姬,但那些农人和引玉就是人质,戚容为人无赖,万一打他一拳他烧死一个人,被动的反而是他们,真像他说的那样逼急了一把火烧光也有可能。花城不慌不忙,道:“戚容的鬼火锁是有口令的,先想办法套出解锁的口令。” 谢怜道:“谁去套?怎么套?我们肯定没办法。” 刚问完,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下方,宅子外正在玩泥巴的谷子身上。 顿了片刻,谢怜道:“不行吧,太危险了。戚容本来就惦记着要吃谷子,万一被他看什么端倪来” 花城道:“他那脑子看不看得出来另说,如果他想对这小孩儿动手,我们先下手把小孩子救走就是。哥哥不如担心,这小孩跟在戚容身边这么久,有没有被他同化,心智会不会不正常。” 跟在戚容身边这么久,会不会也变成怪胎,那还真难说。谢怜道:“我们试试?” 于是,花城张开五指,掌心飞出一只格外小的银蝶,悠悠向下方飞去。 戚容和宣姬在屋子里继续说话,谷子则在外面地上的泥巴里画画,画了一个大人牵着一个小人,忽然,看到这样一只散发着淡淡银光的蝴蝶飞了过来,一下子抬头,睁大了眼,正要“哇”出来,却听那银蝶发出了小小的人声,道:“谷子别说话,一说话我就没了,是我,还记得我吗?” 如果谷子还是大叫,花城便会让银蝶以光迷住他的心智。,然而,谷子捂住了嘴,果然听话,小声道:“记得。是收破烂哥哥的声音。” “”谢怜,“哈哈哈,记性真好呢。是的,没错,就是收破烂的我。你悄悄到旁边来,别给戚别给你爹发现。” 谷子点点头,站了起来,正要悄悄走到旁边去。屋里戚容却一下子发现了,嚷嚷道:“喂!别瞎跑跑听见没有!在这里乱走,大老鼠吃了你!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5章 |怨女鬼妒火烧情心 花城微微举手托起那只银蝶送到谢怜耳边。银蝶扑闪间,他听到裴茗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小笨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大概是裴茗久戏花丛的缘故,就算分明知道他对半月没有那种意思,也让人感觉微妙。半月闷闷地道:“我不是笨蛋听到了。这声音好奇怪我觉得应该不是花将军他们回来了。” 当然不是!因为那分明是宣姬断腿在地上跳跃的“咚c咚”之声! 没咚几下,便听那边两人都沉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人“嘻嘻c呵呵c哈哈哈哈”的狂笑之声。 这笑声在空荡荡的地下城中空空地回荡,再通过银蝶转了一道传来略带了点儿嘈杂竟比近在耳边还可怖。自然是终于见到裴茗c狂喜痛恨交加的宣姬在笑。 谢怜道:“银蝶不是把她往反方向引了吗?” 花城则道:“她比想象的要聪明。” 原来,宣姬一路追着死灵蝶狂奔速度奇快,奔到了那条大街的尽头什么也没看见。毕竟她也是上过战场的女将军,立刻发觉自己被人引开了。照理说她觉察之后应该马上回戚容那里但她一心想找裴茗,于是直接往反方向奔去,把自己的上司戚容抛之脑后了。 谢怜莫名好笑一言难尽,赶紧带了几名逃出生天的俘虏赶往城镇中心的乌庸神殿。那女鬼宣姬等裴茗等了太久太久了,光听这笑声都能想象她此时此刻是怎样一张疯狂扭曲的脸孔。裴茗大概也被她震住了,惊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 宣姬发出森森冷笑。谁知,顿了片刻,裴茗却道:“你是谁?” “” 宣姬恨得声音发尖发颤:“你你是在故意气我么?你居然问我是谁?!” 谢怜抹去额头一滴冷汗,道:“不是吧裴将军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认不出来了?” 花城道:“恐怕是后者。”毕竟,如果传说属实,那裴茗这几百年来交好过的美女少说也上千了,怎么会每个都记得住?何况还是大几百年前的老相好。而且,上次与君山鬼新娘之乱,他也是交给小裴处理的,自己压根没出面,也没看宣姬一眼。宣姬喃喃自语道:“对。你就是在气我。我可不上当。呵。想骗我说你不记得我,想骗我,呵呵。” 说完,她声音又尖了,质问道,“这个小贱人是谁?你不是一贯眼光很高的么!怎么,这次打算换换口味啦?” 半月:“?” 裴茗:“??” 虽然两人都发出了疑问的声音,不过,这怨念的语气似乎唤起了裴茗的记忆,他微微皱眉,道:“宣姬?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谢怜这才想起,此时的宣姬,一定是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双目是恶鬼的赤红之色,一身大红嫁衣,下摆肮脏不堪,在地上如一条鳄鱼般缓慢而危险地爬行。他们方才见到的差不多就是这样,实在无法把这样的她和生前那样英姿飒爽的女将军联系起来,也难怪熟人见了都要认不出来了。宣姬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居然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还不都是你的错,我这不都是为了你!” 花城道:“她扑向保护圈了。” 谢怜道:“不必担心,若邪能扛住。” 果不其然,那银蝶处传来一声惊叫,扑上去的宣姬必然被若邪弹开了,飞出十几丈外,重新落入黑暗之中。只听裴茗的声音道:“太子殿下这还真是个好法宝。改天我也炼个。” 谢怜心想:“你要是知道是怎么炼的就不会这么说了”念头还没消,裴茗又喝道:“你干什么?!住手!” 宣姬喝道:“你休想躲在里面!” 轰隆轰隆! 谢怜一面疾行,一面愕然道:“她干了什么?” 花城道:“看样子,她把神殿推倒了。石头天顶塌下来了。” 原来如此。宣姬被若邪的保护圈弹开,进不去圈子,就把整座神殿都打塌了。谢怜道:“裴将军他们没事吧?小裴和半月也都在的!” 花城道:“没事。裴茗把他们护住了。” 在石顶轰隆隆塌下来的那一刻,裴茗把裴宿c半月等人都护在身下。谢怜松了口气,道:“那就行,保护圈还是破不了的。” 那边,裴茗怒道:“你发什么疯?你就是把天打塌了你也进不来!”宣姬却格格大笑起来,半月惊道:“裴将军小心!”裴茗道:“什” 这一系列反应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谢怜还在这一片混乱中听到了利剑穿胸而过的声音,毫无疑问,是裴茗中剑了。他道:“怎么了?!保护圈破了?不可能等等,剑?” 刹那间,他终于明白宣姬的目的了。原来如此! 宣姬笑够了,冷冷地道:“谁说我要进来?” 另一个声音也哈哈笑道:“喂裴茗,看看这是谁?你的老相好来了!” 容广! 宣姬打塌神殿,根本不是生气之下混乱发疯,也不是想要j ru保护圈。她的目的,是砸碎半月放在圈子里的那两个镇恶封鬼的陶罐,把里面的鬼放出来,让它们从内部突围! 而容广逃出罐子后,迫不及待地便化成剑状,一剑捅了裴茗。裴茗似乎要将他拔出,容广却死活不肯,一剑穿在他身上,道:“你休想!受死吧!” 裴茗咬牙道:“另一个罐子没事吧?!”内外夹击,如果再多一个刻磨,那就彻底玩儿完了。半月道:“没有!刻磨还在里面!” 形势危急,谢怜微感焦虑,正要加快步伐,花城却忽然顿住了脚步。谢怜愣了,回头道:“三郎?” 花城手背上栖息了另一只死灵蝶,似乎在对他悄悄诉说着什么。听完之后,他抬起头,微微一笑,道:“哥哥别急。我看,我们不赶过去也行了。” 那边,容广在裴茗身上穿胸而过,宣姬则如同一条红色的壁虎一般,抓住他的靴子,顺着他的大腿爬了上去。她的衣着妆容和头顶的鬼火都完完全全是个疯癫女鬼的模样,裴茗道:“你!” 宣姬喃喃道:“裴郎裴郎!”这个姿势,真不知道是要狠狠掐死他,还是要紧紧抱住他。忽然,她眼角余光瞥到了裴茗护在身后的裴宿,想到上次就是这个冷淡漠然的武神抓了自己,咬牙道:“这小杂种!” 说着就要一爪子下去,却有另一只手截住了她。两只手腕同样苍白,定睛一看,却是半月抓住了她。宣姬一见裴茗身边有别的女人就烧心烧肝,道:“我还没要你这小贱人的命,你倒自己送上门来!” 说完另一手就朝半月脑门上抓去。然而,半月可不是那些老实乖乖等着给她挠死的小新娘,宣姬另一手也被她准确无误地截住了腕子。宣姬生前是女将,自知比力量许多男人也要自愧不如,寻常的女子女鬼遇上她都只有被按着打的份儿,没想到这小姑娘看起来瘦瘦弱弱一阵风都能吹倒,手劲却大得可怕,似乎比她还要强悍,不但锁住她双腕不让她动弹,两人眼神一对上,宣姬更是吃了一惊。这小姑娘的眼神里居然满是杀意和狠劲儿,仿佛一片风沙刀光,令她想起战场,一阵心悸,挥手甩开。半月抓了裴宿,翻到数丈之外,轻飘飘落地,道:“放开裴将军!” 裴茗身上的剑道:“裴茗你真是好艳福啊,看见没,两个女鬼为你争风吃醋啦!哈哈哈” 宣姬整个身体像蛇一样扭曲地缠在裴茗身上,十指锁住裴茗喉咙,冷声道:“你这个小情人倒是有点本事。” 裴茗咳出一口血,道:“我没有!她不是我情人。” 宣姬道:“还想抵赖!不是你情人她为什么让我放开你?” 裴茗道:“如果我老娘在这里她也会叫你放开我,照你的意思是不是她也算我情人?” 怪只怪他为人轻佻,有事没事管人叫什么小笨蛋,宣姬嫉妒得要发疯了:“怎么?不敢承认了?不是喊得很亲吗?你以前不是有了新欢就直接承认的吗?一点都不在乎我的心,跟我坦白,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怎么现在不敢承认了?!是你裴将军开始怕死了?还是真的这么喜欢她舍不得让我动她一根手指啊?!” 神殿远处,谢怜远远看了这一阵,感觉快看不下去了,回头道:“三郎,要不然,我们先上去救人吧?” 花城笑道:“哥哥不必着急,有人会代替我们出面的。况且,就算现在我们上去了,宣姬还是掐着裴茗不会松手的。” 这倒也是,人质在手,就是不方便。引玉和几个农人也看得很紧张,纷纷道:“是啊,感觉那个女鬼因爱生恨,要发狂了。”“我看不会的,她肯定下不了手。来吃点瓜子吗?”“再给我一把谢谢。” 谢怜道:“各位怎么还有心情吃瓜子啊?” 众人道:“这位殿下,你不也吃了很多了吗?” “啊?”谢怜这才发现刚才看得入神时无意识接过了旁边人递来的一把瓜子,已经嗑完了,一把捂住额头道:“这,这可真是失礼了” 那边,裴茗已经受不了了,道:“宣姬,你能不能别什么东西都往那方面想,都这么多年了,咱们好聚好散不行吗?你这又是何必?” 宣姬掐住他脖子的双手用力一勒,杏眼圆睁,道:“你招的我,还想好聚好散?没门儿!” 裴茗叹道:“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就是因为这样,咱们才不可能有好结果。” 宣姬猛地把脸逼到他眼前,怒道:“我这样?我哪样?我是不够美吗?我是不肯把雨师国的布阵图和机密给你吗?是你自己拒绝了!你说不喜欢我要强,我连一双腿都可以不要!我是不够爱你吗?!谁能比我更爱你!可是你呢?这几百年来你连看我一眼都不肯!你什么时候来见过我?!” 裴茗推开她凑上来的脸,喝道:“就是因为知道见了你你就要发疯我才不来!” 宣姬一把抓住他胸口的明光剑,往里捅了几寸,再抽出来,裴茗又呕出几大口血。宣姬喝道:“说!快用你神官的名义发誓你今后会永远只有我一个人,发誓你永远也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一眼,看一眼你就烂一颗眼珠子!” 容广也幸灾乐祸道:“快说啊裴茗,说了你就能捡回一条小命了!” 裴茗骂道:“闭嘴!。没想到裴某没死在战场上也没死在当世之绝剑下,却死在个疯女鬼手里!”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宣姬被他彻底激怒了,一把抓上他天灵盖。谢怜实在不能再等了,道:“三郎啊,我觉得情况有点危急了,你说的人赶得上吗?赶不上还是我先吧!” 花城道:“赶得上。哥哥看,这不就来了?” 他话音刚落,怒极欲狂的宣姬就整个地凝住了。 她仿佛是被什么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从神情到动作,全都僵住了。裴茗已经被她抓着剑来回捅了五六次,血吐了满地,而那边黑暗之中,传来一阵清脆的牛蹄之声,不紧不慢,答答而行。不多时,一人骑着一头黑牛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骑着黑牛上的人是个青衣女郎,目光澄澈,神情沉静。缓缓靠近,微微昂首,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裴茗怔了怔,道:“雨师国主。” 那女郎浅浅低头,看向他,神色不改,微微一笑,俯首回礼。 谢怜也惊了,道:“雨师国主?” 花城道:“不错。上天庭现任雨师,雨师国的十六公主雨师篁,也是雨师国的最后一代国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6章 |末公主自刎宫门前 ,最快更新天官赐福最新章节! 谢怜道:“未曾有幸面见雨师竟不知雨师是位公主” 那边宣姬咬牙道:“你动了什么手脚为什么我动不了!” 雨师把目光从裴茗身上收回,温声道:“我带了雨龙剑来。” 谢怜道:“雨龙剑?” 花城道:“雨师国的镇国宝剑,为历代国主所有。被雨师炼化后成了一样法宝,对雨师国人有着天然的震慑力,宣姬又是叛将心存畏惧做贼心虚自然只能照办。” 雨师让她别动,她就当真不能再动。容广道:“你动不了我自己来!”说着就要再捅裴茗一剑而他刚刺进半寸不到,一阵红色的烟雾爆开当啷一声穿过裴茗胸口的那把长剑消失了,而一把食指长的小剑掉在了地上。容广怒道:“怎么回事?我怎么也动不了了?!” 谢怜等人终于不再远观走了出来。花城看了一眼地上那小得简直像是一把玩具的明光剑,笑道:“顺眼多了。” 雨师道:“放开吧宣姬。” 宣姬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从裴茗喉咙上拿下来,可她毕竟不甘双手痉挛着道:“我不放!我已经抓到手了我不放!” 雨师道:“如果你一定要抓些什么才能甘心,何不把你丢在地上的捡起,重新抓在手里。” 那镇国宝剑的威力毕竟太强宣姬还是被猛地拉扯下来,重新跌落到地上,狼狈不堪,披头散发地道:“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真以为自己是国主吗?我看你是忘了你的国主是怎么来的!我不承认,我不承认你!” 雨师不语。一旁的半月却瞅准了机会,猛地抛出一个罐子,直接把宣姬收了进去,迅速封牢! 至此,一片狼藉的源头终于被收服。谢怜走到裴茗身边扶了一把,道:“裴将军没事吧?” 裴茗道:“死不了。我说,太子殿下,你们不会早就来了吧。” 谢怜:“哈哈,怎么会。” 他捡起地上被锁得小小的明光剑,裴茗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道:“血雨探花,你这个封印牢不牢靠?该不会又一压就碎吧。” 花城道:“自然。除非你手握剑柄,输入法力,同时心中决意将它放出,否则,无论如何都不会在无意之中解开,或是中计解开的。” 裴茗这才吐出了一口长气。而从戚容处逃脱的农人们冲了上去:“雨师大人!” 这边几人转过身。谢怜微微欠首,道:“雨师国主。” 雨师也已从黑牛上下来了,一手签绳,欠首回礼:“太子殿下。” 这一礼,谢怜无意中看清了她的颈间,微微一怔,随即道:“当年仙乐大旱,承蒙阁下借雨笠之恩,雪中送炭,未曾当面道谢,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说着又是更深一礼。雨师站着没动,等他行完礼,才道:“我想,若不让太子殿下行这一礼,您是不会甘休的。既然行过了,那么自此便忘了吧。” 她说话音色清平,语速和缓,带着一点微笑,显得格外从容。突然,一个声音道:“喂裴茗,丢脸吗?要女人来救,还是雨师篁!嘿嘿哈哈哈哈” 雨师神色不变,依旧从容,裴茗却不大从容了,谢怜觉察此点,眼疾手快地往那小剑上贴了张符,封了他的口。雨师牵着的牛也突然冲裴茗喷起了粗气,摇头甩尾。虽然它并不是冲花城,但谢怜也知道牛看到红色就生气,想起几次被顶被追的惨痛经历,赶紧挡在花城面前,怕这牛看见花城的红衣更加兴奋。裴茗必须得说话了,于是,他摸了摸鼻子,客气地道:“多谢雨师国主救助小裴之恩。” 雨师也很客气,道:“举手之劳。” 半月过来拉住雨师的衣袖,道:“雨师大人,裴宿哥哥饿晕了” 花城抬头望了望,道:“先回地面上吧。” 这个问题,找雨师乡的人是最有用的了。因为雨师掌农,他们往往随身不离吃的。回到地面上,一夜已经过去,太阳出来了,雨师当即从黑牛褡裢里取出种子,寻了片地,当场播下,不多时就长出了一小片庄稼。几个饿了许久的欢声一片,谢怜想起谷子大概这几天也吃得不好,叫醒了他。然而,谷子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他爹在哪里,以为他爹又把他丢下了,哇哇哭了一阵,谢怜不得已把那个其丑无比的不倒翁给他玩。谷子听说这个就是他爹,如获至宝,再不哭了,一边抱着一边吃。谢怜c花城c雨师c裴茗在另一边商量正事。 前方,已经能看见那座“铜炉”了。近看发现,下面的山体居然有大片大片的是赤红色,仿佛血迹,上方则是苍苍积雪。谢怜道:“不光小裴将军,半月c谷子c这几个都要留在这里,不能再往前走了。如有必要,我们恐怕得爬雪山。” 裴茗一边拿着药熏伤口,一边摇了摇头,叹道:“出师不利,接连受挫。” 这八字当真是他一路写照,真是倒霉死了,郁闷得很。雨师端坐于谢怜身侧,略一思忖,道:“殿下,你们此次前来,是要把有可能成绝的妖魔鬼怪一网打尽。那么,有一位,恐怕需要留心。” 谢怜来了精神,道:“雨师大人路上遇到什么了吗?” 雨师微一点头,道:“是。来时路上,见过一个白衣少年。” 谢怜轻轻“啊”了一声,道:“您说的这个人,我们路上也听说过,许多妖魔鬼怪都十分害怕他,我们也险些就遇上了。您亲眼看见他了吗?如何脱身的?” 雨师道:“惭愧。全仗护法坐骑脚力惊人,那少年也并无纠缠兴趣,否则,难说对上后结果如何。” 谢怜又道:“他是如何样貌?” 雨师道:“样貌看不清,因为他缠了满脸绷带。” 缠了满脸绷带?! 谢怜愕然:“郎萤吗?!” 裴茗皱眉道:“太子殿下识得?” 谢怜道:“我也不确定。”当即转向花城,问道,“三郎,郎萤的确是在鬼市吧?” 花城也是神色凝重,顿了片刻,才道:“之前是,现在是不是,就难说了。哥哥不防再问问清楚。” 谢怜便继续确认:“雨师大人,您说的这个满脸绷带的白衣少年,是不是十岁出头,或者勉强算大一点儿也行,总之是个很瘦弱的少年?” 谁知,雨师却道:“并不。那少年约有十六七,身量与殿下接近。” “啊?”这个却超乎谢怜意料之外了。他道:“十六七岁?郎萤可没这么大。” 到底是不是他?光凭现有消息,猜不出什么来。裴茗丢开那个用完的药,道:“反正到最后都会进铜炉的,等着便是。” 毕竟是武神,他恢复能力奇快,一灵药用完,那般严重的伤口已愈合六七成。雨师微微侧首,道:“裴将军为何没有佩剑?” 裴茗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问自己问题,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而一旁终于醒过来的裴宿一边吃烤红薯,一边道:“裴,将军的,剑被,折了。” 雨师听了,略一思索,取下自己的佩剑,双手递给了他。 她并无任何异样神色,言行举止都十分得体,裴茗却是神色微变,仿佛看到她递过来一条毒蛇,迟疑片刻,道:“多谢。但这是雨师国镇国宝剑,交到裴某手里,恐怕不大合适。” 雨师道:“裴将军乃是武神,用剑的高手。目下既是为阻拦鬼王出世,此剑在你手里,比在我手里,更能发挥作用。” 裴茗又迟疑一阵,仍是客客气气地推拒了,道:“裴某谢过雨师国主。不必。” 见状,雨师也不再勉强。几人又闲聊几句,雨师还问过他们是否有风师的消息,谢怜才知雨师也派人寻过,无果,不由唏嘘。 众人约定,再修整一个时辰就继续上路。谢怜走开了一段路,本想随便找棵树靠着躺一下,花城却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堆绳子和布料,在两棵树之间搭了两个秋千床,两个人上去了个够,躺得十分惬意。躺了一会儿,谢怜枕着自己双手,奇怪地道:“三郎,裴将军干什么不收雨师大人的佩剑?” 一个武神没了武器还不赶紧找一把,等着被人打吗? 花城也枕着双手,悠悠地道:“裴茗这种人,虽然喜欢女人,却未见得很瞧得起女人。对于自己被人救,还是女人,还是以前认识的女人这一点,肯定十分恼火,自觉丢脸。况且,从前雨师还拿过他的后人,他恐怕觉得雨师这次是故意看他笑话,怎么可能拿剑?” 谢怜道:“哎,真是莫名其妙的自尊。对了三郎,不知你注意到没有,雨师大人颈间,有一道陈旧的伤口。” 花城道:“不用注意也猜得到。公主自刎嘛。” 谢怜微微起身,道:“果然。” 花城也起了身,道:“哥哥可有发现,雨师说话略慢?也是颈间陈年旧伤所致。” 谢怜道:“啊,我还以为是个性所致。话说回来,既是公主,为何要自刎?宣姬那句你忘了你怎么当上国主的吗也教人好生在意。能是怎么当上的?” 花城道:“说来话长,长话短说。” 原来,雨师篁虽然是雨师国的皇族后裔,但是,第一是女儿,第二为宫人所出,地位并不高,加上性格腼腆,不善言辞,上面的十五个哥哥姐姐,下面的弟弟妹妹,哪一个都比她受宠。雨师国皇家道场是雨龙观,历代国主都要挑选一位皇室后裔送去清修,祈求风调雨顺c国泰民安,以表诚心。听似大气,实际上就是个苦差,因为雨龙观是苦修法,什么仆从细软都不许带,去了还要干活。以前都是推来推去,要不就重金买个替身替自己去,轮到这一代,挑都不用挑,直接就定了雨师篁。 谢怜道:“难怪宣姬言语中不大看得起雨师。” 花城道:“自然。她虽不是公主,但也出身显赫,追求者众多,在王公贵族里比雨师篁受重视多了。”然而,现在宣姬却把自己弄成了这样,难怪受不了还能安然种地的雨师。雨师劝她放手,在她眼里只怕是高高在上的风凉话。 谢怜摇了摇头。虽同为皇族,同入皇家道场修行,雨师这经历可与他大不一样。 总之,从此,雨师就在雨龙观里以清修度日。直到某一日,来了几位须黎国的贵人。 须黎国和雨师国并不是一下子就撕破脸皮的,之前也有些虚与委蛇,客套过场。为了维持虚假的和平,须黎国派了几位皇族c将军和文臣赴雨师国国宴,顺道参观雨师国的皇家道场。这一日,雨师篁去清理道观屋顶上的瓦片,要下来时却发现,梯子却不知道被谁搬走了。 底下看到一个人在上面下不来,都觉得好玩儿,连雨师国的公主皇子们都在掩口而笑,只有一个须黎国的将军笑了几声后,飞身上去,把她带了下来。 这位将军,自然就是裴茗了。这时,突然一个声音道:“裴茗这厮到哪里都这个德性,就跟狗到哪里都要撒尿似的!” 谢怜一下子被他那个充满恶意的粗俗比喻拉了回来,回头一看,拿起那把缩了无数倍的小剑,道:“容将军,你什么时候把封口符给冲破的?看来你很想说话啊。” 容广道:“让老子说!裴茗干过什么龌龊事我了如指掌,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他明知道须黎国马上要打雨师国了,还把雨师国七八个备受宠爱的大公主都迷得死去活来还争风吃醋,你们说他这人是不是缺德?” 的确挺不厚道的。谁知道你昨日还与我言笑晏晏,今日就率血骑踏平我家园。谢怜微感怜悯,道:“雨师国主从前和裴将军关系也很好吗?” 容广却道:“没关系。裴茗这厮就见过雨师篁两次。雨师国美女太多了,第二天就忘了。” 这世上不光女人翻脸快,男人翻脸其实更快,只是后果不同,女人之间的翻脸可能以打几耳光挠几爪子为终结,男人一旦翻脸,可能你的下场就是死无全尸了。须黎国不愿再维持虚假和平后,编了个出师名义,裴茗直接率军打到了皇宫前,把当时的雨师国主逼得躲进了皇宫深处,死死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但裴茗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像捏碎一个蜗牛壳一样,捏碎皇宫这层脆脆的保护壳。 不过,他倒是没有这么轻易就捏碎,而是在容广的建议下,做了一件事。 须黎军抓来雨师国几百个死囚,伪装成平民百姓,押到皇宫门前,要求雨师国主自己走出来磕三个响头,忏悔自己鱼肉百姓,并自裁谢罪,就放过这批百姓,并且不再动皇室其他成员。否则,就砍了他这些子民的脑袋。给躲在里面的皇族们三天时间,三天内过一天杀一批,三天过后,先冲进去杀光皇族,再杀其余百姓。 谢怜道:“容将军,你这一招可真是又毒又漂亮。” 容广不怒反而自得道:“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 须黎国打雨师国,其理由总结一下就是“雨师国主苛政负民天理难容我须黎国出于仁义之心决意路见不平主动拯救困于深水火热中的雨师国百姓”,漂亮得很。 如果雨师国主不肯出来,那么,就是他自私c根本不爱护自己的子民百姓。尴尬的是,平日里雨师国主一直宣称自己“视子民如亲子”,言和行的无情对比一定会让雨师国的百姓们心生怨怼,认为自己被欺骗了:“你不是说视子民如亲子吗?为什么反而要所有百姓们为你们皇族人牺牲?!”如此,他们拥着雨师国皇族的心,也就散了。而杀光这批“平民”后,再宣布其实这些人是死囚假扮的,本来就该死,目的只是为了揭穿雨师国皇族自私的真面目和谎话,如此巨大的反差,必然可以安抚陷入恐惧的雨师国众,接下来雨师国纳入须黎国版图的过程会顺畅许多而如果雨师国主真出来自裁了,随便,没什么大影响,他们不用自己动手杀也算省了事,何况,他们一直认为,雨师国主不会出来自裁谢罪的。应该说,没有哪一个皇族,会愿意在蒙受如此的耻辱后再结束自己的生命。向平民和敌军下跪,自认有错,然后去死?做梦吧! 谁知,仅仅过了一天,就在裴茗准备下令诛杀第一批“平民”的时候,雨师国的国主,真的出来了。 宫门打开,国主佩着镇国宝剑“雨龙”走了出来,跪下对着国民磕了三个头,拔剑自刎,血溅宫门。 谢怜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道:“出来的是雨师大人吗。” 花城道:“正是。” 后来,细细审问了当时一起躲在皇宫内的宫人和其他皇族后裔,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裴茗和容广等将士在宫外喊话,走来走去,大笑不止,嚣张至极。宫内则乱成一团,哭天抢地。雨师国主自然不可能出去自裁,坐在宝座上脸色铁青。一大群平日里争宠争得头破血流的兄弟姐妹们号得涕泪齐流也没见他动后,开始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劝他,各种理由,什么“这也是为国为民”“即便是死也是千古流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百姓们就要遭殃了啊”,全都出来了。然而劝也没动,眼看着一天快要过去了,有几个儿子急了,激动之下冲父亲吼了几句。 国主这还没死呢,当即怒发冲冠,挥着杖打回去。要在平时,各位儿子孙子肯定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但眼下这个节骨眼了,谁还管那些,于是,一位皇子没忍住,还了手,没成想还手力道太重,把已经六十多岁的国主打得头破血流,爬不起来了。 一众皇子公主先是吓懵了,随后发现还有气,又开始商量着怎么把动弹不得的国主拖出去,如何完成高难度的磕头和谢罪,甚至连像操纵提线木偶那样吊着他这种荒唐的法子都讨论得热火朝天,气得年过半百的老国主两眼冒血光。后来,他们又决定,还是找两个人架着老国主完成谢罪。可是,这又有了新的问题。这两个人找谁呢?这可太危险了,说不定那个裴茗一个不高兴,一箭就给射死了。 吵闹不休,吵闹不休。忽然,一直没说话c也没人注意的十六公主对躺在地上的老国主说了一句话。 雨师篁道:“请您传位于我吧。” 雨师国主看着这个从来没多看过几眼的女儿,眼角终于流下了一滴浑浊的泪水。 不过,也只有一滴。 于是,半个时辰不到后,雨师国历史上最简陋匆忙的传位仪式c以及最不可能成为国主的国主诞生了。 新一任雨师国主一剑割了喉咙,血如泉涌,眼看是活不成了。裴茗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当时整个人都怔住了。容广大骂倒霉,骂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居然还可以这样!死了个无关紧还要的人,既没法子搞散人心,也没法子搞死老贼。虽然须黎国的士兵们都看不下去了,让赶紧救人,但终归是伤势太重,医官们都说救不回来了,只好遵守承诺,不动宫外的百姓,也暂时不杀皇族,把这位“国主”送到雨龙观去,等着她在那里咽气,再埋进雨龙观的皇陵。 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在雨师篁即将咽气的最后一刻,她头顶的雨师神像发出了一声叹息。 电闪雷鸣,新一任雨师飞升了。 谢怜若有所思道:“难怪裴将军看到那把剑是那个脸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7章 |骑黑牛飞蹄登铜炉 这可是雨师篁自刎时用的那把镇国宝剑啊!是神器没错但也是凶器。容广道:“雨师篁也是心够大的要不然就是故意吓他提醒他,居然把雨龙拿给他用。他敢吗?哈哈哈哈” 谢怜忍不住了,道:“未必吧。何必想那么阴暗?”说完又是一符封了他的口。恰好,这时,那边裴茗远远地道:“太子殿下血雨探花您二位休息好没有?床该收了赶路吧。” 本来也没休息多久,聊着聊着就没了。 其余人留在此地谢怜c花城c裴茗出发雨师有坐骑,提出送他们一程送到铜炉脚下谢怜欣然谢过。那黑牛摇身一变,化身为原先的两三倍大可容六人乘坐。它前蹄先落地,伏了下来雨师上去,坐在最前。裴茗隔了远远一段距离坐在其后。最后的是谢怜和花城。 谢怜跨坐上去那黑牛起身奇高无比,他摸了摸那油光水滑的黑毛,奇道:“雨师大人这坐骑当真神奇。三郎好像提过是如何化成的来着?” 黑牛撒开四蹄,奔跑起来,两边风景向后飞速倒退,奇快奇稳。花城坐在他身后,轻轻搂住他的腰,似乎怕他掉下去,道:“是雨师国皇家道场雨龙观一扇侧门的门环所化。” 原来,雨龙观有个小习俗,看到了门环金兽,上去摸一摸,增聚人气。信徒们纷至沓来,摸的大多是龙c虎c鹤等仙兽,牛一般没什么人摸,十分冷清寂寞。于是,雨师篁在雨龙观清修时,每次跳水路过那扇门,都会摸一摸那头牛的头。那门环沾了她的人气,雨师飞升后,牛就跟着一起飞了。至于其他人,一个都没点将。 黑牛飞速前行,谢怜的身躯被带得微微靠后,仿佛靠在他怀里,听着笑道:“三郎果然无所不知,好像什么典故都难不倒你。” 花城也笑道:“哥哥还有什么想知道的?知不无言。” 裴茗坐在前方,没和雨师说话,也在侧耳听他们后面的动静,道:“鬼王阁下说得真不错。太子殿下不如问问血雨探花的身世,看看他会不会答你?” 谢怜的笑容立刻微微敛了。 询问一位鬼王的身世,这可不太有礼貌,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在谢怜心中其私密程度差不多等同于问一个男人的尺寸。他立即把话题转了,道:“裴将军!” 裴茗:“什么?” 谢怜:“前方颠簸,小心!” 裴茗:“哪有?” 话音刚落,四人座下黑牛声若洪钟地哞哞叫了一长声,裴茗便被甩了下来。他愕然道:“岂有此理?” 真是闻所未闻c见所未见。甩下去也就算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可是,怎么不甩坐前面的,也不甩坐后面的,偏偏甩了坐中间的?通常情况哪有这样的? 牛不停蹄,谢怜在前方回过头,远远丢下一串呼声:“说了前方颠簸,裴将军小心啊” 一路把裴茗甩下去七八次后,四人终于乘着雨师的护法坐骑,来到了铜炉脚下。 铜炉原本是位于王都中心的一座郁郁青山,风景优美,和太苍山差不多,脚下便是巍巍王都。最繁荣的王城。 这座王城原本已经被深埋地下,大抵是经历过几次地动,又被震了出来,回到地面上。谢怜坐在黑牛身上,观望片刻,正想下来,发现花城站在下面,对他伸出一手,心中一动,把手给他,翻身下来,道:“王城里也有神殿吧。” 花城道:“那是一定的。” 裴茗虽然被摔了七八次,但不愧为武神,十分顽强,走路都不带瘸一下的,还伸手拍了拍那牛的颈子。他道:“城里最高的建筑不是皇宫就是神庙了吧。” 花城则道:“不。王城的乌庸神殿,在山上。” 他伸手指去。果然,一片深红的半山腰上,露出了一角飞檐,更多的部分,藏在绰绰的红影里。谢怜道:“那山为什么是红色的” 一句未完,突然,那牛一声大吼,猛一甩头,几人已经往前走了,回头一惊。而那牛已经在地上打起了滚,雨师牢牢牵住它的绳子没松手,道:“怎么了?” 那牛发出了人声:“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怜隔得较远,没看清具体,而雨师听见这声音后,拔出雨龙,向这黑牛一剑斩下! 剑光划过,一样黑乎乎的东西被挑飞了出去,啪得摔在街边墙壁上,溅开一团猩红的硕大血花。那是一只食尸鼠! 方才大喊的,不是那黑牛,而是趁众人不注意蹿上黑牛c狠狠咬了它一口的这只食尸鼠。它虽然将死,却还在尖叫:“太子殿下殿下殿下殿下!救我救我救我!” “砰!” 谢怜一颗心猛地提起,头皮发麻,而花城迅速将他拦到身后,微一抬手,那食尸鼠被炸成了一团血雾。而黏在墙上的那一对小小的眼珠子依旧发出猩红的凶光。花城道:“雨师阁下,建议你检查一下你的坐骑。” 雨师翻了翻黑牛的毛,道:“小伤。” 然而,四面八方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声聚集起来。 “咳c咳咳,带我走,带我走!” “早点逃了就好了” “不要信他的鬼话就好了,我死得冤枉啊!” “哥哥,哥哥?殿下!” 这一句格外清晰的是花城的声音。谢怜这才回过神来,道:“抱歉!” 花城神色凝重,道:“你又听懂它们在说什么了吗?” 谢怜点了点头。花城伸手捂住了他的双耳,道:“不要听。它们不是对你说的。” 谢怜道:“我知道。” 成千上万只食尸鼠犹如黑色的潮水一般,向着中心一牛四人蔓延过来。这里是王都,人口比前一座地下城更密集,死者也就更多,老鼠们的存粮也就越丰盛,于是,它们数量和个头也就越可观。眼看着即将被重重叠叠包围起来。裴茗神色严肃起来,身上罩了一层淡淡的护体灵光,道:“你们先走,我引开” 谁知,他还没说完,就见海量食尸鼠都尖叫着朝一旁奔腾而去,而它们,居然是追着雨师去的! 不知何时,雨师已经重新跨上了黑牛,往反方向奔去。那牛已经奔出了数丈,没有太快,快到食尸鼠们跟不上,也没有太慢,慢到被食尸鼠包围啃成骨架,而是保持在一个刚好能引着它们c被它们追在后面的速度,远远地道:“诸位先走吧,我引开它们即可。” 雨师一边骑牛而行,一边沿路洒下雪白的米。老鼠毕竟天米,都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这般雪白肥美的大米了,蜂拥而上。裴茗要做的事给雨师抢了先,神色可谓极为微妙。花城松开双手,道:“哥哥,走吧。” 谢怜一听到那些食尸鼠的声音就头疼,听不到便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裴茗却转头道:“就这么走了?” 花城道:“不然呢?” 裴茗皱眉:“雨师应付不来吧,就这么跑了不是乱来吗?”想了想,终归还是道:“太子殿下你们先走。之后赶得上我们就神殿汇合!”说完便自己追了上去。谢怜奇怪地道:“裴将军为何觉得雨师应付不来?方才情形看得很清楚,雨师大人分明游刃有余啊?” 花城则笑道:“大概受不了被女人保护了吧。” 抓紧时间,二人穿过王城和无数石化人的空壳,朝那座大山奔去。 终于踏上了这座铜炉。 这座山之所以远看仿佛染血,是因为山上大片树林都是红色的。分明非枫,却赤红如枫,鲜血般的颜色。谢怜还隐隐嗅到了血腥之气,恐怕,它们的养分里,少不了怨气和人血。 这第四座乌庸神殿,建在铜炉的半山腰一块稍稍突出岩石上,是四座神殿里最大的一座,也是相对而言保存最完好的一座。殿中还有许多石化人,姿态各异。二人直奔大殿,进去一看,墙壁上果然有壁画。然而,花城看了一眼,便道:“看来有人赶在我们前面了。” 大殿内,只有一幅壁画,另外的两面墙壁,墙体完好,但墙壁面上已经被砸了个稀烂。 这还是头一遭,谢怜微微愕然,道:“是谁动的手?” 他们连壁画是谁画的都不知道,又多了个壁画是谁砸的未解之谜了。但还是抓紧时间,先看那壁画。,只扫了一眼,还没细看,谢怜背上的寒毛瞬间全部倒竖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这幅壁画和前三座神殿的都截然不同,天差地别。画面上只有一个人,然而用色黑暗,线条和人脸都扭曲无比,根本看不出来这个人长什么样,只能看出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平民。 这不算什么,让谢怜毛骨悚然的是,这个人仿佛很痛苦,撕烂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他的身躯。 而他的身上,居然还有三张脸,每一张和他的脸一样扭曲! 人面疫! 巨大的冲击之下,谢怜无意中抱住了脑袋,喃喃道:“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乌庸太子也遇到了人面疫! 为什么这个人的经历,几乎全都和他一模一样?! 花城见势不好,稳住他道:“殿下,先别看了。” 斟酌片刻,他一把将谢怜拉了过来,按进怀里,口气强势却不失柔和地道:“好了!殿下,听我说。听我的前几幅壁画都是按时间顺序发展的,上一幅还是乌庸太子建了一座通天桥,下一幅一定是紧接着后面发展的。但是这幅壁画根本接不上上一幅,前因后果联系不起来,是吗。” 方才,谢怜主要是因为人面疫的画面冲击力过大,阴影太重,才一时被震住了,眼下反应过来也很快,立即就开始思考了:“是的中间一定遗漏了。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把另外两幅壁画给毁了。” 花城道:“既然这个人把另外两幅壁画给毁了,那他为何不把这一幅也毁了?为什么要单独留下这一幅?为何独独是人面疫这一幅?” 谢怜道:“两种可能。第一,他觉得,留下这一幅,无关紧要,可留可不留。另外两幅比较怕被我看到。” 花城道:“第二种呢?” 谢怜缓缓地道:“其实,这个人把三幅都毁掉了。单独留下来的这一幅,其实是后来才画上去的,假的。” 花城道:“嗯。其实,也许一路上所有壁画都是谎话也说不定。我们已经很接近谜底了,在那之前,别自己乱猜,好吗?” 埋在他怀里许久,谢怜终于把那恐怖的壁画从脑子里挖掉了,这才注意到两人姿势,连忙准备把自己从花城怀里拔出来,道:“不好意思啊三郎,刚才我有点激动了” 花城却不让他脱离,而是把他搂得更紧了,微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 他低下头,道:“其实还有还有第三种可能。” 谢怜的下半张脸埋在他肩膀上,花城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压得极低极低,除了他,没人能再听清。 他微微屏息,听到花城沉声道:“第三种可能是,这个人,他不是不想毁掉所有壁画,但是,他没来得及。他刚毁掉另外两幅,我们就来了。而现在,他就藏在这座大殿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8章 .万神窟万神真容藏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来人立刻反手一扶,接住了他。 这一扶, 谢怜也是反手一握, 只觉摸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事物,原来,来人手上戴着一双银护腕。 这护腕华丽精致, 花纹古拙, 其上雕着枫叶c蝴蝶c狰狞的猛兽,颇为神秘,也不似中原之物,倒像是异族的古物。堪堪扣住这人手腕,显得精炼利落。 冰冷的银,苍白的手, 毫无生气, 却有几分杀气与邪气。 他那一摔乃是装模作样,有心试探,若邪绫一直都在喜服宽大的袖子下缓缓缠绕着, 蓄势待发。然而, 来人却只是牵着他手,引着他往前走。 谢怜一来盖着盖头识路不清,二来有心拖延时间, 因此, 故意走得极慢, 而对方竟也配合着他的步伐, 走得极慢,另一只手还不时过来牵一牵他,仿佛是怕他再摔倒。尽管谢怜心中是十二万分的警惕,被这般对待,也忍不住想:“若这当真是一位新郎,倒也真是温柔体贴到极致了。”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极为轻灵的叮叮之声。两人每走一步,那声音便清凌凌地响一响。正当他在琢磨这是什么声音时,四下忽然传来阵阵野兽压抑的低哮。 野狼! 谢怜身形微动,若邪绫忽地在他腕上一收。 谁知,他还没有任何动作,那牵着他的人却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仿佛是在安抚,让他不要担心。这两下,轻得简直可以说是温柔了,谢怜微微一怔,而那阵阵低哮已经压了下去。再一细听,他忽然发现,这些野狼,并不是在低哮,而是在呜咽。 那分明是一种野兽恐惧到了极致c动弹不得c垂死挣扎时的呜咽。 他对来者何人的好奇,愈加强烈了。直想掀了盖头,看一眼再说,可也心知如此不妥,只能透过红盖头下方的缝隙,管中窥豹。所见的,是一片红衣的下摆。而红衣之下,一双黑皮靴,正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那双小黑皮靴收得紧紧,往上是一双修长笔直的小腿,走起路来,煞是好看。黑靴侧面挂着两条细碎的银链,每走一步,银链摇动,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响,煞是好听。 这脚步漫不经心,带着轻快,更像是个少年。然而,他每一步却都又成竹在胸,好像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他的步伐。谁若敢挡他的路,谁就等着被他碾得粉碎。如此,倒是教谢怜说不准,这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物了。 正当他兀自思量之际,忽然,地上一样白森森的东西闯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颗头骨盖。 谢怜脚下凝滞了片刻。 他一眼便看出来,这颗头骨的摆放方式有问题。这分明是某个阵法的一角,若是触动了它,怕是整个阵法都会瞬间向这一点发动攻击。但看那少年步伐,似乎压根没注意到那里有个东西。他正在想要不要出声提醒,只闻“喀啦”一声惨不忍听的脆响,就见这少年一脚下去,顷刻便把这颗头骨盖踩得粉碎。 然后,他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漠然地踩着这堆齑粉走过去了。 谢怜:“” 他居然,就这么一脚,把整个阵法,踩成了一堆废粉 这时,那少年脚下一顿。谢怜心中一动,心想他是不是该有所动作了,那少年却只停留了片刻,便继续引他前行。走了两步,上方忽然一阵“滴滴答答”之声,仿佛点点雨珠打在伞面之上。原来,方才,那少年是撑起了一把伞,挡在二人头上。 虽然不合时宜,谢怜心中也忍不住赞了一声他真体贴,但心里还是颇为奇怪:“下雨了吗?” 魆魆黑山,莽莽野林。远远群山深处,狼群对月长嗥。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在山中进行了一场厮杀,冷冷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斯情斯景,诡魅至极。但那少年一手牵他,一手撑伞,缓缓前行,却是无端一派妖艳的风月无边,款款缱绻。 那阵奇异的雨来得奇,去得也奇,不一会儿,那雨珠打伞的滴滴之音便消失了。而那少年也驻足立定,似乎收起了伞,同时,终于收了手,向他走近了一步。 一路上牵着他的那只手,轻轻执了这盖头的一角,缓缓向上挑起。 谢怜一路上都在等这一刻,定定不动,看着面前缠绵的红幕慢慢地向上揭开—— 绫动! 并非是那少年动了杀气,而是必须先发制人,制住再说! 谁知,若邪绫飞出,带起一片横风,那鲜红盖头离了那少年的手,飞起又落下,谢怜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红衣少年的残影,若邪绫便穿了过去。 那少年竟是破碎为千只银蝶,散成了一阵银光闪闪的绚烂星风。 虽说还是不合时宜,但谢怜退开两步后,也忍不住心头惊叹,这景象,实在是美得如梦似幻。这时,一只银蝶幽幽从他眼前飞过,他还待再看仔细些,那只银蝶却是绕着他飞了两圈,这便汇入蝶风之中,一齐化为漫天银光的一部分,振翅向夜空飞去。 好一会儿,谢怜才回过神来,心想:“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 依他看来,总觉得不太像。若是,与君山里的狼群应当就是他下属,见了他又何至于害怕成那副模样?而且路上那阵法也应该是鬼新郎布下的,他却随随便便就踩烂了。 可若不是,这少年又为何会来劫花轿? 越思量越觉奇怪,谢怜把若邪绫往肩上一甩,心想:“算了,也有可能只是个刚好过路的。还是暂且搁一搁,正事要紧。”四下一望,却是“咦”了一声。原来,不远处竟是有一座建筑,沉沉地立在那里。 既然那少年把他带到这里来了,这建筑又被煞费苦心藏在迷阵之中,那就是非得进去看看不可了。 谢怜走了几步,忽然顿住,想想,又折回,捡起地上的盖头拍了拍,拿在手里,这才继续朝那边走去。 这建筑红墙高院,砖石木瓦略显斑驳,竟像是一座有好些年头的城隍庙,而且依照谢怜的经验来看,这形制多半是一座武神庙。果不其然,他一抬头,便看到大门顶上三个金刚铁骨的大字: “明光殿”! 北方武神明光将军,也就是上次灵文在通灵阵里说,在北方香火很旺的那位裴将军。难怪他们之前在附近没找到明光殿,却找到了南阳庙,原来,这里的明光庙在与君山里,却早就被一道迷阵封锁住了。莫非这鬼新郎与明光将军有何联系? 不过,这位明光将军,可谓是一位春风得意c炙手可热的大神官,而且在北方的地位也很稳,谢怜个人并不觉得这样的神官会愿意与鬼新郎这种凶物有何牵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倒霉地被凶物鸩占鹊巢,也并非奇事。事实到底如何,还是看看再说。 他走上前去,庙门关着,却没上锁,一推便开。推开后,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 不是多年无人的灰气,而是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谢怜反手掩上大门,让它看起来像是原来没人进来过的样子,迈入庙中。大殿中央供着一尊武神像,自然是那位北方武神明光将军。许多人形的东西,比如雕像,人偶,画像,都容易沾染邪气,于是,谢怜首先就上去仔细察看这尊武神像。 看了半天,结论是:这神像塑得极好。执宝剑,佩玉带。面貌英俊,气宇轩昂。没有问题,腐臭味也不是从神像身上传来的,于是,谢怜便不管他了,往大殿后方转去。 这一转,谢怜整个人一定,瞳孔瞬间收缩。 一群身穿大红嫁衣c盖着盖头的女子,直挺挺地站立在他面前。 那股淡淡的腐臭之味,正是从这些嫁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谢怜很快定了心神,一个一个地数过去,一,二,三,四一直数到了十七。 正是那在与君山一带失踪的十七位新娘! 有的新娘嫁衣红色已褪,十分陈旧破损,应该是较早失踪的新娘。而有的新娘嫁衣还崭新,样式也新,身上陈年腐尸的气味也极淡极淡,应该是最近失踪的。谢怜略一思索,揭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 鲜红盖头下是一张惨白的脸,白得有点微微发绿,被黯淡的月光一照,甚是恐怖。而最恐怖的,是这女子去死的面容已然肌肉扭曲,但在这扭曲的脸上,还挂着一个僵硬的微笑。 谢怜再揭下一名女子的盖头,也是同样的嘴角上扬。 这满屋子的死人,竟然都身穿喜服,面带微笑。 谢怜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小儿所唱的诡异歌谣:“新嫁娘,新嫁娘,红花轿上新嫁娘泪汪汪,过山岗,盖头下莫把笑扬” 突然,他听到庙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当真是极为奇怪的声音。奇怪到难以形容,像是两根用厚布包裹住的棍子,在地上猛地咚咚敲打,又像是挂着什么重物,在地上艰难地拖行。这声音由远到近,来得极快,须臾便到了明光庙的门口。只听“吱呀——”,长长一声,明光庙的大门被推开了。 不管来的是个人还是个什么东西,多半就是那鬼新郎。而现在,它已经回来了! 这殿后无处脱身,也无处躲藏,谢怜只思考了一瞬,看到这一排新娘,立即重新盖上盖头,自己站了进去,一动不动。 若是只有三四五六具尸体站在这里,那自然是一眼便能看穿数目不对,可现在这里有十七具新娘的尸体,除非像他方才那样一个一个地数过去,否则根本很难立刻发觉有人混进去了。 他刚刚站进去,便听那怪声“咚咚”c“咚咚”,“走”了进来。 谢怜一边立定不动,一边思索:“这究竟什么声音?听长短停顿,有点像脚步声,可有什么东西的脚步声是这样的?这也绝对不是方才带我来的那少年,他可是从容惬意得很,走路还带叮铃铃的响儿。” 忽然,他想到一事,心猛地一紧:“不妙,高矮不对!” 这些尸体均是女子,可他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天生便比女子要长出一截。虽然一眼看不出来多了个人,但一群尸体里有一个人特别高,却是能一眼就看出来的! 但,再转念一想,谢怜又迅速镇定下来。他的确是高,可那少女小萤只是简单给他束了发,并未做多,而这些新娘个个盛装打扮,发髻高得冲天,还有的戴了凤冠,脑袋上高高顶起一大块,有的加起来恐怕不比他矮,就算他高,应当也不算十分惹眼。 正这么想,他又听到了“刷啦”的一声,距离他两丈远。 过得片刻,又是“刷啦”一声,这一次,离他又近了一点。 谢怜反应过来这鬼新郎在干什么了。 它在一个一个地掀开新娘的盖头,一个一个地查看尸体的脸! “砰!” 此时不击,更待何时?若邪绫猛地飞出,正正打中了那鬼新郎。 只听一声巨响,黑雾扑面。谢怜不知妖雾有毒没有,他并无灵光护体,立即屏息掩住口鼻,同时催动若邪绫舞出流风,驱散黑雾。只听“咚咚”c“咚咚”!谢怜眯眼,看到一个矮小的黑影在庙门口一晃而过。庙门大开,一团黑雾滚滚地朝树林袭去。 谢怜当机立断,立即追出。谁知,他追了没几步,树林里竟是火光冲天,远远传来一阵喊打喊杀之声:“冲啊——!” 一个小青年的声音格外嘹亮:“抓丑八怪,为民除害!抓丑八怪,为民除害!赏金大家平分!”正是那小彭头。谢怜心里叫苦,这群人说要上山,竟然就真的上山了,本来有一个阵法罩着找不到也就罢了,可方才阵法被那少年一脚踩得稀巴烂,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然真的找来了。再一看,他们来的方向,刚好是那鬼新郎逃跑的方向! 谢怜提着若邪绫便冲了过去,喝道:“站住别动!”众人俱是一愣。他还要说话,便听小彭头热切地问道:“姑娘!你是被那鬼新郎掳进山里的吧?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可以放心了!” 谢怜一怔,心中好笑,这才想起他还一身女装。南阳庙中没有镜子,他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但看反应,小萤姑娘的手应当是很巧的,这群人一惊之下,竟是把他当成真的新嫁娘了,这小彭头大概还指望着他是那第十七位新娘,好去领那悬赏。无论如何,这情形不能让这帮村民们乱跑,但他又不能保证鬼新郎没有继续往前逃。恰好此时,两名黑衣少年赶了过来,谢怜立刻唤道:“南风扶摇,快来助我!” 谁知,这二人循声望来,却是齐齐一怔,齐齐倒退两步,谢怜问了好几句才反应过来。谢怜道:“你们从那边过来的?路上可遇到什么东西?” 南风道:“不曾!” 谢怜道:“好。扶摇,你现在立刻顺这条路搜下去,四周都搜一圈,确保鬼新郎没在逃。” 扶摇听了,转身便走。谢怜又道:“南风,你守住这里,确保一个人都不能走。若是扶摇没在山里找到那鬼新郎,那它现在就一定在这群人里面!” 闻言,众大汉哗然。小彭头也看出他不是女子了,第一个跳起来:“一个都不能走?你凭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大家伙儿咱们别听他们的” 他这一蹦尚未落地,南风一掌劈出,一棵一人环抱的大树应声折断倒地。众人立刻想起来了,这少年一言不合就劈东西,若是给他当柱子劈了,赔钱也没用了,都不说话了。小彭头又道:“你说鬼新郎在我们里面就在我们里面?咱们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有名有姓的,不信你用火把照大家的脸,一个一个看!” 谢怜道:“南风。” 南风拿过小彭头手里火把,举着一个一个照过去。每一张脸上都满头大汗,或紧张,或茫然,或兴奋,个个生动至极。谢怜看不出所以然来,走到众人之前,道:“各位,方才冒犯多有得罪,但我打伤了那鬼新郎,它逃跑了,绝对走不远。我这两位小朋友来时路上没碰到它,只怕这东西会混在你们里面。还劳烦你们相互彼此之间仔细看一看,看清楚每个人的脸,看看有没有一个你们都不认识的人混在里面。” 众人一听说那鬼新郎可能就混在自己这群人之中,也是毛骨悚然,不敢大意,面面相觑,你看我c我看你起来。看了半天,忽然有人怪叫:“你怎么在这里?” 谢怜眉心一跳,抢过去道:“谁?” 小彭头抢了别人的火把,往一个角落一照,道:“这个丑八怪!” 他指着的,竟是小萤。小萤那张鼻歪眼斜的脸在火光下显得有些扭曲,似乎受不了这样被暴露在亮处,举手挡脸,道:“我我只是不放心,想上来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9章 .万神窟万神真容藏 2 不过, 他还是没有多问, 道:“既然三郎觉得不看比较好,那我们还是谨慎为上。” 花城微一点头,二人继续前行。这时,又遇到一个岔路口, 花城直接往左走,谢怜顿足, 没跟上去, 花城回头, 道:“怎么?” 谢怜道:“三郎从没来过这石窟吧?” 花城道:“自然。” 谢怜道:“那为何三郎如此笃定地便选左边?” 花城道:“也不笃定,瞎走罢了。” 谢怜道:“既然没来过,怎么能瞎走呢,不是应该小心考虑选哪边嘛?” 花城微笑道:“正是因为没来过,所以才要瞎走。反正对这里形势一无所知, 不如大胆碰运气。而我的运气,一贯比较好。” 虽然的确是这个道理,但其实过往每次二人一同出行, 走哪边都是看谢怜的, 花城主动带路, 倒是不多见。谢怜点了点头, 二人正要迈入左边那洞道, 忽然, 谢怜道:“等等!——三郎, 你听见没有?” 花城道:“什么?” 谢怜道:“右边, 有人声。” 花城神色微变,凝神听了一阵,道:“哥哥,恐怕你听错了。并没有。” 谢怜却道:“真的有!你仔细听,是男人的声音!” 花城又听了一阵,蹙眉道:“我真的没听到。” 谢怜怔了怔,心想:“莫非又是幻觉?” 花城道:“殿下,事有蹊跷,恐怕有诈,我建议我们先出去再说。” 踌躇片刻,谢怜道:“可是,说不定是南风和扶摇他们,我还是过去看看好了!” 说完,他便夺路而奔,花城道:“哥哥!别乱走!” 然而,谢怜听那隐隐传来的喊叫之声,感觉对方落入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刻不容缓,奔入右边那条路。越是深入,男子怒吼之声便越清晰,谢怜心喜:“真的是南风和扶摇!” 不知兜兜转转多久,他来到一座大石窟前。这座石窟里没有神像,却有一个深坑,南风和扶摇的声音就是从坑底传来的,看来,两人都被困在坑底,爬不上来了,但他们还在底下对骂。黑乎乎的看不清到底什么情况,谢怜在上面,双手拢在嘴边,向下喊道:“喂!你们怎么回事啊?” 坑底二人一听有人,立刻停止了争吵,扶摇的声音道:“太子殿下是你吗?快拉我们上去!” 南风倒是没说话。谢怜奇怪道:“你们爬上不来吗?这个坑不深啊?” 大概是吵了一路,扶摇现在的火气很有些旺,道:“废话!能爬上来早就爬上来了,太子殿下你不会自己看吗?” 谢怜眯了眯眼,道:“我看不清,你们还有法力吗?能托个掌心焰看看下面什么情形吗?要是你们不行我就丢个火下去”谁知,话音未落,下面二人齐声道:“不行!!!” 他们的制止之声简直堪称惊恐。扶摇又道:“千万别点火!” 如果不能点火,那就只能用别的方式照明了。谢怜第一反应是回头:“三郎” 然而,花城并未跟上来。谢怜微微一怔,觉得奇怪,绝不可能会跟丢了啊? 应该说,自从j ru这个万神窟,花城整个人都变得奇怪起来。谢怜左看右看,忽然发现,自己肩上栖息着一只小小的银蝶,试探着轻轻触了触它,道:“你好?” 那死灵蝶被他指尖轻轻碰了,扑闪了一下翅膀,没有飞走,似乎仅仅只是扑闪给他看的。一路上谢怜听花城说过,他的银蝶分了好几类,不知这一只是什么类的,但不管什么类,照个明总是可以的,于是,他问道:“你能帮我下去看看吗?” 那银蝶果然振翅而起,飞了下去,谢怜道:“谢谢!”等它飞到坑底,淡淡的银光照亮了下方的情形,谢怜不由微微睁大了眼。 黑漆漆的坑底,白森森的一片,全都是厚厚的一层丝床! 南风和扶摇两人几乎裹在丝蛹里被包成了两个茧,而且都鼻青脸肿c头破血流的,不知是不是方才相互殴打所致。谢怜不由心道幸好他做事不鲁莽,否则丢一把火下去,估计瞬间整个坑底就烧起来了。他道:“这是什么情况?这是蜘蛛精的老巢吗?那是蜘蛛丝吗?” 扶摇道:“不知道!反正挣不开!” 他是急于脱身的了。南风神色则有些微妙,似乎本想开口求救,但一看来人是谢怜,又闷闷咽下,道:“你也先不要下来,这丝坚韧得很,沾上身就很难甩开。” 谢怜道:“我不下来。” 思忖片刻,他将若邪一端系在芳心剑柄上,准备把剑吊下去试试看。 谁知,若邪偷偷摸摸地探到一半,被那些蜘蛛丝觉察,迅速迎了上来,似乎要给它点颜色看看,吓得若邪直往回缩。然而,还是迟了一步,它被蛛丝缠上,打了个结,猛地拽了下去,连带牵着它的谢怜,也被拽了下去。 万万没想到!这蜘蛛丝居然如此强势且敏锐! 谢怜一掉入坑底,那些白丝迅速绞缠上来,将他五花大绑。其余的蛛丝则在缓缓“流动”,加固南风和扶摇身上的“茧”。扶摇气死了,道:“你怎么也掉下来了!这下好了,三个都傻眼了!一起死在这里吧!” 南风道:“你有什么好抱怨的!还不都是为了救你!” 谢怜则打起了滚,道:“哈哈哈c哈哈哈c哈哈哈哈” 其余两人愕然看他,扶摇道:“你别是掉下来摔坏了脑子,失心疯了吧?” 谢怜眼角简直飙出了泪,道:“不不是,哈哈哈这些蜘蛛丝怎么回事干什么好痒c不行了哈哈哈哈” 他一掉下来,身下丝床便很柔软地接住了他,而缠上来的蛛丝也是十分温柔缠绵,虽然是在绑他,却搔来搔去的,弄得好像在挠他的痒。谢怜蜷成一团,道:“不要不要,等等!停!住手!怕了!停!!!”那些白丝才将他绑住不动。南风和扶摇都看着他,半晌,扶摇道:“为什么这些蜘蛛丝绑他绑的这么随便?脸都不蒙住。” 谢怜好容易才喘过气来,道:“你们c你们的脸不也没蒙住吗?” 扶摇翻了白眼,道:“之前是蒙住了,醒了之后用牙齿撕开了,不然根本喊不出声。” 谢怜试着挣了挣,那蜘蛛丝确实坚韧无比,加上他刚才笑得太厉害,肋骨隐隐作痛,暂时使不上劲,先休息会儿,道:“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啊?” 扶摇道:“不知道!刚才雪崩,雪盖下来像天塌了一样,醒来的时候就到这里了。” 谢怜道:“不不不,我问的是你们为什么要来铜炉山?” 扶摇怒道:“我是追着女鬼兰菖那对胎灵母子来的,谁知道这个人是为什么?!” 南风道:“我!我也是来追查那对胎灵母子的” 扶摇道:“那你就去追他们!打我干什么?!我家将军都说了那胎灵不关他的事了,不是他杀的!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好人做不得!” 谢怜道:“好了好了别吵了,我了解情况了。你们先罢斗吧,别吵了,刚才雪山都被你们吵崩了,还不能消停会儿吗?一起想办法吧。” 南风却也怒了:“你c家将军平日是个什么德行他自己不清楚吗?怨不得别人这时候怀疑他!” 扶摇:“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南风:“比你有种!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心,只不过你想到可以施恩于你看不惯的人,等着看笑话,暗中得意罢了,你根本是为满足你自己而已,少说什么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也别以什么好人自居,你从来就不是!” 扶摇睁大了眼,嘴角抽动,道:“你简直臆想成疾c胡说八道!” 南风道:“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我还不知道你吗!” 扶摇吼了起来:“那说起来,你们也是一样的!你们不也是一直等着看我的笑话?你以为你有资格说我吗?” 南风道:“我怎么都比你强!你以为你干的事没人知道吗?!” 扶摇似乎恼羞成怒了:“是!行我承认!但是你又比我强多少?!还不是有了老婆忘了老大,老婆儿子最重要!大家都是为了自己,都是自己最重要!老掐着我那点破事不放干什么?” 南风:“我比你你!我?你?” 两人掐得疯了,不知不觉间,他们对彼此的代称,已经从“你家将军”“我家将军”变成了“你”“我”,而因为过于激动,他们完全没觉察自己暴露了什么,此时才稍稍反应过来。而谢怜早已经没说话了。 南风与扶摇齐刷刷转头望向谢怜那边,只见谢怜默默在丝床上打了个滚,翻了个身,给了他们一个背影,道:“那个我什么都没看到。不是,什么都没听到。” “” “” 谢怜面对着石壁,温声道:“你们还要继续吗?这个,关于你们刚才说的,其他不予置评,不过其实我觉得,老婆儿子最重要,没错啊这个。人之常情嘛。陈年旧事的,大家就不要车轱辘了吧,先想办法出去再说吧” “”扶摇打断他道,“你早就知道了?” 眼看实在是敷衍不过去了,谢怜只好道:“嗯” 扶摇不可置信地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谢怜不忍心说实话,只道:“忘了。” 真正的答案,是很早很早。从与君山那会儿,他就有了隐隐的怀疑,而到了半月关,他就已经确定这件事了。 什么中天庭下来的小武官?不存在的。南风和扶摇,只不过是风信和慕情化出来的两个小分|身罢了! 扶摇仿佛不能相信他的真面目就这么被人戳穿了,不依不饶地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发现的?总得有一个契机,到底是哪里有破绽!” “” 谢怜实在是不忍心说实话,根本不需要契机。这两个人,浑身都是破绽! 毕竟他们三个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谢怜还能不熟悉他们言行举止是什么样的吗?从那毫未用心的化名,到如出一辙的性格,他要是猜不出来两张皮下面是谁,这么多年不白活了? 不过,有些话的确本人不能说,有些事本人也不方便做。比如要顾及作为神官的形象,不可随便翻白眼或骂人,但披张皮就简单多了,他觉得也没非要戳穿。 扶摇,不,现在,应该叫慕情了。慕情一边咬着牙,一边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们是谁了,但还是一直没说,就,着看我们演,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0章 .万神窟万神真容现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在他喝下去的同时, 谢怜耳中听到了清晰的“咕咚”c“咕咚”之声, 仿佛是往一个空罐子里灌水的声音。 刹那间,他心下雪亮, 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道:“别喝了。” 那道人手一抖,惊疑不定地望他, 谢怜微笑道:“喝了也没用,不是吗?” 那道人闻言脸色一变, 另一只手抽出腰间铁剑向他迎面刺来。谢怜立定不动, 举手一弹,“铛”的一声, 轻轻弹开了剑锋。那道人见他依然紧握着自己那只手, 咬牙猛地一抽。谢怜只觉那条手臂忽然一瘪, 仿佛漏气的球儿一般彻底瘪了下去, 从他掌中哧溜挣脱。那道人一挣脱出来,便向门口逃去。谢怜也不着急, 在这种无外界阻挠之力的地方,这道人便是再逃出十丈,若邪也能把他拖回来。谁知, 他刚刚抬了抬手腕, 一道锐利至极的破风之声便从他身边穿过。 那声音犹如有人从他身后射出了一支利箭, 直接把那道人穿腹而过, 钉在了门上。谢怜定睛一瞧, 那竟是一根竹筷。 他回头一看,三郎好整以暇地从桌边站起,与他擦肩而过,把竹筷拔了出来,在他面前晃了两下,道:“脏了。待会儿丢。” 而那道人受此重创,竟是完全没有呼痛之声,无声无息地倚着门慢慢滑了下来。从他腹中汩汩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清水。 正是他方才喝下去的那碗水。 两人都在这道人旁半蹲了下来,谢怜在他创口处按了按,感觉这个伤口犹如一个鼓囊囊的气球上被扎破的洞,往外飕飕地漏着凉气,而这个道人的“尸体”也在渐渐发生变化。方才看他,分明是条大汉,现在却仿佛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面容和四肢都有些萎缩,并且还在不断缩小,看起来倒像是个小老头了。 谢怜道:“是个空壳。” 有些妖魔鬼怪,自身无法幻化出完美的人形,便会想另外一个法子:制造空壳。 他们会用一些十分逼真的材料,精心制作一副人的假皮囊。这样的皮囊,往往会参考真实的活人,有的时候甚至是直接拿人的皮囊做成的,掌纹c指纹c头发自然完美无缺。而且,这种空壳,只要他们自己不穿上这层皮,就不会沾染鬼气,也就不会害怕那些辟邪符咒。这也是为何门上的符咒没有把这名道人挡在外面的原因。 不过,这样的空壳往往也很容易被识破,因为他们毕竟是空心的假人,如果没有人穿这层皮,就只能按照操纵者的指令行事。而且这指令不能太复杂,只能是简单的c重复的c预先设置好的事情。所以,它们的神态举止通常都较为呆滞,不太像活人,比如,它们会反复重复一两句话,做同一件事,或者自问自答,答非所问,和人多说几句话就露馅了。然而,对于如何甄别空壳,谢怜有个更为实用的方法:让他们喝一碗水或吃个东西就行了。毕竟壳子是空心的,没有五脏六腑,他们吃东西或者喝水时,就犹如往一个空罐子里丢东西或者灌水一样,能听到清晰的回声,和活人进食饮水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 那道人的尸体已经彻底瘪了下去,差不多已经是一摊软趴趴的皮了。三郎用那根竹筷压在他皮肤上点了两下,丢了筷子,道:“这壳子有点意思。” 谢怜知道这少年指的是什么。这名道人的神情举止,他们都是在在了眼里的,岂止逼真,根本就是个活人,与他交流,对答如流,可见操纵者法力惊人。谢怜看他一眼,道:“三郎,看来你对这种异术也是颇有涉猎。” 三郎笑道:“不多。” 这个空壳特地找上门来,向他告知半月关之事,无论是真是假,目的都是为了引他去半月关,为求稳妥,还须得上通灵阵问问。谢怜掐指一算,算出剩下的法力还足以支撑他再用几回,这便捏了个诀儿,上了通灵阵。 一入阵,里面竟是难得的热闹,并且不是因为忙于公务而热闹,似乎是大家在玩儿什么游戏,嘻嘻哈哈笑成一片。谢怜正颇感惊奇,只听灵文道:“殿下回来了?这几日在下面过得怎么样啊?” 谢怜道:“还好还好。大家这是在做什么?这么高兴。” 灵文道:“风师大人回来了,正在散功德,殿下不去抢一抢么?” 果然,谢怜听到阵内数位神官正在声嘶力竭地喊:“一百功德!抢到了!”“为什么我这个只有一功德”“一千!一千!啊!谢谢风师大人!!!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心想这莫非是天上掉钱大家正在捡?虽然他的功德箱里是空空如也,但一来他不知要怎么抢,二来其余诸位神官都是彼此相熟的,抢一抢玩闹无所谓,他突然插|进去就有些奇怪了,于是也不在意,自顾自问道:“诸位,半月关这个地方你们知道吗?” 此话一出,正在兴高采烈抢功德的通灵阵瞬间沉默。 谢怜再次略感郁闷。 他以往发些小诗和秘方,大家沉默也就罢了,因为其余的神官们也不发这些,那么他发的话,可能的确是格格不入。可是,通灵阵内,经常有神官们开口询问一些公务上的问题,比如你们谁认识哪只鬼,好对付吗?你们谁的地盘在那儿,能帮个忙不?这个时候大家也是各抒己见,有建议的给建议,没建议的说有空回头我帮你问问。他问半月关,也算是公务,没理由一开口照样全场死寂啊。 半晌,突然一人喊道:“风师大人又散了十万功德!!!” 通灵阵内瞬间又活跃起来,众神官纷纷抢功德去了,也就没人在意他方才问的那句了。谢怜知道此事恐怕并不简单,在阵内大概问不出什么来了,心想这位风师大人当真是大手笔,一散就是十万,好生厉害,正要退下,忽然,灵文私下给他发了一句。 灵文问道:“殿下,你为何忽然要问半月关?” 谢怜便把有一副空壳找上门来的事说了,道:“那壳子假作从半月关里逃出的幸存者,必然有其目的。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我便上来问问。这地方怎么了?” 灵文那边沉吟片刻,道:“殿下,这件事,我劝你,莫要沾手。” 谢怜多少也料到会有这么一句了。否则也不至于持续一百五十年也无人问津,而他一问就全庭沉默。他道:“每逢过关,失踪过半,这事是真的?” 良久,灵文道:“是真的。但这件事,我不好多说。” 谢怜听出她语音里颇带斟酌之意,怕是有为难之处,道:“好,我明白了。你既不方便,那就莫要多说。我们也从没私下谈过这个话题,都是我自己乱撞撞上的。” 二人虽是在私下对话,灵文也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我再多说一句。你若要查这件事,别让其他神官知道。而且,不要从天界走。” 收了神识,出了通灵阵,谢怜起身,沉吟片刻,抬头道:“三郎,我怕是要出一趟远门了。” 灵文告诫他莫要被其他神官发现,足见此事牵扯不小。而如果他直接上天,再跳到半月关去,方便是方便,但如此出行就会被记录在册。而且,若是有谁在通道里动了什么手脚,跳下去究竟会落在哪里,还真不敢说。如此看来,竟是只能徒步去半月关了。这空壳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便是想诓他去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三郎却道:“好啊,哥哥,不介意捎上我吧。” 谢怜一怔,用扫帚把地上那摊假皮囊扫到一边,道:“路途遥远,风沙艰辛,你又为何要跟着去?” 三郎笑道:“你想知道那半月妖道是怎么回事吗?” 闻言,谢怜动作一顿,道:“连这个你都知道?” 三郎抱着手,悠悠地道:“半月关,两百年前,乃半月国所在之地。半月人力大无穷,且性情凶悍好斗,时常骚扰中原之地的百姓。”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星亮,道:“半月妖道,就是他们的国师。” 谢怜把扫帚往墙上一靠,就要坐下来详细听。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叩叩”的敲门之声。 此时天色已晚,那些村民都被谢怜之前一句“中邪”吓得缩回屋子里不敢出来,又会是谁敲门?谢怜站到门口,屏息片刻,没感觉出门上符咒有异动,紧接着又是两声“叩叩”。听这声音,似乎是同时有两个人在敲门。 他略一思索,打开门来,果然,两个黑衣少年站在门口。一俊朗,一清雅,正是南风与扶摇。 谢怜和他们对望一阵,道:“你们两个” 扶摇率先翻了个白眼。南风劈面开口便问:“你是不是要去半月关?” 谢怜道:“你们从哪里听到的?” 他本以为是灵文又去中天庭问了一通拉来的帮手,可转念一想,她告诫过他莫要让旁人知道,自然也不会声张。南风道:“听几位神官路上谈了几句,听说你今天在通灵阵里问了半月关的事。” 谢怜便了然了,双手笼在袖子里,道:“明白了。‘我自愿’,是吧?” 两人都是一副牙痛得面目扭曲的表情,道:“是啊。” 谢怜忍俊不禁,道:“懂了,懂了。不过,事先说好,这次去半月关,途中若是遇到什么不能应付的事情,欢迎随时逃跑。” 谢怜的人生准则是:不要勉强人。无论是勉强别人做一件事,还是勉强别人不要做一件事,都是勉强。一件事做了到底好不好,只有做了才知道。若你勉强一个人做一件事,即便他做了,心中也不会认可;若你勉强一个人不做一件事,即便他没做,他也会一直千方百计惦记着,总有一天会做的。所以,万事,顺其自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下侧开了身子,请他们二人进屋再细说。谁知,那两人一看到他身后那名歪歪坐着的少年,原本微黑的脸色,瞬间变成了铁青。 南风闪身进来,抢在谢怜面前,道:“退开!” 三郎却是看了一眼那悬在空中的若邪,歪头问道:“这位哥哥,你竟还是一位奇人异士呢?” 他语气饶有兴趣,谢怜道:“还好。奇人异士说不上,略会一点。他们现在看不到我们,待会儿走近了,万一出声就难说了。” 那赶车的老大爷看到白绫自飞c无头人行,已是目瞪口呆,闻言大惊,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怕是憋不住。” “”谢怜道,“那,得罪了。”说完飞速出手,在他背后一点,那老大爷登时歪在车上,昏睡过去。这下,终于不用担心他吓得大叫被发现了。谢怜轻轻接住他,将他放上牛车,转过身,对三郎道:“没事的。别紧张。” 天色已暗,看不清三郎的表情了,只能看出他点了点头,谢怜便坐到车前,拿起绳子,轻声哄那牛。这群囚衣鬼走了过来,想要过去,却感觉路中央有一个什么东西挡着,都粗声粗气地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过不去!” “真的!过不去!见鬼了!” “,咱们自己不就是鬼吗,能见什么鬼!” 谢怜好不容易哄好了牛,与这群无头的囚衣鬼擦身而过,听他们抱着头颅吵吵嚷嚷,只觉得十分好笑。那群鬼魂还有诸多抱怨:“那个,你是不是拿错了?我怎么感觉你怀里抱的那个才是我的头?” “你这头的切口怎么这么不整齐?” “唉,那个刽子手是个新手,砍了五六刀才给我砍下来,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你家里人没给他打点钱吧!下次记得事先打点一下,一刀给个痛快!” “哪来的下次!” 七月十五中元节,乃是鬼界的第一大节日。这一天,鬼门大开,平日里潜伏于黑暗中的妖魔鬼怪们全都涌了出来,大肆狂欢,生人须得回避。尤其是在这天的晚上,闭门不出是最好的选择。一出门,撞上点什么的机会可比平日大多了。谢怜一向是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也见鬼,此刻就撞个了正着。只见四面八方都漂浮着绿幽幽的鬼火,许多鬼魂追着那鬼火跑,还有一些面无表情c喃喃自语的寿衣鬼魂蹲在一个圈子之前,伸手去接后人们烧给他们的纸钱c元宝等供品。这一派景象,可谓是群魔乱舞。谢怜从中穿行,心里正想着今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忽然感觉身后有异动。他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少年坐到了他身后。 谢怜道:“你没事吧?” 三郎一手支着他下颔,道:“有事啊。我害怕。” “”虽说当真是完全听不出他声音里有半分害怕的感觉,谢怜还是安慰道:“不用害怕。你在我身后,不会有东西伤得到你。” 那少年笑笑,不说话。谢怜忽然发现,他竟是在盯着自己看。须臾,终于反应过来,这少年盯的,是他颈项之间的咒枷。 这咒枷犹如一个黑色项圈套在人脖子上,根本藏不住,而且容易使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谢怜正想说话,这时,那老黄牛拉着牛车,来到了一条岔路口。谢怜一看,两条黑漆漆的山路在此分岔,立即拉住了牛的绳子。 这岔路口,可得万分小心了。 中元节这一天,有时候,人们走着走着,便会发现,面前出现了一条平时并不存在的路。这样的路,生人是不能走的。一旦走错,走到了鬼界的地盘里,再想回来,可就困难了。 谢怜初来乍到,分不清这两条山路该走哪条,想起方才在镇上除了收了一大包破烂,还买了些杂物,其中就有签筒,心道我来算上一卦,于是又从包袱里翻出签筒,拿在手里哗啦啦的摇着,边摇边对三郎解释道:“第一根左,第二根右,哪条路签好,我们走哪条。”用了一点法力,默念三遍,筒里掉出两根签。他拿起一看,沉默了。 下下签,大凶! 两根签都是下下签,也就是说,两条路都是大凶,岂不是走哪条都是死? 谢怜无奈,对签筒道:“筒啊筒,今日你我初次见面,何至于如此绝情?再来一次,给我一点面子吧。” 于是,他改为双手持筒,又是一阵摇。再摇出两根,拿起来一看,依然全都是下下签,大凶! 谢怜决定不再浪费法力,这时,一旁的三郎忽然道:“我来试试?” 反正试不试也没差,谢怜便把签筒递给了他。三郎单手接过,随意摇了摇,掉出两支,拿起来,看都不看就递给他。谢怜接过来一看,竟然两支都是上上签。 谢怜略是惊奇。因为,衰到他这个地步,似乎经常连旁人的手气也被他带衰了,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此,反正以往常常被这么抱怨就是了。而这少年竟是分毫不受他影响,直接摇了两个上上签出来,他由衷地赞叹道:“朋友,你的运气很不错啊。” 三郎把签筒随手往后一丢,笑道:“是么?嗯,我也觉得我运气不错。一向如此。” 听他说“一向如此”,谢怜揉了揉眉心,心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是犹如天堑。三郎又道:“怎么走?” 眼下这个情况,只能走,不能留,谢怜原本就打算乱选一条了,道:“既然两只都是上上签,那就随便走吧。” 当下扯了几下绳子,牛车车轮又缓缓滚动起来。谢怜本来紧绷着神经,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谁知,竟是真的,一路顺利,不多时,牛车便慢腾腾地爬出了森林,来到了坦荡的山路上,竟是让他选对了路。 菩荠村已经在山坡之下,一簇一簇的灯火温暖明亮。夜风拂过,谢怜回头,三郎似乎心情甚好,又躺了回去,正枕着自己双手,眺望那轮明月,那少年的眉眼在淡淡的月光之下,不似真人。 沉吟片刻,谢怜笑道:“朋友,你算过命吗?” 一路走下来,他心中终是微微有些起疑了。 博闻强记,见多识广,倒也罢了。但夜行于群鬼之中时,这少年未免有些过于镇定自若了。虽然并不能排除有的人天生就很沉得住气,但谢怜还是觉得,有必要稍稍确认一下。 听他这么问,三郎回过头来,道:“没算过。” 谢怜道:“那,你想让我帮你算算吗?” 三郎看他,笑道:“你想帮我算?” 谢怜道:“有点想呢。” 三郎微一点头,道:“行。” 他坐了起来,身体微微倾向谢怜,道:“你想怎么算?” 谢怜道:“看手相,如何?” 闻言,三郎嘴角微弯。那笑容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只听他道:“好啊。” 说着,便朝他伸出了一只左手。 这只左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十分好看。并且绝不是那种柔弱的好看,而是劲力暗蓄其中,谁也不会想被这样一只手扼住咽喉。谢怜记着方才三郎触碰到他时微变的神色,特地留意了要避开肢体接触,不去直接碰他的手,只是低头细细地察看。 月光洁白,说暗似乎不暗,说亮又似乎不亮,谢怜看了一阵,牛车还在山路上缓缓爬行,车轮和木轴嘎吱作响。三郎道:“如何?” 少顷,谢怜缓缓道:“你的命格很好。” 三郎道:“哦?怎么个好法?” 谢怜抬起头,温声道:“你性情坚忍,极为执着,虽遭遇坎坷,但贵在永远坚守本心,往往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此数福泽绵长,朋友,你的未来必然繁花似锦,圆满光明。” 以上几句,全部都是现场瞎编,胡说八道。谢怜根本就不会给人看手相。他从前被贬,有一段时间便经常后悔从前在皇极观为何不跟国师们学看手相和面相,如果学了的话,在人间讨生活的时候也不用总是吹吹打打街头卖艺和胸口碎大石了。而他之所以要看,也并不是看这少年命运如何,而是要看这少年到底有没有掌纹和指纹。 寻常的妖魔鬼怪可以变幻出虚假的肉身,装作活人,但是这肉身上的细微之处,比如掌纹c指纹c发梢,一般是没有办法细致到这种地步的。而这少年身上非但没有任何法力波动,觉察不出端倪,掌纹也十分清晰。若当真是妖魔鬼怪伪装的,那就只有“凶”以上的那一档才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完美伪装了。可是,到了那种身份级别的鬼王,又如何会跟他来一个小山村里坐一路牛车打发时间?正如天界的神官们个个都日理万机脚不沾地一般,他们也是很忙的! 谢怜装作很有把握的样子硬着头皮编了几句,终于编不下去,三郎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就一边听他胡说八道,一边低低地发笑,笑得十分耐人寻味,道:“还有吗?嗯?” 谢怜心想不会还要编吧,道:“你还想算什么?” 三郎道:“既是算命,难道不都要算姻缘吗?” 谢怜轻咳一声,肃然道:“我学艺不精,不太会算姻缘。不过想来,你应当不用愁这个。”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为什么你觉得我不用愁这个?” 谢怜莞尔:“定然会有许多姑娘家喜欢你吧。” 三郎道:“那你又为什么觉得必然会有许多姑娘家喜欢我呢?” 谢怜正要开口顺着他答下去,忽然感觉出来了。这小朋友竟是在想方设法引着自己直接开口夸他,无奈又好笑,不知该说什么好,揉了揉眉心,道了声:“三郎啊。” 这是谢怜开口叫的他第一声三郎。那少年听了,哈哈一笑,终于放过了他。此时牛车已气喘吁吁爬进了村子里,谢怜转身,微一扶额,赶紧下了车。三郎也跳下了车,谁知,谢怜一抬头才发现,方才他一路都是慵懒地躺在牛车上,现下两人这么站到一起,这少年居然比他还要高,两人竟是无法平视。三郎站在车前伸了个懒腰,谢怜道:“三郎,你往哪里去?” 三郎叹道:“不知道。睡大街吧,或者找个山洞凑合也行。” 谢怜道:“不行吧?” 三郎摊了一下手,道:“没办法,我又没地方去。”他睨过来,又笑了两声,道:“多谢你给我算命了。承你吉言,后会有期。” 听他提起算命谢怜就是一阵汗颜。看他果真转了身,谢怜忙道:“等等,你若是不嫌弃,要不要到我观里来?” 三郎足下一顿,转过半个身子,道:“可以吗?” 谢怜道:“那屋子本来也不是我的,听说以前就常有许多人在那里过夜。只是可能比你想象的要简陋多了,怕你住不了。” 若这少年当真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总不能就任他这样到处乱跑。谢怜十分怀疑他这一整天就只吃了那半个馒头,年轻人这样仗着身体任性乱来,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真的晕倒在大街头。听他这么说了,三郎这才转过身来,没有回答,而是走到谢怜面前,上身前倾。谢怜还没弄明白他要干什么,只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非常近,又有点招架不住。 那少年又退了开来,他竟是顺手就把谢怜扛回来的那一大包破铜烂铁都拎了,道:“那就走吧。” 恰好茶博士提着铜壶上来,谢怜想起他昨日神气,道:“店家,我昨日便见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今天又见,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茶博士道:“做死。” “哈哈哈” 谢怜也不意外,道:“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 茶博士道:“还能是想做什么呢?有个新娘子的爹重金悬赏找他女儿,抓那鬼新郎,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 这悬赏的那个爹,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爷了。谢怜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 只听扶摇嫌恶道:“我要是鬼新郎,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我就灭了这个镇。” 谢怜道:“扶摇,你这话太不像一个仙家该说的了。还有,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习惯改过来,不如你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一天先只翻五次之类的。” 南风道:“你给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够用!” 这时,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的小青年,精神抖擞,看样子是个领头的,振臂高呼:“听我说,听我说!这样下去根本没用!这几天咱们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来了吗?” 众大汉纷纷附和抱怨,那小青年道:“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进与君山里,大家搜山,把那个丑八怪抓出来杀了!我带头,有血性好汉子都跟我来,杀了丑八怪,赏金大家分!” 一群汉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几句,逐渐声音加大,最后所有人都响应起来,听起来竟也声势浩大。谢怜问道:“丑八怪?店家,他们说的这丑八怪怎么回事?” 茶博士道:“据说鬼新郎是个住在与君山里的丑八怪,就是因为太丑了,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心生怨恨,专抢别人的新娘子,不让人成好事。” 灵文殿的卷轴上没有记录这个,谢怜道:“有这种说法吗?莫不是猜测?” 茶博士道:“那谁知道,据说不少人都见过,什么整张脸都缠着绷带,眼神凶恶,不会说话只会呼噜呼噜狼狗一样地叫。传得神神叨叨。” 扶摇道:“脸上缠着绷带,未必就是丑,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美不想让人看见。” 茶博士无语片刻,道:“那谁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 这时,街上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们你们别听他的,不要去,与君山里很危险的” 躲在街角说话的,正是昨晚上来南阳庙祈福的那名少女小萤。 谢怜一看到她就觉得脸有点痛,无意识抬手摸了摸。 那小青年见了她就没好颜色,推了她一把,道:“大老爷们说话,一个小娘插什么嘴?” 小萤被他一推,有点瑟缩,鼓起勇气,又小声道:“你们别听他的。不管是假送亲,还是搜山,都那么危险,这不是在送死吗?” 小青年道:“你说得好听,咱们大家伙儿是拼了姓名为民除害,你呢?自私自利,不肯假扮新娘子上轿子,为了咱们这里老百姓这点勇气都没有,现在又来妨碍咱们,你安的什么心?” 他每说一句就推那少女一把,看得店里的人都皱起了眉。谢怜一边低头解腕上绷带,一边听到茶博士道:“这个小彭头,之前想哄这姑娘扮假新娘,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姑娘不肯,现在又是这幅嘴脸了。” 街上,一群大汉也道:“你别站在这里挡道了,边儿去边儿去!”小萤见状,一张扁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道:“你你何必非要这样说话?” 那小青年又道:“我说的是不是对的?我让你假扮新娘子,你是不是死都不肯?” 小萤道:“我是不敢,可是,你也不用划c划破我裙子” 她一提这事,那小青年瞬间被戳了痛脚一般跳将起来,指着她鼻子道:“你这个丑八怪少在这里含血喷人!我划破你裙子?你当我瞎了眼!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露给人看,自己给划的?谁知道你这丑脸裙子破了也没人看,你可别想赖我头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1章 |万神窟万神真容现 2 ,最快更新天官赐福最新章节! ≈lt;listyle≈ap;一t;leheight252px≈ap;一t;≈gt; 那几百张符咒和重重堆积的巨石竟然也无法阻拦下他! 风信和慕情反应都极快风信连珠箭出,慕情一刀劈空,送出攻击,抓了谢怜拔腿就跑。风信故技重施,一边狂击落石一边道:“了!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 慕情道:“我怎么知道?!红线!红线!他手上还连着那根红线!!” 二人如梦初醒齐刷刷去抓谢怜那只手。谢怜哪会让他们得手另一只手握住了系着红线的那只道:“不能解!” 风信道:“太子殿下,你系着这红线他就会找到要想不被他追上来就非解开不可!” 谢怜却握着自己的手道:“他追上来也不用怕啊?我想去仔细问问他。” 慕情睁大了眼:“你还想问他?我看你是要被他生生吃了才知道他多厉害吧。” 谢怜道:“他本来就很厉害啊?你们又不告诉我那壁画的是什么,又要我不要靠近他这完全没法说服我啊。” 慕情道:“他是鬼王行为诡异。根本用不着别人说服,一般人只要看到这两样就知道不该靠近了吧?” 谢怜伸出两只手指道:“两个选择:要么让我回去问他问个清楚,要么让我回去看壁画看个清楚。” 风信和慕情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个嘴角扭曲,一个眉头狂跳拦在他身前异口同声道:“两个都不行!” 于是,谢怜撸起了袖子,道:“说的不行那我们还是用打的来解决吧!你们谁先上,还是两个一起?” 慕情对风信道:“你先!”说完就退到了一边。风信看上去也不太有把握一定能赢谢怜,但为了挽救失智青年,豁出去了,手握紧了弓弦,道:“好!太子殿下,得罪了!” 谢怜也道:“得”谁知,开场的客套还没完,背心一热,背后有个人喝道:“定住,别说话!”他整个人就僵成了一块铁板。 非但如此,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慕情从他身后闪出,对风信道:“拉走吧。这符能暂时让他消停会儿,但是也没多久。” 风信微微愕然:“你干什么偷袭他?不是说好了一打一?” 谢怜也没想到,慕情居然马上出尔反尔。要不是他对这两位昔日下属十分信任,也没这么容易中招。慕情道:“现在哪有时间给你一打一,他故意的,一看就知道了,想拖时间等花城追上来。你没瞧见他什么样子吗?活脱脱的鬼迷心窍了,你跟现在跟他说什么他都不知道好歹的。说不定见了面花城随便哄两句说点鬼话他就信了,跟被狐狸精蒙了心一样。” 风信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道:“殿下,不是我们有意瞒你,而是他对你的实在不堪入目,根本说不出口!你跟我们走吧,这是为你好。” 慕情也道:“走吧。” 慕情这句,并不是建议或请求,而是一个指令。方才他拍在谢怜背后的那一下,必然事先在掌心沾了以他鲜血描绘出的从命符咒。从命符能让中招者依施术者指令而行,不过,其实一般只能实现几种简易的指令,比如:不语c随行c静止c快跑等,复杂一点的指令就难以执行了,也无法迷惑人的心智。只有锦衣仙那种大鬼怪才能做到那种地步。 两人带着谢怜又是一阵疾行,忽然被一堆乱石堵住了去路。风信一看没路了,道:“这怎么有石头堵着?不能走了啊?” 慕情:“这石头难道不是你打落的?问我干什么。” 风信质疑:“但是是你在带路啊?你怎么带路的,这地方我们原先来过,怎么又绕回来了?” 慕情并不接受质疑:“笑话,我又不认得这里的路,我怎么带路?我们刚才一路不是都在乱跑吗?”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风信摆手道:“算了,没空跟你废话,开挖开挖!” 花城追在他们后面,所以只能前行,不可后退,否则很有可能迎面撞上了。堵路容易开路难,两人让谢怜乖乖站在角落里,风信一顿乱拳砰砰,慕情再顶着额头青筋抄着他那把雄风赫赫的把大石劈碎,三两把将这路给挖通了,乱石滚滚,灰泥齐飞,正要叫上谢怜过去,谁知,烟尘散尽后,对面赫然立着一个红衣身影。谢怜当即眼睛一亮。正是花城! 他目光冷冷,负手而立,一语不发。风信当场就脱口而出:“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阴魂不散。方才他明明被甩在后面了,怎么会一下又出现在前面???不知他是何时守在这里的,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等着他们自己把障碍挖通,送上门来,岂非是阴魂不散c诡异得很? 风信和慕情瞬间后退拉出一段距离。花城没看他们,目光移向一侧,朝谢怜走了一步。风信和慕情反应过来他是冲谁来的,一下闪身拦到谢怜身前,齐声道:“你不要过来!” 花城的脸色,阴沉极了。 如果换在平日,有哪个敢让血雨探花不要过去,他是根本不会把这话放在眼里的,不哈哈笑着偏要过去看看才是奇怪了,但这一次,他却仿佛当真有所忌惮c不敢轻举妄动一般,顿住了脚步。 半晌,他才缓缓地道:“二位这是何意?” 这语气听上去还算平静。风信却很直接地道:“你用不着再装了,这里根本就是你的老巢。这些神像我们已经看到怎么回事了,还有你那些画,我们也都通通看了!” 花城是侧着身拦在他们面前的,闻言,负在身后的手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两只手指不自然地蜷缩起来。 “”他微微垂首,淡声道,“殿下,也看到了?” 这一声极低极低,虽然语气听似波澜不惊,却带着一点沙哑之音,明显有异常。谢怜心道:“没有!” 事实上,他并没看到多少,可是,此刻的他动不了也出不了声,只能老老实实靠在角落的石壁上,仿佛躲在两人身后,不敢出来面对花城c也不想和他说话一般。风信拉开了弓,道:“不错。你是什么心思,我们一清二楚了。敬你是位鬼王,若你还有几分自尊自重,就请你不要再靠近太子殿下。” 谢怜的此刻的心情像是一座着火的茅草屋,浓烟滚滚。花城应该能发现他有异样的,谢怜只盼着他能出声问一问自己,发觉不对劲,可是,花城却好像完全没心思细察这些,冷冷地道:“不要靠近他?你们两个,是用什么身份和资格对我说这句话的?” 不等他们回答,花城猛地抬起眼帘,道:“你们倒提醒了我,还是继续来算算你们的账吧!” 话音刚落,无数银蝶尖啸着向那二人袭去! 面对这样如疾风暴雨版的攻势,唯一的选择就是开法盾。风信和慕情喝道:“盾开!” 那蝶雨被无形的法盾挡下,在空气中溃散成闪闪的银光,又迅速凝结为新的银蝶,再次来袭,竟是无无休止。他们一面挡一面后退,花城则一步一步稳稳地逼近。他黑发被法场狂风激得斜飞乱舞,眼底满是狂怒和戾气,在亮如白昼的银蝶光照耀之下一览无遗。这么当单方面阻挡下去太被动了,风信和慕情对视一眼,决定主动出击,持着法盾冲了上去,各自亮出兵器。三人便在这并不宽广的石窟内斗了起来。风信对付死灵蝶,慕情则对上了花城。花城一伸手,左手化出弯刀厄命,正面迎击! 这还是谢怜第一次看到厄命正经打架的样子。弯刀修长,冷艳肃杀,银光夺命果然是一把不折不扣c邪气四溢的妖刀! 这场战斗真是精彩极了,花城以一敌二也不落下风,他看得屏息凝神,不多时,厄命刀尖一挑,带着慕情的劈进了岩石。虽然慕情手还握着刀柄,但竟然拔不出来。他一惊,而花城已经一拳打在他下颌上,直把他整个人打得向天飞起,刀柄终于脱手。那边,风信的羽箭箭矢也被死灵蝶们锋利的银翅划断,终究是数量太多,难以应对! 胜负已成定局,角落里悉悉索索爬出无数白丝,重新将这两人裹成了两颗大白茧,越挣越缠,越缠越紧,慕情一边狂扯那丝,一边道:“果然是你把我们丢进那个坑里的!” 风信道:“这不是蜘蛛丝!这是!” 谢怜也顿悟了。是茧丝! 破茧成蝶的前一步,就是化蛹,那些蜘蛛丝一样的诡异白丝根本就是花城弄出来的东西,说不定还和这些凶悍至极的死灵蝶有关! 战局已定,花城收了弯刀,嘲道:“我是丢你们进去避难的。归根结底,如果不是你们在雪山上高声嘶吼引了雪崩,根本不会有机会进到这个万神窟来。不感谢我救了你们的小命吗?” 花城原本的计划,应该是等雪崩过去c雪山平静了就带谢怜出去,把风信慕情丢在这里不管。谁知那两人咬开了茧大吵,引得谢怜前去发现了他们,这才引发了接下来的一系列事。不然,谢怜说不定真的就一尊神像也不看,直接跟他出去了。 而现在,却变成了最糟糕的状况,所有的秘密都被撕扯了出来,袒露在阳光之下。 谢怜心中焦急,但身体还是乖乖坐在原地。花城目光中的寒意越来越重,居高临下俯视慕情,轻声道:“看来,在用刀上有天赋的是我,不是你啊。” 慕情的喉咙被几道白丝缠住,被勒得脸色忽青忽红c嘴角溢出血沫,勉强道:“你!你?原来如此c我懂了” 风信也咬着牙道:“你懂了什么!” 慕情道:“我懂为什么这小子这么仇视我了你说不定也是差不多的原因!” 风信道:“什咳c么原因?” 慕情恨声道:“因为他是疯子!你忘了那壁画上怎么画的吗?他就是那个太子殿下从背子坡回来后c要提携的小兵,殿下说过c他刀法不错,适合用刀咳咳” 风信道:“这跟他仇视你有什么关系?!” 慕情却不说话了。“砰”的一声,花城一拳打在他脸上,笑意森然地道:“因为他把我赶出了军营啊。” 没想到慕情还干过这事! 风信道:“了!你为什么要把他赶出军营?!他得罪你了?!” 慕情满脸是血地辩解道:“我只是让他回去,打仗又不是什么好事!我怎么知道他会疯成这样记仇到现在” 他没说完,花城又是狠狠一拳送上,“砰”的一声,几乎打歪了他的脸。花城微笑道:“你当初是为什么赶我走,当我猜不出来吗?嗯?” 慕情目光一闪。花城又嘻嘻地道:“事到如今,谁是废物,谁有天赋,很清楚了不是吗?” 慕情仿佛被戳了痛脚,呸的吐了一口血,道:“该!幸好把你撵走了,不然留你在军中让你慢慢靠近太子c整天盯着他脑子里不知想什么龌龊东西吗?那可太恶心了!” 谢怜一颗心猛地一紧。慕情说到前一句,花城已经提起了拳,而说到后一句“恶心”,花城的手在半空中僵住,苍白的手背青筋浮现,五指握紧了又松,松开了又握紧。 半晌,他语音森然地道:“这件事我先不跟你计较了。你给我老实交代,方才你们在雪崩前喊的话是不是真的?” 慕情猝然睁大了眼,望向风信。风信也望他们,双目圆睁。 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花城厉声道:“我耐心有限,限你们三声之内回答。一!二!” 他竟然如此雷厉风行。这时,慕情大喝一声:“太子殿下快跑!!!” 此句一出,背上印了血符的谢怜应声夺路而逃。花城立即转头,角落嗖嗖两道白丝蹿出,猛地缠住了谢怜,他没跑两步就倒了下来。 这情形,看起来,仿佛是他刚才一直吓呆了,或是难以接受c或是不愿插手战局,干站了半天,眼下终于决定逃跑,然而还没成功。可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跑啊! 谢怜手足都被重重白丝紧紧缚住,躺在地上,黑发和白袖散了一地,斗笠滚落一旁。花城缓缓转过去,顿了许久,向他走去。他走了没几步,风信还是忍不住道:“花城!” 花城脚步一顿,微微侧首。 风信硬着头皮道:“你你放过太子殿下吧!他已经很惨了。你不要对他” 花城没说话,走到谢怜身边,将他膝弯和后背一抄,抱了起来。 谢怜靠在他手臂里,刚好能看到后面两个大白茧的表情。风信一脸仿佛看到羊入虎口c即将被撕裂蚕食的惨相一般,大喊起来,慕情又开始努力以牙齿狂撕白丝,但苦于角度刁钻,徒劳无功。花城对这万神窟了如指掌,转来转去,就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2章 |万神窟万神真容现 3 谢怜被花城抱在手臂里, 向石窟内部的黑暗深处走去。 二人身边的光源, 就只有那一点幽幽飞舞着的银色死灵蝶。谢怜看不清花城脸上的表情,可是,他能感觉到,花城的手臂和身体都是僵硬的。 从前花城不是没抱过他,但很明显, 眼下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花城甚至连他的脖子和手也没有直接触碰。谢怜一直瞅着花城的脸, 用力眨眼,可花城却一直避开了他的眼睛, 并不与他目光交接, 到了一间石窟,石窟里有一张石床, 立刻抱着谢怜放了上去。他正要让谢怜躺下, 忽然觉察到了什么,检查了一下谢怜的背后, 道:“他们给你下咒了?” 谢怜大喜:终于被发现了! 不过,花城居然到现在才觉察谢怜的不对劲, 也可以看出他方才有多措手不及了。谢怜正等着花城帮他把从命符抹掉,谁知, 花城手都已经伸出去了, 半途却又凝住,最终,还是收回了, 将谢怜平放在石床上。 大概是为了让谢怜不必担心,他沉声道:“殿下放心。我暂时不会杀那两个废物的。虽然我真的很想杀了他们。” 那石床上还铺着一层厚厚的柔软新草,谢怜软软地平躺在上面,一点儿也不硌。正极为不解为何不给他解咒,就见花城将手伸向了他腰间的衣带,解开了那系带。 谢怜焦得五脏六腑都在冒烟,一直在勉力挣扎,感觉背上那从命符的效力似乎开始消退了,用力动了一下腿,“啊”了一声。虽然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死鱼突然垂死挣扎蹦跶了一下,发出了抗议,没什么威慑力,但花城还是立即一僵,瞬间收了手,道:“我不会!” 仿佛是觉得自己口气太过,又怕吓到了谢怜,使他心生抗拒,花城又后退了几步,放缓了语气,沉声道:“殿下,我不会做什么的。你不要害怕。” 谢怜明白了。 花城还是没有把握会得到什么样的回应,所以,干脆就不听回应,于是选择了不贸然放开他。 他似乎在尽量克制着什么,再次用保证般的语气道:“殿下,信我。” 这一句“信我”,和他以往说过的比起来,不是太有底气。 谢怜想回答却答不上,挣扎又怕他误会得更厉害,只得平平躺着一动不动,老实等从命符威力过去。见他不再“抵抗”,花城又走了上来,伸出手,解开了谢怜的衣带。 谢怜心道:“三郎???” 虽然花城在解谢怜的衣服,却是尽量不碰到他的身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3章 .万神窟万神真容现 4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一名神官问道:“太子殿下, 你遇到花城, 他他他他对你做了什么啊?” 这语气,听上去分明更像是在问“你是少了胳膊还是少了腿”。谢怜道:“也没有做什么, 只是”说到这里, 他竟是有些词穷, 思量着:“只是什么?总不能说,只是劫了我的花轿, 牵着我走了一路吧。”无言片刻, 只好道:“只是破了女鬼宣姬在与君山内设下的迷阵, 把我带进去了。” 众位神官都是心下直犯嘀咕,沉吟不语。半晌才有神官问:“诸位, 你们怎么看?” 光听声音谢怜都能想象各位神官连连摇头摊手的模样: “没有看法, 完全没有看法!”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怪渗人的。” “花城到底想干什么,一向是谁都搞不懂的” 虽说是被普及了一通花城是何等的混世魔王, 可是, 对这个人,谢怜却并不觉得怎么恐怖。真要说起来,他觉得这次花城还算是帮了他。总而言之,他飞升回天界之后接到的第一桩祈福, 应当算是就这样完成了。 头先早便说过, 此次与君山之行的还愿功德全都算在他身上, 虽然那位官老爷因为女儿之死过了许久才记起要还愿, 带着伤心还愿,也不免打了折扣,但七凑八凑,各种放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也差不离了。谢怜无债一身轻,心头晴空万里,舒畅快美,精神焕发,决定好好做神。最好是能和各位神官成为半个朋友。上天庭的通灵阵虽然安静,但忙起来也是呼喝连天,平时诸位神官心情好了,或者见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也在阵内说说,点到为止地调笑几句。他虽然分不清谁是谁,但也默默听着。不过总不能一直就这么不说话,于是,他听久了,偶尔也忽然冒出来温和地说一句: “真的是非常有趣呢。” “读到一首很美的小诗,与诸君分享一下。” “一个非常有效的治疗腰腿疼痛的小秘诀,与诸君分享一下。” 令人遗憾的是,每次他发出这些精心挑选c并且很有益身心的内容,通灵阵内便会一阵沉默。到后来,灵文实在是忍不住了,私底下对他道:“殿下啊,你在通灵阵内发的这些,虽然都很好,不过,哪怕是比你大几百岁的神官,也不会发的。” 谢怜便觉得有点郁闷。其实明明他也不算年纪最大的,但为何他在众位神官里却简直如同一个跟不上年轻人话题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4章 .万神窟万神真容现 5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天色已暗, 看不清三郎的表情了, 只能看出他点了点头,谢怜便坐到车前, 拿起绳子,轻声哄那牛。这群囚衣鬼走了过来,想要过去, 却感觉路中央有一个什么东西挡着, 都粗声粗气地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过不去!” “真的!过不去!见鬼了!” “,咱们自己不就是鬼吗,能见什么鬼!” 谢怜好不容易哄好了牛,与这群无头的囚衣鬼擦身而过, 听他们抱着头颅吵吵嚷嚷, 只觉得十分好笑。那群鬼魂还有诸多抱怨:“那个, 你是不是拿错了?我怎么感觉你怀里抱的那个才是我的头?” “你这头的切口怎么这么不整齐?” “唉, 那个刽子手是个新手,砍了五六刀才给我砍下来, 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你家里人没给他打点钱吧!下次记得事先打点一下,一刀给个痛快!” “哪来的下次!” 七月十五中元节, 乃是鬼界的第一大节日。这一天,鬼门大开, 平日里潜伏于黑暗中的妖魔鬼怪们全都涌了出来, 大肆狂欢, 生人须得回避。尤其是在这天的晚上, 闭门不出是最好的选择。一出门,撞上点什么的机会可比平日大多了。谢怜一向是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也见鬼,此刻就撞个了正着。只见四面八方都漂浮着绿幽幽的鬼火,许多鬼魂追着那鬼火跑,还有一些面无表情c喃喃自语的寿衣鬼魂蹲在一个圈子之前,伸手去接后人们烧给他们的纸钱c元宝等供品。这一派景象,可谓是群魔乱舞。谢怜从中穿行,心里正想着今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忽然感觉身后有异动。他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少年坐到了他身后。 谢怜道:“你没事吧?” 三郎一手支着他下颔,道:“有事啊。我害怕。” “”虽说当真是完全听不出他声音里有半分害怕的感觉,谢怜还是安慰道:“不用害怕。你在我身后,不会有东西伤得到你。” 那少年笑笑,不说话。谢怜忽然发现,他竟是在盯着自己看。须臾,终于反应过来,这少年盯的,是他颈项之间的咒枷。 这咒枷犹如一个黑色项圈套在人脖子上,根本藏不住,而且容易使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谢怜正想说话,这时,那老黄牛拉着牛车,来到了一条岔路口。谢怜一看,两条黑漆漆的山路在此分岔,立即拉住了牛的绳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5章 .合铜炉必有一绝出 他的头歪向一边, 似乎已失去知觉。一见是郎萤, 谢怜下意识要去救,但很快刹住脚步,反应过来:方才这里明明只有白无相,郎萤又怎么会突然出现? 见那尊原本清圣无比的太子悦神像被淅淅沥沥的鲜血玷污得不成样子,花城显是十分生气,脸色沉怒,弯刀厄命在手上寒气四溢。他道:“滚下来。” “郎萤”歪了的头果真正了回来, 睁开双眼, 缓缓将自己从剑上“拔”下, 落到地上。 方才,他震碎那一波围袭的银蝶后, 趁那一阵银光乱闪,藏进了这尊神像的白纱之下,化成了郎萤的样子。既然他能化成郎萤的模样, 那么他就一定在哪里见过郎萤。谢怜道:“真正的郎萤呢?” 花城道:“殿下, 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郎萤’。” 如果, 从一开始,“郎萤”就不存在, 只是白无相未完全恢复的状态, 事情就很好解释了。可是, 谢怜想起死在与君山的小萤姑娘, 宁可这种说法行不通。他很快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缓缓地道:“又或许是他把郎萤吃掉了。” 闻言, 对面的“郎萤”身躯渐渐拉长c拉高,脸上的绷带慢慢脱落,露出了里面那张面具,微微抬头,似乎在微笑,道:“猜对了。” 果然如此。 白无相确实被君吾打散了。可他阴魂不散,还留下了一缕残魂游荡在人间,不知飘荡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找到了同为鬼体的郎萤。他必然用什么方法蛊惑或者蒙骗了郎萤,使郎萤答应让他寄宿在自己身上,否则,以他残存的弱魂,不一定能吞噬掉郎萤。而他粘在郎萤身上后,慢慢恢复,最终结果,就是谢怜和花城眼下看到的这个样子,鬼吃了鬼,白无相反噬了郎萤这个宿主。就像贺玄吃掉白话真仙一样,郎萤反倒成了他的附庸。 几句后,“郎萤”已经完全化成了白无相的模样。花城盯着他,道:“郎萤为什么会答应让你接借他的灵体?” 这种要求就跟一个陌生人说“把你家门打开让我进去跟你一起吃吃住住”差不多,郎萤好歹也是个活了几百年的鬼,虽然畏畏缩缩,但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白无相温声道:“我当然可以回答你。不过,你确定你旁边那位,想让我在这里说吗?” 花城望向一旁。谢怜的神情微微有些怪异,竟是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目光。白无相又道:“姓郎,永安,人面疫。为什么答应让我吃掉他?难道你还不清楚为什么吗?” 谢怜的脸霎时白了一截,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6章 .花灯夜一钱买孤魂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天色已暗, 看不清三郎的表情了,只能看出他点了点头,谢怜便坐到车前,拿起绳子, 轻声哄那牛。这群囚衣鬼走了过来, 想要过去,却感觉路中央有一个什么东西挡着, 都粗声粗气地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过不去!” “真的!过不去!见鬼了!” “,咱们自己不就是鬼吗, 能见什么鬼!” 谢怜好不容易哄好了牛,与这群无头的囚衣鬼擦身而过,听他们抱着头颅吵吵嚷嚷, 只觉得十分好笑。那群鬼魂还有诸多抱怨:“那个, 你是不是拿错了?我怎么感觉你怀里抱的那个才是我的头?” “你这头的切口怎么这么不整齐?” “唉,那个刽子手是个新手, 砍了五六刀才给我砍下来,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你家里人没给他打点钱吧!下次记得事先打点一下,一刀给个痛快!” “哪来的下次!” 七月十五中元节, 乃是鬼界的第一大节日。这一天, 鬼门大开, 平日里潜伏于黑暗中的妖魔鬼怪们全都涌了出来, 大肆狂欢, 生人须得回避。尤其是在这天的晚上, 闭门不出是最好的选择。一出门,撞上点什么的机会可比平日大多了。谢怜一向是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也见鬼,此刻就撞个了正着。只见四面八方都漂浮着绿幽幽的鬼火,许多鬼魂追着那鬼火跑,还有一些面无表情c喃喃自语的寿衣鬼魂蹲在一个圈子之前,伸手去接后人们烧给他们的纸钱c元宝等供品。这一派景象,可谓是群魔乱舞。谢怜从中穿行,心里正想着今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忽然感觉身后有异动。他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少年坐到了他身后。 谢怜道:“你没事吧?” 三郎一手支着他下颔,道:“有事啊。我害怕。” “”虽说当真是完全听不出他声音里有半分害怕的感觉,谢怜还是安慰道:“不用害怕。你在我身后,不会有东西伤得到你。” 那少年笑笑,不说话。谢怜忽然发现,他竟是在盯着自己看。须臾,终于反应过来,这少年盯的,是他颈项之间的咒枷。 这咒枷犹如一个黑色项圈套在人脖子上,根本藏不住,而且容易使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谢怜正想说话,这时,那老黄牛拉着牛车,来到了一条岔路口。谢怜一看,两条黑漆漆的山路在此分岔,立即拉住了牛的绳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7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在全城戒严之前, 谢怜等人连夜赶路, 到了另一座城。 他还是把国主与王后安置在隐蔽之处,自己和风信外出挣钱。可是,在前一座城里挣不到什么钱的他们, 并不会在另一座城就突然开运了。 两人仍是往往忙活一天后只能拿到微薄的工钱, 而且,因为往日形影不离的三人组里突然少了一个人, 另外的两个人都极不习惯。比如,之前是慕情负责收好钱袋,随时清点数目, 现在慕情走了,风信直言他说不定会把钱弄丢,谢怜只好把钱袋收在自己身上。每次点着那一点点少得可怜的数目,他简直无法相信, 这就是他劳动一天的报酬。须知, 从前的他, 哪怕是打赏乞丐也不止这个数啊。 没了慕情, 也没了给国主王后送食物的人, 谢怜只好每天都带着风信, 亲自把各种所需物送到国主王后的藏身之处。能常常见到儿子了,这一点却让王后十分高兴,一高兴, 她就下了厨。这天, 她又让谢怜和风信两个尝尝她烧的汤, 拉着他们坐到桌边,道:“你们两个都要好好补补啊,全都瘦了。” 风信冷汗直流,屁股一沾凳子就弹了起来,摆手道:“不不不,王后陛下,风信不敢,万万不敢!” 王后和颜悦色地道:“你这孩子,有什么不敢的?来,坐下。” 风信哪敢说?是真的不敢,硬着头皮坐下后,王后送上了她的劳作成果。风信猛吸一口气,突然揭开锅盖,谢怜坐在上席,两人看到锅里事物,都是一脸惨不忍睹。 谢怜低声道:“这鸡死得好惨。” “”风信嘴唇微微翕动,道,“殿下,你看错了,里面根本没有鸡。” “???”谢怜:“那里面飘浮的这个死鸡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风信:“我猜是羹糊吧形状有点不对?” 两人研究了半天也猜不出锅里的这个到底是什么。王后给谢怜各盛了一碗,风信自己抢着盛了一碗,等王后一进屋后去找国主,他们立刻把自己碗里的汤倒掉,然后装作一饮而尽意犹未尽正在抹嘴的模样,道:“饱了饱了。” 见状,王后颇为高兴,道:“好喝吗?” 谢怜言不由衷地道:“好喝,好喝!” 王后高兴地道:“好喝你们就多喝些吧!” 谢怜险些把那一口并不存在的汤给喷出来,举起手帕装模作样地拭着嘴角。这时,王后似乎犹豫了片刻,道:“皇儿,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别怪娘多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8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2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似是很多年没人叫她这个名字了。过了许久, 这女鬼面容上郁结的怨意才幽幽散去几缕,眼里倏地闪过一道亮光。 她道:“是不是他派你来找我的?” 这个“他”,谢怜猜想, 自然是指那位裴将军了。 宣姬又追问道:“他自己呢?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见我?” 她说话时那种热切的神情, 那种期盼的语音,教谢怜觉得, 还是不要说“不是”为妙。见他半晌不答,宣姬一下子跌坐在地。 她背靠着那尊英俊挺拔的武神像,大红嫁衣在地上铺成一朵巨大的血花, 披头散发,满脸痛苦难捱之色,仿佛在受着莫大的煎熬,道:“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这个问题, 谢怜也没法回答, 所以也只能保持沉默了。宣姬抬头望那神像, 凄声道:“裴郎啊裴郎, 我为你背叛我的国家, 抛弃我的一切, 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了?” 她双手扯着自己头发,质问道:“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谢怜不动声色, 听到这几句, 暗暗思索, 宣姬说为她裴将军背叛她的国家,莫非是指这位裴将军趁二人浓情蜜意之时从她口中诱骗情报,导致宣姬之国战场失利?她又说,是因为裴将军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这个样子”,自然是指这幅断腿的惨状。宣姬是一位女将军,沙场之上,不可能身负残疾,那她的腿只可能是后来才断的,莫非是这也与裴将军有关?是否裴将军始乱终弃,才导致她怨气如此深重? 他虽是觉得自己所思所想的都很恶俗,但宣姬怨念如此深重,以致于要去戕害无辜之人的性命,尽管恶俗,也只得硬着头皮往那边想了。这时,庙外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谢怜与宣姬同时往窗外望去。只见若邪落成的白圈处,一人正拖着那绷带少年往外拉,而小萤则死死抱住那人的腿不让放,那人大骂起来,正是小彭头:“滚开!你个蠢货,把女鬼喊过来了怎么办!” 小萤大声道:“喊过来就喊过来,你比鬼更可怕!我我宁可看女鬼!” 原来,方才被谢怜一绫抽晕过去的小彭头醒了过来,看到四周缓慢摸索的新娘们,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发现她们都看不见人,他胆子极大,又莽头莽脑,想趁旁人都不敢动弹赶紧拖了这绷带少年下山去独领悬赏。他才不管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反正山下大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9章 .拦山路太子打败劫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谢怜与她定定对视一阵, 才道:“宣姬?” 似是很多年没人叫她这个名字了。过了许久, 这女鬼面容上郁结的怨意才幽幽散去几缕, 眼里倏地闪过一道亮光。 她道:“是不是他派你来找我的?” 这个“他”,谢怜猜想,自然是指那位裴将军了。 宣姬又追问道:“他自己呢?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见我?” 她说话时那种热切的神情,那种期盼的语音, 教谢怜觉得,还是不要说“不是”为妙。见他半晌不答,宣姬一下子跌坐在地。 她背靠着那尊英俊挺拔的武神像, 大红嫁衣在地上铺成一朵巨大的血花, 披头散发, 满脸痛苦难捱之色, 仿佛在受着莫大的煎熬,道:“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这个问题, 谢怜也没法回答,所以也只能保持沉默了。宣姬抬头望那神像, 凄声道:“裴郎啊裴郎,我为你背叛我的国家, 抛弃我的一切, 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了?” 她双手扯着自己头发, 质问道:“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谢怜不动声色, 听到这几句, 暗暗思索,宣姬说为她裴将军背叛她的国家,莫非是指这位裴将军趁二人浓情蜜意之时从她口中诱骗情报,导致宣姬之国战场失利?她又说,是因为裴将军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这个样子”,自然是指这幅断腿的惨状。宣姬是一位女将军,沙场之上,不可能身负残疾,那她的腿只可能是后来才断的,莫非是这也与裴将军有关?是否裴将军始乱终弃,才导致她怨气如此深重? 他虽是觉得自己所思所想的都很恶俗,但宣姬怨念如此深重,以致于要去戕害无辜之人的性命,尽管恶俗,也只得硬着头皮往那边想了。这时,庙外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谢怜与宣姬同时往窗外望去。只见若邪落成的白圈处,一人正拖着那绷带少年往外拉,而小萤则死死抱住那人的腿不让放,那人大骂起来,正是小彭头:“滚开!你个蠢货,把女鬼喊过来了怎么办!” 小萤大声道:“喊过来就喊过来,你比鬼更可怕!我我宁可看女鬼!” 原来,方才被谢怜一绫抽晕过去的小彭头醒了过来,看到四周缓慢摸索的新娘们,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发现她们都看不见人,他胆子极大,又莽头莽脑,想趁旁人都不敢动弹赶紧拖了这绷带少年下山去独领悬赏。他才不管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反正山下大家都传他是,那他就是。谁知小萤扑过来大喊大叫,把在四周游荡的新娘们和在明光庙内的宣姬都惊动了。谢怜一看又是他,心中只道刚才应该抽得更狠些,抽得他三天三夜醒不过来才好,喊道:“回圈子里去!” 小彭头一见一道黑雾向他袭来,慌忙往回撤,可他手里拖着个绷带少年,腿上抱着个小萤,终是慢了一步,瞬间被黑雾挟中,吸到宣姬手里。他回头一看,这个长发乱舞c阴气森森的女子,不就是方才躺在一地新娘里被他摸过的那具美艳女尸? 事到如今,他才终于知道害怕,大声惨叫起来,而宣姬五指一弯,从他后脑插|入,瞬间就把他整个头骨盖从一层厚厚的脑皮里剥了出来。 被剥出来的头骨盖热气腾腾的,还在张口大叫:“啊——!!!!” 白圈内的魂飞魄散的众人也张口大叫:“啊——!!!!” 小萤也被吓坏了,一边把那绷带少年往圈子里拖一边大叫,宣姬又朝他们伸出五指,谢怜闪身拦到她跟前,道:“将军,勿要再造杀孽了。” 他唤她将军,本意是要提醒她,她也曾是战场上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巾帼英雄。然而,宣姬一把抓碎了手中那个厉声惨叫的头骨盖,十分美艳的一张脸,此刻竟是有七分变形。她冷笑道:“他是不是不敢见我?” 谢怜无法,心道要不然先装作裴将军派来的周旋一番,然而宣姬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大笑几声,猛地转身,指着那尊神像道:“我烧你的庙,在你地盘上作乱!就为你来看我一眼,我等了你多少年!” 她怔怔看了那武神像好一会儿,忽然猛地跳了上去,掐着它的脖子疯狂摇动起来,道:“你竟然还是不肯来见我,是不是你自己也知道对不起我?你看看我的腿!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这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虽说身为局外人,谢怜并不想对谁是谁非予以置评,但依照他个人感观,实在忍不住心想:“你若是想见他,可否换个正常点的方式?若是有人想用这种方式见我,我反正是一点也不会想来的。” 那头的小萤终于和那绷带少年一起重新回到了圈子里,望着这边,担心地小声道:“公子”闻声,谢怜对她笑了一下,示意不用担心。谁知他一笑,宣姬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猛地从神像上扑了过来,道:“你既不看我,爱看那些爱笑的女子,我便让你慢慢看个够!” 她虽然掐的是谢怜,话却是对那位裴将军说的。谢怜他本以为是宣姬自己嫁不了心爱之人,看到出嫁的新娘在轿子上幸福地微笑,心中嫉妒。却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位裴将军喜欢爱笑的女子,她便神智错乱地联想到这是要去嫁给心上人的新娘。难怪她把山下的明光庙都烧掉了,想来是完全受不了整天有女子在裴将军的庙里进进出出,与她分享同一尊神像。这女鬼不愧为“凶”,断了双腿,行动却极为鬼魅迅速,且被若邪打中后还这般力大无穷,掐得谢怜与她僵持不下。他正欲将若邪召来,却听一声大喝:“啊啊啊啊啊啊——” 那少女小萤见他与女鬼僵持不下,竟是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冲了过来,边冲边喊,似乎在给自己壮胆。宣姬根本无需动手,只是森森回头一望,她还没靠近便飞了出去,飞出数丈之外,头朝下,身子朝上,重重落地! 那绷带少年“啊啊”喑哑地大叫着奔了过去,谢怜也是一惊,坐起身子,后脑却蓦地一凉,宣姬五根手指已经放了上来,似乎也要像方才一般把他的颅骨也从头皮里剥出来。情急之下,谢怜右手猛地抓住她手腕,喝道:“缚!” 只听“刷刷”一阵破空之响,一道白绫应召而至,绕着宣姬缠了九曲十弯,将她五花大绑起来。宣姬双腿已断,躲避不及,“砰”的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上打起滚来,想挣开这道白绫,孰料它越缠越紧。甫一脱身,谢怜气都来不及喘一口,立即起身,朝小萤落地之处跑去。 若邪已收,众人还是不敢乱动,但也有几个大胆的村民习惯了那些摸来摸去的新娘,围了过去。那绷带少年跪在她趴地的身形之旁,手足无措,急得仿佛热锅上的小虫。没有一个人敢动她,都怕她摔折了什么要紧的地方,一乱动就折得更厉害了。谢怜迅速察看一番,心知再怎么小心也没用了,摔成这样,眼看是要活不成了。 虽然与这少女小萤相处并无多久,甚至说话也不多,但也知她虽相貌丑陋却心存善意,如此结局,实在让人心中沉重。宣姬在那边一时半会儿应该挣不开若邪,谢怜心道:“即便是没用了,也不能让她死之前还是这般姿态。”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她翻了过来。 小萤脸上皆是鲜血,看得一旁众人啧啧叹气,她却还有一口气在,小声道:“公子,我是不是帮倒忙了” 虽说是没有帮倒忙,但,她也确实没帮上什么正忙。当时谢怜本来就要召动若邪了,根本不消旁人帮忙。而她那一树枝即便是打中了宣姬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何况她根本近不了那女鬼的身?如此说来,可以说是毫无价值的送死了。 谢怜道:“没有。你帮了大忙,你看,你一过来,引开了那女鬼的注意力,我才能抽空制服她,真是多谢你了。不过,下次再不能这样了,要帮忙须得先跟我说过才行,不然万一我没接上就糟了。” 小萤笑了一下,道:“唉,公子,你用不着哄我了,我知道我没帮上忙,也没有下次了。” 她说话含混不清,吐了口血,血里竟是混着几颗摔断的门牙,那绷带少年急得直抖,呜呜的不知想说什么。小萤对他道:“你以后,不要再下山偷东西吃了,被人发现,打死就完了。” 谢怜道:“他要是饿了,可以找我要东西吃。” 闻言,小萤目光一亮,道:“真的吗?那,那真是多谢你啦” 笑着笑着,那一对小小的眼睛里忽然流下两行泪水来。 她小声道:“我感觉我活在这世上,就没有几天快活过。” 谢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小萤又叹气道:“唉,算了,可能我就是天生倒霉吧。” 这话听起来,着实有点好笑。而且,因为她鼻歪眼斜,丑得滑稽,如此血流满面泪流满面,看上去其实也很好笑。 她流着泪道:“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我还是” 说到这里,她便气绝身亡。那绷带少年见她死了,搂着她尸体小声啜泣起来,一颗脑袋埋在她肚子上,仿佛失去了这一个依靠,怎么也不敢抬起来。 而谢怜伸手帮她把双目合上,心中道:“你比我强。” 正在此时,一阵奇异的钟声传来。 “当!”“当!”“当!”三声巨响,霎时,谢怜一阵头晕目眩,道:“怎么回事?” 再一看四周,新娘们东倒西歪栽了一地,只有手臂还平举向前,直冲天空。一众村民也是倒地不起,仿佛都同时被这阵震耳欲聋的钟声震得陷入了昏迷。谢怜也是有些昏昏沉沉,一手扶额,勉力站起,脚下一软,半跪在地,幸好一人将他一扶,抬头一看,正是南风。原来那七名新娘j ru森林中后立刻四下散开,南风几乎跑遍了整座与君山才把她们一个不漏地全部抓住,这才刚刚回来。见他十分镇定,谢怜立刻问道:“这钟声怎么回事?” 南风道:“不必担心,这是救兵。” 顺着他目光望去,谢怜这才发现,明光庙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列士兵。 这一列士兵个个身披铠甲,神采奕奕,凛凛生威,身上全都笼着一层淡淡的灵光。而士兵前方,立着一名颀长秀挺的年轻武将,分明不是凡人。那武将负手而行,来到谢怜面前,对他微一欠身,道:“太子殿下。” 谢怜还未开口相询,南风便低声道:“这是裴将军。” 谢怜立刻看了一眼地上的宣姬,道:“裴将军?” 这位裴将军倒是跟他想象的不大一样,也和神像大不相同。那神像英姿勃发,眉眼傲气横生,乃是一派带着侵略之势的俊美。而这名年轻武将虽也是俊美,但面容白皙,眉眼沉静得仿佛一块冷玉,殊无杀气,只有一派波澜不惊的冷静。说是位武将也可,说是位谋相也无不可。 裴将军看到了地上的宣姬,道:“灵文殿通知我们,此次与君山之事可能和我们明光殿颇有渊源,在下这便赶来了。没想到当真是颇有渊源,有劳太子殿下了。” 谢怜心想感谢灵文,灵文殿的效率哪里低下了,道:“也有劳裴将军了。” 而宣姬挣扎中隐约听到“裴将军”三个字,忽然抬头,热切地道:“裴郎,裴郎!是你吗,你来了吗?你终于来了吗?” 她被若邪捆着,再欣喜若狂也只能跪立起来。谁知,她把那武将一看,却是脸色刷白,道:“你是谁?!” 谢怜这边已经和南风大致讲了几句鬼新郎究竟是怎么回事,听她这么问,道:“这不是裴将军吗?她莫非是等太久,不认得了?” 南风道:“是裴将军。不过不是她等的那位。” 谢怜便奇怪了:“难不成还有两位裴将军?” 南风却道:“不错,正是有两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0章 .三十三神官争福地 谢怜问道:“这是你的坟么?我喝的是你的酒么?” 他喝得稀里糊涂, 也没听清那鬼火有没有回答什么,以为是坟墓的主人不满了, 在赶自己走,嘟囔了一句, 道:“知道了, 我这就走。” 谢怜抱着酒坛子爬起来, 摇摇晃晃地迈开步子。谁知,没走几步,突然脚下一空,“砰咚”一声——整个人摔了个倒栽葱。 原来,这坟地里竟是有个大坑。大约是挖好了准备埋死人的, 岂知,死人还没埋进来, 倒先让谢怜躺进来了。 谢怜额头在坑的边缘磕了一下,磕得生疼, 越发头晕脑胀。他晕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爬起, 两手都是泥巴和血, 不知摔破了哪里。 他举着手, 茫然无措地看了一会儿, 试着爬出坑。但他刚喝了一坛子酒,手脚发软,使不上力, 爬了好几次都滑了下来。谢怜瘫回坑底, 瞪了乌云蔽月的夜空好一会儿, 十分生气: 这坑又没多深,为什么就是爬不出来? 越想越生气,谢怜忍不住喃喃地道:“了。” 谢怜从没骂过人。这是他第一次从口里吐出这种字眼。奇妙的是,骂完之后,他胸口郁结闷气竟是瞬间就稍散了。于是,谢怜像尝到了甜头的小孩一般,奋力扒在坟坑边缘,扬起声音又骂了一句:“我真操了!” 他拍着地面喊道:“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来拉我一把啊?!” 当然没有人。只有一团幽幽的鬼火,飞舞不熄。谢怜掉下来后,那团鬼火冲过来似乎想拉他,但永远不得触碰。谢怜根本没在意它,怒道:“干脆来个人把我埋了算了!” 骂归骂,爬还是爬。吭哧吭哧,谢怜好容易才靠自己爬了上来,已经是一身狼藉,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半晌,他才翻了个身,抱着自己蜷了起来。 谢怜小声道:“好冷。” 他说的很小声,怕被人听到。那鬼火却听到了,飞过来贴着他的身体,火焰突然亮了许多,似乎在用力燃烧自己。 然而,鬼火是冷的。 就算它靠得再近,燃烧殆尽,也不会给活人带来一丝温暖。 恍惚中,谢怜似乎听到了一个微小的声音。 那个声音似近似远,亦梦亦真,绝望地道:“神啊,请你等等我,等等我吧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吧让我让我” “” 谢怜心道:“神?是在叫我吗?” 可是,就算向他祈求也是没有用的。 因为,当他是神的时候都无能为力。现在,不再是神的他,更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殿下?殿下?殿下!” 谢怜是被风信推醒的。 他勉强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小巷子里。风信的脸悬在上方,一见他醒来,总算松了口气,随即面上染上几丝怒色,道:“殿下!你到底怎么回事?一句话都不说,跑出去两天多!你再不回来,我就瞒不住陛下他们了!” 谢怜慢慢坐起身来,道:“两天?” 这两个字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喉咙干涩,语音沙哑,眉头也是一跳一跳的,头痛欲裂,好像记得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风信蹲在他身边,道:“就是!两天!你到底去哪儿了?!刚才你怎么疯成那样?” 难道他醉了两天?他不是在一片野坟地里吗?怎么会躺在这里?而且听风信的口气,谢怜有种不祥的预感,道:“我怎么了?” 风信没好气地道:“你中邪了!到处砸摊,到处打人,还去拦街上巡逻的永安兵!之前你还干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听说他居然去拦了永安兵,谢怜一惊,道:“我拦了兵?那那些士兵呢?” 风信道:“幸好你被我撞上拉住了,你又这幅样子,他们以为你是醉汉疯汉,骂了几句没多留心,不然就死定了。你到底怎么了?我怎么看你的样子像是喝酒了?” 谢怜低头看了一下,他现在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满是污泥,抓抓头发,也是乱得仿佛就要拉下去秋后问斩的犯人,果然像极了那些整天睡大街的醉汉疯汉。 默然片刻,他爬起身来,含糊地道:“嗯喝了点。” 风信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道:“啥?你怎么能喝酒?到底是喝了多少才醉了两天?” 见风信一脸不可置信,谢怜没来由的有些心烦,往前走去,道:“说了没喝多少,就喝了点。不怎么办。为什么我不能喝酒。” 风信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追上去道:“什么叫不怎么办?为什么?殿下你忘了吗,因为喝酒破戒,你不能破戒的,不然修炼怎么办?你要再飞升的。” “”一听到修炼c飞升,谢怜就不想再听,加快脚步。风信道:“殿下!” 他又追了上来,迟疑片刻,道:“是发生了什么吗?和我说说?” 听风信这么小心翼翼地询问,谢怜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再不找个人说出来,他可能就要崩溃了。但他又不确定,说出来后,风信会是什么反应。 他不敢赌。 见他呆滞,风信又道:“说真的,又不是杀人放火抢劫,殿下你还有什么事儿不能对我说的吗?” 听到“又不是杀人放火抢劫”,谢怜登时一阵窒息。 如果说他原本已经生出了一点点动摇点点侥幸,那么这一刻,就都被彻底打碎了。谢怜低下头,转身继续走,含混地道:“没有什么只是,我真的很累了。你”他正想编点借口,忽然发现风信脸颊侧面有些东西,顿住脚步,道:“你脸上怎么回事?” 风信顺手摸摸脸颊,似乎摸到痛处,肌肉一抽。他脸上的东西,是瘀痕。而且,一条胳膊上也缠了绷带,被一层层细心地包扎着。 这绷带肯定不是风信自己包扎的,不过,谢怜在意的是绷带下的伤,他道:“你怎么受伤的?” 以风信的身手,凡人可不能轻易让他受伤,而且伤的还是手臂。风信不以为意,道:“哦,没什么,那些无赖来砸摊了而已。” 谢怜惊疑不定,道:“是那天那些卖艺的本地人?” 风信道:“就是他们。” 谢怜道:“他们为什么去砸你的摊?”随即顿悟,“是因为那天我们认输了,但你后来又去卖艺,所以他们来赶你?” 多半就是这样了。弄明白缘由后,谢怜心中陡然一股怒气暴涨。 他生硬地道:“你别去了!” 风信却满不在乎地道:“管他们!我偏要去。认输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反正没认输,不算反悔,我就是要在那里卖艺,他们除了偷偷摸摸丢东西砸摊还能拿我怎么样?这次是没防备,下次不会了,打起来我也不怕他们!” 听了这话,谢怜心头那股突如其来的戾气登时散去了,被一阵内疚代替。 风信如此,他却还自己一个人在这儿颓废丧气,如何对得住到了这一步还未舍他而去的忠心侍从? 想到这里,谢怜叹了口气,道:“对不起,风信。” 风信一愣,大力摆手,道:“殿下干什么和我说对不起,这不是废话吗。” 谢怜道:“这些日子都是你一个人挣钱,辛苦你了。” 风信道:“只要你好好修炼,早日再飞升,比什么都强!” 又听到“飞升”二字,谢怜沉重地点点头。 国主和王后被风信瞒住,只以为谢怜这几日在外修炼。见到他回来,王后还是高兴地又做了顿饭。谢怜于心不忍,把风信那碗拿过来,代替他吃了。一夜无眠。 第二日,风信早早起床出去,谢怜则留下来修炼。 可是,虽然他已经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却仍是无法集中精神。 这道理,就像人人都知道,要出人头地唯一的办法就是勤学苦练。但是,一万个人里,有几个能真正做到勤学苦练这四个字?同理,就算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万遍心无杂念,但又如何是说说就能做到的? 一连十几日,修炼进展都停滞不前,一无所获,谢怜难免心中焦急。尤其是每日深夜里风信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和王后一起问他今日是否有进展,谢怜都感受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巨大压力。 但他不敢实话实说,只能含糊回答有进展,于是,风信和王后便十分高兴。长久下去,不是办法。两个月后,谢怜终于无法再让这种现状持续下去了。 一日,风信深夜归来,两人在桌边吃着昨日留下来的剩饭。吃着吃着,谢怜忽然对他道:“我恐怕要离开一段时日了。” 风信一边扒饭,一边愣了:“啊?离开?你要离开去哪?” 谢怜缓缓地道:“我要去寻找一处灵气充足的清幽之地,闭关修炼。” 修炼之地若是灵气充沛,对修行人必将大有裨益。之前,谢怜是因为不能下定决心离开父母和两个侍从,这才一直无法抽身。眼下,他却改变了主意。风信没多想,道:“太好了!殿下,你早该这么做了!清修才最有效。” 谢怜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道:“我离开期间,就麻烦你看顾父皇他们了。” 风信正要回答,却忽然犹豫了一刻。虽然转瞬即逝,但谢怜对他熟悉至极,怎会看不出来他这一瞬间的迟疑? 正在这时,屋里国主道:“你去便是。孤王不需旁人看顾。” 风信和谢怜放下碗筷,往屋里看去。国主竟是还没休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出声插口。谢怜摇了摇头,低声道:“又在逞强。”风信则笑了一下,则一道:“殿下放心。那是肯定的。” 现在他倒是答得爽快了,不过谢怜也没忘记,方才,风信在答话之前,好像稍微犹豫了那么一刻,仿佛有别的顾虑。 可是,想想他又觉得,说不定真是看错了。除了他们,风信又不认识别的人,又没有别的牵挂,能有什么别的顾虑?略去不想,转而考虑明日行程。 第二天,谢怜便背了简易的行囊,暂时告别了父母和风信。 他徒步行走了不知几十里,风餐露宿数日,终于寻到了一处适合作为清修之地的僻静深山。一番勘察,谢怜先是一愣,随即,心中狂喜: “太幸运了此地风水甚佳,竟是一处难得的洞天福地!” 倒霉至今,居然突然时来运转了,谢怜还有些不敢置信,反复确认,这才无疑。这真是一处灵气充沛的宝地。若能在此潜心修行数月,必将事半功倍c突飞猛进! 谢怜仿佛看到了希望,连日来黯淡的心情一下子明朗了,心中欢欣雀跃:“父皇c母后c风信,等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顺着陡峭崎岖的山路攀行了三四个时辰,谢怜终于在日落之前,j ru了这座灵山的深处。 在重重树林中穿行,明显能感觉到离灵气发源之地越来越近了。谢怜的脚步也越来越轻快。谁知,正当他在挑选清修地点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杂杂的脚步声。 如此僻静的山野之地,居然会有这么多脚步声,谢怜下意识回头望去。万万没想到,这一望,他嘴边的微笑就僵住了。 在他身后,竟是出现了许多人,大约三十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相貌服饰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是神官。少数是上天庭的末位神官,多数是下天庭的同神官。 其中,赫然还站着上次撞上拦路打劫时的那几个小神官! 他们看到谢怜,神色微变,扯扯这个,捅捅那个,低声不知道说些什么。而看到他们,谢怜的手一下子微微发抖起来。 双方面面相觑。半晌,那边才有神官咳了一声,道:“这么巧,居然在这儿遇到了太子殿下。” “是啊,太子殿下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 谢怜微一点头,尽量镇定从容c不卑不亢地答道:“我是来此修炼的。” 虽然如今的他,今非昔比,但谢怜还是极力用和以往没被贬时一样的口吻说话,不让自己低声下气,也不让自己心虚气短。 对面的神官笑道:“更巧了,我们也是来修炼的。” “是啊是啊,没想到撞到一处来了。呵呵呵” 原来,这一处洞天福地,不光是被他发现了。这几十位神官,也都看中了。 面对这样的状况,谢怜心中犹豫起来。难道要和这么多神官一起修炼吗? 说实话,他打心底抗拒和其他神官一起修炼。第一,他是来闭关清修的,如果不能独处,而要和这么多人一起,难免要受打扰。有的人喜欢成群结队修炼,“好彼此有个照应”,但谢怜从来都是独自一人静修的。 第二,上次拦路打劫之事过后,他现在见到昔日打过交道的神官便惴惴不安,总觉得对方目光如针一般扎得他难受,比如此刻,他就有一种所有人都在用微妙目光审视着他的错觉,如此,根本无心修炼。 虽说,占福地这事,有个规矩是先到先得,只要足够强硬,谢怜可以说是我先来的,你们请另寻别处修炼吧,但那几名撞破他打劫之事的小神官就在对面,不好太强硬。而且,他一个人占了福地,赶走这么多神官,说来也霸道。纵使谢怜心底抗拒和其他神官一起修炼,但也没办法。一时半会儿他也找不到别的灵气这么充沛的清修之地了,只好点头道:“是啊,太巧了。那我先进去了,诸位也请自便吧。” 说着就想匆匆先行离开,找一个最安静的洞府藏起来。谁知,他刚转身,身后便有神官道:“且慢?” 谢怜顿住脚步,回头疑惑道:“何事?” 那三十几位神官有的以眼神交流,有的低声说话。须臾,站出一人,微笑道:“太子殿下以往占的洞天福地也不少了,这一个,不如就让给我们吧?” 谢怜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 他们的意思,竟然是要让他一个人离开? 莫名其妙,欺人太甚! 一股气血当场便冲上了他的脑门。谢怜心想:“是我先来的,我没有让你们离开,为何你们还反倒让我离开?” 但他也不好贸然发作。沉默一阵,抓着行囊缚带的手指慢慢握紧,谢怜生硬地开口道:“诸位,这是何意?” 一名神官道:“这个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嘛太子殿下以往占过的洞天福地也不少了” 谢怜打断他道:“但是那跟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我以往占过的灵地多,我今后就不许再来灵地修炼了吗?” 那名神官被他堵了回去,讪讪的不说话了。谢怜又尽量心平气和地道:“况且,我不是很明白,又不是我在这里修炼,诸位就不能在这里修炼了。共用灵地修炼,岂非是很常见的事?大家各修各的,有何不妥?为何一定要让我离开?” 这时,只听有人嘀咕道:“别装傻了。本来就有三十几个人了,你在这里修炼,别人还能修炼什么” 虽然那人很快就被其他人按下去了,但谢怜还是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 一片福地的灵气,是有限的。修炼时,如果一个人占了一半,后来的人就只能占另一半。而如果其中一个人占了八成,另一个人就只能占两成。吸收灵气化为己用的能力越强,能占用的灵气就越多。 这些神官是在担心,如果他也在这里修炼,会把大半的灵气都占尽。而剩下的灵气再给他们三十几个人分,每个人就根本都没剩几丝了! 想通了这一点,谢怜脑中那股血气冲得更猛了。他握紧了拳,冷声道:“我要在这里修炼。” 对面有神官道:“太子殿下,我们是敬你才在现在还愿意叫你一声太子殿下。你眼下是凡人之身,何必非要跟我们抢灵地呢?” 谢怜道:“既然我是凡人之身,你们都是神官,那我在这里修炼,你们怕什么呢?如果我不走,难道你们还会把我强行赶走?” 那是当然不行的。如果一个凡人并无大过,神官却对他擅用强力,是要被罚。众神官还真拿他没办法。然而,谢怜忘记了一件事。 正当他执拗地与这三十几名神官对峙时,忽然一个声音道:“太子殿下被贬下凡了,骨头倒是越发硬了,不但会打劫凡人,还会冲撞神官了,哈哈哈!” 一听到这句,谢怜登时如坠冰窟! 他猛地抬头,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不起眼的下级神官,可是,并不是那天撞破那件事的神官中的任何一个! 果然,他们早就说出去了!方才根本不是谢怜的错觉,所有人的确都是在用那种微妙的眼光看着他。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些神官,全都知道了!!! 刹那间,谢怜仿佛突然被抽掉了骨头,浑身的气焰都消了,双目几欲充血,僵硬地转过头,望向那几个小神官,哑声道:“你们说过,不会告诉别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1章 .三十三神官争福地 2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扶摇又道:“太丑了!” 恰好茶博士提着铜壶上来,谢怜想起他昨日神气, 道:“店家,我昨日便见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 今天又见,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茶博士道:“做死。” “哈哈哈” 谢怜也不意外, 道:“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 茶博士道:“还能是想做什么呢?有个新娘子的爹重金悬赏找他女儿,抓那鬼新郎,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 这悬赏的那个爹,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爷了。谢怜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 只听扶摇嫌恶道:“我要是鬼新郎, 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我就灭了这个镇。” 谢怜道:“扶摇, 你这话太不像一个仙家该说的了。还有,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习惯改过来, 不如你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 一天先只翻五次之类的。” 南风道:“你给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够用!” 这时, 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的小青年, 精神抖擞, 看样子是个领头的,振臂高呼:“听我说,听我说!这样下去根本没用!这几天咱们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来了吗?” 众大汉纷纷附和抱怨, 那小青年道:“依我看,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直接冲进与君山里,大家搜山,把那个丑八怪抓出来杀了!我带头,有血性好汉子都跟我来,杀了丑八怪,赏金大家分!” 一群汉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几句,逐渐声音加大,最后所有人都响应起来,听起来竟也声势浩大。谢怜问道:“丑八怪?店家,他们说的这丑八怪怎么回事?” 茶博士道:“据说鬼新郎是个住在与君山里的丑八怪,就是因为太丑了,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心生怨恨,专抢别人的新娘子,不让人成好事。” 灵文殿的卷轴上没有记录这个,谢怜道:“有这种说法吗?莫不是猜测?” 茶博士道:“那谁知道,据说不少人都见过,什么整张脸都缠着绷带,眼神凶恶,不会说话只会呼噜呼噜狼狗一样地叫。传得神神叨叨。” 扶摇道:“脸上缠着绷带,未必就是丑,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美不想让人看见。” 茶博士无语片刻,道:“那谁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 这时,街上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们你们别听他的,不要去,与君山里很危险的” 躲在街角说话的,正是昨晚上来南阳庙祈福的那名少女小萤。 谢怜一看到她就觉得脸有点痛,无意识抬手摸了摸。 那小青年见了她就没好颜色,推了她一把,道:“大老爷们说话,一个小娘插什么嘴?” 小萤被他一推,有点瑟缩,鼓起勇气,又小声道:“你们别听他的。不管是假送亲,还是搜山,都那么危险,这不是在送死吗?” 小青年道:“你说得好听,咱们大家伙儿是拼了姓名为民除害,你呢?自私自利,不肯假扮新娘子上轿子,为了咱们这里老百姓这点勇气都没有,现在又来妨碍咱们,你安的什么心?” 他每说一句就推那少女一把,看得店里的人都皱起了眉。谢怜一边低头解腕上绷带,一边听到茶博士道:“这个小彭头,之前想哄这姑娘扮假新娘,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姑娘不肯,现在又是这幅嘴脸了。” 街上,一群大汉也道:“你别站在这里挡道了,边儿去边儿去!”小萤见状,一张扁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道:“你你何必非要这样说话?” 那小青年又道:“我说的是不是对的?我让你假扮新娘子,你是不是死都不肯?” 小萤道:“我是不敢,可是,你也不用划c划破我裙子” 她一提这事,那小青年瞬间被戳了痛脚一般跳将起来,指着她鼻子道:“你这个丑八怪少在这里含血喷人!我划破你裙子?你当我瞎了眼!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露给人看,自己给划的?谁知道你这丑脸裙子破了也没人看,你可别想赖我头上!” 南风实在听不下去了,茶杯“喀喀”一下碎在手里。正当他要起身时,身旁白影一飘。而那边正一蹦三尺高的小彭头大叫一声,捂脸一屁股跌到地上,指缝间滴滴答答的鲜血流出。 众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他便已坐在了地上,还以为是小萤暴起,谁知再看她,已是根本看不到了,一名白衣道人挡在了她身前。 谢怜双手笼袖,头也不回,笑眯眯地看着小萤,微微弯腰,与她平视,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我能不能请你进去吃杯茶?” 那边地上的小彭头口鼻剧痛,一张脸痛得仿佛被钢鞭一顿暴打,可这道人分明没带凶器,也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c用什么出手的。他踉跄着爬起,举刀喊道:“这人使妖法!” 身后一众大汉一听“妖法”,纷纷举刀相对。谁知身后,南风忽然一掌拍出,“咔擦”一声!一根柱子应声折断。 见此神力,一群大汉脸色齐变,那小彭头心下怯了,却还在嘴硬,边跑边冲他们高声喊话:“今儿个我是栽了,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好汉,留下姓名,日后我们再来会会” 南风根本不屑回答,扶摇却在一旁道:“好说好说,这位乃是巨” 南风反手又是一掌,两人便这么不动声色地拆了起来。谢怜本想请那小姑娘进来坐坐,给她点个果子茶水吃吃什么的,她却抹着泪自己先走了,只得望着她背影一声叹息,自己进来了。进来时茶博士道:“柱子记得赔。” 于是谢怜坐下时对南风道:“柱子记得赔。” 南风:“” 谢怜道:“在那之前,我们先办正事。谁借我一点法力,我得进通灵阵核实一下情报。” 南风举起手,二人击掌为誓,便算是立下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契约。如此,谢怜终于又能进通灵阵了。 甫一进去,他便听灵文道:“殿下终于借到法力啦?在北方那边行进得可顺利?那两位毛遂自荐的小武官助力如何啊?” 谢怜抬起头,看了一眼被南风一掌劈断的柱子,还有一脸冷漠闭目养神的扶摇,道:“两位小武官各有千秋,都是可塑之才。” 灵文笑道:“那真是要恭喜南阳将军和玄真将军了,依殿下所言,这两位小武官必然前途无量,飞升是指日可待啊。” 不一会儿,慕情的声音冷冷地浮出来,道:“他此次出行并未与我通报,由他去了,我反正是一无所知。” 谢怜心想:“你还真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 灵文道:“殿下,你们现下在何处落地?北方是裴将军坐镇之地,香火很旺,若殿下有需要,可以在他的明光殿暂留。” 谢怜道:“不必劳烦了。这附近没找到明光殿,我们便在一间南阳殿落足了。问一句,灵文,关于这鬼新郎,你们还有更多情报吗?” 灵文道:“有。方才我们殿里的评级出来了,是‘凶’。” “凶”! 对于祸乱人间的妖魔鬼怪,根据其能力,灵文殿将之划分为“恶”c“厉”c“凶”c“绝”四等。 “恶”者杀一人,“厉”者可灭一门,“凶”者可屠一城。而最可怕的“绝”者,但凡出世,那便要祸国殃民,天下大乱了。 这窝藏与君山中的鬼新郎,居然是“凶”章,仅次于“绝”之下,那么,看到过他的人,恐怕就不大可能全身而退了。 因此,出了通灵阵,告知其余二人此事后,南风道:“那些什么丑八怪绷带男,多半是谣言。要不然他们就是看到别的东西了。” 谢怜道:“也有另一种可能。比如,在某种特定的情形下,这鬼新郎是不会,或者不能伤人的。” 扶摇颇有微词:“灵文殿真是效率低下,这么久才出个评级,要来何用!” 谢怜道:“好歹对敌手实力如何有所了解了。但既然是凶,这鬼新郎法力必然十分强,假人根本不可能骗得过他。若我们要引他出来,送亲队伍的人便不能施障眼法以傀儡假充,也不能带有兵刃。最重要的是,新娘也一定要是活人。” 扶摇道:“到街上找个女子让她来做诱饵就行了。” 南风却否决了:“不行。” 扶摇道:“为何?不愿意?给笔钱便愿意了。” 谢怜道:“扶摇,就算有女子愿意,这法子也是最好不要用。这鬼新郎是凶章,万一失手,我们不会如何,但若是新娘被掳走了,一个弱女子逃跑不了,又反抗不得,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扶摇道:“那不能找女子,就只能找男人了。” 南风道:“上哪儿找个男人愿意扮” 话音未落,两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来。 谢怜还在兀自微笑:“???” 晚,南阳庙。 谢怜披头散发地从殿后转了出来。 守在庙门的两人一看,南风当场就大骂了一声:“操!!!”冲了出去。 谢怜无语片刻,道:“何至于?” 叫谁人来看,也一眼能看出来,这是个眉目温柔的英俊男儿郎。 但正因如此,一个大好英俊男儿,穿着一件女子嫁衣,这个画面,很多人可能无法直视。比如南风,他可能就个人接受不了,所以才反应如此激烈。 谢怜看扶摇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上下扫视他,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扶摇点点头,道:“如果我是鬼新郎,谁要是送这种女人给我” 谢怜道:“你就灭了这个镇子吗?” 扶摇冷酷地道:“不,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谢怜笑道:“那只能说,幸好我不是女人了。” 扶摇道:“我觉得,你不如现在去通灵阵问问,看看有没有哪位神官肯教你变身的法门,更实际。” 天界的确有几位神官由于特殊需求,通晓变身之法。但恐怕这时候再学也来不及了。那头,南风青着脸进来,他骂完了就冷静许多,这点真是跟他侍奉的那位将军如出一辙。谢怜看天色已晚,道:“罢了,盖头盖上都一样。”说着便要给自己盖了,扶摇却举手一挡,道:“且慢。你又不知那鬼新郎如何害人,若是他一揭盖头发觉被骗,暴怒之下异变突生,岂不多生波折?” 谢怜一听这话,也有道理,可他一步迈开,便听到了“嗤啦”一声。 扶摇给他找来的这件红嫁衣,实在不怎么合身。 原本女子身形就娇小许多,他这么一穿,腰身倒是无甚不合,但扬袖抬足,极受束缚,动作一大,衣服便被撕开了。正当他到处找到底是哪块儿裂了时,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请问”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小萤手中捧着一件叠好的白衣,站在庙门口,怯怯地望着他们。 她道:“我记得昨晚是在这儿见到你的,就想来看看,会不会还遇到衣服我洗过的,放这里。昨天和今天,都多谢你啦。” 谢怜正要对她笑笑,忽然想起现在他是一副什么模样,决定还是不要多说话吓人了。 谁知,小萤不但没被他吓到,反而往前走了一步,道:“你这是要是你喜欢,我帮你?” “”谢怜道,“不,姑娘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这种爱好。” 小萤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你们你们是要去抓鬼新郎吧?” 她的声音和脸一下子扬了起来,道:“我c我会改衣服,我随身都带针线的,哪儿不好我可以改,我还会梳妆打扮,我来帮你!” “” 两炷香后,谢怜再次低着头从殿后出来。 这次出来,新娘的盖头已经盖好,南风和扶摇似乎本想瞧上一瞧,但最终还是决定,珍惜自己的眼睛。他们寻来的轿子就在庙门口,精心挑选的轿夫也早已等候多时。月黑夜风高,太子殿下便这么一身新嫁衣,坐上了大红花喜轿。 仙乐古国,地大物博,民风和乐。国有四宝:美人如云,彩乐华章,黄金珠宝。以及一位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这位太子殿下,怎么说呢,是一位奇男子。 王与后将他视为掌上明珠,宠爱有加,常骄傲道:“我儿将来必为明君,万世流芳。” 然而,对于俗世的王权富贵,太子完全没有兴趣。 他有兴趣的,用他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讲,就是—— “我要拯救苍生!” · 太子少时一心修行,修行途中,有两个广为流传的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他十七岁时。 那一年,仙乐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虽然这一项传统神事已荒废了数百年,但依然可以从残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遥想那是怎样一桩普天同庆的盛事。 上元佳节,神武大街。 大街两侧,人山人海。王公贵族在高楼上谈笑;皇家武士雄风飒飒披甲开道;少女们翩翩起舞,雪白的手洒下漫天花雨,不知人与花孰更娇美;金车中传出悠扬的乐声,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飘荡。仪仗队的最后,十六匹金辔白马并行拉动着一座华台。 在这高高的华台之上的,便是万众瞩目的悦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悦神武者将戴一张黄金面具,身着华服,手持宝剑,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2章 .冷白鬼温语惑太子 黑夜中, 谢怜双眼的瞳孔瞬间收缩成极小的两点, 颤声道:“是你?!” 白无相! 谢怜毛骨悚然, 一跃而起, 反手要去拔剑却拔了个空, 这才记起他所有的佩剑早就都被当掉了。连他之前充作兵器的那根树枝也被削断了。也就是说,现在的他身无法力c手无寸铁,却对上了这个东西! 几年前仙乐覆灭后,白无相就从世上消失了。谢怜根本没去找过他,也没想过要去找, 只盼着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永远不再出现才好, 谁知今天这个东西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那白衣人影缓缓向他走近,谢怜从心里感到一阵胆寒,先是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随即反应过来:不能后退!逃跑也没有用! 他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白无相不答, 继续负手走近。谢怜的手脚连同从唇里呼出的白气都在。 他逼着自己回忆方才那三十多个神官或揶揄或冷漠或大笑的面孔,还有慕情转过去的侧脸, 忽然之间, 他忘记了恐惧, 喊出了声, 一掌劈了上去! 然而,这一掌还没劈到,一阵剧痛先到。对方竟是预料到了谢怜的招数, 抢先一步闪到他身后, 在他膝弯上踹了一脚! 太快了! 谢怜双膝已经“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脑子里才冒出这个恐怖的念头。 这东西的动作,居然比他思考的速度还要快! 下一刻,谢怜便感觉到了一件更恐怖的事——一只冰冷手掌的五指大开,覆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他大叫起来,而那只手微微用力,把他的头颅连着整个身体一起提了起来。谢怜毫不怀疑,以这东西的劲力,这五根手指只要一收拢,就可以直接碾碎他的颅骨,让他的脑袋顷刻间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骨夹肉。他也毫不怀疑,白无相抓住他后的下一步,就打算这么做! 谢怜凌乱地抽着气,以为必死无疑,用力闭上了眼。谁知,身后那东西却根本没有继续用力的意思,反而收敛杀气,轻叹了一声。 这声轻叹后好一阵,对方都没有继续动作。一片死寂中,谢怜又一点一点,睁开了双眼。 漫天的鬼火们正在狂喜乱舞,每一团火焰都是一个正在看热闹c嘎嘎大笑的亡灵,然而,众多的鬼火似乎都被什么震慑了,不敢靠近他们两个,只有一团火焰格外明亮的鬼火悬在他们上方,正在用自己的火焰一下一下,猛烈地撞向谢怜身后之人。不知在做什么,但怎么看,都犹如蜉蝣撼树。 蓦地,谢怜身体一僵。 白无相,居然抱住了他。 谢怜歪歪斜斜地跪坐在地上,被一双冰冷而有力的手,抱在一个毫无生气的怀里。 白无相也不知何时坐了下来,喃喃道:“可怜,可怜。太子殿下,看看,你被弄成什么样子了。” 他一边喃喃低语着,一边抚摸着谢怜的头,动作轻柔而怜悯,仿佛在抚摸一条受伤的小狗,或是自己生了重病即将死去的孩子。 月光下,悲喜面的半张笑脸隐没在黑暗里,只有半张哭泣的脸,仿佛是在真心实意地为谢怜伤心落泪。 谢怜僵硬地缩着不动,身后的白衣人抬起手指,擦掉了他脸上脏兮兮的泥巴。 在他的动作之中,谢怜居然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慈爱。像是在最好的朋友c最熟悉的亲人怀里,被冻得直打哆嗦的身体也奇迹般地回了一点暖。 没想到,在这般境地里,给了他这种慈爱和温暖的,居然是一个如此诡异的东西。 谢怜喉咙里发出阵阵压抑的呜咽,抖得越发厉害。那团鬼火飞到他心口,似乎想焐热他,却又不确信自己是否能帮他驱散寒冷,不敢贴近。 白无相帮他擦干净了身上的烂泥,道:“到我这边来吧。” “”谢怜颤声道,“我我” 一句未完,他突然一掌探出,袭向白无相的面具! 突袭得手,那面具被他一掌打得高高飞起,而谢怜已翻身跃到数丈之外,方才的畏惧之态一扫而光,沉声怒道:“谁要到你那边去,你这个怪物!” 那张惨白的悲喜面坠地,满天的鬼火们仿佛被吓呆了,突然失序,狂舞不休,无声尖叫。白无相则捂着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容听得谢怜寒毛倒竖,道:“你笑什么?” 白无相轻哼一声,道:“你会到我这边来的。” 他语气笃定,谢怜不懂他什么意思,不可置信道:“你那边是哪边?你毁了仙乐还让我到你那边去?你疯了吗?你有病吧!” 他不会骂人,就算愤怒到极点也只会说那几个字,不然他要用世界上最恶毒最能泄愤的字眼来诅咒这个东西。白无相哈哈一笑,以手覆面,昂首道:“你会来的。在这个世上,除了我,谁也不会真正懂你,谁也不会永远陪你。” 谢怜心中胆寒,却仍驳道:“滚!少自以为是地胡说八道了,你说没人就没人吗?” 一团鬼火飞到他身侧,上下点动,仿佛在点头赞同他一般。但四面八方都是这种邪乎的东西,谢怜并没有注意到这独一个。 那边,白无相温声道:“哦?有人吗?以前是有人,你猜今后还会有吗?” “” 谢怜道:“你什么意思?你在暗示什么?” 白无相不答,冷冷笑着转过了身,似乎就要飘然离去了。 他轻声道:“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的,太子殿下。” 谢怜当然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道:“等等!你别走!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你动了我父王母后和风信?!” 他追了上去,伸手去抓那白衣人影,谁知,对方轻飘飘一甩袖子,反手抓住了一团鬼火。 他并没有特地攻击谢怜,谢怜却觉一股恐怖的大力袭来,整个人高高飞起,撞在一棵树上。一声巨响,那棵两人合抱的大树生生就被他的身形撞得折倒了! 若是在从前,这样的树谢怜就是撞折十棵也不会皱一下眉,但眼下他是凡人之身,这么一撞,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一般,重重落地,晕了过去。 闭眼前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那白衣人影伸出一手,掌中托着一团熊熊燃烧的鬼火烈焰,笑道:“鬼魂,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这可太有意思了” 醒来后,什么都不见了。 谢怜头下脚上,胸腔口腔都满是血腥之气,晕头转向了好一阵,突然一轱辘爬起,喃喃道:“父皇!母后!风信!” 他想起昏迷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一刻也不敢耽搁,狂奔几十里,终于在背起行囊离开后的二十多天的一个深夜里,回到了国主等人的藏身之处。 谢怜一路心焦如焚,惶恐万分,生怕白无相已经对亲人朋友下了毒手。回到那座小破屋便一把推开门,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失声道:“父皇!母后!风信!” 还好。屋里,并没出现他想象的那种凄惨情形,甚至连东西都没有乱,还是他离开前的样子。 谢怜带着一身的伤狂奔数十里,嗓子干的要冒烟,稍稍放下了心,这才咽了咽喉咙,继续往里走去,道:“风信!你们在” 他一推开门,嗓子便卡住了。风信就在屋里,看到谢怜回来,奇道:“殿下!你怎么回来了?” 然而,谢怜却并没看他,而是紧盯着他的对面。风信的对面站着一个黑衣人。 是慕情。 慕情回头看到他,抿了抿嘴唇,脸色也不是太好。风信绕过他迎上来,道:“你不是去修炼了么?怎么样了?我还以为你要去好几个月,这么早回来,是有什么大进展?” 谢怜盯着慕情,道:“父皇母后呢?” 风信道:“屋里睡着,已经躺下休息了。你衣服怎么脏成这样?脸上伤怎么回事?你跟谁打了一场?” 谢怜不答,听到父母安然无恙,这才彻底放心,对慕情道:“你怎么在这里?” 慕情没说话,风信代他答道:“他来送东西的。” 谢怜道:“什么东西?” 慕情微微举了一下手,指向一旁。他指的是几个干净的袋子,应该是装的米粮。 见谢怜沉默,慕情低声道:“听说你们缺药,回头我想办法弄些来。” 风信道:“行,那我说声多谢,现在正缺这些。神官不能私自给凡人送东西的,你自己也小心点。”他又凑到谢怜身边,低声道:“我也挺吃惊的,他居然回来帮忙了,之前算我看走眼。总之”谢怜却忽然道:“不需要。” 慕情的脸灰了一下,握了握拳。风信奇怪道:“什么不需要?” 谢怜一字一句地道:“我不需要你帮忙。我也不要你的东西。请你离开。” 听到“请你离开”四个字,慕情的脸越发灰的厉害。 风信也觉察出不对劲来,道:“到底怎么了?” 慕情低下了头,道:“对不起。” 认识慕情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听他说出这三个字,也是第一次见他扎扎实实地道歉,可谢怜已经无心惊讶了,道:“请你离开!” 他有些情绪失控,抓住那些袋子就往慕情身上扔去。白花花的米撒了一地,慕情被他丢得狼狈不堪,但只是举手挡了一下,依然忍耐。风信拉住谢怜,惊道:“殿下!到底怎么了,他干什么了?!你不是去修炼了吗?!中间出什么事儿了?!” 谢怜被他拉住,赤红着眼道:“你问他吧。我是去修炼了,为什么我回来了,你问他吧!” 外面吵的太厉害了,屋里已经睡下的王后被惊醒,披衣出来,道:“皇儿,是你回来了吗?你怎么了”风信忙道:“没事!皇后陛下快进去!”硬是把她又推了回去,关上门质问道:“你干什么了?慕情你到底干什么了?!殿下,你脸上这伤是他打的?!” 谢怜的气息越来越急促凌乱,根本说不出话来。慕情道:“不是我!我没有打殿下,我只是让他离开,除此以外我一句重话也没有说,也没有对他动手!那片灵地他们志在必得,那种情况下你不离开根本收不了场!” “你!” 三言两语,风信也终于弄明白发生什么了。他睁大了眼,指着慕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半晌,他弯腰抓起地上布袋,劈面丢了过去,咆哮道:“快滚!快滚快滚快滚!” 慕情又被自己带来的米袋砸了一脸,倒退两步。屋里三个人都喘着粗气,风信道:“我说你怎么突然转性了?我真是操了,这别让我再看到你!” 慕情哑声道:“是!我有错,我认了,我道歉!可我是想先解决眼下的难题,再来谈别的!如果我不回下天庭,大家都要完蛋!你父母我母亲,我们三个,不知道要在烂泥里挣扎到什么时候!如果我先回去了,还有机会” 风信骂道:“都他妈废话,少废话!没人要听你的借口,滚滚滚滚滚!” 慕情道:“如果你我易地而处”风信打断他:“让你别废话!不听!我只知道不管什么处境我也不会跟你做一样的事,用不着易地而处,你就是忘恩负义罢了!” 慕情脸现青气,上前一步,道:“殿下在困难的时候不也被逼到去打劫?为什么到我这里,你就不能将心比心了?” 风信喷了,道:“哈?打劫?谁打劫?殿下打劫?你他妈说什么屁话?” “” 谢怜窒息了。 见风信一脸暴怒渐渐转成错愕,慕情这才觉察哪里不对,迟疑着转向谢怜,道:“你你没有?” 他也没有料到,谢怜居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风信! “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怜疯了,随手抄了一样东西就把慕情赶了出去。慕情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捅了大篓子,被打了好几下也不敢说话。但逃到屋外一看,谢怜用来打自己的东西居然是一把扫帚,脸又黑了,道:“你不至于这样嘲讽我吧?!” 谢怜崩溃地道:“滚!” 他出拳带了利风,慕情被他扫中,勉强闪过,脸上被扫出一丝血痕。他伸手摸了摸,看着手上的血,阴晴不定,半晌,道:“行。我走了。” 谢怜浑身发抖,深深弯下腰去。慕情走出几步,还是把米袋放在了地上,道:“我真的走了。” 谢怜猛一抬头,慕情看到他的眼神,喉咙动了动,不再滞留,甩袖离去。 屋里惊呆了的风信这才追出来,道:“殿下!他狗扯吧他?打劫到底怎么回事?” 谢怜捂着额头道:“别问了,风信我求你别问了。” 风信道:“不是,我当然不相信,我就想知道怎么回事” 谢怜大叫一声,捂住耳朵,逃进了屋里,把自己锁了起来。 风信是真的坚信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可就是因为这样,才变成了最糟糕的状况! 谢怜想干脆逃走,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可是他想起白无相说过的话,又不敢走太远,只能把自己关在屋里。无论风信和王后怎么喊他他都不出去。 直到两天过后,谢怜才稍微感觉平静了些,当风信再次敲门的时候,他默默把门打开了。风信拿着一个盘子,站在门口道:“这是皇后陛下白天给你做的,叮嘱我一定要给你送过来。” 那盘子里的东西颜色青青紫紫,使人见之惊恐。风信又道:“殿下要是怕有生命危险,我帮你解决了就是,我不会告诉皇后陛下的,呵呵。” 看得出来,风信心里仍然很想追问打劫到底怎么回事,但又怕谢怜又把自己关起来,只得强行按下,装作没那回事的样子不去询问,故作轻松。但他不擅长开玩笑,开出来的玩笑干巴巴的,简直令人尴尬。 老实说,他母后做的饭菜味道真是可怕至极,并且下厨次数越多,态度越用心,就越向着一个不该前进的方向进步。谢怜也从没下过厨,但他做饭就味道不错,看来,只能解释为天赋异禀了。尽管如此,谢怜还是接过了盘子,坐在桌边老实吃了。反正现在的他吃什么也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不幸中的万幸。虽然那天夜里他以为完蛋了肯定被听到了,但根据这几天的情况看来,国主和王后似乎不清楚他打劫的事。不然以国主的脾气,早就开始骂他了。风信也肯定不会对他们说的,暂时可以放下心了。 想到这里,风信忽然起身,谢怜惊醒,道:“你干什么?” 风信拿了弓,道:“到时辰了,出去卖艺了。” 谢怜站起身来,道:“我也去吧。” 迟疑片刻,风信道:“算了,你还是再休息休息吧。” 虽然风信没有再追问,谢怜也浑身难受,总觉得被风信知道这种事后,二人之间有什么东西再也回不去了,风信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似乎都别有涵义,值得深究。谢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实话跟你说吧,我现在没心思修炼。” 这个风信多少也料到了,低头不知该说什么。谢怜又道:“既然如此,与其枯坐在屋子里,不如也出去卖艺,至少还能挣点钱,不至于像个” 不至于像个废人。 不知为何,最后这两个字,他没能说出来。大概是因为心里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所以才不敢轻易吐露了。 风信还是不太放心,道:“我一个人也能行的,殿下你这两天才吃了一顿,还是再休息几天吧。” 他越这么说,谢怜越急于证明自己,转过身去照镜子,道:“没事,我整理一下就” 他本来是想去整理一下仪容,起码不要再乱糟糟的像个乞丐疯汉,谁知,却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幅恐怖至极的画面。 镜子里的他,居然没有脸——因为映出来的他的脸上,赫然带着一张半哭半笑的悲喜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3章 .冷白鬼温语惑迷童 2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给, 或是不给? 谢怜不动声色, 尚未考虑好, 是该继续这般我自岿然八风不动地坐下去, 还是该佯作惊慌失措的新嫁娘怯怯地往后躲去,那只手的主人却颇有耐心,也颇有风度,他不动,他也不动, 似乎就这么等着他的答复。 半晌, 鬼使神差地,谢怜伸出了手。 他站起身来,要去撩开帘子下轿, 对方却已先一步, 为他挑起了红帘。来人握住了他的手,却并未握得太紧, 仿佛是怕捏痛了他, 竟是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错觉。 谢怜低着头, 由他牵着, 慢慢出了轿子,眼下瞥见脚下横着一匹被若邪绫绞死的狼尸,心念微转, 脚下微微一绊, 一声惊喘, 向前倒去。 来人立刻反手一扶,接住了他。 这一扶,谢怜也是反手一握,只觉摸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事物,原来,来人手上戴着一双银护腕。 这护腕华丽精致,花纹古拙,其上雕着枫叶c蝴蝶c狰狞的猛兽,颇为神秘,也不似中原之物,倒像是异族的古物。堪堪扣住这人手腕,显得精炼利落。 冰冷的银,苍白的手,毫无生气,却有几分杀气与邪气。 他那一摔乃是装模作样,有心试探,若邪绫一直都在喜服宽大的袖子下缓缓缠绕着,蓄势待发。然而,来人却只是牵着他手,引着他往前走。 谢怜一来盖着盖头识路不清,二来有心拖延时间,因此,故意走得极慢,而对方竟也配合着他的步伐,走得极慢,另一只手还不时过来牵一牵他,仿佛是怕他再摔倒。尽管谢怜心中是十二万分的警惕,被这般对待,也忍不住想:“若这当真是一位新郎,倒也真是温柔体贴到极致了。”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极为轻灵的叮叮之声。两人每走一步,那声音便清凌凌地响一响。正当他在琢磨这是什么声音时,四下忽然传来阵阵野兽压抑的低哮。 野狼! 谢怜身形微动,若邪绫忽地在他腕上一收。 谁知,他还没有任何动作,那牵着他的人却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仿佛是在安抚,让他不要担心。这两下,轻得简直可以说是温柔了,谢怜微微一怔,而那阵阵低哮已经压了下去。再一细听,他忽然发现,这些野狼,并不是在低哮,而是在呜咽。 那分明是一种野兽恐惧到了极致c动弹不得c垂死挣扎时的呜咽。 他对来者何人的好奇,愈加强烈了。直想掀了盖头,看一眼再说,可也心知如此不妥,只能透过红盖头下方的缝隙,管中窥豹。所见的,是一片红衣的下摆。而红衣之下,一双黑皮靴,正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那双小黑皮靴收得紧紧,往上是一双修长笔直的小腿,走起路来,煞是好看。黑靴侧面挂着两条细碎的银链,每走一步,银链摇动,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响,煞是好听。 这脚步漫不经心,带着轻快,更像是个少年。然而,他每一步却都又成竹在胸,好像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他的步伐。谁若敢挡他的路,谁就等着被他碾得粉碎。如此,倒是教谢怜说不准,这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物了。 正当他兀自思量之际,忽然,地上一样白森森的东西闯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颗头骨盖。 谢怜脚下凝滞了片刻。 他一眼便看出来,这颗头骨的摆放方式有问题。这分明是某个阵法的一角,若是触动了它,怕是整个阵法都会瞬间向这一点发动攻击。但看那少年步伐,似乎压根没注意到那里有个东西。他正在想要不要出声提醒,只闻“喀啦”一声惨不忍听的脆响,就见这少年一脚下去,顷刻便把这颗头骨盖踩得粉碎。 然后,他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漠然地踩着这堆齑粉走过去了。 谢怜:“” 他居然,就这么一脚,把整个阵法,踩成了一堆废粉 这时,那少年脚下一顿。谢怜心中一动,心想他是不是该有所动作了,那少年却只停留了片刻,便继续引他前行。走了两步,上方忽然一阵“滴滴答答”之声,仿佛点点雨珠打在伞面之上。原来,方才,那少年是撑起了一把伞,挡在二人头上。 虽然不合时宜,谢怜心中也忍不住赞了一声他真体贴,但心里还是颇为奇怪:“下雨了吗?” 魆魆黑山,莽莽野林。远远群山深处,狼群对月长嗥。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在山中进行了一场厮杀,冷冷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斯情斯景,诡魅至极。但那少年一手牵他,一手撑伞,缓缓前行,却是无端一派妖艳的风月无边,款款缱绻。 那阵奇异的雨来得奇,去得也奇,不一会儿,那雨珠打伞的滴滴之音便消失了。而那少年也驻足立定,似乎收起了伞,同时,终于收了手,向他走近了一步。 一路上牵着他的那只手,轻轻执了这盖头的一角,缓缓向上挑起。 谢怜一路上都在等这一刻,定定不动,看着面前缠绵的红幕慢慢地向上揭开—— 绫动! 并非是那少年动了杀气,而是必须先发制人,制住再说! 谁知,若邪绫飞出,带起一片横风,那鲜红盖头离了那少年的手,飞起又落下,谢怜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红衣少年的残影,若邪绫便穿了过去。 那少年竟是破碎为千只银蝶,散成了一阵银光闪闪的绚烂星风。 虽说还是不合时宜,但谢怜退开两步后,也忍不住心头惊叹,这景象,实在是美得如梦似幻。这时,一只银蝶幽幽从他眼前飞过,他还待再看仔细些,那只银蝶却是绕着他飞了两圈,这便汇入蝶风之中,一齐化为漫天银光的一部分,振翅向夜空飞去。 好一会儿,谢怜才回过神来,心想:“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 依他看来,总觉得不太像。若是,与君山里的狼群应当就是他下属,见了他又何至于害怕成那副模样?而且路上那阵法也应该是鬼新郎布下的,他却随随便便就踩烂了。 可若不是,这少年又为何会来劫花轿? 越思量越觉奇怪,谢怜把若邪绫往肩上一甩,心想:“算了,也有可能只是个刚好过路的。还是暂且搁一搁,正事要紧。”四下一望,却是“咦”了一声。原来,不远处竟是有一座建筑,沉沉地立在那里。 既然那少年把他带到这里来了,这建筑又被煞费苦心藏在迷阵之中,那就是非得进去看看不可了。 谢怜走了几步,忽然顿住,想想,又折回,捡起地上的盖头拍了拍,拿在手里,这才继续朝那边走去。 这建筑红墙高院,砖石木瓦略显斑驳,竟像是一座有好些年头的城隍庙,而且依照谢怜的经验来看,这形制多半是一座武神庙。果不其然,他一抬头,便看到大门顶上三个金刚铁骨的大字: “明光殿”! 北方武神明光将军,也就是上次灵文在通灵阵里说,在北方香火很旺的那位裴将军。难怪他们之前在附近没找到明光殿,却找到了南阳庙,原来,这里的明光庙在与君山里,却早就被一道迷阵封锁住了。莫非这鬼新郎与明光将军有何联系? 不过,这位明光将军,可谓是一位春风得意c炙手可热的大神官,而且在北方的地位也很稳,谢怜个人并不觉得这样的神官会愿意与鬼新郎这种凶物有何牵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倒霉地被凶物鸩占鹊巢,也并非奇事。事实到底如何,还是看看再说。 他走上前去,庙门关着,却没上锁,一推便开。推开后,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 不是多年无人的灰气,而是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谢怜反手掩上大门,让它看起来像是原来没人进来过的样子,迈入庙中。大殿中央供着一尊武神像,自然是那位北方武神明光将军。许多人形的东西,比如雕像,人偶,画像,都容易沾染邪气,于是,谢怜首先就上去仔细察看这尊武神像。 看了半天,结论是:这神像塑得极好。执宝剑,佩玉带。面貌英俊,气宇轩昂。没有问题,腐臭味也不是从神像身上传来的,于是,谢怜便不管他了,往大殿后方转去。 这一转,谢怜整个人一定,瞳孔瞬间收缩。 一群身穿大红嫁衣c盖着盖头的女子,直挺挺地站立在他面前。 那股淡淡的腐臭之味,正是从这些嫁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谢怜很快定了心神,一个一个地数过去,一,二,三,四一直数到了十七。 正是那在与君山一带失踪的十七位新娘! 有的新娘嫁衣红色已褪,十分陈旧破损,应该是较早失踪的新娘。而有的新娘嫁衣还崭新,样式也新,身上陈年腐尸的气味也极淡极淡,应该是最近失踪的。谢怜略一思索,揭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 鲜红盖头下是一张惨白的脸,白得有点微微发绿,被黯淡的月光一照,甚是恐怖。而最恐怖的,是这女子去死的面容已然肌肉扭曲,但在这扭曲的脸上,还挂着一个僵硬的微笑。 谢怜再揭下一名女子的盖头,也是同样的嘴角上扬。 这满屋子的死人,竟然都身穿喜服,面带微笑。 谢怜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小儿所唱的诡异歌谣:“新嫁娘,新嫁娘,红花轿上新嫁娘泪汪汪,过山岗,盖头下莫把笑扬” 突然,他听到庙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当真是极为奇怪的声音。奇怪到难以形容,像是两根用厚布包裹住的棍子,在地上猛地咚咚敲打,又像是挂着什么重物,在地上艰难地拖行。这声音由远到近,来得极快,须臾便到了明光庙的门口。只听“吱呀——”,长长一声,明光庙的大门被推开了。 不管来的是个人还是个什么东西,多半就是那鬼新郎。而现在,它已经回来了! 这殿后无处脱身,也无处躲藏,谢怜只思考了一瞬,看到这一排新娘,立即重新盖上盖头,自己站了进去,一动不动。 若是只有三四五六具尸体站在这里,那自然是一眼便能看穿数目不对,可现在这里有十七具新娘的尸体,除非像他方才那样一个一个地数过去,否则根本很难立刻发觉有人混进去了。 他刚刚站进去,便听那怪声“咚咚”c“咚咚”,“走”了进来。 谢怜一边立定不动,一边思索:“这究竟什么声音?听长短停顿,有点像脚步声,可有什么东西的脚步声是这样的?这也绝对不是方才带我来的那少年,他可是从容惬意得很,走路还带叮铃铃的响儿。” 忽然,他想到一事,心猛地一紧:“不妙,高矮不对!” 这些尸体均是女子,可他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天生便比女子要长出一截。虽然一眼看不出来多了个人,但一群尸体里有一个人特别高,却是能一眼就看出来的! 但,再转念一想,谢怜又迅速镇定下来。他的确是高,可那少女小萤只是简单给他束了发,并未做多,而这些新娘个个盛装打扮,发髻高得冲天,还有的戴了凤冠,脑袋上高高顶起一大块,有的加起来恐怕不比他矮,就算他高,应当也不算十分惹眼。 正这么想,他又听到了“刷啦”的一声,距离他两丈远。 过得片刻,又是“刷啦”一声,这一次,离他又近了一点。 谢怜反应过来这鬼新郎在干什么了。 它在一个一个地掀开新娘的盖头,一个一个地查看尸体的脸! “砰!” 此时不击,更待何时?若邪绫猛地飞出,正正打中了那鬼新郎。 只听一声巨响,黑雾扑面。谢怜不知妖雾有毒没有,他并无灵光护体,立即屏息掩住口鼻,同时催动若邪绫舞出流风,驱散黑雾。只听“咚咚”c“咚咚”!谢怜眯眼,看到一个矮小的黑影在庙门口一晃而过。庙门大开,一团黑雾滚滚地朝树林袭去。 谢怜当机立断,立即追出。谁知,他追了没几步,树林里竟是火光冲天,远远传来一阵喊打喊杀之声:“冲啊——!” 一个小青年的声音格外嘹亮:“抓丑八怪,为民除害!抓丑八怪,为民除害!赏金大家平分!”正是那小彭头。谢怜心里叫苦,这群人说要上山,竟然就真的上山了,本来有一个阵法罩着找不到也就罢了,可方才阵法被那少年一脚踩得稀巴烂,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然真的找来了。再一看,他们来的方向,刚好是那鬼新郎逃跑的方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4章 .冷白鬼温语惑迷童 3 谢怜冷冷地道:“让开。” 那鬼火一动不动。谢怜道:“你们为什么要拦着我?” 那鬼火不答。而其他的小鬼火们依然在重复着“不要过去”。谢怜根本不想和这些东西多作纠缠, 挥手一掌,打散了它们。 并非是打得魂飞魄散, 这一掌,只是驱散了结成阻拦之阵的鬼火们, 仿佛驱散了一群萤火虫或小金鱼。 谢怜快速通过,踩得地上枯枝败叶轻声作响, 然而回头一看, 鬼火们也迅速跟了上来,看样子要再次结阵。谢怜警告道:“别跟着我。” 最明亮炙热的那团鬼火飞在最前,充耳不闻,谢怜举手作欲打状,发狠道:“再跟着我,当心我把你们打得魂飞魄散!” 如此恐吓, 许多鬼火都害怕了,扑闪扑闪,畏畏缩缩向后退去。而为首那鬼火在空中凝滞了一下,依旧跟在他身后五步不到之处,让谢怜觉得,它仿佛在说“魂飞魄散也无所谓”,又或者是,它知道,谢怜不会真的打它的。 谢怜忽然一阵没由来的愤怒。从前他一声喝, 哪个小鬼还敢再作纠缠?早就夹着尾巴四散无踪。如今, 不但是个人都敢随意践踏他, 连这小小一团鬼火都不听他的话,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气得他眼眶发红,喃喃道:“连你这种小鬼也这样全都这样没一个不这样!” 为这种小事被气成这样,有点好笑,但谢怜此刻是当真满腔愤懑。岂料,他喃喃说出这句话之后,那团鬼火却仿佛明白了他现在又生气c又伤心,定在空中,不再前进,带着几百团小鬼火,慢慢向后退去。不一会儿,便尽数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谢怜吐出一口气,转身继续前行。 七八百步之后,前方迷雾中隐隐现出了几角飞檐,似是一座深山古观。谢怜走到近前,定睛一看,双目微微睁大。 这居然是一座太子庙。 自然,是破败潦倒的太子庙。它早就遭受过暴徒的洗劫了,匾额落在地上,摔成两半。谢怜在庙门口停顿片刻,抬脚跨过那块残破的匾额,j ru庙里。殿中神像也早已不翼而飞,不知是被砸了还是被烧了,亦或是被沉海了,神台上空荡荡的,只剩一个焦黑的底座。两侧的“身在无间,心在桃源”被划了二十七八刀,仿佛一个好好的美人被人用刀子划花了脸,再也不美,阴森狰狞。 谢怜沉住气,到殿中就地坐下,等待着白无相的出现。一炷香后,庙外的迷雾中,果然现出了一个身影。 但是,这身影身形不对,并不如白无相悠然自得;脚步声也不对,较为急促,并不如白无相那般悄然无息。所以,来人绝对不是白无相,也不是任何他认识的人, 那么,会是谁呢? 谢怜警惕万分,待到那人“踏踏踏”地冲到太子庙前,他才看清对方模样。不过,很遗憾,来人跟他的一切猜测都不符——怎么看都完全就是个过路人,看不出端倪。 但谢怜仍然没有放松警惕,谁知会不会是白无相的伪装? 荒山野岭,破败道观,忽遇一人,谢怜警惕对方,对方也警惕着谢怜。半晌,他才试探着问道:“这位道长?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 谢怜微微皱眉,抬头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你是怎么来的?” 那人道:“我迷路了!转了老半天都转不出去。” 谢怜心知,他这绝对不是迷路了,如果这人不是白无相伪装的话,那就多半是被什么东西拐进来了。 他道:“别转了,你走不出去的。” “啥?你说啥?” 谢怜却不再回答了,继续打坐。如果是白无相拐来的,那着急也是没用的,他不放人人就别想走,不如静静等着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那人也跑累了,坐在一旁歇脚,二人相安无事。过了没一会儿,迷雾中又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行到庙前,也是一个纳闷儿的路人,看到庙里有人,连忙迎上来道:“两位老兄!问一句,这是什么地方?” 那两个路人攀谈起来,谢怜生出了一个预感。 这还没完。还会有人来的。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这座太子庙就陆陆续续来了几十个人。男女老少皆有,或独身一人,或三三两两,或拖家带口,大多数是迷路的,但迷路的方式千奇百怪,有的甚至在大街上走着都能迷到这里来,十分不可思议。在里面,谢怜还看到了之前非要跟他比胸口碎大石的那个卖艺人,他脸色不大好,看来上次的比试着实让他受伤不轻,两人打了个照面,没说话,点点头。 显而易见,这些全都是普通人,而且,全都是白无相故意带到这深山老林的! 谢怜心中警铃越来越响,却是不动声色,从袖中掏出一个冷馒头用力啃了一口,用力咀嚼,再用力咽下。他要尽可能保存体力,应付待会儿可能到来的大战。 两个时辰后,这座太子庙里里外外就被“迷路”而至的人群挤爆了,谢怜暗暗点过,约有百人左右。没有一人走得出这片森林。 人一多,场面就闹哄哄起来,众人七嘴八舌:“你也是莫名其妙来的?这真是太邪乎了!” 有人提议道:“要不我们再找找吧?” 立即有人赞成:“走走走,我就不信了,这么多人还没一个走的出去!” 坐在角落里的谢怜却冷不防抬头道:“你们怎么走也没用的。出不去的。” 众人望他:“为什么?” 谢怜冷冷地道:“因为你们都是被一个怪物引到这里来的。你们都是他的玩具,他会这么便宜放你们走吗?” “” 众人有觉得他危言耸听的,有觉得他神神叨叨的,有觉得他不可小觑的。一人站起身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这么说?” “他好像是最早来的一个人。我来的时候他就在这儿坐着了。” “怪怪的” “是啊,还蒙着脸。” “你有什么凭证没有?” 谢怜淡声道:“没有凭证。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那怪物把你们引来肯定不会是要请你们吃饭的,小心些不需要我多说吧。” 话音刚落,还没人回应,远处传来一阵急速狂奔的脚步声。众人精神立即为之一振,道:“又有人来了!” 当即便有人想迎出去看看,可都刚迈出庙门就赶紧聊溜了回来。因为,伴随着奔跑声传来的,还有一阵阵欲疯欲狂的大叫声! 这叫声简直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众人脸色大变,一齐往庙里退,道:“我的妈,这是什么人?可别是什么野兽吧?!” 而迷雾中的人影越奔越近,谢怜眯眼道:“不,那的确是个人!” 只不过,那人一边冲这边跑,一边大声嚎叫,而且双手捂脸。眼看他就要跑到太子庙里了,谢怜挤出人群,站在外层想看看到底什么情况,那人却仿佛没长眼,直往太子庙门口的一棵树上撞去,“砰!”的一声,当场被弹开一丈,倒地昏死过去。 众人都被吓了一大跳,挤在庙里伸着脖子惴惴道:“这这人怎么回事啊?” 包括那卖艺人在内,有几个胆大的要去察看,谢怜立即道:“不要靠近!” 几人又被他严厉的口气吓了一跳,道:“那怎么办?就让他在那儿躺着?” 谢怜道:“我去看就好。” 众人都道:“那你小心些啊?” 谢怜点点头,缓缓走近那棵树,蹲下身来,正打算把那人覆面的手挪开,那人却忽然一跃而起,发出了两声尖叫。 不错,正是两声尖叫。而且,是同时发出的两个声音。一个是从这人嘴巴里发出的,而另一个,则是从他脸上发出的——这个人的脸上,还长着一张脸! 人面疫! 谢怜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瞳孔骤缩,庙内众人也被这可怖的一幕吓呆了。那人弹起来后,张开双手就要朝人多之地冲去,多亏谢怜眼疾手快,一掌拍出,那人面疫患者登时被他拍飞到数丈之外。谢怜急速后退几步拦在庙门口,他身后众人惊恐万状地道:“这个病不是只在皇城那边才有吗?皇城死了那么多人,这个病不是已经绝了吗?!” “假的吧不是真的吧?!他脸上那真的是个人脸?!” 更可怕的是,下一刻,从四面八方传来了更多的尖叫,十几个人影摇摇晃晃地朝太子庙这边聚来。 不用看也知道了,全都是人面疫患者! 有人喊道:“大家快跑!散开!不要被他们靠近!!!” 谢怜却喝道:“别散开!森林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万一外面更多就完了!” “那怎么办啊?!”“总不能等他们来瓮中捉鳖啊!”“这不是等死吗?!” 之前路上折的那根树枝一直别在谢怜腰上,他一把抽出,如剑斜持,道:“放心,他们过来不了。能不能靠近这里,当然是我说了算!” 这里可是他的地盘,太子殿! “你” 不等众人再问,谢怜飞身出去,“刷刷刷”几树枝,瞬间将那些人面疫患者点倒在地,这对谢怜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难事,说到做到,这些怪人果然一个也没能靠近。庙内众人均是喘气不止,看得胆战心惊,见他战胜,纷纷叫好,高声谢天谢地。而森林的夜空中不知何时游来了许多鬼火,当空乱舞,不知是不是在帮忙驱赶那些人面疫患者,反正谢怜觉得它们没有碍自己的事。扫完一圈,他习惯性地要把剑收回鞘中,收了个空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的不是剑而是一根树枝,尴尬了片刻,下一瞬,便见不远处一个白色人影正在向他招手。谢怜刚刚战过一轮,正热血沸腾中,立即追了上去:“别想逃跑!” 那群鬼火也咻咻咻咻地跟随他冲了上去,仿佛在为他照亮前路。白无相自然不是要逃跑,走的不快不慢,甚为从容,但永远快上他那么七八步。谢怜追了几步,心中一亮,立即折回。见他不追了,白无相却反而不走了,道:“为什么不跟过来?” 谢怜回头道:“你无非是想把我引开再散布一次人面疫罢了,我为什么要跟过去让你得逞?” 白无相却微笑道:“不,你错了。我的目的不是‘引开你’,我的目的,就是你。” 虽然他脸上戴着悲喜面根本看不出表情,但不知为何,谢怜就是能感觉出来,他在微笑。 调虎离山也的确说不通,白无相如果想再一次散布人面疫,天南地北任他散,谢怜根本拦不住,为何非要在这深山里散? 谢怜顿住脚步,道:“那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他问了无数次,已经快失去耐心了。白无相道:“我说了,我想你到我这边来。” 谢怜拔出树枝指他,虽然这样根本没什么威慑力,还显得有点好笑,但这是此刻他手上唯一的武器了。还好,有一团格外明亮的鬼火落在那树枝的前端,还是给他增添了几分气势的。谢怜厉声道:“你想我到你那边去干什么?要你的命吗?” 白无相低低笑了几声,温声道:“太子殿下,你是美玉,让我来教导你吧。” “” 谢怜又是滑稽,又是愤怒,忍不住啐道:“凭你也配教导我?我师父是仙乐国师,你是什么东西!你是哪里来的怪物!” 白无相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你又错了。太子殿下,应该说,在这世上,只有我才配教导你。你师父?仙乐国师?” 他语气无端傲慢起来,道:“在我面前,这种东西根本不值一提。反而我教你的,你学的很好。” 谢怜怒道:“你教我什么了?你鬼扯什么?完全听不懂!” 白无相哼笑道:“我教你的第一件事,是:世上有很多事,你是无能为力的。” 闻言,谢怜脑海中闪过了许多杂乱无章的声音和画面。最终,他咬牙一“剑”刺出,白无相轻松闪过,道:“第二件事——” 他一把抓住谢怜,拽得谢怜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一跤,感觉一只手在他头顶摸了一下,道:“你想拯救苍生吗?苍生根本不需要被你拯救。他们不配。” 谢怜的动作又滞了一下,拍开那只手反手又是一刺。“啪”的一声,却是白无相折断了他手里的树枝,闪到他身后,冰冷的两指,已经放在他脑后致命一点上! 谢怜被他抵住了后脑,感觉随时会被他穿脑而过,僵住身形。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如果你不到我这里来,你是永远赢不了我的,永远只会被我打败。” 谢怜喘了几口气,沉声道:“尽管来!” 顿了顿,他一字一句地道:“赢不了,只是现在。你可以打败我无数次,但你杀不死我。而只要你杀不死我,终有一天,我一定会打败你!” 那鬼火听到了他的话,烧得更凶了,像是要把整个夜空都照亮一般。白无相在他身后沉默片刻,问道:“我杀不死你?” 谢怜屏息不语。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君吾给他保的不死之身,到底能坚强到什么程度。万一白无相一怒之下,真的挖穿了他的脑子呢?他还会再活着吗? 这时,白无相淡声道:“我的确杀不死你。我也不会杀你。 “但是,你现在别太有自信。之后,不要为这个后悔才好。” 后悔?为什么后悔? 谢怜还没想明白,一记手刀猛地砍在他脖颈上,眼前登时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中,前方遥远处似乎有光和热传来。谢怜逐光而去,一点一点苏醒。 微微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上方的一团鬼火。看来,昏迷中感受到的光和热,就是它。 见他醒来,那鬼火一下子贴了过来,又仿佛觉得距离人太近了不好,微微退开了些。谢怜总觉得这团鬼火似乎格外不一般,没记错的话,刚才路上结阵阻拦自己的就是它。他想伸手探一探,岂料,手完全伸不出去。 谢怜愕然,霎时清醒。低头望去,这才发现,伸不出手的原因,是他的手脚都被缚住了。 他居然被紧紧地绑在神台上,身下就是那个残破的底座。许多人挤在神台下,正圆睁着一双又一双的眼睛,注视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5章 .百剑穿心厉鬼成形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灵文道:“有。本榜第一,可以得到一百功德。” 谢怜立刻道:“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榜, 请一定再捎上我。” 灵文道:“你知道第二名是谁吗?” 谢怜想了想,道:“太难猜了。毕竟若论实力, 我一人应当是可以包揽前三甲的。” 灵文道:“差不多了。没有第二名。你一骑绝尘,望尘莫及。” 谢怜道:“这可真是不敢当。那上一甲子的第一名是谁?” 灵文道:“也没有。因为这个榜是从今年, 准确地来说, 是从今天才开始设的。” “咦,”谢怜一怔,道,“这么说,这不会是专门为我设的一个榜吧。” 灵文道:“你也可以认为只是因为你恰好赶上了,就恰好夺魁了。” 谢怜笑眯眯地道:“好吧, 这么想的话,我会更高兴一点。” 灵文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夺魁吗?” 谢怜道:“众望所归。” 灵文道:“让我告诉你原因。请看那个钟。” 她抬手指去,谢怜回头望去,所见极美,望到一片白玉宫观,亭台楼阁,仙云缭绕,流泉飞鸟。 但他看了半天,问:“你是不是指错方向了?哪里有钟?” 灵文道:“没指错。就是那里, 看到了吗?” 谢怜又认真看了, 如实道:“没看到。” 灵文道:“没看到就对了。本来那里是有个钟的, 但是你飞升的时候把它震掉了。” “” “那钟比你的年纪还大,却是个好热闹的活泼性子,但凡有人飞升,它都会鸣几下来捧场。你飞升那天震得它疯了一样狂响,根本停不下来,最后自己从钟楼上掉下来了,这才消停。掉下来还砸着了一位路过的神官。” 谢怜道:“这那现在好了没?” 灵文:“没好,还在修。” 谢怜:“我说的是被砸到的那位神官。” 灵文道:“砸的是一位武神,当场反手就把它劈成了两半。再来。请看那边那座金殿。看到了吗?” 她又指,谢怜又望,望到一片渺渺云雾中璀璨的琉璃金顶,道:“啊,这次看到了。” 灵文道:“看到了才不对。那里本来什么都没有。” “” “你飞升的时候,把好些位神官的金殿都给震得金柱倾倒c琉璃瓦碎,有的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便只好临时搭几座新的凑合了。” “责任在我?” “责任在你。” “唔”谢怜确认了一下,“我是不是刚上来就把很多神官都得罪了?” 灵文道:“如果你能挽回的话,也许不会。”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挽回呢?” “好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谢怜又笑了。 灵文道:“当然,我知道,十分之一你都是拿不出来的。” 谢怜坦诚地道:“怎么说呢,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你就是要万分之一,我也是拿不出来的。” 凡间信徒的信仰化为神官的法力,而他们的每一份香火与供奉,则被称为“功德”。 笑完了,谢怜严肃地问:“你愿不愿意现在把我一脚从这里踢下去,再给我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灵文道:“我是个文神。你要人踢也该找个武神。踢得重一些,给得多一些。” 长叹一声,谢怜道:“容我再想一想怎么办罢。” 灵文拍了拍他肩膀,道:“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 谢怜道:“我是,船到桥头自然沉。” 若是在八百年前仙乐宫最鼎盛的时期,八百八十八万功德又有何难,太子殿下挥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今时不同昔日,他在凡间的宫观早就烧得一间都不剩。没有信徒,没有香火,没有供奉。 不消说了。反正就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蹲在仙京大街边头痛了半天,他才忽然想起来,他飞升快三天了,还没进上天庭的通灵阵,方才忘了问口令是什么了。 上天庭的神官们联合设了一套阵法,可以令神识在阵法内即时通灵传音,飞升之后必须要进阵。但需要知道口令,神识才能搜到特定的通灵阵。谢怜上次入阵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压根不记得口令是什么了,他神识放出去搜了一通,看着一个阵有点像,胡乱进去了。甫一入阵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狂呼冲得东倒西歪: “开盘下注买定离手,来赌这次我们太子殿下到底能坚持多久才会再下去!!” “我赌一年!” “一年太长了,上次才一炷香,这次三天吧。押三天三天!” “别啊蠢货!三天都快过去了你行不行啊?!” 谢怜默默退了出来。 错了。肯定不是这个。 上天庭内都是坐镇一方的大神官,个个家喻户晓日理万机,而且,因为都是正经八百飞升登天的天官,自持身份,通常都较为矜持,言语行事往往都端着一派架子。也就只有他第一次飞升时由于太过激动,把通灵阵里每一位神官都抓来打了招呼,无比认真又无比详尽地将自己从头到脚地介绍了一遍。 他退出之后又是一通乱搜,又胡乱进了一个。这次进去,谢怜心下一松,心道:“这么安静,多半就这个了。”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轻轻地道:“太子殿下这是又回来了?” 这声音乍听十分舒服,语音轻柔,语气斯文。可细听便会发觉,嗓子冷淡得很,情绪也冷淡得很,倒让那轻柔变得有些像不怀好意了。 谢怜本来只想按规矩入阵,默默潜伏着就好,但既然人家已经找他说话了,总不能装聋作哑。而且,上天庭内居然还有神官愿意主动跟他这个瘟神说话,他还是非常高兴的。于是,他很快答道:“是啊!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这一问一答后,凡是此刻正在通灵阵内的神官们,统统竖起了耳朵。 那位神官慢条斯理地道:“太子殿下这次飞升,真是好大的阵仗啊。” 上天庭中,可谓是帝王将相遍地走,英雄豪杰如水流。 欲成仙神,必先成人杰。人间建功立业者或是有大才之人,本来就有更大的飞升机会。因此,毫不夸张地说,什么国主公主皇子将军,在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物。谁还不是天之骄子怎么地了?大家彼此之间客气客气,便陛下殿下c将军大人c帮主盟主的乱叫,怎么恭维怎么叫。可这位神官这两句下来,就不是那么对味儿了。 虽然他左一个太子殿下,右一个太子殿下,却教人感觉不到他有半分敬意,反倒像是在拿针戳人。通灵阵内还有其他几位神官也是货真价实的太子殿下,都被他这么几声喊得简直背后发毛,浑身不快。谢怜已听出对方来意不善,但也不想争个高下,心想我跑,笑道:“还好。”那位神官却不给他机会跑,不冷不热地道:“太子殿下么,是还好。不过,我的运气就比较不好了。” 突然,谢怜听到了从灵文那边传来的一道密语。 她只说了一个字:“钟。” 谢怜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那位被钟砸了的武神! 既然如此,那人家生气也不是没理由的。谢怜向来十分善于道歉,立刻道:“钟的事我听说了,真是万分抱歉,对不住了。” 对方哼了一声,品不出来什么意思。 天界里名头响亮的武神有许多位,其中不少都是在谢怜之后飞升的新贵。光听声音,谢怜说不准这是哪位,可道歉总不能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于是,他又追问了一句:“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此言一出,对面沉默了。 不光对面沉默了,整个通灵阵都凝固了一般,一股死气扑面而来。 那边灵文又给他传音:“殿下,虽然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说了这么半天都没认出来,但我还是想提醒一下你。那是玄真。” 谢怜道:“玄真?” 他卡了须臾,这才反应过来,略为震惊地传音回去:“这是慕情?” 玄真将军,乃是坐镇西南方的武神,坐拥七千宫观,在人间可谓是声名显赫。 而这位玄真将军,本名叫做慕情,在八百年前,曾是侍立在仙乐宫太子殿座下的一名副将。 灵文也很震惊:“你不会真的没认出来吧。” 谢怜道:“真的没认出来。他以前跟我说话又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上次我跟他见面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了,不是五百年就是六百年,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快不记得了,怎么可能还听得出他的声音。” 通灵阵内依然沉默。慕情一声不吭。而其他神官们则是一边假装自己没在听,一边疯狂地等待着他们中的谁快点继续接话。 要说这两位,也是比较尴尬。个中曲折传了这么多年,大家早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当年谢怜贵为仙乐太子,修行于皇极观。这皇极观,乃是仙乐国的皇家道场,择徒标准严格。慕情贫民出身,父亲是一名被斩首的罪人,这样的人是根本没资格进皇极观的,所以他只能当杂役,在观中是给太子殿下打扫道房c端茶送水的。谢怜看他刻苦努力,便请求国师破例收他为徒。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慕情这才得以入观修行,与太子一□□行。而飞升之后,谢怜也点了他的将,带着他一齐登了仙京。 但是,在仙乐灭国,谢怜被贬下凡后,慕情并没有追随于他。不但没有追随,甚至连一句话都没为他说过。反正太子没了,他便自由了,找了个洞天福地发奋苦修,不出几年,渡了天劫,自己飞升了。 当初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如今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只不过,两人境地彻底掉了个个儿就是了。 这头,灵文道:“他很生气。” 谢怜道:“我猜也是。” 灵文道:“我去说点别的吧,你快趁机走了。” 谢怜道:“不用了吧,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就行了。” 灵文道:“不用吗?我看着你们都尴尬。” 谢怜道:“还好啊!” 谢怜这个人,什么都可以,就是死不可以;什么都不多,脸一定丢得多。比这尴尬多少倍的事他都干过,心里当真觉得还好。谁知万事不能先说好,他刚说了一句“还好”,便听一个声音咆哮道:“谁他妈拆了我的金殿?!滚出来!!!” 这一声怒吼,听得阵内诸天仙神们头皮都要炸开了。 虽然肚子里已是江湖翻滚,但还是个个屏息凝神,一声不吭地等着听谢怜要怎么回这一句喝骂。哪料到,没有最精彩,只有更精彩,谢怜还没开口,慕情先出声了。 他就笑了两声:“呵呵。” 来人冷冷地道:“你拆的?行,等着。” 慕情淡淡地道:“我可没说是我,你别含血喷人。” 对方道:“那你笑什么?你有病?” 慕情道:“无他,你说的话好笑罢了。拆你金殿的人现在就在通灵阵里,你自己问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谢怜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就这样跑了。 他干咳一声,道:“是我。对不起。” 他一出声,后来的这位也沉默了。 耳边,灵文又传音来了:“殿下,那是南阳。” 谢怜道:“这个我认出来了。但是他好像没认出我。” 灵文道:“不。他只是在凡间游荡得比较多,回仙京比较少,不知道你又飞升了而已。” 南阳真君,乃是坐镇东南方的武神,坐拥近八千宫观,极受民间百姓的爱戴。 而他本名风信,在八百年前,乃是仙乐宫太子殿座下第一神将。 风信其人,忠心耿耿,从谢怜十四岁时便是他的侍卫,随太子一齐长大,一齐登天,一齐被贬,一齐流放。可惜却没一齐熬过这八百年,最后终是,不欢而散,分道扬镳,再也不见。 灵文真君负手而立,道:“恭喜你摘得了本甲子‘最盼望将其贬下凡间的神官’榜的第一名。” 谢怜道:“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个第一名。但我想既然你恭喜我,那应该的确是有可喜之处的?” 灵文道:“有。本榜第一,可以得到一百功德。” 谢怜立刻道:“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榜,请一定再捎上我。” 灵文道:“你知道第二名是谁吗?” 谢怜想了想,道:“太难猜了。毕竟若论实力,我一人应当是可以包揽前三甲的。” 灵文道:“差不多了。没有第二名。你一骑绝尘,望尘莫及。” 谢怜道:“这可真是不敢当。那上一甲子的第一名是谁?” 灵文道:“也没有。因为这个榜是从今年,准确地来说,是从今天才开始设的。” “咦,”谢怜一怔,道,“这么说,这不会是专门为我设的一个榜吧。” 灵文道:“你也可以认为只是因为你恰好赶上了,就恰好夺魁了。” 谢怜笑眯眯地道:“好吧,这么想的话,我会更高兴一点。” 灵文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夺魁吗?” 谢怜道:“众望所归。” 灵文道:“让我告诉你原因。请看那个钟。” 她抬手指去,谢怜回头望去,所见极美,望到一片白玉宫观,亭台楼阁,仙云缭绕,流泉飞鸟。 但他看了半天,问:“你是不是指错方向了?哪里有钟?” 灵文道:“没指错。就是那里,看到了吗?” 谢怜又认真看了,如实道:“没看到。” 灵文道:“没看到就对了。本来那里是有个钟的,但是你飞升的时候把它震掉了。” “” “那钟比你的年纪还大,却是个好热闹的活泼性子,但凡有人飞升,它都会鸣几下来捧场。你飞升那天震得它疯了一样狂响,根本停不下来,最后自己从钟楼上掉下来了,这才消停。掉下来还砸着了一位路过的神官。” 谢怜道:“这那现在好了没?” 灵文:“没好,还在修。” 谢怜:“我说的是被砸到的那位神官。” 灵文道:“砸的是一位武神,当场反手就把它劈成了两半。再来。请看那边那座金殿。看到了吗?” 她又指,谢怜又望,望到一片渺渺云雾中璀璨的琉璃金顶,道:“啊,这次看到了。” 灵文道:“看到了才不对。那里本来什么都没有。” “” “你飞升的时候,把好些位神官的金殿都给震得金柱倾倒c琉璃瓦碎,有的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便只好临时搭几座新的凑合了。” “责任在我?” “责任在你。” “唔”谢怜确认了一下,“我是不是刚上来就把很多神官都得罪了?” 灵文道:“如果你能挽回的话,也许不会。”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挽回呢?” “好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谢怜又笑了。 灵文道:“当然,我知道,十分之一你都是拿不出来的。” 谢怜坦诚地道:“怎么说呢,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你就是要万分之一,我也是拿不出来的。” 凡间信徒的信仰化为神官的法力,而他们的每一份香火与供奉,则被称为“功德”。 笑完了,谢怜严肃地问:“你愿不愿意现在把我一脚从这里踢下去,再给我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灵文道:“我是个文神。你要人踢也该找个武神。踢得重一些,给得多一些。” 长叹一声,谢怜道:“容我再想一想怎么办罢。” 灵文拍了拍他肩膀,道:“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 谢怜道:“我是,船到桥头自然沉。” 若是在八百年前仙乐宫最鼎盛的时期,八百八十八万功德又有何难,太子殿下挥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今时不同昔日,他在凡间的宫观早就烧得一间都不剩。没有信徒,没有香火,没有供奉。 不消说了。反正就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蹲在仙京大街边头痛了半天,他才忽然想起来,他飞升快三天了,还没进上天庭的通灵阵,方才忘了问口令是什么了。 上天庭的神官们联合设了一套阵法,可以令神识在阵法内即时通灵传音,飞升之后必须要进阵。但需要知道口令,神识才能搜到特定的通灵阵。谢怜上次入阵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压根不记得口令是什么了,他神识放出去搜了一通,看着一个阵有点像,胡乱进去了。甫一入阵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狂呼冲得东倒西歪: “开盘下注买定离手,来赌这次我们太子殿下到底能坚持多久才会再下去!!” “我赌一年!” “一年太长了,上次才一炷香,这次三天吧。押三天三天!” “别啊蠢货!三天都快过去了你行不行啊?!” 谢怜默默退了出来。 错了。肯定不是这个。 上天庭内都是坐镇一方的大神官,个个家喻户晓日理万机,而且,因为都是正经八百飞升登天的天官,自持身份,通常都较为矜持,言语行事往往都端着一派架子。也就只有他第一次飞升时由于太过激动,把通灵阵里每一位神官都抓来打了招呼,无比认真又无比详尽地将自己从头到脚地介绍了一遍。 他退出之后又是一通乱搜,又胡乱进了一个。这次进去,谢怜心下一松,心道:“这么安静,多半就这个了。”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轻轻地道:“太子殿下这是又回来了?” 这声音乍听十分舒服,语音轻柔,语气斯文。可细听便会发觉,嗓子冷淡得很,情绪也冷淡得很,倒让那轻柔变得有些像不怀好意了。 谢怜本来只想按规矩入阵,默默潜伏着就好,但既然人家已经找他说话了,总不能装聋作哑。而且,上天庭内居然还有神官愿意主动跟他这个瘟神说话,他还是非常高兴的。于是,他很快答道:“是啊!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这一问一答后,凡是此刻正在通灵阵内的神官们,统统竖起了耳朵。 那位神官慢条斯理地道:“太子殿下这次飞升,真是好大的阵仗啊。” 上天庭中,可谓是帝王将相遍地走,英雄豪杰如水流。 欲成仙神,必先成人杰。人间建功立业者或是有大才之人,本来就有更大的飞升机会。因此,毫不夸张地说,什么国主公主皇子将军,在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物。谁还不是天之骄子怎么地了?大家彼此之间客气客气,便陛下殿下c将军大人c帮主盟主的乱叫,怎么恭维怎么叫。可这位神官这两句下来,就不是那么对味儿了。 虽然他左一个太子殿下,右一个太子殿下,却教人感觉不到他有半分敬意,反倒像是在拿针戳人。通灵阵内还有其他几位神官也是货真价实的太子殿下,都被他这么几声喊得简直背后发毛,浑身不快。谢怜已听出对方来意不善,但也不想争个高下,心想我跑,笑道:“还好。”那位神官却不给他机会跑,不冷不热地道:“太子殿下么,是还好。不过,我的运气就比较不好了。” 突然,谢怜听到了从灵文那边传来的一道密语。 她只说了一个字:“钟。” 谢怜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那位被钟砸了的武神! 既然如此,那人家生气也不是没理由的。谢怜向来十分善于道歉,立刻道:“钟的事我听说了,真是万分抱歉,对不住了。” 对方哼了一声,品不出来什么意思。 天界里名头响亮的武神有许多位,其中不少都是在谢怜之后飞升的新贵。光听声音,谢怜说不准这是哪位,可道歉总不能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于是,他又追问了一句:“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此言一出,对面沉默了。 不光对面沉默了,整个通灵阵都凝固了一般,一股死气扑面而来。 那边灵文又给他传音:“殿下,虽然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说了这么半天都没认出来,但我还是想提醒一下你。那是玄真。” 谢怜道:“玄真?” 他卡了须臾,这才反应过来,略为震惊地传音回去:“这是慕情?” 玄真将军,乃是坐镇西南方的武神,坐拥七千宫观,在人间可谓是声名显赫。 而这位玄真将军,本名叫做慕情,在八百年前,曾是侍立在仙乐宫太子殿座下的一名副将。 灵文也很震惊:“你不会真的没认出来吧。” 谢怜道:“真的没认出来。他以前跟我说话又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上次我跟他见面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了,不是五百年就是六百年,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快不记得了,怎么可能还听得出他的声音。” 通灵阵内依然沉默。慕情一声不吭。而其他神官们则是一边假装自己没在听,一边疯狂地等待着他们中的谁快点继续接话。 要说这两位,也是比较尴尬。个中曲折传了这么多年,大家早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当年谢怜贵为仙乐太子,修行于皇极观。这皇极观,乃是仙乐国的皇家道场,择徒标准严格。慕情贫民出身,父亲是一名被斩首的罪人,这样的人是根本没资格进皇极观的,所以他只能当杂役,在观中是给太子殿下打扫道房c端茶送水的。谢怜看他刻苦努力,便请求国师破例收他为徒。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慕情这才得以入观修行,与太子一□□行。而飞升之后,谢怜也点了他的将,带着他一齐登了仙京。 但是,在仙乐灭国,谢怜被贬下凡后,慕情并没有追随于他。不但没有追随,甚至连一句话都没为他说过。反正太子没了,他便自由了,找了个洞天福地发奋苦修,不出几年,渡了天劫,自己飞升了。 当初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如今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只不过,两人境地彻底掉了个个儿就是了。 这头,灵文道:“他很生气。” 谢怜道:“我猜也是。” 灵文道:“我去说点别的吧,你快趁机走了。” 谢怜道:“不用了吧,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就行了。” 灵文道:“不用吗?我看着你们都尴尬。” 谢怜道:“还好啊!” 谢怜这个人,什么都可以,就是死不可以;什么都不多,脸一定丢得多。比这尴尬多少倍的事他都干过,心里当真觉得还好。谁知万事不能先说好,他刚说了一句“还好”,便听一个声音咆哮道:“谁他妈拆了我的金殿?!滚出来!!!” 这一声怒吼,听得阵内诸天仙神们头皮都要炸开了。 虽然肚子里已是江湖翻滚,但还是个个屏息凝神,一声不吭地等着听谢怜要怎么回这一句喝骂。哪料到,没有最精彩,只有更精彩,谢怜还没开口,慕情先出声了。 他就笑了两声:“呵呵。” 来人冷冷地道:“你拆的?行,等着。” 慕情淡淡地道:“我可没说是我,你别含血喷人。” 对方道:“那你笑什么?你有病?” 慕情道:“无他,你说的话好笑罢了。拆你金殿的人现在就在通灵阵里,你自己问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谢怜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就这样跑了。 他干咳一声,道:“是我。对不起。” 他一出声,后来的这位也沉默了。 耳边,灵文又传音来了:“殿下,那是南阳。” 谢怜道:“这个我认出来了。但是他好像没认出我。” 灵文道:“不。他只是在凡间游荡得比较多,回仙京比较少,不知道你又飞升了而已。” 南阳真君,乃是坐镇东南方的武神,坐拥近八千宫观,极受民间百姓的爱戴。 而他本名风信,在八百年前,乃是仙乐宫太子殿座下第一神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6章 .无悲喜白衣祸此世 谢怜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睡着。 如果说是醒着, 他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也没有记忆, 如果说是睡着, 但他却一直睁着一双眼睛。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白无相已经将那把黑剑佩在了他腰上,像个奖励孩子的长辈一样, 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说着,拍了拍剑柄,意味深长又温和地道:“它绝对比你从前收集的那些宝剑和君吾送给你的剑要更锋利。” 谢怜任他帮自己佩上了剑,没说话, 也没有反抗。因为任何反抗都是无用的。 他就这样, 换上了一身新衣服, 佩了一把新宝剑, 拖着一副仿佛新生般的身体,向漆黑的太子殿外走去。白无相又在他身后道:“等等。” 谢怜顿住了脚步。白无相又无声无息来到他身边, 把一条白绫放到他手里, 道:“你忘了这个。” 那是之前他用来遮脸, 后来又被缚住的那条白绫。 谢怜一个人, 摇摇晃晃地下了山去。 已经是白天了, 太阳也出来了, 但阳光照在他身上, 谢怜一点也不觉得暖。 下山途中, 他看到一条小溪, 叮咚叮咚, 甚为清澈活泼,走到溪边。溪水里倒映出他的模样,谢怜盯着那张苍白的脸,脸是光滑白皙,一丝伤痕也没有,脖子也是,身上一定也是。 但他看了一会儿,就不能再看下去了,埋头掬起几抔溪水,洗了把脸,又喝了几口。喝着喝着,忽然发现上游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缓缓抬起头,只见不远处的上游岸边,一块大石旁,倒着一具尸体,看衣着,正是那卖艺的汉子。 他没有下山,而是死在了路上,大石上有一滩格外明显的血迹,看样子是疼痛或恐惧之下撞石而死的。尸体已经烂了,一半泡在水里,散发出阵阵恶臭,一动不动,但那半烂的脸上生出了几个小小的畸形的人面,还在蠕蠕地翕动着。 谢怜趴在溪边,撕心裂肺地呕了半个时辰,呕得见了血。 他下山之后,走了许久,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突然,一只手拍上他的肩,把他抓进了巷子里。谢怜一回头,还没看见对方的脸,就先看到了一个迎面而来的拳头:“你这些天都跑到哪里去了!!!” 拳头后是风信怒气冲冲的脸,谢怜看到的时候,已经被这一拳打得扑通一声倒了地。 风信也没料到他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打倒了,看看自己的拳头,再看看地上的谢怜,愣了好一会儿,还没去扶,谢怜已经自己爬了起来。风信脸色变了变,还是没缓和下来,又道:“你好大的火气,说了一声就跑出去,两个月不见踪影!可你知不知道陛下他们担心成什么样了?!” 谢怜抹去脸上被他打得飙飞的鼻血,道:“对不起。” 见他脸上的血越抹越脏,风信重重叹了一声,道:“殿下!对不起就算了,咱们说这话真的没意思,但是你你到底怎么了?你这么久到底干什么去了?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吗?”他注意到谢怜腰上配的那把黑剑,又道,“你这剑是哪儿来的?” 谢怜是想说的。但是,想到离开之前与风信起的争执,当时风信脸上迟疑的神色,还有他并不想再复述的经历,只是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二人回到原先的藏身之处,王后一见到谢怜,就抱着他哭了出来。国主的模样看上去又老了不少,原先是在满头黑发里找白发,现在是在满头花白里找黑丝。但他却没表现得怒发冲冠,简单说了几句就没开口了。大概是怕他一生气又跑个十天半月不见踪影,三个人言辞举止之间,对他都小心翼翼的。 “风信。” 简单到简陋的一餐过后,谢怜把腰上那把黑剑解了下来,递了过去,道:“这把剑给你,拿去当掉吧。” 风信觉察到他拿剑的手在,却没猜到是为什么,道:“为什么要我当掉?” 谢怜道:“之前你不是要钱吗。” 闻言,风信脸上忽然有伤痛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摇了摇头,道:“现在不用了。” 谢怜不再说话,把那黑剑丢在一旁不去管,倒头睡了。 这次回来,谢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希望能尽快回到原来的状态,争取一切如常。很快,他就和风信一起出门摆阵卖艺了。 原本风信还不大放心,道:“算了,你还是多休息两天吧。” 谢怜道:“我休息快两个月了。如果那些卖艺人再来找你麻烦,我们两个人也好应付。” 风信却道:“那些卖艺的早就不来骚扰了。” 并不是因为原先那卖艺汉子死了,没人带领了,而是因为,风信已经在这里驻扎很久了。初来乍到,大家还觉得新鲜,但时间一长,人们也差不多过了那个新鲜劲,看他和看本地其他卖艺人没什么区别。和以往相比,风信也失去竞争力。构不成威胁之后,其他卖艺人也就不来找他的麻烦了。反正大家赚的钱都差不多,都一样的。 所以,任风信再怎么卖力射箭,射艺再如何精绝,前来观看和打赏的人也比原来少了大半。甚至只有原先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大半天过后,风信累得满头是汗,坐到一旁。谢怜道:“换我上吧。” 风信道:“不了吧?” 谢怜却径自上了。一看换了个人,行人又都来了兴趣,道:“这位小哥有什么拿手绝活?” 谢怜不答,捡了根树枝,自顾自开始使一套剑法。虽然拿的是树枝,但剑法使得漂亮,破风之声还带着尖锐的剑意,因此,也有些人赏脸叫好。风信在一旁看着,神色复杂,看了一会儿就转过头去。谢怜毫无羞耻之心,也毫无心理负担,继续认真使剑。这时,忽听人群中一人喊道:“不好看不好看!难看死了!谁要看你拿着根树枝瞎鸡|巴戳?” 风信一下子站起来,道:“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谢怜动作微凝,望了过去。只见人群中一个汉子一边吃瓜一边吐籽,显是个看热闹的,对风信叫道:“老子是来看卖艺的!想怎么说怎么说,你个讨赏的还敢管我们打赏的?换真剑!换真剑上来大爷再考虑要不要赏你几个子儿!” 他一喊,其他人也跟着喊。风信大怒,正要出手,只见白影一闪,谢怜已经出现在那人身边,一把抓住,高高抛起。 他一出手,力量奇大,那闲汉被他抛得飞起几丈,瓜皮落地,惊得众人都张大了嘴。而那人“砰”的一声,重重落地,七窍流血,大声惨叫,然而谢怜还没停手,上去再次抓住他,平淡无波地道:“真剑没有,真要命想不想看?” 围观众人吓得四下奔逃,道:“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 风信更是大惊:“殿下!!!” 谢怜充耳不闻,准备把那闲汉再抛个几丈任他落地,风信上去一把按住他,连掩饰他的身份都忘了,吼道:“殿下!!!你醒醒!这人要给你打死了!!!” 谢怜双瞳中黑火狂烧,一掌拍开他的手,把那人一把按进了地里。那闲汉两腿一伸,再不动了,风信扑上来正要探他气息,却听大街尽头有人尖着嗓子道:“就是他们!在那里!” 坏了!永安兵来了! 风信拔腿就跑,却见谢怜还站在原地,盯着那些永安士兵不知道想干什么,又折回来一把拉了,道:“你还站着干什么,快跑!” 二人一路东躲西藏才逃过追兵,回到藏身小屋。一进门,当着王后的面,风信就喊开了:“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原先的风信,自然是万万不敢在二位陛下面前如此放肆,但这么久消磨下来,很多事情早已改变了。谢怜对王后道:“回屋去。” 王后道:“皇儿,这究竟”谢怜道:“回屋去!” 王后想问不敢问,回屋了。谢怜又转向风信:“我做什么了?” 风信怒道:“你要把那个人打死了!” 谢怜反驳道:“他又没死。而且打死又怎么样?” “” 风信愕然道:“你说什么?什么叫打死又怎么样?你不会真的这么想的吧?” 谢怜道:“谁让这个贱民找死?找死我就成全他,有什么错吗?” 仿佛被他的用词惊呆了,好一会儿,风信才道:“他是犯事儿,可也不至于杀了他啊?打他一掌算了,就这一句就该死了?” 谢怜打断他道:“是的。他敢惹我,他就要付出代价。” “” 风信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谢怜道:“什么话?” 风信道:“你以前不会用贱民这个词的。你从没说过。” 谢怜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神仙了,我还不能愤怒,不能憎恨吗?” 风信噎住了,半晌,勉强挤出几个字:“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至于” 谢怜不想再听,不和他说了,自己进屋去,重重摔上了门。随即,他大喊一声,撞上了床。 自欺欺人!他在自欺欺人!无论如何,根本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可能再回到原来那样了!!! 晚间,有人敲门,谢怜以为是风信,不应。半晌,才听王后的声音道:“皇儿,是母后。让母后进来看看你,好吗?” 谢怜本想躺着不动,但躺了半晌,还是起来开了门,疲倦地道:“干什么?” 王后端着一个盘子,站在门口,道:“皇儿没吃东西吧?” 谢怜看着她,忍了许久,才把已经涌上喉头的一句“没吃东西也不想吃你做的东西”忍了下去,侧开身子让母亲进来。王后把盘子放到桌上,道:“你看。” 谢怜一看,气得简直想笑,道:“这是什么?” 王后献宝一样地道:“你看,这个,是‘比翼连枝丸’,这个,是‘花好月圆羹’” 叫比翼连枝的长得像一尸两命,叫花好月圆的根本凹凸不平,谢怜不得不打断她道:“怎么这些东西还给取了名字?” 王后道:“菜式不都得有名字吗?” 谢怜道:“那是皇宫中的御膳。普通人没有人给菜取名字的。” 皇宫,御膳,普通人。王后顿了一阵,笑道:“也没有人规定一定要御膳才能取名字啊,就当图个吉利吧。来,吃吃看?母后花了好久给你做的。”说着递上筷子。谢怜却没笑,也没动筷子。 王后笑着坐了一阵,笑容渐渐缓下来,道:“皇儿啊。” 谢怜道:“什么。” 王后道:“你怎么又跟风信吵架啦?” 谢怜根本不想解释,也没力气解释,道:“你们屋里待着就行了,不要管这些。” 王后迟疑片刻,道:“母后知道可能不该说,但是,你不在这的这些天,都是风信这孩子一直在照看着” 谢怜道:“母后,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后忙道:“皇儿,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指责你。真的不是,我知道你也很辛苦。我只是说,风信这孩子一直跟我们,跟着你,也不容易。我感觉得出来,他不是不想走的,但是他留到了今天,全是因为惦记着你们的情分” 听到这里,谢怜霍然起身,道:“谁又容易了?我很容易吗?!母后,你们不要问了行不行,你们不懂不要掺和了行不行!!” 见他夺门而出,王后慌了,起身追出,道:“皇儿,你去哪里啊?我不说了,母后不说了!你回来!” 谢怜厉声道:“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你放心!我这就去让大家都容易一些!!” 王后跟不上他,不一会儿就被甩开了。直到晚间,谢怜才拎着几个袋子回来,一打开门,所有人都没睡,都在等他,脸色都很差。谢怜反手关上门,道:“怎么了?” 国主好像已经数落过王后了,她眼眶还是红的,见谢怜回来,长舒一口气,强颜欢笑道:“皇儿,你回来了!我今后再也不会多问了,你不要突然掉头就走,有什么事母后一定听你的” 所有人都怕了。怕他掉头一走,又是两个多月不见人影。谢怜却道:“你们想多了,我没要走。你们进去休息就是了。” 待到国主王后都进屋去了,沉默片刻,风信道:“就算我问你你去哪儿了你也是不会回答的是吧。” 谢怜没说话,把那几个袋子丢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风信道:“这是什么?” 谢怜打开袋子倒过来,从里面抖落了一大堆金器银器,几乎映亮了整个屋子。风信一下子站起来,道:“你你这是哪儿来的?!” 谢怜头也不抬,坐在地上一边清点,一边道:“用不着这样。到城里大户人家走了一趟而已。放心,没人发现。” 风信双目圆睁:“你!” 他想起国主王后还在隔壁,压低了声音,道:“你偷东西?!” 谢怜道:“你用不着这样看着我。大家都不容易,有了这些就容易多了。” 风信道:“那你也不能偷东西吧?!我们可以卖艺的!” 谢怜道:“卖艺一天累得要死要活能挣几个钱?” 风信倒退两步,谢怜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快要晕过去了的表情。 风信好容易站住了,确定了这话不是自己听错了,喃喃道:“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谢怜抬起头,反问道:“什么样子?” 风信怒道:“我不想说你!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打劫的事情我已经不问你了,你怎么还变本加厉了?!” 谢怜冷笑道:“果然。” 风信道:“什么果然?” 谢怜站起身来,道:“你果然一直都记着打劫的事。想问我,又不好意思问,是吗?你心里想象过千百次怎么回事了吧。不用想了,我告诉你。” 他一步一步,逼到风信面前,道:“是真的。我打劫了。” 风信被他逼得倒退一步,道:“你你还是从前的太子殿下吗?!”他又前进一步,低声怒道,“我们过的这么苦,为的是什么?!如果这种事你愿意做,我们早就做了,何苦要捱到今天?!你这样算是什么?!前功尽弃吗?!” 谢怜道:“是啊 ,为什么要苦苦捱到今天?” 风信一怔。谢怜又道:“从前的我是什么样的?骂不还口吗?打不还手吗?自不量力吗?拯救苍生吗?这是什么?这不是个蠢货吗?你觉得那样一个蠢货好吗?你觉得我必须是那样的我吗?一旦不是,你就很受打击是吗?” 风信惊道:“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谢怜道:“你错了。我没疯,我只是突然清醒了。然后发现从前的我才是疯了。” “” 风信喃喃道,“你怎么会这样?我真不知道我这样跟着你是为了什么。” 谢怜道:“那你别跟了。” 风信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谢怜道:“我说,那你别跟了。” 说完,他就摔门了。 两个时辰后,屋外才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和低低的说话声。 似乎是风信和他的父皇母后在道别。风信声音极低,王后语带哽咽,国主说得不多,咳嗽居多。不一会儿,门开,门关,风信的声音消失,脚步声远去。 风信走了。 谢怜关在屋中,木然无表情,半晌,闭上了眼。 终于走了。 自从慕情离开之后,谢怜就一直恐惧着这件事:有一天,风信也会离开的。 因为太恐惧了,今天,谢怜已经无法再忍受被这种恐惧所折磨。与其慢慢耗下去,像慢刀子磨一般慢慢把那些恩义情谊都一点点消磨得精光,最后两看相厌,彼此仇恨,不如早一点,就在此刻爆炸。 风信走之前,他害怕。而风信走之后,他就一点也不害怕了。 可是,当风信真的走了之后,他不害怕了,却更痛苦了。 原本,谢怜还在心底抱着万分之一的期待,期待即便是他承认做了不该做的事,即便是他变成现在这样糟到极点的样子,风信也还是会留下。毕竟,自从他十四岁那年挑中风信作为自己的贴身侍从后,他们两个几乎一直如影随形。是主从,更是好友。除了他这个太子以外,风信也没有任何需要关心的对象。最多就捎带国主和王后。 可是,风信真的走了。 谢怜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也完全能理解这样的结果,但他还是暂时有些受不了。 这时,屋外传来王后的声音。 她道: “皇儿,对不起啊。” “” 谢怜从床上爬起,开了门,出去,疲倦地道:“不关你们的事。” 王后和国主都坐在破旧的桌边。王后道:“是父皇母后拖累了你,要你为了我们去做不好的事,还让你和风信吵架。” 谢怜勉强笑道:“有什么不好的,话本传奇里不到处都是劫富济贫的故事吗。风信走了就走了,挺好的,他走了反倒轻松些,两边都轻松。你们先把病医好再说别的吧,明天可以买最好的药了。” 国主却瞪着他,道:“我不用这些钱。” 王后暗暗拽住他。谢怜道:“你想怎么样?” 国主又咳了几声,道:“你去把风信追回来。我不要这些钱。” 王后虽然拽着他,但也道:“是啊,你去追风信吧。他是你最忠心的侍从,又是你的好朋友” 谢怜道:“没有忠心的侍从了。有钱拿着用就是了,别的不要多问。我说了,这些事你们不懂。” 沉默许久,王后又道:“对不起啊,皇儿。爹娘看得到,你一个人挣扎得很苦,但是爹娘都只是凡人,没办法帮你一点儿忙,还要你照顾。” 谢怜没力气再多说,随口安慰敷衍几句,送他们回屋去了。为了让自己清醒,谢怜拆下绷带和所有衣物,胡乱洗了个澡,倒头就睡,睡到第二天起来,迷迷糊糊心道:“风信怎么没叫我?”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风信已经走了。 谢怜翻身坐起,发了一阵呆,又想起一事。 就算风信走了,但他父皇母后呢?怎么他父皇母后也没进来? 往常这个时候,早就能听到国主的咳嗽声了,这声音就没断过,今天却是极为安静。 不知为何,谢怜感到一阵不安,他穿上衣服下床,抓了两把,发现自己敷面的白绫没了,推开隔壁屋门,道:“母后,你看到我的” 一推门,他一对瞳孔瞬间收缩成了两个极小的点。 他的白绫找到了。 那条白绫,悬在高粱之上,还吊着两个一动不动的老人身影,早就僵了。 是他的父皇母后。 谢怜怀疑自己还在梦中,晃了晃,勉强扶住墙,还晃来晃去,是没扶住,顺着墙滑了下来。 他坐到了地上,双手遮脸,突如其来的一阵呼吸困难,哭了笑,笑了哭,道:“我,我,我,我” 也不知对谁语无伦次了一阵,他又道:“不是,没有。我,等等,我,不行,我” 最终,一个完整的词都讲不出来,他转身大叫一声,猛地把头往墙上撞了十几下。 他早该想到的。他父亲是一个多么看重国主威严的君主,而他母亲更是那种根本见不得亲人受苦的母亲,尤其是还是为他们受苦。两个人都是养尊处优的贵族,这一路来居然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谢怜把头在墙上撞了几百下后,才想起来要把父母放下来。他喃喃道:“风信,我父皇母后没了。” 没人在听。 突然,谢怜抓了那条白绫扔到梁上,把自己的脖子套了进去。 阵阵窒息袭来,然而,他始终清醒着。就算两眼充血,颈骨咔咔作响,他也始终清醒着。而且,不知怎么回事,吊着吊着,那白绫竟是自动松开了。谢怜重重摔在地上,头昏眼花中,发现那条白绫居然无风自动,仿佛一条毒蛇一般,缓缓盘了起来。 这东西,竟是生出了自己的灵魄! 被注入了法力,染上过谢怜的血,还吊死了两个皇族——如果谢怜会死,那就是三个。如此一条白绫,带了如此之深的怨气和邪气,不成精怪,反倒奇怪。 刚刚来到世上的这只小精怪全然不懂自己是在怎样令人绝望的情形下出生的,快乐地向给了自己灵魄的人游去,似乎期待着一个亲昵的举动,谢怜眼里却根本没有它。他抱头咆哮道:“谁!!谁来杀了我!!!” 他只盼着有谁能立刻来要了他的命,帮他解脱了这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震天响的敲锣打鼓之声。谢怜喘着粗气,双目血红,心道:谁?是什么? 某种力量驱使他踉踉跄跄起了身,出去查看。走了许久,他终于发现,那是永安新立,皇城迁都,新宫落成的庆祝之声。 普天同庆!仙乐国的旧民,现在都在为永安而欢呼了。大街上,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如此熟悉,谢怜想起来,上元祭天游的时候,仙乐皇城的人们也是这样欢呼的。 谢怜又踉踉跄跄走了回去,瘫坐在地上。 为什么要在仙乐国君国母尸体躺在他脚边的时候,让他看到“永安人”们的欢声笑语? 谢怜把脸埋在手里,哭哭笑笑,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半晌,嘻嘻地道:“没这么容易。” 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人面疫,是怨恨制造人面疫的方法,是 他眼里闪过凶狠的光,忽然放轻了声音,道:“你们休想好过。” 他脸上神情似哭似笑,似喜似悲,顺着墙慢慢站起来,道:“休想。永远也休想!!!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我要你们全部死光,死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谢怜如一阵狂风般冲了出去,路过那面镜子的时候,突然一顿,猛地回头! 镜中的他,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他身上穿的,不是那件洗到磨损的白道袍,而是一间雪白的大袖丧服。他的脸也不再是他的脸,而是一张半哭半笑的悲喜面! 谢怜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了。他视若无睹,狂笑不止,跌跌撞撞,撞开了门,奔了出去。 旧国的仙乐皇城,如今已是一片破败不堪的废墟。 废墟附近,还是有侥幸未死的居民和无路可走的流民。虽说,自从人面疫爆发,皇城覆灭后,这座昔日的华丽王都就时常阴风阵阵,令人胆寒,但今天,似乎格外令人胆寒。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溜烟跑了,边跑边望天,人们都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非常不好的事了。 皇城破败的城门前就是战场。平时没什么人敢去,现在,只有一个老道士在东跑跑c西跳跳,捕捉那些迷茫的游魂,捉到了就塞进自己袋子里。 捉着捉着,他忽然发现,不知何时,战场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白衣人影。 当真奇怪,当真诡异。一身丧服,白袍大袖,还戴着一张惨白的面具,半边脸哭,半边脸笑。 那老道士一阵恶寒,在他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跑之前,双腿已经带他跑出了战场。而他心内还残留着惊魂未定之感,驻足回看。 那白衣人一语不发,在战场上漫步。凄风猎猎,脚下每一步都踩着尸骨。 无数亡魂在这片土地上挣扎哀鸣,以至于连空气都是怨念的黑色。那白衣人冷冷地道:“恨吗?” 亡灵们呜呜哀叫。那白衣人又迈开几步,道:“当初你们誓死保卫的人们,现在已经成了新国的国民。” 亡灵们的哀叫中,混入了尖叫。 那白衣人缓缓地道:“他们忘记了死在战场上的你们,忘记了你们的牺牲,为夺走你们生命的敌人欢呼。” 尖叫中,又混入了嘶鸣和咆哮。 那白衣人厉声道:“恨吗?!” 整座战场的上空,开始回荡起无数个充满怨念和痛苦的声音。 “恨啊” “好恨啊” 那白衣人向着他们打开了怀抱,伸出双手,道:“到我这边来。” 他一字一句地道:“我承诺:永安之人,永不得安!” 震天狂响的尖叫c惨叫c咆哮中,死去仙乐士兵们的亡魂和皇城人面疫患者们的死灵相互应和,在铺天盖地的黑雾中,幻化成形! 那远处观望的老道士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胆战不已:“这是这是!!” 一瞬间,他脑子里冒出了四个字。 白衣祸世 ! 这时,那白衣人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少年人的声音:“殿下” 他回过头,不知何时,他身后站了一个黑衣少年,正对他俯首下来,单膝跪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7章 .白衣鬼点将黑武者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虽说是用拂尘尾巴想也知道, 慕情肯定还想继续吹凉风, 但毕竟他的金殿又没受损, 砸到他的钟还被他劈了, 再咄咄逼人就显得难看了,有份, 于是,他也隐了不语。谢怜一看,烂摊子都自己走了, 便赶紧的也跑了。 他尚是认认真真地在思索该上拿去弄来这八百八十八万功德,第二日, 灵文便请他去了一趟灵文宝殿。 灵文是司人事的神官,掌人事亨通c平步青云,整座宝殿从地面到穹顶堆满了公文和卷轴, 那景象十分震撼, 使人惊恐万状。谢怜一路走来,每个从灵文殿出来的神官都托着过人高的公文,面无人色, 不是一脸崩溃就是一脸麻木。进了大殿,灵文转身, 开门见山:“殿下,帝君有事相求, 你可愿助他一臂之力?” 天界有许多位真君c元君, 但能称帝君的, 只有一位。这位若是想做什么事,那可是从来用不着求别人的。因此,谢怜怔了怔,才道:“何事?” 灵文递给他一只卷轴,道:“近来北方有一批大信徒频频祈福,想来很不太平。” 所谓大信徒,一般指三类人:第一类,有钱人,出钱烧香做法事c修建宫观庙宇;第二类,能向旁人宣法讲道的传道者;第三类,身心彻底贯彻信念者。其中以第一类最多,越是有钱人越是敬畏神鬼之事,而天底下有钱人如过江之鲫;第三类最少,因为如果真能做到这一步,那么这个人境界一定很高,离飞升也不远了。这里所说的,明显就是第一类人。 灵文道:“帝君目下顾不上北方,若你愿意代替他去一趟,届时无论这批大信徒还愿时供奉功德几何,尽数奉于你坛上。你看如何?” 谢怜双手接过卷轴,道:“多谢。” 这分明是君吾在帮他的忙,却反过来问他愿不愿意帮自己的忙,谢怜哪里看不出来,但也找不到更能表达心中所思的言辞来代替这二字了。灵文道:“我只负责办事,要谢便等帝君回来你再自己向他道谢吧。对了,你可需要我给你借什么法宝?” 谢怜道:“不必了。便是给了我法宝,我下去就没法力了,也不能用啊。” 谢怜被打下去两次,法力尽失。在天界还好说,天界乃诸天仙宫荟萃之地,灵气充沛,源源不绝,信手拈来便可化为己用,一旦回到人间,那他可就傻了,要想斗法,只能凑合着找人借点来用,多有不便。 灵文思忖片刻,道:“那最好还是借几名武官来助你一臂之力。” 现任的武神们不是不认识自己就是不待见自己,这点谢怜还是清楚的,他道:“也不必了。你借不来人的。” 灵文却自有考量,道:“我且试试。” 试不试都没差,谢怜既不赞同也不反对,由她去试。于是,灵文便进了通灵阵,朗声道:“诸位,帝君北方有要务,急需用人。哪位武神殿下能从殿里拨两名武官过来?” 话音刚落,慕情的声音就轻飘飘地冒了出来:“听说帝君现下不在北方,怕是给太子殿下借的吧。” 谢怜心想:“你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吗” 灵文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心中直想把妨碍她办事的慕情一巴掌拍出阵外,口上笑道:“玄真,我这两天怎么老是在阵里看到你,看来最近你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恭喜恭喜。” 慕情淡淡地道:“手伤了,在养伤。” 诸位神官心道:“你那手往日劈山断海也不在话下,劈个傻钟还能怎么你了?” 灵文本想先骗两个过来干活再说,岂止慕情一猜便知,偏生还说出来,这下肯定找不着人了。果然,半晌无人影响,谢怜也不觉有甚,对她道:“你看,我说过借不来人的。” 灵文道:“玄真要是没说话,可以借到的。” 谢怜笑道:“你那话说得犹抱琵琶半遮面,雾里看花美三分,人家以为是给帝君办事,当然叫得来,但若来了发现是跟我共事,只怕要闹了,又如何能同心协力。我反正一个人惯了,也没见缺胳膊少腿,就这样吧。有劳你了,我这便去了。” 灵文也无法了,一拱手,道:“好罢。预祝殿下此去一帆风顺。天官赐福。” 谢怜回道:“百无禁忌!”挥挥手,潇洒离去。 三日后,人间,北方。 大路边有一间茶点小铺,铺面不大,伙计简单,但贵在景好。有山有水,有人有城。都有,不多;不多,正好。身在景中,若是在此相逢,必成妙忆。店中茶博士清闲极了,没客时,便搬张凳子坐在门口,看山看水,看人看城,看得乐呵呵,看到远远路上走来了一名白衣道人,满身风尘,仿佛走了很久。行得近了,与小店擦肩而过,忽然定住,又慢吞吞地倒退回来,一扶斗笠,抬头看了一眼酒招,笑道:“‘相逢小店’,名字有趣。” 这人虽然略有倦色,神色却是笑眯眯的,看得人两个嘴角也忍不住往上弯。他又问:“劳驾,请问与君山是在这附近吗?” 茶博士给他指了方向,道:“是在这一带。” 这人吐了口气,总算是没把魂儿一起吐出来,心道:“终于到了。” 正是谢怜。 他那日离开仙京,原本是定好了下凡地点,要落在与君山附近的。谁知他潇洒地离去,潇洒地往下跳时,袖子被一片潇洒的云挂了一下,是的,被云挂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挂上的,反正万丈高空打了个滚,滚下来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徒步三天后,终于来到了原定落地地点,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8章 .白衣鬼点将黑武者 2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他站起身来, 要去撩开帘子下轿,对方却已先一步, 为他挑起了红帘。来人握住了他的手,却并未握得太紧,仿佛是怕捏痛了他,竟是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错觉。 谢怜低着头,由他牵着, 慢慢出了轿子, 眼下瞥见脚下横着一匹被若邪绫绞死的狼尸,心念微转,脚下微微一绊,一声惊喘, 向前倒去。 来人立刻反手一扶,接住了他。 这一扶, 谢怜也是反手一握,只觉摸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事物,原来, 来人手上戴着一双银护腕。 这护腕华丽精致, 花纹古拙, 其上雕着枫叶c蝴蝶c狰狞的猛兽, 颇为神秘, 也不似中原之物, 倒像是异族的古物。堪堪扣住这人手腕, 显得精炼利落。 冰冷的银,苍白的手,毫无生气,却有几分杀气与邪气。 他那一摔乃是装模作样,有心试探,若邪绫一直都在喜服宽大的袖子下缓缓缠绕着,蓄势待发。然而,来人却只是牵着他手,引着他往前走。 谢怜一来盖着盖头识路不清,二来有心拖延时间,因此,故意走得极慢,而对方竟也配合着他的步伐,走得极慢,另一只手还不时过来牵一牵他,仿佛是怕他再摔倒。尽管谢怜心中是十二万分的警惕,被这般对待,也忍不住想:“若这当真是一位新郎,倒也真是温柔体贴到极致了。”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极为轻灵的叮叮之声。两人每走一步,那声音便清凌凌地响一响。正当他在琢磨这是什么声音时,四下忽然传来阵阵野兽压抑的低哮。 野狼! 谢怜身形微动,若邪绫忽地在他腕上一收。 谁知,他还没有任何动作,那牵着他的人却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仿佛是在安抚,让他不要担心。这两下,轻得简直可以说是温柔了,谢怜微微一怔,而那阵阵低哮已经压了下去。再一细听,他忽然发现,这些野狼,并不是在低哮,而是在呜咽。 那分明是一种野兽恐惧到了极致c动弹不得c垂死挣扎时的呜咽。 他对来者何人的好奇,愈加强烈了。直想掀了盖头,看一眼再说,可也心知如此不妥,只能透过红盖头下方的缝隙,管中窥豹。所见的,是一片红衣的下摆。而红衣之下,一双黑皮靴,正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那双小黑皮靴收得紧紧,往上是一双修长笔直的小腿,走起路来,煞是好看。黑靴侧面挂着两条细碎的银链,每走一步,银链摇动,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响,煞是好听。 这脚步漫不经心,带着轻快,更像是个少年。然而,他每一步却都又成竹在胸,好像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他的步伐。谁若敢挡他的路,谁就等着被他碾得粉碎。如此,倒是教谢怜说不准,这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物了。 正当他兀自思量之际,忽然,地上一样白森森的东西闯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颗头骨盖。 谢怜脚下凝滞了片刻。 他一眼便看出来,这颗头骨的摆放方式有问题。这分明是某个阵法的一角,若是触动了它,怕是整个阵法都会瞬间向这一点发动攻击。但看那少年步伐,似乎压根没注意到那里有个东西。他正在想要不要出声提醒,只闻“喀啦”一声惨不忍听的脆响,就见这少年一脚下去,顷刻便把这颗头骨盖踩得粉碎。 然后,他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漠然地踩着这堆齑粉走过去了。 谢怜:“” 他居然,就这么一脚,把整个阵法,踩成了一堆废粉 这时,那少年脚下一顿。谢怜心中一动,心想他是不是该有所动作了,那少年却只停留了片刻,便继续引他前行。走了两步,上方忽然一阵“滴滴答答”之声,仿佛点点雨珠打在伞面之上。原来,方才,那少年是撑起了一把伞,挡在二人头上。 虽然不合时宜,谢怜心中也忍不住赞了一声他真体贴,但心里还是颇为奇怪:“下雨了吗?” 魆魆黑山,莽莽野林。远远群山深处,狼群对月长嗥。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在山中进行了一场厮杀,冷冷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斯情斯景,诡魅至极。但那少年一手牵他,一手撑伞,缓缓前行,却是无端一派妖艳的风月无边,款款缱绻。 那阵奇异的雨来得奇,去得也奇,不一会儿,那雨珠打伞的滴滴之音便消失了。而那少年也驻足立定,似乎收起了伞,同时,终于收了手,向他走近了一步。 一路上牵着他的那只手,轻轻执了这盖头的一角,缓缓向上挑起。 谢怜一路上都在等这一刻,定定不动,看着面前缠绵的红幕慢慢地向上揭开—— 绫动! 并非是那少年动了杀气,而是必须先发制人,制住再说! 谁知,若邪绫飞出,带起一片横风,那鲜红盖头离了那少年的手,飞起又落下,谢怜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红衣少年的残影,若邪绫便穿了过去。 那少年竟是破碎为千只银蝶,散成了一阵银光闪闪的绚烂星风。 虽说还是不合时宜,但谢怜退开两步后,也忍不住心头惊叹,这景象,实在是美得如梦似幻。这时,一只银蝶幽幽从他眼前飞过,他还待再看仔细些,那只银蝶却是绕着他飞了两圈,这便汇入蝶风之中,一齐化为漫天银光的一部分,振翅向夜空飞去。 好一会儿,谢怜才回过神来,心想:“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 依他看来,总觉得不太像。若是,与君山里的狼群应当就是他下属,见了他又何至于害怕成那副模样?而且路上那阵法也应该是鬼新郎布下的,他却随随便便就踩烂了。 可若不是,这少年又为何会来劫花轿? 越思量越觉奇怪,谢怜把若邪绫往肩上一甩,心想:“算了,也有可能只是个刚好过路的。还是暂且搁一搁,正事要紧。”四下一望,却是“咦”了一声。原来,不远处竟是有一座建筑,沉沉地立在那里。 既然那少年把他带到这里来了,这建筑又被煞费苦心藏在迷阵之中,那就是非得进去看看不可了。 谢怜走了几步,忽然顿住,想想,又折回,捡起地上的盖头拍了拍,拿在手里,这才继续朝那边走去。 这建筑红墙高院,砖石木瓦略显斑驳,竟像是一座有好些年头的城隍庙,而且依照谢怜的经验来看,这形制多半是一座武神庙。果不其然,他一抬头,便看到大门顶上三个金刚铁骨的大字: “明光殿”! 北方武神明光将军,也就是上次灵文在通灵阵里说,在北方香火很旺的那位裴将军。难怪他们之前在附近没找到明光殿,却找到了南阳庙,原来,这里的明光庙在与君山里,却早就被一道迷阵封锁住了。莫非这鬼新郎与明光将军有何联系? 不过,这位明光将军,可谓是一位春风得意c炙手可热的大神官,而且在北方的地位也很稳,谢怜个人并不觉得这样的神官会愿意与鬼新郎这种凶物有何牵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倒霉地被凶物鸩占鹊巢,也并非奇事。事实到底如何,还是看看再说。 他走上前去,庙门关着,却没上锁,一推便开。推开后,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 不是多年无人的灰气,而是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谢怜反手掩上大门,让它看起来像是原来没人进来过的样子,迈入庙中。大殿中央供着一尊武神像,自然是那位北方武神明光将军。许多人形的东西,比如雕像,人偶,画像,都容易沾染邪气,于是,谢怜首先就上去仔细察看这尊武神像。 看了半天,结论是:这神像塑得极好。执宝剑,佩玉带。面貌英俊,气宇轩昂。没有问题,腐臭味也不是从神像身上传来的,于是,谢怜便不管他了,往大殿后方转去。 这一转,谢怜整个人一定,瞳孔瞬间收缩。 一群身穿大红嫁衣c盖着盖头的女子,直挺挺地站立在他面前。 那股淡淡的腐臭之味,正是从这些嫁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谢怜很快定了心神,一个一个地数过去,一,二,三,四一直数到了十七。 正是那在与君山一带失踪的十七位新娘! 有的新娘嫁衣红色已褪,十分陈旧破损,应该是较早失踪的新娘。而有的新娘嫁衣还崭新,样式也新,身上陈年腐尸的气味也极淡极淡,应该是最近失踪的。谢怜略一思索,揭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 鲜红盖头下是一张惨白的脸,白得有点微微发绿,被黯淡的月光一照,甚是恐怖。而最恐怖的,是这女子去死的面容已然肌肉扭曲,但在这扭曲的脸上,还挂着一个僵硬的微笑。 谢怜再揭下一名女子的盖头,也是同样的嘴角上扬。 这满屋子的死人,竟然都身穿喜服,面带微笑。 谢怜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小儿所唱的诡异歌谣:“新嫁娘,新嫁娘,红花轿上新嫁娘泪汪汪,过山岗,盖头下莫把笑扬” 突然,他听到庙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当真是极为奇怪的声音。奇怪到难以形容,像是两根用厚布包裹住的棍子,在地上猛地咚咚敲打,又像是挂着什么重物,在地上艰难地拖行。这声音由远到近,来得极快,须臾便到了明光庙的门口。只听“吱呀——”,长长一声,明光庙的大门被推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9章 |笑面鬼供奉无名花 ; ≈lt;li style一”le一height: 252px”≈gt;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相传八百年前,中原之地有一古国, 名叫仙乐国。 仙乐古国,地大物博, 民风和乐。国有四宝:美人如云,彩乐华章, 黄金珠宝。以及一位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这位太子殿下, 怎么说呢, 是一位奇男子。 王与后将他视为掌上明珠,宠爱有加, 常骄傲道:“我儿将来必为明君,万世流芳。” 然而,对于俗世的王权富贵,太子完全没有兴趣。 他有兴趣的,用他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讲, 就是—— “我要拯救苍生!” · 太子少时一心修行,修行途中,有两个广为流传的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他十七岁时。 那一年,仙乐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虽然这一项传统神事已荒废了数百年, 但依然可以从残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 遥想那是怎样一桩普天同庆的盛事。 上元佳节,神武大街。 大街两侧,人山人海。王公贵族在高楼上谈笑;皇家武士雄风飒飒披甲开道;少女们翩翩起舞, 雪白的手洒下漫天花雨,不知人与花孰更娇美;金车中传出悠扬的乐声,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飘荡。仪仗队的最后,十六匹金辔白马并行拉动着一座华台。 在这高高的华台之上的,便是万众瞩目的悦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悦神武者将戴一张黄金面具,身着华服,手持宝剑,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一旦被选中为悦神武者,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因此,挑选标准极为严格。这一年被选中的,就是太子殿下。举国上下都相信,他一定会完成一场有史以来最精彩的悦神武。 可是,那一天,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在仪仗队绕城的第三圈时,经过了一面十几丈高的城墙。 当时,华台上的武神正要将妖魔一剑击杀。 这是最激动人心的一幕,大街两侧沸腾了,城墙上方也汹涌了,人们争先恐后探头,挣扎着,推搡着。 这时,一名小儿从城楼上掉了下来。 尖叫连天。正当人们以为这名小儿即将血溅神武大街时,太子微微扬首,纵身一跃,接住了他。 人们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飞鸟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着那名小儿安然落地。黄金面具坠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庞。 下一刻,万众欢呼。 百姓们是兴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场的国师们就头疼了。 万万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不祥啊,太不祥了! 华台绕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征着为国家祈求了一年的国泰民安,如今中断了,那不是要招来灾祸吗! 国师们愁得发如雨下,思前想后,请来太子,委婉地表示,殿下您能不能面壁一个月以示悔过?不用真的面壁,只要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太子微笑道:“不要。” 他是这么说的:“救人又不是什么坏事。上天又怎么会因为我做了对的事情而降罪于我?” 呃万一上天就降罪了呢? “那么上天就错了,对的为什么要向错的道歉?” 国师们无言以对。 这位太子殿下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从没遇到过他做不到的事,也从未遇到过不爱他的人。他是人间正道,他是世界中心。 所以,虽然国师们心里很痛苦:“你懂个屁!” 但不好多说,也不敢多说。反正殿下也不会听的。 · 第二个故事,也发生在太子十七岁这年。 传说,黄河之南有一座桥叫做一念桥,有一名鬼魂在这座桥上徘徊多年。 这只鬼魂十分恐怖:身穿残甲,脚踏业火,遍身鲜血和刀枪利箭,每走一步就在身后留下血与火的足迹。每隔数年,它会在夜里忽然现身,游荡在桥头,拦住行人问三个问题:“此间何地?”“此身何人?”“为之奈何?” 如果答得不对,就会被鬼魂一口吞噬。但是,谁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什么,所以数年下来,这只鬼魂已经吞噬了无数行人。 太子云游途中听说此事,找到了一念桥,夜夜守在桥头,终于,在一夜遇到了作祟的鬼魂。 那鬼魂现身,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阴森可怖。它开口问了太子第一个问题,太子笑着回答:“此间人间。” 鬼魂却道:“此间无间。” 开门大吉,第一个问题就答错了。 太子心想,反正三个问题都是要答错的,何必等你问完?于是便亮了兵器,开打了。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太子武艺高强,那鬼魂更是悍勇骇人。一人一鬼在桥上斗得是几乎日月翻转,最后,鬼魂终于败下阵来。 鬼魂消失之后,太子在桥头种下了一颗花树。这时,一名道人路过,恰好看到他在此撒下一抔黄土,为它送行,问:“这是做什么?” 太子就说了著名的八个字:“身在无间,心在桃源。” 道人听了,微微一笑,化为一名身披白甲的神将,踏祥云,挽长风,乘天光而去。太子这才知道,竟是恰好遇上了亲身下凡来伏魔降妖的神武大帝。 诸天仙神们在他上元祭天游那一跃时便留意到了这名十分出色的悦神武者。这次一念桥头一见后,有仙家问帝君:“您看这位太子殿下如何?” 帝君也答了八个字:“此子将来,不可限量。” 当晚,皇宫上方天生异象,风雨大作。 在电闪雷鸣之中,太子殿下飞升了。 · 但凡有人飞升,天界都会震一震。这位太子殿下一飞升,直接让整个天界抖了三抖。 修成正果,太难太难。 要天赋c要修炼c要机缘。一尊神的诞生,往往是漫漫百年路。 少年时便羽化登仙的天之骄子并不是没有;穷尽一生苦修百年都盼不来一道天劫也大有人在;即便是等来了天劫,过不了这一关也要死了,不死也废了;如恒河沙数般的,却是终其一生都庸庸碌碌c找不到自己道路的懵懂凡人。 而这位太子殿下,无疑是上天的宠儿。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他想做的,没有做不成的;他想飞升成神,就当真就在十七岁那年飞升成神了。 他原本就是民心所向,加上王与后思念爱子,下令为他在各地大力兴修宫观庙宇,开窟立像,万民朝奉。信徒越多宫观越多,寿元越长法力越强。于是,仙乐宫太子殿在短短几年之内风光无两,鼎盛一时,达到了巅峰。 ——直到三年之后,仙乐大乱。 · 大乱的起因是国主暴|政,叛军起|义。可是,虽然人间已战火四起,天界的神官们,也是不能随意插手的。除非是妖魔鬼怪越界侵犯,否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试想,人间处处是纷争,人人均觉自己有理,要是谁都上去插一脚,今天你帮你故国撑腰,明天他帮他后裔报仇,岂非动不动就要神仙打架c日月无光?像太子殿下这种情况,就更必须避嫌了。 但他才不管。他对帝君道:“我要拯救苍生。” 帝君坐拥千年神力,尚且不敢整天把这几个字挂嘴上,听到他这么说,心情可想而知。但又拿他没办法,道:“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太子道:“我能。” 于是,他便义无反顾地下凡了。 仙乐人民自然是举国欢庆。然而,古往今来的民间故事早就竭力地向人们阐述了一个真理:神仙私自下人间,绝对没有好结果。 于是,战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疯狂。 也不是说太子殿下没努力,可他还不如不努力。他越努力,战况越是一塌糊涂,仙乐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伤亡惨重,最后,一场瘟疫席卷了整座皇城,叛军打入王宫,战乱结束。 如果说仙乐本来还在苟延残喘,那么太子殿下就直接让它断了气。 · 灭国后,人们终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他们奉为天神的太子,根本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完美强大。≈lt;/p≈g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0章 |无名鬼供奉无名花 2 听到这一句谢怜仿佛突然被打了一耳光看向他道:“你在嘲笑我吗?” 无名道:“不是。” 谢怜道:“那你就不要说这种鬼话!怎么可能还会有那种东西?” 无名道:“未必没有。” “”谢怜道:“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不是仙乐士兵吗?我把你从战场上唤醒不是想听你为永安人说话的,你只需要听我的命令就行了!” 地上那朵花扎了他的心,刺了他的眼,令他突然狼狈。泄愤一般谢怜冲上去把它踩烂了。踩完之后他又发现这种举动莫名其妙当下冲出了太子庙。冷风一吹,这才恢复平静。 身后那黑衣武者也跟了出来谢怜道:“这一带你都探查过了,可有何异常之处?” 无名道:“没有。” 谢怜道:“确认没有?要发动人面疫天时地象都不能有一丝差池。” 无名道:“确实没有。” 谢怜无话可说了抬头望天。 须臾,无名道:“殿下你想到该如何发动怨灵之疫了吗?” 谢怜道:“我正在想。” 他低头看了看腰间悬着的那把黑剑。成千上万的怨灵们,就被他封在这把黑剑中只能封住一时,两天后它们便会冲出来了。 这时无名道:“殿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无名道:“希望殿下可以将这把剑交给我,让我来发动人面疫。” 谢怜回头道:“为什么?” 无名道:“我心爱之人,在这场战争里受了很重的伤,生不如死。我眼睁睁看着他痛苦煎熬。所以,我希望由我来做这拔剑之人,为他复仇。” 谢怜却并不是很信任他,微微眯眼,道:“我觉得,你有些奇怪。” 他转过身,绕着无名走了一圈,冷声道:“你并不像一个怨恨缠身的复仇者。你向我这么要求,真的是为了发动人面疫吗?不是为了别的目的?” 无名俯首,从容道:“殿下,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些人死。而且,我希望他们一定要死在我的手上。如果你不相信我,我现在就可以去证明给你看。” 谢怜道:“你想怎么证明?” 黑衣武者把手放在了佩刀上,缓缓退下。当他退到三步时,谢怜忽然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了。 他是要去杀人,证明给他看自己有复仇之心。谢怜立即道:“站住!” 无名果然站住。注视他许久,谢怜还是道:“不。我要自己发动。” 他转过身,轻声道:“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说着,谢怜提起手中那把寒玉一般的黑剑,凝视着锋芒,眼中闪过异样的光。 那黑衣武者觉察出不对,道:“殿下,你想做什么?” 他根本来不及阻止,下一刻,谢怜便倒转了剑锋,将那把黑剑刺进自己腹中! 第二日,郎儿湾街头。 最近的天都不大好,阴里阴气的,时阴时晴,时而狂风大作。说起来,最近哪里都不太平,听说新建的皇宫也起火了,国主和太子都重病不起,人都不能见,一团乱造,满是不祥之兆,弄得人们心里直犯嘀咕,不大舒服,只有幼童们什么都不懂,无忧无虑,还在追逐打闹。 一阵阴风扫过,迷了人眼。紧接着,街头岔路口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街上众人都被那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呆了,纷纷朝街头那边望去,只见地上被砸出了一个人形坑,坑里平平瘫着一个人,蓬头散发,满身血污,一身白衣被染得斑驳骇人。一整条街上所有人都往这边聚来:“什么人?!” “我的老天,他是从哪儿掉下来的?从天上吗?” “摔死了?!” “好c好像没啊,好像还在动!” “这还能不摔死?!等等,他胸前那个是什么?是剑???” 待到人群靠得近了,人们逐渐看清这个人的模样。虽然披头散发,面庞却是颇为白皙清俊,只是两眼直勾勾地望天,不似活人。但说他不是活人,他又还在呼吸,胸口连着腹部上一把刺入五脏六腑的黑剑一起微弱地起伏着。有人又惊道:“等等,这这不是那个,那个太子殿下吗!” 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惊了:“还真是。是原来的太子,仙乐的太子!我以前远远见到过的!” “不是说那个太子失踪了吗?” “我听说是飞升了。” “怎么会这样那剑怎么回事,是真的捅穿了?吓人” “别看了,都让让,让让行不行!我要赶路啊!” 这个街头是一个岔路口,通向两条不同的路,此时被人群堵住,后来的车马过不去,都下车来看,乱哄哄的。这时,有人道:“等等!他好像在说什么?”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屏息凝神,细细分辨。半晌,外围的人都没听到动静,喊道:“他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他有没有说?” 前排的人道:“没有!” “那他在说什么?” “他说,救我。” 谢怜平躺在地上,说了这两个字后,就再没开口。围绕着他的众人则是神色各异,千姿百态,千奇百怪。一个胖胖的厨子模样的人道:“救他?怎么救啊?” 又一人道:“应该是把这个剑?” 那厨子看上去还颇为大胆,正要上去试试,立刻被旁人七手八脚拦住,道:“别别别,千万别!!!” 那人不解:“为什么?” 旁人便告诉了他为什么:“使不得呀!你没听说过嘛?仙乐不是打了败仗?为什么打败仗?因为出了那个什么人面疫。为什么有人面疫?因为有个瘟神,就是” “瘟神?!真的啊?!” 此言一出,谁都不敢贸然手欠了,那个硕大的人形坑四周登时空出了一大片。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瘟神,沾了他的神是不是会患上传说中可怕的人面疫,或是会不会变得倒霉透顶。而且,看上去,就算不拔这把剑,一时半会儿他也不会死的样子。既然从不知道多高的地方摔下来,摔得那么一声巨响都没死,绝非常人。 须臾,有人怯怯地道:“要不还是报官吧” “不是说这位太子殿下飞仙了嘛?报官顶什么用啊?” “那怎么办啊?” 七嘴八舌,七嘴八舌,最后,什么结果也商量不出来,只是叫了人去报,剩下的,他们也没办法。 躺着吗?那就躺着呗。各自散了吧。 于是,谢怜就这么睡在那个人形坑里,看着四周攒动的人头渐渐稀少,终至消失,面无表情,一语不发。被堵住的车马绕过他径自走了,原先在大街上打闹的幼童们都被父母拉回了屋,身旁还是不时有人经过。有个卖水的小贩于心不忍,悄声问一起看摊的老婆,道:“要不,给他一杯水吧?” 那小贩妻犹豫片刻,望望四周,小声道:“别了吧。要真是瘟神,靠太近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啊。” 那小贩也犹犹豫豫望望四周,一群和他一样摆摊的小贩也都盯着他,神色紧张,仿佛只要他上去了,就跟他划线离得他远远的一样,最终,还是不敢,放弃了这个打算。 谢怜就这么从薄露弥漫的清晨,躺到了烈日高悬的正午,又躺到了日落,躺到了深夜。 期间,看到他的人很多,靠近他的人却很少,更没有一个人,帮他把腹中那把黑剑拔出来。 深夜,街上空无一人,谢怜还躺在地上,直面天幕,黑沉沉的夜里,星点烁烁,正不知在想什么,忽听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哈哈哈哈你在干什么?” 谢怜微微一动,然而,并没有起身。 这个声音的主人造访过好几次后,他已经没有原先反应那么激烈了。而没得到他惊怒交加的“欢迎”,那声音的主人主动走了过来,站在谢怜头前,弯下腰,听声音似乎还有些遗憾。他弯下了腰,道:“你在等什么?” 一张半哭半笑的面具倒了过来,刚好遮住了谢怜整个视线。一人一面相对,谢怜冷冷地道:“滚开,你挡住我看天了。” 被叫滚开,白无相却没有分毫不悦,笑着直起腰,仿佛一个包容任性孩子的长辈,愈发亲切了,道:“天有什么好看的?” 谢怜道:“比你好看。” 白无相道:“何必这么大火气?这一剑可不是我捅你的,这一次也不是我把你丢在这里的,这一切全都是你自己做的。无论你有没有得到你想要的结果,都不能怪我吧。” 谢怜沉默不语。 白无相继续道:“今天你在这里浪费了一天,是想证明什么?还是想说服自己什么?” 谢怜道:“关你屁事。” 白无相哈哈笑了,道:“傻孩子,你以为会有人来帮你拔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1章 .渊中人得一雨中笠 谢怜强行顶了回去:“我知道没人会来。关你屁事。” 白无相悠悠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戳个窟窿这样放着呢?跟谁赌气吗?现在可没有人会心疼你。” 谢怜继续顶回去:“我乐意。关你屁事。” 白无相道:“设若有人来帮你,你待如何;没人来帮你, 你又待如何?” “” 谢怜骂了起来:“你屁话怎么这么多???我要吐了!关你屁事, 关你屁事啊!!!” 他言语越来越粗俗无礼, 口气也越来越暴躁, 但说来说去都只会骂这几个字,白无相仿佛被他逗得哈哈笑出了声, 叹道:“傻孩子。” 他转过身,道:“罢了。反正只剩最后一天了,让你再傻乎乎的挣扎一下也无妨。反正是不会有人过来给你一杯水,或是帮你把这把黑剑拔下来的。记住——” 白无相再一次提醒他:“明天太阳下山之后, 如果你还没有发动人面疫,诅咒就会降临到你身上了。” 谢怜静静听着,一动不动。 第三日,谢怜还是躺在分岔路口的那个人形深坑中, 连姿势都没有变。 今天的人群和昨天的人群并没什么两样, 都是远远绕过他, 各行其路。虽然天降怪人的事儿已经报了上去,但对方一听说很有可能是瘟神,而且也没犯什么事,只是死人一样躺着,便不想去,敷衍道过几天再去看看。这意思差不多就是说不管了。谁知道过几天会变成什么样? 几个幼童好奇地跑过来, 蹲在坑边看坑里这个人, 捡了根树枝, 偷偷戳戳捅捅,谢怜像条死鱼一样毫无反应。他们新奇不已,还想冲他丢点什么试试,被几个父母发现,骂了一顿,关回了家。 昨天那个卖水的小贩也一直在往这边瞅。谢怜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嘴唇上起了一层干枯的死皮,那小贩看的可怜,舀了一碗水似乎就想送过去,被他老婆手肘一捅,碗翻了,只得作罢。 不知是不是天也要来凑一脚热闹,过了中午,空中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 街上小贩赶紧收了摊子,行人们也喊着赶快回家,奔走纷纷。过了一阵,那雨越下越大,谢怜的脸庞被雨水一阵冲刷,更显苍白,浑身都湿透了。 悄无声息的,一个白衣人影出现在了谢怜身前。 街上其他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怪异的人影。白无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道:“马上就要日落了。” 谢怜沉默不语。 白无相道:“你并不是瘟神,但他们宁可相信你是,也不愿相信你不是;当初你逆天而行为永安降雨,如今他们却连一杯水都吝于给你;百剑穿心,迫于无奈倒也罢了,但现在他们连帮你把一把剑拔|出|来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愿意去做,都觉得困难。” 他怜悯地道:“我告诉过你的,不会有人帮你。” 谢怜心中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大叫: 承认吧。他说的是对的。没有,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仿佛听到了他心中这嘶吼,白无相似乎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握住了那把黑剑的剑柄,道:“但是,没关系。他们不帮你,我会帮你。” 说完,他微微用力,一抬手,便将那把黑剑从谢怜腹中拔了出来,“铛”的一声,扔在谢怜身侧。 随即,那一抹雨中的白衣身影便轻声笑着,仿佛功成身退,接下来就交给谢怜自己一个人一般,消失了。 拔出把那黑剑之后,谢怜的伤口便暴露无遗了,被雨水恣意击打冲刷着,早已麻木的痛觉再次扩散开来。这是唯一他此刻还能清晰感觉到的东西。 踢踢踏踏,一阵狂奔踏水之声传来,似乎又有行人匆匆冒雨赶来。不过,谢怜已经不像先前那样还会暗暗关心了。 他缓缓坐起,谁知,刚起来就听“啊!!!”的一声惨叫,一人在他身边重重摔了一跤。 那人背了一大筐东西,带了个遮雨的斗笠。大概是因为雨太大了,他没看清路上有个坑坑里有个人,临到近前谢怜突然坐起才发觉,加上这人跑得极快刹得极猛,这一跤也摔得极重,一个跟斗趴在谢怜躺着的人形坑边,当场便破口大骂起来:“我|操|你妈!!!” 斗笠飞了,背上的筐子也翻了,白花花的米洒了一地。那人坐在地上懊恼得大叫,一巴掌拍下去,地上的泥巴和米粒溅了谢怜一脸。他暴怒不已,一蹦三尺高,指着谢怜鼻子道:“什么玩意儿?!老子辛辛苦苦累得要死要活赚了点钱买了点米就这么全没了,我是倒了几辈子的血霉!赔钱!!别装死,赔钱!!!” 谢怜眼里根本没有他,也不打算理会。那人却不依不饶,一把抓起谢怜胸前衣领道:“你是不是想死啊我问你?” 谢怜冷冷地道:“是。” 那人啐道:“那你要死也不滚一边安安静静一个人去死,在大路中央挡别人路,死也不死得安分点,缺德!!!” 谢怜任他拎着自己的衣领狂摇,面无表情,无比麻木。 骂吧,骂吧。无所谓了,随便骂吧。 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全部消失了。 马上就要日落了。 那人抓着木无反应的谢怜非要他赔钱,不赔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还不解气,推推搡搡半天才捡起地上自己的斗笠戴了,骂骂咧咧地往前走了。谢怜被他“咚”的一下扔回坑里,渐渐地,听到了比雨声更大的嘈杂之声。 那是成千上万被封在黑剑之中的亡灵们的尖叫。 随着落日一点一点西沉,它们在谢怜脑海中发疯了一般地狂号,为即将到来的自由和复仇欢呼。 谢怜举起一手,捂住了脸。 正当他颤着伸出另一只手,要去抓住地上那把黑剑时,忽然,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雨好像停了。 不对。 不是雨停了,是有个东西,罩在了他头上,帮他挡去了大雨! 谢怜猛地睁眼抬头,只见面前蹲着一个人,把自己头上那只斗笠扣在了他头上。 居然是刚才对他破口大骂的那个人! 他瞪对方,对方也瞪他,道:“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怎么,骂你两句还真要死要活了?”说着吐了口唾沫,道,“一脸哭丧相的晦气不晦气啊?” “” 那人方才凶相毕露,此刻似乎回想起来有些心虚,嘀咕几句,又为自己辩解道:“行了行了,刚才算我的不是。但我骂你也是你该骂,谁让你犯病?再说了,谁还没被骂过?” 谢怜双目圆睁,说不出话来。 那人又不耐烦地道:“好好好好,算我倒霉,米也不要你赔了。你还躺在这里干什么?多大的人了又不是个小孩,等你爹妈来拉你不成?起来起来起来起来。” 他一边催促,连拉带拽,把谢怜拉了起来,用力在他背后拍了两巴掌,道:“站起来,赶紧回家去吧!” 谢怜就这样被拉出了这个人形坑,被那两巴掌拍得差点扑到地上,一愣一愣的。等他回过神来时,那人早已经走了。 只剩那只草编的斗笠还在他头上,提醒着他,方才他被人拉出来了,不是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白无相又出现在了他身后。 这一次,他没笑了,语气也没那么悠然自得了,反倒像是隐隐有些不快和不安,道:“你在干什么?” 雨还哗哗地下着,而谢怜头上戴了一顶别人给的斗笠,虽然身上早就湿透了,但好歹头脸已经淋不到了。 可是,他的脸颊依然湿透了。 见谢怜没有答他的话,白无相又沉声道:“就要日落了,拿起你的剑,否则,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谢怜头也没回,轻声道:“我去你妈的。” 白无相语气带上了一丝寒意,道:“你说什么?” 谢怜转向他,平静地道:“你没听清吗?那我就再说一次。” 突然,他猛地飞起一脚,雷霆一踹c踹得白无相向后飞出数丈! 一脚落地,谢怜一手捂伤口,一手指白无相飞出的方向,用他最大的声音,竭尽全力地骂道:“我去你妈的!!!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可是太子殿下!!!” 在他脸上,两行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一个人。只要一个人。 真的,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2章 .渊中人得一雨中笠 2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果不其然, 这厚厚的大红盖头一遮, 把那新娘尸体的眼睛和鼻子都遮挡了一层, 看不见人影, 也闻不到人气了。而且因为她们尸体僵硬,也没法自己弯折手臂把盖头取下来。只能伸着手到处乱摸乱抓, 仿佛在和人玩捉迷藏。这副情形,真是恐怖又滑稽。谢怜站在她们面前,试探地在两个新娘眼前挥了挥手,见她们茫茫然地摸另一个方向, 想了想,终于还是没忍住,道:“得罪了。”抓住两只手臂就把她们的手爪放到了对方的脖子上。 两名新娘突然摸到东西,浑身一震, 又看不到是什么, 这便恶狠狠地互掐起来。谢怜赶紧地跑了, 又是一扬手,若邪绫一道白虹似也地去了,无声地在地上落成了一个大白环儿。他对四下逃窜的众人道:“都进圈子去!” 一群人边跑边犹豫,小萤却赶紧扶着那绷带少年站了进去。想了想,她又跑出去,把昏迷倒地的小彭头也拖了进来。这时有个新娘跳到了白圈边缘, 伸爪要抓, 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猛地隔开, 小萤发现她怎么也跳不进来,忙大声道:“大家快进来呀,这个圈子她们进不来!” 众人见状,连忙又一窝蜂地涌来,好在谢怜事先让若邪绫了暴长数倍,那圈子够大,否则还真担心有人被挤出来。新娘们跳不进圈子,知道动不了这边,齐齐转身,尖啸着朝谢怜袭来。 而谢怜这边早已等待多时,袖中抓出一大把盖头,四五块红布在他手中上下左右前后转得飞起,脚下不停手上不歇,来一个盖一个,一盖一个准,盖中一个新娘她便开始盲人摸象般慢腾腾地摸索起来。他那盖头实在是转得人眼花缭乱,在双手间游刃有余地抛来抛去,在空中飞成数片红影,众人在白圈内居然忍不住喝起彩来:“好!”“厉害厉害,真是厉害。”“这功夫是练过的吧!” 谢怜听了,习惯性地脱口道:“还好还好。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嗯???”话一出口才觉不对,竟然把从前在杂技班凑场子时说顺了的话顺嘴溜出来了,连忙打住。说话间,又有几个新娘跳了起来,竟是一蹦七尺多高,一弹三丈多远,瞬间便挟着一股腐臭味来到他眼前。谢怜足底一点,身子也掠了出去,在空中赶紧默念三遍通灵口令,道:“灵文灵文百事通!我问个问题,你可知北方武神明光将军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 灵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殿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怜道:“目下我这里有点情况,略危急。实不相瞒,有十几个死人正在追我。” 灵文:“啊?这么惨???” 谢怜:“还好。所以有吗?我知道这个问题较为私隐不好回答,所以才不在通灵阵内问。任务需求,绝不泄露。” 灵文道:“殿下你误会了,这个问题不是不好回答,而是老裴他红颜知己太多了,你突然这么一问,我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你问哪个?” 谢怜脚下险些一歪,道:“好吧。那在裴将军这些红颜知己里,有没有一位占有欲强c嫉妒心强c身上有某处残疾的女子?” 灵文道:“你这么一说,倒是的确想起来一位。” 谢怜又是两个盖头飞出,引来一片喝彩,他转身一拱手,道:“说来!” 灵文道:“老裴以前没飞升的时候,是个将军。他在战场上结识了一个敌国的女将军,十分美艳,性情悍烈,叫做宣姬。” 谢怜道:“嗯,宣姬。” 灵文继续道:“裴将军这个人么,见了美貌的女子,哪怕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是要去纠缠的。这女子带兵与他交锋,成了他手下败将。” 宣姬成为俘虏,被押送到敌营,趁守军不备,当场便要自尽。偏生没自尽成,被一位将军一剑斩断三尺青锋,救下来了。而敌国这位风度翩翩的裴将军,便是后来飞升的明光将军了。 这位裴将军,一来向来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二来战事大局已定,就算拉锯下去,也再无翻盘可能,便把宣姬放了。一来二去,再来再去,会发生什么,实在是很好想象。这时,一名新娘抓住谢怜右腿,五指一扣,险些入肉,他正想一脚踹出,发现这个角度只能踹到脸,心道不可打姑娘的脸,换了个姿势,改踹了她肩,反手又是一盖头飞出,道:“听起来像是一桩美谈。” 灵文道:“本来是美谈。可坏就坏在,宣姬一定要跟裴将军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怜两步一跃,攀上屋顶,俯瞰着下面继续朝他逼近的五六个新娘,抹了一把汗,道:“女子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本也没错。” 灵文道:“是没错,可是两国交兵,战场无情,原本两人就说好了,露水姻缘,你情我愿,有今朝,没明朝,只谈风月不谈战事。而且老裴这个人,我说实话,不跟你双/飞就不错了。” “” “那宣姬却是将门贵女,性情极为激烈。她要的东西,便一定抓死了也不放手” “且慢且慢!”谢怜道,“你先告诉我,宣姬是不是残疾?是哪里残疾?” “是她”话到此处,灵文的声音戛然而止。 实在要命,每次都是在听到关键之处时,就把借来的一点法力尽数耗干。看来下次他得一开头就劈头盖脸问重点。横飞纵跃间,谢怜迅速重新理了一遍思路:如果绷带少年不是鬼新郎,而这群村民也都相互确认过里面没有鬼新郎,那么,剩下的唯一可以藏身混入的地方,就只有十七个新娘堆了! 他自己混进去的时候,无法被鬼新郎一眼发现数目不对,反过来,当鬼新郎混进去的时候,他同样也无法一眼觉察多出了一具尸体。仔细想想,若邪绫打伤鬼新郎后,他只看到一团黑雾滚滚袭向树林,并不能保证那团黑雾里就一定有人。事实上,恐怕那时候,他奔出庙门去追,而鬼新郎则还留在一屋的黑烟中,与他擦肩而过,回到了殿后,藏叶于林,混进了新娘们的尸体里。 那么,“鬼新郎”就不是“新郎”,而是“新娘”——一个身穿新娘喜服的女子! 既然是女子,那么许多事便可以反推,比如,为何与君山一带没有明光庙。不是当地人不想建,而是建不起来。小萤说“每次想建明光殿,修建途中老是会无缘无故失火”。这听起来就绝不是巧合,只可能是被故意放火烧的。为什么放火烧庙?通常情况下,是因为恨,然而这与君山内又有一间被迷阵封锁的明光庙,无一人前来,庙内神像却又雕得极好,保存也极好,为何?鬼新娘自己身穿嫁衣,却见不得穿着嫁衣的女子路过与君山时脸上带笑,又是为何? 所有的东西串联起来,除了嫉妒和独占欲,谢怜想不到其他答案了。而那仿佛厚布包裹木棍c拖着重物的怪异声响,如果真是脚步声,谢怜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追着他跑的新娘已被他尽数盖上了盖头。谢怜终于得以落地,微喘一口气,略定心神,起身去数。 一c二c三c四十个。 七个新娘跳进了树林,由南风去追了。十个新娘被他重新盖上了盖头,都在这里。那么,还有一个,还没出现。 正在此时,他听到了那阵熟悉的“咚咚”c“咚咚”声,从他身后传来。 谢怜缓缓转身,一个矮小至极的身影,映入他眼帘。 他轻吸一口气,心道:“果然如此。” 眼前这个矮小的女人,一身红嫁衣,不见喜气,只见凄厉。 但她之所以矮小,并不是因为她身材矮小,而是因为,她是跪在地上的。 她双腿骨头已断,却没有截去小腿,竟是一直用两个膝盖骨在地上跪着走路。 他听到的怪异的“咚咚”声,就是她拖着两条断腿在地上跳跃行走的声音。 三郎却是看了一眼那悬在空中的若邪,歪头问道:“这位哥哥,你竟还是一位奇人异士呢?” 他语气饶有兴趣,谢怜道:“还好。奇人异士说不上,略会一点。他们现在看不到我们,待会儿走近了,万一出声就难说了。” 那赶车的老大爷看到白绫自飞c无头人行,已是目瞪口呆,闻言大惊,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怕是憋不住。” “”谢怜道,“那,得罪了。”说完飞速出手,在他背后一点,那老大爷登时歪在车上,昏睡过去。这下,终于不用担心他吓得大叫被发现了。谢怜轻轻接住他,将他放上牛车,转过身,对三郎道:“没事的。别紧张。” 天色已暗,看不清三郎的表情了,只能看出他点了点头,谢怜便坐到车前,拿起绳子,轻声哄那牛。这群囚衣鬼走了过来,想要过去,却感觉路中央有一个什么东西挡着,都粗声粗气地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过不去!” “真的!过不去!见鬼了!” “,咱们自己不就是鬼吗,能见什么鬼!” 谢怜好不容易哄好了牛,与这群无头的囚衣鬼擦身而过,听他们抱着头颅吵吵嚷嚷,只觉得十分好笑。那群鬼魂还有诸多抱怨:“那个,你是不是拿错了?我怎么感觉你怀里抱的那个才是我的头?” “你这头的切口怎么这么不整齐?” “唉,那个刽子手是个新手,砍了五六刀才给我砍下来,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你家里人没给他打点钱吧!下次记得事先打点一下,一刀给个痛快!” “哪来的下次!” 七月十五中元节,乃是鬼界的第一大节日。这一天,鬼门大开,平日里潜伏于黑暗中的妖魔鬼怪们全都涌了出来,大肆狂欢,生人须得回避。尤其是在这天的晚上,闭门不出是最好的选择。一出门,撞上点什么的机会可比平日大多了。谢怜一向是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也见鬼,此刻就撞个了正着。只见四面八方都漂浮着绿幽幽的鬼火,许多鬼魂追着那鬼火跑,还有一些面无表情c喃喃自语的寿衣鬼魂蹲在一个圈子之前,伸手去接后人们烧给他们的纸钱c元宝等供品。这一派景象,可谓是群魔乱舞。谢怜从中穿行,心里正想着今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忽然感觉身后有异动。他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少年坐到了他身后。 谢怜道:“你没事吧?” 三郎一手支着他下颔,道:“有事啊。我害怕。” “”虽说当真是完全听不出他声音里有半分害怕的感觉,谢怜还是安慰道:“不用害怕。你在我身后,不会有东西伤得到你。” 那少年笑笑,不说话。谢怜忽然发现,他竟是在盯着自己看。须臾,终于反应过来,这少年盯的,是他颈项之间的咒枷。 这咒枷犹如一个黑色项圈套在人脖子上,根本藏不住,而且容易使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谢怜正想说话,这时,那老黄牛拉着牛车,来到了一条岔路口。谢怜一看,两条黑漆漆的山路在此分岔,立即拉住了牛的绳子。 这岔路口,可得万分小心了。 中元节这一天,有时候,人们走着走着,便会发现,面前出现了一条平时并不存在的路。这样的路,生人是不能走的。一旦走错,走到了鬼界的地盘里,再想回来,可就困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3章 .渊中人得一雨中笠 3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他尚是认认真真地在思索该上拿去弄来这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第二日, 灵文便请他去了一趟灵文宝殿。 灵文是司人事的神官, 掌人事亨通c平步青云,整座宝殿从地面到穹顶堆满了公文和卷轴,那景象十分震撼,使人惊恐万状。谢怜一路走来,每个从灵文殿出来的神官都托着过人高的公文, 面无人色,不是一脸崩溃就是一脸麻木。进了大殿, 灵文转身,开门见山:“殿下,帝君有事相求, 你可愿助他一臂之力?” 天界有许多位真君c元君,但能称帝君的, 只有一位。这位若是想做什么事,那可是从来用不着求别人的。因此, 谢怜怔了怔, 才道:“何事?” 灵文递给他一只卷轴,道:“近来北方有一批大信徒频频祈福,想来很不太平。” 所谓大信徒, 一般指三类人:第一类, 有钱人, 出钱烧香做法事c修建宫观庙宇;第二类, 能向旁人宣法讲道的传道者;第三类,身心彻底贯彻信念者。其中以第一类最多,越是有钱人越是敬畏神鬼之事,而天底下有钱人如过江之鲫;第三类最少,因为如果真能做到这一步,那么这个人境界一定很高,离飞升也不远了。这里所说的,明显就是第一类人。 灵文道:“帝君目下顾不上北方,若你愿意代替他去一趟,届时无论这批大信徒还愿时供奉功德几何,尽数奉于你坛上。你看如何?” 谢怜双手接过卷轴,道:“多谢。” 这分明是君吾在帮他的忙,却反过来问他愿不愿意帮自己的忙,谢怜哪里看不出来,但也找不到更能表达心中所思的言辞来代替这二字了。灵文道:“我只负责办事,要谢便等帝君回来你再自己向他道谢吧。对了,你可需要我给你借什么法宝?” 谢怜道:“不必了。便是给了我法宝,我下去就没法力了,也不能用啊。” 谢怜被打下去两次,法力尽失。在天界还好说,天界乃诸天仙宫荟萃之地,灵气充沛,源源不绝,信手拈来便可化为己用,一旦回到人间,那他可就傻了,要想斗法,只能凑合着找人借点来用,多有不便。 灵文思忖片刻,道:“那最好还是借几名武官来助你一臂之力。” 现任的武神们不是不认识自己就是不待见自己,这点谢怜还是清楚的,他道:“也不必了。你借不来人的。” 灵文却自有考量,道:“我且试试。” 试不试都没差,谢怜既不赞同也不反对,由她去试。于是,灵文便进了通灵阵,朗声道:“诸位,帝君北方有要务,急需用人。哪位武神殿下能从殿里拨两名武官过来?” 话音刚落,慕情的声音就轻飘飘地冒了出来:“听说帝君现下不在北方,怕是给太子殿下借的吧。” 谢怜心想:“你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吗” 灵文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心中直想把妨碍她办事的慕情一巴掌拍出阵外,口上笑道:“玄真,我这两天怎么老是在阵里看到你,看来最近你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恭喜恭喜。” 慕情淡淡地道:“手伤了,在养伤。” 诸位神官心道:“你那手往日劈山断海也不在话下,劈个傻钟还能怎么你了?” 灵文本想先骗两个过来干活再说,岂止慕情一猜便知,偏生还说出来,这下肯定找不着人了。果然,半晌无人影响,谢怜也不觉有甚,对她道:“你看,我说过借不来人的。” 灵文道:“玄真要是没说话,可以借到的。” 谢怜笑道:“你那话说得犹抱琵琶半遮面,雾里看花美三分,人家以为是给帝君办事,当然叫得来,但若来了发现是跟我共事,只怕要闹了,又如何能同心协力。我反正一个人惯了,也没见缺胳膊少腿,就这样吧。有劳你了,我这便去了。” 灵文也无法了,一拱手,道:“好罢。预祝殿下此去一帆风顺。天官赐福。” 谢怜回道:“百无禁忌!”挥挥手,潇洒离去。 三日后,人间,北方。 大路边有一间茶点小铺,铺面不大,伙计简单,但贵在景好。有山有水,有人有城。都有,不多;不多,正好。身在景中,若是在此相逢,必成妙忆。店中茶博士清闲极了,没客时,便搬张凳子坐在门口,看山看水,看人看城,看得乐呵呵,看到远远路上走来了一名白衣道人,满身风尘,仿佛走了很久。行得近了,与小店擦肩而过,忽然定住,又慢吞吞地倒退回来,一扶斗笠,抬头看了一眼酒招,笑道:“‘相逢小店’,名字有趣。” 这人虽然略有倦色,神色却是笑眯眯的,看得人两个嘴角也忍不住往上弯。他又问:“劳驾,请问与君山是在这附近吗?” 茶博士给他指了方向,道:“是在这一带。” 这人吐了口气,总算是没把魂儿一起吐出来,心道:“终于到了。” 正是谢怜。 他那日离开仙京,原本是定好了下凡地点,要落在与君山附近的。谁知他潇洒地离去,潇洒地往下跳时,袖子被一片潇洒的云挂了一下,是的,被云挂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挂上的,反正万丈高空打了个滚,滚下来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徒步三天后,终于来到了原定落地地点,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进了店,谢怜捡了靠窗的一张桌,要了茶水和点心,好不容易坐定,忽听屋外传来一阵哭哭啼啼c敲锣打鼓之声。 他朝大街上望去,只见一群男女老少簇拥着一顶大红花轿,从大路上走过。 这一队队伍,透露着十足的古怪之气。乍一看,像是送亲队伍,但细一看,这些人脸上的神情,有严肃,有哀戚,有愤怒,有恐惧,唯独没有喜悦,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在办喜事的模样,偏偏又都穿红戴花,吹吹打打。这情形,当真是诡异极了。那茶博士手提铜壶,高高悬起,点了一点,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只摇了摇头,这便下去了。 谢怜目送那奇怪的队伍远去,定定思索片刻,正要拿出灵文给的卷轴再看一次,忽觉一件耀眼的事物一闪而过。 他一抬头,一只银色蝴蝶从他眼前飞过。 那只银蝶晶莹剔透,在空中飞过,留下璀璨的痕迹。谢怜忍不住向它伸出了手。这只银蝶有灵性得很,不但不惊,反而停留在他指尖,双翼闪闪,美极幽极,在阳光之下,仿佛触手即碎的梦幻泡影,不一会儿,便飞走了。 谢怜对它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再回头,他这一桌上,就多坐了两个人。 桌有四方,这两人一左一右,各占一方,两边都是十岁的少年,左边的更高,眉目颇为深邃明俊,目光之中带一股桀骜不驯。右边的极白,清秀且斯文,只是神色有些过于清冷淡漠了,仿佛心里不大痛快的样子。事实上,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谢怜眨了眨眼,道:“两位是?” 左边道:“南风。” 右边道:“扶摇。” 谢怜心道:“我又不是问你们名字” 这时,灵文忽然传音过来了。她道:“殿下,中天庭有两位小武官愿意前来协助,他们已经下去找你了,这会儿也该到了罢。” 所谓的中天庭,自然是和上天庭相对的。天界的神官们,可以简单粗暴分为两类:飞升了的,和没飞升的。上天庭,全都是凭自己飞升的神官,整个天界里不过百位,极其金贵,而中天庭里的,则是被“点将”点上来的,严格来说,其实全称应该叫做“同神官”,但大家叫的时候,往往会省略掉这个“同”字。 那么,有上天庭和中天庭,有没有下天庭? 没有。 其实,在谢怜第一次飞升的时候,还真是有的。那时候,分的还是上天庭和下天庭。但后来,大家发现了一个问题:自我介绍的时候,开口说“我是来自下天庭的某某某”,真是难听。有一个“下”字,就觉得特别低人一等,须知,他们其中绝不乏天赋过人c法力强盛的佼佼者,离真正的神官只是差了一道天劫,说不定哪天就等来了呢?于是有人便提议改一个字,变成“我是来自中天庭的某某某”,这就好听多了。虽然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总之,改了之后,谢怜好一阵都没习惯。 谢怜看这两位小武官,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全然不像是“愿意前来协助”的模样,忍不住问:“灵文啊,我看他们不像是要来助我行事,更像是要来取我狗头。你莫要是把人家诳过来的。” 可惜,他这句似乎是没传出去,耳边也听不到灵文的声音了。想来是下了仙京太远太久,法力都耗干了。谢怜无法,对两位小武官先笑了一笑,道:“南风和扶摇是么?你们愿意前来相助,我先谢过。” 两人都只点了一点头,颇有架势,看来必是出自声名显赫的武神座下。谢怜让茶博士多加了两个杯,端起茶,刮了刮茶叶,顺口问了一句:“你们是哪位殿下座下的?” 南风道:“南阳殿。” 扶摇道:“玄真殿。” “” 这可真是令人悚然了。 谢怜一口茶吞了下去,道:“你们家将军让你们过来么?” 两人皆道:“我们家将军不知道我过来。” 谢怜想了想,又道:“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若这两名小武官稀里糊涂便被灵文骗过来了,帮了他忙,回去还要被自家将军骂,这可就不值当了。 南风道:“你是太子殿下。” 扶摇道:“你是人间正道,你是世界中心。” 谢怜噎了一下,不确定地问南风:“他刚才是不是翻了个白眼?” 南风道:“是的。让他滚。” 南阳和玄真关系不好。这并非什么秘密,谢怜听说这事时并不怎么吃惊,因为风信和慕情以前关系就不怎么样,只是那时他为主他们为从,太子说你们不要吵架啊,你们要做好朋友,大家便忍着没翻脸,实在不快最多拿话刺一刺对方,混到如今,可再用不着假惺惺了。所以,就连两位神官在东南和西南的民间信徒都不大瞧得上对方,南阳殿和玄真殿更是常年相互仇视。面前这两位,就是典型的例子。扶摇冷笑道:“灵文真君说自愿的就可以来,凭什么让我滚回去。” “自愿”二字,用他这个表情说出来,实在没有说服力。谢怜道:“我确认一下。你们真是自愿的吗?不愿意千万不要勉强啊。” 两人皆道:“我自愿。” 看着那两张丧气沉沉的脸,谢怜心道,你们想说的其实是“我自杀”吧。 “总而言之——” 谢怜道:“先谈正事。这次到北方来是做什么的你们都知道了罢,那我就不从头讲起了” 两人皆道:“不知道。” “” 谢怜无法,只得拿出卷轴,道:“那我还是给你们从头讲起好了。” 话说多年以前,与君山有下一对新人成婚。 这对新人恩爱非常,那新郎等着送亲的队伍前来,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新娘到来。新郎心中着急,便找去了新娘的娘家,结果岳父岳母告诉他,新娘子早就出发了。两家人报了官,四处找,始终不见,便是给山中猛兽吃了,好歹也能剩个胳膊腿儿什么的,哪有凭空消失的道理?于是难免有人怀疑,是新娘自己不愿意嫁,串通了送亲队伍跑了。谁知,过了几年,再一对新人成婚,噩梦重现。 新娘子又没了。但是,这一次却不是什么都没剩下。众人在一条小路上,找到了一只什么东西没吃完的脚。 他边追边道:“等等!回来!” 可他毕竟是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而那少年熟悉山中路程,又习惯在黑暗中潜逃躲避,不消片刻便逃得无影无踪,任他怎么叫也不肯出来。旁边无人一同寻找,他偏生又法力枯竭,没法通灵传音,他在山中一阵飞奔,竟是搜寻了小半个时辰也无果。冷风一吹,他清醒了些,知道一个人没头苍蝇般乱撞也不是办法,强自镇定,心道:“也许他会回去带走小萤姑娘的尸体。”便先折回明光庙前,却是一怔。 只见许多位黑衣人已聚在庙后的树林里,神情严肃,正在将那被倒挂的四十多具尸体小心地放下来。树林前有一个长挑的身影抱着双手,正在监看,转头是一张清丽又冷淡的少年面容,正是扶摇。看来他是回去了一趟,带了一波玄真殿的神官们下来帮忙。 谢怜正要开口,身后一阵足音,南风也送完那帮村民,返了回来。他见此情形,瞟了一眼扶摇,道:“你不是自己跑了吗?” 这话说得大不中听,扶摇挑眉不悦。谢怜不想他们在这节骨眼上又生口角,道:“是我让他回去搬救兵的。” 南风嗤道:“那救兵呢?我以为起码得请你们家将军亲自下来。” 扶摇淡淡地道:“我回去时已听说小裴将军赶下来了,便没去找我们将军。况且,就算我去找,他那么忙,也不一定有空下来。” 说实话,依照谢怜对慕情的了解,他便是有空也不会愿意亲自下来的。但他眼下根本没空多想了,略为疲倦地道:“你们先不要吵,先帮个忙,一起找那绷带少年吧。” 南风皱眉道:“他方才不是跟你在一起,守着那女孩儿的尸体吗?” 谢怜道:“我让他把绷带拿下来,他被我吓跑了。” 扶摇嘴角一勾,道:“不至于吧。你这女装也没可怕到那种地步。” 谢怜叹道:“怪我当时呆住了没反应过来。小萤姑娘死了,他原本就大受刺激,又以为我被他的脸吓到,可能受不了这种打击,便跑了。” 扶摇皱了皱鼻子,道:“他当真丑到这种程度?” 谢怜道:“不是丑不丑的问题。他有人面疫。” 听到那三个字,南风与扶摇的动作和神情都瞬间僵硬。 他们总算知道为什么方才谢怜会呆住了。 八百年前,仙乐古国皇城被一场瘟疫席卷而过,终至灭国。那种瘟疫,患病之人,身上会先浮现一个个小小的肿块,肿块越来越大,越来越硬,微微发痛。然后便会发现,这个肿块开始慢慢有些凹凸不平,三个凹陷,一个凸起,就好像是眼睛c嘴巴和鼻子。然后五官越来越清晰,最终,长成一个类似人脸的形状。而如果放任不理,身上就会长出越来越多的人脸。据说,有的人脸,长到最后,长成了型,还会开口说话,甚至尖叫。 而这种瘟疫的名字,就叫做人面疫! 扶摇脸色变了又变,抱着的双手也放了下来,道:“怎么可能!这种东西几百年前就被扑灭了,绝对不可能再出现。” 谢怜只说了一句话:“我没看错。” 南风与扶摇俱是无法反驳。谢怜说出的这句话,没有人可以反驳。 谢怜道:“他脸上还有火烧过的痕迹,可能是想把这些坏死的人脸烧掉。” 患人面疮者,许多人第一反应就是拿刀子把这恐怖的东西割掉,或者用火把它烧死,为此就算割肉断骨也再所不惜。南风沉声道:“那他恐怕就不是普通人了,或许也已经在这世上活了几百年了。先不说别的,他身上的疫病会传染吗?” 虽是头痛欲裂,但这个问题谢怜还是冷静下来想过的,肯定地道:“不会。人面疫传染力极强。若那少年身上的疫毒还能传染,他在与君山藏了这么久,应该整个这一带都被他传染了才对。他那疫毒应该是已经治好了。只是,之前留下的疤痕却消不掉了。” 三人不敢大意。扶摇似是在玄真殿颇有地位,召来神官们在与君山又是一顿挖地三尺的好搜。然而,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少年的踪迹了,怕是已经逃出与君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为今之计,也只能回天界后再拜托灵文殿一同帮忙寻找,静待消息了。那少年身上的东西不会传染,这一点稍感庆幸,但谢怜想到他相貌如此可怕,下山后若是被发现,只怕是会被当成怪物喊打喊杀,还是得尽快找到才行。 不好继续在与君山耽搁,谢怜抱起了小萤的尸体,一步一步走下山去。因为心神有点恍惚,那茶博士大叫起来他才发现险些把尸体抱进了相逢小店,连连道歉,又折出去委托人安葬了才回来。搞定一切坐下后,谢怜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件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而他只觉飞升后这几天,过得比他以往在人间收一年破烂还累,攀上趴下,飞檐走壁,翻滚嘶吼,易装兼杂耍,周身骨头都要散架一般,还留下了许多未解的谜团和后患,真想打个“飞升不如收破烂”的招子挂在身后去人间游说。扶摇一掀衣襟下摆在他侧手坐了下来,终于还是忍不住对他翻了个准备多时的白眼,道:“你还穿着这衣服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4章 .立天地神人破铜炉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这语气,听上去分明更像是在问“你是少了胳膊还是少了腿”。谢怜道:“也没有做什么,只是”说到这里,他竟是有些词穷, 思量着:“只是什么?总不能说, 只是劫了我的花轿,牵着我走了一路吧。”无言片刻,只好道:“只是破了女鬼宣姬在与君山内设下的迷阵, 把我带进去了。” 众位神官都是心下直犯嘀咕, 沉吟不语。半晌才有神官问:“诸位, 你们怎么看?” 光听声音谢怜都能想象各位神官连连摇头摊手的模样: “没有看法,完全没有看法!”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怪渗人的。” “花城到底想干什么, 一向是谁都搞不懂的” 虽说是被普及了一通花城是何等的混世魔王, 可是, 对这个人,谢怜却并不觉得怎么恐怖。真要说起来,他觉得这次花城还算是帮了他。总而言之,他飞升回天界之后接到的第一桩祈福,应当算是就这样完成了。 头先早便说过,此次与君山之行的还愿功德全都算在他身上, 虽然那位官老爷因为女儿之死过了许久才记起要还愿, 带着伤心还愿, 也不免打了折扣, 但七凑八凑,各种放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也差不离了。谢怜无债一身轻,心头晴空万里,舒畅快美,精神焕发,决定好好做神。最好是能和各位神官成为半个朋友。上天庭的通灵阵虽然安静,但忙起来也是呼喝连天,平时诸位神官心情好了,或者见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也在阵内说说,点到为止地调笑几句。他虽然分不清谁是谁,但也默默听着。不过总不能一直就这么不说话,于是,他听久了,偶尔也忽然冒出来温和地说一句: “真的是非常有趣呢。” “读到一首很美的小诗,与诸君分享一下。” “一个非常有效的治疗腰腿疼痛的小秘诀,与诸君分享一下。” 令人遗憾的是,每次他发出这些精心挑选c并且很有益身心的内容,通灵阵内便会一阵沉默。到后来,灵文实在是忍不住了,私底下对他道:“殿下啊,你在通灵阵内发的这些,虽然都很好,不过,哪怕是比你大几百岁的神官,也不会发的。” 谢怜便觉得有点郁闷。其实明明他也不算年纪最大的,但为何他在众位神官里却简直如同一个跟不上年轻人话题的老年人?大概是脱离天界太久了,又一直孤陋寡闻,不关心外界事物,救不回来了,还是罢了罢了。他放弃了这事,便也不郁闷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到现在为止,人间还没有谁为他新建过一座宫观。也许有,但反正天界没有搜索到,便没有任何记录在册。须知连土地都好歹有个祠,他身为一名正经八百飞升,还飞升了三次的神官,到如今却是没有一座宫观,也没有一个信徒供奉,这可真是非常尴尬了。 不过,尴尬也只是其他神官在为他尴尬,谢怜自己仍是觉得也还好。并且他某日一时心血来潮,突发奇想道:“如果没有人要供我,那我自己供自己应该也可以吧。” 诸位神官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谁他妈听过哪个神官是自己供自己的! 做神做得凄惨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滋味! 而谢怜早已习惯他一开口就冷场,觉得如此自娱自乐也不失为一件趣事,一旦做了决定,便又跳下了人间去。 这一次,他落地的地点是一个小山村,名叫菩荠村。 说是山村,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坡。谢怜见这里青山绿水,稻田绵绵,风景秀美,心道:“这次可真是掉在了一个好地方。”再一看,小土坡上有一个歪歪斜斜的破屋子,四下问问,村民都说:“那屋子废了,没主人,偶尔有流浪汉进去睡一晚,随意住。”这岂不正合他意?当下走近前去。 走近了他才发现,这小木屋远看很破烂,近看更破烂。四方屋角四个柱子怕是腐朽了两根,风一吹,整个屋子都嘎吱作响,怀疑随时会倒。不过,这种程度依然在谢怜可接受范围之内,进去看了看便收拾起来。 村民们一瞧,居然真的有人要在这里住下,很是惊奇,都凑过来看热闹。此地村民倒是都十分热心,不光送了他一把扫帚,看他打扫得灰头土脸,还送了他一筐新摘的菩荠。菩荠都削去了皮,一个个白白嫩嫩,甜美多汁。谢怜蹲在破屋门口吃完了,双手合十甚是幸福,心里决定就叫此处菩荠观。 菩荠观里原本便有一张小桌,擦两下就可以做供台。谢怜一阵忙活,围观的村民看出这年轻人竟是要倒腾出一个小道观来,更稀奇了,纷纷问道:“你这观要供的是谁呀?” 谢怜轻咳一声,道:“嗯,本观供的是仙乐太子。” 众人一脸懵然:“那是谁?” 谢怜道:“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位太子殿下。” “哦,干什么的?” “大概是保平安的。”顺便收破烂。 众人又热切地问:“那这太子殿下,他管招财进宝吗?!” 谢怜心道,不倒欠钱就不错了,温声道:“很遗憾,似乎不能呢。” 众人纷纷给他出主意道:“还是供水师吧,招财哇!肯定香火旺!” “要不然供灵文真君吧!说不定我们村就可以出来一个状元了!” 一女羞怯怯地道:“那个你有没有有没有那个” 谢怜保持微笑,道:“哪个?” “巨阳将军。” “” 他要是真的开了一间巨阳观,只怕风信马上天外飞来一箭! 粗略清扫干净了菩荠观,还差些香炉c签筒等杂物。但谢怜完全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神像。他背起斗笠就出了门,对了,也没有门扇。想了想,这屋子肯定得重修,于是写了一个牌子放在门口:“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 出了门,步行七八里,来到了城镇上。来镇上做什么呢?那自然是为了混口饭吃,又操起了他的老本行。 在神话传说里,神仙都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其实,这事很难说。造化大能们的确可以直接从阳光雨露中摄取所需之灵气。但问题是——可以归可以,没事谁爱这么干?为什么要这么干? 而有些神官,因修炼法门缘故,要求五脏洁清,的确是完全沾不得凡人的荤腥油腻,若是沾了,就会像凡人生吃毒虫泥土一般,上吐下泻。然则非是不吃食物,只是只吃那些生于净地c有延年益寿c增强法力功效的仙果灵禽。 但谢怜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他咒枷在身,与凡人无异,什么都能吃,而且由于身经百战,怎么吃都吃不死。无论是放了一个月的馒头,还是已经长出绿毛的糕点,他吃下去也绝对都挺得住。有如此逆天体质,所以,他收破烂的时候,其实过得还算可以。对比一下:开观倒贴钱,收破烂赚钱,当真是飞升不如收破烂。 这人长得玉树临风仙风道骨,收破烂的时候就比较有优势,不一会儿谢怜便收够了一大包。回程路上,看到一头老黄牛拉着一辆板车,车上堆着高高的几垛稻草,想起方才似乎在菩荠村看到过这辆板车,应当是同路。他问能否顺路捎一程,板车主人一抬下巴,示意他可以上来,谢怜便背着一大包破烂坐了上去。坐上去才发现,高高的稻草堆后,早已经躺了一个人。 这人上身遮在草堆之后,支起左腿,驾着右腿,似乎正枕着手臂躺在那里小憩,看起来甚是悠闲自得,这般惬意姿态,倒是叫谢怜蛮羡慕的。那一双黑靴收得紧紧,贴着修长笔直的小腿,颇为养眼,谢怜想起那晚在与君山盖头下所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确认这靴子上没挂着银链,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制成的,心想:“这是哪家的小公子跑出来玩了吧。” 板车慢腾腾在路上晃着,谢怜背着斗笠,拿出一只卷轴准备看。他向来不大留意外界流传的所有消息,但因为冷场多次,觉得最好多少还是恶补下。牛车晃了不知多久,穿过一片枫林。抬头四下望望,青青田浪,艳艳枫火,带着点山间野趣,以及沁人心脾的清新草意,极是醉人,谢怜忍不住微微一怔。 他少时在皇极观修行,皇极观修建在山中,漫山遍野都是枫林,灿灿如金,烈烈似火。此情此景,难免有所思所忆。望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继续看卷轴。 打开来第一眼,便看到一行字,写着: 仙乐太子,飞升三次。武神c瘟神c破烂神。 “” 谢怜道:“好吧,其实仔细想想,武神和破烂神,也没有太大区别。众神平等,众生平等。” 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声音道:“是吗?” 这少年人懒洋洋的声气道:“人们口上自然是爱说众神平等c众生平等了。但如果真是这样,诸天仙神根本就不会存在了。” 这声音是从车上的稻草垛后传来的。谢怜回头望了一下,见那少年人还是一派慵懒地躺在那里,没有起身的意思,大概只是随口插了句,莞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又转回,接着看卷轴,底下又写: 许多人相信,作为瘟神,仙乐太子的亲笔或画像有着诅咒的功效。如果贴到某人背后,或者某家大门上,便会使该人或该户霉运连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5章 .立天地神人破铜炉 2 正在此时, 二人忽然同时感觉到一阵颤动,双双微敛笑容,凝神戒备。谢怜有点紧张地道:“怎么了?是这神像在震动??它不是要塌了吧?” 毕竟那铜炉封顶也是邪性满满的万斤巨石, 如果这座巨石人像真的因为冲破了它而散了架,那他可就要懊悔了。花城道:“不要紧, 它没事。是整座山在震动。” 果然, 下方积雪如洪流一般塌落, 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山体。看来, 有什么东西要从铜炉里冲出来了。 花城拦到谢怜身前。谢怜道:“是白无相。” 他当然不会认为方才这巨石神像一拳下去就能捶死白无相, 顶多只能让这东西懵一会儿,警惕万分。但不一会儿,二人便感觉到一阵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那灼热的气息是从深不见底的火山口里喷出的, 还有一股硫磺的气味,谢怜本能地预感到危险逼近,花城也沉声道:“哥哥, 离开!” 谢怜翻转手印, 随即便和花城一起,顺着那巨石神像的手腕c胳膊几步跃上, 站立在它肩头。那神像听他召令, 大步迈开, 顺着滚滚雪流, 一滑就是数里, 周身雪浪飞驰, 但因为腾出了双手, 虽是万斤之躯,却也很好地保持了平衡。然而,他们才滑到铜炉的半山腰,整座山的震颤更剧烈了,那神像也被震得险些一个趔趄。谢怜和花城向上望去,只听一声轰然巨响,铜炉之巅,一道漆黑的烟柱喷薄而出! 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加上那毁天灭地的烟柱,看得谢怜整个人都惊呆了。不过瞬息之间,整个上空就为一片黑云浓烟所覆盖。遮天蔽日的黑云之中,无数人脸c人手c人足翻滚纠结,恐怖万状。那情形,谢怜在几百年前就见过一次,如今,终于又见了一次! 谢怜道:“那些是?” 花城凝神道:“乌庸国众的亡灵。” 恐怕,所有被火山爆发埋葬的乌庸国人,全都在那里了。忽然,花城道:“哥哥,下方十丈之外!” 他话音未落,谢怜已经驱使着那巨石神像的右手,一掌拍了下去。 下方雪地十丈之外,一片白茫茫中,站着一个白衣人影,正是白无相。他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但还是瞒不过二人的眼睛。厚厚的积雪被这一掌拍得惊起一片飞白巨浪,却没有击中。 之前已经在黑暗中中了一次招,白无相自然早有防备,白影一闪,下一瞬,身形出现在这巨石神像的膝头。那巨石神像不假思索,又是一掌拍向自己膝盖,但掌到半途,谢怜反应过来,咬牙使力,生生拽了回来,心道:“好险好险!” 方才那铜炉封顶是被这巨石神像硬生生拿头冲破的,如果现在谢怜又让它一掌拍上自己膝盖,硬碰硬的一个控制不好恐怕就要缺胳膊少腿了。恐怕,这就是白无相故意跳上来的目的。这边谢怜急刹住了,那边,花城缓缓拔|出了修长的银色弯刀,对白无相道:“滚下去。” 白无相抬头看他们。花城冷然道:“这尊神像,不是你可以染指的。” 突然,谢怜道:“三郎!!!” 他指向上方的铜炉之巅。黑色的烟柱之后,有什么东西,也跟着喷涌而出了。赤金的,流动的,燃烧的。 岩浆! 那赤金的岩浆和滚滚的黑烟混在一起,铺天盖地,向铜炉下方滚滚流去。趁此机会,白无相纵身一跃,消失在雪地里。谢怜也顾不上去抓他了,喝道:“跑!” 那巨石神像听他喝令,大步迈开,咚咚咚几声巨响,就跳下了铜炉。双足落定山脚平地,地动山摇! 然而,它快,那岩浆和黑烟的速度也不慢,几乎是紧跟下来。落地之后谢怜也不敢多留,驱着那神像站起,继续载着他们跑。跑着跑着,谢怜感觉它速度似乎慢了下来,心中奇怪又不妙,正在想是不是错觉,感觉身体一顿,被那神像带着,猛地下坠。竟是那巨石神像不听他的驱使,停了下来,单膝跪地了, 跪地之后,它上身还慢慢向前倾去,似乎体力不支,就要晕倒了。谢怜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 糟了!要倒下了! 而那火流黑烟,就要追上来了! 正在此时,谢怜忽然感觉腰间一紧,却是花城一把将他拉了过去,一手搂他腰,一手抬起他下颔,将微凉的双唇贴了上去。 “” 谢怜睁大了眼,一股清凉畅快之气瞬间充盈了胸口,流过四肢百骸,整个人似乎都鲜活了起来。这一吻短暂得很,须臾,花城便分开了唇,道:“哥哥,再试试起来!” 谢怜登时醒神,手印再出,就在那巨石神像即将脸朝下倒地的前一刻,它猛地伸出双手,撑住了地面。 随即,再次站起! 原来,这巨石神像不是看上去像体力不支了,而是当真体力不支了。操纵如此之庞大的一尊神像所要消耗的法力是极为可怕的,花城先前借给谢怜的那一波法力已经烧得精光,它自然就减慢了速度摇摇欲坠。直到被重新注入法力,它才又“活”了起来。这一次,它跑的比之前更快了,动作也更灵活了。花城却道:“哥哥,再跑快些!” 谢怜也想再快些,但他又担心这么个驱使法太消耗法力了,不确定地道:“再快能撑得住吗?万一法力不够怎么办?!” 花城却在他耳边笃定地道:“不会的,你只管跑!永远不要害怕,我就在这里!” 花城就站在他身后,双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腰,只要这么一个人,就仿佛整个世界站都在他身后。谢怜深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道:“好。” 须臾,他向前伸出双手,释放了全部的法力,祭出了最强劲的法印,喝道:“——跑吧!” 轰!轰!轰!轰! 那巨石神像一路狂奔,一步数里,沟壑他一步跨过,丘陵他一步飞跃,果然远远把那黑云和岩浆甩在身后。它实在是一个根本无法被忽略的庞然大物,每踏出一步,都像是一块天外陨石落地,激开一层强劲的波动! 无数零零散散分布在铜炉山的妖魔鬼怪们都感到地面狂摇,大惊失色。抬头一看,许多都看到了天空中盘旋扩散的黑云,有点儿惊奇,但并不是很在意。反正是在铜炉山,出现什么奇景也不稀奇。反正那黑云里不就是怨灵?它们自己都是跟怨灵是差不多的东西,每天见得多了,有什么值得害怕的?然而,当它们看到那尊巨大的武神像蹬蹬蹬狂奔而过时,全都惊呆了—— 那是什么东西?! 登时一片鬼哭神嚎:“好大的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么大的人像它们可从来没见过。真是太可怕了!!! 谢怜本想绕开乌庸皇城,免得他的神像几脚把这些有两年前历史的老房子踩成一片废墟,又记起一事,问道:“三郎,裴将军c雨师大人他们是不是在这附近?” 花城道:“是。” 谢怜道:“回来回来,有东西忘了,捞起来带走!” 于是,那跑过了头的巨石神像倒退几步。正准备折回去,谢怜却忽觉周身一震,脚底一空,整个人飞了起来。 在半空中,他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神像摔倒了! 谢怜和花城稳稳落在那神像胸口,谢怜一边驱使它重新站起来,一边向前望去。使这巨石神像摔倒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别的东西。 一座巍巍的高山。 这座山当然远远比不上铜炉本尊高大,但比起这巨石神像,还是要更高大一些的。谢怜来时记得很清楚,他们根本没有翻越这样一座山,于是,他的视线越过这座山,向它身后望去。 果不其然,在它身后,还矗立着两座差不多高的大山。三座大山,拦在了这尊巨石神像的身前。 花城道:“哥哥,当心了。它们就是铜炉的守护者。‘老’,‘病’,‘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6章 .立天地神人破铜炉 3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谢怜道:“怎么了?” 三郎坐着, 一摊手, 也道:“怎么了?” 扶摇蹙眉, 道:“你是什么人?” 谢怜道:“是我一位朋友。你们认识吗?” 三郎满脸无辜, 道:“哥哥,这两个是什么人?” 听他喊哥哥, 南风嘴角一抽,扶摇眉毛一抖。谢怜对三郎举手道:“没事,不要紧张。”南风则喝道:“别跟他说话!” 谢怜道:“怎么, 你们认识吗?” “”扶摇冷声道:“不认识。” 谢怜道:“不认识那你们做什么这么”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两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不经意回头一看, 那二人竟是同时在右手中聚起了一团白光, 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忙道:“打住打住。你们不要冲动啊!” 那两团凭空冒出的白光滋啦滋啦的看起来甚是危险, 绝对不是普通人手上能冒出来的东西。三郎拍了两下掌,礼貌性地捧场道:“神奇, 神奇。”这两句称赞,当真是毫无诚意。谢怜好容易抱住两人手臂,南风回过头来看他,怒道:“这人你哪儿遇到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历如何?为何跟你在一起?” 谢怜道:“路上遇到的, 叫做三郎, 一概不知, 因为无处可去, 我就让他跟我在一起了。你们先不要冲动好吗。” “你”南风一口气憋住了,似乎想骂,强行咽下,质问道,“你一概不知你就敢让他进来?!你就不怕他有所图谋吗?!” 谢怜心想南风这口气怎么仿佛是他的爹?若是换一位神官,又或是换一个人,听到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般说话,早便心中不快了。但一来谢怜早已对各种呵斥嘲讽都做到了完全无感,二来他知道这两人只是出于警惕,归根结底也是好意,因此并不在意,只是无言片刻,问道:“你们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此句一出,南风与扶摇两人登时语塞。 这话问的,实在是很有道理。若是一个人被人有所图谋,通常都是因为怀璧其罪。但令人悲哀的是,仔细想想,竟然完全想不到如今的谢怜身上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这时,只听三郎道:“哥哥,这两个是你的仆从吗?” 谢怜温声道:“仆从这个词不对,确切地来说,应当是助手吧。” 三郎笑了笑,道:“是吗?” 他站起身来,随手抓住一样东西,往扶摇那边一丢,道:“那就帮个忙?” 扶摇看都不看就抓了那样东西,拿到手里,低头一瞅,霎时黑气冲顶。 这少年竟是扔了一把扫帚给他!!! 他那副神情,仿佛要当场把这扫帚和那少年一起劈为粉末一般,谢怜连忙顺手把扫帚拿了过来,道:“冷静,冷静,我只有这一把。”谁知,话音未落,扶摇手上那团白光便放了出去。他厉声喝道:“速速现形!” 三郎根本没有着力闪避,仍然保持着抱臂而坐的姿势,只微微一偏,那道炫目的白光打中了供桌的一脚,桌子一歪,噼里啪啦,杯盘碗盏白花花摔了一地。谢怜微一扶额,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挥手,若邪倏出,将南风与扶摇两人手臂缚住。两人挣了两下没挣开,南风怒道:“你干什么!” 谢怜比着暂停的手势道:“出去再说,出去再说。”再一挥手,若邪便拽着他二人飞了出去。谢怜回头对三郎说了一句:“马上回来。”反手关上门,来到观前。他先收了若邪,再拿过门前那个牌子,放在二人面前,对他们道:“先不要说话。请念一遍,告诉我这是什么。” 扶摇对着那牌子念道:“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他一抬头,“危房求捐款?你写的??” 谢怜点头道:“是的。我写的。你们若是继续在里面打下去,那我求的就不是修房,而是建房了。” 南风指着菩荠观道:“太子殿下!你就不觉得那个少年古怪吗??” 谢怜道:“当然觉得。” 南风道:“那你明知他危险还敢把他放身边?” 谢怜把牌子又放了回去,道:“南风,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世上人脾性和奇遇千千万,古怪并不等同于危险。须知在旁人眼里,我看上去也肯定很古怪,但是你们觉得我危险吗?” “” 这倒是当真不能反驳。这人分明长得一派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的模样,却偏偏整天都在收破烂,可不是古怪到家了! 谢怜又道:“而且,我不是没有试探过他。” 两人神色一凝,道:“怎么试探的?”“结果如何?” 谢怜便把那几次都说了,道:“毫无结果。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若他不是个凡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绝! 扶摇冷笑道:“说不定真是绝呢?” 谢怜温声道:“你们以为人家绝境鬼王像我们这么闲吗?到一个村子里陪我一起收破烂。” “” 小山坡上,菩荠观外三人都只听到那少年在屋内慢悠悠走来走去的声音,听起来惬意得很,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任何事。谢怜拍了拍两人肩膀,道:“我跟这小朋友挺投缘的。既然投缘,我又没什么值得被图谋的,别的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 半晌,南风沉声道:“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试一试他是不是绝。” 谢怜知道拦不住,揉了揉眉心,道:“那你们试吧。不过,不要闹得太过分了。你们毕竟是天庭的神官,人家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呢?友好一点,不要欺负他。” 听到“不要欺负他”一句,南风一脸一言难尽,而扶摇的白眼简直要翻到脑后去了。叮嘱了他们,再打开门,三郎正低着头,似乎在检查那供桌的桌脚。谢怜轻咳一声,道:“你没事吧?” 三郎笑道:“我没事。在看这桌子还修不修的好呢。” 谢怜道:“方才只是一场误会,你可不要介意啊。” 三郎笑道:“既然你说了,我又怎么会介意?兴许他们是看我眼熟吧。” 扶摇凉飕飕地道:“是的。有点眼熟,所以刚才可能看错了。” 三郎笑嘻嘻地道:“哦。巧得很,我瞧这两位也有点眼熟。” “” 那二人虽仍是警惕,但也没再有什么过激举动了。南风闷声道:“给我腾一片地方,画阵法。” 既然有这两位小神官加入了,那便不需徒步去半月关了。他们身负法力,自然可以用那“缩地术”,缩千里山川为一步。虽然这缩地术每用一次,就有几个时辰不能再用,但也是极为便利的了。谢怜收了地上席子,道:“画这儿吧。” 方才扶摇进来没细看观内陈设,现在在这歪歪扭扭的小破屋里站了一会儿,四下打量,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蹙眉道:“你就住这种地方?” 谢怜给他拿了个凳子,道:“我一向都住这种地方。” 闻言,南风动作一顿,须臾,继续画阵。扶摇没坐下,神色也微微凝了一下,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有三分像是怔住了,也有两分,像是在幸灾乐祸。 然而,他很快收起了这副异样的神色,又道:“床呢?” 谢怜抱着席子,道:“这个就是。” 南风抬头看了一眼那张席子,又低下了头。扶摇瞟了一眼一旁的三郎,道:“你和他睡一起?” 谢怜道:“有什么问题吗?” 半晌,那两人也没再憋出一句话来,看来是没有问题了。谢怜便转头,问道:“三郎啊,方才你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那半月妖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继续说吧。” 三郎方才盯着他们,似乎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目光漆黑黑的,听谢怜问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好。” 顿了顿,他道:“那半月国师,乃是妖道双师之一。” 谢怜顺口问道:“妖道双师必然是两位,那还有一位是谁?” 三郎自是有问必答,道:“是中原的一位妖道,叫做芳心国师。” 谢怜微微睁大了眼,继续听了下去。 原来,半月人悍勇好斗,又地处奇势,掐住了中原与西域往来之路的重要关卡之一,两国在边境之地时常冲突,摩擦不断,大小战事纷繁。两百年前,中原一王朝终于出兵攻打半月国。 这半月妖道,乃是半月国一名孤儿,幼时遭人厌弃,四处流浪,长大后不知从哪儿学就了一身妖邪本领回来。半月人慑于其法力,奉其为国师,尊敬有加。两国交兵,久久拉锯不下,国师开坛祭天,说是要为半月士兵护法。于是,士兵们杀气大涨,士气大增,死守城门。流矢c巨石c滚油c刀剑,厮杀连天。 谁知,这位国师,竟是在战斗最激烈的那一刻,突然打开了城门。 城门大开,数万敌军瞬间疯狂涌入城中。 铁骑踏过,整座城池瞬间变成一个血祭坛。那半月国师得此逆天血祭,终于妖法大成,从此,成为盘踞一方的“凶”。而半月国,则从此变成了半月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7章 .四武神化剑执掌中 若是真的让这些怨灵飞出去了, 岂不是要爆发第三次人面疫? 谢怜立即道:“得想办法阻止!” 下方肩头的慕情黑衣黑发被吹得凌乱不堪,道:“能有什么办法阻止?” 那巨石神像刹住脚步, 激起扑天沙尘, 谢怜道:“诸位先屏住呼吸!” 说完, 那步步紧逼的黑烟飞灰便追了上来。巨石神像举手便是一掌,掌风惊天动地,若是在地面上,便是可让百年老树连根拔起的飓风。然而终归打散了一部分, 也刮走了一部分, 谢怜忍不住心道:“要是有一把剑就好了!” 花城仿佛一眼看穿了他在想什么,道:“哥哥, 要剑也不是没有办法。” 谢怜喜道:“什么办法?” 花城道:“那就要看下面几位你的仙僚乐意不乐意了。” 风信道:“你有办法就直说, 不要跟他讲些有的没有。” 谢怜多少猜出来了, 道:“你是说, 让裴将军他们合力, 以身化剑吗?” 花城道:“不错。铜炉山内神官法力受限,但这里有好几个武神, 如果有四人化出法身,合力出击,应该也威力不弱。” 裴茗首个响应,道:“裴某觉得这主意可行。” 慕情却仍是疑道:“这真的可行?这里有几个武神?三个吧?”裴宿和引玉法力尽失, 雨师非是武神, 能顶上的也就裴茗c风信c慕情。裴茗道:“不对, 是四个。奇英也在这里。” “啊???” 引玉犹豫片刻, 一手抱着谷子,另一手翻出了个不倒翁。谁知还没解开封印,那不倒翁就发出一阵呱噪至极的哇啦尖叫,众人被它叫得耳朵都是一阵刺痛,纷纷捂耳,引玉又连忙重新封住,翻出另一个不倒翁,汗颜道:“不好意思拿错了,刚才那个是青鬼戚容。这个才是。”说着把那不倒翁往空中一抛,爆出一阵红烟,一个少年的身形出现在烟雾中,向下坠去。 巨石神像抬手一接,那少年翻身落定在它掌心上,挠了挠一头被血糊成一团的卷发,抬头,看到一大串人,茫然不已。引玉已经偷偷躲到别人背后,却被权一真一眼发现,跳起来大声喊道:“师兄!” “” 权一真瞬间便嗵嗵嗵奔了上来,引玉一看到他就头痛,愁眉苦脸,一句话都不想说。好在裴茗一把就抓走了权一真,道:“来来来来,干活了奇英。干完活再叙旧!” 权一真莫名其妙,加上他对裴茗很有意见,似乎本想一拳打过去,但一抬头,便看到谢怜在上面双手合十冲他道:“辛苦你了,奇英。” “” 虽然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挠了挠头,还是加入了。要慕情当别的武神的剑,他也不是全无意见,但凑齐了四个人,也不能说他突然甩手不干,遂无话。于是,神像掌心上,四人以裴茗c风信c权一真c慕情的顺序排了阵列。花城手肘撑在玉冠台的边缘上,看了一眼,道:“最后两个人的顺序是不是反了?” 照理说,的确应该是裴茗c风信c慕情c权一真的顺序会更合理,因为权一真相对而言法力不太稳,说不定这把剑挥得狠了就中途“折断”了。谢怜却抹了一把汗,道:“不,没反。风信和慕情这两个人是绝对不能排在一起的,因为挥着挥着说不定就开始互殴了,所以中间一定得隔着其他人。” 闻言,花城挑了挑眉,那神情似乎在说请他们把对方殴死最好。再向下望去,四人身上发出一阵灵光,越来越强,延展出去,连为一体,最后,化成了一把灵光之剑! 剑一成形,那巨石神像将它向上一抛,伸手,一把握住! 利剑在手,谢怜登时如虎添翼,气势大盛,一剑劈去! 那些拖着滚滚黑烟尾巴的怨灵们,被这灵光一剑斩得先是尖叫不止,而后戛然而止。乘胜追击,谢怜把那剑舞成片片狂花,斩得万鬼四分五裂,如风卷残云。剑刃扫过之处,仿佛漫天烟花连片炸开,煞是好看。底下众妖魔鬼怪都看呆了,等到那巨石神像的千斤靴子踩了过来时,才想起来要四散逃窜。斩得正酣,忽然,那巨石神像脚下一个趔趄,似乎又要歪倒,谢怜赶紧以剑撑地,勉强稳住它。组成剑阵的几个武神都道:“太子殿下怎么了?”“别停下,接着打!它们又聚起来了!” 谢怜操纵了这巨石神像这么久,微觉疲惫,满头大汗,心神也是高度紧绷,道:“没怎么!只是” 只是法力又被烧光了而已! 他猛地转头,花城就站在他身后咫尺之处,似乎正要向他伸出手。于是,谢怜豁出去了。 他扑过去双手捧住花城的脸,微微踮起脚尖,闭着眼睛便把双唇贴了上去。 风信:“” 慕情:“” 权一真:“?” 裴茗:“呵呵。” 捧住花城的脸还不够,反正都这样了,谢怜心想干脆一次多吸点,于是手臂紧紧环住他脖子,吻得更深。方才的疲倦似乎一扫而光,浑身又都充满了灵力。被那巨石神像握在手里的灵光巨剑里传出一阵乱七八糟的大呼小叫。风信震惊道:“这是在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殿下???” 谢怜不小心呛了一下,这才分开,看都不敢往下看,道:“借,借法力!只是在借法力!很正当的!” 慕情也震惊道:“借法力根本用不着这样吧???击掌为誓也可以的?!” 谢怜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胡乱道:“哈哈哈哈!被你们看穿了!其实不是借法力!哈哈哈哈” 见他如此,花城也哈哈一笑,双手捧着谢怜的脸,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下,柔声道:“别紧张,哥哥。” “” 说来也奇怪,这么一下之后,谢怜忽然就正常了。他假装没听到风信和慕情的声音,一脸肃然,重合手印。那巨石神像将灵光之剑从地上拔起,狂劈乱砍,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权一真突然醒悟,瞬间佩服:“原来刚才真的是在借法力!突然变强。” 慕情忍不住道:“你懂个”随即大概是想到这种事情不用详细地教给这种大孩子,又硬生生改口了,“是的,没错,就是在借法力。” 裴茗哈哈道:“是没错,但是不能随便这么借知道吗奇英。” 风信:“???你们都在说什么???” 可是,虽然威力增强了,但那些怨灵毕竟连天盖日,又没有一张遮天巨网能将它们全收,见这巨神厉害,纷纷掉头逃窜,在空中甩着尾巴游向远处,仿佛巨大的人面蝌蚪。谢怜道:“追!” 谁知,追了没几步,那巨石神像忽然毫无征兆地一歪,向一旁倒去! 方才分明已经摄取了充足的法力,谢怜也状态极好,没理由突然如此,将倾未倾之时,谢怜往下一看,这才发现,这神像的一条腿上,居然多了个大洞,破碎的岩石正从洞口上滚滚落下。一个白衣人影飘飘从它身上落下,悠悠落定,随即消失,当真神出鬼没,无觅踪迹。正是白无相。 他居然徒手打坏了这神像的一条腿! 巨石神像轰然倒下,好在乘在石像身上的众人都非是凡俗之辈,反应极快,抢先跳下,安全落地。 谢怜和花城跃上神像胸口,谢怜试着召令它起身,却是极为艰难。那巨石神像趴在地上,慢慢挣扎,模样颇有些狼狈,剑阵中慕情道:“如何?还能站起来吗?” 权一真道:“又没法力吗?还要再借吗?” 裴茗道:“不。这次可不是法力的问题。奇英你别再记着这茬了。” 谢怜道:“恐怕是伤得有些严重了不宜再动。” 虽然石头是没有痛觉的,但如果强行让它起身继续出击,只怕这条被打伤的腿会整个儿掉下来。不光是攻击力大打折扣的问题,这毕竟是花城最用心的一尊杰作,也是谢怜最喜欢的一尊神像,若真的被毁成那样,难免痛心。见敌人倒下,空中那些怨灵狂喜乱舞,四散飞去,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它们这样流窜出去? 他望向一旁,花城神色沉怒,是对白无相的沉怒,沉吟片刻,他道:“哥哥” 正在此时,密密麻麻的黑云中,透出了一缕耀目的白光,似乎云层上方,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 紧接着,第二道c第三道c第四道 无数道耀目的白光穿刺了下来,刺破乌云,刺破怨灵! 这强烈到几乎要闪瞎人眼的白色灵光,众位神官都一点儿也不陌生。整个仙京,几乎终日都被这样的灵光充斥着c照拂着。 君吾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8章 .白帝君评断谜国师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这位太子殿下, 怎么说呢, 是一位奇男子。 王与后将他视为掌上明珠, 宠爱有加,常骄傲道:“我儿将来必为明君,万世流芳。” 然而, 对于俗世的王权富贵,太子完全没有兴趣。 他有兴趣的,用他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讲, 就是—— “我要拯救苍生!” · 太子少时一心修行, 修行途中,有两个广为流传的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他十七岁时。 那一年, 仙乐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虽然这一项传统神事已荒废了数百年,但依然可以从残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 遥想那是怎样一桩普天同庆的盛事。 上元佳节,神武大街。 大街两侧,人山人海。王公贵族在高楼上谈笑;皇家武士雄风飒飒披甲开道;少女们翩翩起舞,雪白的手洒下漫天花雨,不知人与花孰更娇美;金车中传出悠扬的乐声, 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飘荡。仪仗队的最后, 十六匹金辔白马并行拉动着一座华台。 在这高高的华台之上的, 便是万众瞩目的悦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 悦神武者将戴一张黄金面具, 身着华服,手持宝剑,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一旦被选中为悦神武者,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因此,挑选标准极为严格。这一年被选中的,就是太子殿下。举国上下都相信,他一定会完成一场有史以来最精彩的悦神武。 可是,那一天,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在仪仗队绕城的第三圈时,经过了一面十几丈高的城墙。 当时,华台上的武神正要将妖魔一剑击杀。 这是最激动人心的一幕,大街两侧沸腾了,城墙上方也汹涌了,人们争先恐后探头,挣扎着,推搡着。 这时,一名小儿从城楼上掉了下来。 尖叫连天。正当人们以为这名小儿即将血溅神武大街时,太子微微扬首,纵身一跃,接住了他。 人们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飞鸟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着那名小儿安然落地。黄金面具坠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庞。 下一刻,万众欢呼。 百姓们是兴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场的国师们就头疼了。 万万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不祥啊,太不祥了! 华台绕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征着为国家祈求了一年的国泰民安,如今中断了,那不是要招来灾祸吗! 国师们愁得发如雨下,思前想后,请来太子,委婉地表示,殿下您能不能面壁一个月以示悔过?不用真的面壁,只要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太子微笑道:“不要。” 他是这么说的:“救人又不是什么坏事。上天又怎么会因为我做了对的事情而降罪于我?” 呃万一上天就降罪了呢? “那么上天就错了,对的为什么要向错的道歉?” 国师们无言以对。 这位太子殿下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从没遇到过他做不到的事,也从未遇到过不爱他的人。他是人间正道,他是世界中心。 所以,虽然国师们心里很痛苦:“你懂个屁!” 但不好多说,也不敢多说。反正殿下也不会听的。 · 第二个故事,也发生在太子十七岁这年。 传说,黄河之南有一座桥叫做一念桥,有一名鬼魂在这座桥上徘徊多年。 这只鬼魂十分恐怖:身穿残甲,脚踏业火,遍身鲜血和刀枪利箭,每走一步就在身后留下血与火的足迹。每隔数年,它会在夜里忽然现身,游荡在桥头,拦住行人问三个问题:“此间何地?”“此身何人?”“为之奈何?” 如果答得不对,就会被鬼魂一口吞噬。但是,谁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什么,所以数年下来,这只鬼魂已经吞噬了无数行人。 太子云游途中听说此事,找到了一念桥,夜夜守在桥头,终于,在一夜遇到了作祟的鬼魂。 那鬼魂现身,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阴森可怖。它开口问了太子第一个问题,太子笑着回答:“此间人间。” 鬼魂却道:“此间无间。” 开门大吉,第一个问题就答错了。 太子心想,反正三个问题都是要答错的,何必等你问完?于是便亮了兵器,开打了。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太子武艺高强,那鬼魂更是悍勇骇人。一人一鬼在桥上斗得是几乎日月翻转,最后,鬼魂终于败下阵来。 鬼魂消失之后,太子在桥头种下了一颗花树。这时,一名道人路过,恰好看到他在此撒下一抔黄土,为它送行,问:“这是做什么?” 太子就说了著名的八个字:“身在无间,心在桃源。” 道人听了,微微一笑,化为一名身披白甲的神将,踏祥云,挽长风,乘天光而去。太子这才知道,竟是恰好遇上了亲身下凡来伏魔降妖的神武大帝。 诸天仙神们在他上元祭天游那一跃时便留意到了这名十分出色的悦神武者。这次一念桥头一见后,有仙家问帝君:“您看这位太子殿下如何?” 帝君也答了八个字:“此子将来,不可限量。” 当晚,皇宫上方天生异象,风雨大作。 在电闪雷鸣之中,太子殿下飞升了。 · 但凡有人飞升,天界都会震一震。这位太子殿下一飞升,直接让整个天界抖了三抖。 修成正果,太难太难。 要天赋c要修炼c要机缘。一尊神的诞生,往往是漫漫百年路。 少年时便羽化登仙的天之骄子并不是没有;穷尽一生苦修百年都盼不来一道天劫也大有人在;即便是等来了天劫,过不了这一关也要死了,不死也废了;如恒河沙数般的,却是终其一生都庸庸碌碌c找不到自己道路的懵懂凡人。 而这位太子殿下,无疑是上天的宠儿。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他想做的,没有做不成的;他想飞升成神,就当真就在十七岁那年飞升成神了。 他原本就是民心所向,加上王与后思念爱子,下令为他在各地大力兴修宫观庙宇,开窟立像,万民朝奉。信徒越多宫观越多,寿元越长法力越强。于是,仙乐宫太子殿在短短几年之内风光无两,鼎盛一时,达到了巅峰。 ——直到三年之后,仙乐大乱。 · 大乱的起因是国主暴|政,叛军起|义。可是,虽然人间已战火四起,天界的神官们,也是不能随意插手的。除非是妖魔鬼怪越界侵犯,否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试想,人间处处是纷争,人人均觉自己有理,要是谁都上去插一脚,今天你帮你故国撑腰,明天他帮他后裔报仇,岂非动不动就要神仙打架c日月无光?像太子殿下这种情况,就更必须避嫌了。 但他才不管。他对帝君道:“我要拯救苍生。” 帝君坐拥千年神力,尚且不敢整天把这几个字挂嘴上,听到他这么说,心情可想而知。但又拿他没办法,道:“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太子道:“我能。” 于是,他便义无反顾地下凡了。 仙乐人民自然是举国欢庆。然而,古往今来的民间故事早就竭力地向人们阐述了一个真理:神仙私自下人间,绝对没有好结果。 于是,战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疯狂。 也不是说太子殿下没努力,可他还不如不努力。他越努力,战况越是一塌糊涂,仙乐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伤亡惨重,最后,一场瘟疫席卷了整座皇城,叛军打入王宫,战乱结束。 如果说仙乐本来还在苟延残喘,那么太子殿下就直接让它断了气。 · 灭国后,人们终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他们奉为天神的太子,根本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完美强大。 说难听点,可不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么?! 失去家园和家人的痛苦无处宣泄,满身伤痛的百姓愤怒地涌|入太子殿中,推倒了神像,烧毁了神殿。 八千宫观,烧了七天七夜,烧得一干二净。 从那以后,一位守护平安的武神便消失了,而一位招来灾祸的瘟神诞生了。 人们说你是神你就是神,说你是屎你就是屎,说你是什么你就得是什么。本来如此。 · 太子殿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他要接受的惩罚:贬谪。 封禁法力,打落人间。 他从小就在万千娇宠中长大,从未受过人间疾苦。而这个惩罚,让他从云端坠落到了烂泥地。在这摊烂泥里,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饥饿c贫穷c肮脏的滋味。也是第一次,做了此生从没想过会由他去做的事:偷窃c打劫c破口大骂c自暴自弃。颜面尽失,自尊全无,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连最忠心的侍从都没法接受他这种变化,选择了离开。 “身在无间,心在桃源”这八个字,在仙乐各种石碑牌匾上刻得到处都是,若不是在战乱后几乎都被烧光了,让太子殿下再看见,估计他第一个冲上去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9章 |寻五百人羁会故友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谢怜道:什么东西?“ 君吾却是似乎有所顾虑, 斟酌了好一阵, 才道:“怎么了仙乐,为何突然问起你师父?你是在铜炉山遇到什么了吗?和他有关?” 谢怜回过神来,正要简单讲解再追问,忽听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君吾道:“我看到你们说的那三座山怪了, 果然诡异!我先对付它们, 之后详谈。不过, 既然仙乐你问起,那就记住一件事:你师父不是个简单人物, 如果你真遇上他了, 千万当心!” 说完,那边便陷入了沉寂, 谢怜道:“帝君?” 君吾没再回应了。那山怪一座都难以对付, 三座围堵夹攻更是棘手,之前谢怜有用不完的法力c操纵着一尊逆天巨神像都解决不了, 眼下君吾一人应对,恐怕也需要些精力。对花城简单说了通灵内容, 二人停下脚步。 此刻,他们正处在宽阔坦荡的一条大街上, 向天望去, 乌云蔽月,隐隐能看到一丝一缕黑烟一样的东西飘浮在冷月之前,仿佛在清水之中晕开的墨色。 那些就是被白无相从乌庸神殿传过来的怨灵们。它们还没有进来, 是因为皇宫内的天子之气和皇城里各路仙神的宫观庙宇交相辉映,形成了威严的气场。天然的一层结界,会将这种大量的邪物阻挡在气场之外,所以,它们只能游荡在高天之上。 几乎每座城都有类似的气场,因为哪个地方都会出几个了不得的人物,了不起的神官,所谓人杰地灵。但是,也不可能永远阻挡下去。花城道:“只要加固这层界就行了。” 可是,问题是要怎么加固呢?谢怜道:“符咒?法宝?”随即便道,“恐怕不行。” 这是覆盖了整个皇城上空的怨灵,除非也找成千上万个符咒和法宝,否则不一定扛得住。走来走去,谢怜一咬牙,道:“三郎,我有个办法,也许可以加固这层界,但是我需要人。” 花城道:“多少?” 谢怜道:“很多。越多越好,至少五百个。” 花城道:“死的活的?” 他听得认真,不是开玩笑的,谢怜道:“活人。鬼是不行的。我需要借活人的阳气和锐气,来击退那些怨灵。” 花城道:“既然如此,即是说,还得是自愿的。” 谢怜道:“是。必须是自愿的,而且有反击c保卫之意气。如果心存怯意或者中气不足,可能会被趁虚而入。” 花城微微颔首,道:“正如战场上杀在最前面的士兵,一定都是最想赢的c有所信仰的。如果被逼无奈或是一心逃跑,毫无士气,就绝不可能赢,势必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谢怜道:“就是这个道理。三郎能找到吗?” 思忖片刻,花城缓缓地道:“哥哥,如果你要死的,多少我都能给你找到。要活的非自愿的也容易。但要自愿的,不一定容易。” 顿了顿,他接着道:“人间的确不少人拜鬼王,但我清楚,一来是他们是对我有所畏惧,二来是对我有所求,所以怕我服我。我可以威逼利诱,但这种方法,恐怕无法找到哥哥你需要的那种人。抱歉。” 谢怜听得入神,道:“你不用道歉。我们一起想办法找就是了。” 花城道:“嗯。不过,哥哥,有个好消息。前方五十步转角处,就有一批活人。” 谢怜也感觉到了,奔上前去一看,恰好对面也有一群人要转角,被他突然冒出骇得大叫:“鬼耶!!!” 谢怜定睛一看,认出来人,喜道:“诸位,不是鬼,是我啊!” 那群人僧僧道道俗俗各各七七八八,十分眼熟,为首那华衣道人,不就是天眼开?后面那一大串,不是就是之前一路对他们二人纠缠不休c在荒山岭戚容开的黑心店被屋顶压晕了的那群法师? 谢怜身后,花城负手悠悠踱上来。他现在可不是小儿形态,漫不经心,森然一笑,嚇得天眼开等人登时倒退三尺:“还说不是鬼!是鬼就是鬼!还是个鬼王!!!” 花城敛了假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连评价一句都懒。谢怜现在正到处找人,连忙举手:“诸位,来得正好,有件事” 岂料,他一举手,对面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夸张几倍,齐齐趴地,戒备万分,都道:“当心暗器!” “” 谢怜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所谓的“暗器”是什么,无语片刻,道:“你们不用害怕,我身上没带暗器。”冰清玉洁丸也不是那么容易制成的,光是刀工都要精雕细琢耗上大半天了。他又道:“而且上次你们把我们逼成那样了,我们也没拿你们怎么样,现在就更不需要了。” 闻言,众人一想,是那个理,赶紧又都从地上爬起来了,纷纷拍拍灰尘整整衣服,但依然保持距离,也没放下禅杖宝剑等法器。天眼开道:“我说这位道长,多日不见,你身上的鬼气更严重了,我看你还是早日回头是岸比较好啊。话说为什么会这么重啊?不是唬你,我都要看不清你的脸了。” “”谢怜听得简直想脸红,不敢看花城,打断道,“这个之后再说。诸位,我夜观天象,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你们看到了没有?” 天眼开道:“当然看到了!夜观天象是我们每天必做的功课。我还道是什么妖魔鬼怪在搞鬼,难道又是花城主?” 谢怜道:“自然不是,否则就不会提醒你们了。我们也是为那些东西来的,正在想办法加固皇城这层气场。” 天眼开疑道:“你们?想办法?” “鬼王会有这么好心?” 花城莞尔,道:“倒不是好心,而是如果我想在皇城做点什么的话,这层气场根本拦不住我。” 众法师神情变幻莫测。谢怜知道戒备心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也不勉强,道:“天上那些东西我对付过,十分棘手,如果让它们破开皇城的保护场进来了,势必大乱,所以现在正在找人帮忙设阵抵御,需要五百人。” 天眼开咋舌:“五百人?!你这是个什么阵,要这么多人!我从没听过?” 谢怜都没好意思说五百人是最低要求,事实上,若要他放开了说,恐怕得八百人。一众法师也七嘴八舌道:“我也没听过,哪位在哪本书上见过记载吗?”“那些东西有这么厉害吗?”“只听说过妖精吃人一口吃五百个的,没听说过设阵要这么多人的。”“有危险嘛?” 慎重考虑后,谢怜如实道:“说不准。可能有,可能没有。只有七八成把握。因为,我也从没试过这个阵法。” 前人记载也是不可能找到的,因为,这个阵法不是谢怜从书上看来或是从谁那里学来的,而是这八百多年来,他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想,想着万一有一天人面疫又将爆发该怎么办,难道只能坐以待毙?这样想出来的。那时候他并非当真觉得日后会再次面临这个大危机,没想到却还是派上用场了。 那边一群人商量半天,最后,天眼开转过身谨慎地道:“我们凑不出那么多人。而且” 而且,他们并不信任谢怜和花城。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他们根本不知道人面疫是什么东西,有多厉害,而且以往花城和他们结怨c把他们当虫子戏耍的定然不少。谢怜原本觉得这些人都是法师,应该有自己的宗门和弟子,说不定杂杂拉拉加起来能凑个三四百人,剩下的再想办法,但看来是希望落空了。 花城道:“哥哥不用跟他们废话了。走吧。” 谢怜点点头,也不气馁,和他一起走了。然而天眼开等人却并未离去,而是鬼鬼祟祟跟在他们身后,还自以为藏得很好。谢怜十分无语,但想到这群法师大概也是怕他们为祸皇城才跟着,也是好心,又觉好笑,不管了。这时,花城提议道:“不若去贫民聚集处,那里不乏亡命之徒和胆大包天之人,或许会有所收获。” 于是,二人转而行向皇城的阴暗之处。行到一间被拆得破破烂烂的庙前,瞟了一眼,庙里乱七八糟睡了一地人,一直睡到庙外。这似乎是一群流浪汉,或说是乞丐。天寒地冻的,几乎个个衣衫褴褛,男女老少皆有,也不避嫌。有的占了条破草席,有的抱着稻草取暖 ,有的就干脆睡在地上。醒着的不是被身上烂疮痛得唉唉苦叫就是在毕毕剥剥地抠自己身上的虱子,还有个人拖着一条瘸腿在庙里走来走去,似乎在给病人送水碗,没进去就一股汗味儿和怪骚飘出,令人窒息。 最繁华的地带和最肮脏破落的贫民窟居然靠得如此之间,几乎只有一街之隔,两相对比,令人唏嘘,但谢怜此刻当然没空唏嘘。他一脚迈进门槛,道:“各位能帮个忙吗?” 还没人答话,就先有人叫骂起来:“帮你妈个蛋!我还想人帮我呢!让不让人睡了,滚滚滚!” 谢怜也不气恼,道:“是很要紧的事,若各位愿意施以援手,定当定当造福苍生!” 他本来想说定当重谢,谢自然是会谢,但如果一开始就是为“重谢”去的,可谓是心思不纯了。庙内众丐骂得更凶了:“造福苍生关我屁事!”有人则道:“有没有报酬?” 谢怜回头一看,花城眼中闪着不悦的光,似乎想来点狠的了,忙拉住他,低声道:“先别。三郎你说的,威逼利诱就不行了。我好好说,这里七八十个人,总能找到几个能用的。” 花城眼中那诡光这才敛去。这时,一个微沙的声音道:“喂喂喂!大家听我说!听我说!别吵了!让他先说说是什么事吧!” 谢怜闻言回头,只见说话的是那个瘸腿乞丐,也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瘦瘦薄薄的,看不清什么模样,不过听声音似乎还挺年轻。他向庙内众人摆手招呼,不过奇怪的是只摆了一只手,所以姿势有些别扭。众丐似乎都还挺听他的,骂骂咧咧的声音弱了。谢怜道:“多谢!”也不废话,反手就是一记掌心焰,蹿得老高,吓得众丐一阵惊嚷鬼叫,没醒的都醒了,道:“这什么妖术?!” 谢怜正色道:“不是妖术,是仙术,证明我所言非虚而已。实不相瞒,是这样的,现在有一大批妖魔鬼怪围住了皇城,马上要进攻了。现在需要五百个人自愿加入法阵,守护皇城。有谁愿意来?我不隐瞒,可能会遇到危险,但绝不勉强,只求自愿!” “” 破庙内,一阵沉默。众乞丐面面相觑,但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我自愿。半晌,一人道:“守护皇城?算了吧。” 谢怜转头望去,那人一头倒下,自言自语道:“皇城都不守护我,嘿,我还守护皇城?爱怎么样怎么样,关我屁事!” 他口气漠然里带着愤愤。谢怜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这就不好办了。显然,这庙里挤的都是跟这人差不多境况的穷苦人,跟他想法也差不多。又没说有报酬,平时在皇城里过的也没见得有多好,这个时候干什么要去帮忙?大冬天的窝在庙里都冷死了,谁还想出去? 谢怜试着做最后的努力,道:“如果那些东西侵入了皇城,会有一种很可怕的瘟疫爆发,最后所有人都会遭受波及的。” 一个躺在地上的老乞丐道:“什么瘟疫能比我身上这个陈年老疮更吓人啊?” “真要是有瘟疫,那大不了走呗。又不是非要呆在这里,也不是啥好地方,去哪里不是一样啊。” “那就让皇城那些风光体面的大老爷c大小姐去嘛。总会有人去的,为什么非要我们去?” “这个”谢怜也没法言明。那些风光体面的大老爷c大小姐们,也会这么想:我不上,自然有别人会上。而且,因为他们在皇城有家业有根基,面对危险,舍不得的东西更多,这种念头就会更强烈。并非说这么想就是错的c坏的,只是,如果人人都这么想,事情就做不下去了。 等了一阵,没人出来,谢怜果断道:“好吧。打扰了。” 他转身退出破庙,花城道:“哥哥不必担心,我这边也有人在行动。消息散出去总能找够。” 谢怜点头。他倒是不担心最终找不够五百人,只是他担心时间不够,抓人凑数又会适得其反,望望天,那缕缕黑云仍是遮天蔽日,捉摸不透。 正在此时,身后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等等!等等等等!——我去!” 闻言,谢怜一怔,猛地回头。只见那瘸腿乞丐拖着一条腿,跳出了庙门,道:“你们要找的人是只要活的就行了还是怎么地?手脚坏了没问题吧?” 原来,这人动作看着别扭,是因为他不光瘸了一条腿,还断了一条手臂,虚软无力地垂着。 见终于有个人主动出来,谢怜的心一热,立即道:“完全没问题!” 那人也挺爽快的,道:“那就好!捎上我呗!” 庙内众乞丐大惊:“你干啥???没听他说吗,可能有危险的!” “是啊!而且还不给钱,说了半天都没提到报酬!” “别趟这浑水啦,老风快回来!” “” 从方才起,谢怜就一直觉得,这人哪里十分熟悉。但因为这幅模样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差别太大了,而且声音也微沙,不太一样,所以就是没认出来。而听到旁人脱口喊出那个“风”字的一刻,他终于猛然醒悟。 谢怜紧紧盯着他,不可置信地道:“风师大人???” 那乞人哈哈一笑,伸出一手拨开脸上黑发,道:“被你认出来啦,太子殿下!” 脏污的黑发下,一双极亮极亮的眸子,明明如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0章 .淡两语鬼王激斗志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谢怜立刻道:“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榜,请一定再捎上我。” 灵文道:“你知道第二名是谁吗?” 谢怜想了想,道:“太难猜了。毕竟若论实力, 我一人应当是可以包揽前三甲的。” 灵文道:“差不多了。没有第二名。你一骑绝尘,望尘莫及。” 谢怜道:“这可真是不敢当。那上一甲子的第一名是谁?” 灵文道:“也没有。因为这个榜是从今年,准确地来说, 是从今天才开始设的。” “咦, ”谢怜一怔,道, “这么说, 这不会是专门为我设的一个榜吧。” 灵文道:“你也可以认为只是因为你恰好赶上了, 就恰好夺魁了。” 谢怜笑眯眯地道:“好吧, 这么想的话, 我会更高兴一点。” 灵文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夺魁吗?” 谢怜道:“众望所归。” 灵文道:“让我告诉你原因。请看那个钟。” 她抬手指去,谢怜回头望去,所见极美, 望到一片白玉宫观, 亭台楼阁, 仙云缭绕, 流泉飞鸟。 但他看了半天,问:“你是不是指错方向了?哪里有钟?” 灵文道:“没指错。就是那里, 看到了吗?” 谢怜又认真看了, 如实道:“没看到。” 灵文道:“没看到就对了。本来那里是有个钟的, 但是你飞升的时候把它震掉了。” “” “那钟比你的年纪还大, 却是个好热闹的活泼性子,但凡有人飞升,它都会鸣几下来捧场。你飞升那天震得它疯了一样狂响,根本停不下来,最后自己从钟楼上掉下来了,这才消停。掉下来还砸着了一位路过的神官。” 谢怜道:“这那现在好了没?” 灵文:“没好,还在修。” 谢怜:“我说的是被砸到的那位神官。” 灵文道:“砸的是一位武神,当场反手就把它劈成了两半。再来。请看那边那座金殿。看到了吗?” 她又指,谢怜又望,望到一片渺渺云雾中璀璨的琉璃金顶,道:“啊,这次看到了。” 灵文道:“看到了才不对。那里本来什么都没有。” “” “你飞升的时候,把好些位神官的金殿都给震得金柱倾倒c琉璃瓦碎,有的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便只好临时搭几座新的凑合了。” “责任在我?” “责任在你。” “唔”谢怜确认了一下,“我是不是刚上来就把很多神官都得罪了?” 灵文道:“如果你能挽回的话,也许不会。”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挽回呢?” “好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谢怜又笑了。 灵文道:“当然,我知道,十分之一你都是拿不出来的。” 谢怜坦诚地道:“怎么说呢,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你就是要万分之一,我也是拿不出来的。” 凡间信徒的信仰化为神官的法力,而他们的每一份香火与供奉,则被称为“功德”。 笑完了,谢怜严肃地问:“你愿不愿意现在把我一脚从这里踢下去,再给我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灵文道:“我是个文神。你要人踢也该找个武神。踢得重一些,给得多一些。” 长叹一声,谢怜道:“容我再想一想怎么办罢。” 灵文拍了拍他肩膀,道:“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 谢怜道:“我是,船到桥头自然沉。” 若是在八百年前仙乐宫最鼎盛的时期,八百八十八万功德又有何难,太子殿下挥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今时不同昔日,他在凡间的宫观早就烧得一间都不剩。没有信徒,没有香火,没有供奉。 不消说了。反正就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蹲在仙京大街边头痛了半天,他才忽然想起来,他飞升快三天了,还没进上天庭的通灵阵,方才忘了问口令是什么了。 上天庭的神官们联合设了一套阵法,可以令神识在阵法内即时通灵传音,飞升之后必须要进阵。但需要知道口令,神识才能搜到特定的通灵阵。谢怜上次入阵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压根不记得口令是什么了,他神识放出去搜了一通,看着一个阵有点像,胡乱进去了。甫一入阵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狂呼冲得东倒西歪: “开盘下注买定离手,来赌这次我们太子殿下到底能坚持多久才会再下去!!” “我赌一年!” “一年太长了,上次才一炷香,这次三天吧。押三天三天!” “别啊蠢货!三天都快过去了你行不行啊?!” 谢怜默默退了出来。 错了。肯定不是这个。 上天庭内都是坐镇一方的大神官,个个家喻户晓日理万机,而且,因为都是正经八百飞升登天的天官,自持身份,通常都较为矜持,言语行事往往都端着一派架子。也就只有他第一次飞升时由于太过激动,把通灵阵里每一位神官都抓来打了招呼,无比认真又无比详尽地将自己从头到脚地介绍了一遍。 他退出之后又是一通乱搜,又胡乱进了一个。这次进去,谢怜心下一松,心道:“这么安静,多半就这个了。”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轻轻地道:“太子殿下这是又回来了?” 这声音乍听十分舒服,语音轻柔,语气斯文。可细听便会发觉,嗓子冷淡得很,情绪也冷淡得很,倒让那轻柔变得有些像不怀好意了。 谢怜本来只想按规矩入阵,默默潜伏着就好,但既然人家已经找他说话了,总不能装聋作哑。而且,上天庭内居然还有神官愿意主动跟他这个瘟神说话,他还是非常高兴的。于是,他很快答道:“是啊!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这一问一答后,凡是此刻正在通灵阵内的神官们,统统竖起了耳朵。 那位神官慢条斯理地道:“太子殿下这次飞升,真是好大的阵仗啊。” 上天庭中,可谓是帝王将相遍地走,英雄豪杰如水流。 欲成仙神,必先成人杰。人间建功立业者或是有大才之人,本来就有更大的飞升机会。因此,毫不夸张地说,什么国主公主皇子将军,在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物。谁还不是天之骄子怎么地了?大家彼此之间客气客气,便陛下殿下c将军大人c帮主盟主的乱叫,怎么恭维怎么叫。可这位神官这两句下来,就不是那么对味儿了。 虽然他左一个太子殿下,右一个太子殿下,却教人感觉不到他有半分敬意,反倒像是在拿针戳人。通灵阵内还有其他几位神官也是货真价实的太子殿下,都被他这么几声喊得简直背后发毛,浑身不快。谢怜已听出对方来意不善,但也不想争个高下,心想我跑,笑道:“还好。”那位神官却不给他机会跑,不冷不热地道:“太子殿下么,是还好。不过,我的运气就比较不好了。” 突然,谢怜听到了从灵文那边传来的一道密语。 她只说了一个字:“钟。” 谢怜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那位被钟砸了的武神! 既然如此,那人家生气也不是没理由的。谢怜向来十分善于道歉,立刻道:“钟的事我听说了,真是万分抱歉,对不住了。” 对方哼了一声,品不出来什么意思。 天界里名头响亮的武神有许多位,其中不少都是在谢怜之后飞升的新贵。光听声音,谢怜说不准这是哪位,可道歉总不能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于是,他又追问了一句:“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此言一出,对面沉默了。 不光对面沉默了,整个通灵阵都凝固了一般,一股死气扑面而来。 那边灵文又给他传音:“殿下,虽然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说了这么半天都没认出来,但我还是想提醒一下你。那是玄真。” 谢怜道:“玄真?” 他卡了须臾,这才反应过来,略为震惊地传音回去:“这是慕情?” 玄真将军,乃是坐镇西南方的武神,坐拥七千宫观,在人间可谓是声名显赫。 而这位玄真将军,本名叫做慕情,在八百年前,曾是侍立在仙乐宫太子殿座下的一名副将。 灵文也很震惊:“你不会真的没认出来吧。” 谢怜道:“真的没认出来。他以前跟我说话又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上次我跟他见面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了,不是五百年就是六百年,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快不记得了,怎么可能还听得出他的声音。” 通灵阵内依然沉默。慕情一声不吭。而其他神官们则是一边假装自己没在听,一边疯狂地等待着他们中的谁快点继续接话。 要说这两位,也是比较尴尬。个中曲折传了这么多年,大家早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当年谢怜贵为仙乐太子,修行于皇极观。这皇极观,乃是仙乐国的皇家道场,择徒标准严格。慕情贫民出身,父亲是一名被斩首的罪人,这样的人是根本没资格进皇极观的,所以他只能当杂役,在观中是给太子殿下打扫道房c端茶送水的。谢怜看他刻苦努力,便请求国师破例收他为徒。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慕情这才得以入观修行,与太子一□□行。而飞升之后,谢怜也点了他的将,带着他一齐登了仙京。 但是,在仙乐灭国,谢怜被贬下凡后,慕情并没有追随于他。不但没有追随,甚至连一句话都没为他说过。反正太子没了,他便自由了,找了个洞天福地发奋苦修,不出几年,渡了天劫,自己飞升了。 当初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如今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只不过,两人境地彻底掉了个个儿就是了。 这头,灵文道:“他很生气。” 谢怜道:“我猜也是。” 灵文道:“我去说点别的吧,你快趁机走了。” 谢怜道:“不用了吧,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就行了。” 灵文道:“不用吗?我看着你们都尴尬。” 谢怜道:“还好啊!” 谢怜这个人,什么都可以,就是死不可以;什么都不多,脸一定丢得多。比这尴尬多少倍的事他都干过,心里当真觉得还好。谁知万事不能先说好,他刚说了一句“还好”,便听一个声音咆哮道:“谁他妈拆了我的金殿?!滚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1章 .求情昵鬼王假作嗔 “” 虽然花城只扫了一眼, 但谢怜相信,他是不会数错的。 他说得低声,除了谢怜以外没人听到,谢怜飞速扫视一圈。 这里所有人都是手牵着手的,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 会不会是师青玄他们数错了?谢怜道:“你们确定是这么多人?没数漏?” 师青玄保证道:“没有!你不是说人数很重要嘛,所以我一直反复数, 中途走了的也减掉了, 就是一百四十八个。怎么了吗?有什么不对?” 眼下暂时不便明言, 贸然暴露只会引起无用的恐慌, 也不能让在场众人相互指认哪个人他们不认识, 毕竟人太多了, 他们本来也不全都认识。于是, 谢怜道:“没有, 确认罢了。” 术士们那边就更不可能数错了, 都是各家把自己拉来的人数报过后天眼开加起来算的。各人还能不清楚自己门下派来了多少人? 谢怜低声道:“多出来的那个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他想干什么?” 花城道:“要么是一开始就混进来了, 要么是跟着这批术士一起混进来的。而且,一定是人。” 至少一定不是鬼。组成这个圈子的必须全都是活人,否则根本无法圈住这些怨灵。 而且, 这人似乎暂时不想暴露。因为如果他已经混进了这个圈子, 只要他一个人突然撒手, 出现漏洞, 人阵势必全军覆没。但到现在圈子还稳着, 说明他一直好好地在扮演着“铁栏”。 那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如果那人觉察自己的存在已经被发现, 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掉头就跑。也就是说,现在,他们要在不被觉察的情况下找到这个人,并且在不破坏圈子的情况下揪出来。这一点,实在是很难。 不过,谢怜不一会儿就有了办法。他道:“三郎,你的死灵蝶,可以只驱逐追赶c而不杀死这些怨灵吗?我是说,把它们往你指定的方向驱赶?” 花城立即明白他想做什么了,道:“可以。” 既然这个人是主动自己加入的,那么想必,他一定不是简单人物,是完全不惧这些怨灵的。 那么,反过来想,如果花城操纵着死灵蝶们把怨灵往圈外逼,它们定然会被逐得到处乱窜,想钻空子逃出去。几乎每一个凡人都可能成为漏洞,只有一个人不会。 就是主动加入的那个人! 谢怜道:“不过,这个办法很险,也许一不小心会把其他人吓得撒手了,那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花城则道:“放心,在那之前,我会先把怨灵杀死的。” 二人一合计,谢怜忽然提声道:“大家小心!怨灵突然变强了!抓紧不用怕!” 天眼开道:“什么!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强?!” 花城原地不动,死灵蝶们则追逐着乌烟瘴气的怨灵们在圈内疯狂乱蹿,别人看不清楚,那些法师术士却能看出点端倪来。天眼开怒道:“花城主!你这是想干什么?!” 圈内两人却根本没空理他们,只是凝神观察。果然,在漫天乱窜的黑色气流中,有一个人,那群怨灵根本没有靠近,因此他的前方突兀地空出了一片。 就是他! 谢怜闪步上前,一把抓住那人两手,同时将他左右两人的手接在一起,把这人从这一环上摘了出来! 天眼开等人骚动不止:“怎么回事?!” 花城不客气地道:“没你们的事。”话音未落,已闪身来到谢怜身边,提防那人突然发难。谢怜牢牢制住那人,将他扭转过来。二面相照的一刹那,谢怜生生咽下了原本已经滚到了舌尖的那个“谁”字,睁大了眼睛。 看着那张脸,他喃喃道:“国师,真的是你啊” 那人也卡住了,半晌,才喃喃道:“太子殿下” 这张脸,理应十分熟悉,却是万分陌生。他印象中的国师应当是三十岁出头的,还算沉稳,袍子一披架子一扎,颇能唬人。但现在他面前的这人,看上去却只有二十五六岁,比他也大不了几岁。 就算是在铜炉山山怪体内时,听到了这个声音,谢怜后来也不断在想会不会是听错了。甚至君吾告诉他你师父这个人不简单,你千万小心时,他也在想,会不会帝君弄错了。但是,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有错,就是他的师父,仙乐国的末代国师梅念卿! 三人在三百多人围成的人圈之中对峙,空气似乎都凝滞了。而梅念卿一反应过来,下一刻便做出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趁谢怜愣住,他突然反击,扑了上去,双手掐向他的喉咙! 然而,花城就在旁边站着,怎可能让他得逞?他根本不用出手,梅念卿的身体便向后飞了出去,跌在数丈之外。异变突生,手拉手围成一圈的众人都大吃一惊:“怎么打起来了?!”“干什么这是?!”“打谁呢?!” 花城道:“哥哥!你没事吧?” 谢怜道:“没事!”事实上,看上去国师更有事一点。梅念卿摔得吐了口血,爬起来跌跌撞撞往人群外面冲去。师青玄见他向这边冲来,紧张道:“你想干什么!喂我警告你不要过来?太子殿下,他想冲破这个圈!” 谢怜喝道:“回来!” 若邪应声飞出!但在它缠上梅念卿之前,一把剑从天而降,插|在了国师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紧接着,天上白光乍现,几道光幕倾泻而下。随着那光幕,一名白甲武者从天而降,封住了他的后路! 前后都被拦截,梅念卿无处可逃,一转身,正好迎上了狂喜乱舞的若邪,刷刷刷几下就将他五花大绑c捆倒在地。谢怜上前一步,道:“帝君?你怎么亲自来了?” 君吾站起身来,神色肃然道:“铜炉山那边暂时稳住了,来你这边看看情况如何。” 谢怜道:“您怎么稳住的?” 君吾道:“设了新的界,暂时困住了那三座山怪和其他非人之物。” 谢怜最关心的却不是山怪和其他无关紧要的小妖魔们,道:“那白无相呢?” 君吾缓缓摇头,道:“并没有在铜炉山里发现他。恐怕,早已经逃到别处去了。” 谢怜看看四周,一片闪瞎人眼的光幕团团围住了他们,将他们和外面那手牵着手的三百多人隔开,眼下,光幕外的人们看不到光幕内是什么情形。他又看看地上,国师翻了个身,见到君吾,大概是想起了之前的恶战,面色又惊又怒,但很识时务地敢怒不敢言。君吾也微微低头,居高临下地看他,缓缓道:“仙乐国师,好久不见了。” 花城悠悠走上来,看了一眼,道:“这位国师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啊,当初是如何逃脱的?” 君吾道:“他不是凭自己一人逃脱的,那时候,他身边有三个帮手。就是仙乐的另外三位国师。” 听到这里,谢怜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国师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梅念卿脸色阴沉地看向君吾,双手握紧,手背上青筋凸起,不知是恨他来搅乱了自己的计划,还是恨他在谢怜面前揭了自己的底。半晌,他才低声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太子殿下。” 乌庸太子的四位护法天神之一! 谢怜道:“那乌庸太子呢?他是不是就是白无相?” 闻言,君吾一怔,道:“仙乐,乌庸太子是?” 谢怜这才想起,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君吾乌庸国的事。终于抓住了国师,谢怜有很多事情要交代,也有很多问题要问,这里不方便处理,道:“帝君,回上天庭再说吧。” 君吾道:“也好。”沉吟片刻,又道,“但是,铜炉大部分的怨灵都被传到皇城来了,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压下去的,就算是我,也要花七天七夜才能完全净化它们。” 那难道要七天之后才能审问国师么?那就太迟了,眼下白无相还下落不明呢!谢怜正思忖着该如何是好,却听一旁花城道:“这里交给我。你上去便是。” 谢怜转头看他,花城早料到了他在想什么,道:“别的话就不用说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哥哥若真想谢我,早点下来找我便是。” 君吾道:“这样可行么?” 谢怜展颜一笑,道:“嗯,可行。” 这时,光幕忽然人影闪动,从外面冲进来一人,一拐一瘸,一跳一跳,喊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在里面干啥呢?还好吗?” 是师青玄。原来君吾下来时随手拉了一片光幕不让人家看见,弄得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个半死,师青玄自告奋勇冲进来看到底怎么回事。若是其他人说不定会被拦住,但他以前做过神官,那光幕认识他,居然就让他进来了。一进来他就呆了:“帝帝帝帝,帝君???你怎么亲自下来了?!” 君吾看见他,微微一笑,道:“风师大人,别来无恙。” “” 师青玄讪讪的,有些怪难为情的。毕竟,他不可能不知道,师无渡给亲弟弟改命c送他上天的事情捅出来后,必然会闹得漫天风雨。这时候再见到过往的上司,除了惭愧心虚,真的不敢想别的。君吾却没对他对说什么,还是很客气的,给足了面子。谢怜收了若邪,梅念卿慢慢自己站了起来。师青玄讪讪完了,疑惑道:“这是哪位啊?现在什么情况?” 梅念卿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是师青玄是吗?” 师青玄一愣,道:“你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最重要的是,怎么看到这副德性的他还认得出来??? 梅念卿哼道:“你这个名字取得也不好。” 师青玄莫名其妙:“哈?” 梅念卿却没再说别的,自觉跟上了君吾,看着倒是挺老实的,大概是知道现在他身边没有帮手,即便不被绑着,也无法从君吾手底下逃跑。 君吾道:“仙乐,我先带他上去了。你待会儿再来?” 谢怜道:“是。” 君吾对他点头。待那二人先行去了,谢怜转向花城,还没说话,花城便道:“哥哥不必担心,只是守着这个圈子,让他们别出乱子罢了,不费什么事。” 师青玄也道:“太子殿下你要先上去吗?去吧去吧,我也会看着的,放心吧!” 谢怜点点头,道:“辛苦你们了。” 若在以往,花城多半会回答“无事”之类的话,谁知这一次,他却抱起了手臂,叹道:“唉,是挺辛苦的。” “” 谢怜总觉得他在暗示什么。师青玄却浑然不觉,兴高采烈地道:“是啊,回头你记得犒劳一下我们就好。我建议就在皇城最好的酒楼开宴席如何?哈哈哈” 他还是念念不忘要在皇城最好的酒楼开宴,谢怜心道:“风师大人别说了,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花城摇了摇头,随手把玩了两下那一缕细细的小辫子下坠着的红珊瑚珠,挑了挑眉,听似轻描淡写地道:“要是哥哥在身边倒还好了。想到哥哥又要上天,留我一个人在下面,嗯,我感觉更辛苦了。” 师青玄终于觉得有点奇怪了,但还是没想通,笑容满面地道:“血雨探花你怎么讲话这么有趣,我听着还以为你在说太子殿下要回上天庭你寂寞了呢,怎么跟新婚似的哈哈哈” “” 谢怜心道:“你没想错啊,他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师青玄尬笑了半天,谢怜实在忍不住了,轻咳一声,道:“风师大人啊,你,你先出去,出去一下好吗?” 师青玄:“???为什么?” 谢怜没法解释,道:“你你先出去就是了。我们就是道个别而已。” 师青玄这才纳闷儿着出去了。光幕之内只有他们二人,再无第三人了,谢怜又转过身。花城还挑着一边眉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说什么,或做什么。 于是,谢怜硬着头皮,把两只手僵硬地放在了花城肩上,定定片刻,猛地蹭上去,亲了他脸颊一下。 亲完之后,他做贼心虚地回头看看,没人,这才放心。谁知,下一刻,腰身一紧,却是花城搂住了他,道:“哥哥,你是不是太敷衍我了?” 他语气里是半真半假的不满,谢怜一惊,忙道:“没有啊!” 花城道:“是吗?你找我借法力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难道不借法力了,我就只能得到这样的道别么?” “” 这么一想,谢怜觉得,好像是挺没诚意的。须臾,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道完歉,他居然真的越想越觉得看起来像是那个意思,心中警铃大作,没等花城回应,二话不说,身体力行,跳起来就抱着花城的脖子又猛地蹭了上去。这一次,扎扎实实亲到了花城想要的地方。 谁知,好死不死,师青玄的声音忽然传来:“太子殿下,我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你们道个别也不用让我走啊?我就是太子殿下?这么快就走了?” 谢怜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2章 |妖魔入镜无所遁形 滚到了仙京大街上, 谢怜还捂着下半张脸, 一路踉踉跄跄。街上匆匆来去的小神官们虽然都不敢上来问他,但都免不了奇怪地看着他,谢怜赶紧放下手,直起腰,十分虚伪地揉了揉嘴巴, 嗫嚅道:“嘴巴有点痛, 不知道怎么回事, 呵呵” 小神官们看他的眼神更怪了。 这得是干了什么嘴巴才会痛啊? 痛倒是真的有点痛。刚才跳起来撞上去亲的太用力了,估计花城也被他撞到了, 但谢怜贴上去后明显能感觉出来, 他好像笑了。不敢多想,低头往前走去, 其他神官也不多耽搁, 各自匆匆。 不知是不是铜炉开山闹得太大,整个仙京气氛都肃肃不安。神武殿里, 已经聚集了许多位神官。虽然铜炉里的怨灵传到了天南地北七八处,但绝大部分都送到了人口最密集的皇城。谢怜和花城挑了大梁, 选了最够呛的才折腾到现在,其他人也就对付了几百只, 早就解决了, 裴茗c风信等皆已上来,回到仙京,一洗倦容。而谢怜一迈入殿中, 抬脸就和一人打了个照面,竟是许久不见的郎千秋。 郎千秋面色沉沉,看到他也是一愣,随即扭过了头。 众人皆埋首不语,君吾坐在上方,见谢怜来了,微微起身,正要说话,郎千秋便站了出来,道:“帝君,听说您已经抓到青鬼戚容了。” 君吾看向他,道:“不错。不过,青鬼戚容c女鬼宣姬等,并非是我亲手所擒,都是由鬼市的引玉交付的。” 谢怜这才发现,原来引玉也在。没办法,真的是太没有存在感了。说来,这还是引玉第一次进神武殿。这殿上除了上位神官,只有被君吾允许的对象才能踏足。从前引玉为神官时,因为品级低下根本没资格进来,如今“自甘堕落”到了鬼市,却终于登堂入室,也是哭笑不得 郎千秋直截了当地道:“戚容是我灭族仇人,请帝君将这东西交予我处置。” 君吾看了一眼谢怜,沉吟片刻,道:“交予你处置,不是不可以,但,我想问一个问题。你处置完青鬼戚容之后呢?又待如何?” 当初,郎千秋撂下狠话找戚容算完账就要找谢怜,这事君吾是知道的。郎千秋口气生硬地道:“那就不关帝君的事了。总不至于我不答这个问题,帝君就打算包庇戚容,不让我为亲族报仇?” 他以前在神武殿上几乎不发言,就算发言也是傻乎乎的,现在开口,神情语气间却无端一股戾气。这个状态可不大妙,裴茗道:“泰华殿下今天火气有点大啊,帝君当然不会包庇了” 正打着圆场,却听殿外一阵骚乱,一人闯了进来,道:“帝君,我不能再等了!” 居然是慕情。他一身黑衣脸色也发黑,身后几名武神官原本是押他的,但哪里押得住,也跟着奔了进来,道:“帝君,我们正要送玄真将军去” 君吾叹了口气,扶了扶额,挥手道:“知道了,你们下去吧。”须臾,抬首转向慕情:“所以呢?” 慕情斩钉截铁道:“所以我不能再继续忍受这种不白之冤蒙在我头上,您不是已经在铜炉把那女子抓住了吗?我要和她当面对质!” 郎千秋也道:“帝君,也请您把青鬼戚容交给我!” 这两人一起高声说话,底下就显得乱哄哄的,君吾看上去头痛不已,道:“肃静!你们不能先等等,让我处理完铜炉这边?” 慕情道:“您要处理铜炉那边泄露的怨灵,就需要人手,那把我关着有什么好处?还不如早日让我洗净冤屈,为上天庭效力。只要帝君把她带上来让我对质,事情就能水落石出了!” 这话倒是有理,不让他如愿他怕是会不依不饶,君吾只得道:“带女鬼剑兰。” 不多时,剑兰也被带了上来。她手里抱着一个襁褓似的包袱,包袱里散发出森森黑气,一只似手非手c似骨非骨的惨白东西从里面露出,张牙舞爪,被她掖了掖包裹角塞了回去。大概是给风信面子,押送的神官并没有扭住她。风信喉结微动,与她目光交接片刻,剑兰先错开了,而后,风信的目光落到她怀里的“襁褓”上,更是复杂。而慕情似乎已经失去了耐性,一上来就道:“我不知道你儿子为什么要污蔑我,但它绝对清楚我不是凶手,它必然是受人指使。” 他这样多少有些失态,但谢怜也能理解,毕竟慕情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一口屎盆子扣在头上这么久,还影响到了他在上天庭的任职,自然火气十足。君吾道:“以你所见,它是受何人指使?” 慕情没说话,但他目光移向一旁,众人都看得出来,他在看剑兰。 风信额上当即青筋暴起:“你什么意思?你觉得她故意让自己儿子污蔑你?” 慕情收回了目光,道:“我可没这么说。” 风信道:“那你看她干什么?她跟你又没仇没怨,为什么要这么指使?” 慕情盯着他,道:“她跟我是没仇没怨,但你就不一定了。” 风信道:“你又是什么意思?一次把话说清楚。” 慕情看了一眼谢怜,道:“你是在太子殿下被贬那段时间结识的剑兰大小姐吧?” 众神官也随他,纷纷望向谢怜。谢怜:“???” 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 风信也看了一眼他,低声怒道:“这跟那有什么关系?” 慕情索性豁出去了,彻底撕开了说道:“当然有关系。那时候的你因为跟在太子殿下身边潦倒困苦,对再登中天庭的我恨之入骨,又最喜欢拿我开刀翻我旧账数落我的不是,她既是你枕边人,又如何会不潜移默化耳濡目染连带恨上我?说不定还会恨上太子殿下,因为你最后还是没把她带走,而是选择回去继续忠诚潦倒,根本是抛” 风信再也忍不住了,咆哮道:“你少放狗屁了!!” 他一拳打去,慕情反手还击,剑兰上前欲拦,那胎灵却嘎嘎哈哈怪笑起来,犹如老鸦乱叫,恐怖至极。裴茗和引玉分别拉住风信和慕情,权一真旁边盯着似乎在考虑他们打起来谁会赢。总之,殿上一片乌烟瘴气,谢怜静静站了好一会儿,低下头,半晌,叹了口气,提醒道:“帝君,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白无相,处理人面疫吧,方才我们找到的那人才是最重要的线索。” 君吾也看不下去了,挥挥手,道:“带女鬼剑兰和胎灵下去。带仙乐国师上来。” 慕情喝道:“不用!我倒要什么??” 风信也愕然道:“带谁??” 二人双双望向大殿门口。被一众武神官带过来的,岂不正是他们二人都十分熟悉的仙乐国师,梅念卿? 风信慕情呆了。风信道:“国师?真是国师?”慕情没叫,但也惊疑不定。无怪,说真的,即便现在,谢怜也有些不切实际感,无法把这个人和问他“杯水二人”的那位国师联系起来。 梅念卿缓缓走上前去,与谢怜擦肩而过。君吾坐在大殿上方,道:“仙乐,在下面时,你似乎有话要说。” 谢怜微微欠首,道:“是。” 于是,他将入铜炉山c探乌庸国等经历捡重要的讲了。众人皆是越听眼睛越大,更别提风信慕情了。听毕,君吾缓缓地道:“我竟从未听过乌庸国这个名字。” 众神官也纷纷附和道:“我也没听过” “毕竟两千年前。” “一定是故意抹去痕迹的。” 梅念卿一直一语不发。谢怜道:“国师,乌庸太子,就是白无相吧。” 梅念卿道:“是。” 果然! 裴茗边思忖边道:“那些壁画是何人留下的?最后一幅又是何人毁去的?” 谢怜道:“是谁留下的不知,但我想,应该就是白无相或他的下属毁掉的。毕竟,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转向梅念卿,道:“而你是乌庸太子的下属。”也就是白无相的下属。 “” 梅念卿不语。谢怜有一种冲动,想问他,当初仙乐灭国,国师究竟值不知道那个东西就是白无相?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是串通好的,国师甚至是帮手? 但最后,他还是问了另一个问题:“白无相现在在哪里?” “” 谢怜道:“白无相为何要灭仙乐?” “” 谢怜道:“你为何想杀我?” 梅念卿终于说话了。他道:“太子殿下,我没有想杀你。” 谢怜道:“那你为何在下面要取我咽喉?” 梅念卿反问道:“我掐你脖子你会死吗?你旁边那个会让我得手吗?” 的确不会。但那不代表梅念卿不带杀心,因为当时他的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的。梅念卿大概也知道说服不了他,不再辩解。 沉默片刻,谢怜终于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他道:“国师,你想从我身上唤醒什么?” 君吾告诉他,国师似乎想从他身上唤醒什么东西。那会是什么? 梅念卿神色怪异地盯着他。谢怜袖下的手握紧了拳,道:“国师,你说吧。” 谢怜心中一直隐隐不安。那乌庸太子的命运轨迹和他如此相似,难道他和白无相之间,真的存在什么隐秘的联系? 他一定得弄清楚这一点。因为他绝对不能容忍白无相这种东西和自己有任何关系。但他又十分害怕,白无相真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梅念卿看着他,半晌,道:“太子殿下,你问的这些,现在这个时机我不好回答。而且就算答了,你未必信。” 顿了顿,他道:“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立刻回答你。” 梅念卿一字一句地道:“白无相,现在,就在这座神武殿里。他就在我的面前!” 谁在他面前? 谢怜! 谢怜当即倒退几步,似乎想避开这个位置。最近旁的风信则道:“国师你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在你面前的是谁,是太子殿下!是你徒弟!” 不过,也有其他的声音。远处有神官捂住了嘴,小声道:“难道难道太子殿下和白无相是一魂二分?!” “什么是一魂二分?!” “就是同一个人的魂魄,分成两半,或是割裂为两面。一半和另一半带有不同的记忆,性子和本事也不一样,也许容貌也不一样” “有可能。” “我也听过这种例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要怎么办啊?太子殿下就是白衣祸世???” 四面八方都是这样的声音,谢怜也开始怀疑:他就是白无相???真的是这样的吗??? 难道是他自己,灭了仙乐;是他自己,折磨了自己八百年?时至今日,所有的事,都要怪他自己??? 殿上众位神官哗然,神色各异,风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c信什么了。而君吾站了起来,道:“仙乐,镇静!” 谢怜眼下有些乱,道:“我我” 难道真的全都是他的错??? 如果真是他,那该怎么办啊?完全不知道! 正一片茫然,忽然,他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会!我可以保证,你就是你,不是任何别的什么人。信我!” “” 三郎。三郎! 花城说过的,不会是他,绝不会是他的错! 想到这里,谢怜心神瞬间清明,站稳了脚跟。而君吾已经下了宝座来到他身边,道:“仙乐!你先冷静” 谢怜正要抬头从容答话,谁知,正在此时,梅念卿突然伸手,拔出风信腰间佩剑,刺向君吾! 众神官齐齐惊呼。然而,君吾和谢怜都是武神,而且是数一数二的武神,怎会把这种程度的偷袭放在眼里?那剑尖还未沾上君吾的身,谢怜已经如闪电般探出两指,将那雪亮的剑锋夹在眼前! 风信一回过神,立即上来制住国师。神武殿上还敢行凶,而且当着如此之多的武神的面,简直找死。风信道:“国师,你这么做也没用的!” 梅念卿却一边徒劳挣扎,一边对谢怜吼道:“看!!!快看!!!” 引玉奔上来道:“太子殿下!你没事吧?怎么了?” 慕情远远警惕道:“看什么?他什么意思?想干什么?” 一片混乱中,良久,谢怜都一动不动。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在那雪白的剑锋里,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张脸。 一张青年沉稳俊逸的脸。 而在这张脸上,还生着另外三张脸! 那三张稍小的脸挤在这人的脸上,把他原本俊美的容貌毁得阴森可怖,连五官都微微扭曲起来。半张脸仿佛在哭,半张脸仿佛在笑。 这张脸谢怜应该是熟悉的。但此刻在如镜的剑锋中看来,却是如此陌生骇人,骇得谢怜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忽然想起,风信带在身上的这把剑,是红镜,邪毒现形之镜。妖魔入镜,无所遁形。 从这一角,红镜映出来的,不是他的脸,而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人的脸。并且,脸上有一双阴沉的眼睛,正紧紧注视着他。 谢怜的瞳孔缓缓收缩起来。他的动作仿佛慢了好几拍,微微张口,还没出声,忽然手腕一僵。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君吾在他身后微笑道:“仙乐,你在看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3章 .乱仙京诡波撼天庭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此言一出,小萤四周霎时空出了一大片,她手忙脚乱地摆手,道:“不是不是, 我是小萤,我是真的!”她对谢怜道:“公子, 我们才见过的!我给你上胭脂,给你梳妆打扮过的” 谢怜:“” 众人都盯过来看他,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他零星听见了“喜好”“异于常人”“不敢相信”等字眼,咳了两声,道:“这,任务需求。任务需求。南风扶摇,你们” 他一转头,这才发觉, 南风与扶摇也一直目光诡异地盯着他,而且脚下很克制地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谢怜被他们这种目光看得浑身毛毛, 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哪里知道, 姑娘家的点妆笔是何等鬼斧神工,直教他修眉化秀眉, 面若敷玉粉,胭脂点绛唇。若是不开口, 那就是个温柔婉转的美貌大姑娘。导致这两人看着他就心头巨震, 难以置信, 怀疑人生,浑身不自在。脸还是那张脸,但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什么人说话了。扶摇问南风:“你有什么想说的。” 南风马上摇头:“我没什么想说的。” “”谢怜道,“你们还是说点什么罢。” 这时,人群中道:“咦?这是间明光庙?”“这山里居然还有一间明光庙?稀奇了,我还从没见过。” 众人纷纷看起了稀奇。谢怜却忽道:“对,明光庙。” 南风听出他语气有异,道:“怎么了?” 谢怜道:“北方明明是明光将军的地盘,他香火又不是不旺,法力也不是不强,但是,为什么与君山山下却只有南阳庙?” 那官老爷向神武大帝祈福,倒是很好理解,因为神武大帝乃千年第一武神,地位高于明光将军,自然是越往上头求越保险。可明光将军与南阳将军地位平等,相差无几,真要论起来,这位明光将军可是有九千宫观的,比南阳还多一千,实在想不出来,为何非要舍近求远。他又道:“照理说,就算与君山里的这一间明光庙被那鬼新郎鸠占鹊巢,旁人找不到它,但明明可以再建一间明光庙,为什么却要建别的武神庙?” 扶摇了悟,道:“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谢怜道:“是,一定有别的原因,让与君山一带的人选择再也不建明光庙。你们谁再借我点法力,我怕是得去问问” 这时,有人嚷嚷道:“好多新娘啊!” 一听这声音是从庙里传来的,谢怜猛地转身。他让这群人好好待在庙前的空地上,他们竟是置若罔闻,跑进庙里了! 南风喝道:“情况危险,不要乱跑!” 那小彭头却道:“大家伙儿别听他们的,他们不敢动咱们的!咱们是良民,他们还敢真杀了不成?大家都起来,起来起来!” 他竟是吃准了这三人不会当真把他们拦腰打折,肆无忌惮起来了。南风指节咔咔作响,看样子在憋骂。可身为南阳殿的殿中武官,他还真不能随意打折哪个凡人的手脚,教哪个监察的神官发现了去告上一状,那可是不好玩儿的。小彭头又嘿嘿冷笑:“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骗我们不动,独占功劳,好自个儿去拿悬赏?” 他如此煽动,竟有半数的人都蠢蠢欲动起来,跟着他跑进了庙里。扶摇拂袖漠然道:“随他们去吧。这群刁民。”竟是厌恶至极,不想管了。而明光庙中,又是一声惨叫:“这些都是死人啊!” 小彭头也大惊,道:“都死了?!”“都死了!”“邪门儿了,怎么这个像是死了几十年还没烂??”没两下,他马上又想开了:“死了也没事。把新娘子的尸体运下山去,她们家里人还不得出钱买?” 谢怜目光渐渐沉了下来。而众人一想,是这个道理。有人唏嘘,有人嘀咕,有人又高兴起来。谢怜站到庙门口,道:“各位还是先出来吧。这殿后常年无风尸气沉淀,寻常人吸入体内是要出事的。”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众人正不知该不该听,小萤小声道:“大家不要这样了吧?这里这么危险,要不还是先听这位公子的,出去坐好吧” 可这群人连谢怜几人的话都不听,哪里会听她的?没人理。小萤也不气馁,又说了几遍。小彭头还教他们:“大家伙儿紧着新鲜的尸体挑,太老的尸体她们家里人都不知道在不在世上了,就别费那个劲扛下去了。”居然还有几人夸他精明能干。谢怜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见有人动手动脚,道:“别揭盖头!那盖头能阻隔尸气和阳气。你们人多阳气太旺,若是给它们吸进去,难保不会发生点什么。” 然而,一群人为了挑新鲜的尸体,早把盖头都掀了个七七八八。谢怜与来到门口的南风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知道拦不住这群人,毕竟又不能把他们打得口吐鲜血动弹不得,如此万一待会儿有什么事岂不是教他们没法逃跑?也是很无奈。这时,有个大汉掀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道:“我的妈呀,这个小娘真是美得上天了!”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道:“这门儿都没过吧,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了。”“衣服是破了点,但就数这个最美!” 这名新娘子大抵是死得不久,脸上肌肤还颇有弹性,有人道:“敢不敢摸两把?”小彭头道:“有什么不敢?”说着就在那尸体脸上拧了两把,只觉滑溜滑溜的叫人心痒难耐,还待再摸,谢怜实在看不下去了,正要制止,小萤却已冲了过来,道:“不要这样!” 小彭头反手就是一推,道:“别妨碍大老爷们办事!” 小萤却又爬了起来,道:“你们这样真是要遭天谴啊!” 小彭头火了,道:“,你这丑八怪真是人丑事多!” 他骂着便要去踹人,谢怜一手提了小萤后领,轻轻一拎便把她拎开了。谁知,只听“咚”的一声,小彭头大叫一声,道:“谁砸我!” 谢怜回头一看,他竟是头破血流,脑袋上被砸出一个大洞,地上掉着一块沾血的石头。小萤一愣,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害怕,不小心丢的” 然而,就算她抢着承认,也不会有人相信了。因为,方向根本不对。这石块是从小彭头身后的一扇窗户外丢进来的。方才小彭头一叫,众人便往那个方向望去,恰好看到一个人影在窗外一晃而过。 小彭头怪叫道:“是他!就是那个脸上缠着绷带的丑八怪!” 谢怜把小萤往南风手上一塞,两步迈上,右手在窗棂上轻轻一撑,翻了过去,朝树林中追去。另外也有几个胆大想拿悬赏的也跟着他跳出窗外。可追到树林边缘,谢怜忽然闻到一阵血腥之气,觉察不对,心中警惕,猛地刹步,道:“别进去!” 他已出声提醒,那几人却心想你不追正好我追,脚下竟是不停,直冲进树林中。原本聚在庙内的众人也涌了出来,看谢怜停在树林边缘,胆子没那么大的便也跟着围观。没过多久,只听几声惨叫,树林里跌跌撞撞走出几个黑影,正是方才率先冲进去的几人。这几个黑影歪歪倒倒走出树林,走到月光之下,众人一看,登时魂飞魄散。 进去时还是个活人,怎么出来时就变成了血人? 这几人从脸到身上衣服,全都是斑斑血迹,血如泉涌。一个人若是留了这么多血,那是决计活不成的。然而,他们还在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众人吓得齐刷刷往后退,一直退到谢怜身后,谢怜举手,道:“镇定。血不是他们的。” 果然,那几人道:“是啊!血不是我们的,是是” 满脸的血也掩盖不住他们脸上惊恐万状之色,一群人顺着他们的目光朝树林中望去。黑漆漆的,瞧不清楚树林里面到底有什么,谢怜拿过一支火把,往前走了几步,举着向前探去。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滴到了火把之上,发出“滋滋”声响。他看了一眼火把,目光往上移去,定定片刻,扬手将火把一抛。 尽管被抛起的那支火把只将上空照亮了一瞬,但所有人还是都看清楚了,树林的上方有什么。 长长的黑发,惨白的脸孔,破烂的武官服,以及悬在空中来回晃动的手臂。 四十多个男人的尸体,高高低低,摇摇摆摆,倒挂在树上。那鲜血不知流了多久,竟是还未干涸,滴滴答答,形成一派倒挂尸林c血雨下落的恐怖景象。 外面这群人虽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竟是全都吓得呆了,鸦雀无声。而南风和扶摇过来看到了这幅景象,皆是神色一凝。 片刻,南风道:“青鬼。” 扶摇道:“的确,是他最爱的把戏。” 南风对谢怜道:“不要过去。是他的话,有点麻烦了。” 谢怜回头问:“你们说的是谁?” 南风道:“一个‘近绝’。” 谢怜纳闷道:“什么叫近绝,接近绝吗?” 扶摇道:“不错。‘近绝’青鬼,就是一个在灵文殿里,被评价为境界很接近‘绝’的凶物。他十分喜欢这种倒挂尸林的游戏,可谓是声名在外。” 谢怜心道:“这可真是没必要。是绝便是绝,不是便不是。就像只存在‘飞升了’和‘没有飞升’,并不存在‘接近飞升’和‘快要飞升’。加了个‘近’字,反倒有点教人尴尬了。” 他又想起那少年牵着他一路前行时,曾有一阵雨打伞面之声。莫非他撑伞,便是为了替他挡下这一阵尸林血雨?当下轻轻“啊”了一声。那两人立刻问道:“怎么了?” 他便把自己在花轿上遇到一个少年,那少年又是如何把他带到这里来的简略说了。末了,扶摇将信将疑道:“这山中迷阵我上来时便觉察到了,凶险得很,他就这么随手便破了?” 谢怜心想:“根本不是随手。他就随随便便踩了一脚,放都没放在眼里。”道:“不错。你们说的这位‘近绝’青鬼,会不会就是他?” 南风略一思索,道:“我没见过青鬼,没法说。你见到的这个少年有什么特征没有?” 谢怜道:“银蝶。” 方才南风与扶摇看到倒挂尸林的景象时,表现完全可说是镇定。而此言一出,谢怜则清晰地看到,他们脸上的神色都瞬间变了。 扶摇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银蝶?什么样的银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4章 .乱仙京诡波撼天庭 2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扶摇蹙眉,道:“你是什么人?” 谢怜道:“是我一位朋友。你们认识吗?” 三郎满脸无辜,道:“哥哥,这两个是什么人?” 听他喊哥哥, 南风嘴角一抽, 扶摇眉毛一抖。谢怜对三郎举手道:“没事,不要紧张。”南风则喝道:“别跟他说话!” 谢怜道:“怎么, 你们认识吗?” “”扶摇冷声道:“不认识。” 谢怜道:“不认识那你们做什么这么”话音未落, 他忽然觉得两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不经意回头一看, 那二人竟是同时在右手中聚起了一团白光,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忙道:“打住打住。你们不要冲动啊!” 那两团凭空冒出的白光滋啦滋啦的看起来甚是危险,绝对不是普通人手上能冒出来的东西。三郎拍了两下掌, 礼貌性地捧场道:“神奇,神奇。”这两句称赞, 当真是毫无诚意。谢怜好容易抱住两人手臂, 南风回过头来看他, 怒道:“这人你哪儿遇到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历如何?为何跟你在一起?” 谢怜道:“路上遇到的, 叫做三郎, 一概不知,因为无处可去, 我就让他跟我在一起了。你们先不要冲动好吗。” “你”南风一口气憋住了, 似乎想骂, 强行咽下,质问道,“你一概不知你就敢让他进来?!你就不怕他有所图谋吗?!” 谢怜心想南风这口气怎么仿佛是他的爹?若是换一位神官,又或是换一个人,听到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般说话,早便心中不快了。但一来谢怜早已对各种呵斥嘲讽都做到了完全无感,二来他知道这两人只是出于警惕,归根结底也是好意,因此并不在意,只是无言片刻,问道:“你们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此句一出,南风与扶摇两人登时语塞。 这话问的,实在是很有道理。若是一个人被人有所图谋,通常都是因为怀璧其罪。但令人悲哀的是,仔细想想,竟然完全想不到如今的谢怜身上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这时,只听三郎道:“哥哥,这两个是你的仆从吗?” 谢怜温声道:“仆从这个词不对,确切地来说,应当是助手吧。” 三郎笑了笑,道:“是吗?” 他站起身来,随手抓住一样东西,往扶摇那边一丢,道:“那就帮个忙?” 扶摇看都不看就抓了那样东西,拿到手里,低头一瞅,霎时黑气冲顶。 这少年竟是扔了一把扫帚给他!!! 他那副神情,仿佛要当场把这扫帚和那少年一起劈为粉末一般,谢怜连忙顺手把扫帚拿了过来,道:“冷静,冷静,我只有这一把。”谁知,话音未落,扶摇手上那团白光便放了出去。他厉声喝道:“速速现形!” 三郎根本没有着力闪避,仍然保持着抱臂而坐的姿势,只微微一偏,那道炫目的白光打中了供桌的一脚,桌子一歪,噼里啪啦,杯盘碗盏白花花摔了一地。谢怜微一扶额,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挥手,若邪倏出,将南风与扶摇两人手臂缚住。两人挣了两下没挣开,南风怒道:“你干什么!” 谢怜比着暂停的手势道:“出去再说,出去再说。”再一挥手,若邪便拽着他二人飞了出去。谢怜回头对三郎说了一句:“马上回来。”反手关上门,来到观前。他先收了若邪,再拿过门前那个牌子,放在二人面前,对他们道:“先不要说话。请念一遍,告诉我这是什么。” 扶摇对着那牌子念道:“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他一抬头,“危房求捐款?你写的??” 谢怜点头道:“是的。我写的。你们若是继续在里面打下去,那我求的就不是修房,而是建房了。” 南风指着菩荠观道:“太子殿下!你就不觉得那个少年古怪吗??” 谢怜道:“当然觉得。” 南风道:“那你明知他危险还敢把他放身边?” 谢怜把牌子又放了回去,道:“南风,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世上人脾性和奇遇千千万,古怪并不等同于危险。须知在旁人眼里,我看上去也肯定很古怪,但是你们觉得我危险吗?” “” 这倒是当真不能反驳。这人分明长得一派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的模样,却偏偏整天都在收破烂,可不是古怪到家了! 谢怜又道:“而且,我不是没有试探过他。” 两人神色一凝,道:“怎么试探的?”“结果如何?” 谢怜便把那几次都说了,道:“毫无结果。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若他不是个凡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绝! 扶摇冷笑道:“说不定真是绝呢?” 谢怜温声道:“你们以为人家绝境鬼王像我们这么闲吗?到一个村子里陪我一起收破烂。” “” 小山坡上,菩荠观外三人都只听到那少年在屋内慢悠悠走来走去的声音,听起来惬意得很,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任何事。谢怜拍了拍两人肩膀,道:“我跟这小朋友挺投缘的。既然投缘,我又没什么值得被图谋的,别的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 半晌,南风沉声道:“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试一试他是不是绝。” 谢怜知道拦不住,揉了揉眉心,道:“那你们试吧。不过,不要闹得太过分了。你们毕竟是天庭的神官,人家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呢?友好一点,不要欺负他。” 听到“不要欺负他”一句,南风一脸一言难尽,而扶摇的白眼简直要翻到脑后去了。叮嘱了他们,再打开门,三郎正低着头,似乎在检查那供桌的桌脚。谢怜轻咳一声,道:“你没事吧?” 三郎笑道:“我没事。在看这桌子还修不修的好呢。” 谢怜道:“方才只是一场误会,你可不要介意啊。” 三郎笑道:“既然你说了,我又怎么会介意?兴许他们是看我眼熟吧。” 扶摇凉飕飕地道:“是的。有点眼熟,所以刚才可能看错了。” 三郎笑嘻嘻地道:“哦。巧得很,我瞧这两位也有点眼熟。” “” 那二人虽仍是警惕,但也没再有什么过激举动了。南风闷声道:“给我腾一片地方,画阵法。” 既然有这两位小神官加入了,那便不需徒步去半月关了。他们身负法力,自然可以用那“缩地术”,缩千里山川为一步。虽然这缩地术每用一次,就有几个时辰不能再用,但也是极为便利的了。谢怜收了地上席子,道:“画这儿吧。” 方才扶摇进来没细看观内陈设,现在在这歪歪扭扭的小破屋里站了一会儿,四下打量,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蹙眉道:“你就住这种地方?” 谢怜给他拿了个凳子,道:“我一向都住这种地方。” 闻言,南风动作一顿,须臾,继续画阵。扶摇没坐下,神色也微微凝了一下,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有三分像是怔住了,也有两分,像是在幸灾乐祸。 然而,他很快收起了这副异样的神色,又道:“床呢?” 谢怜抱着席子,道:“这个就是。” 南风抬头看了一眼那张席子,又低下了头。扶摇瞟了一眼一旁的三郎,道:“你和他睡一起?” 谢怜道:“有什么问题吗?” 半晌,那两人也没再憋出一句话来,看来是没有问题了。谢怜便转头,问道:“三郎啊,方才你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那半月妖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继续说吧。” 三郎方才盯着他们,似乎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目光漆黑黑的,听谢怜问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好。” 顿了顿,他道:“那半月国师,乃是妖道双师之一。” 谢怜顺口问道:“妖道双师必然是两位,那还有一位是谁?” 三郎自是有问必答,道:“是中原的一位妖道,叫做芳心国师。” 谢怜微微睁大了眼,继续听了下去。 原来,半月人悍勇好斗,又地处奇势,掐住了中原与西域往来之路的重要关卡之一,两国在边境之地时常冲突,摩擦不断,大小战事纷繁。两百年前,中原一王朝终于出兵攻打半月国。 这半月妖道,乃是半月国一名孤儿,幼时遭人厌弃,四处流浪,长大后不知从哪儿学就了一身妖邪本领回来。半月人慑于其法力,奉其为国师,尊敬有加。两国交兵,久久拉锯不下,国师开坛祭天,说是要为半月士兵护法。于是,士兵们杀气大涨,士气大增,死守城门。流矢c巨石c滚油c刀剑,厮杀连天。 谁知,这位国师,竟是在战斗最激烈的那一刻,突然打开了城门。 城门大开,数万敌军瞬间疯狂涌入城中。 铁骑踏过,整座城池瞬间变成一个血祭坛。那半月国师得此逆天血祭,终于妖法大成,从此,成为盘踞一方的“凶”。而半月国,则从此变成了半月关。 说来也奇怪,那半月关所在之地,原本是一片绿洲,半月灭国之后,仿佛是被邪气侵蚀,绿洲也渐渐被四周的戈壁吞没了。据说有时夜里,人们还会远远看到身材高大c手持狼牙棒的半月士兵在戈壁上徘徊游荡。原先此处有好几万居民,都逐渐生存不下去,迁移离去。而同时,也有一个“每逢过关,失踪过半”的传说渐渐流传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5章 .分岔路魂惊仙京底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仙乐古国,地大物博, 民风和乐。国有四宝:美人如云,彩乐华章,黄金珠宝。以及一位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这位太子殿下,怎么说呢, 是一位奇男子。 王与后将他视为掌上明珠,宠爱有加, 常骄傲道:“我儿将来必为明君, 万世流芳。” 然而,对于俗世的王权富贵, 太子完全没有兴趣。 他有兴趣的, 用他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讲, 就是—— “我要拯救苍生!” · 太子少时一心修行, 修行途中,有两个广为流传的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他十七岁时。 那一年,仙乐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虽然这一项传统神事已荒废了数百年,但依然可以从残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 遥想那是怎样一桩普天同庆的盛事。 上元佳节,神武大街。 大街两侧,人山人海。王公贵族在高楼上谈笑;皇家武士雄风飒飒披甲开道;少女们翩翩起舞, 雪白的手洒下漫天花雨, 不知人与花孰更娇美;金车中传出悠扬的乐声, 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飘荡。仪仗队的最后,十六匹金辔白马并行拉动着一座华台。 在这高高的华台之上的,便是万众瞩目的悦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悦神武者将戴一张黄金面具,身着华服,手持宝剑,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一旦被选中为悦神武者,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因此,挑选标准极为严格。这一年被选中的,就是太子殿下。举国上下都相信,他一定会完成一场有史以来最精彩的悦神武。 可是,那一天,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在仪仗队绕城的第三圈时,经过了一面十几丈高的城墙。 当时,华台上的武神正要将妖魔一剑击杀。 这是最激动人心的一幕,大街两侧沸腾了,城墙上方也汹涌了,人们争先恐后探头,挣扎着,推搡着。 这时,一名小儿从城楼上掉了下来。 尖叫连天。正当人们以为这名小儿即将血溅神武大街时,太子微微扬首,纵身一跃,接住了他。 人们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飞鸟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着那名小儿安然落地。黄金面具坠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庞。 下一刻,万众欢呼。 百姓们是兴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场的国师们就头疼了。 万万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不祥啊,太不祥了! 华台绕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征着为国家祈求了一年的国泰民安,如今中断了,那不是要招来灾祸吗! 国师们愁得发如雨下,思前想后,请来太子,委婉地表示,殿下您能不能面壁一个月以示悔过?不用真的面壁,只要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太子微笑道:“不要。” 他是这么说的:“救人又不是什么坏事。上天又怎么会因为我做了对的事情而降罪于我?” 呃万一上天就降罪了呢? “那么上天就错了,对的为什么要向错的道歉?” 国师们无言以对。 这位太子殿下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从没遇到过他做不到的事,也从未遇到过不爱他的人。他是人间正道,他是世界中心。 所以,虽然国师们心里很痛苦:“你懂个屁!” 但不好多说,也不敢多说。反正殿下也不会听的。 · 第二个故事,也发生在太子十七岁这年。 传说,黄河之南有一座桥叫做一念桥,有一名鬼魂在这座桥上徘徊多年。 这只鬼魂十分恐怖:身穿残甲,脚踏业火,遍身鲜血和刀枪利箭,每走一步就在身后留下血与火的足迹。每隔数年,它会在夜里忽然现身,游荡在桥头,拦住行人问三个问题:“此间何地?”“此身何人?”“为之奈何?” 如果答得不对,就会被鬼魂一口吞噬。但是,谁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什么,所以数年下来,这只鬼魂已经吞噬了无数行人。 太子云游途中听说此事,找到了一念桥,夜夜守在桥头,终于,在一夜遇到了作祟的鬼魂。 那鬼魂现身,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阴森可怖。它开口问了太子第一个问题,太子笑着回答:“此间人间。” 鬼魂却道:“此间无间。” 开门大吉,第一个问题就答错了。 太子心想,反正三个问题都是要答错的,何必等你问完?于是便亮了兵器,开打了。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太子武艺高强,那鬼魂更是悍勇骇人。一人一鬼在桥上斗得是几乎日月翻转,最后,鬼魂终于败下阵来。 鬼魂消失之后,太子在桥头种下了一颗花树。这时,一名道人路过,恰好看到他在此撒下一抔黄土,为它送行,问:“这是做什么?” 太子就说了著名的八个字:“身在无间,心在桃源。” 道人听了,微微一笑,化为一名身披白甲的神将,踏祥云,挽长风,乘天光而去。太子这才知道,竟是恰好遇上了亲身下凡来伏魔降妖的神武大帝。 诸天仙神们在他上元祭天游那一跃时便留意到了这名十分出色的悦神武者。这次一念桥头一见后,有仙家问帝君:“您看这位太子殿下如何?” 帝君也答了八个字:“此子将来,不可限量。” 当晚,皇宫上方天生异象,风雨大作。 在电闪雷鸣之中,太子殿下飞升了。 · 但凡有人飞升,天界都会震一震。这位太子殿下一飞升,直接让整个天界抖了三抖。 修成正果,太难太难。 要天赋c要修炼c要机缘。一尊神的诞生,往往是漫漫百年路。 少年时便羽化登仙的天之骄子并不是没有;穷尽一生苦修百年都盼不来一道天劫也大有人在;即便是等来了天劫,过不了这一关也要死了,不死也废了;如恒河沙数般的,却是终其一生都庸庸碌碌c找不到自己道路的懵懂凡人。 而这位太子殿下,无疑是上天的宠儿。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他想做的,没有做不成的;他想飞升成神,就当真就在十七岁那年飞升成神了。 他原本就是民心所向,加上王与后思念爱子,下令为他在各地大力兴修宫观庙宇,开窟立像,万民朝奉。信徒越多宫观越多,寿元越长法力越强。于是,仙乐宫太子殿在短短几年之内风光无两,鼎盛一时,达到了巅峰。 ——直到三年之后,仙乐大乱。 · 大乱的起因是国主暴|政,叛军起|义。可是,虽然人间已战火四起,天界的神官们,也是不能随意插手的。除非是妖魔鬼怪越界侵犯,否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试想,人间处处是纷争,人人均觉自己有理,要是谁都上去插一脚,今天你帮你故国撑腰,明天他帮他后裔报仇,岂非动不动就要神仙打架c日月无光?像太子殿下这种情况,就更必须避嫌了。 但他才不管。他对帝君道:“我要拯救苍生。” 帝君坐拥千年神力,尚且不敢整天把这几个字挂嘴上,听到他这么说,心情可想而知。但又拿他没办法,道:“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太子道:“我能。” 于是,他便义无反顾地下凡了。 仙乐人民自然是举国欢庆。然而,古往今来的民间故事早就竭力地向人们阐述了一个真理:神仙私自下人间,绝对没有好结果。 于是,战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疯狂。 也不是说太子殿下没努力,可他还不如不努力。他越努力,战况越是一塌糊涂,仙乐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伤亡惨重,最后,一场瘟疫席卷了整座皇城,叛军打入王宫,战乱结束。 如果说仙乐本来还在苟延残喘,那么太子殿下就直接让它断了气。 · 灭国后,人们终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他们奉为天神的太子,根本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完美强大。 说难听点,可不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么?! 失去家园和家人的痛苦无处宣泄,满身伤痛的百姓愤怒地涌|入太子殿中,推倒了神像,烧毁了神殿。 八千宫观,烧了七天七夜,烧得一干二净。 从那以后,一位守护平安的武神便消失了,而一位招来灾祸的瘟神诞生了。 人们说你是神你就是神,说你是屎你就是屎,说你是什么你就得是什么。本来如此。 · 太子殿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他要接受的惩罚:贬谪。 封禁法力,打落人间。 他从小就在万千娇宠中长大,从未受过人间疾苦。而这个惩罚,让他从云端坠落到了烂泥地。在这摊烂泥里,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饥饿c贫穷c肮脏的滋味。也是第一次,做了此生从没想过会由他去做的事:偷窃c打劫c破口大骂c自暴自弃。颜面尽失,自尊全无,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连最忠心的侍从都没法接受他这种变化,选择了离开。 “身在无间,心在桃源”这八个字,在仙乐各种石碑牌匾上刻得到处都是,若不是在战乱后几乎都被烧光了,让太子殿下再看见,估计他第一个冲上去砸了。 说这句话的人已经亲身证明了,当他自己身处无间时,也并不能心在桃源。 · 他登天快,坠地更快。神武道惊鸿一瞥,一念桥逢魔遇仙。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但天界唏嘘一阵,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直到过了许多年,某日,天空一声巨响。这位太子殿下,第二次飞升了。 古往今来,被贬谪的神官,不是一蹶不振,就是堕入鬼界,根本没有几位被打下去后还能有翻身之日的。第二次飞升,当之无愧,轰轰烈烈。 更轰轰烈烈的是,他飞升之后,一路冲进天界,拳打脚踢,大杀四方。于是,他只飞升了一炷香就又被打了下去。 一炷香。可以说是史上最迅猛也最短暂的飞升了。 如果说那第一次飞升,是一桩美谈,这第二次飞升,就是一场闹剧。 · 两回下来,天界对这位太子满满的都是嫌弃之情。嫌弃之余,还有几分警惕。毕竟被贬一次就要死要活了,被贬两次,岂不是要心魔大起报复苍生? 谁知,这次被贬之后,他倒是没入魔,也挺老实地在适应贬谪生活。什么问题都没有,唯一的问题就是未免也太认真了。 有时,他街头卖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连胸口碎大石都不在话下,虽然早听说这位太子殿下能歌善舞c多才多艺,但居然是用这样的方式见识到的,真是令人心情复杂。有时,他则勤勤恳恳地收破烂。 诸天仙神震惊了。 事已至此,匪夷所思。以至于如今要是对谁说“你生个儿子是仙乐太子”,那可比骂对方断子绝孙要恶毒得多了。 好歹也曾是位金枝玉叶的太子殿下,位列仙班的神官,混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所谓的三界笑柄,便是这么一回事。 笑过以后,有几分多情的也许还会叹:当初那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真的彻底消失了。 神像倒塌,故国覆灭,一个信徒都没有留下,逐渐被世人遗忘。于是,谁也不知道他流浪到那里去了。 被贬一次已是奇耻大辱。被贬两次,没有任何人能再爬起来。 · 又过了许多年,突然有一天,天空又是一声巨响。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长明灯战栗,火光狂舞,神官们统统从自家金殿中惊醒了过来,奔走相问:这是哪位新贵飞升了?当真是好大的阵仗! 谁知,前脚才叹了了不得啊了不得,后脚一看,满天神佛都被劈了个遍。 你有完没完! 那位著名奇葩c三界笑柄,传说中的太子殿下,他他他——又飞升了! 谢怜却道:“虽然都是野史传闻,不过,半月国应该是的确存在的。” 三郎道:“哦?” 谢怜心想,总不能告诉他,两百多年前那半月国还没出来个什么妖道的时候,自己曾在那里收过破烂吧。这时,南风已在地上画好了一个层层叠叠的阵法,起了身,道:“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于是,谢怜迅速收拾了个包袱,来到门前,道:“就现在吧。” 他将手放在门上,道:“天官赐福,百无禁忌!”轻轻一推。 推开门时,门外已不见那一片小山坡和村庄,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空荡荡的大街。 这大街虽道路宽阔,却是寥寥无人,半晌才能看到一两个行人。不是因为现下天色暗了,而是因为,西北之地,人口稀少,本来如此,再加上靠近戈壁,就算是白天,估计路上行人也不会太多。谢怜从屋中走出来,反手关了门,再回头一看,他哪里是从菩荠观出来的?身后的,分明是一间小客栈。这一步,只怕是跨出了千里之远。这便是缩地术的神奇之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6章 .不能尽善问心有憾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这位太子殿下, 怎么说呢,是一位奇男子。 王与后将他视为掌上明珠,宠爱有加,常骄傲道:“我儿将来必为明君,万世流芳。” 然而,对于俗世的王权富贵, 太子完全没有兴趣。 他有兴趣的, 用他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讲,就是—— “我要拯救苍生!” · 太子少时一心修行, 修行途中,有两个广为流传的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 发生在他十七岁时。 那一年, 仙乐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虽然这一项传统神事已荒废了数百年,但依然可以从残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 遥想那是怎样一桩普天同庆的盛事。 上元佳节, 神武大街。 大街两侧,人山人海。王公贵族在高楼上谈笑;皇家武士雄风飒飒披甲开道;少女们翩翩起舞,雪白的手洒下漫天花雨, 不知人与花孰更娇美;金车中传出悠扬的乐声,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飘荡。仪仗队的最后,十六匹金辔白马并行拉动着一座华台。 在这高高的华台之上的, 便是万众瞩目的悦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 悦神武者将戴一张黄金面具, 身着华服,手持宝剑,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一旦被选中为悦神武者,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因此,挑选标准极为严格。这一年被选中的,就是太子殿下。举国上下都相信,他一定会完成一场有史以来最精彩的悦神武。 可是,那一天,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在仪仗队绕城的第三圈时,经过了一面十几丈高的城墙。 当时,华台上的武神正要将妖魔一剑击杀。 这是最激动人心的一幕,大街两侧沸腾了,城墙上方也汹涌了,人们争先恐后探头,挣扎着,推搡着。 这时,一名小儿从城楼上掉了下来。 尖叫连天。正当人们以为这名小儿即将血溅神武大街时,太子微微扬首,纵身一跃,接住了他。 人们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飞鸟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着那名小儿安然落地。黄金面具坠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庞。 下一刻,万众欢呼。 百姓们是兴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场的国师们就头疼了。 万万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不祥啊,太不祥了! 华台绕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征着为国家祈求了一年的国泰民安,如今中断了,那不是要招来灾祸吗! 国师们愁得发如雨下,思前想后,请来太子,委婉地表示,殿下您能不能面壁一个月以示悔过?不用真的面壁,只要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太子微笑道:“不要。” 他是这么说的:“救人又不是什么坏事。上天又怎么会因为我做了对的事情而降罪于我?” 呃万一上天就降罪了呢? “那么上天就错了,对的为什么要向错的道歉?” 国师们无言以对。 这位太子殿下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从没遇到过他做不到的事,也从未遇到过不爱他的人。他是人间正道,他是世界中心。 所以,虽然国师们心里很痛苦:“你懂个屁!” 但不好多说,也不敢多说。反正殿下也不会听的。 · 第二个故事,也发生在太子十七岁这年。 传说,黄河之南有一座桥叫做一念桥,有一名鬼魂在这座桥上徘徊多年。 这只鬼魂十分恐怖:身穿残甲,脚踏业火,遍身鲜血和刀枪利箭,每走一步就在身后留下血与火的足迹。每隔数年,它会在夜里忽然现身,游荡在桥头,拦住行人问三个问题:“此间何地?”“此身何人?”“为之奈何?” 如果答得不对,就会被鬼魂一口吞噬。但是,谁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什么,所以数年下来,这只鬼魂已经吞噬了无数行人。 太子云游途中听说此事,找到了一念桥,夜夜守在桥头,终于,在一夜遇到了作祟的鬼魂。 那鬼魂现身,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阴森可怖。它开口问了太子第一个问题,太子笑着回答:“此间人间。” 鬼魂却道:“此间无间。” 开门大吉,第一个问题就答错了。 太子心想,反正三个问题都是要答错的,何必等你问完?于是便亮了兵器,开打了。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太子武艺高强,那鬼魂更是悍勇骇人。一人一鬼在桥上斗得是几乎日月翻转,最后,鬼魂终于败下阵来。 鬼魂消失之后,太子在桥头种下了一颗花树。这时,一名道人路过,恰好看到他在此撒下一抔黄土,为它送行,问:“这是做什么?” 太子就说了著名的八个字:“身在无间,心在桃源。” 道人听了,微微一笑,化为一名身披白甲的神将,踏祥云,挽长风,乘天光而去。太子这才知道,竟是恰好遇上了亲身下凡来伏魔降妖的神武大帝。 诸天仙神们在他上元祭天游那一跃时便留意到了这名十分出色的悦神武者。这次一念桥头一见后,有仙家问帝君:“您看这位太子殿下如何?” 帝君也答了八个字:“此子将来,不可限量。” 当晚,皇宫上方天生异象,风雨大作。 在电闪雷鸣之中,太子殿下飞升了。 · 但凡有人飞升,天界都会震一震。这位太子殿下一飞升,直接让整个天界抖了三抖。 修成正果,太难太难。 要天赋c要修炼c要机缘。一尊神的诞生,往往是漫漫百年路。 少年时便羽化登仙的天之骄子并不是没有;穷尽一生苦修百年都盼不来一道天劫也大有人在;即便是等来了天劫,过不了这一关也要死了,不死也废了;如恒河沙数般的,却是终其一生都庸庸碌碌c找不到自己道路的懵懂凡人。 而这位太子殿下,无疑是上天的宠儿。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他想做的,没有做不成的;他想飞升成神,就当真就在十七岁那年飞升成神了。 他原本就是民心所向,加上王与后思念爱子,下令为他在各地大力兴修宫观庙宇,开窟立像,万民朝奉。信徒越多宫观越多,寿元越长法力越强。于是,仙乐宫太子殿在短短几年之内风光无两,鼎盛一时,达到了巅峰。 ——直到三年之后,仙乐大乱。 · 大乱的起因是国主暴|政,叛军起|义。可是,虽然人间已战火四起,天界的神官们,也是不能随意插手的。除非是妖魔鬼怪越界侵犯,否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试想,人间处处是纷争,人人均觉自己有理,要是谁都上去插一脚,今天你帮你故国撑腰,明天他帮他后裔报仇,岂非动不动就要神仙打架c日月无光?像太子殿下这种情况,就更必须避嫌了。 但他才不管。他对帝君道:“我要拯救苍生。” 帝君坐拥千年神力,尚且不敢整天把这几个字挂嘴上,听到他这么说,心情可想而知。但又拿他没办法,道:“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太子道:“我能。” 于是,他便义无反顾地下凡了。 仙乐人民自然是举国欢庆。然而,古往今来的民间故事早就竭力地向人们阐述了一个真理:神仙私自下人间,绝对没有好结果。 于是,战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疯狂。 也不是说太子殿下没努力,可他还不如不努力。他越努力,战况越是一塌糊涂,仙乐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伤亡惨重,最后,一场瘟疫席卷了整座皇城,叛军打入王宫,战乱结束。 如果说仙乐本来还在苟延残喘,那么太子殿下就直接让它断了气。 · 灭国后,人们终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他们奉为天神的太子,根本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完美强大。 说难听点,可不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么?! 失去家园和家人的痛苦无处宣泄,满身伤痛的百姓愤怒地涌|入太子殿中,推倒了神像,烧毁了神殿。 八千宫观,烧了七天七夜,烧得一干二净。 从那以后,一位守护平安的武神便消失了,而一位招来灾祸的瘟神诞生了。 人们说你是神你就是神,说你是屎你就是屎,说你是什么你就得是什么。本来如此。 · 太子殿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他要接受的惩罚:贬谪。 封禁法力,打落人间。 他从小就在万千娇宠中长大,从未受过人间疾苦。而这个惩罚,让他从云端坠落到了烂泥地。在这摊烂泥里,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饥饿c贫穷c肮脏的滋味。也是第一次,做了此生从没想过会由他去做的事:偷窃c打劫c破口大骂c自暴自弃。颜面尽失,自尊全无,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连最忠心的侍从都没法接受他这种变化,选择了离开。 “身在无间,心在桃源”这八个字,在仙乐各种石碑牌匾上刻得到处都是,若不是在战乱后几乎都被烧光了,让太子殿下再看见,估计他第一个冲上去砸了。 说这句话的人已经亲身证明了,当他自己身处无间时,也并不能心在桃源。 · 他登天快,坠地更快。神武道惊鸿一瞥,一念桥逢魔遇仙。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但天界唏嘘一阵,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直到过了许多年,某日,天空一声巨响。这位太子殿下,第二次飞升了。 古往今来,被贬谪的神官,不是一蹶不振,就是堕入鬼界,根本没有几位被打下去后还能有翻身之日的。第二次飞升,当之无愧,轰轰烈烈。 更轰轰烈烈的是,他飞升之后,一路冲进天界,拳打脚踢,大杀四方。于是,他只飞升了一炷香就又被打了下去。 一炷香。可以说是史上最迅猛也最短暂的飞升了。 如果说那第一次飞升,是一桩美谈,这第二次飞升,就是一场闹剧。 · 两回下来,天界对这位太子满满的都是嫌弃之情。嫌弃之余,还有几分警惕。毕竟被贬一次就要死要活了,被贬两次,岂不是要心魔大起报复苍生? 谁知,这次被贬之后,他倒是没入魔,也挺老实地在适应贬谪生活。什么问题都没有,唯一的问题就是未免也太认真了。 有时,他街头卖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连胸口碎大石都不在话下,虽然早听说这位太子殿下能歌善舞c多才多艺,但居然是用这样的方式见识到的,真是令人心情复杂。有时,他则勤勤恳恳地收破烂。 诸天仙神震惊了。 事已至此,匪夷所思。以至于如今要是对谁说“你生个儿子是仙乐太子”,那可比骂对方断子绝孙要恶毒得多了。 好歹也曾是位金枝玉叶的太子殿下,位列仙班的神官,混到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所谓的三界笑柄,便是这么一回事。 笑过以后,有几分多情的也许还会叹:当初那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真的彻底消失了。 神像倒塌,故国覆灭,一个信徒都没有留下,逐渐被世人遗忘。于是,谁也不知道他流浪到那里去了。 被贬一次已是奇耻大辱。被贬两次,没有任何人能再爬起来。 · 又过了许多年,突然有一天,天空又是一声巨响。 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长明灯战栗,火光狂舞,神官们统统从自家金殿中惊醒了过来,奔走相问:这是哪位新贵飞升了?当真是好大的阵仗! 谁知,前脚才叹了了不得啊了不得,后脚一看,满天神佛都被劈了个遍。 你有完没完! 那位著名奇葩c三界笑柄,传说中的太子殿下,他他他——又飞升了! 谢怜问:“他生前是什么样的人?” 那少年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谢怜问:“他长什么样?” 这一句问出,那少年抬眼看看他,歪了歪头,站了起来,到谢怜身边,并排坐下,反问道:“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如此近看,更觉这少年俊美得惊人,而且,是一种隐隐带着攻击之意的俊美,如利剑出鞘,夺目至极,竟令人不敢逼视。只与他相互凝视了片刻,谢怜便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微微侧首,道:“既是一只大鬼王,想来形态变幻多端,有许多不同的模样。” 见他转首,那少年挑起一边眉,道:“嗯。不过,有时候他还是会用本来面目的。我们说的当然是本尊。” 不知是否错觉,谢怜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远了点,于是又把脸转了回来,道:“那我感觉,他本尊,可能便是如你一般的少年吧。” 闻言,那少年嘴角微弯,道:“为何?” 谢怜道:“不为何。你随便说说,我也随便想想。万事随便罢了。” 那少年哈哈笑了两声,道:“说不定呢?不过,他瞎了一只眼。” 他在自己右眼下点了点,道:“这只。” 这个说法倒是不稀奇。之前谢怜也略有耳闻。在某些传说版本里,花城的右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遮住了他失去的那只眼睛。谢怜道:“那你可知,他那只眼睛是怎么回事?” 那少年道:“嗯,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弄明白。” 旁人想知道是什么让花城没了一只右眼,其实便是想知道花城的弱点是什么。谢怜这么问,却纯粹是想知道而已。他还没接话,那少年便道:“他自己挖的。” 谢怜一怔,道:“为何?” 那少年道:“发疯。” 疯起来居然连自己的眼睛都挖,对这位血雨探花的红衣鬼王,谢怜当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他料想不会只是发疯这么简单,不过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想来也没有更详细的情形了。他继续问道:“那花城可有什么弱点?” 这一句他根本没指望这少年能回答,随口一问罢了。若是花城的弱点如此轻易就能被人知道,那也不是花城了。谁知,那少年答得毫不迟疑,道:“骨灰。” 若是能拿到一只鬼的骨灰,便可驱策此鬼。鬼若不听从驱策,将骨灰毁去,他便会神形俱灭,魂飞魄散,这倒是个常识。不过,这个常识放在花城身上,可能并没有太大意义。谢怜笑道:“恐怕是没有人能拿到他的骨灰的。所以,这个弱点便等同于没有弱点了。” 那少年却道:“不一定。有一种情形,鬼是会自己主动送出骨灰的。” 谢怜道:“像他约战三十三神官那样,作为赌注交出去吗?” 那少年嗤道:“怎么会?” 尽管他没说全,但谢怜也能听出,他的意思大概是花城怎么可能会输。他道:“鬼界有一个习俗。若是一只鬼选定了一个人,便会将自己的骨灰托付到那个人手里。” 那其实就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另一个人手里了,如此情深,该是何等缠绵佳话啊。谢怜饶有兴趣地道:“原来鬼界还有如此至情至性的习俗。” 那少年道:“有。但没几个敢做。” 谢怜料想也是如此。世上非但有妖魔诱骗人心,也会有人类欺瞒妖魔,一定会有许多利用和许多背叛。他道:“若是一片痴心付出,却终至挫骨扬灰,确实令人痛心。” 那少年却哈哈笑道:“怕什么?若是我,骨灰送出去,管他是想挫骨扬灰还是撒着玩儿?” 谢怜莞尔,忽然想起,两人说了这么久,竟是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那少年举起一手搭在眉上,遮住酒红色的落日余晖,眯起了眼,似乎不大喜欢日光。他道:“我么?我在家中排行第三,大家都叫我三郎。” 他没主动说名字,谢怜便也不多问,道:“我姓谢,单名一个怜字。你走这方向,也是要去菩荠村么?” 三郎往后一靠,靠在稻草垛上,枕着自己的双手,双腿交叠,道:“不知道。我乱走的。” 听他话里似乎有内情,谢怜道:“怎么啦?” 三郎叹了口气,悠悠地道:“家里吵架,被赶出来了。走了很久,没地方可去。今天饿得要晕倒在大街头了,这才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 这少年衣着虽看似随意,却材质极好,加上谈吐不俗,又仿佛每天很闲,看这看那,什么都知道,谢怜早便料想到他是哪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玩的小公子了。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年人独自出来走了这么久,路上必然颇多艰辛,这一点谢怜是深有体会的。听他说饿了,谢怜翻翻随身的小包袱,只翻出了一个馒头,心中庆幸还没有硬,对他道:“要吃吗?”那少年点点头,谢怜便把馒头给了他。三郎看看他,问道:“你没有了?” 谢怜道:“我还好,不太饿。” 三郎把馒头推还给他,道:“我也还好。” 见状,谢怜便接了回来,把一个馒头一掰,分成了两半,再递给他一半,道:“那你一半,我一半吧。” 那少年这才接了过来,和他并排坐着一起啃馒头。看他坐在旁边,咬了一口馒头,莫名有点乖,谢怜总觉得好像哪里委屈了他。 牛车在起起伏伏的山路上慢腾腾拖拉着,太阳渐渐西落,两人便坐在车上聊天。越聊谢怜越是觉得,这真是一个奇异的少年。他虽是年纪轻轻,但举手投足和言语之间自有一派睥睨之态,从容不迫,仿佛上天入地没有他不知道的,也没有可以难倒他的,让谢怜觉得他懂得很多,少年老成。而有时候,他又会流露出少年人的趣味之处。谢怜说自己是菩荠观的观主,他便道:“菩荠观?听起来有很多菩荠可以吃。我喜欢。供的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7章 .破僵局及时送好礼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板车上剩下的东西只有一卷席子了, 谢怜把它背起, 再回头看, 三郎已经单手扛着那一大包乱七八糟的东西, 悠悠地上了山坡。 到了那座歪歪扭扭的菩荠观前, 三郎一低头, 扑哧一笑, 似乎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谢怜走近才发现, 他在看的是那个危房求捐款的牌子,轻咳一声,道:“你看,就是这样。所以我方才说,你可能住不惯。” 三郎道:“挺好的。” 以往, 都是谢怜对别人说“还好还好”,今日真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对他说, 还真难以形容是何感受。菩荠观原先的木门早已朽烂,谢怜把它拆了换上了帘子,上前撩起, 道:“进来吧。”三郎便跟在他身后, 进去了。 这间小木屋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只有一条长方供桌, 两把小木凳, 一只小蒲团, 一个功德箱。谢怜接过三郎手里提的东西, 把买回来的签筒c香炉c纸笔等物摆上供桌,点起一支收破烂时人家顺手塞的红烛,屋子里霎时明亮起来。三郎随手拿起签筒,摇了摇,放下了,道:“所以,有床吗?” 谢怜转过身,默默把背上那卷席子放了下来,递给他看。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只有一张是吗?” 谢怜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才遇到这少年,自然是没想到要提前多买一张。他道:“你若不介意,我们今晚可以挤一挤。” 三郎道:“也行。” 谢怜便拿了扫帚,把地又扫了一遍。三郎在观内望了一圈,道:“哥哥,你这观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谢怜扫完了地,正蹲在地上铺席子,听了这话,边铺边道:“我想,除了信徒,应当再没有什么少了的吧。” 三郎也蹲了下来,一手托腮,问道:“神像呢?” 经他提醒,谢怜这才猛地想起来,他居然当真忘掉了最重要的东西——神像! 没有神像的观,算什么观?虽说是他本尊就在这里了,但总不能让他每天自己坐到供台上去吧。 思索片刻,谢怜便找到了解决方法,道:“方才买了纸笔,明天我画一幅画像挂上去吧。” 自己给自己画像挂在自己的观里,这事若是传上天界,估计又会被笑十年了。但是,雕一尊神像既耗成本又费时间,相较之下,谢怜选择被笑十年。孰料,三郎道:“画画?我会啊。要帮忙吗?” 谢怜一怔,笑道:“那就先谢过你了。不过,你怕是不会画仙乐太子像吧。”毕竟,他的画像,几乎全都在八百年前烧毁了,而无论如今幸存了多少,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看过。三郎却道:“当然。我会。方才我们在车上,不是正说到这位太子殿下吗?” 谢怜想起来了。的确如此,方才路上,他说“你应该没听过”,但三郎并没有回答。眼下听他这么说,略感惊奇。他铺好了席子,直起身子,道:“莫非三郎你当真知道他?” 三郎坐在了席子上,道:“知道。” 这少年说话的神情和调调都十分有意思。他时常在笑,可真的很难分清,他那笑容里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嘲讽对方不值一提。谢怜一路听他谈天说地,对他的评价还是颇感兴趣的,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道:“那,对于这位仙乐太子,三郎你又有什么看法?” 二人灯下对视,红烛火光微颤。三郎背负烛光,一双黑眸沉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 少顷,他道:“我觉得,君吾一定非常讨厌他。” 谢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怔,道:“为何你会这么觉得?” 三郎道:“不然为什么会把他贬下去两次?” 闻言,谢怜微微一笑,心想:“果真是孩子想法。” 他低了头,一边慢慢去解衣带,一边道:“这个和讨厌不讨厌并没有关系吧。世上有许多事都并不能简单地用讨厌和喜欢来解释的。” 三郎道:“哦。” 谢怜转过身,除去了白靴,又道:“况且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帝君只不过两次都尽了职而已。” 三郎不置可否,道:“或许吧。” 谢怜这边脱了外衣,叠好了准备放到供桌上,还想再说一点,一回头,却见三郎的目光凝落在他足上。 那目光十分奇异,说是冰冷,却又觉得滚烫刺人;说是炽热,却又隐隐透着冷意。谢怜低头一看,心下了然。这少年望的,是他右足脚踝上的一只黑色咒枷。 第一道咒枷牢牢圈于颈项之间,第二道咒枷则紧紧缚于脚腕之上。这两道咒枷,无论哪一道都锁得不太是地方,而且无可遮挡。以往,若是旁人问起,谢怜一般都胡乱答说这是练功所需,但若是这三郎问起,怕是就没那么好敷衍了。 然而,三郎只是盯着他脚踝看了一阵,并未多言。谢怜便也不在此处纠结,躺了下来。那少年也在他身边乖乖躺下,和衣而卧,料想是不习惯在地上除衣而眠,谢怜心想,回头还是得弄张床,道:“休息吧。” 轻轻一吹,红烛就此熄灭。 次日清晨,谢怜睁开眼睛,三郎没躺在他旁边。而抬头一看,心头一震。供桌上方,竟是挂着一幅画像。 这画像,画的乃是一名身着华服c戴黄金面具的男子,一手仗剑,一手执花。笔力绝好,用色绝佳。 正是一副“仙乐太子悦神图”。 谢怜已经许多年都没见到这幅画了,他看得怔了好一会儿,半晌才起身,穿好衣服,挑起帘子。三郎就在屋外,正倚在一片阴影里,一边将一把扫帚在手里转着玩儿,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天。 这少年似乎是当真不大喜欢日光。他望天的那副神气,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把那太阳拽下来踩个稀巴烂一般。门外有一堆落叶,全都扫好了堆在一处。谢怜出了门去,道:“昨晚休息得可好?” 三郎仍是靠在墙上,转过头来,道:“不错。” 谢怜走过去,接了他手里的扫帚,道:“三郎,观里那画像是你画的?” 三郎道:“嗯。” 谢怜道:“画得真好。” 三郎嘴角翘了翘,并不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胡乱睡了一晚,他今天的头发束得更歪了,松松散散的,十分随意,可事实上,也十分好看,随意而不凌乱,倒有几分俏皮。谢怜指指自己头发,道:“要不要我帮你?” 三郎一点头,和谢怜进观去了。而待他坐下,谢怜解了他的头发,将那黑发握在手里,便不动声色地细细端详起来。 即便掌纹c指纹做得完美无缺,但妖魔鬼怪们总会有一个地方出现漏洞。一个活人的头发,是数也数不清的,而且一根一根,分得十分细密且清晰。而许多鬼怪伪造出来的假皮囊,它们的头发要么是一片黑云,要么是黏成了一大片,仿佛一条一条布片,再要么就干脆扮作个秃头了。 昨晚确认过了掌纹和指纹,原本谢怜已是放下了警惕,可今早看到的那副画像,忍不住又让他微微生疑。 不是画的不好,就是因为画得太好了,他才觉得奇怪。 然而,他手指在三郎发理中轻轻摩挲,缓缓探查,这少年的黑发顺长,分明全无异常。半晌,不知是不是给他摸得痒了,三郎笑了一下,微微侧首,斜斜睨着他,道:“哥哥,你这是在帮我束发呢,还是在想做点别的什么呢?” 他长发披散下来,俊美不减,却无端多了几分邪气。如此发问,似在调笑,谢怜莞尔道:“好啦。”这便迅速帮他束起了头发。 谁知,束完之后,三郎对着一旁的水盆瞧了一眼,回过头,对谢怜挑了挑眉。谢怜一看,又轻咳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这头发,方才束了是歪的,现在束了,还是歪的。 三郎虽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看着他,谢怜却是觉得起码有好几百多年都没这么窘过了,他放下手正想说你过来我们再来一次,只听门外一阵嘈杂,人声脚步声四起,几声大喝传来:“大仙!!!” 谢怜一听,吃了一惊,抢出去一看,只见门外堵了一大圈人,个个神情激动,脸色通红,为首的村长一个箭步抢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大仙!我们村儿竟然来了个活神仙,真是太好啦!!!” 谢怜:“???” 而其余的村民们已经统统围了过来:“大仙,欢迎来到咱们菩荠村落户哇!” “大仙!你能保佑我讨到我媳妇儿吗?!” “大仙!你能保佑我家里那个快点生娃吗?!” “大仙!我这里有新鲜的菩荠!吃菩荠吗?!” 村民们太过热情,谢怜被围攻得连连后退,心中叫苦。昨晚那老大爷竟是个大嘴巴,明明叮嘱过了不要说出去的,今早一起马上就全村都传遍了! 他神色戏谑,却莫名有一派无所不知的泰然自若。虽是个少年人的声气,嗓音却比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儿要略为低沉,甚是动听。谢怜正襟危坐于牛车之上,思量片刻,道:“血雨探花,这一景听起来仿佛很了不得,这位朋友,你能说说是怎么来的么?” 为表尊重,他还是没有在朋友前面加一个“小”字。那少年坐得随意,一条胳膊搭在支起的膝盖上,整了整箭袖的袖口,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来头。只不过是他有一次端了另一只鬼的老巢,漫山下了血雨,走人的时候看到路边一朵花,被血雨打得凄惨,就偏了偏伞,挡了一下。” 谢怜想象了一下那副景象,只觉血雨腥风之中,莫名一派风雅缱绻。他又想起那红衣鬼火烧三十三神庙的传说,笑道:“这位花城经常到处打架吗?” 那少年答:“也没有经常,看心情吧。” 谢怜问:“他生前是什么样的人?” 那少年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谢怜问:“他长什么样?” 这一句问出,那少年抬眼看看他,歪了歪头,站了起来,到谢怜身边,并排坐下,反问道:“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如此近看,更觉这少年俊美得惊人,而且,是一种隐隐带着攻击之意的俊美,如利剑出鞘,夺目至极,竟令人不敢逼视。只与他相互凝视了片刻,谢怜便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微微侧首,道:“既是一只大鬼王,想来形态变幻多端,有许多不同的模样。” 见他转首,那少年挑起一边眉,道:“嗯。不过,有时候他还是会用本来面目的。我们说的当然是本尊。” 不知是否错觉,谢怜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远了点,于是又把脸转了回来,道:“那我感觉,他本尊,可能便是如你一般的少年吧。” 闻言,那少年嘴角微弯,道:“为何?” 谢怜道:“不为何。你随便说说,我也随便想想。万事随便罢了。” 那少年哈哈笑了两声,道:“说不定呢?不过,他瞎了一只眼。” 他在自己右眼下点了点,道:“这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8章 .破僵局及时送好礼 2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谢怜道:“怎么了?” 三郎坐着,一摊手, 也道:“怎么了?” 扶摇蹙眉,道:“你是什么人?” 谢怜道:“是我一位朋友。你们认识吗?” 三郎满脸无辜, 道:“哥哥, 这两个是什么人?” 听他喊哥哥, 南风嘴角一抽,扶摇眉毛一抖。谢怜对三郎举手道:“没事,不要紧张。”南风则喝道:“别跟他说话!” 谢怜道:“怎么, 你们认识吗?” “”扶摇冷声道:“不认识。” 谢怜道:“不认识那你们做什么这么”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两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不经意回头一看, 那二人竟是同时在右手中聚起了一团白光, 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忙道:“打住打住。你们不要冲动啊!” 那两团凭空冒出的白光滋啦滋啦的看起来甚是危险, 绝对不是普通人手上能冒出来的东西。三郎拍了两下掌,礼貌性地捧场道:“神奇, 神奇。”这两句称赞, 当真是毫无诚意。谢怜好容易抱住两人手臂,南风回过头来看他, 怒道:“这人你哪儿遇到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历如何?为何跟你在一起?” 谢怜道:“路上遇到的,叫做三郎, 一概不知, 因为无处可去, 我就让他跟我在一起了。你们先不要冲动好吗。” “你”南风一口气憋住了,似乎想骂,强行咽下,质问道,“你一概不知你就敢让他进来?!你就不怕他有所图谋吗?!” 谢怜心想南风这口气怎么仿佛是他的爹?若是换一位神官,又或是换一个人,听到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般说话,早便心中不快了。但一来谢怜早已对各种呵斥嘲讽都做到了完全无感,二来他知道这两人只是出于警惕,归根结底也是好意,因此并不在意,只是无言片刻,问道:“你们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此句一出,南风与扶摇两人登时语塞。 这话问的,实在是很有道理。若是一个人被人有所图谋,通常都是因为怀璧其罪。但令人悲哀的是,仔细想想,竟然完全想不到如今的谢怜身上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这时,只听三郎道:“哥哥,这两个是你的仆从吗?” 谢怜温声道:“仆从这个词不对,确切地来说,应当是助手吧。” 三郎笑了笑,道:“是吗?” 他站起身来,随手抓住一样东西,往扶摇那边一丢,道:“那就帮个忙?” 扶摇看都不看就抓了那样东西,拿到手里,低头一瞅,霎时黑气冲顶。 这少年竟是扔了一把扫帚给他!!! 他那副神情,仿佛要当场把这扫帚和那少年一起劈为粉末一般,谢怜连忙顺手把扫帚拿了过来,道:“冷静,冷静,我只有这一把。”谁知,话音未落,扶摇手上那团白光便放了出去。他厉声喝道:“速速现形!” 三郎根本没有着力闪避,仍然保持着抱臂而坐的姿势,只微微一偏,那道炫目的白光打中了供桌的一脚,桌子一歪,噼里啪啦,杯盘碗盏白花花摔了一地。谢怜微一扶额,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挥手,若邪倏出,将南风与扶摇两人手臂缚住。两人挣了两下没挣开,南风怒道:“你干什么!” 谢怜比着暂停的手势道:“出去再说,出去再说。”再一挥手,若邪便拽着他二人飞了出去。谢怜回头对三郎说了一句:“马上回来。”反手关上门,来到观前。他先收了若邪,再拿过门前那个牌子,放在二人面前,对他们道:“先不要说话。请念一遍,告诉我这是什么。” 扶摇对着那牌子念道:“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他一抬头,“危房求捐款?你写的??” 谢怜点头道:“是的。我写的。你们若是继续在里面打下去,那我求的就不是修房,而是建房了。” 南风指着菩荠观道:“太子殿下!你就不觉得那个少年古怪吗??” 谢怜道:“当然觉得。” 南风道:“那你明知他危险还敢把他放身边?” 谢怜把牌子又放了回去,道:“南风,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世上人脾性和奇遇千千万,古怪并不等同于危险。须知在旁人眼里,我看上去也肯定很古怪,但是你们觉得我危险吗?” “” 这倒是当真不能反驳。这人分明长得一派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的模样,却偏偏整天都在收破烂,可不是古怪到家了! 谢怜又道:“而且,我不是没有试探过他。” 两人神色一凝,道:“怎么试探的?”“结果如何?” 谢怜便把那几次都说了,道:“毫无结果。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若他不是个凡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绝! 扶摇冷笑道:“说不定真是绝呢?” 谢怜温声道:“你们以为人家绝境鬼王像我们这么闲吗?到一个村子里陪我一起收破烂。” “” 小山坡上,菩荠观外三人都只听到那少年在屋内慢悠悠走来走去的声音,听起来惬意得很,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任何事。谢怜拍了拍两人肩膀,道:“我跟这小朋友挺投缘的。既然投缘,我又没什么值得被图谋的,别的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 半晌,南风沉声道:“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试一试他是不是绝。” 谢怜知道拦不住,揉了揉眉心,道:“那你们试吧。不过,不要闹得太过分了。你们毕竟是天庭的神官,人家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呢?友好一点,不要欺负他。” 听到“不要欺负他”一句,南风一脸一言难尽,而扶摇的白眼简直要翻到脑后去了。叮嘱了他们,再打开门,三郎正低着头,似乎在检查那供桌的桌脚。谢怜轻咳一声,道:“你没事吧?” 三郎笑道:“我没事。在看这桌子还修不修的好呢。” 谢怜道:“方才只是一场误会,你可不要介意啊。” 三郎笑道:“既然你说了,我又怎么会介意?兴许他们是看我眼熟吧。” 扶摇凉飕飕地道:“是的。有点眼熟,所以刚才可能看错了。” 三郎笑嘻嘻地道:“哦。巧得很,我瞧这两位也有点眼熟。” “” 那二人虽仍是警惕,但也没再有什么过激举动了。南风闷声道:“给我腾一片地方,画阵法。” 既然有这两位小神官加入了,那便不需徒步去半月关了。他们身负法力,自然可以用那“缩地术”,缩千里山川为一步。虽然这缩地术每用一次,就有几个时辰不能再用,但也是极为便利的了。谢怜收了地上席子,道:“画这儿吧。” 方才扶摇进来没细看观内陈设,现在在这歪歪扭扭的小破屋里站了一会儿,四下打量,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蹙眉道:“你就住这种地方?” 谢怜给他拿了个凳子,道:“我一向都住这种地方。” 闻言,南风动作一顿,须臾,继续画阵。扶摇没坐下,神色也微微凝了一下,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有三分像是怔住了,也有两分,像是在幸灾乐祸。 然而,他很快收起了这副异样的神色,又道:“床呢?” 谢怜抱着席子,道:“这个就是。” 南风抬头看了一眼那张席子,又低下了头。扶摇瞟了一眼一旁的三郎,道:“你和他睡一起?” 谢怜道:“有什么问题吗?” 半晌,那两人也没再憋出一句话来,看来是没有问题了。谢怜便转头,问道:“三郎啊,方才你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那半月妖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继续说吧。” 三郎方才盯着他们,似乎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目光漆黑黑的,听谢怜问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好。” 顿了顿,他道:“那半月国师,乃是妖道双师之一。” 谢怜顺口问道:“妖道双师必然是两位,那还有一位是谁?” 三郎自是有问必答,道:“是中原的一位妖道,叫做芳心国师。” 谢怜微微睁大了眼,继续听了下去。 原来,半月人悍勇好斗,又地处奇势,掐住了中原与西域往来之路的重要关卡之一,两国在边境之地时常冲突,摩擦不断,大小战事纷繁。两百年前,中原一王朝终于出兵攻打半月国。 这半月妖道,乃是半月国一名孤儿,幼时遭人厌弃,四处流浪,长大后不知从哪儿学就了一身妖邪本领回来。半月人慑于其法力,奉其为国师,尊敬有加。两国交兵,久久拉锯不下,国师开坛祭天,说是要为半月士兵护法。于是,士兵们杀气大涨,士气大增,死守城门。流矢c巨石c滚油c刀剑,厮杀连天。 谁知,这位国师,竟是在战斗最激烈的那一刻,突然打开了城门。 城门大开,数万敌军瞬间疯狂涌入城中。 铁骑踏过,整座城池瞬间变成一个血祭坛。那半月国师得此逆天血祭,终于妖法大成,从此,成为盘踞一方的“凶”。而半月国,则从此变成了半月关。 说来也奇怪,那半月关所在之地,原本是一片绿洲,半月灭国之后,仿佛是被邪气侵蚀,绿洲也渐渐被四周的戈壁吞没了。据说有时夜里,人们还会远远看到身材高大c手持狼牙棒的半月士兵在戈壁上徘徊游荡。原先此处有好几万居民,都逐渐生存不下去,迁移离去。而同时,也有一个“每逢过关,失踪过半”的传说渐渐流传开来。 这“每逢过关,失踪过半”,说的是若有商队从此路过,就必须留下买路财。而所谓的“买路财”,就是人命。因为半月妖道,要拿这些过路的活人去喂养那一城的半月士兵亡魂,避免它们饿疯了没东西吃,反噬自己。 扶摇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公子,你知道的可真多。” 三郎笑道:“哪里哪里。你们知道的比较少罢了。” “” 谢怜忍俊不禁,心想这小朋友真是牙尖嘴利。又听三郎懒声道:“不过是一些野史和志怪古籍里的说法罢了。谁知道是不是真有这样一位国师?甚至有没有半月国也说不定。” 一个轿夫没留神,一脚踩中一条胳膊,率先大叫,送亲的队伍立刻炸开了锅,好家伙,一行人“刷刷刷”的便掏出了一片白花花的大刀,喊:“怎么了?!来了吗?!”也不知原先都藏哪儿了。街上嚷成一片,谢怜再定睛一看,那分离的头身,竟不是个活人,而是一个木头娃娃。 扶摇又道:“太丑了!” 恰好茶博士提着铜壶上来,谢怜想起他昨日神气,道:“店家,我昨日便见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今天又见,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茶博士道:“做死。” “哈哈哈” 谢怜也不意外,道:“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 茶博士道:“还能是想做什么呢?有个新娘子的爹重金悬赏找他女儿,抓那鬼新郎,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 这悬赏的那个爹,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爷了。谢怜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 只听扶摇嫌恶道:“我要是鬼新郎,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我就灭了这个镇。” 谢怜道:“扶摇,你这话太不像一个仙家该说的了。还有,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习惯改过来,不如你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一天先只翻五次之类的。” 南风道:“你给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够用!” 这时,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的小青年,精神抖擞,看样子是个领头的,振臂高呼:“听我说,听我说!这样下去根本没用!这几天咱们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来了吗?” 众大汉纷纷附和抱怨,那小青年道:“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进与君山里,大家搜山,把那个丑八怪抓出来杀了!我带头,有血性好汉子都跟我来,杀了丑八怪,赏金大家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9章 .道不可偏教等同可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扶摇注意到有个小萤缩在人群里,皱眉道:“怎么这里还有女人?” 他语气虽不火爆,但也无甚善意, 小萤听了低下了头。谢怜道:“她怕出事,上来看看。” 扶摇问旁人:“你们是跟她一起上来的吗?” 众人先是犹疑,后道:“不记得了。”“说不清。”“不对,我们上来的时候没有她!”“我反正没看到。”“我也没看到。” 小萤忙道:“因为我是偷偷跟来的”小彭头立马道:“你为什么要偷偷跟上来?你是不是心虚?你是不是鬼新郎假扮的?” 此言一出, 小萤四周霎时空出了一大片, 她手忙脚乱地摆手,道:“不是不是, 我是小萤, 我是真的!”她对谢怜道:“公子, 我们才见过的!我给你上胭脂,给你梳妆打扮过的” 谢怜:“” 众人都盯过来看他,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他零星听见了“喜好”“异于常人”“不敢相信”等字眼,咳了两声,道:“这, 任务需求。任务需求。南风扶摇,你们” 他一转头, 这才发觉, 南风与扶摇也一直目光诡异地盯着他, 而且脚下很克制地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谢怜被他们这种目光看得浑身毛毛, 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哪里知道, 姑娘家的点妆笔是何等鬼斧神工,直教他修眉化秀眉,面若敷玉粉,胭脂点绛唇。若是不开口,那就是个温柔婉转的美貌大姑娘。导致这两人看着他就心头巨震,难以置信,怀疑人生,浑身不自在。脸还是那张脸,但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什么人说话了。扶摇问南风:“你有什么想说的。” 南风马上摇头:“我没什么想说的。” “”谢怜道,“你们还是说点什么罢。” 这时,人群中道:“咦?这是间明光庙?”“这山里居然还有一间明光庙?稀奇了,我还从没见过。” 众人纷纷看起了稀奇。谢怜却忽道:“对,明光庙。” 南风听出他语气有异,道:“怎么了?” 谢怜道:“北方明明是明光将军的地盘,他香火又不是不旺,法力也不是不强,但是,为什么与君山山下却只有南阳庙?” 那官老爷向神武大帝祈福,倒是很好理解,因为神武大帝乃千年第一武神,地位高于明光将军,自然是越往上头求越保险。可明光将军与南阳将军地位平等,相差无几,真要论起来,这位明光将军可是有九千宫观的,比南阳还多一千,实在想不出来,为何非要舍近求远。他又道:“照理说,就算与君山里的这一间明光庙被那鬼新郎鸠占鹊巢,旁人找不到它,但明明可以再建一间明光庙,为什么却要建别的武神庙?” 扶摇了悟,道:“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谢怜道:“是,一定有别的原因,让与君山一带的人选择再也不建明光庙。你们谁再借我点法力,我怕是得去问问” 这时,有人嚷嚷道:“好多新娘啊!” 一听这声音是从庙里传来的,谢怜猛地转身。他让这群人好好待在庙前的空地上,他们竟是置若罔闻,跑进庙里了! 南风喝道:“情况危险,不要乱跑!” 那小彭头却道:“大家伙儿别听他们的,他们不敢动咱们的!咱们是良民,他们还敢真杀了不成?大家都起来,起来起来!” 他竟是吃准了这三人不会当真把他们拦腰打折,肆无忌惮起来了。南风指节咔咔作响,看样子在憋骂。可身为南阳殿的殿中武官,他还真不能随意打折哪个凡人的手脚,教哪个监察的神官发现了去告上一状,那可是不好玩儿的。小彭头又嘿嘿冷笑:“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骗我们不动,独占功劳,好自个儿去拿悬赏?” 他如此煽动,竟有半数的人都蠢蠢欲动起来,跟着他跑进了庙里。扶摇拂袖漠然道:“随他们去。这群刁民。”竟是厌恶至极,不想管了。而明光庙中,又是一声惨叫:“这些都是死人啊!” 小彭头也大惊,道:“都死了?!”“都死了!”“邪门儿了,怎么这个像是死了几十年还没烂??”没两下,他马上又想开了:“死了也没事。把新娘子的尸体运下山去,她们家里人还不得出钱买?” 谢怜目光渐渐沉了下来。而众人一想,是这个道理。有人唏嘘,有人嘀咕,有人又高兴起来。谢怜站到庙门口,道:“各位还是先出来。这殿后常年无风尸气沉淀,寻常人吸入体内是要出事的。”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众人正不知该不该听,小萤小声道:“大家不要这样了?这里这么危险,要不还是先听这位公子的,出去坐好” 可这群人连谢怜几人的话都不听,哪里会听她的?没人理。小萤也不气馁,又说了几遍。小彭头还教他们:“大家伙儿紧着新鲜的尸体挑,太老的尸体她们家里人都不知道在不在世上了,就别费那个劲扛下去了。”居然还有几人夸他精明能干。谢怜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见有人动手动脚,道:“别揭盖头!那盖头能阻隔尸气和阳气。你们人多阳气太旺,若是给它们吸进去,难保不会发生点什么。” 然而,一群人为了挑新鲜的尸体,早把盖头都掀了个七七八八。谢怜与来到门口的南风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知道拦不住这群人,毕竟又不能把他们打得口吐鲜血动弹不得,如此万一待会儿有什么事岂不是教他们没法逃跑?也是很无奈。这时,有个大汉掀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道:“我的妈呀,这个小娘真是美得上天了!”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道:“这门儿都没过,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了。”“衣服是破了点,但就数这个最美!” 这名新娘子大抵是死得不久,脸上肌肤还颇有弹性,有人道:“敢不敢摸两把?”小彭头道:“有什么不敢?”说着就在那尸体脸上拧了两把,只觉滑溜滑溜的叫人心痒难耐,还待再摸,谢怜实在看不下去了,正要制止,小萤却已冲了过来,道:“不要这样!” 小彭头反手就是一推,道:“别妨碍大老爷们办事!” 小萤却又爬了起来,道:“你们这样真是要遭天谴啊!” 小彭头火了,道:“,你这丑八怪真是人丑事多!” 他骂着便要去踹人,谢怜一手提了小萤后领,轻轻一拎便把她拎开了。谁知,只听“咚”的一声,小彭头大叫一声,道:“谁砸我!” 谢怜回头一看,他竟是头破血流,脑袋上被砸出一个大洞,地上掉着一块沾血的石头。小萤一愣,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害怕,不小心丢的” 然而,就算她抢着承认,也不会有人相信了。因为,方向根本不对。这石块是从小彭头身后的一扇窗户外丢进来的。方才小彭头一叫,众人便往那个方向望去,恰好看到一个人影在窗外一晃而过。 小彭头怪叫道:“是他!就是那个脸上缠着绷带的丑八怪!” 谢怜把小萤往南风手上一塞,两步迈上,右手在窗棂上轻轻一撑,翻了过去,朝树林中追去。另外也有几个胆大想拿悬赏的也跟着他跳出窗外。可追到树林边缘,谢怜忽然闻到一阵血腥之气,觉察不对,心中警惕,猛地刹步,道:“别进去!” 他已出声提醒,那几人却心想你不追正好我追,脚下竟是不停,直冲进树林中。原本聚在庙内的众人也涌了出来,看谢怜停在树林边缘,胆子没那么大的便也跟着围观。没过多久,只听几声惨叫,树林里跌跌撞撞走出几个黑影,正是方才率先冲进去的几人。这几个黑影歪歪倒倒走出树林,走到月光之下,众人一看,登时魂飞魄散。 进去时还是个活人,怎么出来时就变成了血人? 这几人从脸到身上衣服,全都是斑斑血迹,血如泉涌。一个人若是留了这么多血,那是决计活不成的。然而,他们还在一步一步朝这边走过来,众人吓得齐刷刷往后退,一直退到谢怜身后,谢怜举手,道:“镇定。血不是他们的。” 果然,那几人道:“是啊!血不是我们的,是是” 满脸的血也掩盖不住他们脸上惊恐万状之色,一群人顺着他们的目光朝树林中望去。黑漆漆的,瞧不清楚树林里面到底有什么,谢怜拿过一支火把,往前走了几步,举着向前探去。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滴到了火把之上,发出“滋滋”声响。他看了一眼火把,目光往上移去,定定片刻,扬手将火把一抛。 尽管被抛起的那支火把只将上空照亮了一瞬,但所有人还是都看清楚了,树林的上方有什么。 长长的黑发,惨白的脸孔,破烂的武官服,以及悬在空中来回晃动的手臂。 四十多个男人的尸体,高高低低,摇摇摆摆,倒挂在树上。那鲜血不知流了多久,竟是还未干涸,滴滴答答,形成一派倒挂尸林c血雨下落的恐怖景象。 外面这群人虽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竟是全都吓得呆了,鸦雀无声。而南风和扶摇过来看到了这幅景象,皆是神色一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0章 .上身不易脱身更难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一个轿夫没留神, 一脚踩中一条胳膊, 率先大叫,送亲的队伍立刻炸开了锅, 好家伙, 一行人“刷刷刷”的便掏出了一片白花花的大刀,喊:“怎么了?!来了吗?!”也不知原先都藏哪儿了。街上嚷成一片, 谢怜再定睛一看, 那分离的头身, 竟不是个活人, 而是一个木头娃娃。 扶摇又道:“太丑了!” 恰好茶博士提着铜壶上来, 谢怜想起他昨日神气, 道:“店家,我昨日便见这群人在街上吹吹打打, 今天又见,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茶博士道:“做死。” “哈哈哈” 谢怜也不意外,道:“他们这是想把那鬼新郎引出来么?” 茶博士道:“还能是想做什么呢?有个新娘子的爹重金悬赏找他女儿,抓那鬼新郎, 这群人就整天这般乌烟瘴气地闹。” 这悬赏的那个爹, 必然便是那位官老爷了。谢怜又看了一眼地上那粗制滥造的女人头,心知他们是想用这假人伪装新娘子。 只听扶摇嫌恶道:“我要是鬼新郎,送一个这样的丑东西给我, 我就灭了这个镇。” 谢怜道:“扶摇, 你这话太不像一个仙家该说的了。还有, 你能不能把翻白眼的习惯改过来,不如你先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一天先只翻五次之类的。” 南风道:“你给他定一天五十次他都不够用!” 这时,队伍里突然钻出一个的小青年,精神抖擞,看样子是个领头的,振臂高呼:“听我说,听我说!这样下去根本没用!这几天咱们跑了多少趟了?那鬼新郎被引出来了吗?” 众大汉纷纷附和抱怨,那小青年道:“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进与君山里,大家搜山,把那个丑八怪抓出来杀了!我带头,有血性好汉子都跟我来,杀了丑八怪,赏金大家分!” 一群汉子先是稀稀拉拉地和了几句,逐渐声音加大,最后所有人都响应起来,听起来竟也声势浩大。谢怜问道:“丑八怪?店家,他们说的这丑八怪怎么回事?” 茶博士道:“据说鬼新郎是个住在与君山里的丑八怪,就是因为太丑了,没有女人喜欢,所以才心生怨恨,专抢别人的新娘子,不让人成好事。” 灵文殿的卷轴上没有记录这个,谢怜道:“有这种说法吗?莫不是猜测?” 茶博士道:“那谁知道,据说不少人都见过,什么整张脸都缠着绷带,眼神凶恶,不会说话只会呼噜呼噜狼狗一样地叫。传得神神叨叨。” 扶摇道:“脸上缠着绷带,未必就是丑,也有可能是因为太美不想让人看见。” 茶博士无语片刻,道:“那谁知道,反正我是没见过。” 这时,街上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你们你们别听他的,不要去,与君山里很危险的” 躲在街角说话的,正是昨晚上来南阳庙祈福的那名少女小萤。 谢怜一看到她就觉得脸有点痛,无意识抬手摸了摸。 那小青年见了她就没好颜色,推了她一把,道:“大老爷们说话,一个小娘插什么嘴?” 小萤被他一推,有点瑟缩,鼓起勇气,又小声道:“你们别听他的。不管是假送亲,还是搜山,都那么危险,这不是在送死吗?” 小青年道:“你说得好听,咱们大家伙儿是拼了姓名为民除害,你呢?自私自利,不肯假扮新娘子上轿子,为了咱们这里老百姓这点勇气都没有,现在又来妨碍咱们,你安的什么心?” 他每说一句就推那少女一把,看得店里的人都皱起了眉。谢怜一边低头解腕上绷带,一边听到茶博士道:“这个小彭头,之前想哄这姑娘扮假新娘,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姑娘不肯,现在又是这幅嘴脸了。” 街上,一群大汉也道:“你别站在这里挡道了,边儿去边儿去!”小萤见状,一张扁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道:“你你何必非要这样说话?” 那小青年又道:“我说的是不是对的?我让你假扮新娘子,你是不是死都不肯?” 小萤道:“我是不敢,可是,你也不用划c划破我裙子” 她一提这事,那小青年瞬间被戳了痛脚一般跳将起来,指着她鼻子道:“你这个丑八怪少在这里含血喷人!我划破你裙子?你当我瞎了眼!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想露给人看,自己给划的?谁知道你这丑脸裙子破了也没人看,你可别想赖我头上!” 南风实在听不下去了,茶杯“喀喀”一下碎在手里。正当他要起身时,身旁白影一飘。而那边正一蹦三尺高的小彭头大叫一声,捂脸一屁股跌到地上,指缝间滴滴答答的鲜血流出。 众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他便已坐在了地上,还以为是小萤暴起,谁知再看她,已是根本看不到了,一名白衣道人挡在了她身前。 谢怜双手笼袖,头也不回,笑眯眯地看着小萤,微微弯腰,与她平视,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我能不能请你进去吃杯茶?” 那边地上的小彭头口鼻剧痛,一张脸痛得仿佛被钢鞭一顿暴打,可这道人分明没带凶器,也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手c用什么出手的。他踉跄着爬起,举刀喊道:“这人使妖法!” 身后一众大汉一听“妖法”,纷纷举刀相对。谁知身后,南风忽然一掌拍出,“咔擦”一声!一根柱子应声折断。 见此神力,一群大汉脸色齐变,那小彭头心下怯了,却还在嘴硬,边跑边冲他们高声喊话:“今儿个我是栽了,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好汉,留下姓名,日后我们再来会会” 南风根本不屑回答,扶摇却在一旁道:“好说好说,这位乃是巨” 南风反手又是一掌,两人便这么不动声色地拆了起来。谢怜本想请那小姑娘进来坐坐,给她点个果子茶水吃吃什么的,她却抹着泪自己先走了,只得望着她背影一声叹息,自己进来了。进来时茶博士道:“柱子记得赔。” 于是谢怜坐下时对南风道:“柱子记得赔。” 南风:“” 谢怜道:“在那之前,我们先办正事。谁借我一点法力,我得进通灵阵核实一下情报。” 南风举起手,二人击掌为誓,便算是立下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契约。如此,谢怜终于又能进通灵阵了。 甫一进去,他便听灵文道:“殿下终于借到法力啦?在北方那边行进得可顺利?那两位毛遂自荐的小武官助力如何啊?” 谢怜抬起头,看了一眼被南风一掌劈断的柱子,还有一脸冷漠闭目养神的扶摇,道:“两位小武官各有千秋,都是可塑之才。” 灵文笑道:“那真是要恭喜南阳将军和玄真将军了,依殿下所言,这两位小武官必然前途无量,飞升是指日可待啊。” 不一会儿,慕情的声音冷冷地浮出来,道:“他此次出行并未与我通报,由他去了,我反正是一无所知。” 谢怜心想:“你还真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 灵文道:“殿下,你们现下在何处落地?北方是裴将军坐镇之地,香火很旺,若殿下有需要,可以在他的明光殿暂留。” 谢怜道:“不必劳烦了。这附近没找到明光殿,我们便在一间南阳殿落足了。问一句,灵文,关于这鬼新郎,你们还有更多情报吗?” 灵文道:“有。方才我们殿里的评级出来了,是‘凶’。” “凶”! 对于祸乱人间的妖魔鬼怪,根据其能力,灵文殿将之划分为“恶”c“厉”c“凶”c“绝”四等。 “恶”者杀一人,“厉”者可灭一门,“凶”者可屠一城。而最可怕的“绝”者,但凡出世,那便要祸国殃民,天下大乱了。 这窝藏与君山中的鬼新郎,居然是“凶”章,仅次于“绝”之下,那么,看到过他的人,恐怕就不大可能全身而退了。 因此,出了通灵阵,告知其余二人此事后,南风道:“那些什么丑八怪绷带男,多半是谣言。要不然他们就是看到别的东西了。” 谢怜道:“也有另一种可能。比如,在某种特定的情形下,这鬼新郎是不会,或者不能伤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1章 .百年水深千年火热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相传八百年前,中原之地有一古国,名叫仙乐国。 仙乐古国, 地大物博, 民风和乐。国有四宝:美人如云,彩乐华章, 黄金珠宝。以及一位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这位太子殿下, 怎么说呢,是一位奇男子。 王与后将他视为掌上明珠,宠爱有加,常骄傲道:“我儿将来必为明君,万世流芳。” 然而, 对于俗世的王权富贵,太子完全没有兴趣。 他有兴趣的,用他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讲, 就是—— “我要拯救苍生!” · 太子少时一心修行,修行途中, 有两个广为流传的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 发生在他十七岁时。 那一年,仙乐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虽然这一项传统神事已荒废了数百年,但依然可以从残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遥想那是怎样一桩普天同庆的盛事。 上元佳节, 神武大街。 大街两侧, 人山人海。王公贵族在高楼上谈笑;皇家武士雄风飒飒披甲开道;少女们翩翩起舞, 雪白的手洒下漫天花雨,不知人与花孰更娇美;金车中传出悠扬的乐声,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飘荡。仪仗队的最后,十六匹金辔白马并行拉动着一座华台。 在这高高的华台之上的,便是万众瞩目的悦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悦神武者将戴一张黄金面具,身着华服,手持宝剑,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一旦被选中为悦神武者,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因此,挑选标准极为严格。这一年被选中的,就是太子殿下。举国上下都相信,他一定会完成一场有史以来最精彩的悦神武。 可是,那一天,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在仪仗队绕城的第三圈时,经过了一面十几丈高的城墙。 当时,华台上的武神正要将妖魔一剑击杀。 这是最激动人心的一幕,大街两侧沸腾了,城墙上方也汹涌了,人们争先恐后探头,挣扎着,推搡着。 这时,一名小儿从城楼上掉了下来。 尖叫连天。正当人们以为这名小儿即将血溅神武大街时,太子微微扬首,纵身一跃,接住了他。 人们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飞鸟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着那名小儿安然落地。黄金面具坠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庞。 下一刻,万众欢呼。 百姓们是兴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场的国师们就头疼了。 万万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不祥啊,太不祥了! 华台绕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征着为国家祈求了一年的国泰民安,如今中断了,那不是要招来灾祸吗! 国师们愁得发如雨下,思前想后,请来太子,委婉地表示,殿下您能不能面壁一个月以示悔过?不用真的面壁,只要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太子微笑道:“不要。” 他是这么说的:“救人又不是什么坏事。上天又怎么会因为我做了对的事情而降罪于我?” 呃万一上天就降罪了呢? “那么上天就错了,对的为什么要向错的道歉?” 国师们无言以对。 这位太子殿下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从没遇到过他做不到的事,也从未遇到过不爱他的人。他是人间正道,他是世界中心。 所以,虽然国师们心里很痛苦:“你懂个屁!” 但不好多说,也不敢多说。反正殿下也不会听的。 · 第二个故事,也发生在太子十七岁这年。 传说,黄河之南有一座桥叫做一念桥,有一名鬼魂在这座桥上徘徊多年。 这只鬼魂十分恐怖:身穿残甲,脚踏业火,遍身鲜血和刀枪利箭,每走一步就在身后留下血与火的足迹。每隔数年,它会在夜里忽然现身,游荡在桥头,拦住行人问三个问题:“此间何地?”“此身何人?”“为之奈何?” 如果答得不对,就会被鬼魂一口吞噬。但是,谁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什么,所以数年下来,这只鬼魂已经吞噬了无数行人。 太子云游途中听说此事,找到了一念桥,夜夜守在桥头,终于,在一夜遇到了作祟的鬼魂。 那鬼魂现身,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阴森可怖。它开口问了太子第一个问题,太子笑着回答:“此间人间。” 鬼魂却道:“此间无间。” 开门大吉,第一个问题就答错了。 太子心想,反正三个问题都是要答错的,何必等你问完?于是便亮了兵器,开打了。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太子武艺高强,那鬼魂更是悍勇骇人。一人一鬼在桥上斗得是几乎日月翻转,最后,鬼魂终于败下阵来。 鬼魂消失之后,太子在桥头种下了一颗花树。这时,一名道人路过,恰好看到他在此撒下一抔黄土,为它送行,问:“这是做什么?” 太子就说了著名的八个字:“身在无间,心在桃源。” 道人听了,微微一笑,化为一名身披白甲的神将,踏祥云,挽长风,乘天光而去。太子这才知道,竟是恰好遇上了亲身下凡来伏魔降妖的神武大帝。 诸天仙神们在他上元祭天游那一跃时便留意到了这名十分出色的悦神武者。这次一念桥头一见后,有仙家问帝君:“您看这位太子殿下如何?” 帝君也答了八个字:“此子将来,不可限量。” 当晚,皇宫上方天生异象,风雨大作。 在电闪雷鸣之中,太子殿下飞升了。 · 但凡有人飞升,天界都会震一震。这位太子殿下一飞升,直接让整个天界抖了三抖。 修成正果,太难太难。 要天赋c要修炼c要机缘。一尊神的诞生,往往是漫漫百年路。 少年时便羽化登仙的天之骄子并不是没有;穷尽一生苦修百年都盼不来一道天劫也大有人在;即便是等来了天劫,过不了这一关也要死了,不死也废了;如恒河沙数般的,却是终其一生都庸庸碌碌c找不到自己道路的懵懂凡人。 而这位太子殿下,无疑是上天的宠儿。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他想做的,没有做不成的;他想飞升成神,就当真就在十七岁那年飞升成神了。 他原本就是民心所向,加上王与后思念爱子,下令为他在各地大力兴修宫观庙宇,开窟立像,万民朝奉。信徒越多宫观越多,寿元越长法力越强。于是,仙乐宫太子殿在短短几年之内风光无两,鼎盛一时,达到了巅峰。 ——直到三年之后,仙乐大乱。 · 大乱的起因是国主暴|政,叛军起|义。可是,虽然人间已战火四起,天界的神官们,也是不能随意插手的。除非是妖魔鬼怪越界侵犯,否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试想,人间处处是纷争,人人均觉自己有理,要是谁都上去插一脚,今天你帮你故国撑腰,明天他帮他后裔报仇,岂非动不动就要神仙打架c日月无光?像太子殿下这种情况,就更必须避嫌了。 但他才不管。他对帝君道:“我要拯救苍生。” 帝君坐拥千年神力,尚且不敢整天把这几个字挂嘴上,听到他这么说,心情可想而知。但又拿他没办法,道:“你救不了所有人的。” 太子道:“我能。” 于是,他便义无反顾地下凡了。 仙乐人民自然是举国欢庆。然而,古往今来的民间故事早就竭力地向人们阐述了一个真理:神仙私自下人间,绝对没有好结果。 于是,战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疯狂。 也不是说太子殿下没努力,可他还不如不努力。他越努力,战况越是一塌糊涂,仙乐人被打得头破血流,伤亡惨重,最后,一场瘟疫席卷了整座皇城,叛军打入王宫,战乱结束。 如果说仙乐本来还在苟延残喘,那么太子殿下就直接让它断了气。 · 灭国后,人们终于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原来,他们奉为天神的太子,根本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完美强大。 说难听点,可不就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么?! 失去家园和家人的痛苦无处宣泄,满身伤痛的百姓愤怒地涌|入太子殿中,推倒了神像,烧毁了神殿。 八千宫观,烧了七天七夜,烧得一干二净。 从那以后,一位守护平安的武神便消失了,而一位招来灾祸的瘟神诞生了。 人们说你是神你就是神,说你是屎你就是屎,说你是什么你就得是什么。本来如此。 · 太子殿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他要接受的惩罚:贬谪。 封禁法力,打落人间。 他从小就在万千娇宠中长大,从未受过人间疾苦。而这个惩罚,让他从云端坠落到了烂泥地。在这摊烂泥里,他第一次体会到了饥饿c贫穷c肮脏的滋味。也是第一次,做了此生从没想过会由他去做的事:偷窃c打劫c破口大骂c自暴自弃。颜面尽失,自尊全无,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连最忠心的侍从都没法接受他这种变化,选择了离开。 “身在无间,心在桃源”这八个字,在仙乐各种石碑牌匾上刻得到处都是,若不是在战乱后几乎都被烧光了,让太子殿下再看见,估计他第一个冲上去砸了。 说这句话的人已经亲身证明了,当他自己身处无间时,也并不能心在桃源。 · 他登天快,坠地更快。神武道惊鸿一瞥,一念桥逢魔遇仙。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但天界唏嘘一阵,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直到过了许多年,某日,天空一声巨响。这位太子殿下,第二次飞升了。 古往今来,被贬谪的神官,不是一蹶不振,就是堕入鬼界,根本没有几位被打下去后还能有翻身之日的。第二次飞升,当之无愧,轰轰烈烈。 更轰轰烈烈的是,他飞升之后,一路冲进天界,拳打脚踢,大杀四方。于是,他只飞升了一炷香就又被打了下去。 一炷香。可以说是史上最迅猛也最短暂的飞升了。 如果说那第一次飞升,是一桩美谈,这第二次飞升,就是一场闹剧。 · 两回下来,天界对这位太子满满的都是嫌弃之情。嫌弃之余,还有几分警惕。毕竟被贬一次就要死要活了,被贬两次,岂不是要心魔大起报复苍生? 谁知,这次被贬之后,他倒是没入魔,也挺老实地在适应贬谪生活。什么问题都没有,唯一的问题就是未免也太认真了。 有时,他街头卖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连胸口碎大石都不在话下,虽然早听说这位太子殿下能歌善舞c多才多艺,但居然是用这样的方式见识到的,真是令人心情复杂。有时,他则勤勤恳恳地收破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2章 .百年水深千年火热 2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谢怜与她定定对视一阵, 才道:“宣姬?” 似是很多年没人叫她这个名字了。过了许久, 这女鬼面容上郁结的怨意才幽幽散去几缕, 眼里倏地闪过一道亮光。 她道:“是不是他派你来找我的?” 这个“他”, 谢怜猜想,自然是指那位裴将军了。 宣姬又追问道:“他自己呢?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见我?” 她说话时那种热切的神情, 那种期盼的语音,教谢怜觉得,还是不要说“不是”为妙。见他半晌不答, 宣姬一下子跌坐在地。 她背靠着那尊英俊挺拔的武神像,大红嫁衣在地上铺成一朵巨大的血花, 披头散发, 满脸痛苦难捱之色,仿佛在受着莫大的煎熬,道:“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这个问题, 谢怜也没法回答,所以也只能保持沉默了。宣姬抬头望那神像, 凄声道:“裴郎啊裴郎, 我为你背叛我的国家,抛弃我的一切, 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了?” 她双手扯着自己头发, 质问道:“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谢怜不动声色, 听到这几句, 暗暗思索,宣姬说为她裴将军背叛她的国家,莫非是指这位裴将军趁二人浓情蜜意之时从她口中诱骗情报,导致宣姬之国战场失利?她又说,是因为裴将军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这个样子”,自然是指这幅断腿的惨状。宣姬是一位女将军,沙场之上,不可能身负残疾,那她的腿只可能是后来才断的,莫非是这也与裴将军有关?是否裴将军始乱终弃,才导致她怨气如此深重? 他虽是觉得自己所思所想的都很恶俗,但宣姬怨念如此深重,以致于要去戕害无辜之人的性命,尽管恶俗,也只得硬着头皮往那边想了。这时,庙外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谢怜与宣姬同时往窗外望去。只见若邪落成的白圈处,一人正拖着那绷带少年往外拉,而小萤则死死抱住那人的腿不让放,那人大骂起来,正是小彭头:“滚开!你个蠢货,把女鬼喊过来了怎么办!” 小萤大声道:“喊过来就喊过来,你比鬼更可怕!我我宁可看女鬼!” 原来,方才被谢怜一绫抽晕过去的小彭头醒了过来,看到四周缓慢摸索的新娘们,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发现她们都看不见人,他胆子极大,又莽头莽脑,想趁旁人都不敢动弹赶紧拖了这绷带少年下山去独领悬赏。他才不管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反正山下大家都传他是,那他就是。谁知小萤扑过来大喊大叫,把在四周游荡的新娘们和在明光庙内的宣姬都惊动了。谢怜一看又是他,心中只道刚才应该抽得更狠些,抽得他三天三夜醒不过来才好,喊道:“回圈子里去!” 小彭头一见一道黑雾向他袭来,慌忙往回撤,可他手里拖着个绷带少年,腿上抱着个小萤,终是慢了一步,瞬间被黑雾挟中,吸到宣姬手里。他回头一看,这个长发乱舞c阴气森森的女子,不就是方才躺在一地新娘里被他摸过的那具美艳女尸? 事到如今,他才终于知道害怕,大声惨叫起来,而宣姬五指一弯,从他后脑插|入,瞬间就把他整个头骨盖从一层厚厚的脑皮里剥了出来。 被剥出来的头骨盖热气腾腾的,还在张口大叫:“啊——!!!!” 白圈内的魂飞魄散的众人也张口大叫:“啊——!!!!” 小萤也被吓坏了,一边把那绷带少年往圈子里拖一边大叫,宣姬又朝他们伸出五指,谢怜闪身拦到她跟前,道:“将军,勿要再造杀孽了。” 他唤她将军,本意是要提醒她,她也曾是战场上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巾帼英雄。然而,宣姬一把抓碎了手中那个厉声惨叫的头骨盖,十分美艳的一张脸,此刻竟是有七分变形。她冷笑道:“他是不是不敢见我?” 谢怜无法,心道要不然先装作裴将军派来的周旋一番,然而宣姬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大笑几声,猛地转身,指着那尊神像道:“我烧你的庙,在你地盘上作乱!就为你来看我一眼,我等了你多少年!” 她怔怔看了那武神像好一会儿,忽然猛地跳了上去,掐着它的脖子疯狂摇动起来,道:“你竟然还是不肯来见我,是不是你自己也知道对不起我?你看看我的腿!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这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虽说身为局外人,谢怜并不想对谁是谁非予以置评,但依照他个人感观,实在忍不住心想:“你若是想见他,可否换个正常点的方式?若是有人想用这种方式见我,我反正是一点也不会想来的。” 那头的小萤终于和那绷带少年一起重新回到了圈子里,望着这边,担心地小声道:“公子”闻声,谢怜对她笑了一下,示意不用担心。谁知他一笑,宣姬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猛地从神像上扑了过来,道:“你既不看我,爱看那些爱笑的女子,我便让你慢慢看个够!” 她虽然掐的是谢怜,话却是对那位裴将军说的。谢怜他本以为是宣姬自己嫁不了心爱之人,看到出嫁的新娘在轿子上幸福地微笑,心中嫉妒。却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位裴将军喜欢爱笑的女子,她便神智错乱地联想到这是要去嫁给心上人的新娘。难怪她把山下的明光庙都烧掉了,想来是完全受不了整天有女子在裴将军的庙里进进出出,与她分享同一尊神像。这女鬼不愧为“凶”,断了双腿,行动却极为鬼魅迅速,且被若邪打中后还这般力大无穷,掐得谢怜与她僵持不下。他正欲将若邪召来,却听一声大喝:“啊啊啊啊啊啊——” 那少女小萤见他与女鬼僵持不下,竟是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冲了过来,边冲边喊,似乎在给自己壮胆。宣姬根本无需动手,只是森森回头一望,她还没靠近便飞了出去,飞出数丈之外,头朝下,身子朝上,重重落地! 那绷带少年“啊啊”喑哑地大叫着奔了过去,谢怜也是一惊,坐起身子,后脑却蓦地一凉,宣姬五根手指已经放了上来,似乎也要像方才一般把他的颅骨也从头皮里剥出来。情急之下,谢怜右手猛地抓住她手腕,喝道:“缚!” 只听“刷刷”一阵破空之响,一道白绫应召而至,绕着宣姬缠了九曲十弯,将她五花大绑起来。宣姬双腿已断,躲避不及,“砰”的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上打起滚来,想挣开这道白绫,孰料它越缠越紧。甫一脱身,谢怜气都来不及喘一口,立即起身,朝小萤落地之处跑去。 若邪已收,众人还是不敢乱动,但也有几个大胆的村民习惯了那些摸来摸去的新娘,围了过去。那绷带少年跪在她趴地的身形之旁,手足无措,急得仿佛热锅上的小虫。没有一个人敢动她,都怕她摔折了什么要紧的地方,一乱动就折得更厉害了。谢怜迅速察看一番,心知再怎么小心也没用了,摔成这样,眼看是要活不成了。 虽然与这少女小萤相处并无多久,甚至说话也不多,但也知她虽相貌丑陋却心存善意,如此结局,实在让人心中沉重。宣姬在那边一时半会儿应该挣不开若邪,谢怜心道:“即便是没用了,也不能让她死之前还是这般姿态。”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她翻了过来。 小萤脸上皆是鲜血,看得一旁众人啧啧叹气,她却还有一口气在,小声道:“公子,我是不是帮倒忙了” 虽说是没有帮倒忙,但,她也确实没帮上什么正忙。当时谢怜本来就要召动若邪了,根本不消旁人帮忙。而她那一树枝即便是打中了宣姬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何况她根本近不了那女鬼的身?如此说来,可以说是毫无价值的送死了。 谢怜道:“没有。你帮了大忙,你看,你一过来,引开了那女鬼的注意力,我才能抽空制服她,真是多谢你了。不过,下次再不能这样了,要帮忙须得先跟我说过才行,不然万一我没接上就糟了。” 小萤笑了一下,道:“唉,公子,你用不着哄我了,我知道我没帮上忙,也没有下次了。” 她说话含混不清,吐了口血,血里竟是混着几颗摔断的门牙,那绷带少年急得直抖,呜呜的不知想说什么。小萤对他道:“你以后,不要再下山偷东西吃了,被人发现,打死就完了。” 谢怜道:“他要是饿了,可以找我要东西吃。” 闻言,小萤目光一亮,道:“真的吗?那,那真是多谢你啦” 笑着笑着,那一对小小的眼睛里忽然流下两行泪水来。 她小声道:“我感觉我活在这世上,就没有几天快活过。” 谢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小萤又叹气道:“唉,算了,可能我就是天生倒霉。” 这话听起来,着实有点好笑。而且,因为她鼻歪眼斜,丑得滑稽,如此血流满面泪流满面,看上去其实也很好笑。 她流着泪道:“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我还是” 说到这里,她便气绝身亡。那绷带少年见她死了,搂着她尸体小声啜泣起来,一颗脑袋埋在她肚子上,仿佛失去了这一个依靠,怎么也不敢抬起来。 而谢怜伸手帮她把双目合上,心中道:“你比我强。” 正在此时,一阵奇异的钟声传来。 “当!”“当!”“当!”三声巨响,霎时,谢怜一阵头晕目眩,道:“怎么回事?” 再一看四周,新娘们东倒西歪栽了一地,只有手臂还平举向前,直冲天空。一众村民也是倒地不起,仿佛都同时被这阵震耳欲聋的钟声震得陷入了昏迷。谢怜也是有些昏昏沉沉,一手扶额,勉力站起,脚下一软,半跪在地,幸好一人将他一扶,抬头一看,正是南风。原来那七名新娘j ru森林中后立刻四下散开,南风几乎跑遍了整座与君山才把她们一个不漏地全部抓住,这才刚刚回来。见他十分镇定,谢怜立刻问道:“这钟声怎么回事?” 南风道:“不必担心,这是救兵。” 顺着他目光望去,谢怜这才发现,明光庙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列士兵。 这一列士兵个个身披铠甲,神采奕奕,凛凛生威,身上全都笼着一层淡淡的灵光。而士兵前方,立着一名颀长秀挺的年轻武将,分明不是凡人。那武将负手而行,来到谢怜面前,对他微一欠身,道:“太子殿下。” 谢怜还未开口相询,南风便低声道:“这是裴将军。” 谢怜立刻看了一眼地上的宣姬,道:“裴将军?” 这位裴将军倒是跟他想象的不大一样,也和神像大不相同。那神像英姿勃发,眉眼傲气横生,乃是一派带着侵略之势的俊美。而这名年轻武将虽也是俊美,但面容白皙,眉眼沉静得仿佛一块冷玉,殊无杀气,只有一派波澜不惊的冷静。说是位武将也可,说是位谋相也无不可。 裴将军看到了地上的宣姬,道:“灵文殿通知我们,此次与君山之事可能和我们明光殿颇有渊源,在下这便赶来了。没想到当真是颇有渊源,有劳太子殿下了。” 谢怜心想感谢灵文,灵文殿的效率哪里低下了,道:“也有劳裴将军了。” 而宣姬挣扎中隐约听到“裴将军”三个字,忽然抬头,热切地道:“裴郎,裴郎!是你吗,你来了吗?你终于来了吗?” 她被若邪捆着,再欣喜若狂也只能跪立起来。谁知,她把那武将一看,却是脸色刷白,道:“你是谁?!” 谢怜这边已经和南风大致讲了几句鬼新郎究竟是怎么回事,听她这么问,道:“这不是裴将军吗?她莫非是等太久,不认得了?” 南风道:“是裴将军。不过不是她等的那位。” 谢怜便奇怪了:“难不成还有两位裴将军?” 南风却道:“不错,正是有两位!” 原来,这女鬼宣姬等的那位裴将军,乃是明光殿的主神,而他们面前这位,则是明光殿的辅神,乃是那位裴将军的后人。叫的时候为了区分,都称这位为“小裴将军”。正统的明光殿里,是要一正一反供着他们二位的。裴将军为主殿正神,神像正对殿门,小裴将军的神像则设在他背面。虽为先人后辈,看上去却与兄弟无异。一门二飞升,也算得奇谈佳话一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3章 .百年水深千年火热 3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这事原本是传不到天上的, 因为, 虽然失踪了十七位新娘, 但更多的是千百位安然无恙的新娘。反正找也找不着, 保也保不了, 那也只能就这样凑合着了。也不过是敢把女儿嫁到这一带的人家少了些, 本地的新人成婚也不敢大操大办罢了。但恰恰是这第十七位新娘,父亲是位官老爷。他颇为宠爱女儿, 风闻此地传说, 精心挑选了四十名勇武绝伦的武官护送女儿成亲, 偏偏女儿还是没了。 这下这位鬼新郎可捅了马蜂窝。这位官老爷在人间能找到的人是拿它没办法了, 于是他暴怒之下联合了一众官朋友, 狂做一波法事,还按照高人指点开仓济贫什么的, 搞得满城风雨, 这才终于惊动到了上边的几位神官。否则,那些微小的凡人的声音要传到天上诸神的耳中, 几乎是不可能的。 谢怜道:“大体便是如此了。” 因那两人神情非常之不配合,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没在听。没听进去的话也只好再讲一遍了。南风倒是抬了头, 皱着眉道:“失踪的新娘有何共同之处?” 谢怜道:“有穷有富,有美有丑,有妻有妾, 一言蔽之:毫无规律。根本没法判断这位鬼新郎的口味是什么样的。” 南风“嗯”了一声, 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似是开始思考了。扶摇却是碰都没碰谢怜推给他的茶,就一直在用一方白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手指,边擦边眉眼冷淡地道:“太子殿下,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位鬼新郎呢?这可不一定,从来也无人见过它,怎知它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你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谢怜莞尔,道:“卷轴是灵文殿的文官总结的,鬼新郎只是民间的叫法。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 又说了几句,谢怜发觉这两位小武官思路颇为清楚,虽神色不善,论事却毫不含糊,颇感欣慰。看窗外天色已晚,三人暂且出了小店。谢怜戴了斗笠走了一阵,忽然觉察身后两人都没跟上,纳闷地回头去看,结果那两个也很纳闷地在看着他。南风问:“你往哪里走?” 谢怜道:“寻地落脚。扶摇,你为什么又翻白眼?” 南风又纳闷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往荒山野岭走?” 谢怜时常风餐露宿睡大街,找块布摊平了就可以躺一夜,自然是习以为常地准备找个山洞生火了,经他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这南风和扶摇都是武神座下的武官,若是这附近有南阳庙或是玄真庙,可以直接进去,何必要露宿荒野? 少顷,三人在一个极不起眼的小角落找到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地祠,残香破盘,看起来十分冷清,供着个又圆又小的石土地公。谢怜唤了几声,这土地多年无人供奉无人唤,忽听人叫,把眼一睁,看到三个人站在祠前,左右两个周身都罩着一层暴发户般的灵光,根本看不清脸,大惊跳起,颤颤巍巍地道:“三位仙官可有什么要使唤在下的?” 谢怜颔首道:“不使唤。只是问一声,附近可有供奉南阳将军或是玄真将军的城隍庙?” 土地不敢怠慢,道:“这这这”掐指一算,道:“此去五里有一间城隍庙,供的是c是c是南阳将军。” 谢怜双手合十道:“多谢。”而那土地被旁边两团灵光晃瞎了眼,赶紧地隐了。谢怜摸出几枚钱放在祠前,见一旁有散落的残香,便捡起来点上了。期间扶摇白眼翻得谢怜简直想问他眼睛累不累。 五里之后,果然见到一间城隍庙,红红火火立在路边。庙宇虽小五脏俱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三人隐了身形进到庙里,殿上供的就是南阳武神披甲持弓的泥塑神像。 谢怜一看到这神像心中就“嗯”了一声。 乡野小庙,神像的塑像和上漆都可说粗陋,整体看起来,跟谢怜印象中的风信本人差别实在是比较大。 但是,神像塑得走形,对各位神官来说,也是习以为常的事了。别说妈都不认识了,有的神官见了自己的神像自己都不认识。毕竟没几个工匠师父当真见过神官本人,所以都是要么美得走形,要么丑得走形,只能靠特定姿势c法器c服冠等来辨认这是哪位神官。 一般而言,越是富庶之地,神像越合神官心意。越穷的地方,工匠品味越差,塑像就越惨不忍睹。当今论来,只有玄真将军的神像整体情况较好,为什么呢?因为人家都是神像丑了便丑了,不管,他看到把自己塑得丑了,他就要偷偷去弄坏了让人重塑,或者托个梦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于是长此以往,大信徒们就知道,一定得找塑得好看的师傅! 整个玄真殿同他们将军如出一辙,颇爱讲究。扶摇进了南阳庙后,一个时辰里便一直在对这尊南阳像评头论足,什么造型扭曲,颜色恶俗,工艺低劣,品味清奇。谢怜看南风额头青筋都慢慢冒出来了,心想着赶紧找个话题扯了开去,恰好见又一名少女进来参拜,虔诚地跪下了,便温声道:“说起来,南阳真君的主场在东南,没想到你们在北方香火也这般旺盛。” 人们修建庙宇宫观,其实是对天界仙宫的模仿,而神像,则是神官本尊的倒影。宫观聚集信徒,吸引香火,成为神官们法力的重要源泉。而由于地理历史风俗等多重原因,不同地域的人们通常供奉不同的神官。在自己的地盘上,一位神官的法力会发挥到最强,这便是主场优势了。只有神武大帝这种普天之下皆信徒c四海八方有宫观的神官,是否主场完全没有意义。自家将军的神殿在非主场也香火旺盛,这是好事,南风本该骄傲才是,可瞧他脸色,却大是不好。一旁扶摇则是微微一笑,道:“不错,不错,深受爱戴。” 谢怜道:“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不知” 南风道:“如果是‘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 谢怜心道:“不。我想说的是‘不知有没有人可以解答’。” 不过,他预感这句说出来就会不妙,决定还是再换个话题。谁知,扶摇悠悠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肯定是想问,为什么前来参拜的女信徒这么多?” 谢怜想问的正是这个问题。 武神系的女信徒一向比男信徒少,只有八百年前的他是个例外。不过,例外的原因非常简单,就两个字:好看。 他很清楚,不是因为他德高望重或是神力非凡什么的,仅仅只是因为他的神像好看,他的宫观也好看。他的宫观几乎全都是皇家修建,神像则是召集了全国各地技艺精绝的顶尖工匠,照着他的脸雕。而且,因为那句“身在无间,心在桃源”,工匠们往往喜欢给他的神像加点花,还喜欢把观种成一片花树海。所以,当时他还有个别称,叫做“花冠武神”。信女们喜欢他神像好看,也喜欢他宫观里都是花花朵朵,就冲这个也愿意顺便进来拜拜他。 可一般的武神,因杀伐之气太重,面目也往往被塑造成严肃c狰狞c冷酷的模样,教信女瞧了,都宁可去拜拜观音什么的。这尊南阳像虽说跟杀伐之气沾不上边,但它离好看的边更远,可来参拜的女信徒几乎要比男信徒都多了,而南风也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由是,他颇为奇怪。恰在这时,那少女拜完了,起身取香,又转了个身。 这一转,谢怜推了推另外两人。那两人原本都十分不耐,被他一推,顺着一看,脸色却都刷的变了。 扶摇道:“太丑了!” 谢怜噎了一下,才道:“扶摇,不能这样说女孩子。” 平心而论,扶摇说的是实话。那少女一张脸蛋扁平无比,活像是被人一巴掌拍扁的,五官说平平无奇都有些委屈,若一定要形容,恐怕只能用“鼻歪眼斜”了。 但谢怜眼里根本没分辨出她是美是丑。主要是她一转身,裙子后一个巨大的破洞挂在那里,实在令人无法假装没看到。 扶摇先是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南风额角的青筋则是瞬间就消失无踪了。 见他脸色大变,谢怜忙道:“你不要紧张。不要紧张。” 那少女取了香重新跪下,边拜边道:“南阳将军保佑,信女小萤,祈求能早日抓住那鬼新郎,莫要叫无辜之人再受他的害” 她拜得虔诚,浑然不觉自己身后异状,也浑然不觉有三个人正蹲在她拜的神像脚边。谢怜颇觉头大,道:“怎么办,不能让她就这样走出去罢?会被人一路看回去的。” 而且,看她裙子后的破口,分明是被人用利器故意划破的,只怕不仅会被围观,还会被大肆宣扬嘲笑,那可真是一场羞辱了。 扶摇漠然道:“不要问我。她拜的又不是我们玄真将军。非礼勿视。我什么都没看见。” 南风则是一张俊脸青青白白,只会摆手,不会说话,好好一个桀骜小儿郎,生生被逼成了个哑巴,没得指望了。谢怜只得自己出马,外衣一脱,往下一丢。那件外衣呼啦一下飘到那少女身上,挡住了她裙子后那个十分不雅的破洞。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可这阵风实在邪乎,把那少女吓了一跳,四下看看,拿下外袍,迟疑片刻,放到了神台上,竟是仍浑然不觉,而且上完了香,便要走出去了。这若是让她再出去乱走,小姑娘怕是就没脸见人了。眼看旁边这一个两个不是僵就是僵,横竖都不顶用了,谢怜叹了口气。南风与扶摇只觉身边一空,谢怜已经现了形,跳了下去。 庙内灯火不暗不明,他这一跃,带起一阵风,火光摇晃,那少女小萤只觉眼前一花,便见一名男子突然从黑暗中冒了出来,赤着上身对她伸出了手,当场魂飞魄散。 不出所料,一声尖叫。谢怜刚想说话,那少女已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打了出去,大喊道:“非礼啊!” “啪”的一声,谢怜就这么挨了一耳光。 耳光清脆,听得蹲在神坛上的两人半张脸不约而同都是一抽。 吃了一掌,谢怜也不恼,只把外衣硬塞过去,迅速低声说了一句,那少女大惊,一摸身后,突然通红满面,眼眶也霎时涌满泪水,不知是气苦还是羞愤,抓紧了谢怜给她的那件外衣,掩面飞奔而去,只剩谢怜单薄薄站在原地。人去庙空,凉风穿堂,忽然之间,有点冷。 他揉了揉脸,转过身来,顶着半边大红掌印,对那小二人道:“好了。没事了。” 话音刚落,南风指了指他,道:“你是不是伤口裂了?” 谢怜一低头,“哦”了一声。 他脱了衣,端的是一身羊脂玉般的好皮肉,只是胸口严严实实束着一层又一层的白布,裹得死紧,连脖子和双腕上也都缠满了绷带,无数细小的伤口爬出白绷边缘,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想着扭了的脖子也差不多该好了,谢怜便一圈一圈地开始解下绷带。扶摇看了他两眼,道:“谁?” 谢怜道:“什么?” 扶摇道:“与你对战者是谁?” 谢怜:“对战?没有啊。” 南风:“那你这身伤是” 谢怜茫然道:“我自己摔的。” “” 便是三天前下凡滚下来时落下的伤了。若是与人对战,还真不一定能伤到这种程度。 扶摇嘀咕了几句,没听清,反正肯定不是赞他坚强,谢怜便也不问,解完了脖子上厚厚的一层绷带。下一刻,南风与扶摇的目光俱是凝了起来,落在他脖颈之上。 一只黑色项圈,环在他雪白的颈项之间。 这满天神佛里,有一位著名的三界笑柄。 相传八百年前,中原之地有一古国,名叫仙乐国。 仙乐古国,地大物博,民风和乐。国有四宝:美人如云,彩乐华章,黄金珠宝。以及一位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这位太子殿下,怎么说呢,是一位奇男子。 王与后将他视为掌上明珠,宠爱有加,常骄傲道:“我儿将来必为明君,万世流芳。” 然而,对于俗世的王权富贵,太子完全没有兴趣。 他有兴趣的,用他常对自己说的一句话讲,就是—— “我要拯救苍生!” · 太子少时一心修行,修行途中,有两个广为流传的小故事。 第一个故事,发生在他十七岁时。 那一年,仙乐国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虽然这一项传统神事已荒废了数百年,但依然可以从残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遥想那是怎样一桩普天同庆的盛事。 上元佳节,神武大街。 大街两侧,人山人海。王公贵族在高楼上谈笑;皇家武士雄风飒飒披甲开道;少女们翩翩起舞,雪白的手洒下漫天花雨,不知人与花孰更娇美;金车中传出悠扬的乐声,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飘荡。仪仗队的最后,十六匹金辔白马并行拉动着一座华台。 在这高高的华台之上的,便是万众瞩目的悦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悦神武者将戴一张黄金面具,身着华服,手持宝剑,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一旦被选中为悦神武者,便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因此,挑选标准极为严格。这一年被选中的,就是太子殿下。举国上下都相信,他一定会完成一场有史以来最精彩的悦神武。 可是,那一天,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在仪仗队绕城的第三圈时,经过了一面十几丈高的城墙。 当时,华台上的武神正要将妖魔一剑击杀。 这是最激动人心的一幕,大街两侧沸腾了,城墙上方也汹涌了,人们争先恐后探头,挣扎着,推搡着。 这时,一名小儿从城楼上掉了下来。 尖叫连天。正当人们以为这名小儿即将血溅神武大街时,太子微微扬首,纵身一跃,接住了他。 人们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飞鸟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着那名小儿安然落地。黄金面具坠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庞。 下一刻,万众欢呼。 百姓们是兴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场的国师们就头疼了。 万万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不祥啊,太不祥了! 华台绕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征着为国家祈求了一年的国泰民安,如今中断了,那不是要招来灾祸吗! 国师们愁得发如雨下,思前想后,请来太子,委婉地表示,殿下您能不能面壁一个月以示悔过?不用真的面壁,只要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太子微笑道:“不要。” 他是这么说的:“救人又不是什么坏事。上天又怎么会因为我做了对的事情而降罪于我?” 呃万一上天就降罪了呢? “那么上天就错了,对的为什么要向错的道歉?” 国师们无言以对。 这位太子殿下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从没遇到过他做不到的事,也从未遇到过不爱他的人。他是人间正道,他是世界中心。 所以,虽然国师们心里很痛苦:“你懂个屁!” 但不好多说,也不敢多说。反正殿下也不会听的。 · 第二个故事,也发生在太子十七岁这年。 传说,黄河之南有一座桥叫做一念桥,有一名鬼魂在这座桥上徘徊多年。 这只鬼魂十分恐怖:身穿残甲,脚踏业火,遍身鲜血和刀枪利箭,每走一步就在身后留下血与火的足迹。每隔数年,它会在夜里忽然现身,游荡在桥头,拦住行人问三个问题:“此间何地?”“此身何人?”“为之奈何?” 如果答得不对,就会被鬼魂一口吞噬。但是,谁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是什么,所以数年下来,这只鬼魂已经吞噬了无数行人。 太子云游途中听说此事,找到了一念桥,夜夜守在桥头,终于,在一夜遇到了作祟的鬼魂。 那鬼魂现身,果然如传闻中一般阴森可怖。它开口问了太子第一个问题,太子笑着回答:“此间人间。” 鬼魂却道:“此间无间。” 开门大吉,第一个问题就答错了。 太子心想,反正三个问题都是要答错的,何必等你问完?于是便亮了兵器,开打了。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太子武艺高强,那鬼魂更是悍勇骇人。一人一鬼在桥上斗得是几乎日月翻转,最后,鬼魂终于败下阵来。 鬼魂消失之后,太子在桥头种下了一颗花树。这时,一名道人路过,恰好看到他在此撒下一抔黄土,为它送行,问:“这是做什么?” 太子就说了著名的八个字:“身在无间,心在桃源。” 道人听了,微微一笑,化为一名身披白甲的神将,踏祥云,挽长风,乘天光而去。太子这才知道,竟是恰好遇上了亲身下凡来伏魔降妖的神武大帝。 诸天仙神们在他上元祭天游那一跃时便留意到了这名十分出色的悦神武者。这次一念桥头一见后,有仙家问帝君:“您看这位太子殿下如何?” 帝君也答了八个字:“此子将来,不可限量。” 当晚,皇宫上方天生异象,风雨大作。 在电闪雷鸣之中,太子殿下飞升了。 · 但凡有人飞升,天界都会震一震。这位太子殿下一飞升,直接让整个天界抖了三抖。 修成正果,太难太难。 要天赋c要修炼c要机缘。一尊神的诞生,往往是漫漫百年路。 少年时便羽化登仙的天之骄子并不是没有;穷尽一生苦修百年都盼不来一道天劫也大有人在;即便是等来了天劫,过不了这一关也要死了,不死也废了;如恒河沙数般的,却是终其一生都庸庸碌碌c找不到自己道路的懵懂凡人。 而这位太子殿下,无疑是上天的宠儿。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他想做的,没有做不成的;他想飞升成神,就当真就在十七岁那年飞升成神了。 他原本就是民心所向,加上王与后思念爱子,下令为他在各地大力兴修宫观庙宇,开窟立像,万民朝奉。信徒越多宫观越多,寿元越长法力越强。于是,仙乐宫太子殿在短短几年之内风光无两,鼎盛一时,达到了巅峰。 ——直到三年之后,仙乐大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4章 .白帝君暗设送命题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这间小木屋里面的陈设一目了然, 只有一条长方供桌, 两把小木凳,一只小蒲团, 一个功德箱。谢怜接过三郎手里提的东西, 把买回来的签筒c香炉c纸笔等物摆上供桌, 点起一支收破烂时人家顺手塞的红烛,屋子里霎时明亮起来。三郎随手拿起签筒,摇了摇, 放下了,道:“所以, 有床吗?” 谢怜转过身, 默默把背上那卷席子放了下来,递给他看。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只有一张是吗?” 谢怜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才遇到这少年, 自然是没想到要提前多买一张。他道:“你若不介意,我们今晚可以挤一挤。” 三郎道:“也行。” 谢怜便拿了扫帚,把地又扫了一遍。三郎在观内望了一圈,道:“哥哥, 你这观里, 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谢怜扫完了地, 正蹲在地上铺席子, 听了这话, 边铺边道:“我想, 除了信徒,应当再没有什么少了的。” 三郎也蹲了下来,一手托腮,问道:“神像呢?” 经他提醒,谢怜这才猛地想起来,他居然当真忘掉了最重要的东西——神像! 没有神像的观,算什么观?虽说是他本尊就在这里了,但总不能让他每天自己坐到供台上去。 思索片刻,谢怜便找到了解决方法,道:“方才买了纸笔,明天我画一幅画像挂上去。” 自己给自己画像挂在自己的观里,这事若是传上天界,估计又会被笑十年了。但是,雕一尊神像既耗成本又费时间,相较之下,谢怜选择被笑十年。孰料,三郎道:“画画?我会啊。要帮忙吗?” 谢怜一怔,笑道:“那就先谢过你了。不过,你怕是不会画仙乐太子像。”毕竟,他的画像,几乎全都在八百年前烧毁了,而无论如今幸存了多少,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看过。三郎却道:“当然。我会。方才我们在车上,不是正说到这位太子殿下吗?” 谢怜想起来了。的确如此,方才路上,他说“你应该没听过”,但三郎并没有回答。眼下听他这么说,略感惊奇。他铺好了席子,直起身子,道:“莫非三郎你当真知道他?” 三郎坐在了席子上,道:“知道。” 这少年说话的神情和调调都十分有意思。他时常在笑,可真的很难分清,他那笑容里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嘲讽对方不值一提。谢怜一路听他谈天说地,对他的评价还是颇感兴趣的,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道:“那,对于这位仙乐太子,三郎你又有什么看法?” 二人灯下对视,红烛火光微颤。三郎背负烛光,一双黑眸沉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 少顷,他道:“我觉得,君吾一定非常讨厌他。” 谢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怔,道:“为何你会这么觉得?” 三郎道:“不然为什么会把他贬下去两次?” 闻言,谢怜微微一笑,心想:“果真是孩子想法。” 他低了头,一边慢慢去解衣带,一边道:“这个和讨厌不讨厌并没有关系。世上有许多事都并不能简单地用讨厌和喜欢来解释的。” 三郎道:“哦。” 谢怜转过身,除去了白靴,又道:“况且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帝君只不过两次都尽了职而已。” 三郎不置可否,道:“或许。” 谢怜这边脱了外衣,叠好了准备放到供桌上,还想再说一点,一回头,却见三郎的目光凝落在他足上。 那目光十分奇异,说是冰冷,却又觉得滚烫刺人;说是炽热,却又隐隐透着冷意。谢怜低头一看,心下了然。这少年望的,是他右足脚踝上的一只黑色咒枷。 第一道咒枷牢牢圈于颈项之间,第二道咒枷则紧紧缚于脚腕之上。这两道咒枷,无论哪一道都锁得不太是地方,而且无可遮挡。以往,若是旁人问起,谢怜一般都胡乱答说这是练功所需,但若是这三郎问起,怕是就没那么好敷衍了。 然而,三郎只是盯着他脚踝看了一阵,并未多言。谢怜便也不在此处纠结,躺了下来。那少年也在他身边乖乖躺下,和衣而卧,料想是不习惯在地上除衣而眠,谢怜心想,回头还是得弄张床,道:“休息。” 轻轻一吹,红烛就此熄灭。 次日清晨,谢怜睁开眼睛,三郎没躺在他旁边。而抬头一看,心头一震。供桌上方,竟是挂着一幅画像。 这画像,画的乃是一名身着华服c戴黄金面具的男子,一手仗剑,一手执花。笔力绝好,用色绝佳。 正是一副“仙乐太子悦神图”。 谢怜已经许多年都没见到这幅画了,他看得怔了好一会儿,半晌才起身,穿好衣服,挑起帘子。三郎就在屋外,正倚在一片阴影里,一边将一把扫帚在手里转着玩儿,一边百无聊赖地看天。 这少年似乎是当真不大喜欢日光。他望天的那副神气,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把那太阳拽下来踩个稀巴烂一般。门外有一堆落叶,全都扫好了堆在一处。谢怜出了门去,道:“昨晚休息得可好?” 三郎仍是靠在墙上,转过头来,道:“不错。” 谢怜走过去,接了他手里的扫帚,道:“三郎,观里那画像是你画的?” 三郎道:“嗯。” 谢怜道:“画得真好。” 三郎嘴角翘了翘,并不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胡乱睡了一晚,他今天的头发束得更歪了,松松散散的,十分随意,可事实上,也十分好看,随意而不凌乱,倒有几分俏皮。谢怜指指自己头发,道:“要不要我帮你?” 三郎一点头,和谢怜进观去了。而待他坐下,谢怜解了他的头发,将那黑发握在手里,便不动声色地细细端详起来。 即便掌纹c指纹做得完美无缺,但妖魔鬼怪们总会有一个地方出现漏洞。一个活人的头发,是数也数不清的,而且一根一根,分得十分细密且清晰。而许多鬼怪伪造出来的假皮囊,它们的头发要么是一片黑云,要么是黏成了一大片,仿佛一条一条布片,再要么就干脆扮作个秃头了。 昨晚确认过了掌纹和指纹,原本谢怜已是放下了警惕,可今早看到的那副画像,忍不住又让他微微生疑。 不是画的不好,就是因为画得太好了,他才觉得奇怪。 然而,他手指在三郎发理中轻轻摩挲,缓缓探查,这少年的黑发顺长,分明全无异常。半晌,不知是不是给他摸得痒了,三郎笑了一下,微微侧首,斜斜睨着他,道:“哥哥,你这是在帮我束发呢,还是在想做点别的什么呢?” 他长发披散下来,俊美不减,却无端多了几分邪气。如此发问,似在调笑,谢怜莞尔道:“好啦。”这便迅速帮他束起了头发。 谁知,束完之后,三郎对着一旁的水盆瞧了一眼,回过头,对谢怜挑了挑眉。谢怜一看,又轻咳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这头发,方才束了是歪的,现在束了,还是歪的。 三郎虽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看着他,谢怜却是觉得起码有好几百多年都没这么窘过了,他放下手正想说你过来我们再来一次,只听门外一阵嘈杂,人声脚步声四起,几声大喝传来:“大仙!!!” 谢怜一听,吃了一惊,抢出去一看,只见门外堵了一大圈人,个个神情激动,脸色通红,为首的村长一个箭步抢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大仙!我们村儿竟然来了个活神仙,真是太好啦!!!” 谢怜:“???” 而其余的村民们已经统统围了过来:“大仙,欢迎来到咱们菩荠村落户哇!” “大仙!你能保佑我讨到我媳妇儿吗?!” “大仙!你能保佑我家里那个快点生娃吗?!” “大仙!我这里有新鲜的菩荠!吃菩荠吗?!” 村民们太过热情,谢怜被围攻得连连后退,心中叫苦。昨晚那老大爷竟是个大嘴巴,明明叮嘱过了不要说出去的,今早一起马上就全村都传遍了! 她道:“是不是他派你来找我的?” 这个“他”,谢怜猜想,自然是指那位裴将军了。 宣姬又追问道:“他自己呢?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见我?” 她说话时那种热切的神情,那种期盼的语音,教谢怜觉得,还是不要说“不是”为妙。见他半晌不答,宣姬一下子跌坐在地。 她背靠着那尊英俊挺拔的武神像,大红嫁衣在地上铺成一朵巨大的血花,披头散发,满脸痛苦难捱之色,仿佛在受着莫大的煎熬,道:“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这个问题,谢怜也没法回答,所以也只能保持沉默了。宣姬抬头望那神像,凄声道:“裴郎啊裴郎,我为你背叛我的国家,抛弃我的一切,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了?” 她双手扯着自己头发,质问道:“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谢怜不动声色,听到这几句,暗暗思索,宣姬说为她裴将军背叛她的国家,莫非是指这位裴将军趁二人浓情蜜意之时从她口中诱骗情报,导致宣姬之国战场失利?她又说,是因为裴将军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这个样子”,自然是指这幅断腿的惨状。宣姬是一位女将军,沙场之上,不可能身负残疾,那她的腿只可能是后来才断的,莫非是这也与裴将军有关?是否裴将军始乱终弃,才导致她怨气如此深重? 他虽是觉得自己所思所想的都很恶俗,但宣姬怨念如此深重,以致于要去戕害无辜之人的性命,尽管恶俗,也只得硬着头皮往那边想了。这时,庙外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谢怜与宣姬同时往窗外望去。只见若邪落成的白圈处,一人正拖着那绷带少年往外拉,而小萤则死死抱住那人的腿不让放,那人大骂起来,正是小彭头:“滚开!你个蠢货,把女鬼喊过来了怎么办!” 小萤大声道:“喊过来就喊过来,你比鬼更可怕!我我宁可看女鬼!” 原来,方才被谢怜一绫抽晕过去的小彭头醒了过来,看到四周缓慢摸索的新娘们,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发现她们都看不见人,他胆子极大,又莽头莽脑,想趁旁人都不敢动弹赶紧拖了这绷带少年下山去独领悬赏。他才不管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反正山下大家都传他是,那他就是。谁知小萤扑过来大喊大叫,把在四周游荡的新娘们和在明光庙内的宣姬都惊动了。谢怜一看又是他,心中只道刚才应该抽得更狠些,抽得他三天三夜醒不过来才好,喊道:“回圈子里去!” 小彭头一见一道黑雾向他袭来,慌忙往回撤,可他手里拖着个绷带少年,腿上抱着个小萤,终是慢了一步,瞬间被黑雾挟中,吸到宣姬手里。他回头一看,这个长发乱舞c阴气森森的女子,不就是方才躺在一地新娘里被他摸过的那具美艳女尸? 事到如今,他才终于知道害怕,大声惨叫起来,而宣姬五指一弯,从他后脑插|入,瞬间就把他整个头骨盖从一层厚厚的脑皮里剥了出来。 被剥出来的头骨盖热气腾腾的,还在张口大叫:“啊——!!!!” 白圈内的魂飞魄散的众人也张口大叫:“啊——!!!!” 小萤也被吓坏了,一边把那绷带少年往圈子里拖一边大叫,宣姬又朝他们伸出五指,谢怜闪身拦到她跟前,道:“将军,勿要再造杀孽了。” 他唤她将军,本意是要提醒她,她也曾是战场上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巾帼英雄。然而,宣姬一把抓碎了手中那个厉声惨叫的头骨盖,十分美艳的一张脸,此刻竟是有七分变形。她冷笑道:“他是不是不敢见我?” 谢怜无法,心道要不然先装作裴将军派来的周旋一番,然而宣姬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大笑几声,猛地转身,指着那尊神像道:“我烧你的庙,在你地盘上作乱!就为你来看我一眼,我等了你多少年!” 她怔怔看了那武神像好一会儿,忽然猛地跳了上去,掐着它的脖子疯狂摇动起来,道:“你竟然还是不肯来见我,是不是你自己也知道对不起我?你看看我的腿!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这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虽说身为局外人,谢怜并不想对谁是谁非予以置评,但依照他个人感观,实在忍不住心想:“你若是想见他,可否换个正常点的方式?若是有人想用这种方式见我,我反正是一点也不会想来的。” 那头的小萤终于和那绷带少年一起重新回到了圈子里,望着这边,担心地小声道:“公子”闻声,谢怜对她笑了一下,示意不用担心。谁知他一笑,宣姬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猛地从神像上扑了过来,道:“你既不看我,爱看那些爱笑的女子,我便让你慢慢看个够!” 她虽然掐的是谢怜,话却是对那位裴将军说的。谢怜他本以为是宣姬自己嫁不了心爱之人,看到出嫁的新娘在轿子上幸福地微笑,心中嫉妒。却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位裴将军喜欢爱笑的女子,她便神智错乱地联想到这是要去嫁给心上人的新娘。难怪她把山下的明光庙都烧掉了,想来是完全受不了整天有女子在裴将军的庙里进进出出,与她分享同一尊神像。这女鬼不愧为“凶”,断了双腿,行动却极为鬼魅迅速,且被若邪打中后还这般力大无穷,掐得谢怜与她僵持不下。他正欲将若邪召来,却听一声大喝:“啊啊啊啊啊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5章 .会鬼王太子殿中藏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他猜这东西可能让两位小武官心中忌惮和不舒服了。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想借口去找件衣服穿到外面溜一圈, 却被扶摇一个白眼加一句“你这幅样子去到大街上,可以说是十分下流了”堵了回来,还是南风到殿后随手扯了件庙祝的衣服丢给他, 这才不用再继续下流。但再坐下来后,总觉得经过方才一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于是谢怜拿出灵文殿给的卷轴,道:“你们要不要再看看?” 南风抬起眼皮看了一下他,道:“看过了。我看他才需要好好看看。” 扶摇道:“什么叫我才需要好好看看。那卷轴写得语焉不详, 一钱不值,值得一看再看?” 听他说那卷轴一钱不值, 谢怜忍不住略略心疼灵文殿那些写卷轴写到面如土色的小文官们。又听扶摇道:“啊,方才说到哪儿了?南阳庙——为什么南阳多信女,是吗?” 好了。谢怜把卷轴一收, 揉了揉突突跳动的眉心, 心里知道了:今天晚上,谁都看不成了! 看不成正事, 那就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原来, 除了大几百年都在人间收破烂的太子殿下, 当今诸天仙神皆知,南阳真君风信, 曾有一段岁月被称为“巨|阳真君”。他本人对这一称呼, 那当真是深恶痛绝。而大家对他的经历, 也只有一个字的感想:“冤”! 因为,原本的正确写法,乃是“俱阳”。之所以会被误传,是因为这么一件事。 多年以前,有一位国君兴修宫观,为表诚心,特地亲自给每一宫每一殿的匾额都题了字。可偏偏在写到“俱阳殿”的时候,不知何故,他写成了“巨|阳殿”。 这下,可愁死负责宫观修建事宜的官员了。他们捉摸不透,陛下是到底是故意要改成这样的呢,还是不小心写错的呢?如果是故意的,为什么不明令下旨说我就是要这么改?如果不是故意的,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总不能说“陛下,你错了”,谁知道陛下会不会觉得是在讽刺他粗心?暗示他知识浅薄?心不诚?而且这可是陛下的墨宝,不用难道要作废吗? 天底下最难揣测的,就是圣人之意了。官员们极度痛苦,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委屈陛下,不如委屈一下俱阳真君。 不得不说,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陛下那边发现俱阳变成了巨|阳后,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只是请了一批学者,大力翻阅古籍,找出无数细枝末节的理由,写了许多文章,竭力证明原本便是巨|阳,俱阳才是错误的写法。总之一夜过后,全国的俱阳殿就都变成了巨|阳殿。 莫名其妙被改了神号的风信过了十多年才知道这件事。他基本上从来不仔细看自家神殿的招牌,只是有一天忽然就很郁闷,怎么好像到他庙里来参拜的妇女这么多,而且个个都含羞带怯脸蛋通红,上香的时候都求的是些什么玩意儿?! 弄清怎么回事后,他冲到九霄之巅对着烈日长空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各位神官都被他震惊了。 骂完以后也没办法,拜就拜,他总不能说跟这些虔诚祈求的女子们过不去,硬着头皮听了许多年。直到巨|阳又被一位觉得这简直不成体统的正经国君改成了南阳,大家还是没忘记他除了作为一个武神以外还能顺便保佑什么。但是,大家也坚守着一个默契:绝对不要用那两个字来称呼他。同时,也坚守着一个认知:如何评价南阳真君?一个字:好! 只要别让他开口骂人,一切都好! 那头南风的脸已经黑得赛陈年锅底,这厢扶摇还诗兴大发,斯斯文地道:“妇女之友,求子最强。壮阳秘方,送子南阳。啊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谢怜很有善意地忍住了笑,在南阳的神像面前给他留了一点面子。南风则是勃然大怒:“你少来这里阴阳怪气,要实在闲得慌就去扫扫地!” 此一句出,扶摇的脸也霎时锅底了。若说南阳殿的是听不得人家说那两个字,玄真殿的便是听不得人家提扫地这个词儿。因为慕情在皇极观做杂役时,就是整天给太子殿下谢怜端茶送水扫地铺床。有一天,谢怜看他一边扫地一边默诵修行口诀,被他这种刻苦努力c逆境求学的精神感动了,这才去向国师求情收他为弟子。这事怎么说呢?可大可小,可耻辱可美谈,就看当事人怎么想。显然,当事人认为此乃毕生之耻,因为慕情和他座下的武将,都是听到这个词必跟人翻脸的。果然,扶摇定了定,看了一眼一旁很无辜地摆手的谢怜,冷笑道:“听你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们南阳殿都多为太子殿下打抱不平呢。” 南风也冷笑:“你家将军确实忘恩负义,有什么好说的?” “呃”谢怜刚想插一句,扶摇“啊哈哈”地道:“你家将军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有甚资格戳戳点点?” “”听他们这样把他当成大棒互锤对方上面那位神官的脊梁骨,谢怜终于听不下去了,道:“等等,等等。停,停。” 自然是没人理他,且还动起手来了,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反正供桌就裂为两半了,盘果骨碌碌滚了一地。谢怜看这样子是拉不住架了,坐在角落里,叹了声“造业啊”,捡了个滚到脚边的小馒头,擦擦去了皮准备吃下去,南风眼角瞥见,立马一巴掌给他打掉:“别吃了!” 扶摇也停手了,震惊且嫌弃地道:“落灰里了你还吃得下去!” 谢怜趁机比了个手势,道:“停,停,停。我有话要说。” 他隔开两人,和颜悦色地道:“第一,你们口里说的那位太子殿下,正是本人。本殿下都没说话,你们不要把我当武器丢来丢去攻击对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想你们家二位将军是绝对不会这样的,你们如此有失体统,他们颜面何存?” 此句一出巨,两人神情都有些变幻莫测。谢怜又道:“第二,你们是来协助我的,对吗?那么到底是你们听我的,还是我听你们的?” 半晌,两人才道:“听你的。” 虽然他们的脸看上去都像是在说“你做梦听你的”,但谢怜也很满意了,“啪”的一声双手合十,道:“好。最后第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一定要丢什么东西,那还是请你们丢我,不要丢吃的。” 南风终于把他捡起来窝在手里想找机会吃的馒头抠出来了,忍无可忍道:“掉地上就别吃了!” 次日,依旧相逢小店。 茶博士又在门口抻着腿养骨头,远远地见三人行近。一名道人白衣轻简,背着斗笠行在最前,两名身形高挑的黑衣少年行于其后。 那道人抱着手施施然而来,施施然而道,竟是比他还像个闲人:“店家,劳烦三杯茶。” 茶博士笑道:“来啦!” 心想:“这三个傻小哥又来了。可惜了,长得是一个赛一个的体面,脑子是一个比一个有病。又是什么神啊什么仙,又是什么鬼啊什么天。这人有病,长得再体面有什么用?” 谢怜还是捡了靠窗的位。一齐落座后,南风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谈,你确保不会被旁人听到吗?” 谢怜温声道:“没关系。就算听到了别人也不会管,只会认为我们有病。” “” 谢怜道:“为了避免我们三个人一直这样相对蹉跎下去,开门见山。冷静了一晚上过后,你们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扶摇目光一亮,冷然道:“杀!” 南风道:“废话!” 谢怜道:“南风,你不要这么凶,扶摇又没有说错,解决问题的根本方式就是杀。问题是上哪儿啥,找谁杀,怎么杀。我建议” 正在此时,大街上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三人向窗外望去。 又是那队阴阴惨惨的“送亲”人。这列人马吹吹打打,连呼带号,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南风皱眉道:“不是说与君山附近的本地人成亲都不敢大操大办了吗?” 这队伍里个个是身强力壮的大黑汉,神情和肌肉都绷得紧紧,额冒冷汗,仿佛他们抬着的不是一顶喜气洋洋的大花轿,而是一台催命夺魂断头铡。不知轿子里,坐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沉吟片刻,谢怜正想道出去瞧瞧,一阵阴风吹过,轿子一侧的帘子随风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6章 .会鬼王太子殿中藏 2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灵文道:“有。本榜第一, 可以得到一百功德。” 谢怜立刻道:“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榜, 请一定再捎上我。” 灵文道:“你知道第二名是谁吗?” 谢怜想了想, 道:“太难猜了。毕竟若论实力, 我一人应当是可以包揽前三甲的。” 灵文道:“差不多了。没有第二名。你一骑绝尘, 望尘莫及。” 谢怜道:“这可真是不敢当。那上一甲子的第一名是谁?” 灵文道:“也没有。因为这个榜是从今年,准确地来说, 是从今天才开始设的。” “咦, ”谢怜一怔, 道, “这么说, 这不会是专门为我设的一个榜。” 灵文道:“你也可以认为只是因为你恰好赶上了,就恰好夺魁了。” 谢怜笑眯眯地道:“好,这么想的话,我会更高兴一点。” 灵文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夺魁吗?” 谢怜道:“众望所归。” 灵文道:“让我告诉你原因。请看那个钟。” 她抬手指去, 谢怜回头望去, 所见极美,望到一片白玉宫观, 亭台楼阁, 仙云缭绕,流泉飞鸟。 但他看了半天,问:“你是不是指错方向了?哪里有钟?” 灵文道:“没指错。就是那里, 看到了吗?” 谢怜又认真看了, 如实道:“没看到。” 灵文道:“没看到就对了。本来那里是有个钟的, 但是你飞升的时候把它震掉了。” “” “那钟比你的年纪还大,却是个好热闹的活泼性子,但凡有人飞升,它都会鸣几下来捧场。你飞升那天震得它疯了一样狂响,根本停不下来,最后自己从钟楼上掉下来了,这才消停。掉下来还砸着了一位路过的神官。” 谢怜道:“这那现在好了没?” 灵文:“没好,还在修。” 谢怜:“我说的是被砸到的那位神官。” 灵文道:“砸的是一位武神,当场反手就把它劈成了两半。再来。请看那边那座金殿。看到了吗?” 她又指,谢怜又望,望到一片渺渺云雾中璀璨的琉璃金顶,道:“啊,这次看到了。” 灵文道:“看到了才不对。那里本来什么都没有。” “” “你飞升的时候,把好些位神官的金殿都给震得金柱倾倒c琉璃瓦碎,有的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便只好临时搭几座新的凑合了。” “责任在我?” “责任在你。” “唔”谢怜确认了一下,“我是不是刚上来就把很多神官都得罪了?” 灵文道:“如果你能挽回的话,也许不会。”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挽回呢?” “好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谢怜又笑了。 灵文道:“当然,我知道,十分之一你都是拿不出来的。” 谢怜坦诚地道:“怎么说呢,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你就是要万分之一,我也是拿不出来的。” 凡间信徒的信仰化为神官的法力,而他们的每一份香火与供奉,则被称为“功德”。 笑完了,谢怜严肃地问:“你愿不愿意现在把我一脚从这里踢下去,再给我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灵文道:“我是个文神。你要人踢也该找个武神。踢得重一些,给得多一些。” 长叹一声,谢怜道:“容我再想一想怎么办罢。” 灵文拍了拍他肩膀,道:“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 谢怜道:“我是,船到桥头自然沉。” 若是在八百年前仙乐宫最鼎盛的时期,八百八十八万功德又有何难,太子殿下挥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今时不同昔日,他在凡间的宫观早就烧得一间都不剩。没有信徒,没有香火,没有供奉。 不消说了。反正就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蹲在仙京大街边头痛了半天,他才忽然想起来,他飞升快三天了,还没进上天庭的通灵阵,方才忘了问口令是什么了。 上天庭的神官们联合设了一套阵法,可以令神识在阵法内即时通灵传音,飞升之后必须要进阵。但需要知道口令,神识才能搜到特定的通灵阵。谢怜上次入阵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压根不记得口令是什么了,他神识放出去搜了一通,看着一个阵有点像,胡乱进去了。甫一入阵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狂呼冲得东倒西歪: “开盘下注买定离手,来赌这次我们太子殿下到底能坚持多久才会再下去!!” “我赌一年!” “一年太长了,上次才一炷香,这次三天。押三天三天!” “别啊蠢货!三天都快过去了你行不行啊?!” 谢怜默默退了出来。 错了。肯定不是这个。 上天庭内都是坐镇一方的大神官,个个家喻户晓日理万机,而且,因为都是正经八百飞升登天的天官,自持身份,通常都较为矜持,言语行事往往都端着一派架子。也就只有他第一次飞升时由于太过激动,把通灵阵里每一位神官都抓来打了招呼,无比认真又无比详尽地将自己从头到脚地介绍了一遍。 他退出之后又是一通乱搜,又胡乱进了一个。这次进去,谢怜心下一松,心道:“这么安静,多半就这个了。”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轻轻地道:“太子殿下这是又回来了?” 这声音乍听十分舒服,语音轻柔,语气斯文。可细听便会发觉,嗓子冷淡得很,情绪也冷淡得很,倒让那轻柔变得有些像不怀好意了。 谢怜本来只想按规矩入阵,默默潜伏着就好,但既然人家已经找他说话了,总不能装聋作哑。而且,上天庭内居然还有神官愿意主动跟他这个瘟神说话,他还是非常高兴的。于是,他很快答道:“是啊!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这一问一答后,凡是此刻正在通灵阵内的神官们,统统竖起了耳朵。 那位神官慢条斯理地道:“太子殿下这次飞升,真是好大的阵仗啊。” 上天庭中,可谓是帝王将相遍地走,英雄豪杰如水流。 欲成仙神,必先成人杰。人间建功立业者或是有大才之人,本来就有更大的飞升机会。因此,毫不夸张地说,什么国主公主皇子将军,在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物。谁还不是天之骄子怎么地了?大家彼此之间客气客气,便陛下殿下c将军大人c帮主盟主的乱叫,怎么恭维怎么叫。可这位神官这两句下来,就不是那么对味儿了。 虽然他左一个太子殿下,右一个太子殿下,却教人感觉不到他有半分敬意,反倒像是在拿针戳人。通灵阵内还有其他几位神官也是货真价实的太子殿下,都被他这么几声喊得简直背后发毛,浑身不快。谢怜已听出对方来意不善,但也不想争个高下,心想我跑,笑道:“还好。”那位神官却不给他机会跑,不冷不热地道:“太子殿下么,是还好。不过,我的运气就比较不好了。” 突然,谢怜听到了从灵文那边传来的一道密语。 她只说了一个字:“钟。” 谢怜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那位被钟砸了的武神! 既然如此,那人家生气也不是没理由的。谢怜向来十分善于道歉,立刻道:“钟的事我听说了,真是万分抱歉,对不住了。” 对方哼了一声,品不出来什么意思。 天界里名头响亮的武神有许多位,其中不少都是在谢怜之后飞升的新贵。光听声音,谢怜说不准这是哪位,可道歉总不能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于是,他又追问了一句:“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此言一出,对面沉默了。 不光对面沉默了,整个通灵阵都凝固了一般,一股死气扑面而来。 那边灵文又给他传音:“殿下,虽然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说了这么半天都没认出来,但我还是想提醒一下你。那是玄真。” 谢怜道:“玄真?” 他卡了须臾,这才反应过来,略为震惊地传音回去:“这是慕情?” 玄真将军,乃是坐镇西南方的武神,坐拥七千宫观,在人间可谓是声名显赫。 而这位玄真将军,本名叫做慕情,在八百年前,曾是侍立在仙乐宫太子殿座下的一名副将。 灵文也很震惊:“你不会真的没认出来。” 谢怜道:“真的没认出来。他以前跟我说话又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上次我跟他见面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了,不是五百年就是六百年,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快不记得了,怎么可能还听得出他的声音。” 通灵阵内依然沉默。慕情一声不吭。而其他神官们则是一边假装自己没在听,一边疯狂地等待着他们中的谁快点继续接话。 要说这两位,也是比较尴尬。个中曲折传了这么多年,大家早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当年谢怜贵为仙乐太子,修行于皇极观。这皇极观,乃是仙乐国的皇家道场,择徒标准严格。慕情贫民出身,父亲是一名被斩首的罪人,这样的人是根本没资格进皇极观的,所以他只能当杂役,在观中是给太子殿下打扫道房c端茶送水的。谢怜看他刻苦努力,便请求国师破例收他为徒。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慕情这才得以入观修行,与太子一□□行。而飞升之后,谢怜也点了他的将,带着他一齐登了仙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7章 .银蝶萦绕明灯护身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她道:“是不是他派你来找我的?” 这个“他”,谢怜猜想, 自然是指那位裴将军了。 宣姬又追问道:“他自己呢?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见我?” 她说话时那种热切的神情,那种期盼的语音,教谢怜觉得, 还是不要说“不是”为妙。见他半晌不答, 宣姬一下子跌坐在地。 她背靠着那尊英俊挺拔的武神像, 大红嫁衣在地上铺成一朵巨大的血花, 披头散发,满脸痛苦难捱之色,仿佛在受着莫大的煎熬,道:“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这个问题, 谢怜也没法回答,所以也只能保持沉默了。宣姬抬头望那神像, 凄声道:“裴郎啊裴郎,我为你背叛我的国家, 抛弃我的一切,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了?” 她双手扯着自己头发,质问道:“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谢怜不动声色, 听到这几句, 暗暗思索, 宣姬说为她裴将军背叛她的国家, 莫非是指这位裴将军趁二人浓情蜜意之时从她口中诱骗情报, 导致宣姬之国战场失利?她又说,是因为裴将军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这个样子”,自然是指这幅断腿的惨状。宣姬是一位女将军,沙场之上,不可能身负残疾,那她的腿只可能是后来才断的,莫非是这也与裴将军有关?是否裴将军始乱终弃,才导致她怨气如此深重? 他虽是觉得自己所思所想的都很恶俗,但宣姬怨念如此深重,以致于要去戕害无辜之人的性命,尽管恶俗,也只得硬着头皮往那边想了。这时,庙外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谢怜与宣姬同时往窗外望去。只见若邪落成的白圈处,一人正拖着那绷带少年往外拉,而小萤则死死抱住那人的腿不让放,那人大骂起来,正是小彭头:“滚开!你个蠢货,把女鬼喊过来了怎么办!” 小萤大声道:“喊过来就喊过来,你比鬼更可怕!我我宁可看女鬼!” 原来,方才被谢怜一绫抽晕过去的小彭头醒了过来,看到四周缓慢摸索的新娘们,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发现她们都看不见人,他胆子极大,又莽头莽脑,想趁旁人都不敢动弹赶紧拖了这绷带少年下山去独领悬赏。他才不管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反正山下大家都传他是,那他就是。谁知小萤扑过来大喊大叫,把在四周游荡的新娘们和在明光庙内的宣姬都惊动了。谢怜一看又是他,心中只道刚才应该抽得更狠些,抽得他三天三夜醒不过来才好,喊道:“回圈子里去!” 小彭头一见一道黑雾向他袭来,慌忙往回撤,可他手里拖着个绷带少年,腿上抱着个小萤,终是慢了一步,瞬间被黑雾挟中,吸到宣姬手里。他回头一看,这个长发乱舞c阴气森森的女子,不就是方才躺在一地新娘里被他摸过的那具美艳女尸? 事到如今,他才终于知道害怕,大声惨叫起来,而宣姬五指一弯,从他后脑插|入,瞬间就把他整个头骨盖从一层厚厚的脑皮里剥了出来。 被剥出来的头骨盖热气腾腾的,还在张口大叫:“啊——!!!!” 白圈内的魂飞魄散的众人也张口大叫:“啊——!!!!” 小萤也被吓坏了,一边把那绷带少年往圈子里拖一边大叫,宣姬又朝他们伸出五指,谢怜闪身拦到她跟前,道:“将军,勿要再造杀孽了。” 他唤她将军,本意是要提醒她,她也曾是战场上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巾帼英雄。然而,宣姬一把抓碎了手中那个厉声惨叫的头骨盖,十分美艳的一张脸,此刻竟是有七分变形。她冷笑道:“他是不是不敢见我?” 谢怜无法,心道要不然先装作裴将军派来的周旋一番,然而宣姬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大笑几声,猛地转身,指着那尊神像道:“我烧你的庙,在你地盘上作乱!就为你来看我一眼,我等了你多少年!” 她怔怔看了那武神像好一会儿,忽然猛地跳了上去,掐着它的脖子疯狂摇动起来,道:“你竟然还是不肯来见我,是不是你自己也知道对不起我?你看看我的腿!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这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虽说身为局外人,谢怜并不想对谁是谁非予以置评,但依照他个人感观,实在忍不住心想:“你若是想见他,可否换个正常点的方式?若是有人想用这种方式见我,我反正是一点也不会想来的。” 那头的小萤终于和那绷带少年一起重新回到了圈子里,望着这边,担心地小声道:“公子”闻声,谢怜对她笑了一下,示意不用担心。谁知他一笑,宣姬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猛地从神像上扑了过来,道:“你既不看我,爱看那些爱笑的女子,我便让你慢慢看个够!” 她虽然掐的是谢怜,话却是对那位裴将军说的。谢怜他本以为是宣姬自己嫁不了心爱之人,看到出嫁的新娘在轿子上幸福地微笑,心中嫉妒。却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位裴将军喜欢爱笑的女子,她便神智错乱地联想到这是要去嫁给心上人的新娘。难怪她把山下的明光庙都烧掉了,想来是完全受不了整天有女子在裴将军的庙里进进出出,与她分享同一尊神像。这女鬼不愧为“凶”,断了双腿,行动却极为鬼魅迅速,且被若邪打中后还这般力大无穷,掐得谢怜与她僵持不下。他正欲将若邪召来,却听一声大喝:“啊啊啊啊啊啊——” 那少女小萤见他与女鬼僵持不下,竟是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冲了过来,边冲边喊,似乎在给自己壮胆。宣姬根本无需动手,只是森森回头一望,她还没靠近便飞了出去,飞出数丈之外,头朝下,身子朝上,重重落地! 那绷带少年“啊啊”喑哑地大叫着奔了过去,谢怜也是一惊,坐起身子,后脑却蓦地一凉,宣姬五根手指已经放了上来,似乎也要像方才一般把他的颅骨也从头皮里剥出来。情急之下,谢怜右手猛地抓住她手腕,喝道:“缚!” 只听“刷刷”一阵破空之响,一道白绫应召而至,绕着宣姬缠了九曲十弯,将她五花大绑起来。宣姬双腿已断,躲避不及,“砰”的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上打起滚来,想挣开这道白绫,孰料它越缠越紧。甫一脱身,谢怜气都来不及喘一口,立即起身,朝小萤落地之处跑去。 若邪已收,众人还是不敢乱动,但也有几个大胆的村民习惯了那些摸来摸去的新娘,围了过去。那绷带少年跪在她趴地的身形之旁,手足无措,急得仿佛热锅上的小虫。没有一个人敢动她,都怕她摔折了什么要紧的地方,一乱动就折得更厉害了。谢怜迅速察看一番,心知再怎么小心也没用了,摔成这样,眼看是要活不成了。 虽然与这少女小萤相处并无多久,甚至说话也不多,但也知她虽相貌丑陋却心存善意,如此结局,实在让人心中沉重。宣姬在那边一时半会儿应该挣不开若邪,谢怜心道:“即便是没用了,也不能让她死之前还是这般姿态。”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她翻了过来。 小萤脸上皆是鲜血,看得一旁众人啧啧叹气,她却还有一口气在,小声道:“公子,我是不是帮倒忙了” 虽说是没有帮倒忙,但,她也确实没帮上什么正忙。当时谢怜本来就要召动若邪了,根本不消旁人帮忙。而她那一树枝即便是打中了宣姬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何况她根本近不了那女鬼的身?如此说来,可以说是毫无价值的送死了。 谢怜道:“没有。你帮了大忙,你看,你一过来,引开了那女鬼的注意力,我才能抽空制服她,真是多谢你了。不过,下次再不能这样了,要帮忙须得先跟我说过才行,不然万一我没接上就糟了。” 小萤笑了一下,道:“唉,公子,你用不着哄我了,我知道我没帮上忙,也没有下次了。” 她说话含混不清,吐了口血,血里竟是混着几颗摔断的门牙,那绷带少年急得直抖,呜呜的不知想说什么。小萤对他道:“你以后,不要再下山偷东西吃了,被人发现,打死就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8章 .翻天地空斗火魔城 那尊巨石神像在无数双眼惊愕万状的注视中,微笑着越升越高。谢怜看到它完好无损,之前被白无相打断的那条腿也看不出痕迹了,喜道:“三郎,你把它修好了?” 花城笑了一下,道:“要到天上接哥哥,当然不能空手而来。走!” 谢怜点头,道:“大家快上去!” 然而,众神官这才看清了原来他身边的人是花城,险些跪了:“太子殿下,你旁边那个???” 风信眉间焦色更浓,终于叫了起来:“剑兰!剑兰!”无人应答。郎千秋见戚容鬼鬼祟祟躲在街角,正要去抓,谁知,他刚经过泰华殿,那殿整个轰隆倒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爆炸了。众神官一惊,回头去看,只见烈火和残垣之中,一个身影垂首伫立不语。 君吾破出了银蝶。 果然拦不住他! 戚容赶紧溜到君吾身后,冲众人叫嚣道:“杂碎!都是杂碎!有本事过来啊!” 也就只有他不知死活还敢靠过去了,旁的神官,一个都不敢说话! 在那白衣武神身上,黑气冲天,同时白光刺眼,两种色彩变幻莫测。众神官对这个君吾无比陌生,大气也不敢出地盯着他。他则紧紧盯着谢怜,缓缓向众人汇聚的方向走来。每走一步,脚下便有战火倏地燃烧起来。先是跃动的火苗,然后疯狂向四周蔓延,长成滔天的怒焰! 戚容被那火焰燎到了,嗷嗷鬼叫,抱着谷子忙不迭逃开。权一真背着引玉的尸体,满脸黑灰地站在街头,看到君吾,眼中迸出怒火,尸体都没放下来就朝他走去,被谢怜一把拽住。现在靠近,无疑就是送死! 又是一波银蝶袭上,趁此机会,谢怜道:“快!都别愣着了!” 众神官迟疑片刻,终于陆陆续续号召响应。数百位神官纷纷跃上那巨石神像,仿佛一群黑漆漆的蚂蚁爬了上去,都挤在肩头胸口,没位置站的就只好抓住它衣摆。如果要它飞起来,不能只靠那些明灯和银蝶。但眼下太多人了,谢怜没法对花城出手,急中生智,随手拉过一个神官,在他背后捧住花城的脸,深深一吻。 立竿见影,谢怜全身登时充满了灵力,那被当成了活屏风的神官浑身僵硬,震惊道:“你们在我背后干什么???” 无数双眼睛也震惊地瞅了过来。谢怜这发现他拉过来挡风光的居然是郎千秋,心说罪过罪过千万不能让这孩子看见,道:“什么都没干!不是你该看的!”转身,冲那神像喝道:“飞!” 那神像听到了他的召唤,仿佛被什么激活了,微阖的双眸突然睁开,脸上笑意更深了。 银蝶和明灯霍地散开,它依旧稳稳浮在空中,长发和衣袖衣摆似乎在迎风飘飞。 飞起来了! 谢怜和花城也一跃而上,站在那神像头顶的玉冠台上,道:“大家站稳c抓牢了!” 话音刚落,那神像身体微微一沉,猛地向前飞去! 谢怜和花城站在最高处,带着神像,载着许多神官远离仙京。但不少神官的百年积蓄都放在仙京,不免频频回头,懊苦不已,捶胸顿足。 稍稍冷静下来,谢怜忽然想起方才匆忙,无暇清点人头,道:“人都上来了吗?国师呢?裴将军呢?”不知裴茗会不会凶多吉少。他正在下方人群里寻找熟悉的几人的身影,道:“师父!” 远远听到国师的声音应道:“我来了!” 谢怜这才稍稍放心。这时,突然有人大叫道:“追上来!追上来了!” 果然!在这巨石神像的背后,一个红彤彤的东西追了过来,仿佛索命红光。 正是仙京! 原本的仙京,瑞气祥云缭绕。此刻却是战火弥漫,已然变成了一座火焰魔城! 有人惊恐地道:“是帝君是帝君把仙京移过来了他要把我们斩尽杀绝” “他快追上来了!” 谢怜却道:“没那么容易!”手印骤变,那巨石神像双目发亮,众神官耳边风声更疾,呼呼狂啸,追在身后的红光登时又被拉开了一段距离。神像飞得更快了! 但这边一加速,那红光也不示弱,速度突然暴涨,轰隆轰隆,反而更近了。惊得许多神官叫出声来。这个距离,几乎可以看清站在仙京中的那道人影了! 而人间却分毫不知发生了什么,小儿们嬉笑打闹,看到天上白影狂奔c红光飞驰,张大了嘴,拍手道:“好漂亮呀!” 谢怜心知不能这样下去,一定还得加速,但微微有些头晕,毕竟他飞了这么久,都是凭一口气。花城扶住了他,两人还没说话,只听下方国师喝道:“你们都干愣着干什么?一群神官,还要鬼王借法力帮忙逃跑,丢人不丢人!” 有神官不服气道:“你是谁啊?有什么资格这么教训我们?” 国师道:“我是谁不重要,虽然我在上天庭的时候你们还不知在哪里玩泥巴,绝对有资格教训你们。重要的是,赶紧把你们金贵的玉手放到这尊神像上,有多少法力给多少!这样这尊神像才能飞得更快,不然等着被后面的他追上吗?你们是不是袖手旁观事不关己惯了,自己命到临头都忘了?这种事还要我提醒吗?” 经他提醒,众神官才回过神来,暗叫惭愧,居然忘了可以用这种方式支持,于是纷纷发力,将手掌放上神像,喊道:“太子殿下,在下c呃,助你一臂之力!” “啊那我也来” “不多凑合着用用。” 如此一来,七百手八百脚的,神像又被注满了法力,谢怜感觉精神一振,神像再度发力,这一次,轰隆一声,远远把那红光甩开了几十里! 众神官大大松了口气,纷纷抹了把汗。 忽然,花城道:“哥哥,向下。” 他既然开口,谢怜也不问为什么,直接向下。神像破开滚滚的漆黑的云层,下方竟是漆黑一片,连一点灯火人烟都看不到,众神官纷纷惊疑:“这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黑洞洞的?怪瘆人的。” “太子殿下,你干什么下来啊?” “我看此地不宜久留!” 花城却道:“就留在这里,别动,我们等。” 那巨石神像便浮在了半空中,谢怜道:“嗯。等什么?” 花城轻声道:“等他追来,先战一场。” 话音刚落,上方黑夜云中便破出一道红光,也沉了下来。一人一城,便在这夜空中对峙起来。 众神官眼睁睁看着那红光渐渐逼近,毛骨悚然,都道:“殿下,你干什么还不走啊!” “你该不会想和他硬碰硬?没有胜算的!” “他又犯傻了!我就该知道,这人就是爱犯傻!!!几百年了一直都这谁踢我!” 国师道:“我。你再多说一个字,我直接把你推下去。” “你到底是谁啊!” 那巨石神像虽然是一尊庞然大物,仙京却更是宏伟至极。如若真的硬碰硬,以这巨石神像的体格,绝对会被碾压。但谢怜相信花城的判断,凝神不语。就在那红光逼近到不足半里之时,谢怜忽然感觉,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躁动。 他低头看去,发现是脚下的黑暗正在躁动,哗啦啦,哗啦啦,汹涌起伏,简直就像是 海浪。 谢怜突然明白这是哪里了。 也有神官发现了,有人恐惧地道:“天哪,这里好像是黑水鬼蜮!我们被带进鬼窝了!” 话音刚落,下方突然有几道白色的事物破出黑暗,冲天蹿起! 四对眼睛,八只鬼火灯笼一般的巨大眼球绿光幽幽,盯着那火焰魔城,发出恶啸,仿佛对这个一点礼貌也没有的闯入者很是不满,巨大的骨尾甩来甩去,拍打着海面,激起千层高浪。 是那四条骨龙! 它们向那魔城一昂首,口中喷出急剧的水流,攻击力极强,只怕铜墙铁壁也要给这巨大的水枪打穿。谢怜不禁刮目相看,道:“上次看它们有点哈哈,没想到其实还挺凶的。” 漆黑的海面下不断有新的尸骨巨怪破水而出,飞鱼嗖嗖,如投城飞石。众神官一看,彻底糊涂了。君吾在追杀他们,花城和黑水却反倒好像是在帮忙。斯情斯景,实在玄妙。 四条骨龙围着那魔城狂喷不止,然而并无太大成效,那战火怒火的确无法用水扑灭,愈扑愈怒,甚至烧到了水里。黑水鬼蜮的海面上,烈焰丛生,火光并水光乱舞,水面下传来鬼哭狼嚎之声。谢怜突然汗颜:“我们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带到黑水的地盘里,没关系吗” 花城道:“不要在意这些,他欠我钱,随便打。” 谢怜:“???” 突然,有人指前方叫道:“它它在干什么?” 谢怜也忙目光转去,这一看,心底也是微微一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9章 .翻天地空斗火魔城 2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在他喝下去的同时, 谢怜耳中听到了清晰的“咕咚”c“咕咚”之声, 仿佛是往一个空罐子里灌水的声音。 刹那间, 他心下雪亮, 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道:“别喝了。” 那道人手一抖, 惊疑不定地望他, 谢怜微笑道:“喝了也没用,不是吗?” 那道人闻言脸色一变,另一只手抽出腰间铁剑向他迎面刺来。谢怜立定不动,举手一弹, “铛”的一声, 轻轻弹开了剑锋。那道人见他依然紧握着自己那只手,咬牙猛地一抽。谢怜只觉那条手臂忽然一瘪,仿佛漏气的球儿一般彻底瘪了下去,从他掌中哧溜挣脱。那道人一挣脱出来,便向门口逃去。谢怜也不着急, 在这种无外界阻挠之力的地方, 这道人便是再逃出十丈,若邪也能把他拖回来。谁知, 他刚刚抬了抬手腕, 一道锐利至极的破风之声便从他身边穿过。 那声音犹如有人从他身后射出了一支利箭, 直接把那道人穿腹而过, 钉在了门上。谢怜定睛一瞧, 那竟是一根竹筷。 他回头一看,三郎好整以暇地从桌边站起,与他擦肩而过,把竹筷拔了出来,在他面前晃了两下,道:“脏了。待会儿丢。” 而那道人受此重创,竟是完全没有呼痛之声,无声无息地倚着门慢慢滑了下来。从他腹中汩汩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清水。 正是他方才喝下去的那碗水。 两人都在这道人旁半蹲了下来,谢怜在他创口处按了按,感觉这个伤口犹如一个鼓囊囊的气球上被扎破的洞,往外飕飕地漏着凉气,而这个道人的“尸体”也在渐渐发生变化。方才看他,分明是条大汉,现在却仿佛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面容和四肢都有些萎缩,并且还在不断缩小,看起来倒像是个小老头了。 谢怜道:“是个空壳。” 有些妖魔鬼怪,自身无法幻化出完美的人形,便会想另外一个法子:制造空壳。 他们会用一些十分逼真的材料,精心制作一副人的假皮囊。这样的皮囊,往往会参考真实的活人,有的时候甚至是直接拿人的皮囊做成的,掌纹c指纹c头发自然完美无缺。而且,这种空壳,只要他们自己不穿上这层皮,就不会沾染鬼气,也就不会害怕那些辟邪符咒。这也是为何门上的符咒没有把这名道人挡在外面的原因。 不过,这样的空壳往往也很容易被识破,因为他们毕竟是空心的假人,如果没有人穿这层皮,就只能按照操纵者的指令行事。而且这指令不能太复杂,只能是简单的c重复的c预先设置好的事情。所以,它们的神态举止通常都较为呆滞,不太像活人,比如,它们会反复重复一两句话,做同一件事,或者自问自答,答非所问,和人多说几句话就露馅了。然而,对于如何甄别空壳,谢怜有个更为实用的方法:让他们喝一碗水或吃个东西就行了。毕竟壳子是空心的,没有五脏六腑,他们吃东西或者喝水时,就犹如往一个空罐子里丢东西或者灌水一样,能听到清晰的回声,和活人进食饮水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 那道人的尸体已经彻底瘪了下去,差不多已经是一摊软趴趴的皮了。三郎用那根竹筷压在他皮肤上点了两下,丢了筷子,道:“这壳子有点意思。” 谢怜知道这少年指的是什么。这名道人的神情举止,他们都是在在了眼里的,岂止逼真,根本就是个活人,与他交流,对答如流,可见操纵者法力惊人。谢怜看他一眼,道:“三郎,看来你对这种异术也是颇有涉猎。” 三郎笑道:“不多。” 这个空壳特地找上门来,向他告知半月关之事,无论是真是假,目的都是为了引他去半月关,为求稳妥,还须得上通灵阵问问。谢怜掐指一算,算出剩下的法力还足以支撑他再用几回,这便捏了个诀儿,上了通灵阵。 一入阵,里面竟是难得的热闹,并且不是因为忙于公务而热闹,似乎是大家在玩儿什么游戏,嘻嘻哈哈笑成一片。谢怜正颇感惊奇,只听灵文道:“殿下回来了?这几日在下面过得怎么样啊?” 谢怜道:“还好还好。大家这是在做什么?这么高兴。” 灵文道:“风师大人回来了,正在散功德,殿下不去抢一抢么?” 果然,谢怜听到阵内数位神官正在声嘶力竭地喊:“一百功德!抢到了!”“为什么我这个只有一功德”“一千!一千!啊!谢谢风师大人!!!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心想这莫非是天上掉钱大家正在捡?虽然他的功德箱里是空空如也,但一来他不知要怎么抢,二来其余诸位神官都是彼此相熟的,抢一抢玩闹无所谓,他突然插|进去就有些奇怪了,于是也不在意,自顾自问道:“诸位,半月关这个地方你们知道吗?” 此话一出,正在兴高采烈抢功德的通灵阵瞬间沉默。 谢怜再次略感郁闷。 他以往发些小诗和秘方,大家沉默也就罢了,因为其余的神官们也不发这些,那么他发的话,可能的确是格格不入。可是,通灵阵内,经常有神官们开口询问一些公务上的问题,比如你们谁认识哪只鬼,好对付吗?你们谁的地盘在那儿,能帮个忙不?这个时候大家也是各抒己见,有建议的给建议,没建议的说有空回头我帮你问问。他问半月关,也算是公务,没理由一开口照样全场死寂啊。 半晌,突然一人喊道:“风师大人又散了十万功德!!!” 通灵阵内瞬间又活跃起来,众神官纷纷抢功德去了,也就没人在意他方才问的那句了。谢怜知道此事恐怕并不简单,在阵内大概问不出什么来了,心想这位风师大人当真是大手笔,一散就是十万,好生厉害,正要退下,忽然,灵文私下给他发了一句。 灵文问道:“殿下,你为何忽然要问半月关?” 谢怜便把有一副空壳找上门来的事说了,道:“那壳子假作从半月关里逃出的幸存者,必然有其目的。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我便上来问问。这地方怎么了?” 灵文那边沉吟片刻,道:“殿下,这件事,我劝你,莫要沾手。” 谢怜多少也料到会有这么一句了。否则也不至于持续一百五十年也无人问津,而他一问就全庭沉默。他道:“每逢过关,失踪过半,这事是真的?” 良久,灵文道:“是真的。但这件事,我不好多说。” 谢怜听出她语音里颇带斟酌之意,怕是有为难之处,道:“好,我明白了。你既不方便,那就莫要多说。我们也从没私下谈过这个话题,都是我自己乱撞撞上的。” 二人虽是在私下对话,灵文也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我再多说一句。你若要查这件事,别让其他神官知道。而且,不要从天界走。” 收了神识,出了通灵阵,谢怜起身,沉吟片刻,抬头道:“三郎,我怕是要出一趟远门了。” 灵文告诫他莫要被其他神官发现,足见此事牵扯不小。而如果他直接上天,再跳到半月关去,方便是方便,但如此出行就会被记录在册。而且,若是有谁在通道里动了什么手脚,跳下去究竟会落在哪里,还真不敢说。如此看来,竟是只能徒步去半月关了。这空壳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便是想诓他去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三郎却道:“好啊,哥哥,不介意捎上我。” 谢怜一怔,用扫帚把地上那摊假皮囊扫到一边,道:“路途遥远,风沙艰辛,你又为何要跟着去?” 三郎笑道:“你想知道那半月妖道是怎么回事吗?” 闻言,谢怜动作一顿,道:“连这个你都知道?” 三郎抱着手,悠悠地道:“半月关,两百年前,乃半月国所在之地。半月人力大无穷,且性情凶悍好斗,时常骚扰中原之地的百姓。”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星亮,道:“半月妖道,就是他们的国师。” 谢怜把扫帚往墙上一靠,就要坐下来详细听。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叩叩”的敲门之声。 此时天色已晚,那些村民都被谢怜之前一句“中邪”吓得缩回屋子里不敢出来,又会是谁敲门?谢怜站到门口,屏息片刻,没感觉出门上符咒有异动,紧接着又是两声“叩叩”。听这声音,似乎是同时有两个人在敲门。 他略一思索,打开门来,果然,两个黑衣少年站在门口。一俊朗,一清雅,正是南风与扶摇。 谢怜和他们对望一阵,道:“你们两个” 扶摇率先翻了个白眼。南风劈面开口便问:“你是不是要去半月关?” 谢怜道:“你们从哪里听到的?” 他本以为是灵文又去中天庭问了一通拉来的帮手,可转念一想,她告诫过他莫要让旁人知道,自然也不会声张。南风道:“听几位神官路上谈了几句,听说你今天在通灵阵里问了半月关的事。” 谢怜便了然了,双手笼在袖子里,道:“明白了。‘我自愿’,是?” 两人都是一副牙痛得面目扭曲的表情,道:“是啊。” 谢怜忍俊不禁,道:“懂了,懂了。不过,事先说好,这次去半月关,途中若是遇到什么不能应付的事情,欢迎随时逃跑。” 谢怜的人生准则是:不要勉强人。无论是勉强别人做一件事,还是勉强别人不要做一件事,都是勉强。一件事做了到底好不好,只有做了才知道。若你勉强一个人做一件事,即便他做了,心中也不会认可;若你勉强一个人不做一件事,即便他没做,他也会一直千方百计惦记着,总有一天会做的。所以,万事,顺其自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下侧开了身子,请他们二人进屋再细说。谁知,那两人一看到他身后那名歪歪坐着的少年,原本微黑的脸色,瞬间变成了铁青。 南风闪身进来,抢在谢怜面前,道:“退开!” 谢怜这才回过神来,道:“等等!!!” 他边追边道:“等等!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0章 .燃业火鬼神降皇城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给,或是不给? 谢怜不动声色, 尚未考虑好,是该继续这般我自岿然八风不动地坐下去,还是该佯作惊慌失措的新嫁娘怯怯地往后躲去, 那只手的主人却颇有耐心,也颇有风度,他不动,他也不动, 似乎就这么等着他的答复。 半晌, 鬼使神差地, 谢怜伸出了手。 他站起身来,要去撩开帘子下轿,对方却已先一步,为他挑起了红帘。来人握住了他的手,却并未握得太紧,仿佛是怕捏痛了他,竟是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错觉。 谢怜低着头,由他牵着,慢慢出了轿子,眼下瞥见脚下横着一匹被若邪绫绞死的狼尸, 心念微转, 脚下微微一绊, 一声惊喘, 向前倒去。 来人立刻反手一扶,接住了他。 这一扶,谢怜也是反手一握,只觉摸到了什么冷冰冰的事物,原来,来人手上戴着一双银护腕。 这护腕华丽精致,花纹古拙,其上雕着枫叶c蝴蝶c狰狞的猛兽,颇为神秘,也不似中原之物,倒像是异族的古物。堪堪扣住这人手腕,显得精炼利落。 冰冷的银,苍白的手,毫无生气,却有几分杀气与邪气。 他那一摔乃是装模作样,有心试探,若邪绫一直都在喜服宽大的袖子下缓缓缠绕着,蓄势待发。然而,来人却只是牵着他手,引着他往前走。 谢怜一来盖着盖头识路不清,二来有心拖延时间,因此,故意走得极慢,而对方竟也配合着他的步伐,走得极慢,另一只手还不时过来牵一牵他,仿佛是怕他再摔倒。尽管谢怜心中是十二万分的警惕,被这般对待,也忍不住想:“若这当真是一位新郎,倒也真是温柔体贴到极致了。”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极为轻灵的叮叮之声。两人每走一步,那声音便清凌凌地响一响。正当他在琢磨这是什么声音时,四下忽然传来阵阵野兽压抑的低哮。 野狼! 谢怜身形微动,若邪绫忽地在他腕上一收。 谁知,他还没有任何动作,那牵着他的人却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仿佛是在安抚,让他不要担心。这两下,轻得简直可以说是温柔了,谢怜微微一怔,而那阵阵低哮已经压了下去。再一细听,他忽然发现,这些野狼,并不是在低哮,而是在呜咽。 那分明是一种野兽恐惧到了极致c动弹不得c垂死挣扎时的呜咽。 他对来者何人的好奇,愈加强烈了。直想掀了盖头,看一眼再说,可也心知如此不妥,只能透过红盖头下方的缝隙,管中窥豹。所见的,是一片红衣的下摆。而红衣之下,一双黑皮靴,正在不紧不慢地走着。 那双小黑皮靴收得紧紧,往上是一双修长笔直的小腿,走起路来,煞是好看。黑靴侧面挂着两条细碎的银链,每走一步,银链摇动,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响,煞是好听。 这脚步漫不经心,带着轻快,更像是个少年。然而,他每一步却都又成竹在胸,好像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他的步伐。谁若敢挡他的路,谁就等着被他碾得粉碎。如此,倒是教谢怜说不准,这到底是位什么样的人物了。 正当他兀自思量之际,忽然,地上一样白森森的东西闯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颗头骨盖。 谢怜脚下凝滞了片刻。 他一眼便看出来,这颗头骨的摆放方式有问题。这分明是某个阵法的一角,若是触动了它,怕是整个阵法都会瞬间向这一点发动攻击。但看那少年步伐,似乎压根没注意到那里有个东西。他正在想要不要出声提醒,只闻“喀啦”一声惨不忍听的脆响,就见这少年一脚下去,顷刻便把这颗头骨盖踩得粉碎。 然后,他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漠然地踩着这堆齑粉走过去了。 谢怜:“” 他居然,就这么一脚,把整个阵法,踩成了一堆废粉 这时,那少年脚下一顿。谢怜心中一动,心想他是不是该有所动作了,那少年却只停留了片刻,便继续引他前行。走了两步,上方忽然一阵“滴滴答答”之声,仿佛点点雨珠打在伞面之上。原来,方才,那少年是撑起了一把伞,挡在二人头上。 虽然不合时宜,谢怜心中也忍不住赞了一声他真体贴,但心里还是颇为奇怪:“下雨了吗?” 魆魆黑山,莽莽野林。远远群山深处,狼群对月长嗥。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在山中进行了一场厮杀,冷冷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斯情斯景,诡魅至极。但那少年一手牵他,一手撑伞,缓缓前行,却是无端一派妖艳的风月无边,款款缱绻。 那阵奇异的雨来得奇,去得也奇,不一会儿,那雨珠打伞的滴滴之音便消失了。而那少年也驻足立定,似乎收起了伞,同时,终于收了手,向他走近了一步。 一路上牵着他的那只手,轻轻执了这盖头的一角,缓缓向上挑起。 谢怜一路上都在等这一刻,定定不动,看着面前缠绵的红幕慢慢地向上揭开—— 绫动! 并非是那少年动了杀气,而是必须先发制人,制住再说! 谁知,若邪绫飞出,带起一片横风,那鲜红盖头离了那少年的手,飞起又落下,谢怜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红衣少年的残影,若邪绫便穿了过去。 那少年竟是破碎为千只银蝶,散成了一阵银光闪闪的绚烂星风。 虽说还是不合时宜,但谢怜退开两步后,也忍不住心头惊叹,这景象,实在是美得如梦似幻。这时,一只银蝶幽幽从他眼前飞过,他还待再看仔细些,那只银蝶却是绕着他飞了两圈,这便汇入蝶风之中,一齐化为漫天银光的一部分,振翅向夜空飞去。 好一会儿,谢怜才回过神来,心想:“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 依他看来,总觉得不太像。若是,与君山里的狼群应当就是他下属,见了他又何至于害怕成那副模样?而且路上那阵法也应该是鬼新郎布下的,他却随随便便就踩烂了。 可若不是,这少年又为何会来劫花轿? 越思量越觉奇怪,谢怜把若邪绫往肩上一甩,心想:“算了,也有可能只是个刚好过路的。还是暂且搁一搁,正事要紧。”四下一望,却是“咦”了一声。原来,不远处竟是有一座建筑,沉沉地立在那里。 既然那少年把他带到这里来了,这建筑又被煞费苦心藏在迷阵之中,那就是非得进去看看不可了。 谢怜走了几步,忽然顿住,想想,又折回,捡起地上的盖头拍了拍,拿在手里,这才继续朝那边走去。 这建筑红墙高院,砖石木瓦略显斑驳,竟像是一座有好些年头的城隍庙,而且依照谢怜的经验来看,这形制多半是一座武神庙。果不其然,他一抬头,便看到大门顶上三个金刚铁骨的大字: “明光殿”! 北方武神明光将军,也就是上次灵文在通灵阵里说,在北方香火很旺的那位裴将军。难怪他们之前在附近没找到明光殿,却找到了南阳庙,原来,这里的明光庙在与君山里,却早就被一道迷阵封锁住了。莫非这鬼新郎与明光将军有何联系? 不过,这位明光将军,可谓是一位春风得意c炙手可热的大神官,而且在北方的地位也很稳,谢怜个人并不觉得这样的神官会愿意与鬼新郎这种凶物有何牵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倒霉地被凶物鸩占鹊巢,也并非奇事。事实到底如何,还是看看再说。 他走上前去,庙门关着,却没上锁,一推便开。推开后,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 不是多年无人的灰气,而是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谢怜反手掩上大门,让它看起来像是原来没人进来过的样子,迈入庙中。大殿中央供着一尊武神像,自然是那位北方武神明光将军。许多人形的东西,比如雕像,人偶,画像,都容易沾染邪气,于是,谢怜首先就上去仔细察看这尊武神像。 看了半天,结论是:这神像塑得极好。执宝剑,佩玉带。面貌英俊,气宇轩昂。没有问题,腐臭味也不是从神像身上传来的,于是,谢怜便不管他了,往大殿后方转去。 这一转,谢怜整个人一定,瞳孔瞬间收缩。 一群身穿大红嫁衣c盖着盖头的女子,直挺挺地站立在他面前。 那股淡淡的腐臭之味,正是从这些嫁衣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谢怜很快定了心神,一个一个地数过去,一,二,三,四一直数到了十七。 正是那在与君山一带失踪的十七位新娘! 有的新娘嫁衣红色已褪,十分陈旧破损,应该是较早失踪的新娘。而有的新娘嫁衣还崭新,样式也新,身上陈年腐尸的气味也极淡极淡,应该是最近失踪的。谢怜略一思索,揭开了一名新娘的盖头。 鲜红盖头下是一张惨白的脸,白得有点微微发绿,被黯淡的月光一照,甚是恐怖。而最恐怖的,是这女子去死的面容已然肌肉扭曲,但在这扭曲的脸上,还挂着一个僵硬的微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1章 .燃业火鬼神降皇城 2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好巧,谢怜也觉得真是太巧了,怎么会刚好砸了慕情, 又拆了风信, 教旁人来看, 简直就像是他在蓄意报复。可事实如此, 他就是那种, 在一千杯酒里选一杯下毒c无论怎么选都绝对会选到毒酒的人。但人家心里怎么想,你也没办法,谢怜也只能道:“各位的金殿和其他损失我会尽力补救, 还望能给我一点时间。” 虽说是用拂尘尾巴想也知道,慕情肯定还想继续吹凉风, 但毕竟他的金殿又没受损,砸到他的钟还被他劈了,再咄咄逼人就显得难看了,有份,于是, 他也隐了不语。谢怜一看, 烂摊子都自己走了, 便赶紧的也跑了。 他尚是认认真真地在思索该上拿去弄来这八百八十八万功德,第二日, 灵文便请他去了一趟灵文宝殿。 灵文是司人事的神官, 掌人事亨通c平步青云, 整座宝殿从地面到穹顶堆满了公文和卷轴, 那景象十分震撼,使人惊恐万状。谢怜一路走来,每个从灵文殿出来的神官都托着过人高的公文,面无人色,不是一脸崩溃就是一脸麻木。进了大殿,灵文转身,开门见山:“殿下,帝君有事相求,你可愿助他一臂之力?” 天界有许多位真君c元君,但能称帝君的,只有一位。这位若是想做什么事,那可是从来用不着求别人的。因此,谢怜怔了怔,才道:“何事?” 灵文递给他一只卷轴,道:“近来北方有一批大信徒频频祈福,想来很不太平。” 所谓大信徒,一般指三类人:第一类,有钱人,出钱烧香做法事c修建宫观庙宇;第二类,能向旁人宣法讲道的传道者;第三类,身心彻底贯彻信念者。其中以第一类最多,越是有钱人越是敬畏神鬼之事,而天底下有钱人如过江之鲫;第三类最少,因为如果真能做到这一步,那么这个人境界一定很高,离飞升也不远了。这里所说的,明显就是第一类人。 灵文道:“帝君目下顾不上北方,若你愿意代替他去一趟,届时无论这批大信徒还愿时供奉功德几何,尽数奉于你坛上。你看如何?” 谢怜双手接过卷轴,道:“多谢。” 这分明是君吾在帮他的忙,却反过来问他愿不愿意帮自己的忙,谢怜哪里看不出来,但也找不到更能表达心中所思的言辞来代替这二字了。灵文道:“我只负责办事,要谢便等帝君回来你再自己向他道谢。对了,你可需要我给你借什么法宝?” 谢怜道:“不必了。便是给了我法宝,我下去就没法力了,也不能用啊。” 谢怜被打下去两次,法力尽失。在天界还好说,天界乃诸天仙宫荟萃之地,灵气充沛,源源不绝,信手拈来便可化为己用,一旦回到人间,那他可就傻了,要想斗法,只能凑合着找人借点来用,多有不便。 灵文思忖片刻,道:“那最好还是借几名武官来助你一臂之力。” 现任的武神们不是不认识自己就是不待见自己,这点谢怜还是清楚的,他道:“也不必了。你借不来人的。” 灵文却自有考量,道:“我且试试。” 试不试都没差,谢怜既不赞同也不反对,由她去试。于是,灵文便进了通灵阵,朗声道:“诸位,帝君北方有要务,急需用人。哪位武神殿下能从殿里拨两名武官过来?” 话音刚落,慕情的声音就轻飘飘地冒了出来:“听说帝君现下不在北方,怕是给太子殿下借的。” 谢怜心想:“你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吗” 灵文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心中直想把妨碍她办事的慕情一巴掌拍出阵外,口上笑道:“玄真,我这两天怎么老是在阵里看到你,看来最近你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恭喜恭喜。” 慕情淡淡地道:“手伤了,在养伤。” 诸位神官心道:“你那手往日劈山断海也不在话下,劈个傻钟还能怎么你了?” 灵文本想先骗两个过来干活再说,岂止慕情一猜便知,偏生还说出来,这下肯定找不着人了。果然,半晌无人影响,谢怜也不觉有甚,对她道:“你看,我说过借不来人的。” 灵文道:“玄真要是没说话,可以借到的。” 谢怜笑道:“你那话说得犹抱琵琶半遮面,雾里看花美三分,人家以为是给帝君办事,当然叫得来,但若来了发现是跟我共事,只怕要闹了,又如何能同心协力。我反正一个人惯了,也没见缺胳膊少腿,就这样。有劳你了,我这便去了。” 灵文也无法了,一拱手,道:“好罢。预祝殿下此去一帆风顺。天官赐福。” 谢怜回道:“百无禁忌!”挥挥手,潇洒离去。 三日后,人间,北方。 大路边有一间茶点小铺,铺面不大,伙计简单,但贵在景好。有山有水,有人有城。都有,不多;不多,正好。身在景中,若是在此相逢,必成妙忆。店中茶博士清闲极了,没客时,便搬张凳子坐在门口,看山看水,看人看城,看得乐呵呵,看到远远路上走来了一名白衣道人,满身风尘,仿佛走了很久。行得近了,与小店擦肩而过,忽然定住,又慢吞吞地倒退回来,一扶斗笠,抬头看了一眼酒招,笑道:“‘相逢小店’,名字有趣。” 这人虽然略有倦色,神色却是笑眯眯的,看得人两个嘴角也忍不住往上弯。他又问:“劳驾,请问与君山是在这附近吗?” 茶博士给他指了方向,道:“是在这一带。” 这人吐了口气,总算是没把魂儿一起吐出来,心道:“终于到了。” 正是谢怜。 他那日离开仙京,原本是定好了下凡地点,要落在与君山附近的。谁知他潇洒地离去,潇洒地往下跳时,袖子被一片潇洒的云挂了一下,是的,被云挂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挂上的,反正万丈高空打了个滚,滚下来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徒步三天后,终于来到了原定落地地点,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进了店,谢怜捡了靠窗的一张桌,要了茶水和点心,好不容易坐定,忽听屋外传来一阵哭哭啼啼c敲锣打鼓之声。 他朝大街上望去,只见一群男女老少簇拥着一顶大红花轿,从大路上走过。 这一队队伍,透露着十足的古怪之气。乍一看,像是送亲队伍,但细一看,这些人脸上的神情,有严肃,有哀戚,有愤怒,有恐惧,唯独没有喜悦,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在办喜事的模样,偏偏又都穿红戴花,吹吹打打。这情形,当真是诡异极了。那茶博士手提铜壶,高高悬起,点了一点,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只摇了摇头,这便下去了。 谢怜目送那奇怪的队伍远去,定定思索片刻,正要拿出灵文给的卷轴再看一次,忽觉一件耀眼的事物一闪而过。 他一抬头,一只银色蝴蝶从他眼前飞过。 那只银蝶晶莹剔透,在空中飞过,留下璀璨的痕迹。谢怜忍不住向它伸出了手。这只银蝶有灵性得很,不但不惊,反而停留在他指尖,双翼闪闪,美极幽极,在阳光之下,仿佛触手即碎的梦幻泡影,不一会儿,便飞走了。 谢怜对它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再回头,他这一桌上,就多坐了两个人。 桌有四方,这两人一左一右,各占一方,两边都是十岁的少年,左边的更高,眉目颇为深邃明俊,目光之中带一股桀骜不驯。右边的极白,清秀且斯文,只是神色有些过于清冷淡漠了,仿佛心里不大痛快的样子。事实上,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谢怜眨了眨眼,道:“两位是?” 左边道:“南风。” 右边道:“扶摇。” 谢怜心道:“我又不是问你们名字” 这时,灵文忽然传音过来了。她道:“殿下,中天庭有两位小武官愿意前来协助,他们已经下去找你了,这会儿也该到了罢。” 所谓的中天庭,自然是和上天庭相对的。天界的神官们,可以简单粗暴分为两类:飞升了的,和没飞升的。上天庭,全都是凭自己飞升的神官,整个天界里不过百位,极其金贵,而中天庭里的,则是被“点将”点上来的,严格来说,其实全称应该叫做“同神官”,但大家叫的时候,往往会省略掉这个“同”字。 那么,有上天庭和中天庭,有没有下天庭? 没有。 其实,在谢怜第一次飞升的时候,还真是有的。那时候,分的还是上天庭和下天庭。但后来,大家发现了一个问题:自我介绍的时候,开口说“我是来自下天庭的某某某”,真是难听。有一个“下”字,就觉得特别低人一等,须知,他们其中绝不乏天赋过人c法力强盛的佼佼者,离真正的神官只是差了一道天劫,说不定哪天就等来了呢?于是有人便提议改一个字,变成“我是来自中天庭的某某某”,这就好听多了。虽然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总之,改了之后,谢怜好一阵都没习惯。 谢怜看这两位小武官,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全然不像是“愿意前来协助”的模样,忍不住问:“灵文啊,我看他们不像是要来助我行事,更像是要来取我狗头。你莫要是把人家诳过来的。” 可惜,他这句似乎是没传出去,耳边也听不到灵文的声音了。想来是下了仙京太远太久,法力都耗干了。谢怜无法,对两位小武官先笑了一笑,道:“南风和扶摇是么?你们愿意前来相助,我先谢过。” 两人都只点了一点头,颇有架势,看来必是出自声名显赫的武神座下。谢怜让茶博士多加了两个杯,端起茶,刮了刮茶叶,顺口问了一句:“你们是哪位殿下座下的?” 南风道:“南阳殿。” 扶摇道:“玄真殿。” “” 这可真是令人悚然了。 谢怜一口茶吞了下去,道:“你们家将军让你们过来么?” 两人皆道:“我们家将军不知道我过来。” 谢怜想了想,又道:“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2章 .燃业火鬼神降皇城 3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谢怜边扫边摇头道:“突发状况, 意料之外。正常情况应该十天半月都无人问津的。” 三郎道:“怎么会?” 谢怜望了他一眼, 笑道:“想来, 可能是沾了三郎的运气。” 说着,他想起要换个门帘,便从袖中取出了一面新帘子, 挂在了门上。退开两步,端详片刻,谢怜忽然注意到三郎驻足了,转头道:“怎么了?” 只见三郎盯着这道门帘, 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谢怜发现,他是在看那帘子上画的符咒。 这道符是他之前顺手画的,其上符咒层层叠叠, 气势森严,原本,是作辟邪之用, 可以屏退外界邪物的入侵。但由于是谢怜本人的亲笔,同时会不会也有霉运召来的功效,也未可知。不过,既然门都没有, 那还是在帘子上画上这么一排符咒, 比较保险。 眼见这少年在这道符咒之帘前定住不动, 谢怜心中微动, 道:“三郎?” 莫非画了这道符,他就被拦在门外,不能进去了不成? 三郎看他一眼,笑了一下,道:“我离开一下。” 他轻飘飘丢下一句,这便转身离去了。照理说,谢怜该追上去问一问的,但他又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少年既然已经说了是离开一下,那就应该不会离开太久,必然还会再回来,便先自行进观去了。 谢怜在他昨晚走街串巷时收来的东西里东翻西翻,左手掏出一口铁锅,右手摸出一把菜刀,看了一下供桌上那堆瓜果蔬菜,起了身。 过了一炷香左右,菩荠观外果然响起一阵足音。这足音不徐不疾,一听便能想象出那少年人走路时从容不迫的模样。 此时,谢怜手里拿的东西已经变成两个盘子,他对着盘子里的东西左看右看,长叹一声,不想再看,于是出门一看,果然又见着了三郎。 那少年站在观外,兴许是因为日头大晒,他把那红衣脱了,随意地绑在腰间,上身只穿一件白色轻衣,袖子挽起,显得整个人很是干净利落。他右脚踩在一面长方木板上,左手里转着一把柴刀。那柴刀大概是从哪个村民家里借来的,看起来又钝又重,在他手里却使得轻松,且仿佛极为锋利,时不时在那木板上削两刀,犹如削皮。他一瞥眼,见谢怜出来了,道:“做个东西。” 谢怜过去一看,他竟是在做一面门扇。而且做得大小刚好,齐整美观,削面十分光滑,手艺竟是极好。因为这少年似乎来头不小,谢怜觉得他大抵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类型,谁知他做事倒是利索得很,道:“辛苦你了,三郎。” 三郎一笑,不接话。随手一丢柴刀,便给他装上,敲了敲那门,对他道:“既要画符,画在门上,岂不更好?” 说完,便若无其事地掀开那帘子,进去了。 看来,那帘子上森严的符咒果然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威慑之力,三郎也压根没在意。 谢怜关上这扇新门,忍不住再打开,再关上,又打开,又关上,心说这门做的真好。如此开关几次,忽然惊醒,觉得自己真是无聊。那头三郎已经在屋里坐了下来。谢怜抛下那门,端出了一盘早上村民上供的馒头,放在供桌上。 三郎看了一下馒头,也并不言语,只是又低低发笑,仿佛看穿了什么。谢怜若无其事地又倒了两碗水,正准备也坐下来,看到三郎挽起的袖子,手臂上有一小排刺青,刺着十分奇异的文字。三郎注意到他的目光,把袖子放了下来,笑道:“小时候刺的。” 既是放下袖子,便是不欲多说。谢怜明白。他坐了,抬头又看了一眼那画像,道:“三郎,你画画得真好,可是家中有人教导?” 三郎用筷子戳了几下馒头,道:“没人教。我自己画着给自己高兴的。” 谢怜道:“你如何连仙乐太子悦神图都会画?” 三郎笑道:“你不是说我什么都知道吗?当然也知道怎么画了。” 这虽是个十分赖皮的答法,但他态度却是坦荡荡的,仿佛根本不担心谢怜起疑心,也不怕他质问。谢怜便也莞尔不提了。正在此时,外边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两人不约而同抬头,对视一眼。 只听外面有人猛地敲门,道:“大仙啊!不得了了,大仙救命啊!” 谢怜打开门一看,一群人站在门口,围成一圈。村长见他开门,大喜道:“大仙啊!这人好像快要死了!你快救救他!” 谢怜一听说人快死了,连忙上去察看。只见一群村民围着的是一名道人,蓬头垢面,一身黄沙,衣衫与脚底鞋子破破烂烂,似乎是多日奔波,终于在这里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才被抬了过来。谢怜道:“别慌,没死。”俯下身来在这道人身上点了几下。过程中,他发现这道人身上挂的一些物件,如八卦c铁剑等,皆是有效之法器,看来不是个普通的江湖道人,不禁心下一沉。不多时,这名道人果然悠悠转醒,沙哑着嗓子问道:“这里是哪里?” 村长道:“这里是菩荠村!” 那道人喃喃道:“出来了,我出来了,终于逃出来了” 他四下望望,忽然把眼一睁,惊恐道:“救c救命啊,救命啊!” 对这种反应,谢怜早便有所预料。他道:“这位道友,到底怎么回事,救谁的命,怎么了,你不要急,慢慢说清楚。” 众村民也道:“是啊你不要怕,我们这里有大仙,他一定万事都会给你摆平!” 谢怜:“???” 这群村民其实也没看见他展露什么神威,却是当真把他当成活神仙了,谢怜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心想:“万事都摆平,这可真是万万不敢保证。”对那道人道:“你这是从哪里来?” 那道人道:“我我从半月关来!”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半月关是哪里?”“没听过啊!” 谢怜道:“半月关在西北一带,距离这里十分遥远。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道人道:“我我是好不容易逃过来的。” 他说话语无伦次,情绪极不稳定。这种情形下,四周人越多越不好说话,七嘴八舌的,说不清也听不清,谢怜道:“进去再说。” 他把那道人轻轻一提,扶进了屋里,转身对众村民道:“请大家都回去,不要围观了。” 众村民却是十分热心:“大仙,他到底怎么了啊!”“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啊?”“有困难的话大家帮衬一把!” 他们越热心,怕是越帮不上忙。谢怜无法,只得压低声音,肃然道:“这可能中邪了。” 村民们闻言大惊。中邪了那还得了!还是别看了,赶紧地都散了散了。谢怜啼笑皆非,关上门,三郎还坐在供桌边,手里转着筷子玩儿。他乜眼看那道人,目光中颇富审视意味,谢怜对他道:“没事,你接着吃。” 他让那道人坐了,自己站着,道:“这位道友,我是此地观主,也算是个修行之人。你不要紧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说说。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也许我可以略尽绵薄之力。你方才说,半月关到底怎么了?” 那道人喘了几口气,似是到了人少的地方,又听了他的安抚之词,终于冷静下来,道:“你没听过这个地方吗?” 谢怜却道:“听过。半月关在一座戈壁中的绿洲之中。半月之夜景色甚美,可谓是一道亮丽的美景,故得此名。” 那道人道:“绿洲?美景?那都是一两百年前的事了,现在,叫它半命关还差不多!” 谢怜微怔,道:“怎么说?” 那道人脸色发青,青得可怕,道:“因为不管谁从那里过去,最少都会有一半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不是半命关?” 这真是没听过。谢怜道:“这是听谁说的?” 那道人道:“不是听谁说,是我亲眼看见的!”他坐了起来,道,“有一支商队要路过那里,知道这个地方邪门,请了我们整个师门去护送那一趟镖,结果”他悲愤地道:“结果这一趟下来,就只剩下了我一个!” 谢怜举手,示意他坐好,勿要激动,道:“你们一行有多少人?” 那道人道:“我整个师门,加上商队,大约有六十多人!” 六十多人。那女鬼宣姬,在一百年里作乱,最后灵文殿算出来的遇害生人也没有到两百。而听这道人的话,这样的事似乎已经已经持续了一百年以上,如过每次都有这么多人失踪,那加起来当真非同小可。谢怜问道:“半月关变成半命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的?” 那道人道:“大约,是一百五十年前,那里变成一个妖道的地盘后开始的。” 谢怜还待仔细再问问他他们此行遇害的事和他口里那“妖道”,可是,从交谈到现在,他心中一直有哪里隐隐觉得不对劲,说到这里,怎么也无法掩饰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了,于是收住话头,微微凝起了眉。 这时,三郎忽然说了一句话。 他道:“你从半月关一路逃回来的?” 那道人道:“是啊,唉!九死一生。” 三郎“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然而,只消这一句,谢怜便已觉察出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转过身来,温声道:“那你一路逃来,一定渴了。” 那道人一怔。而谢怜已经把一碗水放在了他面前,道:“这儿有水,这位道友,来喝上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3章 .玲珑骰一点定心惊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闻言,谢怜抬头, 未语先笑, 道:“谢谢。不过, 能不能问一下恭喜我什么呢?” 灵文真君负手而立, 道:“恭喜你摘得了本甲子‘最盼望将其贬下凡间的神官’榜的第一名。” 谢怜道:“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个第一名。但我想既然你恭喜我, 那应该的确是有可喜之处的?” 灵文道:“有。本榜第一,可以得到一百功德。” 谢怜立刻道:“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榜,请一定再捎上我。” 灵文道:“你知道第二名是谁吗?” 谢怜想了想,道:“太难猜了。毕竟若论实力, 我一人应当是可以包揽前三甲的。” 灵文道:“差不多了。没有第二名。你一骑绝尘, 望尘莫及。” 谢怜道:“这可真是不敢当。那上一甲子的第一名是谁?” 灵文道:“也没有。因为这个榜是从今年,准确地来说, 是从今天才开始设的。” “咦, ”谢怜一怔, 道,“这么说, 这不会是专门为我设的一个榜。” 灵文道:“你也可以认为只是因为你恰好赶上了,就恰好夺魁了。” 谢怜笑眯眯地道:“好,这么想的话, 我会更高兴一点。” 灵文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夺魁吗?” 谢怜道:“众望所归。” 灵文道:“让我告诉你原因。请看那个钟。” 她抬手指去, 谢怜回头望去, 所见极美, 望到一片白玉宫观,亭台楼阁,仙云缭绕,流泉飞鸟。 但他看了半天,问:“你是不是指错方向了?哪里有钟?” 灵文道:“没指错。就是那里,看到了吗?” 谢怜又认真看了,如实道:“没看到。” 灵文道:“没看到就对了。本来那里是有个钟的,但是你飞升的时候把它震掉了。” “” “那钟比你的年纪还大,却是个好热闹的活泼性子,但凡有人飞升,它都会鸣几下来捧场。你飞升那天震得它疯了一样狂响,根本停不下来,最后自己从钟楼上掉下来了,这才消停。掉下来还砸着了一位路过的神官。” 谢怜道:“这那现在好了没?” 灵文:“没好,还在修。” 谢怜:“我说的是被砸到的那位神官。” 灵文道:“砸的是一位武神,当场反手就把它劈成了两半。再来。请看那边那座金殿。看到了吗?” 她又指,谢怜又望,望到一片渺渺云雾中璀璨的琉璃金顶,道:“啊,这次看到了。” 灵文道:“看到了才不对。那里本来什么都没有。” “” “你飞升的时候,把好些位神官的金殿都给震得金柱倾倒c琉璃瓦碎,有的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便只好临时搭几座新的凑合了。” “责任在我?” “责任在你。” “唔”谢怜确认了一下,“我是不是刚上来就把很多神官都得罪了?” 灵文道:“如果你能挽回的话,也许不会。”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挽回呢?” “好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谢怜又笑了。 灵文道:“当然,我知道,十分之一你都是拿不出来的。” 谢怜坦诚地道:“怎么说呢,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你就是要万分之一,我也是拿不出来的。” 凡间信徒的信仰化为神官的法力,而他们的每一份香火与供奉,则被称为“功德”。 笑完了,谢怜严肃地问:“你愿不愿意现在把我一脚从这里踢下去,再给我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灵文道:“我是个文神。你要人踢也该找个武神。踢得重一些,给得多一些。” 长叹一声,谢怜道:“容我再想一想怎么办罢。” 灵文拍了拍他肩膀,道:“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 谢怜道:“我是,船到桥头自然沉。” 若是在八百年前仙乐宫最鼎盛的时期,八百八十八万功德又有何难,太子殿下挥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今时不同昔日,他在凡间的宫观早就烧得一间都不剩。没有信徒,没有香火,没有供奉。 不消说了。反正就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蹲在仙京大街边头痛了半天,他才忽然想起来,他飞升快三天了,还没进上天庭的通灵阵,方才忘了问口令是什么了。 上天庭的神官们联合设了一套阵法,可以令神识在阵法内即时通灵传音,飞升之后必须要进阵。但需要知道口令,神识才能搜到特定的通灵阵。谢怜上次入阵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压根不记得口令是什么了,他神识放出去搜了一通,看着一个阵有点像,胡乱进去了。甫一入阵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狂呼冲得东倒西歪: “开盘下注买定离手,来赌这次我们太子殿下到底能坚持多久才会再下去!!” “我赌一年!” “一年太长了,上次才一炷香,这次三天。押三天三天!” “别啊蠢货!三天都快过去了你行不行啊?!” 谢怜默默退了出来。 错了。肯定不是这个。 上天庭内都是坐镇一方的大神官,个个家喻户晓日理万机,而且,因为都是正经八百飞升登天的天官,自持身份,通常都较为矜持,言语行事往往都端着一派架子。也就只有他第一次飞升时由于太过激动,把通灵阵里每一位神官都抓来打了招呼,无比认真又无比详尽地将自己从头到脚地介绍了一遍。 他退出之后又是一通乱搜,又胡乱进了一个。这次进去,谢怜心下一松,心道:“这么安静,多半就这个了。”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轻轻地道:“太子殿下这是又回来了?” 这声音乍听十分舒服,语音轻柔,语气斯文。可细听便会发觉,嗓子冷淡得很,情绪也冷淡得很,倒让那轻柔变得有些像不怀好意了。 谢怜本来只想按规矩入阵,默默潜伏着就好,但既然人家已经找他说话了,总不能装聋作哑。而且,上天庭内居然还有神官愿意主动跟他这个瘟神说话,他还是非常高兴的。于是,他很快答道:“是啊!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这一问一答后,凡是此刻正在通灵阵内的神官们,统统竖起了耳朵。 那位神官慢条斯理地道:“太子殿下这次飞升,真是好大的阵仗啊。” 上天庭中,可谓是帝王将相遍地走,英雄豪杰如水流。 欲成仙神,必先成人杰。人间建功立业者或是有大才之人,本来就有更大的飞升机会。因此,毫不夸张地说,什么国主公主皇子将军,在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物。谁还不是天之骄子怎么地了?大家彼此之间客气客气,便陛下殿下c将军大人c帮主盟主的乱叫,怎么恭维怎么叫。可这位神官这两句下来,就不是那么对味儿了。 虽然他左一个太子殿下,右一个太子殿下,却教人感觉不到他有半分敬意,反倒像是在拿针戳人。通灵阵内还有其他几位神官也是货真价实的太子殿下,都被他这么几声喊得简直背后发毛,浑身不快。谢怜已听出对方来意不善,但也不想争个高下,心想我跑,笑道:“还好。”那位神官却不给他机会跑,不冷不热地道:“太子殿下么,是还好。不过,我的运气就比较不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4章 .玲珑骰一点定心惊 2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好容易人散了,供桌上已堆了瓜果c蔬菜c甚至白米饭c面条等物。不管怎么说, 总算得是一波供奉, 谢怜把地上村民丢的杂物扫了出去。三郎也跟着他出去了,道:“香火不错。” 谢怜边扫边摇头道:“突发状况, 意料之外。正常情况应该十天半月都无人问津的。” 三郎道:“怎么会?” 谢怜望了他一眼, 笑道:“想来,可能是沾了三郎的运气。” 说着,他想起要换个门帘,便从袖中取出了一面新帘子, 挂在了门上。退开两步,端详片刻,谢怜忽然注意到三郎驻足了,转头道:“怎么了?” 只见三郎盯着这道门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谢怜发现, 他是在看那帘子上画的符咒。 这道符是他之前顺手画的,其上符咒层层叠叠,气势森严,原本, 是作辟邪之用,可以屏退外界邪物的入侵。但由于是谢怜本人的亲笔, 同时会不会也有霉运召来的功效, 也未可知。不过, 既然门都没有,那还是在帘子上画上这么一排符咒,比较保险。 眼见这少年在这道符咒之帘前定住不动,谢怜心中微动,道:“三郎?” 莫非画了这道符,他就被拦在门外,不能进去了不成? 三郎看他一眼,笑了一下,道:“我离开一下。” 他轻飘飘丢下一句,这便转身离去了。照理说,谢怜该追上去问一问的,但他又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少年既然已经说了是离开一下,那就应该不会离开太久,必然还会再回来,便先自行进观去了。 谢怜在他昨晚走街串巷时收来的东西里东翻西翻,左手掏出一口铁锅,右手摸出一把菜刀,看了一下供桌上那堆瓜果蔬菜,起了身。 过了一炷香左右,菩荠观外果然响起一阵足音。这足音不徐不疾,一听便能想象出那少年人走路时从容不迫的模样。 此时,谢怜手里拿的东西已经变成两个盘子,他对着盘子里的东西左看右看,长叹一声,不想再看,于是出门一看,果然又见着了三郎。 那少年站在观外,兴许是因为日头大晒,他把那红衣脱了,随意地绑在腰间,上身只穿一件白色轻衣,袖子挽起,显得整个人很是干净利落。他右脚踩在一面长方木板上,左手里转着一把柴刀。那柴刀大概是从哪个村民家里借来的,看起来又钝又重,在他手里却使得轻松,且仿佛极为锋利,时不时在那木板上削两刀,犹如削皮。他一瞥眼,见谢怜出来了,道:“做个东西。” 谢怜过去一看,他竟是在做一面门扇。而且做得大小刚好,齐整美观,削面十分光滑,手艺竟是极好。因为这少年似乎来头不小,谢怜觉得他大抵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类型,谁知他做事倒是利索得很,道:“辛苦你了,三郎。” 三郎一笑,不接话。随手一丢柴刀,便给他装上,敲了敲那门,对他道:“既要画符,画在门上,岂不更好?” 说完,便若无其事地掀开那帘子,进去了。 看来,那帘子上森严的符咒果然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威慑之力,三郎也压根没在意。 谢怜关上这扇新门,忍不住再打开,再关上,又打开,又关上,心说这门做的真好。如此开关几次,忽然惊醒,觉得自己真是无聊。那头三郎已经在屋里坐了下来。谢怜抛下那门,端出了一盘早上村民上供的馒头,放在供桌上。 三郎看了一下馒头,也并不言语,只是又低低发笑,仿佛看穿了什么。谢怜若无其事地又倒了两碗水,正准备也坐下来,看到三郎挽起的袖子,手臂上有一小排刺青,刺着十分奇异的文字。三郎注意到他的目光,把袖子放了下来,笑道:“小时候刺的。” 既是放下袖子,便是不欲多说。谢怜明白。他坐了,抬头又看了一眼那画像,道:“三郎,你画画得真好,可是家中有人教导?” 三郎用筷子戳了几下馒头,道:“没人教。我自己画着给自己高兴的。” 谢怜道:“你如何连仙乐太子悦神图都会画?” 三郎笑道:“你不是说我什么都知道吗?当然也知道怎么画了。” 这虽是个十分赖皮的答法,但他态度却是坦荡荡的,仿佛根本不担心谢怜起疑心,也不怕他质问。谢怜便也莞尔不提了。正在此时,外边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两人不约而同抬头,对视一眼。 只听外面有人猛地敲门,道:“大仙啊!不得了了,大仙救命啊!” 谢怜打开门一看,一群人站在门口,围成一圈。村长见他开门,大喜道:“大仙啊!这人好像快要死了!你快救救他!” 谢怜一听说人快死了,连忙上去察看。只见一群村民围着的是一名道人,蓬头垢面,一身黄沙,衣衫与脚底鞋子破破烂烂,似乎是多日奔波,终于在这里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才被抬了过来。谢怜道:“别慌,没死。”俯下身来在这道人身上点了几下。过程中,他发现这道人身上挂的一些物件,如八卦c铁剑等,皆是有效之法器,看来不是个普通的江湖道人,不禁心下一沉。不多时,这名道人果然悠悠转醒,沙哑着嗓子问道:“这里是哪里?” 村长道:“这里是菩荠村!” 那道人喃喃道:“出来了,我出来了,终于逃出来了” 他四下望望,忽然把眼一睁,惊恐道:“救c救命啊,救命啊!” 对这种反应,谢怜早便有所预料。他道:“这位道友,到底怎么回事,救谁的命,怎么了,你不要急,慢慢说清楚。” 众村民也道:“是啊你不要怕,我们这里有大仙,他一定万事都会给你摆平!” 谢怜:“???” 这群村民其实也没看见他展露什么神威,却是当真把他当成活神仙了,谢怜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心想:“万事都摆平,这可真是万万不敢保证。”对那道人道:“你这是从哪里来?” 那道人道:“我我从半月关来!”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半月关是哪里?”“没听过啊!” 谢怜道:“半月关在西北一带,距离这里十分遥远。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道人道:“我我是好不容易逃过来的。” 他说话语无伦次,情绪极不稳定。这种情形下,四周人越多越不好说话,七嘴八舌的,说不清也听不清,谢怜道:“进去再说。” 他把那道人轻轻一提,扶进了屋里,转身对众村民道:“请大家都回去,不要围观了。” 众村民却是十分热心:“大仙,他到底怎么了啊!”“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啊?”“有困难的话大家帮衬一把!” 他们越热心,怕是越帮不上忙。谢怜无法,只得压低声音,肃然道:“这可能中邪了。” 村民们闻言大惊。中邪了那还得了!还是别看了,赶紧地都散了散了。谢怜啼笑皆非,关上门,三郎还坐在供桌边,手里转着筷子玩儿。他乜眼看那道人,目光中颇富审视意味,谢怜对他道:“没事,你接着吃。” 他让那道人坐了,自己站着,道:“这位道友,我是此地观主,也算是个修行之人。你不要紧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说说。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也许我可以略尽绵薄之力。你方才说,半月关到底怎么了?” 那道人喘了几口气,似是到了人少的地方,又听了他的安抚之词,终于冷静下来,道:“你没听过这个地方吗?” 谢怜却道:“听过。半月关在一座戈壁中的绿洲之中。半月之夜景色甚美,可谓是一道亮丽的美景,故得此名。” 那道人道:“绿洲?美景?那都是一两百年前的事了,现在,叫它半命关还差不多!” 谢怜微怔,道:“怎么说?” 那道人脸色发青,青得可怕,道:“因为不管谁从那里过去,最少都会有一半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不是半命关?” 这真是没听过。谢怜道:“这是听谁说的?” 那道人道:“不是听谁说,是我亲眼看见的!”他坐了起来,道,“有一支商队要路过那里,知道这个地方邪门,请了我们整个师门去护送那一趟镖,结果”他悲愤地道:“结果这一趟下来,就只剩下了我一个!” 谢怜举手,示意他坐好,勿要激动,道:“你们一行有多少人?” 那道人道:“我整个师门,加上商队,大约有六十多人!” 六十多人。那女鬼宣姬,在一百年里作乱,最后灵文殿算出来的遇害生人也没有到两百。而听这道人的话,这样的事似乎已经已经持续了一百年以上,如过每次都有这么多人失踪,那加起来当真非同小可。谢怜问道:“半月关变成半命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的?” 那道人道:“大约,是一百五十年前,那里变成一个妖道的地盘后开始的。” 谢怜还待仔细再问问他他们此行遇害的事和他口里那“妖道”,可是,从交谈到现在,他心中一直有哪里隐隐觉得不对劲,说到这里,怎么也无法掩饰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了,于是收住话头,微微凝起了眉。 这时,三郎忽然说了一句话。 他道:“你从半月关一路逃回来的?” 那道人道:“是啊,唉!九死一生。” 三郎“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然而,只消这一句,谢怜便已觉察出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转过身来,温声道:“那你一路逃来,一定渴了。” 那道人一怔。而谢怜已经把一碗水放在了他面前,道:“这儿有水,这位道友,来喝上一口。” 对着这碗水,这名道人脸上有一瞬间的豫色一闪而过。而谢怜站在一旁,双手笼在袖子里,静静等待。 这名道人既是从西北而来,又是一路仓皇逃亡,必然口渴腹饿,看他的样子,也不像路上有闲暇进食饮水过。 然而,他醒来之后,说了这么多话,期间却根本没有提出过任何喝水进食的要求。他进屋之后,面对供桌上的食物和水,竟也是一点欲/望都没有,甚至看都没有看过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5章 .玲珑骰一点定心惊 3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那道人闻言脸色一变, 另一只手抽出腰间铁剑向他迎面刺来。谢怜立定不动,举手一弹, “铛”的一声,轻轻弹开了剑锋。那道人见他依然紧握着自己那只手, 咬牙猛地一抽。谢怜只觉那条手臂忽然一瘪,仿佛漏气的球儿一般彻底瘪了下去,从他掌中哧溜挣脱。那道人一挣脱出来,便向门口逃去。谢怜也不着急,在这种无外界阻挠之力的地方, 这道人便是再逃出十丈, 若邪也能把他拖回来。谁知,他刚刚抬了抬手腕, 一道锐利至极的破风之声便从他身边穿过。 那声音犹如有人从他身后射出了一支利箭,直接把那道人穿腹而过, 钉在了门上。谢怜定睛一瞧,那竟是一根竹筷。 他回头一看, 三郎好整以暇地从桌边站起,与他擦肩而过, 把竹筷拔了出来,在他面前晃了两下,道:“脏了。待会儿丢。” 而那道人受此重创, 竟是完全没有呼痛之声, 无声无息地倚着门慢慢滑了下来。从他腹中汩汩流出的, 不是鲜血,而是清水。 正是他方才喝下去的那碗水。 两人都在这道人旁半蹲了下来,谢怜在他创口处按了按,感觉这个伤口犹如一个鼓囊囊的气球上被扎破的洞,往外飕飕地漏着凉气,而这个道人的“尸体”也在渐渐发生变化。方才看他,分明是条大汉,现在却仿佛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面容和四肢都有些萎缩,并且还在不断缩小,看起来倒像是个小老头了。 谢怜道:“是个空壳。” 有些妖魔鬼怪,自身无法幻化出完美的人形,便会想另外一个法子:制造空壳。 他们会用一些十分逼真的材料,精心制作一副人的假皮囊。这样的皮囊,往往会参考真实的活人,有的时候甚至是直接拿人的皮囊做成的,掌纹c指纹c头发自然完美无缺。而且,这种空壳,只要他们自己不穿上这层皮,就不会沾染鬼气,也就不会害怕那些辟邪符咒。这也是为何门上的符咒没有把这名道人挡在外面的原因。 不过,这样的空壳往往也很容易被识破,因为他们毕竟是空心的假人,如果没有人穿这层皮,就只能按照操纵者的指令行事。而且这指令不能太复杂,只能是简单的c重复的c预先设置好的事情。所以,它们的神态举止通常都较为呆滞,不太像活人,比如,它们会反复重复一两句话,做同一件事,或者自问自答,答非所问,和人多说几句话就露馅了。然而,对于如何甄别空壳,谢怜有个更为实用的方法:让他们喝一碗水或吃个东西就行了。毕竟壳子是空心的,没有五脏六腑,他们吃东西或者喝水时,就犹如往一个空罐子里丢东西或者灌水一样,能听到清晰的回声,和活人进食饮水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 那道人的尸体已经彻底瘪了下去,差不多已经是一摊软趴趴的皮了。三郎用那根竹筷压在他皮肤上点了两下,丢了筷子,道:“这壳子有点意思。” 谢怜知道这少年指的是什么。这名道人的神情举止,他们都是在在了眼里的,岂止逼真,根本就是个活人,与他交流,对答如流,可见操纵者法力惊人。谢怜看他一眼,道:“三郎,看来你对这种异术也是颇有涉猎。” 三郎笑道:“不多。” 这个空壳特地找上门来,向他告知半月关之事,无论是真是假,目的都是为了引他去半月关,为求稳妥,还须得上通灵阵问问。谢怜掐指一算,算出剩下的法力还足以支撑他再用几回,这便捏了个诀儿,上了通灵阵。 一入阵,里面竟是难得的热闹,并且不是因为忙于公务而热闹,似乎是大家在玩儿什么游戏,嘻嘻哈哈笑成一片。谢怜正颇感惊奇,只听灵文道:“殿下回来了?这几日在下面过得怎么样啊?” 谢怜道:“还好还好。大家这是在做什么?这么高兴。” 灵文道:“风师大人回来了,正在散功德,殿下不去抢一抢么?” 果然,谢怜听到阵内数位神官正在声嘶力竭地喊:“一百功德!抢到了!”“为什么我这个只有一功德”“一千!一千!啊!谢谢风师大人!!!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心想这莫非是天上掉钱大家正在捡?虽然他的功德箱里是空空如也,但一来他不知要怎么抢,二来其余诸位神官都是彼此相熟的,抢一抢玩闹无所谓,他突然插|进去就有些奇怪了,于是也不在意,自顾自问道:“诸位,半月关这个地方你们知道吗?” 此话一出,正在兴高采烈抢功德的通灵阵瞬间沉默。 谢怜再次略感郁闷。 他以往发些小诗和秘方,大家沉默也就罢了,因为其余的神官们也不发这些,那么他发的话,可能的确是格格不入。可是,通灵阵内,经常有神官们开口询问一些公务上的问题,比如你们谁认识哪只鬼,好对付吗?你们谁的地盘在那儿,能帮个忙不?这个时候大家也是各抒己见,有建议的给建议,没建议的说有空回头我帮你问问。他问半月关,也算是公务,没理由一开口照样全场死寂啊。 半晌,突然一人喊道:“风师大人又散了十万功德!!!” 通灵阵内瞬间又活跃起来,众神官纷纷抢功德去了,也就没人在意他方才问的那句了。谢怜知道此事恐怕并不简单,在阵内大概问不出什么来了,心想这位风师大人当真是大手笔,一散就是十万,好生厉害,正要退下,忽然,灵文私下给他发了一句。 灵文问道:“殿下,你为何忽然要问半月关?” 谢怜便把有一副空壳找上门来的事说了,道:“那壳子假作从半月关里逃出的幸存者,必然有其目的。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我便上来问问。这地方怎么了?” 灵文那边沉吟片刻,道:“殿下,这件事,我劝你,莫要沾手。” 谢怜多少也料到会有这么一句了。否则也不至于持续一百五十年也无人问津,而他一问就全庭沉默。他道:“每逢过关,失踪过半,这事是真的?” 良久,灵文道:“是真的。但这件事,我不好多说。” 谢怜听出她语音里颇带斟酌之意,怕是有为难之处,道:“好,我明白了。你既不方便,那就莫要多说。我们也从没私下谈过这个话题,都是我自己乱撞撞上的。” 二人虽是在私下对话,灵文也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我再多说一句。你若要查这件事,别让其他神官知道。而且,不要从天界走。” 收了神识,出了通灵阵,谢怜起身,沉吟片刻,抬头道:“三郎,我怕是要出一趟远门了。” 灵文告诫他莫要被其他神官发现,足见此事牵扯不小。而如果他直接上天,再跳到半月关去,方便是方便,但如此出行就会被记录在册。而且,若是有谁在通道里动了什么手脚,跳下去究竟会落在哪里,还真不敢说。如此看来,竟是只能徒步去半月关了。这空壳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便是想诓他去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三郎却道:“好啊,哥哥,不介意捎上我。” 谢怜一怔,用扫帚把地上那摊假皮囊扫到一边,道:“路途遥远,风沙艰辛,你又为何要跟着去?” 三郎笑道:“你想知道那半月妖道是怎么回事吗?” 闻言,谢怜动作一顿,道:“连这个你都知道?” 三郎抱着手,悠悠地道:“半月关,两百年前,乃半月国所在之地。半月人力大无穷,且性情凶悍好斗,时常骚扰中原之地的百姓。”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星亮,道:“半月妖道,就是他们的国师。” 谢怜把扫帚往墙上一靠,就要坐下来详细听。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叩叩”的敲门之声。 此时天色已晚,那些村民都被谢怜之前一句“中邪”吓得缩回屋子里不敢出来,又会是谁敲门?谢怜站到门口,屏息片刻,没感觉出门上符咒有异动,紧接着又是两声“叩叩”。听这声音,似乎是同时有两个人在敲门。 他略一思索,打开门来,果然,两个黑衣少年站在门口。一俊朗,一清雅,正是南风与扶摇。 谢怜和他们对望一阵,道:“你们两个” 扶摇率先翻了个白眼。南风劈面开口便问:“你是不是要去半月关?” 谢怜道:“你们从哪里听到的?” 他本以为是灵文又去中天庭问了一通拉来的帮手,可转念一想,她告诫过他莫要让旁人知道,自然也不会声张。南风道:“听几位神官路上谈了几句,听说你今天在通灵阵里问了半月关的事。” 谢怜便了然了,双手笼在袖子里,道:“明白了。‘我自愿’,是?” 两人都是一副牙痛得面目扭曲的表情,道:“是啊。” 谢怜忍俊不禁,道:“懂了,懂了。不过,事先说好,这次去半月关,途中若是遇到什么不能应付的事情,欢迎随时逃跑。” 谢怜的人生准则是:不要勉强人。无论是勉强别人做一件事,还是勉强别人不要做一件事,都是勉强。一件事做了到底好不好,只有做了才知道。若你勉强一个人做一件事,即便他做了,心中也不会认可;若你勉强一个人不做一件事,即便他没做,他也会一直千方百计惦记着,总有一天会做的。所以,万事,顺其自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下侧开了身子,请他们二人进屋再细说。谁知,那两人一看到他身后那名歪歪坐着的少年,原本微黑的脸色,瞬间变成了铁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6章 .玲珑骰一点定心惊 4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宣姬又追问道:“他自己呢?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见我?” 她说话时那种热切的神情, 那种期盼的语音,教谢怜觉得, 还是不要说“不是”为妙。见他半晌不答, 宣姬一下子跌坐在地。 她背靠着那尊英俊挺拔的武神像, 大红嫁衣在地上铺成一朵巨大的血花,披头散发,满脸痛苦难捱之色,仿佛在受着莫大的煎熬, 道:“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这个问题, 谢怜也没法回答, 所以也只能保持沉默了。宣姬抬头望那神像, 凄声道:“裴郎啊裴郎, 我为你背叛我的国家,抛弃我的一切, 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了?” 她双手扯着自己头发,质问道:“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谢怜不动声色, 听到这几句,暗暗思索,宣姬说为她裴将军背叛她的国家,莫非是指这位裴将军趁二人浓情蜜意之时从她口中诱骗情报, 导致宣姬之国战场失利?她又说, 是因为裴将军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这个样子”,自然是指这幅断腿的惨状。宣姬是一位女将军,沙场之上,不可能身负残疾,那她的腿只可能是后来才断的,莫非是这也与裴将军有关?是否裴将军始乱终弃,才导致她怨气如此深重? 他虽是觉得自己所思所想的都很恶俗,但宣姬怨念如此深重,以致于要去戕害无辜之人的性命,尽管恶俗,也只得硬着头皮往那边想了。这时,庙外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救命啊!救命啊!” 谢怜与宣姬同时往窗外望去。只见若邪落成的白圈处,一人正拖着那绷带少年往外拉,而小萤则死死抱住那人的腿不让放,那人大骂起来,正是小彭头:“滚开!你个蠢货,把女鬼喊过来了怎么办!” 小萤大声道:“喊过来就喊过来,你比鬼更可怕!我我宁可看女鬼!” 原来,方才被谢怜一绫抽晕过去的小彭头醒了过来,看到四周缓慢摸索的新娘们,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发现她们都看不见人,他胆子极大,又莽头莽脑,想趁旁人都不敢动弹赶紧拖了这绷带少年下山去独领悬赏。他才不管这少年到底是不是鬼新郎,反正山下大家都传他是,那他就是。谁知小萤扑过来大喊大叫,把在四周游荡的新娘们和在明光庙内的宣姬都惊动了。谢怜一看又是他,心中只道刚才应该抽得更狠些,抽得他三天三夜醒不过来才好,喊道:“回圈子里去!” 小彭头一见一道黑雾向他袭来,慌忙往回撤,可他手里拖着个绷带少年,腿上抱着个小萤,终是慢了一步,瞬间被黑雾挟中,吸到宣姬手里。他回头一看,这个长发乱舞c阴气森森的女子,不就是方才躺在一地新娘里被他摸过的那具美艳女尸? 事到如今,他才终于知道害怕,大声惨叫起来,而宣姬五指一弯,从他后脑插|入,瞬间就把他整个头骨盖从一层厚厚的脑皮里剥了出来。 被剥出来的头骨盖热气腾腾的,还在张口大叫:“啊——!!!!” 白圈内的魂飞魄散的众人也张口大叫:“啊——!!!!” 小萤也被吓坏了,一边把那绷带少年往圈子里拖一边大叫,宣姬又朝他们伸出五指,谢怜闪身拦到她跟前,道:“将军,勿要再造杀孽了。” 他唤她将军,本意是要提醒她,她也曾是战场上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巾帼英雄。然而,宣姬一把抓碎了手中那个厉声惨叫的头骨盖,十分美艳的一张脸,此刻竟是有七分变形。她冷笑道:“他是不是不敢见我?” 谢怜无法,心道要不然先装作裴将军派来的周旋一番,然而宣姬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大笑几声,猛地转身,指着那尊神像道:“我烧你的庙,在你地盘上作乱!就为你来看我一眼,我等了你多少年!” 她怔怔看了那武神像好一会儿,忽然猛地跳了上去,掐着它的脖子疯狂摇动起来,道:“你竟然还是不肯来见我,是不是你自己也知道对不起我?你看看我的腿!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这都是为了你,为了你!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虽说身为局外人,谢怜并不想对谁是谁非予以置评,但依照他个人感观,实在忍不住心想:“你若是想见他,可否换个正常点的方式?若是有人想用这种方式见我,我反正是一点也不会想来的。” 那头的小萤终于和那绷带少年一起重新回到了圈子里,望着这边,担心地小声道:“公子”闻声,谢怜对她笑了一下,示意不用担心。谁知他一笑,宣姬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猛地从神像上扑了过来,道:“你既不看我,爱看那些爱笑的女子,我便让你慢慢看个够!” 她虽然掐的是谢怜,话却是对那位裴将军说的。谢怜他本以为是宣姬自己嫁不了心爱之人,看到出嫁的新娘在轿子上幸福地微笑,心中嫉妒。却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位裴将军喜欢爱笑的女子,她便神智错乱地联想到这是要去嫁给心上人的新娘。难怪她把山下的明光庙都烧掉了,想来是完全受不了整天有女子在裴将军的庙里进进出出,与她分享同一尊神像。这女鬼不愧为“凶”,断了双腿,行动却极为鬼魅迅速,且被若邪打中后还这般力大无穷,掐得谢怜与她僵持不下。他正欲将若邪召来,却听一声大喝:“啊啊啊啊啊啊——” 那少女小萤见他与女鬼僵持不下,竟是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冲了过来,边冲边喊,似乎在给自己壮胆。宣姬根本无需动手,只是森森回头一望,她还没靠近便飞了出去,飞出数丈之外,头朝下,身子朝上,重重落地! 那绷带少年“啊啊”喑哑地大叫着奔了过去,谢怜也是一惊,坐起身子,后脑却蓦地一凉,宣姬五根手指已经放了上来,似乎也要像方才一般把他的颅骨也从头皮里剥出来。情急之下,谢怜右手猛地抓住她手腕,喝道:“缚!” 只听“刷刷”一阵破空之响,一道白绫应召而至,绕着宣姬缠了九曲十弯,将她五花大绑起来。宣姬双腿已断,躲避不及,“砰”的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上打起滚来,想挣开这道白绫,孰料它越缠越紧。甫一脱身,谢怜气都来不及喘一口,立即起身,朝小萤落地之处跑去。 若邪已收,众人还是不敢乱动,但也有几个大胆的村民习惯了那些摸来摸去的新娘,围了过去。那绷带少年跪在她趴地的身形之旁,手足无措,急得仿佛热锅上的小虫。没有一个人敢动她,都怕她摔折了什么要紧的地方,一乱动就折得更厉害了。谢怜迅速察看一番,心知再怎么小心也没用了,摔成这样,眼看是要活不成了。 虽然与这少女小萤相处并无多久,甚至说话也不多,但也知她虽相貌丑陋却心存善意,如此结局,实在让人心中沉重。宣姬在那边一时半会儿应该挣不开若邪,谢怜心道:“即便是没用了,也不能让她死之前还是这般姿态。”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她翻了过来。 小萤脸上皆是鲜血,看得一旁众人啧啧叹气,她却还有一口气在,小声道:“公子,我是不是帮倒忙了” 虽说是没有帮倒忙,但,她也确实没帮上什么正忙。当时谢怜本来就要召动若邪了,根本不消旁人帮忙。而她那一树枝即便是打中了宣姬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何况她根本近不了那女鬼的身?如此说来,可以说是毫无价值的送死了。 谢怜道:“没有。你帮了大忙,你看,你一过来,引开了那女鬼的注意力,我才能抽空制服她,真是多谢你了。不过,下次再不能这样了,要帮忙须得先跟我说过才行,不然万一我没接上就糟了。” 小萤笑了一下,道:“唉,公子,你用不着哄我了,我知道我没帮上忙,也没有下次了。” 她说话含混不清,吐了口血,血里竟是混着几颗摔断的门牙,那绷带少年急得直抖,呜呜的不知想说什么。小萤对他道:“你以后,不要再下山偷东西吃了,被人发现,打死就完了。” 谢怜道:“他要是饿了,可以找我要东西吃。” 闻言,小萤目光一亮,道:“真的吗?那,那真是多谢你啦” 笑着笑着,那一对小小的眼睛里忽然流下两行泪水来。 她小声道:“我感觉我活在这世上,就没有几天快活过。” 谢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小萤又叹气道:“唉,算了,可能我就是天生倒霉。” 这话听起来,着实有点好笑。而且,因为她鼻歪眼斜,丑得滑稽,如此血流满面泪流满面,看上去其实也很好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7章 .百丈高崖千倾炎瀑 此为系统防|盗, 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三郎满脸无辜,道:“哥哥, 这两个是什么人?” 听他喊哥哥, 南风嘴角一抽,扶摇眉毛一抖。谢怜对三郎举手道:“没事, 不要紧张。”南风则喝道:“别跟他说话!” 谢怜道:“怎么, 你们认识吗?” “”扶摇冷声道:“不认识。” 谢怜道:“不认识那你们做什么这么”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两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不经意回头一看,那二人竟是同时在右手中聚起了一团白光, 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 忙道:“打住打住。你们不要冲动啊!” 那两团凭空冒出的白光滋啦滋啦的看起来甚是危险, 绝对不是普通人手上能冒出来的东西。三郎拍了两下掌,礼貌性地捧场道:“神奇, 神奇。”这两句称赞,当真是毫无诚意。谢怜好容易抱住两人手臂,南风回过头来看他, 怒道:“这人你哪儿遇到的?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来历如何?为何跟你在一起?” 谢怜道:“路上遇到的, 叫做三郎, 一概不知,因为无处可去,我就让他跟我在一起了。你们先不要冲动好吗。” “你”南风一口气憋住了, 似乎想骂, 强行咽下, 质问道,“你一概不知你就敢让他进来?!你就不怕他有所图谋吗?!” 谢怜心想南风这口气怎么仿佛是他的爹?若是换一位神官,又或是换一个人,听到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这般说话,早便心中不快了。但一来谢怜早已对各种呵斥嘲讽都做到了完全无感,二来他知道这两人只是出于警惕,归根结底也是好意,因此并不在意,只是无言片刻,问道:“你们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图谋的?” 此句一出,南风与扶摇两人登时语塞。 这话问的,实在是很有道理。若是一个人被人有所图谋,通常都是因为怀璧其罪。但令人悲哀的是,仔细想想,竟然完全想不到如今的谢怜身上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这时,只听三郎道:“哥哥,这两个是你的仆从吗?” 谢怜温声道:“仆从这个词不对,确切地来说,应当是助手。” 三郎笑了笑,道:“是吗?” 他站起身来,随手抓住一样东西,往扶摇那边一丢,道:“那就帮个忙?” 扶摇看都不看就抓了那样东西,拿到手里,低头一瞅,霎时黑气冲顶。 这少年竟是扔了一把扫帚给他!!! 他那副神情,仿佛要当场把这扫帚和那少年一起劈为粉末一般,谢怜连忙顺手把扫帚拿了过来,道:“冷静,冷静,我只有这一把。”谁知,话音未落,扶摇手上那团白光便放了出去。他厉声喝道:“速速现形!” 三郎根本没有着力闪避,仍然保持着抱臂而坐的姿势,只微微一偏,那道炫目的白光打中了供桌的一脚,桌子一歪,噼里啪啦,杯盘碗盏白花花摔了一地。谢怜微一扶额,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一挥手,若邪倏出,将南风与扶摇两人手臂缚住。两人挣了两下没挣开,南风怒道:“你干什么!” 谢怜比着暂停的手势道:“出去再说,出去再说。”再一挥手,若邪便拽着他二人飞了出去。谢怜回头对三郎说了一句:“马上回来。”反手关上门,来到观前。他先收了若邪,再拿过门前那个牌子,放在二人面前,对他们道:“先不要说话。请念一遍,告诉我这是什么。” 扶摇对着那牌子念道:“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他一抬头,“危房求捐款?你写的??” 谢怜点头道:“是的。我写的。你们若是继续在里面打下去,那我求的就不是修房,而是建房了。” 南风指着菩荠观道:“太子殿下!你就不觉得那个少年古怪吗??” 谢怜道:“当然觉得。” 南风道:“那你明知他危险还敢把他放身边?” 谢怜把牌子又放了回去,道:“南风,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世上人脾性和奇遇千千万,古怪并不等同于危险。须知在旁人眼里,我看上去也肯定很古怪,但是你们觉得我危险吗?” “” 这倒是当真不能反驳。这人分明长得一派仙风道骨玉树临风的模样,却偏偏整天都在收破烂,可不是古怪到家了! 谢怜又道:“而且,我不是没有试探过他。” 两人神色一凝,道:“怎么试探的?”“结果如何?” 谢怜便把那几次都说了,道:“毫无结果。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若他不是个凡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绝! 扶摇冷笑道:“说不定真是绝呢?” 谢怜温声道:“你们以为人家绝境鬼王像我们这么闲吗?到一个村子里陪我一起收破烂。” “” 小山坡上,菩荠观外三人都只听到那少年在屋内慢悠悠走来走去的声音,听起来惬意得很,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任何事。谢怜拍了拍两人肩膀,道:“我跟这小朋友挺投缘的。既然投缘,我又没什么值得被图谋的,别的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了。” 半晌,南风沉声道:“不行。还是得想个办法,试一试他是不是绝。” 谢怜知道拦不住,揉了揉眉心,道:“那你们试。不过,不要闹得太过分了。你们毕竟是天庭的神官,人家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呢?友好一点,不要欺负他。” 听到“不要欺负他”一句,南风一脸一言难尽,而扶摇的白眼简直要翻到脑后去了。叮嘱了他们,再打开门,三郎正低着头,似乎在检查那供桌的桌脚。谢怜轻咳一声,道:“你没事?” 三郎笑道:“我没事。在看这桌子还修不修的好呢。” 谢怜道:“方才只是一场误会,你可不要介意啊。” 三郎笑道:“既然你说了,我又怎么会介意?兴许他们是看我眼熟。” 扶摇凉飕飕地道:“是的。有点眼熟,所以刚才可能看错了。” 三郎笑嘻嘻地道:“哦。巧得很,我瞧这两位也有点眼熟。” “” 那二人虽仍是警惕,但也没再有什么过激举动了。南风闷声道:“给我腾一片地方,画阵法。” 既然有这两位小神官加入了,那便不需徒步去半月关了。他们身负法力,自然可以用那“缩地术”,缩千里山川为一步。虽然这缩地术每用一次,就有几个时辰不能再用,但也是极为便利的了。谢怜收了地上席子,道:“画这儿。” 方才扶摇进来没细看观内陈设,现在在这歪歪扭扭的小破屋里站了一会儿,四下打量,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模样,蹙眉道:“你就住这种地方?” 谢怜给他拿了个凳子,道:“我一向都住这种地方。” 闻言,南风动作一顿,须臾,继续画阵。扶摇没坐下,神色也微微凝了一下,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有三分像是怔住了,也有两分,像是在幸灾乐祸。 然而,他很快收起了这副异样的神色,又道:“床呢?” 谢怜抱着席子,道:“这个就是。” 南风抬头看了一眼那张席子,又低下了头。扶摇瞟了一眼一旁的三郎,道:“你和他睡一起?” 谢怜道:“有什么问题吗?” 半晌,那两人也没再憋出一句话来,看来是没有问题了。谢怜便转头,问道:“三郎啊,方才你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那半月妖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继续说。” 三郎方才盯着他们,似乎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目光漆黑黑的,听谢怜问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好。” 顿了顿,他道:“那半月国师,乃是妖道双师之一。” 谢怜顺口问道:“妖道双师必然是两位,那还有一位是谁?” 三郎自是有问必答,道:“是中原的一位妖道,叫做芳心国师。” 谢怜微微睁大了眼,继续听了下去。 原来,半月人悍勇好斗,又地处奇势,掐住了中原与西域往来之路的重要关卡之一,两国在边境之地时常冲突,摩擦不断,大小战事纷繁。两百年前,中原一王朝终于出兵攻打半月国。 这半月妖道,乃是半月国一名孤儿,幼时遭人厌弃,四处流浪,长大后不知从哪儿学就了一身妖邪本领回来。半月人慑于其法力,奉其为国师,尊敬有加。两国交兵,久久拉锯不下,国师开坛祭天,说是要为半月士兵护法。于是,士兵们杀气大涨,士气大增,死守城门。流矢c巨石c滚油c刀剑,厮杀连天。 谁知,这位国师,竟是在战斗最激烈的那一刻,突然打开了城门。 城门大开,数万敌军瞬间疯狂涌入城中。 铁骑踏过,整座城池瞬间变成一个血祭坛。那半月国师得此逆天血祭,终于妖法大成,从此,成为盘踞一方的“凶”。而半月国,则从此变成了半月关。 说来也奇怪,那半月关所在之地,原本是一片绿洲,半月灭国之后,仿佛是被邪气侵蚀,绿洲也渐渐被四周的戈壁吞没了。据说有时夜里,人们还会远远看到身材高大c手持狼牙棒的半月士兵在戈壁上徘徊游荡。原先此处有好几万居民,都逐渐生存不下去,迁移离去。而同时,也有一个“每逢过关,失踪过半”的传说渐渐流传开来。 这“每逢过关,失踪过半”,说的是若有商队从此路过,就必须留下买路财。而所谓的“买路财”,就是人命。因为半月妖道,要拿这些过路的活人去喂养那一城的半月士兵亡魂,避免它们饿疯了没东西吃,反噬自己。 扶摇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公子,你知道的可真多。” 三郎笑道:“哪里哪里。你们知道的比较少罢了。” “” 谢怜忍俊不禁,心想这小朋友真是牙尖嘴利。又听三郎懒声道:“不过是一些野史和志怪古籍里的说法罢了。谁知道是不是真有这样一位国师?甚至有没有半月国也说不定。” 他语气饶有兴趣,谢怜道:“还好。奇人异士说不上,略会一点。他们现在看不到我们,待会儿走近了,万一出声就难说了。” 那赶车的老大爷看到白绫自飞c无头人行,已是目瞪口呆,闻言大惊,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怕是憋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8章 .百丈高崖千倾炎瀑 2 此为系统防|盗,在晋江买足本文50的可马上看更新 那花轿, 通体轿衣皆是大红绸缎, 彩线绣着花好月圆龙凤呈祥。南风与扶摇两人一左一右,护行于花轿之侧。谢怜端坐轿中, 随轿夫行走, 悠悠晃晃。 八抬大轿的八个轿夫,皆是武艺超群的武官。南风与扶摇为了找武艺高强的轿夫假扮送亲队伍,直接上那位官老爷的宅邸露了一手, 言明是要去夜探与君山。那位老爷二话不说便拉了一排人高马大的武官出来。然而,之所以要找武艺超群的,并不指望他们能帮上忙,只是要他们在凶鬼发难时足够自保逃跑罢了。 可事实上, 这八名武官心里还反过来不大看得起他们。他们在府中是一等一的好手,上哪里不是群雄领袖?这两名小白脸居然一上来就骑他们头上,还令他们做轿夫,可以说是非常不快了。主人命令不可不从, 强按心中不屑,但心中有气, 难免发作, 故意时不时脚下一歪c手上一震,一顶轿子抬得颠颠簸簸。外人看不出来,可坐在轿子里的人只要稍娇弱一些, 怕是就要吐个昏天黑地了。 颠着颠着, 果然听到轿子里的谢怜低低叹了口气, 几名武官忍不住暗暗得意。 扶摇在外面凉凉地道:“小姐,你怎么了?高龄出阁,喜得流泪吗。” 确实,新妇出阁,不少都是要在花轿上抹泪啼哭的。谢怜啼笑皆非,开口时却声线平和自如,竟没有一丝被颠来倒去的难受,道:“不是。只是我忽然发现,这送亲队伍里少了很重要的事物。” 南风道:“少了什么?该准备的我们应该都准备了。” 谢怜笑道:“两个陪嫁丫鬟。” “” 外边两人不约而同看了一眼对方,不知想象到什么画面,俱是一阵恶寒。扶摇道:“你就当家中贫穷,没钱买丫鬟,凑合着罢。” 谢怜道:“好罢。” 轿夫武官们听他们一番插科打诨,皆是忍俊不禁,这么一来,心头不满之意倒是消散了不少,亲近之意略多了几分,轿子也稳当了起来。谢怜便又靠了回去,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谁知,未过多久,一串小儿的笑声突兀地响起在他耳边。 咯咯桀桀,嘻嘻哈哈。 笑声如涟漪般在山野之中扩散开来,空灵且诡异。然而,花轿并未停顿,照样走得稳稳当当。甚至连南风与扶摇都没出声,似是没发现任何异状。 谢怜睁开了眼,低声道:“南风,扶摇。” 南风在花轿左边,问:“怎么了?” 谢怜道:“有东西来了。” 此时,这支“送亲队伍”已渐入与君山深处。 四野愈寂,就连木轿嘎吱作响之声c踏碎残枝枯叶之声c轿夫们的呼吸之声,在这一派寂静之中,也显得略微嘈杂了。 而那小儿的笑声,还未消失。时而远,仿佛在山林的更深处,时而近,仿佛就趴在轿子边。 南风神色凝肃道:“我没听见任何声音。” 扶摇也冷声道:“我也没有。” 其余的轿夫们,就更不可能有了。 谢怜道:“那即是说,它是故意只让我一个人听见的了。 八名武官恃武艺高强,加之觉得鬼新郎娶亲并无规律,今夜必定无功而返,并不如何畏惧,但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之前那四十名莫名失踪的送亲武官,有几位的额角微微冒出了冷汗。谢怜觉察到有人脚步凝滞了,道:“别停。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南风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走。谢怜又道:“他在唱歌。” 扶摇问道:“在唱什么?” 细细听辩那小儿的声音,谢怜一字一句句一顿地道:“新嫁娘,新嫁娘,红花轿上新嫁娘” 在寂夜之中,他这略为迟缓的声音一清二楚,分明是他在念,但那八名武官却仿佛听到了一个童稚的幼儿之声,正在和他一起唱着这支古怪小谣,心下毛骨悚然。 谢怜继续道:“泪汪汪,过山岗,盖头下莫把笑扬鬼新鬼新郎吗?还是什么?” 顿了顿,他道:“不行。它一直在笑,我听不清了。” 南风皱眉道:“什么意思?” 谢怜道:“字面意思。就是让坐在轿子里的新娘,只要哭,不要笑。” 南风道:“我是说这个东西跑来提醒你是什么意思。” 扶摇却永远有不同意见,道:“它未必就是在提醒,也有可能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其实笑才能安然无恙,但它的目的就是骗人哭。难保以往的新娘不是就这么上了当的。” 谢怜道:“扶摇啊,普通的新娘子,在路上听到这种声音,怕是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笑得出来。而且,不管我哭还是笑,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扶摇道:“被劫走。” 谢怜道:“我们今夜出行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扶摇鼻子里出了一声,倒也没再继续反驳。谢怜道:“还有,有一件事,我觉得必须得告诉你们。” 南风道:“什么事?” 谢怜道:“从上花轿开始起,我就在笑了。” “” 话音刚落,轿身猛地一沉! 外面八名武官忽然一阵骚乱,花轿彻底停了下来,南风喝道:“都别慌!” 谢怜微一扬首,道:“怎么了?” 扶摇淡淡地道:“没怎么。遇上一群畜生罢了。” 他刚答完,谢怜便听到一阵凄厉的狼嚎之声划破夜空。 狼群拦道! 谢怜怎么想也觉得不太正常,道:“问一句,与君山里经常有狼群出没吗?” 一名武官轿夫在外答道:“从没听说过!这怎么会是与君山!” 谢怜挑挑眉,道:“嗯,那我们就是来对地方了。” 荒山狼群而已,奈何不了南风与扶摇,也奈何不了那群常年刀尖上爬模滚打的武官,只是他们方才都在琢磨那鬼里鬼气的歌谣,这才猝不及防惊了一遭。黑夜的野林中亮起一对对绿幽幽的狼眼,一匹又一匹的饿狼从森林中缓缓走出,包围过来。但这看得到打得着的野兽,跟那听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一比,那可是强得多了,于是众人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展开身手大杀一场。然而,好戏还在后头。紧跟着它们的步伐,沙沙c簌簌,一阵似兽非兽,似人非人的怪异之声响起。 一名武官惊道:“这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南风也骂了一声。谢怜心知有异变突生,想站起身来,道:“又怎么了?” 南风马上道:“你别出来!” 谢怜方一举手,轿身猛地一震,似乎有什么扒在了轿门上。他头不低,目光微微下敛,从盖头下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个东西黑色的后脑。 它竟是爬进轿子里来了! 那东西一头撞进了轿门,却又猛地被外面的人一把拖了出去。南风在轿子前骂道:“,是鄙奴!” 一听是鄙奴,谢怜就知道,这下可麻烦了。 在灵文殿的判定中,鄙奴是一种连“恶”评都不配得到的东西。 据说,鄙奴最初是人,但现在看,就算是人,那也是畸形人。它有头有脸,但模糊不清;它有手有脚,但无力直行;它有口有牙,但咬半天都咬不死人。可是,若让大家选,大家是宁可遇上更可怕的“恶”或者“厉”,都不想遇上它。 因为,鄙奴往往是和别的妖魔鬼怪一起配合出现的。猎物正在和敌人战斗,它便突然冒出,用它纠缠不休的手脚,黏黏糊糊的体/液,还有前赴后继的伙伴,牛皮糖一样缠住猎物。尽管它战斗力低下,但因为它生命力极其顽强,并且往往成群结队出现,你怎么都没办法甩开它们,也很难迅速杀光它们。渐渐地,便会被它耗干力气,被它绊倒,总有那么一瞬大意,会被伺机的敌人得手。 而在猎物被别的妖魔鬼怪杀死后,鄙奴便会捡一点被对方吃剩的残肢断臂,吃得津津有味,啃得坑坑洼洼。 这实在是一种非常恶心的东西。若是上天庭的神官,灵光一放武器一祭,自然能吓得它们避退三舍,可是对中天庭的小神官们来说,这东西就难缠得很了。扶摇远远嫌恶地道:“我,最恨,这东西!灵文殿,没说过有这个?” 谢怜道:“没有。” 扶摇道:“要他何用!” 谢怜问:“来了多少只?” 南风道:“一百多只,可能更多!你别出来!” 鄙奴这种东西,愈多愈强,超过十只便很难对付了。一百多只?活活拖死他们都绰绰有余。它一般喜欢住在人口繁多之处,万万没想到一座与君山里便会有这么多只。谢怜略一思忖,微微抬臂,露出了小半截缠着绷带的手腕。 他道:“去。” 此二字一出,那白绫忽的自动从他手腕上滑落,若有生命一般,从花轿的帘子出飞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