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围城》 正文 第一章 租客 入夜前的残阳还留着炎炎夏日的余热,闷闷的空气中偶尔拂过一丝凉意,路边趴着的黑狗收回垂涎的舌头,舔了舔聚集了一众墨蚊的同色鼻子,半眯着眼睛表达着对热的抗议。在这种条件下,街道上自然是不见一丝鬼影子。 迷离的狗头一点一点,却在即将触地的一刻猛然清醒,一双灰幽幽的瞳孔谨慎地盯着道路逆向延伸的尽头,那里传来越近越发嘈杂的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连着空气中的浮尘粒子也跟着颤栗起来,让人不由得心生出更多的烦躁。 骁楼驾了某款不知品牌的国产汽车,目测历史颇为悠长,因为两侧的车门下部和前灯上已布满了重重叠叠的划痕。这日不知主人又去了哪个旮旮旯旯儿,车身还铺满了扬尘,生生把黑色皮卡糊成了灰色铁皮。 小车一路颠簸,速度却意外地快,在黑狗面前停下来的时候还发出了一阵比指甲刮过墙面更刺耳的声音。狗大概是有一些懵逼,在半秒之后反应过来,未完全站起来的身体以一种高难度的姿势向后弯曲弹跳而起,瞬间退开一丈远,已然忘了吠叫。 骁楼下了车,在车头上拍了两拍:“辛苦了,”然后撇了下嘴,看着车头上的手印挑了挑眉,又看了看手,十足熟练的挂出极富亲和力的笑,对一丈远外的黑狗招了招手,“煤炭儿,过来。” 此时的黑狗似乎还处在惊吓中,也不知听没听懂,竟鬼使神差地慢慢靠了过来,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某个人光明正大地在它的头顶上蹭去了手上的灰特么还是一个只见过两三面的陌生人 骁楼在这里已经定居七年了,但平时并不在这里住,偶尔中的偶尔才会过来,街坊邻居几乎不认识他。所以,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买一个空房子放着?为了保值赚差价?为了娶媳妇?当然不是,当初买在这里是因为骁晨读的大学在这附近,主要买来给他住。不过后来骁晨毕业找工作后就搬到医院附近去了,两人都不在家,便成了空房子,每次回来都要收拾好一会儿,这对他这个向来随意惯了的大男人来说简直是折磨。所以最近他便寻思着找一个租客,一来可以有额外收入,二来不用再为卫生问题犯难,三来节约资源。嗯,今儿个过来就是因为那个租客要在今天晚上搬进来,所以他临时还是来打扫打扫,得给人家留一个好的初印象不是? 其实乱是没有的,毕竟房子里面并没有太多的东西,也就一些基本的家具和家电。骁楼的住宅以蓝色和灰色为主要的基调,间或有一些木质装饰,二室一厅一厨一卫一书房,还有阳台,舒适且决不繁琐,十分适合静养的人群居住,如果不是灰尘太厚,也算得上高雅了。虽说骁楼表面上大大咧咧,生活c性格粗糙,但内里还是十分细致而且向往宁静的,只是以前为了弟弟,也是自己的兴趣,现在?大概是习惯了自己的工作。 骁楼是一个私家侦探,为了不让工作打扰骁晨的学习,一开始他就在漠城中心地段租了一间50平米的事务所,长时间住在哪里,谁还有精力去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精致?好在那段时间还有父母的遗产支撑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骁楼扔下拖把,把抹布清洗干净挂在阳台的栏杆上,看了看从未如此细致打扫的住宅,一向灰沉沉的房子总算有了一点人气,不由得满意地笑了笑,然后累瘫般地躺倒在客厅沙发上,瞅了眼表,已经九点半过,人大概也快到了。 “咚咚咚” 敲门声来得没有想象中早,骁楼挣扎着从梦里醒过来,揉搓着右眼看了表,时针停在12与1之间,他醒了醒神,过去开了门。 门外的人意外地年轻,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的整整齐齐,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鼻梁上架着银色半框的眼镜,眼镜后的双眼平静地看着自己,似乎有一点十分不打眼的“意外”的情绪蕴于其中。鼻子很挺,皮肤白净,比起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又有些过分苍白了,而且,太瘦了。 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骁楼如是想。 再看,那人穿着纯白色长袖衬衫,整洁得几乎不见一丝褶皱,与之相搭的是简单的一条黑色牛仔长裤,一双白色运动鞋。果然,年轻就是资本,不用刻意打扮,也足够的嫩。 但当初在电话里通话的时候,因着对方老练稳重的语气,骁楼一度以为对方与他差不多大,而现在看来,说对方是个大学生他都不会反驳,所以,“你是租房子的人?” 林深微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房主,这么晚对方依然等着自己的确让他有些意外,不过对方这副不修边幅的尊容也让他十分怀疑房子的质量,面上不显,他拉过一旁的棕色行李箱:“不明显吗?” 骁楼自动忽略林深的轻佻的语气,挂起客套的笑容,自然客气地伸出右手:“我是骁楼。” 林深扫了眼骁楼的手,那只手修长,有一些薄茧在掌腹,意外地有些好看,所以,礼貌地握手:“林深。” 骁楼帮林深搬了行李,没有过问他为什么来得如此晚或者行李为什么如此少,他只知道,看对方的派头,他不用担心卫生问题就是了 林深进了门,将一切看得到的地方打量过后,对骁楼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嗯,他很满意,然后终于生发出了一小丝愧疚感。他有些不自在地咬了咬唇,对那个帮他把行李搬进卧室的忙碌身影说道:“那个,我今天来的路上飞机延误了一会,没想到你会一直等我到这个时候抱歉啊,嗯还有,谢谢你。” 骁楼一心两用地收到林深略显生涩又带些傲娇的解释,心道:所以,这到底是哪家的跑出来体验生活的贵公子? 骁楼把林深的东西放在骁晨曾经用的那个房间后回到客厅,摆了摆手:“没事,你看看这里还成不,缺了哪些东西直接跟我说就好,家电什么的也随便用,坏了也和我说就行。嗯我看看厨房很久没用过了,东西不齐全,我明天把东西买过来,哦对了,你吃饭了没?”后知后觉的骁楼看向林深,而后者正专心地应付着手机,看起来压根没听。 一时寂静,尴尬无声蔓延。 就在骁楼摸了摸鼻子以为林深不会回应的时候,林深保持着姿势未变,目光未变:“谢谢,我吃过了,”好像刚才那个还在不熟练地解释的人不是他一样。 骁楼在心里对这个傲慢无礼的“小鬼”翻了个白眼,默默地拿了茶几上的车钥匙:“那,这样的话,我就先走了,你自便。” 闻言林深才从手机里分出眼睛来看着他:“你不在这里住?” 骁楼收回门外的一条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找的是租客,又不是合租室友,当然不住这里。” 林深推了推眼镜:“我的意思是,这么晚了,你不如先在这里将就一晚,半夜精力不足,开车很危险。” 骁楼没想到林深还会关心他,颇有些感触,不过:“我明天还有班,所以”骁楼摊了摊手,然后看了看表,匆匆下了楼,在黑狗的吠声中送出阵阵噪音打破整个寂寥黑夜,扬尘而去,却没看到楼上本该遮住的帘子透出了一缕微弱白光。 屋内青年完美的侧脸被印在帘子上,清晰得可以勾勒出轮廓,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冥想着什么,过了许久,才归还夜晚一片幽暗。 踱步回来的林深低头看了眼手机,上面有骁楼搬完箱子正从房间出来的照片,是他偷拍的,以及他查到的骁楼的资料,虽然很少 注视良久,沉默良久,他才感叹道:“忽略掉胡子,倒是蛮适合做我的小说的主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委托 清晨八点多,夏日艳阳早已高悬,骁楼的住房因为色调普遍比较冷,所以会给人一种凉爽的错觉,而且事实证明,效果不错,至少向来怕热的林深到现在都没起。 “叮咚”,骁晨觉着这个时候人大概是已经起了的,才坐着车到这边来完成他家老大把他六点吵起来交代的任务,只是,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回自己家,敲门什么的果然还是有点别扭。 林深从纯白色的凉被中翻出脸来,一个辗转,修长白晰的细腿覆在了被子上,没有起,大概只当自己刚才幻听了。 “叮咚叮咚”,骁晨按捺住用钥匙开门的冲动,他其实怀疑里面根本没人,毕竟是这个时间,正常人都该下楼找地方吃早饭了吧。而且他把耳朵紧贴着门,似乎也没听到任何动静。手隔着布料捏住钥匙等了好一会儿,骁晨不由得轻皱了眉,不知不觉中慢慢伸进兜里的手已经握住了钥匙,然后而却在钥匙即将被拿出来的时候被迫停了下来。 门毫无预兆地打开,骁晨都没来得及收拾自己蹙着的眉头。掏钥匙的手也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就见开门的人的眼神在短暂地打量过自己的脸后有意地停留在自己的口袋上,好像看透了一切。 林深只穿着松垮的睡袍,露出了胸前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凌乱的墨发平添了几丝性感,骁晨几乎不敢直视,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总感觉亵渎了别人是怎么回事? 林深直接无视,从那双与骁楼十足相似的桃花眼中猜出对方的身份,侧了侧身:“骁楼的弟弟?进来吧。” 骁晨提着一人份的豆浆油条和一大袋厨房用品故作镇定地进了门,关门前林深有意偏过头看了看门上猫眼下的一块灰色小突起,恍然:原来有门铃。 骁晨将早餐放在茶几上,把另一个口袋提进了厨房,顺带欣赏了一番他哥的杰作。回到客厅没见到林深的身影,疑惑间就见林深已换好了衣服正从他哥的房间出来,是白色衬衫和黑色牛仔裤的搭配,简单也好看。但犹豫了会儿,骁晨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你住那个房间?” 正在戴眼镜的林深姿势一顿,顺势推了推眼镜:“怎么,这间不能住?” 骁晨一噎:“不是,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哥安排的话,他会让你住另一间,因为这个房间采光不太好额,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一定要遵从他的安排,只是我觉得额,你当我没说过好了,”骁晨觉得一定是刚刚在门口失了主动权,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 林深理了理袖口:“如果不忙的话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洗漱一下,”不等人回答他已转身去了阳台。 骁晨望了望天花板,默默地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也就几分钟,林深收拾好自己出来时,俨然是一副清纯的斯文败类模样。林深在另一沙发上坐下,毫不见外地取过早餐,明知故问:“吃了吗?” 骁晨:“嗯,吃过了。” 正优雅进餐的人静默了十多秒钟后咽下一口油条:“那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骁晨收好手机,很想对林深说一句:“孩子,你这样在社会上很容易被打的。”不过他懒得对这类人废话,默默地走到门后,开门,出门,关门,最后只留下一句:“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关门那一刻,林深停下动作,似是自言自语:“谢谢。” 显然,骁晨没听到,因为他一下楼就打电话骚扰他哥抱怨去了最后他哥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甚至还在挂电话之前叮嘱他多照顾一点,嗯,没毛病,他哥果然对学生娃没法子。 话分两头,骁楼此时正百无聊赖地在他的50平米事务所里看着今日晨报,修长的腿双双搭在办公桌上,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抖着指间烟头的灰。 所谓的“班”,不过是他每天上午7点到12点准时准点地在事务所里待着,以方便委托人可以找到他罢了,因为其他时间他要么不接待客人,要么不知踪迹,所以今天早晨他才会让周六不上班的骁晨给林深送早餐。不过大多数时候他在这里也实在闲的蛋疼,毕竟和平年代哪来的那么多事? 骁楼在这片街区小有名气,在街道上随便拉个人问及骁楼,估计从他口中知道的也比网上搜集的要丰富得多。小到找宠物狗,大到找人,街道邻居都习惯来找骁楼,虽然繁琐,不过也能解闷,所以,他向来是来者不拒。当然,杀人放火的事件一般是要移交警局处理的,只不过有时警局也会来委托他,嗯,没错,这个才是他的主要收入。 时间流逝得很快,转眼快到关门时间,骁楼习以为常地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活动了会儿筋骨,慢慢踱到门口,正准备把“营业中”的牌子收进来,就见一西装革履的高大男子从楼梯口冒出来,恰好和他来了个眼对眼。 骁楼扫了眼男子拿手机的手,挂出招牌微笑:“哟,老总,找我有事?” 那人走上来,居然比骁楼还高了点,肤色白皙,一袭略微紧身的黑衣将完美的身材展露无遗,深棕色的头发漂亮得让人咋舌,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他看了看手机,又对了对骁楼身后的门牌:“骁楼?” “嗯,我是,”骁楼总觉得这个人的语气和某个人莫名相似,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男人把手机放回上衣口袋,用惯常的冷厉神情语气和骁楼握手:“你好,我是叶泽。” 骁楼颔首:“叶总一个大忙人,今儿个有何贵干呐?” 叶泽看了看表,直切主题:“我时间有限,就不进去了,我想委托骁先生帮我找一个人。” 骁楼也不急着问,也没说让人进去,就好整以暇地看人慢慢交待。 叶泽从外套内包里抽出一张照片递到骁楼面前:“这是舍弟,因为他不喜欢照相,所以不得已用了他身份证上的照片。” 骁楼接过照片,嗯,上面的人确实很乖很老实的样子,嗯,还很眼熟嗯?这不是林深吗?骁楼把面部表情控制得很好:“我瞧着你们长得不太像啊?” “弟弟比较像母亲,我像父亲多一点。” “哦具体情况?” 叶泽:“我今天早晨收到消息说他昨天坐了傍晚的飞机回国。” 没了?骁楼挑了挑眉,公事公办:“失踪不到24小时,不予以立案。” “不是失踪,”叶泽明显犹豫着。 骁楼看了看自己的和对方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表:“先生,我下班了,麻烦你有什么话就快些说,加班费很贵的。”虽然实际上不需要他提供更多信息,但过场还是要走的。 叶泽看了眼骁楼手上的照片,飞速说道:“不管怎么样,你先帮我找,找到了也不用去打扰他,我只要知道他在哪儿以及过得好不好就成。” 骁楼半垂了头,刮了下鼻子,心道:不打扰?这个恐怕不得行。 叶泽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委托费,待会儿我会把阿深的资料发到你的邮箱。” 骁楼看了看信封的厚度:“大哥,我牌子还没收进去呐,”骁楼敲着牌子上的某一条,“找人委托费200,找到了再说后续费用,现在你就是给得再高,我也不可能变个分身出来帮你找人。” “”叶泽拿信封的手顿了顿,他的确是想让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私家侦探上些心 骁楼把人脸上微变的神色收于眼底:“行了,你不用担心我会怎么对待这件事,我自认还是很敬业的,另外,我其实也不介意把多余的钱转交给你的弟弟。” 叶泽好看的眉头顿时皱成了“川”字,语气带了些不满:“不用!”这才从信封里抽出两张红票子给他。 骁楼接过钱,随手揣进裤兜:“那行,留个联系方式,到时给你消息。” 叶泽抬起左手又看了下表,看得出确实有点急,然后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不一会儿便听到骁楼手机铃声响起。 骁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医生 关上门的骁楼继续窝在自己座椅兼床用的沙发上,左手枕在脑袋下,右手举着林深的照片,翘着的二郎腿一颠一颠。虽说林深是他的租客,但他对林深可以说一无所知,毕竟他有他自己的职业操守,除了案子涉及的人以外,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探人家的底。 按理说他不应该好奇叶泽和林深一个姓叶一个姓林,而且方才叶泽从头到尾都没提及林深的全名,明显不想让他问及。其实这些大家里的门门道道他不说深知但也算了解,但想到那个白净的少年,总觉得有些在意,嗯,果然,他对学生娃还是没辙。话说,林深知道他的身份吗? 邮件来得很快,骁楼粗略扫了眼,嗯,能让他知道的都有,不能让他知道的半点没提及,有心了。只不过林深有24岁?骁楼想了想昨天晚上见到的人,真的像个大一学生来着 骁楼捏着资料在房间里走了两圈,其实他刚才完全可以说出实情,但是就是莫名觉得自己有必要和林深说一声,虽然这和委托人的要求相违。他摇了摇头,见鬼。 见鬼的效果还是有的,比如,骁楼生生给自己找出了一个不说的理由,还把自己给说信了。他自以为很了解地想:这个年纪的小鬼,半大不小,成熟也没有,年少轻狂也算不上,却都已经是很有想法的人了,若事事都瞒着,必定会产生反作用,所以,他才会想着先看看林深的想法。嗯,是这样没错了。 站在名为“理解”的制高点上,骁楼很快就察觉到了这波想法的牵强,因为,这会儿连自己的肚子都开始不满地抗议起来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骁楼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但绝对不可以一天三顿少吃一顿。 随手把资料扔在办公桌上,骁楼抓了钥匙准备出门吃午饭,路过梳妆台,无意间看着镜子里自己不修边幅的样子,愣了两愣,竟突然有了收拾打扮的心思明明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何曾嫌弃过,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 此时骁晨正提着保温盒出现在他本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医院。 “咦?骁组长?你今天不是没排班吗?”柜台后的粉衣小护士突然探出半个头来。 骁晨本来就在医院门口踌躇着,闻声受了惊吓似的把手中的盒子藏在了身后,他刚才真的以为这里没人来着。 小护士哪能没看到他的动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将头给埋了回去。 骁晨一个大男人瞬间就红了耳朵,不禁捏紧了保温盒的提手,良久才下定决心豁出去般地发声:“那个” 小护士面未露:“龙医生在314病房。” 骁晨本是个开朗的男孩子,只是在外人面前提起有关龙衔辰的事时特别容易害羞,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怎么回事。 小护士亮出半只眼睛偷瞄了某个落荒而逃的人,不自觉地傻笑几声,下一刻就已经将此事在朋友圈里传了个火热朝天,顺便赢了个赌约等着被请吃饭。 “恢复状况良好,可以出院,”龙衔辰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冷淡低沉,不带一丝情感,也不容一丝质疑。有时想想,若是医生们都像他这样干脆利落冷漠到底,这世界上为人们所评头论足饭后闲话的医患关系哪还能这么暧昧不清? 病房门外的骁晨靠着墙安静地等着,把龙衔辰的声音一丝不漏地收入耳中,能感受到心脏清晰的跳动,很是平缓的旋律。 说来也怪,和别人谈起龙衔辰的时候,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恐慌,可当真的面对本人的时候,又总是能够心平气和地相处,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龙衔辰收好仪器,掀起衣袖看了表,没有多废话,转身出了门,顺手牵走了门后的那只乌龟,嘴角难得有了隐隐向上的趋势,身后被拉走的人却看不见。 骁晨发现龙衔辰在看到他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瞬间有些懵逼,以至于被人拉进了办公室都毫无知觉,待他回过神来时,面前的人已经洗过手在进食了,他不禁想:莫非这人二话不说地把他拉进来只是因为饿了? 骁晨趴在龙衔辰的对面一眨不眨地盯着,一点也不见方才在医院门口的踌躇不安,等对方吃得差不多了,他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吃了我做的饭就是我的人了,龙大医生可做好觉悟了?” 龙衔辰好看的墨瞳半眯着,缓缓地擦了嘴,活像一只餍足的高傲贵族猫。 突感危机,骁晨缩了缩脖子准备脚底抹油,却被“缓步”过来的龙衔辰毫不费力地扣在了门后。两人差不多高,身高上谁也不占优势,但气势上骁晨笑得讨好:“大医生行行好,小的知错了,”他就知道,不能和龙衔辰开玩笑 龙衔辰叹了口气,伸手掩住骁晨的那双笑起来弯成半月形的桃花眼,里面就像有星辰大海般,摄人心魄。 骁晨眼前突然变黑,两只手本能地挣扎,却被龙衍辰一只大手困住动弹不得,他眨了眨眼:“龙医生?” “嗯。” “我一直很好奇,你明明是一个医生,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嗯。” “难不成,你以前参过军?” 骁晨只听得对方在沉默好一会儿后,放柔了声音:“以后,别开这种玩笑。” 骁晨自然理解为先前的玩笑话,心中不由得失落了好一会儿,才趁机挣脱出来扒下龙衔辰的手,勉强挤出一抹笑:“嗯,好。” 龙衔辰看着骁晨眼中明显的落寞,喉结滚动,却是把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有些事,开始了,就回不了头了,所以,还没开始,才来得及 傍晚,暮阳一如既往地焖煮百川,开着黑皮卡却把自己抖得快晕厥的骁某人咽了咽口水:“我去,这鬼天气,什么时候能来点雨让大爷我高兴高兴,啊?” 回答他的只有淋漓的汗水c响亮的发动机声和一车屁股的扬尘。 今儿个黑狗似乎学乖了,远远看见骁楼的车就三步作两步跳地远离了康庄大道,然后撑着勉强清醒的脑袋歪着看向连续两天在这儿出现的陌生人,同时还不住地掀起嘴皮缝子漏出咬紧的牙根,似乎一声令下它就能冲出去把眼前的人撕碎,活像积了几辈子仇。 骁楼“刺啦”一声停下车子,吹着口哨从旁边副驾座上攥了张纸下来,惯性地去拍车头,却想起了什么顿时刹住手,转过来蹭了蹭鼻子,扭头发现离路边老远的狗,抬手指住它道:“嗨哟!老兄,又见面了,您这是睡落枕了呀?” 黑狗似是在回应他般地正了正脑袋,然后终于想起了作为一只狗的本性,瞬间化作一副凶猛样子向着骁楼卖力地发出锐利到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声,原本死气沉沉的街道霎时间有活力了不少。 骁楼掏了掏右耳:“老兄,你这也太热情了,瞧瞧这动静,扰民了算谁的?” 黑狗边吠边退,没有要停的意思,狗爪子在地板砖上留下一道道划痕。骁楼卷起资料纸,老想给它当头来一棒,不过想想后果,还是放弃了。 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找林深,想着白天人可能不在家,骁楼才选择了这个时间点过来。所以,向来精明无比的骁大侦探可能是最近被高温天气烧了脑子,才会忘记手机这种玩意的存在。 望了望楼上紧拢的窗帘,骁楼无视掉叫魂的狗,径自上了楼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小说 骁楼站在门外,先是从猫眼往里面一探大概,确定在光线昏暗视野狭小中无果后才老老实实地去按门铃。他不是骁晨,甚至过来时他都没有带上房门钥匙的念头,他只知道目前房子的归属权是他的,而使用权是林深的,贸然开门而进与强闯民宅没有区别。 但是接下来没有听到预期中的门铃声,在手指头按下去之前门就已经被推开。骁楼的手指在半空僵了半秒,才跨了进去,然后发现门锁口的进出的锁头被人用透明胶给封住出不来了,也就是说门其实没锁,只是掩住了。 骁楼千年吊儿郎当的态度终于收了起来,然后嘴角鲜见地抽了抽,心里生了些许打人的冲动:我去,这人到底是懒到了什么程度才会想出这种馊主意,能不能在周围全是生人的境地里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安全意识? 愤懑地去他弟房间里逮人,路过自己房间却被从门缝中传出的有节奏的敲键盘的声音给绊住了脚步。从门缝中偷偷凝视,黑漆漆的房间中,微弱的电脑屏幕散出的光线映照着少年苍白平静的面容,无端地让人心神安宁。骁楼这才意识到自己情绪波动幅度大得有些过分,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些许,放下了准备推开门的手,没有打扰里面的人。 虽然这个房间他睡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但突然想到有另一个人睡在那里,心里总有一些异样感,好像有一种被绿了的错觉。 骁楼转身去了厨房,新买的油盐酱醋一系列东西都还躺在超市便利袋里,骁楼基本可以肯定林深早餐之后根本没有再吃过东西:“啧,明明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还需要人操心,长得嫩也不是任性的理由好吧。” 翻着口袋里的东西,不出所料地找出了一袋面条。骁晨喜欢吃面到了一种疯魔的地步,几乎每次从超市回来,他总会在买好其他必要东西之余多出一捆面条,亲哥送外号“面虫”。骁楼曾百思不得其解,骁晨是怎么做到驻在面条堆里不发胖的? 向来给自己做饭都嫌麻烦日三餐都在外面解决的的骁大侦探竟为了一个相识不足24小时的人洗手做面,骁楼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以至于面盘端在手上时,骁楼眼神复杂地盯着看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给我做的?”林深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骁楼背后。 骁楼瞬间回神,手一抖面盘差点飞出去,林深眼疾手快地伸手拖住盘底:“嘶!烫烫烫!” 骁楼又赶紧端着盘沿放到一旁,拉过林深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少爷,您能有点常识吗,你以为盘沿是做来好看的吗?” 林深看着两只拉扯的手怔了怔,然后不着痕迹地抽出来:“怕你倒了我就没得吃了,工作这么久,饿了。” “你还有工作?”骁楼表示意外和怀疑。 “嗯,写小说,”林深自觉端着看起来像模像样的面去客厅,“会不会觉得,我不务正业?” “比起我的工作,你可务正业多了,”骁楼跟在后面,在旁边坐下,“小心,别把汤溅到衣服上了,白衬衫,不好洗。” “你以前一定照看过小孩吧,”林深在吃面的空档没头没尾地吐了句。 骁楼用食指摩擦着下巴,可不,以前照顾过骁晨,听出了林深的言外之意——瞎操心,骁楼无奈一笑:“味道怎样?” “还行,就是”林深抬头盯着骁楼眼睛,“我不吃辣,一点也不吃。” 没辣味又要怎么吃?想着某条“面虫”每次都把面调成变态辣,红得通透的那种,骁楼表示,年轻人的世界他实在是不懂,只好敷衍道:“嗯,下次注意。” 闻言林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下次?” 骁楼直接回以白眼,用拇指指了下门的位置:“懒成你这样,有多少个下次都不够用。” 林深挑面的动作一滞,把被蒸汽糊成一片朦胧的眼镜取下来放置一边,没有解释。 骁楼歪着头,指关节有节奏地敲着桌面:“趁你现在不忙,问你几件事。” “嗯。” “你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 “什么身份?”林深没否认却也不承认。 “那就是调查过了,”对骁楼来说,打太极什么的比家常便饭还要家常便饭。 “应该是调查了,不然怎么会选了租你的房子,”林深抽了张纸优雅地擦了嘴,“你好像是个私家侦探吧。” 骁楼也不在意林深故作迷茫的态度:“对,是私家侦探,劳您还记得。既然如此,我也不废话了,”骁楼从衣袋里拿出资料纸,“林深,男,24岁,漠城本地人,5岁随母出国,昨天回国,这些,是你吧?” 林深抱胸歪在沙发上:“是不是我,你看上面的照片不就知道了。” “上面的照片可比你本人乖巧老实多了,”骁楼淡淡回道。 “没办法,他也只能找到这种东西了,”林深嗤笑道。 “这么说,你知道是谁在找你了?” “有人在找我吗?” “你们的家务事我不感兴趣,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就想问我这个?”林深故作惊讶状,“嗯我就是觉得今日的骁大侦探有些与众不同,胡子和头发修理得不错,虽然穿衣的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但整个人清爽了不少,感觉特别适合做我小说的男主角。” 骁楼压根没把林深的胡扯往心里去:“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方便我把你的位置透露给你哥吗?” “骁大侦探应该有自己的职业操守才是,擅自透露委托人的信息,忽视委托人的要求” “那就是方便了,”骁楼直截了当地下结论。 “我有哥哥?我怎么不知道?” 对于林深这种极具戏剧性的跳跃和毫无逻辑性可言的思维模式,骁楼表示十分不屑:“你莫不是反射弧太长?或者你的关注的轻重缓急的要点向来与常人相反?” “应该都有吧。” “既然大少爷认为我应该遵守自己的职业操守,那就是默许了,”骁楼学着林深的跳跃思维和见缝插针,职业性地微笑道。 “大侦探既然称我为大少爷,想必也是默认了我没有哥哥的事实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更何况还是林深这种把腹黑之术运用得炉火纯青的货。 深知自己在这方面不是对手,骁楼决定还是按着自己的方式来:“唉,没办法,都是为了生计,今儿个那老总给的小费那么高,我拿人钱财总得给人办事不是?” 林深仗着脸嫩,眉轻蹙,眼微敛:“那你就甘心把我这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 看着林深瞬间转换的超级无辜形态,骁楼的嘴角再次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孩子?” “比起大叔您,我说我是孩子也不过分吧?瞧,您还占了便宜,”林深装无辜不过三秒,大摇大摆地露出原形。 “行,大叔我不跟你这小毛孩一般见识了,时候不早了,我也得走了,”骁楼决定不跟这个鬼精灵的熊孩子纠缠,“碗,自己洗,这么大个人,不至于一点生活能力都没有,走了。” “大叔我从头到尾可没说过不让你向别人透露我的消息哦,”身后林深慢悠悠地来了句。 “那你拐弯抹角地跟我拧了半天” “耍你好玩,顺便还能给我的小说积累素材。” “”骁楼觉得自己纵横人情世场茫茫三十一载,就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连消停了一段时间的牙疼都开始隐隐发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警督 从林深那里出来天还没黑透,骁楼慢悠悠地驾着车往市中心开,指尖敲打在方向盘上,顺便一心二用地想一些其他事。 骁楼并非自恋,他在南平路那一片小有名气也的确是事实。南平路的侦探社自然不止他一家,但大概是阅历丰富,时间最长,人长得比较好看,那些有私事不方便找警察的人大多愿意来照顾他的生意。所以,叶泽来找他似乎是偶然的,却也包含了一些必然。反而是林深,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决定租他的房子时有没有想过会有人托他找人?从对叶泽的观察,可以肯定他对林深是时常关注着的,以林深的聪明,会毫无察觉?林深总对自己的哥哥有着不小的抗拒,却不阻止自己去告密,而且似乎早就知道叶泽会找他,虽然拐弯抹角了些,到底也没有瞒着他的打算,所以他是不是可以总结为:林深从一开始就利用了他的身份?从一开始也没打算瞒着自己的哥哥,甚至也不介意对方对自己造成干扰? “刺啦”骁楼紧急刹车,狠狠地擦了额头上的汗水:“所以,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去和当事人讨论这种智障问题?” 回到事务所,还没开门,对门的门就开了,骁楼把掏出的钥匙放了回去,转过身来:“刘姐,这么晚,找我有事儿?” 刘珺今年三十有五,大龄单身女青年一枚,面容保养得较好,与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而且身材不错,喜爱穿旗袍。她早就习惯了骁楼那易于常人的本事,也不多问骁楼是怎么看出自己是来找他的,直奔主题道:“方才顾警督来过。” 骁楼撑起抬头纹,翻了下手机,没有未接来电,心道:看来最近烧坏脑子的不止我一个。 似是为给他解惑般,刘珺等他放下手机才继续说道:“他说手机里解释不清,所以让你明天抽空去警局一趟。” “哦行,我知道了,谢了刘姐,改天请你吃饭。” “得了吧,骁大侦探那么忙,哪有时间请我们这些小角色吃饭?” 骁楼摸了摸鼻子,他本就是随口一说,被挑明了说出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哎,对了,”一只脚已跨进了门的刘珺又转了回来:“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上次?”骁楼一脸茫然。 “唉”刘珺长叹了口气,摇头道:“难怪这么大个人了还是个单身狗,没救了” 骁楼看着对面关上的门愣了两秒,无辜地眨眼:上次有什么事吗?我怎么没啥映象 还有,被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大的单身女人嘲笑为单身狗,嗯骁楼表示:女人的脑回路果然和心思一样难以捉摸。 清晨6点的漠城还未完全苏醒,气温尚且可算凉爽。街道上混杂着各种小贩们起早准备的早点的香味,偶尔有几个骑三轮的拉着客路过,不时传出清脆的铃声。 一向起得早的骁楼在狭小的卫生间里简单地冲了个凉水澡,顺手洗脸刷牙梳头一系列杂七杂八的事,收拾完全也就十分钟左右。一如既往地晨跑十分钟,然后在楼下买一人份的油条豆浆和今日晨报,6点三十分准时窝在沙发里看报。 骁楼把报纸粗略翻了个遍,没有任何新发案件的报道,心里大概有了个底:能让警局不得不封锁消息的案件,想来不一般,一般是会对社会产生不小的负面影响,所以,是恐怖分子?邪教传播?反党势力?还是哪个高官被刺杀了? 不等骁楼脑补出个所以然,事务所的门就被粗暴地敲响。 “蠢货,谁让你敲这么大声,大清早扰民,想被举报啊?”来人带着压制下也绝不小的嗓音,顺便混入了一声敲脑袋的动静。 “可是头儿,不是你说要有气势一点的蛮?”另一个人音量略低,却是一口纯正的川普。 “老子说的是不要怂,见到人至少有个人样,免得丢我们警察的脸的意思。” “是这个意思嗦但是我觉得我挺有人样的嘛,也没有怂啊。” “哪那么多废话,不知道军人唯命是从啊?” “问题是我不是军人” 川普与普通话的对接有着莫名的喜感,骁楼哪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人,也没有躲在门后听跳戏的对话的打算,直接开了门:“顾警督来得可真早,不是说让我去警局吗,怎么还亲自上门来了。” “头儿,我们是不是找错人啰?” “没有,“头儿话语间夹杂着一丝丝不确定,但短暂怔愣后又接着确定地复述道,”没有。“ “但是你不是说,骁楼是个络腮胡子的邋遢大叔蛮?” “嗯” 门口的两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人1米八多一点,站得笔直,鼻梁挺出,高眉骨,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性感的小麦色。身上的警服得体而工整,似乎将撑起衣服的肌肉的轮廓都勾勒了出来。较矮的那人大概1米75左右,偏瘦,年龄不会超过25岁,皮肤细腻得不像一个经过训练的警察,浅色的眉毛下有一双清澈干净的大圆眼,警帽边缘清晰可见掩不住的一些稍长的棕黄色卷毛,细看就能发现是染的色。 骁楼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禁摸了摸自己不存在的胡子:“行,顾警督可真行,在外面这么败坏我的名声。” “咳,那个,你以前不都是那样的吗,习惯了。” “呵,呵呵,既然找的是以前的那个骁楼,那我就不用去局子了吧?” “对对对,情况特殊,来不及去警局了,我们现在就得去现场,”顾捷尧瞬间严肃脸,伸手就要拉人走。 骁楼敏捷地退了一步:“再怎么紧急也得等我拿上钥匙不是,”在拿钥匙的空档随口问道,“看顾警督这样子,该不是又出事了吧。” “嗯,今天凌晨,有人报案,又死了一个人,”顾捷尧压低了声音,显然是为防止别人听到。 骁楼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转了话题,看了眼那位十足像混混的小警察:“这位警官是生面孔啊,新来的?” “他叫罗子川,昨天来的。小楚上次办案时不是受了公伤还在修养吗,上面临时安排了这小子来跟着我打下手。” “直接接手这种案子,莫不是有来头?”骁楼一点也不避讳一旁听着他们谈话,大眼珠骨碌转的家伙。 顾捷尧嫌弃地看了眼:“不知道,反正我是没看出来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头儿,我还在这儿嘞,你当着我的面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嘞?”罗子川抄着纯正的川普,严肃氛围中的两人瞬间出戏。 顾捷尧送过去一个白眼,转过头来继续跟骁楼唠嗑:“喏,还是个说话带口音的货。” 油费也是费,能省则省,于是堂堂正正拿了车钥匙的骁某人又堂堂正正赖上了顾警督的车。 坐上副驾座,向来不知安全带为何物的骁大侦探习惯性地把腿给抬了上去,不赞同地说道:“顾警督,你这是歧视方言。” 后座的罗子川立马顺阶爬:“就是嘛,我这可是地道的四川话,你们身为四川人,咋可以嫌弃嘞!” 顾捷尧继续从后视镜把白眼送过去,又把骁楼的腿推下去,启动了发动机:“好了,趁现在有空,我先跟你说说目前的一些情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干净 通红的天边,圆日已露出一半,刚醒的夏蝉开始在树干上奏起冥人的葬歌,聒噪而绵长。与朝气相对,本该清新的空气现在是一片死气沉沉,其间还夹杂着刺鼻的血腥与汽油的混合气味,闻得人好生烦闷。 死者叫张华庭,男,49岁,是前一个死者高商退位前的秘书兼亲信。发现死者的是凌晨打给警局一通匿名电话的人,警方通过多种途径目前还未找到这个人。死亡时间法医还在鉴定中,死因初步判定是颈部动脉被割断失血过多而死。骁楼总结了顾捷尧一路上给出的所有信息,然后发现就这样,不能再多了。 “颈部动脉为什么不是割断喉管窒息而死?” “这个我还没问,不过待会儿就知道了。” “和上一个死者是同一种死法?” “不是,高商是心脏骤停而死,法医判断是吓死的,”顾捷尧面带不自在,真的是林子大了,什么死法都有,而且,这一类事件,即使查出凶手是谁,也必然不好定罪。 “嗯,然后呢,你们目前有哪些部署了?”骁楼还想在外面多吸收会儿不那么令人窒息的“空气”,并不急着进入案发现场。 “目前我们正着手调查高商退位前的人际关系,今天中午应该就有结果,附近道路的监控也已经在调查中了,另外,现场的人也在尽力寻找凶手的犯案工具” “看样子是没找到,房间里所有角落都检查过了吧?” “检查过了,最新的指纹里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指纹,而且也没有找到手套的痕迹,还有在不同地方找到的血迹的dna也还在化验中。” 警方的人脑子虽然有时不太灵活,但办事能力骁楼还是相信的:“也是,事发突然,估计你们也才赶到现场没多久,没什么结果也正常,”骁楼掐掉烟头,恢复吊儿郎当的形态,“这次你们上头有定多少奖金?” “啊?”骁楼转话题太突然,顾捷尧一时没跟上。 骁楼长臂一伸勾过顾捷尧脖子:“说真的,涉及这些高官的案子,你们警局也敢找我这种平民百姓,就不怕泄漏一些我不该知道的东西?” 顾捷尧毫不费力地甩下骁楼的手臂:“这件案子涉及的人员颇广,很多警局的人都不方便介入,人手不足,更何况,合作过那么多次,你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我们我信你。” 骁楼撇了撇嘴:“算了,走吧,”这才想起后面那个小尾巴,转过来找人,“那个谁,骡子还是驴的人呢?” 顾捷尧没有纠正,大概是默认了:“已经进去了。” “没看出来,动作挺麻利,这年头,有热情的年轻人不多了啊!” 案发现场真的很干净,一眼看过去还真没看到血色痕迹,包括受害人的身上身下,要不是空气中的血气味实在太浓,骁楼差点就要怀疑这不是第一现场,难怪顾捷尧要说“找到血迹”。 死者脖子上的伤口约一寸多长,不深不浅,正好割断动脉又没伤及喉管。面上翻起来的皮肉发白,已然渗不出一点血丝。与骇人的伤口相对的,死者脸上的神情却十足安详,还被凶手好心地穿好睡衣放在了床上。 骁楼蹲在床边,伸长了脖子去瞅,手上比划着,试图找出凶手杀人时的姿势。 “从伤口的宽度和轨迹上看,凶手是从正面,用类似于匕首的凶器行凶的,”罗子川从洗澡间出来,从严肃的神情看来,是什么也没找到了。 顾捷尧偏过头瞟了他一眼,蹲在骁楼旁边看了看:“确实像是。” 骁楼没反驳也没赞成:“那你们觉得凶手是用的捅的,还是用扎的?” 顾捷尧沉思道:“扎的,比较好控制力道,不过也不一定,为什么这么问?” “确认凶手杀人时受害人的状态以及凶手的外形特征呗” “都不是,这两种姿势所造成的伤口形状不会是横着的,”罗子川蹓过来,认真起来还是有那么样子,美中不足的是,和川普实在太不搭。 骁楼赞许地点点头:“不错啊,小兄弟,有前途!没错,这个伤口既不是捅的也不是扎的,是切的,只不过手法熟练流利没有多余的停顿,也就是,一刀切,不是杀牲口的,就是剖人的。” “可受害人怎么会乖乖的让人切?被下安眠药药晕了?”顾捷尧不解道。 “既然都能下安眠药了,那还不如直接下毒药来得干净利落,”罗子川翻了个白眼,顾捷尧看出他的鄙视,直觉手痒想打人。 骁楼:“也可能是因为凶手不喜欢毒杀的方式,有没有下药得等检验结果出来。” 罗子川:“杀个人还要挑着喜好来,这人怕是有强迫症。而且杀了人之后居然还能有精力给尸体洗澡,这些人的想法,果然不是一般人看得懂的,至少我就没懂。” 顾捷尧:“呵,等你懂了,我大概就能把你逮进去了。” “顾队,”年轻的小警员大概是觉着警官们现在没在干正事,这才提着胆子打断,“刚才龙医生打电话来,让你们看完尸体后尽快把尸体送过去,他要解剖。” 顾捷尧:“嗯,我知道了。对了,那边检验有结果了吗?” “龙医生说,血液都是死者一人的,里面含有极少量的安眠药成分而且不足以将人药晕,应该是死者平时服用的,另外血液里还含有某种未知的成分,因为实在太少,所以需要结合尸体进行检验。” 骁楼快速地把尸体全身翻了个遍,看呆了一旁一直盯着他的行为的罗子川,又把尸体翻回去:“行吧,我这里也看得差不多了,你找两个人把尸体运回局子去。” 不是才开始吗?顾捷尧怀疑地转过头来,正好看到骁楼的收尾动作——给死者穿好睡衣,顿时无话可说。 尸体很快被搬走,留下空荡荡的房间和满间屋子的窒息空气。 顾捷尧在窗边的书桌旁扫视片刻,回过头来看骁楼正坐在刚才放尸体的床上发呆,也不嫌晦气,于是出声打断:“你刚才就那么简简单单地把尸体翻了一遍,也不好好观察,结果看出了什么?又不是不给你时间,干嘛那么急?” 骁楼磨蹭着下巴那儿经过修理不再那么扎手的胡根,满不在乎:“我要是什么都能看出来,多少人得失业?不说远的,就你们那法医先生都得少拿多少工资。” “不得啊,龙医生是志愿的,很有造诣的一个人,上级特别批准过的,本来就没拿工资,拿的是奖金,但是他好像还是没要,”罗子川从衣柜摸到鞋柜,又从鞋柜摸到电视柜,大有把诸位警官们翻过的地方再复查一遍的势头。 骁楼大爷般地觑着两人忙进忙出:“我就说嘛,上次明明记得你们法医姓杨,怎么今儿个就改姓龙了,原来换人了。” 顾捷尧从隔壁转悠回来,轻飘飘地驳回:“人家姓胡,叫胡杨,不姓杨。” 骁楼一脸嚣张:“有区别吗?能区分人不就行了。说起来,龙这个姓平时不常见,在医学界倒是不少,骁晨跟我电话时常吹上天的那个也姓龙,这医界大佬不是他家承包吧?” 顾捷尧回头睨着悠闲话长的某人:“你不觉得扯太远了吗?刚刚发了那么久的呆,就没啥想法?” “没有,”骁楼十分理直气壮,“什么都没有让我上哪儿去找思路?” “那你刚才在做什么?”单纯地走个神吗? 也许是侦探这一类人总是能出人意料,看到人所看不到c想人所想不到,所以外人就会有“他们一发呆就必然是在进行严谨的推理思考”的惯性思维,反正在他们眼里,侦探,尤其是骁楼这种较为出色的侦探,脑子的构造一定是与一般人不同的,必须得多出一根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毒舌 “我在想,”骁楼稍微停顿,整个房间里的人都停下手上的工作转过来看他,就盼着他那张狗嘴里吐出个象牙来,结果骁楼语气不变,话锋一转,还真不辜负“想人所想不到”的描述道,“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消停些?就我来这会儿,你们就已经反反复复毫无进展地将这里检查了至少三遍了,别说找线索了,就是有线索也给你们翻没了,乡下老牛耕田都不带这么翻的。” 此番话够直白,却也是实话。 但顾捷尧哪能容许一个刚才十分悠闲且什么都没做的人对他的同事兼下属们的工作指手画脚,加上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心下也有点急,想也没想就怼回去:“光一张嘴说,有意见你就自己上啊,我们警局又不是请你来当大爷的,别拿钱不办事儿!” 这话有点过了,连入职不久的罗子川都这么觉得,更有甚者已经在打量骁楼的脸色,就怕他一怒之下撂挑子不干了。说实话,像这种毫无头绪扑朔迷离又牵涉甚广容易得罪人物的案件,全警局上下没人想接,但也不得不接,因为真没人了。好不容易还有骁楼这个外挂在,他们是寄予厚望,恨不得三两天就把案子破了他们好卸下包袱,虽然这是不太可能的事。但不管怎样,合作过多次,他们大部分都是亲眼见过骁楼的能力的,也是比较服气的,可以说,现在骁楼在他们这堆资质平平的警察群里,就是个主心骨,连顾警督都是比不上的。 顾捷尧天生正义得过了头,听他那开门红的大嗓子就知道。这会儿数落完了,心里再懊恼,面上也要装得气势足,因为内心里觉得自己的话是没错的。 也确实没错,毕竟骁楼还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他一脸虔诚而“感动”地臭不要脸道:“但是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啊。你们也不要妄自菲薄,相信自己,就算对方是头大象,你们一群蚂蚁抱起来还是可以砸死它的。” 罗子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是直接越过顾捷尧的咆哮而勉强与骁楼他自己的话接在一起的,打脸于无形之中,而且极具讽刺,罗子川都替顾捷尧脸疼,原来,顾捷尧说骁楼脾气不好是真的。可问题又来了,一个整天跟各种各样类型的人打交道而且一打就是七八年的人,早就应该在人情世场中变得圆滑世故了,又怎么会真的将这样恶劣的一面毫不含蓄地展示在别人面前,就算有底气未免也过于自负了些。 而这时顾捷尧已经顾不上脸疼不疼了,因为他发现,大事不妙了,他的一时冲动打开了骁楼的某个开关,后悔已经来不及,只能指望骁楼待会儿可以积点口德。 骁楼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比黄河泛滥时的泥沙还要丰富,瞬息间又是不一样的了,比起京剧变脸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跟贴上去似的,时不时换一幅出来玩玩。现在他确实是一脸随和地起了身,至于那层面皮下到底是什么,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骁楼开始如顾捷尧所愿在不大不小的屋子里闲晃,一副要专注不专注c要上心不上心十分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得顾捷尧一阵窝火,但也不敢再发作了。 骁楼开始变得一脸麻木:“就算是地毯式搜查,也麻烦你们带上脑子,放不到脖子上也记得别在裤腰带上,不是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你们就把思考的器官放在下半身不就好了。毫无头绪地翻来覆去,看起来多用功,实际上呢,都是无用功,你们也好意思拿老百姓交上来的税当俸禄去欺骗人家说什么“为民除害”,真把自己当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肌肉侠了?看着,线索不是大海里的针,不需要多撒网广捉鱼一般地去瞎打捞,所有的事与物都会有一定的逻辑与规律,就算你们挖掘不出这种比较高深的东西,起码你们还有二三十年的作为人的生活常识吧?首先想想,死者本身带有那些信息。比如,穿的什么?睡衣。睡衣是死者自己穿上去的吗?不是。那凶手是从哪里拿到的睡衣?正常情况下是床上或者门后的挂钩上或者洗澡间的洗衣机里。但死者生前是个讲究的人,必定不会随意扔在床上,加上看起来也很整洁,所以,”骁楼走到卧室门后,一眼过去不禁嘲讽一笑,“这个蠢货。” 骁大侦探稀里哗啦地到出一堆东西来,然而有用的东西极少,因为大部分都用在了骂人上,骂完了还让人觉得怪有道理的。这堆人高马大的警员们此前对骁大侦探几乎只有痞帅又精明的印象,还没见识过他如此恶劣的一面,一时半会儿全被训得像王八的孙子,伸头不是,缩头也不是,而且还极有可能是被连累的,憋屈。 门后没有多余的东西,仅仅一件挂得齐齐整整的西装外套以及一排半新不旧的挂钩。所以,“蠢货”是指的谁?众位制服们皆一脸懵逼,又不敢贸然开问。 骁楼顺手在西装里外口袋里掏了掏,什么也没有,意料之中。于是他接着走向下一处:“然后是骡子一开始就特别关注的洗澡间”但是他只是在门口站了两秒就转了身,没进去。 罗子川稀里糊涂地多了个绰号,他还没揣摩好骁楼这句话的含义,就见人家直接跳过了这一处向门口去了,以为骁楼这就要走,他有些急:“这儿不是杀人可能性最大的地方吗,既方便下手,又方便处理血迹,咋个就不用看了呢?” 向门口去的人头也没回,但语气不善:“你眼瞎吗?没看见我长了鼻子?”言外之意,这么重的血腥味,闻也知道杀人的地方是哪,还要你提醒? 那为什么不进去看看?这不仅仅是罗子川一个人的疑问,但谁也没开口,他们算是看出来了,现在无论是谁,一开口准被怼。 所以,事到如今,顾捷尧这个罪魁祸首于情于理都只得硬着头皮上:“杀人现场不是应该线索更多吗?” “你耳聋?我不是说过了,我相信你们啊。” 不管这个“相信”具体指哪方面,在场人都觉得十分刺耳,因为就算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糖,应该也不会有人像他那般在糖里放毒的。但说实话,骁楼这句还真是真心的,他十分相信在洗澡间里进进出出的人已经完全将那块地儿摸了个底朝天了,估计掉了几根睫毛都数得清。所以他也丝毫不怀疑,那屁大点地儿上的痕迹绝对是后来的制服们的占多数。 再加上,洗澡间的东西统共就那么几件,检查血迹和指纹显然是警方的仪器要专业点,除此之外,其他的其实也没什么信息可查了,因为凶手绝对把掩盖痕迹的重心放在了这儿。 骁楼的身影高大,但也落寞,拉开外门后他低低吐了口气。 所以,他才讨厌水一类的东西啊,被水吞没后,所有的都被带走,什么也不会留下 接下来,骁楼也没心情一件件给其他人解释了,全程沉默着重点检查了几个地方,顾捷尧和罗子川在心里默默记下:外门c窗台c餐桌c板凳 骁楼的脸上看不出心情,他极其快速旁若无人地检索过去,在别人眼里十分有“走马观花”的嫌疑,然后径直先出了门,走到车旁边似乎才记起房间里的一群制服:“你们要留在这儿吃午饭吗?” 众位僵硬着站了半晌的警员们艰难地迈开步子,在骁楼检查的这个时间段里,他们能少动就少动,尽量减少自己“破坏”线索的可能性,而这并不是他们难以移动的主要原因,因为有时,精神上的压制远比生理上的要来得厉害,而他们不幸,两者都沾。 骁楼太毒舌,他们刚见识过,但能重新选择的话,他们还是愿意让他在接下来的近半个小时内继续毒舌下去,因为沉默着一言不发的骁楼比出口成章的骁楼还要可怕,那绝不是因为专注才会有的气质,而是真真正正像疆场上肃杀的将军的气场,让人觉得心神紧绷,尽管他们都没见过将军。 十多位小警察稀稀索索地出来,该上车的上车,该留守的留守,好在这里是郊区,没什么观众,也就无所谓什么封不封锁现场了。 骁楼麻利地坐上顾捷尧的车副驾,一张脸在大太阳下显得阴测测的,连着后面上来的除了罗子川以外的那个小警察心里直发怵,难为人家一个二十出头刚上任的小伙子了。 谁也没说话,顾捷尧隐隐觉得现在不是问的时候,老老实实地做好一个司机的本分,敬业地开着车朝警局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漠城 留守的几个小警察一时还没缓过神来,脸色难看的紧,伸长了脖子觑着几辆警车一辆接一辆地开走,终于在车尾巴都看不见的时候松下了心里吊着的石头。 “骁侦探一向都这么严厉吗?”新来不久的一个小警察以前没亲身参加过有骁楼在的案件,这会儿回想起骁楼那张脸,心有余悸,生生把到嘴边的“可怕”改了个看起来似乎含蓄一点的词。 其实没必要的。 “没有,不是,以前”另一位看起来比较资深的警察抓着参差不齐的眉毛,想了想道,“事实上,我们以前几乎没见过骁侦探心情不好的样子,因为怎么看都是个亲和爽快的人。而且,警局方面和骁侦探合作少说也有三四年了,他向来很有耐心也很热心,我实在是想不出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但肯定不是因为顾队的一句话。” “你确定是亲和爽快?” “当当然,我好歹也是参与过几次的好吗,”资深警察老钟心中的那个认知从十分坚定到不确定只有一个字的距离,这会儿他也开始觉得有点牵强了,莫非是他记忆缺了一部分? 旁边两新手警察用一脸“你行不行啊”的表情看着他,老钟一手一边一个爆栗子:“什么表情,居然敢怀疑我,就是这样对你们前辈的?” 两只新手瘪瘪嘴,默契地散开去了,留在原地的老钟抡起手作势又要打,结果人一溜烟儿蹿出去老远,他收回空空的手,顺势扯了扯帽子,好一会儿才将视线从车子离开的方向收回来,颇为老成地叹了口气。 明明是个三十来岁的人。 其实老钟说错了一点,骁楼在多次与警方合作的时候特别是现场的时候确实都是一副热心爽朗的样子,但在不那么公开的场合时,绝对不会有人觉得他是个好脾气的人,这一点顾捷尧深有体会,因为很多次人少的时候,比如像现在这种坐在车上的时候,他们讨论起案件疑点,通常都会被骁楼的那张嘴怼得七窍生烟,顺带智商还会被鄙视得怀疑人生,所以他从来没有过“骁楼是个好相处的人”的错觉。但是,在现场发作顾捷尧仔细想了想,似乎还真有没有过,更别说直接黑脸了。顾捷尧越想越不对劲,这事儿有蹊跷,于是他不时地转过头去,试图从骁楼脸上找出一个突破点但显然顾警督忽略了自己的智商尚且还不足以同时进行两件事的事实。 终于在顾捷尧第额,不知道多少次转过来时,骁楼忍无可忍,好心提醒道:“你往哪儿开?” 嗯?顾捷尧回了回神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恍然大悟,他竟不知不觉向骁楼家开了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回警局的。 他们一共三辆车,这辆走在最后,而前面两辆警队的车早就没影儿了。顾捷尧将车靠边停,抬手拍了下常年不戴帽子的脑袋,对自己有点上火,没想到他脑袋转个弯的空档,方向盘也跟着转了弯:“真蠢。” 车上另外三人对此不置可否,但眼里都是明晃晃的赞同。 顾队从后视镜看到后排人的表情,眉一横,转过头狠狠剜了两人一眼,但两个人却是一个看鞋面一个看窗外去了,自然屏蔽。他本是想用眼神询问这两人为什么都不提醒他的,见此情形,微微气结,遂转回来重新上路。 没一个有出息的,顾捷尧如是想。接着平缓地开过了几条街,他慢了好几拍地想起,刚才骁楼说话了,而且没有怼他,也没有鄙视他的智商,这是不是意味着,刚才那一篇其实已经翻过去了?心情稍微明朗了些,顾队也大人大量地决定不去追究后面两只的“过错”了。 说起来,整个车上四个人,也就一半的人真正注意到了走错了路,骁楼是习惯性地一心二用地注意到的,至于另一个人,后排那个生面孔小警察眼神从鞋面移到手背。他思虑的事极少,全程都有意无意地看着前方警车,所以完全知道顾队是哪个时候从哪个分岔路口走歪的,本来当时想提醒的,但看着车里十分微妙压抑的气氛,他嘴巴张了好几回,愣是没敢打破沉寂,所以现在是心虚得不得了。 而罗子川在干嘛,全程都在看窗外的风景这条路他不太熟,完全不知道哪儿通哪儿。但窗外有什么好看的风景?他不过是在跳跃性地思考一些东西罢了。 也许是头顶不存在的“乌纱帽”给的自信,顾捷尧又隐隐觉得可以开始作死了:“刚才” “咳,”生面孔警察适时地打断,声音不大,但车里寂静,也是很明显的。 “咳咳,”罗子川同时帮腔,声音大了些,及时止住了顾队又要出口的话。 这俩兔崽子!顾队不爽地把话吞下。 后排两只兔崽子默契地摸了摸鼻子,老实说,他们不想还在车上的时候被顾捷尧的粗神经波及。 骁楼转向车窗的脸上一抹浅浅的笑意一闪而过,接着又面无表情地陷入自己的思考中。 所以顾队没想错,这篇,的确算是翻过去了。 但是顾队喉咙间的话还是就这样历经一路憋到了警局门口,然而又悲催的被骁大侦探轻飘飘的一句“先去看看化验结果”再次逼回去了,没噎死半条命真是幸运。 法医解剖室不方便外人进入,门锁得死死的,骁楼在门外等了几分钟,未果,便叫上顾c罗二人去食堂蹭饭去了。 食堂不大,人也挺少,食堂大叔都没什么精神。最近一批人因为案子的缘故被暂时停职,他们乐得在家赋闲,只要不离家太远,该钓鱼的钓鱼,该睡觉的睡觉,于是此时警局内外怎么看都冷冷清清。 三人随意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屁股刚沾板凳,顾捷尧放下筷子,打算开问:“刚才” “食不言,寝不语,”骁楼挥舞着筷子,此时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专心地吃饭。 一天被噎三次,顾捷尧扫兴地看着餐盘,突然发现,这饭,吃不下了,怕噎死。然后,他借着仅存的一点点饥饿感,从里面挑挑拣拣了几筷子素菜硬塞到胃里。 罗子川也吃得极少,不过看那愁眉苦脸的表情,应该是菜不合胃口。 所以从头到尾,这两位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对面的人,也是骁楼对吃饭一事执念极深了,才没有被看得也失去胃口。 这种场景稍微有点诡异,好在没有持续太久,就被顾捷尧的手机铃声打破了。领教过骁楼的“食不言,寝不语”的精神,顾队不得不三两步走到食堂外去接。 骁楼短暂地将目光从食物上移开,又很快地移回来,顺带将对面那只骡子的眼神给怼了回去,他又不是动物园里的熊猫,吃个饭都被围观,虽然不影响胃口,但影响质量,因为心情不好会影响消化。 罗子川从容地收回自己无处安放的视线,飘忽不定地在整个食堂里扫来扫去,最后停在了食堂外那个接电话也站得笔直的身影上,然后就跟落地生根似的,移不开也收不回来了。此时的他,哪里像个警察署里的小职员,骁楼的被眼皮和睫毛挡住的眼眸流出些许探究和疑问,但很快这些都和着饭一起被吞进肚子里了。 顾捷尧风风火火地出去,风风火火地回来,带起一阵风,骁楼急忙用手挡住餐盘。漠城什么都少,唯独不少风沙,随便刮一阵风都能引起漫天扬尘。 漠城之所以是漠城,与它的前身脱不了干系,因为它最初不过是被荒漠包围的一小块与世隔绝的绿洲而已。后来,随着人口的增加,这块绿洲上的原著居民渐渐地不再满足这一小块天地,开始探索着走向外面的世界。道路的开拓加上城市的扩建,在时代的助推下,那块绿洲终于不负众望地发展成了今天的漠城,可以说是进步得比较快的,完全可以被当成改革开放后农村发展的典型案例了。 然而,虽然地面都被层层水泥铺盖过,但到底下面还是实质性的沙子,一到干燥高温有风的时节,都纷纷见缝钻地爬到上面来,也亏得没形成雾霾或者沙尘暴。也是因为这个,骁楼内心里一直怀疑着这座城市里的建筑地基到底有没有打牢固,就怕风稍微大一点,整座楼都得被连根拔起,危险系数太大了。 骁楼算半个本地人,父亲是本地的,母亲不是,是被他爸“拐”回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混混 顾捷尧此时脸已经没有出去前那样紧绷了,看样子是有什么好消息,因此对骁楼这一动作他并没有发表不满但是他还是有点不爽:罗子川是在明目张胆地嫌弃他吗?为什么他刚一过来,那家伙就刻意地往长凳的一边移了一下,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身上有什么需要他躲着的?瘟疫还是虱子? 下属比上级的架子还大,想到自罗子川这货来了之后就处处与他不对盘,顾捷尧好不容易赞起来的和颜悦色霎时就僵下来了,眼一闭,头一甩,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骁楼的餐盘里的内容已经解决得七七八八了,他就像没感觉到对面两人之间的别扭似的,十分自然地问道:“有什么新的线索?” 说好的食不言,寝不语呢? 顾捷尧到没有不情愿,而且正好可以转移注意力:“前面说过的,那通电话的事,是槐宁路的电话亭,因为当时那处电话亭附近的监控器正好坏掉了,我们才没能很快地把人找出来。不过,刚才老周打来说,已经确定了那个人是南平路的人了。” 老周全名周全,爹妈取名也够随意的。因为周全的职龄比顾捷尧还长了两个年头,故称为老周。老周这人看起来挺混,没事儿就喜欢穿着便服到“不夜城”去瞎逛,结交了一众“道上”的朋友,有事儿就去那里打听,绝对有收获。 “不夜城”是一条街道,原名槐宁路,仅仅是因为路口种了一棵槐树。但人们习惯叫它“不夜城”,顾名思义,没有夜晚,繁华奢靡,也是全漠城最混乱的地带,黄嫖赌毒样样皆备,五脏俱全。除此以外,“不夜城”也算在市中心里,但与南平路隔了好几条街,步行的话单程大概40分钟左右,稍微懒一点的人都会选择打车,所以老周就是在这一点上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 警方可以查出那通电话是从哪个电话亭打出来的,但不巧的是,那电话亭正好是这条街上的,而它周围的摄像头不是恰好坏了,而是从来就没好过。所以起初老周也只得通过自己的关系向众位“道友”们问及当晚可否有人在此用过电话的事。但这群浑浑噩噩的家伙们向来是一喝喝到天昏地暗睡睡到地老天荒的货,压根没注意过这件事。他打探了许久,不知道陪了多少酒,也不知道为自己的身份差点被揭穿冒过多少冷汗,最后还是没问到有用的信息。直到后来一位稍微有点良心的混混看不下去了,便替他去找了“街道管理员”——混混头。那地头蛇率领的一众小弟专门负责在夜晚盯着那些来来往往路过的“正经人”,时不时地抢抢钱,收点过路费c保护费c空气费c话费c水费c电费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出对路人收取这些奇葩的费用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还真有了点收获。 这条街很混乱,谁都知道,一般正经人白天也许还敢在那里过,但晚上大都会绕路,所以当晚上看到一个穿着得体c斯斯文文看就是知识分子的人时,他们想不注意都难,然后他们就从人家身上收了几十块的保护费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确实有注意到那个人是专程来借用电话亭的,因为从他进入这条街时,就有两个混混跟上了。 不过那俩混混是一根筋,一开始竟然有些不忍下手,后来那人径直进了电话亭,他俩也只在暗处偷偷看着,街道上什么声音都听得到,唯独不可能听到那人打电话的内容,因为周围实在太吵了,这一点警局的人可以作证,毕竟当时因为听不清楚还重复问了好几遍,直到对方不耐烦地挂掉了 然后那两货又蠢蠢地跟着人家往回走,眼看着人家快要走出去的时候,才心一横地跳出来打劫。然而那人完全没有跟他们纠缠的打算,除了给自己留下的几块钱,其他的都乖乖给了他们,而且还好心地解释说留下的是打车的钱。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好心的人,当即就用眼神保驾护航,直到目送他打车离开。 然后问题来了,这两货完全搞不清时间,一个说是凌晨3点过,一个说是凌晨1点多,而警方接到电话的时间其实是凌晨4点22分,这一点上就有些冲突了,所以老周也不是很确定是不是那个人。不过后来他通过车费以及附近几条街道上的车辆进出记录筛选出南平路后,他又仔细的分析了下,那些混混常年在夜间活动,虽然分得清白天黑夜,但不一定分得清深夜和凌晨,通宵达旦在街道上晃悠是常有的事,所以记不清时间也是有可能的。但他也知道,办案一事向来忌讳“可能”一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宁可错过,绝不冤枉,所以他没有直接下定论,只是分析给顾捷尧而已,然而他绝对没想到他原本表达是“可能”的话到顾捷尧的嘴里就直接变成了“确定” “南平路,”骁楼终于舍得放下筷子,“真是巧,竟然是我同街道的邻居,早知道就不拦着你送我回去了。” 想起路上的小插曲,顾捷尧不免有些哀怨,想着就转过去准备再剜罗子川一眼。而后者淡定地对上他的视线:“那条路上的摄像头不是正好坏了,而是从来就没好过,那个人是挑准了去的。” 顾捷尧正形正色,脖子一梗,毫不示弱道:“我知道!” “接下来去开个小会整合一下所有的线索,再安排一下接下来的部署,然后去南平路见见这位‘匿名’先生,今天估摸着就差不多了,”骁楼吃饱喝足,精神充沛,于是顺带着替顾捷尧安排了后面的事。 “部署?你有思路了?”人和人果然不能比,顾捷尧觉得自己到现在除了刚才那条消息,其余都是一团乱麻,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线头,真真应了他老妈的那句话:不是当警察的料。 “嗯,待会儿一起说,”骁楼起身端起餐盘,示意二人跟上,横竖看样子他们也不会继续吃了。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顾捷尧的办公室里聚集了一众杂七杂八的警察,也不知道从哪些队分过来凑人头的,反正骁楼看着脸生得很。而现在他们一群半熟不熟的人还不得不坐在一起,等着某位大人物。 等的这一会儿功夫,顾捷尧已经在办公室和解剖室间来回三c四趟了,既不能贸然出声打扰里面专注的人,也不能直接开门,因为锁死了,只得时不时地跑到门口听听动静。 顾捷尧的办公室和法医的解剖室在同一层楼的同一条走廊的两个端点位置上,门口相对,却也隔得最远。这边一群人耐心不错,但耐不住毫无头绪的等待,因为谁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渐渐有些心浮气躁了。 骁楼撑在顾捷尧的办公桌上,声音不大不小,但能保证在座的每个人都听得到:“这位传说中的龙医生真够厉害的,在那块密不透风的空间里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换成我早就憋死了。所以说啊,学术这种东西,也就只有这种静得下心又坐得了冷板凳的大师才钻研得来,我们这些粗人,不行。” 稍微熟识骁楼的几位警员一下子抬起脸来:骁大侦探夸人了,难得啊! 然而感叹早了,骁楼一个转身坐在桌子上,俨然一副痞子样,特意提高了音量道:“可即便这样,他也不至于非那么想不开真把自己憋死在里面吧,就算是吃尸体,也该吃得差不多了,难不成连骨头渣子都不放过?” 听此豪言壮语穿梭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伴着回声飞向走廊的另一边,几位“涉世未深”笑点不高的见习小警员忍不住开始偷笑,其他有点资历的老警察也是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憋得忒难受,只怕龙医生没憋死,他们就先不行了。 这世界上有那么一种人,他们总是可以一本正经的逗笑别人,骁楼大概也算这类,于是他依旧一本正经地劝道:“要笑就笑,又没人拦着你们。而且,你们没人家那才能,有什么必要装得像人家那么正经?吃尸体这种事,一般的变态做不来,你们就别妄想了。” “咳咳咳”顾捷尧差点被口水呛死,罗子川在旁边象征性地给他拍了两下,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好在,在把肺咳出来之前,他还是险险止住了。 自从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展露出了自己嘴上不积德的一面后,骁楼怼起人来就越发毫无顾忌了。上午有在现场见识过骁楼口才的十来位过来人突然间发现,其实这样的骁楼并没有多讨厌,相反还挺有趣的,嗯,前提是他针对的对象不是他们自己。所以现在他们也挺同情对面的人的,但是,同情归同情,不可忽视的是:听别人被骂,竟然感觉该死的不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法医 这位尚未到而立之年的法医相当沉得住气,至少外面的人完全没有感觉到里面的人对此有任何的反应。眼看着骁楼一脸邪笑又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顾捷尧连忙手c脑并摇,让他赶紧打住。如果说前面是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才让骁楼那张嘴尽出“风头”的话,那现在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封住他的嘴开玩笑!需要供着的可不止骁大侦探一人!表面上人人都以为人家龙大法医是志愿帮忙,其实不是的,那是他老爸厚着脸皮上门求来的,不然人家一个国内外知名的法医专家作什么死要趟这趟浑水?至于罗子川提到的不要奖金一事,顾捷尧心中惭愧,因为他想来想去都只能找到一个理由:嫌少,看不上。 说起法医胡杨不在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怪高商,别看他生前是体面人,在位的时候可没做出什么成绩,这也就算了,还没事找事做常常举办一些聚会,美名其曰和谐同僚之间的关系,方便更好地搞好工作为人民服务,实际上就是为了结交一些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而且好死不死还牵扯上了局里唯一一位目前在漠城的法医。好在当年顾捷尧他爸职位不大,逃过一“劫”,不然现在他也是不能接触这个案子的。但是顾捷尧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胡杨到底是怎么和高商这群人扯到一块的? 扯远了,反正总结起来就是,龙大法医绝对不能得罪,不然真以为他们怂到连门都不敢敲吗? 顾捷尧表示心累,他可不想前脚刚安抚好了骁大侦探,后脚还要去安抚龙大医生,这些大神哪都不像,除了脾气一样臭外。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高人往往脾气古怪,还真是没说错。 骁楼收起脸上诡笑,思虑一二,决定给顾警督这个面子。 这一次空气总算没安静太久 “吱嘎”,年久不换的合页勉强撑着一把老骨头,呻吟着承受起门的重量,大伙儿千顾万盼,终于等来开门声,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从解剖室那扇厚重的“城门”之后走出来的是个有点少年白的年轻男人,男人鼻梁上的镜片跟“城门”一样厚重,书卷气息相当浓重。此时他半垂着眼睑,眼窝有些凹陷,别具历史感,但不显老,相反格外精神。眼镜上方,干脆利落的一字浓眉看得出是修过型的,而削挺的鼻子下方,完全不见一根胡渣,正因此,虽然他面容不算白,但依然让人觉得十分干净讲究。跳过宽大的白大褂继续往下,沉稳的步伐落地有声,自带缓重的节奏感,连带着人全身都散发出了成熟内敛的气场。 目前暂时无所事事的众人全把后脑勺留给骁楼,看脸的看脸,看脚的看脚,仿佛人家不是走在走廊上的一位法医,而是走在红毯上的一位明星。 反观人家龙大法医,目不斜视,一边严谨的用手巾擦手,一边严峻的沿着走廊通道往这边来,端的是高冷范儿。 直到走近后,众人才发现,那身平整的纯白大褂竟然一尘不染,完全看不出是刚吃过尸体,啊呸,刚解剖过尸体的人穿过的。 屁股压在桌面上没下来的骁楼撑着半边脸,歪着脖子将人上下打量一遍,然后在大家伙儿一致沉默的时候突然开口道:“这不是国内外闻名的龙眼大法医吗?哪阵龙卷风这么不长眼把您给卷回来了?” 您?回来?罗子川挑起与众不同的同款发色眉毛,此话话中有话,这两人认识? 有此感觉的不止他一人,顾捷尧也是一脸茫然,他从来都不知道龙医生是本地人,估摸着他爸也不知道。然后他悄悄向骁楼那边移了几步,压低声音道:“是龙潭。” 顾警督总是不了解自己的声音,这句话在场的绝对没有哪个人没听到。还是那几个“涉世未深”的小警察,立即埋下了头,试图掩盖自己的表情。 龙潭不紧不慢地从整个办公室里的所有人的脸上扫过,最后看向骁楼:“外界都传漠城骁楼大侦探嘴上不饶人,性格极差,不好相与,今天一看,果然不只是传说。” 骁楼哪里真的会记错龙潭的名字,不过是他故意的罢了,所以对顾捷尧的提醒他并没做出什么反应,反而饶有兴致地去应付龙潭:“那你可真不幸运,恰好听到了错误的版本,不信你去听听漠城内部的传闻,哪条不是说我热心友善又精明睿智的?” 脸皮真厚!这是除了骁楼以外的人的同一心声,虽然这是实话,但也仅限于今天之前。 一位有几年资历的比较正经的老警司瞅着顾队已经陷入自己的沉思中,一时忙不过来,于是代为开头道:“既然人已经到齐了,还是先开会吧。” 又到京剧变脸时刻,骁楼熟练转换,眨眼又是一幅严肃面孔:“这个会主要是把大家各自手头上收集到的信息整合一下,方便下面的安排。嗯,不如就从龙法医开始吧?” 龙潭先找了个空位坐下,又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本子,翻着某页道:“先说血迹的。血迹分别是从死者洗澡间瓷砖间隙中c厨房水龙头上c卧室地板上c窗台上以及死者指甲缝里提取出来的,无一例外,都属于死者一人,看得出凶手心思细腻,十分小心。其次,在所有检测的血液中都含有轻微的安眠药成分,但很少,做不到让人晕厥,可以确定是死者平时服用的。” 众人点头,在死者的房间里确实有找到安眠药药瓶。 “这些顾队长和骁侦探先前已经知道了,接下来是关键的那一个未知成分,我做过试验了,那是一种可以用很少的剂量使人短暂麻痹的化学物质,见效快而且对人体没什么害,显然与此案关系极大。因为此前并没有在哪种药品中见过这种成分,所以没能很快地具体检测出来,不过这是个不错的发现,如果能用到医学上,一定会有很大的贡献” “好了,就是这样,接下来,小齐说说你们队的收获,”骁楼看着龙潭的话题有跑偏的嫌疑,表示时间不多,不想听多余的话,及时截断了他。 小齐抱着自己的宝贝电脑,手下几敲翻出重要片段,示意他们过来看。等着脑袋们都凑过来了,他讲解道:“根据时间的推移,我们以案发地点为中心将方圆十几里的所有摄像头的监控都调出来了,因为之前龙法医说过死亡时间是晚上11点到凌晨两点之间,而报案时间是4点多,所以我们重点看的是昨晚八点到今天早上6点的监控,然后筛选出了这几个人。” 电脑上足足有八个人的照片,清一色的男性,有走的有跑的,还有悠闲散步的。因为时间匆忙,他们只来得及看完这些录像粗略过滤出一些可能是凶手的人,而尚未找出这些人的相关资料来细细筛选。 骁楼从脑袋堆中撤离出来,摇头道:“不行,范围太模糊了,先不说凶手是不是这几个人其中之一,你们的筛选方式就不够准确,谁给你们说过凶手一定是长得比较有力气的男的?就因为他能把尸体搬到床上去?” “可是眼下也没有更多的信息了,”一年轻小警察忍不住抱怨,他也是被分配去看监控的警员之一,从早晨看到现在,连早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天知道他现在肚子有多饿,眼睛有多痛。 “没事,先放一放,听听其他的信息再说,”顾捷尧体恤下属,在这一点上的确是个好上级。 “张华庭被杀的头天晚上去过宴紫会所,见了两个人,汪祺和楚四海,随后大概11点多才离开消息来源可靠,你们不用怀疑,”旁边一直没言语的罗子川突然冒出这句话,引得众人都看向他,他拉了下棕色卷毛,稍微缩了缩脖子,又变回个混混样。 顾捷尧惊奇道:“你会说普通话?” 骁楼简单道:“有钱人。” 小警察疑惑道:“汪祺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熟人 齐涵刚才被泼了一脑袋冷水,心情沮丧,听到这话题,顿时觉得自己有了表现的机会:“汪祺是咱们警局的高官,三级警监,我们见了得称一声处长,目前也因为和高商有些牵连在家避嫌。楚四海是漠城第二大富不对啊,我们找出来当晚的监控没有见过张华庭通行过的记录。” “我提出这个就是想说,张华庭家所在的那片郊区,定居的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权的,当初我爸开啊呸!我爸说过,那片地上其实有些设备是故意设置得不太合理,其中就包括了那些监控装置,死角很多,稍微留心就可以避开,所以,在监控上面死磕其实没得好大的必要,”罗子川川普十级,标准无比,再开口,办公室的气氛又是另一个样了。 “难怪录像里面有些人的运动轨迹看起来不怎么连贯。” 顾捷尧智商时常不在线,偶尔在线也时常跟不上自己的行动,这厢他终于脑袋开窍地发现了早该发现的东西:罗子川来历不简单,有必要怀疑一下。也不是没有过怀疑,他承认罗子川的那谜一样的身份有问题,也承认罗子川对他明里暗里的针对肯定事出有因。时而像个下属,时而像个冤家,演得逼真透顶,让人不知几时真几时假,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没怀疑罗子川会与这个案件有所联系,这大概是他多年来养成的对下属绝对信任的习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于是他比较委婉地问道:“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罗子川看向提问人,狡黠眨眼道:“说不得,也不重要,与案子也没得好大的关系,只要确定来源可靠不就行了?” “”确实,“那能知道他们去宴紫会所做了什么吗?” “不能,客户的资料会所是保密的,警察需要的如果只是一般人的信息还好,涉及这类人的,别说普通警察,市长来了也没用,这就是为啥子一般权重的或者钱多的的贵人都愿意在那里集会,主要图个放心,不然它就不会成为漠城第一会所了。” 骁楼其实打心里不赞同这个因果关系,在他看来,宴紫成为漠城第一会所主要原因应该是,后台硬。不过这个与案件没多大联系,所以他问道:“他去会所时穿的什么衣服?” “西装,因为穿正装去会所实在太突出了,他们记得很清楚。” “嗯。” “要传讯吗?”另一位小警察乃初生牛犊是也,听着几位大佬没下文了,于是没憋住发声了。虽然他问的问题带着小心翼翼,但眼中跃跃欲试的情绪完全没有遮掩,向前倾着上半身,一脸期待,就等令下。 众人疑:这人是有多喜欢抓人? 骁楼:“你叫什么?” 小警察一愣,不自觉地回道:“方顺水。” 骁楼遂转向顾捷尧:“你的亲传弟子?” 顾捷尧面无表情,机械地转头:“开完会再去其他人有什么新的发现?” 其他人,也就是留在现场勘察的人,虽然当时被骁楼训成鹌鹑,但不代表他们完全一无所获。 仅在开头发表过一句话的肖宇毅混在一堆见习警员和一c二级警员中间,全然看不出是一个二级警司,虽然他官不大而且常被人遗忘拿来当一般警员使唤,但肩膀上那两花一杠可不是用来装饰的,此番相当有发言权:“我们在现场的确有一些发现,首先是这个,”肖宇毅拿起标本一样的扁平取证袋,看起来里面空空如也,于是他把袋子送到最近的一位见习警员眼前。 那警员一脸茫然地瞅着,然后恍然:“有根头发!” 肖宇毅十分老成地拍拍他的肩膀:“对,是根头发,而且是女人的头发,这是我们在死者张华庭家中洗澡间的排水口发现的,看色质,是个染了发的女人。” “那也不一定是凶手的,也许是以前哪个人掉在那里的,”头发这种东西太常见了,并没什么好奇怪的,立马有人质疑。 肖宇毅道:“据我所知,张华庭虽然年近50,但并没有结过婚,圈内人都说他洁身自好,从不带女人回家。这个我调查过了,可信,因为他的确比较排斥女性,甚至包括他的母亲,说不上厌恶,就是单纯的排斥。” “也就是说,如果有女人被他同意进入他家,那就说明这个女人要么与他关系很不一般,比如失散多年的姐妹或者他爸的私生女什么的,要么就是有什么不得不进去才能做的事,比如私下里的秘密交易,而且一定是见不得光的那种,”一回生,二回熟,方顺水先前有机会搭过话,这会儿搭话便更自然了。 “是个种子,连私生子都想得到,这逻辑思维有点强大,不去当编剧可惜了,”骁楼半夸半贬,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先前猜错了,方顺水不该是顾捷尧的“亲传”,因为顾捷尧没这脑子。感慨过后,骁楼又道:“小齐整合好了张华庭的人际关系网没?记得亲戚c朋友c同事以及有过暧昧关系的人,无论男女,一个都别少。” “差不多,”齐涵含混不清地给出个结果,其实差的不是别的,就是所谓的有“暧昧”关系的人,女的有没有,好说,至于男的恕他愚昧,男人之间什么样的程度算得上暧昧,他还在摸索中 “无论男女”名为“龙阳之好”的意识不容抗拒地出现在顾捷尧脑子中,并且开始随意晃悠。顾捷尧对爱情这玩意儿没什么具体概念,情感史为空,算是个地地道道的单身狗,在这方面与骁楼“臭味相投”。而也正因为没经历过异性恋,他对同性恋就更为陌生,冷不防听说认识的人中有这类人,他自然会觉得怪异。 有意见?骁楼瞥了眼有点走神的人,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思。拜顾捷尧的直性子所赐,他的心思也够直白,如果脸上面积够的话,他的想法是可以完全写在上面的。于是骁楼不由得寻思:哪天找个时间让骁晨和顾捷尧认识认识,一弯一直说不定可以中和一下 说起骁晨喜欢同性这件事,骁楼知道得挺早,不过没什么想法,因为本身他自己也不懂“喜欢”这种情感,是男是女对他来说无所谓。 罗子川的眼神忽明忽暗,不过应该没人注意,他也很快调整回原样:“骁侦探的意思是,已经确定是熟人犯案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消化不良的各位从前面的弯弯绕绕中抽出注意力来,在罗子川的指引下,终于挖掘出了这个比较浅显的意思,于是又纷纷望向主心骨。 骁楼长腿一伸,脚尖点地把屁股从桌面上挪下来变为靠着桌边,抱胸点头道:“嗯,确定。不过,那根头发检测的结果怎么样了?” 这话显然是问肖宇毅的,然而肖宇毅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向了龙潭。 这场会,前半截充当看客的是罗子川,后半截充当听众的就是龙潭了,好不容易注意力再次聚焦到他身上,他却一脸漠然地翻着册子,真把自己当成了局外人。 骁楼心里骂了一声娘,他就说刚才截断龙潭的话后他还是一脸沉静不见一丝不满的样子不对劲,原来有后手,就等着被问呢。 大概是目光过于热切了,龙大法医“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然后直接对上了骁楼的目光。静默几秒后,他摆出一副“让说的人是你,不让说的人也是你,你可真难伺候”的难为情的样子道:“你要问什么?” 骁楼也不直接答,挑了个顺口的名字:“顺水,刚才我问了什么?” 方顺水斩钉截铁:“头发丝儿的检测结果。” 龙潭缓慢地点点头,缓慢地翻到另一页,缓慢地答:“与死者dna对比,有至少50的相似度,可以确定是亲属关系。” “看来果真是熟人犯案,”顾捷尧象征性地将这一段做了个总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试探 骁楼道:“是熟人作案,但不是因为这根头发。” 顾捷尧还算了解骁楼,知道他这么说定然有依据,正想问,那厢肖宇毅戴上手套又拿出个东西:“还有这个。” 这次也是个空袋子,但与证物袋长得不一样,旁边那个小警察伸长了眼睛去看:“这个好像什么也没有,看不到。” 肖宇毅:“我拿着的这个袋子就是证物。” 龙潭抬起镜片:“输液用的那种塑胶袋。” “对,而且凶手很在意留下指纹一事,在手上采取了什么措施,连这个袋子上也干净得找不到一只比较完整的指纹,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把它判定为凶手的东西。” “在哪里找到的?”顾捷尧问。 “垃圾桶,客厅里的。” 顾捷尧:“按理说这个凶手反侦查意识挺强的,不至于会犯这种错误。” 肖宇毅:“也许是比较自信自己的处理能力,也有可能是留下来挑衅警察的,不过他也挺成功的,我们并没有从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罗子川:“也不见得,至少晓得他是能拿到这类东西的人,漠城物资一向比较紧张,医院里头这类东西一般不得出售,小诊所能有就不错了。” 骁楼没了胡须可掐,改为去扯自己脸上的板结紧实的老肉,但是扯不起来,就罢了手:“除了输液袋,你觉得漠城哪些地方可以得到刚才龙大法医所说的那种化学药品?” 罗子川眼珠子一转又一转,比较保守地回答:“科技馆的实验室,漠城医大的实验室,私家医生的秘密实验室,头衔不大不小的药品研究学者自家的实验室,以及槐宁路的药品交易市场,”还有他家仓库,不过他能说吗?显然不能。 顾捷尧:“为什么没有医院的实验室?” “市医院是公立医院,所有药品和仪器都有过登记,只要进入内部系统查询就能知道该药品的每一笔交易。而且龙医生说了,此前这种物质并没有在医学中运用过,医院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收进一些连名字都不晓得的药品。” 顾捷尧:“照你这么说,这种物质最有可能是某个人私下里研究出来的,并没有在外界公布过,所以在一些小实验室存在的可能性更大。” “嗯,是这个意思。” 骁楼放低了姿态,正儿八经地讨教:“漠城这么大,查得到的实验室还好说,私底下自己鼓捣的实验室又要怎么查?数量又会有多少?” “不多,也就十来个,而且也好查,这些人因为没有在相关机构报备过,要买进一些器材和药物都得私下里交易,这些我听说都有记录,可以从这些记录找到相关人员,”罗子川说着说着就觉察到了不对劲,骁楼这些问题似乎是针对他的 下一刻骁楼就证实了他的想法。骁楼“认真”地听完他的回答,虔诚地点头道:“罗警官真是个百事通,总是能知道一些商业内部比较机密的消息,实乃警局的一大瑰宝,骁某佩服。” 罗子川得知被试探了,除了有点无话可说外,没有其他更大的反应,扭头对上顾捷尧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质询的眼神,竟还裂开嘴笑了。 此时不宜内讧。不过若是回到四五年前,顾捷尧定是要当堂逼供的,但时间好歹帮他磨去了一丢丢棱角,他只是冷着脸移开视线:“不管怎么样,范围缩小了,也有迹可循了,犯案手法也基本确定,除了没找到凶器。另外,相关人物也清查出来了,报案人也能确定是南平路人,骁侦探有什么要补充的?”问完顾捷尧才想起,骁楼好像还没开始说他自己掌握的线索。 骁楼也不急:“嗯?以龙法医的阅历也没能看出伤口是被那种利器所致的?” 龙潭合上册子:“是你没问。” 于是骁楼以眼神询问,而龙潭面不改色道:“不知道。” 众人集体叹息。 龙潭觉得自己有必要补充说明一下来挽救自己的形象:“伤口被水浸泡多时已经有些溃烂浮肿了,原本的痕迹也变得粗糙难辨,只能看得出是小型的刀片,不过可以确定不是匕首。” 当初判断为匕首的罗子川随即问道:“为啥子?” “因为匕首有尖头,匕身较宽,而且有厚薄的变化,做细致的工作下刀不方便。” “也就是说,美工刀和手术刀的可能性比较大,”顾捷尧老喜欢做这种总结性的工作,一边说还一边在小本本上记下来。 曾有幸坐在顾捷尧车上的那位警员欲言又止好几回,十分想提醒顾队,会议要点记录现在是他的工作,顾大队长能不跟他抢饭碗吗? 骁楼任着顾捷尧的笔画声在渐渐升温而无人言语的办公室里此起彼伏,直到停下来了他才开始自己的表演:“你们都说了,现在轮到我了,小齐把电脑给我用下。” 齐涵十万不舍,但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于是他把电脑送过去了,又一步一回头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两手空空,一时不适应到了极点:“骁侦探,您还是把它放桌上吧,放腿上不安全。” 骁楼敷衍点头一通,没有照做,只是找了个凳子坐下,又从顾捷尧手里掠夺过纸笔,一边筛选人物一边叙述:“凶手是在死者回家之后不久进入的,两个人比较熟,还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了会儿话,并且没有纷争,但是聊天过程中凶手伺机在死者的杯子里下了药,然后离开了。” 骁楼手上翻过几页人员资料,又接着说:“先别问为什么,听我说完。凶手离开后并没有去任何地方,而是等在外面,直到凌晨时候确定死者药性已发,才再次进入行凶。“ 骁楼笔尖在纸面上点了几下,撑着下巴思考了会儿,又接着写下去。这边一堆人看着实在不好打扰,便耐住性子没问。然而骁楼何许人也,一个总把一颗心划成两半边用的人,又怎会话说一半就放弃?于是他十分好心且自然地把自己的说法进行加工道:“不管之前张华庭出去做了什么,他确定是穿着西装的,而挂在门后的西装暴露了一个问题:死者回家时凶手还没出现,所以他会像平时一样将西装整整齐齐地挂在门后。而且凶手到的时候死者回家并没有多久,因为这个时候他还完全没来得及做其他事,比如洗澡或者换衣服。第三点,凶手和死者很熟,熟到连死者的习惯都相当了解的地步,而且死者对他没有设防。若推断没错,凶手利用了死者日常服用安眠药这一点将药下在了死者常用的水杯里。张华庭家客厅桌子上有四个套杯,有两只内壁有蒸汽,两只干燥,看得出昨天晚上张华庭确实招待了这位不约而到的客人。因为张华庭日常讲究,这四只杯子中一定有三只主要在用来招待客人时候才用,而他自己其实从来只会用一只,这个习惯也帮了凶手一点小忙。” 骁楼用笔头撑着下巴,盯着一个个名字下面的简介,偶尔敲一下屏幕,一边齐涵听得直心疼,他却完全没注意:“我猜,张华庭还有先吃药再泡澡的习惯,这也就可以解释的通为什么凶手给他换上睡衣而他那天穿的衣服也不翼而飞了。” “因为上面沾了血?”顾捷尧想了想问道。 “这只是其次,那身衣服上面的信息可多了,比如,凶手身上的气味,若是女人,在上面染上香水味道的可能性不小。” 方顺水刚才听入迷,这下忘记了身在何方,竟还举起了手:“我有个问题,凶手后来是怎么进去的?死者半夜送走客人总要锁门吧,那门上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而且他家上下唯一没有安防护窗的卧室窗户外面还是条河,我们找过,没有有人从那里进出过的痕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部署 “你出去,”骁楼的声音没有起伏,顺便收起笔,然后想了想,又在几个名字上画了圈儿。 “啊?”方顺水的喜庆圆脸一下子白了,复又从白转红,变得红白交接,相当精彩。 年轻人脸皮子薄,容易上脸,自然是比不上骁楼这种老油条的。 骁侦探这话在其他人眼里看来相当不留情面,也很过分,过半的人心中都有了意见。因为即使上午骁楼说了更难听的话,那也是有前因后果的,而现在这种,就是完完全全的摆架子使脸色了。 骁楼还不知道自己的话被人误解了,手上的事解决了,悠悠然转过来解决口上的事,然后看到了方顺水那惨不忍睹的表情,不解道:“我不就是让你出去体验一下怎样关门能让门锁不住吗?你这要哭不哭的表情是哪样?” 欸?原来是这个意思? 方顺水顿时收起苦哈哈的样子瓜兮兮地傻笑起来,然后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出去,顺带还记得把门带上带上直接锁了? 方才心中颇有微辞的人现在明白过来了,心中有愧,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同样的无地自容。 骁楼又不是傻子,转念间想明白了,于是半开玩笑道:“这傻子真把自己锁外头了,要不咱们先合计合计,把接下来的工作分好了再去给他开门,顺便把最难的部分留给他?” “别,骁先生不知道,他这人是个话唠,要真那么做了,回头他得把人唠叨死,”坐肖宇毅旁边那个专门看证物袋的小伙子是方顺水的合租室友,倒也不是发表不满,就是实话实说。 骁楼:“看出来了,是个自来熟。” 门外的自来熟一脸生无可恋地盯着自己手贱锁上的门,刚才的满心欢喜早就溜得没了影,郁闷得直用被自己啃得残留无几的食指指甲去戳锁上的钥匙孔,像个被抛弃的怨妇。 这门的隔音效果不大好,警局可能是真没钱了,十年八年也轮不上一次装修。于是,方顺水不巧能听到里面说话的内容,而且听起来,骁侦探似乎不打算来解救他了。他纠结地抓着后脑勺的毛,无可奈何。没办法,傻是他自己犯的,当然得由他买单。 骁楼屁股在板凳上安分不了多久,也没有真的把人晾在外面的打算,他左右扫了一圈,没找到称心的东西:“宇毅,给我个空的证物袋。” 虽然不知道要拿来干什么,肖宇毅还是照做了。 骁楼将袋子对折几次走到门口去,拉开门对上方顺水那张瞬间由阴转晴的脸:“先别进来。” 方顺水得此指令,愣愣地站在那儿,看着骁楼把折好的塑料袋子塞进了锁槽,然后毫不犹豫地把他再次隔离在了门外 骁楼在里面按了按门,确认关实了,又在门上敲了两下,一边后退一边对外面的人说:“你推一下试试。” 方顺水这会儿懂了骁楼在做什么,试探性地轻推了一下,没动静,然后他蓄力猛推,门果真开了,并且还擦着骁楼的鼻子过去撞上了墙壁,颤音在走廊里回响了好几遍。 骁楼摸了下鼻子,不咸不淡地看向对面的人,把人看得直发毛。 方顺水虽然没看到门刮了骁大侦探的鼻子,但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于是他贴着墙壁绕过了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骁楼滚回了自己的位置,留给骁大侦探一个“天真无邪”的笑脸。 顾捷尧把不自觉附上鼻子的手收回来,借着话题转移大伙儿注意力:“原来是在锁槽里放进了东西,这样既能让屋里的人以为门锁上了,又能轻轻松松进入,可你是怎么确定凶手是第二次进去时才行的凶?” 骁楼皮糙,刚才的变动除了给他一点短暂的痛感以外,并没有留下什么表面上的痕迹,他在那边随随便便靠着门框道:“他家门上的锁舌缝子里沾有橡胶渣子,和泥巴很像还有问题吗?” 骁楼留了充足的时间给众人挑刺儿寻疑提问,没理清思路的c理清了思路的都来得及把所有信息在大脑中整合一遍,最后还是话唠冒了头:“有一点我不太明白,这世界上可以让人昏迷和失去知觉又无色无味甚至可以抹去痕迹的东西那么多,凶手为什么偏偏选了一种容易被检查出来的药品来冒险?难道也是挑衅?” 龙潭回:“这个不怪他,这种化学物质本该和你说的一样无色无味而且一段时间过后会自动挥发散去c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但是凶手不太了解这类物质的特性,他不知道安眠药的成分里正好有一个会与其发生反应,这才使得这个物质保留下来了。嗯我看不如就把这种物质取名为‘不眠’算了,说不定能申请个专利。” 方顺水摇头:“不道德,最先发现的又不是你,怎么能夺取别人的劳动成果?” 骁楼看着方顺水与龙潭对上了,突然觉得这小子可以拉到自己的阵营来:“顺水说的不错,不道德。” “咳,”顾捷尧预感骁楼又要跟龙潭对仗了,立马扮演起和事佬的角色,“我们时间不多,先把接下来的工作分一下工。” 方顺水疑:“没时间?难道上级施压了?” 没有,这只是过场话。 这孩子太当真了,顾捷尧都不想解释,他抽回骁楼拿走的小本本开始发号施令:“小齐带着你们小队四个人继续深入张华庭的人际关系,特别留意最近和张华庭有过来往的那些和跟他关系不太好的部分,必要的话可以去实地解决。老程带上王明和王阳,到刚才罗子川说过的那些地方里明面上的实验室了解一下情况,另外也注意一下这些地方最近是否出售过或者有人要过输液袋。老肖c方顺水和苑子良待会儿请汪祺处长和楚四海来警局做一下客,如果我们回来得晚,询问工作你们看着办。剩下的赛高和何逊跟着罗子川去查一下私底下的实验室的相关情况,还有,一定要记得保护好我们警局的这块‘瑰宝’,人金贵着呢,别磕着绊着了。最后,我和骁侦探去南平路找报案人,端木留守。目前就这样,明白了吗?” 老程程昱,老钟钟忠,老周周全,赛高都是顾捷尧这一队的老员工。齐涵和他的四个队友不隶属于任何一队,因为警局的技术人员太稀缺了,他们往往是哪里需要去哪里。而王阳,王明,方顺水,苑子良c端木以及跟着老钟留守现场的杨瑞和孙一鹏都是新进的见习警员。王阳王明是双胞胎兄弟,顾队分不清谁是谁就干脆分一堆去,苑子良是方顺水合租室友,端木是那个没吃早c午饭的那个,何逊就是那个坐了顾队车的小年轻。 “明白!” 顾队虽然没有做警察的天分,但领导起人来绝对是有威力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实力不足以当上二级警督但手下人都没有怨言的原因之一。 “那我可以走了吗?”龙潭用着与前面完全不同的懒洋洋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破了庄重的气氛,高冷范儿没了,多了些傲慢。 众人看着仿佛变了个人的法医先生,完全不知道刚才明里暗里发生什么了,皆是十分疑惑。 顾捷尧:“不好意思,还得麻烦龙医生暂时留守。” 龙医生掀起大褂一角,取下自己的眼镜慢慢擦拭,也没有正眼看着谁:“你的意思是,在这个案子结束前,我都得留在这儿,最好与外界断绝联系是吗?” 顾捷尧:“不是,只是怕接下来还有什么其他的需要麻烦龙医生,如果到时候再去龙医生家里找人,会费很多时间。” “我无偿给你们做了这么多已经很仁至义尽了,怎么,还想让我做长期白工?不好意思,我没那么好心也没那个耐心,更没有配合警察办案的义务心。请问,我能走了吗?” “门在这边,您随意,”骁楼并不意外,龙潭这个人他比这里的其他人都要了解一些,不是双重人格,而是骨子里过于高傲,不太瞧得起人。前面不过是看在什么人c大抵是顾捷尧父亲的面子上刻意摆出来的好说话,而后面耐心用完了,自然就回复到自己原来的样子了。不过他承认他有实力,的确有高傲的资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油条 顾捷尧横着眉,十分不赞同地看向门边的骁楼,而后者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继续看着龙潭。 龙潭架上眼镜,挑起桌上的小册子果真径直往门的方向走去了,顾捷尧有点急,他可不能辜负了他老子厚着脸皮求来的心意,于是他吼了一嗓子:“骁楼!” 众人:叫名字了,看来是真急了。 骁楼脸上蓄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顾捷尧看愣了,以为他有什么法子能把人留下来,不由得升起了一缕希冀。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骁楼大大方方地侧了侧身把人放出去了,完了还补了一句:“慢走,不送。” 顾捷尧更急了:“骁楼!” “嗯?” “你!” “嗯。” 龙潭出了门并没有急着走,他斯文又优雅地转回来:“骁楼,其实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总是选择和警方合作,明明这种事你自己就可以解决甚至效率还会更高,和他们合作明摆着着就是在拖自己的后腿只要,只要你和警方商量把案子的负责权收到自己的手上,我就委屈一下任你差遣,如何?要考虑一下吗?” 顾捷尧没料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当然他那个脑子料不到也很正常。但是他好歹能听出龙潭是在挖人的意思,急躁的心情霎时就像被泼了一桶冰水一样偃旗息鼓了,然后他清醒地发现,他好像不是那么想把这个人留下来,不管怎么说,比起龙潭,骁楼才是比较信得过的人,所以这会儿他更在意骁楼会是什么反应。 骁楼磨蹭着下巴“为难”地思考了一下:“你说得有点道理,我考虑考虑,70年以内一定给你个答复。” “愚蠢,这群警察能力也好智商也罢,参差不齐,没有特别出众的,倒是有无下限的,他们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赶着趟地去给他们差遣?” “第一,这群警察智商是不太高,但能力还是不错的。第二,一般来说,是我差遣他们,人家都没抱怨什么,你还给我喊冤了。第三,好处多呀,有奖金又有优越感,还能解闷。而且好多事都不用亲力亲为,清闲。第四,”骁楼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送给龙潭一个可悲的眼神,“我短时期内还记得住我是个公民。” 被讽刺记不住自己身份的龙医生嘴角僵硬地勾了勾,但没成功,便僵着脸走了。 这里的十来位警察脸色更难看,自己承认自己不够优秀是一回事,被别人挑出来摆着说又是另一回事了。 骁楼以为在上午自己的恶性影响下,大部分的警察也该有点抵抗力了,然而唉,还是太年轻了,做不到他那样的处变不惊:“得了得了,刚才顾队长的安排我没什么说的,但有几点提醒一下。” 于是众位警察不得不暂时转移注意力到这里来。 骁楼几步走回来把自己刚刚写写画画的东西交到齐涵手里:“这些人重点查,特别是我圈起来的几个,其他人基本可以过滤。那边宇毅你们几个就别把人带回来了,人在哪儿你们就在哪儿问,省事。还有,你给老钟打个电话让他们别死守在那儿,换身衣服去附近邻居那里了解了解情况,问什么你们有经验,我就不说了。嗯,我看看,就这样吧,哦对,还有端木小见习,麻烦你先去吃饱喝足,然后打起精神来守住我们这一亩三分地的阵营,成不?” 端木小见习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还让骁侦探记到了现在,不知该悲该喜,只知道点头。 顾捷尧对骁楼的补充没什么其他的意见,但是:“为什么不能把人带来警局,就算他们既富又贵,该配合还是得配合。” 骁楼:“审讯高官还得得申请审讯令,麻烦。而且,虽然他暂时停职了,难保他来警局不会带上自己的架子,膈应。比起来,实地调查多好,省时省力,他再大个官,只要不在岗位上,就是个平民老百姓,不是少了很多麻烦。” 罗子川:“我觉得你只是想说,警局人多口杂,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透露一些我们内部调查信息给他们,有风险而已。” 骁楼“恍然大悟”道:“所以我说罗警官有前途,想得周到。” 没你周到,罗子川在心里回。 既然如此,顾捷尧捞起摆设用的帽子挂在肩膀上:“散会,行动。” “是!” 顾捷尧本是跟着骁楼往外走,却看罗子川径直朝自己走来了,他现在心里还有些火,不想理他,便加快了速度。岂料罗子川看起来不怎么健壮一个人,速度却比他还快,几乎是在他加速走的第二步就拦在了他面前:“顾队,有些话想跟你说。” “等案子结束了再说,现在很忙。” “也行。” “”如此干脆,让人觉得好敷衍,顾警督又不爽了。 而不爽的后果就是,他驾着车用了不到十分钟从警局奔到了南平路口子上 骁楼从副驾下来认真思考了一下,决定了以后要么自己开车,要么坐后排,副驾风险太大,小命没保障:“都说高手在民间,现在得加上一句,赛车高手在庙堂啊!” 飙车多多少少能起到宣泄的作用,顾捷尧轻松了不少:“周全现在正在过来跟我们会合,应该快到了。” 骁楼摸摸索索从上衣袋里搜出一盒烟,在警局看着那么多小年轻他不好祸害人家,在外面当然就能随心所欲了:“这整条路就只有两边路口有监控,这人到底进了哪家还得挨家挨户地找。不过好在这条路上人我大多都认识,倒也省事儿。” 顾捷尧不动声色地远离几步:“哪里省事了?不也得挨家挨户地看?” “等会儿看了老周拿过来的照片和录像,我至少能缩小一些范围,这条街道上的人,我不相熟也眼熟。” “那不一定,也许是哪家的亲戚朋友过来走动的。” “我怎么说也在这里住了7年了,委托过我的人,他七大姑八大姨是谁我都知道,至于没委托过我的人我家楼下有一卖油条的,爱八卦,平日里去买早餐,他一般都会跟我唠嗑唠嗑哪家的侄子来相亲了,哪家的姑娘交男朋友了,哪家的孩子又带朋友来家里玩了消息比我还灵通,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得来的,但反正是八卦,不听白不听。” “这人一定是个人才。” “嗯,所以根据最近他的话题走向,我们街道上应该没来什么生人。” “但是” “等会儿,”骁楼掏出手机,他的手机一般是震动的,既能及时收到电话信息什么的,又不会太吵,他很满意这个设置,“骁晨的电话。” “说,”骁楼接起电话,简单粗暴。 “杜阿姨家的狗?嗯是那只叫洛洛的熊猫眼狗?” “哦,你让她去老李家里看看,最近那狗和他家的闷墩儿走得比较近,估摸着带回家见家长了。” “你让她先去看看,要真没找着再说。” “对,行行行,对对,就这样,先挂了。” 骁楼三下五除二把自个儿弟弟晾一边去,揣回手机的同时把火机拿了出来给自己点上:“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是想说,不管怎样,其他的可能性我们也不能放过。” 骁楼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沧桑感毕现:“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信得过那个卖油条的吗?” “为什么?” “因为不是巧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周全 顾捷尧智商有限,跟不上骁楼的跳跃:“不懂,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老周来了。” 老周年长骁楼一岁,但比骁楼矮半个头,穿着不伦不类,黑色t恤外罩白色“破烂”衬衫,破洞牛仔裤洗得发白,脚下屐一双还算看得过去的运动鞋。本人不怎么注重保养,但偏偏这么一混搭起来还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叛逆混混。 骁楼瞅着周全身上罩着的那件破破烂烂的白色衬衫碍眼到不行:“你把外面那件脱了行不行,白衬衫都给你穿掉价了。” “有什么关系,你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说起来,骁大侦探最近怎么想起来把自己打理得这么像个人了?受什么刺激了?” 周全大概是警局里唯一一个敢跟骁楼肆无忌惮的人,原因无他,两人身上的痞子气已经注定了两人是一家。骁楼不喜欢正正经经循规蹈矩的人,而警局里除了犯人以外,正正经经的警察就是一大特色,所以当看到万“正”丛中一点“痞”的周全时,顿时产生了一种找到知音的错觉。不过今天刚见识了警局里新进的一批小见习,看起来似乎比起那些老员工要好了不少。 “像个人?”骁楼扔掉烟头顺便踩扁,一把搂过小弟的脖子,“那你说说我以前像什么?” 周全毫不费力地甩掉骁楼的咸猪手:“都说过多少次了,就你这焉巴肾虚的体格,能给人多少威胁感,一根指头都能掀翻你。” 骁楼确实比常人体格要差那么点,因为常年无节制地吸烟和除了吃饭以外毫无节奏和规律的生活风格。但是骁楼觉得自己还算好的,因为前几天刚见了个营养比他还要不良的人:“给不了威胁感是吧?一根指头都能掀翻我是吧?那我下次试试在刘姐面前参你一本好了。” “卑鄙!太卑鄙了!你怎么可以这样?那是我的终生幸福”周全痛心疾首地捧着自己的小心脏,一副心塞塞的样子。 脸皮厚是痞子的通用标签,饶是骁楼也不禁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好好好,终生幸福,不参不参,”明明八字还没一撇呢。 顾捷尧被自家下属忽视了,极力挽回自己的存在感:“老周,你带过来的照片和录像呢?” “哦,”周全解开衬衫,衬衫内面附有一个超大号的衣袋,表面上能看出录像带和照片的轮廓。 骁楼直接上手扒拉出来,随意捻起一张照片,晃眼一看,瞬间就被定在了原地。 周全见状凑过来看了眼:“对对对,就是这个人,从录像里截的屏,不是很清晰,看得出个大概,是个像模像样的知识分子样子。” 骁楼弹了下照片,哭笑不得:“以为省点小事儿,没想到省大事儿了。” 顾捷尧:“你认识?” “啊,认识。所以,收工吧,不用找了。” “那人是谁?” “现在说了你也不知道,等我先去会会他,回头再跟你说。” “我不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开车去,而且刚才我又想了想,你现在还有其他的事要做,这边我一个人就行。” 顾捷尧皱着眉头不太赞同骁楼的安排,但还是问道:“什么事?” “龙潭不是不干了吗,你回去找个人替他。” 说起这个,顾捷尧还没来得及跟骁楼算账,于是语气稍微有点不善:“说得容易,漠城就这么大个地方,这方面的专家本来就少,前期还因为帝都有什么会议而走了一批,现在这里几乎没什么人留下,你让我上哪儿找去?” “法医没有,那就找医生呗。” “这案子哪能让他们参与?” “那为什么能让龙潭参与?这是你们的事儿,实在不行,你回去跟你老爸商量一下。还有,劝你爸别找龙潭了,这个人”脑子中的词语太多了,骁楼挑了个最简单的也是方顺水开了先例的,“不道德。” 你个没口德的人有什么资格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这话? “你怎么知道是我爸找的?”他好像没说过吧? “这不明摆着的吗?志愿这种词儿永远跟龙潭沾不上边儿,而你,在龙潭眼里还不够格儿去请他,哦,不应该说是你,连着你上面好几位上司可能他都不怎么看得上眼。除此之外,就剩你爸了。” “我很好奇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好奇就对了,那你继续好奇着,我去办我的事儿了,你好奇完了别忘了把自己事儿办了,”骁楼一边说,一边走,摆着手往自家提车去了。 这种情况不该是当事人长叹一口气,然后坐下来打开记忆的匣子,开始讲述一件尘封的往事的桥段吗?周全撇了下嘴,一颗颗扣好衬衫的纽扣:“顾队,接下来我要干啥?” 顾队还处于好奇状态中没能调整回来:“你觉得他们有什么关系?” “嗯?大概是前男友的关系。” 顾捷尧居然还半信半疑地转过头来接着问:“前男友?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本来就是瞎说的。然而周全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一脸惋惜道:“想当年,我也是苦口婆心劝过的,可是终究还是有缘无分,分了。” “你难道不是来警局后才跟骁楼认识的?” “哪能啊,要不骁楼怎么会唯独对我的态度与众不同呢?” 好像的确是这样的,顾捷尧想了想,以为自己真相了:“这么说,他们真的都是喜欢男人的?” “不然呢?” “唉,难怪龙医生想从我这里把骁楼挖走,原来是想续旧情。不过我看骁楼好像已经没那个意思了,那就不把龙医生找来让他难受了,”想起骁楼分析案件的时候所说的“无论男女”,顾捷尧觉得,说骁楼是个同性恋,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嗯。” “算了,不想了,还是先回去想想找其他的人吧。” “嗯,”周全心里快要笑开花了,糊弄上司的同时又能败坏骁楼的名声,简直不要太好玩。不过,在混混堆里混久了,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善良了,装混混都快装成真了,难不成真被同化了? “你要是没事儿,就联系一下老程,漠城不大,但也不小,他们几个人的工作应该是最重的,而且又要带着两个新手,不太忙得过来,你去正好帮老程减轻负担。” “行,我知道了,”周全心情极佳,应得也畅快。 “另外,你换身衣服,该正经还得正经。” “我知道了,”周全也不跟在顾捷尧后面了,跑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顾捷尧上了车,方向盘上的温度还没降下来,他发动了车,独自朝着来时的路返回。开车回去比来时缓慢了些,他不得不开始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围绕骁楼和龙潭。 然而谎言终究是谎言,经不起推敲。 糊弄只是一时的,顾捷尧的智商比起骁楼这种的确低了点,但只是时而不在线上,又不是弱智,所以他慢慢地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他握着方向盘忿忿地想:果然也只有周全这种恶劣的混混才能跟骁楼这种恶劣的痞子玩到一块:“下次定要让他松一层皮。” 在警局,论打架,啊呸!切磋武艺,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是顾捷尧的对手,所以这句话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正打车去找程昱的周全没来由地全身一颤,他扯了扯衬衫把自己裹得更紧一些所以到底他还是没有换掉这一身混混装扮,也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被人当成砸场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嫌疑 再次停车在相同的位置,骁楼没有直接下车。怎么说呢,换作以往,他可能一年都来不了这里三次,而现在是一连三天往这边跑,颇有一种惯例回家的意味虽然这里本质上确实是他家,别说他最近跑这条路跑腻了,就是路旁边打瞌睡的黑狗看他也看熟了,这番只见它稳如泰山,上下一色的身体侧趴着动也不动,车子在面前停下它也只是偏过头半眨了下眼。 骁楼拔下车钥匙,打开车门的同时抬头看向自家的窗户,那里挂着的窗帘密不透风,被人拉得严严实实,跟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他心想:莫非又窝在房间里写东西? 三两步跨上楼梯,骁楼承认自己有点操心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吃过饭了。话说那么大个人了,需要他操心吗?骁楼把相关记忆调出来过了一遍,得出结论:说不准。 半昏半醒的黑狗不明情况,1八0度扭转脖子过来瞟了他一眼,接着依旧不明情况地打个哈欠瞌睡去了。 林深对于自身的绝对安全真的很自信。门一如昨日地虚掩着,多出来的透明胶带明晃晃地延伸到门面上来,还细心地绕开了锁孔 骁楼刮了下明显与昨日的不是同一条的胶带,轻手轻脚地进了去,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门内因为窗帘的缘故光线很暗,配合着房间的基调色给人淡淡凉意,与门外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动了动肩胛骨把自己放松下来,顺便走向沙发准备先让自己解解暑气。 然而沙发早已被圆满占据,短的躺了笔记本,长的躺了人,骁楼坐无可坐,只好站着。 林深睡相还算体面,没有奇怪的动作和特性,除了松松垮垮搭在脸上的眼镜外。他左手握着手机置于脸旁,右手随意放于胸前,右腿叠着左腿侧躺着,身体稍微蜷缩,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沙发上也不显得局促,果然还是太瘦了。 手机辐射对人体有害,于是骁楼瞎操心地去扯林深手里的手机,然后发现,拿不动。没想到林深看起来瘦不拉几c手无寸铁之力的样子,竟然握力还不小。担心劲儿使大了把人弄醒,骁楼放过手机也放过自己,转身去打量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林深的入住对房间的大小方面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很多东西还保持着三天前的样子,没啥看头。骁楼的眼神在屋子里绕了一圈过来,落回酣睡平静的人身上,在“叫醒”与“等醒”的交界线上进退两难, 最后,决定“等醒”的骁楼端起笔记本放到茶几上打算给自己让个座,然后就在笔记本下方看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15点以前勿吵勿扰,其余自便。 写给谁的?总不能是陌生人吧?骁楼玩弄着自个儿的抬头纹,发现林深很难捉摸,每一次来,他都要用不同的身份来看待他。第一次是租客,第二次是委托的当事人,第三次是案件的关系人,真不想知道下一次是什么。 15点么,骁楼看表,还有半个小时,不长不短,他也等得了,但他刚在短沙发上落下座,那边林深就睁了眼,漆黑的眸子映出透亮的窗口,显得格外明亮清冷。 骁楼看向除了眼睛哪都没动的人:“我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林深撑起上半身正了正眼镜:“没有,只是感觉你该来了而已。” “该来?看来你知道我是来干嘛的,”骁楼清楚了,那张纸条原来是留给自己看的。 “不是你说的还有下次的?正好我今天早上自从回来就没吃过东西,饿着呢。” 骁楼不计较被人当成保姆,他抓住关键信息问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写圣贤书呢,也会有出门的时候?” “我倒是想,可你家窗玻璃不隔音。” 骁楼开始着手把话题往目标上引,但面上还是一副随便问问的样子:“你早上去哪儿了?看起来睡眠不足。” “你应该问我昨晚去哪儿了,这样和睡眠不足比较搭得上边,”林深正坐起来,一只手把手机扔到一边,一只手拽过笔记本放腿上,“我昨晚,应该说是凌晨,去了你家,南平路的那个。” 林深没承认报案的事,骁楼也不急,气定神闲地问道:“然后呢?” “你没开门。” “你敲门了?” “没有。” “是什么给了你我半夜会突然起来开门或者半夜不关门的错觉?” “习惯了。” 习惯是指那边被折腾得已经失去门的作用的门吗? “你找我做什么?” “有事想委托你。” “就算是天大的事,凌晨不是办公时间,我不一定会接。” “那就等到你的办公时间再说。” 看起来林深现在不打算说了,骁楼继续按着自己的路子下套:“你刚从国外回来,对槐宁路了解多少?” “传说中的‘不夜城’,是漠城最混乱的地区。” “去过吗?” “去过。” “今天凌晨?” “嗯。” “那里夜晚很不安全,你一个人去那里做什么?” “有人打电话来,说城东郊区有个叫张华庭的被谋杀了,让我去报个案,”林深开始在电脑上敲敲打打,满不在乎,“槐宁路混乱,做这事最应景。” 林深坦白得太直接,骁楼弯弯绕绕的大套子瞬间被捅破,一时有些无以言语。 是不是所有写小说的人都会考虑应不应景这种没营养的东西? 林深这话听起来半真半假,骁楼捡回自己的声音:“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承认和一件谋杀案有关系了,所以,我按例问你几个问题。” 林深从电脑里抬起头,似笑非笑:“早这样说多直接。” 这话包含了不少的信息。 林深的“似笑非笑”,说实在话,骁楼看不大懂,尽管他阅人无数,曾自信没有看不透的人。心思转了下,他决定采取最简单的方式:“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 “不认识,”林深伸出两根手指把手机捻过来,翻出通话记录,指着其中一个号码,“匿名,陌生号码,不过现在是空号。” “男女?” “男,中年人,有官腔,但不是公务员,像是哪家公司的经理一类的。而且那人心理上有点缺陷,一边自负,一边自卑,不是主事人。” “一边自负,一边自卑你的猜测?” “听出来的,用命令的口气说着事先组织过的语言,虽然显得挺老练,但本质上的不自信还是很比较明显。” “你们写小说的人就是这样在生活中观察取材的?” “不是,我大学修的心理学。” “那挺危险的”骁楼觉得打电话给林深的人运气不太好,轻轻松松让人揭了个短,风险挺大,但是,“一般来说,时间上也好,内容上也好,对象上也好,这种电话怎么看都更像恶作剧性的骚扰电话,你为什么会选择相信?退一万步讲,就算可以确定对方所言属实,这种不清不楚麻烦事,正常人的反应都是有多远躲多远,藏起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所以,他到底说了什么让你下定决心冒着被当成嫌疑人的风险也要参一脚进去的话?” 林深静默几秒,合上了电脑,认真应付道:“我现在是嫌疑人吗?” “”经历上一次的交锋,骁楼勉强可以接受林深的奇葩的关注点逻辑。不过,说到嫌疑人,他自信还是有看人的眼力的,林深不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被迫 林深面露遗憾,了然道:“看来不是。” “你要想是,我也不是不可以成全你,”骁楼这是第二次看到有人赶着趟地想当嫌疑人,“你别告诉我你又是为了给你的小说积累素材?” “不明显吗?”林深问得理所当然,然后他兴致恹恹,自发地开始向骁楼剖析他的行为历程,“我从头至尾都没刻意回避过监控摄像,也没有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你们调录像的时候应该看得出来。毕竟,我要是想藏着,漠城的监控器就是再添一倍也拍不到我的一个衣角。” “等个几年,条件成熟了,你倒是可以试试,”骁楼不以为然,“不过你运气不错,槐宁路是全漠城唯一一条全线无监控的路段,摄像头年年坏,年年换。市局以‘勤俭节约’为治市理念,这事不大,但也费钱,长而久之,就撒手不管了。所以,误打误撞,你的刻意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刻意,让他们好一顿劳心疲力。” “是吗?不过也无所谓了。” “那你现在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吧?”仅仅只为积累那些谜一样的素材去冒险,骁楼再年轻个二十七八岁估计就信了。 “我记性不好,你说的哪个?” “我问,他说过什么?” 不知道触动了什么,一反刚才的优哉游哉,林深渐渐收了脸上所有表情,近似冷酷地回道:“谁知道呢?不记得了。” 从配合到拒绝配合仅仅只是一个表情的过渡,骁楼交叉十指的双手紧了紧:“你知道‘知情不报,视为包庇同罪’的条文吗?这是一个争议性的历史性规则,遗留自千年前的土著民族,他们创作了这里最早的地方性法律条文,但大都被打着批判封建落后糟粕为旗号的新时代人类摧毁了,唯独留下这一条知道为什么吗?” 林深面无表情,直挺挺靠着沙发,其实就是一副送客样子:“对我来说,有什么了解的必要吗?” “漠城人最早是个野蛮的民族,没什么文化,但嫉恶如仇,这一点是从骨子里遗传到今天的,所以他们强行将古时陈旧的法则精髓穿插到今天的法文中,并且严格遵守,使其成为一方信仰。你知道,有时一句话就可以惹祸上门甚至一句话可能与全城人为敌吗?” “你在威胁我吗?” “没有,我只是在委婉的告诉你,我脾气不好,而且最近似乎还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巧了,我脾气也不好。” 房间里的气氛渐渐开始走向剑拔弩张,稍有不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然而,在这昏暗的环境里,两人互不相让的眼神厮杀之间,不长眼的暧昧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无所谓妥不妥协,只是干耗着也毫无意义,骁楼率先起身,走向窗户,干脆利落地将自己挂念了许久的窗帘拉开到了最大限度把关在外面的明媚阳光放进来,而满屋子的闷气也终于像找到了出口一般,顿时泄了个七七八八。 骁楼矗立在窗前,眼睛很快适应,然后他回过头来看向沙发上的人。林深半眯着眼,大概还在适应中,但全身上下已经明显地传递着一个信息:我不高兴。不知道为什么,骁楼想笑。 于是他用带了三分戏谑c三分痞气c三分确定和一份疑问的语气问道:“你喜欢阴暗的地方?” “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现在需要补充能量,不然跟我较劲的时候,看着你这样虚弱无力的样子,我会有乘人之危的罪恶感,”林深不高兴了,骁楼就发现自己心情不错,所以他乐得心甘情愿地当一回保姆。 林深掂量掂量,发现自己确实饿得有些胃疼,所以在这一点上,他也心甘情愿地保持沉默让骁楼占嘴上便宜,横竖他也无力反驳了。 骁楼挽袖洗手进厨房,林深闭眼蜷腿瘫沙发,很是平和悠闲。 但窗外阳光实在碍事,林深闭着眼也没什么用,索性码字去,然而腿上压着的笔记本开合好几次,他也没能在上面做什么事,主要是,过于明亮的空间,给不了他想要的思维和灵感。 在林深第三次想着移过去拉上窗帘的时候,厨房里的人也完了事。味道传过来,不出所料,还是面。 也是,他家冰箱里空空荡荡比脸还干净,饶是骁楼再神通,也施展不出什么花样来。 林深算个宅男,但不算懒人,他会懒得出门,但不懒得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相反,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持了相当高的生活水平。出门买菜购物逛商场什么的不是他的术业,他没专攻过,不出门的室内装修安置摆放以及家务处理才是他擅长的领域,在这个方面,他既有研究又有经验,要求颇高,把自己的喜好运用到了极致,也是骁楼家的风格对他口味了,他才没有进行大刀阔斧的整改,当然,一个短时间内居住的地方,也没有那样做的必要,于己不利,于人不便。 骁楼记得林深不吃辣,但他这会儿看着白白净净的面条团子,十分怀疑自己的手艺:这样真的会有味道吗? 其实味道还不错,林深没说,但吃得挺香。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骁楼是这么计算的,所以他趁机问道:“他是知道与你有关的什么事,还是认识与你有关的什么人?” 直接接上十几分钟前的话题,不得不承认骁楼的话题粘性挺强,但这正好给了林深钻缝子的机会,他装傻充愣:“你说谁?” 骁楼撑起下巴:“那我换种问法,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你放弃吧,”林深搅着盘子里垫底的几根面条,“若我想说,谁都拦不住我,若我不想说,谁也套不了我的话,除非 以骁楼对林深的初步了解,那个“除非”后面一定会接一些常人难以想象而且难以接受的条件。他镇定地截断道:“算了,不逼你,等找到人了,我套不出你的话,还套不出他的吗?” “大叔好像很关心我的人身安全,我要是说我不是被威胁的,都感觉有点对不起你的关心。” 林深口中的“大叔”喊得要多自然有多自然,骁楼差点没反应过来,然后他不以为意道:“那你可要小心了,我特别关心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不是坏死的就是气死的。” “我觉得还好,你还没修炼到能气死我的程度。” 骁楼回想一二,林深这话确实没错,目前看来,他自己被气死的可能性要大些,不过他心宽脸皮厚,是个妥妥的祸害,不说千年,遗个百年还是没问题的。 托这个“回想”的福,骁楼想起差点被钻进牛角尖的自己遗忘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南平路?”监控里没有林深离开的录像,他问过周全了。 “早上六点多,打车回来的,就算没拍到我也正常,毕竟在车里还是说,录像里连可以怀疑我在里面的车的记录都没有?” 林深挺聪明,骁楼也不隐瞒:“没错,连车都没有,看来是有人自作主张地替你抹了痕迹来误导我们,回头记得感谢人家的多此一举,他要是知道你这么‘诚实’,说不定会‘感动’到哭。” 骁楼连用两个强调词,话里话外都是戏讽,可林深依然无动于衷,当真回道:“记得了。” “监控可以筛改,人的记忆却不能说删就删,所以我想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做到让我家楼下的那位‘每日八卦’错过了你的新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洛洛 骁楼说过的不是巧合,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位包油条来南平路的时间不长,也就三两年,骁楼觉得方便,几乎天天在那里买早餐,起初人家每天都惯例地“无意”提起街道“新闻”时,他并没有多在意,毕竟,八卦嘛,可当真可不当真的。但是时间久了,他发现,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这位包油条所谈及的所有“新闻”,皆是实情,而且每一条涉及的每一个人都无比巧合的是街道上来的不太熟的新人,一人不漏,就像是故意在提醒他这里来了什么人一样。 南平路在漠城的位置挺尴尬的,类似于一个城乡结合部,既不富裕,也不贫穷,没有繁华的贸易商业区,也没有小型的店铺超市买卖区,最多最多就是街道旁边的小摊子,连骁楼每天吃饭都要开车去隔壁街,但就是这样它也明目张胆地在市中心占了一席之地,并且至今仍是漠城有名的三大未解之谜之一。 除此以外,南平路还有一个怪异的特点:封闭。这条路只有一条道,两个出口,没有与隔壁街道相连接的任何巷子,与其说这是一条街,不如说这是一个巨型的小区更为恰当,更何况这里每日进进出出的都是常年住于此地的居民,偶尔来个生人,不说人尽皆知,但也够打眼,因此包油条要完全收集齐每天的新来者信息,不说简单,却也不是太难,所以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骁楼曾有意提防观测过,不过后来也没什么结果,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大都是与骁楼扯不上关系的,他就只当听听,多一个消息通,于情于理,都不是什么坏事。 “听你的说法,那位‘八卦’很厉害要说打听我的话,也不是没人,你家楼下有个卖油条的今天还拦了我一次。” “他做了什么?” “他问我是谁,我跟他说,我是”林深故意吊人胃口,故意在这个关头端着空盘子去了厨房。 骁楼很无语,但他不能失了主动权被人牵着走,所以他还是老神在在地等在原地。 洗碗是小菜一碟,林深轻松搞定,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说我是你亲戚家的表弟。” “跟我猜的差不多。” “那不差的是哪方面?” “性别。” “” 会完林深,骁楼没直接去警局,而是去了医院,准确说是医院附近。这个时间还早,警局那群制服们各自进行的工作还没完成,就是回警局了也是干等。至于杜阿姨家的找狗的委托,事是小,但也不能不当一回事,负责到底是他的工作最底线的要求,虽然这单是骁晨替他接的。 骁晨每周休一天假,通常是周六,所以今天他人在医院上班,租的房间里没人。 骁楼骁晨在外人眼里是一对模范兄弟,尽管两人一年到头聚不了几次,但关系很好,从他们放心地把自己的钥匙交给对方就看得出来。所以骁楼不是不方便去医院找骁晨,而是没必要。 骁楼大骁晨6岁,差距不大却也不小,代沟少不了。因此自双亲去世后,他一度把骁晨当成儿子来养,嗯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别人都觉得他们兄弟俩关系不错了。毕竟如果只是兄弟,可能还要不时吵上一架或者踹上几脚来维持一下兄弟情谊,可都成“父子”了,还是难得见上一面的“父子”,他会做那么幼稚的事吗? 打开骁晨公寓的门,骁楼像往常突击检查一样仔细打量起骁晨公寓的整洁度来,他对自己的生活质量没要求,对骁晨的倒是认真甚至有点严格。 骁晨虽然从小就处于他哥的恶性影响下,但依旧顽强地成长为了一个正常人,比如他的房间一律用的是偏暖的色调,淡蓝色和粉白色居多,不像他哥,老是用冷色调装饰,既沉又闷,明明跟他本人似乎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典型代表就是他七年前在二环外买的那处带书房的二套一的装修,骁晨即使在那住习惯了也时常感觉不到一个家该有的温暖,当然,其中也包括骁楼经常不在那里住的一方面原因。 骁楼每次过来都对骁晨的公寓没话说,因为整洁飘亮得实在快不像一个男生住的地方。他常常扪心自问,他绝对没有把骁晨当闺女养过,都是怎么简单便利怎么来 杜阿姨是骁晨邻居,医院退休的老中医,骁楼只是认识,不算熟,所以也无法直接联系,只得先打给骁晨问问。 电话还没拨出去,恰巧骁晨就打进来了,骁楼接起,仍然简单粗暴:“说。” 那方传来清晰的翻纸张的声音,然后是骁晨压低至近似耳语的声音:“杜阿姨说在老李没找到洛洛,而且,老李家的闷墩儿也不见了。” “那是私奔了或者开小灶过日子去了的可能性比较大。” “不知道,总之他们现在都很急,哥你现在要是不忙的话就过来帮帮他们。” “不忙?你哥我最近忙死了,”骁楼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骁晨整理成册的相簿,“忙得废寝忘食。” 那边骁晨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语气里多了些担忧:“你又接警局的委托?” “啊,”骁楼翻的相簿前面很正常,大都是几年乃至十几年前他俩的照片,可越往后翻,骁楼的镜头就越少,另一个人的镜头就越多了起来,而且无论是从角度上看,还是从相片里的人的状态来看,他都可以肯定的说,这个人的照片十有八九都是骁晨偷拍的。 骁晨还不知道他哥正在他公寓翻着他的宝贵相册,真心实意地关切道:“知道劝是劝不住你的,你自己当心点,受了伤疼的还不是自己。” 完了,越来越像闺女了。骁楼撇嘴,看着手上一摞同一个陌生男人的照片,不是很喜欢,原因有二。其一,太冷了,所有的表情几乎都是同一个,偶尔有柔和一点的,看起来还那么隐忍,这人面瘫吧?其二,身份不明,穿着医生专属白大褂,不出意外就是骁晨嘴上挂着的龙医生了。但这人看起来不仅仅是个医生,气质气场过于冷硬,倒像一个军人。 “哥?你还在听吗?” “你把杜阿姨的联系方式给我。” “哦,好。” “挂了。” “等一下,待会儿见到杜阿姨他们,你一定要提醒她记得去幼儿园接孙子,我怕她急着找洛洛就忘了。” “狗与孙子这年头,人不如狗啊” 可不是,得亏骁晨多了个心眼,这位杜老中医上了年纪,把狗当儿子养,还真把接孙子的事给忘了。 骁楼站在老李家门口,和老李一起目送杜阿姨匆匆离开。喜欢狗c爱养狗c把狗当成家人的人他见过不少,南平路也有,但把狗看得比亲孙子还重的确实罕见,看来杜阿姨到底是上了年纪,记忆力不行了。 “唉,老了,都老了,”老李叹道。 虽然骁楼骁晨都直接叫他为老李,但他也是年逾70的人了,只是辈分上算下来刚好与骁楼他们平级。 骁楼与老李比起与杜阿姨要熟些,其实还是因为闷墩儿的缘故。这只狗全身黝黑得发亮,毛发又长又多,长得是珠圆玉润c肥头大耳,怎么看都是一副憨厚老实像,然而,它实质上却是一只花心大萝卜,一年下来不知道换多少届女朋友,白瞎了那副尊容和那个名字。所以它常常乐不思蜀,脸皮城墙厚地三天两头跑到别人家里骚扰,打死不回头,苦了老李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找它一回,实在找不着了,便到骁晨那里做委托,然后骁晨再转告他哥。 一回生,二回熟,两人见过好几次了,骁楼也懒得客套:“什么时候不见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车祸 “确切时间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两天前吧。” “大概?这狗真不让人省心,早就劝你给它来个绝育,从根上解决问题,免得尽祸害别人家的缺心眼小母狗。” “我也想过了,这次找到后就给它动个真格的。” “嗯,那就先去看看狗窝吧。” 顾捷尧是满警局正正经经警察中的典型代表,不管自己的办事效率如何,抓紧时间总不会错。所以他回局子里放好相关证物又拿好需要的材料后水都没喝上一口,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下一个地方,他凭借自己不算差劲的头脑全面分析,最终把目的地定在了市医院。 当然,不是随便哪个医生都可以要的,不说多的,最起码得确保人背景清白,是与案件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少一竿子都不行。然后才考虑医术水平是否够格,最好能做到无差错的地步。 在这个方面顾捷尧比较有优势,因为背后有个老爸做靠山,他只要把大致要求和请求向他老爸那儿一交待,他爸的智囊团立刻马上就会给他一个最优的答复,所以他很快就把几百个医院职工成员名单缩减成了几个人的名单。 市医院总部坐落在漠城市中心以东的二环线上,交通便利,环境中等,没市中心人流量大,但客流量绝对不少。为什么说总部呢?二环线上的家喻户晓的大医院虽然是规模宏大c分科齐全c质量全佳,但盖不住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本身气势十足,还没进去就已经让人感觉到那种医院自带的窒息压抑的气氛,相关部门经过早期的摸索和观察发现,这种情况似乎不太适合病人的康复,所以一致通过了建立分部的提议。 分部距市中心更远,建在了城东郊区,是风景优美c空气相对清新c人少噪音也懂得消退的静养好地方,相当于市医院的住院部,长期住院但不是急症重症的病人大都分到那里,所以原本的市医院总部经常看起来冷冷清清,给人一种生意不好的错觉。要真的生意不好,也算是好事了。 顾捷尧对这类流程相当熟,直截了当地去了院长办公室说清来由,院长也干脆,直接在了解几位医生的近况后借了个他觉得最合适的人给他,一来一去,省了不少时间,顾捷尧看着时间尚早,便想着先去见见这位后面要合作的医生。 嗯,最近龙衔辰刚脱手几位自己的病患,比起其他医生要闲得多,加上又是院长比较赏识的外科医生,院长为了帮助他成长可谓煞费苦心,所以他“幸运”地接收了这个麻烦不断的烂摊子。 龙衔辰今天事不多,几乎一直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骁晨作为护士长,很少有事多的时候,也几乎都一直赖在龙衔辰的办公室里,但两人不怎么互动,前者看书,后者看手机,好像很冷漠,其实很温馨。 顾捷尧本人不怎么戴帽子,但对穿制服有些小执着,只要不是特殊任务,工作时间他一定把制服穿得齐齐整整。所以这会儿走在医院里,相当醒目,碰上他的小护士难免八卦一些有的没的,不过一会儿,整个医院就流言四起,冷冷清清的大医院一时间显得热闹起来,连床上缺胳膊断腿瘫痪中风的病人们脸上都有不一样的光彩了。看来,顾警督以后得常来。 骁晨成天往龙衔辰办公室跑,同事们都已经习惯了,有事儿的时候,只要在骁晨办公室里找不到人,去龙医生办公室准没错。这会儿骁晨坐在龙衔辰对面,一边翻着新闻,一边昏昏欲睡,也是自己找罪受,大热天午后有空不睡午觉跑人家办公室逞什么能? 龙衔辰余光瞟到“摇头晃脑”的人,便放轻了手上翻页的动作,他是不睡午觉的人,常年积下来的习惯,改不了了。 然而不是龙衔辰不想吵到骁晨就可以的,办公室的门又不是透明材质,顾捷尧哪里知道里面的人在干嘛,他绅士地敲响了门,还是标准的三下,吓得里面混混沌沌的骁晨一个激灵,人醒了,手机扔地上了。 龙衔辰看了眼“惊魂未定”的骁晨,放下书,沉声对外面的人道:“进来。” 顾捷尧又不是真的聋子,里面动静不小,所以经过人允许后,他还是在外面犹豫了下才开的门。 看到进来的人,捧着手机的骁晨下意识地皱了下眉:他前脚才忧心完他哥又接警局委托了,这后脚就有警察来找龙衔辰,他是跟警察犯冲吗? 跟警察犯冲也不该针对具体的哪一个人,骁晨挂起面对病人的微笑,问:“先生看病吗?” “不,我找龙医生有事。” 警察找人能有什么事?骁晨心思多,顾着钻牛角尖了,没回。 龙衔辰道:“什么事?坐下说。”言下之意,骁晨起开,给人让座。 骁晨心里不情愿c面上无所谓地站了起来,办公室里有临时病床,他坐过去,一边玩手机,一边注意这边的情况。 顾捷尧想了下,现在他要说的也不是机密内容,有人在也没什么:“不瞒你说,我们警局最近人手十分缺乏,而且因为一些原因,法医也不在,所以我希望龙医生能暂时来我们警局帮忙。” “这种事你应该知会我的上级吧。” “知会过院长了,正是他推荐的你。” “所以你是来通知我的?” “我是想和你先认识认识,后面合作的时候也比较方便。” “那,先生贵姓?” 龙衔辰全程实力诠释什么是“冰块脸”,顾捷尧心里不由得生发出了和骁楼的一样的感叹:这医界大佬不是他龙家承包的吧?怎么看起来都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我姓顾,顾捷尧,是市局的警察。” “原来是你啊,”骁晨突然插话道,那个警局经常派来委托他哥的代表可不就姓顾? 顾捷尧疑:“你认识我?” “不认识,”骁晨不是不认识,是不想认识,谁让他们老是把骁楼扯进一些危险案件里。 顾捷尧皱着眉打量着坐床上的人,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你是不是骁楼的弟弟?”以前骁楼说过他弟弟在医院上班,还提到过龙医生,该不会就是这两个人吧?顾捷尧心想:真有这么巧? 真的就是那么巧,龙衔辰直白地打破他的疑虑:“他就是。” 骁晨:“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哥跟你提过我?” 顾捷尧:“你们的眼睛很像。” 骁晨很清楚外貌这一点,可就是这样他才疑惑:“除了眼睛,我们就没什么像的地方了,这双眼睛真的特别到可以区分人的地步?” “嗯,”龙衔辰给面子,是不是实话自己心里清楚。 顾捷尧没法答,他能从眼睛上认出骁晨只是因为他和骁楼接触的时间长,所以不自觉地就把骁晨的眼睛和骁楼的重合起来了,哪里知道特不特别,而且,说实话,骁楼骁晨的眼睛也只是长得像,里面的内容完全不同,骁晨的眼睛澄澈透亮,看起来比较干净简单,明显被保护得很好,而骁楼的眼睛太复杂,装了太多的东西,最多的就是,沧桑。顾捷尧不是什么咬文嚼字的文人墨客,他描述不来那种感觉,但还是看得出的。 骁晨看着龙衔辰,哪管顾捷尧在想什么,刚才他听清楚了两人的对话内容,其实有点失落:“你们” “龙医生,城郊发生一起车祸,情况危急,需要医生随同!”小护士急得忘了敲门,但咬字很清晰,直接断了骁晨的后话,然后她才看清里面存在的制服警察,“这”她是应该继续叫走龙医生,还是应该退出来不打扰他们? 小护士是合格的科班生,理智尚存,伤者最大,她也顾不了那么多:“龙医生,救护车已经出动了。” “走!”龙衔辰起身披上白大褂,也不客气地把顾警督晾在了一边。 骁晨随即跟上,小护士识趣地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他,自己留下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血腥 血腥,相当血腥,和张华庭死亡时的现场对比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地上血迹四溅,从被撞的人的脑袋下面蔓延开来,不仅如此,他腹部位置是扁平的,肠子流出来被车轮带到半米开外,血肉模糊,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被辗断成了两截一样,十分恐怖。脑袋下的血迹蔓延开,汇入车轮开发出来的一条笔直血痕,顿时想找到组织一样,泛滥成灾,血流成河。也正因如此,逼得围观的群众自发退开了好远,一些胆子小的腿都在打颤,一些接着放学回家的孩子的家长远远看了眼,赶紧蒙上了孩子的眼睛,匆忙从旁边绕过。 破布娃娃般的伤者腿和手都在时而剧烈时而轻微的颤动,每当颤动轻微下来或者平静下来,周围的群众都不由得屏住呼吸,像是替他捏住最后一口气一般。 赛高c罗子川和何逊对急救没什么了解,更别说伤者处于这样的情况下,连搬动都不敢,完全无从下手,除了打电话叫救护车。 赛高是沉默型的警察,但长得完全对得起他的名字,只要他往那儿一站,其他人就能觉得眼前有一堵无法穿越的墙一般,不敢靠近,所以也很好地保持了现场的完整度。 罗子川显得很沉静,但惨淡的脸色出卖了他惊骇的内心,怎么说他也从未见过如此场面,有点不知所措也在所难免,他绕过血迹的最边缘靠近赛高:“是不是不行了?” 赛高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何逊小年轻渐渐混在了人群中,且越退越远,他只能感觉头皮发麻,腿渐发软,胃部翻滚 罗子川看赛高没理他,转身找何逊,发现人已经快把自己淹没在人海中,三下五除二就把人拎了回来。赛高见过“世面”了,对这种场面没太多的反应,所以这种时候怎么容许难受不好过的人只有他一个? 何逊打死不愿意看向伤者那边,一手捂口,一手捂胃,从牙关中挤出几个不利落的字:“我我想想想想吐。” 罗子川尽量把自己表现得沉稳一些,冷淡地回道:“憋到。” 这种事又不受自己控制,何逊生无可恋,把口鼻悟得更紧,蹲了下来,试图降低重心来减轻一点恶心的感觉。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群众的承受力这么好,都能平平静静围观,到底谁才是警察啊? 但蹲下来看,伤者更近了,好奇心往死里坑主人,何逊还是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看了眼,差点吓晕。那位伤者伤得极重,快突破眼眶的眼珠子全是血丝,他本就是仰躺着,眼珠一直向上盯着空旷的天,似乎在质问上天一般。可这会儿,不知被什么影响了,何逊看过去的时候,那人的脑袋偏过来了,眼珠子直直对上了何逊的眼睛。 何逊顿觉全身血液都涌上头顶,小腿一软,直接坐了下去,连呕吐感都被压下去了。 罗子川胆子大,大多时候都盯着伤者看,更是把他脑袋随着何逊蹲下来而转动的全过程收入眼底,他弯腰拍了下何逊的肩膀,无视掉他见了鬼样的神情:“他好像有遗言,想对你说。” 何逊呆呆地看着他,微微痴笑几声:“你说什么?” 吓傻了?罗子川心道。 总部医院的救护车效率还好,来得很快,这也是医院建在二环路上的优势。 赛高罗子川从人群中拨出一条路,让医护人员更方便地到达伤者身边。 龙衔辰万年处事不惊,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伤者那儿,骁晨随即和另一个护士抬着担架跟上,看到伤者现状,不由得白了脸,他虽然没有龙衔辰这种医生的资历,但也在这个岗位上做了几年,心里很清楚,这人,悬了。 那伤者已经眼神涣散了好些时候,几乎要失去生命迹象,然后奇迹发生了,龙衔辰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又像活过来般剧烈颤动起来,,眼角不停流出泪液,嘴皮颤抖着一张一合,似有遗言要说, 他甚至直接上手紧紧抓住了龙衔辰的白大褂,用颤抖着断断续续的喉咙滚动出声音:“回回回回来了,他” 回光返照,只此一瞬,喉间压着的一口气用完了,遗言便断了。 骁晨蹲在龙衔辰旁边:“担上架吗?” 龙衔辰抿着唇,从已经鉴定为死者的手中抽出衣角,站起来简短道:“抬走。” 现场伤者不止一人,看那道车轮血河就知道,不知为何,这车主撞到人后直接从人身上辗过去了,而且毫不犹豫地撞上了路边的行道树,就像在得知自己撞到人后慌不择路的反应。 车子损坏惨重,和人有得一拼。车的前盖飞起,下面的各类装置碎了一地,,汽油淌了一地。前窗玻璃完全碎裂,飞得里里外外到处都是,车上的人当然不可避免,被安全带绑在座位上,脸上身上手上插了大大小小许多玻璃,最骇人的是插进右眼的那块,玻璃还露了一部分在外面,尾巴上还在一滴一滴挂着血珠,看得人眼睛极为不适,这也是为什么罗子川宁愿过来守着这边一个伤者的原因。 骁晨把刚才的死者送上车后又来找龙衔辰,和他一起看着车和人的惨状。玻璃,特别是碎玻璃,是非常危险的存在,龙衔辰从衣袋中掏出手套戴上,一边上前开车门,一边对示意旁边的骁晨退后:“离远一点,玻璃很多。” 骁晨不退反进,速度更快地戴上手套拉住龙衔辰的手:“我来。” 龙衔辰顿了顿,反手拉开骁晨,连带着自己也远离了车,对后面刚下车的人道:“顾警督,能麻烦你来搬一下伤员吗?”趁着车上的空隙,骁晨已经将他所知道的关于这位顾警督的事说给他听了,那位警察先生的身份他也算了解了。 顾捷尧还没清楚现场状况,想也没想就应承了。 罗子川看到来人后,本来脸色稍微好了点,然后听到龙衔辰这话,不悦地皱起了眉:“我来帮忙。” 顾捷尧走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罗子川:“正好碰到了。” 顾捷尧点点头,看向破车,然后揉了下右眼皮,毫无顾忌地拉开车门,里面积累的玻璃渣从车门口泻下来,响起一阵一点也不悦耳的撞击声。 罗子川及时把顾捷尧往旁边一扯,才没让玻璃渣掉到他脚上:“猪。” 不考虑后果就上手,可不就是猪。 顾捷尧黑脸:“老子穿的皮鞋,就这点渣子能伤人?一点伤都受不起还能叫警察?你才猪。” 罗子川今天不想跟他计较,扒开顾捷尧亲自去搬人,能找到一块没玻璃的地方真难,罗子川比划了好几下才下手。 顾捷尧看不过去了:“你让开,笨手笨脚的,扎不死你!” 罗子川已经找到好位置了,但车内空间小,使不上力:“顾捷尧,拉我一哈。” “你刚叫谁?”顾捷尧心情不好,把人生拽出来,绝对比“拉”粗暴好几倍。 “嘶!”罗子川费尽心思才在确保自己不受伤的情况下拉住的伤者的右手臂,结果人是拉出来了,在顾捷尧的这波粗鲁操作下,他前面铺垫的心思却全都功亏一篑。 “怎么了?”顾捷尧稍微慌了下,别是他的行为害罗子川真受伤了吧? 罗子川将手上的不知是死是活的伤者扔地上,抬眼看着顾捷尧一言不发。顾捷尧心虚地在罗子川身上找了下,发现罗子川优良挨着脖子的地方真划上了一道半寸长的口子,应该是被伤者身上哪处的玻璃害的。 罗子川肤色白皙,显得这道口子十分醒目,连顾捷尧这位不把伤当一回事的粗人都觉得有点看不过去,当然也是因为有点内疚,所以他扣住罗子川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人往自己车那边拉:“我给你处理一下。” “干嘛要处理,一点小伤而已,连这种伤都受不起还当什么警察?”罗子川偏要唱反调,但是没实际行动上的拒绝,典型的口是心非。 顾捷尧没答,毕竟这话答了就相当于打自己脸了,所以他只管拉着人走。 骁晨看了眼地上惨不忍睹的伤者,又转过头看着两位明目张胆撂挑子的人民警察,向身边人问道:“他是怎么当上警督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承认 顾捷尧车上常备医药箱,虽然本人不怎么用,但不代表用不着,不过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大材小用 罗子川仰着下巴把伤口露出来:“严重不?深不深?不会留痕嘛?” “应该不会吧,”顾捷尧右手拿着棉签,左手拿着消毒水,“这伤口是先洗还是先消毒?” 罗子川眼神阴森森,应该?也就是说有可能了,于是他语气也阴森森:“你问我啊?” 一个真警察,一个装警察,真警察向装警察的讨教伤口处理的问题,这不扯淡吗?顾捷尧出任务时有受伤,小伤不重视,处不处理无所谓,大伤轮不到自己动手,所以别看他身经百伤,其实对此并不感冒。罗子川一年到头更是难得受一回伤,说起来,他连自己家里的急救箱在哪儿都不知道,这些常识性的问题更不用对他抱希望。 两人半斤八两,谁也指望不上,顾捷尧简单用消毒水给罗子川洗了伤口,贴上创可贴。东西就这么几样,应该不会有错,他是这样觉得的。 “丑,”罗子川照了下车后视镜,不过本就没有期望好看就是了。 “又不是大姑娘,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颜值即正义,”罗子川抬手撩了下卷毛,对着镜子晃了下脑袋,很是臭美。 “”顾捷尧面无表情地想,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罗子川还是个自恋的货呢? “哥?你怎么来了?” “帮杜阿姨和老李找狗找到这边,路过看见人多,来看看。” “老李的那只又跑没了,杜阿姨的狗不是被它拐走的吧?” “目前我还没找到可以证明不是的证据。” “等等,你从城东找到城北?它们能跑这么远吗?” “别小看狗这类动物的脚程,它们要是一个想不开,绕着二环路跑上两圈都不是问题。你们这儿出车祸了?” “嗯,一死一伤,伤得很重,能不能抢救过来都是个问题,龙医生他们已经把人送到最近的医院分部去了。” “那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坐不下了,刚才警局的一个小警察晕过去了,他们一并带走了,我没位置。” 骁楼全场扫视一遍,眼角微动:“我大概知道你说的人是哪个人,啧,掐醒就行了,送毛线的医院。” “因为神志有点不清,最好送医院检查一下,不过,这警局的警察是不是太菜了点,一点小场面就吓成这样,难怪事事都来求你。” “那只是个见习的,没这方面的经验,自然比不上你们这些天天见血的。不过,连吃瓜群众的承受能力都比不上,也确实挺菜的。” “哦,还有那边,顾警督也来了。” “知道,我来的时候看到他的车了,他是不是找你说的那个龙医生来的?” “你又知道了?”骁晨表示,他真的不希望他哥太聪明,要不然总让他觉得他们不像亲生兄弟。 “你哥我现在事有点多,没工夫在这里耗时间,你没事就回医院去,别掺和这些麻烦事,走了。” 骁楼把自家弟弟用完就丢,骁晨对此已经麻木了,脱下护士服,到前方打车去了。 骁楼走到顾捷尧车旁,敲了下车玻璃:“你俩躲在车里偷偷摸摸干嘛呢?” “你怎么也在这里?”顾捷尧看到骁楼,立马打开门下车。 骁楼有别的事要忙,不想磨叽:“这车祸确定过是意外吗?” 顾捷尧心虚了,因为这个小状况,他完全没来得及去确认,眼神躲闪道:“还没确定,我再去看看。” “那你刚才在这儿放牛呢?算了,找别人来接管这里吧,自己的案子都没解决,瞎操什么心,龙医生人都走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晚上在你办公室集个会。” “骁侦探,不是意外,”沉默型警察赛高言简意赅。 赛高身高上压制骁楼,骁楼不得不微微仰头:“何以见得?” “遗言。” 赛高话太少了,骁楼懒得一步一步地问,他直接看向顾捷尧,顾捷尧来得晚,哪里知道这个,所以他又看向罗子川,罗子川坐在座椅上,单腿吊在外面一摇一摆:“那个遗言简单说就是死者看到啥子人了,是啥子人回来了,但是没来得及说那个人是哪个。” “顾捷尧,通知人过来接管,我还有事,先走了,其他的,晚上再说。” “好,”顾捷尧点头,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现在没什么事做,“你们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百分之九十九,”罗子川淡淡回答。 “还没开始,”赛高古怪地看了罗子川一眼,实话实说。 “什么意思?” 罗子川嘴角带笑:“顾队长,这么跟你说吧,有人跟着我,我办事不方便。” 突然疏远的语气让顾捷尧不免皱眉:“你又在闹什么?” “你们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我本就不是什么警察,我也不打算瞒着了,但是该保密的我还是得保密不是?” “那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潜进警局?” “我说了,该保密的我还是得保密,而且,我不是潜进来的,我是被你们上面安排来的。” 顾捷尧的心情还是一如既往写在脸上,他慢慢冷下脸来:“既然你承认不是警察,那么案件就不能由你插手了。” 罗子川闻言依旧笑道:“就算不是警察我也算是公民吧,配合警察办案不是我的职责吗?” “不用,赛高,我们走,”顾捷尧冷漠决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希望罗先生也一并将此案对外保密,顾某相信罗先生的保密工作做得如此好,一定没问题。” “”罗子川从顾捷尧车上下来,别人都这么明显地赶他了,他当然得让位。 “这个还查吗?”赛高跟在顾捷尧旁边,坐上后排座,因为他怎么都觉得副驾座不坐比较好。 “那个再说。你现在跟赵警督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管现场。” “是。” 顾捷尧心里酸酸的,有点滋味复杂。他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罗子川他一直有点看不惯,但是但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如果可以,他希望罗子川能一直瞒着别说出来。 顾捷尧跟上了骁楼的车,因为他暂时也不知道做什么了。 赛高依旧沉默着,其实刚才他不是很赞同顾捷尧的做法,顾捷尧有点意气行事了,但是他向来处事保守,让他跟人讲道理,还不如直接行动来得干脆利索。 骁楼只是来帮人找两只宠物狗而已,真的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 骁楼从后视镜看着跟来的车,心下几番思量:“坦白得挺早,还以为会撑到这个案件结束,真不知道图什么。” 顾捷尧一股脑地跟着骁楼,直到偏离正规道路才察觉不对劲:“赛高,给骁侦探打个电话。” “是。” “骁楼,你这是要去哪儿?” “半月滩呗,这个方向还能去哪?” “你去那儿做什么?难道有什么新的线索?” 这个时候说自己在一心两用地完成另一个委托好像不太道德,骁楼随口就是一个糊弄:“到了才知道。” 顾捷尧对骁楼的能力深信不疑:“好吧。对了,那个人你应该去见过了,可以说是谁了吗?” “见过了,不过他也只是个报案的人,和案子没有其他关系,不用花心思在他那里。” “你确定?” “确定,”骁楼抽空抹了下鼻子,“骡子坦白了?” “嗯,所以,那个任务也取消了,回头另想办法吧。” “他挑明了态度不帮忙,还是你不让他帮?” “这种事本来就” “看来是你的问题,那就不用担心了。” “什么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血袋 “赛高在你车上,你问他去,”骁楼挂了电话,随手抽出根烟点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管罗子川图的是什么,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代表他不会当个旁观者,而且,顾捷尧对他来说一定是特别的,旁人都看得出来,也就顾捷尧这个粗神经看不到。至于是哪方面的特别,嗯现在不好下定论。 顾捷尧把手机递回去:“赛高,骁楼说的不用担心是什么意思?” 赛高沉默几秒,挑着最短的答法:“他会帮忙。” “你说的‘他’指骁楼,还是” “罗子川,会帮忙。” “我刚都拒绝了,他真还会帮忙?为什么?”顾捷尧不得不承认,听到这个结果,他内心还是有点欣喜的。 赛高又沉默几秒,觉着解释起来太麻烦,索性直接答:“因为你。” “”顾捷尧无言,赛高跟骁楼接触多了,也开始不正经了。 赛高很正经,像他这种一句话缩成一个词段话缩成一句话的人,会费多余的口水讲笑话吗? 半月滩是处戈壁滩,因为风的运输堆积,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半月形的沙丘,和别的沙丘不同的是,这个沙丘很牢固,不只有沙子,还堆积了许多厚重的岩石,根基牢固,颇为壮观。但这些岩石从何而来,风又如何把它搬运至此依旧是漠城的未解之谜。 骁楼把车停在百米以外,一边向半月滩靠近,一边弯着腰在地上搜索,顾捷尧带着赛高跟上来:“找什么?” “毛。” “什么?” “狗毛,黑色的。” 狗毛跟案子有什么关系?顾捷尧想不出来,但并不妨碍他帮忙。 “这里,”赛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半月滩那里去了,他定定地指着一个地方,示意道。 “行动能力一如既往地好啊,”骁楼直起自己的老腰,活动了下关节,往那边走去。 赛高所指的是一个凹下去的坑,骁楼上来瞅了眼:“狗窝。” 赛高:“有毛。” 骁楼蹲下去捻起一缕毛,凑到鼻子下面闻了下:“找到了,就是它。这个窝,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就这两天功夫,爪子刨烂了也刨不成这个样。” 顾捷尧也蹲下来捻起一根毛:“这两天?” 赛高弯腰掏了下窝底:“温的。” 骁楼拍拍手把毛从手上抖掉:“这种鬼天气,你还指望它能冷下来。” 顾捷尧:“说起来你为什么要找这条狗?” “受人之托。” “谁?” “老李。” “老李是谁?” “委托我的人。” “委托你的人是谁?” “老李。” “我就是问老李是谁?” 这位顾大警督还不自知被骁楼绕进死胡同了,赛高不禁为顾捷尧的智商担忧:“队长,重点错了。” 顾捷尧经此提醒,重新回想了下前面的话,恍然:“骁楼,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意思理解为,你背着我接了其他的委托,还让我们帮你做事?” 骁楼摸了下鼻子,好不要脸道:“礼尚往来嘛,我也帮了你们那么多次,你们偶尔帮我一次,不是挺好的吗?” 顾捷尧咬着后牙槽冷笑:“现在案子进度缓慢,毫无思绪,你还能闲到接其他委托?” “虽然不算是我接的,但也都是我的责任。不过案子不用着急,凶手是有目的杀人,不会连环作案,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就算如此,你也做得不太道德吧?” “唉,能者多劳,我能有什么办法那是什么?” 顾捷尧顺着骁楼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距离他自己还有两米多远的乱石堆,其中一块篮球大小的岩石下露出了一块有点反光的东西,顾捷尧虚眼睛瞅着:“塑料袋。” “去看看,”骁楼毫不掩饰自己怀疑地瞥了他一眼,三两步过去:“狗爪子刨出来的。” 顾捷尧:“哦,确实,还有牙齿痕迹。” “这个袋子材质是输液袋。” “怎么又是输液袋?”因为案子需要,顾捷尧对这玩意还是有点敏感,“漠城物资匮乏,这东西还能到处都是,难不成” 骁楼滚开石头,从腰间掏出把瑞士军刀刨了两下:“难不成什么?” “会不会跟我们的案子有关系,要不,先带回去查查?” “有血,”骁楼刨出的的确都是输液袋,除了第一个是空的外,后面几个里里外外都沾上了血迹,不过已经都干透了,“被沙子吸干了,带回去看看还能不能检验出是谁的。” “嗯,”行动派赛高三下五除二掏出个袋子将东西一股脑装进去。 顾捷尧:“这什么袋子?” “购物袋,”骁楼替赛高答着,“没看出来,赛高还是个家庭妇男。” 赛高:“我没结婚。” “我知道啊,你们警局就没哪个脱单的,一群单身狗,”骁楼转着刀子,“不过想想也是,你们警局严重阳盛阴衰,我在你们那儿就只看到过母蚊子。” 顾捷尧翻个白眼:“五十步笑百步。” 骁楼笑容灿烂地接了这个白眼:“单身有什么不好?自由有什么不好?干嘛那么想不开要找个另一半烦着?” 赛高默默点头。 顾捷尧想了想,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其实我们警局还是有女警察的,但那都是国宝级的存在了,连我都难得见一次。” 骁楼毫无犹豫拆台:“没办法,你们这群单身汉单身久了,难保不会饥渴,女同志当然就成了重点保护对象了,而且这样做还有利于维护警局的安全团结。” 顾捷尧知道骁楼嘴里没啥好话,决心打死不跟他辩论。 倒是赛高好奇问道:“团结?” 骁楼神秘兮兮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始赶人:“你们先回去吧,我的事还没完。” 顾捷尧幽幽地问“要是你的事一直办不完,你是不是就打算把我们的案子晾一边了?” 骁楼皱着眉头,脸皮堪比闷墩儿:“这个我也说不准啊。” “你!” “嗯?”骁楼无辜眨眼,“你们要在这里继续耗我的时间我也没办法啊。” 顾捷尧深吸了一口气:“骁大侦探,拜托你正经一点行不?” “行,”骁楼满口答应,正经起来不笑了,“你们先回去,要是有什么新的线索了,你就先整合一下。我这里也会尽快处理,完了就去找你们。” “那好吧,”横竖耽误不了什么,顾捷尧总不能让骁楼不管这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母亲 顾捷尧的车是好车,不会像骁楼的车那么嘈杂,骁楼插着腰看着人走远,笃定道:“十有八九。” 这俩狗崽子,捣乱归捣乱,倒还有点用处。 漠城内部可能没多大的感觉,但走到这周边来就很明显了,风大。但这风不是一直都有,它间歇性地来巡查两遍,抹掉了不少痕迹。骁楼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屏住呼吸,风带着沙子扫过,夹杂着复杂的气味,但盖不住这寂寥死气的荒漠中任何风吹草动的动静 也就一两分钟,骁楼笑着睁开了眼,悠悠然坐到狗窝边上抽烟去。狗也是有脑子的,这个地方避风避沙,是个做窝的佳选。 骁楼回到警局已是晚上八点过,走进顾捷尧办公室,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他伸进口袋拿烟的手犹豫了下,顺势扯下了自己的外套,抖落一地的沙子。 失算了,那两只不省心的狗崽子在外面玩疯了,太阳都没影了才出现,害得他他生生在那里耗完了自己一整包烟才看到两个秀恩爱的影子慢腾腾地往自家小窝挪,然后他趁两只看到他时懵逼的一瞬间一手一个后颈肉给提了回来,到那边交了差才赶过来的。 骁楼讪笑:“都在等我啊?” 顾捷尧的注意力似乎在地上的沙子上,半低着头看不出表情:“不全是,还有一个人。” 骁楼用仅存的半点良心把外套挂在门把手上,没带进去祸害人家的桌椅,他再次确认到场的人,还特意转身看过解剖室:“连龙医生都到了,你们要等的人不会是死者家属吧?” “嗯,你猜对了,是张华庭的母亲。” “我猜你个大头鬼,就你们集体这幅倒霉面相,用头皮屑想都知道有事办砸了。说吧,怎么走漏的消息?” 惯常坑上级的周全率先看向顾捷尧,顾捷尧抬起头坦荡荡:“她听到我跟龙医生的谈话了。” 骁楼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在哪儿?” “医院,我和赛高带着血袋子去医院找龙医生的时候。” “你说的是城北的那个医院分部?” “是。” “你在公共场合谈论这种东西?” “嗯。” “她为什么在那里?” “张华庭的父亲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在那里做复健,他母亲会在那里陪同。” “所以说是巧合了?” “为什么这样问?”顾捷尧发现骁楼的问题有些不对劲,有针对性,“你怀疑她出现在那里不是巧合?” “我说过了,是熟人作案,小齐,我给你们重点圈出来的人有哪些?” 隔岸观火的齐涵突然被点名,开始手忙脚乱找名单:“我记得一个是黎菲,一个是刘敏霞,还有一个是”齐涵翻着眼珠子,想不起来了。 “洛絮,”骁楼接上齐涵的记忆漏洞,“高商他老婆。” 欸?怎么扯上高商他老婆了? “对对对,洛絮,漠城首富洛森的亲妹妹,我怎么把这个名字忘了。” 顾捷尧:“前两个是什么人?” 齐涵终于找到文件夹的正确打开方式:“黎菲是张华庭的绯闻女友,两人之间有些暧昧不清,但两人都没有承认过这件事。至于刘敏霞,她是张华庭母亲。” “都是女的?”顾捷尧带着疑问看向骁楼。 骁楼:“不都是,因为男的比较多,所以放在不是重点嫌疑也不能排除嫌疑的圈子里,但我本人比较倾向是女性凶手,所以,刘敏霞是我的重点关注对象。” 方顺水方才还在回味出任务的二三事,这下慢慢回神:“可是怎么说也是他母亲,嫌疑不应该有这么大。” “母亲怎么就不能有嫌疑了?”骁楼反问。 “母子连心,血缘至亲,作为母亲,怎么可能下的了手,而且,除了张华庭自身排斥女性以外,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冲突,她没有动机。” 骁楼沉默着,直直看向方顺水,面无表情,然后他突然勾起唇角:“顺水小子,你还太年轻,大爷我今天就交你一个道理。这世上,最坚强的是亲情,最脆弱的也是亲情,最深切的是亲情,最淡漠的还是亲情。当然不只是亲情,退一步说,如果感情这种东西靠谱的话,这世上起码得少一半的案件。有时,人c手c刀子不过是犯案的工具,背后所蕴含的支离破碎的情感才是主谋。” 方顺水被骁楼的理论定住了,不是因为这个“道理”有多深奥,而是他觉得,骁侦探话中有话,不像单单传授着一种经验结论。 顾捷尧专业性地反驳:“不对,情感不是主要的,主谋应该是犯案的动机或者凶手的欲望才对。”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骁楼换了张脸,轻飘飘挡回顾捷尧的反驳,不过在他自己眼里,“仁者”是顾捷尧,“智者”是他自己。 “顾队,刘敏霞到了,”周全不敢把混混习性带回警局,因为百分之百会被自家队里的兄弟围殴,所以这番他只是歪歪扭扭地靠在窗子边上,漫不经心地关注着警局门口的一砖一瓦。 顾捷尧看向骁楼,骁楼舔着经历一下午的风沙干涸得有点开裂的嘴唇:“请上来呗,还能叫人回去不成?” 方顺水有点眼力见儿,屁颠儿屁颠儿地给骁楼倒了杯水,顺手推了把苑子良,苑子良心领神会,主动下去把人领上来。 刘敏霞面相和发色不在同一年龄战线上。她发色是灰白的,发根部看起来还有些稀疏,但因为烫了个眼下比较时髦的小卷发盘着,显得头发没那么少。相比下,面相比头发年轻得多,她面部画了些淡妆,保养得还不错,眼角有少量鱼尾纹,抬头纹浅得几乎可以忽略,若不是发色在那里摆着,说她和她儿子同龄都没毛病。骁楼心底默算,这位老太太至少也有六十好几了吧。 不过看起来再年轻也无济于事了,这位保养得体的母亲现在眼眶红肿,本就比较淡的妆容几乎快被洗涮干净,脸上的轻粉有一块没一块,再加上苦色难掩愁眉不展双眼失神,可以说很狼狈的了,和漂亮都扯不上关系。 骁楼在这里永远都不用愁没有位置坐,就算真没有了他也能厚着脸皮把别人赶走抢位置,不过一般情况下,他只抢两个人的,一个是顾捷尧的,一个是周全的。虽然他还不知道周全先前败坏了他的名声,但依然心安理得地抢了顾捷尧的位置,顺便让周全起开让位,挂出职业性微笑:“刘阿姨,请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完美 刘阿姨牵强地扯起嘴角回应,但倔强地没有坐,泪眼婆娑:“警察同志,我今天来就是想知道,我儿子他究竟是不是真的” 骁楼常年在大小案件中穿梭打滚,什么场面没见过,面不改色:“刘阿姨别激动,先坐先坐,您不如先告诉我们您听到了什么谣言。” 骁楼特意在“谣言”上加重音,一旁顾捷尧脸有点烧,默默扯下肩膀上的帽子在手里揉搓。 刘敏霞刚坐下,听此瞪大了眼睛,指着顾捷尧:“谣言?你说是谣言?我亲耳听到这个警察说的还能有假?” 避重就轻?骁楼敲着扶手:“所以我才说希望您能说说你听到了哪些。” 刘敏霞用帕子拭了下眼眶,强行忍住自己的情绪,惹人心生怜悯想多了,这里一群男警察,同情是同情,没女性的那种悲天悯人的恻隐之心。她说:“华庭他爸每年这个时间都会在医院做复健,今天我正好去医院看他,路过重症病房的时候正好听到他在和一个医生说什么什么血袋,还说要检验里面的血是不是我儿子的,我儿子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骁楼端着杯子抿了口:“顺水,给刘阿姨倒杯水。” “不用!我只要听你们说实话。” 方顺水还是听话地给人倒了水,然后看了眼骁楼,骁楼没理会:“刘阿姨先前没有打电话给您儿子打电话确认吗?” “他都出事了我哪还有心思打电话?再说,我打的电话他一般都不会接,而且就算我去他家,他也不喜欢我进去。” 骁楼把水杯放在左手心,一圈又一圈地转着“一直听说近年来你们母子关系不和,原来是真的。” “华庭他一直不肯结婚,我们做父母的也急,就一直催他,结果他厌烦了,就一个人搬出去住。也怪我,我当时要是不逼那么紧,现在他一定不会出事,都怪我啊” “张华庭排斥女性,这个您知道吗?” “我我知道,但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骁楼时不时看一眼刘敏霞放腿上的手,这时他抬起头看向刘敏霞的眼睛:“刘阿姨,方便我问一下,张华庭他父亲是什么病吗?” 刘敏霞半垂眼皮,眉头一直没松开过,这下锁得更紧:“我老伴患的是半身瘫痪,已经好几年了,而且神志一直都不很清醒。” “这样啊,谢了,我没有什么问的了,”骁楼想知道的东西都了解了,起身把位子还给顾捷尧,顺道把烂摊子留给人家。 刘敏霞攥紧手帕立刻跟着站起来:“警察同志,你还没说我儿子到底怎么了!” “顾警官,问你呢,”骁楼看向顾捷尧,自己捅的篓子,自己补。 顾捷尧想到刘敏霞家里三口人一死一残,只剩上了年纪的她自己,本就有点不忍心,现在骁楼还指名道姓地把他推出来看着刘敏霞还蓄着泪一脸期望地看着自己,他僵硬着手脚,犹豫犹豫再犹豫,最后还是眼一闭,硬着头皮回:“刘阿姨,请节哀。” “你你你”刘敏霞伸手抓向顾捷尧,眼泪如泉涌,全然不顾形象地歇斯底里,“不可能!你胡说!华庭他怎么会怎么会” 刘敏霞一米五左右的身高,加上脚底的高跟鞋也高不到哪里去高不到那里去,手又能有多长?再加上左右小警察的制止,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过去之前,怎么挣扎都没能碰到顾捷尧一根毫毛,反而把旁边拉拉扯扯的方顺水抓伤了。 骁楼看完好戏,好整以暇:“没事儿吧?” 方顺水搓两下小臂上的抓痕,憨笑道:“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不是问你。” “额,刘阿姨伤心过度晕过去了,送医院吗?” 骁楼摆摆手:“送休息室去,待会儿龙医生得空就叫他过去看看。” “哦哦。” 骁楼大摇大摆坐下,完全不受刚才的情形所影响:“小齐,刘敏霞平时是什么样的人?” “待人随和,宽宏大度,知书达理,持家有方,是个优秀沉稳的家庭主妇,而且娘家是个不大不小的书香门第,邻居们对她的评价都不错。” “刚才她的反应你也看到了,觉得怎么样?” 齐涵下意识看了眼门口:“我觉得这不能一概而论,事关自己儿子的生命安危,再进退有度的人也顾不上仪态了吧,要是她真的依旧那么平稳随和,那才叫人怀疑呢。不过,刘敏霞和他儿子不和是近几年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还没说呢。” 骁楼摩擦起下嘴唇上的干裂起来的皮壳子,心中另有定论:“胡诌的。张华庭搬到城郊也就是他现在的房子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齐涵抽着嘴角调换屏幕上的内容:“我看看,六年前,他六年前租的房子,两年前买下来的。” “这块地方的房子都是一些别墅,开发商还是首富洛森,我从没听说过还能用租的,”洛首富财大气粗有钱任性,一大块好地开发出来还立个规矩,只卖不租,骁楼也是很服气的。 齐涵:“以他的身份,找关系轻而易举,好像当年就是现在的汪祺处长给他处理的。” 顾捷尧:“我记得他也是六年前申请的辞职,比高商退位还早了一年” 顾捷尧一开口,全体安静下来,他一脸茫然地中止了自己的话,看向主心骨骁楼。骁楼送给他一对怜悯责怪的眼神,可惜道:“冷血,残忍。” 众位警察配合着点头。 顾捷尧知道骁楼说的是刚才对刘阿姨说出真相的话,确实残忍,他无法可说。 骁楼继续看向齐涵:“张华庭父亲是什么时候瘫痪的,能查到缘故吗?” 齐涵:“巧了,也是六年前,至于缘故,病历上写的是失足摔下楼梯,下半身瘫痪,这个具体的问问刘阿姨就知道了。” 问刘敏霞?骁楼心里冷笑:“问她就算了。” 顾捷尧不解:“你好像对张华庭母亲意见很大。” 骁楼挑着抬头纹:“我问你,刚才刘敏霞回答问题的表现怎么样?” 顾捷尧在肩膀上塞回帽子,认真分析:“她说的都是实话,没有谎言,而且她脸上的紧张神情也不像作假,没有什么问题。” 骁楼在椅背上瘫下去,脚也随之搭上顾捷尧桌子:“原来你也觉得她回答得很完美但这就是问题所在。” 顾捷尧轻轻松松把骁楼的多动腿撂下去,心底有个大胆的猜测欲呼之而出,但他还是老实巴交地问:“怎么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电话 骁楼:“你当时在医院里说的原话是什么?” “原话?我应该说的是‘龙医生,能不能麻烦你检查一下这个袋子里的血是否与张华庭的血样一致’。” “你确定当时没有说其他的与张华庭本人相关的东西?” “没有,我们没说几句就直接回这里了,龙医生说医院人多眼杂,还是警局方便些。” 警觉性连人家一个业余法医都比不上,骁楼不想再吐槽顾捷尧什么:“原本她的嫌疑是百分之三十,现在看来,至少百分之五十。齐涵说得没错,刚才刘敏霞可以说是仪态尽失,哪还有端庄平稳,但她的回答却都很顺畅,逻辑合理,思维清晰,有前因有后果,一点都不像处于悲伤恐慌紧张中的人,只能说,这些答案她是事先准备好了的。” “其实,只要她不说谎,心里不发虚,能把话撸直了说,也是有可能的。” “不不不,问题不在于她说得太流畅,而在于太充分。一是准备充分,她的每次回复几乎没有花时间在思考上,简直对答如流;二是内容充分,我问的她答了,没问的也答了,就像知道我会问什么一样,可省了我不少功夫。而且补充说明也太明显了,我都不知道该说她贴心还是该说她多心,演技不行。”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在欲盖弥彰?” “不说欲盖弥彰,至少她掩饰了一些不能让我们知道的东西,不一定是凶手,也有可能是帮凶。” 顾捷尧一巴掌拍上自己额头:“欸?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凶手可能是两个人呢?” 骁楼紧接着对着顾捷尧的后脑勺就是一个耳巴子:“凶手是一个人,智障!” 顾捷尧后仰前扑过后恼火地盯着骁楼,别把他当小屁孩打后脑瓜子行不:“是你说有帮凶的。” 骁楼活动着指关节,不连贯的“咔咔”声中夹杂着几声“哑炮”,看来,骁大侦探五行缺钙了,每天的太阳白晒了,他扼住左手腕关节转动,又发出几声脆响:“她搬不了尸体,左手有隐疾,用不了力。” “你怎么知道的?刚才看出来的?”顾捷尧看人活动关节,手一痒,现场给骁楼展示了一场正宗的“扳指秀”。 骁楼那个羡慕嫉妒恨哪,抓着耳后根把视线转到方顺水那里去:“刚才顺水把水杯递给她的时候是从她左边递过去的,当时她右手里拿着一张帕子,所以无意识地用了左手去接,而左手明显拿不住,她是用右手托着左手拿下来的。” 方顺水回想片刻,右手敲左手恍然道:“这么说起来,她左手确实有问题,我看她接杯子的时候还小晃了一下。我觉得,我们现在有必要去问问她的不在场证明。” 骁楼倒是淡漠下来了:“别急,案发时间在晚上11点到凌晨两点之间,你问了人家顶多给你个她在家睡觉的回答,张华庭父亲这段时间住在医院,又是神志不清,更不可能出来作证。只要她咬死说定一个人在家,你不仅拿人没法,还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纠纷。而且,我们现在都只是在推测,没有证据你凭什么怀疑?” 方顺水一腔热血霎时偃旗息鼓,洒上一碗鸡血都活不过来了:“也是,那根头发看起来明显就不是刘敏霞的,凶手肯定另有其人。” 骁楼毫不掩饰自己的无奈之情,特意写脸上了:“都说了多少遍了,那根头发没有太多的作证价值,别揪着不放了,想想实际的那几袋血干吧。说起来,龙医生还没好?” 说曹操曹操到,骁楼话刚落,那边解剖室就有了动静,他看着吧,龙衔辰给他感觉要比龙潭顺眼舒服点:“龙医生认识龙潭吗?” 龙衔辰边走边脱白大褂,一点也不耽误做其他事:“听说过,不认识。” 骁楼玩味道:“我还以为你们是亲戚呢。既然龙医生听说过龙潭,那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不是一路人。” “哦?” “血的检测结果怎么样了?”顾捷尧总觉得骁楼扯出龙潭是别有用意,于是他逮着骁楼停顿的空隙直取结果。 “同一人。” “果然”顾捷尧沉吟,凝重的样子引得骁楼差点入戏。 骁楼笑得委婉:“把输液袋当输血袋用,这人是门外汉呢还是门外汉呢?” 顾捷尧:“输血袋?难道凶手放干死者的血是为了给别人输血?” 方顺水:“然后被告这血不能用了,所以只好丢弃在沙漠里了?” 肖宇毅:“不能用是因为里面含有安眠药成分和那种化学物质?” 赛高:“取血方式不对。” 周全:“小赛乱阵型了,重来。” 顾捷尧屈起沙包大的拳头对着周全晃了两晃,以示警告。 龙衔辰神似猫眼的墨瞳一伸一缩:“那种化学物质是指?” 顾捷尧心下一凛:“刚才张华庭母亲晕倒了,苑子良带她去了休息室,麻烦龙医生去看看情况。” “那边没什么大问题,待会儿人就醒了,龙医生还是留在这里。了解案件的进展有利于龙医生更好地提供帮助,这个重要些,”骁楼脑子里的算盘拨得哗啦响,葫芦里的药换了一种又一种,戴上透视镜也不一定分得出是那种,“但是还是希望龙医生做好保密工作,骁晨那小子心比女人细,要让他闻到这里面的一气一味,回头我不好交待。” “没问题,”龙衔辰经历顾捷尧和骁楼的赶人拉人风波,仍旧不显喜怒声色,好像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意外或者在意似的。 倒是顾捷尧,脸上写满不赞同,把龙衔辰牵扯进来是迫不得已,但在除了法医需要所涉及的范围以外,他们没必要透露太多的东西给他,骁楼这又是做什么妖? “顾队,刚才医院方面来电话说,今天下午送到医院抢救的那个司机抢救无效,死了,”何逊分了会儿神接电话,不知道这边三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一本正经地插了个嘴。 翘起地地道道的二郎腿,骁楼按住膝盖:“看来顾警官还是把事揽自己身上了。” 顾捷尧稍微心虚:“赵警督昨天请假了还没回来,我暂时代他管着。” “我懂,能者多劳嘛”骁楼笑嘻嘻,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表,“我去!九点多了,快快快,宇毅,把你们问到的东西汇报一下。” 这个三天三夜都可以不睡觉的人在慌什么? 肖宇毅:“时间地点都是罗子川说的那样,我们分开问了,他们口径一致,但是内容,他们都不开口,说是商业机密,不能说。但是他们说了另一件事,张华庭离开宴紫之前,有人给他打过电话。” 顾捷尧:“证物里面没有找到张华庭的手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女友 骁楼反应淡淡,二郎腿一点一点:“有说是谁打来的吗?” 肖宇毅摇头:“没,张华庭是背着他们接的电话。” “我知道了,老钟那边情况怎么样?” “老钟说他还需要点时间,”肖宇毅沉稳的脸上多了些无可奈何,“那附近的人优越惯了,眼高于顶,不太配合,不亮明身份去打听一些东西,不容易,所以目前还没打听到有用的东西。” “嗯,也是,”骁楼除了眼珠子和嘴动过以外,脸上就没有多余的动作了,脸上没有动作就意味着脑袋在转动,他依旧一心二用地问,“那老程那边呢?” 众人随着目标转移视线,程昱拉下帽檐挡住眼睛,用不大的声音回复:“据我们调查,医院和小诊所最近没有出售过输液袋和特别的药品。” 这家伙百分之百可能把自己当成了特工了 程昱办事时不马虎,但不办事时就有点中二,时常给自己加戏份,动不动就来个角色扮演,而且还不挑,多奇葩的都有可能。照他的话说,若不是为了达成他爸妈的期望,像他这种天资卓越的人,不去当演员简直暴殄天物。 王阳王明见过程昱办事时雷厉风行的一面,现在看到他的另一面,微微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多多少少有些接受不良 说起这两人,不愧是双胞胎,默契比那门上的锁舌和锁槽还要好,这点程昱深有体会。他们被安排的任务虽然繁重,但完成的效率特别好,就因为他带了这双你敲门我问候,你询问我记录c你翻找我复原c你说上半句我说下半句c你唱白脸我唱红脸的兄弟。只不过,相应的,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毕竟被秀了一路的兄弟情,他已经埋怨过不下五次为什么自己是个独生子了 骁楼从容不迫地眨了下眼:“意料之中,实验室和交易市场里呢?” 程昱:“大部分实验室说没有研制出过类似于这种物质的东西,小部分表示研制出的不明物质多了去,他们无法确定我所说的他们究竟有没有研制过,至于槐宁路的交易市场不好办,我连位置都没找到。” “无妨,下次让周全去。你能确定实验室的人所说的都是实话吗?” “能确定。” “那这些实验室基本可以排除了。” “不是还有不确定的吗?” “不确定的药品你觉得他们会卖出去或者拿给别人用吗?就算他们不会想到对造成的后果负责,新物质的研发可以申请专利,这点他们不会放过的,要不钻研究室的还怎么赚钱?” 顾捷尧从刚才起就一直觉得不对劲,这下终于想起了哪里不对:“不是,我下午不是已经让周全去找你们了吗?” 程昱压了下帽子把刚才不知从那句话开始露出来的眼睛又盖了回去,一脸慎重:“难怪下午他打电话来问过我们的位置。” 骁楼转动脑袋向窗边,一双深不可测的桃花眼动也不动地锁住人,语气中不无威胁:“周全?我希望从你嘴里听到关于交易市场的消息。” “现在?”周全笑得为难,他下午确实想赶在程昱他们前面去探槐宁路的交易市场的风声来着,但是打听消息的时候被他那群嗜酒成命的道上朋友给灌断了片儿,等到醒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只能放弃,直接回来了。周全想了想,能到被灌断片儿了的地步,他应该是有问到什么的,可是喝酒误事,这下全都想不起来,悲剧了 “唉,不合格的警察,半合格的混混。术业有专攻,你偏偏想两条船都占,结果哪边都没搭上,全翻了,不冤不冤,”骁楼摇着头惋惜。 别以为他用危险的眼神看人威胁人就代表着对方会有挨揍的可能,像他这种用脑袋和嘴当武器的人,向来都是能动口决不动手,是不会对人造成肉体上的伤害的。 周全撤下难看的笑脸,抓了两下后脑勺:“行行行,我待会儿就去,待会儿就去。” 加晚班可不是他要求的,骁楼完全没有负罪压力:“剩下的,小齐,介绍介绍黎菲和高商老婆洛絮。” 齐涵打着哈欠擦着眼泪,别说,整天看屏幕的人眼睛容易酸,人也特别容易倦,才过九点就已经有瞌睡的欲望了,所以他也没心思拉前奏了,学着赛高言简意赅道:“黎菲,女,52岁,外科医生,任职市医院,离过婚,有一个刚结婚的儿子,与张华庭的关系是暧昧关系。洛絮,女,43岁,无职,与死者关系是初恋情侣。” 方顺水翘起大拇指赞道:“连初恋关系都能查出来,齐警官厉害啊,明明两人差了6岁。” 齐涵:“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特别是洛絮,一举一动都有狗仔时刻关注着,要查起来太简单了。” 方顺水:“骁侦探既然怀疑她,难道她和张华庭现在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骁楼的二郎腿翻了个篇,两手臂搭在扶手上摆出痞子气,半点不正经道:“谁知道?不都说初恋最难以忘怀吗?张华庭在高商身边做事,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难保藕断丝连,旧情复燃。” 为什么要不正经地说呢,因为他没亲身试验过,多少有点空,借此做掩饰。 “头顶青天,死得不冤,”方顺水感慨道。 这话用来形容高商,再贴切不过了。 肖宇毅于是提出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骁侦探似乎一直都没有要查高商案的意思。” 骁楼也“真情实意”解答他的疑惑:“一个亏心事做多了的人,半夜被鬼吓死,我会觉得这是替天行道,反过来还要感谢人家鬼做了好事,抓他干嘛?而且,抓了也定不了罪,杀人犯法,吓人又不犯法。人高商身康体健,没有心脏病还连一点惊吓都受不了,承受力不行,怪谁?怪自己功德太薄c罪过太多。” 有道理,可话是这么说,骁大侦探的三观是不是走偏了?原则呢?底线呢?顾捷尧无语。 齐涵看洛絮的风波过去了,才抓紧时间提出另一个人:“那怀疑黎菲是因为她可能是张华庭现女友了但是感觉这三个人完全没动机。” “动机会有的,只是还没发现,”骁楼十指交叉放在脑后,态度肯定,“有这两人的照片吗,最近的。” “有,今天偷拍的。” 方顺水腆着圆脸了然道:“原来齐警官也是狗仔之一!” 瞌睡大军正发动着一波猛击,准备攻城略地,齐涵撑着眼皮子有气无力地驳回:“不是我偷拍的,是问那些狗仔要的。” “黎菲不是什么大人物,狗仔也拍她吗?” 龙衔辰道:“她是负责今天那起车祸病人手术的医生,手术没成功,狗仔大概是想拿这个做文章。” 骁楼挂着浅淡得几乎没有的笑,随之问道:“你们做医生的风险还挺高,动不动就要接受舆论的质疑,龙医生不会也有过新闻吧?” 龙衔辰冷酷而自信:“没有,他们没有机会,我的手术不会失败。” 同是自夸,龙潭的自负让人不喜,龙衔辰的自信却让人信服。 骁楼顿了半秒,无声笑起:“谁说没有机会,太完美了更容易被盯上,哪天人家发现了你这块璀璨的金子,得赶着趟地把你祖宗十八代给翻出来” “咱警局又来客了,”周全盯着下方,随时准时通风报信,“是个年轻小伙,穿得挺体面,你们要不要猜一下是谁?不过你们应该不太可能猜得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有事 “罗子川?”以顾捷尧现在的心智,与案子相关的他只能想到这人。 周全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神秘兮兮地笑着:“你猜?” 骁楼靠着椅背放松身体,把骨架上的榫卯压得“咯吱”叫唤,这人不壮,分量倒不轻。他闭上眼睛继续整理思路,周全在这里还是他的面前卖关子,怕是皮痒了想挨打。 到底是人操控脑子还是脑子操控人?反正骁楼的脑子此时已经不受本体控制地去猜测周全的“关子”了。 这种情况下,来这里的可能性最大的自然是罗子川,但是周全既然说了‘不大可能猜得到’,那就不能是罗子川了年轻小伙c穿得体面,嗯,骁楼觉着这人听起来怎么跟某位大少爷一样,但是那位大少爷来警局的可能性他在心里数着手指头算了下,好像比顾捷尧被扳弯的可能性还要小一点。如果排除掉这两人,还有一个选项,骁晨。骁晨虽然不喜欢警局,但来找他或者找龙衔辰也不是没可能 骁大侦探突然不想继续想了,因为他发现,骁晨来这里找龙衔辰的可能性比找他要大太多,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就这么被别人拐了?唉 “顾队,有人来警局说是找骁侦探,”值班室小警卫礼礼貌貌打断众位的脑洞。 骁楼睁开眼,活动了下脖子,找他的?罗子川该找顾捷尧,骁晨该找龙衔辰,虽然他不想承认这一点。难不成真是林深? 顾捷尧看骁楼什么都没表示,做主道:“方顺水,去带一下人。” “哦,”方顺水立即终止自己的漫天幻想,他的脑洞其实已经开到了骁楼父亲在外面有私生子了,但是这个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骁楼的想法应验了。 大概是方才筛选得只剩下林深了,所以这会儿看到人,骁楼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他平平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等等,这个语气,这个问候方式,好像哪里怪怪的 林深双手插在裤兜里,左右打量了一下“坏境”,轻飘飘扫过每一个人打量的眼神,最终看向骁楼,准确说,是骁楼屁股下的板凳,理所当然地回道:“来找你。” 方顺水回来发现自己位置被顾捷尧坐了,才发现带人上来什么的都是借口,抢位置才是真的,虽然不甘心,但他是后辈:“骁侦探,这位是?” “报案人,我费了老大的力查到的,”周全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战利品,一样一样摆放到桌子上显摆。 “这就是报案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方顺水因站着的便利最先凑过去。 顾捷尧在背后凉凉泼冷水:“骁侦探说了他除了是个报案人,基本与案子本身没有关系,”所以周全的力基本上算是白费了。 林深渐渐走近骁楼,撑着扶手俯身看进骁楼眼里:“哦?大叔真是这么说的?” 骁楼透过那层薄薄的冰冷镜片对上林深那双更加冰冷的眼瞳,心口没来由地一窒,空搭着的手慢慢抓紧了扶手,一点一点的二郎腿也静止下来,脸上的泰然自若开始有了龟裂的痕迹。 因此动作,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关注着这边的一动一静就在刚才,他们一致觉得,“大叔”这个称号还挺适合骁楼的,虽然他已经刮掉了胡子。 骁楼失神只是一瞬间的事,连他家楼下卖油条的都不敢八卦他的新闻,岂能让这帮蚂蚁制服看了笑话去,他换了个比较凌厉的眼神:“有事,出去说。” 林深也正有此意,而且这个霸气侧漏的姿势他做起来也有点别扭,既然骁楼铺了路,他也顺路走地收回动作,转身朝外走去。 骁楼看人都等在门口了,才撑起自己秀外“脆”中的身子骨暂时放过顾捷尧的坐骑,并且对众位的质询目光回以一个敷衍的假笑,拉着裤腰带跟了上去。 众位在场人眼珠子整齐划一地走过一段路程,突然眼皮子一抖,坏了,这人怕是要一去不复返。 但是骁楼立马就返了,他刚消失的影子没过两秒钟突然送了个脑袋回来:“要是我十点以前没回来,记得替我报警。” “”他们就是警察,向谁报? 顾捷尧知道骁楼的意思,假如10点之前他没回来,就让他们把后面没来得及汇报的内容用打电话的方式告知他,可他还没来得及点头,那厢骁楼又风来雨去地消失在了门后。 顾捷尧面无表情地想,他们刚才说到哪了? 骁楼回过头先是扫了林深一眼,然后在整条走廊里环视一遍,最终把目光停留在了尽头――解剖室。根据他曾经的测试,这个房间的门隔音效果在这一栋楼里,是最好的:“跟我来。” 走廊里什么声音都有,顾捷尧关不住的大嗓门c其他人嘀嘀咕咕讨论的小嗓门c楼道清洁工扫帚铲子碰撞响以及偷偷摸摸跑进来乘凉的草虫鸣,所以两人再怎么相对无言也不会尴尬。 可是骁楼在前面走了没两步,发觉不对劲,提着耳朵听了两息,扭过头来,果然,这位大少爷还脚底生根似的杵在原地,别说动脚了,连根头发丝儿都没动过。骁楼不得不退回来:“大少爷,等酒等菜?” 林深侧开身,以免骁楼看不到走廊的另一头,他抽出藏兜里的手屈尊降贵地指了下那边,真的是一下,骁楼连顺着他的食指往那边看的机会都没有,他就已经再次把手指头埋进去了。 骁楼歪着头定睛一看,一团皱巴巴黑乎乎的不明物质正躺在走廊底部的角落里自生自灭:“好像是件外套,谁扔的?没点公德心,明明楼下有垃圾桶。” 林深镇定自如地退了几步:“我记得你下午来找我的时候就穿了件那样的夹克。” 骁楼顺藤摸瓜,片刻才捡起自己落在狗嘴里的短暂失忆,摸了下鼻子,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难怪一直觉得少了点什么”他不是挂在门把上的吗?哪个清洁工这么不长眼,竟然把他帅气有余c霸气十足的夹克兄弟给当成垃圾清理了,骁楼十分肉疼又一脸嫌弃地把它从小垃圾堆挑出来,好歹是他用半个月的“工资”换来的,家里体面的衣服不多,将就着凑合过吧。 林深神色带着说不出的意味,骁楼远远地看见了,没急着凑回来,两手一边揪住一条肩缝,用力甩了几下衣服,光荣地给地板增添了一层待扫物。 拈着衣服领子回来,骁楼瞅着林深那张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没有的脸,独自感叹:“瞧!给他们折腾的。” “你吃饭了吗?”林深没头没尾地问。 吃饭这种事向来只有骁楼关心别人的份,这下反过来了,他倒觉得有点受宠若惊:“没有,”一个下午东跑西跑,灌了一肚子的烟雾弹,自欺欺人地麻痹自己的胃部神经,这下林深提起了,顿时觉得这个自己每天三顿好吃好喝供着的消化系统要翻天。 林深:“我也没有。” 所以呢?这位大少爷找他不会就是为了让他回去给他弄吃的吧?这哪里是个租客,简直是个祖宗,有点作为客人的自觉好吗? 骁楼一个甩手把夹克挂肩头,飞起来的漏网之沙差点迷了自个儿眼睛,他偏偏头躲过:“这种时候外面的餐馆已经打烊了,你有什么事赶紧说,完了说不定能赶上末班公交。” “我来的时候看见外面的楼下还有个路边摊,要不边吃边说?”林深早在骁楼动作之前就闪开了,一点垂死的黄沙也想侵犯他的白衬衫,简直不自量力。 “外面?”骁楼挑起眼角,这位摊贩君胆儿挺大啊,城管局就在警局隔壁,这是自信跑得够快呢还是怕城管眼睛不够瞎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罂粟 去解剖室陪着尸体聊天还是去外面补上自己今天缺席的晚餐,骁楼毫无悬念地选择了后者,因为就算他脑子还勉强暂存理智地阻止自己去干知法犯法的事儿,他的消化系统依然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他的腿拐走,纯属有心无力,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比狐狸还精比猫还刺儿的林深。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大概是城管局和警察局太具有威压和正气,这片区域人的品行习性素质都比其他地方要高太多,没有在外面鬼混的痞子流氓,也没有车水马龙的腐糜奢华,街道负责人为了省电,索性把路灯都关了,直接给这种时候才打算出门吃夜饭的两人带来不便。骁楼带着林深下了楼,看到外面的状况,他在一楼随便转了一圈,轻车熟路地从不知道谁的办公室里摸出一个手电。 值班的小警卫半眯着眼睛打盹儿,骁楼看了两眼,直接动手拿了钥匙开门,又把钥匙放回原位,低声对林深解释:“吵醒人家不道德,我这是不得已,门还是锁着比较好,回头进不来了,叫顾捷尧来开门。” 骁大侦探一是想借此提醒林深不要再对门做出惨无人道的事,门也有自己的使命,不能剥夺它作为门的唯一一点作用和尊严;二也是为自己辩解,他绝不是不经允许擅自开门的人,也绝不是违纪犯法的人,只不过今晚情况特殊了点而已但解释完了以后,他恨不得回到刚才一脚把警卫踹醒,如此多此一举,反而显得他有点欲盖弥彰 林深的脸不在手电光线范围以内,骁楼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在光线的散射下,林深的脸十分苍白,是那种和吸血鬼的肤色有得一拼的病态的白。 用电流激发出的人工光线总是自作主张地给人强加滤镜,丧心病狂地勾引着骁楼的意志力。他也不知道这种“病态白”到底美在哪里,但就是很吸引他。他心底渐渐生出一种想要靠近触碰的渴望,随着血液的悸动涌上胸膛冲上脑袋,接着从四肢分散开去,握住手电的手掌心直发烫,接着就出了一层汗。但这份渴望并没有轻易放过他,它指使着他的那双沧桑的桃花眼从林深脸上为数不多的器官上带有侵略性地掠过,比起打量,更像是侵犯,他不禁有些紧张起来,轻轻屏住了呼吸,就像林深脸上蒙了一层面纱,他拼命地想把它撕开看到下面的真面目却又不敢贸然出手一般。 长期待在阴暗无光的环境里,林深的眼睛对黑暗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调节适应,就算没有手电,他也能在黑夜中行动自如,察觉到骁楼的反常和异样的视线更不在话下,但他只是轻描淡写地问道:“怎么了?” 这三个本该毫无攻击性的字眼却一瞬间将骁楼的“渴望”打了个落花流水c溃不成军,骁楼狼狈地收回视线,一向厚比城墙的脸皮竟然有些发烧,他战战兢兢地想,莫不是自己的积压了太久,这茬对着林深这幅好皮囊发了情?心底自骂了句禽兽不如,骁楼尽量避免把林深放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以内,转头去看沿路的风景在伸手不见五指只留一手光源的情况下 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风景”,骁楼突然想起,林深刚搬来的那个晚上跟今天很像,没有月光,稀稀拉拉几个要闪不闪的星星没头没脑地上演着名为“暧昧”的戏码,一点也不为他这个单身狗考虑。 本以为到达吃饭地点之前两个人都能这样平平静静地相处,骁楼难得天真一回,林深却不想让他得偿所愿:“好看吗?” 骁楼一惊,汗毛带着毛孔带着血液带着肾上腺激素一并炸起毛来,险些把手电扔出去,果然人做了亏心事,半夜走路都得一惊一乍,骁楼分出半根脑神经再次感慨:高商死得真不冤所以,林深问的是人还是“风景”? 骁楼没有回答,但并不影响林深继续说话的心情:“曾经有个人跟我说,晚上隐藏在朦胧夜色下的我,就像一个生命垂危的吸血鬼,无助地等待着哪位好心过路人的救赎和施舍。但始终是吸血鬼,等不来救赎,只有无止境的欺凌和侮辱。他还说” “他是谁?”骁楼和林深并排走着,他听着林深对他倾诉的这番话一开始是诧异的,林深是个孤僻的人,目测脾气不好,他不太能理解林深为什么会对他说这话,毕竟,算起来,两个人接触的时间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五小时,基本归类为陌生人。但这话的内容听起来不应该是个轻松愉悦的故事,他不由得偷偷打量起林深的表情,然而似笑非笑,又是这个他看不懂的表情。 林深就像没听到骁楼的问题,自顾自地继续自己的回忆:“他还说,我是个漂亮魅惑的吸血鬼,带着罂粟般的致命吸引力和杀伤力,唯美而生动,让他总能产生一种想把我破坏揉碎同时又想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冲动,在得到我与毁灭我之间摇摆不定。但是只要让我感到痛苦,他就能十分快乐。” 骁楼拧紧了眉,绷着太阳穴旁边的青筋。这些话听得他极为不爽,但他发现林深讲着这段话时却一直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还觉得有点好笑,带了些嘲讽意味,完全不像在讲自己的经历。是刻意用其他表情隐藏起了自己的真实感情?还是确实已经不在乎了?还是说,他觉得他还不具有能让他露出真正的表情的资格?如果是最后一点,骁楼无法反驳:“他是谁?对你做了什么?” 林深再次无视骁楼的问题,他快走两步跨进灯光范围里,纯白的衬衫反射的光差点把骁楼眼睛亮瞎,骁楼赶紧抬起另一只手挡了挡,只觉得眼睛里有无数朵“七彩祥云”在打转。 林深停下脚步,面对着骁楼,伸手取下眼镜,向晓楼逼近一步,盯着骁楼手缝后的眼睛:“我问你,我好看吗?” 骁楼的眼睛受到刺激还没缓过劲来,突然被林深丢了这么个炸毛问题,无意识的“好看”二字眼看就要脱口而出,他登时惊醒,费尽心力地抿住了唇,才堪堪把声音锁在了喉间,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不得不承认,林深所提到的那个人有一句话说对了,林深确实和罂粟有点相似,没准八百年前是一家,自带毒性。 林深撇了撇嘴:“没意思。” 暴露在光线下,骁楼这次看清了林深的面部表情,结合自己刚才的狼狈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么自恋你家人知道吗?” 林深自发退回和骁楼并肩的状态,其实眼睛也有些晕眩,他这次没再戴上眼镜,而是直接挂在了开了两颗扣子的衣襟间,听到骁楼的牢骚,他认真点了下头:“知道。” 骁楼:“”他突然很怀念骁晨。 人总会有隐私,有的连着悔上三天三夜都不为过的囧事,有的连着即使挖心挖肝也要烂在肚子里的羞事,有的连着打落牙齿混血吞也要带进坟墓里的禁忌之事,有的连着血肉模糊c偶尔回想起来便撕心裂肺不愿再触碰的“往事” 骁楼不知道林深经历过什么,更不知道林深心里埋着什么,他有好奇心,谁也会有,但不是为了针对别人的秘密的,无论那秘密是好是坏,他尊重他说与不说的选择。 更何况,骁楼没忍住瞄了林深一眼,看着林深这么风轻云淡的样子,他总觉得不真实,只觉得他好像在隐约传达着一个信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面摊 就算我内心千疮百孔c鲜血淋漓,我也只会让你们看到我潇洒自如的样子,不需要任何同情。 这次是真的平平静静地到达了目的地,其间谁都没再开口,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若是此时能突然冒出个光头和尚义务充当一下电灯泡,就更好了。 骁楼没想到这位胆大嚣张的摊贩君还是自己的熟人。 那是一个躲在街道角落用两把大伞撑起的摊面,配备了两只度数不是很高但在黑夜里已经足够晃眼的白炽灯,一把伞下摆了两方桌子,每方桌子配备两把椅子;另一把伞下是骁楼再熟悉不过的某人的镇店之宝——柜子形状的灶台和锅,只不过那锅里不再是深色的地沟油,而换成了还飘着两片熟透了的菜叶的面汤。锅的正上方吊了只糊了层尘埃和明显没擦干净的油渍的灯,简单的筷碗瓢盆和几个不知道生前装过什么的调味瓶展露无遗。 面汤已经散发不出任何烟气,犹如残羹冷炙般凄惨,看得出,这个面摊的生意实在不太好。另一边,留着板寸头的老板大手大脚占据了仅有的两张桌子的其中一张,有节奏地打着呼噜,身上穿纯黑半袖t恤,外围一张买鸡精送的围裙,一双半隐在未及膝盖的短裤下的长腿直直伸到他对面的那个椅子下面。 林深看起来似乎毫无芥蒂,大大方方地走到另一张桌子旁边坐下:“我知道大叔是不会做吵醒睡着的人的这种不道德的事的,所以,可能还是得劳烦你亲自下厨了。” 要不要自己动手只是小事,他给林深做饭的次数快赶上骁晨了,完全可以见怪不怪。但是骁楼还是小小地怀疑了下,从这种路边摊做出来的东西,就算卫生指数爆棚,林深这种大少爷真会看得上?还是说一时心血来潮想尝试一下不同的风格? 全天奔波下来够忙,到了能让他推迟晚饭的程度,他的脆骨头又不是铁打的,没道理有奴隶不用非要折腾自己残存无几的体力,于是骁楼毫不客气地撤掉了板寸头老板的板凳,那人正跟周公老爷子纠缠不清,哪料得到这突来的横祸,结果桌子磕了下巴,牙口啃了舌头,大地砸了腚子,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眼泪瞬间飚出来了。 骁楼贱笑着,揶揄的表情在度数低的灯光下也掩藏不住欠揍的本质:“哟!油条兄,啥时候搞的兼职,自己给自己开起分店来了?” 包油条坐在地上好几秒都没缓过劲来。 此人脾气极好,好到让人咬牙切齿的那种,除了一开始因为骁楼恶劣的玩笑而造成的肉痛感使他脸上的五官稍微扭曲外,他几乎又只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了,有时骁楼都想不明白,这人到底对生活是有多热爱才能一天到晚都那么乐乎? 其实这位包油条的板寸头也挺有意思的,他本不是方脑壳,整个脑袋偏球形,戴上帽子是太监,不戴帽子是刑满初释的劳改犯,在家上脸上毫无违和感的开眉笑眼作陪衬,简直就是经历了人为改造和感化之后发现了生活的美好而决心痛改前非c笑面人生的歧途浪子的典型模样,反正怎么看都不像个厨师就对了。 等到下巴上的痛感下去一点后,包油条扒着桌子爬起来,捂着差点断裂的尾骨不敢再坐:“大晚上在这边碰运气也能遇上骁侦探,咱们缘分着实不浅啊,这次找我有何贵干呐?” 骁楼:“一天不见,你这直接从包油条蜕变成包面条,我还有点不适应,最近怎么了,开始兼职赚外快了?” “包面条”把唯一能证明自己的厨师身份的帽子戴上:“那可不咋的,就这小本生意。我最近寻思着吧,我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伴了,所以的加倍努力挣钱呐。这年头,手里没款c市中心没房c地下库没车,谁愿意跟?你说是吧!” 骁楼:“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人生理想规划。” “包面条”:“那哪能啊,像我这种没文化的俗人,谈啥人生理想,生不带爱死不带去的,求一能生乐呵乐呵过去,啥也不忧不愁的我也就知足了。” 骁楼扯着嘴角发现,原来他以为的“热爱生活”,里子其实就是“混天度日”,哭笑不得:“也就你这样啥都能一笑而过的个性才能有这种想法,得了,再唠嗑下去,我肚子都得离家出走了,包老板,来两碗面呗!” “两碗?你吃个宵夜要不要这么猛?”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来吃宵夜的吗?” “不是宵夜难道是晚饭?你也有吃饭不积极的时候?” “你哪来的这么多问题,生意还要不要做了,再不麻利点城管都要来了。说起来,你这里还挺便利的,城管来得快,收东西走也方便,你还真是替他们着想的好市民。” “放心,他们动不了我你确定你要两碗?我的一碗分量很足的,浪费可耻啊大侦探!” 骁楼挑起半边眉头静静看了包油条两秒,然后扭过头去看着大爷般地玩着手机等上面的林深,磨着胡渣根子想:难不成林深的存在感真的很低,低到了连包油条都能忽视的地步? 包油条被骁楼看得有些懵,也随着转过头去,乐呵着的表情有点僵,只得打着哈哈道:“睡迷糊了,没注意到你们是两个人哦,我认得他,你表弟。” 骁楼:“” 林深:“” 也不知道“表弟”犯了什么罪过,提起这个词儿,气氛瞬间就尴尬了起来。 祸端包油条看情形不对,艰难地扶着自己的尾骨移到锅灶前,远离现场:“你们要哪种面?我这里有宽面细面刀削面c水面凉面干拌面,伴料有牛肉c酸菜c杂酱c肥肠。” “你还挺专业,那就要两碗清汤面,什么料都不要加,”平常只点酸菜面或者牛肉面的骁楼突然脑筋一转,想尝一尝林深喜欢的那种完全没有辣的面是哪样味道。 包油条:“就算不加,价格也是不会变的。” 骁楼:“我像是连两碗面钱都给不起的人吗?” 不像,至少比他有钱多了,包油条深深为自己感到悲哀,但是:“你像是口味不那么清淡的人。” 骁楼:“”他口味很重吗? 林深终于舍得给包油条一个眼角,放下手机对上刚落座的骁楼:“你想现在谈还是等会儿吃过后谈?” “现在,”骁楼本是算着和林深聊完后就让人回去的,但中间出了吃饭的岔子,计划有变,可能赶不上末班车了,为了安全,他也许得跑一趟把人送回去。但不管怎么样,早点说早点完,回头说不定赶得上顾捷尧他们没散会,“你想说匿名电话的事还是其他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裂口 “我想跟你说关于凶手的事,”林深完全不避讳现场状况——某只双眼闪着绿光的麻毛老猫循着味儿扭着屁股跑到桌子底下瞎转悠,那边还有个忙上忙下也不忘记竖起耳朵的包油条,“我也许真的是嫌疑人之一。” 骁楼闻言既没有担忧这话别人听了去,也没有责怪林深说话不分场合,他只是带着惋惜的语气道:“孩子,你入戏太深。” 林深不咸不淡地问:“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骁楼诚恳点头,摆着一副家长样子:“你说你们这些半大不大的臭小子,没事儿就爱瞎折腾,别人费尽了力气把你们从里面摘出来,你们倒好,一个个挤破了脑袋地往里面钻,不做点反人类的举动c不给警察叔叔添点堵心里不舒服是吧?” 林深也不恼,乖乖把骁楼的话听进耳朵里,:“原来大叔为了让我不被牵扯进这件案子费尽了力气啊,但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我与这件案子的牵连不仅仅是你看到的那样。” 骁楼:“我看到的是哪样?” 林深微愣,不解地看向骁楼。 骁楼冷笑一声,但迅速恢复了原样:“我知道不是你,不需要任何人来猜测或者证明,因为我的判断还没有堕落到需要别人来质疑的地步。” “萍水相逢,大叔如此信任我,就不怕我逆了你的判断?到时因为先入为主,造成了一件冤假错案,可怨不着我。” 骁楼不以为然,口是心非地瞎掰道:“我几时说信任你了?我是怕你戏太多,捅到人面前,他们还要花心思应付你,影响工作效率。况且他们脑子智商本来就不太够,你再去东拉西扯误人子弟,我怕人家头发都不够掉的。” “我竟不知我的影响力如此强大,”林深故作惊讶。 “你拉倒吧你,如果今天你只是想对我说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我建议你吃完面乖乖回家洗洗睡,少在我这里操心,天下素材千千万,你找谁不好,非要想不开和警察闹着玩,缺心眼吧你?” “好像是真的缺,”林深说这话时表情挺认真,然后他错开视线,看着骁楼背后包油条的身影转来转去,良久,他又继续说道:“张华庭,我见过他,不止一次,在国外的时候。” 骁楼的注意力不知道放在了哪儿,他总觉得林深承认自己缺心眼时不像是简单的耍嘴皮子开玩笑,注视着林深平静不带任何喜怒的脸上一丝一毫的微变化,倏地发现他自己正处于一个陌生人与半熟人之间的河心浮岛上进退维谷,要么回到岸边,要么走向对面,要么继续做陌生人,要么去了解靠近哦,忘了说,对面岸边上还有一堵高大坚固的城墙在阻止他。 如果遵从自己最本真的意愿,骁楼毫不犹豫选择攻破城墙,深入内地,有挑战性的东西他向来来者不拒:“张华庭辞职前一年因公务出差去了英国,在那边整整待了大半年,回来后不久便不接受任何劝阻地辞了职,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而且据说他当时并没有提出什么有说服力的理由,虽然上面通过了他的辞职申请。不少人都猜测,他的这个反常行为定然事出有因,而这个‘因’,最有可能,便出在英国。所以天大地大唯恐事不大的一部分有点人脉的狗仔特意调查过他在英国出差期间里的一些事,挑挑拣拣筛筛选选,最后线索都集中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林素媛,”林深从容接话,“一个离异了带着小儿子在英国定居的中年妇女。” 骁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关于这个人的信息以及狗仔们掌握的资料在这边并没有扩散开去,实际上,在这个人的名字公开于众之前,关于她的一切都被秘密地压下去了,所有不安分的八卦一夕之间全都消失无踪,这事最终只是活在人们心里的一个无法言说的传闻而已,比庄周之梦稍微实际实际一点点。” 林深毫不掩饰地嘲讽道:“但是,压下一切消息的并不是当初不顾后果,任由他人去人肉找到这个女人身份的张华庭本人,而是这个女人的前夫。但他能力有限,无论怎样也做不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在一些有权或者有钱的人那里,这件事和隔着玻璃缸看鱼一样,清楚透明,甚至闲得蛋疼的时候还能拿出来当做解闷的乐子,丝毫不比当红明星闹出的绯闻的效力差。” “闲得蛋疼”大概是骁楼第一次从斯文败类的林深口中听到的粗话,他稍微想歪了两秒钟,在林深语音落幕之时秒回正题:“后来,这件事在公众眼里算是不了了之,但是,在煞费苦心辞职的张华庭那里似乎也是不了了之了,这也是为什么那些闲言碎语消失得彻彻底底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的主要原因。” “没有完,这事至此没有完,”林深把自己脑袋埋在了臂弯之间,闷声道,“这里再平和又如何,在那种开放的地方,对于一个颇有姿色的还算年轻的客居他国的离异女人,无端流起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还是那种经过一传十c十传百之后面目全非的谣言,再坚强的女人也会开始变得不自信,后来经过一些恶劣事件后,她被迫嫁给了一个小资本家,而且死在婚后第二年。那位资本家没有给出任何死亡原因,只是‘尽责’地提供了一个放骨灰盒的地方,甚至连放骨灰盒的位置都没有告诉那个女人的儿子。” 骁楼没发现自己在渐渐地屏息凝神,生怕错过林深的一个字一个音。等他逐字逐句地听完林深的平铺直叙般的言辞之后,蓦然发现自己喘不过气来,也不知道是生理上的压制还是心理上的压抑:“所以,她的短暂匆忙走完的一生和最后几年所遭受到的磨难,归根结底都是张华庭一手造成的;所以,你说的你也许也是嫌疑人之一,是因为你有充分的作案动机;所以,林素媛就是你的母亲,你就是你所提到的她的那个小儿子,对吗?” 林深没有直面回答,他埋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做剖开鲜血淋漓的内心给别人看之前的准备工作:“我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那个时候的我,处于那个‘家’的控制之下,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每天箍紧自己在医院和学校之间两头跑。” 骁楼说不出话来,他发现自己慢慢靠近的那堵城墙已经自发地裂开了一个口子,但这并不是让他开心的事,因为他从那道有限的口子往里面窥视时,只看到了满目疮痍 骁楼怀疑林深快要哭了,尽管他无法想象林深哭起来的样子。 林深缓缓抬起头,粉碎了骁楼不切实际的怀疑,因为人家不仅没哭,连眼睛都没红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些回忆的线络,掐着手指算着给人适宜的程度:“我能认识张华庭其实大都源于我母亲的讲述,我见过张华庭,但那都是他陪我母亲来医院看我时的匆匆一眼,他不喜欢我,只会把我母亲送到,然后等在外头,我甚至都记不住他的脸,也就能从我母亲的只言片语中将一个人拼接起来。” 骁楼将嘴唇抿成一条刻板的直线,本来血色就不足的唇乍眼看过去竟跟人皮肤同色了:“你经常在医院?” “不是经常,”林深停顿着轻笑了一下,“是一直,从我成年到我完成学业,一直都在医院长住。” “你” “你不用问,和案件无关的事,我不会说的,”林深收起自己的笑就跟呼吸空气一样随意,转眼又是顺手拈来的面无表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好人 骁楼转过头去看了眼正在捞面的包油条,晃了会儿神:“你说这些只是为了证明你有犯案动机?只是想好心地给我们提供一些可能有用的信息?” “不全是,”林深瞟了眼端着面走过来的包油条,轻车熟路地抽出双筷子接过一碗面,颇有经验地擦着筷子道:“没加香菜,可惜了。” 可惜了,卖相不错的一碗面,少了味配料,便少了些韵味。 包油条:“” 这个真的怪不了他,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加了香菜的面,而且,他又不是待在林深身边的人,哪里清楚他的喜好? 骁楼没计较林深熟练的动作,有幸听到林深亲述的一小段过往,一段不算好的往事,他算是有点清楚了:林深天生少爷身,却没少爷命,而且他走的路大概比一般的平凡人的还要艰苦几分,区区路边摊又算得了什么? 人越是经历更多的磨难,就越能把自己武装得不近人情,捂得密不透风,林深即如此。 包油条看得了人脸色,上完面后自觉拉着隔壁的椅子走出了小摊子,一边给自己保留了半分偷听的余地的给两人留空间,一边任劳任怨地放风。 林深不挑食,但有时会挑口味,他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地挑出葱花里的葱白放到摊开的纸上,半点没有不耐烦:“调节面汤的鲜味我只喜欢用葱绿。” “原来你会自己做饭。” “是兴趣,但不爱好,可以解闷,但极少有心情动手,有的人说我的厨艺很不错,简直天赋异禀,也有人说,我做饭糟糕透顶,简直不配说拥有‘厨艺’这个东西,”林深倔强而固执地把葱白挑得一渣不剩,然后慢条斯理地低下头闻了闻味道,“好像”没有太大的意见和其他的不满了,“每次听他们贬低我的技术的时候,我就会冷冷地在心里藐视整个地球生物,并且告诉自己,能吃到我亲手做的菜是他们几辈子积累下来的运气,他们不但不感恩戴德,还弯酸苦语,不要脸也是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了,要知道,做不做看心情,给不给吃也看心情,我的亲手菜世界仅有,属于可遇不可求,赏他们一口尝尝,我已经很仁至义尽了,他们竟然还有脸说。” 林大少爷好大的口气,这样的自吹自擂方式骁楼再见多识广也不顶用,于是他干巴巴地跳过“做饭”这个点,直捣黄龙:“你刚才说的‘不全是’代表什么意思?” “你了解张华庭吗?” 其实骁楼还挺怕林深又和下午一样守着一句话打死不开口,他虽然没有直接回复,但好歹回应了,想想还是挺欢喜,于是开启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话语模式:“张华庭33岁时就做了高商的秘书,虽然年轻,但应该是凭实力上位的,那时谁见了都会夸一声‘年少有为’,至于是看在‘市长秘书’这个位子的面子上还是出自内心的欣赏,另当别论。这个人客观来说比高商靠谱不少,当年上位时候也想有一番作为,但‘市长秘书’听起来好听,并没有太大的实权,完全不能左右市长的决策,所以他的一腔热血在高商的毫无作为的保守作风下算是打了水漂。当一个人年近耳顺之年,回想前半生什么都没做出,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灰意冷,于是多番挣扎无果后,他最终也顺应了‘潮流’,收起了自己年少远大抱负,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圆滑世故。其实想想,这人也蛮悲催的,仕途没有受挫也没能一展宏图,辛辛苦苦爬上了梦寐以求的位置,却被当成了一个摆设来用,那些年所展示出来的实力就像一场笑话你猜他会不会对那些忽视他的心血的人心存怨恨?” 林深漠然:“是吗?看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也不是说说而已。我以前听过一句话,‘世界上所有的不利状况,都是当事者能力不足所造成的’,他不值得可怜,因为怨恨处境和别人都是分不清事实的弱者才会有的行为。你刚刚说的是他的仕途,那他为人如何?” “他算是一个理智的人,公私分得挺清,虽然不满自己的一腔抱负付诸东流,但不会牵连无辜,他对漠城的百姓也算负责,也不会危害百姓的福祉,所以口碑比高商好得多。” “你是想说,他装正人君子还装出了名堂,获得一致好评。” 骁楼抽空尝了一筷子面,突然对自己的味觉产生了怀疑,难道他真的重口味?他怎么感觉吃了口白汤水面? 骁楼:“你看得挺透,看来他装得不太成功。不过,人生在世本就是一出戏,谁还能没个逢场作戏的时候。我只是想客观地说,他这个人其实不算坏,当然,你母亲的那事算个例外吧。” “你面对我的时候,会演戏吗?” 骁楼自己动手改变清汤面的味道,把包油条的各种调味剂用了个遍,听到林深的问题,手一顿,洒了一面皮的辣椒。摸不清林深这样问的含义,他如实答道:“会。” 林深不快不慢地挑着面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放下了筷子:“你好像对张华庭看法不错。” 骁楼稍微叹气,手里的面算是被自己彻底毁了:“不是我,而是所谓的‘客观’其实就是最广大人民群众的认知。只要演技够硬,瞒过了所有人,被冠上一个‘好人’的名号,至少算是对他演技的一种肯定。” “那你的演技怎样?” “你不要老是扯上我!当年我还是个名不见经传只能收到一些找狗找猫的委托的侦探,那些传到耳朵里的只言片语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层加工,所以他在位时是个怎样的人,我只有一些模糊的概念。” “他是个好人,”林深看着骁楼碗里的那一层红色,觉得眼睛有点疼,“你口味原来这么重。” “这是手滑了,”骁楼看着那么一层,自己也牙疼,他不死心地把面翻了个转,把碍眼的辣椒面藏起来,“倒是你,你前后的说法似乎有点矛盾啊。” “我母亲是个心细敏感的女人,她能从每一个细节里看出一个人的实质,演技再好也无用。如果张华庭的人品不好,我母亲是不可能与他结识的,更不可能交往。至于我刚才说的那些,你难道没看出来,我是在故意抹黑他的形象吗?” “孩子,你不觉得你有点叛逆和幼稚吗?” “我讨厌好人。” “你也讨厌坏人,你干脆说你讨厌人类这个群体算了。” “是啊,我讨厌人类本身,包括我自己。” 骁楼打量着林深的面无表情,猜测着这句话是敷衍的意味多点还是认真的成分多点,最后他决定转移话题:“如果张华庭确实人品正,他为什么会做出危害你们的事?他为什么突然回国?他回国前发生了什么?” “他回国之前向我母亲求了婚,我母亲同意了,所以他决定回国辞职,搬到英国来。” “但是他辞职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没有去英国,也没有联系你们,而且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排斥一切女性。所以,他辞职之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突然改变了很多,你就是想让我注意到这一点,是吗?” “这面吃不了了,大叔,我想吃你下的面了,”林深提起筷子戳了下凝聚成一团的面,“他的面味道不好。” “今天下午不是才吃过,你不腻吗?”骁楼突然注意到,他和林深上次见面是几个小时前的事,但无端觉得其中好像隔了好几天,见鬼。他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面,最终没有下手,想了想,还是认命地动手煮面去,毕竟包油条已经不知道溜达到那个旮旮旯旯儿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心软 林深后脚跟上去,站在旁边注视着骁楼的一举一动:“那么,我现在能和这个案子扯上除了‘报案人’以外的关系了吗?” 骁楼正拍蒜,一个没拍准,蒜飞了出去,正好击中林深的白衬衫,霎时留下一个浅色印记。 骁楼看着那处不甚明显的痕迹足足有两秒钟,然后他淡定地拿起另一颗蒜:“本来凭你这片面之词我是不能直接断定你与此案有关的,但看在你这么渴望的份上,我就破例一回。” 欲盖弥彰加不要脸,林深微微嫌弃:“既然我已经与此案有关,那么我要参与,以洗清我的嫌疑为由。” “不行!”骁楼想也不想,坚决反对。 “为何?这个案件本来就已经不需要对我保密了吧?” “你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着没事做,能不能离这些东西远点,它很复杂,你想像不到其中会涉及什么隐在表面之下的风险,百害而无一利,你又何必” “我能想象。” 骁楼“啧”了一声,实际上连他自己都觉得,林深似乎真的能想象,因为他本人就很复杂。以前不觉得,现在想想,骁晨那小子真让人放心。骁楼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就算参与,也不能以嫌疑人的身份参与,你不知道这会对你的将来产生影响吗?” 林深扬起嘴角,但笑得十分隐晦:“原来不让我参与是因为担心我。” 骁楼:“这是长辈对后辈该有的关心,为了不让你们这些祖国未来的花朵长歪,我们这些老人可不得上点心?” “那你觉得除了嫌疑人身份外,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介入比较合适?” “局外人,不介入最好。” “大叔,讨价还价也没有砍到一半又回归原点的说法吧?”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介入,别跟我拿小说素材当挡箭牌,人家素材同意了吗?” “能说的我都会说,不能说的,对不住了。” 骁楼磨着牙齿,有点上火,这情景又回到了下午的样子,就像那堵墙破开的裂口又从里面慢慢被补上了:“那好,我问你,这些关于张华庭的事为什么下午不说?” “心情不好。” “所以现在你的心情好了?” “马马虎虎吧。” “”骁楼静下心来专心致志地捞面,他怕自己稍微分点心,那刚出锅的面就会甩到林深那张人模人样的皮囊上。 不加班的警察不是好警察。 顾队带着手下成员实力向见习们演绎何为“好警察”,个个都厉害得能拿“优秀警察”的名牌。 骁楼最终败了,他没能拗过林深,可能是被林深的厚脸皮,不对,是皮囊,也不对,是固执,好像还是不对到底是被什么打败的呢?骁楼扒心扒脑一搜罗,惊恐地想,难不成是自己的心软? 还没上楼就能听到二楼顾捷尧办公室里在夜晚显得十分热闹的讨论声,拜他们所赐,守门警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兢兢业业地顶着黑眼圈守门了,这下倒是不用专门叫顾捷尧下来开门。 骁楼踹门而进的时候,顾捷尧还在和方顺水争论着什么,不得不说这位见习在同级警察中很是突出,而且,性格上还跟顾捷尧极为相似,同性相斥,骁楼早就看出来这两人八字不合 “骁先生,你们回来了,”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苑子良,那边一群制服要么是半睡不睡一副被吓醒的懵逼样子,要么是还算清醒一副看到强盗闯了警察局的惊奇样子,反射弧竟然拉了那么长。 骁楼对苑子良点点头,领着林深进去,然后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苑子良:“刘敏霞走了?” “嗯,天太晚了,她醒了之后我就让她先回去了,”苑子良如实回答。 骁楼:“她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你们这群正义感爆棚的人民警察肯定不会让人独自回去,龙医生和她顺路?” 林深听骁楼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有些疑惑,他看了下那群开始装模作样正襟危坐的制服,渐渐想起,他刚才来的时候这里确实有个在扶手上搭着白大褂的非制服。 苑子良:“嗯,刘敏霞说她要去博仁路,而龙医生也正好住在博仁路,所以就搭伴回去了,这个时间点也不好打车,本来我是想开车把他们一起送回去,但是刘敏霞说她想在外面散散心,不想坐车,龙医生也说不用了,从这里走到博仁路大概一个小时,不算太远,所以我就让他们走路回去了。” 骁楼一屁股坐上最靠近门口的办公桌,应该是程昱的:“你没有坚持开车送他们回去的原因只是你不识路吧?警局位置处于一环以内,而博仁路是条靠近二环线的路,我们漠城是小,完全无法和其他城市比面积,但这两点之间的距离有将近6公里,刘敏霞还穿着增高鞋,你确定他们一个小时能到?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吧?”漠城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城市,不大不小,内外只有三个环路,一环以内是市中心,一环到三环之间是多功能区,三环以外是城郊。但漠城虽不大,各种设施却很齐全,从这里到博仁路之间不知道有多少岔路弯路。 方顺水本是默默旁观,方才和顾捷尧的争论还没出结果,他脑子暂时有点忙,然而这时他猛然清醒发现他家室友似乎要被骁侦探怼,话唠特性立马跳了出来:“骁侦探,子良是本地人的,只不过常年都在外地读书,回漠城不过三个月,不认路很正常。” 嗯插班生插到毕业班,还很好地被分到市局而不是小地方的派出所去,骁楼眼神变了几变:“家里有矿?”他没记错的话,市局只招本地警校毕业生,而本地警校不是那么好进的,最重要的是,它不收转校生。想让这个不认钱也不认权只认理的学校直接把人插到快毕业的班级更是不可能,这苑子良什么来头? 方顺水比骁楼还疑惑和无辜:“市警大很难进吗?上次我还看到一个富款直接跟校长打了个招呼,校长就同意他儿子入学了,子良这么有天分的,要进去应该更容易才对啊?” 骁楼心里五味杂陈,他记忆力的市警大可能是十多年前的版本 “骁侦探,刚才齐队长已经把资料放进邮箱草稿里了,现在要发给你吗?” 骁楼闻声看过去,电脑四人组已经“阵亡”四分之三,只剩下说话的小伙子还在苦苦支撑:“传吧,另外,你先看看” “刘敏霞的住址在哪里?”林深抢话,出人意料。 “在欸?不在博仁路,在城北的玉堂园,”小哥真给力,完成林深的指令后才反应过来下指令的人竟然是那个刚露过面的报案人,他能说什么?怪自己反射弧太长。 骁楼不禁把纠结的视线放在林深身上搁置了一会儿,林深竟然跟他想问的问题一样,但是这个案子他一直在场,而林深只是听了个皮毛,这脑回路和反应力骁楼佩服了,嗯,很有他当年的风范:“黎菲的住址也是博仁路吧?” 小哥滚动鼠标翻到下一页:“对,博仁路白鸽小区二栋13号。” 顾捷尧:“从收集的资料看,刘敏霞和黎菲没有什么直接联系,刘敏霞去博仁路不一定跟黎菲有关。” 骁楼:“我没说过他们有关系呐?” 林深:“但是一个刚丧子的女人,要么会回到家里偷偷抹眼泪,要么向人哭诉,她既然没回家,就应该是选择的第二种方式。” 骁楼:“你为什么觉得她不会选择轻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