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广告人》 正文 第1章 一只穿越的广告狗 六月份傍晚的河溪村,泥地里的热气还一个劲儿地往上冒,邻水的杨柳怏怏不振,树梢上还有聒噪的知了。这样的天气,村里的孩子都到溪里玩水,唯独沈胥不同。 他是唯一一个想下水,却不能下水的。 从小他身子就虚,前一阵子还得了一场大病,最后送到嫁到苏州府的姑姑家,在那边调理了大半年,这才痊愈。 本来他连沾水的地方都不能靠近,幸好有弟弟沈安跟母亲担保,保证不让他下水,他这才得准在岸边坐着。 看着平日里好静的弟弟都挽起袖子到水里捉鱼捉虾,沈胥可以说非常郁闷了,看了两眼,索性靠在草坪上,凝望着泛红的天空遐想。 怎么就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呢? 他衔着一根草,回想起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一位即将大四毕业的广告系学生。 如果没有意外,再过几个月,他就要步入职场,跟自己的许多前辈一样,被人戏称为广告狗。 可命运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当眼睛睁开时,他莫名其妙就穿越了,还李代桃僵在只有十四岁的少年身上。 经过他这段时间的旁敲侧击得知这里是明朝,严州府淳安县下辖的一个小村庄。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虽然是明朝,天下也姓朱,但开国皇帝却不是朱元璋,历史的节点似乎在元代之后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偏移,导致这个世界既是熟悉的明朝,却又有些两样,至少沈胥目前看来,那吃人的封建礼教被弱化了许多。 “二哥,快看,我捉到虾啦。”溪水里沈安兴奋地喊道。沈胥轻轻一瞥,看到沈安手里捏着一只只有拇指大小的小虾米,笑道:“这么小的虾米有什么用?掐头去尾还不够塞牙缝的。” 一听这话,沈安缩了缩脖子,赶忙把小虾放了。沈胥笑笑,不再理会。 沈安如今七岁,心性纯良,已到了蒙学的年纪,只不过沈家并不富裕,靠着那六亩薄田过活,这束脩的钱到现在也还没着落。 眼看就要到邻村的郑夫子收学生的日子了,若是错过,就又得等上半年,这段时间他们家可没少为这事烦心。 这不,他那位已经十六岁的大哥沈易,便整日上山搜罗,盼望能打到些野味好去换钱。 沈胥十四岁,也算是一个小大人了,可他没有大哥沈易的好身手,身子又孱弱,不仅帮不上什么忙,家中为他的病还花了不少的银子,这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加捉襟见肘。 得想个法子赚钱才行。 沈胥怎么说也两世为人了,不说光宗耀祖,起码别给家里添麻烦吧。 好在他比这个时代的人多了几百年的先进经验,只要找准方向,混出点名堂应该不难。 不过科举是不可能了,他已经过了蒙学的最佳年纪,而且他也明白自己不是一块搞学术的料,所以只能另谋出路。 作为穿越者的崛起神器科举已经没得选,那还能选什么? 思来想去,沈胥想到了老本行,广告。 如今的明朝政局稳定,百姓安居乐业,商贾往来繁荣,正是广告从业者最理想的沃土。 这个时代,人们还未完全意识到广告对于商业的重要性,那些商户的经营模式也都墨守成规,没多少新意,凭借着几百年先进的经验知识和那些令人惊艳的营销案例,完全可以干出一番大事业。 如果是历史上那个明朝,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基本为零,但是这个时代嘛,思想稍微跳脱一点应该也不成问题。 从记忆里看,这个时代的明朝对商贸不说推崇,起码也不抑制,士农工商的阶级虽未改变,但商人已无需再受士大夫们的诟病。一些自知在科举上无法再进寸步的读书人纷纷弃文从商,让这个行业不缺乏人才。 在这样的环境下,哪怕是一些跳脱的点子,在经过化用之后,也容易被大众所接受。 “哎呀,沈安,你看你,把我的鱼都吓跑了。”底下溪水里,一个牛气哄哄的小胖子寻摸着一条小鱼,正巧小鱼游到沈安附近,他目中无人地推了沈安一把,沈安没站稳,扑进了水中,那溅起的水花动静之大,导致鱼儿瞬间没了影。 他非但没有半点内疚,还指责沈安吓跑了鱼。 沈胥赶忙过来扶起沈安,问道:“没事吧?”又皱着眉头对那胖子道:“你推了人连道歉都不会?” “二哥,我没事,你先上去,娘要是知道你下水了,我可要被臭骂一顿。”沈安身上湿透了,却依旧噙着笑,没有怪罪对方的意思。 “我还没怪他吓跑我的鱼呢。”那小胖子哼哼了一句,低头管自己捉鱼去了。 沈胥看着小胖子溜走也无可奈何,这小胖子是村里土财主的儿子,平日蛮横惯了,说教再多也无用。 “咱们走。”他扶着沈安上岸,在一块岩石上坐下,说道,“等晒干了再回去。”要是就这样回去,指不定又是一顿臭骂。 老爹沈无复还好,早些时候读过几年书,是个童生,后来觉得考取功名无望,便专心在家务农,是个不折不扣的乐天派。 老娘柳氏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一双丹凤眼,整一个泼辣劲儿,脾气一点就着。 沈安拧着衣袖点点头,深以为然。 “爹说娘以前很温柔的,吃饭都抿着嘴吃,你觉得可信么?”等着衣物晒干的间隙,沈胥没头没脑的突然问了一句。 “娘操持家务定然有不少烦心的事情,久而久之,有时候性子急了一些也是可以体谅的。”沈安道。 沈胥点点头,正见大哥沈易从远处走来,背后的箩筐装得满满的,想必是收获不少。 “大哥。” 沈胥笑着上前帮忙,从沈易手里接过一只肥兔子。 嚯,老沉! 揪住兔耳的手一坠,差点没提住。 “二弟,你这身体可要加紧锻炼。”沈易笑着拍了拍沈胥的肩膀。 沈安也走过来,想帮沈胥拿,却被沈胥拒绝了,“你去帮大哥拿弓吧。” “二哥你身子虚,不要紧吗?”沈安关心道。 “一只兔子而已。”沈胥换了一种姿势,把兔子抱在怀里,这样轻松了不少。 “这个给你拿吧,他正好趁机锻炼一下。”沈易把扛在肩上的弓拿下来递给沈安。 酡红的余晖下,三兄弟沿着阡陌小径一齐往家的方向走去。 沈家的祖宅有三间连排的大房,土木结构的,在村子里算得上有门面。 房前用篱笆围了一个大院子,院子的两侧分别开垦了一块菜地,靠近大门篱笆旁有一口水井,水井边种了一棵枇杷树,几只母鸡在树下悠悠地啄土吃。 三兄弟进了院门,母亲柳氏正端着水盆,和抱着儿子来串门的邻居王氏聊天。 柳氏三十有五,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襦裙,用一根竹签将发髻盘起,显得干练。 王氏已经近四十岁,家里已有四个女儿,最近又生了一胎,可算是儿子了。 “娘,我们回来啦。”大哥沈易喊了一声。 柳氏瞧见自己的三个儿子一起回来,两个小的手上还拿了东西,过来直接揪住了沈易的耳朵,责问道:“你们三个怎么一起回来了?是不是你带两个弟弟上山玩去了?好你个沈易,翅膀硬了是吧,不知道山上多危险,就你弟弟那身板,被熊瞎子给捉了去就是两口。” “诶,娘,你轻点,我没有。”沈易身材挺拔,被柳氏揪住耳朵弓着腰,极力地否认。 “你还敢嘴硬,晚饭还想不想吃啦,还不快进屋里反省反省,要是待会让我发现你两个弟弟有什么闪失,看我怎么收拾你。”柳氏挥手佯装要打,沈易借驴下坡,忙逃进屋里。 整个过程沈胥和沈安都噤若寒蝉,不敢为大哥辩驳半句。 娘认定了的事情,越是辩解,后果越可怕,这一点他们两兄弟可是知道的。 “妹妹,你也别发这么大火,沈易多好的孩子啊,长得俊,打猎的本事又大,这又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你可别给打坏喽。”一旁抱着儿子的王氏出声劝慰了一句。 “姐姐你是不知道,这男孩越大啊就越不让人顺心,还是小的时候好,听话。”柳氏冲着自己两个小儿子道,“你们还两个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回屋,杵这当门神?” 沈胥和沈安面面相觑,可不敢忤逆,快步回了屋。 一来到屋内,沈胥发现除了大哥之外,父亲沈无复竟然也在。 沈无复已年近四十,身材高瘦,多年的农耕劳作让他的皮肤变得褐黄,已然没了半点读书人的气质。 只见他挽着裤脚,腿上满是泥点子,显然是刚从地里回来。 “爹,你鬼鬼祟祟的看什么呢?”沈胥把怀里的兔子放在一旁,见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偷偷摸摸的向外张望着,不免有些奇怪。 沈无复嘘了一声,轻声道:“你娘吩咐过,待在这不要出去。” 沈胥觉得奇怪,走近问道:“出什么事了?” 沈无复道:“你王婶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家里想办个体面的满月酒,却没有余钱,于是过来求咱们,你娘知道了这件事,就连门都不让我出去,正跟着打太极呢。”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娘的脾气比往常的还大,原来发脾气是假,把我们轰回屋里是真。”沈胥总算是明白了。 “爹,娘不让你出门你就不出门啊,也太听话了。”沈易刚才莫名其妙被柳氏训斥了一番,于是想煽动父亲“奋起反抗”。 “臭小子你懂什么,家里的大事定然得听我的,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然,当然该有你娘做主。”沈无复白了沈易一眼,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水,不想在这上面多做回答。 三兄弟瞧见老爹犯窘,也都会心一笑,不忍戳破。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柳氏终于进了屋,反手把门关上,“老大过来。” 沈易一听叫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尽管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踱步过去,弱弱地道:“娘?” “怕个什么,还怕娘把你吃了?”柳氏检查了一番被自己揪过的耳朵,确认没有大碍后放心道,“刚才真是好险,要是让王婶给你们拦住,你们指不定会说错什么话,到时候解释起来又是一番唇舌。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你可别怪娘。” 沈胥能明白柳氏的意思,他们家也在为钱的事情烦恼,根本没有余力借钱给王婶,柳氏又不想把他们家中的琐碎事情与外人细说,因此才施了个苦肉计。 “怪倒是不怪,就提一点,以后要再演戏,也别揪耳朵了行不,我都十六了。”沈易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嘿,你还嫌弃上了,甭管多大,在娘眼里永远都是孩子。”柳氏剐了沈易一眼,又看向自己两个小儿子,笑道,“你们几个也都玩了一天了,该干嘛干嘛去,咱们今晚加餐,算是抵你们刚才的一顿骂。” 加餐? 沈胥他们一听,眼睛都亮了,一家人其乐融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一份余钱 农家的餐桌上是很少见到荤菜的,顶多炒个鸡蛋,但今天,沈家的晚餐绝对可以说得上丰盛——多了两盘菜,还加了一碗蒸肉,这让沈胥喜出望外。 母亲很有原则的把肉分了四份,装进小碗递给家中的四个男人,自己则端着一个空碗,把一些碎末拌到饭里。 “快些吃,吃完了还得收拾,要不等天黑了费灯油。” “娘,你老了,眼神不太好,这五份分的不太均匀。” 沈胥见柳氏把肉全挑出来给了他们,心头一暖,以前家里穷,父母也是把好吃的都留给他。 柳氏听沈胥的前半段话,正想发火,眼下听全了沈胥的意思,怒火“噌”的一下烟消云散,眸子柔成了月牙,笑道:“就凭你这句话,娘算没白疼你,你快些吃,等长大了再买好东西孝敬娘。” 等长大了再孝敬娘,这也许是母亲对孩子说的最美丽的谎言了。 要知道,在母亲眼里,孩子是永远长不大的。 “何必等着长大,现在就可以孝敬。”沈胥借花献佛,从小碗里夹了两大块瘦肉放到柳氏的碗里。 沈易和沈安见状,也跟着夹了一筷子,“我们也要孝敬娘。” “夫人,这是我‘孝敬’你的。”沈无复也端起装肉的小碗,拨了大半给柳氏,柳氏的饭碗高高堆起,肉盖住了饭。 “你们成心不让我好好吃饭。”柳氏嗔了一句,眼中有柔光,也不知道是激动怎的,伸手用力地掐了沈无复胳膊一把,沈无复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直呼道:“停手停手,孩子们看着呢。” “看着怎么了,还不许得我扭一下?这孩子们夹肉孝敬我是应该的,你这老不死的干嘛也来取笑我。”柳氏剐了沈无复一眼,说是生气,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 最可怜的是沈无复,夹菜给媳妇吃还要被打被骂,只见他一脸黑线,嘴角微微抽搐,有苦说不出。 可怜的老爹啊,沈胥在心中叹了一声,选择默默吃着自己的饭。 等晚饭过后,柳氏把碗筷都收拾干净,又泡了一壶清茶端到桌上。 沈无复叫住了沈胥他们,说是有事商量。 “爹,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沈易道。 沈无复比平常严肃了许多,喝了一口茶,说道:“都是自家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们三兄弟都是我沈家的好儿郎,如今老大十六岁,是该成家的年纪;老二十四岁,身子骨弱,得时常买药候着;老三七岁,也到了该蒙学的年纪。简而言之,你们三人现在正是要花钱的时候,但咱们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实在难以面面俱到,我和你娘东拼西凑,也就凑到了这么一些钱。” 说着,从怀中取出两大贯铜钱轻放在桌上,推向三兄弟。 这两大贯铜钱换算成银子足足有二两,在农家也算一笔小财富了。 一般的农家一年的收入也就十两出头,刨除日常开销,实际上根本剩不下什么钱。 要是遇上大病,那基本上就是听天由命。 沈家还好,比起那种上有老下有小的大家庭,他们家人还算少的,靠着六亩水田和大哥沈易偶尔进山打猎,不虞温饱,但沈胥自小体弱多病,家中基本上没什么余钱,如今能拿出两大贯铜钱已经是极限。 “这些钱我们再凑一点,够给老大找个媳妇,也可以给老二多买几副药,调理调理身子,当然也足够出老三蒙学的束脩,但拆开来,却什么事也做不了,我和你们娘商量过了,这笔钱的用途,由你们三个人自己决定,不管花在谁身上,我们俩都没意见。”沈无复望着自己的三个儿子,言语中有一丝无奈。 身为父亲,不能满足每一个孩子的需要的确是他的失职,但家中的现状就是如此,他只能把决定权交给孩子,毕竟他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取舍不了。 柳氏坐在沈无复身边,为他添了些茶水,出奇的没有言语,显然夫妻俩是事先商量过的。 “我先说。” 就在沈胥陷入思考时,大哥沈易率先说道:“既然这是家中最后的余钱,那就应该花在最急需的地方,二弟身体不好需要买药调养,这是急需的地方,三弟到了蒙学的年纪,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这是急需的地方,至于我成家,可早可晚,却是不急的,所以我退出,把这笔钱用在两位弟弟身上吧。” “你可想好了?”沈无复追问道。 沈易没有过多考虑,道:“想好了” 沈无复点点头,没有多言,把钱往沈胥和沈安中央推了推,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要沈胥和沈安做出抉择。 沈胥和沈安都没有立刻回答。 对于沈胥来说,这笔钱的确很重要,毕竟身子是革命的本钱,谁也不希望自己总是病恹恹的,但蒙学的重要性,他同样知晓。 在这样一个时代,科举依然是一个家族崛起的最佳途径。 尤其对他们沈家这种有一定文化传承的家族而言,是很希望后辈能在科举中有所建树的。 沈胥不想自私,也不能自私,尽管他有自信凭借着自身的优势,有把握在这个时代混得开,让家族崛起,但他不能在最初的时候捆绑整个家族无条件的信任他,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他身上。 这是不负责任的。 况且科举给予家族的一些东西,有很多是时代的特色,是他无法通过其他途径获得的。 “如果你俩一时无法决定,就回去好好想想吧,不过得尽快做出决定,三天后就是邻村的郑夫子招学生的日子了。” 沈无复也知道这件事很难抉择,如果是其他普通的家庭,断然是不敢这样做的,要是引起兄弟反目那可就糟糕了,幸好他知道自家三个孩子的脾气,大的爱护小的,小的关心大的,所以才敢把这个问题丢给他们自己。 “爹,不用想了,我也退出,这钱就给三弟蒙学吧。”沈无复话音刚落,沈胥就做出了决定。 “二哥,可你的身体”一直抿着嘴的沈安抬起头望向沈胥,他心里很想蒙学,但同样希望自己的哥哥身子能硬朗起来。 沈胥明白弟弟的心思,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用担心,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只要好好修养应该不成大碍,你蒙学的事可拖延不得。” “你可想好了?”沈无复心情有些复杂,泛黄的双眼直直地望着沈胥,这关乎到身体的健康,要做出选择可不容易。 “想好了。”沈胥没有再犹豫,虽然他本不属于这个家庭,但经过几日的接触,和那种源自于灵魂的亲近感,让他愿意为家庭中的每一位成员着想。 毕竟现在,这就是他的家。 “既然如此,这钱就归老三蒙学,老三,你可不能让两位哥哥失望。”沈无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 沈安眼神犹豫,抬头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二哥,见二者都冲他微微点头,这才坚定道:“爹和两位哥哥放心,还有娘,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嗯,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去镇上的时候顺便再置办点瓜果点心,郑夫子声名在外,想必前来求学的孩子不少,我们在礼节上万不可怠慢。” 这件事情得到解决,沈无复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这些时日,他没少为这件事烦心。 沈胥一听这话,精神立马就上来了,说道:“爹,我明天能跟你去镇上吗?” 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多久,对于城镇的印象也完全基于记忆,既然选择做广告人,那自然得对镇上的商业好好摸索一番才行。 “你身体不好,还是待在家里吧,想吃什么我带回来。”沈无复以为沈胥嘴馋了,所以干脆给出许诺,当做他做出礼让的弥补。 “倒没有什么想吃的,只是一直待在村里怪闷的,想到镇上转转。” 沈胥说到底还是好玩的年纪,以这个理由搪塞并无不妥。 “出去走走也好,不过可别惹麻烦。”母亲柳氏也没有反对,又掐了沈无复胳膊一下,“儿子你可看紧了,镇上人怪多的。” “知道了知道了,别掐。”沈无复受不了媳妇总拿他出气,一溜烟先回房了,“明天我一大早就和你住村东的大川哥一起进镇,老二你可别赖床。” 沈胥笑着应了一声。 晚上快睡觉的时候,沈易突然叫住了沈胥,两兄弟来到院子里。 夜空如墨,月明星稀,时而有凉风轻拂,枇杷树影斑驳,倒不觉得热了。 沈易坐在水井边,突然说道:“其实这三选一,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沈胥不免好奇,问道:“大哥如何知道?” “其实我像老三那么大的时候,爹就想过让我蒙学,不过你也知道我的性格,让我上山打猎可以,提笔写字却是万万不能的,为此可惹得爹失望了好一阵。直到你出生,爹又把读书的希望寄托到了你身上,可你从小身子就不好,别说读书了,就连你能否平安长大爹娘都没有把握,因此读书一事也就一直搁着。” “大哥是说爹娘心里一直盼望家里能出个读书人,这钱其实早就打算好给三弟蒙学了。” 沈胥了然。 沈易摇头笑道:“没有那么夸张,爹娘对咱们仨谁也不偏宠,就算我或者你把钱留下,我想爹也会同意的,只不过我认为爹内心深处应该有一个微弱的答案。虽然爹常说知足常乐,但科举的失意就像一根刺一直扎在他的心头。倒不是一定要我们当大官,考个秀才或者举人什么的就足够了,好把他身上这根童生的刺给拔掉。” 作为科举最基础的童试,分为县试c府试和院试三部分,县试和府试合格者称为童生,院试合格者,则被称为秀才。只有进了秀才这一级,才算入了科举的门。 沈无复读了那么多年书,却连科举的门都还未入,这说出来的确有点嘲讽。 最终因为一些原因他不得不放弃读书这一条路,纵使心再大,也肯定会心有不甘,希望有个儿子帮他了却这一愿望,倒也在情理之中。 “咱们三兄弟没必要藏着掖着,今晚来找你,也是希望你明白爹的良苦用心,他既希望老三能蒙学,又希望我们兄弟不要因此心生间隙。”沈易道。 原来是怕我心有不甘,闹情绪。 看来这位便宜大哥的心思也蛮细致的。 沈胥淡然一笑,道:“大哥把我的气量想得也太小了,我是打从心底里认为,让老三蒙学是正确的,并非意气用事。” 一听这话,沈易也就放心了,笑道:“的确,老三是读书的材料,他有这份心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进镇考察 第二天天微亮,沈无复和沈胥就准备出发进镇。 母亲柳氏将菌菇c兔皮等一些山货装在一个竹筐里递给沈无复,又嘱咐了几遍要买的东西,这才让沈无复带着沈胥离开。 从河溪村到镇上徒步需要走上一两个时辰,但如果坐牛车的话,不仅省力,而且一个时辰内就可以到达,这也是为什么要和住在村东的大川哥一起走的原因,因为大川哥家有一辆牛车。 大川哥全名叫张大川,刚接了父亲做木工的手艺没几年,平时农耕和做木工之余会用废木料做一些小凳子c首饰盒c小木雕之类的小玩意,等做得多了,就会集中运到镇上卖。 沈无复和沈胥两人来到村东张家门口时,张大川和他的媳妇陈氏正在往牛车上装木头手工。 沈无复上去招呼道:“大川,我们来了,这次又要麻烦你了。”手也没闲着,帮着张大川把东西装到车上。 “沈,沈叔,哪儿的话,先,先在一旁歇,歇着,我,我们,马,马,马上就好。”张大川憨憨地笑着。 “大川哥,我也来帮忙吧。”沈胥也上前帮着搭了把手。 “小,小胥,这次也,也去啊,欢,欢迎。” “哎呦,嘴巴不利索就闭着,说个话能把人急死,沈叔,小胥快别理他,这块木头越说还越来劲儿了。”媳妇陈氏是个活泛人,心肠好着,嘴巴却带刀子,小夫妻刚结婚不久,前段时间有了身孕。 张大川被媳妇训了一顿也不生气,直嘿嘿地笑,帮东西也越得劲儿了。他知道沈胥身体不好,所以没怎么让沈胥帮忙。 大概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所有的东西都运上了车,正准备启程时,张大川的媳妇陈氏拉着沈无复特地嘱咐道:“沈叔,到了镇上可帮我看着点,大川这人你也知道,嘴巴笨,做不来生意,遇到精明的人准被吃得死死的,要不是我身子不方便,定然不会让他一个人到镇上去的,可别再让他被人忽悠了,东西卖不出去还都不打紧,最怕他一个铜板两个铜板的往外卖,想想都觉得亏得慌。” “记着了,我会提醒大川的。”沈无复笑着答应了下来。 朝阳初升,大地还蒙着一层薄雾,张大川架着牛车,载着沈无复和沈胥往附近的临水镇前进。 临水镇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镇内水网密布,烟波袅袅,随处可见乌篷船慢悠悠的荡过。 沈胥一行人进了镇,又拐了几处街巷,这才到了大川哥要摆摊的市集。 接下来沈无复要去附近的杂货铺和酒楼先把带来的山货卖了,再去置办瓜果等节礼。 说起来这次进镇时间一点都不宽裕,带着沈胥反倒添麻烦,而沈胥自然也不想被束缚,所以两人很快就有了默契。 “爹你快去忙吧,我这么大了,不用管我的,我就在大川哥摊位附近转转,顺便帮大川哥看看店。”沈胥很懂事地说道。 沈无复点点头,又对张大川说道:“大川,这小子你帮我看着点,别让他惹麻烦,我办完事马上就回来,还有早上临走的时候,你媳妇叫我提醒你,东西别卖得太便宜了,你可要记得。” “沈,沈叔,你就放心去,去吧,我,我心里有数。”张大川已经把摊位张罗开,把一件件木工作品摆上,等待着客人上门。 沈无复这才放心,临走时又摸出五枚铜钱交给沈胥,叮嘱道:“这钱你拿着,饿了买两个烧饼或者包子吃,千万别让你大川哥掏钱。” 沈胥拿着钱,望着沈无复在人群中渐渐远去,一股兴奋劲儿窜的一下就上来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临水镇是接下来一段时间要主攻的市场,既然如此,市场调查可不能少,起码对临水镇的商业规模和商铺经营种类有个大体的认知才行。 “大川哥,我去附近转转。”沈胥丢下一句话正欲离开,“别。”张大川突然叫住。 “大川哥,我爹都同意了,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马上就回来。”沈胥苦苦哀求道。 “别,别去太远。” “” 呃,原来是这个意思,沈胥楞了一下,莞尔道:“放心吧,一会就回来。”兴奋地迈着脚步,一会便蹿进了人群中。 临水镇的治安还算不错,只要规矩着点,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麻烦。 沈胥也算小大人了,懂事又机灵,所以张大川放心让他一个人在附近转转。 这个时间的小镇还有一丝清冷,但太阳已然高悬,想必过不了多久,温度便会上去。 沈胥在附近的摊位买了一个烧饼,踩着铺置整齐的青石板路,慢悠悠地在镇上转悠起来。 临水镇镇内的人口不足万人,布局也很简单,天然的水网将全镇划分为好几块坊区,坊区之间通过石桥和乌篷船沟通。 商业区和住宅区是划分开的,比较成规模的商业街大概有四处。 每一处商业街,有店面商铺三十家到八十家不等,另有小商小贩临时搭的摊位,合计起来整个临水镇的商户规模大概在三百户左右。 沈胥一路逛下来,所见以小吃店为多,同时也有酒楼c药铺c菜摊c丝绸庄c杂货店总得说起来,这个时代商户的经营范围大抵限定在吃穿用三大类。 至于广告形式,有门店的一般会挂上招牌或者幌子,表明店铺经营的种类;没有门面的则直接把商品陈列出来,闲的空了,商家偶尔会叫卖上两句,没什么新意。 沈胥觉得自己真的来对地方了,虽然全国的情况还不太清楚,但从临水镇反馈的情况来看,这个时代的商贸行业与广告行业极度不匹配,只要将现代的广告原理和经典的营销策划运用得当,那完全可以开辟出一条寒门崛起的坦途。 一想到这,他便觉得兴奋,面对竞争压力微乎其微,收益无限大的蓝海,谁不兴奋呢? 但问题也接踵而至。 如何起步?如何让客户上门?你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既没有显赫的身份,又没有拿得出手的成功案例,人家凭什么把项目交给你?要想向他人展露实力,最起码人家得给你这个机会吧。 看来要成为这个时代的业界传奇任重道远啊,赚钱是其次,先闯出点名声才是当务之急。 至于岁数嘛,沈胥现在的确还有点小,但比起那种九岁就考中状元的神童来说,也不是不能让人接受。 况且这个年纪出来做学徒经商的人也不在少数,只要名声传播出去了,相信客户不会认为他年轻没经验才是。 广告人要想吃得开,可以没本钱,但一定要有让别人信服你的实力。而最能体现实力的东西,无非是丰硕的成果。 挣钱的大项目暂时先别想了,还是从镇上的一些小项目入手吧,由小到大,逐步扩张市场,将自己的名字当成招牌来经营。 初步敲定主意,一脸兴奋的沈胥正巧路过一个小巷子,在小巷子的角落有一张小纸片。 没由来的,他走过去将纸片捡起摊开察看,只见纸片中央画有一根蝴蝶簪子,抬头有小字:临水周记首饰铺,下部有小字:集能工巧匠,造精美首饰,价格低廉,童叟无欺,以店门蝴蝶簪子为记。 呃,竟然是广告传单,而且这传单上还有商标。 沈胥喜出望外,来回翻看数次,不由觉得亲切,“没想到会在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镇内看到广告传单,先前倒有点小瞧了。” 其实早在北宋年间,就有商家开始制作商标和广告语,但这都是在一些商贸往来繁荣的大城市,而且也只是极个别有头脑的生意人想出来的招儿,并不是主流。 现在虽然距离北宋有几百年的光景,但这几百年来商业发展缓慢,哪怕是现在,商标应该也只是一些老字号和大商帮在使用,一般的经商者很难注意到商标的价值,同时也很难塑造一个商标的价值。 看来这家首饰店有点名堂 “去瞧瞧。”将广告传单小心地收好,沈胥看了看日头,时近正午,于是只能将这个念头暂时打消,“还是先回去吧。” 出来已经有一个多时辰,再不回去恐怕会有麻烦。 好在沈胥现在的位置离大川哥摆摊的市集不远,只一刻钟的功夫,他便回到了大川哥摊位所在的市集,此时大川哥摊位边上围了不少人。 起初沈胥还以为大川哥生意兴隆,可仔细一瞧才发现,处在人群中央的大川哥似乎和两位客人起了争执,边上的人是看热闹的。 那客人吵嚷的声音很大,生怕在场的人听不见似的。 “你这小贩好奸诈,瞧我们相中了东西,便坐地起价,先前说好的三文,如今涨到十文,当我们都好蒙骗?” “先前明明说好的三文,你也同意了,怎么可以抵赖,这种木头疙瘩本就不值几个钱,你还真当个宝贝,我兄弟肯买,你就应该偷笑了。” 两个客人你一句,我一言,一唱一和,让嘴拙的大川哥插不上话,只能干着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无赖 “起,起初,我,我,我,话还没说完。”张大川憋了好一会,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什么说完没说完,当时我问‘这首饰盒三文肯卖吗’,你亲口说的‘三文,肯’,如今还想抵赖?”那手里拿着首饰盒的客人板着脸,读书人打扮,眯缝着眼,一看就不好相与。 “就是,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你这出尔反尔的,日后谁还敢在你这买东西?”另一个客人身材矮胖,插嘴帮腔的话说得顺溜。 “我,我是说,三文,肯,肯”张大川极力辩解着,但越急,越是说不上话来。 “嘿,大伙瞧,这人明明说肯了,肯了又抬价,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么。”那身材矮胖的客人断章取义,抓住话头就趁机发难。 正巧,沈无复这时背着空背篓回来了,“让让,让让。”拨开人群,到了张大川身边,忙问,“大川,这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沈,沈叔” 张大川瞧见沈无复回来,心神定了几分,刚想说什么,那手里拿着首饰盒的客人便率先发难,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这位客人,我和大川是同村,请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沈无复毕竟也是读过书的,遇到问题没有着急,而是和气地问道。 “原来是同村。”那两个客人对视了一眼,而后那读书人打扮的客人便道,“适才我路过这摊位,瞧见这首饰盒颇为喜欢,起初和他说好,以三文购买,哪知等我掏钱时,他突然变卦,要价十文,你说,你这同乡是不是欺人太甚?” “就,就算十文,也,也是便宜卖了,起初,我,我是说,三文,肯,肯定卖不了。”张大川实在有些急了,说话的语气强硬了几分。 “嘿!好强硬的小贩,卖个东西还要刀架到客人的脖子上么?”那矮胖的客人瞪着眼珠子,莫名给张大川安了个强买强卖的名头。 一来一回,沈无复也听明白了意思,于是出面劝解道:“两位客人,我同村他嘴巴不利索,所以可能表述上有不完善的地方,其实说到底,这只是个误会。如果两位真的喜欢这首饰盒,那我便做个主,折个中,七文钱卖了。我们也是辛苦人家,出来养家糊口不容易,希望两位多担待。” “呵呵,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自己讲话不利索那怪谁,凭什么要我们担待你?今儿你还就得三文卖我,多一文都不行,否则咱们就请里老过来,看看他老人家如何裁决。”那人丝毫不给面子,又悄悄凑到沈无复和张大川边上,低声笑道,“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咱们耗着吧,你这生意也不用做了。” 原来是个无赖! 抓着大川哥说话不利索的毛病断章取义。看着有几分儒雅,没想到是个贪小便宜的主。 趁着双方交涉的时候,沈胥已经挤到了人群中间,这些话他一句不落听全了。 “既然如此,那这首饰盒我们不卖了。”沈无复也瞧出了对方是故意刁难,脸上没了好颜色,伸手想夺过首饰盒,哪知那人早有预料,后撤半步,让得沈无复捉了个空。 “刚才说卖,现在又不卖,你说话到底还有没有个准头?”那矮胖的客人忍不住笑道,“这样出尔反尔,可见你们不是诚心要做生意。这样爱变卦的小贩大家伙可要小心,指不定背地里算计着呢,莫贪小便宜被骗了。” 说道后面,甚至倒打一耙,煽动起围观的人来。 大川哥见周围人议论纷纷,有点怕了,以后还得在这做生意呢,于是对着沈无复说道:“沈,沈叔,要不咱,咱们算了吧。” 碰上这样的客人,无权无势的他们也只能认栽了,否则还能怎样?告到里老那边他们同样占不到便宜,而且还要费时间。 沈无复憋着一股气。 不卖吧,这两人闹起来没完没了,往后的生意还怎么做?卖吧,他出来前答应过张大川媳妇要帮忙看着点儿的,做不到的话,不是失信于人了么? 况且卖了就是服软,难保这两个老赖不会因此纠缠,提出更加无理的要求。 一时间,沈无复左右为难,下不了决定。 “哎呦,墨迹什么呢,弄得跟大姑娘生娃一样,到底卖不卖啊。”那矮胖的客人拖长了音调,催促道。 “卖。”正当沈无复难以决断时,边上的沈胥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道,“当然得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三文就三文,哪怕吃亏我们也得卖!” “老二,你在这添什么乱?”沈无复见沈胥擅作主张,出言训斥道。 “爹,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既然大川哥说了‘三文,肯’,甭管是不是本意,那就得卖,否则咱们的摊位岂不是失信于人了吗?”沈胥装作没瞧出沈无复的训斥之意,依然慷慨激昂地道。 “好,单凭你这一句话,我断定你将来一定比你爹有出息。”那读书人打扮的客人大喜,暗说哪里冒出的楞小子,莫不是和他爹有隔夜仇? 沈胥勾起唇角,也不管对方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伸手便道:“货你已经拿走,该付货款了。” “放心,我可不会像你们这般反复无常,言而无信。”那人当下便从衣襟掏出三文钱放在沈胥手中,而后拿着首饰盒炫了几下,笑道,“早点同意也不至于浪费大家这么多时间。” 语罢,跟着同伴转身欲走。 “慢着!”哪知沈胥又突然喝道,叫住了他们。 “小子,你又有什么事?”那买首饰的人脸色不悦地道。 “莫不是跟他爹一样想反悔?”那矮胖的人附和道。 沈胥并未理会他们的讽笑,而是突然怒道:“原来你们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其实也是喜欢耍赖的小人。” “这话从何说起?”那读书人打扮的客人眉头一皱,问道。 “先前说好了首饰盒以三文购买,可你们耍赖。”沈胥道。 “呵呵,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三文钱我是当着众人的面放在你手上的,你当大家全是瞎子么?” 周围的人微微点头,这钱的确已经付过了,三文钱,不多不少,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所有人都不明白这小小少年要耍什么花样,真当他们瞎么? 就连沈无复和张大川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沈胥究竟要说什么。 沈胥点头道:“没错,这三文钱你亲手给了我。” 那人道:“既然如此,那便是钱货两讫,两清了,你又叫住我作甚?” 沈胥道:“虽然你给了我三文钱,却不是货款的三文,你妄想用三文钱抵三文,你说你不是耍赖是什么?” 那人讽笑道:“笑话,这三文钱自然就是三文,又有什么好说道的?先前刚夸了你小子,这会又学你爹出尔反尔了?” 沈胥不以为意,笑吟吟地道:“你给我的三枚衍文通宝的确在三文的范畴之内,但不是所有的三文都是衍文通宝。我们只约定用三文来抵首饰盒的货款,何时说要这衍文通宝的三文?你这不是以偏概全么?” 在场的不少人都有些被绕晕了,细细琢磨了一会儿之后,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子是在玩文字游戏。 三枚衍文通宝跟三文的概念是有区别的。 如今国号衍文,三文通常都指代三枚衍文通宝,但要咬文嚼字的话,两者的概念自然不可混淆。 那买主起先问的是“这首饰盒三文肯卖吗”,而卖家同样回答的是“三文,肯。”那自然应当以三文来抵首饰盒,而不是三枚衍文通宝。 可笑那买主还说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岂知这是搬起石头扎自己的脚,却连反驳和改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若改口,那就是出尔反尔,说自己是言而无信的小人。既然你不是君子,那卖家自然也不用履行什么君子之约,卖不卖你也管不着。可你买吧,又如何拿出三文? 在没有限定古今中外的情况下,三文纵使指代钱,也拿不出一个实在的东西。说到底,这就是一个量词,如三块c三条c三根一样,在没有限定的情况下根本无意义。 不少人窃窃私笑起来,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有一杆秤,谁好谁坏都明白,只是谁也不想管闲事出头而已,现在瞧见剧情反转,坏人吃瘪,颇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那读书人打扮的客人自然也明白了沈胥这话的意思,怒道:“哼,你这是咬文嚼字,强词夺理!” 沈胥反问道:“许你断章取义,就不许我咬文嚼字?哪家的词,哪家的理?” “这”那人竟被问了个语塞。 另一个身材矮胖,能说会道的人却不死心,狡黠的眼珠一提溜,上前问道:“你不收衍文通宝的三文,难道你还想要收亡朝的铜钱?” 这话其实是个陷阱,若是有人敢用亡朝的货币做买卖,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沈胥耳尖,哪里会给对方抓住话柄的机会,摇头道:“三文就三文,既不要铜钱,也不要金钱,你要是能拿得出来三文,这首饰盒便卖你。”巧妙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这”那人眼神飘忽,抓耳挠腮,却如何也答不上来了。 那读书人打扮的客人见情势不对,知道今天这事不可为,索性冷哼一声,道:“今日出来得急,未带够三文,这笔生意暂且搁置,等我带够了三文再来。”把首饰盒塞给沈胥,又从沈胥手中抓过三文钱,拽了拽自己的同伴,两人灰溜溜地走了。 这也是个人才,竟然说带够了三文再来,莫非你还能把汉字具象化不成? 沈胥望着那人离开的方向,不忘补上一句:“大叔记得快些回来,晚了我们可要卖十文了。” 看热闹的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这小子倒有几分急智。 “哈哈哈,好小子,说得好,不愧是我儿子。”沈无复也跟着心情大好,先前那老赖提及前朝的货币时,他还真的为沈胥捏了一把汗。 呃,这跟是不是你儿子有什么关系,沈胥很想吐槽两句,但见沈无复那么高兴,也就随他了。 “小,小胥,真厉害。”张大川也喜形于色,激动地竖起大拇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症结 老赖走了,看热闹的人也走了,张大川激动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坐都坐不住,时而走动走动,时而夸夸沈胥两句,弄得沈胥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也难怪,平时张大川因为嘴拙,不善讨价还价,被那些“精明”的客人吃得死死的,如今能扳回一城,瞧见他们吃瘪,不兴奋才怪。 正午稍过的时刻温度骤升,路边杨柳低垂,市集上的人流渐渐稀疏了。 摆摊的小贩也顾不得摊位,纷纷躲到阴凉的地方休憩,或是甩着衣袖,或是摇着草帽,不一而足。 舍得两个铜板的,会到附近的茶铺喝上一碗茶润润口,跟店内的伙计聊上几句。 那伙计显然是个机灵人,平日里听得多,能说的自然也多,偶尔讲上几段奇闻异事,倒也能引得一片喝彩。 市集旁有一条小河,河岸的码头有几个穿着短衣的散工没歇着,弓着腰,背上扛着麻袋,不断从船头把货物往岸上运,那黝黑的皮肤,像极了蚂蚁。 在镇上所有事物都懒洋洋的时刻,只有他们是运动的。 沈无复c张大川和沈胥被太阳的暑气折磨得不行,躲到了一颗近水的柳树下避暑。 经过这么一出,沈无复不敢再离开了,生怕自己一走,又会有人来闹事。 “沈,沈叔,你要是有事,就,就,就先走吧,不,不用担心我的。”张大川瞧出沈无复坐立难安,想必是有事要办,于是笑道。 “没事,时间还早,这种天气晒得慌,等凉快一点再说吧。” 沈无复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着急得很,他要置办的东西在镇上的各个方位,真要买齐全了得花上一两个时辰,如今的时刻距离黄昏也就两个时辰不到,也就是说,如果现在不动身,那在天黑前就回不去村里了。 “爹,你就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呢。”沈胥也道。 “呵呵,给你三分颜色你还真敢开染坊,你以为那些难缠的客人次次都能凭小聪明解决?大家都精着呢,一次吃了瘪,立刻会变着法卷土重来。”沈无复手指点了点沈胥的脑袋,轻笑两声。 虽然自己的儿子先前表现很不错,但这也只能说明他有几分急智,若真的遇上难题,怕还上不了台面。 毕竟年龄还小,阅历不深。 被这么轻视,沈胥也撇撇嘴道:“不就几个无赖的客人么,别说三分颜色,就是给我一分,我也能染出个彩虹来。”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沈无复这次笑得更开怀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个二儿子这么油嘴滑舌?“你连私塾都未曾上过,得亏我农闲的时候教你识几个字,这就喘上了?” “还别瞧不起我,说不定我真有办法杜绝那些无赖客人上门。”沈胥伸了个懒腰,靠在柳树上悠悠道。 “小,小胥,你,有什么好办法?”张大川听沈胥说有办法杜绝无赖客人上门,立马精神了。要知道自打他来镇上摆摊,可没少受那些无赖的欺负。 如果有办法杜绝那些无赖,那就太好了。 “诶诶,话越说越大了,你小子若说能解决一两次麻烦我还勉强相信,可你说杜绝,呵呵,你有几把刷子我还不知道?骗骗你大川哥可以,想骗你老子,等你成家有了儿子再说。” 沈无复仍旧不信,别说你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就是那些大店铺内的掌柜,也未必有这口气说可以杜绝无赖的客人上门,毕竟开门做生意,什么样的客人都有可能遇到,你总不能在人家上门前逮着人家问一遍“你是不是无赖”吧? 沈胥瞥了沈无复一眼,暗说这次不露一手还真给你看扁了,于是勾着唇角笑道:“爹,你觉得大川哥的摊子为什么老有无赖的客人上门?” 这么一问,沈无复的脸拉了下来,眉头挤了挤,沈胥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表述不清,于是坐正,忙解释道:“大川哥,我不是指你说话不利索。” 张大川笑笑,没有因为这件事生气,“我,我知道的。” “那你倒说说看缘由。”沈无复眉头一挑,示意沈胥继续说。 沈胥道:“问题的根源在于价格。” “价格?”沈无复和张大川都不知其意,这价格有什么问题? “对,这些东西没有明码标价,每次别人询问价格的时候,大川哥都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报上确切的价格,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沈胥给出了自己的观点。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沈无复大笑道,“就算事先明码标价,你以为就不会有无赖上门了?市井上讨价还价是很常见的,哪怕是我,在买东西的时候也会尽量压低价格,何况是其他人。那些无赖瞧见你大川哥好说话,定然往死里压价,明码标价了又如何?” “爹,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沈胥白了沈无复一眼,继续道,“讨价还价自然是很常见,可若让别人事先知道,这家店不能讨价还价呢?” “这又从和说起?难道在每个人来的时候特意提醒客人,本店概不还价?这不是得罪人么。你大川哥的小摊又不是什么人流汇聚的大店铺,没这份底气。”沈无复摆摆手,不认为沈胥说的这是一个好主意。 张大川也点点头,他嘴巴不利索,让他每个人来都说一遍简直要了他的老命,就算摆一块牌子,基本也不会有效果,该砍价的砍价,不想砍价的说不定连询问的心思都没有了,到时候生意恐怕更糟糕。 沈胥叹了一口气,他总算明白了,现在就算说个天花乱坠也是无用。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配合着实际行动让你们醒悟了。 他跑到附近的一个算命摊上花三文钱借到一副笔墨,又从岸边捡了一块长方形的木板。 “老二,你这是干什么?”看着沈胥带着笔墨还有木板回来,沈无复十分不解。 沈胥没有理会,而是问张大川:“大川哥,这些木头手工的价格都是临时决定的么?” 张大川点点头:“大,大概的价格,我,我心里有数,不,不过,在卖的时候,会,会略有变,变动。” “这可不行,作为商家,首要要做的就是明确自己所卖东西的价格。” 就连自己都迷迷糊糊的,人家不砍价才怪。 “话,话是这么说,不过,不过这,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做的,用,用的也都是废木料,大小,好坏,不,不一,也没个准价。” 反正基本上人人都砍价,定死了价格根本毫无意义。 沈胥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因为是废木料再利用,所以如张大川所说,这些手工每个都略有区别,哪怕同样是小板凳,优劣也参差不齐。 不过就算每件都有差异,差的也不会太大,加上是废木料再利用,所以成本什么的都可以忽略。 别说时间是成本,这本来就是闲下来的时候做的。 沈胥继续问道:“大川哥,这些东西的价格大概在什么样的一个范围?” 张大川挠挠头,说道:“五,五文到十,十三文不等,我一般,都,都在这里面找,找个数,看,看着合适,就,卖了。” “果然差的不大。”沈胥心中有了数,便把笔墨和目标递给沈无复,笑道,“爹,帮我写几个字。” 沈无复疑惑,不过瞧见沈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没多问,接过东西,沾好墨水提笔道:“说吧,你想写什么?” 沈胥嘿嘿一笑,道:“十文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十文店 “十文店?”沈无复更疑惑了,这十文店是个什么意思,听着像是一种店铺,可他听过蔬菜店c杂货店c古玩店,就没听过十文店。 “十文,可是那十文钱的十文?”沈无复皱眉道。 “就是那个十文。”沈胥点点头。 “奇了怪了,这是什么店铺?蔬菜店卖的是蔬菜,杂货店卖的是杂货,你这十文店难道卖的是钱?”沈无复挠挠头,不明其意。 沈胥笑着解释道:“十文并不是指代所贩卖的东西,而是指所贩卖东西的价格。十文店,也就是说店内所有的东西都是十文。” “这怎么可能,大川哥不是贩卖同样的东西,价格起伏不定,怎么可以一概而论?”似乎明白了沈胥的意思,沈无复立马就否定道。 “但这些东西大同小异,统一了价格对大川哥来说可以方便不少,反正东西的价格在十文上下波动,到最后卖完也不会亏。”沈胥解释道。 沈无复叹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这些东西参差不齐,鱼龙混杂,好的自然有人会买,可做工稍微差点的,又有谁会买?” 沈胥道:“好与坏本就是相对而言,这些东西又完全是大川哥纯手工做的,谁又能说个准价?喜欢的自然喜欢,就算是那些做工稍微差点的,也完全可以卖到十文,因为,当好的东西先卖完,那差的自然就不会显得差了。当然,摊上也的确有做工明显粗劣,不值十文的,但那毕竟是极少数。” “这”这下沈无复倒有点被说动了。十文是均价,若这些东西全部以十文卖出,恐怕不会亏多少,可问题是事情真的会如沈胥所说的那样发展吗?卖掉的稍好的,差点的也会有人买? 不过话说回来,有对比才有好坏,当好的被买走,坏的跟更坏的一比,也就成了好的。 沈胥见沈无复有些动摇,于是继续给他灌输十文店的先进理念:“如果这么做的话可以一箭三雕。” “一箭三雕”沈无复眼前一亮,催道,“你接着说。” 沈胥笑道:“第一,新鲜,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个价,这在以往可不多见,绝对能引起大家挑选的兴趣。第二,能满足大家淘货的快感,爹,你知道为什么人们喜欢逛古玩市场么?” 沈无复答道:“可以捡漏一本万利。” 沈胥道:“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在茫茫多的东西中找到一件好东西,这过程可以带来成就感和满足感。” 张大川听得脑袋迷糊,沈无复却心领意会,让客人心满意足了,买卖才会长久,于是追问道:“那第三呢?” “这第三嘛,自然是可以杜绝讲价的客人。一般情况下,是商贩先摆出商品,客人看上了再谈拢价钱,这个过程顾客讨价还价是因为商品先挑选好了,价格再确定,人们下意识地认为,商品是固定的,而价格是不固定的。而十文店将这个过程反了过来,先确定了价格,再让顾客挑选东西,如此一来,讲价的客人将会大大减少,因为这会给人们一个暗示,价格是固定的,而东西是不固定的,人们关注的点也从价格转移到了商品本身。” 听着听着,张大川脑袋发热,挠着脑袋问道:“这,这可行么?” 呵呵,未来曾风靡一时的一元店模式你说可行不可行? 虽然现在与未来的环境有差异,但就目前了解的信息来看,出入应该不会很大,而且试一试也不会损失什么,如果成功了,那就能彻底解决不会讲价这一问题。 毕竟在未来,如果有谁跑到一元店里讲价,老板不鄙视他,其他客人也会把他当成个笑话。 沈胥没有回答张大川,而是看向沈无复,此刻沈无复陷入沉思的状态,似在消化沈胥刚才说的话。 良久,沈无复睁眼道:“这主意有些意思,老二,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呃,果然会问这个问题,好在沈胥早有预料,应对道:“这是我在苏州府的姑姑家治病时学来的,姑姑家有好几间商铺,那些个掌柜各个都是经商的好手,我见的多了,自然也学到了点皮毛。” “原来是从那些掌柜的身上学来的。”沈无复释然,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嫁得好,夫家几代经商,在苏州府的名气不小。 苏州府是大城市,商贾云集,那里的掌柜经商手段高明,沈胥聪明,耳濡目染学到一手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如此,大川,要不咱们试试吧,这或许行。”没了疑问,沈无复也有些跃跃欲试,先定下价格再贩卖商品的小摊,想想也的确有趣。 “可,可是既,既然,沈,沈叔也,也这么说了,那,那,就试试。”张大川见沈家父子这么热心,就算心中还有诸多疑问,也还是答应了下来。 沈胥见状,总算舒了一口气,没有名气,推销一元店的营销理念还真累啊,不过总算成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推广项目终于开张了,虽然自己赚不到什么钱 “爹,你就写,‘十文店,十文一件’便可。”沈胥道。 沈无复照做,很快一块简易的招牌出炉了,“看看,怎么样。”招牌上的字迹工整有力,倒给招牌增色不少。 沈胥把招牌拿过来,满意道,“爹的字没有退步。”又突然想起什么,忙道:“爹,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大川哥,时间也不早了,你快些去忙你的事吧。” “哎呀,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沈无复一拍脑门,正想动身,又担心这边的情况,确认道:“你行么?” “放心吧,别忘了,这主意还是我提出来的。”沈胥把沈无复拉起来,又从旁边把背篓给他拿过去,挥挥手,道,“快去吧,回来晚了我们东西都要卖完了。” “说大话的毛病要不得,就算这十文店有成效,断然也不可能火爆到那种程度。”沈无复不以为然,临走前叮嘱道,“如果不行的话就收手,别给你大川哥惹麻烦。” “知道啦。”沈胥无奈地笑笑,这老爹真会啰嗦。 如此,沈无复也不再多说,背着背篓去置办束脩用的节礼了。 沈胥把笔墨还给了在不远处摆摊的算命先生,回来时看了看日头,炽热依旧,于是道:“大川哥,现在人少,咱们休息一会,等等再开工。”不待张大川回答,便靠回柳树下小憩。 张大川没有沈胥那般的底气,还站在那死死琢磨十文店的事。 琢磨来琢磨去,他有点后悔了。 虽然他答应了沈家父子搞什么十文店,但他对这个十文店至今还没有概念,也不明白为什么优劣不同的商品要卖同样的价钱,要不是沈胥先前帮他解决了两个老赖,要不是沈无复是他的沈叔,他还真不一定会听这个建议。 毕竟他从没有听过有谁这么卖东西的,真的会有效吗,要是亏了,以后十三文十五文的东西大家都要他卖十文,又该找谁说理去? 要不要趁着沈叔离开,跟沈胥说说,不要弄什么十文店了。这种小摊子哪里用得着那么多花门道,有人买就卖,没人买就收摊带回家,又不指这个吃饭,别到时候惹出乱子没法收场。 可到嘴的话他又没法说出口,不管怎么说,沈胥和沈无复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着想,他不忍心也不好意思浇这盆冷水。 于是乎,沈胥靠在柳树下休息乘凉,张大川却站在那举棋不定,备受煎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畅销 太阳就在张大川摇摆不定的时候渐渐西移,天气凉快了许多,市集上的行人慢慢多了起来,商家和小贩们也重新开张,叫卖声络绎不绝。 市集又恢复了活力。 沈胥打着哈欠站起来,这一觉睡了将近一个时辰,如果再不将十文店的事情落实下去,恐怕天就要黑了。 他左右寻了一下,发现张大川已经在摊位那边招待客人了。 “这个木雕这么卖?”一位带着方帽子的客人问道。 “十,十三文钱。”张大川看了一眼,瞧见这木雕的做工尚佳,基本上是这一批次中最好的了,于是要了个最高价。 “十三文,太贵了,能不能便宜一点?”那方帽子客人反复看了看,摇摇头。 张大川有些拿不定注意,正巧这时,沈胥走过来,道:“大川哥,咱们开始吧。” “小,小胥,真,的要这么做吗?”张大川犹豫不决,就算不搞什么十文店,这客人不照样上门了嘛。 这可是为你着想好吧,这还没开张,倒先被甲方嫌弃起来了。 沈胥偷偷翻了一个白眼,不过也难怪,在没有足够的成功案例证明自己的实力之前,任谁来看,他沈胥都只是一个半大的病恹恹的孩子。 他无奈道:“大川哥,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我爹吧,他读过书,有学问,他都同意了,你难道还怀疑么?” 张大川踌躇不定,摊上的一位客人突然发问:“小子,你们在商量什么呢?什么做不做的?” 沈胥见状,也是瞅准了机会道:“我们打算把这个摊位做成一个十文店,店内任何东西一件只卖十文钱。” “所有东西都卖十文钱,此话当真?”那个带着方冒的客人追问道。 “当然,十文一件,不加价,不减价,童叟无欺。”沈胥瞧张大川犹豫不决,索性当机立断,把招牌拿了出来,生米煮成熟饭。 该搏一把的时候就得搏一把,也许这对张大川来说不太厚道,但沈胥必须走出这一步,大不了真的赔钱了,日后做工赔给对方便是。 “十文店,这倒有趣,老板,这孩子说得可是真的?”方帽子客人又问道。 张大川本还想说什么,但见沈胥的话已经说出口,木已成舟,也只能叹口气点点头,“从,从现在开始,这些东西,一,一律卖十文。”就当这批货,承给沈家父子一份人情吧,几个钱事小,只盼别出什么乱子。 “好,那这个小木雕我便买了。”价格降了,方帽子客人也十分爽快,正欲掏钱的时候,又瞧上了一个精巧的首饰盒,“这件也要了,十文一件,给,二十文。”从袖口中掏出一摞铜板,数准了数放到张大川手里,不等张大川反应,拿着两个木雕乐呵呵地走了。 这让张大川有些意外,没想到一下卖出去了两个。 虽然那客人本就有购买的意思,但也说不准,问了价最后不买的人多了去了,哪里能想到对方一买还买了两件。 虽然这两件的木雕要他出价的话,会出到二十五文,但人家肯定会还价啊,最后一来一去,二十文卖出去似乎也没亏多少,而且还不用讲价,省了力气,成交的速度也变快了 “每件都十文,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就在张大川还在琢磨其中利害时,边上那几个客人也来了兴趣,面对着足足有三四十件的木工作品,好好找找,说不定能捡个便宜呢。 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张了。 沈胥看着也打从心底里高兴,索性开始吆喝起来:“十文店,十文店,任意东西十文一件;十文店,十文店,任意东西十文一件。” 还略显稚嫩的叫卖声在市集上悠悠传开,沈胥这回可是拼了老命了,没喊几句便咳嗽起来。 “小,小胥,没,没事吧。”张大川知道沈胥身子虚,从一旁拿出水壶递过去,说实话,瞧见沈胥这样卖力,他怪歉疚的。 沈胥喝了一口水,好多了,笑道:“大川哥还是先顾好店吧,我没事。” 张大川转身一看,呀,一下子聚过来七八人,饶有兴致地在摊位前挑挑拣拣。 “老板,这些木头真的每样十文?”有客人挑了几下,显然中意了某件作品,于是问道。 张大川有些木讷地点点头:“是,是。”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来了兴趣,埋头寻起宝来。 十文不是什么大钱,这些小玩意的做工显然都不错,值这个价。但这些都是纯手工的,相比较之下,总有好有坏,眼光独到的自然能买到物美价廉的东西。 有人拿着两个首饰盒对比了良久,随后舍弃了一个,兴冲冲地掏钱,“这个首饰盒我要了。” 更加细致的观察,导致越来越多人觉得张大川的手艺不错,十文钱的价格相当合理。 “嗯,这小凳子做得平稳,我要了。” “这虎形木雕倒可以买回去逗孩子。” 仅仅是半柱香的功夫,生意就成交了好五笔,加起来快抵上今天早上售卖的数量了。 果然可行,哪怕时代不同,人性的变化却微乎其微。一元店曾风靡一时,淘宝能做强做大不是没有道理的。沈胥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初战告捷。 张大川收钱收得有些目不暇接,突然卖得这么火爆的确把他吓了一跳,但也仅此而已,他到现在也想不出十元店有什么高明的地方,至于为什么会突然卖得这么火,一来东西的确便宜,二来大家图个新鲜,等好东西被挑光了,人也不觉得新鲜了,生意还能这么火么?张大川心里没底。 “呦,这不是之前差点被讹的摊子么,怎么突然生意这么好了?”正这时,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挤进了人群,听他的话,显然张大川被两个老赖纠缠的时候,他也在场。 “十文店,十文一件哈哈,老板,你是被老赖讹怕了,才想出这一招的吧。”长衫中年人捻着须笑道。 “被讹,究竟是什么事?”边上一个不知情的客人追问道。他这么一问,有不少人都竖起耳朵,想听个究竟。 毕竟像这种发生在身边的市井纠纷,是最能提起人们兴趣的。 “你们是不知道啊,早上的时候”那长衫中年人也乐意当一回说书人,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不肥不瘦,感情拿捏得恰到好处,在讲到沈胥出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时,现场还响起了一片掌声,弄得一旁的沈胥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绝对不是托。 好巧不巧冒出一个人,竟然把品牌故事都讲好了,十文店想不火都难啊。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诶,老板,你这十文一件,指得可是本朝的十枚衍文通宝一件?若是本朝的十枚衍文通宝我倒出得起,可要是单指十文,我无论如何都拿不出的。”有一位客人听了这个故事,立马发现招牌上的“十文一件”没有特指,于是打趣道。 众人跟着笑了起来,气氛融洽。 “自,自然是本,本朝的铜钱。”张大川憨笑道。 “既然如此,那我买上一件。” “我也买一件。” “也难为老板想出这么个有意思的点子,应该支持支持。” “诶,那个是我想看上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捧场,张大川这下彻底傻眼了,因为这个时候好东西已经慢慢变少,本该卖七文八文的东西也有不少人拿来付账,而且他们在付钱的时候是笑着的,并不觉得自己吃了亏。 这难道是在可怜他么? 也许是的,但早上的时候怎么不见有人可怜他?开十文店之前怎么不见有人可怜他? 或许那不是主因,十文店才是让奇迹发生的根源 张大川再木讷,现在也能明白十文店的神奇之处了,它不仅能吸引顾客,还能让顾客满意地付钱,最重要的是,再不用讲价了。 他看向沈胥,眼中满是感激和敬佩,同时也带着一点点的歉意。 这么好的注意,差点因为自己的无知而错过,得亏有沈胥坚持,才能让摊位的生意变得这么好。 沈胥意会,却没有邀功和自满的意思,笑道:“大川哥发什么愣,人家递钱给你呢。” 张大川愣了一下,激动道:“哎!”回过身来继续做生意。 不到一个时辰,三十多件的木工基本售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告白手 当沈无复背着满满当当的背篓回来时,张大川和沈胥已经收摊了。 “沈,沈叔,你看!”张大川捧着一堆铜板激动道,“今天,卖,卖,卖,卖了这么多!” 沈无复粗略一数,这铜板起码数以百计,不由诧异:“都卖完了?这少说也有两百多文吧。” “加上大川哥先前卖的,一共三百三十一文。”沈胥走过来说道。 “这么多。”沈无复惊讶,这数量已经抵得上一个普通人家小半个月的收入了。 “十文店真的这么有效?”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想出来的注意。”沈胥抬了抬脑袋,颇为自得。 “而且,东,东,东西还没卖完,剩下六,七件做,做工比较差的,加,加起来,也,也能凑个三,四十文。” 如果按照正常来卖,张大川预估过,这批货大概能卖个四百文出头,但这是理想情况,客人如果一砍价,恐怕也就卖个三百十文。 采用了十文店这个模式之后,虽然少赚了十几二十文钱,但卖得快啊,一下子就销售一空了。 这在以前是张大川想都不敢想的。在以前,一趟下来能卖个小半已经算不错,哪里像今天这般,回去的牛车能这么空。 这就是十文店带来的好处! 你东西做得再好,也怕滞销,哪里有换成钱摸着实在。 “大川哥,今天这才刚开始,以后等十文店的名声传播出去了,恐怕生意会再好上一些。”沈胥笑道。 “真,真的?”张大川瞪大了眼睛兴奋道。 “做生意讲究的是源远流长,十文店刚开张就有如此成效,日后的生意定会蒸蒸日上,毕竟这个模式很新鲜,你的手艺也足够好。”沈无复也道。 “不过” 沈胥正想说什么,思考了一会,却把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在一段时间内,十文店的确会呈现出一种蒸蒸日上的态势,但时间长了,不排除其他商家会效仿的情况。 而且随着十文店的经营,新鲜感会逐渐下去,到那个时候,十文店的魅力就会大大下降。 关于这一点,沈胥不打算说出来,毕竟他不打算长期跟进大川哥的十文店,没时间也没必要,而且这只是大川哥的副业,如今开了个好头,之后能经营成什么样,还是看他自己吧。 张大川没有注意到沈胥欲言又止,听到日后的生意会越来越好,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回想起自己先前的不信任,一种歉疚感油然而生,拉着沈胥道:“小,小胥,这,这次多亏了你,说,说吧,想吃什么,我,买给你。” “大川哥,这是我应该做的。” 沈胥懂事地拒绝,张大川却连道:“要的,要的,这,这是你应得的。” 沈胥看向沈无复,似在征求他的意见。 沈无复一边把东西装上牛车,一边说道:“老二,这是你大川哥的一番心意,就别推脱了。” 张大川这人死脑筋,要是强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反正买点吃食什么的也花不了几个钱,倒不如遂了他的意。 如此,沈胥也就答应了下来,笑道:“谢谢大川哥,那就你帮我选一样吧。” “哎!”张大川笑着应道,见沈无复往车上装东西,便过去搭了把手。 等一切整备齐全,沈胥和沈无复上了车,张大川跑到前头赶牛车。 老牛甩着尾巴,牟牟叫着,在市集中慢悠悠地前进。 走了不到片刻的功夫,牛车便在一家小店门口停驻。 “小,小胥,这,这家的桂花糕,可,好吃了,快,快下来。”张大川把牛车往边上赶了赶,冲着位上的沈胥招招手。 沈胥抬头打量了一下这家小店,只见这家店门的挂牌上贴有手绘的水墨画。 画的内容是几个孩童在小院里一边嬉戏,一边分吃桂花糕,笔法自然,倒把每个小童吃桂花糕的喜悦表情都临摹出来了。 “这店家的心思还真活络。”沈胥眼前一亮,通过这种方法的确能起到暗示消费者的作用,尤其是对一些小孩来说,见到别人吃得那么开心,自然会嘴馋。 若是再稍加美化,俨然是一副二十一世纪的广告海报。 看来这个时代并没有形象得那么简单 沈胥来了兴趣,走下车,跟着张大川进了店。 “李,李叔。” 一进店,张大川便热情地对着柜台内的掌柜喊道,显然不是第一次到这家店了。 “呦,大川,你来啦,又来给你媳妇买桂花糕?” 那掌柜瘦高瘦高的,带着一顶圆帽,有一撇茂密的黑胡子。 张大川嘿嘿笑着,伸出两根手指道:“这,这次要两份。” 掌柜的看了看边上的沈胥,笑道:“行,等着啊。” 说完,便转身拣了两张油纸,用木夹从边上一块一块地把桂花糕夹过来。 正这时,店外忽传来一道不知是疑问还是感叹的的声音。 “李叔,那法子可好!” 沈胥转身望去,却是隔了须臾,一位白衣男子才快步走了过来。 “是陈家小子啊。”掌柜瞧见来人,也是笑道,“店内的生意的确比前几日好了些许。” “此话当真?” 那白衣男子面露喜色,不过那笑容还未完全舒展,掌柜的便接着道:“但也只是每日多卖出去了两三份。” 呃。 笑容慢慢回敛,白衣男子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不再多言,从柜台上随意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 “哎,怎么这等没规矩,这是给客人的。”掌柜的拍打了一下白衣男子的手,转而又对张大川道,“大川,你别介意,我给你多添一块。” “李,李叔,没,事的。”张大川笑着摆摆手,并没有为此生气。 一旁的沈胥偷偷打量了一下这个白衣男子,瞧他行为跳脱,岁数不大,也就比他稍长几岁的样子。 似是察觉到沈胥打量的目光,那白衣男子眼珠一转,盯上了沈胥。 “你可也是被店外的那幅画给吸引来的?”他凑近沈胥,饶有兴致地问道。 啥? 沈胥有点不明其意,也不想与这怪人多说,转移开目光,装作没听见。 “你可也是被店外的那幅画给吸引来的?”见沈胥不回答,他又问了一遍。 这还赖上了。 没辙,沈胥只好回道:“我才不知道什么画。” “怎么可能?”白衣男子一脸的不可思议,一口将桂花糕吃下,跑到店外取了挂牌走到沈胥面前,问道,“你进店的时候没注意到这幅画?” “这幅画是你画的?”沈胥问道。 “那是自然。”白衣男子点头道,“不止门口,镇上其他显眼的位置我也布置了几幅,这能给店铺多招来生意。” “你未免太自信了些。”沈胥忍不住想笑,不过对方知道用海报的形式做广告,的确让他吃了一惊。 但做了海报不一定就能让销量上涨啊。 “你没听见掌柜的说店内的生意比以往好上了一些?”白衣男子皱眉道,对于自己的点子,他还是颇为自得的。 “每天只多卖了两三份而已,不具有说服力,况且你又如何断定这多处来的两三份,是因为有人见了你这幅画才进店买的?”沈胥反问道。 “这种天气桂花糕本就难卖,哪怕是多卖出去一份也是赚的,至于如何证明多卖的两三份是因为这幅画引起的,这”说到后面,白衣男子语气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是啊,如何能证明? “好啦,你们两个闹什么闹,这天本就热,你们再一闹,心就更燥了。”见两人越聊还越杠上了,掌柜的终于出声。 他把两份桂花糕用细线包好递给张大川,对着沈胥道:“这位小子,陈家小子并没有说错,最近来买桂花糕的小孩多了不少,这画上画的也是小童吃糕,自然是有关系的。陈家小子是镇上的一位告白手,跟着县里的先生学了两年手艺,本事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你莫要不信。” “告白手?” 沈胥知道广告一词在古代称之为告白,这告白手的意思大抵就是广告人了。 没想到这个时代就有专门从事这一行业的人,这让他颇为吃惊。 要是历史上那个明朝,别说什么告白手,就连商人都要受打压,无论如何也不会产生专门服务于商人的职业的。 恐怕是这个时空的商业繁荣,才提前衍生出了类似广告的行业。 沈胥哑然失笑,看来还真是来对地方了。 “李叔,你跟一个小孩讲这些作甚,告白手这一行当在近些年才冒头,他又如何能明白告白手的厉害之处?”白衣男子笑道,傲然之气溢于言表。 “陈小子,你也给闭嘴,夸你两句还上天了,前些日子给人家赵掌柜瞎出主意亏了好几两银子的事忘了?” 掌柜没好气的敲了敲桌子,不管怎么说,沈胥都是他的客人,可不能让人家太受委屈。 “原来是个专给人出馊主意的告白手啊。”沈胥双手枕在脑后,悠悠地道。 “哼,无知小儿,你又知道些什么?若是每个主意都能有成效的话,那我岂不是成了活菩萨?” 被掀了老底,白衣男子的脸色青一块红一块,但那一次的损失是事实,无法反驳。 但情况就是这样的啊,有成功必然有失败,告白手只管出主意,最后能成不能成,看得还是掌柜的决策和天意,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你一个小孩又如何知道告白手的辛酸? 只看到我失败的一面,没看到我给这家店每天带来了两三单的生意么? 白衣男子撇撇嘴,也不想再跟一个小孩多费唇舌,跟他讲这些道理他能懂才怪。 若是一般的人,还真不懂,但沈胥不同,他不但懂,而且还产生了共鸣。 “虽然你先前的行为举止像个怪人,但冲你这句话,我便不和你计较了。” 他以前在广告公司实习的时候,也的确碰到过搞砸的案例,遭到甲方的投诉,但这不是说广告人不负责,而是真的有时候市场的变化和甲方的心思难以捉摸 白衣男子被这话气得笑了出来,这种口气,自己倒像个接受训斥的晚辈。 “你这小子,说话之前也不看看长幼秩序,真当我好讲话么?” “在告白手的世界里,没有长幼,只有优劣。” 况且要比岁数的话,我还真不一定比你小呢。 沈胥微微一笑,不再理他,而是转身和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我这里有一计,可以助你生意兴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信不信由你 沈胥的声音不大,对掌柜的来说却是振聋发聩。 啥? 生意兴隆? 不是天太热幻听了吧? 掌柜的下意识地掏掏耳朵,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只有十多岁的少年会说出这等话来。 “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莫非你也是告白手不成?” 白衣男子突然发笑,若是谁便冒出来一个愣头小子都能让店铺生意兴隆,那他这个告白手算是白当了。 别看告白手只动动嘴皮子,里面的学问可多着呢,他也是跟了县城里的师傅两年才学到了一些要领,哪里是一个毛头小子能通晓的? “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近年来临水镇的小吃店越来越多,店内的生意一直不愠不火,我早就不抱太大的希望喽。”掌柜的苦笑着摇摇头,也不相信沈胥真的会有什么锦囊妙计。 要说这陈家小子想破天才想出个用画报的形式招揽客人,这才每天多卖出两三份。 你又不吃这碗饭,如何能想出比他更有效果的点子? “李,李叔,小,小胥可厉害哩。”就在这时,一旁的张大川突然道,“先,先前他,他,他给我出了个,主意,我那些木工,一,一下子就差不多,卖,卖完了。” 就算是到了现在,张大川讲起十文店的事还激动不已。 “哦?真有此事?”掌柜的自然知道张大川进城是做什么活计的,以往也听他说过,每次进城来一车顶多卖出去四分之一,有时候运气好点,可以卖出去三分之一,能卖完显然是生意火爆。 难道这小子真的通晓什么经商的点子不成? 掌柜的顿时提起了精神,问道:“孩子,你真的有本事?” 沈胥哼哼了两声,微笑着闭口不语,卖弄起关子来。 张大川见状,也是劝道:“小,小胥,李叔人,人不错,你要是有招,招的话,不,不妨帮帮他。” “若是你说的靠谱,那这次桂花糕就算我请了,若是主意有效,真的生意兴隆,那日后你来我店吃桂花糕自当全部免费。”掌柜的也道,甚至给出了承诺。 “得了吧,他能有什么招,故弄玄虚罢了。”白衣男子撇撇嘴,不以为意。 他身为一个告白手,掌柜的有困难不请教他,而是去请教一个小毛孩,面上无光啊。 沈胥轻轻一笑,不理会对方的激将,而是对掌柜的说道:“要我说也行,但我要先阐明一点,虽然我有七成的把握认为这一法子会有效,但具体效果如何我也没有验证过,我不用掌柜的日后请我吃桂花糕,也希望掌柜的能做到,不管是否听取我的建议,不管将来是否生意兴隆,都不要怪罪于我。” 沈胥会心血来潮帮忙,自然不是为了钱,而是想将那些超前的营销模式和广告理念在这个世界尽可能的尝试一下,这对以后他从事这个行业有重要的参考作用。 有效果的话皆大欢喜,没效果的话,也能从中吸取一些经验,何乐而不为?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掌柜的点点头,他也不是第一次接触告白手,自然知晓自负盈亏的说法,毕竟人家只是提意见,又没收钱,最终做决策的还是他自己,他必须为这个决定买单。 “这一点你尽管放心,我的为人大川知道。” 得到了掌柜的肯定的答复,沈胥这才道:“在我说出法子之前,我想将我观察到的和掌柜的核实一下,希望掌柜的能如实告诉我。” “你尽管说。”掌柜的耐着性子道。 沈胥在店内踱了几步,最终走到柜台前,指着至今还满满当当的桂花糕问道:“每天桂花糕是做的多,还是卖的多?” “那当然是做的多,尽管最近已经少做了,但每天还都有一小半留下来。”掌柜的道。 果然滞销了。 沈胥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我想的很简单,掌柜的只需要刻一个印章,在包装桂花糕的油纸上盖上印章,然后规定客人集齐数张油纸换取一份桂花糕即可。” “用油纸换取桂花糕?不收钱?这不是亏本买卖吗?”掌柜的大为不解,要不是张大川先前为沈胥说了两句话,他恐怕就要认为沈胥是专门来消遣他的了。 “只要掌柜的规定好换取桂花糕的纸张数,那么既可以挣到钱,又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浪费。”沈胥笃定道。 在后世几乎所有的商店都实行的积分卡制度自然有他聪明的地方。 “呵呵,你这般复杂,还不如直接增加每份桂花糕的数量来的实在,反正都是让利。”到底是同行,白衣男子一下子便明白了沈胥的意图。 让利这个促销的法子他之前早就想过,只是后来仔细琢磨,认为桂花糕实在不好再增加每份的数量,这才被搁置。 还以为这小子能说破天呢,没想到换汤不换药。 “两者有相同之处,但也有细微的差别。”沈胥看着他,不疾不徐地道,“首先,增加每份桂花糕的分量这点不好把控,一份桂花糕也就六块,你一增加,起码是一块吧,这一下子便增加了近两成,而我提的那种方法却很方便,几张纸换一份桂花糕完全是掌柜的说了算。” “其二,增加桂花糕的数量是即时增加,而用油纸换桂花糕是有一定的滞后性的,在客人凑齐特定数量之前,这桂花糕还是放在店内,由掌柜的控制,这样可以防止骤然让利,而导致店内的桂花糕不足的情况发生。” “其三,也是差异最大的一点,增加每份桂花糕的数量可以吸引更多的人过来购买桂花糕,而用油纸换取桂花糕,可以让购买桂花糕的人来更多次。” “小,小胥,你说了,一,一大堆,我,我都有点糊,糊涂了。”张大川细细琢磨着这两句话的意思,似乎能区分两者的差异,但似乎又区分不开。 沈胥微微一笑,道:“挑重点的说,用油纸换取桂花糕的方案可以增加客人的粘性。增加每份桂花糕的数量更像是一次性买卖,客人买完一次之后这交易便结束了,而用油纸换取桂花糕却能时时刻刻钓着客人,一次交易完成之后还留了个尾巴,让客人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来店里的理由。” 这么一解释,那白衣男子便有了一丝明悟,他毕竟干这行的,所以能更快的明白两者的差异。 但明白归明白,他依旧不看好沈胥的方案:“就算你说的方法与普通的让利不同,客人要是嫌麻烦不买账怎么办?” 这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有些不妥了。 “我就这么一个法子,信不信由你。”沈胥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先前我便说了,这个方案还未得到验证,成与不成谁又能说的准呢?我能做的,仅仅是把这个想法传达给掌柜的罢了,至于掌柜的最终如何定夺,就不是我能干涉的了。这一点,你身为告白手应当会理解才是。” 说到后面,他挑了挑眉,戏谑之意不言而喻。 “哼。” 白衣男子羞怒,却又无可反驳,只能一甩衣袖,冷哼一声。 沈胥见状,也就不再理会,而是对着掌柜的说道:“听说近日来买桂花糕的小孩变多了,若单单是收集几张油纸就能吃上桂花糕,我想孩子们是不会嫌麻烦的。” 掌柜若有所思,这个主意听起来还是蛮靠谱的,捻着须道:“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自然不会嫌麻烦,你说的这个法子有点意思,至于要不要实施,如何实施,让我再好好琢磨琢磨。” “掌柜的定夺便好。”沈胥谦逊道,他不想将意见强加给对方,人家启用了固然好,舍弃不用也没有多少损失。 反正以后的机会多得是。 “大川哥,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他看了看外面昏暗的天色,老爹还在牛车上等着呢,于是也不多留,便先行出了店门。 “哎,等,等等。”张大川也注意到在这里耽搁太久了,动作也利索起来,掏出十二文钱正递给掌柜的,没想到被推辞了。 “大川,这钱你拿回去,桂花糕算我请了。”掌柜的笑着,履行了先前的诺言。 张大川还想说什么,却见沈胥已经走远,而且他们也的确有约在先,便不再客气,谢道:“那,那行,李叔,我先走了。”将两份桂花糕小心地拿好,快步跟上了沈胥。 说是来请沈胥吃桂花糕的,到头来反而沾了他的光。 出了店门的张大川,此时心中五味杂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大伯要来 沈无复在牛车山等了老半天,才见沈胥和张大川一前一后走出来,撇撇嘴道:“你们是去买桂花糕了,还是做桂花糕?” 沈胥嘿嘿一笑,不做回答,上了车。 张大川走来,把属于沈胥的那份桂花糕递过去,道,“沈,沈叔,小胥他,他真聪明,你,教的真,真好。” 啊? 这话从何说起? 莫名的夸赞让沈无复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有人夸他教子有方,那自然是先应承下来啊,于是笑着摆摆手道:“哪里哪里,这没什么,日后你孩子调皮,我给你支支招,这教导孩子可是门学问” 之后便是一段“子不教父之过”c“因材施教”的话,惹得沈胥一阵郁闷,莫名想到了一位在后世文坛当中响当当的人物。 张大川却听得格外认真,一边赶着牛车,一边汲取沈无复先进的经验。 对他来说,沈胥今天表现得再好,那也是沈无复教导有方。 他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必须好好学学。 冥冥薄暮,牛车悠悠荡荡,自临水镇出,踏上了归途。 等回到河溪村,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村里人住的疏离,又没几户舍得添油灯的,所以沈无复和沈胥只得借着朦胧月色往家赶。 “爹,二弟,我来接你们了。” 在快到家的时候,沈易突然从黑暗中出现,吓了沈胥一跳。 “混小子,走路没个动静,想吓死你老子?”沈无复也被吓得不轻,身子一颤,背篓里的东西差点没掉出来。 “嘿嘿,娘说爹和二弟这么迟都没回来,让我到村口接你们,我这刚出来就碰上了。”沈易帮沈无复背过背篓,又冲着沈胥问道,“二弟,你没被吓着吧?” “没什么,就是浑身打了个激灵,凉快多了。”沈胥皮笑肉不笑,暗说要在二十一世纪,我早就问候你家祖宗了。 等等,现在这么做自己好像也吃亏 回到沈宅,却是见到柳氏和沈安站在门口迎接三人。 屋内点起了油灯,透过窗户,在黑夜中显得极为的温暖和明亮。 “夫人,我们回来了。”一回到家,沈无复也彻底放松了,笑吟吟地向柳氏走去,哪知柳氏却没个好脸色,上来扭了一把沈无复胳膊,气道,“你还知道回来,这都几更天了?你干脆别回来了,也省了我们母子在门口瞎等。” “疼,疼,别扭了,孩子看着。”沈无复面容扭曲,脚下咋咋呼呼的,不管怎么躲,柳氏都死死跟着,一刻也不撒手。 沈胥笑着摇摇头,这种日常的画面还真是百看不厌。 沈易和沈安也都在旁边看着,没有劝架的打算。 等柳氏累了,一口气发泄出来了,这事才算完。 在吃晚饭的时候,柳氏热菜去了,沈无复坐在桌前劝告道:“以后你们成了家千万要小心,尤其是你,老大,你可得记着,千万不要找那种看上去温温柔柔,说话瓮声瓮气的做老婆。” “啊,为什么啊?”沈易不解地道。 沈无复点了点桌面,含着泪道:“记住,这是经验。” “咚!” 哪知正这时,柳氏从背后出现,把端来的青菜豆腐汤重重地置在桌上。 如一道惊雷炸响,天地间恢复清明,沈无复的脸色瞬间煞白,嘴角微微抽搐,额头的汗珠雨沙沙地落下。 沈安善解人意,怕父亲是热着了,从边上拿来蒲扇轻轻摇曳。 他哪里知道沈无复这不是热坏了,而是凉透了。 “老三,乖,别扇了,吃饭。”柳氏没有发火,反而笑吟吟地帮自己三个儿子每人都盛了一晚青菜豆腐汤。 沈无复见柳氏没发火,暗松了一口气,在柳氏盛完汤之后也拿起汤匙盛汤。 “呵呵,这豆腐是赶早在村头刘婶家买的,鲜嫩得紧,这青菜啊,又是自家种的,瞧这颜色多翠,嗯,加上夫人的手艺,那味道,啧啧,自然是没话说,光是看着都让人食欲大增。”他一边说着,一边盛汤,结果刚舀了一勺,手就被柳氏给按住了。 “夫,夫人,你这是干什么?”沈无复眼神很无辜。 “相公,抱歉,今天这汤煮的少,怕没你的份了。”柳氏的口气极其温柔,如春雨滋润万物。 但,是三月份惊蛰前后,保不准就会打雷闪电的那种春雨。 “怎么会,还这么多呐。”沈无复指着还有半碗的汤说道,这不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这些都是给孩子们的,他们还小,还在长身体,得多喝点。”柳氏把汤挪到自己面前护好,凤眼突然一瞪,怒道,“你一个老不死的,喝这么多作甚?” 好像很有道理。 这还不是生气了嘛! 沈无复不得不放下汤匙,规矩坐好,趁着柳氏不注意的时候,向三个儿子使眼色。 哪知这三个没良心的一个比一个吃得香。 尤其那个老大,喝汤的时候能不发出声音吗?怎么这般没规矩,说了几遍,吃饭的时候要斯文一点。 还有那个老二,不要把汤拌到饭里,饭要一口一口嚼碎了再咽下去。 那个老三 哎,不说了。 可怜的沈无复心理活动再丰富也没人理他,只得叹一口气,端起饭碗开始享受他的空气拌饭。 好在柳氏也不是真的这般绝情,趁着沈无复大口吃饭的时候,她指着一小碟酱菜向沈胥使了个眼色,要他把酱菜拿去给沈无复吃。 三个儿子当中,要说机灵,那还得是老二。 沈胥心领神会,用小勺子装了一勺给沈无复送去。 柳氏暗笑,要不说是我儿子呢,俗话说得好,母子连心,一个眼色就知道干嘛了,哼,不像这个杀千刀的,叫人难伺候。 见酱菜快送到沈无复那边了,柳氏也配合着侧过脸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她可不想让那个杀千刀的以为是自己心软了才默许儿子这么做的。 “爹,娘让我给你夹点菜!” 呃,不用默许了,直接明说了好吧! 柳氏楞了一下,她哪里能想到沈胥会把话直接说明了,心里那叫一个懊悔。 这小滑头平日里看着挺机灵的,今天怎么就这么蠢呢,把话都挑明了,那我还冲你使眼色干嘛,我自己来不是更好? 这臭小子也不让人省心! 柳氏满肚子怨气,狠狠地剐了沈胥一眼。 沈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又道:“爹,娘让我给你夹菜。” 一遍没听清,两边总该听得真切了吧? 沈无复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沈胥说第一遍的时候还以为幻听了呢。 “哦呵呵,我就说嘛,夫人不会忍心让我吃白饭的。”沈无复把酱菜弄到自己碗里,配合着白饭吃了一大口,边吃还边夸赞道,“嗯,酥脆可口,咸淡适中,好吃,好吃。” 哪知这般点评式的发言,让柳氏更加羞臊难当。 “呸,吃什么吃,谁让你吃酱菜了,不知羞。”柳氏面色羞臊,瞪着沈胥道,“混小子,怎这般胡说,谁让你给这个杀千刀的夹酱菜了?” “” 沈胥表示也很无辜,我也是为了你们夫妻好啊,但奈何柳氏的眼神实在太过犀利,让他没了说出真相的勇气,只得承认是自己。 如此,柳氏的面上才好过一些。 也许是为了翻篇,也许是真的忘记了,她刚坐正,又突然惊道:“哎呀,都被你给气糊涂了,我都忘记说大哥的事情了。” “大哥?”沈无复疑惑道,“大哥不是在洛阳经商么,他怎么了?” 柳氏平复下心情,道:“今天下午,有人骑着快马来报信,说大哥他在附近收购茶叶,后天会过来看咱们。” “真的?”沈无复激动,大哥生意繁忙,已经七年没回来过了,转而又眉头紧蹙,“怎这般突然,来人有没有说要待多久?” 柳氏道:“这次大哥的商队是来收购茶叶的,不是探亲,恐怕只能在家里落脚片刻。” “后天我要带老三去郑夫子家交束脩,恐怕要到傍晚才能回来。”沈无复思为难道。 柳氏道:“我想他们应该能住一个晚上。” 沈无复点点头,道:“那明天我再去镇上采购点酒肉,为他们接风。” “到时候我叫邻里们搭把手,弄几桌菜出来应该不成问题,你安心带着老三去便是。”柳氏也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一听自己多年不见的大哥会过来,沈无复心情大好,吩咐道:“去,把上次没喝完的酒端上来。”话音刚落,便见柳氏笑吟吟地望着他。 “这,还是我自己去吧。”沈无复讨了个没趣,只得自己灰溜溜地拿酒去。 农村人家平日里很少喝酒,但这次柳氏没有阻止,望着自己男人高兴的背影,也笑了。 “娘,原来我还有个大伯,怎么以前都没听你和爹提起过?”沈安突然问道。 “自然是有的,你刚出生的时候他还回来抱过你呢。”柳氏笑着,眸子弯成了月牙,不知不觉距离上一次见面已过去七年,时间真快啊,转眼三个孩子都这么大了。 沈胥对这个大伯有点印象,知道他早年和人合伙在洛阳开了家茶庄,后来生意做大了,便在那边安家落户,几年都难得回来一次。 在这个交通极不发达的时代,分隔两地的亲人能见上一面是极其不容易的,说的可悲一点,那真的就是见一次少一次,谁知道还能见几次呢? 不怪沈无复这么激动,就连沈胥也想早点见到大伯,他待在乡村小镇里,外面的很多信息都接收不到,就像他之前,就从未想到这个世界竟然已经有了广告行业的雏形。 如果能从大伯的口中多了解了解外面的信息,那对沈胥而言,自然是极有帮助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好箭法 次日,沈无复一大早便去了镇上,这次沈胥他们没跟去,而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帮柳氏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还有祠堂。 沈无复走的时候特意叮嘱:大哥多年未归,也该让他拜拜先祖。 对于这个提议,柳氏自然是遵从的,所以在打扫好屋子之后,又花了几个钱,请村里的男人帮忙把沈氏宗祠收拾一下。 沈家本是河溪村的大姓,祠堂雕梁画栋,气派非凡,只是后来出走的出走,没落的没落,渐渐的,沈氏在河溪村就只剩下沈无复一家,这祠堂也早已不复往日荣光,红漆剥落,神位蒙尘。 柳氏是进不了宗祠的,所以让沈易牵头,带着村里四五个男人进去归置归置,该摆正的摆正,该擦洗的擦洗干净,自己则打了一桶水,在祠堂外面清洗脏抹布。 几个人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祠堂这边的活才算忙完。 柳氏做了素面点心,犒劳帮忙的村人,沈胥他们也跟着沾光,纷纷吃了一大碗。 傍晚的时候沈无复回来了,买了不少吃食,荤的素的,吃的喝的,这次不止他大哥一人过来,而是一个商队,东西自然得多备着,免得到时候什么都拿不出丢人。 好在老三束脩的钱有个一贯就足够,减去昨日置办的节礼,还余下几百文,否则这些东西还真买不起。 柳氏给沈无复添了一碗素面,还加了个荷包蛋,趁着沈无复吃的时候,顺便汇报了一下今日的事项:“家里和祠堂都清扫了一遍,干净了不少,我还和邻里的嫂嫂婶婶们商量过了,明一大早就过来帮衬着,搭个棚做个菜什么的,就等大哥他们过来。” “辛苦夫人了。”沈无复握着柳氏的手深情道,家里的事他很少操心,柳氏总能把事情办得妥帖。 “去,不知羞,孩子们在外面呐。”柳氏含羞带臊抽回了手,这死鬼总没个正经,这屋外还亮堂着,毛手毛脚的,要是让孩子们见着了怎么办? 这种事当然应该在晚上啊。 大白天就动手动脚的,想必是憋坏了,柳氏也通情达理,给了丈夫一个应许的眼神。 等到了晚上再由着你。 哪知沈无复这时候津津有味地吃起了素面,没有注意到这眼神的变化。 柳氏只觉得热脸贴了冷屁股,气得夹起碗里的荷包蛋就走,留下沈无复抬头四顾心茫然,俗称一脸懵逼。 一天的时光悄然度过,待到第二天一早,村里面的七姑六婆领着孩子们就过来了,沈家小院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沈无复把他那件压箱底的半新的青衣直缀给穿上了,又结了个发髻,缠上网巾,刹那之间,便有了几分读书人的气派。 “呦,沈哥儿原来这么俊呢?”瞧见书生打扮的沈无复从屋子里出来,院子里的七姑六婆就热闹起来了。 “你忘啦,沈哥儿以前还中过童生,读书人的气派自然跟我们农人不一样。” “刘婶哪的话,我也就是个读不起书的种田人,许久没有这么打扮了,怪不习惯的。”沈无复笑着谦逊一声,随后让柳氏把沈安带出来。 今天的沈安也精心收拾了一番,干干净净的,既然要去见先生,第一印象自然要留好。 沈胥和沈易从屋子里把早就备好的瓜果点心装进两个竹篮里拿给沈无复,沈无复接过,而后又对邻里们道:“我去去就回,家里就拜托各位长辈了。” “去吧去吧,听说邻村的郑夫子脾气古怪,去迟了可不好。” “家里有我们帮衬着呢,沈哥儿你就放一百个心。” 沈无复笑着一一应承下来,临走时柳氏又叮嘱了两句,无非是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云云。 “娘,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让郑夫子收了我。”一旁的沈安一改往日的谦逊,目光坚定地道。 郑夫子名声在外,收学生之前会一一面试,交谈几句,觉得可教的会收下,顽劣的则会拒收,纵使给再多的束脩也是无用。 沈安知道自己蒙学的机会来之不易,要是最后郑夫子不收他,那爹娘,还有哥哥们定然会伤心,所以他必须全力以赴,让夫子收下他才行。 “傻小子,不用那么拘谨。”柳氏见自己的儿子压力似乎有点大,于是抚着他的头笑道。 “三弟,你这般聪慧,又勤奋好学,夫子定然会要你的。”沈易也道。 “等回来了咱们一起吃大餐。”沈胥笑道。 沈安点点头,有家人如此,不管做什么事心头都是暖暖的。 沈无复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再一告别,带着沈安出发。 沈无复带着沈安走后,沈家小院彻底忙碌了起来。 “刘婶,咱们把棚子搭起来,谁去把锅架一架?” “我来我来,哎呦,今儿的菜色可真丰富,我记着上个月那谁谁谁成亲都拿不出这么多菜呐,结果两边亲戚一坐,就吃了几碗素面” “王婶你就别说啦,快把那些菜拿过来给我处理一下。” “等等,这院子起灰,得先洒洒水。” “我再去家里拿几张凳子过来。” “林姐,先别去啦,你孙子在院里种黄金啦,好大一坨,你快去拿点灰,收拾收拾。”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七八个女人挤在一间小院里,话自然是说不完的。 柳氏没工夫搭理,她把家里的两张漆红圆桌都搬了出来,一一架好,可把她累坏了。 大人们忙碌,沈胥和沈易也没闲着,他们还得帮忙看七姑六婆带过来的小孩呢。 这一个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娃子闹心得很,时而往枇杷树上爬,时而往井口钻,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心。 好在家里还剩了些瓜果点心,沈胥通通拿了出来,这才让这群光屁股超人消停了一会。 那些个大人瞧见自己的孩子分到了东西吃,消停了,干活也越来劲儿了。 到了中午,大家吃了些面食,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柳氏让大家都歇一歇,等天气凉快些了再继续。 这一歇,便歇了一个时辰,就在大家在井边乘凉闲聊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有马!”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孩子喊道。 柳氏抬头一瞧,却见一位小厮打马而来,正是前天来报信的人。 “夫人,我家老爷已在临水镇,一个时辰之后便到。”马儿直奔到院前,那小厮才勒动马缰,吁的一声,骏马前腿一抬,凌空而踏,不再进寸步。 厉害啊。 沈胥看得心惊肉跳,想不到大伯手下的一个仆从竟有如此本领。 柳氏打了一碗冰凉的井水上前,道:“劳烦通报,外边天热,下来歇息片刻吧。” 那小厮接过一饮而尽,颇为痛快,将碗递回,道:“夫人不必客气,我还得赶回去复命。” 调转马头,微微一抱拳,策马而去,没有多留一刻。 “好一个雷厉风行的小伙子!”那刘婶横眉赞道。 “刘婶看上人家啦,话说你家的小玉也该找个婆家了。”王婶笑道。 “屁,她才十岁!”刘婶啐了一口。 柳氏轻笑一声,出声道:“各位长辈莫说笑啦,起锅做饭吧。” 终于到了最后的环节。 女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洗菜的洗菜,添柴的添柴,刀声剁剁,热闹似过年。 沈易和沈胥依旧当任幼儿园园长的职务,在院子里陪孩子们玩。 说是陪孩子们玩,可实际上是被孩子们玩。 爬腻了树的熊孩子总喜欢往他俩身上蹿,到最后,竟然成了警察捉小偷的游戏。不想被熊抱的沈易和沈胥自然是小偷。 逃跑中的沈胥发现多数的孩子都来捉他,让他有点应不暇接,连道:“别再捉我啦,找我大哥去。” “易哥哥跑得快,胥哥哥跑得慢,胥哥哥好捉。”熊孩子们笑嘻嘻的,从四面八方将沈胥包围。 沈胥一个头两个大,他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一跑就有点喘不过气,要是给熊孩子们一扑那还了得? “哎呦,鸡跑啦。” 正这时,做饭的棚子那边飞窜出来一只公鸡,扑腾着翅膀,竟然飞出两丈多远。 “鸡跑啦,大家快去捉鸡!”沈胥瞅准机会喊道,“谁捉到了就说明谁最厉害。” “好,看我的。” 不就捉公鸡么,这还不简单。 熊孩子们个个牛气冲天,纷纷调转枪头,朝着公鸡追去。 “咯咯咯咯。” 这只公鸡一边跑一边煽动着翅膀,东冲西撞,鸡毛撒了一地,在它的不懈拼搏下,硬是冲过了熊孩子们的包围圈,向着院子外飞奔而去。 “快关门。”沈易眼尖,冲着大门边上的孩子喊道。 那两个孩子照做。 哪只这公鸡路子非常野,扑腾着翅膀,踏着一个孩子的身体,直接飞跃丈许的大门,朝着溪边逃走了。 “公鸡跑到外面去啦。”有孩子叫道。 “哎哟,平时一个个莽得跟小老虎一样,没想到手无缚鸡之力。”一旁的王婶发现手无缚鸡之力这个词非常贴切,不由大笑,原来自己也是个有文化的人。 “那只鸡可厉害了,跑的可快了。”有孩子不服气道。 他这话引起了共鸣,孩子们纷纷点头,不是我不莽,实在是公鸡太狡猾。 “还说风凉话呐,鸡都要出村子啦。”刘婶眼瞅着鸡跑远了,于是道,“小易,这里你最大,你快去把鸡捉回来。” 沈易应声便动,却未直接出门去追,而是回了屋里,拿出他那张打猎木弓,又随手拣了一只箭,这才来到院门口。 “小易,你怎么才拿了一支箭?这鸡都跑出十几丈远了。”刘婶担忧道。 纵使要用箭射鸡,那也要多备几支啊。 沈易搭上箭,将弓拉如满月,眯着眼淡然道:“一支箭,足以。” 咻—— 木箭离弦,快若奔雷,眨眼间便飞出十几丈远。 “偏了!”刘婶惊呼,这箭飞驰的方位距离公鸡偏高了五六尺之多。 “偏不了。”沈易看了一眼,笑道。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刻,却见那只公鸡扑腾着翅膀,蹿起半丈多高,正中那支飞驰的羽箭。 噗。 半空中的公鸡应声坠落,再也跑不动了。 “好箭法!” 正这时,一列马队悠悠行来,为首的锦衣男子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夸赞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沈无常 “大伯!”沈易笑着迎了过去,这为首的锦衣中年男子,正是沈无复的兄长,沈易和沈胥的大伯沈无常。 沈无常一摆手,马队停驻,他从马上跨下,好好打量了一番沈易,忍不住称赞道:“小易,七年不见,已经一表人才啦。” “大伯过奖了。”沈易嘿嘿笑道。 “诶,怎么是过奖,刚才你那一箭当真是绝妙,竟然事先预知到公鸡会起飞。”沈无常竖起大拇指道,“就算在洛阳,你这未卜先知的本领都不常见。” “这哪算未卜先知的本领,只是打猎打多了知道一些畜生的习性罢了。”沈易解释道。 “哦?”沈无常疑惑。 “那公鸡生性莽撞,又善飞行,我见它一路往河溪那边奔驰,料想它定然会依靠自己飞行的本领过河逃命,这才提高了些许射角。”沈易继续说道,对于自己的箭术,他的确有几分自信,但要说未卜先知,那便夸张了,这顶多算熟能生巧。 听了沈易的分析,沈无常点点头,对这个侄子更满意了,笑道:“嗯,不说这些了,你爹呢?” “今天一早,他带着三弟去交蒙学的束脩了,恐怕要傍晚才能回来。”正这时,沈胥也走了过来,对着沈无常亲昵地叫了一声,“大伯。” 大伯比起记忆里的样貌倒是衰老了不少,甚至已有寸缕白发。 “这是沈胥吧?”沈无常眼前一亮,惊喜道,“那时候见你,你只有马肚子那么高,如今也长大啦,嗯,长得不输你哥,怎么样,身体可好?” 他知道沈胥自小体弱多病,在来的时候还在揣测自己这个二侄子是不是早已夭折,没想到已然成长为一个半大的少年,除去肤色偏白不健康外,看着还蛮秀气的。 “托大伯的福。”沈胥谦逊地应道。 “啊呦,沈家大哥儿终于回来啦,我们都盼了好久啦。” “是啊是啊,在外面出息了,也不回来走动走动,婶子我都快忘了你的模样了。” “啧啧,这衣服的料子真滑腻,得不少钱吧?” 村里的七姑六婆一窝蜂涌了过来,逮着沈无常七嘴八舌地闲扯。 沈无常没有因为许久不见乡人而显得疏离,听到乡音在耳边萦绕,反而倍感亲切,与大家畅聊了起来。 那些个熊孩子见到马车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足足有十六辆,眼睛立马放光,叫嚷着围上去,东摸西蹭,不亦乐乎。 沈无常见状,吩咐道:“阿水,叫咱们的人注意着点,别惊动了马匹伤着孩子,另外,把糖果拿出来分下去。” “好嘞。”这阿水便是先前来报信的人,领了命立马就去办了。 沈无常则被七姑六婆们簇拥着进了沈家小院。 柳氏这时从里屋出来,笑道:“大哥一路走来定是累了吧,晚饭马上就做好,到时候叫上外面那些兄弟一起吃。” “不急不急,这天还亮着呢。”沈无常找了张凳子坐下,细问起近些年沈家的状况,柳氏一五一十地回答,倒没有半点隐瞒。 沈无复一家住的屋子是父辈建造的,到了沈无复这一辈,大哥沈无常去了洛阳做生意,三妹沈盈盈嫁到了苏州府,这才落在了他的名下。 但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有沈无常小时候的记忆,所以看着沈家小院样貌依旧,与自己当初离开之时并无多少差异,心中那份怀念怅然之情油然而生。 渐渐的,等沈无常从回忆的情绪中走出来,便提出要去祠堂拜一拜先祖。 柳氏自然没有意见,拾掇了事先准备好的红烛香火香果点心,顺便带上了沈易好沈胥,一起往沈家的祠堂走去。 路上不少的村人见到沈无常回来,都过来聊上两句,没事情的也都跟着去沈家祠堂转转。 一路下来,竟然聚齐了二十多人。 这便是衣锦还乡的待遇。 沈胥跟在人群中,不由得有些羡慕,人生最巅峰的时刻莫过于此了吧。 沈家祠堂在今天可算热闹了一把,烛火通明,香烟冉冉。 有许多不是沈家的人,也跟着进一炷香,沾沾沈家的富贵气。 女人们进不了祠堂,便在外面闲聊起来,聊的内容都跟沈无常有关,沈无常小的时候的奇闻趣事,沈无常喜欢过哪家姑娘,沈无常到底多有钱等等,凡是关于沈无常的,都聊得热火朝天。 最后柳氏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这才掐灭了话头。 天色渐渐泛黄,等沈无常祭拜完毕之后,众人又回到了沈家。 这时候,商队的人已经支好了简易的帐篷,做留宿打算,又把马车和货物集中到一起,方便看管。 来帮忙做饭的七姑六婆们手脚麻利着,不一会儿一盘盘热菜就被端出,两张漆红大桌逐渐被摆满,又还不够,于是柳氏又把自家吃饭的那张小桌搬了出来,凑成三桌。 “弟妹,你太破费啦,我们这些人风餐露宿惯了,有两个馒头就能对付过去,哪里用得着这么多菜。”沈无常有些不好意思,弟弟一家本就不富裕,弄这么多菜肯定不容易。 “农家小菜,大哥不嫌弃才好,无复说了,等他回来,要和大哥痛喝三百杯。”柳氏一边拾掇着碗筷一边道。 “哈哈哈,那小子尽会吹牛,以往我跟他喝酒,七杯就醉了,莫说三百杯,就连第八杯他都喝不到。”沈无常抚须笑道。 “大哥,你莫要在背后胡扯,那是因为你在我第八杯的酒里下了巴豆,不装醉就要闹肚子啦。” 正巧这时,沈无复从篱笆外大步走来。 “呵呵,你小子终于回来啦,还好意思说,我为什么要下巴豆你自己最清楚。”沈无常笑着迎上去,拍了拍沈无复的肩膀,两兄弟多年不见,最先讲的,竟是一些年轻气盛的事。 当初的事可让他耿耿于怀了许久,这也是他少有回来的原因。 “那是我手段高明,大哥恼我也没用。”沈无复看了一眼柳氏,得意道,“感情的事可没有先来后到。” “呸,没个正经,休得胡说。”柳氏嗔道。 这老东西越来越不知羞,竟然当着大家的面讲这些胡话。 要不是当时瞎了眼,才不会跟了你呢,竟然还有脸自夸起来。 想着如烟往事,柳氏有点忍俊不禁,那时候的沈无复脸皮子是真的厚。 她看了看沈无复身后,见沈安不在,于是问道:“老三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你去交束脩结果怎么样了?夫子收了吗?” “我这不赶回来见大哥了嘛,老三腿脚慢,在后面跟着呢。”沈无复道。 “那结果如何?”柳氏追问道。 “娘,我回来啦。” 正问着,沈安便回来了,只见他满身的泥泞,不说衣裳,就连脸蛋上,也都是泥点子。 “呀,老三,你这是怎么了?”柳氏瞧见沈安这副模样,忙走过去一看究竟,不光是外面,就是衣服里面也都脏了,看着像是从田地里爬出来的。 “老东西,你怎么看孩子的?”柳氏凤眼一转,冲着沈无复怒道。 “这事可怪不得我。”沈无复连忙摆摆手,说道,“不过也正因为这样,老三被夫子相中啦,一百来个孩子,就收十个,可不容易。” 众人一听,都有些不解,夫子收学生跟沈安一身泥巴有什么关系? “休得胡扯,定是你敢路太急,没看好老三,回来怕我说道,便编了个瞎话,是与不是?” 柳氏此刻就像护犊的母老虎,哪里听得进话,走过来揪着沈无复胳膊说道,“好你个沈无复,这么大个人了,连儿子都看不住,你怎么当爹的?” “哎呦,大家看着呢,轻着点。”沈无复叫苦连天,一边嚎还一边逃,可柳氏就是揪着不放。 沈家小院,鸡飞狗跳。 “这你们不拉一下?”沈无常见状,有些不解地问沈胥他们,这都要打起来了,以前怎么不见弟妹这么暴躁? 沈胥淡然道:“我们已经习惯啦,大伯不用担心,娘不会下重手的。” 沈易悠悠道:“下重手也没事,爹又不笨,他那袖子里续了一块厚厚的兔皮,根本扭不痛。” 喵喵,竟然还有这种事? 沈胥看着满院子乱窜,面目狰狞的沈无复,觉得全世界都欠他个奥斯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善” 闹剧终于在柳氏力竭之后偃旗息鼓。 天色近昏,三桌子的菜已备置齐全。 七姑六婆们也识趣,这个时候没有打扰沈家亲人团聚,况且院子里还有一个商队的人,沈家根本没空招呼她们。 不过在她们走的时候,沈无常偷偷包了些小红包,由沈无复代为转交。 起初沈无复是不愿意的,他道:都是邻里街坊的,互相帮忙是常事,拿钱便就俗了。 但沈无常道:大家为了我已忙碌一天,总不好让她们空手而归。 沈无复又道:为何你不亲手交给她们? 沈无常摇头笑道:我又不在这里常住。 如此,沈无复只能照做。 晚饭的时候,院门上挂起了红灯笼,沈家自坐一小桌,商队的近三十号人分坐两大桌,柳氏为他们添了酒,笑道:“诸位兄弟慢用,我就不招待啦。” “二老爷夫人客气哩。” “不用招待我们的。” 商队的人个个约摸二十出头,年轻气盛,吃得了苦,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见着喜欢吃的就夹,端起酒碗就喝,好不快哉。 柳氏见大家吃得开心也就放心了,总算没抹了沈家的面。 “哎,这般兔崽子,吃没吃像。”沈无常摇头笑道。 “大哥莫怪,兄弟们吃得开心便好。”柳氏走回来,给沈无复和沈无常添了些酒,坐到了沈无复旁边。 沈无常微微沉吟,暗道弟妹的性格变得忽寒忽暖,忽柔忽烈,真叫人难以捉摸。 看向悠然喝酒的弟弟,想来这些年这一家过得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不由得释然地笑了。 清贫一点不算什么,但若弟弟一家过得贫苦,那他这个做哥哥的就有过错了。 “大伯,你为何发笑?”沈安跟大伯比较陌生,觉得有趣,便问道。 “没什么。”沈无常笑道,“先前你又为何满身泥巴?莫非真的是你爹没看好你,让你坠了田里?” “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沈无复摇头晃脑道,“虽然老三的确跌进了田里,但绝不是我没看好的缘故。” “那是为何?”柳氏愠怒道,这老家伙竟学会了卖关子,一句话憋到了现在还未说完,真叫人急死。 沈胥也把目光投向沈无复,对今天沈安蒙学发生的事情,好奇得紧。 只见沈无复悠悠道:“今日一早,我便带着老三去邻村的郑夫子家,路上遇到了村里的孙老财,今天他出门罕见的没做轿子,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也要带儿子去郑夫子那交束脩,不坐轿子,是为了表诚心。” “我们顺道并行,我提着俩果篮,怀里揣着一贯钱,孙老财家的两个仆人,用一大红花棍扛着一个大箱子,啧啧,相形见绌啊。” “挑重点的讲,说书呢?”柳氏斥道,谁要听你这些细枝末节? 沈无复咳了两声,继续道:“呃,重点就是孙老财的儿子不知为何推了老三一下,把老三推进了边上的田里。” 是那个胖小子啊。 沈胥想起来了,之前在河里摸鱼的时候,那小子也推过沈安。 “呸,人家好端端,为什么要推老三?”柳氏啐道,“老三性情谦和,断然不会与人争执,肯定是你这个老东西说错了话,惹得人家不高兴了。” “我冤枉啊。”沈无复苦道。 “这事不怪爹,是我走得慢了,挡了人家的道。”沈安歉疚道。 “就因为这个?”柳氏觉得不可置信,怒道,“这路是他们家修的?又不赶着投胎,走那么急作甚?” “娘,你不知道,那个小恶霸蛮横得紧,村子里可没有小孩敢惹他。”沈胥道。 “岂有此理。”柳氏心中不忿,眸子又转向沈无复,质问道:“你难道就看着儿子被欺负?” “哪能啊。” 沈无复连忙否认。 “当时我走在前面,根本没看到。” 呃,你赢了。 沈胥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话说得没毛病。 沈易他们的反应也都差不多,被这个回答给雷到了,沈无常还笑了出来。 不过柳氏可就炸毛了,涮老娘玩呢? 她没有说话,而是给了一个凌冽的眼神让沈无复自己体会。 沈无复弱弱地道:“那还能怎样,人家有钱有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话倒是不假,若把孩子们的矛盾闹大了,那么对沈家更没好处。 那孙老财虽然平日里霸道了一点,对儿子纵容了一点,但也不会刻意为难乡亲们,反而在一些农耕事宜上,还会偶尔提供人力物力相助。 所以,对于这样一个存在,村人们也都达成了共识:若是一些小摩擦,就担待着点吧。 柳氏也知道跟孙老财那样的人说理没用,动手就更不可能了,但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儿子被欺负了,做娘的却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窝囊。 沈无复瞧出了柳氏心中愤懑,于是道:“夫人消消气,好戏还在后头呢。” “儿子都这样了,能有什么好戏?”柳氏嘀咕了一声。 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沈无复继续道:“老三被推进了田里之后,浑身都弄脏了,当时我就在考虑要不要回来换一身衣服再去,毕竟第一次见夫子,总不能辱了礼节吧?但当时路已经走了大半,这一来一回,恐怕会耽误时辰,因此就硬着头皮带着老三去了夫子那里。” “其实那个时候我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如果我是夫子,我断然是不会收如此邋遢,如此不尊重自己的学生的。”沈无复叹道。 “事实也正是如此,我和老三一到郑夫子那儿,所有来交束脩的家长和孩子都向我们投来了异样和嘲笑的目光,把我们当成了笑话。” “当时我就在想,不如算了吧,这样下去铁定丢人,就在我打退堂鼓的时候,老三拉住了我,他说既然来都来了,想试一试再走。” “我斟酌再三,便同意了,既然是老三要蒙学,自然得尊重他的意见。” “于是忍受着大家的议论,排队等待着郑夫子的问话。” “这次来的学生恐怕有百来位,不仅附近村子的孩子,就连邻镇的许多孩子都来了,不得不说,郑夫子的名气还是很大的。” “我们排在队伍后面,偷偷观察前面的情况,发现夫子极其严格,那些个孩子基本上都被劝退了,只有极少数的学生才被郑夫子相中,交了束脩,做了登记。” “我当时就想,这样一来倒是好事,起码老三被拒绝的时候也不会太难堪,反正大家都过不了。” “呸,有你这么当爹的么?连自己的儿子都没点自信。”柳氏被气笑了。 沈无复瞪着眼道:“蒙学事小,失了学习的自信才是最可怕的。郑夫子不收,可以找别家夫子,但心受了打击,一辈子就完啦。” “爹,你也太看不起三弟了吧,三弟的心性坚韧着呢。”沈易道。 沈无复无奈道:“我这不是怕万一么。算了不说这些了。”话锋一转,继续说回郑夫子收学生的事情。 “当时我粗略一算,排在老三前面的足有七十来个孩子,最后郑夫子留下的,只有八位。” “等轮到老三接受郑夫子的问话时,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似乎觉得我们是来搞笑的。” “而当时郑夫子的脸色也不太好。” “我一看便觉得没戏了,这第一印象实在太糟糕了。” “老三,你当时是什么感受?”中途沈胥突然问道。 “说实话,有一点紧张,嗯,也就这样而已,因为我注意到夫子的脸色虽然不悦,但也不说不上厌恶,所以我觉得自己说不定还有希望。”沈安如实道。 “诶,我话还没说完,别打岔。”都铺垫这么久了,马上就要了,打什么岔啊。 沈无复道:“当时夫子便直截了当地责问了一句,‘若是有一个衣服上满是污泥的小子说要来蒙学,你会怎么想?如果我最后还答应了他,你又会怎么想?’” “我一听,暗说不妙,夫子果然不高兴了,满身污泥的小子哪里像来蒙学的,种地的还差不多。哪知老三却说了回答了一句,直接化腐朽为神奇。” “说了什么?”柳氏追问道。 众人也都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沈无复嘿嘿一笑,酝酿了这么久总算说道重点了。 他刚一张嘴,正准备说,沈安便道:“当时我说,‘如果夫子最后收了这来求学的小子,那看中的一定不是那小子泥泞的外表,而是干净的内心。’” “夫子一听这话便笑了,给了我一眼,说,‘善’。” “然后就把我收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商帮与万商会 吃过草莓蛋糕没有? 耐着性子把蛋糕都吃完了,就要吃草莓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冒出来把草莓给抢走了,你会是什么心情? 真是日了狗。 沈无复差点憋出内伤,脸色就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看,而且还是肥肥的,屁股有花纹的那种。 我都铺垫这么久了,最后你把话头抢走是几个意思? “老三,你不厚道!”沈无复满肚子怨气斥责道。 “爹,我是怕你又要分个几章几回,讲个没完没了,菜都凉啦。”沈安委屈道。 众人闻言大笑,觉得沈安所言甚是,别桌都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这边的菜都还未开动,必须得快点吃才行。 于是大家纷纷动筷,乐呵呵地吃着,唯独沈无复喝着闷酒。 沈无常见状,哑然失笑,这么久了,弟弟的性子倒没变多少,便端起酒碗与其对酌。 柳氏也为沈无复添了些菜,免得光喝酒伤身。 沈胥他们跟着出言劝酒,渐渐的,沈无复忘掉了烦闷,再度笑容满面,酒桌上充满了欢快的空气。 宴席过半,大家也都吃饱喝足,又开始畅聊起来。 这次讲的是沈无常的事,在外面那么久,所见所闻,生活如何,自然得和家人说道说道。 终于进入正题了,沈胥竖起耳朵,不打算放过每一个重要的信息。 只见沈无常喝了一口闷酒,叹道:“别看我衣着光鲜,可也苦着,当初和我去洛阳经商的两个朋友都死啦,我一人独木难支,茶庄几经倒闭,好在前些年加入了洛商,生意这才渐渐的有了回暖的迹象。” “人各有命,大哥不必为朋友的事太过伤神,倒是加入了洛商,日后的生意应当蒸蒸日上才对,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沈无复劝解道。 “哎,你哪里知道其中的难处?这洛商虽然是洛阳一带最大的商帮,加入其中能享受到一些资源,但同样的钳制也很多。”沈无常苦涩道,“况且,况且我怀疑我那两位朋友的死,也跟商帮有关”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柳氏骇然道:“难不成商帮里头有人与那两位兄弟结怨?” 沈无常摇头道:“我那两个朋友忠厚老实,断然不会主动与他人结怨的。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无非是利益使然。商帮商帮,说是商人结群的组织,其实里面也乱的很,各自成派,不光明争,还暗斗,基本上家家都招揽门客,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打手,甚至那些有钱的世家还会开设武堂。也许是我们这些外乡人挡了人家的财路吧,才遭此一祸。” 沈无复意会,恍然大悟道:“看来商帮之中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团结。” 沈无常道:“那是自然,对付外人,商帮是一个集体,但要内斗的话,又各自为营,其中瓜葛,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柳氏道:“既然如此,大哥又为何加入洛商?” 沈无常惨笑道:“不加入洛商,我便要与整个洛商为敌,加入了洛商,只要机灵着点,懂得站位,就可以背靠大山,免去一些风雨。” 沈无复劝道:“洛商复杂如此,那不妨回来吧。” 一人在异乡做生意,难免吃尽苦头。 沈无常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在洛阳经营了十余年,人脉关系都在那儿,回到这里又得重新开始,境地恐怕不见得会有多好。 “天下之大,早就被各个商帮划分干净啦,只要生意做到一定程度,就难免会跟商帮打交道。你以为咱们地头上的浙商是吃素的?浙商比洛商更加庞大,其中势力纠纷更加严重,我在小小的洛商当中都风雨飘摇,又如何在浙商当中安身立命?况且我在洛阳经营许久,一些关系和门道不是这么容易割舍的。”说着,便喝了一口酒。 沈无复闻言沉默,他虽然常年待在河溪村,偶尔才到临水镇上走动,但见闻还是有一些的,这些年,商帮的繁荣的确空前无比。 这时沈胥突然问道:“大伯,你可听说过告白手?” 沈无常奇道:“你竟然知道告白手?” 沈胥道:“我在临水镇上遇见过一个自称是告白手的人。” 沈无常释然:“原来如此这告白手是近些年才出现的一种行当,是一群专门给东家出谋划策的人,他们与传统的掌柜不同,不用受制于东家,也不用具体经营某间店铺,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便可,颇有点空手套白狼的味道。” 呃,这么重要的行业被你说成空手套白狼真的好么? 沈胥轻咳了两声,许是这个时代的某些广告人做得不够专业,才给人这样的印象吧。 没有察觉到沈胥的窘迫,沈无常接着道:“嗯,说起这告白手,就不得不提万商会,要不是万商会,告白手早就被扼杀在摇篮里啦。” “万商会?这也是商帮组织么?”沈胥问道。 “这万商会不是商帮组织。“沈无常摇摇头,话锋一转,道:”万商会虽然不是商帮组织,但所有的商帮都不得不卖他面子。据传,这万商会起于大明初年,是由当时富可敌国的沈万三出重资创建的,旨在推动各个地区的商贸交流。” “刚才我说了,每个地区都有本土的商帮,他们纠结成组织,垄断本土市场,打击外来商家,这十分不利于商业的繁荣与发展,万商会的存在,便是要打破商帮之间的垄断。” “这样说来,这万商会可真厉害,竟然可以周旋于各个商帮之间,而超然独立。”沈胥惊奇道。 “呵呵,富可敌国沈万三的名号不是白叫的,比资金,恐怕所有商帮的资金加起来,都不一定有万商会的多,比武力,那万商会设有武堂,武堂之中各个都是江湖好手,连最低一等的武徒,都可以单枪匹马冲进十数人之中取人首级,且衣不染血。” “真这么厉害?”沈易突然惊道。 “那是自然,不过万商会的武堂不是这么好进的,每一位武徒的地位尊崇,一般人根本没机会相见。”沈无常笑道。 沈胥虽然没说话,但心中已翻起惊涛骇浪,没想到这个世界的武力值这么高,看来日后除了要提防着皇权之外,还要留意着那些神出鬼没的武林高手 一想到这,沈胥又疑惑道:“这万商会如此庞然大物,那朝廷又怎会坐视不管?” 这可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啊。 沈无常道:“你这么小,有些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据传那沈万三是祖皇帝的拜把子兄弟,大明能够安稳建国,他居功至伟。万商会又是由沈万三创建的,自然也受到荫庇。” “祖皇帝在驾崩之前,曾下旨,若不是万商会有异动之心,后世帝王皆不得取缔干预,并且永授万商会的总管为快意伯,官居二品,与六部尚书同位!所以江湖上,便有人称万商会为朝外第七部。” 沈胥一阵无语,这个世界的历史真真假假,有跟史籍中记载的类似,也有超脱的部分,真叫人一个头两个大。 沈万三这个人他听说过,的确是个巨富,传言他是朱元璋的把兄弟,还曾帮助过朱元璋修筑过城门,照这样看,这个世界的发展轨迹倒跟传闻中有点类似。 但这个世界的开国皇帝不是朱元璋啊,而是朱元璋的亲侄儿朱文正,怎么这俩货也成了拜把兄弟 看来沈万三的确跟姓朱的有缘。 不过也正是朱文正当了皇帝,历史才被改写了吧,否则以朱元璋那个恨不得把所有商人都杀光的性格,是断然忍受不了万商会的存在的。 但作为帝王来说,朱文正肯忍受卧榻之侧有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存在,心也太大了。 似是瞧出了沈胥心中有惑,沈无常接着道:“当然了,祖皇帝也留了个心眼,在驾崩之前做了三件大事。” “一c召以北平为北京,改北平府为顺天府,历时十九年,完成迁都。这么做一是天子守国门,预防北逃的元朝余孽卷土重来;二是万商会的总部设在武昌府,距离南京实在太近,但当初这个位置是祖皇帝亲自为沈万三选的,不好更改,这才不得已迁都。” “二c罢黜丞相,建内阁,六部百官直接对皇帝负责,以防万商会在朝中结党营私。” “三c设立锦衣卫,监察百官的同时,也暗中观察着万商会的风吹草动。锦衣卫之中同样高手如云,视线耳目遍布全国各地,实力比起万商会的武堂来说,恐怕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咳咳,祖皇帝真了不起。”沈胥无奈地笑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可不是了不起么,历史上数位皇帝的政绩全给他一人包揽,一步做到位了 “那是自然,否则如何能缔造我大明万世千秋?”沈无常笑道,“正因为如此,到了祖皇帝年幼的长孙衍文帝继位之后,才没有出什么乱子,历时七载,盛世繁荣之景犹胜天武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披霞宴 如今是衍文七年,距离大明开国已过去四十二年。 战争的动荡早已平息,生产恢复,加上有万商会这只大手在背后推动,导致商贸空前繁荣。 告白手应运而生。 “一些心思活络的的掌柜,会想出许多新奇的点子来让店铺效益更高。渐渐的,这批人便不再实际参与店铺的经营,而是退居幕后,专门给东家和掌柜的出谋划策了。这便是告白手的苗头。” 沈无常喝了一口酒,侃侃而谈:“后来这一批人的野心逐渐变大,为了争取更多的利益,他们不再愿意屈从于一位东家,而是跳出来,成为更多人的雇佣。” “这些人越做越大,短短几十年的时间,竟然还真让他们弄出了一些门道来。各种手段五花八门,倒给原本照本宣科的商贸带来了许多变数。” 沈无复摆摆手,笑道:“与其说告白手的发展历史只有这短短的几十年,不如说是他们用这几十年的时间,整合了前人的经商之道。一直以来,历朝历代都不乏经商的能人,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到头来都是昙花一现,影响范围很窄,到了我朝,商贸发展,商人的地位提高,这种整合才得以实现。” “嗯,这样说或许更合理。”沈无常表示赞同,又继续道,“后来从事告白手的人越来越多,有实力的,没实力的混杂在一起,一度乱的很。若是东家没眼力,所托非人,那么不仅起不到好的售卖效果,反而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曾经就有一次,徽商中的一位掌柜,因为采用了一位告白手的建议亏得血本无归,自杀了。” “商人和告白手积压已久的矛盾终于爆发。” “两方闹得不可开交,告白手这一行当还差点给商人们封杀,最后还是万商会站出来,临危拉了一把告白手,给告白手这个行当定了规矩,约束了告白手与东家在合作时双方的责任,矛盾这才得以平息。” 沈易有些不解地道:“为何万商会会帮这些告白手?” 沈胥意会道:“大伯先前说了,万商会存在的意义,是为了推动商贸流通,打破商帮之间的垄断,而告白手的存在是有利于商贸的发展的,因此万商会才会保住告白手。” “没想到你小子还会举一反三!” 沈无常笑道:“尽管不想承认,但告白手的出现的确促进了商业的发展,甚至还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各个商帮之间信息闭塞的问题,促使各个商帮不断推陈出新。” “为此,万商会分配了一些披霞宴的名额给告白手,着实让人眼红了一把。” 正在喝酒的沈无复突然惊道:“披霞宴?可是红云披十里,灯火满天明的披霞宴?” “正是被称为天下第一宴的披霞宴。”沈无常目光羡艳道。 “大伯,什么是披霞宴?” 沈胥来了兴趣,光听名字就觉得很高大上。 “这披霞宴是万商会组织的一场盛大筵席,每三年举办一次,在三月初,历时七天,以其雄厚的财力和背景为依托,邀请商贾世家,和一些达官贵人来赴宴。近些年来又分配了一些名额,给予在经商方面有惊艳表现的掌柜和告白手。” 沈无常饶有兴致,娓娓道来:“披霞宴不仅是一场盛大筵席,还是一次情报集散大会,地盘划分大会c人才招揽大会,诸多商帮会在此博弈,签订契约c争夺地盘以及招纳人才。商帮之间的许多恩怨,都会在此刻做出了断。” 沈无复接过话茬,如数家珍般道:“据传披霞宴开宴期间,以武昌云锦楼为中心,方圆十里之内皆铺上祥云红毯,亭台楼阁之间,以金丝为桥,其上六格宫灯鳞次栉比,七日七夜灯火长明,又有美酒池,玉食山,钟鼓歌舞,享用不尽。堪称天下第一奢华之宴席。” 沈无常咋舌道:“就在今年的三月份刚举办过一场披霞宴,那场面之盛大,就连武堂都不得不倾巢而出,维护秩序。” “说得我都有点想去见识见识了。” 沈胥目光熠熠,心中竟有些期待起来,单就从沈无复的描述来看,红云披十里,灯火满天明这披霞宴的规模的确称得上豪华。 “呵呵,谁不想参加披霞宴?不仅是商才,就连许多文人墨客,都想去见识见识,但除非让受到邀请的人带着你进去,否则纵使你文章蹴笔成,诗词达天下,也只能站在十里之外兴然叹之。” 沈无常被沈胥那颇为云淡风轻的言语给逗乐了,说得好像披霞宴是这般好参加的一样。 就连他这种等级的商人,可都没有收到邀请的资格。 “只有受到邀请的人才能参加披霞宴,这些人根据收到邀请凭证的不同,而可以带不同人数的扈从c朋友进入。但这些名额十分有限,那最低等的翠玉扳指凭证可以携带两人,中间一等的白玉扳指凭证可以携带五人,而最高一等的红玉扳指凭证,则可以携带十人。” “别以为这名额多,要知道参加宴会的都是达官贵人,商贾世家,贴身的随从自然要带的,有时候还要带上家属,所以基本上剩不下什么名额外流。” “许多人抹着面到处拖关系,也不一定能求到一个名额。只有找找那些个被邀请的掌柜或者告白手,才能花一笔不菲的银子混进去。据说在黑市上,就有人把名额炒到了上千两可就算是这样,依旧有人乐呵呵地掏钱。” 沈易不可思议地道:“上千两,这些人钱多得没处花了,叫我,我是断然不会花这冤枉钱的。” 沈无复笑道:“老大你的心眼太直,只看到了上千两和一场豪华宴会,却没有注意到来参加宴会的人。” 沈易微微沉吟,恍然大悟道:“爹是说,那些人并不是冲着宴会而去,而是去结识权贵的?” 沈无复点点头,正是此意。 花千两银子混进一场高端人士的宴会,若能跟那些权贵搭上关系,那就不算亏。 沈胥充满希冀地问道:“那作为告白手,如何才能得到万商会给出的邀请凭证?” 既然求不了别人,那凭自己的本事去总行了吧。 沈无常道:“要得到凭证,首先你要通过告白手的考核。取得了告白手的身份之后,再在这个行当中取得足够的成绩,那么自会有万商会的人把扳指送到你手中。他们的情报系统不比锦衣卫差,只要有关商贸的信息,哪怕你在为一个偏远小镇的掌柜服务,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不愧是朝外第七部,武堂的情报网竟然丝毫不必锦衣卫差 沈无常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你有这方面的志向?” 沈胥没有否认,笃定道:“我想成为告白手,然后去看看那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宴!” 沈无常大笑,“好,有志气!你也算是个小大人了,的确该为将来考虑考虑了,不过要我说,与其去做什么告白手,不如寻个东家,背靠大山安稳一些。” 告白手是无根浮萍,指不定哪天就被疾风暴雨给打沉了,不如当个掌柜的安稳。 只要当了掌柜,一样有机会参加披霞宴。 沈胥不以为然,他拥有超脱这个时代几百年的先进经验,若是将来当一个掌柜,屈居人下,在一棵树上安稳吊死,那岂不是太没志向了? 他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否则也不会选择广告专业。 当广告人接到一个个不同的项目时,从茫然不知所措,到慢慢整理出策划方案,再到最后产品销量因此提升,这个过程虽然艰辛,但无论多少次都能让人热血沸腾。 既然上天让他带着丰富的广告知识来到这个特殊的时代,那就应该物尽其用,作为一个告白手,好好闯一闯! 沈胥眼中有光,笑得愈发灿烂,他觉得未来可期。 夜渐渐深了,虫鸣声重,另外两桌的人已经酒足饭饱,回营地去了。 沈家这一桌也吃得七七八八,三兄弟纷纷离席。 沈无常的兴致却依旧未消,拉着沈无复继续喝酒。沈无复也是欣然同意,就让柳氏先回去歇息,自己陪大哥对酌。 朗月当空,当沈家小院里就剩下沈无常和沈无复两人时,沈无常倒了一碗酒,说出了此次回来的另一个目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过继 沈无常喝了一口酒,似是鼓足了勇气,说道:“其实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件事想和二弟你商量。” 沈无常一听这话,便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因为平常时候,他这位大哥,是不会称他为二弟的。 “大哥见外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咱们不是外人。” 沈无常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你嫂子走了有十多年啦,只留下襁褓中的小玥与我相依为命。如今小玥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已经有不少婆家上门说亲了,结果都被我一一拒绝。不是我这个当爹的心狠,攥着女儿不撒手,实在是人在异乡,有时候累了,想找个人倾诉倾诉,女儿一嫁出去,我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我平时生意忙,又无心纳妾,真不知道今后该如何是好。” 沈无常沉默着喝酒,小玥这丫头他是知道的,以前沈无常回来的时候也有带她来,因此见过一面,算着年纪,应该和沈易差不多大。 瞧见沈无复没有说话,沈无常接着道:“我在洛阳摸爬滚打十多年年,虽然比不上一些本土的洛商,但也算的上外乡人中混的最好的一批了,茶庄的生意也趋于稳定,每年的利润近五百两,若再投资点别的生意,减去花销,每年余个上百两是绰绰有余的。” 暗中观察了沈无复一眼,沈无常继续道:“这次回来,我便是想从二弟这过继一个儿子,如此,我也就放心将小玥嫁出去了,而且茶庄的生意将来也能有人继承” 一听这话,沈无复端着酒碗的手突然一滞,酒劲瞬间清醒了。 过继是大事,他如何都想不到大哥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眉头紧锁地道:“这件事也太突然了。” 沈无常自然知道唐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很突然,但我也没办法啊,我们兄弟几年才能见上一面,错过了这次,就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提及了。当然,我也不要求你将老大过继给我,老二就行,那小子正好对经商感兴趣。” 沈无复摇摇头叹道:“既然要过继,按照祖宗的规矩,自当是过继长子,再加上老二体弱多病,前些日子刚从苏州府看病回来,却不好再长途跋涉地去洛阳了。”三个孩子与他而言是没有分别的,无论是谁,都不舍得让他走。 但长兄为父,过继一事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反对,只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一时间让人无法接受。 “能让我回去想想吗?” 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必须和柳氏还有孩子商量才行。 “应该的应该的,明天我会再让商队先走,我再盘亘两日。”沈无常应道,显然是早有准备。 沈无复点点头,没了喝酒的兴致,面色凝重地回屋去了。 第二天一早,当沈胥从屋子里出来时,商队已经不见了,但大伯还坐在院子里,面色如古井,看不出情绪波动。 正这时,他听到了另一间屋子中柳氏的呜咽声,含糊地吵嚷着什么,隔着太远,又带着哭腔,却是听不清了。 沈胥有些发蒙,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正想到屋里一看究竟,却见沈无复从屋内走出来。 “爹,发生什么事了?”沈胥问道。 “没什么。”沈无复摆摆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管自己往院子走去。 沈胥瞧他顶着两个厚重的黑眼圈,也就不再多问,透过门缝,却看见大哥沈易跪在柳氏面前,一直不停地磕头。 柳氏抹着眼泪,哭声不止,竟还拿沈易撒气,狠狠地拧着他的胳膊。 沈易就这般忍着,一直不停地磕头。 难不成大哥惹娘生气了? 沈胥猜测,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一念头,就算大哥真的做了什么错事,也断然不会让柳氏抹眼泪的。 在沈胥的记忆中,见过柳氏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发雷霆,却从未见过柳氏掉眼泪。 原来娘会掉眼泪。 沈胥不再偷看,回过身时,沈安也从屋子里出来了。 跟刚才的沈胥如出一辙,他也一脸茫然。 就在两兄弟满肚子疑惑时,沈无复朝他们招了招手,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什么,大哥要过继给大伯当儿子?”沈胥惊呼,他毕竟是现代人的思维,所以第一时间对这种事感到不可思议。 虽然在现代,一些传统的家族中也存在着这种现象,但毕竟是少数,至少在沈胥的生活中就从来没碰到过。 如果沈易真的过继给沈无常,那么沈易就要叫沈无常父亲,而改叫沈无复和柳氏为叔叔和婶婶了。 “难怪娘会哭。” 沈胥叹了一口气,这种突然之间的角色转换,任哪个做母亲的都接受不了吧。 无奈的是,这种事于情于理都拒绝不得,沈无常作为兄长,是有权利提出这个要求的。 到了中午的时候,柳氏依旧不出屋子,沈易也跪着不动。 到了傍晚的时候,柳氏依旧不出屋子,沈易也跪着不动。 到了半夜的时候,柳氏依旧不出屋子,沈易也跪着不动。 沈胥他们也一直守在门外,寸步不离,心里跟着难受。 最后还是沈无复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弄了些昨天剩下的吃食,让沈胥和沈安拿着回屋吃,这个时候,他作为一家之主必须要站出来。 隔天沈胥从床上醒来的时候,他发现沈易已经回来了,双手枕着靠在床头,眼神放空。 “大哥,你真的要和大伯走么?” 这是过继的委婉表达。 沈易偏过头,笑道:“二弟,没什么要不要的,规矩如此,不是你我可以做主的。” 他又何尝不想留下来,但父命难为。 沈胥不再多问,到了中午的时候,柳氏可算是肯出屋子了,只见她红着眼睛,足足肿了一圈。 一家人围坐一桌,柳氏像没事人一样生火做饭,只是一直沉默不言。 等菜上齐了,一家人都默不作声地吃着。 沈无常看不下去了,便歉疚道:“弟妹,我” 哪只话还没说完,柳氏便截了话茬:“大哥放心吧,我已经没事啦。”笑了。 沈无常见状,便不再多言,端起饭来大口大口地吃。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发现今天的饭有点咸。 沈无复道:“吃完饭,到祠堂那边和祖宗交代一下吧,拜过祖宗,这件事就算成了。” 昨天一早,商队就已经率先出发了,他知道自己的大哥急着赶路,所以把那些繁杂的礼节都省了,就连村里的长辈,都不打算事先告诉。 他怕到时候村里人七嘴八舌地多说两句,柳氏又会把控不住自己的情绪。 反正村里已没有同祖同宗的人了,其他人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柳氏放下碗筷,起身道:“那我去收拾一下蜡烛香火。” 沈胥本想说让他来的,结果被沈无复用眼神阻止了。 午饭过后,沈家人一齐往祠堂走去,沿路上遇到不少在田里劳作的村人,都逐个和他们打招呼。 那些个村人也都笑眯眯地回应,丝毫没看出沈家的变化。 到了祠堂,只有沈无常c沈无复和沈易三人进去,沈胥和沈安陪柳氏守在外面。 柳氏将装着蜡烛香火的篮子递给沈无复,没有说话。 沈无复正想接过篮子,却发现柳氏的手死死攥住,拽了好几下都松不开。 仿佛松开了这个,就等于松开了儿子。 沈无复没头没脑地笑道:“以后咱们再生一个!” 柳氏一怔,不怒反笑,嗔道:“去,没个正经。”这才松了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兄弟如旧 沈胥和沈安陪着柳氏在外面等着。 六月酷暑难消,三人躲在祠堂的白墙边。 前方是一片平坦的荒地,杂草繁茂,微风一吹,如秋田饱满的稻穗般轻轻摇曳,竟能听见沙沙沙的空灵之音。 一些茎叶上停驻着蜻蜓,起风了,便成群地飞起来,嗡嗡地煽动着薄翼,在半空中闲适地遨游。 果然,夏季的天空就像大海,厚重,包容,时光很慢。 沈胥微微伸手,便有一只蜻蜓停过来。 他抓住蜻蜓的翅膀,放在了沈安熟睡的脸上。 柳氏瞧见了这一幕,轻轻拍了一下沈胥,哪有这样捉弄弟弟的? 沈胥嘿嘿一笑,示意柳氏不要出声。 那蜻蜓对这片陌生的土地充满了好奇,竟往沈安的鼻孔钻去。沈安觉得酥痒难耐,便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那蜻蜓受到惊吓,飞远了。 沈安揉了揉鼻子,对刚才发生的事茫然不知,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周围,竟又闭上小憩。 柳氏见状不由得笑了,果然越小越不知道离别苦,恐怕在这小子的眼里,大哥过继与不过继并没有差别吧。 不过真的有差别么? 无非是变了个称呼,见面的次数少了。 但身体里流的血没有变,还是心头肉,只要知道他过得好,就算少见几面又何妨? 反正那臭小子也到了成家的年纪,到时候娶了媳妇忘了娘,住在边上还来气,不如走的远远的。 正好臭小气是喜欢外面的,出去长长见识也好,省得一辈子窝在小村庄里,白白浪费了大好年华。 走吧走吧。 走吧。 走吧 在祠堂里的人走出来了。 礼成。 “二弟,弟妹,莫怪我心急,只是那商队已先行一日有余,我得快些赶上才是,所以恐怕得马上启程”沈无常有些为难地说道,刚刚过继完就走,这看起来倒像专门是为了过继才回来的。 沈无复点头笑道:“是该走了,无需多讲,反正以后又不是不回来。” 沈无常保证道:“今后每年,我都让沈胥回来待上一段时间,反正他这么大啦,感情是带不走的,他依然是你们的孩子。” 听了这话,柳氏微微宽心。 一行人沿着原路返回。 走到一半,沈易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在山上还布置了许多陷阱,得去拆掉才行,一会就回来。”说完便转身,朝着进山的路跑去。 沈胥和沈安对视一眼,来了兴趣,跟了上去,“大哥等等我。” “回来,你们两个混小子去什么去,山上有熊。”柳氏冲着两个儿子喝道,哪只两人瞬间跑远了,头也不回。 “让他们去吧。”沈无复见状,笑着摇摇头,管自己先走了。 河溪村背靠着的山名为溪山,山不高,里面的物资却相当丰富。 只是其中环境复杂,擅自进入会非常危险。 沈易打猎的手艺是跟村子里一位老猎人学的,这溪山的环境也在很小的时候都摸透了,什么地方有什么,哪些东西不能碰,心里清楚得很。 “你们怎么跟来了?”沈易走在前面,正打算从边上竹林小径上山,却发现两个弟弟朝这边跑来。 沈胥和沈安在沈易跟前停下,匀了匀气息,道:“大哥走了,以后就没人带我们进山啦。” 沈易笑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可别擅自进山,免得娘担心。”放弃了走小径,带着两人沿着较为安全的大路上山。 说是大路,走了一会也就没了正经的路了,只有一条被人踩实了的褶子路。 随着脚步的深入,两边植被越来越茂盛,树阴森森,光线被分割成条状落到地表,偶尔还会有怪鸟的啼叫声,瘆得慌。 沈胥牵着沈安,紧紧地跟在沈易的身后,沈胥也刻意放慢了脚步,时不时回头看看,生怕两个弟弟落下。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不到,他们来到一处地势平坦的树林,在树林的一侧,有一间木头搭起来的略显破旧的棚子。 这棚子是附近所有的猎人共同使用的,一些人进山太深,晚上回不去,会选择在这里住一晚,里面有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同时也有一张溪山的详细地图。 这地图是无数代猎一点一点完善的,上面记录了许多有价值的信息,包括设置的陷阱。 陷阱的信息非常重要,基本上所有进山的猎人都会来这里先看一看,确定了哪里有陷阱了之后再继续深入。 大家都会在离开的时候把山上没触发的陷阱,用炭笔都标到羊皮纸上,触发了的就抹掉。这不仅是服务他人,也是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虽然我做的陷阱都标在上面了,但临走时还是把陷阱都拆掉比较好,否则其他猎人瞧见那边还有陷阱,就不往那边走了,白白浪费了好地段。” 沈易进了屋,把羊皮地图上自己画的三处记号一一抹去,并牢记心中。 因为之后不打算再路过这了,所以先来抹去记号再去拆陷阱。 从棚子里拿了一把已经生锈的猎刀,沈易便带着沈胥和沈安去拆陷阱了。 三个陷阱的位置比较分散,又都在一些偏僻的地方,所以拆起来还是满费劲的。 沈易拆陷阱的时候,偶尔会提点两句,像一个老猎人给徒弟传授经验,但随后想想,便觉得好笑,自己两个弟弟怎么可能用得上? 一路拆过来,到了最后一个陷阱时,沈易发现陷阱竟然已经触发了,绳索套住了一只山鸡。 只见那只山鸡体态肥硕,羽翼丰满华丽,长长的尾巴都拖到了地上。 山鸡警觉得很,大老远就发现有人靠近,扑腾着翅膀想要逃走。 奈何脚上被绑了绳索,飞到一半,被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沈易眼前一亮,二话不说,拿出猎刀结果了它。 蹲下来把鸡血放干之后,再把陷阱彻底摧毁,沈易这才舒了一口气:“你俩运气不错,有口福了,待会我把这畜生处理一下就可以烤着吃啦。” 沈胥和沈安一听,不由得欢呼起来,以往大哥打到猎物,也基本上是拿到镇上卖的,很少会留下来自己吃这么奢侈。 看来这次真的来对了。 两人跟着沈易往溪边走去,想在那边找个平坦开阔的地方架火堆烤山鸡,顺便洗一洗身上的汗味。 一路上沈易不时会传授一些山里的经验,像什么样的路可以走,什么样的水可以喝,什么样的蘑菇可以采等等,纵使不一定会用上,但多知道一点总没有坏处。 沈胥和沈安在后边默默听着,用心记着。 来到了溪边,湍急的溪水向下奔驰,带起的水汽倒让天气不觉得热了。 三人选定了一段水流较为平缓的地方,在旁边架好简易的烤架,沈易生火,沈胥拔毛,沈安添柴,忙的不亦乐乎。 经过一阵忙碌之后,终于开始烤了。 这只山鸡很肥,烤的时候不断有油滴落。 沈易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在一开始搭烤架的时候稍稍偏斜了一些,导致油不至于落入火中。若是有心的话,还可以用树叶将这些油收集起来,留作它用。 沈胥和沈安在一旁静静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断冒出诱人香气的山鸡,止不住地吞口水。 “还没好么?”沈安眼巴巴地道。 沈易用猎刀拨了拨,看到里面的肉也已经烤的差不多了,于是道:“去摘些宽叶子来。” 沈胥和沈安闻言,去边上摘了些叶子,然后到溪水里洗了一遍,这才拿回来铺好。 沈易将烤好的山鸡放到叶子上,用猎刀把山鸡大卸八块,还未等完全处理好,沈胥和沈安就像饿狼一样开始大快朵颐了,也顾不得烫,等肉到了嘴里才一个劲地呼哧呼哧。 沈易笑道:“慢慢吃,多着呢。”自己也拿起一块肉啃着。 欢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泛黄。 三兄弟也都吃得差不多了,躺在石滩边歇息。 沈易看了看天色,于是道:“咱们回去吧,再不走爹娘就要担心了。” 沈胥和沈安这才悠悠爬起,跟着沈易下山。 三兄弟到头来也没有说一句关于分别的话,自然而然,就跟以往一样。 沈胥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在前世的自己是独生子女,从小到大都是自己一个人玩,哪里享受过这样的兄弟情? 有个本事大的大哥真的很方便,乖乖跟在屁股后面就有东西吃。 有个性格纯良的弟弟也不错,无聊的时候可以捉弄一下。 当三人回到沈宅时,沈无常已经牵着马在院门口等了,沈无复和柳氏也站在一边,偶尔会说两句话。 柳氏将整理好的包袱递给沈易,掀开他的袖子看了看之前被自己扭过的胳膊,发现那里有一块很大的淤青,忍不住眼眶湿润。 “娘,我没事。”沈易笑道。 柳氏二话不说,照着淤青又扭了过去。 “啊,疼!”沈易倒吸一口凉气。 柳氏瞪道:“以后看你还敢不敢犟嘴子,有事没事娘还看不出来?有事就说,别一个劲的忍着,跟块木头一样。” “以后到了外面,凡是都要三思,城里人做事说话跟村里不一样,你要多看多学。” 沈易点点头,嗯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早点走吧,晚了天黑都到不了镇上。”沈无复看了看天色,道。 离别的话说得再多,也有分别的一刻,当断就断,之后又不是不回来了。 沈易闻言,跪下朝沈无复和柳氏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来对两位弟弟道:“你们俩可要乖着点,我不在可就没人替你们挡枪啦。” 众人皆笑。 “大哥,我们等你回来!”沈胥道。 沈易笑着应了一声,随沈无常跨上了马。 马蹄嗒嗒,由缓转急,很快便奔驰起来,扬尘而去,余晖下,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 最终还是走了。 柳氏终于可以抹眼泪了,说是每年都会回来,但还是会担心,万一生意忙给耽搁了怎么办?万一在外面生病了怎么办? 沈无复何尝不难过,但见柳氏伤心,便笑道:“走了也不见得是坏事,正好咱们没钱给老大娶亲,这下反倒省啦,等下次回来时,说不定还能带个娃子回来。” 柳氏破涕为笑,想着自己马上就是婆婆辈了,竟有些期待起来。 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还是女孩好,男孩养得来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临水周家 日子回归平常。 除了柳氏偶尔会在院门口眺望村口的方向外,沈易的离开,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起初几日,沈家的餐桌上还是烦闷的,大家都沉浸在悲伤之中,但渐渐也都看开了,欢声笑语也多了起来。 就像沈无复说的,沈易走了不见得是坏事,至少可以出去见见世面,总比一辈子窝在村子里强。 这对沈易来说,或许是改变命运的一个决定。 有了这样的想法,沈无复和柳氏也就不烦闷了。 除去老大之外,还有两个小的要养,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整日都沉着个脸。 日子平静如水,转眼间,郑夫子的私塾开课了,于是沈安每天一早就沈无复一起出门。 沈无复是去田里干活,沈安是去私塾蒙学。 到最后,竟然只有沈胥闲了下来。 除了偶尔帮柳氏送饭给田里的沈无复之外,一天到头,他基本上都在无聊中度过。 这对他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可沈无复不进镇的话,他也去不了。 不去镇上,又如何当告白手?如何去见识外面广阔的世界?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沈家一切都安定下来之后,事情终于引来了转机。 这天晚餐时,沈无复突然问道:“老二,你大伯临走时留下了一封推荐信,是推荐你到临水镇周家做学徒的,你可愿意?” 沈无常本来是给银子的,只是沈无复死活不收,收银子就跟卖了儿子似的,后来才改成了一份推荐信。 “老二他身子吃得消么?”柳氏有些担忧,她虽然也觉得该给沈胥找些事情做做了,但一直担心沈胥的身体撑不住。 “以前大哥跟周家的私交就不错,这次回来经过临水镇时,也有上门拜访,我想应该能替老二谋个稍微安稳的差事。若实在不行,最后再回来便是,反正就在镇上,来去也方便。”沈无复道。 “临水镇周家?”沈胥听着耳熟。 “周家是做首饰起家的,后来做大了,便开枝散叶,临水镇上大大小小的商铺中,有近一成是周记。”沈无复解释道。 噢,原来那周记首饰铺就是他家的。 上次进镇的时候,沈胥捡到了一张广告传单,上面的招牌就是周记首饰铺。 还真巧了。 “爹,娘,我愿意去试试,总比这样什么都不做要好。”沈胥笑呵呵地道,这会发广告传单的周家,他早就想去见识见识了。 况且若能因此待在镇上,那就再好不过了。 沈无复欣慰地点点头,自己这个儿子机灵,点子多,就是没正经做过事情,他还真怕沈胥懒散惯了,不肯踏实地学东西,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 “那行,明天我便带你去周家瞧瞧,若是不合适的话咱们再回来。” 沈胥应下,对明天的周家之行充满了期待。 第二天一早,沈胥便跟着沈无复去了周家。 在通报过后,两人跟着下人穿过颇具江南水乡韵味的庭院,来到会客的大厅。 “两位在这里稍等片刻,老爷一会就来。”那下人和气地道,随后退下。 一位婢女送上来了茶水。 沈胥一边润口,一边打量着周家。 不得不说,光是从外表来看,周家的资产恐怕就是千贯级别的,这在一个小镇上来说,的确算得上豪门了。 “呵呵,没想到无常那臭小子人走了还这么多事。”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身材瘦削的周家老爷拄着拐杖从外面走来:“刚才有一笔生意在洽谈,所以耽搁了点时间,两位不要见怪。” 同时身边还跟着戴圆帽的管家。 “哪里哪里,打扰了周老爷的生意,不要怪罪我们才好。”沈无复见周家老爷过来,也是站起来迎上去,神态谦和。 沈胥也站了起来,表示尊敬。 “诶,别周老爷周老爷的叫,老夫姓周名宣,与无常以兄弟相称,你既是他的弟弟,那自当相同,若不嫌弃的话,也可叫我一声周兄。”周宣笑着摆摆手,显得平和近人。 沈无复心中窃喜,作揖应道:“周兄。” 周宣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注意到沈无复身后的沈胥,便向前一步,和蔼道:“你便是信上说的沈胥小侄吧?嗯,看着果然一表人才。” 沈胥长得眉清目秀,皮肤又白,实在不像农家孩子。 “小子沈胥,见过周伯。”沈胥没有傻站着,也不是傻傻地叫周老爷,而是心思活络地叫了一声周伯,这让周宣更加欢喜。 果然跟一般农家出来的孩子不一样,不拘谨,又聪慧。 “好好好,无常这次介绍来的人不错。”周宣笑着走回了正位,也示意沈无复和沈胥入座。 “听说小侄想要做告白手,不知是真是假?” 周宣端起茶,用杯盖拨了拨汤水,虑去茶叶后,轻轻品了一口。 “是的,我想做一名告白手。”沈胥没有否认。 “告白手啊,倒是个新行当,不知道小侄怎么会对这方面感兴趣。”周宣饶有兴致地问。 沈胥心念电转,想了片刻便目光坚定地道:“因为当了告白手,就可以去参加披霞宴啦。” 虽然这不是全部原因,但也是沈胥一个阶段性的目标。 得到万商会的认可,参加披霞宴。 只有去了披霞宴,才能真正接触到这个时代最高层的一些东西。 “哦?你竟然还知道披霞宴?”周宣觉得有趣,沈胥这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让他颇为喜欢,不像其他孩子,什么都藏着掖着,说得好听是谦虚,说得难听一点是不自信,营商不是读死书,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自信相当重要。 “临水镇那个有名的告白手吴白吴先生与周家是合作关系,既然小侄想入这个行当,那不妨我出面和吴先生说一说,让他收你为徒如何?”他提议道。 “让周兄为了小子去求别人,这不太好吧。” 沈无复有些拿不定主意,告白手与东家不是从属关系,而是合作关系,所以周宣若要让那个吴先生收沈胥做徒弟,那肯定要不少人情。 他本来只是想为沈胥寻一个安稳的学徒工作的,没想到周宣比想象的更热情。 “这都是小事,只是那吴先生早先是个读书人,平时不太好说话,就连我都没有十分的把握让他收徒弟。”周宣摆摆手道,“不过可以试一试,毕竟他在这一行浸淫许久,若有他教导,想必能让你离梦想更进一步。怎么样,你可愿意?” 沈胥和沈无复对视了一眼,瞧他不再反对,便答道:“我愿意。” 能跟这个时代的一位前辈学习,那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周宣点点头,随后吩咐道:“方恒,去请吴先生过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是。”那管家方恒领命退下。 一炷香之后,那吴白带着一位侍童来了。 “东家找我?”自己找了一处位置做下,架子十足。 沈胥偷偷打量了一番吴白,瞧他眼眶深陷,留着一撮花白的胡子,不苟言笑,一看就不是好像与的。 顿时忐忑起来。 “吴先生,这次找你来,是想介绍一位后辈给你认识。”周宣示意了一下沈胥。 沈胥意会,站起来恭敬道:“小子沈胥,见过吴先生。” “他是我一位好朋友的小侄,甚是仰慕吴先生告白的才学,因此想拜吴先生为师,好在一侧静听教诲。”周宣介绍道。 吴白面色古井不波,深陷的眼睛打量起沈胥,淡淡地问道:“你可读过《通贾博引考》?” 呃,听着像一本书。 沈胥摇摇头,如实答道:“没有。” 吴白又问:“那你可读过《商经》?” 沈胥嘴角微微抽搐,回道:“没有。” “那《告白集》c《奇货志》可读过?” “没有。” 沈胥的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别说是书了,就连繁体字他识得都不多啊。 吴白顿时不屑地大笑起来,“真是狂妄的小子,连一本前人经典都未曾读过,就想做我弟子?” 转头绕有深意地望着周宣,“东家该不会在和我开玩笑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做掌柜 沈胥是周宣介绍的,当着他的面把沈胥说的一无是处,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周宣心中略有不满,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呵呵笑道:“沈胥这小子心性聪慧,且志向高远,也许典籍方面看的不多,但的确是个好苗子,望吴先生不看僧面看佛面,收下” “东家不必说了,我收弟子向来严格,况且身边已有了青麟,实在无心力再去教一名弟子。”吴白摆摆手,直接掐断了话头。 他身后名叫青麟的侍童神色略显得意地瞥了瞥沈胥,就连腰也挺直了一分,似是在说:就凭你也想和我争宠,太嫩了点! “若东家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吴白语气淡然,却不容置喙,管自己起身,洒然离去。 这 沈胥还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没想到人就走了,不免有些尴尬。 “咳咳,抱歉了小侄,吴先生这人就这样,脾气大,你可别介意。”周宣也只能眼睁睁地看吴白离开,随后出言安慰一句。 “没事的,吴先生肯收下我固然是好,吴先生不收,也在情理之中,是我不够好,告白手的书籍一本没读过。”沈胥不以为意地道,没有因为吴白的话而感到羞愧或者愤怒。 人家没有义务一定要收他做弟子,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属于自己的迟早会来,不属于自己的强求不得,沈胥的心态放得很正。 “好。” 周宣满意地点点头,沈胥展现出来的风度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吴先生不收你,不代表你成不了告白手。淳安县的告白手考核定在每年的十一月中旬,到时候由我做担保,你一样可以去尝试尝试。” “在此之前,你不妨先到我周记的店铺里做做活,多熟悉熟悉经商的各个环节,然后我再为你打听打听,看看附近有哪位有实力的告白手想要收弟子的,我为你引荐。” “谢谢周伯好意,只是无需再为我如此费心啦,能在周记店铺里寻个差事就让我得偿所愿了。”沈胥婉言拒绝道。 从刚才的情况看来,这个时代的告白手有自己的一套体系,他短时间内是跟不上的,与其浪费精力去找师傅,还不如按照自己那一套来。 反正他有着超越这个时代几百年的丰富经验,就算单干也完全没问题,有时候师傅反而会约束了自己的发挥。 “到时候我若想拜师的话,一定会来求周伯的。” “这样也好。”周宣点点头道,言语中竟带有一丝惋惜之意。 他还以为沈胥被拒绝了一次就信念动摇了呢。 沈无复这时站出来道:“周兄,小子他自幼体弱,干不得重活,还望周兄在安排差事的时候能稍微担待着点” 周宣闻言摆摆手,笑道:“这个放心,我会好好考虑的。这样吧,三天后你们再来,到时候我给你们个答复。” “如此甚好。”沈无复作揖谢道。 “谢谢周伯。”沈胥也道。 随后二人离开。 望着两人出了周家门,周宣那深邃的目光却是许久未眨,眉头凝重,最后竟忍不住笑道:“不愧是老狐狸,竟然这么狡猾。” “他一定是以为老爷想在他身边安插眼线,这才拒绝得这么果断。”身后的方恒突然出声道。 “这老狐狸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名义上跟我们周家合作,背地里又跟李家窜通,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点用,我早就把他扭送到衙门了。”周宣平静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当初万商会给告白手制定的约束非常严格,若是触犯则会受到严惩,不讲情面。 吴白这种贩卖东家情报,暗地里与他人勾结的行为,显然触碰到了告白手的底线,一旦被发现,等待他的是无尽的牢狱之灾,和巨额的经济赔偿。 “只是这样拖着,对周家来说隐患实在太大,不如先和他断了契约”方恒有些担忧,卧榻之侧有一只别人家圈养的猛虎,任谁都会忌惮的。 但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周宣给打断了,“万不可打草惊蛇,现在和他断了契约,可正合了他的意,他可以明目张胆地带着咱们周家的情报投奔到李家去了。 一个告白手倒没什么,若是能借此机会,将李家整锅端掉,岂不美哉?” 方恒点点头,望着之前吴白离开的方向愤恨道:“哼,亏那老家伙还是读书人,竟如此不要脸,暗地里把周家的情报卖给李家!得亏老爷察觉得早,规避了绝大部分风险,否则那李家肯定趁机发难了。” “姓李的早就觊觎咱们许久,这次恐怕也是下足了本钱。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他是读圣贤书的,也免不了俗。”周宣呵呵笑道,“何况他读了半辈子圣贤书,也才是个童生,没什么好说道的。” 方恒点点头,又问道:“那老爷打算怎么安顿您的这位小侄?” 周宣思索了片刻,随意道:“就让他去福满楼吧。” “可那边生意惨淡,不缺伙计。”方恒皱眉道。 “我是让他当掌柜的。”周宣淡然道。 “当掌柜的?”方恒震惊,担忧道,“说句不好听的,他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一个没有多少实权的小掌柜而已,让账房陈长春多看着点便好,也闹不出什么乱子,反正到了年底,那食肆也该关了。” 尽管不想承认,但那间店铺的经营,他的确败给了李家。 李家在街对角开的清风客栈,抢走了绝大部分的客人,导致福满楼已经连续十数月都处在亏损状态。 就在前些日子,他已经决定关掉食肆的生意。 毕竟周家的根基是首饰铺,食肆做不起来也不伤大雅,倒不如趁着最后还有几分余热,当人情送给沈家好了。 况且沈胥的确惹人喜爱,他刚才又有点跌份,大度一点还能挽回一些面子。 三天后,沈无复和沈胥如期而至,就连一些换洗的衣物,都由柳氏整理好,带过来了。 既然要在周家干活,那肯定得住过来。 在方恒的安排下,他们来到了位于百里巷的福满楼。 百里巷是一条老街,算得上临水镇最热闹的区域之一,其中商铺林立,人流不息,哪怕实在天气炎热的午后,热闹的气氛都没有降下来的意思。 而在一个视野开阔的转角处,福满楼当街而立,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本以为店内的生意会非常好,可沈胥来到店内才发现,里面食客稀疏,上座率十不存一。 伙计没活干,懒懒散散的,倚在桌上无所事事。 账房倒还蛮精神,站在柜台内数着铜板,时不时地叹一口气,在为惨淡的生意烦恼。 “咳咳,你们过来一下。” 方恒带着沈胥和沈无复来到店内,看到这种懒散的一面有些不悦。 “哟,方管家来啦。”账房陈长春笑着迎上来。 福满楼没有掌柜,店内除了一名招待客人的伙计之外,还有一位在后厨干活的老厨子。 做账的陈长春算是半个掌柜,如今店内生意惨淡,又见到东家那边来人,倒有点心虚起来。 那伙计年龄不大,十六七左右,本来用手杵在桌面上玩他肩上的抹布,突然听到方管家的声音,身子顿时蹭的一下站起来,吓得睡意全无,蹑手蹑脚的跟在陈长春身后。 “都精神着点,客人们看到你们这样懒懒散散,愁眉苦脸的还怎么上门?”方恒皱着眉训道。 账房陈长春和伙计阿福噤若寒蝉,连连称是。 方恒气消地点点头,店内生意不景气也不能全怪店员,说两句提个醒也就算了,随后吩咐道:“去,把鲍师傅也叫出来。” “是!”阿福应声,去后院厨房叫人了。 陈长春见方恒的面色略有缓和,于是问道:“方管家,上次我向老爷提议的事情,最终结果如何了?” 方恒没有多想,直截了当道:“吴先生忙,管不了福满楼这边的事情。” “可是”陈长春一听,本还想再说什么,可到嘴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说什么也没用了,看来东家真的打算放弃福满楼了啊。 这福满楼本不属于周家,两年前周家花费重资,从前任东家手中接过生意每况愈下的福满楼,他本以为这间食肆的命运会改写,没想到到头来依然逃脱不了倒闭的命运。 他在这间食肆干了大半辈子,自然是不希望这间食肆倒闭的,因此前段时间进言,想借告白手吴先生的能力,让福满楼起死回生。 要说谁有救福满楼的能力,那就只有吴先生了,被他盘活的商铺可不在少数,只要得到他的指点,那么福满楼不是没有救。 只是没想到最终等来的结果令人心碎。 福满楼真的没救了。 “方管家,您找我?”就在陈长春陷入悲痛之中时,通往后厨的布帘被掀开,体型足足有两个阿福那么宽的鲍师傅从中走出来。 鲍师傅面容和蔼,尽管头发花白,那一撮胡子却还有七分黑。 方恒点点头,见店内的人都到齐,便道:“既然都到了,那我就跟你们宣布一件事,从此时起,我身边的这位沈胥少爷,将就任福满楼的掌柜。” 方恒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如惊雷一般炸响在三人的脑中。 啥? 这个只有十多岁的少年是掌柜?阿福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比我还年轻呢。 鲍师傅心直口快,忍不住道:“方管家,你莫不是指错喽,边上那位老一点的看起来还比较像。” 陈长春也觉得不可思议,咱们这个店还需要掌柜? 不光是他们,就连沈胥本人也一头雾水,难道是因为我当不了吴先生的徒弟,让周家老爷有点没面子,所以补偿我当掌柜? 不得不说,这周家老爷还真是厚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这是老爷决定的事情。”对于三人的反应,方恒有一丝不悦,于是又强调了一遍,坐实了这件事。 “方管家,小子他初来乍到,对食肆的生意一窍不通,如何能担当得起掌柜一职?”一旁的沈无复吓了一跳,别人客气一点是好事,但是太客气了反而让人觉得惶恐。 周宣若把沈胥安排在一个掌柜手下,打打下手什么的这还说得过去,一上来就当掌柜,这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 难道大哥跟周家的关系好到了这一步? 方恒笑道:“沈老爷不必紧张,我家老爷瞧沈胥少爷聪慧,为人机灵,有意要锻炼他一番,这福满楼平日的生意也不忙,没什么重要的活计,拿来练手最合适不过了,而且这位账房先生经验丰富,若沈胥少爷在经营上有什么问题,完全可以与他商量,不虞担心出现纰漏。” 转而又对陈长春道:“陈师傅,日后还请你多多照拂。” 陈长春楞了一下,也是作揖道:“方管家客气,我自当尽力。” 尽管心中略有不忿,但他毕竟只是个账房,如何能左右东家决定的事情? “可是”沈无复还是觉得不妥,心里不踏实,但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方恒给截住了。 “沈老爷无需推辞了,这对沈少爷来说是好事情,又何必太过顽固呢?老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就算沈胥少爷真的经营不善,也断然不会怪罪沈胥少爷的,这一点请放心。” 关于福满楼年底就要关门的事情方恒没说,就连陈长春这些人也是不知晓的。 沈无复闻言,放心了不少,既然不追究责任,那再好不过了,偷偷看了看沈胥,竟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 沈胥嘿嘿笑着,没有推辞打算,当下谢道:“谢谢方管家,也请方管家回去替我谢谢周伯。” “呵呵,放心吧,沈胥少爷在这好好干便是,至于工钱方面,每月三钱,吃住在店内,另外每月有三天探亲假,怎么样,老爷开的条件可算满意?”方恒笑道。 每月三钱? “当然满意!”沈胥惊喜道,每月三钱,一年下来就有三两六钱,这可是一笔不菲的财富,反正吃住在店内,这些钱倒可以余下大部分寄回家里。 弟弟正在蒙学,笔墨纸砚磨损要费钱,书籍购买要费钱,现在没了大哥进山打猎,家里还是满缺钱的。 “详细的条款你们仔细看看,若没问题,那就把契约签了。就算沈胥少爷跟老爷的关系匪浅,该走的程序还是走,这也是为沈胥少爷着想。”方恒拿出了契约,一式两份。 “应该的。” 沈无复率先接过契约,仔细地查看一遍,确认合理后,便让沈胥画了押,然后自己也签了名。 “这契约一人一份,请沈胥少爷收好。”方恒拿了一份契约,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后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帮老爷做事,接下来的事情就让陈师傅给你们安排吧。” 沈无复作揖道:“劳烦方管家替我谢谢周老爷,周老爷对小子如此,当真是他的造化。” “沈老爷太客气啦。”方恒笑着摆摆手,走时又叮嘱了陈长春一句,“陈师傅,一些琐碎事项,便由你安排了。” 陈长春应下,方恒这才离去。 见方恒离开,陈长春的脸色有一丝不自然,但旋即恢复,带着沈胥参观了福满楼。 福满楼有些年份了,里面的陈设比较老旧,但还算干净。 一共两层,有四方桌十七张,能同时容纳五六十位客人。 此时太阳位于天空东南角,午时稍缺,本是朝食时分,店内却空空荡荡,只有六位客人落座。 明明菜色看着挺不错,为什么生意这么差?沈胥有点摸不着头脑。 等大致参观完毕福满楼之后,陈长春道:“接下来就让阿福带掌柜的去住的地方吧,我还有一些帐要清。” “多谢陈师傅啦。”沈胥也客气地道,随后跟着那位伙计去了后院。 后院是厨房所在地,在厨房对面,有三间小屋。 因为陈长春的家就在镇上,所以他不住在店内,有一间屋子空着,本来是当做杂物间,如今正好整理出来给沈胥住。 对于这位新上任的掌柜,阿福心里是有小情绪的,但有小情绪归小情绪,表面上还得是客客气气的,人家能当掌柜的自然有他的本事,谁让自己投胎没投好呢? 麻利地把屋子腾出来,打扫干净,他也是累得够呛,加上天气热,早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让他稍微心理平衡的是,在他整理屋子的时候,沈无复和沈胥也帮忙了。 看来这位年轻的掌柜不像是那种颐指气使的纨绔子弟。 等一切都打点完毕后,已是下午了,尽管还未到晚饭时间,厨子鲍师傅还是做了一桌接风宴,为沈胥接风洗尘。 “鲍师傅,这怎么使得。”沈无复有些受宠若惊,大家都太客气了,而且还是用公家的钱。 “这些食材放着也是放着,到明天就要坏了,不如做点好吃的为掌柜的接风,放心,这符合规矩,不信你问老陈。” 鲍师傅呵呵笑着,三人中就属他最看得开,对沈胥当掌柜这件事没有多少抱怨的想法。 陈长春也点点头,笑道:“掌柜的和沈老爷放心吃吧,平时菜买多了,生意不好的时候,我们也都是自己解决掉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大家也都坐吧。”沈胥看店内正好没有客人,于是招呼大家都过来。 沈无复在一旁拉了拉沈胥衣角,低声劝诫道:“你稍微客气点。” 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那什么,嗯,就是太不懂得迂回。 做人要中庸懂么? 沈胥不以为然道:“菜都已经做好了,客气来客气去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得吃。” “到头是得吃,可是不能别人叫你吃你就马上同意,你得稍微推辞一下,这样才显得你有涵养。都要做掌柜了,以后可要记着。”沈无复被气的不轻,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几分。 沈胥摇头晃脑地道:“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想要就想要,不要就不要,推来推去做什么,纯属浪费时间!” 嘿,这小子还学会掉书袋了!沈无复气极反笑,一时间竟然答不上来。 众人皆笑,想不到这新来的掌柜还是个直肠子。 有什么说什么,这性格倒不让人讨厌。 “不说了,不说了,快坐下吃吧,让掌柜的尝尝我的手艺。”鲍师傅笑着,自己第一个落了座。 众人见状,也就不再说什么客套话了,纷纷入座。 “嗯,这摊鸡蛋味道真不错。” 沈胥动筷,鸡蛋入口,又鲜又嫩,不由得啧啧称赞,又忍不住去夹了一只酥鸡腿。 “这也好吃!鲍师傅,你的手艺真不错。” 鲍师傅忍不住大笑:“谢谢掌柜的夸奖。” “掌柜的来尝尝这道酱腌黄瓜,这可是鲍师傅的拿手好菜,别的地儿可吃不到,很多客人就是因为这道菜才关顾的呢。”阿福笑道。 沈胥没有推辞,夹起一片黄瓜就往嘴里送,一口下去,黄瓜的清脆与甜酱的清香瞬间在嘴里爆开,唾液不自觉地外溢。 “真的很好吃,而且冰冰凉凉的,夏天拿来下饭最合适不过。”沈胥又夹了几块,不管吃多少都不觉得够。 吃着吃着,他心中的疑惑就更盛了。 “既然鲍师傅的手艺这么好,怎么店里的生意这么不景气呢?”他忍不住问道。 咳咳。 还真是直接,陈长春有些尴尬,稍微整理了一番措辞之后才道:“还不是桥对岸的那家清风客栈害的。” “本来周家接管这家福满楼之后,生意开始有起色了,哪知后来桥对岸那家清风客栈突然开业,把大部分客人都引走啦。” 沈胥闻言,目光向外眺去。 的确,在福满楼的右侧有一座石桥。 石桥不长,桥的另一头就有一座与福满楼类似的二层建筑,能隐隐看清门前幌子的一部分——清风。 两家规模相差无几的店开在了对街角,怎么看都像在刻意抢生意。 “这清风客栈什么来头?”沈胥问道。 “清风客栈背后的东家是李家,李家跟咱们的东家周家是死对头,两家店基本上也是水火不容的地步,每次路过他们店门,总能看见里面的伙计在那耀武扬威,说着就来气。”阿福撇撇嘴道。 “清风客栈的规模比咱们这还要稍微大一点,装修也下足了本钱,虽然不想承认,但基本上是咱们镇上最大的客栈了。” 陈长春接过话茬:“而且叫人纳闷的是,他们菜色的价钱比起咱这还要便宜些许,要知道我们店的菜已经很便宜了,他们相同的菜还要比我们便宜,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赚钱。” “说不定在赔本赚吆喝呢。”沈胥笑道,既然背后两位东家是死对头,那就不排除赌气的可能。 “谁知道呢,要是咱们的东家能稍微重视一点福满楼就好了,让吴先生帮帮咱们,也不至于让那群小人如此得意。”阿福抱怨道。 吴先生么? 沈胥若有所思,不知道我比起吴先生来说如何。 外面的天色渐渐泛黄,接风宴吃得主客尽欢。 沈无复也该回去了,尽管还有点不放心,但孩子大了,总有撒手的一刻。 令人欣慰的是,沈胥和店里人相处得还算融洽。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好好保重,别太自以为是,该谦虚也要谦虚,凡事要好好看好好学,不懂的就多问问陈师傅”沈胥送沈无复道门口,沈无复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记得啦,爹你快回去吧,回去晚了,娘又要扭你胳膊啦,这次衣服里没有备好兔皮吧?”沈胥笑道,自己又不是真的十四岁,以前虽然也才大四,但没少出去实习,阅历还是不浅的。 况且这里离河溪村那么近,自己又是大伯介绍来的,店里的大家人也很好,实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咳咳,老大这混小子,嘴巴真不严实!” 沈无复骂骂咧咧地离开,想着回去晚了,真有可能被家法伺候,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卖鸡蛋的学问 夏天果然逃不过暴雨的洗礼。 昨天还是烈日高照,坐觉蒸炊釜甑中,今早已然黑云压城,白雨跳珠暑气融。 一觉醒来,沈胥发现临水镇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的水汽里,如画卷中的江南,天地茫然之中点缀着一抹墨色。 从福满楼里向外望,的确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墨色的屋檐上落下的雨帘外,再远一些的地方,就真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看不清来路,那些撑着油纸伞进来的客人,则成了一位位行踪诡谲的雾中仙人。 福满楼也成了仙境中的一处落脚点。 “来一碗肉丝面!” 一位客人从暴雨中跳进了福满楼,收了伞,将伞上的雨珠抖落,这才寻了一张靠里的桌子坐好。 “好嘞。”阿福端上来一壶茶,擦拭了一遍桌子,机灵地问道:“要不要加个鸡蛋?” 这是陈长春叫他问的,有时候客人想吃鸡蛋却忘了加,提醒一句倒可以让鸡蛋多卖出几个。 那客人想也没想,却道:“不必了。” 呃,看来这次没成功。 “好嘞,您稍等。” 阿福也没失望,本就是博博运气,没成功太正常了,反正又不花本钱,只是动动嘴皮子,十次里面有两三次成功就已经很赚了。 他退下,正准备去后厨吩咐鲍师傅做面,却见到沈胥已经起床,“掌柜的还没吃早点吧?我去叫鲍师傅做面,顺带给您煮一碗?”顺带细心地问了一句。 不管承认不承认,沈胥都已经是福满楼的掌柜,他身为伙计,自然得伺候着,耍小情绪,跟掌柜的对着干,这种事在梦里爽爽就行啦。 谁都不傻,谁当掌柜的不是当,犯不着因为心中的一些不平而丢了工作。 况且这新掌柜也没那么糟糕,虽然年轻点,看着没什么阅历,不会做生意,但还是很好说话的,也不难伺候,总比来个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喜欢颐指气使的少爷强。 一想到少爷,阿福莫名打了个寒颤,旋即掐灭了念头。 “好的,麻烦了。”沈胥随意寻了个座,笑道。 昨天晚上择床,睡得晚,导致醒来时福满楼已经开门做生意了。 “应该的。”阿福应了一声,这才去了后厨。 今早的福满楼客人依旧不多,刚才那是第一位上门的客人,看穿着打扮像一个店铺的掌柜。 账房陈师傅也不在,沈胥记得昨晚的时候陈师傅说过,今早会出去收账,要晚点回来。 偌大的食肆很清净,只有外面哗啦啦的雨声。 面条不一会儿就上来了,热腾腾的肉丝面,作为朝食最合适不过,尤其是今天这种暴雨的天气,吃碗面感觉可以去去身上的湿气。 沈胥正吃着,店里又来了两位客人,他们也都要了一碗面。 阿福如出一辙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加个鸡蛋?” 这句话如电流般触动了沈胥的神经,想起了一个面店老板多卖出鸡蛋的故事,不由得来了兴致。 或许在这里也可以用得上。 要还是不要? “不要。”那两人没多少思考,淡淡地说了一声之后便入了坐。 阿福无奈,本来还想再新掌柜的面前好好展示一番自己招呼客人的才能的,没想到又碰了壁。 回到后厨去通知鲍师傅煮面,等面条端上给客人之后,沈胥叫住了他。 “掌柜的有什么吩咐?”阿福问道。 沈胥想了想,反问道:“你为什么要问一遍客人‘要不要加一个鸡蛋’呢?” “呃,掌柜的有所不知,有些客人是喜欢吃鸡蛋的,只是点面条的时候忘了加,还有些客人对吃不吃鸡蛋这件事无所谓,我们做伙计的提醒一句,这些客人兴许就加了一个鸡蛋呢,虽然一个鸡蛋不值几个钱,但积少成多,每个月也能稍微有些进账,陈师傅算过,每个月卖鸡蛋的钱能多出个五十来文呢。” 阿福耐心地解释着,心里却在嘀咕,就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么,果然这位年轻的掌柜对经商一窍不通啊。 虽然这个点子是陈师傅想出来的,但陈师傅一说我就懂了啊。 一位客人点一份面条,若做伙计的什么都不说,那他加一个鸡蛋的可能性就为零,可若问了一句“要不要加一个鸡蛋”之后,那客人的回答就有两种可能,加与不加,不加就作罢,反正不吃亏,加便达成了目的,赚了一个鸡蛋的钱,这么浅薄的道理很容易懂的呀,没想到掌柜的还会问。 一种小小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沈胥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不问的话什么都没有,问了的话就多给了客人一个选择,选择加一个鸡蛋或者不加,对么?” “对,就是这个意思。”阿福笑道,您可算弄明白啦。 沈胥突然又反问:“既然要问,那你为什么不问‘要加一个鸡蛋还是两个鸡蛋’呢?” “呃,这”阿福被问倒了,不解地道:“这样问感觉有点奇怪啊,一份面条加一个鸡蛋已经足够了,加两个鸡蛋的可不多见。” “喜欢吃鸡蛋的当然有可能加两个鸡蛋,但若不喜欢吃那么多,加一个鸡蛋也可以,同样是二选一,为什么不这么问呢。”沈胥饶有兴致地问道。 “可是”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这样问总觉得怪怪的。 乍一看“要加一个鸡蛋还是加两个鸡蛋”跟“要不要加鸡蛋”很像,但细细品味,却又有点不同。 至于哪里怪,哪里不同,阿福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沈胥见阿福有些难以理解其中差别,于是笑着解释道:“当然,不是说这样问客人一定会加鸡蛋,但我们这样问能起到很好的暗示作用。如你刚才所说,加不加鸡蛋对很多人来说是无关紧要的,那么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大家一般不会考虑太久,答案也往往会在我们圈定的两个选项中做选择。” “当别人让你二选一的时候,你若两个都不选,自己另外想一个答案出来,脑子是需要多绕一个弯的,对于那些加不加鸡蛋都无所谓的人来说,当他们把弯转过来之前,嘴里的答案说不定已经脱口而出了。” 阿福认认真真听着,挠了挠头,似乎能听明白其中道理,但又模模糊糊的。 沈胥见状笑道:“简单来说,这是一种偷换概念的戏法,让问题从加不加,转换到了加几个。你现在想不通也没关系,按着我说的问法多问问客人,看看之后客人们的选择会不会有所改变便是。” “哦,知道了。” 阿福点点头,虽然他还没有想得特别清楚,但只是把问话的方式改一改的话是完全没问题的,反正只是动动嘴皮子,怎么动不是动啊。 就按照掌柜说的试试,有没有差别一试便知。 阿福退下,去招呼客人了。 正这时,店里又进来了两个人,为首的一人是个中年胖子,衣着华丽,薄薄的唇角微微翘起,自有一份高高在上的嘲弄意味。 而后面那人看着像是仆从,身材矮小,如老鼠一般躬背,垫着脚为前面的人撑伞,导致自己身上湿了大半。 “哎呦,还真冷清啊,这么大的店怎么就这么点客人?”那中年胖子背着手,半眯着的眼睛扫视了一圈,瞧见福满楼里只坐了三桌,忍不住讽笑道。 “你们怎么来了?快出去,这儿不欢迎你们!” 阿福本是笑脸迎人的,哪成想来人是清风客栈的张掌柜和伙计阿来,瞬间没了好脸色,甩着肩上的抹布往外赶人。 “嘿,甩什么甩?开门做生意哪有往外赶人的,怪不得生意这么差!” 那张掌柜身后的阿来忙上前护着,抓住飞来的抹布一抽,竟夺了过去,高高地抬起下巴笑道:“连个抹布都拿不稳,也好意思学人家当伙计?别站着丢人啦。” “你!” 阿福气不打一处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两个人实在欺人太甚,平日里在自家店里趾高气昂就算了,今儿竟然跑到福满楼来耀武扬威,当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阿福,发生什么事了,这两位是谁?”沈胥放下筷子走来,虽然阿福还什么都没说,但他能猜得出这两个人是来者不善。 但出于礼貌,又身为福满楼的掌柜,自然不能率先发难。 “掌柜的,他们是清风客栈的张掌柜还有跑堂伙计,不是什么好人。”阿福指控道,自家可算有掌柜的出头了,但旋即一想,掌柜的才十几岁,比自己还小,站出来能顶个什么用? 不免又觉得心急,要是陈师傅在就好了。 “哼,一个下人,嘴巴竟如此不老实,你们掌柜的就是这样教你的?”那张掌柜瞪了一眼阿福,阿福被吓着了,瞬间没了脾气,往沈胥身后躲了躲。 沈胥知道了大概,礼貌性地笑道:“不知两位过来有何贵干?” 张掌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量了一圈沈胥,眯缝着眼问道:“你就是新来的沈掌柜?” “正是。”沈胥不卑不亢,暗道这消息还真灵通。 “哈哈,有趣有趣,周家竟然聘了一位乳臭未干的毛孩当掌柜,果真是慧眼识英啊。”张掌柜看了一眼沈胥,忍不住大笑,这分明就是半大的孩子嘛,个子比我矮了足足有一个头。 沈胥不怒,反而惊讶道:“清风客栈的东西难道都是馊的么?” 张掌柜眉头一皱,有些不悦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胥用手在鼻前轻轻地扇了扇,道:“若不是馊的,两位从清风客栈出来为何满嘴放屁!” 阿福闻言噗嗤一笑。 就连身后两桌客人也乐了,没想到吃个早点竟然还能看一出好戏。 听刚才那伙计说,这少年似乎是福满楼新来的掌柜,倒有些意思。 “你!” 张掌柜背后的阿来气不过,站出来指着沈胥。 沈胥眼皮微抬,一挥衣袖,道:“一个下人,怎这般没规矩?指手画脚的做什么,你的掌柜就这样教你的?”却将刚才张掌柜的话送了回去。 阿来气得脸皮直抽搐,正想要骂娘,却被张掌柜抬手制止。 只见张掌柜轻笑了一声,眼神玩味地道:“有意思,果然是伶牙俐齿。” 沈胥笑而不语,不置可否。 张掌柜哼笑了一声,继续道:“阿来,把礼物拿上来。” 阿来手里提着个红布包,听见掌柜的发话,便把红布包拆开,把里面的东西呈到沈胥面前。 张掌柜笑呵呵地道:“不开玩笑了,今儿我来是专门送礼的,这一尊招财猫,放在店里能招财进宝,沈掌柜新人上任,特此送上,还望沈掌柜莫要嫌弃礼薄,务必收下。” 沈胥看了一眼呈上来的招财猫,发现它有一尺高,瓷白的造型惹人喜爱。 唯独被挖去了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瞎眼猫与聚宝盆 “这招财猫没有眼睛!” 阿福怒道,送一只挖去了双眼的招财猫,分明是在嘲讽他们东家有眼无珠,找了个毛头小子做掌柜。 虽然自家掌柜的确年纪轻轻没有经验,但也碍不着你们清风客栈的人啊。 “我看看。”张掌柜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接过招财猫一看,发现双眼部位的确空洞洞的,惊道:“还真是。” 眼神狡黠一转,看向沈胥,又谄媚道:“不过既然送来了,也就是我的一番心意,还望沈掌柜不要嫌弃才是,没了眼睛的招财猫,它也还是招财猫啊。” 他笑眯眯地看着沈胥,摆明了是要恶心对方,一只没有眼睛的招财猫,任谁都不会收的,其中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你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又如何能忍受这样的羞辱呢? 发火吧。 最好气得满脸涨红,张嘴骂人才好。 张掌柜已经在心里暗暗发笑了,他就是要让沈胥在众人面前难堪,弄臭福满楼的名声。 沈胥见状,眼神微眯,心中暗生一计,非但没有发火,反而欣然接受了! “呵呵,我一开始还以为张掌柜是来闹事的呢,没想到是来送礼的,失敬失敬,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了。” 从张掌柜手中拿过招财猫,啧啧称赞道:“好猫!好猫!” 呃,张掌柜瞬间就愣住了,你演技能再高一点吗? 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只没有眼睛的猫如何是好猫? 不会是个二傻子吧?我是来刁难你的,不是真的给你送礼的。 好戏没看成,他撇了撇嘴哼笑道:“沈掌柜的品位还真独特啊。” 抱着一只瞎猫当个宝贝,可不是品味独特么。 “张掌柜有所不知,这双眼健全的招财猫是为低等,被挖去了双眼的招财猫才是高等,招财的效果差很多的呢。”沈胥抱着招财猫呵呵笑着,那宝贝的模样还真有点像二傻子。 边上的阿来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这种道理?怕不是疯了吧。 阿福也看得一愣一愣的,本来自家掌柜大度地收下瞎眼的招财猫还挺让他佩服的,毕竟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定力。 可谁能想到,他不仅欣然收下,还胡诌了一句“双眼健全的招财猫是为低等,被挖去了双眼的招财猫才是高等”,这不是给对方落下话柄么。 故弄玄虚也要看对象啊,对方可是老油条。 “哦?沈掌柜的话可当真?那我倒要看看,这瞎眼的招财猫如何能招到财。”张掌柜果然借题发挥,笑着寻了一张桌子坐下来,大有种看不到好戏就不走的架势。 看吧,果然借题发挥了。 阿福叹了一口气,想了片刻,站出来道:“做生意讲究的是源远流长,哪里能片刻瞧见成效,张掌柜这架势未免太过心急了吧。”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自家掌柜,还是得站出来帮衬几句,否则就没办法收场了。 “诶,源远流长的话不就跟低等的招财猫一样了嘛,这只高等的瞎眼招财猫效果应该立竿见影才是,沈掌柜,不说对不对?”张掌柜不怀好意地笑着。 这 这老狐狸真是能说会道,在他面前当真是一点破绽都漏不得,否则定会被他借题发挥。 话说到这地步就不是他能接茬的了,阿福只盼自家掌柜稍微能含糊其辞地敷衍过去。 招财猫这东西本就是一种精神寄托,摆着图个吉利,瞎眼怎样,不瞎眼又怎样,哪里当得了真。 然而沈胥的回答却出乎了阿福的预料。 只见他一本正经地思索了一会,然后道:“立竿见影可能夸张了一些,不过高等的招财猫效果自然要比低等的好。” 哎呦,这掌柜的头真铁,不撞南墙不回头。 “哈哈哈,好,那沈掌柜可否给我们开开眼,看看这瞎眼的招财猫如何能招财。”张掌柜乐得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纷纷招呼边上的食客,道,“大家伙也别忙着吃了,来瞧瞧福满楼新来的掌柜如何变戏法。” 想拉上客人让我不好改口么? 那我就充当一次愣头青好了。 沈胥心如明镜,表面上却叹了一口气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是变戏法也需要道具啊,何况是招财猫?” 张掌柜挑了挑眉问道:“沈掌柜需要什么道具?该不会是一些奇珍异宝,我等没见过之物,好以此为借口混过去吧?” “我哪里是这样的人?”沈胥瞪大眼睛辩驳道,“我要的道具很常见,仅仅是当做种子的一文钱。” “只要一文钱?”张掌柜不可置信,你不是傻了吧,真以为这是聚宝盆? “就要一文钱。”沈胥笃定道。 “好,这一文钱我替你出了。” 张掌柜一掏袖子,摸出一文钱正欲扔出去,却听沈胥道:“等等,虽然只要一文钱,但不是寻常人的一文钱,必须是挖去这招财猫双眼之人的一文钱,否则便没有效果。” “嗨,我当是什么条件,不瞒沈掌柜,我便是那个挖去招财猫双眼之人,这下可没话说了吧?”张掌柜也没有任何隐瞒,大方地把一文钱掷了出去。 沈胥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又用不敢相信的眼神问了一遍:“张掌柜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是我拿凿子一点点敲掉的。” “不骗人?” “句句属实。”张掌柜拂了拂衣袖,颇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那份担当。 “原来这招财猫果然是张掌柜刻意拿来为难我的啊,刚才竟然还装的那么无辜。”沈胥装作恍然大悟道。 “哼。”发现被带沟里了,张掌柜索性冷哼了一声,不做反驳。 就是要你难堪,你能怎样? 沈胥莫名笑了。 “你笑什么?”张掌柜皱眉,想了片刻,便恍然大悟道,“你该不想说我给你的这一文钱便是招财猫的招来的吧?若是这样,可别怪在场的客人小瞧了沈掌柜你呀。” 靠这种手段得来的一文钱哪里算得上招财,招摇撞骗还差不多。 这家伙真警觉,当真是老狐狸。 沈胥眸子一转,便摇摇头道:“据传富甲天下的吴国公曾有一只聚宝盆,能种钱生钱,当真神奇得很,我笑是因为有幸能效仿吴国公,在这招财猫身上种钱生钱罢了。” 吴国公是这个时代沈万三的爵位,民间传说当中他能发家致富全凭一口种钱生钱的聚宝盆。 “这只瞎眼的招财猫能种钱生钱?”张掌柜嗤笑道。 这只招财猫本就是拿来逗这小子玩,要他难堪的,哪只这小子越说越真,还把吴国公搬了出来。 聚宝盆的传说张掌柜的确道听途说过,但唬人的玩意,哪里当得了真。 况且就算真的存在聚宝盆,又怎么会跟这只瞎眼的招财猫有联系? 形状都不一样,人家那是盆好吧! 沈胥没有否认,笑道:“否则又怎么称之为高等的招财猫呢?” “哦?那它如何种钱生钱?”张掌柜也来了兴致,他倒要看看沈胥能扯到什么时候。 沈胥闻言,便道:“程序都是一样的,挖个坑,埋点土,将钱放入其中封好,等过一段时间就能生出钱来。” 说着就把那一文钱通过空洞的猫眼塞了进去,只听咣当一声,招财猫成了存钱筒。 “真这么简单?”张掌柜不可置信。 “就这么简单。”沈胥道。 在场的人无不惊骇,甚至都发出了嗤笑声,说的跟真的似的,我差点都要相信了呢。 “那它什么时候能长出钱?”张掌柜忍不住又问道。 沈胥掰着手指头道:“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八生十六,一日一生,无穷尽也。” “这么说,明天这招财猫的身体里就有两文钱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招财猫毕竟不是聚宝盆那种高级货,娇贵得很,前期生出来的钱恐怕无法取出,要等铜钱生根了,最后生结银豆子了,才能摘采。”沈胥解释道。 “还能结出银豆子?”张掌柜忍不住大笑,真能编,越说越邪乎了。 沈胥不置可否地道:“一生二,二生四,生出一两银豆子大概需要十天时间,到时候一看便知真假。” “十天,呵呵,有这么多时间,中途你可以塞多少银豆子?蒙谁呢!”张掌柜哼哼道。 在场的人也都点点头,别说十天,就是给你片刻没人注意的的功夫,都可以偷偷把银豆子塞进猫眼里,谎称是那一文钱生出来的。 谁也不傻,哪里这么容易上当。 沈胥瞧大家都不相信,便笑道:“既然张掌柜不信,那就等雨停挖些土过来,将装了一文钱的招财猫封死,我再将其悬挂在福满楼的房梁上,供大家监督,这样总行了吧。” 张掌柜眼珠提溜一圈,一拍大腿道:“好,就冲着沈掌柜这番自信,我也要给你这个机会,不过,若十天之后生不出一两银豆子该当如何?” 沈胥道:“若生不出,那便是我扯了谎,这福满楼的掌柜自然也不会再做下去了。” “此话当真?”张掌柜瞪大眼睛追问道,生怕沈胥反悔。 沈胥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十天之后生不出一两银子,我就卸了掌柜一职。还请店内的客人监督。” 那两桌客人本来好好吃着面条,哪成想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不过有好戏看,他们自然是不推辞的,当下那位掌柜打扮的客人就应承道:“好,我倒要看看这瞎眼的招财猫是否真的跟聚宝盆一样,种钱生钱。” 张掌柜这才满意:“既然如此,沈掌柜,咱们等雨停再见。阿来,咱们走。”大为畅快地离开了福满楼。 “不送。”沈胥客气一声,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上梁 雨下得急,去得也快。 就在当天的下午,云销雨霁,那笼罩着临水镇的浓雾便散去了。 阳光洒落大地,屋檐上还挂落着水珠,轻嗅一口,能闻到泥土的清香。 仅仅是半天的时间,福满楼新任掌柜得了个能种钱生钱的招财猫的消息不胫而走,引来了不少好热闹的人前来一看究竟。 无论在什么地方,好事者都是最积极的,更何况是奇闻异事方面的消息,自然更上心。 跟聚宝盆一样能种钱生钱的招财猫? 还是瞎眼的。 还要用挖去猫眼的人的一文钱做种子。 这么邪乎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嘛。 据说这瞎眼的招财猫,是清风客栈的张掌柜拿来暗讽福满楼新任的掌柜的,新任的沈掌柜却莫名说这只瞎眼的招财猫是好猫,有种钱生钱的能力。 哪有这么巧的事,根本不可能的,要是真有种钱生钱的能力,张掌柜还会把它送出去? 据说这新任的沈掌柜才十多岁,年轻着呢,定是被张掌柜暗讽抹不开面,打肿脸充胖子,胡诌的。 当张掌柜满脸戏谑地出现在福满楼时,这些看热闹的人便一窝蜂都挤过来了,足足有十多位。 “沈掌柜,我按照约定回来啦。”张掌柜脸上乐开了花。 嗯像一朵菊花。 “欢迎。” 沈胥扫视了一圈来围观的人,憨憨地笑道:“没想到来了这么多客人,快请进快请进。”回头对阿福道,“阿福,快出来跑堂。” 有人摆摆手,毫不客气地道:“沈掌柜莫说笑啦,我们都是来看被沈掌柜当做宝贝一样的招财猫的。” 呃,兄弟,你要不要这么直接! 沈胥一听翻了个白眼,竟“无语凝噎”。 “这位便是福满楼的新掌柜?还是个半大小子啊。” “瞧他那神态自若的样子,甚至还立誓,难道真的发现了种钱生钱的招财猫?” “呵呵,你以为张掌柜傻的吗?若真的有那种东西早就开抢啦。”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越说越激烈,都迫不及待想要亲眼目睹一下那只瞎眼的招财猫。 沈胥无奈地摇摇头,挥挥手,让阿福把那只招财猫拿出来。 阿福应了一声,上前将红布摊开,瞎眼的招财猫就这样展露在众人的眼前。 众人看到招财猫后一片哗然,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这就是种钱生钱的招财猫?除了眼睛被挖,怎么看都跟普通的招财猫一般无二。” “谁说不是呢,外边卖的话也就十几二十文钱一只。” “反正我就是来看看沈掌柜能硬撑到什么时候的,种钱生钱这种事,在梦里想想就行啦。” 张掌柜瞧见舆论都站在自己这边,不由得大笑:“沈掌柜,也别说我欺负你,只要你现在跟大家认个错,今天这件事也就不追究啦。毕竟是新上任的掌柜,年纪又小,一时逞强可以理解。但也不能执迷不悟啊,要是死磕到底,恐怕福满楼的脸就要丢大发喽。” 呵呵。 沈胥置若罔闻,瞥了他一眼,却道:“张掌柜可挖好土了?” “哼,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张掌柜嘴角微微抽搐,拿着折扇的手一挥,阿来便提着大包小包走了上来。 “刚从清风客栈后院掘来的土,还润着呢,要多少都管够。” 阿来配合着摊开一个布包,将里面的黑土抖落在地。 沈胥捻起一小撮嗅了嗅,有些勉为其难地嘴:“清风客栈的土么嗯,勉强吧。” 什么叫勉强? 我们客栈的土怎么了? 张掌柜撇撇嘴,也懒得争辩,怪声怪气地道:“沈掌柜也别废话啦,觉得可行的话就开始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时间是这么好拖的么? “既然如此阿福,把招财猫拿给在场的各位检查一下,看现在其中是不是只有一枚铜板。”沈胥不以为意,吩咐道。 阿福嘴角苦涩,但又不得不听掌柜的话,只得叹息一声照做了。 如果说远距离看还不敢肯定,现在拿在手里,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招财猫! 这要是能种钱生钱,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不少人发出讽笑,认为福满楼的掌柜这次真的作大死了,这位置还没做热呢,就要撂挑子喽。 沈胥没有理会众人的讽笑,见检查得差不多了,便大方道:“请张掌柜最后确认一遍吧。” 张掌柜也不客气,从阿来那取过一根铁丝,伸进猫眼里仔细拨动,看是否有银子事先粘在上面。 又拿到光线充足的地方瞄了瞄,确定里面光秃秃的,只有一枚铜钱之后,这才满意。 “没问题,可以密封了。” 他把招财猫交给了阿来,由阿来实行密封的操作。 最后一步了,可不能出岔子。 这小心谨慎的样子,倒让沈胥不由得发笑。 为了让我难堪真是煞费苦心啊,殊不知醉翁之意不在酒 阿来一点一点地往洞里填土,周围的人也都眼睁睁地看着,生怕漏过每一个细节。 等填埋完毕,沈胥又提醒道:“张掌柜记得密封好,别到时候说我作弊。” “不用你说我也会。”张掌柜哼了一声,竟然点起红蜡,用滴下的蜡油将招财猫的眼睛彻底堵死,还趁着蜡油未干,用印章在上面刻了一方印。 如此之后他还不满意,又用红布里里外外裹了三层,然后用红绳系好,最后拿来毛笔,在红绳上画一个规整的叉。 若是红绳被拆封过,那这个叉定然会变形。 不少人被这周详的举措给震惊到了。 张掌柜牛,真是个人才! 沈胥也哑然失笑,不明白对方是怎么想出这么多邪门歪道的。 “张掌柜,差不多了啊,你都给包成粽子了。” 这哪里还看得出是招财猫? 听了这话,张掌柜才意犹未尽地撇撇嘴,看了一眼沈胥,似是在说便宜你了。 “就像这样吧,量你也没本事搞鬼。”命阿来拿还给沈胥。 沈胥接过被包成肉粽一样的招财猫,有些无奈笑道:“就算是神仙来,也无力在保护这些记号完整的前提下动手脚吧。” “怎么,怕了?现在认个错也行,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张掌柜笑着捻了捻须,言语中似带有一点激将的意味。 “怕?我是怕到时候张掌柜会忍不住骂娘。”沈胥笑道。 张掌柜不明其意地道:“此话何解?” 沈胥耸耸肩道:“亲手把财神送给了我,能不生气么?” 张掌柜哼笑道:“呵呵,沈掌柜还真是自信,只是不知今早所做的承诺还是否作数?” 沈胥微微沉吟,捧着招财猫对众人道:“如今这招财猫肚子里有一文钱,一生二,二生四,十日后若生不出一两银子,我便引咎辞职。” “好,沈掌柜好气魄。”有人忍不住赞道。 不管这招财猫是不是聚宝盆,单就沈胥这份当担,就令许多人刮目相看了。 沈胥笑道:“还希望诸位一起监督。” “沈掌柜放心,我们都看着呐。”早上那位掌柜的道。 沈胥满意地点点头,把招财猫递给了阿福,道:“上梁!” 阿福闻言,爬上了之前叠好的两张桌子,将其稳稳当当地挂在了大梁之上。 众人瞩目,一气呵成。 他们见沈胥这般胸有成竹的样子,都忍不住犯起嘀咕。 难道这瞎了眼的招财猫,真的能种钱生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是你小子 “爹,我早就叫你把福满楼出谋的权限交给我了,也不用这个时候干着急。” 天色近昏的街上,一名年轻的白衣男子哼哼道,似乎对自己的能力格外自信。 “闭嘴,待会见了新掌柜的要注意言辞,别看他年纪小,那也是掌柜的。若掌柜的不同意,你休得胡来。” 在白衣男子前面,有一位面相愁苦的中年人快步走着。 若沈胥看见这位中年人,定然能认出,他就是账房陈长春。 恰巧陈长春的儿子沈胥也见过,正是那天在桂花糕的店铺里偶遇的告白手,陈学年。 陈长春很清楚自己的儿子,虽说有那么点本事,但肚子里只装了半瓶水,晃得响,却上不得大台面。 本来他是绝对不会让儿子参与到福满楼的事情里的,但东家那边靠不住,请示了几回也请不来吴先生,这才叫来同样是告白手的儿子。 他在福满楼做了小半辈子的工,真的不希望福满楼就这么没落下去。 “知道啦。” 陈学年撇撇嘴,满口答应下来,但实际上又哪会把一位掌柜的放在眼里。 而且还是一位比他还年轻的掌柜。 这么年轻就当上掌柜,定然靠的是家里的关系。 对于这一种人,他向来是不屑的。 要不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就是掌柜的亲自来请他,他也断然不会帮忙。 两人一路往福满楼走去,等进了食肆,却发现情况有点不对。 这还是那个生意惨淡的福满楼么? 此时已过了哺食的时辰,本来店里基本上不会有客人了,哪知一楼十张四方桌足足坐了五六张。 阿福端着茶壶伺候着客人,沈胥站在账房里面算盘拨得咔咔响。 店内的气氛十分热烈。 “爹,这情况和你说得有点不一样啊。”陈学年扫视了一圈,诧异道。 这个时间点都有这么多客人,足可见饭点的时候人更多。 “这” 陈长春也有点迷糊,跑到外面看了看招牌,确定这里是福满楼。 沈胥注意到有人来,本想叫阿福招呼,却发现是陈长春回来了,顿时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陈师傅,你可算回来啦,你不在,账都清不了。” 他哪里会算账,字都写不利索。 “啊,是你小子!” 陈长春还未回话,边上的陈学年却叫了起来,看到沈胥就像看到了仇人一样。 沈胥也认出了陈学年,忍不住笑道:“真是好巧,没想到又见面了,告白手先生。” 陈学年挥袖冷哼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沈胥叫他告白手先生总感觉有一种嘲弄的意味。 “怎么,你们认识?”陈长春诧异。 “见过一面。”沈胥点点头。 “但不熟。”陈学年随后补充了一句。 呃,搞得我好像要跟你套近乎一样。 沈胥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会他,看向陈长春道:“陈师傅回来的正好,有几笔账劳烦你记一下。” 陈长春应了一声,暂时压下心中的诸多疑问,来到账房记账。 等福满楼打烊,店里的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时,陈长春这才笑道:“没想到掌柜的竟然和阿年认识,当真是太好了。” “爹,先前就说了,我和这小子不熟。”陈学年也在饭桌之列,听了陈长春的话却是不满道。 “混小子,怎这般没规矩?” 陈长春瞪了陈学年一眼,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哪根筋搭错了。 先前不是说好了要懂礼数么。 沈胥摆摆手,不以为意,笑呵呵地道:“距离上次见面过去有十多天了,不知道桂花糕铺的生意如何?” 他上次提议将积分的概念引入到桂花糕铺,也不知道掌柜的最后有没有采用。 听沈胥提及桂花糕铺的生意,陈学年的脸色便不自然起来,撇过头哼了一声:“不知道。” 沈胥略有深意地打量了他一眼,不由得勾起唇角。 “你笑什么?”陈学年心中不爽。 “我笑你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沈胥道。 “你又如何知道了?”陈学年气极反笑,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拜托,加上这一次,咱们才第二次见面好吧。 沈胥一双眼睛似乎能洞穿心灵,笃定道:“若是生意不好,或者掌柜的没有采纳我的建议,以你的性格,早就开始嘲笑我啦。” 陈学年就像一个说谎被拆穿的孩子,脸上藏不住东西,嘴巴却依然硬得很:“谁说的,也有可能是我许久没去李叔那,真的不知道最终结果。” 沈胥夹了一口菜,淡淡道:“画了几张图就迫不及待向掌柜的邀功,见我出了主意就万般贬低,生怕抢了你的风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去关注最终结果。” “你。” 陈学年气极,却连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他的确关注了最终结果,桂花糕铺的李叔最后也的确采用了这个方法。 就在昨天,他还从李叔那里得知,油纸换桂花糕的策略初见成效,每天能多卖出去好几份呢,而且势头还在上升。 还真被我猜中了。 沈胥瞥了他一眼,有些好笑地摇摇头,暗说这个人还真是单纯,把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咳咳。” 见情势有些不妙,陈长春咳嗽了一声,终止了两人的争辩。 他带陈学年来,本来是想让沈胥把福满楼出谋的工作交给陈学年的,哪成想这两人似乎有点矛盾,却不好再开口提这事了。 索性调转话头,又问道:“对了,刚才我记账的时候,发现今日的生意好了不少,进账比昨天多了近三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我知道。” 一旁正吃着的鲍师傅饶有兴致地道:“今天掌柜的得了一只能种钱生钱的瞎眼招财猫,镇上好多人都来一看究竟,看得久了,就顺道儿吃了饭再走,所以生意好了不少。” “瞎眼的招财猫?”陈家父子异口同声,都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沈胥见状,只好将今天的事情大致叙述一遍。 “哼,这张掌柜欺人太甚!”陈长春听完叙述,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别人或许还不了解,但他对张掌柜再了解不过了,那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嘴脸。 “陈师傅别生气,生气不就正中小人的下怀了吗?”沈胥笑道。 越跟这种人置气,他越开心,反之保持镇静,他就会暴跳如雷。 “掌柜的所言甚是。” 陈长春暗暗称奇,没想到这半大的少年,竟如此沉得住气,要是他当时在场,恐怕就算不生气,也会严词拒绝的,哪里还会欣然收下。 他抬头看了看梁上的红布包,不由得皱起眉头来,虽说沈胥当时的表现不错,但终究是缓兵之计,十日后又该当如何? “不知掌柜的之后有何打算?” 既然如此胸有成竹,那定然是留了后手。 不知不觉间,陈长春已不再将沈胥当做一个没有经验的小子了,而是放在了与自己同等的位置。 “什么什么打算?” 沈胥一脸茫然,像是根本没听懂陈长春在说什么。 “呃,难道掌柜的没留后手?”陈长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胥思考了一会,道:“暂时没有。” 陈长春惊道:“那为何掌柜的还如此笃定,甚至立誓说,十日后生不出一两银子就辞去掌柜一职?” 沈胥闻言笑道:“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啊,放心吧,因为十日后,这只瞎眼的招财猫真的能生出一两银子。” 此言一出,不仅是陈长春,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到了。 陈学年还笑出了声,忍不住道:“真的能生出一两银子?你不是傻了吧?聚宝盆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真的存在。” 沈胥耸耸肩,反问道:“你又如何确定真的不存在?” 陈学年撇撇嘴,哼然道:“若这只瞎眼的招财猫真的是聚宝盆,你还会将它挂在那儿供人参观?你还会开门做生意?早就拿着跑啦。” 沈胥笑道:“你们有所不知,这聚宝盆啊,还就得挂起来让人参观,否则生不出钱来。”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却是都不明白沈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胥神秘道:“等过几天你们就知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镇的消息传播有一定滞后性,因此第二天到福满楼看热闹的人比第一天还多一些,但到了第三天,这种热度就稍微降下去了。 到了第四天第五天,福满楼的人流到达了一个低谷,几乎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陈长春和阿福见状舒了一口气,要是这件事能这样平息,那再好不过了。 那天晚上他们可都听到沈胥说没有后手了,那等到第十天,招财猫生不出钱来,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在客人面前丢了脸,那福满楼也就别想再开下去了。 不过仔细想想,张掌柜又岂会善罢甘休?等十日之期满,他定然会过来冷嘲热讽一番,甚至添油加醋,让本就生意惨淡的福满楼雪上加霜。 哎,也不知道掌柜的搞什么名堂,不如越级向东家打小报告好了。 陈长春忍不住这样想,但旋即掐灭了念头。 这种两面不讨好的事情,就算是一心一意为福满楼着想的他也不想做。 哎,罢了罢了。 他叹了一口气,莫名的看开了。 反正是一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关门的食肆,随便瞎折腾吧,想来东家在这个点安排这么一个掌柜,也是这个意思。 沈胥不是蛔虫,不了解陈长春烦闷的小情绪,他整日都搬张小板凳坐在门口,闲时晒晒太阳,有人来了就聊上两句,日子惬意得很,似乎忘了十日之期的存在。 陈学年见了忍不住撇撇嘴。 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过起了老年退休生活,我爹都要被你弄失业啦。 不过他倒没有着急,反而隐隐有些期待,期待沈胥在众人面前出糗的样子。 小孩子就该有个小孩子的样子,这么臭屁怎么行,得吃点苦头,好知道天外有天。 沈胥虽然不是蛔虫,但陈学年的脸上是藏不住东西的,一下子就能看出这小子在打什么算盘。 不过他没有生气,反而乐呵呵的笑着,在事情没到那一步之前,他也不打算解释些什么,反正再过一段时间,一切就见分晓了。 事情似乎就像他预测的那般,随着十日之期的临近,沉寂的福满楼客人再度多了起来,并且这次没有反弹,而是与日俱增! 这并不是说有那么多人相信招财猫能生钱才来,相仿,很多人就是不相信,所以才想看看沈胥这个新上任的掌柜在搞什么鬼。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涌进福满楼,沈胥不由得勾起唇角。谁管你为什么要过来,反正来了就好,来了就有商机啊。 就算你的目的是过来嘲笑我的,但来都来了,笑也笑够了,总该坐下来喝口茶吧。 不喝茶,肚子饿了,难道不顺便吃个饭? 饭也不吃。 我叫伙计好生给你伺候着,渴了给你端水,热了给你开窗通风,大家都是人,我都这么殷勤了,你不消费一下过意的去嘛,小心我用哀怨的小眼神鄙视你啊。 再说了,鲍师傅的手艺这么好,价钱只是比清风客栈稍贵一些而已,总不好在这边看完了热闹又跑回那边吃饭吧? 能到这两家店消费的,在临水镇基本上都有些身份,不至于这么斤斤计较。 所以店里的人越多,消费的人也就会越多,临近十日之期的最后几天,福满楼的生意开始蒸蒸日上! 甚至在第九天的时候,还出现了近年来少有的满座的情况。 这可惊呆了陈长春等人,他们就算再愚钝,也该有所察觉了,原来所谓的种钱生钱是这个意思! 仔细想想也是,谁也没规定钱一定要凭空生出来啊,从客人身上赚的钱,难道就不算了么? 以一文钱为噱头,吸引客人到店里消费,这就是种钱生钱呀。 “掌柜的,你这个点子真高!”陈长春忍不住激动道,这一次他是彻底服了。 “是啊,之前完全误会掌柜的了。”阿福也一脸崇拜的样子。 一开始他还以为沈胥是小孩子心性,被张掌柜牵着鼻子走,没想到是自己眼界太过浅薄,没发现其中玄机。 他跟店里的客人一样,一开始注意力全在招财猫上,哪知这只是个幌子,把人请到店里才是目的。 现在想想也是,人都到店里来了,还怕没生意做么? “你们过奖啦。” 沈胥笑着摆摆手,并没有以此邀功,其实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瞧这火热的场面,看来一两银子还说少了。 其实这种噱头在现代是很常见的一种商业手段,各种变招五花八门,请托也好,标榜免费也好,目的都一样,就是要你进入他们的狩猎领地。 不过与请托和标榜免费这种带有欺骗的手段相比,沈胥并没有示意客人消费,去不去店里和要不要在店里消费也都是自主意识起主导作用。 在自己的利益没有受到侵犯时,人们总是后知后觉的。加上这个时代的人接触的套路都不多,耿直得有点不像话。因此临近十日之期,并没有一个客人发现不妥。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想到了其中玄机,没有明说。 总之,直到目前,一切都很顺利。 当福满楼那边生意火爆时,清风客栈的人流自然就减少了。 张掌柜毕竟不是吃素的,仔细一琢磨,顿时大彻大悟。 哎呀,被耍了,原来这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好小子,竟敢利用我!”他气的一捶桌子,桌上的茶杯溅洒出不少汤水。 “掌柜的,发生什么事了?”阿来本在伺候着客人,瞧见掌柜的动怒,便好声好气地跑过来。 “你没看到店里客人少了一大半么?”张掌柜瞪了他一眼。 嗨,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我眼睛又没瞎,当然注意到了。 “掌柜的莫生气,大家都跑去福满楼替咱们看着那帮人啦,有那么多人在,量他们也不敢动手脚。” 阿来没有察觉到张掌柜这句话里面的责问之意,反而很兴奋,抬头冲着福满楼的方向望了望,一副大快人心的样子。 叫你摆架子骂我,当不了几天的掌柜喽。 “你个猪脑子!现在还没想明白么?”张掌柜额头上的青筋一条条绽出,气得一巴掌扇了过去,“替咱们看着那帮人?呵呵,结果人家都顺道在那边吃饭啦。” 莫名被打了一巴掌,阿来感觉受了天大的委屈,捂着脸颊道:“反正就一天啦,还请掌柜的忍忍,到时候福满楼的新掌柜变不出一两银子,可就得卷铺盖走人。” 人都要走了,让他风光几天又如何? “恐怕不用等到明天,就这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变出一两了。” 张掌柜叹了一口气,本来是想恶心一下对方的,哪知弄巧成拙,反倒送给对方一份大礼 “哼,想不到一个半大的小子,竟然还有这样的城府,当真不可小觑。”他目光虚眯,竟觉得背后有一丝丝凉意。 阿来没有理会张掌柜的意思,不解地道:“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他怎么可能把一两银子塞到招财猫里?” 想了片刻,他突然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他们一定在晚上的时候就把钱塞好了。” 嗯,一定是这样的。 张掌柜瞪了阿来一眼,一脚踹了过去:“滚!” 阿来在地上圆润地滚了一圈,起来后却不敢再说话了,战战兢兢地跑开。 张掌柜不再理会,而是望着人头攒动的福满楼思索良久。 用一文钱当做噱头,吸引食客到店吃饭,然后赚钱,倒也算钱生钱。 当初说的种钱生钱,并没有规定钱是从招财猫身上凭空长出来,只是所有人都联想成了聚宝盆而已。 张掌柜此刻心如明镜,一切都想通了。 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小鬼耍的团团转。 诶,等等。 突然有一道电流穿过他的大脑,他似乎抓到了某个很关键的点。 细细思索,便明悟了。 “呵呵,就让你再得意一下,等明天我看你怎么收场。” 张掌柜悠哉地端起茶,饶有兴致地品了一口,不由赞道:“嗯,好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半吊子 “终于可以吃饭了。”阿福累得瘫坐下来,为自己捏了捏肩膀。 店里生意好久没这么火爆了。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吃完饭就早点歇着吧。”沈胥笑呵呵地道。 今天福满楼可真的是座无虚席,就算到了酉时四刻,店里的热度都没有消退的意思,一直忙活到天黑才打烊。 就连沈胥这个掌柜的,都不得不帮忙招呼客人,一天下来,也是腰酸腿疼的。 “呵呵,想不到我还能见一次福满楼座无虚席的样子,值了,值了。” 陈长春有点感慨,上次这样的局面是什么时候?三年前?五年前?太久远,已经记不清了。 鲍师傅笑道:“这么感伤作甚,说的好像明天就要关门大吉了一样。”提了一根鸡腿大口咬着。 沈胥道:“陈师傅的志向也太小了点,竟然见一次就满足啦。” “是啊,日后还能见到很多次呢。”阿福也是兴奋地道。 来了这么厉害的掌柜,还怕店里生意不好? 恐怕要不了多久,超越清风客栈都不是梦想。 陈长春揉了揉湿润的眼角,点头笑道:“阿福说得对,这才刚刚开始,日后店里的生意定然蒸蒸日上!” 到那个时候,说不定福满楼可以继续经营下去了。 虽然没有确切消息,但他总有一个预感,东家那边可能彻底放弃这间食肆了。 如今福满楼面临关门的危机,上天突然派来了一位兵出奇招的掌柜,恐怕这就是天意吧。 鲍师傅道:“这一切多亏了掌柜,没想到掌柜的才来几天,这店里的气氛就不一样哩,看来天生就是快经商的料。” 虽然他属于心很大的那种类型,本来对沈胥当掌柜就没什么意见,但沈胥真有当掌柜的能力,那自然最好不过。 “是啊,刚来的时候我还犯嘀咕,看来是我有眼无珠,天生一副当伙计的命。”阿福也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你们就别说啦,这件事还没结束呢,马虎不得,经营一家店铺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不是一两次侥幸的计谋就能让生意一直好下去的,后面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沈胥摆摆手,这些人再这么吹下去,恐怕自己还真的要飘了。 众人闻言皆是认同地点点头。 不骄不躁,当如是。 陈长春对坐在门槛上乘凉的陈学年教诲道:“你呀,多学学,别整天好大喜功,把心静一静。” 陈学年双手枕在脑后,撇撇嘴,脸色有点不自然,嘀咕道:“不就是敲东打西么,谁不会呀。” 这种经营手段在《告白集》中出现过,只是一时没想起来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这小子” 陈长春无奈地摇摇头,自己这个儿子,虽说有点本事,但心沉不下来,将来恐怕难成大事。 一琢磨,他突然对沈胥恭敬道:“掌柜的,我有一个请求。” “陈师傅有什么事就说吧。”沈胥笑道。 “我希望让阿年也到福满楼里做个伙计。” 啥? 沈胥夹菜的手突然一滞,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陈学年更惊讶,直接从门槛上跳起来:“爹,你说什么呢,我可是一位告白手!”把象征告白手身份的镂空银戒指掏出来,在众人面前好好显摆了一下。 这就是告白手身份的凭证么? 沈胥是第一次见到,之前还忘了,原来这家伙是个正经的告白手。 看来这考核的难度很一般啊,这样的半吊子都可以持照上岗 “告白手又怎样?我是你爹,你还敢忤逆不成?”陈长春一拍桌子,知道说再多大道理也是无用,于是直接搬出了父子关系。 陈学年辩驳的话刚到嘴边,没想到陈长春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也只能乖乖闭上嘴巴,怀着一肚子气愤然离开。 就算他再自大,再有能耐,也违抗不得父命。 这是一条底线。 沈胥望着陈学年气鼓鼓地离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这家伙有时候的确讨人厌,但也不是什么恶人。 能帮的话的确应该帮一下。 “只是招伙计这种事光我一个人是做不了主的,得去和东家报备一下才行。”沈胥指了指梁上的红布包道,“等这件事结束了再说吧。” 陈长春谢道:“应该的,一切就听掌柜的安排,阿年那边我会负责说服,让他好好沉下心来学点东西,不至于将来眼高手低。” 沈胥点点头,便不再在这上面多说,而是话锋一转,问道:“陈师傅,这九天利润共有多少?” 陈长春略微有些兴奋道:“一共二两五钱银子。” 沈胥又问:“那在这之前的九天利润又是多少?” 陈长春起身去翻看了一下账本,有些尴尬地答道:“呃,入不敷出。” 沈胥思忖片刻,道:“留下五钱当做人工费,剩余的二两备好,明天用的上。” 明天用的上? 不仅是陈长春,就连阿福和鲍师傅他们也都满脸的疑惑,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还有什么地方用得着这么一大笔钱? “掌柜的,不管怎么说,账上的属于东家,不知用钱的事情是否和东家交代过?”陈长春小心地提醒道。 二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就算沈胥是掌柜,也无法私自挪用。 沈胥有些尴尬地道:“呃,这事我倒忘了。” 陈长春皱着眉道:“若是这样,恐怕” 好吧,看来掌柜的权限并没有那么大啊。 “那掌柜一次性最多可以调用多少钱?”沈胥转而问道。 陈长春伸出一根指头,道:“一两。” 这是突发情况下,掌柜可以自行调度的最大限额。 “一两么?”沈胥若有所思,喃喃道,“既然如此,计划得稍微改改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沈胥又在想什么主意。 九天赚到二两五钱银子,拿到东家那边绝对可以大捞一功,哪想钱还没捂热,掌柜的就要花出去,这心也太大了吧。 一般人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沈胥看了看屋外,顿时有了主意:“一两就一两。”转头向阿福招了招手。 阿福心领神会,附耳过来。 沈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陈长春虽然不清楚说了什么,但见到阿福那一脸不解的表情,也知道掌柜的又在出奇招了。 当下苦笑着摇摇头,提前从账房内匀出一两,并做好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掌柜的,你套路很深啊 昼夜温差大的小镇总是多雾。 临水镇就是这样的小镇。 当太阳从东方斜射而来,那如萦绕着小镇的白雾都不曾散去,五步之外茫然一片。 对于久居临水镇的人来说,这样的早晨已经见惯不怪了。 改变不了气候,那就改变自己的作息。 所以在雾气未散之前,不为生计奔波的人很少会到街上走动。 但今天不同。 今天是见证那只瞎眼的招财猫种钱生钱的日子,虽说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但从前两天那火爆的场景来看,得快些去占位置才行,要是去晚了,恐怕得站到门外了。 乡下小镇好不容易出现这么有趣的事情,谁不想看个明白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跟聚宝盆一样的招财猫,还是瞎眼的,还必须得用挖去猫眼之人的钱做种子,啧啧,真邪乎。 不少人一大早就在福满楼的门口等着了,以至于阿福刚刚打开门板,就吓了一跳。 这大清早的,hat are y一u 弄啥嘞? “阿福,这都什么时辰了,才开门?” 见福满楼开门,食客们也不客气,吵吵嚷嚷地走进去,尽量挑选一个好位置。 “昨晚有点事,起晚了。”阿福换上笑脸,赶忙让开身位,让客人通过。 昨晚有点事? 呃,是我想多了吗? 原来你是这样的阿福! 有几个客人窃窃私笑,用一种“你懂的”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阿福只得摸着头嘿嘿干笑,却不反驳。 福满楼哪有那种条件啊,昨天晚上他可是为了完成沈胥的吩咐跑了大半个小镇。休息迟了,自然也就起晚了。 沈胥从后院走出来,瞧见一大清早的就来了这么多人,忍不住惊喜道:“阿福,别傻站着啦,快招呼客人。” 自己也上前,拿起抹布为客人抹桌子。 那些客人见这新来的掌柜不摆架子,这等小事都亲力亲为,不由得暗暗赞叹。 之前认为他年纪小,做不得掌柜,倒是眼拙了。 “掌柜的,你就给我们透透底,看你这般镇定,想必是早有准备了,你是用了什么手法把一两银子塞到密封完全的招财猫里的?”有客人按捺不住心中的那股求知欲,饶有有兴致地问道。 他这一问,便有不少人跟着附和。 “是啊,说说嘛。” “掌柜的该不会是空口说大话,涮我们玩吧?” “不会不会,我瞧这小掌柜人小鬼大,会来事,定然早就准备周全啦。我是不信聚宝盆的,就是来看看这小掌柜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说不定真的是聚宝盆呢?” 沈胥呵呵笑着,不做回答,而是神秘道:“一切谜底,会在今天傍晚揭晓。” “这小掌柜真会卖关子。”有客人笑着摇摇头,也不恼,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难得这么么多人聚在一起,就是闲聊几句时间过得也很快。 沈胥让阿福好生伺候着,自己则回到了后厨。 这么一大清早的就来了这么多客人,后厨就只有鲍师傅一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幸好昨天早有预料,备了不少食材,要不然算上买菜,人手肯定不够。 正在这个时候,陈长春也来了,而且还拉着陈学年。 “掌柜的,我料想今天店里会很忙,所以一大早就把阿年也带来了,让他来打打下手。”陈长春道。 沈胥瞧了陈学年一眼,也是点头谢道:“那就麻烦你了。” “哼。”陈学年虽没有拒绝,但头一甩,整一股牛气劲儿。 只可惜是一头家牛,脖子上套着项圈,注定得干活。 还真是桀骜难驯啊。 不过也难怪,告白手的身份不低,经常会和一些乡绅商贾有合作,所以眼界高也很正常。 让他来做伙计,的确是有点不妥。 但沈胥同样也能理解陈长春的做法。 要想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要么没本事,老实一点;要么有本事,随你作。 恰巧陈学年介于二者之间,本事没有脾气大,这是最要不得的。 在这小镇上还好,要是去了外面,指不定得受多少罪。 陈长春是希望自己的儿子磨磨身上的傲气,至少能脚踏实,做第一种人。 当然,若能做个有本事,性格又内敛的人就再好不过了,嗯,就像沈胥这样,剑锋藏匣,用时则发。 沈胥知道陈学年是一头难以驯服的牛,就算戴着项圈,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他低头。 所以也就没多在意,让他帮着鲍师傅打下手,自己去外面招呼客人。 陈学年此刻的心态可招呼不得客人。 对此陈长春也没意见,叮嘱了一句之后,也随沈胥出去了。 此时已到了朝食时分,陆续有客人叫吃的了,福满楼就像一架马力十足的机器,在按下开关之后,立刻就运转起来。 恰巧,外面的雾也散得差不多了,透过宽敞的大门,能看见晴朗的蓝天。 阿福在前堂与后厨之间跑进跑出,把客人们点的菜一一传达下去,可把他累惨了。 因为是朝食的缘故,所以大家也不会点那些太油的东西,一般就清炒两个小菜,叫来一壶茶,一桌人一边闲聊一边动几筷子。 如果肚子比较饿,那就会下一碗面。 下面的时候,阿福也是谨记沈胥的吩咐,把“要不要加鸡蛋”改成了“加一个鸡蛋还是两个鸡蛋”。 还别说,这样一改,效果还挺显著的。 之前那种问法,经过提醒之后加鸡蛋的客人十之二三,但现在这种问法,加鸡蛋的客人足有十之五六,提升了很多呢。 以往早上来店里的客人不算多,所以没发现区别,今天点面条的人多,所以阿福一下子就瞧出了不同之处。 心里不由得暗暗惊叹,掌柜的就是掌柜的,仅仅改了一句话,就让店里生意好了不少。 偷偷看向沈胥的眼神,也多了一分尊敬和崇拜。 不过这样问,明显有些别扭,虽然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人在意,但此刻店里人一多,每个人点面条你都这样问一遍,有心人自然会留意。 这不,就有人来了兴致,叫住了阿福,问道:“阿福,我记得以往客人点面条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问的,你这问法啥时候改的?” 阿福远远看了沈胥一眼,见沈胥首肯,也就不隐瞒,嘿嘿笑道:“是掌柜的教我改的。” “哦?这新任的小掌柜名堂可真多。”有人笑道。 “我记得以往阿福总会问‘加不加鸡蛋’,可如今变成了‘加一个鸡蛋还是两个鸡蛋’,乍一听没什么区别,但仔细想想,两者又有些不同。至少,第二种听起来怪怪的,很少有店家会这么问。”有人试着分析,但光凭两句话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刚才我没打算加鸡蛋的,但阿福一问,我就加了一个鸡蛋。” “我加了两个。” 店里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这个话题当中。 沈胥见状,也是笑着摇摇头,真是随便一个话题都能引起大家的注意啊。 “呵呵,上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罢了,只要提一句,诸位自然能明白。” 也没打算隐瞒,站出来解释道:“不管是哪种问法,都是在提醒客人加鸡蛋,但‘加一个鸡蛋还是两个’这种问法有强烈的暗示性,暗示客人已经打算要加鸡蛋了,只是还没有决定加几个而已,这样一来,问题就从‘加不加’转移成了‘加几个’,最终加鸡蛋的客人自然会有所增多。” “原来如此。” 配合着沈胥的解释,不少人慢慢理解了其中的差异,忍不住大笑道:“真没想到掌柜小小年纪,心思这么深。” “哈哈,原来咱们都被沈掌柜给算计了。” “也谈不上算计吧,毕竟暗示归暗示,最终的决定权还在自己,只能说新来的小掌柜会做生意。” “这次福满楼倒来了个有能耐的掌柜。” 客人们也没有怪罪沈胥的意思,反而觉得沈胥心思活络,有趣,有趣。 沈胥见店内的气氛一片大好,也是灿烂地笑道:“多赚几个辛苦钱而已,大家不要见怪才好。” 有时候把实情说出来,反而对自己会更有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谁说我骗人了 转瞬间,约定的傍晚到了。 熬过了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刻,福满楼里的客人们纷纷来了精神,叫嚷着让沈胥把招财猫取下来一看究竟。 看看里面是否真的长出了银豆子。 沈胥也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命阿福上梁去取下招财猫。 “慢着。” 正这个时候,福满楼门外传来一道喝声,随后张掌柜在一帮人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进来。 “沈掌柜,这么精彩的一幕怎么不等我?” 沈胥瞧见来人是张掌柜后,也是惺惺作态地说了一句:“我还以为张掌柜贵人多忘事,没记起来这一茬呢。” 张掌柜一张手,身后的阿福便端上来一个小茶壶。 他托着茶壶,轻轻咂了一口,然后惬意道:“毕竟沈掌柜立下誓言,夸夸其谈说一只破烂招财猫有种钱生钱之能,如此奇事,我怎能错过?怎么,沈掌柜不欢迎?”指了指梁上的招财猫,略带深意地勾起唇角,“还是说,这招财猫的肚子里,根本没有一两银子?” 沈胥眉头微微皱起,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这老狐狸,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 稍稍镇定,静观其变地道:“呵呵,劳烦张掌柜挂心了,请到一旁稍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后命阿福上梁取下招财猫。 招财猫入手,外面的红布包除了落了一层灰外,与十日之前并无二异。 沈胥将其举起,示意众人,那红线上的叉笔画清晰,没有被拆开过的迹象。 随后,沈胥将红线拆开,里面封住猫眼的红蜡完整无缺,上面的印章也是张掌柜的无误。 如此,便坐实了招财猫没有被调换过,甚至没有中途打开过的结论。 众人见状议论纷纷,都瞪大眼睛瞧沈胥接下来的动作。 然而沈胥却突然停滞下来,扫视了一眼,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将招财猫放在一旁的账台上,开始打起预防针:“诗有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其实大家都忽略了一点,对于开门做生意的食肆来说,生财之道就是待客之道,这招财猫” “这招财猫只是个障眼法!” 张掌柜突然截断沈胥的话茬,抢先一步道:“从开始就没有什么能够种钱生钱的招财猫,全是你小子编出来的噱头,从而谋取私利!” “张掌柜,这话怎么说?”有客人问道。 张掌柜看了沈胥一眼,嘴角翘起,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沈掌柜人小鬼大,利用这瞎眼的招财猫当做噱头,引起我等兴趣,到福满楼来一看究竟。这一来,就正中了这小子的下怀,福满楼人多了,生意自然也就好了,各位现在桌上点的酒菜,可不正是他种钱生钱的好手段么?” 还什么必须用挖去招财猫双眼的人的钱,我呸,纯是扯淡! 众人恍然,原来所说的种钱生钱是这个意思,这么说那瞎眼的招财猫里根本没有钱喽。 “这不是骗人嘛,本来我一直是在清风客栈吃饭的,自从沈掌柜的说这只招财猫会种钱生钱,就天天在这边候着,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就是,这也太可恶了,竟然用这种手段欺骗大家,枉费大家还在这里苦等几个时辰。” “用这种手段赚黑心钱,呵呵,真当大家分辨不出么?” 一语激起千层浪,不少人跟着发声,纷纷指责沈胥骗人敛财。 呃,竟然被人截胡了。 沈胥有种被脱光了看透了的感觉,就好像魔术师表演到一半,突然有人出来揭秘,不要太尴尬。 那边说的最起劲的那位大哥,你是托吧,我是第一次见到你啊,你什么时候天天在店里候着了? 还有说我赚黑心钱的,我可没有强制任何人消费啊,大家围观累了想坐下来吃顿饭,我总不能不收钱吧? 尽管心中有一万个解释,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晚了一步,先机已失,此时不管说什么,性质都成了辩解。 也正因为如此,张掌柜才会先发制人,恐怕在场的不少食客都是他精心安排的,目的就是要先给沈胥的行为定性。 这一点非常重要,在现代新闻媒体中得到广泛应用。 在这些托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人跟着议论。 “其实这也不能算骗吧,都是我们自己要来凑热闹的,菜也是我们自己要点的,人家从一开始就没说钱会从招财猫的肚子里凭空生出来,是我们自己想多啦,人家想到这个法子,挣到钱也无可厚非。” “这么说虽然有道理,但若一开始就把话说明白了,谁也不回来福满楼,所以我认为沈掌柜的确存在蒙骗的行为。” “我才不管骗不骗,我本来就不相信什么招财猫,只觉得若是这样的结果,十天的等待未免太无趣了一点。” 虽然有一部分人认为沈胥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大部分人兴致缺缺,显然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这也难怪,魔术表演正到精彩的时刻,突然有人冒出来解密,先前营造的神秘感当然全没了,顿时会感觉这魔术师l一的一笔。 怎么随便来个人就把谜底给揭晓了啊。 被你蒙在鼓里的我岂不是显得很蠢。 见众人一副不买账的样子,站在沈胥边上的阿福忍不住开始担忧。 若这次不解释清楚,恐怕福满楼真的要凉了啊。掌柜的又站在一旁说不上话,真叫人着急。 “各位客官,咱们都是镇上的街坊邻居,骗谁也不敢骗你们呐,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张掌柜用这瞎眼的招财猫辱人在先。” 于是站出来帮衬着一句。 “呵呵,我当时只想试试沈掌柜的度量,哪只他度量没问题,心眼却十足的多。”张掌柜淡淡地道。 “你明明是来嘲讽我们的。” 阿福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这老狐狸推脱得倒干净。 张掌柜却是不恼,眼神玩味地笑道:“你家掌柜都还未发话,你一个伙计在这里强出头做什么?”喝了一口茶,“难道说,他是心虚了,不敢说话,才让你代为发言的?” “你血口喷人,从一开始,我们掌柜的就没承诺过钱会凭空从招财猫肚子里生出来。”阿福急道。 沈胥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稍微冷静一下。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越是着急越容易露出马脚。 一旁的陈长春也是满眼的担忧。 哎,果然祸福无常,好事在转瞬之间就有可能变为坏事。 陈学年出奇得没有露出大快人心的表情,而是沉默地站在陈长春身边。 他虽然很想看沈胥栽跟头,但同样不喜欢张掌柜那张嘴脸。 “怎么,沈掌柜,你之前那份泰然自若的表现呢,怎么这个时候,不敢说话了?” 见店内沉默,张掌柜笑道:“你欺骗了大家,昧着良心挣了十天的钱,难道不该说两句表示表示?” 他看着沈胥,神情颇为自得。 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最终胜的人还是他。 说到底,对方也只是个略有些急智的半大孩子,一招被破还能有什么手段? 小小年纪学人家当掌柜,你还嫩着呢! 沈胥眼神古井不波地望着张掌柜,大脑开始飞速转动。 “咳咳,谁说我骗人了,谁说招财猫肚子里生不出钱来?” 这话虽轻,却在福满楼迅速传荡开。 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二话不说,抱起招财猫就往地上一摔。 哐当。 招财猫瓷白的碎片飞溅,里面的泥土撒了一地,一颗颗跳动银豆子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真的生出银豆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反客为主 散落的银豆子四处跳动,在门外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亮眼。 在场的食客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发出一片哗然,没想到事情竟然反转了,招财猫的肚子里真的生出了银豆子。 虽然没有称量过,但粗略一看,这些银豆子加起来应该有一两之多。 “怎么可能!” 张掌柜满脸震惊,指着沈胥怒道:“你使诈!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聚宝盆。” 沈胥不以为意地道:“怎么没有,地上蹦着的不是银豆子吗?” 张掌柜哼了一声,道:“定是你耍了什么戏法,瞒天过海。” 沈胥不以为意,揶揄道:“什么戏法能瞒过张掌柜啊,这招财猫之前可都是给大家检查过的。” 张掌柜冷笑道:“那些不过是唬人的玩意,真正动了手脚的地方早就被你藏起来啦。” 沈胥闻言,却突然发怒:“张掌柜你不要欺人太甚!”霎时反客为主。 张掌柜楞了一下,本能地辩驳道:“我何曾欺负过你,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沈胥道:“从我做掌柜的第一天起,你就拿一只瞎眼的招财猫来羞辱我,如今招财猫真的成了聚宝盆,你又一口咬定这是我变的戏法,真是什么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全啦。” 张掌柜道:“我先前说了,原本我只想试试你的气度,是你自己信口雌黄,把招财猫胡诌成了聚宝盆,还以此为噱头,赚黑心钱。” 沈胥道:“这就是聚宝盆。” 张掌柜忍不住笑道:“根本不存在聚宝盆。” 沈胥道:“但招财猫的确生出钱来了。” 张掌柜眯着眼问道:“你是指地上的银豆子还是说从食客那里赚到的饭钱?” 沈胥道:“两者都算。” 张掌柜摇摇头道:“地上的银豆子是你瞒天过海放进去的,食客的饭钱是你骗来的。” “这只不过是你的犟词,就算真的存在聚宝盆,你也可以说是有人事先把钱放好的。”沈胥不疑有他,言辞坚决,“且不管是真是假,至少我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兑现了之前的承诺,你若觉得哪里不妥,大可以说出来。” 张掌柜缄默,思索了片刻,又道:“这事暂且不论,你赚黑心钱的事又作何解释?” 沈胥皱眉道:“我何时赚过黑心钱?。” 张掌柜笑道:“据我观察,这十天以来你们福满楼的生意比往日好了数倍不止,这难道不是黑心钱?” 沈胥道:“我从不赚黑心钱。” 张掌柜道:“靠骗人赚的钱,就是黑心钱。” 沈胥道:“我从没打算靠骗人赚钱。” 张掌柜道:“但你就是赚了,如果我所料不差,这是十天来,你们店盈余恐怕不止一两。” 沈胥如实道:“到昨晚为止,一共二两五钱。” 在场的食客震惊,没想到因为一个噱头,福满楼竟然赚了这么多。 要知道之前,福满楼可一直在亏本的啊。 张掌柜的眉头也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九天盈余二两五钱,这数字快超过清风客栈了。 “看吧,你自己都承认了,这二两五钱就是黑心钱。”他用手指着沈胥,做了最后的论断。 沈胥却不买账,笃定道:“这钱是食客们吃饭的饭钱。” 张掌柜眼神微眯:“是你骗食客来吃饭的。” 沈胥否认道:“我从没有这样做过。” 张掌柜道:“你还想否认?若不是你说这个招财猫能种钱生钱,食客们会到福满楼来吃饭?” 沈胥疑惑道:“我只说过这招财猫能种钱生钱,何时叫食客们来吃饭了?” 这 张掌柜顿时语塞。 沈胥见状,又道:“就算食客们是被这件事吸引来的,那也完全可以看个热闹,然后再到清风客栈吃饭啊,张掌柜你大可问问在座的诸位,看看我没有没把门关上,把大家的脖子按在桌子上不让他们走。” 众人闻言,皆是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是这么个理。 这件事至始至终都没有扯到钱上,至于坐下来吃饭,那都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自己要吃饭,总不能怪别人赚钱吧? 再说人家又没加价,又没有强买强卖,无论怎么说,也说不到蒙骗上。 这顶多跟“加一个鸡蛋还是两个”一样,是一种取巧的做生意的手段。 在知道真相后除了摇头笑笑外,实在没什么好指着店家的。 人家又没做错什么。 这样一想,先前那种被骗的感觉倒淡去了很多。 张掌柜心中惊骇,没想到沈胥竟然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分析得清清楚楚,却连一点抹黑的可能都没有。 你说他招财猫生不出钱,他生出来了,且不说这是个什么戏法,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看穿,倒也算履行了之前的诺言。 你说他利用噱头赚黑心钱,他择开了招财猫和食客吃饭这两件事,让两者不存在联系,根本无懈可击。 好厉害的小子! 张掌柜紧握着手中的茶壶,眉头紧蹙,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过话茬。 沈胥嘴角含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对着众人道:“在场的诸位都是福满楼的衣食父母,我身为福满楼的掌柜,自然不敢怠慢,无论如何都不会蒙骗大家的。” “利用瞎眼招财猫种钱生钱,就好比许多店铺门口的幌子c告白语一样,只是起到吸引客人的作用,至于客人来不来,买不买,完全是由客人自己决定的。这绝对不像某些居心叵测的人说的那样是蒙骗的行为。” 说到后面,他眼睛的余光撇向了张掌柜。 别躲,居心叵测说的就是你喔。 张掌柜察觉到目光,一拂衣袖,嘴里冷哼一声。 “沈掌柜说的在理,钱在我们自己身上,花不花当然是由自己做主。” “这顶多算掌柜会做生意,要说蒙骗的确有点过了。” 食客们微微点头,显然已经开始接受沈胥的论调,将这件事归结为一种营销手段,而不是欺诈行为。 沈胥见状,也是舒了一口气。 陈长春c阿福等人也是如此,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到头来还是掌柜的厉害,换位思考一下,若是他们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恐怕不仅解释不清,还会越描越黑,给张掌柜带沟里去。 “掌柜的,活干完喽,该发工钱啦。” 正这时,门外突然走进来几位衣衫褴褛的人,只见他们各个拿着笤帚,满脸的汗渍,显然是刚完过重活。 '“这不是吴老汉嘛。” 食客中有人认出了其中一人,指着道:“平日里总蹲在墙角,骤然站起来差点认不出来啦。” “呦,原来是邻居!”那被叫做吴老汉的人惊喜道,张望着脑袋,想看看是谁在叫他。 “呸,你个乞丐还想作我的邻居?小心连墙头都不给你蹲了。” 此言一出,吴老汉噤若寒蝉,连连求饶,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笑过之后,那人又问道:“吴老汉,你们倾巢而出干啥,讹上这家店啦?” 吴老汉连忙摆手,正经道:“哪能啊,我们是来领工钱的。” 那食客奇道:“现在做乞丐还有工钱了?” 吴老汉笑道:“是这样的,昨晚福满楼的伙计突然找上我,让我带些人把附近几个坊区都清扫一遍,等酉时来福满楼领工钱。” “哦,竟然还有这等事?” 不仅是那位食客,所有的人都疑惑地望向沈胥,不明白这唱的哪一出。 沈胥没有否认,上前一步道:“是这样的,我见小镇清晨多雾,出行视野受阻,加上街上杂物多,磕磕绊绊的,实在不安全。出于安全的考虑,我便从这些天福满楼的盈余中抽出一部分,请人清扫大街,也算福满楼为小镇做的一件小事吧。” 众人闻言无不赞叹,这哪里只是一件小事,这可是一件方便所有人出行的大好事啊。 取之于大家,用之于大家,好! “沈掌柜不仅营商有道,还有一颗赤子之心,真令我等汗颜。” “是啊,先前还觉得沈掌柜蒙骗了咱们,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样的店家,活该挣钱!” 有食客发声,引得不少人产生共鸣,纷纷夸赞福满楼会做人,会做生意。 本来还有一部分人心中颇有微词,但福满楼这一做法无疑俘获了他们的心,那最后的一丝芥蒂也随之消散,只留下对福满楼的满星好评。 这样的店家,这样的掌柜,不挣钱说不过去啊。 要知道,沈掌柜是在昨天晚上就吩咐好了的,不是在今天被张掌柜怼了一顿之后才做的,可见其心之诚。 沈胥见状,也是满意地点点头,本来他就打算用做公益的手法来提升客人对食肆的认同感,没想到很赶巧,正好一举击溃了张掌柜抹黑福满楼的言论。 我可是提前一步投钱做公益了哦,你再说我赚黑心钱实在没有说服力啊。 从地上捡起银豆子,分了几颗给吴老汉他们,吴老汉等人高兴地离去。 至于剩下的银豆子,沈胥则要付给几个在座的一直给他们刷好评的水军。 其实不仅张掌柜请了水军,沈胥也请了拖。 今天的水军表现得不错,几处带节奏的言论说得恰到好处,嗯,加鸡腿。 他给座上的几位水军投以肯定的眼神,那几个人也微不可查地拱拱手,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 只可惜沈胥只能调动一两银子,否则他还打算把二两银子全部拿出来做慈善,至少把整个镇清扫一遍,那广告效果恐怕会更上一层楼。 不过,钱少有钱少的做法,到目前为止,沈胥只想说,这一两银子花的值! 一旁的张掌柜将一切都看在眼底,知道今天他算彻底败了,不仅没抹黑福满楼,反而成了绿叶,把福满楼的声望衬托到一个高度。 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呵呵,沈掌柜真是好手段,今天我算是见识了。”张掌柜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微微拱手道:“店里忙,也就不多耽搁了,日后再见。” 挥袖示意了一下阿来他们,一行人顾自离开。 “慢着。”沈胥突然出声道。 “沈掌柜还有何赐教?”张掌柜脚步一顿,抬着眼皮看了沈胥一眼,暗说你还想反扑不成? 沈胥从土里找出那被当做种子的一文钱,呵呵笑道:“虽然种钱生钱的瞎眼招财猫没了,但这一文钱也还算吉利,便算我给张掌柜的回礼吧嗯,虽然这钱本来就是你的。” 屈指一弹,一文钱嗡的一声飞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 张掌柜顺势接过,绕有深意地看了沈胥一眼。 这分明是反讽他赔了夫人又折兵,想扇风灭火,火越却烧越旺! “那就谢谢沈掌柜的了。” 他也算耐得住性子,被沈胥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反讽竟然还能沉得住气,冷冷地回了一句之后,甩袖离去。 这梁子算是结上了。 经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恐怕日后的摩擦不会少。 不过沈胥毫不在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呵呵,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他身高也许不高,但脊梁却极为的挺拔,委曲求全?不存在的。 望着张掌柜离去的方向轻轻拱手,沈胥笑道:“慢走了您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是盈余了 第十天,福满楼盈余二两一钱一十八文! 晚上打烊的时候,当陈长春把这个数字报出来时,阿福他们无不震惊,没想到竟然能赚这么多。 这已经打破福满楼单日盈余的记录了。 陈长春自己爆出这个数字的时候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别说现在了,就是以前福满楼在临水镇一家独大的时候也没有挣过这么多。 加上之前的二两五钱银子,十天时间总共盈余四两六钱之多,减去一两的花销,还有三两六钱。这数字已经十分了得了,就算稀释成一个月的份,六月也足够向东家交差了。 “掌柜的,来,我敬你杯。” 陈长春神采奕奕,举起一碗酒,先干为敬。 沈胥喝不得酒,便以茶代之,也是笑着回敬道:“生意能这么好,离不开大家的努力,这几天大家都辛苦啦。” 鲍师傅满面红光地笑道:“这算啥,就是再来一倍的人数,我也能保准一炷香内把菜上齐。” “鲍师傅的手艺我算是见识啦。” 沈胥点点头,对此深信不疑,这段时间他可见识到这位大厨的手艺了,不仅做菜速度快,而且从不疏忽每个细节,起锅和调味信手拈来,就算外面的阿福忙得热火朝天,前堂后厨来回跑,鲍师傅都没有手忙脚乱的样子。菜也不用催,基本上一炷香之内必做到位。 这样的手艺,恐怕在县城里都不多见。 阿福这时突然问道:“掌柜的,你究竟是如何把一两银子藏进猫肚子里的?” 他这一问,众人都有些好奇。 要说今天最精彩的地方,恐怕就是银豆子哗啦泄一地的时刻了,张掌柜的眼珠子差点都给瞪出来。 沈胥也不隐瞒,笑道:“大家只检查过招财猫,却没检查我的身体,其实从一开始银豆子就不在猫肚子里,而是在我右手上,当时我靠着门边,外面光线比较亮,所以你们注意不到罢了。当我把招财猫摔在地上的时候,就顺势把银豆子一同掷到地上,这才造成了银豆子是从招财猫肚子里泄出来的假象。” 阿福恍然大悟:“怪不得掌柜的要用摔的。” 沈胥点点头道:“这样做一举两得,还可以毁尸灭迹,以防张掌柜又想出什么损招。” 这毕竟是戏法,用一次尚且可以,若用多了,马脚自然会露出来。 还是趁早砸了好,反正目的已经达到,留着反而是块摊手的山芋。 一说到张掌柜,陈长春就有点后怕:“今天当真惊险,没想到张掌柜竟然会率先发难,要是让他得逞了,恐怕日后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阿福深以为然:“多亏了咱们掌柜料事如神,才没有让那只老狐狸得逞,哼,竟然还污蔑我们赚黑心钱,我看他的心才是黑的。幸好食客们没有被这只老狐狸蛊惑。” 昨天晚上他被叫去找乞丐扫大街,又请人来吃饭的,当真是不明其意,现在想想,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决断前瞻性太强了。 难道掌柜的是神仙下凡? “这哪算什么料事如神,顶多算是应急成功罢了。” 沈胥瞧阿福一脸崇拜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要说他反应敏捷还可以,但说料事如神就有点过了。 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提前知道张掌柜会来搅局,他所作的一些准备,包括请托引导舆论,请人清扫街道,不管张掌柜出现不出现都是要做的。没想到无心算有心,正好撞上了。 至于摔招财猫的举动,那完全是临时决定的,现在想想还真是挺冒险的,而且漏洞也不少。比方说那些散落的银豆子很干净,根本不像是从土里掉出来的 幸好当时张掌柜在一旁搅合,大家的注意力基本上都在那厮身上,倒没有人下来检查。 “总之不管怎么说,这一战打得漂亮,掌柜的初师告捷,不仅挫败了清风客栈的锐气,在东家那边也可以圆满交差啦。”陈长春面色红润,显然喝的不少。 “这才刚刚开始,想必以张掌柜的个性是不愿意吃瘪的,所以接下来大家还要一起奋战才行。”沈胥虽然跟着有点飘飘然,但依旧保持着清醒。 不管怎么说,这只是一场小战役,赢了只是给福满楼添一点小彩头,却无法改变整个大局,就现在来说,当这件事风平浪静之后,清风客栈依旧坐着临水镇的头把交椅。 不过,一战改变不了局势,那就两战c三战,当量变引起质变的时候,或许福满楼就凌驾于清风客栈之上了。 可能这需要点时间,但沈胥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需要通过福满楼的成功证明自己的价值。 “来!” 沈胥以茶代酒,颇有豪情地举碗。 众人应声叫好,也是端酒应和,就连一直沉默寡言的陈学年也乖乖把碗举了起来。 沈胥扫视一眼,而后满意地道:“干!” “干!” 酒碗碰撞,随后一饮而尽。 清风无力屠得热,落日着翅飞上山。 六月流逝,七月已至。 不知不觉沈胥来到福满楼后已过了半个月,时间也从六月份到了七月,日子一天比一天热。 沈胥有些无力地倚在门栏上,呆呆地遥望落日。 在没有空调的年代,夏天实在太难熬了! 况且他身子虚,这温度一高,就觉得头晕,做事迷迷糊糊的。 阿福和陈长春见状,说什么也不让他帮忙店里的事了,让他到阴凉通风的地方歇息着。 招财猫的事件过后,店里的生意逐渐趋于缓和,加上有半个陈学年的帮忙,倒也用不着沈胥多费心。 呃,为什么是半个陈学年? 因为这家伙干活总是不情不愿的啊,工作效率低的可以,有时候还会出错,反倒弄得阿福焦头烂额。 对此,沈胥无奈,只能让陈长春多多督促。 现在天热,他可没力气跟这头猛牛较劲。 “沈胥少爷。” 正这时,方恒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沈胥来了精神,站起来道:“方管家来啦。” “哈哈,沈胥少爷这段时间过得可好,可算适应?”方恒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拘谨。 沈胥笑道:“已经习惯啦,大家对我都很好。”跟着方恒进了福满楼。 在账台算账的陈长春见到方恒过来,也是出来拱手叫道:“方管家。” 方恒点点头,询问道:“陈师傅,这段时间怎么样?” 他也算细心,见沈胥在场,就没有特指店里生意的事。 福满楼生意惨淡,基本上每个月都是赤字,报出来的话恐怕会让这位刚上任的小掌柜难堪。 “拖方管家和沈掌柜的福,福满楼七月份的生意有所改观。”陈长春谦逊地道。 “嗯,如此便好。” 对于这个回答,方恒倒也没有意外,这样的客套话听多了自然有免疫力,便挥手示意身后的那名男子去跟陈长春到账台对账。 “沈胥少爷,咱们到那边坐一会,这例行对账可能需要点时间。” 他在沈胥面前架子摆得很低,倒让沈胥有些不太适应。 “方管家叫我沈胥就好,别少爷长少爷短的,我可承受不起。” 跟着方恒到位置上坐好,阿福有眼力劲地端了一壶凉水过来。 方恒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叫沈掌柜吧。” “也行。” 沈胥点点头,这可比少爷顺耳不少。 方恒倒了一杯水,闲聊道:“听说前段时间沈掌柜有事找我?” 之前因为生意上的事情,他和周宣去县城里待了一段时间,今天一早才回来。 沈胥点点头,道:“我想给福满楼多招一个伙计。” 方恒端着茶碗的手一滞,不免有些震惊。 福满楼的生意这么差,哪里需要这么多人手。 就一个伙计,他还懒懒散散地坐在位置上打发时间呢,要来两个,指不定闲成什么样。 “咳咳,沈掌柜,就目前来说,福满楼没有必要再添人了吧。”方恒语气有些委婉,就算沈胥的荐头足够大,也不能无条件答应他任何任性的要求。 陈学年此时就坐在旁边,听到这话,这么多天来,头一次见他眼中充满兴奋的神采。 沈胥暗中瞥了他一眼,莫名产生一种恶趣味,你不想当伙计啊,我偏帮你争取。 “我觉得福满楼生意好了很多啊,光凭阿福一个人有时候恐怕应付不过来。” “沈掌柜莫说笑了,阿福精着呢,定是想要偷懒故意做给你看的。”方恒笑着摆摆手,不以为意。 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没做过掌柜,恐怕见到店里有一两桌就算生意好了吧。 沈胥不知晓方恒心中那一抹淡淡的轻视,依旧一本正经地道:“阿福干活很认真的。” 方恒嘴角依旧擒着笑意,不置可否。 沈胥见状,指了指陈学年的方向道:“其实要当伙计的是陈师傅的儿子。” 我去,多什么话啊,人家都拒绝了,你就不能闭嘴? 陈学年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把沈胥骂了上百遍,见到方恒转头朝这边看过来,羞怒难当下,起身离开了食肆。 方恒曾见过陈学年一面,知道他是告白手,所以不免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胥没有理会离开的陈学年,而是陈长春的意思传达了一遍。 方恒闻言皱起眉头,思索片刻,然后道:“恕我还是不能答应,福满楼既然不缺伙计,自然没有再招一个的道理。” 沈胥又道:“食肆的生意已经有所好转了,而且日后说不定会更好。” 方恒忍不住笑了,端起茶碗默默喝水,显然还是不相信沈胥的话。 沈胥无奈,眼前的这家伙根本油盐不进。 见他一副有怨言的样子,方恒摇头笑道:“沈掌柜体虚,食肆的事就无需过多劳心啦,实不相瞒,福满楼连月亏损,老爷已经打算年在底关门了。” 沈胥惊道:“关门?” 这可是头一次听说。 方恒没有否认,道:“目前这件事陈师傅他们都还不知道,不过过段时间应该会通知。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周家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一间赚不了钱的食肆自然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不过沈掌柜放心,我想到时候老爷会对你另有安排的,说不定已经帮你找好了告白手师傅。” 这次轮到沈胥沉默了,福满楼刚刚有了起色,他实在不希望半途而废。 那位在账台对完帐的男人这时走过来,向方恒汇报道:“方管家,福满楼六月的账已经清了,一共盈余四两七钱五十二文。” “亏损了四两七钱五十二文么” 方恒皱眉,这数字可比上个月足足多出了一倍啊。 要不是考虑到沈胥在场,他恐怕要拍桌子了。 “呃,是盈余四两七钱五十二文。”那男人见方恒听岔了,于是又字正腔圆地复述了一遍。 嗯? “盈余?!” 方恒骤然反应过来,就像将死之人,那死灰的眼神突然充满了光亮,瞪着那男人,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分贝:“你是说盈余了四两七钱五十二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正视 “是的。”那男人恭敬道。 “你没疏漏吧?”方恒皱眉,显然难以相信仅仅过了一个月,福满楼竟然能转亏为盈。 “不敢,我对了两次,确信没有纰漏。” 尽管那男人自己也匪夷所思,但对完账后就是这样一个结果,作为一名账房他对自己的专业有着相当的自信。 方恒缄默,暂时相信了这个答案,然后略有所思地看着沈胥,问道:“沈掌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胥没有隐瞒,笑着把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大致复述了一遍。 方恒听后,忍不住拍案赞道:“这一两银子花的值!”又不免有些惭愧,“没想到沈掌柜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鬼斧手段,先前倒是我眼拙了。” 清风客栈的掌柜是怎样的老狐狸方恒一清二楚,能在他手里夺食,没有过人的才智是不行的。 况且这件事是张掌柜率先发难,作为后手,沈胥这招借力打力,不仅化解了自身的危机,还挫败了清风客栈的锐气,实在是妙。 这真是一个十多岁的初出茅庐的少年会有的心智? 似是瞧出方恒心中震撼,沈胥笑着摆摆手,解释道:“方管家过奖啦,以前在苏州府的时候跟着许多有经验的掌柜学过一段时间,耳濡目染下学到了点经营的皮毛。” 尽管他自信,但不自大,知道什么时候该收起锋芒。 “原来是这样。”方恒恍然大悟,这才略微有点释然。 年纪小有本事不可怕,历史浩浩汤汤,背负天才之名的人多了去了,可怕的是无师自通,那完全是妖孽啊! 他忍不住叹道:“还是老爷厉害,一早就看出了沈掌柜有营商的才能,我等门缝里看人,倒把人看扁了。” 说来惭愧,就在刚才,他还死活不相信福满楼能盈利这件事。 “方管家言重啦,这不过是运气好,加上有店里诸位的帮衬,这才让福满楼的困境略有改观。”沈胥不骄不躁,不贪功。 嗯,心性不错,是块值得打磨的料子。 方恒心中对沈胥也高看了一分。如果说之前对沈胥客气是看在对方的荐头跟自家老爷关系好的份上,那么现在,完全是沈胥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赢得了他的正视。 这件事说大不大,但管中窥豹,的确能看得出沈胥在经商一道上是有天赋和才能的。方恒作为周家的管家,看人的能力自然不会差。 他思忖了片刻,又有些担忧道:“虽然沈掌柜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清风客栈的张掌柜为人奸猾,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沈胥也点点头,正色道:“方管家放心,我断然不会让那家伙的诡计轻易得逞。” 这话说得很大,若是一炷香之前,方恒说不定会一笑了之,但此刻,他竟然被沈胥那自信的眼神感染了,不再当他是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而是真正的福满楼掌柜。 “好,果真英雄出少年,福满楼这边的事情我会和老爷禀告的,沈掌柜若有什么需求也可以尽管向我提出来。” “那关于让陈师傅儿子来当伙计的事” “嗯,既然福安楼的生意有所改观,扩招一名伙计也在情理之中,若对方愿意的话,全凭沈掌柜做主就好。”这次方恒不再反对。 他挥手示意站在一旁的账房,从对方手里拿过一个钱袋子,对沈胥道:“这是六月份的工钱,就由沈掌柜代为下发了。” 沈胥眼前一亮,接过钱袋子道:“方管家放心吧。”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 做完一切,方恒起身欲走,临走之前又突然提点道:“沈掌柜,若福满楼的生意能继续保持,我不是不可以跟老爷提议,让这间食肆继续开下去。” “真的?”沈胥惊喜道。 “当然是真的。”方恒笑道,不管结果如何,画一个饼肯定是好的。 沈胥笃定道:“我自当竭尽全力!” 方恒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离开。 晚上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很兴奋,谁都知道今天方管家来过了,这说明要发工钱了啊。 饭桌上,众人翘首期盼。 阿福见沈胥从后院出来,连说话也跟着殷勤了许多。 “掌柜的请坐。” 拿抹布扫了扫板凳,又热情地给沈胥倒了一杯茶,弄得沈胥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一旁的陈学年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有必要这么谄媚吗?这工钱又不是不给你了。 沈胥看了他一眼,也不恼,转身对陈长春道:“陈师傅,契约写好了吗?” “已经备好。”陈长春起身到账台把契约拿了过来。 沈胥点头,然后看向陈学年,道:“陈兄,咱们先把契约签了吧。” 只是签一个短约伙计,根本不用周家出头,作为掌柜的沈胥完全有能力作为代表。 陈学年撇撇嘴,本能地想出言反抗,但注意到父亲在一旁盯着,也只好偃旗息鼓,“签就签!”拿起笔在契约上签名,随后有些气愤地画了押。 沈胥笑道:“以后咱们都是福满楼的一份子啦,可要一起努力。”拿拇指在红泥上轻轻按了一下,随后在契约上一印,大功告成。 事已成定局,但陈学年依旧保有他作为告白手的那份傲气,哼道:“先说好,我只听我父亲的,不要以为你是掌柜的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 “阿年,休得无礼!”陈长春出声训道。 陈学年撇撇嘴,却是没了先前的气势,管自己动筷吃饭。 这家伙也真是 沈胥自觉已经非常宽容了,但依旧有点小火,这样的人要是在现代,除非有个厉害的爹,否则绝对活不长。 叹了一口气,不再去理会他,而是拿出钱袋子,给大家分发工钱。 等工钱分发完毕,钱袋子里竟然还剩下三钱银子。 很显然,这一份是沈胥的。 六月份他只干了半个多月,按理说不应该拿全额的工钱,但人家给了,沈胥也不会迂腐地把钱给周家送回去,人家的九牛一毛,对自己来说却是相当重要啊。 把钱收起来,沈胥的心情好了很多,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份工钱,得想好怎么花才行。 说起来也有半个多月没回家了,怪想的,加上最近这段时间天气热,状态不好,不如把七月份的探亲假用了,回去歇息几天。 打定好注意,沈胥也不墨迹,旋即说道:“陈师傅,这几天我身体不太舒服,打算从后天开始休七月份的探亲假,我不在的三天,店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啦。” 至于福满楼年底要关门的事情,他不打算说出来动摇军心。 后天开始休探亲假? 呃,该不会掌柜的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吧?后天可是七月初七,乞巧节啊。 陈长春忍不住瞎想,但旋即打消了念头,笑道:“掌柜的放心去吧,正好阿年也到店里帮忙了。” 这次沈胥帮了他一个大忙,只要沈胥不做违背原则的事,他自然不会反对。 沈胥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暗说正因为这家伙来了才让人担心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分工 其实沈胥根本不知道后天是乞巧节,只是习惯性地认为请假应该提前。 若今晚提出休假,明天就拍拍屁股走人的话,实在有点任性。 况且难得回家一次,他想趁着明天空闲时候,到街上买点礼物带回去。 至于乞巧节,嗯,临水镇这样的小镇恐怕不会有什么节日气氛吧。 隔天,沈胥趁着一大早凉快,出去逛了市集。 经过一番精打细算,精挑细选之后,他给弟弟沈安买了一块墨,四十文;给父亲沈无复打了一壶小酒,约定好隔天来取,二十文;到周家首饰铺给母亲柳氏买了一支缀着珍珠的梅花簪子,啧啧,亮出福满楼掌柜身份打了内部折扣后,还要整整一百文。 不买东西不知道,原来钱这么不经花。 沈胥之前还觉得三钱银子已经很多了,没想到片刻功夫就花出去了大半。 从首饰铺里出来,他拿着那只颇为精巧的梅花簪子,惨然一笑,暗道还是女人的东西金贵!光这一项就占了大头。 不过也不觉得心疼,钱该花还是得花,他早就注意到柳氏的头上只别着一根寒碜的竹签了,既然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挣了点钱,说什么也得给她置办件像样的首饰。 想象回家后柳氏见到簪子那爱不释手的模样,沈胥忍不住有些期待起来。 “也该回去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日上三竿,今天还不是休假,所以不能离开食肆太久。 于是小心地收好墨棒和簪子,往福满楼走去。 走着走着,高温之下,他觉得有些乏力,一摸额头,竟然流了不少的汗。 呃,看来这身体还真虚。 沈胥无奈地摇摇头,决定明日一早回家之前去医馆瞧瞧,抓些清热降暑的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该养还是得养。 有些迷糊地回到店里,陈长春见他面色惨白,便担忧道:“掌柜的没事吧?” 沈胥摆摆手,笑道:“没事。”扫视了一圈店里,总共只有三桌客人,这才接着道,“陈师傅,现在店里不忙,我先回屋休息一下。”说着,揉了揉太阳穴,回了后院。 陈长春拱手目送沈胥离开。 等到傍晚时分,躺了半天的沈胥这才觉得身体乏力的状态有所好转,重新到了前堂。 因为招财猫事件的影响已经逐渐平息,店里的客流量明显又降回到以前的水平。 沈胥盘算着,是该进行第二轮的策划了。 “掌柜的,方才见你体虚多汗,似有中暑的迹象,于是和鲍师傅商量,煮了些绿豆汤。” 就在沈胥思考下一步的策划方向时,陈长春端着一碗绿豆汤,从后厨走来。 沈胥谢道:“劳烦陈师傅和鲍师傅了。”接过绿豆汤一饮而尽。 豆香浓郁,味道甘甜,而且用井水凉过了,温温的,很舒心。 “好喝!” 沈胥砸吧砸吧嘴,显得意犹未尽,忍不住问道:“还有吗?” 陈长春点点头,道:“鲍师傅听说掌柜的中暑了,煮了足足有一大锅。” 沈胥道:“叫大家都盛一碗解解暑吧。” 陈长春略微有些吃惊,他还以为是沈胥还想再来一碗呢。 沈胥扫视了一眼店内,旋即又补充道:“若还有多的话,就给店里的客人每人一碗。” 陈长春哑然失笑,拱手道:“我马上去盛。”心里对这位年轻的掌柜评价又高了一分。 正当陈长春去后院时,阿福却扭扭捏捏地走了过来,有些难为情地提议道:“掌柜的,我想和你商量点事,能不能让陈师傅的儿子去后院干活,他在前堂伺候不好客人。” 虽然陈学年昨天才签契约,但之前在福满楼干了十来天,是个什么料子阿福心里清楚的很,只是没签契约的时候不好多说,现在签了契约,该叫掌柜管管了。 沈胥闻言,看了一眼在不远处懒懒散散的陈学年,的确有点不像话,思忖着该帮两人做个分工了,否则出现问题,责任不好追究。 不患寡而患不均,看陈学年这副懒散的样子,就知道绝大部分的工作是阿福做的了。一两天或许没事,长此以往下去,就算阿福再能容忍,心里也会逐渐产生微词。 当初招陈学年当伙计多半是看在陈长春的面子上,为了让自己管理福满楼更加畅通无阻,但若因此找来个害群之马,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去把他叫过来。”沈胥吩咐道,寻了一处位置坐下,倒了一杯茶。 片刻后,陈学年满脸不情愿地走了过来,有些不耐烦地道:“你找我有干嘛?” 这发冲的语气,搞得他才是掌柜的似的。 沈胥倒是能忍,语气平和地道:“我打算给你和阿福分一下工,以后前堂招呼客人的工作就主要交给阿福负责,至于陈兄嘛,主要负责给鲍师傅打下手和碗筷等杂物的清洗。” “什么,要我打杂?”陈学年楞了一下,旋即反驳道,“凭什么?” 我堂堂一个告白手在这里当伙计已经是屈才了,你还要我干洗洗刷刷的粗活,不是得寸进尺么?还是说想存心羞辱我? “嗯就凭我是掌柜。” 跟这头牛解释的越多对方越来劲,所以沈胥索性学习陈长春,直接搬出了上下级关系。 “先前我就说过,不要以为你是掌柜的就可以指使我。”陈学年气道,“要不是看在我爹的份上,我才不会当这个伙计。” “我才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当这个伙计,只要你是福满楼的伙计,我就有权给你分配工作。”沈胥语气不容置喙,拿出了作为掌柜的姿态。 一个自以为是的愣头青,还治不了你了。 陈学年气急败坏,没想到契约刚签完,这小子狡诈蛮横的面目暴露无遗。 他并不怕沈胥搬出掌柜的身份,只是他爹一直站在对方那边,若真闹起来,恐怕吃亏的还是他。 所以强行压制住对沈胥的怒火,退了一步,道:“我管前堂,让阿福去后院。” “不,你去后院。”沈胥淡淡地喝了一口茶,却连一步也不退。 “为什么?”陈学年气道。 “因为我才是掌柜。”沈胥呵呵笑道。 陈学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憋了半天,撇撇嘴道:“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混小子。” “呵呵,看来陈兄对我的年纪很有成见啊。” 被人这么说,就算是脾气好的沈胥,也会逐渐没了好颜色。 “成见没有,意见倒是一大堆。”陈学年却是不懂得察言观色,顾自哼哼。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过的一句话吗?在告白手的世界里,没有长幼,只有优劣。”沈胥道。 “可你并不是告白手。”陈学年将代表告白手的戒指现了出来。 有戒指的人才是被认可的告白手。 “确切的说,暂时还不是而已。”沈胥不以为意。 “你要去参加考核?”陈学年皱眉道。 “迟早会去的。”沈胥淡淡道。 “呵呵,还真是不幸,如今告白手的考核可不比当初那样简单啦。”陈学年忍不住笑道,据说近两年万商会要控制告白手的人数刻意提高了考核的难度。 沈胥虽然不知道关于告白手政策的变化,但拥有领先这个时代几百年经验他,倒是不多担心。 跟科举取士不同,广告没有条条框框,一切以销售为目的,穿越者的优势可以极大程度的得到发挥。 “这就不需要陈兄操心了,好好干活吧。”他起身拍了拍陈学年的肩膀,也不打算多说,准备回后院。 “等等。” 陈学年突然叫住他。 沈胥脚步一顿,有些不悦地皱眉道:“陈兄还有事吗,若是关于重新分配工作的问题就不用再提啦。” 陈学年道:“说实话,由你来当掌柜,我不服。” “我当不当掌柜是东家决定的,跟你服不服没有任何关系。” 沈胥忍不住想笑,你以为你是赵日天? “如果我不服,就无法认真工作。” 陈学年说得振振有词,向前一步道:“既然掌柜的对自己出谋的水平如此自信,那不妨咱们来比试一下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输了当狗 沈胥瞧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由来了兴趣,问道:“如何比试?” 上钩了! 陈学年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随后说道:“简单,你我二人各拿出一份关于福满楼的出谋,互相评议,优胜劣汰。胜出者有权要求福满楼的经营按照出谋执行,店内的人员必须服从调配,如何?” “咳咳,陈兄,你这是反客为主啊。” 沈胥笑着摇摇头:“我本就是掌柜,你是伙计,吩咐你做事何须比试?” 陈学年见状,嗤笑一声:“怎么,你不敢?先前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说什么要参加告白手的考核,原来只是嘴巴上说说,实际上也只是个对自己没自信的胆小鬼。” 呵呵,真是拙劣的激将。 “我没必要向你展露自信。”沈胥无动于衷。 “你就是不敢,别以为挫败了一次张掌柜就觉得很了不起,告诉你,真正的告白可不是脑经一转,想当然就出来的,你还有的学呢。” 陈学年有些急了,要是沈胥不上钩那可怎么办? “你这是裸的嫉妒。”一旁的阿福听不下去了,站出来说道。 一个自以为是的混小子哪里比得上掌柜?分明是看见掌柜的年少有为,心生嫉妒刻意刁难。 这种人真丑陋。 “掌柜的,别理他。”他转身又对沈胥说道。 沈胥摆摆手,示意阿福退下,而后看向陈学年,摩挲着下巴似在思考。 “虽然你的激将很烂,不过还真的让我有点生气。我可以答应跟你比试,但条件得改改。” “怎么改?”陈学年眼前一亮,暗笑鱼儿终于吃饵了。“ 陈兄讲得我都没意见,只是还得加一条,若是陈兄输了,得给我当半年的随从。” 沈胥眼神微凝,缓缓地道。“什么?!”陈学年眉头一皱。 “陈兄没听清?我是说,若陈兄输了,就得给我当半年的狗。”沈胥满脸戏谑地道,这下够直接,能听懂了吧? “你这是存心羞辱我!”陈学年衣袖一甩,眦目怒道。 沈胥连忙解释道:“陈兄可不要误会,我是说正经的。” 呵呵,当狗都出来了,你还说不是羞辱? 陈学年咬牙切齿,却也不再发怒,似乎一发怒,在沈胥面前就矮了一截。 深吸一口气,他道:“既然如此,若我赢了,你也得给我当半年的下人。” 比试总得公平吧。 沈胥摇摇头,拒绝道:“陈兄要搞清楚,现在是你要挑战我的领导地位,承受的风险自然要大一些。” 什么领导不领导的,陈学年不知所谓,但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要摆脱沈胥的控制,就必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但这个风险显然是太大了,就算陈学年自认为不会输,但依旧很不爽,若是真的输了,从这厮阴险的嘴脸来看,当狗都说得出来,真不知道会是遭受怎么样的对待。 见他陷入踌躇之中,沈胥不由得勾起唇角,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悠悠说道:“要是陈兄不敢那就算啦,就当我没说过,免得伤了咱们的感情。” “谁,谁说我不敢了。”陈学年有些逞强地说道,“只是你这个条件太过无理。” 以他的高傲自然不可能忍受给别人当半年的随从,更别提当狗了。 “那我在稍稍宽限一点好了,半年改为三个月,这段期间,陈兄必须听命于我,但我不得命令陈兄做有失品格的事,这样总行了吧?” 其实前面沈胥不过是想捉弄一下陈学年而已,这才是事先想好的条件。 当狗?人家的老爹还在店里呢! 能在三个月里让这头牛稍微安分着点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陈学年微微愁眉,似在权衡利弊。 片刻后,他伸出一根手指,还价道:“一个月。” “一个月便一个月。”沈胥思忖了一会,也就退了一步,反正不管怎么算他都不吃亏。 见沈胥答应了,陈学年一扫怒容,如春暖花开,笑着走到账台拿来一副纸币。 “既然条件已经谈好,咱们就来立个字据,写明比试的内容,免得到时候有人赖账。” 这比试总共就两个人,你就直说怕我赖账呗。 沈胥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也不反对他这么做。 陈学年奋笔疾书,写到一半突然顿住,问道:“时限几何?” “就三天吧,等我休假回来各自拿出方案一较高下。”沈胥没多想,三天的时间足够他想出一套较为完善的策划方案了。 陈学年没有反对,将时限也写进了字据中。 正这时,陈长春从后厨出来了,瞧见陈学年在执笔写些什么,于是好奇,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陈学年看到自己老爹出来,不免有些发怵,不作回答,低头管自己写着。 沈胥倒没有隐瞒,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当然,当狗之类的不雅词汇,被他主动过滤掉了。 “混小子又在出幺蛾子!”陈长春听完顿时血气攻心,扇起巴掌就要打过去,“掌柜的,你别理他,这小子就是小时候打得少了,欠收拾!” 眼看一个巴掌高高举在头顶,陈学年脸色刷白,赶忙拿着纸笔躲到远处,指着沈胥道:“这是我和他一同商定的,凭什么只打我?” “正是你想要怠工,才扯出这么一档子事,其心可诛。” 陈长春还想追过去打陈学年,却被沈胥和阿福拉住了。 “陈师傅消消气,这在店里呢。”沈胥有些无语,这一家子可真让人头疼。 听到沈胥的劝诫,陈长春这才有所收敛,对着沈胥歉疚道:“劳烦掌柜特意跟方管家要了伙计的名额,本以为这小子在我眼皮底下能稍微安分一点,没想到一如既往的让人不省心。” 沈胥摆摆手道:“陈师傅不必在意,这件事也不怪陈兄。” “是他以此为借口消极怠工,怎么不怪他?”陈长春疑道。 “陈兄想要消极怠工不假,但细想一下,这件事的性质不坏,至少能合理运用陈兄的专长,为福满楼的经营出谋划策。”沈胥解释道。 正好他本来就打算要为福满楼进行下一步策划,若能借此机会让陈学年安分一点,岂不一举两得?可不能让陈长春给搅和了。 而且他也想看看陈学年真正的水平,也好对比一下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位置。 “他既然是福满楼的伙计,为食肆出谋划策本是应该,怎可与掌柜立下字据,说什么优胜劣汰,这不是以下犯上么?”陈长春叹道。 说什么以下犯上,不过是一个小小掌柜而已。 陈学年躲在一旁不屑,对陈长春的用词颇为不满。 就好像他的地位比沈胥差很多似的。 其实沈胥也不太认同这样的说辞,他虽然在一些时候会用掌柜的口吻去让阿福和陈长春做事,但至始至终人格上是平等的。 “陈师傅不必多说啦,这件事是我和陈兄两厢情愿的事,没有谁对谁错,更加算不得以下犯上。虽然按照规定,若陈兄胜出的话,有权利按照他的出谋来安排我等做事,但同样的,若我胜出,他也必须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听取我的吩咐,条件是对等的。” 陈学年连连点头,认同得不能在认同了,第一次觉得沈胥长得还挺可爱。 老爹,你不能光想着我消极怠工啊,也要看到万一你儿子输了,要做别人一个月的仆从啊。 听了沈胥的解释,陈长春的脸色也逐渐缓和下来,但又不免担忧道:“虽然阿年平时有点自以为是,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真正的告白手,掌柜的实在没必要在这上面入了他的圈套。” 这话说的很委婉,但意思很明显,便是担忧沈胥马失前蹄。 沈胥哪里听不出这层意思,只是不放在心上,摆摆手笑道:“陈师傅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虽然陈长春还有些担心,但见沈胥自信的模样也就不再多说,从之前的表现来看,这位掌柜的确不是那种盲目自信的人。 尽管陈学年是他的儿子,但这一次他却是希望沈胥能稳稳胜出,好让那小子知道,山外有山! 至于当一个月的仆从? 呵呵,太少了! 一旁的陈学年见陈长春不再有发火的迹象,悬着的心终于是安定下来,笑呵呵地走过来,道:“爹,我这也是为福满楼出谋划策,不管怎么说对食肆是没有坏处的。” 陈长春拂袖冷哼一声,要是对福满楼不利,这件事他也不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见自己的老爹默认,陈学年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把字据摆在沈胥面前说道:“你看看是否妥当,若觉得可行就画押吧。” 沈胥扫视了一眼,倒没有觉得哪里不妥,从陈学年那自以为是的性格来看,也不像是那种会在字据上做手脚的人,所以爽快的叫阿福拿来红泥,画了押。 陈学年见状,忍不住笑起来,似乎已经见到沈胥在他的吩咐下拼命做事的样子了。 叫我洗碗? 我倒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做实力,好让你以后能有点自知之明。 沈胥见陈学年的鼻子都快要顶到房梁了,也是有些无语地摇摇头。 这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问诊 翌日清晨,沈胥整备好一切,背上包袱从福满楼出发。 三天的探亲假开始了。 不过他没有直接回河溪村,而是准备先去附近的医馆抓点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由不得半点马虎。 在百里街附近的青罗巷有一家小医馆,据说收费挺便宜的,沈胥这次的目标就是那里。 对于身边只有一钱多银子的他来说,便宜很重要。 走在清晨的街道上,沿路的商铺多半还未开门,眼前雾霭朦胧,视野受阻,不过因为整体温度升高的缘故,大雾的情况比起前段时间倒好了不少。 青罗巷是住宅区,狭小的巷口只允许三人并排而行。两边院墙高筑,白墙青瓦,虽有江南特有的隽秀,却不免显得有些压抑。 沈胥往小巷深处行去,大概快要走到巷底了才看到一处较为宽敞的院落。 在院前的楹柱上有一副对联: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 透过半阖着的院门,能看见不少的药材陈晒在院中。淡淡的药香远远传来,醒目提神。 这应该就是那家医馆了。 沈胥来到医馆门前,正准备进去,却突然从旁边冒出个流鼻涕的熊孩子,咳了一口痰朝他吐来。 哎呦我去。 还好沈胥眼尖,连退三步,才没有没被吐到。 “小鬼,你爸妈没教你什么是礼貌吗?”他心有余悸地检查了一番衣物,出声训斥。 对人吐痰?这要是遇上个暴脾气的,恐怕直接一巴掌甩过去了。 “哈哈,再吃我一发暗器。” 那熊孩子咧嘴笑着,却没有把沈胥的话放心上,顾自又咳了一口痰。 还来? 沈胥心中暗骂,正想躲开,却听到一声呵斥,“小彘,休得胡闹!”,一位妇女提着篮子从医馆里走了出来。 那熊孩子见到妇女出来,稍微收敛了一点,硬生生地把痰吞了回去。 这好吃吗? 沈胥有点反胃,暗道还真是勤俭持家的好孩子,连一点蛋白质都不浪费。 那妇女快步走到熊孩子身边,疼惜地为他整理了一下弄脏了的衣摆,“以后不得对着人吐痰,走,咱们先回去。”不痛不痒的点了一句,拉起那熊孩子的胖爪子,向着沈胥微微欠身,随后离开。 那熊孩子走的时候还冲着沈胥做了个鬼脸,看样子根本没有悔改。 慈母多败儿。 沈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遇到这样糟心的事也只能认栽了,旋即不再理会,踏进医馆。 医馆呈四合院式封闭结构,院子很大,中央还种了棵枝叶繁茂的橘树。 此时尚且辰时一刻不到,也就七点出头的样子,医馆内人没什么人,沈胥粗略一扫,就四五人而已。 倒省了排队的时间。 据说这家医馆收费便宜,平时人比较多,一般问诊都得等上半个时辰呢。 吕燕北本坐在堂中,见到沈胥出现在院落,于是起身出来相迎,“这位小友是要问诊吗?” “正是。”沈胥拱手回礼。 “老夫姓吕,双口吕,是这里的郎中。”吕燕北自我介绍道。 “小子沈胥,见过吕先生。” 沈胥瞧这位郎中头发花白,该有五十来岁,但皮肤充满光泽,步履稳健,一点也不像个年迈的老者,不由得暗自称奇。看来医者不自医这句话有待商榷。 “沈胥小友客气啦,这边请。” 吕燕北示意沈胥到大堂问诊,自己则走在前面带路。 沈胥跟着他一路走去,进了大堂在看诊的地方坐下。 “敢问沈胥小友哪里不适?”吕燕北坐在堂中,从边上的小箱子中拿出一卷红线,一点点地解开。 “这些天暑气太重,身体乏力,甚至有时候会头晕。”沈胥如实道,捋起袖子放在案上。 吕燕北听闻后心中已然有些把握,捻着红线绕过沈胥手腕处,“请放松。”用力一系。沈胥手腕处立刻显出一道白印。 哇,悬丝诊脉。 沈胥觉得新奇,他还以为这种技巧只存在于电视剧里呢。 吕燕北从手腕处牵出一根红线攥于手中,拇指覆在上面,闭目凝思。 时间在这一刻安静下来,能听到堂外有人在窸窸窣窣地交谈,时不时有笑声传来。 看来洽谈甚欢,俨然把这里当成茶馆了。 沈胥耐心地等待着,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吕燕北的眼睛终于睁开,但同时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没有说话,他又从手腕处牵出一根红线,陷入诊脉的阶段。 片刻后,又牵出一根。 之后又是一根。 边上有人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惊呼:“这人竟然需要吕先生引线四根,看来隐疾颇重啊。” 沈胥的心不由得跟着悬了起来,白了说话的人一眼。 求求你闭嘴吧,不知道别人看病的时候说这话触霉头吗? 吕燕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攥着四根红线的手又从手腕处牵了一个红线。 五根! 正好一处指缝一根了。 沈胥嘴角微微抽搐,暗说这种诊断方法也太吓人了,医生还没说话,病人就能通过红线的数量判断病情的严重性。 从先前那说话的人口中可以得知,四根红线已经是隐疾颇重,那五根起码得隐疾超重了吧?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一直不太健康,但要说有病就太过了。 从记忆里来看,之前去苏州府看病时,那些郎中也没说有什么病根啊。 该不会是乡野游医故弄玄虚,然后请了几个托在旁边煽风点火吧?这种事情在现代很常见,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传统。 好在当吕燕北把着五根红线之后,数量就不再增加了。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他缓缓睁眼,略有深意地道:“沈胥小友几岁了?” 呃,一上来就问年龄,要不要这么恐怖?怎么感觉像是要准备后事了一样。 “咳咳,敢问吕先生,我到底是什么病?”沈胥怀着忐忑的心情询问道。 “沈胥小友身体除了气虚之外,倒没什么大病。”吕燕北微微笑道。 没病? 沈胥稍稍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疑惑道:“那吕先生为何要问我年龄?”这不是吓人么。 吕燕北微微沉吟,笑道:“医药中很多病理都跟年龄有关,而且待会写方子的时候药材的选用也会有所差异。” 原来是这样,沈胥释然,“我今年十四了。” 吕燕北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不过旋即恢复,拿出纸笔开始写方子,一边写一边道:“我开一个养血益气的方子,请沈胥小友拿着方子到偏房去抓药。” 尽管那一抹惊诧稍纵即逝,但还是被细心的沈胥捕捉到了,眉头微微皱起,对吕燕北先前的解释产生了怀疑。 莫非我的身体真的有隐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好奇宝宝 沈胥拿着吕燕北开好的方子去到偏房取药。 推开门,萦萦的药香扑鼻。 这倒是怪了,他以前不是没去过中医馆,见过的药材也不在少数,怎么从没有觉得中药材这么香呢? 不光香,还沁人心脾。 轻轻煽动鼻翼,沈胥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处温暖的大草原,微风在轻拂,离蓝天很近。 然而徒一睁眼,他却看到一位伛偻的老妇人在捣药。 妇人约莫有六七十来岁,脸上有几块老年斑,但除此之外,皮肤保养的不错,依旧透着光泽。 看来这家医馆驻颜有术啊,一个郎中,现在又来一个老妇人,若是开个美容店似乎挺赚钱的。 “阿婆,后来结果怎么样了?快说呀。” 就在沈胥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犹如黄鹂鸟儿啼鸣般的声音,带有些许埋怨的意味,悠悠的在这药房内响了起来,让人听闻如沐春风。 在妇人身后,那乌黑发髻的背影转去,一位豆蔻年华的女孩却是蹙着眉,嘟着嘴跃入眼帘。 女孩的小手挽着妇人的手腕轻轻摇曳,问道:“阿婆,陶公后来怎么样了,他真的去了天上吗?会不会掉下来?天上是个什么样子,冷不冷,热不热,也有热腾腾的米饭可以吃吗?阿婆,你快说呀,怎么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哎呀,我的小祖宗,消停一会儿吧,我的手臂都要给你摇断哩,现在来人抓药了,待会再与你讲。”那妇人虽这么说,却是满眼的宠溺,将捣碎的药渣揉成一粒药丸,递给小女孩。 “来,先把这药丸就着刚煎好的汤药一同吃下。” “不,这药苦。”女孩摇摇脑袋,委屈巴巴的。 “良药苦口,不吃药身子就不会好起来,你不是想让阿公带你去放风筝吗?”妇人将放置在一旁的汤药端给女孩,语气略微有些强硬起来。 女孩拗不过,只得嘟囔着嘴把药丸和汤药接了过来,先是嗅了嗅那碗汤药,似乎还不错,蛮满意地点点头,再嗅了嗅那粒药丸,呀,好臭!嘴巴向下弯成了月牙。 夫人见女孩磨蹭,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又督促了一句:“快些喝,我先去给那位公子抓药。”这才起身朝着沈胥走来。 沈胥这才发现,原来妇人的背没有弯,先前不过是女孩靠在她身上罢了。 而更加让他诧异的是,那女孩身上竟然裹着一层厚厚的褥子,全身上下,就脑袋和一双手露在外面。 要知道现在即便是大清早,温度也是不低的,沈胥穿着一件薄薄的麻衣都觉得有些沾身,可以想象裹一层褥子是什么概念。 先前从那妇人的口中可以得知,女孩似乎得了病,看样子不是寻常的小病啊。 女孩似乎注意到了沈胥的目光,却不像普通的女孩那样面目含羞,反而一双如秋水的眸子探了过来,上下扫动,就像装了雷达一样,似乎要把沈胥里里外外看个透彻。 呃。 反倒沈胥略显得有些尴尬,赶忙转移视线。 “公子可将方子带来了?”正好此时老妇人走到药柜处,对着沈胥问道。 “嗯,有劳。”沈胥借机逃离开女孩的探视,走到柜台处,将那药方递出去。 妇人接过方子,上下看了一遍之后,先是跟吕燕北一样有些惊诧,旋即又恢复镇静,转身到后方的药柜中一点点抓药。 沈胥眼尖,自然看出了妇人眼神的变化,不由得愈加奇怪,这家医馆的人在搞什么?总感觉有什么话被隐瞒了。 不过即使他再疑惑,也不打算问了,既然那郎中缄口不言,想必从这老妇人的嘴里也问不出什么答案。 看样子得找机会去大一点的医馆做一次彻底的清查了,否则难以心安。 沈胥心中暗暗盘算。 “公子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吧?”那妇人一边抓药,一边和沈胥闲聊起来。 “小子家住河溪村,最段时间才到镇上的福满楼讨了个活计。”沈胥没有隐瞒。 “福满楼好啊,曾听来医馆的人说福满楼新上任了个掌柜,有能耐得紧,不知道是真是假。”那老妇人饶有兴致地道。 “呃,咳咳,是的。”沈胥老脸一红,声音含糊地带过。 这话虽有王婆卖瓜的嫌疑,不过不肯定的话难免要费一番唇舌解释。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再多说,眼神游离间,正好飘到女孩那里。 那女孩趁着老妇人背过身去抓药,竟偷偷的将那粒药丸藏在了袖中,而后嘴角含笑,似乎在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感到高兴,端起汤药美美的喝起来。 说来也巧,这一幕正好让他给撞见了。 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沈胥觉得好笑,同时微微移开视线,装作毫不知情。 既然老妇人没发现,他自然也不想当这个恶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至于那药丸吃不吃与女孩而言有怎样的后果,对于只是来抓药的他来说,却并没有多少相关。 女孩喝完汤药将碗放在一旁,而后笑吟吟地道:“阿婆,我把药吃完啦。” “今天这么乖?”老妇人回过头来一看,那碗里的汤药的确是干干净净了,于是忍不住夸赞了女孩一句。 女孩笑靥如花,一双好奇的眸子却又问道:“阿婆,我药吃完了,该和我说说后面的故事了吧?陶公最后成功去到天上了吗?” “真是片刻都不得清静,我还在抓药呢,待会再与你说。”听到女孩又没完没了的问起来,老妇人忍不住嗔了一句。 真不知道这丫头从小到大哪来这么多问题。 “抓药也不耽误讲故事呀,好阿婆,亲阿婆,和我讲讲吧,否则我就把刚喝的药吐出来。”女孩撒着娇,而后又觉得效果有些差了,于是以吐药相威胁,就好像刚才她那么乖的喝完药吃亏了一样。 “胡闹,一个女孩子不知羞。”老妇人愠怒,却是轻瞪了一眼,什么吐不吐的,是女孩子应该挂嘴边的吗? “哼。”女孩吐了吐舌头,不高兴写在脸上,随后眸子一转,狡黠地道,“阿婆不和我讲那就算啦,我这就去叫阿公讲给我听。”掀开褥子,穿着一件棉衣的她佯要起身。 “好啦好啦,小祖宗,你就安分地坐着吧,别又着凉了,我讲总行了吧?” 见女孩要起来,老妇人吓了一跳,无奈缴械投降,出言安抚。 若哪一天我闭眼了,不是被这丫头磨死的,就是被吓死的。 “嘿嘿。” 女孩一计得逞,又乖乖蜷缩回褥子里,满脸骐骥的望着老妇人,等待着她继续讲下去。 老妇人哭笑不得,对着一旁的沈胥歉意道:“让您见笑啦,这丫头总问个不停,真叫人连片刻的清静都没得。” “阿婆客气啦。”沈胥拱手,示意她无需在意。 从两人的对话中,沈胥得知,似乎在他来之前,老妇人就在给女孩讲故事,什么陶公,什么上天的,正巧弄得他也有点好奇。 老妇人点点头,便一边抓药,一边给女孩讲故事。 “先前说到陶公造好了火箭,绑在蛇形飞车上,双手握着两架大风筝,想要借此飞天。最后当然是成功了啊,现在陶公已经是天上的星宿了,正无时无刻监察着咱们呢,若是见到哪家有不听话的丫头,就会点燃飞鸟,将那丫头送到没有人烟的山坳坳里去,好叫熊瞎子饱餐一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见真招 呃,这不就是历史上万户飞天的故事嘛! 相传在元末明初的时候,有一位名叫陶成道的火器达人,因为曾用自己研发的火器帮助朱元璋打胜了诸多战役,明朝建国后被封为万户。 这位万户大人想要完成中华数千年来想要飞天的夙愿,于是执拗的乘着自己研发的飞行器一飞冲天,将梦想付诸实践。 只是最后的结局略显不美,他没有成为天上的星宿,而是摔了下来,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行为看起来有点愚蠢,但其大无畏的精神着实让人动容。 为纪念这位最古老的飞天达人,国际天文学联合会还将月球上的一座环形山以他的名字命名。 原来老妇人是在给女孩讲万户的故事,先前只提到陶公,却没有提及万户,倒让沈胥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也难怪,这个世界的明朝开国皇帝是朱文正,而给陶成道官职的是朱元璋,这其中肯定经历了许多变故,导致陶成道没有了万户的头衔。 不过即便当不成万户,陶成道还是那个陶成道,他飞天的结局似乎没改变。 历史就像是一辆火车,哪怕摇摆得再厉害,依旧有迹可循。 沈胥暗自摇头,要说起来,他对这个世界的历史了解得并不详尽,不过可以预见的是,绝大部分的发展轨迹都与历史上那个明朝相似,变动的,只是其中一小撮人的命运罢了。 “阿婆,山坳坳里的熊为什么是瞎的?” 就在沈胥遐想的时候,那女孩又忍不住发问,乌黑的眼眸眨呀眨,充满了好奇。 哎呦,我讲这个故事是叫唬你的,是要你好好听话的,可不是让你发散思维的。 老妇人一阵无语,谁说熊瞎子就是瞎的?只是一种俗称罢了,哪里寻得到根据? 虽然很想这么回过去,但还是憋住了,因为她知道,不管她解答得如何完美,这丫头总会立刻产生新的问题。 这些问题时而天上,时而地下,可真叫人捉摸不透。 还不如不回答。 否则被缠着烦了,她也只能瞎掰,这陶成道飞天的故事结尾也是他瞎编的,本来想唬一唬这丫头的,哪知这丫头关注的点总跟一般人不一样。 这小祖宗真难伺候。 不过即便是这样,老妇人也没有真的生气,虽然脸上偶尔会失了耐心,但心里对女孩还是宠溺得不行,否则那丫头片子的威胁哪里能起作用? “公子,药已经包好。”老妇人暂时将女孩晾在一边,将药打包成若干副交给沈胥,“一共七十文。” “有劳。”沈胥将药包接过,同时从怀里取出银钱付了款。 “虽说公子的身子没有大病,但依旧需要小心地养着,平日里多注意休息。这养血补气的药应该能顶个一个来月,若到时候公子还觉得气血不顺,身体乏力,可再来续药。”老妇人收了钱又叮嘱了一遍。 呃,这么看起来,每个月都将要有七十文的固定支出了啊。 而且身体之中是否有隐疾尚且不能盖棺定论,沈胥越来越觉得前途有些渺茫了,突然想起曾经被的一段古文: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难得重活一世,希望不要像刘备那样怀着遗憾驾鹤西去才好。 “多谢阿婆提点。”沈胥暗自摇头,正准备告辞—— 吱呀—— 偏房的门被推开,一人急匆匆的探了进来,目光如鹰隼般梭巡一阵之后,突然瞧见沈胥手上拿着的药包,不由得惊喜道:“找到啦。”还未待沈胥有所反应,便不由分说地探手欲夺。 沈胥见状,哪里能让他如愿,将药包护在怀中,皱眉责问道:“你干什么?” “小贼,我还没盘问起你来,你还敢倒打一耙?” 那人年壮,身材又高大,一手成爪,握着沈胥的手腕一提,那药包便从怀中露了出来,“以后看你还敢不敢偷拿人家东西。”冷笑了一声,另一只手揽过,稳稳当当的将药包拿下。 这一幕突如其来,不仅是沈胥没反应过来,就连偏房中的老妇人和女孩也都愣了神。 当药包成了那人的囊中物时,老妇人才觉不妙,出声相劝道:“两位何必动粗?有事好商量。” “哼,没什么好商量的,此等偷东西的小贼,本该先教训一顿,再送去里老那儿查办。”那人虬臂虎眼,言语间俨然把沈胥当成了小偷。 可笑的是沈胥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笃定。 “赵屠户且慢。”正这时,屋外陆续有人跟了进来,吕燕北一人当先,点步之间竟已来到跟前,一手搭在那人肌肉隆起的手臂上,连道,“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吕先生,莫非你要袒护这小贼不成?”那人眉头拧成川字,脾气火爆得可以,反手松开沈胥,而向吕燕北抓去。 呼 这一抓速度奇快,隐隐带着刚劲的破风声。 不过在即将触及到吕燕北的胳膊时,吕燕北却是双手齐动,从衣袖中窜出的两根红丝线在他诡异的手法之下穿引自如,只眨眼功夫,两根红丝线牵出诸多线头,他双手十指,各牵引一根,却是如蛛网般向外拉伸,那人的手臂打来,兀地深陷其中,竟攻不进半寸,同时也退不得分毫。 好快的手法! 同时力量也相当惊人,竟靠着红丝线就锁住了那莽人的攻势。 沈胥瞪如牛眼,心中震惊无比,那莽人的实力他可是亲身体验过的,现在被抓的手腕还疼着呢,而吕燕北却如此轻松自如化解了对方的招式,可见他的实力更胜一筹。 想不到小小一处医馆,竟然卧虎藏龙,这等手法,恐怕也算得上一把好手了吧? 早前沈胥就从大伯那里了解到,这个世界是存在着武艺高手的,但始终不得见,也没个明确概念,现在可算见到真招啦。 那被叫做赵屠户的人见自己的攻势被锁,也是暗暗吃了一惊,他哪里想得到,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的郎中,实力竟然如此恐怖,管中窥豹,若真交起手来,恐怕不出十回合自己就得败下阵来。 遇到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他也稍稍冷静了下来,将手臂的力量卸去,冷笑道:“没想到吕先生治病救人的红线竟然也是恐怖的杀人武器!” “呵呵,哪是什么恐怖的杀人武器,不过是一点孰能手巧的雕虫小技罢了,当不得真。”见对方不再胡搅蛮缠,吕燕北屈指一弹,先前还缠绕成蛛网的红线竟然畅通无阻的收成两头,分别纳入袖中。 雕虫小技?啧啧 赵屠户眼神虚眯,握着满是血印的手腕,却是不再多言。 要是这样都算雕虫小技,那天下恐怕有半数的高手都要汗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医馆失窃事件(求收藏求推荐) 赵屠户自小练过一些横练功夫,后来又以杀猪为生,自忖在这附近一带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好手,鲜有人能敌。 长久以往,也养成了他火爆的脾气,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恐怕说话的速度都及不上动手的速度。 先前沈胥便是因此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说是躺着也中枪也不为过。 不过,即使是冤枉的躺枪,沈胥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来讨理,人家的手掌可得劲儿了,他这一身小胳膊小腿可经受不住再一次拿捏。 在赵屠户面前,他脆弱得就像一只小鸡仔,哪里有反抗的本事? 要不是吕燕北及时赶到,恐怕他这个时候已经凶多吉少了。 “阿公,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就在现场的气氛略有缓解的时候,女孩又忍不住发问。 “芊芊,这儿没你的事,先跟着你阿婆回避一下。”吕燕北皱眉道,现在哪里是陪这丫头胡聊的时候。 “不行,这件事没找落之前,谁也不能走。” 虽然赵屠户自忖不是吕燕北的对手,但他依旧占着理,所以说话的语气颇为强硬。 吕燕北神色有一丝不悦:“这件事与妇孺无关,咱们又是街坊邻居的,何必把事情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赵屠户却是不惧,沉着脸道:“我才不管什么妇孺不妇孺,我只知道我在医馆买的药转眼间就遗失了,要么吕先生你再赔我一份,要么就让我将这间医馆搜个彻底。” 吕燕北道:“那药明明已经交于你手中。” 赵屠户道:“你的确交于我手中,但我在将要回去的时候遇到了相识的旧友,便在院子里畅聊起来,当时药就在我旁边的案桌上,哪知片刻的功夫就不见了,你作为医馆的主人当然应该配合我搜查。” 吕燕北道:“刚才已经找寻了大半个医馆,难道还不满意?” 赵屠户哼笑道:“那药可是我花了三钱银子买的,没拿到药我怎能满意?” 吕燕北叹道:“正因为那药值钱,你自己才应该要妥善保管才是,现在药不见了,又来赖医馆,我们又如何赔得起?” 因为药材卖的便宜,这家医馆一个月的营收也就一两出头点,若要赔偿三钱,那岂不是十天白忙活了? 赵屠户不以为然,道:“药是在你医馆失踪的,你自当赔偿于我,三钱银子对于医馆而言是大钱,难道对于我一个杀猪的来说就不是大钱了?” 他虽然脾气略有些暴躁,但喜好结交朋友,平日里花销颇大,三钱银子与他而言,自然也不少。 双方一来一去,在场的人也算弄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原来是这位脾气暴躁的赵屠户在医馆买了药,结果与朋友叙旧的功夫,药包不翼而飞了。 难怪先前见我拿着一副药便二话不说来夺。 明白真相后,沈胥倒松了一口气,若只是误会的话那还好,最怕是冲着他来的。 尽管这有点想太多,但要真的遇到那种状况,孱弱的他却是避无可避。 看来以后赚了钱还得招揽一些保镖才行。 这样一想,沈胥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身体是否有隐疾的事情尚未弄清,这会又要担心无妄之灾,还真是命途多舛。 “药包又没有长翅膀,好端端的怎么会无辜失踪呢?好奇怪。” 那被叫做芊芊的女孩觉得不可思议,柳眉轻蹙,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闪闪动人,充满了光泽与神采,她才不管这件事的严重性,只是本能的觉得这样离奇的事情很有趣。 “是啊,我也想问呢,若不是你们医馆的人干的,就只有这些来看病的人啦。”赵屠户目光锁定在沈胥等人的身上,如独狼盯上了猎物,寸步不移。 沈胥被盯得怕了,向后退了半步,嘴角微微抽搐,暗说药都给你抢去了还想怎样? “沈掌柜。” 正这个时候,之前跟着进来的人群中有一位带着一顶圆帽的中年人来到他身边,叫道:“还真是沈掌柜,一个月没见了,还记得我吗?”指了指自己,言辞颇为恳切。 沈胥仔细打量了来人,瞧见他有一撇茂密的胡子,于是片刻就认了出来:“你是桂花坊的掌柜,我记得大川哥叫你李叔来着。” 李掌柜闻言惊喜,呵呵笑道:“对就是我,后来我从陈家小子那里听说你当了福满楼的掌柜,本想去拜访的,只是店里的生意太忙,一直走不开,这才耽误了。” 沈胥恍然,先前他还有点奇怪为什么对方会叫他沈掌柜,原来是陈学年说的。 不过陈学年有机会跟这位李叔提他的时间,恐怕是在十日之约的前期,说白了,陈学年会提,应该是笃定他会出丑,想看他笑话吧。 暗笑着收回思绪,他谦逊的回道:“李掌柜客气啦,这段时日店里的生意可好?” 提到生意,李掌柜也是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容,拱了拱手道:“多亏了沈掌柜想的妙招,短短一个月过去,店内的生意好了近三成,真是借了沈掌柜当初的吉言,生意兴隆,生意兴隆啊。” 虽然引用积分卡制度在后世有无数成功的案例,沈胥的确也有信心它会在这片土壤上有亮眼的表现,但亲耳听到李掌柜说生意兴隆,还是不由得感到高兴。 这种高兴不是说自己跟着赚了多少钱,而源自于精神上的满足。 于是笑着摆摆手,道:“我的建议是死的,也多亏李掌柜经营有方才能有现在的成果。” 说到底他只是随意提点了一句,具体的操作都是由李掌柜完成的,所以要说他有天大的功劳,也谈不上。 不过在李掌柜眼里却不这么想,要说提个建议只是运气好,那当上福满楼的掌柜又怎么说?若当上福满楼的掌柜是因为背后有靠山,那这段时间福满楼的生意好了一大截又怎么说? 所以,眼前的这位少年,肯定是有真才实学的。 李掌柜当了这么久的掌柜自然有看人的能力,所以在和沈胥交谈的时候已经没了长辈对后辈的那种高人一等,而是把他平等的当成了与自己对等的存在。 经商不是科举,若一味的摆老资格,那就等着被淘汰吧! “不管怎么说,我依然得兑现当初的承诺,若沈掌柜日后想吃桂花糕了,差人来说一声就行,我马上给你送去。”李掌柜道。 沈胥笑着摇摇头,却也不推辞,拱手道了一声谢。 赵屠户本就一直盯着沈胥他们,见到他和别人了得如此起劲,火苗又窜了上来,沉声道:“你们两人聊得倒是开心。” “这儿又不是你家,能不能聊天你说不得算。”李掌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丝毫不怵。 “李掌柜,我当你是我的邻居,这才给你好颜色,你不帮我寻丢失的药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帮外人说话?”赵屠户皱眉道。 这外人自然是指沈胥了。 李掌柜愤恨道:“这位小兄弟便是福满楼新任的掌柜,先前你无礼夺走了他的药,难道还要我帮你说话?” 他这话一出,不少人哗然。 早就听说福满楼来了个厉害的掌柜,本以为会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哪曾想竟是如此羸弱的平常少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你若道歉,我便帮你 没有三头六臂真是抱歉啊。 从这些人震惊的眼神中,沈胥读出了一丝失望,他知道这段时间内招财猫事件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没想到话题似乎在往某个微妙的方向跑偏了。 “你便是那个沈掌柜?”赵屠户也是吃惊地问道。 “咳咳,如果说的是福满楼的掌柜,那个人就是我。”沈胥微微拱手,没有否认。 “哎呀,原来沈掌柜就是你啊。”那老妇人有些哭笑不得,先前她还和沈胥在闲聊福满楼掌柜的事情,没想到闹了乌龙。 “阿婆,并非我刻意隐瞒身份,还望不要见怪。”沈胥歉疚笑道。 “不怪不怪,沈掌柜多礼啦。”老妇人微连连摆手。 “这样说来,先前倒是我冒昧了,还望沈掌柜多多担待。”得到了肯定答复,赵屠户拱了拱手,语气也随之缓和不少。 沈胥这么年少就当上掌柜,除去他本身的才能不说,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少年和周家的关系不一般 周家可不比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医馆,就算赵屠户想要招惹,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当然,这也不是说他怕了沈胥,只是必要客气一下,表明自己不是存心找茬。 “好啦好啦,这件事是误会,这药啊是我刚刚包好给沈掌柜的,如何是赵屠户丢的那包呢?”老妇人见气氛缓和,便出来打了个圆场。 吕燕北从赵屠户手中拿过药包嗅了嗅,指出道:“这药无杏仁味,却有人参c黄芪的药香,如何是你买的那副?”眼睛一瞪,似是在说:你做事之前根本没经过大脑。 赵屠户自知理亏,没有反驳,转而问道:“那我的药到底是谁偷了?” 锐利的目光在剩下的人中梭巡。 医馆里总共就这么些人,不是沈掌柜,那就是剩下的这些人了。 这些人哪里经受得了赵屠户拷问般的探视,纷纷提道:“我等还有要事,就不在此耽搁啦,吕先生,晚些时候我再来。” “甚是,甚是,我也先不打搅了,告辞。” “慢着。” 就在这些人要离开时,赵屠户却是出言阻止,“你们为何要这个时候走?莫不是做贼心虚?”抢先一步夺了出口,断了这些人的去路。 “赵屠户,你莫要血口喷人,我等不过是不愿多事罢了。”其中一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怒道。 “若想走,先让我搜查一番再说。”赵屠户却不搭理,话音未落,身形便窜到那中年人跟前,抓住他的手腕,就要搜身。 搜身? 这对读书人来说是奇耻大辱,弄不好人家会跟你拼命。 好在吕燕北及时出手制止了赵屠户野蛮的举动,抓着对方肩膀,沉声道:“赵屠户,你若再胡闹,可别怪我去找里老了。” 镇上一般的民事纠纷大多都依靠里老从中调停。 见又是吕燕北拦住了他,赵屠户眼中燃起怒火,但忌惮于对方的实力,也只得先松开对方,哼声道:“我只想找回我的药。” “你若好好讲话,我们自然会全力帮你。”吕燕北道。 “那好,我姑且先相信你们,但在我的药找到之前,谁也不能离开医馆半步。”赵屠户扫视了众人一眼,暂时选择了妥协,但同时保有自己的底线。 “为什么说药在医馆里,说不定小偷得手后早就溜之大吉了呢!”这时,屋里的芊芊却突发奇想道。 “不可能,先前我和朋友一直站在院子里聊天,今天一早来看病的人不多,在我发现身边的药不见之前,没有见到别人离开,除非,这里有后门。”赵屠户笃定道。 “这里自然没有后门。”吕燕北也笃定道。 “那药一定还在医馆里,那贼人先把药藏了起来,好等到没人的时候再偷偷带出去。”赵屠户愤恨,那药可值三钱银子啊。 他这么一说,不少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如此说来,偷药的人就在自己这些人中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分头找找吧,找到药事情就解决啦。”老妇人站出来好言劝道,不管贼人在不在大家之中,只要把药找出来,事情就能得到解决。 若真的是在场的某人偷的,只希望他看清形势,乖乖把药找出来才是。如此,她也不是不能帮忙打个圆场。 “我也来帮忙。”一听说要“寻宝”,芊芊一下子从褥子里蹦了出来,双眼洋溢着兴奋的神采。 “胡闹,你不帮倒忙就算好的了。”吕燕北甩袖训道,“快些回去。” “太阳公公出来了,我已经不觉得冷啦。” 芊芊指了指屋外高挂的太阳,而后盈盈转了一个身,虽然身上依旧穿着厚厚的棉衣,但轻快的动作充满着朝气。 很难想象这样充满活力的女孩会有大病。 “哎,就由着她吧,现在可没工夫闲扯,帮赵屠户找到药才是关键。” 老妇人察觉到外面的雾散了,先前也督促她喝了药,认为女孩出来活动一下子倒也无妨。 老妇人知道,遇上这种事,女孩的脾气就会倔得像头牛,除非让她把事情弄清楚了,否则别想安分下来。 听了夫人的话,吕燕北这才默许,而后又对众人拱手道:“还望大家一起帮忙找找,事后我给大家再开一方降暑的凉茶,当做今天的赔礼。” “多谢吕先生了,我等自当从中助力。”众人闻言,难看的脸色才慢慢消下去,若一开始好声好气地说帮忙,他们也愿意动动手,可被当做贼人怀疑,却是谁也受不了。 说做就做,所有人都开始行动起来。 除了医馆中一些较为隐秘的地方是由吕燕北亲自探查的外,其余地方,大家都来来回回搜了个遍,却依旧没找到那药包。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那药包真的长了翅膀飞走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少人失去了耐心,纷纷找了阴凉的地方歇息。 “那赵屠户还真霸道,仗着自己有些武力,竟如此蛮横。” “也就是吕先生不想动粗,否则那莽人如何有好果子吃?” 不少人窃窃私语,私底下议论,而沈胥靠在一根柱子上默不作声,虽然他对赵屠户也是颇有怨言,但此刻明显不是抱怨的时候,如今日上三竿,若再不启程回去,恐怕得顶着下午的毒太阳了赶路了。 得快点把这件事解决才行。 就在他为此感到忧虑时,芊芊却像飞入花丛的蜜蜂,精神好的不得了,一遍又一遍,把院子找了个底朝天。 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丫头,来歇一歇。”老妇人从偏房中端来一碗凉茶,有些心疼的向芊芊招了招手。 这活蹦乱跳的,哪里像一个女孩啊。 “来啦。”芊芊应了一声,走过来接过茶碗,一边喝,一双乌黑的眸子还在四下张望,似在寻找可能藏药的地方。 “大家也来喝点凉茶去去暑吧。”老妇人接着向众人提议道。 “有劳吕夫人啦。” 众人微微拱手,也都进了偏房喝茶去了。 沈胥也讨了一碗过来喝,也许是太渴了,所以喝得有些着急,没喝两口就呛到了。 “哎呦,沈掌柜慢点喝,炉子上还有。”老妇人过来帮忙顺了顺沈胥的背。 “没事没事。” 沈胥笑着摆摆手,表示并无大碍,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灵光却徒然从脑海中闪过。 或许 “找了那么久也找不到,或许药已经不在医馆内了。” 就在沈胥陷入思考的时候,吕燕北叹了一口气,表示无望。 一旁还在卖力寻找的赵屠户却笃定道:“药一定在医馆内。”他认定的事情可不会轻易改变。 “我说,该不会是你自己弄丢了药,又折回来讹人的吧?”先前那个差点被搜身的读书人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提了一句。 他这一说,还真拓宽了人们的思路。 哎,还真有这种可能,否则这厮为何如此霸道,而且还笃定药就在医馆? “胡说什么?我虽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人物,但这点气节还是有的,怎么可能为了三钱银子做出如此卑鄙的事情?”看着这些人向自己投来怀疑的目光,赵屠户涨红了脸,暴跳如雷。 他最讨厌别人无缘无故怀疑他,殊不知自己也是最喜欢怀疑别人的人。 众人见他有发狂的迹象,各个噤如寒蝉,不再多说。 吕燕北见状,忍不住摇摇头,这件事没头没脑的,谁的言辞听着都有些道理,真不知道孰是孰非。 要说赵屠户没事找事那也不像,这家伙倔得很,颇为自傲,应该不会为三钱银子讹人。 可若赵屠户没扯谎,那药包到底去了哪里?这都把院子找了好几遍了,都不见踪影。 当真是捉摸不透。 芊芊一边喝着凉茶,一边杵着脑袋遐想,好端端的药包怎么会不翼而飞呢? 会不会是有人先偷了陶公的火箭,又来医馆偷药呢?这样他就可以坐着火箭逃走啦。 或者小偷本来就会很厉害的轻功,这种矮墙一个跟斗就过去了。 也有可能是小偷至今还躲在医馆的角落,静静地观望着一切 一想到这,芊芊没有害怕,反而忍不住好奇地四下梭巡起来。 那个小偷长什么样?他为什么要偷东西?是不是家里有人生病了 “沈掌柜,这件事你怎么看?”李掌柜见沈胥陷入沉思的状态,便过来问了一声。 “不好说。”沈胥闭眼凝思,语气缓缓地道,“或许,药真的不在医馆内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附近的人都听到了,以至于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想看看他怎么说。 不管是谁,只要能把问题解决就好,我可不想再待在医馆里了。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你也认为小偷已经逃走了吗?”芊芊听到沈胥的论调与自己刚才想的相似,不由觉得有趣,于是凑了过来,上下打量起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年。 先前阿婆说过,这人是掌柜,这么小年纪就能当掌柜,那一定很厉害了,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但是沈胥依旧闭着眼,没有回答。 芊芊也不着急,就这么站在他身边,静静等待着。 在寻求答案的时候,她相当有耐心。 某一时刻,沈胥突然睁眼,嘴角扬起自信的弧度,“原来是这么回事。”似是胸有成竹。 “你知道那药包在那里了吗?”芊芊清澈的美眸眨呀眨,惊喜道。 嗯? 沈胥这才发现女孩站在自己的身旁,于是给了个模棱两个的答案,“算是吧。” “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算是’到底算知道还是不知道?”芊芊歪着头问道。 呃。 沈胥被绕的有些迷糊,苦笑道:“知道,知道,我知道了。” 这丫头,当真敷衍不得。 “你真的知道了吗?”芊芊惊喜道,先前她可是想了好久都没想到呢,果然这人很聪明。 “丫头,别一个劲的问啦,让沈掌柜慢慢说。”老妇人来到芊芊身边,将她拉到了一旁。 沈胥这才如释重负,而后看向赵屠户道:“这件事,我想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赵屠户眼前一亮,问道:“沈掌柜真的知道了?” 沈胥点点头,道:“我还知道药在哪里。” 赵屠户满脸笑容:“沈掌柜快说。” “要我说也可以,但你必须为你之前的鲁莽行为,向在场的所有人赔礼道歉。”沈胥眼神微凝,语气平缓地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严丝合缝的推理 “要我道歉?” 赵屠户没想到沈胥会提这么一个要求,而且还是向在场的所有人。一向顽固的他哪里能答应?气极反笑道:“沈掌柜,莫要以为你背后有周家撑腰,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 沈胥淡淡道:“我向来不仗势欺人。”况且他跟周家的关系并没有外人想得那么铁。 赵屠户皱眉道:“那你凭什么要我道歉?” 沈胥道:“做错了事当然要道歉。” 赵屠户道:“我只想找回丢失的药。” 沈胥摇头道:“但你不该怀疑别人,甚至不由分说地动手。” 赵屠户瞪着眼哼道:“小偷就在你们这群人当中。” 沈胥笃定道:“小偷并不在我们当中。” 赵屠户大笑:“小偷绝对没有出过大门。” 他一直在院子里聊天,大门的动静看的一清二楚。 沈胥不否认:“小偷也没有出过大门。” 众人惊诧,小偷不在他们之中,又没有出过大门,这么说还潜藏在医馆中的某处角落? “果然是这样吗?”芊芊之前猜到了。 但是吕燕北却站出来道:“医馆内绝对没有藏人。” 之前搜了这么多遍,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老鼠也藏不住。 沈胥笑道:“这是自然,小偷也不在医馆内。” 小偷不在他们之中,也不在医馆内,又没有逃出医馆,那能在哪?怎么有点听不明白沈掌柜的话啊。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沈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掌柜,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赵屠户神情不悦,似觉得沈胥在刻意玩弄他。要不是沈胥的身份摆在那,他断然不会和对方废话的。 “先前我便说过,若你肯诚恳的向我和其他人道歉,我就告诉你真相。”沈胥很有原则的道,虽然他很赶时间,但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先前你不由分说地动手,我不要你赔钱,给我一句道歉总不过分吧? “若沈掌柜说得有理,责任又不在你等,我自当道歉。”赵屠户颇有担当地道。 倒不是冥顽不灵的人。 沈胥暗暗赞许,也不再为难,踱了几步,指出道:“今早你不是一个人来抓药的,对不对?” 赵屠户瞳孔微张,惊诧道:“你如何得知?” 当时他来的时候沈胥还没到,按理说对方不可能知道他当时的情况。 “带的人是你的夫人还有孩子。”沈胥没有理会赵屠户的惊诧,继续道。 赵屠户呼吸急促,有些不敢相信:“的确是我的夫人还有孩子,不过他们早早就回去了,我本该和他们一起回去的,正巧遇上了旧友,便在远中逗留了一段时间。” 沈胥恍然般的点点头,对心中的那份猜想更加确信了,于是出言道:“我先前来医馆的时候,恰巧碰见了一名妇女带着孩童离开。” 原来是看见了。 不仅是赵屠户,在场的所有人也跟着释然。他们先前还以为沈胥有什么神通呢,看来是想多了。 不过旋即又来了疑问。 只见那读书人打扮的中年人站出来道:“沈掌柜,你是如何断定赵屠户跟那妇人和小孩的关系的,莫非亲眼看见他们对话了?” 沈胥摇摇头:“这倒没有,不过我见那小孩咳嗽得很厉害,似乎是来看病的,所以猜测赵屠户很可能是给这小孩买的药。” 那中年人道:“也有可能只是母亲带孩子来看病。” 带孩子看病有一个大人就足够了。 沈胥道:“当时我听那妇人对自己的孩子说,‘咱们先回去’,这句话在当时听起来稀松平常,不过现在想想,很可能是医馆内还有与他们一同前来看病的人,所以他们才说‘先’。” 那中年人又疑惑道:“即便是这样,也无法断定那妇人和孩子是跟赵屠户是一起的。” 这里这么多人呐,你怎么知道哪个是孩子他爹? 沈胥嘴角微微一笑,指了指被揽在老妇人怀里的芊芊,缓缓说道:“诸位可还记得这位姑娘在说小偷可能早已经溜之大吉时,赵屠户说的话?赵屠户说,‘今天一早来看病的人不多,在我发现身边的药不见之前,没有见到别人离开。’” “他的确这么说过。”芊芊笃定道,她记得可清楚了。 众人闻言也是连连点点头,对这件事似乎有些印象。 那中年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于是捋着胡须大笑:“原来赵屠户的眼神如此不好,自己的夫人和孩子从大门出去了都没看见,说不定小偷拿了药出去了也没看见呢!竟然还冤枉在场的我等。” “你说什么?”赵屠户闻言怒道,似又有动手的迹象。 好在那中年人及时闭嘴,往人群中躲了躲,这才没有故伎重演。 沈胥见状,出声否认道:“赵屠户练过武,洞察力应当会比普通人更敏锐,况且他当时就站在院子里,所以肯定发现自己的夫人和孩子离开了。我想,赵屠户会说没看见别人离开,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认定药包被偷了,所以在说‘别人’的时候,自然是指有可能偷走药包的陌生人,并没有包括自己的夫人和孩子。” “那是自然。” 赵屠户哼了一声,坐实了沈胥的猜测。 吕燕北恍然:“所以单凭赵屠户看见了女人和孩子出了大门却说没看见别人出门这一点,沈掌柜便猜测到他们三者的关系。” 沈胥笑道:“这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当时吕先生拿起我的药包嗅了嗅,说,‘这药无杏仁味,如何是你买的那副’,我便猜测到,赵屠户买的药,很可能是治咳嗽的,然而赵屠户声音雄浑,并没有咳嗽,反而我遇到的那个小孩却咳得非常厉害,医馆早上人不多,所以他们有联系的可能性太大了。” 吕燕北惊道:“没想到沈掌柜还懂药理。” 沈胥笑道:“只略懂一些皮毛。” 他以前去过中医馆,像一些常见的中药药性,还是略知一二的。 吕燕北点头道:“虽然含有杏仁的药方不少,但结合先前的推测,的确能够推敲这药是治疗咳嗽的。” “沈掌柜凭着一些细枝末节,竟然能还原出事情的全貌,当真是观察入微。”那中年人折服,自叹不如。 众人闻言皆是认同的点点头,沈胥刚才所说的事情,绝大部分他们也一同经历过,但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将这些疑点串起来。 要说女人和孩子这一环因为缺少见闻没有头绪,那完全可以从杏仁味着手啊。若是知道杏仁的药理,自然能察觉到疑点。 然而,除了沈胥没有人能想到这一点。 这位年轻的掌柜观察入微,聪慧过人,能当上福满楼的掌柜,的确有他的本事。 不少人暗暗赞叹,之前他们对沈胥的印象仅停留在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话中,经此一事,才算真正见识了沈胥的才能。 看着周围的人都对沈胥都赞不绝口,李掌柜忍不住暗笑。比起这些人,无疑他和沈胥的关系更进一步,桂花坊的主意可就是沈胥提点的呢。 随便提一个建议就能让生意好了三成不止,如今又才智毕露,看来日后得多多走动才是,他在心里默默打定主意 “说来说去,那我买的药包到底在哪?”赵屠户虽然也惊诧于沈胥的分析,但问题的根本还是没得到解决。 呃,还没反应过来吗? 沈胥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笑道:“说白了,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小偷,你还是先回去问问你妻子,看看是不是她先把药包拿走了。” 之前他见那女人提着一个篮子,说不定药就装在里面。 被我夫人先拿走了?这怎么可能,当时她带着孩子走的时候,我记得药包就放在案桌上的。 赵屠户微微皱眉,显然不太相信沈胥的论断。 “当家的,当家的。” 正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兀地从大门处传来,却正是沈胥先前见着的那个宠溺熊孩子的女人。 那女人进了医馆,目光四下探寻,随后瞧见了赵屠户,便埋怨的走了过来,“这都什么时辰了,聊个没完没了,摊子不用开张了?” 赵屠户没有听进妻子的埋怨,而是眼神复杂地问道:“先前买的药,可是你先拿回去了?” 女人点点,理所当然地道:“是啊,当时我见小彘咳嗽得厉害,便折回来取了药,当时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嘛。” “啊,真是如此。”知道真相后的赵屠户脸上火辣辣的疼,所有的一切,竟然真的在那位少年掌柜的意料之中。 他当时正和朋友聊得起劲,哪里有注意到妻子说的什么啊,若是听清了,也不会闹这么大一个笑话。 “好了,赵屠户,现在你该为自己冤枉无辜好人,而向大家道歉了吧?”沈胥眼神玩味,嘴角微微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回家回家 最终赵屠户信守诺言,向着众人真诚道歉,并承诺日后去他的肉摊上可以享受些许折扣。 有实在性的好处,在场的人也就不多计较了,虽然赵屠户这人蛮横冲动了一些,但心肠不算坏。 “沈掌柜,先前对不住啦。”赵屠户先前一步,拱手道,“若有空的话,便到我那儿坐坐,别的没有,酒肉管够。” 撇开道歉的因素,他对沈胥先前的推测颇为信服,因此有心结交,即便对方还只是个少年 “赵屠户客气啦,只希望日后你行事的时候能三思,否则遇到个脾气差点的,定要你好好赔偿一番。”沈胥警示性的扬了扬手臂处还未消退的红印,欣然接受了对方的道歉。 那读书人打扮的中年人叹道:“沈掌柜不仅才智过人,心胸也如此宽广,真令我等汗颜。” “是啊,是啊,早前没有去福满楼一睹沈掌柜的风采真是可惜至极。” 不少人认同的点点头,纷纷附和。 “诸位这么说,我可要脸红了。”沈胥惨笑着摇摇头,而后道:“诸位,接下来我还有事,就不在此耽搁了,大家今后有空,可以到福满楼找我叙叙旧。” “沈掌柜无需顾及我等,有事便去忙罢。”那中年人微微拱手。 “日后有空,我等再去福满楼找沈掌柜叙叙旧。”有人跟着道。 “一定,一定。”沈胥拱了拱手,随后便对一旁的吕燕北道:“吕先生,那我就先告辞啦,恐怕日后还得来这叨扰。”体虚得养,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 吕燕北笑道:“我自当扫榻相迎。” 沈胥也是点点头,自己身体尚且不知道有什么隐疾,和吕燕北搞好关系百利无一害。 先前对方缄口不言,恐怕是有所顾忌,但咱们关系亲近了,你总不能什么都瞒着我吧? 目前他也不太担忧,从对方的神情和话中可以揣测到,纵使他有隐疾,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如此,且先将此事放到一边,等什么时候赚到钱了再说吧。 没钱在身边心里不踏实啊。 “诸位,那我先走啦。”他最后道别一句,正欲走—— “等等。”芊芊从偏房里出来,“你忘了这个。”跑到沈胥面前,将打包好的药递过去。 呃,不说还真忘了。 “姑娘有劳了。”沈胥笑着将药包接过。 芊芊摇摇头,示意不用谢,就这么一直盯着沈胥。 沈胥被这丫头看得有点不自然,干笑了两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看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芊芊长长的睫毛眨呀眨,摇摇头道:“你脸上没有脏东西,我叫吕芊芊,叫我芊芊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姓吕是医馆郎中和那老妇人的孙女么? 他思忖片刻,而后道:“我叫沈胥。” “沈胥”吕芊芊默默念着,突然问道:“你好像很聪明的样子,以后我若有问题的话可以问你吗?” “你不怕生吗?”沈胥哑然失笑。 “你不是坏人。”吕芊芊看着他道。 沈胥看着女孩澄澈的眼眸,略作思忖,便道:“你问我问题倒无妨,但我答不答的上来就难说了,你的问题似乎很跳脱。” “阿婆也这么说,最近都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了。”吕芊芊嘟囔着嘴抱怨道。 “哎呦,天地良心,阿婆我可是尽力啦,谁让你总问一些怪问题,我能答上来才有鬼。”一旁的吕氏没好气地道。 这丫头真没良心,说得好像是我不疼她一样。 众人闻言皆笑,医馆内的气氛融洽。 沈胥也是笑着摇摇头,与吕芊芊告别之后,离开了医馆。 此时已经九点左右的样子,沈胥上了街,到昨天预定好的酒铺里取了酒,这才踏上回河溪村的路。 本来他打算徒步回去的,但考虑到路途遥远,以自己的脚力恐怕得走上两个时辰,于是舍了两枚铜板,乘着一辆到邻村的牛车回去。 要在以前,村里的人都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很少会到镇里来,但近些年来小镇的商贸往来更为频繁,村人们也有了更多的需求。 来的次数多了,就发现每天来回实在不方便。 于是,村里面一些有见地的年轻人便拉着自家耕地的牛,做起了客运生意,还别说,需求量还是蛮大的。 每人一趟只需两文钱,就能节省一半的脚力和时间,这对一些腿脚不便的,或者买了很多东西的村人来说,简直是福音。 坐在牛车上,沈胥忍不住啧啧称奇,这个时代真的处处充满商机,且看你把握不把握得住。 单就这牛车生意来说,一天下来就能赚个三四十文,除了有些不稳定外,钱来得算容易了。 等牛车满座,那位年青的牛车主人满意地点点头,于是扬起鞭子,驾驭着牛车回村。 河溪村的邻村名为石溪村,村子规模比起河溪村要大不少,沈安现在念的私塾就是在那儿。 “小哥儿,看你面生,哪一家的?”牛车上,一个坐沈胥对面的老妇人看着他问道。 “我是河溪村人。”沈胥微笑道。 “原来是河溪村的啊。”边上有一位中年妇女喜道,“河溪村好啊,出了个好苗子。” “是啊,得亏沈郎,咱们的粮食才卖了个好价钱。” “要不怎么说是读圣贤书的呢。” “我听说沈郎才进私塾不到一个月,便已识千字,每次放牛路过我家时,总能见他在牛背上翻书,可勤快了。” “哎,想想就气,我家那小崽子一回家就知道玩,哪有沈郎半分认真?” 一语激起千层浪,这些中老年妇女的话匣子瞬间被打开了,你一句我一句,沈胥坐在中间,倒显得多余。 呃,沈郎沈郎,河溪村人,进私塾不到一个月 这该不会是在说我弟吧。 沈胥思忖了片刻就觉得这些人谈论的对象很可能就是沈安,不由得哑然失笑,想不到半个多月不见,那小子混得风生水起啊。 沈安本就聪慧,在未进私塾之前就断断续续跟着沈无复识字了,能在一个月内认千字不算稀奇。至于卖粮食什么的,他就不太清楚了,想来是这段时间早稻丰收,有人来收余粮发生的事情吧。 没有细问,沈胥就这么微笑着听闻这些充满活力的村人东拉西扯。 一路上牛车悠悠荡荡,尽管天气热,牛车上的气氛活跃依旧。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牛车终于抵达了石溪村的村口。沈胥在这里下车,然后打算步行回河溪村。 而就在这时,他发现村口的另一边围了一圈人,熙熙攘攘的,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 巧合的是,自己的弟弟沈安,正牵着一头牛,站在人群中。 莫非遇上什么事了?他忍不住猜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丝瓜纠纷 “林叔,您是不是老眼昏花啦,不是所有的丝瓜都是你们家的,我家也种着呢,不只是我,村里哪家院子里没种点菜?空口无凭讹人可不好。” “混小子,昨晚我便注意到院子里有响动,今早一看藤上的丝瓜一个不剩,全没啦,你又突然拉着这么多丝瓜要到镇上卖,可不就是你偷的!” “就是,你什么品行村里的大伙都知道,偷鸡摸狗的勾当以往可没少干。” “以往是以往,婶子你可不能狗眼看人低啊,现在的我改邪归正啦,这些丝瓜都是我家院子里结的。” “狗屁,你家院子里的瓜藤才多大,怎么可能结出这么多丝瓜?” “这我就不清差啦,要不林叔你帮我去问问那瓜藤?” 在人群中央,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和一对老夫妻在争执。争执的对象,似乎就是被晾在一旁的麻袋里的丝瓜。 那年轻小伙说这些丝瓜都是他的,而那对老夫妻则说丝瓜是年轻人从他们家偷来的,两边各执一词,相较不下。 沈胥凑在人群中,算是弄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知道不是沈安遇上麻烦,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沈安站在靠老夫妻那一方,比一般人近一些,似乎不像是看客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就在那年轻人出言戏谑后,沈安略作沉吟,站出来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林越哥带路,让大家去问问你家的瓜藤。” 呃,你说的啥?我怎么没听懂呢?该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瓜藤怎么会说话? 那被叫做林越的年青人忍不住嗤笑:“沈安,若觉得读书累,那就趁早别读啦,否则不仅费钱,还烧脑子,瓜藤怎么会说话?再说我和我叔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来操心。” 沈安没有因为林越的嘲讽而退怯,定了定心神,道:“我在石溪村上私塾,林叔一家对我照顾有加,这个时候我自然要帮他们说话。” 林越眼皮轻抬,哼笑道:“就算如此,也不能好赖不分,这些丝瓜的确都是我家产的,你莫要不信。” 沈安道:“若丝瓜真的是林越哥从自家院子里的瓜藤上摘下来的,那瓜藤上肯定有新鲜的断口。” 林越若有所思地道:“这就是你先前说的,要大家问问瓜藤?” 沈安作揖道:“正是。” 瓜藤虽然不会说话,但会留下痕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痕迹就是瓜藤的语言。 林越摇头道:“但我没有理由让你们看瓜藤。” 沈安道:“那林越哥永远洗清不了偷瓜嫌疑。” 林越不屑道:“污蔑我干的坏事太多了,不差这一件。” 沈安追问道:“若林越哥心胸坦荡,何必遮掩?” 林越不恼,反而指着沈安的衣服道:“若我空口说你偷了我家祖传的宝玉,你会让我扒光衣服搜一遍吗?每个人都有一口气,无缘无故被怀疑,任谁都不会高兴的,更别说配合。” 在场的人闻言点点头,是这么个理,虽然林越之前有前科,但这段时间老实了不少,总不能村里一有什么坏事,就推到他身上吧? 凡事都要讲证据。 “林叔,你可看清了偷瓜贼?”人群中有人问道。 被叫做林叔的老汉摇摇头:“昨天晚上只听到院子里有响动,当时还以为是野猫,就没有多在意,等第二天才发现院子里的瓜全不见啦。” 一提起不见的丝瓜,林老汉就满脸的愁容。 “如果只是这样,不能断言是你侄子偷了丝瓜。”有人站出来为林越说了一句话。 “就是,还一大早来我家堵门,怎么说我们也是亲戚呀,出了这等事,哪有头一个怀疑亲戚的?”林越仿佛被道出了心声,委屈地道。 “这”林老汉语塞,却无论如何也回答不上来。 “不过林越以前的确偷过东西,被怀疑也很正常。”人群中有人点醒众人道,似乎也很在理。 “既然这样,林越,不妨你就让大家到你家瞧瞧,若这些瓜真的是你自家摘的,便可说明你是诚心改过,以后村子里出了事,大家也不会第一个怀疑你啦。”最后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定夺道。 这话似乎没毛病,既然你以前做过坏事,人家怀疑你也很正常,若你觉得委屈,不妨就用这次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样总比日后谁家东西被偷了,都赖到你头上好。 林越皱眉思忖,然后像是做了很大让步:“既然冯叔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让大家看个明白。”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一个弧度,将边上那一大袋丝瓜背上,对着林老汉夫妇道,“林叔,若还怀疑我的话,就来看看清楚,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你侄子我早就改过自新啦。” 不等林老汉答话,他便顾自往家的方向走去。 众人闲来无事,也乐意看个热闹,于是纷纷跟上。 而林老汉神情则有些复杂,他见林越如此气定神闲,倒真的有点动摇了,暗说自己无凭无据怀疑后辈的确有点不对。 迟疑间,沈安将牛绳绑在了附近一颗榕树下,而后走过来说道:“林叔,不管结果如何,都应该去看看。” 林老汉闻言,也是点点头,跟上了看热闹的村人。 沈胥嘴唇微动,本想叫住沈安,但想了想,还是打算等事情明朗一些再说,于是偷偷混进了人群中 不一会儿,一行人来到林越的家。 林越的家很破旧,两间大房年久失修,残垣断瓦乱作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举家搬迁了呢。 不过相比于房子的破旧,院子里倒是一篇生机盎然,不仅架着丝瓜藤,还开垦了一块青菜地。绿油油的青菜排成一排,惹人喜爱。 看来这家伙的确改过自新了! 不少村人眼前一亮,啧啧称赞,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自从林越的父母去世后,这混小子一直在村里瞎晃荡,不安分得紧,如今肯劳作了,也算有长进。 “诸位可要仔细检查,莫要以后出了什么问题都推到我的头上。”林越刻意拉高了声调,引着众人来到瓜藤前。 村人们也不客气,一个个挤上前检查起丝瓜藤。 林越家的丝瓜藤长势很不错,足足有两大排,架上的丝瓜已经被摘得七七八八,从这些被摘掉丝瓜的断口新鲜程度出可以判断出,丝瓜的确是在最近采摘的。 “看来这一次咱们误会林越啦。” 事实摆在眼前,不少人摇摇头,露出一抹苦笑。 “怎么样?还说这些瓜是我偷的吗?”林越下巴一抬,轻蔑地看着林老汉,扯着嘴角笑道,“林叔,瓜藤也看过了,这下无话可说了吧?” 林老汉略显尴尬,和自己的老伴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既然瓜不是林越偷的,又会是谁呢? 想不通,石溪村民风淳朴,除了林越有前科外,其他人都老实安分,哪里会做偷瓜贼? 难道是外村的人? “林越哥,瓜就是你偷的。” 就在众人纷纷打消了对林越的怀疑时,沈安却突然站了出来,语气笃定道。 不会吧?先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村人们心中疑惑,不明白沈安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起先你说要来看看瓜藤的断口,现在看过了,没毛病,怎么又说林越的瓜是偷来的呢? “沈安,我看你年纪小,这才对你一味地忍让,可不要因此认为我脾气好。”林越哼了一声,皱眉道。 沈安眼神微微迟疑,但还是道:“这瓜就是你偷的。” 他性格虽然有点内向,但在是非面善恶前却异常的勇敢。 林越瞪着眼,冲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让大家检查了瓜藤,你又有什么好说道的?” 沈安道:“瓜藤处的断口很新鲜,证明你最近的确摘过丝瓜。” 林越嗤笑:“那你又为何说我的瓜是偷来的,岂不是故意愚弄大家?” 沈安沉吟片刻,而后不卑不亢地道:“虽然你的确摘过自家的丝瓜,但不能说明麻袋里的丝瓜全部是你从自家的瓜藤上摘来的。” 不少人恍然。 你家刚摘过瓜,其实跟你偷没偷瓜是两码事。不能因为你刚摘了自家的瓜,就说你没摘别人的瓜。 林越脸色有些不自然,眼神虚眯,语气森寒地道:“你是说,有一部分瓜是我从林叔那偷来的。” 沈安道:“正是。” 林越沉默,而后突然大笑:“说了这么多,一切都是你的猜测罢了,我想大家并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冤枉好人。重点是,有证据吗?” “当然有证据。” 就这沈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沈胥意外站了出来,截住话茬道。 当然有证据。 这话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林越的笑声戛然而止,瞳孔跟着紧缩。 而在场的众人也循声望来,目光好奇,想看看究竟是谁说话如此笃定。 沈胥就在众人瞩目下,往事件的中心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鲁莽 沈安看见走出来的人是沈胥,喜上眉梢,正欲开口,却见沈胥微微摇头,眼神微凝。 他俩是兄弟,以往在母亲柳氏的眼皮底下做一些小动作的时候,也是这么交流的,所以自然知道这是他哥在示意他暂时先保持沉默的暗号。 于是,乖乖的后退了半步,不再作声。 沈胥舒了一口气,而后刻意拉高了声调,十分确信地对着林越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自以为偷瓜这件事做得很完美,实际上漏洞百出。” “你谁呀。” 林越见突然冒出个小鬼侃侃而谈,不由得大火。 说得好像自己是正义使者一样。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方才见你在这表演那拙劣的演技,实在有点看不下去,这才站出来戳穿你的真面目。”沈胥气定神闲地踱了几步,微微笑道。 路过的?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个看起来略有些疯癫的少年想说些什么,什么演技不演技的,大哥,听不懂啊。 冯姓中年人在石溪村显然是拿主意的那种人,而且也比较客气,出声道:“这位小兄弟有什么想说的,不妨请明示。” 沈胥的样子还真像一个路过打酱油的,手里提着一坛小酒瞎晃晃,指着林越轻描淡写道:“我是说,这人在撒谎,丝瓜就是他偷的。” 一听这话,林越气极反笑:“呵呵,放狗屁,一个过路的,怎么有脸皮说出这等话?”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就乱说。 “这算什么,偷了自家亲戚的东西,还装无辜,这才是脸皮厚呢。”沈胥反怼了一句。 “你不过是一个过路的,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莫要在这里胡扯。”林越怒道,若不是现在人多,他可能都要动手了。 场面似乎正在往冲突的方向发展,冯姓中年人的神情也有一丝不悦。这本就是石溪村自家的事,哪里有外乡人说三道四的份,况且沈胥的模样颇有点疯癫,都有点怀疑他不是不刻意来捣乱的了。 “这位小兄弟,若是赶路的话就快走吧,这件事就不劳你操心了。”微微拱手,对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少年,冯姓中年人的礼数已经做尽了。 对此,沈胥却置若罔闻,道:“我若走了,这人就要逍遥法外了,你们难道愿意见到这样的局面?这次丢的是那老汉家的丝瓜,明天就有可能是你家的鸡,你家的钱。”一边说,还一边指着在场的人。 “放你娘的狗屁!” 纵使这里人多,林越也已经忍不下去了,涨红着脸冲过来,一只手抓着沈胥的衣襟,“怼你娘的狗东西!”另一只手握拳就欲揍过来。 “林越!”冯姓中年人见情势不妙,立马冲了过来,拉住了林越的拳头。 林越咬牙切齿,身子微微发颤,满眼怒火地看着沈胥。 而沈胥被抓着衣襟,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唇角微微勾起,带着一抹玩味的讽笑,就好像在无声的表达:来啊,有种来打我啊。 林越被气得不轻,然而令人诧异的是,那个脾气暴躁的林越,竟然真的住手了。 推开沈胥,冷道:“滚!” 竟然没动手? 现场本来有不少人本能地捂住小孩的眼睛,不想让他们看到血腥暴力的一幕,哪曾想那个动不动就喜欢暴力相向的林越竟然停手了。 这一刻,大家忍不住暗暗称赞,对林越的评价也升高了许多。 看来这小子,的确懂事多了,气量也大了不少。 沈胥趔趄数步,手中的酒洒了不少,也不在意,笑道:“这件事我不说完是不会走的。”冲着周围的人又道,“难道各位就不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被沈胥这么一闹,到还真的想看看他家伙会怎么说了。 “这位小兄弟,你难道真的有证据证明丝瓜是那小子偷的?”一直默不作声的林老汉忍不住站出来问道。 “林叔,莫非你要相信一个外人?”林越语气不爽地道,这死老头真碍事。 冯姓中年男子拍了拍林越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眼神凝重地望着沈胥,道:“既然你想说,我便给你个机会,把你所谓的证据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冯叔,连你也” 林越话还未说完,冯姓中年人便抬手截住话茬,然后声音渐冷地道:“不过,若你说得不在理,便是存心戏弄我等,到那个时候,可别怪我们石溪村人对你无礼了。” 在这个年代,天高皇帝远的,村民们就算用点私刑,也根本管不了。 况且本来就是沈胥挑的事,若真的被打了,那也是活该。 一旁的沈安隐隐有点担忧,同时也有点不解,今天的二哥为何如此鲁莽,跟以前的有点不一样啊。 沈胥没有逃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冯姓中年人,道:“若我说得不再理,你们就算对我动粗那也是应当。” 答应了么? 冯姓中年人眉头微皱,他发现自己有点看不懂眼前的少年,不过碍于自己的身份,他自然不会把心中的那份疑惑表露出来。 将林越带到一边,沉声道:“好,既然如此,若你所说真的有理,我们自然也会严惩林越。” “如此便好。”沈胥轻轻点头。 “哼,故弄玄虚,我倒要看看你所谓的证据究竟是什么。”林越眼神毒怨地盯着沈胥,胸口的那一股闷气到现在都还没消。先前他会停手,全是想在村人面前留下一个已经改过自新的好印象,否则,就算冯姓中年人来拉他,他也会一拳朝着沈胥的脸面锤过去。 且让你再蹦跶一会,等到时候看我不把你嘴打烂。 腹诽了一顿之后,林越心中略有些好受,他至始至终都不相信沈胥真的会有什么证据,这次他处理得这么完美哪里会有漏洞? 就算真的那么凑巧,昨晚偷瓜的时候被这个家伙看见了,那也完全可以矢口否认。 毕竟只是一个外乡人,就算他以前有前科,相信村人们也不会帮着外人来对付他。 这些腹中之语沈胥自然是听不到的,不过从林越毒怨的眼神中,沈胥就已经读出了相近的意味。 若他说的话不能令这群石溪村的人满意的话,恐怕下场会很不美妙。 不过,既然站出来,那自然是有把握的。 虽然这件事看起来没有真凭实据,但只要仔细观察,却很容易找出问题的症结。 至少,从刚才到现在,沈胥已经发现了一些不妥。 他私下看了看沈安,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淡淡的微笑,示意对方无需担心。 而后又重新整理情绪,对着众人道:“诸位请看,这丝瓜藤上多了一些不该出现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