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之锦衣督主》 正文 01 锦衣卫 北平驻站处,落马歇息时。 夜静蝉鸣。 大明北平外,驿站中,此时正有十人十马休息。 马是上元马,高马背,脖修长,身棕,尾如扫帚,体披垂腹马褂,精神凛凛。 人是锦袍官,飞鱼服,绣春刀,眼沉眸稳,或站或坐或躺,皆持利刃。 夜半时分,锦袍官出行,十有因为杀人。 在这十名锦衣卫中,有一名年岁大概在十一二的年轻锦袍官。 他面容尚稚,不过倒另有一分坚毅。身材略瘦,一身飞鱼服并不合身,像是套上去的。离身侧大概有半尺远的绣春刀鞘被磨得失去光泽,显得朴实无华。 似乎他就是被人临时抓来凑数的,就连衣服和刀都是其他人穿剩下的。 然而,他三月前,就已经开始杀人了。 锦衣卫,不杀人,能干什么? 杀猪吗? 相较杀人,赵原论更关心一件事——三月前,加入锦衣卫前一个晚上,他做的梦。 梦中,他所在的世界十分古怪。有即便是当今最强的杂学宗师都造不出来的机械,比如能飞到云层之上的大铁鸟,跑地很快的无马车。 也有讲学大师梦寐以求的教育制度,全民可读书,全民育子 这个梦,是五百年后。 他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学机器工程,成绩一般,没女朋友,并不显眼。 四月一日,组织班游,往天山去,却恰巧迎来百年难得一遇的雪崩,最后被铺天盖地的雪压住,没了意识。 同一时间,他也醒了过来,浑身冷汗,仿佛身临其境。 梦总有尽头,醒了,过几日便会忘了。 但偏偏这梦却并没有随着时间慢慢模糊,反而俞加清晰。 出生,上学,高考每一处细节皆栩栩如生,每一个细节都能回忆的一清二楚。 似乎不像梦,反而像是尘封多年的记忆,只是这道记忆被尘封多年,直到三月前,才忽然被解开了。 他的确穿越了,从五百年后来到五百年前! 但这实在太过荒唐了,人又怎么可能回到五百年以前? 然而久了,那段记忆扎根生长,他不禁动摇。 人,为什么不能回到五百年前? “或许,我真的来自五百年后。” 赵原论身体有些发冷,摸向绣春刀。 等感受到绣春刀的冰冷后,他略微安心。 如果梦中的经历是真 那历史呢? 夜深,周围的锦衣卫袍泽有的休息,也有的在拭刀或者捣鼓其他的小玩意。 赵原论开始从怀里掏出一颗果子。 这颗果子果皮是棕色的,揉起来挺软,像奇异果,但果皮又十分坚韧,连刀子都割不开。 它来历十分奇怪,听父亲说,是随他出生自带的,当时引起一阵讨论。 以往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当自己天生与其他人有点不同。 真正让他开始注意这颗果子,是三个月前的那段梦。 在那段梦中,他也有着一颗作为传家宝随身携带的果子。甚至在被大雪压覆时,他都还握着这颗果子。 后来翻阅古书,得知果子的来历。 它似乎叫做菩提果,传说若五百年未能成苗,就会枯萎。不过也有一两颗特殊的,能回到它初成果的时候,重新等待成苗的机会。 传说这样记载,但是真是假没他却不知晓。 不过这果子倒真的有一个特殊的本领,它每过五年便会一夜枯萎。 然后在第天凌晨早上褪下枯萎的果皮,重新变回原来的模样。 那果皮褪下后,遇上光就会凝成一团,发出仿佛能从骨子里诱惑别人吃它的香味。 这二十年以来,果子褪掉三次皮,他便吃了三次。 虽然吃果皮不太好,但它实在是太香了。 吃了后没什么不同,就是第二天和父亲练刀,用手里的木刀砍木头,花同样的力气,以前顶多掉点木屑,吃了个果子后,居然能砍穿木头了。 隔空威力也不弱,可以劈开厚厚叠起的纸张。 第二次让他的刀变得快了几分。 第三次让他的眼睛锐利如鹰,再快的东西在他眼中,仿佛都会慢下来。 这第四次,大概是三个月后。 不过除了特殊能力,果子味道很好闻,有凝神的功效。 他拿着这颗果子,心里就会感觉安宁。 —— 头顶的月亮慢慢移动,赵原论原地休息,忽然察觉到同是锦衣卫的王卫停下手里拭刀的动作。 又见他掏出一张布缕,看了两眼,突然开口道:“旗长,是灭族吗?” 赵原论眉头一皱,想起他们出来,是为了杀人。 这道疑问提得有些突然,不仅吸引赵原论的注意,周围原本各自做事的锦衣卫也被吸引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陈青。 陈青是小旗的旗长,但同时也是名剑客,向来喜欢静修。而他静修的方式大概是闭目养神,双腿盘曲,把虎纹剑平摆双膝上。 据他所说,这样可以养剑。 陈青眼眸子都没睁开一下,点头:“是。” 王卫颌首,继续擦拭手里的长柄刀,其他人表现的也没什么不妥。 赵原论摇了摇头,将菩提果给收了回去。 无论是梦还是果子,与当下的事比起来,都不重要。 他还没有蠢到为一件不知真假的事耽误眼前的事。 他是锦衣卫。 锦衣卫是什么? 皇帝的刀。 只不过现在握着它的人是督公。 督公拿它来干什么? 自然是做好它的本职,杀人。 事实上,他这次出行,就是接到督公的任务,要暗杀被陛下贬到云南的前礼部侍郎,陈道文。 除此之外,还要将陈道文一家老小尽数杀光,以威吓百官,维持督公大权。 所以这份名单上,除去陈道文和陈庄的家丁侍女,还有尚在襁褓的婴儿,和八十岁的高堂。 这很正常,督公权势滔天,而且,他好杀人。 他杀人用的刀,是锦衣卫。 他是锦衣卫,自然要为督公杀人。 赵原论对着名单看几眼,不再多想。 他看见名单记载幼儿和老人,没说话。 只是左手持刀鞘,用右手放刀柄上。稍稍一拔,寒芒泻出。 随后,他掏出精致的布匹,与王卫一般,仔细擦拭。 他只是一柄刀,杀不杀人是持刀者决定的。而作为一柄刀,他能选择的只有更好地杀人。 寅时,夜空上的月亮被云雾遮掩,周围蝉鸣也都销匿,寂静冷清。 夜深。 陈青睁眼,虎纹剑左握,望向东边,说道:“该启程了。” 锦衣卫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王卫背起长柄刀,常作侦查的李礼羟眯眼,两柄短刀安安静静的插在刀鞘,身强体壮的常乐也扛起略显笨重的雁翎刀。 赵原论也默默将绣春刀别在花纹腰带上。 收拾好东西,牵出养好精神的马匹,翻上马背,在夜中无声奔驰。 半个时辰后,陈庄。 明时大户人家灯油充足,习惯了在门前点灯照应路人。隐隐灯火,倒是方便赵原论他们找对方向。 赵原论策马来到陈庄外的树下,将马绑在树下,陈青让柯三和常乐两人绕陈庄侦查。 锦衣卫分工明确,十人各有各种的优点,也各有各的作用。 陈青是旗长,一柄虎纹剑在众人中最强。常乐身强体健,使用的雁翎刀最重,威力最大。李礼羟身体矫健,负责暗杀。柯三步子最快,通常作为侦查。 锦衣卫小旗是有讲究的。 放哨的要有,侦查也要有。 疯子要有,正常人也得有。 看在锦衣卫里,是扮演什么角色了。 陈青看向柯三,问道:“怎么样。” 柯三身形稍微消瘦,长狭刀又长又锐,刀身两侧有血槽。 绕着陈庄奔跑一圈,即便是习武十年的武者也不免喘息几口,但柯三气息稳健,面容如常,根本不像绕着陈庄跑了一圈。 他回答道:“周围有练家子留下的痕迹。” 练家子,便是懂得武艺的人。锦衣卫出任务不常轻松,将死的人都会抵抗,尤其是大官大臣的院中还或多或少会蓄养客卿,这些客卿大都是江湖人士,懂武功,所以受伤死人是常事。 王卫面色平常,声音稍冷:“练家子,是护卫还是江湖人” 李礼羟笑道,“还用问吗?除了那些行侠仗义的侠客和陈道文那些门生弟子,还有谁明知陈庄得罪了督公,还来送死的? “没准还有些读书人混在里面。”柯三补充一句。 几人稍微讨论几句。 陈青道:“无论是谁,督公要他死,他不能活。” 周围没人说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 杀人 陈庄的围墙很高,足有两人长,普通人绝对爬不上去,就连步子不怎么灵活的武者可能都要爬才能翻过去。 赵原论面朝围墙,先倒退留大概三步,而后猛地加速,一步横跨到围墙下,再用力一蹬,借力让左脚尽量踩到了围墙高的地方,身形徒然长高五尺让左手够住墙垣。用力一扯,整个人越过围墙,直接朝院内落去。 踩到院内的踩草坪发出常人几乎听不到的声响,与此同时,赵原论粗略地视察周围。 陈道文是朝堂二品官礼部侍郎,虽因得罪刘瑾被贬谪,可到底是士大夫,院中畜养的护卫不少,而且他在士子中名声不错,门生弟子众多。 他的好友弟子得知他得罪刘瑾,恐临杀身之祸,大概会赶来相助。 明时的文人,经受教育的熏陶,看待生死反而没有名声那么重要。 不过即便不说这些,赵原论也早就习惯了行事细心。 加入锦衣卫若不够细心,只怕连三个月都活不过。 伺察周围,赵原论低着身子,偷偷摸到陈庄三座别院之一的南院旁,打开早前准备好的地图。 地图上共画有三院。供客居的西院是客卿和门生居住的院子,陈青带了七个锦衣卫去。供下人居住的东院,便是李礼羟要去地方。而他要前往的南院,是陈道文家属住的院子。 赵原论初略对比地图,见没有遗漏,就掩盖来时行走的痕迹,等待信号。 对他而言,现在只需等到响箭响起,便可以动手杀人了,再之后就没他的事了。 等待了大概有半盏茶的时间,赵原论忽然听见自己身旁的别院里传出细微声响。 他立刻矮身蹲下,俯身侧耳,小心翼翼听别院里的动静。 “娘,我想要听故事。”这是女孩的声音。 接下来赵原论又听见妇人的声音:“乖,柔儿好好睡觉,等明儿爹娘带你回姥爷家,再给你讲好吗?” “噢~” 阁厢没了声音,少顷,阁厢重新传出女孩的声音。 “可是娘,我肚子饿,想吃糕点。” 妇人声音有些疲倦,应该是没休息好的缘故,但依旧很细心:“柔儿忍一忍,等明天我们和爹爹,哥哥一起吃大餐。” “不嘛,肚子饿,柔儿睡不着~” 阁厢内又响起了声音,最后妇人争执不过女孩儿。阁厢亮起灯火,在周围宅房一片昏黑中格外引人注意。 赵原论不禁往旁躲了躲。 灯火亮了不过片刻,西院走廊就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而后更是传出男汉略微紧张的呵斥声,“你们疯了?这个时候还点灯?赶紧关了!” 厢房暗了下来,隐隐传出争吵。 “柔儿饿了,我只是给她找点东西吃。” “肚子饿重要还是小命重要?妇孺见识!” 争吵逐渐消没,周围又变得安静。赵原论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忽然漆黑的夜空划过一道显眼的荧光划痕,仿佛将天空点亮半边。 伴随这道亮光,刺耳声响彻陈庄。 这是响箭,锦衣卫中代表行动的信号。 “来了。” 赵原论心里了然,握紧绣春刀,心里开始默数。“十——” 周围因为响箭尖锐的声音,霎时从漆黑变成灯火通明,三处别院尽亮,然后便是众人的大喊的声音。 西院是陈道文的门生客卿所住的地方,最先发出门生客卿的嘶喊。 接下来的是东院,几乎是在响箭响起的同时,东院就发出了惨叫声,而且声音不绝。 反而是赵原论所在的南院,相比较其他两处别院,南院只是亮起灯火而已并没有叫喊声。 杀人是要讲究方法的,南院是陈道文家属所在的重院,看守一定也是最严密。仅凭他一人想要完成任务,需要一些方法。 而方法也不是什么玄妙的方法,就像是雄狮捕食角马,要等角马群受惊奔跑,出现落单的角马,雄狮才会出动。 所以尽管四处的动静响彻,赵原论依旧安静。 “七——” 西边的喊杀声与残叫声愈来愈重。渐渐地,南院的人开始坐不住。 周围尽是往日一起读书观字画的友人被杀前发出的残叫声,无论士子再沉稳,也不免会恐慌。 一旦恐慌,就离崩阵不远。 南院里传出男汉咬牙切齿的声音。“子华,你留在这里保护你娘亲和小妹,我带门生和客卿去西院!” “是,父亲,我一定会保护好娘亲和妹妹,让那群厂卫狗贼有来无回!” 一队人从南院离开,往西院去。 赵原论没有立刻行动,杀人不单要稳,还需要等。 “四——” “三——” “二——” “一!” 赵原论眼眸一睁,身形如虎,猛地冲进身前的别院里。 “死来!” 左侧徒然砍来一柄刀。 赵原论握着刀柄的右手便往外一拉,拉出绣春刀,任刀身在夜空划过一道极其不显眼的光,然后直朝持剑客卿的咽喉划去! 唰! 血溅,人渐倒,剑掉在地上发出脆耳声响。 赵原论收刀,让绣春刀斜右自然落下,方便鲜血从绣春刀身往下流淌,在刀尖凝聚成滴,然后一滴一滴的滴落,砸在地上,发出哒哒声。 “六人。”赵原论暗自数道,看向厢房前,那站着五位各持兵器的人。 陈庄六十号人,除去家丁c侍女。陈道文有八十岁的老娘亲,弟弟弟媳一家五人。妻子一人,小妾一人,一大儿,一小女,共十人。 南院有两间别院,赵原论进的这间别院,是陈道文弟弟一家五口藏身的别院。 别院里,陈道武一家五口缩在床上,一旁立着一名刀客。 “相公,你说我们会不会有事?我听说得罪督公的人必死——” 少妇抱着尚在襁褓的两名孩童,瑟瑟发抖的躲在床上,孩童年纪尚小,此时正熟睡。 少妇旁还有一位年纪较大的少女,有十五六岁。这个年龄懂得不少事了,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正瑟瑟发抖地抱着少妇的手。 男汉强自镇定,安慰道:“不会的,大哥门生弟子五十人,客卿护卫三十。定然能保住我们一家的性命!再说,你相公我的剑术同样不差!” 男汉手上也跟着用力拔出长剑,给自己壮胆似得用力挥动长剑。 说完,他又看向了身旁的刀客,稍微安心。 这位刀客是他花了千两从南源请来的高手,有他在,自己们一家五口应该是安全的,毕竟得罪督公的是大哥,自己与督公无冤无仇,应该无碍 门外,赵原论连杀四人,又在最后一人吓得扭头跑时劈掉那人的脑袋。 杀多了人,他身上的飞鱼袍早就被血染成暗红色,不过绣春刀依旧铮亮,上面的血顺着刀背的弧线滑下。 门内,闭目养神的刀客眼睛睁开。 门外,赵原论一步一步地往厢房走,等走到厢房门前时,停住了脚步。 “第七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 我们会死吗? 嘭! 木门突然往外破开,木碴子向周围散射,屑碎随着风扩散,使空气变的浑浊。 赵原论右手持着绣春刀,让它自由斜落在身子右下侧。 眼前刀客破开木门后,就趁着木屑飞舞,纵身一跃,持刀朝赵原论劈来。 赵原论则一动不动,眼眸望着那人。 这一霎那,时间流的都慢了几分。 他把绣春刀平移到胸前,左手握在捆着破旧细绳的刀柄上。 当刀客的刀砍到身前大概一尺左右时,他的刀才开始动,迎着刀劈来的风,像逆流而上的鱼,在湍急抨击的河流中逆行——一刀挥出。 这一刀不偏不倚,直直地砍在刀客的刀上。 钦锵! 一声兵器碰撞的巨响过后, 赵原论劈开了刀客的刀后,然后借着力道,倒退一步,鞋子在灰尘遍布的地上,留下一道潜潜的脚印。 斜落的绣春刀颤动,也发出嗡嗡的声音。 而刀客则呈抛物线往木门砸回去,将本来就不完好的木门砸得破碎。 “刀没断。” 稳住脚步,赵原论望着刀客的刀,点头赞许:“刀是柄好刀。” 但——也就是刀好了。 这刀客刀的力道不如他,挥刀的速度也不如他。 更关键的是,他也不够冷静。 若是冷静,应该在他开门的那一霎那出刀。 “呸!” 刀客持刀站起,吐出混在嘴里的尘屑,花纹外袍不少地方都被木碴子给划开,隐约露出了里面的衣裳,看上去挺狼狈。 但他脸上却没有因为狼狈而产生任何不满的神色,反而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他说道:“相传在洪武十五年,朝廷从天下武功高强的武者中选取三千武者作为护卫,名拱司卫,而后改名为锦衣卫。锦衣卫世袭,若非绝代,否则便是子子孙孙无穷尽。锦衣卫代代皆武功高强,每位皆可做到百屠。” “某并非嗜杀之人,却也想试试能否做到百屠。” “若今日能摘下锦衣卫的头颅,便足以证明某能够做到百屠吧?” “本以为不过接了一个保护雇主的任务罢了,谁知还有机会砍下锦衣卫的头颅,这一趟,值了!” 赵原论没说什么,刀客的热切在他看来并不奇怪,锦衣卫是督公走狗,杀尽天下违背督公意愿的士c官c民。 士子恨锦衣卫,以杀锦衣卫为荣,理所应当。 而且,他倒是看出了一点,除了挥刀速度,力道和心性,刀客还有一点不如他。 眼力也不够好。 “记住,南源李段,便是杀你之人!” 刀客大喝,眼中尽是凶意,身动风随,几大步便到了赵原论身前,举起手中的刀砍来。 刀客的刀是好刀,划破空气,直接朝赵原论劈来。 赵原论没动,静等,他在等刀客的刀劈来。 三丈 一丈 三尺 一尺! 刀,来了。 赵原论眼神倏然锐利。 他往左踏出一步,以比刀客的刀要快出一丝的速度,顺着刀不重不轻地砍到刀背上,再顺着刀砍的轨迹,往地下一压! 那刀客的刀就被带着砸到地上,而且被压的死死。 “我的刀,居然被压住了。怎么可能?” 这个念头在刀客脑海里回荡不过刹那,他就清醒回来,意识到自己应该立刻抽刀。 但,他的动作太慢了。 赵原论没有犹豫,绣春刀顺着刀客那略微圆弧的刀背,自下而上,携刺耳的摩擦声,削向刀客持刀右臂。 一刀,血肉模糊。 混着血的肉末飞溅,撒了一地。 断臂,也掉在了地上。 “啊!” 刀客张口痛喊,脖上青筋暴起。 赵原论手起刀落,又将刀客的脑袋砍下,刀客的脑袋在地上滚动,沾上些许灰尘。 嘭。 失去了脑袋,刀客的尸体慢慢倒地。 杀了一个人,赵原论将刀上的血抹掉,然后看向厢房。 “怎么会,怎么会!”厢房里,男汉吼出,眼睛睁得很大。 赵原论则跨过刀客尸体,缓慢地走向厢房。 “相,相公,我们,我们怎么办?” 厢房里,少妇满脸惊恐,紧紧抓着自己相公的衣裳,怀里还抱着未通世事的孩子。 男汉也清醒了,他使劲握着手里的剑,咬牙道:“没事,他杀了很多人,应该累了,我武艺不差,一定能杀死他!” 这时,少女小声地开口问:“爹,娘,要是杀不死他,我们会死吗?” 少妇听了浑身一抖,然后立刻转头给少女一巴掌:“你说的是什么话,你爹一定能赢的,你忘记你爹经常在我们面前练剑吗?” 她这一动,怀里的两个婴儿也意外掉落。 “嗯,知道了。” 少女胆怯地抱起自己的弟弟,忍着慢慢变得肿胀的脸颊带来的疼痛,往床里缩。 赵原论走到厢房前就停住脚步,拿出名单,一一对照:“陈道武,李氏,一女,二儿。” “应该没错。” 他核对一遍,确保无误后,持刀继续走向厢房。 死尸横野,血腥味扩散。 空气仿佛随着赵原论一步一步朝厢房走去,慢慢变得压抑。 杀气是什么?不就是将死之人能亲眼目睹死亡来临,心里产生的微妙变化吗? 很简单的东西。 “这样下去会死的!再这样下去只是等死,求生,一定要求生,只有杀死他,我们才会有一线生机!” 陈道武咬牙,挣脱少妇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朝赵原论刺去! 他这一剑又快又狠,是一招凛冽的剑招。不过不是杀人的剑招。 它缺了点东西,杀气。 赵原论稍微的侧开身子,避开陈道武用尽浑身力气刺来的一剑,再轻轻举起绣春刀,在少妇惊恐的目光,和女儿仿佛意识到自己父亲杀不死眼前锦衣卫的恍然大悟下落刀。 “这才是杀人的招式。” 噗呲,身首分离,陈道武的脑袋落在地上,滚动几圈。 “相公!” 少妇惊恐的大喊,整个人瘫倒在床上。 赵原论没有拖太久,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走到妇人面前,举起刀,将她脑袋砍下。 连杀了两人,赵原论看向最后三个目标。 两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和一个十三岁的少女。 他见到少女紧紧抱住自己的两个弟弟的襁褓,关节捏的发白,然后用似乎平静,但仔细听来能听见稍微颤抖的声音问。 “我们,会死吗?” 少女颤抖说着,眼眸出现对生的渴望。 赵原论心里颤了颤。 这少女,其实他认识,八月前,他曾在城南的贫民区里见过她。 她在施粥。 赵原论沉默着,举起刀,然后落下。 “十一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 诰命夫人 赵原论持绣春刀走出陈道武一家五口住的别院,朝陈道文妻儿所在的别院走去。 大概是知了被吓跑了,周围很宁静,直到身后那间别院传出少女惊魂未定的喘息声,才给四周带来了生命。 这道喘息声十分剧烈,像肺部被抽干空气后终于能自由呼吸的人在贪婪地吸取空气。 片刻后,喘息声又戛然而止。 路上,赵原论有些发冷。 刚才那刀在穿透少女怀里的两个婴儿后,就停了下来。 他杀人,从来没有过手软。 但这一次,却实实在在地手软了。 这就好像从来一刀解决猪的屠夫,突然有一天,对着一头猪,他居然下不去手了。 屠夫不杀猪,那他又如何为生? 锦衣卫不杀人,那还是锦衣卫吗? 赵原论紧抓绣春刀,定了定,停下脚步,想要回头。 人放了一个错误,若是能弥补,那就不是错了。 就在这个时候,陈庄东院已经烧起了大火,应该是李礼羟杀完人后放的火烧了起来。西院仍然有交斗的动静,不过也越来越小。 杀人有讲究,不仅要在杀人后放火,而且为了防止有遗漏,还设有专门负责清理遗漏的锦衣卫。 也就在这个时候,女孩所在的别院起了火。 杀人后要放火,放了火,就说明任务完成,目标已经死了。 这是锦衣卫的共识。 赵原论望去,皱了皱眉,然后继续往前走。 “柯三解决了吗?” “那只剩下这边了。” 赵原论加快几步,走到别院子的大门。 然后他听见别院里面有交斗的动静。 “有人先自己一步到达别院?” 赵原论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仔细看了眼死者的刀痕,他释然了。 是李礼羟。 锦衣卫里什么人都有,自然也有嗜杀的,这李礼羟就是其中一个。 而且也只有他会无聊到替他杀人。 更何况,从这别院门前门生和客卿残肢断臂的伤口,也不难分析是李礼羟惯用的短刀。 用刀的人不同,刀不同,杀人的方法就不同。 伤口自然不一样了。 熟悉的人能从被杀者的伤口,辨别出是被何人所杀。 “有人帮忙也好。” 赵原论心中如此想,点点脑袋,就跨过大门。 果然,院子里李礼羟正与一位大概二十岁的青年交手。 不过与其说交手,倒不如叫单方面的虐杀。 那青年用的是剑,五尺长,瞧上去材质应该不错,加上青年的剑术很稳,十分扎实,应该下过苦功夫,算得上是小高手。 但他打不过李礼羟,他缺了一样李礼羟有,而他恰好又没有的性格。 冷静。 所以李礼羟完好无损,而他却满身伤口。 每每李礼羟笑着挥出一刀,那刀都恰好能避开青年的剑,再以并不是特别刁钻,又能出乎青年意料的出刀轨迹劈在青年身上,刮掉一块肉。 反而青年剑剑落空。 他已经被血遮住眼睛,虽然拥有疯狂和愤怒,但愤怒只能让他暂时忘却疼痛和恐惧,不能改变他俨然成了斗牛场里伤痕累累的斗牛的事实。 濒死者唯一的救命稻草,就只有他手里的武器和足够的冷静。 但他没有意识到这点,成为了斗牛场的斗牛。而作为一头斗牛,它唯一的下场,只能是体力被慢慢耗费,等满足了观众的兴致,迎接它的就是生命中最后一剑了。 “输了。” 赵原论下结论,靠在墙壁上,静静地充当观众。 不久后,西院也烧起大火,陈庄只剩南院一院完好。 望着天色,见差不多是时候结束。 赵原论冲着依旧戏耍持剑青年的李礼羟说道:“李副旗长,该走了。” “等——” 李礼羟话说到一半,持剑青年用尽全身力气挥出一剑。 他轻易避开,在青年背上留下一刀,这才继续说:“等会,这家伙挺有趣,我想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那我先解决其他人。” 赵原论持刀走向厢房。 青年看见赵原论的动作,红着眼睛吼:“只要我陈子华没倒下,你们就休想进去!” 他的声音很大,但并没有任何威胁。临死的疯牛只能不停打转,不能伤人。 李礼羟只不过用了两三刀,就能像控制牵线木偶那样,把青年引开,留出一个通道。 赵原论走进厢房,见到了三人,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另外两人是妇女。 老太坐在椅子上,脑袋歪向一边,能看到咽喉的深深的红痕,她死了。 老太身后站着一位年纪稍大的妇女,她衣着堂皇,身着二品,面带从容,似是慷慨赴死,完全不将生死放在心上,在这般场景下居然还在替老太梳头。 另一位女子看不清状况,因为她缩在了床下,抖抖索索,只露出一双鲜艳的绣花鞋子。 “三个,还少一个。” 数了数,赵原论皱眉说道,妇人听见后身体颤抖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赵原论扫了一眼不大的厢房,目光在一人高的柜子前停留片刻。然后目光继续移动,直至停在了床前。 他走了过去,抓住女子的脚,一把拉出。 女子尖叫起来,双脚直蹬,“别杀我,别杀我,只要你别杀我,我,我什么都给你,钱,钱给你,只要你别杀我,什么我都给你。” 女子年龄只有二十七八,脸上带魅,杏眼樱唇,眼泪汪汪,看上去便令人怜惜。衣裳只穿到胸脯前,露出双肩嫩白的肌肤。 她是个妖娆风姿的女子,只是此时白粘的鼻涕泪水一同流下,衣裳又不知被什么东西给黏上了,黄一块,黑一块,看上去十分恶心。 赵原论退后几步。 女子便以为赵原论被自己打动了,大喜过望,双手哆哆嗦嗦,很快将身上所有的首饰都摘下,推到赵原论脚下,之后觉得还不够,又强自镇定,面部稍稍调整片刻,扯出一张笑脸:“妾身——” 声音戛然而止,赵原论将她的脑袋砍了下来。 解决掉一个,赵原论看向一旁的妇人,瞧见她由头至尾都没有露出半点害怕的神色,心里有些敬佩。 死在他手中的人很多,其中不乏权臣,宦官。可如此从容赴死的人却不多,女子更是只有她一人。 “是二品诰命妇人?”赵原论问 “是。”妇人应道。 “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赵原论的意思是给她娘家传话。 督公派他们来屠族是暗中行动,并没有皇上的旨意,所以妇人娘家最多会因亲家屠族而没落,并不会有屠族之灾。 在不出现纰漏的情况下,让赵原论私下送一封信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即便出现纰漏也无大碍,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陈庄被灭族与督公逃不了干系,甚至督公灭陈庄也不过是向百官示威而已。 事实上许多人都持有治督公犯罪的证据,只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多理,他们又找不到足以让皇帝动容的证据罢了。 妇人停下梳头的动作,推出一盒满载银票的梳妆盒。 “多谢,不过妇嫁入陈家,便是陈家人,与娘家再无干系,所以并没有什么书信要送。但这些钱,还望力士收下。” 望着那些钱,赵原论皱眉:“不用了,锦衣卫不可受贿。” 妇人脸色稍微变白,攥紧怀里的钥匙:“那还请力士杀了妇后,勿动妇的尸体,以保全妇的贞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 夺命证据 赵原论知道妇人攥着钥匙,也知道剩下那个任务目标正躲在铁柜里。 而他若想打开铁柜,也根本毋须用到钥匙。 赵原论想了想,说道:“该死的人,终究会死。” 妇人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瘫倒在地,钥匙掉在地上发出脆响。 她望着赵原论,凄道:“敢问锦衣卫大人,我女儿所犯何罪,为何要连她也不放过?” 赵原论沉默。 妇人便咬紧牙关,踉跄的扶住身旁椅子站起,她手里攥着一根发簪。 赵原论便站在妇人身前一步的地方,静静看着她,等妇人眼里出现决绝之色,举起簪子往他身上扎后。 他举起了绣春刀——朝妇人劈落。 “你女儿没罪,但督公要杀人,不能活。” 解决掉妇人,赵原论没有捡起钥匙,而是直接走到铁柜前,用刀柄磕掉铁锁。 铁门失去阻碍,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便慢慢张开,显露出一个蜷缩的女孩。 女孩睡得很熟,腮帮子鼓鼓,嘴角有一点糕点的残渣。 赵原论举起刀,刚想落刀,忽然瞟见女孩身下有一个黑色的盒子。 “盒子?”赵原论眉头一皱,暂时收刀,拿起了盒子,打开后能见到里面有三个东西:一堆大概有三十来个的棕色令牌,两封信。 等瞧清楚了令牌的模样后,赵原论轻微一震,下意识紧握令牌。 “六道追魂令?六道追魂令不因该在一百年前便消失了吗?” 赵原论暗道,他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变白。 不是激动,而是这东西会爆。 这些令牌名为六道追魂令,是一种暗器,五角状,略微狭长,因为类似于令牌,所以命名“令”。 靠近下方两角的地方有两个气旋,可以让它飞的更稳c更远。令牌的正面刻字六道,反面有追魂两字。 一旦被它黏牢,就很难挣脱,直到令牌爆炸。 据说六道追魂令是两百年之前由杂学宗师李训潜制出,后来流落到了朱家皇帝身上,在战场上曾立下不少功劳。不过六道追魂令应该在建文时期随着建文皇帝的消失失去踪迹,怎么百年过了又重现天下? “应该是是后人找到了制作六道追魂令的方法。” 赵原论没多想,将三十多道令牌小心收到怀里,接着又打开其中一封信,信里记载着六道追魂令的制作图纸。 将其收进怀中后,赵原论略微有些好奇地看向另一封信。 能让陈道文将它和六道追魂令制作方法放在一起的东西,按道理应该不弱于六道追魂令。 飞匣的制作图纸?还是什么武功绝学? 怀着一点期待,赵原论打开另一封信,扫了两眼,双手就是一抖。 这不是宝物,这是刘瑾造反的证据! “督公要造反!” 赵原论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望着手上督公府邸中常有兵甲的字样。那段梦中,刘瑾最后会造反,然后被凌迟处死。 但如今,刘瑾造反成功与否尚且未知。 他手里这份东西如何处理才是关键。 一个处理不好,死的人可能就是自己了。 赵原论冷静了些,心里暗想道:“首先,不能交给刘瑾,若是把它交给刘瑾,刘瑾这从骨子变态的老太监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杀人灭口。” “其次,不能上呈陛下,先不说能不能通过刘瑾安插在陛下身边的重重耳目,即便安然交到陛下手里。 陛下让我给刘瑾陪葬的可能性也远大于嘉奖。” 那只有 把所有知情人杀光,确保没人知道这件事。 赵原论看向女孩,将她弄醒。 女孩眼皮子颤了颤,嘴巴吧唧吧唧,像是在嚼些什么,而且还掉出了点糕点的碎末。 她慢慢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看到了赵原论,愣了愣。 “大哥哥,你是谁?” 说着,女孩的鼻子折了折,闻到了血腥味,很难闻,她就捂着鼻子,顺味道望去。 愣了。 “娘亲?” 女孩下意识说着。 她想走过去。赵原论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举起来,然后问:“这封信有多少份?” “咳咳。” 女孩懵了,下意识抓住赵原论的手,她尽力望去,看见赵原论手里的信,十分难受地说,“我和道武叔一人一封。爹爹说如果能逃出去,就拿着它去找舅舅。” “陈道武身上也有一封?” 赵原论脸色稍稍一遍,记起先前放掉的少女。 任务是杀人,他没有搜尸体的习惯,自然不知道另一份证据所在何处。 虽然少女所在的别院烧起火,但谨慎为见。 他得回去,找到证据,然后毁掉它。 赵原论看向女孩,他还有些事情想知道,比如,督公究竟为何要灭陈庄。 是为积威,还是为了其他。 不过当务之急,应该是保证那份证据没给其他人看到。 至于这女孩,还不能死,而且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赵原论捏住女孩的下巴,将一团布塞进她嘴里,再从怀里拿出水壶,浇灌铁柜,而后用剩余淋湿女孩的衣服,最后关上铁柜的门。 做完这些,他持刀往外走,步履匆匆。 走到门口时,点燃房屋,以防被负责清理余孽的锦衣卫发现。 大火烧了起来。 李礼羟仍然在玩弄青年,见到赵原论,抽出空子问:“原论,去哪呢?” 赵原论微微停顿,继续快步走向别院,丢下一句话:“回去,检查一下!” “诶”李礼羟望着赵原论离去的背影,半会儿后才一脸奇怪的嘟囔:“什么呢,不是有柯三收尾吗?真是奇怪。” 少卿,他耸肩,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已经摇摇欲坠的青年身上。 “嘿嘿,应该快坚持不住了。” 去往少女别院的路上。 赵原论疾步奔驰,急冲冲闯进房间里,一看却发现不见了少女的踪迹,连尸体都没。反而见到正在准备放火的柯三。 柯三就是那个负责清理余孽,查漏补缺的锦衣卫。 “人呢?” 赵原论脸色稍微一变。 如果人死了,那尸体呢? “莫非人没死?” 柯三瞧见赵原论后,调笑道:“你只点了前院,忘记后院了。” 他举了举手里的火把。 “不是你放的火?” 赵原论意识到不对劲,他从来没有放火。 那火是谁放的? 少女? 赵原论连忙问道:“三老哥,你见过一个少女?” “少女?” 柯三眉头皱起,摇头道,“我没看见你漏了一个人?” “嗯!” “算了,不就一个余孽罢了,当不得大事。” 柯三不甚在意地说。 “回去顶多被总旗大人扣些许月薪,不碍事。” 赵原论没理会柯三,如果他放走的人只是简单的女孩就好了。 那女孩,可能拿着要他命的东西。 赵原论蹲下,搜索陈道武的尸体。 “诶,别搜了,东西都在我这。” 柯三拍了拍赵原论的肩膀,笑了起来。 “信在你那?” “什么信?没看见,就一百两” 柯三摇头惋惜道:“想不到陈道武这样的达官贵人会这么穷,唉,就这点,也不知道能留多少每次收到东西都得上缴不少” “不过见者有份,要不,我分你一点?” 柯三有些肉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 生死 “不用。” 赵原论应完柯三,他脸色难看。 少女逃了,虽然不知道她是否知道自己手里藏着督公造反的证据。 不过他始终不能安心。 督公可是要造反。 这个漩涡,无论何时何地,都得死人。 他很可能已经卷入其中。 “等,” 赵原论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问道:“三老哥,陈道文是否是昨日上的折子?” “好像”柯三想了想,又问:“怎么了?” 赵原论没回话,他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陈道文向来不满督公,而且为人也刚强。昨日他才上的折子,今日就被陛下贬谪,后来更惨遭灭族。 事情没有那么巧合,督公应该不是为树立威风,而是想要灭口。 这点他理解,但他还有疑问。 那就是为什么,灭口的人是锦衣卫。 莫非督公不怕锦衣卫泄密? 灭口事宜非亲信不可知,若要杀人灭口,也应该让亲信去做,哪怕是东厂,按道理也比锦衣卫更保密才对。 不对!,这事不对! 赵原论眉头紧蹙,徒然意识到两个字。 灭口! 督公是要灭口。 不仅要灭陈道文的口,还要灭领命暗杀陈道文的锦衣卫的口! 他不担心灭口的人会泄密,因为死人,永远不会泄密。 也就是说,此时,在他们回北平的路上,督公安排的杀手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杀人灭口,事情才保密。 所以—— 督公要杀我们! 赵原论有点发冷。 他已经卷入了这场权力的游戏。 “原论,你怎么了?”柯三有点迷糊。 赵原论猛地喘了几口气,强自镇定,说道:“没事,有点累而已。对了三老哥,我有点事,先走一步,可能晚点去集合。” 匆匆说完,快步离开。 他没有和柯三说这回事,不是因为信不过柯三,而是一时半会他还不能确定督公杀他们的理由。 究竟是灭口,还是单纯的立威。 虽然很可能是前者,但这一切都是他的推论,要谨慎。 柯三瞧着赵原论离去的背影,感觉到有些不妥,但细细想来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就耸肩摸了摸怀里的银票,“我还是再搜搜,没准能找到更多银子。” “督公要杀的人,没人能逃得了。” 陈青的话仿佛回荡在耳旁。 赵原论从别院出来,往火场的方向赶去。 那里还有一个麻烦——女孩。 他留下女孩,是为了问些问题。 比如督公究竟为何要杀他们全家。 是为了灭口。还是立威,他所做的推测,可能并不准确。 这事关系到生死,必须谨慎。 赵原论直到走回别院,他放的火已经开始蔓延,大火烧红了半边天空。 别院里不见李礼羟的踪迹,只留下陈子华和几名护卫客卿的死尸。 忽然地,别院厢传出女孩细微的呼救声,很细,像是雨丝,让人担心何时雨会停,雨丝会断。 救?还是不救? 这是个选择题。 赵原论犹豫了片刻,直到大火烧的更大了。 “先救出来,是生是死再说!” 嘭! 劈开木门,大火呼啸而出。 走进厢房,周围像火焰的世界。梁柱c桌椅,地面尽被火焰覆盖,灼热无比,火星迸裂的声音连绵不休。屋顶不时还会砸下一些带火的杂物,火星迸射到身上,炽痛无比。 砰! 带着汹汹火焰的梁柱携带炽热的气息狠狠地砸向赵原论。 赵原论持刀一劈,将梁柱自中间劈开,砸在两旁,发出巨响。 赵原论迅速找到铁柜,但柜子却被打开了,里面也空无一人。 赵原论脸色稍稍变化。 在这个时候,右前方传出女孩微弱的呼救声。 赵原论眼眸一亮,极快清理干净路上的阻碍,他在床底下见到女孩,和妇人的尸体。 “起来!”赵原论抓向女孩,将其揽到怀中,再稍微弯腰,以免女孩被砸下来的东西伤到。 而后他带着女孩回到放马的树下,瞧着远方的号箭,略微迟疑。 这号箭,是集合的信号。 他在想,是否将督公造反一事告知众人。 这是个问题,问题的答案取决于陈青他们会不会相信他。 但他手里除了督公造反的证据,其他都是他的推论。陈青他们不一定相信。 若是不相信,又可能掀起新的波澜。 考虑片刻,赵原论留下一封写著“回京恐有危险,望小心”的信,又留了二十道六道追魂令,然后驱马急行。 半个时辰后。 赵原论停在了离陈庄不过五里的和湖。 湖畔旁,女孩躺在赵原论的衣服上,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赵原论则在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便是在这个时候,女孩苏醒的呻吟声响起。 赵原论扭头,见到女孩慢慢苏醒。 “我在哪?” 大火烧得厉害,女孩有些神志不清。 “我好像做噩梦了” 赵原论拿着烤兔子走到女孩身旁:“吃点。” 女孩则长大眼睛,无神地看向赵原论。 “大哥哥,我们在哪里,那我娘亲爹爹” 赵原论放下兔子,沉默片刻,女孩不知道是他下的手,不过他没有掩盖自己杀了人。 他说道:“你娘亲死了,是我杀的。” “那为什么我还活着?”女孩呢喃道。 赵原论没应话,握住尚在刀鞘中的绣春刀柄,指着女孩问:“督公为什么要杀你全家?” 女孩愣了愣,看向赵原论,她声音像风铃,很清脆悦耳,但听上去又有点空洞。 她反问:“大哥哥,为什么呢?” 赵原论一怔,沉默许久,略过这会话题,有问:“你舅舅家在哪?” 女孩摇头说:“不知道?” 赵原论则站起来,抽出绣春刀,让它悬在女孩额上。 “你确定不说?” 女孩儿看了他一眼,然后往右边的湖畔一滚。 嘭,摔入湖中。 赵原论愣了愣,立刻跳下湖畔,波澜掀起。 湖水重新平静,嘭的一声响起,赵原论破开湖面,抱着女孩朝岸边游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 愧疚 “你找死?”赵原论声音冷森。 “是啊。” “只要回到了天上,我和爹爹娘亲又能重逢了。” 女孩躺在地上,她身躯比较瘦小,衣服湿答答,将她瘦小的身躯显露出轮廓。 最后她望向赵原论,声音清脆如铃响:“而且可以离你们这些坏人很远呢。” 她说着,声音中也带上一分仇恨。 赵原论张口欲言,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陈道文不是好官,督公也不是好人,身为锦衣卫的他杀人无数,自然也不是好人。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好坏之分,真的有神判定坏人必须死,让好人活下来。 那唯一不能死的人,应该只有女孩。 黑暗散去,随着东边层层像石墙堆砌起来的云层里泛起蒙蒙的亮光,早晨第一缕微风吹过,带来积蓄整晚的低温。 “阿嚏~”女孩打了个喷嚏,浑身冷颤。 “风寒?” 赵原论醒神,瞧见女孩发抖,走到女孩身旁,抓住她细小的胳膊,强行将她拉起来。 “你起风寒了?”赵原论问道。 女孩没说话。 赵原论把她拉到篝火前,解开了自己的锦袍,丢在女孩的面前,道:“穿上衣服人若是是冷死的,是到不了天上的” “真的?” 女孩动容,眼眸微微明亮。 “是”赵原论迟疑了会。 女孩看了看衣裳,摇了摇头:“我不信。” 赵原论沉默,半会儿后,“你想杀我吗?” “嗯?”女孩愣了愣。 “你父母c兄长都被我一人所杀,我是你的仇敌。你若死了,就杀不成我了,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女孩问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噗嗤。”赵原论笑了,没答话。 女孩则握紧拳头。 赵原论摇头说:“半个时辰后我们出发,如果你想报仇,就先换掉湿衣服。” “我半柱香后回来。” 赵原论往外走。 他的身后,女孩心里不由得生起愤怒。 一句她从来不敢想象的话脱口而出:“我会杀了你。” 赵原论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留下一句话:“我不会死。” 他走到女孩看不见的地方,心里头在想一个问题——如何求生。 这个问题取决于督公究竟知不知道陈庄有他造反的证据。 若是督公知道,那就是说,督公要他的命。 那他手里的证据就能起到很关键的作用。各方想要督公死的势力想要这份证据,他想要活命。 这并不冲突。 女孩也有一定作用。陈庄虽然被灭了,陈道文身死,可他身后的势力却还是有不少, 他的同窗朋友c学生弟子,文官集团如果知道陈道文还有后代在世,无论出于什么目的。 赵原论都能以女孩儿作为筹码。 但若是没有女孩,也影响不了什么。 但既然督公要他的命,那他就不准备听督公的命令了。 兴许,他还能借助证据和女孩拉督公下马。 女孩虽然不是关键,但也算得上人证。毕竟如果有个被督公灭全族的女孩指证。 督公地罪也就更重。 只要督公死,他就还是锦衣卫,一柄刀,只是握着刀的不是刘瑾而已。 但若督公根本不知道陈道文有证据。督公不杀他,他就会找到所有的知情人,杀人灭口,包括女孩。 只要杀死所有的知情人,一切都回归原道。 他灭族,完成了任务,依旧是锦衣卫。 女孩和那个逃掉的少女仍然是死人。 “二选一。” 赵原论瞧着绣春刀。 但他隐隐觉得有第三个选择。 “如果我不再是锦衣卫那我,会是什么样?” 片刻后,他笑了起来。 “可能吗?拿起了刀,还能放下?” 没了牙齿的老虎是什么? “我要怎么办” 河畔旁,女孩捡起地上的飞鱼服披在身上,刚才的愤怒过了,剩下的,就是深深的迷茫。 杀了人就能让爹爹娘亲回来吗? 一个活着,又有什么用? 就算是复仇,爹爹娘亲能回来吗? 女孩望向身旁的湖水,拖着飞鱼服走去,树木围绕湖水,水波粼粼,风吹着,树头缓缓升起了太阳。 “下去,能和娘亲爹爹一起吗?” 女孩犹豫了好一会儿。 下去吧 她一脚踏进湖水。 但脚腕传来疼痛,她想起了脚腕上有被火灼烧的伤口。 “为什么,脚腕会痛。” 女孩想着,记起大火里,她被关在铁柜时的感觉。 很害怕。 “为什么我要害怕,而不是他们害怕?” 女孩看向自己的双手,“因为我手里没有刀吗?”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赵原论站起来朝女孩方向走去。 他见到女孩已经换上飞鱼袍,愣愣地看着他的腰间。 赵原论没想多少,说了声:“走了。” 然后看向背离北平城的另一条路,确定接下来他们要去哪里。 北平是不能回去了,要逃离北平,越远越好。 用河水将篝火熄灭,又简单掩盖了留下来的痕迹,赵原论走到马匹旁,解开拴住它的绳索,翻上去微微适应,然后朝女孩伸手:“过来。” 女孩不为所动。 “上来。” 赵原论脑袋稍疼,这女孩,到底是一个麻烦。 “上来,该走了。” 他重复一遍,女孩才走到马匹旁。 不过她并没有抓住赵原论的手,而是右脚踩着一旁的树,右手努力朝马鞍上抓,想要自己上去。 但他右脚一直下滑,始终没能勾住马鞍。 等了好半会儿也没见女孩儿爬上来,赵原论猛然往下一压,身下的马便跪了下去,高度降低不少,女孩这才爬了上来。 “驾!” 赵原论夹马腹,策马朝平城而去。 离北平最近的大城是平城,两城之间是修了官道的,骑马得五天,赵原论的马是好马,所以四天能到。 不过他不敢走大道,选择走小径,这样得多花几天。 一路骑行,八日之后。 赵原论和女孩两人走进平城。 他们都穿着平常人家的麻布衣裳。 女孩先前的衣服一看便知道布料精致,穿得起的人定然非富即贵,可能会引起注意。赵原论的飞鱼服也可能会走漏风声,所以他在路上的农舍中花钱买下几套衣裳,留着路上用。 进了城,随便找了一间客栈,赵原论招呼小厮准备,看向女孩,“你在这里等着我,别乱跑,要吃什么招呼小厮,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女孩应了一声,似乎很乖巧。 赵原论将银袋放在女孩儿面前,便走出客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 刀的道 女孩攥起钱袋就跑到桌边,打开钱袋,银子从里面滚到桌面,发出一连串的声音。 她一个一个数着,好像十分乖巧。 “一两。” “二两。” 赵原论走出木门,听见女孩在数银子,停了停,随后,他继续往外走。 女孩看上去很乖巧,不过她应该正想着怎么暗杀。 这八天里,女孩暗杀他十数次。 从一开始粗略地趁夜持刀刺杀,到后来懂得在水中下毒,她的刺杀技巧倒是变得愈加精湛。 不仅如此,女孩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变得沉默寡言。 每日他例行练刀锻体时,女孩都会站在一旁默看,看到关键难懂的地方时,甚至会捡起树枝比划。 她在练刀。 至于目的,应该和先前的下毒类似——学习他的刀法,这样或许在杀他的时候用得上。 不过他没阻止女孩的打算。 或许刘瑾这样的政客会想尽办法将一切潜在的威胁扼杀摇篮,但他不是刘瑾。 他是一名刀客。 想杀他很简单,只要把他手里持着的绣春刀磕飞就行了。 这就是他作为刀客的刀道了。 刀道是什么? 他跟兄长练刀时,曾问过这个问题。 兄长跟他说了一个奇怪的故事。 天山之巅,有两种动物,雪豹和云羚。 雪豹身体强健,敏捷灵活,是食物链的顶端,傲视整个天山,它以云羚为食。云羚虽然作为雪豹的食物,但同样以灵敏见长,它们以天山雪莲为食,饮用的是天山雪水,因此浑身是宝。 山下的猎人想要抓到云羚却屡屡不得,就是因为云羚灵活非常,而寻常猎人追不上,更别说抓住了。 这时山下有个猎人想出了个办法:驯服雪豹,雪豹是云羚的天敌,它理所应当追的上云羚的速度了。 但又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雪豹抓住云羚后会立刻吃掉云羚,猎人要的是活的云羚。 想了又想,那猎人就想到了一个方法,便是买下最好的肉,将雪豹喂养很饱,这样雪豹抓住云羚时就不会把它吃掉。 数年后,雪豹被驯服,而且体强力壮。 眼见时机来了,那猎人也是个颇懂御下之术的人,不仅许诺雪豹在它抓到云羚前每日给予它充足的食物,更许诺它,一旦抓住云羚,它将会获得永远吃不完的食物。 但结果是,雪豹再也抓不住云羚。 这是为什么? 那时他还不懂得雪豹云羚与练刀有什么关系,接连回答几个答案,结果都是错的。 直到兄长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跟他说,如果他回答不出,那这把刀会落下。 那时他明白了一个道理,练刀是为成为杀人者,而杀人者亦是被杀者。 所以练刀也可能成为被杀者。 他没回答出来,兄长当然不会杀了他。只是告诉他,雪豹之所以没抓住云羚,是云羚知道它一旦被抓住了,便只有死路一条,以命奔跑。 雪豹虽知道抓到云羚后便能得到吃不完的食物,尽力去抓,但它心里终究保留一丝余地。 所以每逢双方追逐到悬崖,雪豹便会停下,迟疑不前,而云羚则选择奋力跃过。 生死而已。 为了报酬奔跑的雪豹注定追不上为活下去而奔跑的云羚。 正如单纯为练刀而练刀的刀客,注定比不过被为了求生而练刀的刀客。 所谓的刀道,是持刀的理由。而他持刀的理由,是求生。 所以女孩儿偷师,想要磕飞他的刀,再取走他肩膀上的脑袋,他不会阻止。 只有当一个刀客把刀看得比命还重要时,他的刀才足够锋利到能够护住他的命。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雪豹始终是雪豹,一旦猎人知道雪豹再也抓不住云羚,便不会再供给雪豹食物。届时雪豹便会竭尽全力地捕食云羚,即便眼前是悬崖,为了生,它也唯有选择跳过去。 雪豹终究是雪豹,而云羚终究只是食物。 因此他并不觉得女孩能成功杀了自己,反而给她足够的希望,让她以为能够杀了自己,这样她心里有了希望,便不会寻死,而且在杀了他之前,也不会逃走。 至于女孩怎么想的,他不在乎。 交代完女孩,打点好客栈的小厮,赵原论往平城最大的客栈走去。 平城是个大城,街道上行客往来,商人小贩于街旁贩卖,十分繁荣。 大明死在朝廷上的人不计其数,但百姓生计倒很不错。 片刻后,赵原论到了平城最大的客栈,连云客栈。 客栈门前客人有进有出,门庭若市,门内小厮热火朝天地招呼客人,洋溢笑容,或许招待的好了,客人会给他一些零碎的银子。 看上去这客栈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客栈,但赵原论却知道,这不仅是个寻常客栈,也许应该说客栈是个寻常客栈,只是它的主人却不是一个寻常的客栈店主。” 走进客栈,迎面就有一个小厮走来招待。 “客官,您是要” 赵原论拿出一个扳指,将它塞进小厮的怀里。 “我要见你家店主。” 客栈地底,较为阴暗的房间内。 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身着花纹锦袍,腰佩富贵玉佩,十分舒适地坐着,身前的桌子上还安静的摆放着一盏茶壶,两只小杯。 他靠在椅子上,眯着眼,不时端起茶杯抿一口,看上去倒十分惬意。 赵原论看着他,大多数人只知道连云客栈的老板张旭是平城最为富有的商人,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还有另一个身份 ——锦衣卫的线人。 赵原论说道:“张旭,这几天北平有什么动态?” 张旭抬眸,身体微微前倾,然后用手撑住桌子,笑着对赵原论道:“哟,我还以为赵大人已经死了,为此特地为大人上了一柱香,没曾想今日还能见到大人,实在是运气好。” 听见张旭的声音,赵原论皱起眉头,继续问道:“督公派人在路上截杀我们?” 这几天在路上他收到了些许风声,但不敢确定。 “你明白就好。” 张旭又坐回,背靠椅子,笑眯眯地说道:“所以赵大人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了吧?如果清楚了,麻烦赶紧出去,我这家店小,容不下赵大人这尊大佛。” “要知道,你们的督公正”说着,张旭指了指天,阴恻恻地看着赵原论,就像是看死人。 世人皆知,督公要杀的人,必死。自己没必要为一个必死的锦衣卫招惹权焰滔天的督公。 赵原论顿了顿,说:“陈青他们如今所在何处。” “嗯?”听见赵原论这话,张旭暗觉奇怪。 他得到的消息是包括赵原论在内的一小旗十人尽数死绝,无一逃生。 小厮拿着扳指找他时,他就已经十分诧异了,现在听赵原论的意思,似乎不仅只有他一人逃出生天,还有人也没事。 他面色微微凝重,放下轻松的神采,不自觉地直起腰板,靠在桌上。 “陈大人他们——”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身体一震,口里喷出血液。 他喉咙中部,居然穿出一柄短刀! “——” 张旭倒在血泊中,死死捂住咽喉,想要止血。但他双手开始失去力气,眼神失去光泽。 最后,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赵原论瞳孔收缩,猛地往一个角落看去。 那边,传出了一道声音。 “嘿嘿,我还以为你自顾自己逃命了,不理我们这些袍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 七零八落 要不是这一刀和突如其来的声音。赵原论现在都还不知道并不宽敞的密室居然有第三个人。 他看着的那角落咋一看并无不妥,只是较房间的其他地方要更暗,肉眼只能观测到一片黑蒙蒙。 但他心里清楚,那藏匿着一个仿佛完全溶化于黑暗的刀客。 角落里那人前走了一步,露出模样。 整个人才像是真正的存在这个世界。 是李礼羟。 也直到这个时候,赵原论才完全看清他现在的模样。 华丽的飞鱼服不知去了哪里,身上的衣服是普通麻布衣服,而且很破烂c陈旧。 衣服的左袖从肩膀齐根断裂,露出自然垂落的左手,软绵无骨,毫无力量感,应该是断了,除此之外,他左腿裸露出的地方被绷带层层缠绕,靠近闻,还能闻到用于治疗外伤的草药特有的辛甘味。 瞧上去,应该经历过一场死战。 赵原论并没有感觉到意外,督公要杀的人,即便暂时没死,也不会让他那么轻松。 能活下来,已经不错了。 只是他有点没想到,李礼羟居然找到了只私下与自己有联系的线人。 关键是,他还把线人给杀了,这倒是使赵原论搞不清楚一些事。 不过现在这也不重要了,人已经死了,重要的是,如何劝服李礼羟。 毕竟当初他独自一人带着女孩逃跑。 于情于理,李礼羟也不会那么轻易揭过。 赵原论想了想,说道:“我很高兴你们能活下来,而且,我留给你们二十道六道追魂令,若你们活不下来,我去了也没用。” “嘿,那就是说,我们还得感谢你了?” 李礼羟冷笑道,“你可知我们九人回到驿站时,三十名东厂高手已经再等着我们?” 赵原论沉默,督公在驿站埋伏,说明督公是真的要他们死。 “督公要他死,他不能活。” 陈青的话历历在目。 许久,赵原论望向李礼羟,开口解释:“我并不确定督公要杀我们,而且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嘿,照顾一个女孩?” “如果我没记错,你唯一的家人,也就是你嫂侄二人,在你兄长死之后便搬回cd老家了吧?既然如此,我实在想不到,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孩儿,能有多重要。” 李礼羟眯眼笑道。 “她很重要。” “重要到能保我们的性命?”李礼羟又问。 赵原论沉默半响,点头,“能。” “能?” 李礼羟眉头皱起来,意识到赵原论说的不是推脱之词。 这女孩,可能真的能救他们的性命。 再者,他来这找赵原论可不仅仅是质问为独自离开,那没有意义。 他来找赵原论的目的,是搞清督公为什么要取他们的性命,以及如何能活命。 至于赵原论,大大小小不也留了几十枚六道追魂令?若没有这几些,没准他们也活不下来,而且若是死局,赵原论去了也等同没去,独自逃跑并没有什么错。 只是——还是让人很不爽。 思索片刻,李礼羟徒然问道:“这个女孩儿是谁?” “陈家余孤。” “陈家余孤?” 李礼羟脸色数变,心中明了几分。 他一开始以为督公灭陈庄,只是立威。 但若不是,那督公要杀陈庄上下全族,或许是陈庄有什么令督公忌惮的东西。 他思索许久,试着问道:“陈庄有什么东西?” “督公要造反,陈庄有督公造反的证据。” 赵原论点头回答,他并没有打算隐瞒,先前不和他们说,是因为事情未定,督公是否知道他手中有造反证据暂不得知。 他不可能冒冒然和其他人说督公要造反。 但现在不同了,如今督公要他死,也要陈青他们死。 事情已经确定,那么若是不想死,就得学对待凶猛的猛兽时,牛群成群结队,正面应对的方法。 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的话一落。 李礼羟脸色巨变,立刻摇头道:“督公不可能造反!” 造反可是杀头的大罪,严格讲,当今皇帝的龙椅,还是他们的老祖宗,永乐大帝朱棣从建文皇帝朱允文手中夺来。 历代皇帝,无论昏庸还是圣明,是慈和还是嗜杀。但凡有人敢造反,哪怕是自己的兄弟,也不会留情。 李礼羟说道,“哪怕督公胆子再大,也不可能造反。” “但这是事实。”赵原论说道。 若不是他知道,否则也无法相信督公居然敢造反。 刘瑾权利滔天,内有东厂c锦衣卫为刃,外各类奏折若是想要承到皇帝手上都得先经过他的批阅,不满意甚至会扣押下来,不将其上呈,又握有草拟圣旨的大权。 但归根结底,无论刘瑾权利再高,他也不过是太监,依靠皇帝才能如今的地位。 而且因为明朝制度,明朝太监的权利都是有皇帝一手赋予,只要皇帝看他不满,直接下令削贬为普通宦官,太监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宦官不同于背后有士大夫阶级支持的文官,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皇帝。 刘瑾谋逆,无异于想把保护伞打烂,以残缺之躯对抗大明庞大到连皇帝都忌惮的文官集团。 因此几乎没有人敢相信刘瑾会造反,哪怕是文官集团,但这又是事实。 “这是督公府内私藏兵甲的证据。” 赵原论将怀里的书信递给李礼羟。 李礼羟接过,迅速扫了几眼,露出难看的神色。 “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何督公要追杀我们了吧?当我们接下灭族陈庄任务时,我们就是死人了。” “就一份信罢了,证明不了什么。”李礼羟脸色阴沉。 “你也可以不信。” 赵原论将书信收回,又问道:“旗长他们呢?” 锦衣卫小旗分工明确,以往这种与暗线联络的事儿一般是柯三和他二人的职责,如今柯三没来,换成擅长暗杀的李礼羟,保不准就是柯三出了什么事 李礼羟虽然说不信,但已实际上信了赵原论说的话。 若非如此,他想不出为何督公要杀他们。 “那天你给我们留的那封信,旗里除了旗长和常乐两人外,其他人都不相信。所以在驿站被东厂高手杀了个措手不及,若不是旗长早有准备,设下陷阱,用你留下的六道追魂令炸死十余名东厂高手,其余东厂高手大疑,匆匆退走,我们早就死在驿站内了。” “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都受了不轻的伤,柯三的脚没了,王卫那家伙杀的人最多,伤的也最重,现在还躺昏迷不醒。常乐他们几个伤势比较轻,但因为北平有家眷,当日便回到北平,偷偷将家眷接出,如今应该在安顿家眷,等过几日安顿好了,便会和我们联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 石油 “还有几人能站” 赵原论眉头一皱,他找李礼羟他们,目的是找帮手,而不是找累赘。 “五六个人,包括我和你。” 赵原论点了点头,五六个,已经不错了。他又问道,“追杀我们的是谁” 李礼羟摇摇头,没直接回话:“宋铉总旗记得吧?” “嗯,你我的教官。”赵原论应道。 锦衣卫虽说世袭,父死子替,但并不是所有锦衣卫的后代都懂得武艺,不少只会三脚猫功夫的锦衣卫后代即便成了锦衣卫,也不过拖后腿的东西。因此锦衣卫加入锦衣卫前,必须经过审核。 审核的工作一般由总旗担任,也巧,审核李礼羟的总旗与他的是同一位,便是这宋铉。 宋铉年岁交大,资质很老,但因为为人不懂变通,就一直停在了总旗的位置上,眼见便要走了,都没能往上再挪一步。 可以说,宋铉的资历和经验在整个锦衣卫属上佳,若非要说点缺点,大概就是年岁大了些,武艺稍有退步。 “对。” 李礼羟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道笑容,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笑道:“就是那个只用左手你都撑不下一百招的那位。” 赵原论持刀紧握,开口:“现在就不一定了。” “没准现在你能撑到一百单八招。” 李礼羟笑了起来。 赵原论道:“那可不一定,拳怕少壮。” “最好等总旗站在你眼前时,你也能这样说。” 李礼羟阴恻恻地说。“北平线人的消息,追杀我们的,是宋铉的总旗。” 赵原论眉头紧皱起:“宋铉总旗?” “是。” 李礼羟笑道:“原论,你说王卫能在半月内恢复嘛?整个小旗,如果说能击败宋铉的,也就他一人吧?” “督公要我们死,我们怎么才能活?” 李礼羟感觉有点冷,仿佛见到曾经被他杀的人,临死前的惨状。 周围很安静,但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说不准,可能宋总旗老了,鼻子失灵,追不上我们。” 李礼羟稍微错愕,看着面容坚毅的赵原论愣住好久,他才笑了起来。 “如果他起风寒了。” 赵原论没回话,李礼羟也没继续说话,房内里便安静下来,只剩下了仔细听才能听见的,血水滴流地面发出的滴答声。 少顷,赵原论从怀里掏出一小盒子,不重不轻的砸在桌上,打开盒子,显露出里面的东西。 九张手巴掌般大,正面刻字六道,反面刻有追魂的令牌。 那日他留了二十枚六道追魂令给陈青他们,如今手里还剩下这几枚枚。 “六道追魂令?”李礼羟眉头一挑。 赵原论说道:“你说,这些够不够炸死总旗?” “” “不够。” “” “那一百枚呢。” 半个时辰后,铁匠铺门口。 赵原论从铁匠铺走出,背后跟着几个推车的铁匠学徒,弯腰擦汗,像是推车十分沉重。 车上放着他制作六道追魂令所用的材料,足足够凑齐制造一百枚的量,李礼羟去找硫磺等制造火药的材料,越多越好。 事已至此,他们不想死,就只能做好反抗的准备了。 他手里有六道追魂令的制作图纸,加上梦里他是学机械出生的大学生,懂得如何制造机械,火药的标准比例他恰好有涉猎过,凭空创新还有些难度,毕竟每样机械都得经过千锤万凿才能应用。 不过按图制造应该会比较轻松。 半个月的时间,仔细准备,应该能凑够一百枚六道追魂令。一百枚,他不信炸不死宋铉! 回到住下的客栈,学徒只负责把推车推到客栈门前,不负责拿进去,这东西和有三百斤,重,没有两三个汉子一起用力,根本抬不起来。 为首的学徒年纪大概十岁,比起赵原论还要小一点,不过身体倒是健壮,肌肉凝结,像是一块一块的麦田般,瞧上去就知道是个有力气的汉子。 他吆喝着和几名同伴把东西抬到地上,这推车得拿回去,等东西都拿下来后,便坐在东西上稍作休息,但他左看,右望,也看不到眼前的客人叫来什么人帮忙。 “嘿,要不要我们搭把手帮你把这家伙抬进去?给点喝茶的钱就成,不要多。” “不用。” 赵原论摇了摇头,走到箱子前头,两手在箱子左右找了个好抓的地方,稍微一用力,将东西抬起来。 “嗯,挺重。”他眉头稍微一皱,朝客栈里走去,留下几名目瞪口呆的学徒。 在客栈后院找了个地儿安置好箱子,又给几块铜板,让小厮帮忙留意,然后就往客房走。走到门口时,赵原论发现门是半开着的,门缝底流出一丝血水。 “嗯?” 赵原论望着地上的血水,鼻尖折了折。 不是人血,是鸡血。 她玩的小把戏? 嘭,锵。 忽然这时房门内传出兵铁相交的声响,而后便传出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急促地像是特地让人知道有人从窗户翻去一样。 赵原论不动神色,大概猜到了什么,稍稍抬头顺着虚掩的木门向上看,见到木门上沿放置一个重物,外表有刺,像是铁锤什么的。 赵原论离门比较远,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走到门大概一臂的地方时,伸手推开门,那重物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门是打开了,重物也砸落在地,但他却依旧没见到女孩儿。 心里知道这又是女孩耍的把戏,但赵原论并不打算和女孩这样玩下去。 他得收拾一下东西,好等一下与李礼羟他们汇合,而且连云客栈死了店主,虽然死在密室,但总会被发现的,他们没空做什么掩饰,所以越早走,对他们越有利。 因此赵原论直接走了进去,开声便道:“出来吧,别玩这小把戏了” 他话刚落下,眼睛四瞄,窗户是开着的,床下没有隐藏人的迹象,左右门后都没见到女孩儿。 “人呢?” 赵原论眉头一皱,忽然嗅到了刺鼻的气味,脸色稍稍一变,顺着气味往地下望去,却发现刚才砸在地上,像是铁锤的东西正往外流出什么黑色粘稠的东西。 “石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 设计图 石油早在汉朝就有相关记载,但名称各异,北方叫黑水,南方就叫其他名字了,用处记载也不尽相同,炼丹师以石油为剧毒,撰写兵书者因其能燃烧,记载入兵书的则是能着火,各有不同。 到了北宋时,文学知识得以良好流通,由杂学家沈括以石油代之,并得以流传。到了明朝,石油的各种使用技巧在种种方面百花齐放,比起五百年之后也不妨多让。 建筑,战争,机关,阵法等,都有石油的影子。这也得益于明朝科举制度,给了许多平民百姓晋升可能的同时,也营造良好的交流环境,使科技得以良好发展。 只是明朝科技知识虽发达,但占总量的大部分知识依旧只能被极少数人的士族掌握,加上各个士族又将记在宝贵知识的书籍视为传家留宗之物,非宗室子弟不可传,普通老百姓知道石油能燃烧,却鲜少了解它的作用,也没有使用石油的习惯和思维。 赵原论知道这些,还是因为梦中的那段经历。 “不过八岁,连石油都涉及到了吗?” 赵原论眉头皱起,四周环顾,持刀静等女孩接下来的动作,而且颇为严肃。 这石油等同于猛虎,猛兽比人凶猛的方面,正是他的不确定性,此时一旦从哪里来一点火星,落在石油滩上,便是一场灾难。 这还是未曾加工的石油。江南杂学博士邯耳研制出的喷油驹,火田等器具威力无比,前者喷出的火焰可以瞬间焚烧一头牛,后者可焚烧一城一县,堪比天灾。 便在这时,从窗口那头抛来一根烧红的火折,直朝地上的石油落。 “在窗外?” 赵原论看向窗外,心里了然,女孩大概是打算用石油淋他一身,然后用丢火折子的法子打算烧死他。 粗鄙,不过在女孩这个年龄,已经很不错了。 等火折子抛到身前时,赵原论抬起插在刀鞘中的绣春刀,轻轻将火折子劈开两半,砸落在石油滩两侧的木地板上,冒出星星火花。 之后才跨过石油滩,走到窗前往外一掏,便抓住躲在窗外的女孩,而后将她拉进窗户。 “又学会了一招杀人的法门,可以。”赵原论冷冷说道。 而女孩双手攥在怀中,盯着赵原论,一言不发。 赵原论由头至脚,详细地扫视女孩全身,瞧着适才丢给女孩,留给她吃用的钱袋已经干瘪下来,里面应该还有些钱,不过估计没剩多少了。 略微思索,他大概知道石油和铁锤火折子是从哪里来的了。 他问道:“钱袋里的钱都用来买这些东西了?” 女孩不出声,手里紧攥钱袋,似乎怕赵原论抢走。 赵原论摇头说道:“接下来要赶很长一段路,我给你的钱原本是想让你买些吃用,充当路资,但你已经用完了,路上吃用便不归我管。” 他说了个假话,钱袋的钱原本只是给女孩花用,虽然女孩现在的身份是阶下囚,但赵原论不怎么想让女孩过阶下囚的日子。 不过现在看来,即便女孩拿到了钱,花在吃用方面上的可能远比用于杀他小。所以与其让女孩精力旺盛地准备杀他,倒不如饿她几顿,没这个精力杀他,在路上也剩了许多麻烦。 “还有,我们要去一一个地方,锦衣卫里并不都像我,你安息些许。” 赵原论告诫完,坐回床上,开始研究六道追魂令的设计图。 女孩听见后,停下来了手里攥钱袋的动作,明亮的眼眸动了动,开始收东西。 赵原论没有理会她,这几日他曾有意在女孩儿面前露出破绽,特意忽视女孩。 原想女孩会趁着空子逃走一段路,而自己就在女孩儿身后偷偷跟着,在女孩以为能逃出升天时,重新出现抓住她。 这并不是恶趣味或者施虐心态,而是训练。 将跳蚤放入瓶中,瓶口压上盖子,每当跳蚤想要跳出瓶子,就会撞到瓶盖,吃过几次苦头后,跳蚤即便跳,也只能会跳的比瓶盖低,防止受伤。 通过不断降低瓶盖的高度,跳蚤跳的高度便会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将瓶盖压到最低,跳蚤就只能在原地蹦跶,这时即便撤掉瓶盖,跳蚤也只能在原地蹦跶,再跳不出瓶子。 赵原论曾将这个方法用在督公要活口的人身上,效果不错,但似乎这套方法不适用在女孩身上,女孩从没尝试逃跑,而且和他离远了,还会主动找他。 初时赵原论还以为女孩年岁过小,不敢逃走。或者心里恐惧,不知道该往哪逃。 然而等到后来女孩第一次刺杀他时,赵原论才明白,女孩没有逃走的原因是女孩要杀了自己,一日没成功杀他,女孩一日都不会离开。 “刺杀,下毒,石油这样下去,没准有一日真的能杀了我” 坐在床上,赵原论喃喃,片刻后摇起脑袋,笑了起来。 将脑袋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抛开,赵原论重新专研六道追魂令的设计图。 如果是宋铉带人追杀他们,那说明锦衣卫这次仅出动一总旗,五十人。 如果能够制作出足够多的六道追魂令,那么解决五十个锦衣卫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在梦境中,他学的是工程学中的机械工程,学得不错,给这个计划增加了几分可能性。 不过思路有所偏差倒是一个问题,古时候大都制作火铳,火田,等运用在军事领域的物具,他所学的知识大多是民生民营方面。 除此之外,他手中的这张设计图的设计思路与衡量方法与后世也有很多不同,诸如百炼铁c千寻石,这些原材料的名称他闻所未闻。 这些都给他增加了不少理解这份图纸的难度。他的确掌握许多领先的概念,可古时各个杂学大师都各有自己研究方向和风格,一些领域的知识与后世不妨多让,甚至隐隐超过五百年后。 就比如这份六道追魂令的设计图,后世可没有那位科学家还会研究“暗器”这种东西,如何在甩动六道追魂令时减少风的阻力等,都得先研究一番,才能投入制作。 另一头,女孩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那个钱袋,则塞进小包裹最深处。 钱早就用光了,银袋里的根本就不是钱,而是一张六道追魂令。 她偷的。 两个时辰后,小厮走上阁楼,敲门道:“客官,楼下有一名自称是您朋友的公子要见您。” “走了。” 说着,赵原论背起包裹,绣春刀用布条裹起,绑在背部,头戴斗笠,尽量让自己像个江湖侠客。而女孩一言不发,默默背起小包裹,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要杀,就杀全部。”她心里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 韩易云 走在阁楼到大厅的实木楼梯时,赵原论抽空思接下来应该如何应付督公的追杀。 明朝中叶,刘瑾气焰滔天,权倾朝野,是不择不扣的大宦官,大太监,身具东厂督公职位c锦衣卫都指挥使又是他亲信,朝堂百官莫敢不从。 但朝堂百官皆由科举出身,多是士人之家,读多了书,家世富贵,哪里能咽下一个太监在自己眼前嚣张跋扈这口气。 因此文官多明面服从,暗地的小动作却一直没有少过,今日找几个武艺高超的刺客刺杀,明儿就收集赵瑾的罪证,试图落罪赵瑾。 不过身为东厂督公,天子眼前第一红人,赵瑾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仗着职位之便,做起排除异己的事儿得心应手,得罪他的文官,轻则贬官降职,重者流放边境。 朝廷情形愈发紧张,文官集团的忍耐早已到极致,只是苦于掌握的证据不够致赵瑾于死地,暗杀又奈何不了东厂c锦衣卫高手,所以迟迟未能发作。 想要致赵瑾于死,文官集团还缺缺一样东西和一人。 人是能杀死刘瑾的人,这个人世间寥寥无几。 东西是刘瑾造反的证据,哪怕天子再宠幸刘瑾,但凡刘瑾要造反,他也不可能维护一个白眼狼。 而如今文官集团所要的,刘瑾造反的罪证,恰好在他手中。 若能借文官集团之手,解决督公,大概能活命。 赵原论思索着,带着女孩走到大厅。 迎面他见到一个头戴斗笠,身材高壮的男子走来。 这男子身着奇怪,肩上一张又大又厚的素衣,掩盖半身,右臂露出,能见到握有两根半臂长,类似木棍的东西。 因为浑身包裹的严实,赵原论虽然觉得他眼熟,但却认不出来。 那人瞧见赵原论,显得有些兴奋和激动,连忙将脑袋抬起,露出有一道自眼角到嘴唇的狰狞刀疤的面孔。 赵原论下意识道:“易云?” 眼前的人他认识,韩易云,年有二十五,北平人,擅使双刺,他手里的那两柄被布带包裹的木棍便是两柄短刺。 尖锐,而且一旦扎入人的皮肉,短刺两旁放血的血槽能一下子刮出一大块皮肉,放出大量血。 但韩易云样貌本来颇为俊美,这刀疤想来是后来添上的。 “原论。” 韩易云走到赵原论身旁,声音沙哑,难以听辨。 这更使得赵原论下意识看向他的咽喉,他所认识的韩易云,嗓音带磁,十分好听,怎么可能会像这般的难听。 却见见咽喉上细小的孔疤尤其显眼。 那伤口,贯穿了他声带。 “你的喉咙 ”赵原论脸色数变,他的印象中,韩易云样貌俊美,声音好听,性格豪迈,年有二十五,家里有贤妻和一个五岁的小孩。 锦衣卫众人虽然嘴上不说,但眼眸里无不流露羡慕之色。 人做多了见不得人的事,就更希望能过一家三口,男耕女织的日子。 其他人是这样,他也是如此,加上他住所与韩易云十分接近,关系不错,所以平日有空,他会带些许孩童玩耍的小东西到韩易云家,逗他女儿玩。 可如今他的模样倒是十分落魄。 “李礼羟不是说你们去安置家小吗?” 忽然地,赵原论意识到不妥之处,接家属,那家属呢? “出事了?” 果然,听见这句话后,韩易云眼睛通红,牙齿紧咬,血液自牙缝中流出,紧握的右手不住地颤抖。 “我妻儿老母,死了。” 他说着,闭眼泪水从眼眶流下。 赵原论听了,心脏猛地揪起,沉默下来。 身在地狱,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头上的斧头就会落下。 杀的人多了,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但,他没想到会出现的那么快。 “呵呵。”女孩站在一旁,冷眼相看,甚至生出嘲讽。 “原论,我要报仇!”少顷,韩易云眼眸恨意流露。 “我要杀了刘瑾!替我一家四口报仇!” 赵原论沉默许久,捏着拳头,缓缓开口:“这事得好好计划。” “我有计划。”韩易云颤抖地说:“我问过几个线人,半月后,刘瑾会到醉仙楼观赏歌姬行舞,届时是我们杀他最好的时机!” “只要我们能杀了他,不仅我大仇得报,你们也不用再怕刘瑾追杀!” 韩易云面容开始扭曲,狰狞。 赵原论皱了皱眉头,开口道:“督公不是那么容易杀的。” “有机会,只要能进身,我就有把握杀他。” 韩易云大步走来,面容热切。 赵原论则没说话了,韩易云心乱了,多说无益。 督公势大,行事叵测,行踪只有他几名亲信才能知道,极少外人知晓。去醉仙楼的事十有是一个诱饵,诱惑杀想要杀他的人前去,一旦去了,怕是会被一网打尽。 这等事赵原论他们以前常做。 再者,即便线人的情报是真,刘瑾确会去醉仙楼,但他周围的高手护卫也必然众多。仅凭他们几人,无疑以卵击石。 赵原论知道这个道理,但没有直说,反而觉得有些不妥,按理说他家里出了这种事,第一时间也应该是找陈青。 那么,为什么找到他? 赵原论思索着,问道:“这件事旗长和其他人怎么看?” 韩易云脸色霎时铁青,破口大骂:“今日我才看清他们是什么人!说到底,也不过是利欲熏心的刽子手!” 赵原论看着他,眉头一皱。 即便是初入锦衣卫的人都不会当堂大骂,何况是进了锦衣卫五年的韩易云了。 韩易云红着眼问道:“原论,我听李礼羟说,你手里还有几枚六道追魂令,你借我,我把全部的钱都给你!” “不是钱的事。” 赵原论摇了摇头:“先带我到大家在的地方,到时再说。” 韩易云虽然失去理智,但也不是傻了,听见赵原论这样说,明白他的意思。 韩易云捏着双刺,沉默片刻突然开口:“原论,你不帮我?” 赵原论摇了摇头:“刘瑾要死,但我们都不能出事,所以如何对付刘瑾,还得从长计——” “我问一句,你手里的六道追魂令,是否还有?” 韩易云捏紧拳头,直接截断他的话。 赵原论眉头一皱,又道:“有,而且我有把握制造出更多,所以你——” “借我!” 韩易云面容狰狞,脸上的疤痕隐隐红了些许。 赵原论干脆不说话了,瞧着韩易云这般模样许久。 他摇了摇头:“不借。” 说完,他推开女孩,将背上被布条包裹得掩饰的绣春刀拿下,然后开始解开刀鞘上的布条。 韩易云将要做什么,他明白。 锦衣卫敢买的东西,如果用钱买不下来,就用手里的刀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 气 “原论” 韩易云脸色阴沉,倒退半步,缓缓解开缠绕在木棍上的布条,随着冒着青幽光泽的刺尖节节现出,布条完全解开,两柄短刺才重见天日。 一粗一细,粗刺如短枪,细刺如织衣针。 两刺莹莹发光,在空中仿佛透出一股寒气。 韩易云声音沙哑,开口道:“你阻不了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 赵原论很是认真地说,缓缓解开了缠绕在刀鞘上的布条,露出了陈旧的秀春刀鞘。 “白费功夫的事儿,没必要做。” 韩易云说道,双手分别持着一柄短刺,右手持较粗的长刺在前,左手食中双指夹着较细短刺在后。眼神如刺蛇毒辣,紧盯赵原论周身破绽。 韩易云所持的双刺,名为子母刺,粗如短枪的母刺在前,细比织衣针的子刺在后。 两刺,母刺主攻防,使短枪的路子,戳c扎c挑等皆与短枪无异,主战。子刺如蝎尾,不出则藏于穴,出则如蝎尾钩刺,刺尖涂有蝎毒,三日不救必死,世间罕有药能救,主杀。 用刺的武者鲜少,用子母刺的武者更是寥寥无几,其一是刺短如臂,加之细小,所以用刺到不如用短枪。其二,刺难握,一旦有重击容易脱手。 其三,便是世间刺发鲜少,没有传承,武者很难自行领悟招式。 但韩易云与常人有异,比之常人,他的手臂要更长,而且指隙内壁有厚茧,可把刺夹地更紧。 而且他的刺法是祖传,很强。 平日赵原论与他交手,也只是见韩易云拿母刺,未曾见过他使用子刺,即便如此,他也败多胜少。 但这就不代表他输给韩易云了,平日交手,他虽用的全力,但他的刀道是以命挥刀。 越濒死,刀就越重,越快。 生死之战,他未必会输。 “等你磕掉我的刀,随意。” 赵原论持刀,严阵以待。 这时,客栈内的小厮见两人就要打起来,吓得连忙跑到赵原论身旁劝道:“两位大侠,和气生财” 但他光说,却不敢上前阻止。 韩易云直视赵原论,说道:“如果我在这里打斗,你们的行踪便暴露了,不值。倒不如你把六道追魂令交给我,我拿了便走,于你们最有利。” 赵原论依旧摇头:“你不死,于我们才最有利。” “没得谈?” “没的谈。” 小厮几经劝导都没有成效,便喊来两名高壮门卫,他们捏拳走过来,狰狞道:“客人,你们要是来捣乱,我们就不客气了。” “滚!” 赵原论眉头稍皱,淡淡开口,同时持住绣春刀的刀柄,连带刀鞘往门卫的脖子上砸,迅疾之下区区门卫不过是一个比较高壮的汉子,光有身材,实则是弱鸡。 不过是一刀便将他砸晕,另一头,韩易云同样踹开门卫。 两人都互有默契没有下杀手,杀了人,血腥味扩散,那气氛就要变了。 到时,得死人。 二人互相凝神,比的是耐性,往日交手常是赵原论现出刀,因为他要回家做饭。 但这一次,却是韩易云先手。 他脚下一蹬,右手持母刺往前重砸,力道浑重,宛如落石。左手持的子刺如尾后针,在素袍的遮掩下时隐时现。 赵原论眼神凝聚,持刀静等,等韩易云的刺近了身,身形猛然移动,照着韩易云砸来的刺自下迎上,直接横劈而去。 绣春刀的路子本该轻巧,但在他手里,轻巧的绣春刀倒像是雁翎刀的重刀。 这是赵原论用刀的特点,那两颗果子一颗使得他的刀更锋利,有破甲的功效,另一颗让他挥刀更快。所以平时练刀,他更习惯用重刀,锻炼臂力,这平常用惯了重刀,习惯直来直往,杀人时就不喜欢后退。 当然也有刀道的影响,身后是猛兽,身前虽是深渊,但也有一线生计。 唯有一往直前。 钦锵。 兵铁相交的重击声响起,绣春刀比起母刺到底要更凶些,一下便劈开母刺。 得了先手,赵原论右脚往前一踏,左脚紧紧跟上,乘胜追击。韩易云顺势倒退一步,想要避开一刀。赵原论一刀劈完,又劈一刀,刀锋终不离韩易云一拳距离。 赵原论学过许多刀法的路子,这快刀是他最喜欢用的,在杀人时,越快的刀便越不痛。 几刀极快地劈去,韩易云脚尖连点,往后连连倒退,右手的母刺迎着绣春刀砸了几下,但都被磕离。 赵原论不动声色,不断前削,亮银的绣春刀身便在空中掠过一道道银色光芒,比起刀鞘的古朴陈旧,出了刀鞘的绣春刀,要更锋芒毕露。 似乎就要这样一直砍下去了。 忽地,韩易云宽大的素袍内露出了一点光,那光极其细弱,弱到赵原论险些没能发现,等发现时,那点光已经靠了过来。 子刺! 赵原论眼瞳猛地收缩,往前连削的刀呈守势,回护周身,同时前进的脚步徒然一停,往后猛退,连退几步,那点光一直在他额头前一拳头的距离吊着。 砰!锵! 赵原论退到楼梯初,上身往后弯,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弯曲,只不过虾是前弯,而他却是后弯。 那母刺便顺着赵原论的鼻尖朝前刺,挑中几缕发丝。 韩易云略微一惊,没能想到赵原论居然有如此柔韧,但刺不是刀剑,不能顺势往下劈砍,而且二人相近,刺的用途便发挥不出来,憋屈之下举起右手的母刺,化刺为锤,用刺身重重往下砸。 但赵原论要更快一步,避开子刺后,身形如同弹簧,双手持刀,接着腰的力道迅疾站起,刀要更快于韩易云的刺,一招横劈,便迫地他不得不回刺于身前,抵挡刀势。 钦锵。 一声重响,韩易云如同被攻城木车狠狠地撞了下,朝后重重踏出几步。 砰砰砰。 每一步踏在木质地板上,就发出重响,等最后一步踏到木板,嘭地一声,木质地板便裂开如蛛网班的道道缝隙。 “好快。”韩易云心神动晃,还未定神,赵原论的刀不知什么时候又横劈到了他胸膛前,无声无息,就连刀破开空气的声音都细微不显。 赵原论脸色依旧平静,如平静的水面,不兴波澜,就好像那一刀不是他挥出。 韩易云避之不及,双刺在胸膛互叉,刀劈在双刺上,发出极响的声音。 刀锋是挡住了,但韩易云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猛地往后倒退好多步,刀砍在双刺下方,素袍的部位也被什么东西剪开,猛然撕裂,露出素袍下的肌肤。 “气?” 韩易云双眼剧睁,露出震惊之色,张口几欲呼出。 透刀体而出,离刀伤人,这不是气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 锦衣卫 气,便是内力,由武者日练三伏,苦练不怠数年方可以精血凝练成气之物。 有内力者,一拳一脚刀一剑,内力自由运转。若出拳内蕴内力,砸到敌人体表,力道便穿透皮肤,重创五脏六腑。 若出刀蕴涵内力,刀的力道就更重,即便是轻巧为主的刀刃也能使出重刀的威力。 世间武者众多,可能苦练出内力的武者寥寥无几,整个天下,练出内力的武者不超百名。 武者一旦练出内力,便是过了一道分水岭,有内力的武者体质强健且长寿。寻常武者过了三十,气力就开始走下滑线,但炼出内力的武者却不同,身体素质的巅峰期较普通武者要更长,四十岁之前,体力一直处于巅峰。 这些年,赵原论日练不止,也没能练出内力,只是平日练武有时能隐隐感受到内力流动,但是一旦静下心寻找,这感觉又消失得无影无终,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的绣春刀之所以可以隔空撕裂韩易云的素袍,并不是因为内力,而是因为那颗果子结下的第一颗东西。 这颗东西有类似内力的功能,能让刀有破甲的功效,不过威力却不如内力。 若是有接触威力还尚可,寻常刀刃接不下绣春刀的一斩,护甲更是形同虚设。当一旦隔空,这破甲的能力就很弱了,充其量不过能劈裂布缕这些易断裂的东西罢了。 赵原论不出声,又劈出一刀,这刀更快,也更凶,直直朝韩易云的脑袋削。 生死之战,哪里能容许刀客松懈。 韩易云又挡了几刀,直到后来才感觉到赵原论的刀虽然很快,很重,而且隐隐能有破甲的奇效,但威力却远远不如有内力的武者。 心中奇怪,不过赵原论的刀一刀接着一刀,又快又急,他也想不了太多,持母刺连连抵挡,子刺潜伏以待时机。 客栈大厅兵刃相交的钦锵声响一时间源源不断。 韩易云到底经验丰富,初时有些慌乱,但后来逐渐恢复本来的实力,子母连刺,纵横应敌。 嘭! 半会后,李礼羟和常乐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客栈大门,李礼羟走到前头带路,常乐身强体壮,力气巨大,负责扛箱子。 一走进来,李礼羟瞧见赵原论与韩易云打了起来,脸色就变得难堪。 “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家人还打自家人?” 他暗骂一声,单手往怀里一掏,手中就出现一柄墨黑短刀,脚下一蹬,就想要冲上来阻止二人。 便是这时,常乐声音嗡嗡,像铁振动发出的声音。 “你受伤了,还是我去比较好。” 常乐说完,放下箱子,那箱子砸在地上发出好重一声,他双手得空,取下背的雁翎大刀,连刀鞘都没有拔开,一步跨上前,找准时机,雁翎刀高高举起,重重落下,正好砍在赵原论的绣春刀和韩易云子母刺的中间,将两个人的兵器压到了地上。 嗡嗡~ 兵器颤动起来,被压得动弹不得。 “你们俩别打了。” 常乐身材高大,比之赵原论和韩易云都要高上两个头,胳膊粗大,能比得上寻常人的大腿了,站在两人中间,仿佛在两人中间立了快塔碑。 赵原论打出了血气,刀刀之间都带上了杀意,但见到了常乐,又不可能用杀招,强行停下动作,相当于原本精气神凝聚,忽然被人打散了,萎缩起来。 韩易云还好,只是稍微停顿,而后抽刺回身。 刀客的道名刀道,用刺的武者也有道,不过不叫刺道,就叫武道。 韩易云拿刺的理由比较简单,只是没有其他的生计,练武是一种职业,混口饭吃罢了。 虽然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不过也是一种拿兵器的理由。 李礼羟见两人停了下来,脸色阴沉,走到两人之间,语气阴冷:“真的要在这里交手?” 他的声音中带着浓郁的杀气,说话间仿佛寒气从口中匿出,加上他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墨黑短刀,空气仿佛都要更加阴冷。 赵原论稍微凝神休养,一身实力虽然不是巅峰状态,但也恢复了成。 他见常乐和李礼羟二人都来了,心里也松了口气,从常乐的雁翎刀下抽出绣春刀,又倒退一两步,余光瞟见女孩的身影,没有离开,便不再理会她。 平日他明面似乎不怎么打理女孩,但其实精气神里有一大半是放在女孩身上的。与韩易云这种程度的武者交手,他自然要全神贯注,从第一刀开始,他就没有去注意女孩。 现在放下刀,他才有空看女孩一眼,却发现她从头到尾都紧盯着自己,全神贯注,又是在研究他的刀法。 心里稍微思索,赵原论就不理他了,看向李礼羟。 锦衣卫小旗分设旗长与副旗长,李礼羟年有三十,经验和资历在小旗里都是属于最丰富的那位,平日陈青不在,发号施令的就是他了。 李礼羟眼神冷酷,扫视赵原论和韩易云,最后把目光停赵原论身上,说道:“旗长在等你和你说的,能救我们一名的女孩。” 他把目光移到女孩身上,凝视许久。 他很想知道,赵原论口中那个能救他们的女孩,到底长什么样,但现在看来,也不就是个小女孩而已,与普通平民女孩相比,并没什么区别,只是眼神不错,他喜欢。 就连原本杀气弥漫的韩易云听见李礼羟的话,也望向女孩,眼神一暖,将自己的杀气收敛了。 赵原论点头,走到女孩身旁。 锦衣卫到底是官,杀人并非嗜杀,而是不得已而杀。 韩易云收回双刺,转身便要走,但常乐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就堵到他身前,瓮声翁气,挠着脑袋,说道:“你不能走。” “哼,莫非你也要和我打过一场?”韩易云眼里流露煞意。 李礼羟望向韩易云,说道:“旗长也要见你。” 韩易云顿住,静了下来。 一行人走出客栈。 两柱香后,客栈老板得了消息,匆匆赶回,瞧见座椅被砸地破烂,脸色铁青,大发脾气。 而小厮护卫则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客栈恢复平静,客栈老板脸色红润了些许,指挥小厮整理座椅,心里暗骂晦气,平白无辜招惹了一群江湖武者。 便是在这时,门外涌进十数人,个个身穿飞鱼锦袍,腰或佩绣春刀,或带其他兵器,俨然是锦衣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 真正原因 几十号锦衣卫涌入,分侧大堂两侧,持利端立,中间留出一道通道,而后从留空的通道走进三人。 三人之中,两名身着相近于陈青服饰的锦衣卫分别站在中间那位锦衣卫两旁。 左侧那位锦衣卫头戴冠帽,面露笑意,左持尖锐长剑。右侧那位锦衣卫则面容冷酷,手里持着的是绣春刀,他身材高大,比左侧那位要高壮许多。 中间那位年纪大概有三四十岁的锦衣卫隐隐地先出身旁两人半步,气势似乎也要更甚,身上穿着和头上的冠帽与其他锦衣卫也不尽相同。 中年锦衣卫瞧了瞧大厅周围,木质地板上有绣春刀的刀痕,墙壁能见到大小不一的小孔,大厅的桌椅有的打坏,木屑落得满地都是,也有被切成两半,切口平滑,显然是一柄好刀。 中年锦衣卫年纪较大,样貌和身高都十分普通,但眼神却有老鹰的锐利,扫过四周,看见一道一尺长,很深的刀痕,便皱起了眉头,走过去蹲下,用手尖沿着那道刀痕抚摸。 半会儿后,他徒然开口:“梁强。” “是。” 随着这声应道,大厅右侧队列中走出一名锦衣卫。这名锦衣卫背着柄很宽的雁翎刀,而且身材高大,比起有九尺高的常乐都隐隐高壮。上前两步,脚踏在地上,原本就有些松的木质地板发出吱呀声响。 梁强走上前,手指搭在很深的刀痕上比划,开口说:“是雁翎刀。” 中年锦衣卫站了起来,又开口问:“走了多久?” 梁强退下去,另一名比较年轻的锦衣卫走出,低着头回道:“听周围的商贩说,大概有一炷香。” 中年锦衣卫眉头徒然蹙起。 左侧持长剑的锦衣卫笑了起来,右侧持绣春刀的锦衣卫则面色难堪。 年轻锦衣卫见到三人的反应后有些慌乱,又补充:“不过要是现在,估计有一炷香加一盏茶的时间了。” 中年锦衣卫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带着其他人往外边走。 锦衣卫跟着离开,那比较年轻的锦衣卫显得手足无措,跟在队伍最后走出去。 一名年纪稍大的锦衣卫干好排在年轻锦衣卫身前,凑过来说了一句:“不要加或许。” 年轻锦衣卫恍然大悟,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脑袋,而后感激道:“谢谢李大哥。” “不用。”年纪较大的锦衣卫笑了笑。 这群锦衣卫走后半柱香的时间里,周围都是寂静,而且往日热闹的街道现在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客栈主人颤巍巍地走到客栈门口,关上大门,从头到尾,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半会后,客栈挂上停业的牌子,木门打开,一辆载着家什的马车,一路往城外赶。 路上,李礼羟走在前头领路。 赵原论一言未发,绣春刀重新被布带缠绕回去,背在身后。女孩则抱着小包裹,走在他身后,同样一言未发。常乐则推着一辆木板车,上面摆着箱子。 韩易云走在最后,他左手紧紧抓着有些破烂的布娃娃,双眼通红,不时还会说“我会替你们报仇”之类的话。 “副旗长,旗长他们在哪。”赵原论沉声说。他隐觉得自己一行人正朝平城边缘走,像是要出城,但又不是城门的方向。 “出城,城门不能走。” 李礼羟回了一句,“刚才已经引起了注意,不能往城门走,出城得想其他的法子。” 常乐补充道:“半个时辰后,南城墙的巡卫有五分钟的交替时间。” 赵原论没了声音,跟在后面。 一行人到了城墙前,李礼羟往上甩出飞钩,钩头勾住墙头,拉了几下,然后像一直蝙蝠在城墙面挪移,很快就上去。 赵原论抱起女孩,同样爬了上去。 常乐看向韩易云,将推车上的铁箱子递过去,憨道:“给,你拿一个比较轻的。” 韩易云愣了愣,默默接过铁箱子,用铁锁把他绑在背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个铁盒子,让盒子的头朝向城头,然后按下按钮,一根铁锁就从铁盒子的头部射出,扎入城墙。 他将两根铁卷起,背着铁箱往上爬。 等常乐也跟上后,一行人出了城,在城外的一棵树下,牵出几匹马,往平城南方去。 平城郊外,有五十户人家的小村。 明中小村一般都有个家有余田,便从村子招一些长工短工的乡绅。 乡绅的地位大概等同后来的小地主,不过因为明中叶私塾教育普及,所以比起小地主又要多了些文化。 这毕姓家庭上有老太爷,三个儿子虽然分了家,不过因为农庄不大,所以离得也不是很远。 加上三个儿子各自都有家眷,总共有十五六口子。 算得上人丁发达了。 除去这个乡绅家庭,这个小村还有五十来户人家,百来号人。 这样的村子很小,不过也正因此比较隐秘。 “这离平城远,而且隐匿,一般人找不到这个地方。” 李礼羟开口解释。 “十来号人,隐藏不了。” 赵原论视察周围,见到一个个小孩往这头瞧。 这村子虽然小,不过也有那么五六个七八岁的同龄小孩玩闹,这个年龄的小孩通常漫山遍野的闹,而且对外面来的人都抱有一颗好奇的心。 见到赵原论等人从村外赶来,一个个都杨起脑袋,使劲往这头看,都十分好奇。 赵原论又说:“我们不应该来这里,督公的人会追到这里会很麻烦。“ 李礼羟笑道:“万一追上了,直接逃了就是,宋总旗不喜欢杀人。” “不是宋总旗,是督公的人。” 赵原论补充道。 “东厂” “灭口这件事,没理由是锦衣卫来做,或许这五十人只是明面上追我们” “暗地有东厂的人在追杀我们” 李礼羟脸色稍稍一变。 “不一定,只是有这个可能。” 赵原论摇了摇头。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何族灭陈庄的任务并没有强调一个不剩,像是普通的任务。” “这里面有古怪。” 李礼羟皱眉道:“或许因为督公不想我们知道太多,以免让我们察觉到不妥。” 赵原论摇头:“初时我也是这般想的,但我总感觉不对劲,督公的手段,如何会让我们能逃到平城” “如果真的是督公要对我们下杀手,当初在驿站,你们能就受了点伤就活下来” 李礼羟没接话茬,而是深深地瞧赵原论一眼,然后开始眯起眼睛:“这才是当初你留下一封信和二十道六道追魂令便独自一人逃走的原因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 朝廷诡策 赵原论停住脚步,倒是先将先前思考的事情耐下,他看向李礼羟,反问道:“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做?” 李礼羟嘿嘿笑起,什么也没说,继续带路。 常乐纳闷,挠挠脑袋,想着李礼羟会怎么做。 一会儿后,他实在想不出,凑过来瓮声问:“原论,李副旗长会怎么做?” 赵原论笑了笑:“以他的性格,估计会连夜逃走,让我们做替死鬼。” 常乐恍然大悟,挠着脑袋:“噢噢,好像是噢。” “你懂我。”李礼羟嘿嘿笑道。 赵原论没搭理他,又问常乐:“那如果是你拿到那封信,你会怎么做?” 常乐挠挠脑袋,又苦恼起来。 “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好难啊。” 赵原论觉得好笑,静瞧着他苦恼。 “嘿嘿,这傻货哪里识字。”李礼羟没点破。 过了好一段时间,常乐依旧苦恼,韩易云突然出声道:“你不识字。” 常乐恍然大悟,憨道:“对了,我不识字。那我就拿给原论,给他看。” 赵原论笑了起来,没说话,常乐又看向韩易云,凑了过去,好奇地问:“易云,那你呢?你识字啊,你会怎么做。” 赵原论和李礼羟停了停,又继续往前走。 韩易云身躯颤抖,说道:“我会回去接我一家老小。” 常乐自觉说错话,闭住嘴巴,不再说话。 赵原论沉默半会,说道:“易云,刘瑾,一定要死!” 赵原论的声音不大,而且内容也很不自量力。但不知为何,李礼羟他们都隐隐感觉,他说到肯定会做到。 赵原论跟着李礼羟来到一个小庄。 门口,持长枪的梁冲倚柺杖,无聊地看向东方。 “等等,我去吓吓他。”李礼羟笑呵呵地举起手。 赵原论耸肩,停下来。常乐则憨道:“李副旗长又要吓人了。” 另一边,李礼羟挪移脚步,行走间居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等走到梁冲身后五步处时,他掏出把墨黑短刀,嘿嘿地笑了声,猛地朝梁冲跃去。 他几步挪移,那墨黑色的短刀便出现在梁冲喉结处。 梁冲这时才醒神,只觉得身后杀气袭来,身体抖了抖,立刻顺地一滚,滚得好远。 “好远。”常乐憨笑道。 赵原论也跟着笑,那头,梁冲发现是李礼羟,恼羞成怒,拿起长枪,一瘸一拐朝李礼羟追。 “你给我站住,别跑!” “嘿,死瘸子,你追得上我再说。” 赵原论本来正看着二人,忽然感觉身后有股煞气,紧握了握刀,回头望,见到陈青走来。 “死到临头,还能那么开心,也就他们了。”陈青沉声道。 “旗长。”常乐挠挠脑袋。 赵原论瞧了瞧左右,没看见其他人,就开口问道:“其他人呢?” 陈青回沉声道:“柯三和王卫躺在床上,思造出去换些吃食,顺便探路,唐堂照顾家眷——。” 常乐插嘴憨道:“就差你了和易云了。” 陈青看了眼跟在赵原论身后,始终一言不发地女孩,沉声问道:“你说的那个能救我们性命的女孩,就是她了吧?” “陈庄余孽?这眼神和她死去的父亲一样。” 说着,陈青伸出手,摸向女孩。 女孩听见后,眼瞳猛地收缩,拳头握得很紧,眼见陈青的手越来越近,浑身颤抖,眼角有些湿润,但她咬着牙,没躲开。 赵原论伸手,抓住陈青的手腕,眼神寒冷,说道:“旗长,你手脏,还是别乱摸了。” “停战,先停战” 另一头,原本正和逗着梁冲玩的李礼羟停住,饶有兴趣地看向陈青和赵原论。 梁冲有些不服气,狠狠地砸了李礼羟一拳头才往这边看,好奇问道:“他们怎么了” “小豹要和大狮子打起来了。”李礼羟笑道,饶有兴趣。 “那我去阻止他们。”梁冲持枪作势阻止,却被李礼羟给拦住。 李礼羟笑道:“别担心,打不起来。” “为什么?”梁冲问道。 “别问我,你自己看。” “噢?” 陈青眼神微眯,问道:“我手脏?你的就干净了?” 赵原论没说话,这里的人手都不干净。 他只不过是不想让陈青碰到女孩罢了。 陈青问道:“你说的能救我性命的小孩,就是她吗?” “是。” “但我怎么看都不觉得,她能救我们的命。”陈青道。 赵原论解释道:“她是陈家余孤,我们手里有证据——” “等,莫非你说的方法,就是以这个女孩和督公造反的证据为筹码,借文官集团的手,除掉督公?” 陈青说着稍微拔出虎纹剑,眼神稍稍眯着。 “是。”赵原论皱了皱眉。 兴许是说到杀刘瑾,韩易云说道:“我们杀了很多官,就算文官能除掉刘瑾,等他们除掉刘瑾后,也不会放过我们。” “也就是说,留下这个女孩没用?” 陈青挑眉,骤然拔剑,朝女孩刺。 赵原论猛地移动,来不及拔刀,就带着刀鞘朝虎纹剑砸。 砰! 赵原论退了几步,而陈青却一步未动。 “嘿嘿,有好戏看了。”李礼羟笑道。 “为什么不阻止他们。”梁冲纳闷道:“这种时候还打起来可不是好事。” “嘿嘿,谁的刀锋利,谁就有话语权,这世道本来如此。而且,原论偏向那女孩了。” “你怎么知道?”梁冲有些好奇。 李礼羟笑着解释:“原论不想那个女孩死,他把那女孩的作用夸大了。的确,若我们以女孩为交换,确实能在那群文官手里换到一些东西。” “但我们想活命,却不只有这一个方法——唔,虽然他的方法暂时是最好的。” “那旗长说的也有道理啊,我们可是杀了很多文官,文官不能发过我们啊。”梁冲好奇问道。 李礼羟笑道:“文官高傲,他们只是不想一个太监站在他们头上罢了,他们想要死的人是督公,即便我们杀再多的官,他们也都会把罪名安在督公头上,而且杀过官的锦衣卫有多少,他们总不能把全部的锦衣卫都解决了吧?。” “还有” 李礼羟徒然笑起来,看向梁冲:“你杀了多少个官?” 梁冲一愣,数了数,摇头说:“数不清了。” “那你杀他们时,会怕他们吗?” 李礼羟笑了起来,笑容透出嘲讽。 梁冲挑眉,明白了几分,没说话了。 李礼羟笑道:“锦衣卫向来敬畏两人,陛下和指挥使大人。” “这几年有点特殊,督公成了第三个。但那群文官嘿嘿。” “我们锦衣卫创办的原因,就是制衡文官集团,我们会怕他们?” “所以旗长不会杀那女孩,而是会按照原论原先的计划,与某些文官取得联系,共同将督公拉下马。” “文官那群贪婪的人不仅不会伤害我们,反而会乘机将锦衣卫中,督公的人拔出,安插一些与他们更亲近的锦衣卫上位。” “届时,我们既安全,也能重回正轨。至多以后杀不了文官罢了。” 梁冲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问道:“那旗长为什么要刁难原论?” “嘿嘿。李礼羟笑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 命就到头了 李礼羟和梁冲唠嗑的时候,赵原论和陈青已经交手不下十招。 通常讲,剑较刀轻许多,所以剑客与刀客敌对,一般不会直来直往,硬碰硬。 但陈青的虎纹剑走的却不是轻巧的路子,剑身比起寻常长剑长半掌。宽度比起寻常长剑的两指还要多出有一指,有三指宽。重有三半斤,比之寻常的绣春刀都重上半斤。 而且陈青这柄虎纹剑由百炼钢制成,很是锋利,匠铺里卖的刀刃基本能一剑两断,算得上一柄良兵。 除了剑,陈青的剑法更是冠绝,他的剑法源于河南剑法大师莫伍卫,后来有自己稍微调整才成了如今的形态。 重。 比之其他剑客,他的剑法要更重。 赵原论习惯用刀习惯用重刀的门路,所以臂力强,绣春刀有五斤,挥刀重。 但和陈青交手不过十招,就露出被压制的苗头。 “你的刀比以前快了几分。” 陈青声音寒冷,虎纹剑握其右手,剑双刃钢制,慑有寒光,剑脊纹形花,虽然不是虎形,但有下山虎的意。 他朝赵原论一剑挥出,剑下呈,击到绣春刀刀身,将其劈开,赵原论提到又挡,陈青脚下闲逸,又一步上前,又将绣春刀劈开。 “好强。” 赵原论难掩心底的震惊,陈青强他知晓,这三月杀人,陈青的对手没有一个能撑到百招,有时陈青一人对付数人,而他仅对付一人,他险胜后,陈青早就已经解决对手。 “陈青剑重,那我便使快刀。” 赵原论猛地格开虎纹剑,脚下暴退十数步,单手持刀,横置胸前半尺远的地方,双眼如鹰,严正以待。 陈青瞧见他浑身模样,持虎纹剑往右下划,使其斜落身侧,而后冷声道:“她是生是死,取决于你能否打得赢我。” 赵原论眉头一挑,陈青虽无指明是谁,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一个那个她,指的是谁。 但,刀客出刀的理由有许多,他出刀虽然能影响女孩的性命,但他却不是因女孩出刀。 他出刀,仅是和陈青交了几手。他手里的刀,心里的刀,按耐不住罢了。 赵原论回答道:“她的命,由她自己争取。我这次出刀,只是试试,如何能赢!” 他说完,脚下挪移,左步踏出四尺,右步跟着上前一尺,左足悬空,两步。第三步,左脚触地,便到陈轻的右侧。 绣春刀挥出,寒光高涨。 陈青压剑于腰间,不进反退,跨出一步,提剑上扬,一剑正正劈在绣春刀身。 嗡嗡。 绣春刀发出好大一声颤,直直抖动。 赵原论虎口一松,而后更加抓紧,左手抓住绣春刀柄,变单持为双持,凭着绣春刀要更重,贴着虎纹剑往下双手用力压,顺着剑往陈青手腕削。 “放手!” 赵原论口中暴喝,脚下同样压去。 陈青微微蹙眉,剑有弊端,剑柄短,而且双刃,难持。本来剑的用法就是单持,以灵巧对敌。 一臂难有两臂强。 赵原论这一招,倒是让他感到麻烦。 但也就是麻烦而已。 陈青身体猛然向下沉了几分,右手虎握,双足借力,剑顺刀刃往上一提。 剑刃刺耳的声音如同音爆,直刺耳膜。 唧唧—— “好吵。” 李礼羟眸子兴奋之色几乎掩盖不住,身旁的梁冲见二人有生死交斗的趋势,有些着急,连忙开口道:“副旗长,你不是说原论和旗长打不起来吗?” “嘿嘿,我又不是在世诸葛亮,我就随口一说。” “旗长,你!” 梁冲大急,持柺杖一拐一拐往赵原论方走,他左臂与腰间处夹着长枪,左手捏在长枪枪身中央。 李礼羟愣了连忙发问,“你去干嘛?他们两人打起来,你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死瘸子搀和什么,而且原论一打起来,连命都不要,旗长虽然受了伤,但也不是你能应付的。” “你去搀和什么热闹?找死?” 梁冲年纪很轻,二十一二,只比赵原论早进这小旗一年,寻常负责放哨的边角小职,不怎么受重视。 他一拐一拐,持枪继续往前:“我枪长,能阻止。” “要命,回来!” 李礼羟持短刀,跃到梁冲身前,阻止道,“你可千万别去搀和,他们的事他们自己解决。” “让开。”梁冲大喝,单臂持枪,枪尖遥遥点去,一枪直捣黄龙。 “嘿,你小子还忘记当初进锦衣卫,薛旗长欺负你时,是谁帮你出的头了吧?” 李礼羟想起当年这自己从北镇府司走出,见这梁冲这小子被其他小旗的旗长欺辱,那旗长骂梁冲是孤儿,恰巧被他听见了,心里不爽,便和那旗长交了手,机缘巧合下,倒是救了他一命。 可能这就是缘,梁冲这小子日后待他却很好,任劳任怨,久而久之,他也待梁冲成自家老弟。 何况他大小是孤儿,有个弟弟也不错。 “看来今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倒是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了!” 李礼羟猛地上前。 不大的别院内,七人就有四人交手。 女孩咬着嘴唇,她身着寻常小儿穿的麻布衣裳,死死捏着拳头。 她心里明白,若是赵原论输了,自己就没命了。但她宁愿自己被一剑砍下脑袋,也不愿意承这份情。 这算什么?我的生死,凭什么由你们来决定。 “因为你们手里有刀吗?” 女孩的指甲都扎进肉里,血从里面流了出来。 韩易云走到女孩身旁,瞧着她,眼里露出了柔情。他开口道:“放心,旗长只不过是想教训一下原论。” “毕竟在原论得知刘瑾要杀我们时,选择了独自离开。旗长毕竟是旗长,若不怎样做,小旗里就没人服他。” “以往没人服旗长倒还好,可如今,若没人服旗长,我们的命,也就到头了。” 韩易云想起自家一家人,眼睛更红了。 他看向女孩的眼神,也变得更柔。 锦衣卫成群而出,是刀。单独的锦衣卫,却是人。 他当锦衣卫,成了一柄刀,为的是一口饭。持锦衣卫的人,为的是权。 女孩冷冷侧望他一眼:“你就是那个死了全家的锦衣卫吧?” “真是可怜。” 她嘲讽,韩易云霎时捏紧双刺,又松开了手。 等了许久,等到女孩都觉得他的反应奇怪,他要不就杀了自己,不然就反驳,但为何会沉默时。 韩易云开口了。 “我,再也不是锦衣卫!” “锦衣卫,又如何?” “如今的我,只想杀一个人。” “刘瑾!” 女孩愣住了,瞧着韩易云的模样,心里掀起一点波澜。 “他好像,也很可怜。” “不对,是他们杀了爹爹,娘亲,他们不值得同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 没挥出的刀 狂风暴雨下的树,东倒西歪,寥落狼藉。 赵原论就像那颗树,而陈青的虎纹剑,就是雨。 陈青的剑,不快,但是重。 剑是越快越好,还是越重越好。 这个命题不是随着剑锻造出来而存在,而是因为第一个懂得用剑的人出现,它才为之存在。 命题结果暂时无人知晓,但赵原论今日明白敌人的剑重,是有多么难受。 陈青每一剑都不是很快,至少没他的刀快,但他的剑却掌握了节奏。 每当他极速地挥刀,陈青便提剑往他的刀身劈,剑重,绣春刀便发出呻吟,颤抖,而且远远震出,连带着他,都险些握不住绣春刀。 刀客不能松开他的刀。 他更用力地握刀,强行将脱轨的绣春刀拉回原来它本该在的地方。 这时,陈青的剑又回到了身侧右下,安静如初。 赵原论再次挥刀,换了一个角度,换了一招,从他挥向陈青。但陈青的剑总是不离身体一尺。 他的刀要砍向陈青,从他的身旁到陈青身旁,起码要一柄刀的距离,但陈青的剑,从他自己的身边,到自己的身边。只需要一拳头的距离。 刀,比剑快,毫无疑问,但是剑却比刀,离它们要到的目的地更近。 赵原论试过让刀比剑离目的地更近,但陈青却总是会让他的刀,弹得很远。 钦锵,钦锵。 声音的节奏像久听的下雨。 滴,滴,滴。 持续而且不变。 赵原论咬牙如常挥出一刀,他的刀势疲惫了。 陈青抓住这点,眼眸一竖,提剑,用力挥出,一剑劈在赵原论的刀上,这一剑,力道要更大。 锵。 赵原论手里的刀便脱手而出,在空中旋转,刀刃摄人,直直地插在树干上,刀身颤动。 “嗡嗡。” 胜负以分。 另一头,李礼羟也在刀离手的那刻,贴近梁冲的怀中,墨黑的短刀,探在梁冲的咽喉。 他回头看,见赵原论的刀都脱手而出,便笑道:“胜负以分,你不用去了。” 梁冲闻言望去,见赵原论的刀脱手而出,颓然将枪插入地面。 陈青于赵原论,与李礼羟和他类似。 赵原论输,他也输。 他们的立场代表反抗,面对旗长和副旗长输了,就好像同一阵营的人都输了,不禁让他心底发颓。 韩易云与常乐,见陈青劈飞赵原论的刀,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狮子需要击败一头豹子是理所应当的,反倒若豹子将狮子击退,就真的是违背了自然的规律。 刀飞出去的刹那,女孩感觉自己那柄剑,下一刻就要砍在她的脖子上,将原本就不应该还在她肩膀上的脑袋,重新取走, 但。 陈青的剑,却没有因劈飞赵原论的刀而停下,它继续动。 周围的人脸色剧烈突变。 “不可!” 李礼羟身形如幻,倏忽朝赵原论冲,梁冲完全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李礼羟的刀停了,为何陈青的剑却还继续动? 常乐着急,雁翅刀慢,他便空手往前冲,而韩易云则已经离开原地,正朝陈青奔去。 剑,朝赵原论的脖子劈。 突忽间,剑徒然停下,血飞溅而出。 陈青如万年冰,水潭的容貌终于掀起波澜。 他见到,赵原论伸出右手,徒手抓住他的剑。 血液溅出,赵原论的右手手掌被拉开一道大口子。 “没刀,我也不会输。” 赵原论声音像是从骨头里发出的,血从伤口不要钱地喷出,但他似乎没有反应,右手死死抓住剑。 然后,经过短暂的惊讶后,陈青皱起眉头:“用手捏住我的剑,我只要稍微用力,你的手就没了。” 但他没有用力。 因为他知道,一旦用力,赵原论的手就没了,失去手的刀客,就像刀的刃蹦了。没了用处,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的话刚说出口,赵原论的左手已经抓住绣春刀鞘,而后砸开陈青的剑。 框。 这声音很奇怪。 刀鞘与剑刃碰撞的声音,居然那么奇怪。 “我,不会死。” 赵原论声音很低,但很坚定。 他绝对不会死。 刀鞘挥出,居然比先前他挥动绣刀要更快。 刀鞘居然比刀快,匪夷所思,但事实如此。 陈青顿住,第一次从眼里露出认真的神色。 刀客的实力并不会因为他手里拿着刀的刀鞘,而不是增强。反而会有所减弱。 但他认真对待的不是赵原论的武器,而是赵原论。 他没有打算要赵原论的命。相反,他觉得赵原论冷静,坚韧,具有了所有能活命人的性格。 但唯独一点,赵原论慈——或者是他有良心,然而锦衣卫不应该有良心。 所以这点他陈青尤其不喜欢,就好像一个完美无瑕的玉石,中部出现了一点黑点,是瑕疵。 瑕疵要改,哪怕是伤害玉石,也要将其雕刻成喜欢的模样。 这三月来,赵原论表现的不错,但不知为何,过了不过八天,赵原论却有种脱离他掌控的感觉。这很让他难受,同时也为之使他认真对待。 有反抗,才有挑战感。 “很好。” 陈青点头,眼眸终于出现了几分认真。 赵原论则持刀鞘回立,刀用来杀人,所以它需要前进,但刀鞘却不同了。 手里握着是刀鞘而不是刀,倒是让他有种另外的感觉。 刀若不能挥出,那还是刀吗? 刀若没有挥出,也是刀。 既然都是刀,那刀,或许不用一直向前。 往后拉,将刀与剑接触的点拉回,他的刀能更快地砍在目标身上。 这个时候,柯三已经奔到赵原论身前,持刺而立,死死盯着陈青,如同面临大敌。 李礼羟赶来,站在赵原论身侧,立刻开口道:“旗长,原论已经受伤了。” 常乐红着眼,拔出雁翅刀,身上的肌肉瞬间坚硬,身体仿佛都高大起来。 他翁声翁气,抑制不住愤怒:“要杀原论,先把我的脑袋砍下。” 他一声说出,雁翅刀往左侧的腰粗的树干重挥。 啪。 一人腰粗的树干,居然被砍断了。 砸在地上,烟尘四起。 陈青皱眉,寒声问:“你们要与我为敌?” 韩易云没说话,退了出去,但依旧手握双刺。 李礼羟则连忙摇头道:“旗长,只是原论的性格,我当下他会冲动而已。” 常乐则闷声,没有回应,但仍然站在赵原论身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章 来,来,来! 就在陈青与李礼羟等人对峙的时候,在场的人并没有发现,赵原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插着绣春刀的树干旁。 适才绣春刀被震飞,插没入树干,穿透出去,露出缠绕破旧绳条的刀柄,。 “绣春刀,飞鱼服,锦衣卫。” 赵原论念道,忽然抓住刀柄,将其拔出,让它在空中甩出一道亮光,插回破旧的刀鞘。 然后,他开口了:“旗长,锦衣卫有一个规矩。” 其余人一怔,望向赵原论,女孩更是愣住了,同样往赵原论这边看。 陈青则眉头紧皱,事态,似乎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掌控。 李礼羟望见着赵原论,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赵原论慢慢地走,鞋履踩过草地,发出飒飒声,边走,他边说:“若有人敢挑战小旗,得胜,便能取而代之。” 周围人色变。 李礼羟深深地看了眼赵原论,没说话,退后几步,留出一个通道。 然后他看向赵原论,喃喃自语:“既然你要如此,我看戏也好。” 韩易云则走到陈青身后。 常乐懵了许久,然后则持着雁翅刀,咧着嘴,走到赵原论身后 李礼羟笑了,“常乐,你走错地方了。” “没错,我妹喜欢他。”常乐咧嘴笑道。 李礼羟继续道:“那你妹可能守活寡了。” 常乐摸了摸脑袋,回道:“我信原论。” 赵原论没说话,将缠绕在绣春刀柄的破旧绳条一圈一圈解掉,最后,刀柄露了出来,是暗金色的,与其他绣春刀不同。 那破旧绳条解开,露出的,却是一张布缕。 依稀能见到一行字:“生惧,死服” “这柄刀,是赵千户的刀。” 李礼羟喃喃,眼眸的惧意一闪而过, 没人说话了。 除了陈青,他平举起手里的虎纹剑,淡淡开口:“你的依据,就是这柄刀吗?” “一柄死人的刀?” 赵原论褪下身披的蓑衣,露出一声系黑的飞鱼服,从怀里掏出一道玉佩,挂在腰间。 “锦衣,绣春刀,龙凤玉佩。” 赵原论持刀平举,许久,说了一个字,“来。” 陈青发出了些许杀气,冷森道:“你若想死,早与我说便是,不用你等到今日。” “来。” 陈青眉头一皱,又继续说道:“你可知道,以你我的实力差距,我杀你,不过百招。” “来!” 这第三声来,却让陈青眼中寒芒暴涨,他单手持虎纹,脚下猛地爆发,两步,就到了赵原论身前,右持虎纹剑挥出,剑势重。 赵原论眼眸竖起,横刀出鞘,刀出如龙,直来直往,砸在虎纹剑上。 砰! 刀剑碰撞,砸出巨响。 周围的空气都被挤压出去。 锵,赵原论退了两步,而陈青,也退了半步。 “一招。” 李礼羟心里数道,他在想,赵原论能撑多少招。 “退了。”赵原论心里想。 他注意到陈青退了,虽然仅是半步,不过这也说明,陈青的剑重,不是因为他的臂力比自己要强,而是他用剑的方法属于重。 “第二招。” 赵原论刀势不改,用快刀,脚步挪移,迅疾来到陈青右侧,照着虎纹剑正劈。 陈青便冷声道:“你的刀,没有我的剑重。垂死挣扎。” 他静等着,等刀来到他腰间,稍微提剑,重重劈开赵原论的刀。 “你来来去去都是这几招,有用吗?” 陈青眼神寒冷,持剑,脚下一蹬,第一次出动出剑,平剑刺去。 赵原论之下而上,不避,不躲,直接朝陈青手里的虎纹劈。 钦。 赵原论这次退了三步,而陈青却一步未退。 但他看见了,陈青的眉头在他的刀劈在剑上时蹙得很紧。 陈青的身上有伤,而且是右肩。 “陈青身上的伤不止这一处。” 赵原论皱眉暗道。陈青右肩有伤,他适才验证出,他肩膀有伤,所以剑不能高举,因此缺乏进攻的手段,刚才主动平举出剑,与他硬碰硬,他肩膀的伤支撑不住,于是眉头皱起。 第二,陈青胸膛有伤,他能从衣袍上见到包扎的痕迹。 两处伤,但陈青的伤绝对不只有两处。 要杀人,就必须拿着自己最强的地方,去攻击敌人最弱的地方。 陈青原地持剑,一剑一剑劈来。 他剑用的很奇怪,不喜欢刺,倒喜欢劈。 赵原论便一招一招地与之硬碰硬。 一刀,两刀。 一剑,两剑。 赵原论出刀,刀被弹得好高,勉强拉回,陈青出剑如掌握了某种节奏,一剑一剑,源源不绝。 “嘿嘿,重蹈覆辙,二十招内,原论就要输了。”李礼羟心里暗想,手里持黑墨短刀,蓄势待发。 “待会得快几步,免得旗长一剑砍下原论的脑袋。” “为何原论的刀,迟迟没显露破甲的特殊能力?” 韩易云则皱紧眉头,心底暗自思索。 他站在陈青身后,自然说明立场是站在陈青一边。事实上,他加入锦衣卫的第三年,所在的小旗便接下暗杀江南名士的任务。 却不知为何消息泄露出,那名士得知锦衣卫要杀他的消息,提前设下机关陷阱。 百人持火铳,百人持刀尖,更有名剑师数人,前院更是设有飞流后关。 这飞流后关是一种能同时发射百根铁箭的机弩,霸道无比,寻常铁甲十数叠加,在铁箭面前也形同虚设,其中更有江湖教派之人落于暗处,隐秘无比。 一个小旗的锦衣卫面对这般埋伏,自然是落入死局,他本来也应该死的,但却被陈青救下。 从此他便以陈青马首是瞻,眼下见赵原论的刀似乎留有余力,便暗自在意。 “原论莫非是想隐藏实力?可旗长的剑外重内平,若是被掌握了节奏,便如同捶打铁培,纵然铁培四跳,铁匠师也已经掌握铁培下一步的跳向何方。” “此时若想挣脱,便难上加难,只有开头掌握自主才有一线生机。” “这等道理,原论不会不懂。” 他瞧见赵原论疲于将被正开的绣春刀拉回,似乎毫无还手之力。 “莫非原论冲昏了头脑?” 韩易云忍不住如此想,但片刻便将这个想法甩出脑外。 锦衣卫中,任何人都可能失去理智,但唯独原论不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有人 “莫非陈青只受了两处伤?” 赵原论皱眉暗疑,先前李礼羟曾说陈青受伤颇重,但如今他只发现了两处伤口,一处在肩膀,一处在胸膛。 虽然这伤不算轻了,但对于陈青这档次的锦衣卫,应该只能算小伤。 “玩够了?” 陈青语气冷森,左足踏上一步,体势下压,右手持虎纹,招式不变,照着绣春刀重砍,只是这次,他用的力道更大。 “嘭!” 兵铁撞击的声响刺耳,赵原论右手一颤,绣春刀险些脱手而出,虽用力捏紧刀柄,保证刀不会像上一次那般脱手而出,但刀身仍旧被击开,而且不断颤抖,即便是右手用上全力,也有些控制不住刀了。 “哼。”陈青剑出不停,一剑又一剑,力道越来越大,如同海浪连滔,持续不断。 “莫大师的剑,特点就是如同海浪,滔滔不绝,一剑比一剑重,一剑比一剑强。何况经过旗长的改良。等旗长出到第八剑,原论就应该支持不下去了。”李礼羟皱眉暗想。 片刻后,他又面露有趣,呢喃道:“就是不知道,原论的底牌是什么这小子,藏得够深。” 两剑—— 三剑—— 一剑比一剑重,一剑比一剑强。 嘭! 赵原论脚尖一点,置身于空,恰好手中的刀被虎纹剑砸飞,携他往后飘出。 “哼,躲得开?” 陈青冷哼一声,脚步挪移,瞬间向前踏出三步,虎纹剑右持,前面的几剑不断积蓄力道,这一剑,力道更甚,等第三步落下,他左足踏地,地面都被蹬出一个小土坑,速度猛地暴涨,远比赵原论后退的要快! 剑不够快,不代表人不够快! “一剑。” 陈青杀意暴涨,他不想杀赵原论,但剑已经到这一步了,便只剩下两个选择。 让剑刺出,或者收剑。 只是他从来就不懂收剑。 “腿!还有腿!” 瞧见陈青出剑时动的是左腿而不是右腿。 赵原论明白了,腿,除了肩膀和胸膛,陈青的腿,也受伤了! 当下他脚步连点,第一步大跨,第二步缩小一分,第三步右缩小,直到第五步踏出,跨出只有寻常人三分之一的距离。 他一步一步缩小位移,陈青的剑一节一节迫近,直到剩下一剑一刀的距离。 “出刀?” 赵原论眼芒闪烁,第六步极速压缩,持绣春刀的右手无极限的拉到身侧,左手猛地从怀里掏出几枚令牌的东西,然后,猛地甩出! 几枚令牌似的东西呈现品字,直射而出。 六道追魂令?! 周围几人瞧见那三枚东西是六道追魂令后,俱是一惊,脸色数变。 无论刀剑再强,只要是凡胎便会被火器所伤,尤其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极少人能躲得开。 “火器?这就是你的底牌?” 原本直刺而出的陈青眉头稍微一挑,每个锦衣卫大都有底牌,先前他迟迟没有用全力,就是在等赵原论的底牌。 小旗中所有人的底牌他都见过,唯独赵原论的底牌,他并没有完全了解。 破甲的能力,如同老鹰般锐利的眼睛,不时能爆发出强大的刀速。 “所以这是你最后的底牌吗?保留的几道六道追魂令。” 陈青剑势倏忽停住,三枚六道追魂令已经到了他面前,甚至令上维持平衡的气旋被空气吹涌的微弱声音,都已经听得到了。 很近。 但他的剑够强。 “唰唰唰!” 三剑挥出,那三道六道追魂令便依次爆开,第一枚被拍得很远,砸于一旁的石头上,将石头炸开,石碎四迸。 第二剑将第二枚拍到了天上,爆炸后掀起浓浓烟尘。 第三剑挥出,剑尖刺到最后一枚六道追魂令牌,使其爆开,在赵原论与他之间掀起烟尘。 “六道追魂也没用吗?”韩易云皱眉想道:“旗长的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嘿嘿,结束了。”李礼羟笑着,短刀蓄势待发,心里却在估量,自己的短刀,能否抗的下陈青一剑。 “嘿,有点难,试试。” 三枚六道追魂飞出时,在场大部分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它身上,又被陈青三剑将三枚六道追魂击开所震撼。 只有女孩一人,由始至终都只注视一人——赵原论。 她见到赵原论挥出了手里的刀。 “一刀。” 适才的六步,实在蓄势,而后一步踏出,赵原论出现于烟尘之后,举刀,绣春刀柄便在光的照射闪烁。这一刀将烟尘从中间劈开一条通道,将烟尘挤开,手里的刀从陈青右侧劈去。 “我最后的底牌,只有我手里的刀!” 赵原论一刀挥出,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沿着血液的轨道流动,每流转一圈,他似乎就变得更有力气,数圈下来,他的刀,已经到了陈青眼前。 “什么?” 李礼羟面露不敢相信,适才明明是赵原论落于下风,怎么转眼就,便是陈青险死还生。 韩易云注意到烟尘有些波浪时,就已经持刺而出,子刺如蝎尾针猛地飞出,直朝赵原论的刀飞射而去,母刺持在手上,随着奔去,而闪烁寒芒。 但赵原论的刀,已经临头了。 “锵!” 刀剑相撞。 当这一声响起,赵原论的脸色就猛地一变。 每个锦衣卫大概都有底牌,陈青自然也会有,他本想着闪身出现在陈青右侧,举刀居高临下,陈青右肩右脚受了伤,完全侧攻右边,加上烟尘兴起,迷了陈青的眼睛。 面对这这一刀,即便陈青有底牌,估计也来不及使用。但他万万没想到,陈青反应居然如此之快,而且,他的底牌居然是—— “内力!” 兴起的烟尘慢慢散去,里边传出了陈青的声音。 “若不是绣春刀柄发出的光,这一刀,我接不下。” 当烟尘完全散去,已经露出陈青的模样。 持剑的右手隐隐有些颤抖,他持剑,冷声道:“只是,到此为止了。” 生死,仅取决一线。 李礼羟脸色不佳,短刀开始慢慢转动。 他感觉,这次陈青是真的动了杀意。 韩易云却是停在了原地,暗叹一声。 女孩则紧紧捏住袋子。 便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别院传出骚动。 在场的人,包括陈青脸色都变了。 那是,妇孺所在的别院。 紧接着,那处别院传出号箭,还有好几道箭羽划破空气的痕迹。 “是唐堂的箭!” “有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章 半刻 赵原论脸色一变,这处地方是陈青他们找的一处隐蔽村庄,按理说应该挺隐匿,又怎么会轻易被人发现。 不过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它另一层意思。 既然发现了此地,袭击者为何不选择直接围剿他们,反而选择攻击妇孺所在的别院? 是为了威胁他们,投鼠忌器? 但锦衣卫行事向来横行霸道,尤其是得了正式行动的命令,哪怕是王爷将相的府邸,只要人数占优就敢直接包围。 先抓妇孺,再以其威胁似乎不太像锦衣卫的作风,倒像是——是东厂! 便是这个时候,陈青与李礼羟c梁冲三人往别院赶过去。 常乐慢了半步,不过很快赶上。 韩易云脚尖微点,越到已经没入地面的子刺旁,拔出子刺,提步就跑,等赶到赵原论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救人。” 说完,他遥遥赶去。 赵原论的思绪略微打乱,瞧了眼韩易云离去的背影,又看向被丢在一旁的六道追魂令材料。 “来不及了啊” 半会后,他转身看向靠在树干的女孩,见她直愣愣地瞧着自己,便摇着头,提刀走到女孩旁。 与女孩的眼眸对视少顷,他开口道:“督公派来杀我们的人已经到了。” “我杀了你家人,但幕后黑手是刘瑾。” 说完了,赵原论从怀里掏出一柄平日外出,用来切肉的短匕首,塞到女孩怀中,接着夺过女孩的包裹,掏出身上所有的银子,塞了进去。 “走吧,去找你舅舅。” 赵原论说完,提刀走向妇孺所在的别院。 他可以像先前般再带着女孩逃走,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督公的人已经来到眼前,逃,又逃去哪里? 其次,若是陈青他们死了就罢了,他们杀人灭族,活在刀子下,死,很平常。只是他们的家属不应该落到这个下场。 这第三,大概是他突然想杀一些太监了。 女孩愣了愣,下意识地说:“你不杀我?” “杀你作何。刘瑾要杀你,与我无关。” 赵原论头也不回地说,见耽误了些许时间,就快步赶去。 刘瑾要杀他,他便不打算听刘瑾的命令。 再者,没准女孩还能让刘瑾下来陪他们。 至于威胁,若他们都死了,还担心女孩的威胁?若是没死,刘瑾下一步的杀手来的会更快,他若是还带着女孩,迟早是个累赘。 干脆让女孩自己逃走,兴许能捡回一条命。 女孩望着赵原论离去的背影,捏着怀里的匕首,怔怔发愣了很久。 半会后,她捏紧怀里的匕首,“既然你把刀给了我,我就要杀了你们一个不剩。” 女孩呢喃,目光移到落在一旁的六道追魂令的材料。 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攥紧了张图卷,上面记载着的,就是六道追魂的图纸。 这十日里,她早就暗中将六道追魂令的图纸记了下来。 奔往别院,等踏进别院的大门,别院内的场景却让赵原论一惊。 他原以为,东厂的人要杀了他们,最少会派几十人。 但如今,他只见到了一个人,他立在房顶上,手里的软剑正滴着血。 别院地上,七零八落躺着人,索性大都是从村子里请来做饭妇人。 再一看,赵原论又见到唐堂躺在血泊上,绣春刀落在半丈远的地方,十字弩则仍旧捏在手里。 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的右腿自膝盖而下没了。 不远处,能见到他的右腿。 赵原论捏紧了拳头,瞧向另一边,韩易云右手软绵,看上去应该是断了,左手持着母刺,至于子刺则射入墙壁。 常乐身强体壮,但此时全是遍布剑痕,深的能见到白骨。 李礼羟不见了踪迹,陈青倒是没什么大毛病,只是略微气喘,手里的剑微微抖动。 他累了。 “还有一个?” 那持软剑男子略微差异的出声,他的声音很尖锐,像是太监的声音。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静静道:“所以你不打算逃吗?” 赵原论瞧了眼持软剑男子的屋下,透过门缝,他能见到锦衣卫的家属。 还有一对始终注视着他的女子眼眸。 不是很惊艳,但光透过门缝,照在她的眼眸,会发出很安静的光。 静容,是女子的名字。 她容貌并不惊艳,气质也没有冰山美人的冷峻,没有贵人天生的高贵,也没有精致的五官。 但她的容貌,很静,就像随手拈来的一缕风,举手栽下的阳光。 此时的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赵原论,似乎很宁和,眉头很轻微的皱着,添上稍许的担忧。 赵原论只是与女子对视一眼,拿起了手里的绣春刀,说了一句话。 “我,最讨厌的,就是太监了。” “你,好像是太监吧?” 声音同样很宁静,而且语调波澜不动。 就像风能吹动青草,雨能沾湿树梢,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吃软剑的男子听了,笑了起来,说道:“就先杀了你好了。” 他笑着说完,脚尖轻点,身体像毛绒轻轻落在地上。 他稍微甩剑,那剑便变得十分锋利而且竖直。 “内力。” 看着那人的剑,赵原论瞳孔稍微一缩。 他虽自小习武,可见过的,懂得内功的加上眼前的人,也就只有三人。 他兄长,陈青,眼前这人。 论战,他至今也没有与拥有内力的人正面交斗。 “所以,应该试试。” 赵原论将绣春刀横置胸前,怀里还有六枚六道追魂令。 时间紧迫,他只能准备这么多了。 韩易云气喘着说:“原论,唐堂支持不了多久了。” 他指着躺在血泊中的唐堂,沉声道。 “半刻。”赵原论说道。 “走。” 韩易云微微一怔,扶起唐堂快速往后退和昏倒在地的梁冲匆匆往后退。 “半刻?咱家不信。” 持软剑的男子捂嘴笑道。 “你挺有趣,还是第一个和咱家说,半刻钟就能解决咱家的。” 赵原论瞧了瞧左右,陈青在一旁闭目休息,李礼羟不见了踪迹。 忽然朝那持剑男子甩出一道六道追魂令,而后纵身往后跃。六道追魂爆开,烟尘笼罩持剑男子,而后黄棕的烟尘中间极速划破亮银色的光芒。 持剑男子从里边冲了出来,步履极快,软剑随风,闪烁寒芒。 赵原论瞧见如此,心里默念:“撑不过半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章 掌中带针,针上有毒 这时,正闭眼休养的陈青眼眸都没睁开,徒然开口道:“五刻。” 赵原论边退边摇头说:“最多三刻,再多撑不住。” “尽量。” “咯咯咯,原来半刻是这个意思,咱家搞错了呢,好可爱的锦衣卫。” 阴柔男子身姿柔丽,停住了向前冲的步履,翘起兰花指捂着嘴,笑得如花乱颤。 他仔细端详眼前锦衣卫俊俏而稚嫩的样貌,心底有些蠢蠢欲动,只是随后暗道了一声可惜。 “公公要杀的人,咱家不敢留呐,可惜了” 赵原论则一直往后退,直到退出了十数丈后,他忽然见到阴柔男子从怀里掏出几枚细长尖锐的针,手腕微动,便有几道细长尖锐的针顺着空气的纹理行过极细的轨迹,飞向自己。 这细针极其的细,仿佛溶在了空气里,极难看清,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 不过恰好他因为第三枚果皮,眼神比寻常人锐利,能很清楚地看到那六根细针的轨迹——是对着他的心脏。 “往左。” 赵原论身躯稍微往左侧倾,避开前三枚细针。 就在他以为剩下三根也会随着先前的针射走时,那三枚细针居然诡异地轻微改变了方向,又对着他的咽喉。 “怎么会如此?” 赵原论脑袋突然空白,身体潜意识往左一倒。 那前两枚细针便顺着他的肩膀,穿过飞鱼服,不知道射向何处。最后一枚,却刺穿他的皮肤,没入肌肉。 “不好。” 赵原论脸色立刻一变。 他能感受到那一枚细如毫毛的细针,似乎随着肌肉自然的蠕动而在自己体内运动。 细针有无毒是一回事,但是,若这枚细扎入他的血管,顺着血液移动到血管的末端,那可就要命了。 血管的末端,是心脏。 赵原论纵刀往下一插,绣春刀穿入土壤,立在地上。 他又想拿出匕首,用于划破肌肉,再取出细针。只是动作做到一半,他记起自己的匕首已经送给了女孩了。 当即也不等其他,拔起绣春刀,就往左胳膊伤口砍。 哗啦,血液喷出,细微的叮当声音响起,那枚细针已经被血逼出,掉在了地上。 赵原论因为疼痛而稍微皱了皱眉头,而后把内衬撕成条状,简略包扎伤口。 “哟哟,锦衣卫还挺聪明。”阴柔男子捂嘴笑道。 赵原论平举绣春刀,眼眸锐利,心中却在奇怪一个问题。 适才那枚细针的飞行轨迹他明明看得清楚,也有把握避开,可这枚细针为何最后拐了个弯 世间会拐弯的暗器有,然而这些暗器能拐弯,大都是因为结构特殊。 比如有暗器呈六角,在空中能旋转因此能稍微拐弯。但这枚细针结构却十分平常,大小只是一根针,如何能像其他复杂的暗器一般 这时候,阴柔男子笑道:“咱家腿酸,倒不如远远地给公子送些织物,待公子死后,咱家就用公子的皮,织成衣裳如何?” 说笑时,他又拿出几枚细针,遥遥从空中甩来。 赵原论紧盯这几枚细针,以眼力能见到这次是九枚细针,而且虽轨迹各有不同,但目的都是他的心脏。 心脏在左,往右避开是最好的选择。 他便往右侧一闪,前几枚细针就落了空。 等回神,那剩余的数枚拐却莫名的拐了一个道,居然正正的出现在他面前。 “什么?” 赵原论瞳孔猛然收缩,索性早有准备,身躯极速移动,勉强躲开剩余几枚细针,但还是不免被细针划破皮肤,溅出些许血液。 “为什么他的细针会拐弯?” 赵原论稍微气喘,眼眸再次紧紧盯着阴柔男子的动作,见他左手捂嘴,右手轻轻捻起更多的细针,手腕一甩,细针又朝他飞来。 虽然看透这几枚细针的轨迹,但这次赵原论没有躲,而是挥动绣春刀,想要劈开细针。 然而当他挥刀劈向那细针时,却发现有少部分的细针居然绕开了他的刀,散乱地刺向他身体的各个部分。 噗嗤。 三枚细针透过右臂,不知飞去了哪里,带着血滴溅在身后,轨迹略微有弧度。 赵原论捂住伤口,气喘更大了,但这时他没有把心神放在伤口上,而是注意到地面血迹的轨道。 血迹是弯的,细针弯也就罢了,这血液没理由会弯—— 等等,为何血液的轨迹不能弯 风吹不就弯了 他怔住,意识到这点他一直清楚,却陷入思维障碍的细节。 “风?” “细针如毫毛,随风而动。风往右吹,那阴柔男子借以射向心脏。我下意识往右躲,带起风,风吹针移,自然射中我左肩。” “适才我提刀格挡,刀带起风,那细针就像是蚊子,随着风绕开刀。” “所以是风?” 赵原论想明白了些许,当下撕开一片衣袍,捏在左手,右手单手持刀。 他要验证一下。 “哟?”阴柔男子捂嘴笑了起来:“公子打不过便打不过,脱衣服干什?” 他轻笑着,又甩出十几枚细针,赵原论没动,等那细针飞到眼前,才猛地甩动衣袍,带起风,把细如牛毛的银针掀开。 “果然是风。” 赵原论虽然明白了这点,但他的心却没有因为破了针而放松。 虽然破了针,但眼前的阴柔男子居然能通过风,来控制银针的轨迹。 这说明他很强,至少说明仅凭自己一人,很难敌过。 往陈青那边看,见他依旧闭目养神,抱着手里的剑立在原地。 “一刻钟了,还有四刻。” 他默念一句,又看向阴柔男子,开口说道:“你的针,不准。” 阴柔男子听见赵原论的话,面容有些难看,提起步子奔来,甩直软剑。 “恰好咱家的细针用得差不多了,用剑割下你的脑袋,拔了你的皮织衣衫。” “太监,身体缺了点东西,心里就格外自尊。” 赵原论呢喃几声,脚下连连后退,他此时没有与阴柔男子硬碰硬的必要。 只要等陈青过来,亦或者不知道去了哪里的李礼羟,韩易云他们回来便可以了。 只是有一点他不明白,陈青立在那,究竟是干什么。 而且,常乐又是怎么回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来帮他。 疑虑只是疑虑,即便他明白了,也影响不了什么,陈青让他坚持五刻,自然有他的理由。 便在这时,阴柔男子的速度极快,比他要快很多,迅疾前来,软剑笔直,已经甩劈而来。 “软剑。” 赵原论沉下心思,便直接举刀直接朝软剑劈。 无论阴柔男子的力道是否比他大,只要他手里持着的是软剑,势到就不可能比绣春刀的大。 兵器特性如此,改变不了。 但下一刻,阴柔男子身体像一张纸软了下来,往赵原论左侧踏出半步,软剑也随之软下,化为一根细绳,避开绣春刀后,又笔直起来。 那剑,赫然是朝他的脖子划来。 “好快。” 赵原论倒退半步,腰极度下弯,极险的避开这一剑。 但阴柔男子却忽然笑出声了,左手呈掌,一掌打来。 这掌很快,避之不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阴柔男子的掌已经拍了过来。 一掌,印在他的胸膛上。 “哼。” 赵原论猛地倒退数步,胸膛变得紫青,而且中央有一点红点,红点缓缓渗出血液。 随后,他脸色巨变。 掌很重,比常乐的掌都要重,应该是内力的原因。 比之兵器,拳掌的作用比较委婉,攻其脏骨,在有些时候,比之兵刃伤敌更有效果。 而且内力能使的拳掌更重更快,威力不比兵器弱。 不过就此时而言,这些都是其次,关键,阴柔男子掌中带针,针上有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章 疯病 赵原论反应过来,立刻取出祛毒丹。 寻常时候,锦衣卫做事未免会碰到相关毒的案子,常备些药物是实属正常,这祛毒丹虽说是常备的药物,但放在江湖朝野上,也算得上稀有。 丹方由前朝药王所写,又由朝廷御丹房统一制作,应付寻常毒药基本没问题。 但他服下祛毒丹后,却渐渐发觉浑身麻痹。从筋脉到四肢,每次心脏收缩,血气运转,身上便涌现痹意。 “糟糕,药没用。”赵原论心底察觉不妙,扭动四肢,却发觉四肢的运动已经有些迟缓,再多走几步,脚步也开始迟钝。 “咯咯,锦衣卫动不了吗?” 阴柔男子手软剑,见毒效开始生效,便笑着缓缓走来,他从怀里掏出一跟虎牙形状的匕首,悄然地往赵原论的喉咙伸去。 “咱家这毒,世间可少有药能治。” 阴柔男子眯眼笑完,虎牙形状的匕首已经架上赵原论的脖子。 “那再见。” 阴柔男子的话刚落,他手里的虎牙匕首猛然划动,却划了个空。赵原论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拉了一把,往后直退。还没等阴柔男子回神,左侧便如探出一柄漆黑短刀。 阴柔男子瞳孔收缩,极快地往右倒,手里的软剑霎时笔直,迅疾朝着短刀来的地方直刺。 钦锵。 刀短,不及剑长,便转变去势,劈向软剑,轻微响声过后,刀剑分离。 “可惜了。” 李礼羟持短刀,面容平静,眯着眼透出几丝狡诈。 自己躲起来,为的就是一次杀人的机会,只可惜阴柔男子速度太快,没能赶在他反应之前,割下他的脑袋。 阴柔男子便看向李礼羟,左手呈指,顺剑脊捏向剑尖,将剑身的血逼掉,然后好奇地问:“张公公要你们的命,咱家还以为得一个个找到你们,然后才能杀掉你们,但现在看来,似乎不用一个个找了。” “你们自己,都送上门。” 李礼羟喜欢虐杀,但不喜欢说废话,他右手反握匕首,受伤的左手抖动,从衣袍滚下一瓶东西,而后趁阴柔男子不注意,将瓶子丢给了赵原论。 同时他也猛然上前,前两步作铺垫,第三步便来到阴柔男子身侧,墨黑匕首诡异探出。 “咱家不急。”阴柔男子笑了起来。 赵原论脚下,那瓶子砸在他身上,又落在了地上,发出叮当的声音。 不是他不想用手接,而是浑身麻痹,动不了,不过好在瓶子没摔碎,他就慢慢弯下腰,一点点地勾住瓶子,打开瓶口,倒出一颗绿色的药丸,服下。 从开始弯腰到服下药丸,已经过去半刻钟。 适才陈青与常乐一动不动,应该是意外中了阴柔男子的毒,不过陈青能说话,说明他已经服了药。他说五刻钟,大概因为这绿色药丸的生效时间是五刻。 赵原论往李礼羟那看,见李礼羟在阴柔男子的剑下岌岌可危,不时软剑笔直,仗着比他的短刀长,后发制人。不时软剑软柔,绕住他的胳膊,稍微一拉,整条肩膀就被拉开好几道血痕,血迹斑斑。 “李礼羟平日负责暗杀,正面交斗不见得多强。喜欢虐杀武者也是因为多交手有利于武艺的提高,但对付起阴柔男子,却有些不足。” 赵原论心底着急,不过药效生效需要一段时间,他再着急也无能为力。 但是他注意到了一点,这太监适才说的是:张公公,而不是刘督公。 “莫非刘瑾让他旗下一名姓氏为张的太监暗杀我们因此这太监口中便说张” 赵原论心底暗想,手上也没有空闲,他还不至于为一件日后的事影响眼下要命的事。 或许他在毒尚未完全发挥作用时,就服下绿色的丹药,这麻痹褪去的,比他想象的要快。 不用五刻,四刻足矣。 另一头,李礼羟和阴柔男子交斗正激烈。 “赵大哥。” 便是在这个时候,身旁传出一道八岁孩童的声音。 赵原论一愣,顺着声音瞧去,却见到了思造八岁的弟弟,思物。 平日他与思物关系不错,而且他常教思物刀法。 因此思物常说,他长大后也要加入锦衣卫,与他哥哥一样威风。 “你怎么出来了,回去。”赵原论眉头皱了皱,说道。 “哥让我把这个给你。”思物年纪小,还十分稚嫩,怀里抱着一个极大的东西,像是一个龟壳。 赵原论瞧了几眼,冷汗一下冒了出来。 这东西,就是个炸弹。 一当爆炸,里面会有各式各样的刀碎迸发,方圆十丈内寸草不生,而且这东西受不得摔,要是思物这小子力气不够,不小心把它掉在了地上,那直接就要了他的命了。 “轻轻放下,你兄长呢” 赵原论轻呵了声,开口问道。 陈青说思造去买些日常用的东西,好用于接下来逃跑,但如今他却觉得思造是去做其他事情了。 “哥他说是发现了陈青旗长有不对的地方,不知道去了哪里,就让我跟赵大哥你说一下注意他,叫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旗长有问题”赵原论一听,眉头立刻皱起。 便是在这个时候,从陈青让他坚持五刻,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刻。 忽然间,陈青动了,手中的虎纹剑出,朝阴柔男子劈。 “什么” 阴柔男子惊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赵原论却问了思物一个问题:“你刚才见到李副旗长丢给陈青旗长瓶子了吗” 他心中隐隐摸到了什么东西,但却又抓不住。 “不知道我没看见。”思物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赵原论却因为这句,而猛地想起。 既然李礼羟没有把药给陈青那陈青哪来的药解毒 诚然,兴许李礼羟暗中将要给了陈青,陈青才解毒。思物年纪小,眼力不够,或许没看见。 但也有可能陈青本来就有解药。 若是后者,那他的解药从何而来 那名张公公又是何人 赵原论忍不住想着,另一头,陈青与李礼羟二人却是将阴柔男子打的勉强支撑。 阴柔男子武艺十分高强,但若是不凭借毒,实力最多能勉强对付陈青与李礼羟。 半会而后,隔壁的别院,也就是王卫与柯三修养的地方,忽然爆破出一声重响。 一道身影远远抛出,往这边砸。 等落地了,赵原论才看清那道身影是谁。 是韩易云。 而后,别院又传出疯子般的声音。 在场的锦衣卫都变了脸色。 “王卫的疯病,又发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 柔,陈箬柔 陈青脸色铁青,虎纹剑挥地更快,招招朝阴柔男子劈砍。 “王卫发疯的时间就是今天,该死,平日都由原论负责把他绑起,这下麻烦了。” 李礼羟暗骂一声,身形往后一退,便隐于周围,不时会有一柄墨黑短刀探出,无声无影,悄无声息刺向阴柔男子。 地上,重重摔在地上的韩易云抓起被血液与泥土粘稠的母刺,手一撑,立刻站起,持刺戒备。 忽然他脸色又猛地涨红,立刻捂胸,呕出一滩混合着暗红肝脏的稠血。 呕完这口血,他脸色倏然苍白,暗骂一声,抹净嘴旁的血液,往周围怒吼:“今日居然没有把王卫的锁起来,你们是疯了吗?” “他要来了,我们都得没命!” 韩易云声音很大,而且内容也十分惊人,但如今在场的却没有人理会他。 李礼羟三人混斗,常乐浑身麻痹不能动弹。 他见没人理会,王卫的疯吼又越来越近,脸色更加难堪,捏紧母刺,暗骂起来。 能怎么办? 王卫杀起人来六亲不认,在场的,也只有他拿得起兵器了。 “易云。” 赵原论喊道,见他扭过头,就将药丢了过去:“先把药给常乐!” “青毒的解药?你怎么有的?” 韩易云接过,面容诧异,拔开瓶塞子,嗅了口,又惊讶道:“这东西稀有得紧,而且昂贵,原论你哪来的?” “别废话了,赶紧给常乐,我还要半刻。” 韩易云扭头便将瓶口塞到常乐的嘴里,咕噜便倒完了。 见他一次性便倒完,赵原论一惊连忙道:“你干嘛??” “你不知道?这药吃的越多,毒解得越快?” “干!” 赵原论脸色铁青,用力刮了眼思物,见后者缩起脑袋才重新吩咐:“把我的刀拿来,然后跑远点,有多远跑多远!” “是。” 思物耸着脑袋跑到绣春刀旁,大力把它拉起,然后扛着绣春刀跑到赵原论身旁。 他望着秀春刀,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丢在地上,然后跑。” 赵原论大喝,见思物打了个激灵,丢下绣春刀,撒开脚就使劲跑。 他的脚挺利索,跑着跑着就没影了。 “能跑多少,就跑多少。” 赵原论望着思物小小的背影,呢喃着。 他望向天空,一道红色号箭在空中爆出。 “锦衣卫,已经发现我们了。” “我们,逃不了。” 另一头,韩易云把药塞到常乐嘴里后,见赵原论让思物逃跑,怒吼道:“你疯了?他一个小孩,怎么活下去?” 赵原论沉默许久,脚一踩,绣春刀弹地而起,手掌往刀柄一拍,便抓住了刀柄,然后才开口:“锦衣卫已经来了,留下来,才活不下去。” “所以,跑!” 韩易云望着号箭,猛地失神。 他望向别院里的妇孺,脸色难看。 别院里,除了有常乐的妹妹静荣,还有梁冲的姐姐c姐夫,老父老母,以及唐堂身怀三甲的妻子,四位老人,堂弟一家三口。 而且当初若不是他家离内城太近,兴许也有他家的人。 若是在当初驿站时,他们全部死了,兴许他们的妇孺能活下,督公虽然好杀人。 但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死就够了,留着战死的锦衣卫家属,还能拢汇人心。 但如今却不同了。 大明的通缉榜上已有他们的名字,罪名是造反。 而造反,要诛九族。 “我先带他们走!”韩易云铁青着脸说完,奔向别院,打开大门,安置众人逃跑。 众人拥挤朝一个地方逃去,韩易云忍不住看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然后带着他们一路西逃。 “跑,没准还能活下来。” 赵原论持刀,站在妇孺身前,看着狂奔而来的王卫,默默等着。 只是他没发现,在那群西逃的妇孺中,始终有一双眼眸,如同小溪流水,虾鱼游石隙,安静地望着他。 “赵大哥。” 王卫跑的很快,赵原论没等多久,就见王卫跑来。 他手里没有并握着长柄刀,相反,他拿的是一柄不知道是所的绣春刀。 不过看样式,应该是唐堂的。 “死!” “死!” “死!” 王卫眼睛通红,面容狰狞,身上能见到先前包扎的刀痕,只不过又爆开,因此整个人就显得血淋淋。 只是他手里的刀,却异常铮亮,没有丝毫血迹。 “刀上没血,唐堂和柯三梁冲他们应该没死在自己人手里。” 赵原论心底默想,同样举起刀,横刀胸膛,摆出了个与王卫近乎相同的招式。 他在等王卫的刀来,然后劈开。 刀,来了 他眼眸猛地睁开,刀出如龙,恰好王卫的刀也猛地挥出。 “刀出如龙!” 两柄刀,同样是绣春刀,同样的招式,猛地碰撞。 —— 小山谷中。 呼呼呼 思物跑得屁滚尿流,小短腿不停的折腾。 他听见赵原论喊他跑时,脑袋就空了,随便找了个方向就跑,直到腿酸了,尿意涌上头。 “尿完就跑,尿完就跑。” 思物气喘吁吁,找了一棵树,掏出小鸟,就想要拉尿。 就在这时,树后悄然探出一柄匕首,同时响起铃铛般的声音:“你要敢动一下,我就割破你的喉咙” “嘘” 一道浠水划过弧线,落到树干上,顺流而下。 然后一抖索,周围便安静下来,只有像是露水顺着叶子滴下的声音传出。 滴答,滴答。 然后,传出思物略带哭腔的声音:“我,我,我忍不住了。” 空气沉寂许久,那道铃铛般声音的主人突然把思物拉了一个踉跄。 “过来!” 思物站正,连忙提起裤子,又被拉了一下,在土壤上滚一圈,等回过神,他看见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女孩子。 她头发往后绑起,留出一个马尾,衣服是麻布样式的,很破旧,手里还用力捏紧一柄匕首。 很英俊。但是,她是女孩子。 看着她,思物愣住了。 “别出声,他们来了。” 女孩声音很冷。 思物下意识顺着女孩的视线望去。 一队五十人左右,身着锦袍,腰佩绣春刀,骑着上元马的人奔过。 “锦衣卫?” 思物忍不住想道:“他们是来救我们,还是来杀我们?” 他眼眸第一次露出对锦衣卫的怀疑。 女孩的眼眸则出现如黑暗般深的杀意。 “锦衣卫,都该死。” 思物望着锦衣卫离去,才回头看着这位很俊俏的女孩,他脸颊稍红,小声地问:“你,你叫什么,我叫夏思物,你,你可以叫我思物。” 女孩这才看向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 “柔,陈箬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 白莲教 三十余匹上元马急奔,一名年纪稍大的中年男子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龙凤玉,位于众锦衣卫前。 忽然,中年男子眉头稍微一蹙,挥手示意停下,三十余匹上元马便齐停,扬起烟尘,又慢慢平息。 其余锦衣卫看向中年男子,面带不解。 中年男子则静静望着身前的官道,少顷,五六余匹上元马载着锦衣卫疾驰而来。 为首男子手持绣春刀,飞鱼袍在身,着装与一般锦衣卫有所差别,看服饰应该是旗长一职。 锦衣卫旗长驱马来到中年男子前,颌首道:“总旗大人,反贼在前方的李庄稍作休息。但李庄中尚有几十户老百姓,恐祸及百姓,不若我们先在周围隐蔽,等反贼离开李庄后,我们再从他们必经路上设伏。” 锦衣卫旗长说完,中年男子望向西方,眉头紧蹙不舒,并无开口。 倒是一旁持尖锐长剑的锦衣卫呵呵笑起:“陈旗长此言差矣。不过一庄农民罢了,若是被这群反贼逃出生天,那遭罪的百姓可不止区区几十户人家了。” “陈旗长,你太优柔寡断。” 陈旗长脸色变的难看,冷哼一声:“我陈强不信不过一小旗叛逃的锦衣卫,能从我们手里逃走。 倒是徐旗长如此心急想要抓到反贼哼,莫不是立功心切,罔顾百姓?” “徐某上任尚短自然不敢再有立功之心,”徐旗长笑了笑,开口道:“只是徐某担心” 他说着停了下来,眼睛眯了起来,继续开口:“莫不是陈旗长忘记指挥使大人下令,一月内必须抓住他们?十日已过,我们如今只剩二十日,何况从此处回北平,快也要四日若逾了期,不知道这责任是否有人担的起?” 陈旗长哑然,脸色变化良久,手臂环抱,不再说话。 徐旗长见他屈了,就笑眯眯地看向中年男子,说道:“总旗大人,以一庄百姓性命,换我大明安宁,想来就算是百姓知道了,也会赞成我们的做法。” “即便是身死,也会为他们自己的贡献而自豪。” “哼。”陈旗长冷哼一声,但没有插嘴了。 这逾期的责任,他也担不起。 徐旗长还想说些什么,为首的中年男子挥手,声音低沉:“等我们到了陈庄,陈青等人必然会知晓动静,他们在锦衣卫的日子比你等都久,如何不知我们的行踪? 再者,他们若逃走,去向也不是陈庄的农汉能知晓的,因此他们杀百姓的可能不大。或许会假装留下痕迹,让我询问李庄百姓,故意误导我等 李庄百姓安全不必担心,只要分出两小旗锦衣卫,在李庄两条去路途中埋伏,三小旗佯装追击,自然能拿下他们。” “总旗大人说的是。”徐旗长笑点头道。 倒是另一名冷酷的锦衣卫旗长,却注意到他似乎还在担心什么。眉头便皱了起来,抱刀问道:“总旗可是担心什么?” 中年男子望向西方,天色如墨,黑得吓人,仿佛过不了多久便会下起暴雨。 他眼眸里的忌惮慢慢变深,良久才开口:“近期,有教徒在北平出没。” 这话刚落,其余锦衣卫,包括持尖锐长剑的徐旗长,抱刀冷酷的锦衣卫旗长,陈旗长脸色都变了变。 教徒,世间当得起这名字的教众,只有一个教派。 白莲教。 “宋总旗,你的意思是,白莲邪教!”陈旗长脸色严肃。 宋铉点了点头,而后沉声问道:“韩三人呢?” 陈旗长有些摸不着头脑,老实回答:“当日总旗你让我等两个小旗作探,但细路多,我与韩旗长分四伍,分别侦查。但到了约定的日期,林副旗长所在的小伍却没有消息。 韩旗长便带着一小旗去寻,让我等先将消息传回可能韩旗长与林副旗长路上遇见了事,耽误了。” 陈旗长说完,就等着宋铉解释。宋铉在锦衣卫近二十余年,虽一直没能上位,可资历和经验摆在那。 宋铉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回不来。” 众人脸色数变,徐旗长勉强笑道:“总旗大人说笑吧?韩旗长武艺不差,再加上有十余名锦衣卫,即便是正面遇上千名白莲教众,不说杀退,但逃走还是不成问题的。” 宋铉摇头道:“北平出现的白莲教众只有一人。” “赵诮。” “赵诮?”徐旗长脸色巨变,惊呼道:“他来京城了?” 宋铉没回话,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只是看向西方。半刻后,西方奔来十余匹上元马。 见到上元马奔来,陈旗长原本不佳的脸色大好,连忙开口道:“总旗大人,您多想了。他们不都回来了?” 宋铉没说话。 等马匹近了,周围的人,包括陈旗长脸色都变得难看。 上元马的马鞍上,空无一人! 而且空气中的血腥味渐重,直到受惊的上元马奔到他们身前,才慢慢停了下来。 这时候,他们看清楚了。 马匹受惊,身上或多或少有血迹,而且每一匹马旁都挂着一柄兵器,皆是上元马原本的主人所持。其中也有韩旗长的绣春刀。 “全死了?一个都没能逃出?” 陈旗长原本下马探看,见到这一幕蹬蹬后退数步,靠在自己的上元马旁,脸色尤其苍白。 徐旗长也没有嘲讽他,而是立刻扭头看向宋铉,“总旗大人,我们回去禀报指挥使大人吧,仅凭我们这些人,必然奈何不了那赵诮。更何况,我们已经得知了反贼一行人就在李庄,也算有收获,若是就这样回去,想来指挥使大人不会为难我们。” “总旗大人,我们还是先回去”抱刀的冷酷旗长也开口了,他感觉自己手里的刀,都在颤抖。 宋铉反倒摇了摇头,开口道:“上前,迫陈青等人离去,等他们逃出李庄,一举将其拿下。” “旗长,赵诮可是能以一人之力,独步从皇宫北门,一人持一刀,杀到太和宫的人!” 徐旗长眼里闪过一丝的恐惧。 他还记得,三月前他见到那个持刀的刀客,一人一刀,从皇宫北门到太和宫,一共杀了千余名护卫,锦衣卫三百余名,几乎一步杀一人,一刀杀一人,直接杀到太和宫前,举起刀对着陛下,说出的那话。 “天下熙攘,官宦权臣,后宫东宫,各地将军,百家士人皆求权钱名声。我只求一人,南郡主!” 只是他不知,早前陛下已经以不贞的名义,将南郡主处死。 随后,皇宫卫所兵来,万余禁军拥满整个皇宫。 但即便如此,都被赵诮借助机关飞翼逃走。 至此赵诮从一无名小卒,变得天下闻名,被天下兵马通缉。 之后探查这人的底细,更是丝毫没有来源,就好像是凭空出现。 这倒也罢,月前,朝野更是更是出现他加入白莲邪教的消息。震惊天下。 “区区白莲教众,虽刀利,却不能让我锦衣卫退后半步。” 宋铉挥手道:“将马背上的刀带回,以刀代尸,好生安葬。” “其他人,速往李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章 入锦衣卫的缘由 李庄,不大的村庄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死尸,不时三道身影互相交错,而后发出兵刃相交的声响。 陈青的剑重,李礼羟的刀轻。 一重一轻,阴柔男子的剑十分锋利,也很快,但他每划出一剑,都会被陈青的剑挡下,而后李礼羟的刀就会从一个很诡异的角度探出,或捅或划或割,又迫阴柔男子回剑护身。 阴柔男子轻功好,持的软剑既利且快,掌力又强。但这三点在陈青与李礼羟面前却失去了作用。 太近,导致银针与轻功没了作用。软剑虽快,但还没快到能在李礼羟反应过来之前,在第一剑被陈青挡下的情况下,再出一剑。 其次他的掌力虽强,但在生死搏杀间,掌力的作用并没有那么大,而且青毒已经被发现,并且有了解药。他的毒也算废了。 明白情形不利,阴柔男子身形后移,避开陈青的剑,又刺剑迫开李礼羟后。 他抽身跃出,望了望场上的情形,又见天边的号箭响彻,心底退意微起。 他又往后跃出好几步,脚尖连点,越过墙垣,留下一连串的笑声:“陈青,你背叛公公,死期将至!咱家会回来的。” 说完,阴柔男子施展出灵敏的步子,在房屋上连番奔腾,速度极快,比之柯三还要快出许多。不到半刻,就不见了人影。 李礼羟听见阴柔男子留下的话后,下意识瞥了眼陈青,脸色平常。 陈青则没多理会,收起剑,立刻朝赵原论这边看,眼眸露出诧异,下意识便道:“原论居然能和王卫势均力敌?!” 不仅是他,原本皱眉暗想什么的李礼羟也提目诧异。 除了他们二人,常乐早前就恢复了行动力,但因为李礼羟与陈青二人配合默契,他行动不如前二者快,贸贸然加入,只能拖了后退。 后来他又想帮赵原论,但他刚进入战圈,又发现王卫的实力猛地暴涨,比之先前厉害多倍。退了出去后,王卫的实力又差了。 心底憋屈,他就站在一旁包扎伤口,同时也在奇怪,为啥子原论能和疯了的王卫势均力敌。 与此同时,赵原论心底也奇怪得很。 自己一刀横劈,王卫同样也一刀横劈,招式居然一模一样。 他越打心里越惊,心底的疑问越来越重。 与督公无关,却关切到他加入锦衣卫的原因——三月前,他从海千户手中接过兄长所佩戴的绣春刀。 锦衣卫机制庞大,根据不同作用划分了不同的职位。 有的分布在大明各大省镇,监督外官。也有隐姓埋名,藏于朝廷重官身旁,兴许朝堂某侍郎c尚书身边跟着十余年的小厮就是一名锦衣卫。 这也是大明中央集权,以及皇权巩固的原因之一。 至于这北镇抚司,它负责缉查百官,有可独自办案,缉捕的职权。 这意味一旦北镇抚司的指挥使认为某官意图造反,便可不通过任何人的命令,直接捉拿该官归案,再以极刑拷问。 最后若这大官嘴硬,又没有证据,倒霉的还是锦衣卫。不过即便如此,北镇抚司锦衣卫的职权也十分强横了。 因此北镇抚司的锦衣卫资历与身手比其他司卫的锦衣卫要强出不少,各项指标也高出许多,审核条件也难。 他加入北镇抚司,从来是一个巧合。他虽练刀,却从未想过能进入锦衣卫。 这一切是因为三月前,兄长死后留下的一封,让他带着嫂子与侄子回到cd老家的信。 从那之后,他便在二十岁及冠之年,加入百官皆惧,人恨鬼憎的锦衣卫。 按理说,若他能继承兄的职位,便是新任的锦衣卫千户了。 但他却不愿意继承,若是继承兄长的职位,成了一名千户,就只能是普通的锦衣卫千户了,或许还会被分配到一个偏远的锦衣卫卫所。 而且由于锦衣卫人龙混杂,有许多高官子弟与继承父亲职位的衙内。好在锦衣卫编制宽,能容得下很多无能之人。 若他选择继承兄长的职位,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沦落为一名空有名头的锦衣卫千户。 但他加入这锦衣卫,却另有目的。 以兄长的实力,天下能杀他的人寥寥无几,为何,他会死? 赵原论不相信,便安排让嫂子侄子一家回cd老家,同时也弃了这职位,以锦衣卫千户的职位换北镇府司锦衣卫。 只有进了北镇抚司,他才能知道究竟兄长如何死的。 但他进入锦衣卫后,才发现事情并没有他原先想得那么简单。 锦衣卫,总归是锦衣卫。 锦衣卫是刀,刀要杀人,所以他得学杀人。锦衣卫是官,官要迎合,所以得学忍气吞声。 要问明白兄长的死因,就得学会如何闭嘴。 要像问出事情缘由,只能登上锦衣卫最高的位置。 这锦衣卫虽不是江湖,但比之江湖还要险恶。 进了锦衣卫,他便被分配到这特殊的小旗。 虽是锦衣卫,却使剑的陈青。 资质比寻常旗长都老,可迟迟不能晋升的李礼羟。 家有老小,侥幸通过审核,性格冒失的梁冲。 据说家中是造物世家,只是家道中落,便带着弟弟投身锦衣卫的思造。 身上某极擅长轻功江湖门派的弟子,因门派被敌家灭门,独自逃出的柯三。 带着妹妹,以往是某武馆首徒的常乐。 普通士卒出生,后因结识锦衣卫百户,被调到锦衣卫的韩易云。 还有立了大功,带着老父老母,调来北平,并且在北平认识如今的妻子的唐堂。 最后的,便是这王卫,三月前疯病发作,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清醒时,脑袋只有杀人二字,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记得。 疯病发作时,不分敌我。也就是如今的千户庇佑,否则早就关进大牢,永不能出了。 这小旗古怪,但最年轻的都有一年以上的任期,而且不知为何。这只小旗唯独受督公的喜好。 杀人灭口的事,不挑其他小旗做,唯独选他们锦衣卫。 这倒也罢,进了锦衣卫,便是督公手里的刀,这点他还是明白的。 但如今他又不明白了。 为何这王卫丢了拿手的长柄刀后,拿起按理说不拿手的绣春刀,居然会使他兄长教给他的刀法? 而且使用的还不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章 生死之后,海阔天高 赵原论心底生疑,按着小时父亲传授于兄长与他,等长大后又是兄长传授给他的,大概是他们家祖传刀法的刀法,一招一式地施展。 然而,王卫却一模一样地施展出这些招式。 赵原论越发心惊。 古时学武能卖命帝王家,能带来荣耀与地位。 因此武者大都会将武艺传给下一代。这样就算百年之后,他归去了,家产也败光后,子孙再不济也能凭借武艺混口饭吃,不至于沦落到卖家田,当奴仆的下场。 换句话来说,这祖传的武艺,是立命的根本,不能外传。 可王卫施展的招式,却实实在在的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刀法。 等十几招后,赵原论又觉得更奇怪了。 初时,他还以为王卫只是不知道从哪里见过他祖辈的刀法,懂得使用刀法的招式罢了。 这虽然奇怪,但也不是不可能。就他自己而言,也会一两招陈青的剑,柯三的快刀,常乐的重刀。 但如今他却发现,王卫使的刀法,当真与他一模一样!就连刀势,也几乎一样。 而且如今他也明白了为何常乐参战,王卫的武功就好像大增。 这是因为王卫与他一对一时,就像是进入到某种特殊状态,只会顺着一根弦用刀。 这弦,大概就是他祖传的刀法 明白了这点,赵原论便按刀法的顺序,从头到尾施展家传的刀法。不过心底却在思索一件事。 王卫的刀法从何而来。 他家祖传刀法的来历不稀奇,小时候听父亲说,是来自明初,由他们赵家的祖辈从某一个不知名的小武馆里学来。 后来经过十代人的发展,东添一点,西减一点,发展百年,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家祖传的刀法不能算强,不过也能让他的父亲坐上百户的位子。 至于招式也没什么特殊的,刀法共有十三招,每一招又有八种变化,是属于既不会太繁杂以至难学难精,即便勉强用出也是花架子的,又不会太过简单,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招,若不够机灵,与敌人交手几招就被看穿的那种。 至于刀势,它不快不慢,不重不轻,算得上中庸。 但这是他父亲的刀,他的刀就有不同了。 每个人刀法都不一样,哪怕是一脉相传,师父与徒弟,徒弟与师兄弟必有不同。 其一是习武之人自然不能只会一种刀法。的确杀人只需要用一种刀法,可眼力劲却不知能局限于自家刀法,不敢说海纳百川,最起码也得认得出别人用的是什么招式,有什么优点c缺点。 其二是刀势,他家刀法初时一直都是偏灵巧的,但渐渐到了他爷爷那辈,就成了不偏不倚的中庸。 到了他身上,由于那颗菩提果,他的刀就偏向重刀了。 第三,就是学多了其他刀法,武者便会下意识根据自己的情况,或多或少的改动原有的刀法。 这就好像同样是熊,活在北极的熊,体格就要大点,皮毛也是白色的一般,而活在南方森林的熊,就要小一些,皮色也是棕黄的。 这些年,他学了许多刀法,有快刀,有慢刀,有重刀,也有偏灵巧的刀法。又因为他手里的绣春刀比一般的绣春刀要重三斤,他的刀自然也偏重了。 因此,他的刀,是不同于祖辈的刀。 但王卫施展的刀,无论是刀的招式,和刀势,都与他极其相像。 就好像是一脉相承的。 这刀法与血脉相仿,血脉相承,这刀法也有血脉一说。 兄弟俩用刀的习惯虽有不同,但若没有什么特殊原因,一般比叔侄用刀的习惯相近。 分叉口只能越来越远,从来没有越来越近的说法。 这也是有许多辈分高的人,与小辈交手几招后就能认出小辈师承何处的缘由。 不过也就是这点,赵原论才越来越心惊。 虽刀法是祖辈传下的,但传到兄长手里时,就已经被他改了差不多,虽依旧是十三招,八种变化。 但根子里早就有了很多不同。 因此说是新刀法也未尝不可,这新刀法世间只有两人知晓,一是他死去的哥外,二便是自己了。 那么,王卫又是如何学会这刀法的? 赵原论挥舞的绣春刀忽然停滞于空,瞳孔猛地收缩。 “哥教他的?” 这个念头像是膨胀的海绵,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 这时,刀法的第十三招,第八种变化用尽后,他的刀也稍微滞住。 招式用老,若想变招,无论是心里所想,又或身体肌肉习惯改变,都不免的要暂时停滞。 但是,他的刀因招式用老停了,可王卫的刀却在继续。 忽然地,王卫开口说话。 “第十四招,跃雪飞渊。” 他的话刚落,因为第十三招而刀向前直压的绣春刀,一改原本一往无前,非死即伤的刀势。像是绝地爆发后,逃脱生天的灵巧般,先回刀划破四周,再往顺着空气的纹理,灵巧砍向赵原论。 “怎么可能?” 赵原论眼眸颤起,“何来的十四?临渊破军之后,不应该没了吗?何来的十四?” 他的念头刚过,便被王卫的刀迫地不得不往旁滚去,狼狈躲过。 然后王卫便继续使着刀,每一刀就有一个变化,一共六十四变化,个个变化都不似前十三招。 而且这刀法c刀势甚至是刀意,都比之前十三招中要深研。 “莫非是他自创的?” “王卫真是奇才,居然还有另创!” 赵原论暗惊之后,正想继续看王卫接下来的如何使时,王卫却停了下来,立在原地,看着手里的刀,眼眸里有些茫然。连赵原论往他脖子劈的刀都不顾。 赵原论稍微停住,把刀收了回去,之后,他隐隐听见王卫的声音。 “奇怪,第十五招叫什么来着?唔,记不住了,好久了,记不住了。” 这忽然一停,赵原论心底就空落落的。 能在前人的基础上,再做改进的人很少,而且都是天纵奇才。 他做不到,但王卫却能。 这的确让他有些失落,只不过他却更失望于王卫忘记后面的招式。 前十三招的刀意是生死。他以往就好像困在山顶,身前是深渊,身后是虎豹。 他练了这十三招,就被困在生死之中。 但王卫使的第十四招,却是另一番超脱生死,花阔天空的意境。 生死之后,是海阔天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章 公公 这第十四招,宛若一扇新的大门。 赵原论握紧手里的刀,皱眉许久,将那些招式完全记入脑海后,觉得浑身有些不适应。 就好像先前是横劈后要回刀,如今却是要在横劈回刀后,在竖砍。但身体的似乎停留在之前,还没能调整到后者。 这挺难受。 不过心中又有些豁达,他刀法的根基是父亲所教。十三招的刀法变化则由兄长传授。 这十几年来,他专研刀法,领悟生死的刀意。但在五年前,他的刀就停滞不前,没有半点变化。 只有三月前,兄长死后,他进了锦衣卫,干上杀人灭族的事后,才逐渐有了新的领会。 意会有了进步,对刀的招式也有更深的领会。 如今这新的刀招,让他在前者基础上有了新的进展。。 稍作休整,赵原论瞧向王卫,见其仍旧拿着绣春刀,呆在原地发愣,口里一直念叨。 “后面是什么?后面是什么?” 常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来,一根有食指中指并粗的铁索,丢了过来,嗡嗡地说:“原论,快点锁住王卫。” 说完,他就拿着雁翅刀走地稍微近写,以防王卫突然爆起伤人。 赵原论小心翼翼走到王卫身前,右手持绣春刀,左手拿铁锁往王卫身上缠绕。 先缠腰,再顺着腹捆向左右双肩,从后头绕回来,又绑住两条手臂。 一连的动作,王卫就像个孩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做完这些后,赵原论才把王卫手里的绣春刀取下。 按理说,擒人得先把武器取走,但他担心刺激到王卫,就只能先把他的腰c肩捆住,再取刀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陈青与李礼羟二人将唐堂和柯三带了过来,后头还跟着摸着后脑勺,有点迷糊的梁冲。 赵原论望去,瞧见唐堂和柯三。 唐堂依旧昏迷,面色惨白,眉头紧皱,额头上汗水如豆,即便是昏迷,都似乎很痛苦。 他左脚自膝盖以下没了,在断处裹上厚厚的布,血液还一滴一滴地渗出。 赵原论又看向柯三,柯三倒醒着,只是两条腿都被人砍了下来,面容消瘦。见赵原论看向自己,还露出了笑容,“原论。” 赵原论沉默,没说什么。 李礼羟瞧着东方的天空,那是适才号箭响起的地方,然后又瞧了眼唐堂痛苦的表情,沉声道:“先走,找个地方修整,顺便重新给唐堂包扎。” 忽然,北方天空上爆出一道亮眼的光,划过天空,最后在很近的天空消泯。 “是什么信号?” 赵原论眉头皱了起来,锦衣卫还有这种信号?而且锦衣卫不是在南方? 但陈青见到这道亮光,脸色猛地变了变,立刻道:“无论如何,先走。” “是。” 赵原论也就把心里的不解暂时按捺下,指着适才韩易云离开的方向道:“韩易云带着家小往东方走了,锦衣卫在南方,我们往东北走。” 陈青思索片刻,点头道:“原论看着王卫,常乐背着柯三,李礼羟清理痕迹,梁冲你探路就行。” 匆匆急赶。 一行人顺着小径往东北疾奔,留下地上几道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 赵原论临走前,停了停,随手丢下几块银子。 他们走后,李庄才重新传出动静,是一些庄民逐渐敢走出来。 一个八岁小孩小心翼翼地走出来,瞧见妇人的尸体,立刻跑了过去,趴在妇人尸体上抹着眼泪。 也有年纪比较大的,有十来岁的少年脸色苍白,立在自己娘亲尸体上一言不发。 李庄主人拄着柺杖,看着眼前四五道尸体,脸色发白,身子颤抖,脚都软了几分。身边二十来岁的小儿子搀着他。 他缓了好久,才吩咐大儿子:“大,你去安抚周围的庄民,家中没出事的,给一贯钱,出了事的,给八贯。” “是,爹。”大儿子点了点头,便安排人去取钱。 二儿子发抖,看向老父亲,问道:“爹,那我们怎么办?这,这可死人了。” 李庄主人大概六十有余,虽然年迈,几个儿子也都分家了,可李庄事物大都还是他打理。 他看见周围的人得到安抚,稳定了庄民的心后,颤巍巍地伸出枯瘦的手,安抚道:“没事,我们李庄从来便没有做过违背大明律的事,这些年粮税吃紧,但我们挨饿,东凑八凑也凑了出来,前些时日李公公做客,我们李庄也孝敬了不少,而且县官上任时,你大哥去做了客,送了不少礼。” “何况此次是贼人来到我李庄,死了人,那就是贼人牵连。我李庄只是见客远道,暂作收留,不知其是贼人,因此这些事,与我李庄一概无关。” 他说完,又立刻让三儿子去报官。 然后他又吩咐大儿子:“大,你把家中除日常开支外c和明年春耕雇工外所有的钱整理好,等县里的大官来了,你就找个由头全部给他。” 大儿子一听见要把全部的钱拿出来,立刻着急起来,连忙道:“爹,不能啊,若我们明年春耕收成不好,那后年就没钱春耕了啊。” “你懂什么?” 李庄主人狠狠地用柺杖砸地。 “现在死了人,事情压不下了。城里的官差肯定会得到消息,他们要来了,我们要想没麻烦,只能给钱。” “但,但也不用把全部的钱都交了啊。”大儿子心疼道。 李庄主人长叹了口气,说道:“钱没了,人还在就行,人还在就行。” 他的话刚说完,北方耕田的那头,赶来十来位身着麻布衣裳,打扮的就像是普通农家汉子的人。 只不过有些奇怪,他们每位手里都拿着刀剑。 李庄主人看着他们手里的刀剑,眼瞳猛然收缩,立刻回头对着小儿子说:“四,快跑,快跑。” 小儿子搞不清缘由,没跑,愣愣地问:“怎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咽喉中部却忽然渗出一点血滴。 咽喉的部分开始变红,充血,然后血滴开始变大。 到了最后,他的话再说不出口。 “四。” 李庄主人老泪纵横,周围开始传出庄民逃溃发出的惨叫。 二十岁年轻汉子拼命的吼声,妇人的喊叫,小孩的哭喊,不断响起。 半会后,李庄主人还躺在小儿子身上趴着。 一个大概是领头的人捏着手里的长剑,走到李庄主人前。 他轻轻挥剑,将李庄主人的咽喉划开一道口子。 那人再看了看周围,死尸浮野,看不见一个李庄的活人。 便开口道:“解决干净了吗?没留下活口吧?” 他的声音十分尖锐锐,与先前那名阴柔男子无二。 “干净了。”另一人走上前,摊开手,露出一堆如毫毛般的银针。 “李公公吩咐的事做完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那人看向东北方,开口道:“放火,在李公公说的东谷汇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章 线索 大火烧透半边天空,黑烟笼罩方圆,尸体焚烧的碳焦味随风四传。 半柱香后,三十余骑的锦衣卫驱马奔来。 锦衣卫为首的俨然是宋铉,四名锦衣卫旗长稍稍落后半步。 “果真是叛国,弱小无辜皆杀!” 陈旗长铁青着脸,看着大火焚烧整个李庄,望向宋铉:“总旗,线索断了,我们该如何?” 抱着刀的锦衣卫旗长冷然说道:“附近有溪流,引溪灭火。” “太晚了,而且火势太大,等火灭了,线索也没剩下多少。”徐旗长眯起眼睛。 三人讨论,宋铉却一直环视周围,如鹰的眼眸子扫过前方,每个角落都没忽略, 忽地,他停了下来,眉头稍微皱起。 他望向腾腾火光,里边有一点亮芒时隐时现。 他皱眉稍想,便想驱马过去探查,但锦衣卫最末端那名少年锦衣卫却抢先一步走向那点亮芒,宋轩瞧见后就停了下来。 年纪较大的锦衣卫见少年锦衣卫自作主张往前,连忙小声叫喊:“小五,你去哪儿?回来。” 叫了两声,见少年锦衣卫似乎没听见,他心底着急:“这小五,总是自作主张。” 正和几人讨论的徐旗长瞧见了,嘴角一勾,露出玩味的笑容,带着嘲讽的意味对那名抱着刀的锦衣卫旗长拱了拱手:“李旗长,你手下有挺多不爱守规矩的嘛。” “擅作主张,若是在某些地道墓穴里,触了什么陷阱,那我们可就很危险了。” 李旗长冷哼一声,面露不悦,开口道:“王小五,你去那干什么!” 王小五打了个哆嗦,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回旗长,我好像找到了什么线索。” 几名旗长皆被他这句话吸引心神,面容严肃,但瞧过去后,却发现火光闪烁,尸体的伤口也被锐器划的血肉模糊,连伤口是什么样的都瞧不清,更别说线索了。 李旗长扫过几眼,同样没发现线索,便皱眉又问:“你说的线索在哪?” “这”王小五挠挠脑袋,嘟嚷道:“刚刚就在这里的” 李旗长见他摆明是不清楚的模样,脸色霎时阴沉下来:“回来!” 王小五被喝地抖了一抖,身躯不由自主就想往回走,但走出几步又驻足。 他面露不甘,咬着牙,又走回去仔细找了起来。 徐旗长便嘲讽道:“哟,李旗长手下的人不仅喜欢擅作主张,还不听命令。” 听见徐旗长嘲讽的话,李旗长的脸色阴沉,仿若黑墨,冷哼一声后,持着绣春刀驱马上前。 “梁副旗长,不听号命是何罪?” “杖责八十。” “若耽误了军情又如何?” “这杀。” 那名年纪较大的锦衣卫听见后,连忙上前劝道:“旗长,小五这小子平日虽然笨,但关键时刻并不会任性,也许,也许他真的找到了什么线索呢?” “让开!”李旗长冷然说道。 年纪稍大的锦衣卫往旁挪了一步,但很快就停了下来,回头望了眼仍旧在火光前找着什么的王小五,见他额上汗水密布,却一直在找着什么的模样。 他又咬咬牙,暗骂声混小子,依旧站在李旗长面前,劝道:“旗长,你再给小五一点时间,他肯定找到了什么线索。” 火光前,大火逐渐蔓延过来,王小五额头上汗珠密布,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火烘烤,还是心底紧张。 “在哪里,在哪里?我刚才明明看见的,怎么一咋眼就不见了。” “线索有时会藏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不能急。” 这时,他听见宋轩的声音。 几名锦衣卫旗长同时楞住,看向宋轩。 “退几步。” 宋轩笑着拍了拍王小五的肩膀,把他拉地远了点。 “你看?”宋轩指着火光 王小五沿着望去,见到火闪烁,又重新望向适才见到亮芒的地方。 火光的映照下,那处重新闪烁出亮芒。 “找到了。”王小五大喜,正想走过去,宋轩已经先一步走到了那处地方。 他翻开压在另一具尸体上的死尸,再扣住地上那尸体的咽喉,就见到一根东西在皮肤底下游动。 他右手如鹰爪,摸准地方,忽然扣住咽喉偏下的位置,猛地一插一拔,将一大块肉给刮了出来,同时一根如牛毛的银针也落在了地上。 “银针?” 几位旗长脸色变了变。 “银针杀人?” 宋轩将银针捋直了,半会后,他突然开口道:“这银针出自何方?” 王小五一怔,没想到宋轩会突然问他,连忙开口回话:“银针能细入牛毛,应该只有玄天局的匠师能造出” “是啊,事情有些棘手。”宋轩眉头皱了起来。 他心底暗自思索,追捕陈青等人的命令是由都指挥使的命令,而锦衣卫当今的都指挥使正是由督公一手提拔。 换而言之,当今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是督公的人,也就是,要抓捕陈青的人其实是督公。 但为何又有一只其他的队伍同样追捕陈青等人。 “莫非督公还派了东厂的人抓捕陈青等人?只是暗地行动又是为何?若不是督公派来的人,那这一直供应给内监的银针又是怎么一回事。” 想了许久都想不出缘由,宋轩便暂时按捺下,收起银针,望向东北方,开口道:“往东去。” 风是吹往东北,这火从北方点起,以至于南方一些房屋完好,西方是京城唯一能去的,也就东方了。 “是。”其余锦衣卫颔首。 平城以东,是通往海滨县的官道,官道左右是崇山峻岭,树林湖泊。 赵原论找了个隐蔽的地儿歇息,顺便重新给唐堂包扎,身边牵着王卫。常乐则在旁照看柯三。 李礼羟和梁冲则坐在陈青右边。 梁冲显得有些手足无措问向陈青:“旗长,我们该怎么办?” 陈青则盘腿曲坐,虎纹剑平放腿上,闭目修明,什么也没说。 梁冲又看向李礼羟,后者又轻轻摇头。 梁冲便只能坐着原地干着急。 “原论,我们怎么办?要是跑,我们两条腿也跑不过他们,而且唐堂和柯三的脚。”常乐嗡嗡地问道。 “你们带唐堂跑吧,我两条腿断了,逃不了。”柯三苦笑起来,摸向自己原本双足的地方,裤子下却空荡荡。 赵原论没有理会柯三,柯三想说些什么,后来又闭上了嘴。 等到替唐堂重新包扎完后,赵原论才开口道:“东海滨城有我认识的线人,只要能到滨城,我们就乘船一路南下,去南洋。” 常乐着急起来,“原论,俺妹和其他人可怎么办,思造和韩易云都不知道去了哪了,俺娘临死前让我照顾俺妹,俺可不能丢下她。” 赵原论顿了顿,说道:“你先带着柯三他们先走,我去找他们。” 半会后,陈青突然睁开眼睛,开口说道:“去滨城得路过天险崖,我与原论分开去搜寻家属,常乐和韩易云梁冲,你们带着柯三,王卫和唐堂去天险崖,我们去那聚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章 嫁娶 “天险崖。” 闻言,赵原论楞住了,下意识看向陈青,却见后者重新闭目养神。他就低下脑袋,有些失神的呢喃道:“一线天啊” “天险崖是哪里?”梁冲好奇地问道。 柯三摇头说:“据说是一处崖道,一次仅能过一个人。” “天险崖?” 李礼羟重复念了几声,抬头说道:“去天险崖起码得十天,而且得有马。步行得十余天,而且是日夜奔驰。 再者,在锦衣卫和督公的追杀下,我们几乎不可能安全到达滨城。” “除非” “除非锦衣卫走山道,我们走官道。” 赵原论眼眸子闪烁,语气不徐不慢,继续说道:“走山路,只要走山路,锦衣卫就得下马。 你们伺机找到几匹马,走官道,我引走督公的追兵走山道。” “若是这倒是可行。”李礼羟点了点头,他又继续问:“只是你如何逃脱锦衣卫追杀?” “我自有法子。” 之后,又稍微商讨一路上的安排和去南洋的路后,天就开始黑了。 赵原论解开腰间的的绣春刀,把它放身旁,绣春刀的刀柄已经重新被他用布带缠绕,插入了破旧刀鞘中。他又把龙凤玉佩解开,收进怀里。 做完这些后,赵原论走到角落,坐下,从怀里掏出了颗菩提果。 一股甘香味传出,让他稍微感觉到凝神静气。 他并没有法子能逃脱锦衣卫的追捕,也没有那个信心在宋轩手里逃走。 而且,他也根本不认识什么线人,滨城是否有船去南洋也是一个未知数。 所谓的线人,去南洋的船都是他编的。 该死的人,终究会死。 赵原论瞧着手中棕黄色的菩提果,有些恍惚,呢喃道:“菩提果,据说每逢枯萎,便能轮回五百年,回到初结时” 许久,他将菩提果收了回去,嗤笑起来。 先不说传说是否真假,就是真的,又怎能知道菩提果结果有几许年了? 或许,等自己老死百年,它都还未能轮回。 周围沉寂下来,直到陈青突然开口,打破寂静。 “原论,你应该不理其他人,远远逃走,逃得越远越好,直到督公再也找不到你为止。” 陈青说的突兀,让气氛变得沉郁。 柯三摸着空荡荡的裤裙,苦笑起来。常乐摸了摸后脑勺,也没说话。 赵原论听后,沉默半会后说:“督公要我死,我活不了。” 陈青摇头说:“若在平城时,你带着那女孩逃走,能活。” “但现在晚了。” “不晚,只是你不想逃。”陈青说着,略微有些好奇:“为何?” 赵原论拾起绣春刀,开口道:“逃去哪?身是锦衣卫,手里拿着绣春刀,就没有放下的道理。” “再者,若有人要你死,你逃到千里之外,放下了刀,是否又能过上安全的日子?” 梁冲开口说道:“只要逃到足够远,督公的爪牙找不到的地方不就行了?” 赵原论没了声音,李礼羟便笑了起来:“嘿嘿,没借口了吧,说说,原论,你究竟怎么想的?锦衣卫可不是什么好当的东西。” 赵原论沉默少顷,摇了摇头:“或许,但我不愿。” “要我放下了绣春刀,安宁的活下来,我不愿。既然如此,那放在我眼前的只有一条路,锦衣卫。” “无论如何,我也只能是锦衣卫,没有第三条路。” 周围没人出声了。 每个人都有个理由,只不过z像赵原论这般把自己逼上死角的却没有几个。 上一个已经死了。或许这一个也要死。 赵原论隐约记起当初在陈庄和湖旁,他眼前的两条路。 督公活,他是锦衣卫,督公死,他亦是锦衣卫。 当初带着女孩遥遥逃走,回cd老家接上嫂子与侄子可行。 世道本来就是未知的,路从来都没有堵死或者平坦的走法。 区别在于人。 他不愿意逃走,只是因为不愿意放下手里的刀。 因为只有面对,他的刀道才能通达。只有濒死,他的刀意才能贯通。 只有登上锦衣卫最高的位置,他才能从一柄刀,变成持刀的人。 再者,他不信兄长会死,若是想要他相信,得有足够让他相信的证据。 何况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有关雪豹与云羚。 兄长与他说时,他还小,只是明白了持刀的原因,以及名为生死的刀道。 只是多年后,有朝一日他却突然好奇起来。 那猎人想要抓到云羚,那么,他抓住了没? 抓住了。 为何? 但兄长却没有说出答案。 如今他想知道那猎人,最后为什么能抓到云羚。 明明因报酬而奔跑的雪豹,抓不住为求生奔跑的云羚。为何猎人却能抓住为求生而奔跑的云羚。 正如练刀,究竟什么拿刀的原因比求生重要。正如挥刀,究竟什么挥刀的原因比生死重要。 兄长没说出口的答案,或许随着他身死永远尘封。 但他却要知道,哪怕最后兄长的确死了,也要自己找。 兄长曾说,这答案只有锦衣卫都指挥使知道,若他想明白,就只有一条路。登上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位置。 徐徐,他将这些杂事封存进脑海深处。 眼下,他还有些事情要做。 该死的人终究会死,但没到死时,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该死的人。 他始终都不相信自己会死,哪怕是刀子就放在他的脖子上。 “常乐,出来一下,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陈青听了,眉头皱起:“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 其余几人也往这头看,各有心思。 “是啊,直接说就得了。”常乐摸了摸后脑勺。 赵原论沉默下来,半响后开口道:“和静容有关的。” “俺妹?”常乐直接蹦了起来,憨笑道:“你终于想通了,要娶咱妹了?” “咱妹可是喜欢你好几年了,你瞅,都十七了,要不是因为等你,早嫁人了。” 赵原论没说话,他自然不是因为这点。 但他现在瞧着常乐高兴的模样,内心不仅平静无比,反而有些想打他。 李礼羟摸了过来,盯着他好半会:“你脸红了?” “嗯?”赵原论撇嘴,“没。” 他又看向常乐:“先出来。” 常乐便笑呵呵的说:“好,妹夫。” 其余几人也没说些什么。 常乐的妹妹喜欢赵原论,他们早就知道了。 同时他们也由衷佩服,那么一个好姑娘,居然喜欢上原论这闷葫芦,而且原论居然从来没开口提亲。 气氛也缓和了些许,无论什么时候,见到赵原论窘迫的模样,都能让他们开心点。 “反正被揶揄的也不是自己。” 梁冲在一旁偷笑,李礼羟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回去。 “梁冲,你也老大不小了,啥时候找个媳妇?” 出了去,赵原论刚刚伫足,就听见常乐扯着的大嘴巴喊:“妹夫,你是要跟俺聊一聊嫁妆嘛?你放心,只要你娶了俺妹,你要啥俺都能给你弄来。” 赵原论顿了顿,暂时按耐心里原本想说的东西,开口道:“你这是想卖掉送走静容?” 常乐呵呵笑道:“没法子,俺妹整天念叨着你,俺耳茧都出来了,大早给你做糕点,俺这个当哥哥的都没得吃,就给你送,上次被梁冲那小子吃了一块,整整半个月没理他。 要过冬了,俺妹就去巷口的李大妈那拿些鸭绒,给你做衣裳,对俺这个当哥都没那么好,早点嫁出去,省的俺心里不平衡。” 听着常乐的话,赵原论有些失神,记起了自小便喜欢在自己练刀时躲在一旁偷偷瞧他的小姑娘。 有时被他发现了,还会害羞的躲起来。但很快又会鼓起勇气,羞着红脸,迈着小步子跑到他身前,给他递手巾。 十年过后,小姑娘已经成了女子。 只是那手巾,却递了十年。 “静容。” 赵原论想起那个亭亭玉立的女子,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反而从一旁拿出龟作——也就是当初思造让思物给他的东西。 适才他不过是拿她当借口,否则陈青指不定得怀疑什么。这鬼作才是他想要交待的事,而且不能给其他人知道。 鬼作是个炸弹,一共分有四层。 外表由铁皮包裹,第二层是刀片已经其他锐物,第三层有各种各样的易爆物,如石油c炸药。核心是能控制爆炸时间的水银注物。 这东西能爆炸,而且威力惊人。 滨城没有所谓的线人。只有杀光追杀他们的锦衣卫,他们才能活下去。 而这鬼作,就是杀他们的东西。 “常乐,操作鬼作的方法我记在了纸上。等我到了天险崖后,你把这东西给我” 常乐挠了挠脑袋,接过鬼作,语气颇为遗憾:“就为了这事啊我还以为你终于要娶我妹了。” 赵原论后面的话一滞,沉默半会,吸了一口气后,才继续说:“若我没能回去,你就引爆这东西,天险崖是著名的一线天,若炸掉一处,山体便会崩塌,压住路口。” “那不行,俺妹还在外边。”常乐着急道。 赵原论捏了捏绣春刀,语气半透着无奈,“我会找到静容。” “噢,那俺等你把俺妹带回来,再把这东西给你。”常乐憨笑道。 赵原论叹了口气,转身就走,“随你。” “和柯三他们说一下,我先走了。” “早点回来,俺一定要让俺妹尽早嫁给你,不然街头巷尾的邻居有要说事了。”常乐在后头喊着。 半会后,等赵原论离得很远了,他才憨笑道:“原论可不能死,死了,俺妹就得守活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章 不娶你,又娶何人? 月静星疏,冷风在草树的间隙中吹过。 唰唰~ 山林中,地上长着各式各样的杂草,低矮的灌木在石间丛生,遮天蔽日的乔木树干笔直,树冠在头的上空互相交叉,密密麻麻。 夜里,是山林最令人恐惧的时候。 一双双眼睛在你看不见它的地方,悄然注视,哪怕是从它身边经过,也发现不了。 赵原论悄悄踏过杂草,从灌木少的道上经过。他身上披着一层又杂草混着麻布的披衣,手里捏着的绣春刀,刀身不复原本的亮银,而是被抹上一沉绿色的草汁,即便是暴露在月光下,也不会反射出什么光。 咕咕! 一只猫头鹰飞了起来。 赵原论立刻在一颗树旁蹲下,静等了些许时间,等那只猫头鹰重新飞回来后才继续往前。 他照着月光照的不怎么清晰的路,依稀能辨别出南方的路,暗中摸去。 山林里有人。 他适才杀了一个,身上穿的是普通猎人穿的猎衣,背着一张猎弓,箭筒中有几支还没射出的羽箭,似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猎人。 但是,哪里会有猎人会依稀的月光下出来打猎? 是嫌命不够长了,还是嫌山林里的熊瞎子不够肥? 所以那人不是猎人,是太监。 他脱下那人的裤子,没见到东西,倒是在找到了些证明他身份的东西,比如轻如毫毛的银针,一柄软剑,外加一块令牌。 令牌是代表内监的令牌,这内监,便是应该在宫里服侍宫中贵人的小太监。没有哪个小太监敢擅自出来,除非有人让他们出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若之前,赵原论会认为这些内监是督公派来追杀他们的人,但后来仔细思考,刘瑾的确权倾朝野,位居所有大小太监,宦官之首,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太监都会听他的命令,比如那位可能的张公公。 只可惜适才太急了,不小心把那太监给杀了,否则兴许能问出什么来。 咕咕。 猫头鹰又飞了起来。 赵原论稍微停了停,望了眼逐渐往东边偏的月亮后,继续往前赶。 过了两天,他却没找到丝毫与韩易云等人有关的痕迹,倒是多次发现那些太监在山林中往来匆匆,像是在寻找什么。 不过好在没遇上锦衣卫,这点倒是十分不错的。 “咕咕。” 猫头鹰又飞了回来,但片刻后,它却突然砸在地上,僵住了。 “青毒?” 赵原论瞳孔收缩,原地隐秘。 很快,东边的山林钻出三道人影,衣服样式,与先前的太监一般无二。 “没人,是只猫头鹰。”一道声音传出。 又有一个人走到猫头鹰掉落的地方,他捏着猫头鹰的脖颈,稍稍一扭,又从它身体取走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一道声音传出:“你把青毒抹到了银针上?” “一人一瓶,不用白不用。” “那也对,反正时候也得把剩下的上交,倒不如用完。” “走了,这两天少了不少同僚,那锦衣卫又还没抓住,赶紧的。” “是。” 声音渐传渐远。赵原论瞅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没动弹,指不定他们会回来,何况他在想那些太监是什么意思。 锦衣卫没抓住,那锦衣卫指的是韩易云,还是其他人? 如果不是他,应该也没有其他人了。 赵原论等了大概半刻钟,没发现有人继续回来,便顺着南方,继续搜寻,知道他在一颗树干上发现一个很小的洞,应该是被人用刺扎出的。 “这边?” 赵原论看向溪流的那边。 —— 淅沥沥的小溪在月夜下流淌,冲击碎石,发出水渐起的声音。 小溪旁有一处洞穴,穴不深不浅,估计是那头熊瞎子的家,只不过熊瞎子再也回不来。 里边,一个女子抱着一头眼睛都没能睁开的小熊,缩在洞穴的最深处,左手死死握住一根发簪。洞口初,一头大熊瞎子的尸体严严实实地堵住通道,外边不时传进一两道声音。 “你说咱家怎么那么倒霉,想找个地儿休息,却遇上了熊瞎子回巢。” “费什么话,明儿还得继续找人,你还是祈祷早日找到那群锦衣卫地家属,早点回宫。” “你说会不会里面就藏着一个?” “怎么可能,谁会躲进熊瞎子的巢穴找不自在。” “你说的也是。” 山洞内,每逢外头传进一点动静,女子的身躯就抖一抖,怀里的小熊就会不安分的缩起来。 “赵大哥。” 她紧紧地抱着小熊,缩在洞穴地角落,紧攥着簪子的右掌心被指甲掐出几道弯月口子。 那玉簪是她心仪之人给她的,虽然是在周边小巷的摊口随处买来的,不贵,十几文就能买到。 她还记得,那天风和日丽,自己和比她高一个脑袋的少年走在热闹的小巷里,她胸口如小鹿乱撞,脸也红的不像话,后来,少年突然要给她买一个簪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嫌弃她不好看,或许是看簪子便宜又或许,是他 于是她认真的用手巾包着簪子,然后她感觉到少年似乎看向了她的头发,而且很诧异的说:“静蓉,你还没有簪子?” 哪能有,哥哥是大老粗,那懂得这些细致活儿。父母双亡,她又从小与一群老大粗混在一起,自小性格就有些偏向男子,若不是后来遇上了某人,开始懵懂学刺绣,不再是随便裁下一大片布,胡乱凑成一件衣裳,而是借着机会找刺绣娘学会绣鸳鸯。 做饭也不再是将能吃的东西丢进锅里闷上小半个时辰,随便糊弄了,而是开始学糕点。 只是这些心里话她却从来不敢说出口,她怕少年问起,为什么她开始学做糕点,织鸳鸯了。 最后小声回答:“没有”。 后来,她就感觉一股热气朝自己撞了过来,脑袋一下子就迷糊了,像极了风寒发热,脑袋糊成一团的感觉。 “我给你戴上。” 于是,她一直戴着这根簪子。 她缩了缩,喃喃道:“赵大哥,你在哪里?” 洞穴外,又重新传进声音。 “等等,这洞穴怎么好像有人的痕迹?” “你看错了吧。” “真的,你瞅瞅。” 女子躲在里头,抖了抖身子。 她不是没想过兄长来救她,但每逢自己生病感冒,兄长最后总是把她照顾地很严重,直到少年发现她病了才来寻自己,最后才治好的病。 “巷口的李妈说,赵大哥身边没有其他小姑娘,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只要肯等,赵大哥若娶我,又会娶谁只是现在,好像,我等不到了。” 女子喃喃着,又缩了缩身体,直到外边传进有人摸索进来的声音。 洞口内,一个太监笑了起来。 “还真让我们逮到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