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春回》 序章 公元2018年6月25日晚,河南开封以南的一条公路上。 李平仰靠在座椅背上,眼睛无意识地看着车外不断晃过的朦胧灯光,困得迷迷糊糊,但还是强挺着与正在开车的赵进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 前些日子,已至中年仍在军中服役的李平接到高中时死党的结婚喜讯。他想都没想,立即就提前请好了假,并对手上的各项工作进行了调整安排。 他必须要参加死党的婚礼,他那哥们儿实在是太不容易了,40岁了才修成正果,他如何能不去捧场。 前几天,在郑州参加完婚礼后。李平突然想起,他的老上级也是老连长赵进,这两年好像一直在河南这边儿给朋友打工,于是就打了个电话问候一下。 结果,赵进这两天正好闲着,接了电话,立马就借了个车杀向郑州,抓着李平无论如何在这边儿玩上几天再走。 李平本还剩几天假,河南也不常来。更重要的是,自从老连长退役后,他们两人就再也没正经聚过,下次真的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于是也就留下了。 想当初,李平军校刚毕业就分到了赵进手下任排长,而赵进则刚刚升任连长,也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而后十多年,李平更是一直说巧也不巧的始终被赵进直接管理着,直到赵进调往它部任更高的职务才分开,这样的情分让两人的联系从未断过。 赵进是个极有能力人,也是个极有威仪的人。 他是战士考学出身,个人军事素养很高。1米85的大个儿,瘦且笔挺,据说在军校时年年都是阅兵时的撑旗兵。 再加上他还是麻子脸,平时又一贯不苟言笑,初次接触常会给人以很强的压迫感。 赵进对李平的影响很大,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李平这个学生兵心中的标杆。 李平一直觉得,要不是赵进读的是步兵指挥专业,要不是他们的部队体系不属于步兵,要不是他们不属于大陆军,他几乎非常肯定的认为赵进会走到更高的位置。 但生活往往就是这样,前几年赵进终因机会、专业和部队体系改革等诸多因素遗憾退出了部队。 离开部队后,不甘寂寞的赵进很快就只身来到了河南漯河,在一个老战友的食品加工厂内做管理工作。 距离也让他和李平的生活轨迹再难交错。 几年未见,浓浓的战友情自不必说,回忆往昔,两人更有说不完的话。 两人白天转转名胜古迹,晚上对酌两口儿,这几天着实有点嗨,也有点累。 本来预报今天有雨,还在犹豫就不转悠了,直接奔漯河赵进工作的地儿去看看就得了。 可赵进后天就得去忙了,预报又是白天小雨,晚上雨才变大,也就继续得瑟了。 不过计划不太得当,归程有点晚,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雨真的大了起来,并伴随着接连不断且骇人的电闪雷鸣。 突然,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猛然从他们左边超了过去,然后别到了他们车前面继续飞驰。 “这天,还开得这么生猛,不要命了吧!”李平嘟囔到。 赵进撇了撇嘴:“这都是嫌命长的,嘿嘿”。 雨突然变小了,天却越发阴沉,闪电也越来越密,有如不断扩张的蛛网,不断映照着天空中浓密、黝黑的滚滚乌云,十分狰狞。 “这速减的,估计是打电话呢,真是不要命了。”赵进说着,加了速,反超过黑色奔驰。 “我去!”赵进突然一喊。 李平侧过头,看见黑奔驰又再次从他们左侧超了过来,但前方对向车辆的大灯也太近了,赵进的身体都紧绷了起来,李平的身体也在减速中迅速前倾。 黑色奔驰不出意外的在赵进车头的左前侧不轻不重的蹭了一下,成功的躲避开了对向而来的车,但之后却有些不受控制的打着横一路侧滑后停在了路中间,对面相向远远而来的另一辆轿车也缓缓的刹了下来。 “没事儿吧,兄弟。”赵进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紧张道。 “没事儿,大哥。”李平揉了揉脖子,两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然后两人找了雨伞下车去看车损。 奔驰上也下来两个男的,都没打伞,一个黑瘦带着痞气,一个清瘦略显文弱。 “怎么开车呢,会开吗?”黑瘦的下了车就嚷嚷。 “会说话么。”赵进把伞往上抬了抬,看了看对面,板起他麻子般的长脸,一点没客气的怼了回去。 黑瘦的看了看赵进和李平后,黑着个脸没吱声,转头去看奔驰的损伤。 清瘦的定定的看了看这边车头的吉利标志,回头又看了一眼奔驰上又下来的一个中等壮汉,突然大声道:“抢,就知道抢,也不看看你那是啥车。” 说完,他又挺了挺胸,走到李平和赵进面前扬着头问:“知道我们这车多少钱吗?打算怎么赔啊!” “哟,挺牛啊!痛快儿去报险。”已把伞放到了一边的赵进回头撇了清瘦男一眼,又弯腰去看破损的吉利车头。 “赶紧的,要么报警,要么报险。大雨天的,在这儿耽搁什么劲儿。”李平一边嘲讽着清瘦男,一边走向奔驰旁。 后下车的中等壮汉从正查看损伤的黑瘦男儿边上回过头来,看了看李平,并没有说什么。 李平绕到黑色奔驰前,打算看看车牌号,却正看到对向停下来的轿车雨刷器下,一个粉红色的丽人正在副驾驶上一脸无奈的瞅着他。 黑色奔驰里,一个满面油光却又五官棱角分明的胖子斜靠在驾驶席上,正扭头对副驾驶上一个打着手机的纤瘦而妖娆的美女说着什么。 这画面是如此的清晰,李平甚至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车厢里还坐有其他人,黑色奔驰的前风挡被闪电照亮的有些可怕。 “好亮的闪电”李平心中还在嘀咕。 然后,就发现奔驰的前风挡已经白亮的什么也看不见了,耀得他睁不开眼,周围的世界一片白茫,自己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啪”的一下子吸走了。 待他再睁开眼时,周围的世界满是五彩斑斓的色块,弯弯曲曲,以极快的速度流逝,仿若自己在一片流光溢彩的世界中穿行,想喊却一点儿声也出不来。 他看到了飘在不远处的赵进,看到了那个胖子,还有几个人。 “哟!那个妖娆的女子身材真不错啊!旁边的那个金毛狮王的身材就一般般了,那个黑瘦子傻了么!那个粉红色的也在,好像也不错。 我这是怎么了,我在想什么呢!”李平很奇怪自己的状态。 紧接着,他发现周围的人正在被拉伸着,越来越长,并开始变得模糊,就像沙化。 而自己的脑袋也越来越木,眼皮也越来越沉。 “就这么挂了,不是闪电劈的吧!”这是最后的清醒。 ……… 炸裂的头痛,让李平不得不再次睁开了眼睛。 黑暗之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冲进了他的鼻子。 紧接着,一截露着骨头与血肉的人类大腿断面猛然出现在了他刚刚扑捉到光线的眼睛里,心口剧烈的收缩让李平如触电般本能的向后瞬移,双手也在无意中到处乱撑。 “啊!啊…” 几声惊恐的低叫之后,李平终于在慌乱与无措中用双手支撑着一个软软的东西半坐了起来。 当定了下神,在皎洁的月光下他回头去看双手按的是什么时,惊恐让他一咕噜又向前连滚带爬。 好不容易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打眼再看。 那软软的东西确定是一具年轻的人类身体无议,只是那苍白的脸、大张的嘴、空洞的眼神以及嘴角的血迹和胸口的一大片血阴无不证明这身体的主人已经死得透透了。 “这是哪儿?这为什么会有死人?那条大腿又是谁的?这死人的头发怎么在上边还梳成了一个团?好怪……” 怀着一瞬间冒出的一大堆疑问,李平举目四望。 强烈的震撼与冰冷让他的心再次紧缩起来。 在暗黑的旷野中,周围到处都是散落的尸体,空气间迷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 这是什么鬼地方? 我怎么会在这里? 在李平的疑惑更甚时,他看到了一根斜插在地上的长矛。 长矛?没看错,那就是长矛。 再细看,那些尸体的着装像极了古装电影中的人物,微弱的反射着月光的几把长刀也越来越显眼。 疑惑与不安中,李平急忙用双手去摸自己的头顶。 他居然也有了一头的长发,而且头顶之上也有一个梳起的团团。使劲一拽,他能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每丝发根所承受的力量与痛楚。 一些陌生的记忆碎片这时趁虚在李平的大脑中猛然闪现,一丝奇异的感觉让他惶恐万分。 他的头再次炸裂起来,他禁不住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头努力的想要分清“他是谁?”。 很快,惊愕与匪夷所思就挂满了他的脸。 这时,连续的尖叫声与呕吐声在李平的周围突然接连的响起。 很快,又有好几个身影也从死人堆中爬了起来。 当其中一个身影与李平傻傻的相望并疑惑的叫李平名字的时候,李平笑了,苦苦的笑,然后泪水猛然间奔涌而出。 这是什么鬼穿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一章 朱仙镇1642 “京师以南,河南当天下之中,开封其都会也。北下卫、彰,达京圻,东沿汴、泗,转江、汉,车马之交,达于四方,商贾乐聚。”——《松窗梦语》,(明)张瀚撰。 朱仙镇,开封之外港也,其西南方向约五十里处。 贾鲁河纵贯于朱仙镇中,把朱仙镇分为东西二部,河宽五丈八尺,各种船只均可直达镇内。 贾鲁河北起索、金、须、郑诸山源之水(郑州附近),南入颖水,汇入淮水。 开封能成都会,离不开贾鲁河,离不开朱仙镇。 朱仙镇也因贾鲁河而兴。 自弘治年间孙家渡河(后改名为贾鲁河)开通后,有了水路的朱仙镇就日渐繁华。 到万历三十三年开始担负起漕运重任以后(会通河淤塞,漕运正式改走贾鲁河),朱仙镇更是凭借着紧邻开封和漕运之利迅速崛起,并逐渐成为东南杂货、西北山产、湖广米粟和江南竹瓷的中转集散地。 最多时人口二十余万,每日里运粮船、商船络绎不绝。 没有贾鲁河之前的朱仙镇更多的只被于记忆于宋金时岳飞的北伐大捷,有了贾鲁河的朱仙镇却是大明河南的第一名镇,当之无愧的东西南北交通枢纽关键,天下商旅无人不知。 然而,任何繁华都挡不住战火的侵蚀。 随着大明崇祯年间的天灾愈演愈烈,河南地面上的民乱与征伐也规模越来越大,商路逐渐开始断绝,朱仙镇开始逐渐冷清。 而至崇祯十四年巨寇李自成部屡攻开封以来,朱仙镇更是民皆逃散,繁华尽去,只余还算清澈的贾鲁河在静静的流淌。 河还在,路还在,战火终究无法抹去其交通枢纽的关键地位。 然而,大明崇祯十五年的的五月中旬,曾经冷清了很久的朱仙镇又再次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不仅处处是断垣残壁的偌大镇子中挤满了数不清的旗帜与人马,就连镇外几十里之内也都到处旌旗飘扬、行伍不绝。 整个朱仙镇周边猛然间就聚集起了几十万的人马,两伙相互对峙的人马。 这里显然正在经历着一场大战。 然而在这时,朱仙镇的崛起之源—贾鲁河却居然断流了。 镇内长达数里的码头之上只有不多的几只小船孤零零的搁浅于干瘪、肮脏和满是杂物的河道之上,计划将要跟随着军队而来的船队再已无法驶达。 但没了水和船的河道却诡异的变得人声鼎沸起来,整个河沟之内到处都挤满了人群。 他们每个人都在疯狂的挖掘着。 炎炎的烈日,干旱已久的大地,几十万人马,断了流的河道更显得弥足珍贵。 人离了水是万万不行的。 缺水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人们会尽可能的减少烈日下的活动,尤其是剧烈活动。 但这个世界并不总是靠常理来运行的,它总会有很多例外。 在五月二十的这一天,在镇外东北方向一片荒芜土地中的一棵小树下,就有一个年轻人正敞开着衣襟、劈开着双腿并赤着一双大脚坐在地上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中一柄亮闪闪的长刀,偶而他也会抬头看一眼头。 在那大个子士兵不停的猛点头中,年轻人又一把将竹笠摘下然后也递到他的怀里,并随口说道:“先还你,下次用时再找你拿。队内其他人可都在?” 那看上去有点呆傻的大个子士兵挠了挠脑袋说:“马什长、赵什长不在,其他的都在。” 年轻人略微皱了皱眉,“哦”了一声后,目光却被本哨帐篷中央地带围在一起的人群所吸引。 “他们在干什么?” “哨长,哨长在打人哩。”那傻乎乎的士兵小声吐着舌头说。 年轻人听完,没再理会那傻乎乎的士兵,而径直朝着人群走去。 想都没想的就挤进人群后,年轻人一看果然是哨长正噼里啪啦的在收拾人。 于是,年轻人默默地站到了一旁没有吱声。 看了一眼年轻人,那哨长继续板着脸让人拿鞭子抽打几名跪在地上的士兵,同时不断重复告诫着围在周围的众人,违抗军纪的下场很严重。 高高的个子,板直的身材,再配上那满是坑坑洼洼、又黑又长的脸,让这哨长看起来很是唬人。 年轻人一时有些走神,仿佛依稀看到了那个让人敬畏的年轻时的赵连长。 就像几天前在死人堆里赵进疑惑的认出李平一样,岁月倒流,韶华依旧。 原来,这年轻人正是李平,而那哨长却是赵进。 注释: 今天位于朱仙镇以南的贾鲁河是1937年黄河花园口决口后,经疏浚而成的新道,与明代的贾鲁河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明代的贾鲁河与元代河防大臣贾鲁耗巨资修建的贾鲁河也不是一回事儿,明代贾鲁河的大部分河段本名为孙家渡河,是明代弘治年间由刘大夏所开。 而今天纵贯朱仙镇中的运粮河西支也只是部分同明代的贾鲁河旧道,因为贾鲁河到1900年时已完全被沙填,舟楫完全不通。 明代的贾鲁河不通黄河,水源因是索、金、须、郑等短流山水,相对较清。清代后,贾鲁河开始引郑州附近的黄河水作为主水源,结果泥沙过多而至经常淤塞。 以上确实有点乱,但也只能粗略解释,再细说更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悲催的新生 看打完了人,李平并没有去找赵进,而是随大伙儿一同散去。 到了一到这里,王队长还一副不削一顾之相。 “小姐之事,尔等定要用心,方才不辜负游击大人的抬爱之心。对部下,一定要严字当先,有错必打,须得让他们有畏惧之心。否则,若哪日哪个兵卒冲撞了小姐,我等如何交代……”赵进突然没厘头的开始了训话。 他们这个哨的全部任务就是护卫小姐,这也是他们被直属的原因。 李平和王队长对视了一眼后,都不停的点头称是。 吃好了饭,李平把王队长拽到一边,好奇的问齐队长跑哪儿去快活了? 王队长羡慕道:“听说带着几个什长到别营中吃酒去了,还带着粉头。”听此,李平立即也附和式的艳羡了几句。 和王队长分开后,李平转到自己地头儿看了看自己的30来个手下,也只有在吃饭时他才能见全他的兵。 宽慰了剩下的那个什长几句,并用言语给他戴了几话,而是直接把竹筒递到李平手里。 李平也不客气,直接就美美的喝了几大口,然后扯住一个路过的士兵,让那人把刘三喊来。 巴掌大的地方,刘三很快就跑了过来。 李平把那竹筒递到刘三手中,交代道:“拿好了,给我留点,其余的是赏你的。” 在刘三的眉开眼笑中,李平又自来熟的钻进帐篷拎出一小桶浑水也递到刘三手上,让他再喂喂骡子。 赵进就那么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 等刘三走后,两人找了一个僻静地儿后,赵进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饼来递给李平。看着李平在那里大快朵颐,他这才问道:“那小子靠得住吗?” “一个傻子,有什么靠得住靠不住的,只是简单、好摆弄。”李平缓了缓嘴里的食物自嘲的说。 接着,李平又把从王队长那儿听到的说与赵进。 赵进轻轻皱了下眉头说:“齐队长的事儿知道就得了,有些事儿不是我们该管的。你骑马练得如何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还行,今天好多了,我感觉没什么问题了,光骑不干别的肯定是行。”李平一边说一边心里也是庆幸,要不是以前有个战友好这口儿,没事就拉着他找地儿去骑两圈儿,这光景儿要是现从头学可真麻烦了。 赵进点了点头,继续愁容满面道:“我现在很忧虑。这么多部队就这样对峙下去,我们还是实力最强的一伙儿官军,可看这营中哪有打仗的气氛,有如集市一般!我就怕大败。对面可是李自成啊!不是名不见经传的阿猫阿狗,一旦大败被人掩杀,这时求命最是艰难。” 李平见状,不自信的宽慰说:“还不至于吧!明军有20万人,农民军应该没有实力在野战中打垮这么多官军,我记得历史上农民军也挺水的,打官军很是费劲。前几日,夺镇子的战斗,那李过听说可是李自成最精锐的部队,却被打得够呛并遭到驱逐,想来大家都差不多。这几天接仗,我看农民军也没占到多大便宜,他们的组织没准儿更乱。” 赵进看了看李平,严肃起来。“别竟从好地方想。现在粮食和水越来越紧张,这样儿的部队不用进攻,再等些日子,自己就得先垮掉。小心驶得万年船,兄弟可不能大意!把马练熟,关键时候好逃命!” 李平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我看这两日我们这边的部队动作越来越小,反到是周边几支明军动静很大,我们现在粮食也不多,除了赶快进攻就只能赶快撤退了,左良玉再水,他毕竟打了这么多年仗,不可能不明白吧?现在很是反常啊!” 赵进听后面色也更加发紧,他略想了一下说:“你说得很对,这很危险。估摸离天黑不远了,我得去和他们谈谈,有些事儿,我们得统一起来。”说完,赵进拍了拍李平的肩膀,起身走了。 …… 看赵进走后,李平也自言自语的再次诽谤起来。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穿越到哪儿不行,把我们搞到明末军纪最坏、战力最渣的左良玉的军中是几个意思?把我们弄到两军大战之前又是几个意思?而且对面还是大名鼎鼎的闯王李自成。 更要命的是我们这边居然还缺水缺粮。有谁听说过没水没粮的军队还能打仗!而我们竟然还是进攻的一方!这不是纯作死么! 这还有得玩吗? 老天你给了我们第二条命,但也不能这么玩吧!这与让我们再死一回有什么区别? 你到是也给我们弄了个队长、哨长之流的官身,听着好像也还马虎,但这在左良玉十万大军中和大头兵能有什么分别?还不是炮灰! 对了,我们还是外来户。外来户,无根无基,连往上斡旋的空间都没有。现去抱大腿,也没时间啊! 除了跑路,我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来么? 可是,往哪跑啊? 此时的河南大地赤地千里,就算是让他们自由通行,估计没等走出旱区就早饿死了或者让别人给当粮食吃了。 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放弃,当然不可能? 李平并不认为上天会仁慈的再发给他一滴血。被劈到这鬼地方本就说不上幸运,下一次估计就是直接到地狱了。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总归还活着。而且还有了一具年轻的躯体,怎么也要拼上一拼。 可怎么拼? 除了满腔的愤恨与无奈,李平实在没有任何头绪。 注释: 注1:明朝晚期的官军编制非常混乱,营哨制虽然通行,但也从不是一成不变和每军编成都相同的,可以说千差万别。而且普遍认为,南、北军队的编组模式是有较大差别的。这与朝廷未做统一要求,以及各部队的作战模式、地理环境、将领的个人习惯等等直接休戚相关。 尤其是南方地区的明军具体编练方法资料极少,很多已不可考。左良玉虽为北方将领,但其1642年以后的部队主要以招降的农民军以及南方兵为主,其编制方式更为混乱。 因为个人学识和能力的原因,没有找到可信的左良玉部底层部队编组资料,所以采用了个人推测和为情节需要的写法。如与了解个中详情的读者掌握的史实有差别或差别较大,还请见谅。 注2:对明军部队中各部的具体称呼及使用一直没搞明白,也未进行严格考据,尤其是伍、什、哨、总这些基本单位,本章及后面文中都夹杂了个人大量的主观臆测以及偷懒式简单乱扣帽子,也请一并见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缘起 崇祯十五年春天,李自成率领的农民军开始了对开封的第三次围攻,此时离他年初第二次围攻开封仅仅才过去了几个月。 他对开封是如此的执念,这一次“号兵百万”,大有不破不撤的架势。 大明朝廷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也立即调集各路兵马援救开封。因为开封不仅仅是河南的首府和战略重镇,里面还住着一位藩王朱恭枵,他是朱元璋第五子的后代。 而失藩之罪在明代是极其严重的。 不过,李平的故事却起于从六天前。 为解救被李自成围困的开封,几路明军于崇祯十五年的五月十四日会师于朱仙镇。经激战,成功的将李自成派往这里抢占堵截的精锐李过部驱逐,并占据了镇子。 但李自成很快就亲率二十万大军也赶到了这里,并在镇外与明军进行对峙。毕竟开封离这里太近了,不挡住这伙号称有40万的明军,他们也不用打开封了。 实际上,这伙明军并没有那么多,他们的实际兵力大约有18万。但也已经相当要命了,打了这么多年仗,官军一次性集结这多部队也是非常罕见的,尤其考虑到官军经常1打5甚至1打10就足以摧毁农民军的传统,官军集如此重兵也足以说明其对开封的重视。 也就是说,正在朱仙镇对峙的双方军队数量相差并不大,考虑到官军的组织与训练一向比农民军强很多,因而无论对战双方都普遍认为官军是处于极大优势的一方,这也才会有尽管官军兵力实际略少但却是进攻方的一幕。 但这几天,本该势大的官军却在进攻组织上非常不顺利,连续多日都没什么进展,各方将领也是争吵不断。 原来,李自成的部队虽然退出了镇子,却稳稳的占据了镇外的高处,并截断了上流的水道,不仅造成了明军取水困难,也让明军的依河运输陷入了困境。 朱仙镇方圆几十里就这么一条河,如此众多的军队要保障水源充足,没有了河流,单靠水井只能是杯水车薪,尤其现在还在闹旱灾。 而人离了水却是万万不行的,古代大军多沿河行军、沿水源驻扎,最重要的就是为了保障水的充足。 缺水本就已经很麻烦,但糟糕的是,明军的粮食补给也出现了问题。水路突然断绝,陆路居然也出了问题,粮食一时补给上不来,又在对战的关键节点,军心不浮动才见了鬼。 为个拿下镇外的高点,尽快取得战场上的主动,几路明军开始了轮番进攻,但几天来却一直没什么进展,反让农民军居高临下用炮把明军打得一片哀嚎。 战事虽然不利,但此时明军的绝大部分人并没有太以为意,官军这么多人,一贯羸弱的农民军又能把他们怎么样,所以战斗以外的日子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18万明军的头头虽然是督师丁启睿,但兵力最大的一路却是总兵左良玉的部队,大约有10万人。其他还有保定总督杨文岳以及总兵虎大威、杨德政和方国安等。 在左良玉的部队里有一个姓杜的游击,曾是辽西的边军,跟在左良玉身边剿了好几年的匪,颇受左良玉的信任。而保定总督杨文岳的属下有一个赵姓千总也曾是辽西的边军,凑巧与杜游击在会师那天因共同驱逐闯贼李过的部队而碰到了一起。 因面熟两人就攀谈了几句,发现竟曾属边军的一个营头,多有相见,只是不曾相熟而已。于是等安稳了营盘,两人立马就凑到一起喝了两口。 喝着喝着,却喝出了赵千总的一桩心事。 原来这赵千总的本族在北直隶的某个县内(北直隶是明朝直属于京师的地区,辖现在的北京市、天津市、河北省大部和河南省、山东省的小部分地区),这个县后来闹了贼乱,前段时间被贼占了,几个族内长辈和部分族亲幸存了下来,四处颠簸避祸,眼看着人是越来越少,金银细软也是见了底儿。 前些日子,得天保佑,寻到了赵千总这儿,这赵千总怎么也不能不管。 但杨总督却驭下颇为死板,加上近年他们四处征战,带着这些族亲也着实不方便,早想把这仅存的族亲往南送,只是当下却抽不出身。 这一说,杜游击当即表示:“这有何难,我这儿方便的紧,兄弟只管把亲老送我营中暂住,我先帮兄弟照看一二,得了空儿让人护送他们到安居之地,冲着当年的情谊,必不会误了兄弟大义。” 赵千总略一琢磨,还真可行。 左良玉对下以宽容出名,这杜游击在左总兵麾下效力,前途无量,这两年又多在南边膏腴之地很是自在。现左军最是势大,军内又不禁闲杂女流,却是当下最稳妥之地。 而且这杜游击目前还未娶妻,假若两边再能结个亲事,将会更有保障。而他的族亲里恰有个小姐出自大门大户,年16,知书识礼,颇有几分姿色,家中只活了她一人,正好说与杜游击为妻。 这等大门小姐,若非是破了家,没了亲长,哪里轮得到他们这等粗鄙的军汉高攀,杜游击定是乐意的,他族中长辈想来也不会反对。 等救了开封,左军总有兵马要驻守南边,正好也把余下的族亲带到南边安置,也算了却自己一桩心事。 存了这番心思,赵千总借着酒劲一琢磨就把赵家小姐之事说了出来,杜游击果然大喜。 待第二日,赵千总酒醒之后,虽感到有些不妥,毕竟门第之差还是有点大,但话既已说出,也犹豫不得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请示了族中长辈。 到此时,活命已超越了一切,又不是亲爹亲妈,这事也就定了下来。 于是,赵千总赶紧派人知会杜游击,约了日子,先把赵千总的族亲都送到杜游击那里暂时行个方便,等战后便让赵家小姐与杜游击成亲。 至于其它,都是行伍汉子,哪里那些说道。 本来,几路明军连营一片,可架不住人多,足有20里长,又互不统属,自然营盘也就整齐不了,而李自成的部队又常常袭扰,更是加剧了混乱。 约好这日,天居然难得一见的阴了起来。 赵千总这边带人出营不久,就遇上了袭营,几处营盘都乱了起来,耽搁了不少时间,等两面会合,已是傍晚,天空中还不停的打着闪。 结果,天黑后又遇到了闯军精锐骑兵的突袭,一行人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 赵千总和杜游击两个毕竟打了不少仗,反应也是机敏,逃得也快,在一片混战中结伴杀出。 赵千总的族亲们却倒了霉,在混乱中遭难不小,几个长辈连着丫鬟、小厮等多被杀死,只余下几个女眷和护卫完好,却也在一道闪电之后魂消魄散,被一帮不知哪个时空来的大叔大姐们占了身体。 只有一个长辈趁乱跑得远些暂且留住了性命,却也受了伤,奄奄一息,眼看时日不多。 长辈和亲朋被杀,又被闪电打了,如此大难,失了意、发呆也是正常,又是当此乱世,而且好歹这些身体的原主人残存于脑细胞中的最后一缕记忆还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大概是谁,但也仅此而已,却也让时空旅行者们总算能磕磕碰碰的混了下来。 随着后遗症的慢慢减轻,原主人残存的最后一丝意念也慢慢全部消去,鸠占鹊巢越来越稳,这几日各人浑身的酸痛也缓解了不少,估计是占稳了全新的躯体。 对于如此的匪夷所思的穿越,李平并不太认为是他们回到了过去,直觉的认为他们的灵魂或者意识大概是来到了一个平行的宇宙。因为《时间简史》的作者斯蒂芬威廉霍金认为穿越只能到未来,是回不到过去的,但却是认可平行宇宙的。 当然也有可能回到了过去,连穿越这种事儿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没有可能。 不管如何他们总算还活着,而且他们居然还有别的伴,就是另外那两辆车中的倒霉蛋。 他们附身在了一群和曾经的自己长得非常像的人身上,说白了就是一群三四十岁的中青年现代人的意识钻进了一群十七八岁的年轻古人身体并取而代之,这群年轻的古人与他们年轻时的相貌、身材等都非常之接近,有如镜像一般,估计名字也一样。 经历了蒙圈、歇斯底里、抓狂等等一系列的情绪变化后,所有人都不得不被迫的接受现实,起码得活下去吧。 说巧不巧的,赵进和李平的身体原主人都是那赵千总的部下,其中赵进是赵千总的亲卫家丁,已经20岁了,因也是这赵家族内的远支,故被赵千总派出并留在杜游击这儿照看族亲。 而李平则是赵千总营中的一个小旗,岁数略小些,19岁,因与赵进有旧,而被赵进挑选共同护卫赵家族亲。 至于另外两辆车的中倒霉蛋则全部魂穿到了那赵家族人身上,尤其那赵家小姐赫然就是那奔驰商务中副驾驶上的妖娆女子,姿色是相当的说得过去。 这杜游击也对这名为赵兰月的赵家小姐极是满意,又经了这番大难,许是为了弥补护卫不周的难堪,也或为向赵家小姐献殷勤,特别组建了一个满哨人马护卫左右,还将赵进委了哨长之职,李平也因缘当了队长。 这杜游击一共同也就3000来人马,确确实实是真是当了回事儿。 至于赵千总与杜游击军中职位称呼不同,主要是因此双方采取了不同的编制体系。左良玉的部队是营哨制编组,而保定总督杨文岳的部队则仍然采取的是卫所军编组,百户大约相当于哨长,总旗大约相当于队长,小旗大约相当于什长。 在同来的倒霉蛋们彼此相互介绍时,李平本想把2人的真实经历说出来,不过却被赵进拽住了。然后被赵进向大家描述成两人高中毕业后四处打工,赵进一直在做食品加工,而李平是他们厂的一个小代理商。 赵进的解释是:“情况不明,敌我难分,能装傻就装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章 塌陷的心 赵进走后,李平自己一个人又待了一会儿。 他努力回忆着明末的混乱历史,却再次懊恼自己当年闲时读书只求痛快和囫囵吞枣,现在到了用时却想不起太多,关键是谁能想到真有用的一天啊!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作为一个半吊子历史爱好者,李平对左良玉实际上还是有几分记忆的,主要是左良玉的部队杀老百姓和抢掠地方实在太出名了,那是无数小说与故事中的大反派,想没印象都没可能。 但可惜,李平的历史知识并不丰富,历史只能算是他闲时的兴趣之一,很多历史大事他也仅仅是知道的大概而已,往细里就极模糊了。 因而对左良玉,李平能记住的也仅限于这家伙的部队战斗力比较渣和被人打得到处跑,好像是败多胜少,但不知为何规模却始终很大。最后好像是退到了长江附近抢着抢着就断档了,各种故事突然就没他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对于开封被围了好几次,李平也是知道的,但开封总共被围了几次他却说不清楚,反正最后一次好像是城破了,而且还来了水淹开封。 只是不知道开封是不是这回被攻破的,也不知道这场他完全没记忆的开封救援的结局又是如何,更不知道他们所在的这支军队是否能够全身而退。 这是一个非常令人心焦的问题,也是一非常紧迫的问题,至于大明也快亡了这事他全然没有多少心思去想。 先活着再想别的吧! 可是,好吧。李平记得崇祯好像也就在位个十七、八年,只是不知这崇祯十五年是一六几几年,只知道亡的时候是1644年。 这大明应该也是没几年了。 然后整个中国都在打仗,一直打了很久,把很多省的人口都打光了。 哦,天啊! 活着,现在活下来又能跑到哪里去安身呢! “靠!靠!靠!”李平忍不住懊恼的大喊了几声。 想不明白,看看天色,李平也只能丧气的先回营中去。 天黑后,没电的年代,除了睡觉也没别的事可干。至于蜡烛,那是昂贵的消耗品,他们这些小兵可用不起。而火把,他们不但找不到足够的植物油(松树油、桐油、梓油等),就是找到了也会被收走并用做大军的战备储备和警戒使用。 等李平回到本哨的营帐处时,天色已经渐暗,很多人都已经占好了睡觉的地方正三三两两的聊天。干旱闷热的时节,可没人愿意去不透风的帐篷里挤出痱子,空旷的大地才是最好床铺。 老老实实睡觉、少活动不仅可以有效减少能量的消耗,吃不饱的肚子也会好受很多。 李平只点了一下自己队内的人头,也懒得再去搭理他的这帮子手下,就自己也找了一块空旷的地儿一躺,这具年轻且皮实的身体对粗劣环境的适应能力相当的强。 李平现在对于结交及笼络部下完全没有兴趣,他并不认变他还能在这支军中待多久。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想办法和赵进一起逃离这个随时会被当成炮灰鬼地方,不管如何得先把命保住,他完全不认为他的希望会在这里。 虽说杜游击对他们这个哨很重视,无论是吃食和饮水的供应都是优先保障,兵力也给了满编,装备也还整齐,加之杜千总又留下了几匹马骡,赵进名义上还是这哨的头头,但李平并不会因此而不辨龙蛇。 他很清楚,杜游击对这哨重视的根本是为了赵兰月,那些丰富的物质也基本都在赵兰月帐中,否则也用不着赵进每次从那里多寻些食水来给他了,只靠军中标准的食水供应,李平早饿瘪了。 更重要的是,他和赵进对这支部队来说,完全是外来户,根本轮不到他们在这里发展势力,别人不防着他们那才是见了鬼。 真到关键时候,这些兵估计没有几人会听命于他们。 因此,赵进和李平只要这些兵明面上还听话就足够了,至于培养感情,李平可不想白白的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满天繁星的时候,李平监督完2个士兵给赵家小姐赵兰月的营帐外换了岗,躺在地上睡不着觉,周围哨内士兵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更搅得他心神难安。 听说阴天只在他们来的那日维持了一晚,便继续放晴,中原大地干得厉害,到了夜里更是闷热难耐。 这让李平本就备受煎熬的心更是翻滚不熄,久久都不能平静,强烈的悲愤不断掩面而来,泪水更是无法抑制的从眼中奔涌而出。 虽然他居然有了第二条命,还是一条年轻了二十多岁的命,但他却没有丝毫的欣喜与快乐,只有满腔的愤恨与无奈。 几日来,他都很难入睡,他害怕夜晚,害怕悄无声息的时刻,它总是让人进入回忆中而难以自拔。 厨房中妻子忙碌的身影,孩子天真纯净的笑容,爸爸、爸爸的喊声,有如过电影般不断地在眼前闪过。 难受的头发、糟糕的衣着、无滋无味的食物、恶劣的环境、朝不保夕的生活,甚至没有纸上厕所都可以忍受,可再也无法与自己的父母和妻儿相见却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自己在做什么?我还图什么?不断的消极自问中,一切都仿佛失去了意义。 没了希望,只是为了苟活而已。 这两晚,因要按排督导哨位,他经过营帐,总能听到女子不断的哭泣声,中间也会夹杂着男声,看来大家都一样儿,没有人真的坚强,没有人能够释怀。 年轻又有何用,我们已经失去了我们的整个世界,塌陷了整个人生。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具灵魂又要在这兵荒马乱且蛮荒落后的世界中遭受多少苦难。 只希望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第二天,李平在迷迷糊糊中醒来时,却发现日头已是高了,不知昨天几时才睡去,正在揉眼睛时,却发现宋宝来正坐在边上。 这宋宝来是那天对向停下来的那辆小轿车中的司机,河南人,原本29岁,穿越前与人合伙儿干着一家小造纸厂。来到这个宇宙,则变成了赵家小姐闺中好友高蕾家的一名18岁的护卫,他虽个子不高,只1米65左右,但却颇为敦实。 而高蕾正是他车中副驾驶上的那个粉红色女子,天津人,原本30岁,是上海一家大型牙科医院的医生。来到这个宇宙后却成了某富家16岁的小姐,1米68左右的个儿,原仅存的家人(某长辈)与赵家族内的一长辈为至交,这才被庇护于赵家,但她那仅存的亲人也在前几日的闯贼袭击中丢了性命。 命数这东西有时候还真挺怪,两个时空,三辆车三伙人仍然未变。 宋宝来这几日总是寻了由头到他这里坐坐,李平倒是能够理解,他孤身一人,与众人都不熟,奔驰商务中的那帮人看着又不像易与之辈,他总不能天天对着高蕾一个女孩子发泄情绪吧。 何况他和高蕾也并不熟悉,那日他只是临时受他大姐之托,送高蕾一程,两人也是头遭见面,如何说得了许多话去。 而李平这人长得看似颇为刚硬,却也有些文质彬彬之像,而且一般言语不多,又没什么架子,也惯于倾听,宋宝来却是愿意到他这里唠唠嗑、解解忧。 李平起身后,找了个地儿撒了泡尿,拿随身的小水袋喝了两口水,往边缘的空地儿边走边简单活动着身体,哨内的士兵见了也都随手打个招呼,也是见惯了李队长的偏好。 宋宝来一直跟在他身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直到没人的地方,才开始说隐秘的话题:“那个赵家的长辈昨夜死了,他们都很高兴,说我们的身份安全了很多。” 李平听到这里,微微一愣,然后也松了口气似的点了点头。 这当然很关键,否则像赵兰月等人的说话腔调、生活习惯等等,时间长了不露馅才怪,因为这些东西用失意是解释不了的。 “继续啊!”李平看宋宝来停顿下来很随意的说道。 “哦,杜游击昨日到赵兰月那里去了两回,又是送了不少吃穿。李盛才又主动给他按摩了,还吹嘘他的手法有多厉害,效果有多好。杜游击舒服的紧,说日后天天要来按一按,把史明气得瞪了李盛才好几回。 高蕾就前几日哭过那一回,昨日几人都哭了,她还是没哭,就是一直发呆,有人说她魔障了……” 李盛才就是奔驰商务上下来过的黑瘦男,原本28岁,本是奔驰的正牌司机,但那天史明手痒没让他开。穿越后,这家伙则变成了赵家族内某家的子侄,18岁,1米63左右的个儿。 而史明则是奔驰商务中的那个胖驾驶,是他们那伙人的老板和头头。穿越后则变成了赵氏宗族的护卫,19岁,1米8的大个儿,很是精壮。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反讽,那副驾驶上的妖娆女子本大概是史明的秘书之类,但现在却成了史明的护卫的核心和东家了。 “宝来,你会骑马么?”李平突然插了一句。 宋宝来被问得有些发愣,但很快就得意道:“那咋能不会,我有几个朋友在景区搞骑马游览挣钱,俺没事儿就去骑着玩,还不用给他们钱,熟得很,俺还能在马上拿着长枪扎东西,试多好多回呢。” 李平一听,有点意外,于是顿了一下接着说:“那就好,我估摸过些日子明军必有大的行动,要么大撤退,要么大进攻,看现在这光景,撤退面儿大些,我们得早做准备,平时记得多存点食物。” “中,俺知道了,哥,昨天赵进和史明说道形势,俺在边上听了,到时候我听你们的。”宋宝来诚恳的表示。 宋宝来走后,李平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他直觉那是一个真诚且单纯的人,只希望他的感觉没有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章 突然的撤退 白天一切依旧,只是平静了许多,左良玉一天都没有调动部队再去与农民军过招,其他各路的明军也没有动静。 在太阳落山的余辉中,李平开始清点队内士兵。 这时,不断传来的马蹄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四处望望,只能看到个别一闪而过的骑影,应是几名骑兵在营中的各营来回奔走。 只不一会儿,却见周边各处都传出人、马的喧哗声,虽说动静并不很大,却也引得全哨士兵到处张望、接头交耳。 李平下意识的让队内士兵都检查好个人装具和武器,不得乱走,同时努力观察着周边。 远处并无大的动静,应该不是敌袭,不知发生了何事? 正在诧异间,却见赵进跑了来,各队长和什长急忙围了上去。 赵进不等人到齐就急切道: “将军大人令,各军趁夜色立即后撤,暂退南阳。头十里地不得打火把,不得喧哗。 游击大人令,收拾好细软,半个时辰(一个小时)后,拔营出发。游击大人已令1个把总带着精锐去其他几路官军营中借些骡马。” 在众人一片的震惊和诧异中,赵进挥手止住了众人的发问:“不要问其他,这是杜游击派亲兵传的话,多了我也不知。让兄弟们快些把东西都收拾齐整,往小姐那儿集合,一会儿杜游击派人来接应我们和大队一起走。” 说完,他扫视了一下几个队长,却对李平说:“李平,你们先不急去小姐那儿集合,你带着本队和我一起去再去别处找些骡马来。” 说到这儿,他又面向另两个队长道:“我们若误了时辰,齐队长和王队长不用等,先行跟大队出发就是,我们自会追上。 好了,现在赶紧收拾,快点儿,快点儿。” 赵进最后的交待一出,队长、什长们立时散了,整个营地也混乱了起来,各种吆喝声不断响起,气得赵进在旁边直喊:“总兵大人不让喧哗!”。 可此时,整个左军大营都热闹了起来。看李平已整好了本队,赵进也不再去顾别的,立即招呼着李平他们出营一路小跑而走。 看来赵进早就侦察好了周边营寨的情况,摸着黑却走的极是熟练,左钻右拐了好大一会儿,带着李平他们直奔一处不大、但却看护较松的骡马圈集处,也不知这是哪营的。反正一大帮人冲将过去,趁着这伙儿明军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打跑了不多的呆瓜,抢了骡子和驴就走,并喝令众人不得贪心,每人只牵一头快走。 至于马匹,他想都没想,反向大家解释:“乱时去抢骑兵的马圈不是找死么?不反被打跑也得耽搁大量的时间”。 中间跟上来帮忙的史明倒也认同,不过回程中护了大伙儿一段之后,却和王成武共骑了一匹骡子返将回去。不多时间,却见他俩带回四匹马来,引得一片喝彩,没想如此悍勇。 史明据说原本36岁,从小就练体育,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在社会上闯荡,并凭自己的本事做起了驾校、物流等好几个产业,在当地颇有几分威名,也算是事业有成。 而王成武则是那个奔驰商务上下来过的那个中等壮汉,原本30岁,他的亲哥哥和史明是高中同学,他本人当过几年兵,这几年一直跟史明做事,而且这家伙儿居然会用弓箭,而且用得还不错。穿越后,他也成了这赵氏宗族的护卫,18岁,约1米7的个儿,非常壮实。 从这时两人展现出的凶悍劲儿上看,他们原来的自我介绍似乎并没有说假。也许到了史明的那种地位,除了面对公门他才会藏着掖着,而面对困境展示实力才应该是他正常的处事哲学,而且也更容易给他带来益处。 此时,在朱仙镇以南的一个地势较高处,大明原平贼将军、太子少保,现总兵左良玉在众亲兵家丁的簇拥下正和一些心腹将官骑在马上严肃的查看着大军的拔营。(左良玉因去年围剿张献忠不力被降职戴罪立功) 岁月毫不留情的在这个成名于辽东、曾令无数农民军惊惧避战的高大而健壮的汉子身上蚀刻下了深深的印记,腰虽努力的挺着,但却难掩老态与虚弱。 看着总兵大人长舒了一口气,左良玉身边的一个将官在马上抱拳问道:“将军,真的不去知会督师大人吗?若是朝廷怪罪下来,您不知又要吃多少委屈。” 左良玉的脸本就赤红赤红的,听到心腹提到督师却是全黑了,只听他怒到:“知会又有屁用!他丁启睿一个文人懂得什么?贼军势大,本只能缓图,不可急促。现我军粮、水不足,军心已是不稳,战已不可为,而这书呆子今日竟逼迫众军明日与贼军决战,这与送死有何分别?我等今日若是不退,明日他鼓动别部乱来,必大败也。” 听着众心腹一片应声称是,左良玉又缓了缓语气道:“我部一撤,这大动静,这丁呆子岂能不知,他又不是傻子,定然也会退兵的。至于朝廷,只要我们的兵还在,又怎好奈我何?况我已被降为总兵,还能怎样?” 这时,另一个将官看自家将军提点众将,也是抱拳出来转问军伍之事,他先是拍了几句马屁说:“将军果老成之将也,我等能在将军左右真福气也”。 然后他又明知故问道:“只是小人鲁钝,请将军指点,这黑夜行军本是不易,若贼军追来更是麻烦,我等又当如何应对?” 左良玉傲然道:“不必多虑,贼军多为鼠辈,我军兵多将广,比贼军强百倍也,我等暂时退兵,盖因我军当前粮水不济、又让贼人占了地利,进攻容易折损太大,非是怕了他们。他们又如何敢追? 况我令步兵先行,骑兵在后,又有夜色掩护,贼军不知虚实,如何来攻,若哪股贼人不知好歹,到时让骑兵儿郎们给他们些教训,他们自会退去。” 听得左良玉一番话,众将立时都眉开眼笑起来,“将军英明”之声不绝于耳。 这时远方其他几部明军的营寨之中,开始成片的乱将起来,全是骡马的嘶叫。 看到乱象,将官们开始小声笑谈着交流,原是不少将官都私下派兵去抢其他几路明军的马骡,以供回程之用。 左良玉听到议论,皱了皱眉头,犹豫了片刻后,只当假装不知。最后干脆自言:自己已是疲惫,需找个马车小憩一会儿。然后,他就带着亲兵家丁们转身离去。 众将心里明白,也不说其他,忙恭送老将军。 不见边际的南撤队伍已出发多时,在这滚滚的车马人流中,李平所在的小队伍正不断超越着周围缓慢的友军,骡马极大减轻了人力的负担。 赵兰月、赵美玲、高蕾、李世雄和李盛才分乘着两辆骡车,其余诸人都骑着马。 刘世雄就是奔驰商务上下来过的那个清瘦男,原来30岁,是河北某地一个政府机关里的合同编。穿越后,他成了赵家族内一家吏员的上门女婿,18岁,1米70左右的个儿。 而赵美玲则是奔驰商务上的另一人,李平在时空隧道中看到的那个金毛狮王。她是刘世雄的老婆,30岁,家中自小就与史明家是邻里,这几年一直在史明的驾校里做文员。目前,她在这个世界与刘世雄还是两口子,16岁,1米5多的个儿。 二女八男,三个车中的倒霉蛋儿,开始了他们在新的世界中的大逃亡。 前路漫漫,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在他们的前后,跟着的30余匹骡子和驴或驮着货物或驮着哨内诸人的行囊,哨内各什分属前后大都步行,只有1个会骑乘的队长被特许骑上了抢来的骡子。至于什长及以下人员会也不允许他们骑,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赵进、李平、史明、王成武和宋宝来五人则骑着马不停的在队伍周边快快慢慢,努力保持着他们这一群人始终聚集在一起。史明抢来的马匹,让除赵进个的几人都成功的鸟枪换了炮(赵进本是唯一有马的人)。 与先选行的赵进部不同,杜游击及本营大队却走在整个南退大军的后头,他只让二个亲兵骑着马紧紧带着赵兰月他们走在前头。 刚才抢夺友军让杜游击收获颇丰,各类牲口差不多搞了二三百头,以至专门给赵兰月又多送来一辆骡车使用。不过这么多财货各部瓜分携带却误了不少时间,又赶又牵更是拖慢了整个大队的行程。 当然,杜游击本也不想快,因为左总兵带着骑兵大队押后,杜游击也更愿意离老将军近些,没准儿得了什么安排,也让老将军欢心,自然是更慢悠悠的。 只是考虑到闯贼有可能袭扰,杜游击担心赵家小姐再次受了惊吓,这是他以后是要娶过门的,可不能落下什么病根,这才让赵进带着先走而已。 南退的路上,李平骑着一匹马紧紧的跟在本哨的最后头收尾。此时,他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如果说不久前的抢牲口只是紧张刺激,现在就只剩下震憾了。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亲眼目睹一支古代军队的行军,而且还是夜间行军,10万人的行军啊!好奇已胜过了一切。 只见周围人声鼎沸,到处都是车马人流,一个个大包小裹,或背或抬,或三五成群,或乱哄哄排成几路。妇人和孩子夹杂其中,五花八门的各色服装让你分不清兵民,东拼西凑且毫无秩序的衣甲让人难辨营伍,到处都是大兵小将的吆喝,左近身旁转眼间就不知是哪一营的人马了,要不是满天的星光,估计很快各营就都走乱了。 这与李平想像的部队行军相去甚远,反倒像是难民的大迁徙,这组织也太差了。 突然,随着一声声喝令传来,周围的火把逐渐点起,李平坐在马上看得真切,四处燃起的火炬有如一条无比宽阔的江流正缓缓流向前方,在天边与满天的星光交汇辉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章 一支军队的崩溃 说好半个时辰,实际上整个左良玉的部队至少耽搁了一倍以上的时间。 当发现左良玉的大军开始撤退后,受到惊吓和抢掠的其他三路明军反应之快令人咋舌,他们迅速组织并以更快的速度先跑了,反倒把左良玉的大军留到了后边垫后。 一路走着,李平一直没有看到指挥引导和维持秩序的亲兵亲卫,也没有看到枕戈待旦的警戒部队,更没有看围绕大军的精锐骑探,各军各营只是大略聚拢成堆沿官道四散前行,也不知是天气闷热还是无所畏惧,所有军将都穿着薄衣,几乎没人披甲。 失望和随之而来的担忧让李平开始心神不宁。 李平知道这样的行军是很危险的,即使是21世纪的现代,在有通信工具的辅助下,大部队的夜间野外徙步行军也并不容易,对指挥与控制、部队的训练水平都有着很高的要求,强化对周边环境的掌控和建立充分完备的应急体系极其必要,否则一旦遇到突发情况,部队很容易陷入混乱。 这么大的动静,李自成的部队不可能发现不了,李平现在只希望农民军缺少夜间的组织能力,否则一旦他们尾随或截击,就极易让官军陷入混乱。若是农民军再坚决一些,全力突击,左良玉的这支混乱大军必然崩溃。 把生的希望寄托在敌人的仁慈和无能上,左良玉难道真的只是个无能之辈? 已心生惊悸的李平下意识地一边摸着马上装备一边不断观察着身边的道路,却注意到傻大个儿刘三扛着矛枪好长一段时间都在那里埋头步行,他与左近的哨内官兵离了一定距离并与自己靠得很近。 李平好像想起了什么,就用矛尾拍了拍刘三的背,问道:“大个儿,你说这路你熟着呢。你家却在襄阳,回襄阳那么长的路你都能记得?” 刘三转过头来憨着说:“队长,俺真的认路。这可不会骗人的,前几年没闹贼时,俺叔带着俺跑货走过多少回哩!几条道俺都认得,真的。” “你自己跑过么?”李平好像抓住了什么。 “那年俺叔他们让贼军抓了去,俺就是自己一个人跑回去的。…也不知他是死是活,俺可就他一个亲人了。”刘三说着说着,情绪一下子低落了。 李平沉默了一下,从马背边上的兜里拿出几块肉干和一个冷馍,低下身子递给刘三:“大个儿,饿了吧,拿去吃,以后跟好我,喝水的话自己在我马上解水袋。” “嗯哪。”刘三咧着嘴高兴起来。咬了一口肉干后说:“队长,大家都说我傻,都欺负我,可我知道你对我好,这我记得。” 看着高兴的傻大个儿,李平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经过大半个夜晚的行军,左良玉大军的南下速度正越来越慢,李平所在的小队伍虽有赵进、史明等人的奋力争路,但仍被裹挟其中走走停停。 由于撤退的突然性,大部分的营伍都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相当多的人马白天实际上没有休息,再加上后方开始不停传来小小的袭扰声,虽说骑兵们狠狠教训了那一小帮不安分的贼小子,并奔驰传话说“贼怯不足虑也”。但还是让很多人整夜都处于紧张状态,更进一步加剧了疲劳,很多队伍逐渐达到了体力的极限。 不断有队伍沿着道路周边停下来休息,因为缺少统一和坚决的组织,休息的人马东一块儿西一块儿,遍布官道及周边,越来越严重的干扰到其他队伍的行进,再加上人、牲口、车辆混杂争路,堵塞现象越发严重,争吵甚至斗殴四处可见,更是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看着越来越拥堵的官道,李平越发焦躁起来,几次打马跑到赵进边上商量对策。 在连续走了快三个时辰(六个小时)后,他们这支只有百十人的小队伍也已开始不可避免的越拉越长,赵进决定让众人和骡马暂时休息一下。 经过简单的商议,他们选择到官道左边的一个空旷的小山丘上休息。 这个小山丘虽说离着官道有七、八百米的距离,但周围地域开阔,却与撤退中的官军大队保持了良好的安全距离。而且它正好位于官道的一个弯上,又有一定高度,寻常队伍多不愿费劲而僻静得多。关键是还很有利于观察,下了山又可直插而省路,倒也不会费太多劲儿。 到了山丘顶,看着向南的远方一片漆黑,火龙线仅烧了短短的一程,他们这一路难怪如此劳累,原来已是走到了整个大军的最前列。 在休息的当口儿,一名杜游击的亲兵独自离开去向杜游击报平安,另一名亲兵则被史明叫李盛才找理由给拉到了一旁儿吹捧。 余下的几个现代人凑成一堆儿,决计简单商讨一下当下的出路。 这几日,众人其实已多次互相讨论,借机离开另找安全窝、跟着官军谋出身、投奔农民军或逃到海外等等。但不管如何,赵进、史明和李平都认为当下最现实的就是先跟着左良玉的大军。 至于赵兰月,史明认为把婚事拖一拖,寻战乱之机把赵兰月藏起来或干掉杜游击都未尝不可,办法总会有的,实在不行,暂且嫁与这杜游击还有利于众人。 面对当前的险象,史明、王成武都感觉还不至于,至少目前还很安全,且左良玉军规模如此之大,农民军不见得愿意碰,攻取开封才是其首要任务。 赵进、李平都觉得不可冒险。 赵进主张加快行军,争取走到撤退大军的最前方而获取安全;而李平则主张离开官军大队,让刘三带队绕远单走一路;宋宝来、刘世雄、赵兰月等人说不出意见,还处于发蒙状态。 众人正一边讨论一边吃着干粮时,远方一阵阵突然急剧升起的嘈杂声猛然传来,并越来越大,众人愕然站起,看向官道的北方。 只见北方的平原上,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了数不的清火龙,犹如一片火炬的海洋,并且这海洋还如波浪般不断拍打着左良玉大军的队尾,整齐的呐喊声隐约传来。 李平心中大惊:要坏! 山下的很多明军也都停了下来,回首翘望。 看着远方的景象,赵进已开始喝令众军重新收拾好行囊,都赶快补充些吃食,也去为骡马补足水粮,然后待命。李平也忙着吩咐,多喂些粮食,不可吝啬。李盛才、杨美玲等人还不明所以,还在蒙蒙的发问“这后边是怎么了?好壮观啊!”之类的。 在众人补足了食水未先盲动而侥幸企盼时,远处明军队尾的片片火炬正逐渐被海浪拍碎,然后一整片巨浪突然不再受阻碍疯狂涌入。 片刻,如舞龙般的火把开始沿官道及周边迅速变幻着向南涌动,一部分正在幻灭,一部分如天仙散花般四散而开,伴随而来的则是鼎沸的人声和混乱的马骡嘶鸣。 乱象就像波浪一样迅速扩散着。很快,他们近边官道上的人马也如炸了窝般的喧哗躁动起来,到处都是“贼军来了!贼军来了!”的呼喊声和女人孩子们的哭喊声,人们开始争先四散而逃。 闯贼的部队击溃了左良玉的后卫骑兵,官军炸营了,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这是要大溃呀! 已不用再商议,众人立即组织人马下了山向东奔走,能离官军大队有多远就多远,并喊了刘三让他观察周边寻找新路。 黑夜中到哪儿去找新路,众人只能奔走了一会儿然后折向南,摸着大概的方向逃窜。起伏的丘陵、昏暗的树林让所有的人都狼狈不堪,并严重干扰到了前进的速度,不得已,众人只能再次远远的靠近官道。 他们周边开始不断出现其他营伍的零散人马,都是一小撮儿一小撮儿的,有些人骑着马骡,更多的人步行,有些人越过他们走了,有些人和他们保持着适当距离,还有些零散的人远远跟在他们后面。 就这是溃败,李平边走边茫然四顾,没有人组织反击,没有营伍愿意留在后面,左良玉庞大的步兵集团就这样未战而怯,把后背留给了敌人,并让自己的溃散骑兵践踏,只为逃命。 在黑夜中,在毫无斗志的人群中,在缺乏组织的力量中,无边的恐惧正迅速散播到每一个人心中,并成为一种意念,让这支庞大的军队瓦解分崩。 在狼狈的逃窜中,远方的天边开始渐渐露出白边,黑夜即将远去,所有溃逃的人们都燃起了希望。 但随着前方传来沸水般的人马声,李平心中再次升出不详的预感。 很快,所有人就都看到了前方的人墙,南逃的洪流像是被什么阻碍住了而不能前进。远远看去,官道上大量的人、马、车辆簇拥在一起裹足不前,相互拥挤践踏,后队不断推搡着前队,到处是哭喊求救声,还有无数的人马正不停的向两边奔跑,人墙中不断传来砍杀声,有的地方甚至响起了成片激烈的金属碰撞声以及“杀、杀、杀”的呼喴声。 一条无边无际的巨沟横档在明军面前,横斩官道的巨沟对面此时已聚集了一大股贼军兵马,双方不断的用弓箭互射,部分拥挤着推搡着已经爬过沟去的明军也正在被渐渐的赶回沟内。 赵进、史明等已是顾不得详细探查,只是呼喊、纠集着众人远离人群、远离人墙,只沿阻碍的方向向东走。 跑了半天,众人才渐渐搞明白,挡住他们去路的竟是一条看不到头尾的巨堑。 一路上不断有成群的明军尝试结伴越过沟去,但又深又宽的沟堑让每一次努力都艰难异常。沟底到处都是人马,而沟对面不断出现的小股贼军则更是让明军满是绝望。有的地方沟底此时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这条巨沟正成为整个明军的死亡收割线。 农民军到底下了多少功夫啊!在官军退路的几十里后掘如此大沟,又伏兵四处,这是根本就是抱了全歼官军主力于此的决心! 这手笔够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七章 命悬一线 天渐渐发白了,地面开始出现了连绵不断的震动,来自北边阵阵整齐的呼喝声越来越近,李平等人的脸都一片惨白。 傻子都知道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即将到来,而目前,只有闯军才能聚集如此整齐的大队骑兵,也只有他们才能从容不迫、聚拢成军。 这是最后的一击。 离官道已快有二十里远了,在李平他们这支小队伍身边沿沟奔逃的别部人马已越来越少,大部分明军已远远被他们抛在后面,但前方的沟堑仍看不到头。 很多逃命的明军官兵因为丧失了信心、没有了力气而逐渐选择在沟边停下来麻木的或坐下或躺下,有些人还无意识的在原地乱走,更有些人只是跪在那里放声痛哭。 看着沟堑对面半天都已不再见敌人的踪影,赵进果断的喝令众人不能再跑了,必须立即趁沟对面没有敌人之机组织过沟。 看众人将信将疑,他不得不急切的打马来回奔走解释:“农民军伏兵肯定有限,他们现在的精力应该主要在我军大队身上,应该还顾不上我们。现在不过沟,一会儿后面的人都跑过来,我们就真走不掉了。” 对赵进的决断,李平本能的第一个大声附和,接着史明也很快附和起来,然后众人都盲从的停了下来,并开始约束没有跑开的人马也一并停下。 就着拂晓的晨光,众人草草选了一断大概稍浅稍窄的地段,立即将两辆骡车推了下去。 在众人正看着沟底琢磨下脚时,背后突然传来史明的连续暴喝声,李平回头却见一个哨内的什长正被史明一刀劈翻坠落骡下。等定住眼神时,只见骡马群处正聚了不少人,乱哄哄的,一个队长正骑着骡子歪歪扭扭的向东跑去,看来很多人都已存了抢夺骡马继续自顾逃命的心思。 李平知道此时不能置身事外,忙抽出刀赶紧向骡马群处跑去支援。 又一声惨呼传来,却见有人被王成武一矛扎倒在地,已至的李平急忙往后绕了过去,正堵住一个慌慌张张拽着一匹骡子的人,打眼一看,却是自己队内的马什长。 李平一懵,左手下意识去拽这马什长的衣服并大喊:“干什么?”右手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刀,只是口中不停的干咽着吐沫。 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都愣了片刻。 马什长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撞开李平,想要翻上骡子,李平又冲上去把他拽了下来,并一边骂一边下意识的用脚去踹。 突然,一骑冲了过来。 只见刀光一闪,在李平的目瞪口呆中,马什长从左肩头到胸口深深地裂开了一道三、四十厘米长的口子,鲜血喷溅而出。然后,这马什长就瞬间倒地嚎叫起来,身上被溅了不少血的李平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胃里翻滚起来。 马上的骑士赵进只略愣了一下,即对着李平大喊:“结果了他,快点儿,你马上下沟去组织,给我想办法搭个便桥,快,快,快。” 说完赵进就急着调转马身去吆喝其他左近的人:“都给老子下去搭桥,谁跑谁死,下去才能活……” 李平看着在地上嚎叫的马什长,右手心已经全是汗,额头上瞬间全是汗珠,牙一咬,狠下心来提着刀反手对着马什长的胸膛扭头使劲一扎。 有什么东西狠狠阻碍了一下,李平扎下去的刀顺势往旁边偏了不少,李平心中一咯噔,但还是强忍着,再一使劲,还是让刀完全扎了进了去。 李平说不清刀入人体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周围似乎已没了声音,然后他感觉好像只剩下自己的剧烈心跳声和沉重的喘息声。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往外拔刀时,却发现刀好像被卡住了。强忍着反胃的酸水,他硬着头皮一脚踩住地上的人,双手使劲儿借势一提,终于把刀拔了出来。 刀上流淌的血让李平有些眩晕,他有点发傻,也不知怎么想的,就那么把刀伸向地上的马什长身服上去擦,然后正看到马什长狰狞和不甘的表情。李平就那么木然的看着马什长的脸来回擦了两下刀后,接着直勾勾的起身而走。 等李平逃也似的来到沟边回头找赵进时,只见赵进、史明等正将哨内残兵聚集到骡马处,并不停的将周围跟跑过来的其他营伍的散兵撵入沟内。 李平不再多想,立即顺着一处倾斜的沟边秃噜到了沟底。 再抬头望时,只见这沟果然要命,宽、深各有五米左右,散落在下边的骡车带着蓬子还差了不少高。 不断有乱七八糟的东西被从沟上扔下来,包裹、布匹、帐篷、水桶、竹竿等等。赵进在上边直叫:“李平,你快想办法,快想办法,得让马过去,我们需要马。” 被催促的李平容不得多想,慌乱中开始大声吼叫着沟下的数十人赶快把各色物什集中在一起看能不能搭起一个墩子,并手忙脚乱的亲自带头行动。 但他很快发现,沟底的很多人都在借着各种东西死命的向沟的另一边上面爬去,根本没有多少人在乎搭桥墩,自己先逃命显然是大多数人的优先选择。李平急得到处去拽人,到处打骂,但却根本约束不住。 见此情景,王成武、宋宝来也跳下来救急,王成武更是很快就号召了几个士兵对着往外跑的人一顿乱打,并连续杀死了数人。沟上的赵进、史明等人也让人拿出弓箭对着下边开射,并不断大喊“谁跑谁现在就死”,总算吓住了沟内的众人,但搭建却仍很不顺利。 眼看着胡乱搭建解决不了问题,李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看着眼前各种东西,努力在头脑中组合成一切可能。 边上又有一辆车被推了下来,估计史明他们又打劫了别人。 这时宋宝来胡乱的尝试把一辆车坚起来去架在土中,李平灵光一现,大喊着叫周边的几个人将沟内各色物品按他要求的顺序摆摞起来并利用部分长硬物体插入两侧的沟壁进行进一步固定。 看李平应该是有了想法,王成武大喜,驱赶着众人听李平调遣。 在乱哄哄的沟底人群中,一个身着粗布褐衣、穿着草鞋的老头给了李平很大的助力。 这老头不断的招呼着身边几个同样简陋穿着的后生一步步准确的按着李平的意思搭摆着各类物什,并时不时的调整得更加牢靠。对这老头,李平虽然看着非常面生,但也更多的将想法首先传给了他,李平现在急需要准确的执行力和专业的辅助。 终于,一个四米多高的小桥墩成型了。接着,几块拆下来的车板被分别架在桥墩和两边的沟岸上,一个宽约一米的简易便桥被搭了起来。 当第一个人一点点牵着一头驴子成功的走过去,在沟底一直紧随李平左右的傻大个刘三和众人都兴奋的大叫起来。王成武也面带兴奋的走过来,曲臂对李平伸出右手,李平也伸了手,两人紧紧握在一起。 一边握着手,王成武一边诚恳地说:“你先上,我最后一个。” 当便桥附近最后一个不知哪个营伍的明军连滚带爬的过沟后,闯军的骑兵部队已遮满远方的视野,其中一支百多人的骑兵队更是已到达数百米之外。 看着已在沟另一边的明军正在推倒便桥并仍出火把,带队的闯军骑士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然后,这队农民军骑兵在至沟前三四十米处开始转向,没有停留的继续向东兜去。 看着农民军骑兵远去,数百名在离沟百米外(防敌弓箭攻击)张弓持矛严阵以待却又战战兢兢的明军瞬间都一齐松了口气,很多人一下子瘫坐在地。他们必须保证这队骑兵不过沟,一旦这伙农民军骑兵真抽了风非要快速灭火然后也搭桥过沟追击他们,他们搞不好全得玩完。 带着哨内军士在后面押阵的史明、赵进等众人也撤了执法线(在军阵后划一条线,谁后退越过此线就杀了谁),并迅速聚拢人员去更后边的骡马圈集处牵引骡马。 李平半天没有动,他还在愣愣的看着对面那群已经远离的简陋而杂乱的农民军骑兵部队。 他的心中正五味杂陈。 左良玉的大军完了,要不是他们走在大军的前头得了先机,现在他们恐怕就是这群闯军骑兵的鱼肉了。 眼前这群人就是史书上李自成的农民军骑兵,他们老少皆有,普遍粗鄙瘦弱,衣着混杂,披甲很少,脏兮兮的骑着矮小的蒙古马,虽只百余却蜂拥着一群一群而并不见什么队形。 以李平的眼光来看,他们绝非什么精锐之兵,甚至有些土得掉渣。然而就是这样一群人,却完成了对十万大明官军的致命一击;就是这样一群人,最终毁灭了大明帝国。 然而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让人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相信李自成竟然可以在明军身后悄无声息的挖出这么长这么大的一条沟堑,这得多大的工程量啊!需要动员多少人啊!而20万明军居然还毫无察觉。 真实的世界总是让人不可思议。 虽然大明的官军实在是太不成器了,农民军看起来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儿,但李自成赢得也并非全是侥幸,能把功夫下到如此程度,官军输得不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八章 逃出生天 “队长,队长,哨长叫哩!队长,哨长叫哩!……”李平在傻大个儿刘三的又推又叫中转过神来。 看李平寻到了他的目光,赵进隔着几十米远着急的大喊:“李平,带着你的人快些跟上,赶快走,赶快走!” 李平低头四顾,边上聚集的十来个队内士兵正焦急的等着自己,那个不爱吱声、叫段强的什长也正眨着眼睛看他。 过沟堑前的混乱,哨内的士兵有的掉队了,有的跑掉了,全哨剩下的人马只有一半。自己队里的三个什长,一个不知所踪,还有一个被赵进砍了,只有段强一直老老实实的,他刚才好像也在沟内一起修桥来着。 抬头远望,那一群大牲口却好像不仅没少,还有点多,赵进、史明等人这一路上倒是把它们看管的真好。 想到这儿,李平忙招呼众人赶快出发。 这时,他眼睛的余光却注意到刚才那个和他一起修桥的老头带着七八个后生正站在离自己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一脸企盼的看着自己。他们的手中和身上除了几样兵器,基本上就是光秃秃的,李平好像明白了点,也不多想,直接对他们扬了扬头,说:“一块儿走吧!” 那老头顷刻间咧开了嘴接道:“好哩。”然后就麻溜的召呼了后生们并入李平的队伍。 李平也笑了,指着段强对老头又说:“你们先听他安排。”老头忙不迭的答应,并立刻凑到段强身边。 待到了骡马圈集处,史明、赵进等人已分好牲口。五、六匹前后相连成一排,由一个士兵牵着,四五十匹牲口已编了八组成两大列开始小跑着出发,其余士兵前后跟着,史明、赵进、王成武、宋宝来诸人仍是骑马左右来回警戒,李平的队伍自是仍在后头。 回头张望,沟另一边远处的农民军似乎仍然很远,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没人往这边来了,只余几个又跑过来的明军官兵在沟那边求救式的哇哇大叫。但不可能有人再去理他们,沟这边的明军也要开始继续急切的逃命。 跑了一晚,骡马不但没少,反多了十来匹,这史明也不知在混乱中抢了多少人,只是剩下的那个杜游击亲兵却没了踪影,让李平很怀疑是史明动了手脚。 不过这杜游击怕是也凶多吉少了,这次如果能逃将出去,日后倒是方便。 周围的其他明军,有些三五成群的已经结伴离去,更多的却远远的一脸敬畏地看着史明这一大伙儿人马,明显打算跟在后头。乱世需要强者,人们也习惯服从强者,只因这是生存下去最简单的法子。 发现队伍已经出发,赵兰月和高蕾从不远处一个小土包后搀扶着站起,两人特有的体型和衣着立刻就引起了正四处乱看的李平的注意。 不知怎么的,大家竟把她俩忘了。 李平无奈的自顾自的摇了摇头,交代了段强几句,自己骑着马向赵兰月她们靠去。快到她们近边时,却看到王成武骑着马也从前方奔回,两人互相点了一下头后,王成武径直奔向赵兰月并伸出了手。 赵兰月看了看高蕾,又看了看李平,然后嫣然一笑,对高蕾说:“姐姐,我先上他的马了。”随即伸出手被王成武一把拉到马上,两人共乘转身离去。 高蕾和李平都愣着看着对方。此时的高蕾满脸尘土,头发胡乱的散开,青色的衣服也破了几处,脸虽年经得紧却难掩明显的憔悴与慌乱,与李平穿越前看到的那个气质很高且冷艳的女子相去甚远。 “你会骑马吗?”李平半天终于憋出一句。 “不会。”高蕾的回答简单而气馁。 “那,我带你吧?”李平也对高蕾伸出了手,高蕾盯着李平的手略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抓住。 只不过两人的姿势实在差太多了,高蕾明显身体僵硬且不会借劲儿,李平的臂力也没那么好,结果就是不但没拉起高蕾,李平自己也差点被拽翻下马去。 几次都没成功,两个人都尴尬极了,一直绷着脸,没人说话,最后,李平不得下马蹲下,让高蕾踩着肩膀才上去。 总算都上了马,当李平用双臂揽过高蕾的身体牵着马缰绳时,身体不得不往前再靠靠,并扭了几下去调整身体,已略微放松的高蕾再次全身都僵硬起来。 李平也是无奈,他自己骑马还是二把刀呢,可没带过人,着实是不方便,当他努力挺直了身体把头从高蕾的右肩差过去往前看时,看到高蕾的脸颊已是通红。 在前面的赵进刚又督促了一回他周围的众人,转回头却看到被远远落在最后面的李平,而且还是一骑双人的李平。赵进的脸色当时就是一沉,然后脱口就喊:“李平,你…” 李平太熟悉赵进的表情包了,他知道这家伙又是什么看不惯他了,连后面的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赵进显然是急了。 李平只是习惯性的“啊?”了一声。 “你,你,你给我快点儿。”赵进最终憋出来的竟是这句,脸上却全是无奈的神情。这显然并不是赵进最开始的想法,但李平也没必要点破,虽然他已经大概猜到了赵进的意思,但也只能装糊涂。 他知道赵进关心的是他,而且应该是嫌他多事了,但他又能如何?总不能把高蕾扔下不管吧! 没再说别的,李平急忙打马追上队伍。 所有的人都强打着精神,努力向前。远处的厮杀声,让每一个人都忘记了暂时的饥饿和困渴,沟南也有敌人,现在还远未安全。 又跑出了很大一段距离,逃命的众人终于进入了一大片林区之中。此时所有的人都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队伍更是越来越散、越来越长。在队伍最前面的赵进和史明商议了一下后,终于寻了一处隐蔽的密林让队伍停了下来暂且休息一下。 再跑下去,人受不了,马也受不了。 趁着休息的光景,李平等人凑到一起进行商议。 “我们往哪跑?”史明率先提出了疑问。 “往南只能奔南阳,过了南阳盆地是襄阳。只有到了那儿,我们才能往东进入江南或往西进入四川,再或者继续向南。”赵进面无表情的说到。 “南阳和襄阳都是左良玉的地盘,左良玉这次就是从襄阳过来的?”李平皱着眉低头补充。 “左良玉这次能逃出来吗?如果左良玉还活着,他会去南阳吗?”史明盯着赵进和李平继续问到。 听史明如此问,赵进也把头扭向了李平,他显然清楚李平才是他们当中历史知识最多的。 “他应该还活着,如果历史没乱的话,我记得左良玉起码是活到了北京被攻破。遭此大败,左良玉应该不会在南阳停留,退往富庶且四通八达的襄阳才更合情理。”李平略想了下回答说。 “那就襄阳了,我们也先去襄阳。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还有官军的身份,到襄阳对我们更顺当,到了那里之后看情况再谋其他。”赵进当即断然道。 “疯了吗?左良玉的兵都没了,我们去襄阳干嘛!再找他送死吗?我们应该直接往东,去沿海或别的什么地方,脱离这片打仗的地方,越远越好。”李盛才有些气急败坏。 “先按赵兄弟说的办,其他以后再说。先吃东西,吃完就走,歇时间长了大家反而会走不动了。”史明态度很明确的作了表态。 “那就散了,去各自看好自己那摊,别让人马散了、跑了,粮食一定要看紧。再过十分钟出发,时间自己估摸一下。”赵进立即急切的吩咐道。 这林子中的几百人,就是他们熟悉的人也才认识没几天,他们在这里聚的时间长了而不去控制队伍,的确是相当的不稳当。 史明、王成武和李平当即都答着“嗯,好”,然后扭头就都走了,其他众人互相看了看,也都很快散去。只剩李盛才一个在原地愣了半天,最后也急忙去追史明。 大约十分钟后(没有表,时间全靠估),赵进开始吆喝着大家结束休息继续前行,所有人都无声的闷头前行。 直到夜色再次降临,他们都没有遭遇到任何敌军的阻截,也没有发现任何被追击的迹象,他们看起来似乎是安全了。当队伍再次钻入一处密林中准备休息时,所有人都彻底瘫倒在地。 然而,他们才刚躺下没多久,远方某处传来的阵阵火光和隐约之音就再次惊起了已成惊弓之鸟的众人。虽然极度的疲惫,但绝大多数人其实都没睡着,因为心里悬着,因为他们还没有远离战场,这可能是人类面对危险的一种本能吧。 不用鞭策,不用催促。很快,大家就再次踏上了逃命之旅。 这一夜,左良玉同样也在亡命的奔逃着。 谁能想像到这位久经战阵的老将竟会决定在夜间仓促退兵,而且还想当然的认为没人敢于攻击他,其部队更是作战准备极不充分,撤退秩序极其混乱。 左良玉的武断、麻木或者说是盲目自信最终让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的对手可是李自成啊!此时正如日中天的李自成当然不会让人失望,他抓住了机会。当他发现官军撤退后,立即果断的展开了追击,并直奔明军主力左良玉。 李自成并不鲁莽,在初始的尾随中,他不停的用小股骑兵进行试探,等后方大队步兵赶上后,突然集全力一击,一举击溃了左良玉的骑兵主力,然后不断尾随掩杀。待左良玉的溃军被其预先挖掘的深壕(位于官军阵线南八十里)所阻后,更是再次集中骑兵全力逐杀,左良玉大军相互践踏,死伤惨重。李自成获降卒数万、马骡7000余匹,并缴获了海量物资。 经过昨天一夜的损失和白天不断的被阻击,还跟随在左良玉身边的部下早已所剩无几,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就在昨晚,左良玉还手握着十万大军,然而今夜他却连一百人都凑不出来,就差只身出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九章 目标向南 五月底(公历七月)午后的阳光正是最毒辣的时候,数百名明军在烈日的炙烤下稀稀拉拉如僵尸般继续亡命着。 当不再听得见厮杀喊叫,当不再看得见硝烟敌影,当一切都长久的归于寂静而只闻鸟鸣流水声后,极度的饥渴与疲惫开始迅速摧残着每一个生命,大多数人都已摇摇欲坠。 当一匹驮着货物的骡子终于吐着白沫倒地不起后。史明、赵进等人知道无论如何都得找地方休息了,否则不用敌人来解决,自己就得先垮掉。 队伍终于被引入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几匹马也立即被鞭打起来,史明、赵进、宋宝来快马分前、左、右疾驰而去,李平在马上一边搂着仍在沉睡的高蕾,一边不断吩咐着段强等人让众军士继续保持警戒且不得倒地休息。 半柱香后,史明等人才相继侦察而回,待赵进宣布可以休息后,很多人直接就地倒卧而睡,片刻间就鼾声四起。 李平在段强等人的帮助下,小心地把高蕾抱下马并放躺在一块展开的包裹布上,这么大动作也只是让她轻扭了几下身子。 这小姐姐看来着实是累坏了,一路上身子僵着很长一段时间,后来终于挺不住,就势慢慢靠在李平怀中,李平本就肩宽而厚,高蕾很快靠着靠着竟睡着了。 这下可把李平玩坏了,别以为这是享福。多日没有洗澡洗衣,高蕾的头发在李平的鼻子边上散发着阵阵酸臭;睡熟之后,她整个人更是在马上左摇右晃,让李平不得不来回又搂又扶,苦不堪言;再加上一路奔波又是热天,两人紧靠在一起,又湿又腻的汗水夹在两人中间打着泞别提有多难受了。 李平主动站了第一班警戒,他和史明搭档在了一起,两人安排好了各项差事,自然地凑到一起边吃边聊起来。史明看起来很重视李平的意见,李平也正想说说,这也是解困的最好手段,于是就把刚才一路所想和盘托出: 从目前看,他们已大概是安全了,过了这一夜就妥当了,李自成应该不会进行大规模的追击了,他已实现击溃并重创官军援军的目的,转回开封才是他的首要目标。 当下的出路就必须要认真考虑了。 乱世兵是爷,当前只有栖身于一支军队才是保命良策,而这军队还得不能身处四战之地,又不会四处征战。 当前农民军是势大,但也都没几年蹦头了,更要命的是农民军一直是流寇式作战,说好听点是义军,说不好听点就是一大群贼,军内没什么底线,就看谁的拳头硬,以大欺小非常严重,内部也是抢来抢去,生存指数最低。 至于去南方避乱,先不说过几年南方也会打成一锅粥,到时各种屠城好像都在南方。且说我们现在跑去了,靠什么活命,明代是一个讲究出身和身份的年代,我们现在跑到别的地方,我们就是流民,没准在路上就被人家给强制安置了。 流亡海外什么的,现在就更不靠谱了,不说海外现在比明朝还野蛮、也同样不消停,我们去海外只能南下两广出海或者陆路走南部边境,路途遥远不说,在这个交通极度落后的时代更是凶险异常。 投奔清军,应该说是一个选择,毕竟他们是以后几百年中国大陆的主人。投奔已知的赢家看似很不错,但问题是他们还得几年后才能入关,我们现在去东北怎么穿越明清双方的防线都是问题,况且就算我们成功跑过去了,又如何保证满人不会把我们当奸细杀了。而且就他们那种奴才体制比农民军也好不到儿哪去,别看着他们最后得了天下,但别被清宫戏给骗了,他们极其野蛮,满汉不通婚,汉人和奴隶没什么区别,若不是什么名人、大员,随便一个理由说杀也就杀了。 唯有官军现在是最现实的选择。 这次战败左良玉应该还是逃了命的,我们守着左良玉不投,反找他人不是没事找事么?当前左良玉大军必然所剩无几,正是用人之际,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再次扩军,且通过这几日看,他对部属比较宽泛,我们带着人往襄阳南投,或多或少会得到些重用,有可能会握有一支小部队且自主得多,有了军队我们就有了更多的自主权。只要够小心,混在左良玉军中起码可保证我们未来几年的相对安全,还能避开北方的严重战乱。至于赵兰月,这杜游击估计八成是没命了,她的问题也就不再是障碍。 几年之后,到了必须选择的时候,那时无论是投降清军、还是到海外去开创新天地,我们起码已经有了本钱,无论怎么选都更有了保障。 看昨夜乱像,左良玉应是把骑兵部署在后边压阵,结果全输没了,这一路逃来,能看到大部分都是步卒杂役,牲口也大多都骡子和驴,骑兵极少见,现在还跟着我们的这二百多步卒杂役看着也不是什么精锐,更没什么强龙,我们应该趁机收编他们,壮大自己,给自己增加本钱。 就算历史乱套了,左良玉死了,我们毕竟是官军,往南投也没毛病,又有了出身。 …… 听了李平的话,史明沉思良久,而后连声感慨:还是兄弟有见识啊!你那兄弟也是一号人物,你们从前真是屈才了!然后,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中间两人又去巡了几次营地,明显亲热了许多。 天快黑时,赵进等人替换,李平已没精力与赵进详谈,于是只是交接了几句,简单寻个平坦之处后怎么也挺不住,倒头就睡着了。 清晨,李平在刘三的推晃下才醒过来,感觉精神了许多,多少日没有睡得这么实了。 眯着眼睛四下环顾,看着众人已收拾得差不多,就忙去溪水旁将就着洗了洗脸和乱蓬蓬的头发,然后笨手笨脚的将头发扎好后,飞快的收拾起行李来。年轻的身体真是好啊,只一觉就感到身体再次充满了力量。 不一会儿,大队就出发了。 匆忙上了马,李平才注意到高蕾也洗了头,并用一块方巾包好,还换了衣裙,干净了许多。这一抱,可比昨日舒服多了,只是人还是那么别扭,极不自然的靠在李平怀里,也不说话。 今日,二百多人的明军队伍明显比昨日紧密多了,也不再哨内哨外分得那般清楚,很多人都神采飞扬、有说有笑起来。 问了段强才知,却是今天早上,赵进、史明将那些不相识的明军召集到一起,说昨日看到有不少弟兄没得吃食,前路漫漫,心中不忍,大家本是袍泽,自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然后向他们发放了足够的吃食,并说各有归宿之前但凡还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一个兄弟,于是这些不相识的明军都兴高采烈起来,直夸赵进、史明仁义。 并且,在众人吃饭的当口,赵进还让大家不要着急,慢些吃,并给大伙儿分析闯军应不会来追了,史明也补充了几句,大家更是热烈,吃饱后,很多人都主动去听赵进、史明的安排。 听段强说过完,李平看了看在前边并行嘀咕了半天的史明和赵进,心想他们倒是没白瞎那些骡马上驮有的不少粮食,用的到是不错。 于是,他“哦”了一声后,又让段强去把昨天那老头喊来。 那老头大名叫胡忠山,面像看着虽老却只有四十出头,也难怪甚至健壮。后生们都管他叫胡老爹,是把好农手,闲时也做得木匠活,一直未娶。那几个后大多和他是一个地区的,他们是去年被抓了杂役,年前才补了兵,胡忠山因年纪大又有些威望因而做了什长,手下本有12个人,这次只跟他跑出来7个。 “那7个还你领着,入了我队,继续当你的什长,你可愿意?”听了胡忠山的絮叨,李平直接就问。 “中,队长,俺听你的。”胡忠山答应的痛快。 不一会儿,宋宝来看李平边上没了人,却又跑过来闲扯些见闻,这家伙对高蕾倒也不避讳。 李平才知道宋宝来早上被赵进找了去和刘世雄、杨美玲两口子管好骡马上的物资,那四十多匹骡马上有十多匹上带着粮食,其余的都是绸缎布匹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些荼饼和药材。还有十多匹上啥也没有,估计都掉了,现在被安排驮些兵器衣甲等杂物。昨日倒毙的那骡子被卸成了多块,也被驮着,只等再行些路程,更安全些,再炖烤着吃了。 刘世雄和杨美玲这两口子,已闹了好几次别扭了,刘世雄马骑得很一般,估计从前也就骑个新鲜,带着他老婆磕磕碰碰的。自史明提义让他们去管骡马上的物资后,俩人说话声音都提了不少,可不像昨日那一付惊弓之鸟的样子了。说着这些,他还特别自嘲了一句:“我就是个掺沙子的,呵,呵。” 那李盛才,马骑得一般,也不见有什么本事,谱儿打早上起也大了起来,真把自己当了号人物,老打着史明的旗号给别人安排事儿,吃饭、喝水等都是找人伺候。 听着宋宝来絮叨,高蕾一脸诧异,不停的研究式的看着宋宝来。 宋宝来却也不在乎,还逗她:“你前几日也不言语,瞅着怪吓人哩,我还以为你疯了,我和你有啥说的,今天看着气色却是好多了,我大哥儿怀里可是舒服?我哥哪时累了,我驮你一段可好?”直把高蕾气得扭头不再理他。 过了一会儿,宋宝来去巡视,赵进又过来说话,看着高蕾他明显有些话欲言又止,赵进只是讲了与史明相商前往襄阳共投左良玉的事儿以及目前哨内人马的安排。 并给李平明确了哨内的简单分工:李平还是领着他的本队;另外两个队长一个死了,一个跑了,他们的队赵进和史明先分领着;宋宝来带着几个兵士负责看管骡马物资,刘世雄和杨美玲两口子对这些骡马物资一个管发、一个管记帐;王成武领着几个骑上骡子的兵士负责哨探,李盛才给他一个试队长,去找那些没了组织的明军分领些人来。 听了分工,李平也把昨天下午和史明的交流情况跟赵进说了一番,赵进这才恍然史明早上的变化。 赵进走后,史明又来了,却是也把哨内人事给李平细说了一下,李平当然表示不必见外,大伙儿当是齐心共渡难关。 这半天交流,高蕾全程当个听话宝宝,还小眯了一会儿,只是他们都走后,几次转头凝视李平。 整个上午,李平都是骑一会儿马,就带着高蕾下马牵着走一会儿,以节省马力。高蕾也渐渐习惯,不再别别扭扭,越来越坦然的在李平怀里看着众人,两人也简单说上了几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章 南下之路 到了午间休息的空儿,赵进来找李平,两人寻了僻静处,赵进很是严肃的叮嘱起李平来。 赵进要李平尽快多吸收那些零散的明军,并收拢心腹,抓住部队。因为他们既然已经草定了计划,那么不管后边变或不变,抓部队都是当下最重要的任务,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不闻不问了。 不管日后他们想做什么,手里有兵只会更有保障,也会让他们有更多的选择。他们必须利用他们的经验优势,把这帮人尽可能的迅速收拢控制住。没了杜游击,正好也让他们没了顾虑。 因此,李平从现在开始就不能闲着了,必须要通过干事情来抓住部队。 等再出发时,高蕾、赵兰月、杨美玲三人都不愿再和他人同乘,在马上晃荡了多时,她们也有了些适应,都想自己试试。于是,赵进爽快的安排了三匹骡子给她们,并让三个士兵在一旁牵着照应。 接下来的行军,李平发现自己整个人开始被赵进以哨长的身份指挥得团团乱转,到处跑前跑后,从和王成武一起探路到控制队伍行进、再到检查牲口状况、再到统计兵甲、再到了解那些外哨明军的基本信息等等,到了宿营地后埋锅造饭、分配骡肉,驻扎划分、卫生督导和警卫安排等等也全都让他张罗。 李平是仅有的被正式任命的队长,按规矩哨长赵进之下就是他,一众明军也自是认为李平去管这些具体事物理所当然,哨长当然是要发号施令的,总不能事事躬亲,坏了规矩。 刘世雄、李盛才虽颇有微词,但看着史明、王成武不表态,反倒还与赵进、李平去勾肩搭背,也只能默认。 这样的琐碎是最能让人从点滴中不自觉的养成服从和顺从的,也是最容易建立起权威的。 但这些琐碎的杂事看似做起了简单又显威风,但要考虑周全并面面俱到却并不容易,对一个人的组织策划、协调控制、以及临机决断等能力是一个很大的考验,需要很多的经验积累和性格沉淀。 当年在部队的司令部里很多年轻的参谋看起来精明强干,但却很容易把这种多样性的琐碎杂事处理得一团糟,常得需要有个老参谋在一旁把关才行。 这也才会有老参谋一出场就很容易震住部队的情景,一方面老参谋的指挥与控制简洁而有效,另一方面也是部队习惯于对权威的服从。 而李平多年的参谋军官和带兵经历让他非常适应这些琐事,也习惯了老上级的指挥并领会他的意图,因而安排调度得井井有条,整个队伍的秩序很快就有了明显改观,众军也开始更加顺服。 天渐黑时,在宿营地内,李平忙前忙后的才把各项事务一项项的安排妥当,赵进又派人来叫李平过去说话。 在一处篝火边,赵进当着史明、王成武等人的面对李平看似关心慰问却实则表扬了一番。李平明白赵进的用意,就既没有说客套话,也没有说别的。 等李平回了队内准备躺下休息时,段强、胡忠山又来汇报这一天拉人入队的情况。 李平通过这一个下午和晚上调配各项事务已对大概有了掌握,知道所有人全算上共263人,各队已将人员瓜分完毕,自己队里加自己有了77个人,不算少,只差对队里人员情况还不熟悉。因此,就对段强和胡忠山说:具体情况他先不听了,等日后慢慢听他们细说,这70来人还是先按两个什管,什内先多设伍,多观察那些原有职务的外来户,能干肯干的到时候一并报给他,至于其他,以后再说。 等好不容易躺下了,李平迷迷糊糊中不由自主的把今天一天中的各个片断在脑海中简单过了一遍,这是他以前工作时养成的习惯。这些闪过的片断仿佛让他找回了某种状态,很奇怪,很陌生,又很无奈,他不停的皱着眉头。 如果说,前几日他们对来到这个时空还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那么现在,每个人都被动的或主动的开始对生存和新生认真起来了,江湖无处不在。 第二天早上,赵进把一匹驴上的粗布卸下不少,然后一条条的撕开教众人去打绑腿。李平这才猛然注意到,这些日子接触到的明朝人顶多有人用草绳简单的把裤腿系一下,后世在影视剧里看过的绑腿却完全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估计现在的明朝人最多只存在勒系腿的一些雏形和简单认识。 绑腿的普及,将对步兵的远距离行军和作战行动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对当前他们这支队伍更是意义重大。 不过,这活计李平还真不会,别的人就更不会了,这是赵进早年在陆军学院学过的,虽然明人大多将信将疑,但哨长教了也就照做,接下来的数日,这绑腿的效果充分显现出来,众军对赵进更是敬服。 而史明、王成武也并不闲着,他们开始教导众人野外取水、钻火、辨别方向、打绳结和捕猎动物等技巧,看来他们当年户外活动也没少玩过。到了傍晚,他们更是常常摆个小擂台,邀请众人比拼个人的武勇,两人极为出众的格斗能力很快就聚拢了不少好勇斗狠的士兵,威望也很是高涨。 就这样,整个队伍按步就般的在傻大个儿刘三和其他荆楚士兵的带领下奔向襄阳。为防止发生意外,他们始终走着小路在乡村间穿行。 虽是小路,但路边草堆、树林中时常冒头的累累白骨和众多正在腐烂的尸体不断提醒着众人乱世的残酷。 此时,河南南部的村野因反复过兵,早已凋敝破败的不行,人烟不仅稀少,而且到处是残垣断壁,好不容易见到人,看到他们这一大群拿着刀枪的军汉,也都作鸟兽散、跑得飞快;要么就是入堡闭门、刀箭伺候,人除了群居已很难独活。 所幸他们的食物还算充足,而且夏日还总能打到些野味,否则补给将是很大的问题。 不久,他们就进入了密布着水系的南阳盆地,并抵达了唐河流域。 虽然已靠近南阳,这南阳也大概应该还是官军的地盘,但总归不太放心,于是众人按既定的计划没有进南阳,而是继续南下,延着唐河及支流直奔襄阳。 虽然已连年干旱,但夏日沿河的风景还是很是不错。一切都在肆无忌惮地疯长,尤其是那夏天的绿色,又浓又深,霸占得漫山遍野,到处枝繁叶茂,绿树成荫,花香飘送,芬芳馥郁,宿营后更是时常可抓到些鱼来。 一路行来,随着规矩渐渐被捋顺,队伍也开始越发整齐。 通常整个队伍成两条长长的并行单路纵队行进,中间有时相隔3到5米,让骡马成单路纵队行走其间;有时则中间没有相隔并肩而行,骡马在队列的中间;一支5到10人的尖兵队在整个队伍前数百米探索前进。 人们的衣着虽然仍是五花八门,草鞋、棉制的洒鞋和皮制的快靴相杂其中,但衣服普遍干净利落,头面整洁,若不是他们手持着长矛大刀,恍惚就是一群20世纪的亚洲三流陆军队列。 李平干得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他已经开始更多的依靠队伍中的老骨干和几个新选拔出来的骨干去维持基本的秩序。休息的当口儿,他甚至常常有充足的时间跑到史明和王成武那里去讨教打斗的要领。 越向南,战争的痕迹已越不那么明显。而襄阳水运发达,河流众多,更是鱼米之乡,一众现代人的心情也随着渐渐靠近襄阳而有了些许的期望,直到他们路过一个离唐河支流不远的小山村。 这小村人家并不多,也就十几二十多户,但位置比较隐蔽,又在唐河的小支流上,若不是当年刘三他叔为躲避盘剥曾带他走过这里,一般人还一定知道这个地方,众人小绕了一下路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换些东西。 等到了这里,却发现这个小山村已是尸横遍地,蚊蝇环绕,不闻人畜之声。 村口一处洼地内几十具男尸光着身子倒卧其中,一看就是被集中屠杀的。村子内则到处都是光着身子的妇人尸体,老幼夹杂其中,这些妇人们多双目圆睁,面色痛苦,下体一片污秽,有些还插着各色物什,可以想见她们死前所受的屈辱。 房前屋后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牲口、家畜早已无影无踪,衣布财物也被搜了个干净,看着尸体的状况也就是近几天的事儿。 看到这番惨相,傻大个刘三呆立了半天。 自以为已经适应了惨象,想要进村看看的赵兰月等几个丫头更是脸色苍白,尖叫着跑出后吐得稀拉哗,浑身不停地打着哆嗦。 李平的腹内也强烈的翻滚起来,他强忍着走进村内左右查看,当走到一个干瘦的中年妇人边上时,陪着他的刘三轻声喃喃道:“这是何大婶,她人可好了。” 看着众兵士只有少数人面露愤色,更多的人则是木然,还有不少掩面却很自然的穿行于其中翻拾物品,有的还在妇人的尸体旁品评一二,李平深刻地认识到他高估了这个时代的文明。 简单搜索一二后,看着已完全没有价值,赵进命众人尽快离开这里,没有人去为这些可怜人收尸,赵进也没有下这方面的命令,因为这已毫无意义,即使是刘三也只在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 一众来自21世纪的人们的心情随着这次插曲又变得沉重起来,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言语,更没有人去说笑,即使是史明也眉头紧锁、满脸严肃。 他们一个个目光看着身旁17世纪若无其事有说有笑的同类,也许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们来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落后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它的愚昧和道德底线,可怕的是它的野蛮与残暴已远远超出了文明世纪的认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一章 初入襄阳 大明崇祯十五年六月十一。 此时的襄阳城正笼罩在蒙蒙的细雨中,喧嚣了多日的城市也因这久违的细雨而获得了暂时的安宁,大多数人都沉浸在这温凉的雨雾中而暂时放弃了恼人的俗物,反让巷子中四处不时传出的悲愤哭喊声变得格外响亮。 在残破而高大的城墙上,总兵左良玉已沉默着沿城缓缓走了很久,他的脸灰暗而阴沉,高大的身躯打了弯后更显驼得厉害。 他的目光在城南绿影壁巷东端的一片废墟上已久久没有离开,那里曾经是气势恢弘、占地极广的襄王府,但自去年毁于贼乱后已是一片废墟,只剩下孤零零的照壁矗立在那里,上面依旧精美绝伦的石刻也只能默默的诉说着这里往日的辉煌。 二十天前的朱仙镇之败是左良玉一生中最惨痛的失败,他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军队,失去了大部分曾经跟随他四处征战的亲信和忠诚的精锐,也失去了面对闯贼的信心。 左良玉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回想起当年的勇猛和贼人的恐惧,现在的乱民几乎是在须臾间就兵强马壮得让他震憾。一想起那漫山遍野的贼兵和他们那疯狂凶狠的神情,他就充满了无奈与挫折,他们已不再是虚弱的官军所轻易能撼动的了。 军队是左良玉最大的仰仗,不论从前、现在、还是将来。 没有了军队,朝廷中的宵小必不能容他。他不能让儿子再次承受自己当年的孤苦,更不能接受他们父子就此陨落,就如这眼前的王府般,没了也就没了。他必须重建大军,只要有了兵,他就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儿子也就有了希望。 几日来,左良玉经常出襄阳城到江对面的樊城,然后再到城外的周边溜马。一是巡示周边,威慑不满;二也是想看看还有多少不断败回的散兵,好加恩于他们,他太需要依托他们去扩充军队了。 今日虽天公不作美,又岂能因这毛毛雨而误了大事。 想通了这些,他努力挺了挺腰,加快了步伐,向城下走去。看着父亲抖起了精神,远远跟在后面的副将左梦庚和几名亲兵连忙紧紧跟上。 二个多时辰之后,左良玉率几十名亲兵已在樊城以北的一处高坡上了。此时,他们正在马上看着坡下的一支队伍缓缓行来。 虽早得了侦骑的通报,知道这队伍只由一个哨长统领,队伍也大多是招聚在一起的散兵,但他仍颇有兴趣地想要看看这伙儿军伍的模样。而不像前几日,都是让人带了那些小军头们去府中见自己或直接让手下大将去见。 实在是这些天来,能够返回的全是三三两两被吓破了胆子的散兵游勇,最多也不过聚众数十人而已,像这样大的一支军伍能够结伴撤回,实在是稀罕得紧。 这哨长想是不凡,他倒是要看看有何不同。 这是一支明显的步军,兵有300左右,骡马也有40多匹,在蒙蒙的细雨中整个队伍结着行伍依序而来,虽排着长长的两路,周边也不见有健卒持鞭棍威摄,但却前后距离适当,不见凌乱,很是规矩,犹如老营一般。 快到近前,只见队伍停了下来,几匹马离了队伍,一路小跑而来。离着还有十几丈远,马上几人已是滚下马来,到了左良玉马前都急忙跪下便拜。 只见为首这人身高近六尺,精瘦,脸黑且长还坑坑洼洼,颇有威严之气,一看就是一条好汉。后面跟着的三人,个头也都不算矮,两人彪悍而壮硕,一人精壮而略显文气。 待左右再次询其营伍,只见这为首之人抱拳答道:“启禀将军,我乃是游击杜三江大人麾下哨长赵进,初在辽西从军,后在保定总督杨文岳大人军中担任百户……小人却也知道忠义,但凡还有命在,就不敢忘记千总大人所托,更不能辜负游击大人的信任。现有幸在老将军帐下效力,自当为将军效死。” 看着赵进一番慷慨陈词,左良玉面无表情的盯着赵进说:“你所言可当真?” 这时一名左良玉的亲兵却突然接了话:“启禀将军,此事我有耳闻,我有一日去传令,在杜游击帐内确见过这赵哨长。他当时侍立于帐内,传令后我与熟人多聊了两句,却是听了杜游击的喜事,我还特意往帐内多看了几眼,他的模样儿倒是好记得很。” 左良玉听了不断点头:“倒是知道些忠义。这杜三江也算有些福气,只是现在还不知死活。”缓了缓又道:“你等莫急,先好生安顿,我必不会亏待忠勇之士。” 接着转身又对刚才说话的亲兵说道:“你既识得,一会儿,索性就由你带他们去城东南安置,找块宽敞的地方与他们,多发些粮草与酒肉,然后告诉左副将,此军暂先归他节制,你可明白?” 待得了回复,左良玉又对赵进言:“国家危难,乃我等武辈效力之时,现贼军势大,更需奋力。你既也出自辽军,自应勇于任事,我先任你为游击统带一营兵马,营内军官由你自任,缺的兵你却要自行补充,多多益善,要尽快编练成伍,你可愿意?” 听闻杜三江未能回返就立即进入悲伤模式赵进,这时立即面露出兴奋,抱拳连拜:“谢老将军提携!谢老将军提携!我等定为将军效死!定为将军效死!” 左良玉满意的点头道:“嗯!去吧。”对赵进等人对杜三江没有过于悲痛,左良玉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这几个小子毕竟才入杜三江营中不久,是不可能谈得上什么提携之恩的。他左良玉许他们个偌大个空头官职又不损失什么,别人也管不到他,这帮子老兵才是他最需要的,他必须要牢牢抓在手中。 赵进这几日的嘴真没白练,他刚才的这一些词可是他们几个商量了好几天的成果。虽然为了不让人看轻,有些数据进行了一些发挥,拔高了一点大家的身份,现在看来大家对当前左军的分析倒还算准确,达到了效果。 至于核实,这乱世到哪儿找人对去。 而且看左良玉的意思,这杜三江真的是凶多吉少了,他有马匹,要能回来,估计早回来了。这样最好,省了他们很多的麻烦。而且看来,后面他们还可以对自己的身份进行进一步的拔高和编撰了,也给了他们更多的发挥空间,一路上,大家都露出了喜色。 绕过高地,一座在远处的方形古城扑面而来,所有的现代人都伸出脖子去张望,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古城,有古人住的古城。 没有想像中的庄严耸立和万千气象,见惯了高楼大厦、历史名迹和人工奇迹,这个时代已很少会有什么建筑会再次让这帮来自后世的异乡客们震撼,人们的好奇更多的只是它的原始。 但随着距离的不断接近,这座灰黑色古城却在阴深深的雨雾中让人生出格外的敬畏。 听不见城市的喧嚣、看不见往来的行人车马、撇不到艳丽的建筑装饰,只有沉默和萧条,以及散布于城外各道口的麻木武夫,还有那颗颗被挂在道路旁、城墙上的狰狞头颅。 这是一座戒备中的军事之城,仅从外观上就决不会让人感到任何亲切与安全。 然而,他们并未进入这座方城,而是被引导着绕着城墙来到了江边。在宽阔的大河对面矗立着一座真正极雄壮的巨城,他们这才知道,那才是襄阳城。 这些天来,李平已在傻大个儿刘三和其他襄阳附近官兵的介绍下知道襄阳是湖广承宣布政使司的府城所在,整个襄阳府下辖有襄阳县(与府同城)、宜城县、南漳县、枣阳县、谷城县和均州。 对于明朝湖南湖北还没分家,仍是一体叫湖广,李平是知道的,但承宣布政使司是个什么意思?李平开始却没搞懂,而刘三和那些个没文化的襄阳附近的官兵也解释不清楚。 不过很快,李平倒也通过逻辑关系大概搞明白了,承宣布政使司应该大概就相当于省,而府则相当于李平那个时代的地级市。至于明朝是在洪武九年(1376年)改沿袭元朝的行省为承宣布政使司,换了叫法,李平在日后不久也慢慢的全搞清楚了。 坐于舟船之上,在傻大个儿刘三兴奋的介绍中,李平知道他们身下的这条无比宽阔的大河就是赫赫有名的汉水(也叫汉江),而过江前他们看到的那座城则是樊城。 樊城现在大概是附属于襄阳的一座卫城(实际上樊城很早前本是独立的,原属河南,这些刘三是不可能知道的),城中主要是普通平民和驻军,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襄阳的府、县、卫等官署、襄王府以及各类有名商铺手艺店基本都在襄阳城里。 从目视粗略的对比两城,襄阳与樊城隔江对望,其实差不多长。但樊城似乎很扁,大概相当于一个细长方形,李平他们绕城而过,这点看得很清。而且樊城的城墙又旧又破损得厉害,使樊城明显看上去只是一个配角。 襄阳城就不同了,城墙不仅非常高大雄伟,而且他们能看到的每一座城门上都有高大且华丽的城楼,虽然还不清楚襄阳城的宽度,但想来定然要比樊城宽上很多。 进了城中,宽阔的街道、厚重的石板路、古朴且建筑复杂还高大的街舍铺面把一众来自21世纪的人们都看得目不暇接,这样的景致在另一个时空的后世早已不复存在,只能在各种仿古建筑群中找到那么一小段低仿。 这就是襄阳,他们来到的第一座古代城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二章 水涨船高暂安身 赵进和李平他们最终被分划驻扎在襄阳城内东南角的一所大宅子中,这宅子很大,占地有几百亩,光是里面的后花园都有个几十亩,也不知当年是哪个官绅豪强所住。 据说这宅子所在的地段以前属于达官贵人们的聚居区,周围多高墙大院,原襄王府就离这儿不远。 只是可惜,这宅子也没能逃脱战乱的破坏,和襄王府一样儿都在去年大寇张献忠的劫掠中焚毁,但所幸因不在贼兵的重点关注之列,三三两两的还剩下少许当初并不与主建筑群连片的房子,院墙也都还在,只是到处都是一片荒芜和瓦砾,要不也不可能分给他们。 这地方本是有人的,在所剩不多的房间里混乱的居住着几百名衣着杂乱且简陋的男男女女,据说是一伙刚投过来不久的草寇。 在左良玉的亲兵驱赶这些人让出他们所住的地方去别处再找地儿时,李平也在生平第一次见到了古代的山贼到底是何模样。 这些人与其说是草寇倒不如说是流民更为合适,他们中的女人、老人和孩子就占了一多半,不足一半的壮年男性也大多非常瘦弱且矮小,李平目测大多数人的身高都不足1米6,而且即使是青壮也有近一半的人没有鞋。他们的武器装备同样糟糕,铁制的兵器大概只有三四十把,而且质量也非常堪忧,弓只有二、三张也极简陋,更多的只是把竹子或木棍一头削尖的竹枪和木枪。 这山贼们过得可比李平想像得差太多了,看来这碗饭还真不好吃。 如此一伙人马,也难怪左良玉的亲兵会毫不留情的将之驱赶,但之前收了这伙人加入官军,左良玉恐怕也是饥不择食了。 看着这伙曾经的草寇现在的友军们一脸灰败的鸡飞狗跳,赵进、史明和李平的脸色都不太好,倒不是可怜这些所谓的友军,而是他们都已明白:如果不能表现出应有的价值,这伙友军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等清场大体完成,左良玉的亲兵把副将左梦庚的地址告之赵进后就要先行离开,他还要抓紧去左梦庚那里传命。至于左良玉答应的粮草与酒肉,那亲兵表示因天气渐晚恐怕要等到明日里了,但定是不会少的,更不会没有,请赵进等人断然放心。 赵进在那亲兵离开之时,拿了一个早让李平备好的小包裹顺势揣入那亲兵怀中,那亲兵用手大概颠了一下,也没客气,小声笑着说了一句:“请游击放心”,然后抱拳离去。 经过简单的商议和妥协后,赵进把全营划分为6个总。李平、史明、王成武、宋宝来、李盛才、刘世雄分别任把总,各独立领有一总,赵进手中则编有一个亲兵队。总的数量实际上超过了明军通常的一营五总制,但也并无大碍,因为此时的明军编制比较随意,并无定制,部队怎么编制都是将领可着自己心意来。 各总的兵力分配并没有搞平均主义,而是大致按这一段时间行军过程中各自的聚兵情况来划分的,代表着当前的基本权力格局。 把已抓到手的兵送给别人,估计也只有傻子才会干,有意见的只会是弱者,而弱者的意见从来都不重要。 最有实力的当然是赵进和李平,两人都占了很大的原正式官职的光,毕竟这个年代的人们最认的还是官身,一个无官无职的人就是再有本事也不会有人去投。 史明和王成武的实力虽然相比赵进、李平要逊色了很多,但也还是有一些规模的,毕竟赵进当初在明面上是给了他们权力和职务的。而且为了平衡关系,赵进还刻意把史明抬得很高,再加上这两人确都有些过人的本事,自然也聚拢了不少人。 至于宋宝来、李盛才和刘世雄三人的总基本就是空架子,全靠着其余各人给调配了几个人打个下手而已。至于后面谁更强,就得继续各凭本事,看招兵和发展情况了。 分完了兵,各种物资大家也都简单的分了一下,这当然更不会搞平均主义了,而是大体根据实力来分的。一部分贵重物品则统一保管,用来进行上下打点之用。 三位女士,明面上都统一由赵进照顾,算是游击赵进的亲眷,以便于护得周全,至于以后她们想做什么或能干什么则还要看日后的情况。 最后就是驻扎区域的划分了。最大最气派的房子和最好的地段当然要留给赵进,这不仅仅是实力的问题,更是门面的需要。在简单的划分后,大家就都忙着去安排自己的部众了。 李平要到了这宅子原来的后花园加旁边的一片房屋废墟,地方比其他人更大一些,但能用的房子却只有位于后花园里一座满是绿树的小山丘上带个着个小套间的屋子。那屋子还保存的颇为完好,许是它藏于树荫之中孤零零的,不太引人注目吧。 李平能相中这里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座不高的小山坡,它虽不高,却也有个十来米的高度,离开房子周围的树荫,目光可以包揽整个后花园并轻松的越过远处的院墙。虽然现在这小山坡上杂草丛生,但树林中的间隙还是有着明显的章法,林间的小路也依然大致可辨,估计这山丘以前也是个好景致,丘什么,很快就进了里屋躺下。 虽然很乏,但在黑暗中,李平却辗转反复了很久。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住进屋子里,也是第一次在屋子里睡觉,短短的一个月时间,李平就成了明军的一名把总,一切都像是一场梦,那么的不真实。 不知这算不算是他们在这个宇宙中第一次轻轻的站下了一个脚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三章 傻大个儿的求援 到了襄阳的第二天,李平仍然早早的就醒了过来。 他这些日子的睡眠一直很不好,不管睡得多晚,经常很早就醒,哪怕这一夜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在屋子里睡的也没有例外。 看着外间的大屋里一片儿挤在一起仍呼呼大睡的队内骨干,李平小心的越过他们出了屋子想要活动一下筋骨,却看到傻大个儿刘三也早早的就醒了,正在屋子外面无聊的转圈圈,看到李平就咧嘴一笑,然后往他这凑过来。 李平一愣,问道:“大个儿,有事啊?” 刘三一边笑一边挠着脑袋,对李平说:“队..,哦,把总,我想回以前的街坊看看哩。” 听傻大个儿这么一说,李平也一拍后脑勺暗道:“对啊!这儿不有现成的资源么?他这队里还有好十来个襄阳周边乡村的人呢,都是年初左良玉从这里征的兵,让他们回去拉些乡人来,这兵荒马乱的,总有人愿意到军中混得吃个饱饭不是,招兵现在就得抓紧了。” 想到这儿,李平也不敢让他们自己回家,倒不是怕他们跑,现在这光景孤身一人行走乡间,不定得出什么事呢?别反害了他们,绝对不能低估了这个世道的混乱。于是立即叫醒了胡忠山、段强和另一个昨晚任命的试哨长马永商量。 为了先搭建一个指挥架构保证好后期扩军,李平昨晚先简单的将全营划分为3个哨、9个队,每部主官职务称呼前都加试,以表明只是试用,随时都会更换。至于人选么,都是前些日子里的积极分子。 经过商议,李平最后决定让一个叫马兰的试队长带几个看着忠诚能打的士兵和一匹骡子、二头驴挨个陪那十几人回家看看。这样一伙人也有个十几二十个,安全上总有些保障。 至于傻大个儿,李平让段强给他找了几个人,一同陪着回坊间转转。 虽然对这座古城充满了好奇,但李平知道现在可不是转悠游览的时候,什么都得等安顿好了再说。 吃了饭后,全总营剩下的50多人,也先不做别的了,一起去寻竹子和木材开始搭建简易房屋。 上午,大家一起挥汗如雨时,赵进的一个亲兵来给李平传话,说游击赵进接到了上命:“将军要求各营全力扩军,短时间内各军要想尽一切办法至少扩充10倍以上。赵游击的意思是以各总营为基础,大家自己想办法。” 李平听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又确认了一遍后,沉思了半天不得其解。 这襄阳还怎么大规模征兵,前年官兵征了一回,去年农民军打来了,官军然后又打回来了,来来回回,青壮早空了。就这一路所看和昨日城外城中所见,襄阳周边哪里还有多少青壮平民啊,所剩不多的这些青壮就是全都硬拉了壮丁,估计也不一定够啊! 到了下午,傻大个儿回来了,李平一边干着活一边和刘三聊了聊,也掌握了了少情况。 襄阳这几年不仅来回过兵,去年还闹了蝗灾,好在张献忠打了过来,开了官仓放粮,救了不少人,但也让不少人跟着义军走了。刘三以前待过的街坊,死了不少人,也走了不少人,又来了不少人,他大概还认得的只有十之二三了。 刘三曾经最恨的那家粮店,现在也不开了,转做了收些杂货的铺子。那招人恨的老板和胖老板娘只还带着五六个仆人伙计,早已没了当年手下几十号人的盛况,他们的3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听说也没了一个,傻大个儿虽有些解气但仍愤恨不已。 那个对刘三多有照顾的小惠姐姐还活着,一向待他不错的铁匠父子也还在,还有那个原来车马店的伙计贺柱子……。贺柱子还问刘三吃得饱不,他看刘三竟养得不错,也琢磨能不能到军中混个饱,可就是这大军太不安全,那么多人咋说败就败了,他还要考虑下。说到这些,傻大个儿刘三就一直笑,看来有不少美好的回忆。 吃过晚饭后,李平到赵进那里商讨,看众人都有什么打算。赵进也正在考虑怎么拉人的问题,也很头疼,但不拉够了人,他的游击职务估计也就没了,只能先看看别部明军都怎么干再说。 史明倒很简单,他分的区域能住的地方不少,所以造房子倒不急,打算明天直接带着他总营内的人去街面上拉,去农村抢。他今天已经在城里溜达看了,不少明军直接就到小门小户的普遍平民家里去拉人,还有不少直接出了城,估计已经开始去农村抢了。 王成武则打算直接跟着史明干,至于其他人,没什么部下,也没什么主意。 听了众人的想法,李平打算先等等再说,还是先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收拾好才重要。能在溃败中逃出来的,大多数都是身体比较好的,所以他的军伍老弱极少,已强过很多他看到的明军;而街面上的男性平民也已不多,硬拉又能拉来几个,还不如先稳当两天,然后直接大队出城到农村才行。 况且他也不打算拉一帮老弱凑数,现在最紧张的是粮食,打仗的时候5个弱兵不如1个精兵管用,走精兵路线才是他当下心中的打算。 所以接下一日,李平仍是带着众人平整后花园和建屋。他打算着总共花个三五天时间,把这住的地方弄出个样儿来,同时每天利用一小段时间把骨干搞个简单的小集训,以增加对部队的掌控。 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才又一日,众人正按部就班的干着活时,傻大个儿刘三慌慌张张、一脸焦急的从外面跑了回来,急着要找李平。 等他喘匀了气,李平从他断断续续的言语中才明白,傻大个儿是要李平给他帮忙。 原来,今日李平交代他找铁匠父子看看能不能做些矛头,结果他和几个士兵到了却发现,好几伙儿明军正在那条街上到处撞门拉兵并抢掠,整个街面上已是一片鸡飞狗跳。 找了个明军士兵一问才知,说是有人告发这里有几户是贼军的奸细,他们才被派来抓贼。这明军还说,贼人能藏匿于此,左近定是有不少包庇之人,这等人杀了也就杀了,抢了也就抢了,反正也没人会追究。结果没成想,竟然还有人不知好歹,敢于反抗,所以他们当街杀了几个,然后自然要挨家挨户的“仔细搜查和甄别”。 傻大个儿当时就急了,这才急忙跑回来看李平能不能想办法把他几个相熟的人家救了,那些人他发誓决不是贼军的奸细,看着他们遭难,他心里很难爱,这才一路狂奔回来求救。 李平略一合计,他还真得去一下。 一是手下第一次有人相求,他不试一下会让这些新部下寒心;二是他也想看看现在明军都是怎么抢掠的,心里也好有个谱儿;三是前日听傻大个儿的意思,那街上有不少手艺人,比如铁匠,能搞到部分这样的人还是很有用的。 合计明白了,李平立即叫众人停了手下工作,都集合起来,穿戴好并拿上兵器,又叫傻大个儿牵了自己的马来,留下几个看守,众人浩浩荡荡奔刘三儿的老街坊而去。 不多时,众人穿过冷清的城区就到了离他们没多远的城南的一条街上。 只见前面街面上有一伙儿穿得乱七八糟且拿着五花八门兵器的人正守着街口,这是官军?一看也不是什么精锐,李平有了点底气。 越过那些明军,可以看见更多的人在街面的房屋中来回穿行,有人拿着不少东西,有人躺在地上,还有不少人围成圈被强迫蹲在地上,屋里到处都在传来哭喊着。 看着一大伙儿强干的明军排着整齐的队伍而来,带头的人还骑着马穿着半身皮甲,守街口的明军不敢怠慢,一个带着刀的明军走上前来客气的询问。 当得知,来人是左梦庚副将的部属,来这里是为找人,马上的是个把总后,询问的明军更加客气。李平却不打算客气,他直接带着部下就往里进,一帮守街口的明军看带头的没敢动,也就自动让开了路。 进了街里,李平让傻大个儿先带着众人奔他最想先救的人家里,但不要急,慢慢走。 停在临街的一个屋前,看着门口旁那具身首分家的尸体,听着开着的门里传来的女人又哭又叫的声音,李平的脸有些发青。 当真的身处这种烧杀抢掠的现场,他发现他的内心远没有想像的强大,他努力克制着冲动,拳头不由自主的握了起来,但终还是面无表情的走了。 转到里面的巷子里,来到一个小院子边上,看着开着的院门,听着屋里面传来的女人叫声,傻大个儿刘三再也忍不住,立即冲了进去。 李平让其他人都在院子里或院子外先等着,只带了胡忠山和两个士兵也进了屋,只听里面传来一顿叫骂声和傻大个儿冒出的“把总大人到了,把总大人到了”的声音。 进了小屋子,李平只见四个不认识的老少男子正光着屁股愕然站在那儿,傻大个儿正拿着一件破衣服努力去裹一个哽咽着大概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赤裸的身体,屋角一个白花花、光着身子的年轻女子正手足无措的坐靠在那里发抖,满脸都是泪水。 李平叹了口气,严厉的扫过那几个陌生男子,说道:“出去,她们是我的。” 四个男子看了看李平,又看了看李平身后的人,一个家伙应该是通过窗户也看到了院子里的人,赶紧捅了一下另几个人:“愣什么,没看把总大人来了么,走、走、走。” 说完几个人拿起衣服不太情愿的往外走,到了外面后,看清了外面拿着刀枪的一大伙人,立即撒腿就跑,转眼就没了影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四章 扭曲的时代 李平出了屋子,着实有点头疼,他有点没想好该怎么处置这对母女,院子里的十几个士兵也都一脸茫然的看着李平,很多人把目光转向了鸡舍里的几只鸡。 过了一小会儿,那个女子穿好衣服一出来就跪到了李平身边,带着哭腔拜道:“谢恩公救命,谢恩公救命,民女刘小惠永远记着您的大恩…” 这时,一个穿着绸缎的干巴瘦子在几个明军的陪同下挤进院子,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后,一脸戒备的向李平抱拳问道:“可是李把总?我乃方国安将军麾下把总,我叫黄成东,今日奉了上命来拿贼,不知兄弟…?” 看着这黄成东的迟疑、客气和戒备,李平知道不能装过头了,他还不知道这方国安是何方神圣,也不知有多大名号,可这黄成东却也是个把总,谁知道他们又有什么来头呢?现在他也不过是在狐假虎威而已,实际上却没有一点儿耍横的资本。 李平瞬间收拾了一下心情,挤出微笑,也抱拳道:“原来是黄把总。打扰了,兄弟实不知你们在这儿公干。我家大人的故友曾在这儿小住过几日,有几户相熟的人家,也结了几桩恩怨,今日特命我来督办军务,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并不想冲撞了黄把总的差事。” 听李平一说,黄成安明显松了口气,也是笑到:“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大阵仗,明白明白。”说着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女子,接着说:“现在这儿有点乱,我且让人引你们找那几户人家,省得你们不熟悉走了冤枉路,兄弟,你放心,都是自家兄弟,这等事我岂会小气,一定遂了你家大人心愿,让那些不长眼的好生知道厉害。众兄弟若是看上哪家小娘,也不用客气,带走就是,哈哈。” 李平也哈哈大笑:“那就谢过黄把总了,你放心,我这儿有名单,我们按单子寻人,必不会让黄把总为难,不过那些人的家什,我就不客气了?” 黄成东也一脸大气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大家以后还要互相照应,你且先忙,我那边也有个小娘,着实不错,我也先去好好照应她了,就不打扰李把总的雅兴了。”说完,留下几个士兵交代一二,转身拱手而走。 李平也拱手相送后,心里却是出了一身冷汗。他的所作所为其实非常莽撞,他根本就是赌对方也不是什么核心军伍,现在看来对方的心里也确实比较虚,处处还是真留着面子,这总算让他放下些心来,也有了计较。 于是,没再理会地上的女子,李平忙让人把傻大个儿刘三从屋中叫了出来,并让黄成东的几个手下先到院外候着。 然后,他把队长以上军官都叫齐了,立即开始下令:傻大个儿赶快带着各队分组去那些他相熟的人家中,然后每家留1队或1什人马,把所有能用的全部打包,全部带回驻地,重点是鸡鸭这些活物和粮食,路上能顺走的也一并拿走;至于人,也都先带着回去,先做个帮闲。 下完令后,李平狠狠的拍了两下傻大个儿的脑袋,说:“别发呆了,想救人,就快点儿。先别管这里了,我让胡忠山留下几个人把她们母女都带回去,你放心吧,你的其他邻里还等着你呢。” 等众人都走后,李平带着胡忠山和几个部下在巷子中穿行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主街上慢慢踱着步。李平一直没有说话,对路过的一桩桩苦难也并不干涉,只是面无表情的四处看,胡忠山也很识趣的不言语,只是牵马跟着,倒把跟着的黄成东的一个手下搞得莫名其妙,又不敢问。 看着街边那群被驱赶出来蹲着的男子,李平很是怀疑把这些人补入军队又能有多大作用,这些蹲着的男子大多瘦弱、矮小且老弱,真正的壮年男子也就十之一二,训练难出成效不说,让他们好好卖命的可能性也太低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在李平还正想东想西的时候,傻大个儿却又蹦着跑了过来汇报,他已经把七八户他相熟的全找齐了,有些人已被抓走,他也要了回来。 看着兴奋的傻大个儿,李平心中也有些欣慰,他帮不了所有人,能让亲近他的人高兴,本身也是好事儿,也让他自己感受到了一丝光明。 不过,还有点要紧事儿,恩报完了,该报怨了。 那原来的卖粮食的虽然转了行,估计手中多余的粮食还是有的,能让傻大个儿记恨,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何不去抢了再说。 等他们到了那儿收乡货的铺子,李平却发现这铺子虽在巷子深处,但地方可不小啊,里面是个不小的宅院。开粮店时,这家人的铺子本在当街上,街面乱了后,他们果断转了行,还把店面移到了巷子深处,看来有些头脑。 不过,再有头脑,碰到乱兵却什么用都没有。 此时,宅院里正杀猪般的叫唤,李平等人进去后,只看到里面聚了十多个明军,正把几个男女捆在院子当中的一个颗粗大的老槐树上剥光了衣服吊打。 当中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浑身肥乎乎的肉上此时全是红红的柳条印,正在嚎叫的就是她。树边上地上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那里一直低声哽咽着。 跟着李平的黄成东手下,看到这些急忙先过去找这伙儿明军的领头之人说话,李平和几个部下就在边上听着傻大个儿的介绍。 原来,这嚎叫的中年女人就是老板娘,正被奸淫的年轻女子是她的女儿,树上吊着的另一个干瘦老头是老板,还吊着的一个半大小子是这家的的小儿子,树上捆着的年轻男子是这家另一个儿子。院子边上缩在那里还蹲着的一个老头,两个小厮、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应该是这家的仆人。 这家人以前最是为富不仁,干过很多没良心的事儿,也逼死过好几个乡邻,不少人都恨他们。 前几年,他家的大儿子带人出去走货,不知道怎的,再也没了音信。去年义军打来时,他家跑得倒快,不知躲到了哪里。等襄阳克复,他一家子又回来了,不过店里的伙计要么跟着义军走了、要么散了。 许是官面上的照应也都出了事,这一番折腾后这家开始没落,再也没有做起来,现在应是也没人管他们了,这都是报应啊。 正说着,那边一帮明军很是不情愿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都看向李平这边。 李平感受到了那些不甘的目光,对着一帮明军拱手道:“抱歉了,诸位兄弟,实在是我们有些仇怨要报,我先陪个不是。你们拿到的钱财我不会要,你们带走就好,那地上的年轻女子你们也可一并带走,只把那最肥的和树上这三个给我留下报仇就是,请诸位兄弟行个方便可好?” 那领头之人听李平如此说也愣了一下,他还以为东西都得留下呢,李平这样说,他也不好再扭捏,急忙答谢。 这帮明军也没好意思再去屋里翻索,只带着堆在院子中的一堆儿已搜出的细软离开了,很多衣服什么的也没好意思都拿走,且把人也都留了下来。那领头的走时还特意到李平面前说:“非是我等不知好歹,这等人定是藏起了不少好东西,我熟着呢,好好拷打,既能报仇又有收获。” 那帮明军一走,李平让部下先把吊着的几人放下来,他有点迟疑,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理这等情况,虽然来时想着看能不能搞点东西来,但现在看着这家人的惨状他却又狠不下心来,只好到几个房中一边转悠一边心中打着鼓。 被捆着的几人被放下后一直在不停的告饶,那胖女人更是爬到傻大个儿脚边,撅着肥肥的屁股不停的喊着:“刘爷爷、刘爷爷,饶了奴家吧!饶了奴家吧!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呀……”。 傻大个儿也有点发蒙,只是对那胖女人喊:“滚一边去”,胡忠山等人都一脸兴致的瞅着这番光景,眼光更是在光着的两个女人身上乱瞄。 李平看着屋外的乱象,他也还在迷惑,只好先对着众人喊:“先把这家好好搜搜,把能用的都找出来。”众人应声都开始各自行动,只留了两人拿着刀看着地上的几人,有人还跑到那几个仆人面前挨个询问。 又过了一会儿,却有十多个男女老少从院外鱼贯而入,李平看时,有几个是他的部下,有七八个却不认识。这不认识的人进来后,看着地上的人都兴奋起来,有人上去就拳打脚踢,有人不停的骂着“你们也有今天,老天有眼啊!”之类的。 胡忠山和傻大个儿刘三抽出身来进主屋来找李平,问李平打算如何处置这几人?傻大个儿还介绍,那些后进来的陌生人都是这附近的邻里,也是李平这次救出的人,多受过这家人的欺负,听说李平带兵来寻这家麻烦,都主动要来看看这家人的下场。 胡忠山还从旁边接了一句:“果然不是什么好货,看那老娘们肥的,竟有这般罪孽!” 李平突然心中一凛,这样儿不是办法,犹豫并不能解决问题,还得先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中挖出藏了什么才重要。于是对胡忠山说:“你去主持,对这几个家伙好好拷打,看看他们可有藏了什么好东西,就当替天行道,但不要伤了他们性命。” 胡忠山高兴的出去将李平的话一说,外面立刻传来一片轰然叫好声,人们突然间都兴奋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五章 横财 李平不想看这等审讯人的活计,而且还是自己下的令,主要是怕内心受不了,于是索性骑了马带着两个部下到街上去看看营中其他队伍的情况。 在主街上,李平碰到了马永,他正带着人忙活着不停地把锅碗瓢盆、衣物、桌椅等一趟趟地用驴子往驻地运。 这马永脑袋清醒得很,知道这地方定是不能再呆人了,大家的驻地又是什么都缺,正好把所有能搬的都搬走,乱军重抢财物和女人,有不少平常的东西还顾不上,就是看见马永在边上搜捡也多不会为难,正好都便宜了他。 李平难得高兴起来,很是夸奖了马永几句,感慨这哨长选得真是挺值,有脑袋,会办差。 就着高兴的劲儿,李平又去四下转转,看看能有什么新的发现,但周围只是残杀与抢掠,让李平越来越麻木与索然无味。 估摸着时间,李平返回了巷子中的那家宅院。进了院子,李平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院子当中,这家的老头和他两个儿子又被吊了起来,他们身上早已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而在树下,这家的女儿和两个丫鬟也没有幸免的正被一帮人围着,女人们低声的哭泣声相互交错着;屋子边上,这家的老仆和两个小厮也浑身是伤的靠在墙边瑟瑟发抖;边上几个大叔婆子正蹲在那里看一个中年妇人使劲抽跪趴在地上的肥胖老板娘的脸,并不停的起哄着:“看你还凶不凶!你也有今天!哈哈…”而傻大个儿刘三正一脸骄傲的站在那老板娘面前不停的说着“叫爷爷!叫爷爷!”说不出的滑稽…… 看见李平进了院子,有的人转过身来问候一句:“总爷好”,有的人则对李平讨好式的笑一笑,就是傻大个儿也只是抬起头稍微停顿了一下。所有的人都继续着正在做的事情,好像这一切都理所应当,再正常不过。 李平感觉心中好像有什么塌了,脑袋半天没转过弯来。 虽然这一个月来,他经历了那么多生死,看到了那么多的残忍和不堪入目,他更清楚他已身处于一个野蛮的时代,但他总觉得虽然跨越了几百年,人们对善恶、对言行、对文明的基本认知还是相差不大的,但现在他有点好像清晰了这个时代人们的简单认知。 这让他想起在史书上看到过的无论中外那一幕幕怪异的道德观和变味的社会缩影。大多数时候人们厌恶暴力又崇尚暴力,人们更多对残暴本身并无所畏,而只关心它被施加在了何人何事上。 男女老少们可以毫不违和的围观斩首、围观凌迟、围观一切残忍的刑罚,可以兴高采烈的观看犯罪的妇女被扒了裤子打板子、扒光游街等等,人们喜闻乐见曾经高不可攀的贵人们沦为奴仆而为自己服务,男人们更是以嫖宿送进教坊司的犯官妻女为乐而不管这犯官是否被人谄害或是否正直。 现在,当这一切就在他的面前栩栩如生的上演时,他有点实在不好消化。什么男女之防、什么人伦纲常,这时好像都已消失不见,亢奋的快感、快意的恩仇已压倒了一切道德和秩序,李平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会经历这样的离奇和这种荒唐。 也许我们每个人的心里真的都藏着一个魔鬼。平时它被良知、道德和律法约束着,让我们以一种善良的面目出现在这个世上,当我们受到愤怒、悲伤、委屈、恐惧、迷茫等情绪的刺激时,它可能会突然蹦出来,控制人的思维,让人变得疯狂,做出一些平时不敢想象的恶行。 善恶只在一瞬间…… 好吧,其实此时绝大多数人并不觉得他们在行恶,对他们来说现在不过是恶人在接受应有的惩罚而已。 李平已说不清自己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有些茫然地审视着周围的一切。 看见把总李平沉着脸站在院中,胡忠山从一间旁屋中急忙出来,把李平引进这屋子中。 屋子里除了他们只有两个拿刀的士兵肃然的守在内门,胡忠山一边打开地上的两个包裹一边眉欢眼笑的解释:“看,快看,把总,这都是我们在这屋里的灶台下起出的金银和首饰,肥得很啊!” 李平看到眼前打开的包裹里一包是少量零碎的金块和大量零碎的银块,估摸约有个三四十斤吧,另一包里则是大概二十多件金银玉的首饰。 因为对这个时代还陌生的很,他对这些钱财的多寡还没建立起多大的感觉,因此也只是平淡的“哦”了一声。 看李平如此淡然,胡忠山只觉得李平高深莫测,知道这一定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他倒有些献丑了,于是也收起了亢奋,反有些拘谨的问道:“那我先都收好了?把总,你放心,保证少不了。” 李平也有点反应过来,严肃道:“你先收好,这次抄没,所有的东西都是公用,绝不可有一丝一毫留为私用,兄弟们的好处会有的,但要统一分配,若是让我查出谁私自截留,就剁了他。” 胡忠山急忙表态:“这种事我晓得的,本该如些,请把总放心…” 李平又追问:“找到粮食没?还有外面怎么回事?” 胡忠山兴奋的忙答:“找到了,找到了,在山上。他家在南边山中的一个小村子存了不少粮食,伪装成一堆不甚值钱的贫矿石,由他家的二儿子带人看着。 他家这老二,平时都住在山中,只是偶而来城中快活,这次又是耐不住寂寞下了山,不成想被我们一勺烩了。哈哈,天意啊! 哦,这屋里还有些他们收上来的小皮子,还没处理,看着又脏又烂,刚才那伙儿明军不识货,只需好好收拾一下那可都是好东西。” “外边,外边怎么了?”胡忠山说到这儿才反应过来,有点茫然道。 “怎么连仆人、丫鬟你们都收拾了?也不膈应?”李平没好气的说。 胡忠山“哦”了一下,大概明白过来,然后解释说:“那些奴仆也不是什么好人,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奴,很多脏事都是经他们手干的。那些居民激动得很,直嚷嚷让这家子的人都不得好死,要不是我给他们定了规矩,现在他们早被剐了。至于那些女的,她们也是死不足惜,这也算是对她们的报应。” 李平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后世的道德观对现在的人们有如对牛弹琴,于是只能转了话题:“他们怎么招的这般快?” 胡忠山看着李平的脸色缓了些,得意的说:“他们开始是不招的,这等老财嘴都紧的很,不过,我一开始就给那些居民立了规矩,可以打骂却不可伤了性命,也是给他们听的,好让他们存了希望,再加上他家的儿子们也都在我们手上,我再用些手段……那母的终于受不了,就全招了。” 李平听着直瞪起了眼,也有些意外的看着胡忠山道:“好,让大伙儿抓紧收拾吧。我再调些人来,你们快些把东西都带回我们那儿。把人也都看好了,伤了性命,粮食就不一定能找到了。” 胡忠山拍着胸脯答道:“晓得,晓得,我马上就办,这几个人我定好生看管,我还得再审审,取了粮食之前我定让他们活得好好的。” 一天的折腾,收获是巨大的。鸡鸭搞了几十只,衣物、桌椅、锅碗更是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就更多了,有效解决了一般性生活用品紧缺的难题。而且还添了三十多口人,虽然青壮只有七八个,但其余的人很多也有着各样儿的手艺,什么会打铁的、做裁缝的、做漆匠的、做鞋子的,这个李平倒不太意外,毕竟没个手艺在这样的城中也的确不好长期生存下去。 不过通过抢掠可以如此快速的聚积财富、获取物资还是让李平颇感惊奇。难怪农民军多喜欢做流寇,壮大实力也是极快,实在是财富来的太快、太容易,唯一不足的就是不能长久,毕竟一个地方抢几次也就差不多空了。 李平把钱财、绸缎和布匹都收在了自己的屋子里,其他的物资都安排众人分类规整,那些妇女、老弱和手艺人都单独安排集中居住,并不与部队混住。 等一切都安顿的差不多了,不仅米饭、酱菜管够,更是杀了七只鸡鸭犒劳众人,并许诺给众军每人做一双皮快靴和一双布便鞋,大家一片欢天喜地。 不过,李平也再次严肃的重申了一切缴获归公的铁纪,并将两个私藏财物的士兵当众打了二十大板,以儆效尤,并明言此次只是轻罚,日后再有犯者,就要砍头了。 到了晚上,营区仍乱哄哄了好一会儿。 到了第二天,对当前部队越来越不放心的李平开始启动对什长以上军官实施集训。白天主要进行队列基础、数学基础和卫生基础训练,每天的上午和下午都要集中组织至少半个时辰。晚上则进行思想政治教育,并明确了思想教育的口号就是:保境安民、除暴安良,主要包括中国历史概括和简单的中国地理。所有的这些都有由李平亲自实施教导。 至于部队,目前主要还是进行劳动,修整营房、平整土地、制造长矛杆等。 而随着城中越来越乱,连续几日又有一些已投奔居民的朋友、熟识也来投奔,几日间竟得了近二百人,那个傻大个儿的朋友贺柱子一人就拉来了三四十号四处躲藏的青壮,一看平时也是个喜欢呼朋唤友的人,这车店伙计倒没白干。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连锁反应吧! 只不过,已带队出去多日的马兰仍没有音信,让李平有些忧心忡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六章 山中十日 在焦急的等待中,试队长马兰在出发八天后终于带着人马回来了。 除了他们那二十来号人一个没少外,马兰竟令人意外的还带回了一百二十多个壮年男丁,也顺手带回了二十多个青年妇女和三十多个老少以及一部分粮食,还外加了七匹骡马。 原来,襄阳的乡间在这些天也已乱成一片,不断有大股小股的明军四处征粮征兵,抢掠早已无法控制,很多乡民们都战战兢兢,能有个名号大些的军伍庇护让本已不多的年轻人有部分愿意一试,毕竟左良玉亲儿子的部属还是挺唬人的。 而这带队的马兰又非常悍勇,军伍也颇有模样儿,再加上其部属多为本地兵,对普通乡民比较客气,不强拉不硬抢。在此时人们多习惯于投奔熟人的传统下,倒是让不少青年愿意到来投奔或暂避。 而混乱的乡野,也让马兰不敢掉以轻心,一拨一拨的分头结伴而回已很不安全,于是就索性大家始终聚在一起到各个士兵的家中轮流走了一趟。 来回的路上还和几小股儿分不清是明军或还是贼寇的人马发生了火拼,这带回的人中有一多半加上那些青年妇女就是这么抢来的。 而他带的士兵竟只有两个受了点轻伤,那几小股儿谁知道是明军还是贼军的营伍基本都是见了真章就被打散,倒可见当下乱军之弱。 不过,马兰也绝不去碰那些大股儿的军伍,不管受了多少委屈、多看不惯,他都只赶紧避开,躲得远远的,他又不傻,当然左梦庚的名号也给了他不小的帮助。 实力得到迅速提升的李平已不能再等了,为防夜长梦多,马兰回来的第二日,李平就点了一百五十人并带着那肥女人和她的儿子出城去南边的山中找粮食。 那肥女人没有撒谎,李平在小山村一处院子中隐蔽的小山洞里找到了近二百石的粮食,足够李平的营补充完整后就食几个月了。 (注:石是体积单位不是重量单位,各朝代石的差别也很大,明代一石米约重153.5斤,合现在的约183斤,明代的斤不是现在500克的斤,而是明代594.6克的一斤) 这些粮食被伪装的很好,得意于小山洞巧妙的结构和保管人精心的设计和措施,这些粮食保存得很不错,一般人还真想不到在这儿穷困的山中、在这易潮湿阴冷的环境中有人会大量的保存粮食,让李平不得不感慨古人的智慧和于乱世中生存的本能。 找到粮食后,李平派人去提了肥婆娘全家和她家的老仆及婆子。 肥婆娘一家必须得死,邻里的悲惨控诉让李平不得不杀他们,为了表明对待善恶的态度和树立部队的正气,李平也得杀他们,为了防止日后被乱咬、报复以及后续可能的官商勾结等麻烦,李平更得杀他们。 但杀人又不能随随便便的去杀,不广而告之,不营造点气氛,很容易让人误会是滥杀,更容易起反作用,于是李平想到了公审大会。 但回城中搞这公审大会,怎么想也不合适。 为防止说不好的麻烦,于是索性就在这山中寻一宽敞地自己组织。 等肥婆娘一家被提齐后,李平学着从前影视里看到的样子,在一个高坡上让众犯跪成一排。 每一个将死之人脖子上也给插上一块长长的木条,木条上草草写着杀人犯、奸淫犯和帮凶之类的罪名。能在这山中为老财看管粮食的也必是很亲近之人,自然也留不得,李平也给他们定下了为虎作伥、作恶多端等罪名。 坡下,200多名李平的部属和乡邻代表们盘腿围坐成半圈。 公审开始后,一名名乡邻、苦主挨个上台进行了悲惨控诉,几名仆人也进行了悲愤的指认(当然,底下已提前做好工作,条件是表现好有命在)。 这种形式对这个时代太新颖了,李平发现他根本不需要再进行什么氛围烘托了,因为坡上坡下很快就哭成了一片。 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底层人民,这种话剧式的审判太容易激起广大人民对悲惨过往的共鸣了。不断有人站起来高喊“血债血还”、“杀了他们”等激愤的口号,还有些人试着冲上去打他们,高潮几乎是不断的涌现。 这种形式的效果真是太好了,难怪在李平那个时空被用到建国后很长时间都不舍得换。 当所有的指证都完成后,李平估计不杀肥婆子一家,底下的人都得造反。 费了好大劲儿,李平才让众人安静下来,接着他站在坡上的中间,对着众人又一一列举了一遍肥婆子一家的罪状,并总结他们死有余辜,最后下令处死他们。 顷刻间,坡上坡下一片欢呼。 给肥婆娘一家个痛快是李平唯一能做的文明之举了,已经有很多人给李平出主意使用浸猪笼、点天灯等一大堆残忍的刑罚,但都被李平坚定的否决了,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很快,肥婆娘一家、她家的老仆、婆子和在这山中的亲近就被李平挑选出的表现良好的积极分子们一一斩首示众。 这种近距离的围观斩首对李平来说可是头一遭,虽然这些日子也见了不少残杀,对血腥也有点麻木了,但就这么看着一个个人头滚滚,李平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也就始终面无表情,不像周围的众人很多都兴趣盎然。 傻大个儿刘三也被挑上去砍了一个脑袋,砍完人后,这小子嘴里小声嘟囔着站到了李平身边,李平有些诧异的问他怎么了,没成想这小子竟说:“真是白瞎了那几具好身体,弄着可舒服了。” 把李平气得狠狠的抽了几下刘三的脑袋,直骂:“他娘的,这腥你也偷。”直让周围的官兵多有侧目,不过看李平在打刘三也都笑着见怪不怪了。 刘三不敢还手,却从那儿小声继续犟着:“这种坏人不弄,不白白浪费了么,还是那肥的舒服,我这也是给大伙儿报仇……” 其余的仆人对钱粮的事儿并不知情,也无大恶,杀他们反容易让军中士兵对是非标准产生混乱,李平把他们全都放了以示冤各有头、债各有主。 等公审砍头全部结束后,李平明显感觉到他的部属们有什么不一样了,尤其是那些军官和积极分子们,腰杆儿似乎更挺了一些,说话也更拿捏了一些。怎么说呢,大概像是多一层特别的精神气,少了些沉沉的暮气和麻木。 不过这隐蔽的藏粮之处,经过这一番折腾后,也没了多大价值,粮食还是得想办法运回去。只不过安全的搬运这些粮食却又花了李平不少心思和好几天的时间。 好在征兵征粮给了他很好的掩护,索性就直接顺便在这南边的山中进行了一番扫荡,北边和东边的平原、水乡地区虽然更为富庶、人口也更多,但抢的人实在太多,他再扑进去也不见得能得多少好处。 山中大的村落很少,多是一个个的小村子。虽然有些心里准备,但这山中的贫苦仍大大出乎了李平的想像。 山里的人们生活普遍非常艰苦,大多瘦弱矮小、麻木干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和赤脚散发,有鞋穿、束发髻的人都很少,家家户户能有些余粮的就更少了。 若不是来回打仗让很多人逃入山中,使山中的人口不仅没有凋敝反有些繁盛,在襄樊这四通八达的水陆交通要道,怕是很少有人愿意在山中吃得这般辛苦。 看着山中这般光景,李平也不忍心进行强拉硬拽,只采用宣传的手段和任凭自愿的原则。这倒不是他迂腐和软弱,而是李平怕这么干后,他的兵就真的成了匪一样儿的兵,反让自己日后坐蜡。 所以,李平严令部队宿营不得进村,不得烧杀抢掠,不得奸**女,买卖要公平,甚至还处决了一个私抢百姓的士兵,这样虽效率很低,但李平却也并不介意。 当然,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马永、段强等相当一部分军官以及不少的积极分子们在经历了这些之后,越来越明显的对李平更为敬服了,执行命令也更加坚决。 几天后,随着山下城中的其他军伍也相继走入山中征兵征粮,山中很快也乱了起来,硝烟开始四起。有些李平他们走过的村子常有青壮后追过来投奔,甚至没有去过的村子也开始有人寻着过来投奔。 这让李平不得不再次感慨为啥古人多重“义”,单纯的民风只是一个方面,在这信息极不发达的年月,一个善举一旦被传播出去,往往会迅速演变成响亮的名声并产生聚众效应,常常会带来令人意想不到的好处。 当然,反方面来说,恶行也会将恐惧迅速扩张并产生震慑性的破坏。 肥婆子家的粮食早已都运了回去,但李平还是在山中足足扫荡了十天,不知翻了多少座山,走过了多少个村子。 虽然最后基本没征到什么粮草,但李平却并不意外地获得了二百多青壮,尤其是最后几天有很多青壮主动寻来投奔,让李平的队伍暴涨,携带的粮草也很快见了底,不得不返回城中。 十天来,李平手下这一大群新兵为主的营伍有如一群在郊游的野团,其糟糕的表现已不是让李平头疼不已了,简直就是大开眼界。 他们的混乱、他们的无知、他们的莽撞、他们的愚蠢、他们的单纯和他们的简单都常常让李平叹为观止,直把李平的心都操碎了。若没有大义的引领和一小撮老兵用暴力手段压着,李平有时真会担心控制不住部队,有时又会担心这群一无所知的绵羊何以成军。 “他们必须要好好学习规矩、好好操练一番才行”,一路上李平不断的告诫着自己。 在反复思考着操练手段的同时,李平也在不停的观察着他的试用军官们,他不断地整理着日后整军的思路和重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七章 起家之本 终于回到驻地后,李平赶紧到赵进等人那儿都去看了看,相互了解一番,交换一些信息。 这些日子,赵进想了不少歪点子,四处出击,这些日子倒也征集了300多男丁,而且他把不少精力放在了对上的走动上,效果不俗,竟获得了部分粮草和军械的拨付。 最有成效的却是史明和王成武,他俩早早的就带人到农村直接开抢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干的,他们甚至还成功的兼并了不少小股儿的贼军,现在居然已聚众1000多人,粮食、牲畜更是不少,另外妇女和老幼也有400多。这1000多人中,史明最后分得了700多人,王成武分得了300多人,但看样子王成武似乎并没有任何不满。 这两人从前的经历也真的很值得玩味,与纯善类应该是搭不上边的。 由于人员物资所获较多,史明更是以拥挤为名在离大家有些距离的地方自行另寻了一块儿地盘单独出去驻防。但王成武却没有走,而且还很自然的接收了史明原有的地盘。对这一切,赵进始终都没说什么,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李盛才开始也跟着史明混了两天,但不知为何,很快他就独自带着所获的少量人马回来了,不过最后连骗带抢的,他倒也划拉了百十号人。 刘世雄两口子没有跟史明出去开抢,而是一直留在城中。他们自己的说法是:史明担心他们的安危,不让他们去冒险。这些天来,这两口子也上窜下跳了几日,但却一直没什么收获,最后还是史明给他们拨了五六十人(大部分是老弱),倒也撑起了门面。 只有宋宝来那儿最弱,他这些天来主要就是帮赵进打打下手,但赵进常常单独跑去对上交往,也不怎么顾他。他后来干脆就在营中每天种菜、盖房和鼓捣起各种器械来。而且赵进自己最后也没拉到多少人,也就不可能再给宋宝来分润,以至于宋宝来的手下目前还是那么几个人。 经过左良玉各军这段时间的疯狂拉壮丁,整个襄阳已基本没什么净土了,可征用的人基本都已征的差不多了,襄阳和樊城周围已经到处都是聚拢成群的营伍,再去征到兵员恐怕已很不易。 而在李平上山征兵时,他这儿又有些城中和城郊的居民来投,这些来投的人主要是他上次救的那些刘三街坊们的亲朋故旧,他这做好事的回报还真是挺快,他又多了100多人。 李平最后估摸一算,他的营中光青壮就有了500多人,妇女、匠人和老弱也有了400多人,也已很吓人了,再去费劲征兵已意义不大,且粮食都要成大问题了。 赵进等李平回来后更是立即上报其部众达到了4000众(当然是虚报),在左梦庚那里做实了游击之职,并越来越受到重视。 为了容纳越来越多的部众,赵进还报了左梦庚同意后,又继续在原来宅子的周边兼并了很多新的地方。李平自然也把他旁边的一大块儿地给弄了过了,不过他却是直接用傻大个儿乡邻们已经空出来的房子换的,倒也省了很多麻烦。 李平从山中回来后,早憋闷得难受的宋宝来,立即就来寻李平唠叨。 宋宝来本身对这种指挥军伍就很生疏且实在是驾驭不了,这些日子又找不到要领,招兵更是不知如何下手,已是郁闷得不行,所以干脆找李平商议和他并营得了,他心甘情愿只当个下手。 宋宝来清楚自己短期内根本不可能搞明白这军伍中的事,别哪天真打起来,反让人给杀了,还不如投了李平既自在又安全得多。虽然当一军之头听着是威风八面,想来权力也大,但要是没那能耐却不是美事反是祸事了,他本就不是那种有大志向的人,这些日子的坎坷更是让他绝了奢望之心。 而李平也确实需要实在的帮手,这宋宝来又一向和自己亲近,两人商议后,报了赵进,就直接合了营,这样宋宝来就成了李平营内的副把总。 宋宝来的营区并过来后,加上又扩增了新的营区,李平重新规划了驻地的整个布局,将训练、生活、后勤和保障等各个区域分隔划开。并组织全体人员对驻地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卫生大整治,对每一个人都进行了细致的清洗、除泥和除虫。 接下来的整军对李平而言,已迫在眉睫。 无节制的快速扩充并不是什么好事,没有坚强的纪律和严密的组织,这群散沙很快就会失去控制,既不忠诚又不能战的营伍对李平来说毫无意义。 李平在500多青壮中只筛选出了450余名作为兵员,其余一些身体偏弱、年轻较大的人都被李平筛选了出去,甚至一路南辙跟着他的70多人中,也有6个被他裁撤,李平已定了要走精兵的路子。 其实这450余人李平也并不是都相中的,他勉强能看上的也就200来人,但他实在不能让那么多青壮都去干勤务,而让部队太少,只好捏着鼻子暂时先这样。 这450余名青壮,被李平暂时编为3个哨9个队,每队下设3什9伍。 为了便于指挥、方便士兵明晰营伍和弱化基层带兵者的个人色彩,李平采取了后世简单的记数式编制法:段强为1哨哨长,下辖1队、2队和3队,胡忠山为2哨哨长,下辖4队、5队和6队,马永为3哨哨长,下辖7队、8队和9队。 营中各建制单位的名称,李平现在还不打算改,虽然这一时期明军的编制很混乱,怎么编怎么叫的都有,但他还不能搞得太另类,完全另类的编制名是很容易让人怀疑有二心的。 那些妇女、匠人、老弱以及裁掉的青壮,都被统一编入保障营,并和部队隔开单独居住,主要进行生产和生活保障,宋宝来兼任了他们的营官。 重新编设调整完部队后,李平并没有急于对部队展开全面训练,而是再次借用了他那个时空的一个成熟法子,这就是新兵训练前的骨干集训。 大部队的训练和指挥要统一标准,都必须依托骨干,必须建立起有效的层级把关和指挥体系。 要实现指挥员的意图和要求,就必须首先让骨干们掌握并坚决的贯彻执行。部队的掌控终究是要依靠基层的初级指挥员们来完成的,这才会有班长是军中之母、连队是部队的核心之说。 李平计划用三天来搞这次集训,这个时间其实是远远不够的,但李平实在是等不起,也不能再拖了,况且那么多部队没有强力的约束也很容易乱。 从山中回来的头四天里,李平除了第一天去各兄弟部队走访,以及协调扩增营区和规划营区等几件大事外,其余三天他把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什长以上骨干的集训上,其他的事情统统都扔给了宋宝来。 宋宝来的加入,把李平从极其耗费精力和时间的后勤事务中解脱了出来。李平更是一股脑儿的把金银、首饰、财货和物资全都交给宋宝来去统一保管和使用,宋宝来激动得全是干劲儿,李平也可以全身心的去琢磨训练上的事了。 三天的集训很快就过去了,李平的骨干集训只能算是囫囵吞枣的结束了,营内各项大事也基本定了下来,李平迫不及待启动了部队的全面训练。 一连五、六天,李平天天都和部队泡在一起,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起生活,对其他的事情完全不管不问,因为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和心情。 大规模的新兵训练,前几天本就最累,更何况是训练一大帮没有任何军事常识和见闻的文盲了。而李平手下的骨干们同样又是一帮雏鸟文盲,短暂的集训仅能让他们草草的学个形而已,能不能把部队按李平的想法训练出来,李平心里完全没底儿。 直到现在他还在同如何让士兵们分清左、右脚而进行着艰苦的斗争,他的军官们也并没有好到哪儿去,同样一团乱,让打算给这支部队打下现代军事形态的李平满嘴苦涩,愁得满脑袋都是包。 要知道这几天,除了早晚的体能训练外,这400多人所进行的训练全是队列训练,但到现在部队的队列却仍然连个形都没有。 一个简单的队列动作对于后世经历信息大爆炸的人来说可能很容易,但对这个没有电影电视、没有漫画连环画、绝大部分人连字都不识、甚至大部分人一生都从未离家超过十里地的时代的人却很难很难。 李平之所以在这个时代仍然坚决地使用队列训练这套训练手段,并不是他魔障了,也不是简单的为了追求整齐好看,实在是因为队列训练是保持部队高度集中统一和维护纪律最有效的手段,这是他那个时空几百年来近代军队的经验总结。 队列训练的最主要目的就是要让每名军人养成听从指挥的习惯。当命令下达时让你习惯性的去执行,而不是质疑和犹豫。很多时候听令与不听令往往就在一瞬间,而这个瞬间在战场上常常会决定生死。 当来回更换的指挥员站在队列前喋喋不休、反反复复的来回叨咕那并不多的口令时,不管队列里的军人是否熟悉走到队列前指挥他们的人,也不管这个指挥员是否为他们单位的长官,只要他接手了指挥,下达了命令,队列中的每个人就没有反对权、没有选择权,只能无条件的机械执行。 当人在潜移默化中养成了听从队列命令的习惯后,他往往也养成了听从一切上级下达命令的习惯,军队需要的就是坚决的执行命令。 至于整齐划一那是为了强迫你养成统一意识和高标准意识,它并不是队列训练的核心,只是队列训练的重点内容,服务于坚决听从命令和保证完成命令这个核心。 队列训练在培养军人服从意识方面的高效性,以及它的易操作和低成本,最终让它在近现代军队无数的训练项目中脱颖而出,并成为大多数军事强国初期训练军人的首选手段。 队列训练也从来不是一时的,它会贯穿于军人服役的整个生涯,任何一个正规的建制部队一般情况下每周都会保持一定的队列训练时间,营团每年甚至有的每季度都要组织队列会操,以此来不断保持和强化军人的服从意识和纪律意识。 也因此,在李平那个时空,通过一支部队的队列意识和队列水平就可以大致判断一支部队的强弱,这决非妄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八章 如虎添翼 这天,李平再次一个哨一个哨、一个队一个队、一个什一个什的把所有的队伍挨个儿捋了一遍之后,看着依然“乱七八糟”的队列,心里苦闷得不行。 想着好几天没看到宋宝来了,也不知保障营那边儿进展的如何?那也是好几百人啊!一大摊子的事儿,还是得去看看。现在也说不好哪块儿是芝麻、哪块儿是绿豆了,反正都扔不得。 交待了各哨哨长后,李平一个人往保障营的区域走去。 很快,李平就不自觉的寻着声音到了铁匠区,简易的棚房里二十来个老少爷们正光着膀子来回忙乎着,烘炉里的火势烧得正旺,流着汗水的赤裸身躯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交织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粗犷之美。 看到李平进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儿,立起身子。有人喊着总爷好,有人行着拱手礼,还有人屈下身犹豫着是不是要跪下。 傻大个儿刘三的老邻居齐铁匠很快从一旁钻到了李平身边并拱手问好。 齐铁匠大名叫齐成,被委任做了整个铁匠区的工头,手下的二十几号人有以前城中同是打铁的老相识,也有被李平分配过来帮忙的老幼男丁。本来,打铁这种手艺很是讲究传承的,但乱世中有些规矩也顾不得了,能吃上饭能保住命才是根本。 李平对齐成点了下头,显得很随意的说:“我就随便看看,让大家继续忙乎着”。齐成应了一声,连忙吆喝着众人继续干活,然后小心地陪在李平身后。 看着李平一直盯着烘炉看,齐成急忙解释说:“这炉子是前几日宋营官带着俺们重做的,火比从前猛得多,还很省炭火呢。” “哦?我说怎么看着不大一样了。他还懂这个?”李平有些惊讶。 “宋营官可是厉害着呢!总爷,您看看这个。”齐成一边说一边从边上拿过两个长矛头,递到李平面前后接着说:“看看可一样不?” 李平拿了这两个形状基本一样但色泽明显不同的矛头左右摆弄敲击了两下后,又蹲到地上往土里使劲地扎了几下。 一个矛头的矛尖在猛烈的力量下稍微有了一点点变形,而另一个有些泛蓝的矛头则坚硬的令他有些意外,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用力时你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它的坚韧与锋利,大大不同于他在这些日子见到的那些又软又脆的劣质铁器。 齐成也蹲了下去,拿过那个泛蓝的矛头说:“这个是新打的矛,您手上那个是前些日子打的,料都是一样的,您看,是不是比从前的结实多了,也坚硬多了。” 看李平点了点头,齐成接着说:“这全是宋营官的功劳,他可真是神人啊!让俺们按他的法子淬火、回火,所有的东西就完全都不一样了,全是上上品啊!这可都是不传的技艺啊!这炉灰的讲究,这冷却水的讲究、锻打的技巧等等,俺老汉在这襄阳城中也自认是见多识广的,却从未见过这多门道,真是开了眼!太神了……” 听着齐成在那儿喋喋不休的感慨,李平非常震惊,这可不是一般的技术改进,他虽然不懂技术的细节,但却也大致明白这种工艺对金属制品性能带来的巨大变化。它不仅会极大的提高武器装备的性能,还将有力的提高社会生产力,这将会为他带来巨大的技术优势。 带着震惊和审视,李平继续四下看着。 除了那个变化较大的炉子,其它的他却没有看出多大名堂和变化来,毕竟生产上的事离他的生活太远,他并不熟悉。不过打好的兵器他却没看到几件,新造的矛头一共也才十个出头,反倒是有很多他看不太出用途的器件和农用具,这令他有些疑惑。 问了齐成,原来这些都是宋宝来的要求。宋宝来这么安排是因为那些器件都是他急需的,说是有大用,而农用具则是因为宋营官认为没有好的农具,很多农活就干不利索,太耽误生产,而吃饭又当下最紧迫的事儿。 有些惴惴不安的齐成解释完后急忙表态:武器他们一定会加紧生产,保证不会误了大事。 对此,李平并没有说什么,反倒表扬齐成目前干得不错,要继续听宋营官的。然后又看着好像很随意的样子问了下齐成对这些新手艺可定了什么保密的法子? 根据需求对生产做出调整,李平并不在意。宋宝来已经向齐成说明了原因,而齐成也努力为宋宝来进行了解释,这样就很好,尤其是看到齐成说到宋宝来时的那股子服气劲儿,李平也就安心了。 不过,说到保密问题时,看着齐成一脸的愕然,李平觉得他必须要抓紧找宋宝来谈谈了。 因为地方毕竟有限,各个生产生活区实际上簇拥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紧挨着,从铁匠区出来,李平很快就在造纸的地方找到了宋宝来。 此时的宋宝来正一个人蹲在一个石臼旁眉头紧锁,手还在不停的扒拉着臼里的木浆。 李平见状过去拍了拍他,宋宝来转来头了看是李平,长吐了一口气,摇摇脑袋抱怨道:“大哥,太难了,缺的东西太多了,有些东西咱叫的名和这里的名都对不上,也不知道是个啥。” “没事,慢慢来,你这才几天,就想吃个胖子。”李平安慰道。 “我这不急吗?你想着用,我也想着用,大伙儿都想着用,自打听说你让我想尽一切办法先造手纸,大伙儿天天都来问,尤其是那几个女的。唉!就连史明都让人来我这儿说缺啥料尽管说,他去想办法。”宋宝来一脸的愁容。 没有手纸的日子是很难想像的。李平实在是对没有手纸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为此,他尝试了很多不同的办法,但要么极不理想、要么就非长久之计。现在连史明都如此上心,看来其他人和他的感受是一样的。 这让他想起当年看过的一个美军士兵的二战回忆。这美国兵所在连里的全体官兵竟一致认为整个战场上只有他们和德国人是文明人,而原因竟是他们看到的德国人和他们一样都把手纸列为最不可或缺的东西。李平当时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甚至有些不太理解。现在才真正明白,真是没有切身的体会就没有发言权啊!没有手纸让他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个野蛮人。 为此,李平为保障营制定的生产计划中,被排在最优先的任务就是生产手纸。尽管现在的生产条件、生产材料和生产工艺都非常的原始和落后,绝大多数关于制造手纸的发明更是得几百年后才能出现,但宋宝来以前毕竟是干小造纸的,造出能用的厕纸仍有着很大的希望。 “行了,先别愁了,换换脑子,咱俩溜达溜达”李平把宋宝来从地上拽了起来,两人在保障营里转起圈来。 一边走,李平一边问着:“这几天营里的其他事儿顺利不,有什么需要我的?” “其他的还好,都比较顺利。大哥,说真的,我还头一次管这么多人呢?老有面儿了。呵呵。”宋宝来说到这个,一下子开心起来。 接着他又说道:“不过,你放心,不会给你管乱了的,他们的心思比咱们那儿的那帮家伙儿可差远了。” 李平听完取笑了两句之后,看着周围没什么人,直奔了重点:“我刚才去了铁匠区,看你给他们传了不少新技术,可以呀!小子!懂得可真不少!不过我要提醒你,这些技术你看着一般,在这个时代可是不得了的,往小了说它能确保我们在一场战斗中获得优势,往大说它甚至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和一个国家的强弱,你一定要慎之又慎的做好保密工作。” 正在得意中的宋宝来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李平,看李平也只是坦然的看着他,他这才恍然的一拍脑袋说: “哎呦!大哥,你看,这事办的,忙糊涂了,你不提醒,我还真没注意,我今天就去给他们搂一搂,不会坏事的。 不过,谁知道这年月这么落后啊!我哪知道以前跟人干小钢铁时那些最普通的常识在这儿竟成了了不得的手艺,无语啊!真没想到啊!不过,这个重要性我是理解的,可你说得也有点太玄乎了吧,不至于吧。” 看宋宝来明显有些故作明白的样子,李平意识到宋宝来并没有认识到这些技术在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他的心里恐怕根本就没在意。于是,只好语重心长的临时给他普及一些简要的历史知识。 简单想了一下后,李平给宋宝来简要讲了讲当年秦在扫灭六国、统一中国的过程中,其武器性能和生产工具的优势所发挥巨大作用,以及俄国在克里米亚战争中因为步枪射程不如英法而输掉了战争等几个故事。 接着,李平表情非常严肃的提醒宋宝来对技术上的保密一定要高度重视,绝不能轻心,无论是在制度上还是在措施上都必须严密,他将会在武装力量上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援。 最后,李平更是推心置腹的说:“不是你大哥过于谨小慎微,实在是我们现在还处于朝不保夕之中,你也看到了,这乱世之中哪有秩序,更没有道德可言,这些影响巨大的技术一旦扩散出去,是福是祸实在是难以预料,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宋宝来的脸色随着李平的婆婆妈妈终于开始越来越凝重。 等李平说完,宋宝来终于真正严肃的向李平表态:“他已经明白了,一定会认真思考关于保密的问题,并将采取一切有力的措施,保证不出问题。” 李平的脸色这才总算舒缓了下来。 可能刚才的话题有些过于严肃,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李平想主动一些,但想到他必须要鲜明的表明态度,给宋宝来一个警示,因此犹豫了一下也就没有主动缓解这种压抑,这也是他目前觉得能给宋宝来最大的压力方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九章 惊喜连连 宋宝来调整的速度还是挺快的,这家伙儿眨了眨眼,挠了挠头,终于没忍住讨好式的先开了口说: “大哥,等哪天的,咱条件好了,安稳了,我给你造个小高炉,咱来个土法炼钢,我估摸造出来的东西没准儿也是最好的。” 李平一下子惊喜的眼珠子都瞪直了,“我去,这儿你也懂!娘的,这要是让你干成了,咱可就厉害了,你可真是个宝啊!” 看着李平这般惊喜,宋宝来再次得意起来,他说:“大哥,你放心。我一直以为,我们当中就我上不了台面呢!原来当年咱干小作坊学的那点粗活儿到这里却能有这么大作用呀!哥,没说的,你练你的兵,我给你造东西,咱也搞出点名堂来。” 李平心情大好,有些兴奋的四下张望。却又被不远处一大片半埋在土中的各种各样的盆所吸引,于是顺势指着笑呵呵的问:“哎?那些东西又是什么花样儿啊!” “哦!那个呀,那可不是我弄的。那是一个高人弄的,你绝对猜不出是谁?也猜不出是干啥的?”宋宝来一脸的钦佩和神秘之色。 看李平很有些意外的表情,宋宝来也不再卖关子,顿了顿后继续道: “那些都是赵兰月搞的,养蚯蚓用的。我就是打打下手,给她出出苦力。那女的咱可看走眼了!真没想到啊,她会养鸡,而且还是个大行家呢!这几日,她天天都过来帮忙,垒鸡舍、配饲料什么的样样精通。 她还带着一帮女的挖了不少的蚯蚓给鸡吃,然后说还要自己搞蚯蚓养殖,解决饲料问题,这样儿就弄了一大堆盆啊什么的,说是盆养技术。你说,这要是养成了,鸡要是天天吃蚯蚓管够,那还不长得老快了。” “她怎么会这个?”李平也很好奇。 “不知道,问了,她也不说。我以前家里就散养过几只鸡,这种搞规模型的饲养咱还真不懂。不过,她的方法要是真有用,把大规模养鸡搞成了,那可给咱解决大问题了,天天可就有肉吃了,再不用像现在,天天清淡的实在没意思。”宋宝来一脸的憧憬。 被李平排在第二优先任务的就是养鸡养鸭和养猪,他当然清楚一旦实现规模化养鸡的巨大意义了,这可也是划时代的啊! 他太需要大量的蛋白质食物来源了,肉制品在这个时代无论是抢还是买或是等上边赏赐都远远满足不了需求,而它现在又是确保凝聚力和战斗力的根本。 李平真是激动了:“这可是好消息啊!她能跑咱这儿来帮忙,可是不易,你可得好好支持她,这可是大事,是紧要的事儿,保障营的事,我现在基本顾不上,全靠你了。” 宋宝来吧嗒了一下嘴:“这你放宽了心吧,吃肉不积极,那还干啥积极啊!大哥,咱别的不行,可却是正经八本的种庄稼和搞生产出身,这些方面差不了,保障营这儿我保管给你搞好了。” 说着说着,宋宝来忽然又一脸恍然的转了下话头:“诶!对了,说到赵兰月,还一个人呢,那个高蕾没事也跑来帮忙。” 看李平几乎蒙蒙的“哦?”了一声,宋宝来笑了:“高蕾和赵兰月一般都是结伴来的,到了这边后,她俩有时候在一块儿,不过更多的时候还是各干各的。 高蕾一般在卫生所那儿,我把卫生所的规模又扩大了一些,增加了二十多个女的,加上原来的十多个人,也小有规模了。 高蕾在那儿一般就给大家讲讲卫生常识,教大家怎么消毒、怎么隔离、怎么洗干净衣服、包括一般的小病治疗等等,这些她可是专家!她还会造酒精呢!毕竟牙医也是医生啊!” 李平更疑惑了:“咱这儿什么时候这么吸引人了?” 宋宝来努努嘴说:“我估摸,也许就咱这儿有闲心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们闲着也是闲着,也想做点啥吧。” “你说造酒精,那是好东西,可咱有东西造吗?我怎么记得那玩意需要粮食呢?”李平突然想起来这有问题啊。 宋宝来也撅起了嘴,说:“可不是么!大哥,为这儿我和高蕾都掐了好几回了,我就给了她一点点,让她整点儿救急就行了。” 然后一脸神秘的又说:“不过,后来我又给她许诺,过些日子给她提供足够的地瓜,才把她彻底稳住了。” “地瓜,你哪来的地瓜?”李平感觉心脏有点不太好使了。 宋宝来还没意识到,只平淡的说:“换的呀!你不把钱啥的都给我了吗,说这玩意没用,看看都能换点啥吗? 我前天去了趟城外的码头,那有不少大商户们的船,我就想看看能买点啥稀罕可用的东西不,然后就看到有一家船上放着好几麻袋的地瓜。 这东西好种、产量还大,可不知道为啥襄阳这地方却没有,也不贵。仔细一问,他船上竟然还有不少的薯苗,我就都给买回来了,琢磨着正好就着这薯苗还能种上一季。等收获了,能收不少呢!又能吃,又可以给高蕾做酒精。至于再育苗的事,等这茬稳当了,就可以大量育苗了,后面整个这块的问题就解决了。” 李平真是无语了,这运气好像不是好的一点半点啊。他知道地瓜在明朝晚期就已经传入中国了,但好像一直没有大量的普及,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清初才普及。要不然,受小冰河影响的明朝没准儿会有喘息之机。 现在到好,在这儿让他碰上了。有了地瓜并不是说就解决了缺粮的问题,但这种高产的作物将会大大缓解粮食紧缺的现状。 李平努力使劲的顺了顺气,但还是忍不住,于是双拳紧握狠狠地向空中捶了两下,并情不自禁的大喊了几声,引得远处的几个干活的人连连侧目,宋宝来更是早已目瞪口呆。 待李平将地瓜的重要性给宋宝来讲了后,宋宝来也是不可思议的啧啧称奇,不过却是在那儿慨叹起自己书读得少了。好好把地瓜种好,已经不用李平再去细心嘱咐了。 接着,两人都心情愉悦地又聊了聊营里其他的勤务事项。诸如制造长矛、鸟铳、更优化的哨子、军号、布鞋、皮靴、军服、盔甲、肥皂、火药、弓箭、长刀、盾牌等等。 在宋宝来到来之前,李平已让胡忠山负责制造了一批不太成熟的木制和竹制的口哨,同时让铁匠小批的制造了一些矛头和矛杆,让那些妇女们缝制了一部分棉布制的洒鞋,其他的还只是计划,并没有影子。 宋宝来到来后,李平根据对各项物资的需求程度和现阶段他们具备的生产条件和人手情况,确定了他们争取获得的物资和需要生产的物质目录,并给每一种生产物资都确定了生产的优先级别编号,力争用最优的方式进行最大限度的物资补充。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的粮食储备与生产是最乐观的。 军服、鞋子、长矛和大刀的获取与生产也还可以,应该能够满足现有兵力的需求,当然这也与襄阳城内制衣鞋和各类工匠产业的从业人员众多有很大关系。投奔李平的不少城中居民很多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手艺,这也是古代很典型的社会分工特点——城市是手工业的聚集地,就比如傻大个儿刘三的邻居刘小惠就是靠给人制衣生活的。 但是弓箭、火药、鸟铳和盔甲的生产却很不乐观,原材料紧缺是最主要问题,缺少成熟的工匠也是一个大问题。不多的铁料只能优先生产那些最普通且需料少的普通兵器,至少得保证每人手里有件家伙吧。 弓的制造同样非常麻烦,材料、工时、好的匠人都严重制约着生产。更要命的是造出来后会用的人还很少,一个合格的弓箭手培养起来可是用年来计算的,而且在目前没有替代物的情况下,李平怎么也不敢放弃,弓箭毕竟在当下仍是他部队主要的远程投射火力,起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同为现代人,让李平和宋宝来沟通起来有着难得的顺畅,宋宝来也让李平再次体验到了久违的“甩手掌柜”的感觉。从聊天情况看,宋宝来凭借对小作坊生产体系的精通,在主持保障营工作中基本如鱼得水。 李平再也不用费心费力的去考查、制衡各个摊子的负责人,再也不用花费心思的去思考如何进行后勤建设,再也不用口干舌燥的去鸡同鸭讲,更不用彻夜思索他需求的每一样新奇物件到底该怎么生产出来,这些基本都是宋宝来的事了,他只需要告诉宋宝来他需要什么、他要实现什么就可以了。 而宋宝来也显然在处理这些问题上有着先天性的优势,他对所有的问题都有着清晰的思路,知识大爆炸时代的大量普通的生产常识和生产方案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他唯一需要李平告诉他的就是什么东西最重要、什么东西可以缓一缓。 同宋宝来聊完后,李平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他几乎是哼着小曲走回的训练场。 今天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宋宝来、宋宝来,这真是老天给他送来的一个宝啊!李平第一次对他们来到这个时代有了一丝怀疑,难道这真的是上天的安排? 不过,不管如何,他倒是可以把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部队的训练上了。 至于宋宝来最后对他精神状态的担忧和劝他安下心来去好好睡一觉的规劝,李平并没放在心上,现在他哪有心休息呀!他还顶得住,把部队抓住、把部队练好是他当下最紧迫最重要的任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章 马兰的烦闷 马兰是李平营内一哨二队的试队长,今年已经十八了,他是陕西人,个子虽不高,大概只有1米65左右,但长得非常瓷实,皮肤黝黑而紧实,脸圆圆的,小眼睛,一看就很彪悍。 他哥哥叫马永,略长他几岁,是李平营内三哨的试哨长,个头比马兰高些,脸却是方方的,浓眉大目,身形略壮,看起来甚为老诚,若他们不说,旁人是很难看出俩人是亲兄弟的。 马兰自小家境还算殷实,承袭陕西多地尚武的民风,他自小也是习得些武艺,刀、箭都会使得,等闲十几个壮汉轻易都近不了身,这等手段平常年景只是途耗钱粮,乱世却是保命的手段。 前些年,大明天灾人祸连年不断,陕西更是重灾区,最后乱民四起,陕西大部分地区都被战火淹没,更是出了很多在大明响当当的巨寇。 几年前,马兰的家乡终不可避免的也被战乱波及,官军、义军、贼匪往来打得不可开交,他家的村子也彻底毁于乱军,父老乡亲很多都被乱军杀死,他和长兄以及二哥,还有村中的几个兄弟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来。 为了活下去,他们几轻辗转流离。曾委身于多支贼军之中,但贼军不事生产,只知杀戮抢掠,终被他们所不齿,因而都愤然离去。也投过几路官军,但又多不被信任而无所成,又一次次随着官军被打垮而终无定所。最艰难时甚至落草为寇,二哥和同村的兄弟也一个个或因战或因病而死去,只余他和长兄二人相依为命。 直到去年底,他们兄弟二人才投到了如雷贯耳的名将左良玉军中,不想这才半年,这偌大的左良玉大军竟也垮了,所幸他们兄弟命还在。 一个多月前,他和兄长马永凭着丰富的跑路经验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本来凭着二人的本事到哪里不是混得快活,可他搞不懂他那兄长被什么蒙了心,混在赵进的小队伍中逃了几天命后,竟然不愿意走了。 再投入左良玉军中,本他也没什么意见。 他早看开了,到哪里不是混口饭吃,且这左良玉军中规矩不多,还宽松得很,部属更是很多都是吸降纳叛而来,对他们这等人也无甚大的防范,倒也逍遥的很。 可这赵进左右不过一个小小的哨长,又如何值得投奔,但他实在拗不过兄长。大哥从小就对自己爱护非常,他也更是一向听大哥惯了,实在没法,只能陪着,等哪日安稳了再劝大哥转投强主也不迟。 可谁曾想,这赵进也不知休了什么福分,竟入了左良玉将军的法眼,被擢升了游击。他们暂时安身的小队也升了总,那把总李平倒也会识人,让兄长当了试哨长、让他也当了试队长,试就试呗!他们当年在贼军中也是带过队伍的,不驱兵杀戮时,日子也过得很是滋润。 马兰家破时本就年纪尚小,这几年又始终生活在打打杀杀中,自认已经看惯了生死,所以向来不喜受人约束,也不爱拿什么主意,只要跟着大哥就行。 可前段时间他被任命当了试队长,却又不和大哥在一个哨内,更被大哥推荐出去带兵游走乡间,还居然说是放心,肯定能回来。 这差事可把他折腾的够呛,他从来都是跟在大哥身边厮混,哪里独自领军出行过呀!自已保命虽然还行,可还得烦心手下的一帮人的安危,更得有些收获,这让他简直头如斗大。他可不想落了大哥的面子,空手而回,让那比兄长还小的小把总看轻。 结果出去这些日子,他每日觉都睡不安生,天天脑袋都快琢磨破了,好在不仅顺当的回来了,也有了不小的收获,让大哥很是欣慰。 哪想回来后,却仍不得消停,他仍要操心手下的一帮兄弟,这让他颇不适应,几次想调到他大哥那一哨去听命,却都直接让他大哥给否决了,让他很是郁闷。 更郁闷的还是摊上了李平这等能折腾的上官,天天受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活罪。 逃命的路上,只看这厮四处张罗,年纪虽是不大,却很有章法,又识文会算,说话又有条理,还以为遇上了一个明事善干的头目。尤其是后来带着他们在山中转悠的十来日,又是匡扶正义,又是惩恶扬善,做人做事每每出人意料,确实让他很是刮目相看,暗暗的颇为敬服。 谁曾想,安顿下来后,这厮竟变得如此能折磨人,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哪有如此编练营伍的,简直闻所未闻。 从山中募兵回来已二十多天了,这李把总就没消停过,从每天起床一直到晚上睡觉,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给大家安排的满满的,他给所有的事情都立了很多规矩,他让所有的人都不再适应自己,即便是睡觉,他也让什长以上的军官们都睡不安宁。 现在,他们每天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安排得也太饱满了,需要他们这些军官去精心的安排布置才行。 早上起床后,众军要以哨为单位一起跑一小会儿,跑完步后还要收拾好屋外屋内的卫生;白天是集体反复的队列训练和收拾营内区域的卫生,还要去轮流去做搭建营房、搬运物资之类的苦活;然后每个人还要学习算术,在地上去写那些奇奇怪怪的鬼画符式的数字,晚上还要去学那音调奇怪的歌曲;睡觉后,军官还要检查哨兵执勤和监督哨兵换岗,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且更让人难以适应的还是,这李把总要求的每一项都还有着一大堆规矩,左一个规定右一个要求,把人搞得有如被一个人操控的一大群提线木偶般。 你说,跑步就跑步呗,队列就队列呗,额滴娘啊!还须齐得跟一个人才行。手怎么放、腿怎么迈竟都有规定,而且细得没边儿,这可能吗?就是站着,现在叫站军姿,各种要求也一大堆,从头到脚每一地方怎么摆都给你规定好了,一丝不能出错。 个人洗没洗澡、衣服干不干净、有没有虱子、指甲长不长、头发油腻不油腻也都统统在管束范围之列,就连屙屎撒尿,都不能乱来,需得必须去茅厕才行。 这各种规矩和事情让你听着头皮就发麻,不服号令都一律被军法处置。在这等小事上,这李把总完全是不近人情的,就像是一个凶神恶煞,脸整日阴阴的,每天都有人当众被鞭打或当众做检讨,什长以上军官因屡次犯错被免职的已经有好几个了。 好吧!咱也承认,自打营区和人都干净了后,身上确实舒服多了,再也不用去每天挠这儿挠那儿,抓那些恼人的小虫虫了。 也不能说一无是处,哎,一言难尽啊! 现在,马兰队长已在强烈的阳光下笔直的站了快二刻的时间了,汗水正顺着他的脸颊不停的向下流淌,有如小虫在爬一样,他的心中正有无数的草泥马在疯狂的奔腾,但他却一动也不能动,那个傻子刘三正拿着鞭子虎视眈眈的在队列中来回巡视,只要发现有人乱动就一鞭子下去,并还要加罚半刻的时间。 他只能直勾勾的盯着对面同样挺拔站立的把总李平。只希望他今日身体不适挺不下去,快些说停。他宁肯去走那儿木呆呆的队列,也不愿意再受这等活罪,实在太难受了。他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兄长的解释他也完全听不进去,也理解不了,他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如儿戏般荒唐。 营伍能打才是根本,刀箭之技才是仰仗。 这李把总每日只见搞这些旁门左道,只把大家限制的死死的,却不见领着大家好好练习搏击之术,也不知有个球用?这不就是那个什么,对,舍本逐末么。像前日,他去史明把总营中办差看到的那种热闹非凡、欢声雷动、众军比试角力,那才是练兵的正途。 唉!可他大哥也不知被什么迷了心智,对这等生活竟还觉得好,对李平还敬佩。每日干得热火朝天不说,更是寻着机会整日到把李把总那里看还有什么吩咐,什么事情都抢着去干,但凡看到他在偷懒、不上心,不用他的哨长段强来说,他就先敦敦教导上了。 马兰也不知心中翻滚到第几遍牢骚时,一声长长的哨音终于响起,军姿训练终于结束了。刚才还挺拔的四百多军汉登时一蜂窝式的散了,人们争先到周边的阴凉处纳凉。 用井水使劲的冲洗了半天脸后,马兰看见大哥走到他身边并把一个煮鸡蛋塞入他的手中,马兰顺势就往回推,“哥,不用,俺吃好了。” 马永立即用另一只手一起去挡住弟弟推回来的鸡蛋,抬高着语气不容拒绝道:“拿好了。你还小,还得长身体!一会儿以哨为单位组织队列训练,哥哥我主要在边上监管,比你轻松得多!你吃了,喊口令也更有底气,指挥的时候可不能再丢人了。”说完,马永绷着脸抽了手转身就走。 这煮鸡蛋,在他们总内,每天队长以上军官都可以领到一个,是把总李平专门安排的福利,至于其他人每七天才能轮到发一个。 拿着鸡蛋,马兰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俺已经长大了,都能独自领兵了!”然后又很是无奈的剥了皮,一口吞下。他心里清楚,在大哥眼中自己永远都长不大。 给队列喊口令,是当下马兰最头疼的事,按规矩每次全哨队列训练,他们队长以上的军官都要对全哨进行轮流指挥。 看着把总李平每次喊着都是简单又气场很足,可到了他们学着喊来就惨不忍睹了。而马兰又是这些军官中喊号子水平倒着数的,毕竟他集训的时间最短,他去乡间征兵时,别人都先学了好些天了。他常常喊着喊着就大脑一片空白,蒙圈了,左、右和立定的时机老是出错,这让他很没面子。 一声长长的哨声再次响起,接着的是哨长段强破锣似的嗓音响起:“一哨,全体面向我成横队集合。”马兰只能硬起头皮向院子中间跑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枯燥的训练 站在李平屋前的小院门外,可以很好地观察坡下的那有如后世足球场般大小的一片平地,这片平地原来应是个很大的花园,李平看上这里的平坦和宽阔,就让全营官兵平整出来做为训练用地。 此时,在这片平地上,数百名士兵正排着一列列的队列在有模有样儿的进行着队列训练。 虽然已是7月中旬(公历8月下旬),在略显毒辣的阳光暴晒下的各支队伍中却没有一个人乱动和发蔫,一排排被晒得黝黑的士兵在“一二一”的口令声和哨子声的指引下挺直着身躯整齐的走来走去。若不是他们头上高高束起的发髻、身穿的青色衣裤和脚下的草鞋,倒很像是一帮正在军训的高中学生。 这时代的普通布鞋实在是并不陌生和艰难。 真正的挑战是如何培养这支部队的信仰,如何让他们保持忠诚,这让李平的头都快疼死了。毛爷爷那是伟人,而他只不过是一个资质平平的普通人而已。 没有信仰的军队,当兵是为了吃粮,是为了升官发财,势必见利忘义,可以随时倒戈,随时“城头变幻大王旗”,历史上无数的军阀混战、以下犯上便是典型的例子。 可以说军队的灵魂是信仰,而组织和纪律只是它的筋骨,一支有信仰的军队可以有无数的传奇,没有信仰的军队只能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李自成的农民军能够突然变强的根本就在于提出了“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政治口号和以严明的军纪来宣传其政治主张。 “保境安民、除暴安良”是历史上很多部队都用过的口号,也是李平反复权衡后能想到向士兵们暂时灌输的思想。 “忠君爱国”,在大明即将走向末路、而后来建立的南明政权又很难值得信任的情况下,李平可不敢乱提。这很容易给自己加个套,更方便了明朝官员夺取部队的控制权。还有“恢复中华,驱逐鞑虏”,现在也不是时候,这时满人还未打进来呢,这时根本就没人相信满清能得天下。 如何是塑造这支部队的信仰或者说抓住这支部队,正是李平一直都在苦苦思索的烦恼,但始终没有什么成型的思路,抓组织抓纪律成了他当下最主要控制部队的手段。 马永想像不了李平的烦恼,看着李平不时紧锁的眉头,他更多的只是对把总深不可测的崇敬,他更是肃然的站在李平身后陪同着。 对于眼前的一切,马永有一种油然的自豪。这是他这几年看到的最最整齐的军伍,虽然他们的战技训练还非常少,但他仍然相信只凭这样的整齐划一就足以让很多敌人生畏。 可这眼前的景象却好像还是没有达到这位年青把总的期望,马永有些拘谨: “长官,从上面看,咱这阵式可是不凡啊!戚爷爷以前练的兵怕也不过如此。咱这队列还需练多久?是不是已经差不多了?好多小子们都憋坏了。” 李平走出思绪,略微转头看了下马永,这是他目前最欣赏的哨长,听令、好学、稳重且品行方正,于是耐心的说:“他们还不够好,还得再训练十天,十天后再将队列训练与长矛、弓箭等训练等半。拓展训练场那儿昨日宋营官说已经完工了,明天开始各哨可以轮流去那儿训练一下,先按每哨一天的时间安排,就当放松了,其他的暂时不变。” “是,长官。”马永的回答非常干脆。 片刻后他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长官,我是否需要安排军官集合,由您提前给大家讲解拓展训练的训练方法和注意事项?” 李平接道:“是的,的确需要。这样儿,晚饭后吧,你集合什长以上军官,我先简单给大家讲讲,明天结合现场我再具体讲。” “是,长官”马永再次挺直了胸膛回答。 突然又一阵恶心儿和恍惚让李平很不舒服,今天他第一次没有下去和大家一起训练,而是一直站在这儿看,就是早饭后突感身体的强烈虚弱和萎靡。 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不好的状态,他想独自休息一会儿也许就缓过来了。这样的状态这些日子他已经犯过好几次了,每次他都用上厕所之类的借口找个地儿闭目养会神就好了,不过今天好像有点严重,且这么早就犯了。 李平让马永先下去继续组织训练,并让亲兵们也去参加训练,只说他再看会儿,想点事儿。马永离开时,对李平今天的反常稍微有点意外,但并没有多问。 等所有人都走后,李平一屁股坐在门口,双臂抱膝,将头埋于双臂中,闭上眼睛眯着,但很快他又站了起来,四下踱步,显得很烦躁。 他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很不好,他的眼圈很黑,面色憔悴,易怒且还有些歇斯底里。 到襄阳后的这些日子,他就像一部不知疲倦的机器,把自己的每一时、每一刻都安排的满满的,他不想停下来,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很多人都劝他好好休息一下,赵进更是多次强烈表达了对他的担忧,几次强迫他去休息,他也曾强制自己去躺下,但并没有任何效果,他完全躺不住。 他害怕安静,害怕闲下来。 他的脑子只要一停下来,过往的生活就开始像放电影般不断冲击着他。他怀念妻儿、怀念亲人,怀念他的家、怀念他的朋友、怀念他曾经的生活、怀念文明的世界,他不停的怀念着过往的一切,每天早晨醒来,他都希望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场梦,但又每每失望至极。 也许是因为巨大的变故所带来的压抑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平稳后终于猛烈的开始暴发,就像海浪拍打岸边都要先缓缓的退一会儿去聚集。 好在混乱的开端总是有着无穷无尽让你措手不急的麻烦等着你去解决,李平敞开怀抱将他们统统收拢进来,并将这些杂乱、琐碎和令人头疼的桩桩事务填充满了他所有的时间。他只想倒头时就能很快睡去,以此逃避安静和焦虑,但却又总是事与愿违,李平每晚几乎都是在床上彻夜翻滚,很晚很晚才能睡去,天微亮时又迅速的惊醒过来。 在院子边上踱了一会儿,他感觉好些了。 阳光不断刺激着他略显苍白的脸,鸟、虫的叫声突然在他耳边清晰起来,他很久没有注意到这些了。他四下望去,旁边的树丛里,阳光透过树叶,照在林间的草地上,显得斑驳陆离,到处都是一片生机盎然。 李平突然生出走一走的冲动,他不想像往常一样去和大家一同训练了,他想一个人静静的走走,于是,他没有目标的沿着山坡的一条小路慢慢向前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美丽的邂逅 不知不觉中,李平走到了刚修好的拓展训练场门口。 越过没有大门的门口,李平的目光被各型各样木结构中的一个婀娜的身影所吸引,那艳丽的身形在蓝天、绿树下被空寂且灰暗的器械场显得格外醒目。 此时,那美丽纤细的女子身着紫色的绸缎罗裙,正欢快地在一排排低矮且不太危险的器械中游走,并选择性的在部分器械上浅浅的尝试,偶而也仰望一下旁边高大的器械,最后还是走到了靠着残破的花园墙壁边的几排高低不同的秋千中,选择了一个最低矮的坐了上去。 抓紧两边的绳子后,她轻轻的荡了起来,一边荡着一边略略扬起头遥望着门口的李平,她已经注意到他了。 本来还在犹豫的李平,索性就大方的走了过去,待近了后,轻轻“嗨!”的打了一声招呼。 赵兰月仰看着李平,轻轻笑了,“你可真黑啊!” 李平不自觉的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臂,自嘲的说:“我本来就黑,又不经晒,原来也是这样儿。” 片刻的沉默,赵兰月依然轻轻的荡着秋千,只是偶而微笑着转一下头看一眼站在身侧的李平。 看惯了周围“村妇”般的女子,赵兰月那现代版的精致妆容和妩媚的装束猛的惊艳到了李平,她充分享受着这个时代所能提供的一切,完全不避讳的展现着自己的美丽和性感。那雪白光滑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那么细嫩,玲珑有致的身形配上古典的服装有如仙子一般,不时传来的阵阵的幽香更是把李平搞得有些迷醉。 欣赏女性的美丽是男人的天性,而能在蛮荒、简陋又精神匮乏的环境中目睹这方尤物,更容易激起男性的无限的遐想。李平看得已经有些发直,而眼前的美女却很自得地接受着他的欣赏。 李平已经大致知道赵兰月本是山西人,28岁,毕业于一所名牌大学的财会专业,穿越前已给史明当了一年多的秘书。对秘书这种很难描述的职业,李平也说不好什么,本也不愿多想,毕竟和他没什么关系。但现在,他却发现自己的思想有点不纯洁了。 这很不好。 发现自己的走神,李平有点不自然,好在他想起了什么,急忙正色道:“养鸡的事,真是非常感谢你,你真的是帮了大忙。” “我总要做些事,要不也很无聊的。再说,帮你养好了,我也能多吃些鸡蛋和鸡肉不是。”赵兰月有点调侃的回道。 “真没想到你懂这个。”李平有些感慨。 赵兰月再次侧过头,表情怡然的看了李平一会儿,却没有接话,而是轻笑着转了话头。 “你这里可真干净,你的兵也干净,和这里真有点格格不入!你不是有洁癖吧?不过,咦?让我好好看看,你自己却好像没那么干净啊!呵呵。” 笑声中赵兰月仰起身,使了使劲儿,让秋千荡得稍高一些。她本就低矮宽松的衣领在摆动中来回卷起。低头时,顺着脖颈更是可以清晰的看到很大部分雪白和粉嫩的肩股,并朦胧的窥探到两峰傲人的圆润。 李平轻轻吸了下气,对她的大胆有些尴尬,于是叉起双臂,往后顺势靠在了旁边的支撑柱子上,说: “你也看到了,这时代人们的卫生意识很差,屎尿到处横流,苍蝇、蚊虫甚至跳骚到处都是,这么大的襄阳城都这样儿,别的地方其实也差不多,就是北京那样儿地方也好不到哪儿去。” 赵兰月注意到了李平的不自然,她笑了笑,然后有些疑惑道:“是这样么?我以为别的地方会好些,这里是因为打仗才变成这样儿的。” 李平耐心的继续解释道:“这才是真正的古代!一个愚昧的时代,全世界其实都差不多,大明还好,其他地方更烂。这个时代人们还不知道细菌、更不明白疾病是怎么传播的,也基本没什么卫生概念,人的寿命是很低的,感个冒都会死人的。 没有特效药、没有抗菌素只是人命如草的一个方面,卫生脏乱才是主要问题,但这还要再等几百年才会被认识到。抓他们卫生,要求严一些,可以大大的降低生病率和死亡率,对大家都有好处。” “你知道倒不少,好啦,知道啦!”赵兰月又笑起来。“干净些当然好了,心情都不一样儿,我以后还真要多往这边转转。” 看着李平只是“嗯”了一声,赵兰月又继续好奇道:“不过,你怎么这么重视养鸡养鸭,看人家赵游击每日游走于上层之间,史明和王成武一天天在那儿琢磨着打打杀杀,就你琢磨的总和他们不一样儿,全是吃穿住行。” 李平又习惯性的“哦”了一声,接着说:“赵进是游击,我们能过得消停,全靠他联络上层,他是真的不容易。我又不像史明他们精于武艺,当然只能琢磨琢磨后勤上的事了。” 看赵兰月停下了秋千,从那儿撅起了嘴。李平只好继续说道: “训练是体力活,蛋白质跟不上是不可能组织大强度训练的,因为体能支撑不了。古代大部分时候,普通的中国人都比较瘦小,主要是一日两餐和油水少造成的,其实就是生产不发达。 现在我的粮食储备和饲养规模也就能满足士兵们一日三餐和极低的蛋白质需求,杂役和勤务们还只能是一日两餐。靠抢,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也维持不了多久,还是要多想办法自力更生。生产搞好了,物资丰富了,兵强了,人心也就留下了。” 赵兰月好像恍然的轻轻的点了点头,有点感慨的说:“你真的挺有意思。真的,我虽然不懂但也看得出,你的兵练得好,守纪律,有朝气,看着像兵样儿。我听宝来说,你给他安排了很多活,你总是考虑很多很多事情,他挺服你的。就是史明,说到你也是很欣赏呢。” 看赵兰月这么说,李平只能自谦道:“其实我就是瞎琢磨,闲不住。” 赵兰月没有回应李平,而是关心道:“好好睡一觉吧,你晒得那么黑都挡不住你的黑眼圈。” “岁数大了,躺不住,习惯了。”李平嘴一秃噜,没经大脑,脱口而出。 然而,赵兰月并没有嘲笑他,只盯着李平正色地说:“生活总要继续,哭也是过、笑也是过。既然已不能改变,折磨自己也是徒劳,为什么不坦然去面对,生活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你的快乐才是对亲人最好的慰藉。” 说完,赵兰月用脚停下了秋千,看着李平的眼神的有些出神。前世她对李平的印象很模糊,只有那一瞬间的一瞥。在这里,虽然接触很少,但她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干练和良好修养,这一个讲规矩有能力的人,他话不多,做起事来却很老练,考虑问题很全面,知识面也很宽。 更重要的是在他的眼中她能看到并不多见的尊重,直觉告诉她这不应该是一个普通的小商人该有的谈吐和见识。 他没有赵进那样的咄咄逼人、也没有史明那样的凶狠,更不如刘世雄那样的俊朗,他谈吐貌似粗鄙却显露着丰富的知识储备,相貌虽不出众却也颇为刚硬,言行更是时常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更是能把很多复杂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他又有怎样的故事呢? 想到这儿,赵兰月轻声道:“你好像不太爱说话?” “也不是吧,我只是还在调整。”李平有些无奈的苦笑。 “你以前一定很幸福,不像我。”赵兰月突然没由来的伤感起来。然后自顾自地诉说起来: “我小时候生活在农村,家里条件很一般。为了改善生活,爸爸开始学养鸡,别人家很多都有钱投,饲料也是买好的。可爸爸舍不得,又不愿意去借钱,我们赔不起,就都自己想办法做。” 看见李平逐渐凝视起来的目光,赵兰月又继续道:“爸爸那时候可真厉害,养蚯蚓、挖野菜、做鸡笼、配饲料,好多好多活计别人都做不好,可他都做得有模有样儿,我和妈妈还有弟弟也一起天天帮着打下手,我们家那时候养了好多好多的鸡,日子慢慢的好了很多……那时候虽然忙碌,但真的很快乐!” 看着赵兰月陷入对往昔的回忆,李平不知道该怎么接,直觉告诉他,这女孩儿的故事并不简单,这个人也绝不肤浅。 赵兰月眼睛有了点迷离,她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后来爸爸得了病,家里花钱如流水,全靠妈妈撑着,等爸爸缓过来却只剩下半条命,下半生只能养着了,妈妈终于撑不住了,也一病不起,好在还有我。 现在,我在这儿,只有靠弟弟了,他长大了,他一定能行的。”赵兰月几乎是笃定说。 “有你这样的好姐姐,他一定会的。”李平也调大了声音道。 “他当然会。我在劝你耶!我说这些干嘛。”说完,赵兰月摇了摇脑袋,吐了口气。 赵兰月惊讶于自己居然说了家里事,她以前从不跟任何人讲这些,她不想博取任何人的同情,因为没有任何意义,那都是她自己的事。 “倾诉是一剂良药,说出来会轻松很多,人最怕的是孤独。”李平很诚恳道。 “是啊!轻松了不少。”赵兰月有些玩味的看着李平。 她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不可能猜不出她和史明的关系,并且很清楚她的处境,他真的并不简单。 “谢谢,你呢?”赵兰月巧笑起来。 “我…”李平有些迟疑。 赵兰月嘟起了小嘴卖了个萌,然后摇了摇头问道“你会调整好吗?” “李哥,李哥。”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喊声,两人都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宋宝来正大步流星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赵兰月扶着秋千站了起来,一边看向宋宝来一边小声说了句:“李平,不要再管其他,去睡一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眼前形势 看着李平和赵兰月凑在一起从那里翻弄着一块长方条的琥珀色软块,宋宝来一脸的得意。片刻后,李平有些惊喜的抬起头来说:“这是你做的肥皂?做了多少?” 赵兰月听李平如此说立刻惊喜的叫了起来:“天啊!我看了半天都没敢认。宝来,你太了不起了!哎呀,这绝对是最好的东西。”一边说着一边她已拿着肥皂放在鼻子下美美的闻了起来。 宋宝来见状呵呵的傻笑了起来:“是我做的,刚做好的,一共切了二十来块,想着先看看能做成什么样,现在看还可以,我试了试,能用。后面只要材料够,想做多少都行。” “行,把这个给咱们每个人都先送一块去,女士给两块,其余的先给我,我拿给赵进,看能不能送礼用。”李平瞬间就平静下了情绪。 然后他又继续条理分明的说道:“继续做,多做些,后面先给队长以上的军官也都发一块用用,要不是这玩意需要各种各样的油,真该对整个部队供应,现在物资太紧张了。还有,看能不能用鲜花调调颜色和气味,琢磨一下怎么往外卖,搞好了这就是我们的拳头产品,能帮我们换回不少东西。对了,保密的问题还是要做好啊。” 看宋宝来和赵兰月都有些愕然的看着自己,李平微笑着拍了拍宋宝来的肩膀,说:“宝来,干得不错!我早知道这对你只是小问题,继续加油!我说的一定要记好了啊!我先走了。”说完李平拿起肥皂转身离去。 正在挠着脑袋并略有所思的宋宝来看李平离开,忙应道:“哦!记住了。” 对宋宝来这么快做出肥皂,李平并不太意外,他知道肥皂的工序并不是太复杂,只是他没自己做过而已,但他听宋宝来说他以前做过,那就简单了。只要找到各种材料,多试几次,做出肥皂只是早晚的事儿,他也早将此列入了生产计划。 又有了一件喜事,他们的条件正在不断改善中,李平的心情也越发轻松起来。 不自觉中李平回到了自己房前,此时,一个穿着麻布制褐衣蓝裙的瘦弱背影正在外屋收拾着,那是刘小惠。这些天她每日上午趁李平在外训练时都会来收拾房间,傻大个儿刘三说是他安排的,因为他惠姐干净利索。 李平在屋外稍微停顿了一下,在刘小惠诧异的转身回看中径直穿过外屋走进了里间,他随手关上门,脱去外衣,只穿着一个薄布裤头就直接躺在了床上。 他听到外面又传来几下轻轻的悉悉索索的收拾声,然后很快就停了下来,安静了好一会后,又传来有人慢慢离去的轻轻掩门声。 突然,他觉得好困好困,不知不觉中,李平很快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李平睁开眼睛,房间里一片漆黑。他的肚子上不知何时盖上了一块儿小小的薄被子,蚊帐也被拉得严严实实,他翻了个身,想去回想些什么,但很快又再次沉沉的睡去。 李平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屋外一阵阵跑早操的口号声不断的传来。但屋前屋后却安静的很,不闻任何人声,只有不时传来的虫叫声。 李平的院子中早已不再设卫兵,所有值钱的东西他都送到宋宝来那里。现在又是训练的关键期,他要求没有特殊情况,所有人都得去参加训练,住在院子里搭了简易房住着的几个亲兵自然也都去出操了。 人在饱睡之后会格外的舒服与懒散,何况这一觉怕不是有20个小时,又如此的安静,李平躺在床上还是有点不太想起来,只使劲的伸起了懒腰,却发现自己的裤头上黏糊糊的,用手一摸,明显有一股儿淡淡的腥味。 李平坐起来有些发蒙,他拉开裤头看了看自己的胯下,这真是久违的记忆,他都快忘了这是一具非常年经的身躯,他摇着头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到外屋舀了一木盆水简单擦了擦,换了一条裤头后。李平终于想起了什么,他找到肥皂,脱去裤头,光着屁股直接走到屋外院子中的水缸旁。 他拿起木盆盛了一盆水后从头一浇而下,瞬间的凉爽传遍了全身,然后李平就着肥皂从头到脚把自己细细了冲洗了一遍。 冲洗完后,李平换上浆洗的已开始微微发白的薄布青色衣裤,仔细梳好头发,用一个简单的竹簪子插好,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清爽与精神。 吃早饭的时候,李平的胃口也变得好极了,他利索的连喝了三大碗粥,并吃了两个大馒头,还打了好几个饱嗝。让一起围坐的军官们都笑着夸起他的好精神和好胃口,李平也明显感觉到这帮家伙的神情比往日轻松了许多。 上午,李平还是按计划给他的军官们逐一讲解了拓展训练场中每个器械的用法和训练目的,并带着大家一一进行了一遍实操体会,然后又看了一会儿一哨官兵们的训练。 和马永交代了一下后面的训练和他的去向后,他回房间拿了宋宝来派人送来的其余肥皂,一个人前往赵进处,有些日子没去了。 到了赵进那里,才知道赵进也正打算派人去寻他。有些日子没来,赵进黑着脸假模假样的训斥了李平几句后,大大的夸奖起李平的好气色。 然后赵进让他的亲兵在小院的树荫下摆好茶几、上好茶水,屏退了左右,两人安静的聊了起来。 赵进选人很有意思,他很喜欢大高个儿。在原来那个时空的部队里,赵进在连队时选的班长就多高个子,进了机关当领导后,他选的兵和参谋也大部分都是大个子。现在围绕他的几个亲兵同样都是大高个儿。 而且赵进还有个特点就是很会御人,他一直都是那种把手下跑断腿儿、自己乐逍遥的领导,而他的部下也大都对他很是敬怕。现在训练部队,李平看这架势,他又是抓主要军官,然后充分发挥下属能动性的路子。不像李平,是个劳累命。 李平笑着调侃了他的老上级几句。不知道为什么,从他俩认识那天,李平就很另类的不怎么怕赵进,赵进也搞不明白,最后只能总结李平这小子是公子哥性格,又太有自己的思想。 聊天中,赵进也调侃起了李平的训练模式,直言他这是生搬硬套。不过却大大夸奖起他收服宋宝来这步棋走得非常好,他的保障营也搞得有声有色,将来必起大作用。 两人互相调侃了几句后,李平很识趣的主动把这段时间他营中的事情大致详细的汇报了一遍。 听了李平的汇报,赵进不时的点头。最后,赵进特别交代到,带花香的新肥皂一旦做出来,一定要第一时间送到他这里来,对上走动时,礼品只有最新的才最有诚意。 接着,赵进也给李平讲了一下这段时间他掌握的情况,让李平心里也有个底儿,没事多盘算盘算。 现在,左良玉实际已经又拉起了一支20万的大军,对外号30万,但目前官府只能保障按2.5万人的数量给他供应粮草。 大明这些年连年天灾,尤其是去年整个湖广都遭受了严重的旱蝗,今年的湖广仍然旱得厉害,只是还没有蝗灾,比去稍轻些罢了,朝廷能凑出这些粮食也差不多到了极限。 粮食的不足将会成为很大的问题,现在除了左良玉的嫡系部队能够获得一部分补给外,其余部队都得靠自己去找吃的,说白了就是到地方上去抢。 但襄樊地区这几年经过战乱,地方上早已枯竭,尤其是去年张献忠成功突袭襄阳,把周边地区在这里积聚多时的物资劫掠一空,更加剧了地方上物资的紧缺。 现在这么多人到地方上去抢掠粮食,就是挖地三尺也不见得能解决多大问题。而左良玉又一向不怎么约束部下,饥饿和混乱恐怕将在襄樊地区普遍存在。 好在这襄樊地处水陆交通的十字要道口,是东西和南北贯通的关键所在,绕都绕不过去,位置极其重要,尤其是水运非常发达,是天然的物资集散地,这也是这地方手工业相对发达和能工巧匠大量聚集的主要原因。 因此,尽管战乱频频,但大的商户还是有不少通过水路来这里中转贸易,只要你出得起钱,大多数东西都可以买得到。 万幸他们现在已基本被算做了左梦庚的人,多少能获得一部分的补给,只是比那些左良玉的老部下还是差了不少,毕竟他们太新了。不过,好在这左良玉的老底子也大部分都在朱仙镇折损光了,对上的工作好好经营还是很有可为的。 现在,开封还围着呢,听说皇上一再来旨要求左良玉出兵再去救,还任命了一个叫侯恂的新督师。 不知道为什么左良玉听到侯恂很是激动,已命副将金声恒带5000人往北移动准备迎接督师,估计这人和左良玉的交情相当不一般。 但赵进判断左良玉令全军向北再去救开封的可能性不大,除非这左良玉真的傻缺了。他的这20万人说白了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现在哪能打仗,左良玉打了一辈子的仗,不可能不明白。不过,也不排除会派出几千到一两万人往北试探性的打一打,应付一下差事。 现在城外的江面上,左良玉征集了大量的人力在那里造船,这个大家都能看到。被调去干活和看场的基本都是非嫡系部队,但在沿江也始终保持着几千人的嫡系人马进行震慑。 这么大规模的造船,目前赵进还判断不明白左良玉的意图。按理说,如果光守江的话,现在正在造的船就已经大大超出了需求,你总不可能把所有的部队都放在船上去防守吧,那左良玉要求造这么多船的意图就很奇怪了,得好好琢磨一下。 还有就是对左梦庚这个直接上级,赵进提醒李平一定要特别注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算计 从赵进这些日子的了解看,这左梦庚大致是个好大喜功的主儿,比较贪财好色,也喜欢别人的阿谀奉承,人并不太沉稳。 但这厮身体强健,颇有些勇力,智商倒也基本在线。而且做人做事棱角较为分明,还比较小心眼,这点李平一定要特别注意。 赵进特别强调,这小心眼是把双刃剑,现在他们能有这番消停和照顾,靠的就是这左梦庚的小心眼来护犊子。但一定要万万注意千万不可恶了他,否则这小心眼就是大麻烦。 还有就是这左梦庚的媳妇儿也是个人物,不简单。 她绝不是个宅在屋里的寻常妇女,她父亲应该是在明朝讨生活的女真人,有着不小的权势,听说从前也是一方大员。尤其令人惊讶的是,这左梦庚的媳妇儿和她的仆人们都可以说流利的满语,左良玉有这么一个亲家,着实是令人新奇。 说完这些,赵进话锋一转,表示有件事情要想听听李平的意见。 原来,一支船队前几日在襄阳卸下了大量调拨来的物资。昨日,赵进从左梦庚那里也领到了不少的粮食和军械,东西虽然也并不多,但却是他们领到的第一笔大宗补给,代表着他们正不断的得到认可,以后估计还会有。 但领到这些东西,怎么分配却是要好好的合计一下。 这游击营不是他赵进自己的,是大家的,以后更需要大家相互帮衬。但完全平分赵进并不认可,毕竟现在各把总营的人马差别也比较大。 赵进的意思是这些东西大致平分成五份。赵进独享两份,李平、史明和王成武各领一份,至于李盛才等人只是象征性的给一些,给多了也没什么意义。 算下来,李平能分到三十来石粮食、二十多把鸟铳、七八桶火药、几十个矛头、十几把柳叶刀、七八张弓、还有大概十来副棉甲。 对能得到这么多物资李平还是相当的惊讶。这么看来,大明的军事生产体系依然健在,存货和生产能力还没有完全断档。 但赵进提出的这个分配方案就很有意思了,里面存了不少的弯弯绕绕。 李盛才和刘世雄的部属就是现有也各只有一百多些,只有史明和李平部属的十分之一左右,还多是老弱。而他们在平时却又跟赵进分得很清,并不把赵进当回事儿,赵进确实没有理由想着给他们分物资。 这些日子,李盛才据说大多数时候都在跟左近的一帮明军小头目们瞎混,完全以一个把总自居,去史明那里也并不多,但每每在史明面前倒也还是嘴巴如抹了蜜一般。 刘世雄和赵美玲两口子据说经常吵架,在得到史明的人力支援后倒也出去折腾过几回,哪怕有机会能拉上一个人入伙儿,他们也会闹出很大动静。但效果却并不好,反还吃了两次亏,最后史明不得不又调给了他们两口子点人,甚至包括十来个正经八本的青壮,这才让他们的总人数连着男女老弱总算过了一百。 这个分配方案很毒的考虑到了这些因素,能分到大宗物资的四个人肯定都会认同也乐于接受,也等于直接挑明了四极的格局,起到了无数的作用。 想通了关节,李平点头表示这物资分配方案考虑的很周全,挺好的,并笑着调侃赵进“姜还是老的辣”。 赵进很清楚这小子完全看明白了的他的诸多用意,赵进笑骂了一句“臭小子”,然后很正经的说:“你小子,不许瞎想,我这是实事求是,物资本就紧张,得用在刀刃上。” 李平最佩服的就是赵进一本正经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了解赵进的人很容易被那他特有的严肃脸孔和气质所迷惑,而认为他是一个头脑简单的纯粹硬汉,其实这家伙的花花肠子多着呢。 看李平那一脸似是而非的怪异笑容,赵进更是绷起了脸说:“给我严肃点,别老是嘻了吗哈的,一天天的净瞎琢磨。就这么办了,你的粮食不给你了,谁让你的存粮最富余。但发还是要发的,不过领了后,你再找信得过的手下趁没人时给我送回来。” 看李平一脸吃瘪的表情,赵进乐了:“看你那小气样儿,这样吧!弓箭可以多给你几张,我手下也没几个会用的,都留着也是浪费。” 对此,李平并没什么意见。对于赵进,李平从不隐瞒他营中的情况,有什么事情他都会及时的知会一声,两人这么多年,信任是维系两人友情最重要的一环。不过,李平还是把那几张弓都要来了,他的弓箭队正缺这玩意。 最后,赵进让李平把手中的财货再拢一拢,他想今晚就带着李平、史明和王成武一起去左梦庚那里拜访一番,几个人得凑一份大礼。李平当然明白其中的关节,自是没有意见。 李平离去后,赵进一个人又在那里坐了良久,然后才派人去找史明和王成武。 李平是他的老部下,也是他的好兄弟。这是一个非常有自己思想的人,他当年就很欣赏他,虽然两人在部队工作时的分歧也比较多,但李平却始终是他最忠诚、也是最放心的部下。 李平这人并不是一个很热络的人,但他却具有很强的亲和力,他能跟很多不同的人处好朋友,大家普遍都比较信任他。 再加上他的工作能力非常突出,做事既思路开阔,又有决心、还够狠心,虽然平时他并不怎么发火,但在官兵中却有很高的威望,尤其是他的直属多比较服他。 如果说当年在部队时,赵进的部属对赵进主要是怕,那李平的部属对李平却更多的是敬,赵进更推崇选强人、用能人的统率模式,而李平则更多关注制度体系建设,两人的风格完全不同。 赵进很清楚,他已不可能像李平收纳宋宝来一样让李平成为他的副手或直管部下了。赵进当年没有离开部队时,李平就已走上了更高的岗位,后来更是发展的不比他差。 两人都已经不小了,曾经的阅历决定了两人未来将更多的是合作而非统属。现在的局面是比较适合他们的,两人都有足够的空间,也满足了联合制衡的需要,李平始终是他最信任的人。 当天晚上,赵进就带着李平、史明和王成武去拜访了左梦庚,除了孝敬了几样收刮来的特色物件,还送上了十几块肥皂。 没送钱财主要就是钱财这东西少了根本没有,多了赵进他们还真送不起,且正常来说左梦庚也不会是个缺小钱的人。 将信将疑的试用了赵进吹嘘了半天的肥皂后,本来对赵进等人的拜见兴致并不很高的左梦庚很快高兴了起来。肥皂的效果其实并不见得比左梦庚这等贵公子常用的淘米水或者是香面儿或者是皂角效果突出很多,甚至于手脸会有些干干的、涩涩的,但它胜在用起来十分方便、且去除皮肤上的油污效果好速度快,而这两个优点却恰恰又是在洗漱上多喜欢简单的男人们的最爱。 因为高兴和新奇,左梦庚还特地对赵进他们品评了一番这些洗涤用品的优缺点。 李平也这才知道,左梦庚平时一般多用的是淘米水和香面儿,皂角则用得比较少。而且,左梦庚首用淘米水也主要是受他的夫人影响,而他夫人则是跟宫里头学来的,说是对皮肤很好。至于香面儿,左梦庚也挺喜欢,主要是这东西用料多,看着就高档,还很香。 香面儿,就是用毕豆(豌豆)磨成面后,辅以香料和中药等制成的一种混合面。使用时放入水中融化,就水来洗。以前,人也多将其制成一个个便于携带和放置的豆子形,因而也有种叫法为澡豆。这种冷门知识其实多亏了爱美的赵兰月,没有肥皂之前,她就这么干。否则,赵进、李平等人估计都是一团蒙。 不过,对于赵进等人把肥皂定名为“肥皂”,左梦庚却很不理解,一细问,赵进等人不知肥皂为何物差点漏了馅,左梦庚毕竟不是傻子。 原来,浙江的皂角很出名,据说皂角树果实尤其肥大,去污效果也好,因而人们就把这种皂角称为肥珠子,或是肥皂,肥皂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有专门的记载。 不过,好在肥珠子的使用并非很广泛,北地用的也不多,赵进、李平等人没去过浙江,又没来过南方,没用过倒也正常,左梦庚只是调笑了几句,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但是肥皂再称为“肥皂”显然就不合适了。 既然赵进进献的“肥皂”明显有股子异香,左梦庚建议干脆就把赵进下属家传的这种新型洗涤用物叫“香皂”吧。赵进等人当然不会有意见,都连连称好,刚才可把他们吓得不轻。 定了香皂的名,左梦庚更是满面春风,估计也为自己头一次给一个物件定名而兴奋。 就着这股子热乎劲儿,左梦庚又对赵进近段时间做人做事的能力大大表扬了一番,并肯定了赵进这些日子鞍前马后的功劳。 中间,左梦庚在听了赵进对史明的吹捧后,一时技痒,还和史明小小的比试了一番。 史明果断的抓住了这个机遇,凭借后世久经考验的现代格斗技巧让左梦庚大大惊叹了一番,在左梦庚不住的夸赞中,史明更是隐晦的表达了他当赵家的护卫头目时间并不长、之前也从过军并也领过百十号人。 左梦庚果然来了兴趣,细问了一下,史明解释的倒也简单且流利,河北某地为防贼而新募之军,后来因缺粮缺饷且贼势过大而散了。时河北之地也战乱不已,这种故事多了去了,左梦庚倒也没有多问,只是又夸赞了一番。 不过,史明突然未经与大家商议就把自己又拔高了成了防卫头目,且还当过兵,又对答如流,一看就是早有准备,赵进和李平虽大感突然,却也没有表示什么,反还帮着史明圆了几句。 从左梦庚那里出来后,史明心情大好,硬拉着几人去他营中饮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四极 李平已经好久没喝过白酒了。在这个世界他仅有的另一次喝酒,还是刚到襄阳时左良玉赏赐的那很少的淡淡如水般的杂色酒。 白酒在战乱数年的襄阳最是金贵,价格奇高不说,有钱你都不一定能买得到。史明能搜刮到白酒就已想当的不易,而肯拿出来和大家分享就更加难能可贵,当真是下了血本。 白酒虽不多,度数也好像只在中等偏上,但怎么也有一斤多,让四个人过过瘾还是足够的。 席间,四人围坐在一起,吃着酱货,啃着骨头,喝着醇烈的白酒,李平仿佛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样的饮食他已好久不曾拥有。 习惯了原来那个时空的大鱼大肉,没人会喜欢现在的粗茶淡饭。 大家互相敬了几杯后,赵进把白天给李平讲的当下形势又在酒桌上给大家更展开的细细讲了一遍,引得史明和王成武认真的端坐倾听。 之后,赵进又很顺当的拐到了此次上面拨付的军需分配,并直截了当的抛出了他上午说与李平的分配计划,没想赵进的话音刚落,史明就大声表示支持,却把打算首先助威应援的李平给打断了,看来赵进在下午已经和史明沟通过了。 但王成武却明显对这个分配计划有些茫然,他应该是刚听说,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迟疑。但在史明紧盯的目光下,他终于也很快表态支持。 更另人意外的是,史明居然还进一步提议,以后的物资分配就如这次般形成惯例,不再另行商议。 在座的几人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李平顿时觉得很有些意思了,其实他现在更加好奇的是史明的算计,看来他原来真的并没有想多,人心永远是最复杂的。 正事谈完,大家都更加放松起来了,于是纷纷举杯互敬,尤其是赵进和史明两人,好似多年不见的老友般,不停的频频举怀、互相恭维,很快两人就开始勾肩搭背、窃窃私语起来。 不多的白酒也很快就见了底儿。 随着黄酒和果酒的上席,几个非常年轻且颇具姿色女子也一同加入了进来,她们被史明叫来陪饮。 这几个女子一个个上身穿着衣襟披开的各色交领衫与彩色交相辉映,瞬间就让气氛更热烈了起来。 但突如其来的软玉温香却让李平一下子明显有些不太适应,毕竟这样的活动对他曾经的生活状态来说有点遥远。 虽然李平很清楚他们的世界已经改变,也知道没必要背负枷锁,更不想进行什么道德绑架。 可明白是一会事儿,会游刃有余又是另一回事,这毕竟大大超出了他曾经的生活轨道,他真的有些不知如何应对,浑身都很不自在。只好尴尬的故意把精力放在桌中的食物上,好像一付很感兴趣的样子,对靠上来的女孩不躲也不贴。 但赵进还是注意到了李平的不自在,他大概也能明白原因,于是搂着怀中的女人以过来人的口吻道:“兄弟,放开些。你曾经的一切都已结束,过多的束缚只会让你畏手畏脚,你得适应另一种生活。” 史明听赵进如此说,也笑道:“呵呵!兄弟多说一句,男人么,只有饱览人间风景才不枉此生。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责任,足矣!及时行乐,活好当下。” 李平礼貌的笑了笑,虽然一时还不能接受,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太另类了,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清高。于是,轻轻的也搂住身旁的女孩并与她对饮了一小杯果酒。赵进、史明见此,也不再关注他,而是哄笑着一起行起了酒令。 李平身边的妇人感受到了李平的淡漠与做戏,到也识趣的并不多说,只是小心的给李平倒着酒,两人也不说话,只一口一口的慢慢喝着。 身边的妇人年龄并不大,李平开始有些不安。转眼去细看其她几个女孩。 惴惴相问才知,去年就已结了婚,男人跟着大军去了河南却没有回来。李平大概有些恍然,并很快想起了宋宝来的保障营中那些同样年轻的已婚妇人们。 他大概明白了。 凭借杂七杂八的历史知识,李平想到他不应该拿现代女性身体发育的进度来看古代,也没必要产生什么不人道之类的傻想法。 因为这是进化的选择,也是现实的选择。 在这个时代,女人们的身体都成熟的极早,初次月事也非常早,很多女姓十三、四岁就结婚了,十五六就生了孩子。早婚并不是因为古人愚昧,而不过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因为女人们的身体必须很早就得成熟到可以传宗接代。否则,在平均寿命还只有30多岁的时代,一旦出现普遍性的晚婚可以想像将会给种群的正常延续带来什么样的灾难?这也是历史上的封建王朝和社会认识大多强制女性早婚的主要原因,而男男女女们的身体也为适应需求而完成了应有的进化。 现代人的晚婚其实更主要是与寿命的大幅度提高有关,随之而来的则是女性性成熟发育速度的大大减缓,初次月事时间的不断推迟。 想明白了这点,李平很快又坦然起来。 慢慢喝着的当口,李平撇眼他人,共同的酒令似乎已经结束,各人正各自行乐。 赵进那家伙正紧紧搂着身旁的女孩如胶似漆,好似情人般流利地谈着风花雪月,一看就是个中老手;史明更豪迈,他已直接把女孩抱在了身上而上下其手,哈哈大乐;王成武则紧搂着身旁的女孩闭眼享受,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李平一时有些走神,他曾经熟知的赵进变了,变得有些不一样,但决不是因为赵进适应的更快,也许是因为赵进不幸并最后终结的婚姻,也许是社会这个大染缸,他说不好。 但这里无疑在进一步放纵每一个人,也包括他自己,因为他发现他居然已经习惯了怀中柔软的身体,手心也不再出汗。 这时,史明突然醉醺醺的站了起来,搂着身边的女人说要去休息,也请大家自便,房间会有人安排。赵进当即就也站了起来,于是两人携手笑嘻嘻的就各自搂着美人离开了。 李平的酒量本就很好,今天喝得也并不多,但很长时间没有喝酒,还是有些晕乎。看史明和赵进离开。 努力收了收心后,在女孩幽怨的眼神中,李平毅然决定向王成武告辞,决定独自回自己营中休息,对有些事,他现在真的还无法接受。 没想到,看似迷糊了的王成武见状也果断推开了身边的女人,表示也要回营休息,并要和李平结伴而行。 回营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的走着,夜色中微风拂过,吹得晕晕乎乎的燥热身体分外舒服。 行至一个僻静处,王成武突然开口问道:“大哥,你当过兵?”。 李平诧异的站住,身体闪过一个激灵,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整个人也立马精神了过来。他慢慢转过头,看王成武正脸色平静的望着他。 李平心中迅速权衡了一下,然后用平缓的语气的回答到:“当过,时间还不短。” 对于王成武的发问,李平多少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训练上一些套路性的东西,根本瞒不过同行,没在那个体系呆过,是很难熟练掌握那些基本的技巧的,继续隐瞒和说瞎话只会让自己难堪。 王成武的表情却明显轻松了下来,并略有些激动的说:“我没别的意思。你和赵大哥身上有明显的职业军人印记,就你们指挥和归拢部队的架势,不是老兵中的老兵、不是头头,根本就做不来。不像我只当过几年的大头兵,除了会管自己外,剩下的都只知道的皮毛。” 李平下意识的在胸前交叉抱起双臂问:“这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为什么现在才问?”这个动作是典型的心理防备动作,李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而王成武好像也不懂这些。 王成武热切的回答道:“我以前还不能太确定,也没有合适的机会。不过,我没和他们说过。史明并不懂这些,他对部队上的事儿了解很少,他只是以为你们有这方面的天赋,至于那几个人就更说不出什么了。毕竟有些事有人天生就擅长,而有些人怎么努力都不一定能搞明白,这很正常,他们都没往那方面想。” “为什么?”李平真有些好奇了。他对王成武的印象一直不错,这个人话很少,为人做事都很低调,若不是他精于打斗而在这里很有些用处,倒很容易让人把他忽略了。 此时,王成武深吸了一口气,扶着腰刀,抬头仰望了一下夜空,然后平静的看向李平说:“我不想和他们说,你们肯定有你们的理由,这我能理解。军旅生涯总是令人难忘的,我也曾经是军人,我知道好赖。” 李平放下了双臂,几次欲言又止,半响后还是只说了句“谢谢。” 看李平有些变幻的表情,王成武裂开了嘴轻轻笑了一下,说“走吧,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于是两人再次沉默着往营中走去。 走至分开处,王成武正了正衣服,面向李平,突然举起右手向李平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 李平习惯性的也举手回礼。两人举着手互相看了对方片刻后,李平收下了手,王成武也跟着收了手并转身离去。 看着王成武的背影,李平目光深邃的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出一句:“我曾是一名上校。” 已走出七八步远的王成武立刻停了下来,转过身子对李平拱手抱了抱拳,然后再次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语境与习惯 李平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时已是阳光高照的正午。 这个觉好香好沉。 迷醉和懒散让他再次闭上了眼睛,搜寻着这难得的舒适与安详,又赖了一会儿床后,李平才十分不情愿的起来。 本想直接去训练场的,但拿起旁边散落成一团的衣物,一股刺鼻的腐败味道立即熏得李平直皱眉头,过往时空的酒场经验让他很清楚这是昨晚各种食物的味道与酒精在衣物上形成的各种化学味道的综合。 他得换身新衣服了。 刚准备开始翻检时,李平注意到一套干净的衣物正整齐的放在窗前的桌子上,他愣了一下。他清楚的记得昨晚回来时,这里应该没有东西,他并不是一个会喝断片儿的人,而且他昨晚一直也很清醒。 看来他睡得真的很沉。 自嘲了一下后,他还是顺手拿起了这套干净的衣物并走向屋外,他需要去冲个澡,洗去身上同样的酸臭味。 在院子中,直接就着大缸内的凉水从头到脚的透透的一番清洗后,空气中弥漫着着一股淡淡的香皂的味道。看着一旁原来的肥皂,现在的香皂,李平不禁想起了昨日在左梦庚那里的种种,真得给这东西添加点香味剂和色素了,否则说它是香皂还真点怪怪的。 冲洗完,李平迎着阳光站立了一会儿,贪婪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并享受着日光的洗礼,感受着年轻的躯体给他带来的澎湃动力,这让他感到格外的舒坦与陶醉。 而后,他就坐靠在院子中的一张竹椅上,闭目养神。他的小院里这时很安静,并不会有人,他们都得参加训练。也许是这片刻的休憩与安宁真的让人陶醉,不知不觉中他又轻轻的睡了过去。 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让李平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寻找着声音的方向,却看到刘小惠正站在屋子门口满面通红的看着他。 “总爷!我,我来收拾房间。”刘小惠在李平疑惑的目光中紧张的说道。 “嗯!”李平发出了一个并无意义的音符,然后他的目光却落在了她身后地上的一个扣翻的木盆上。 “我,我真的没当心,不知道总爷在休息,以为没有人,都是我的不好。”刘小惠看到李平目光的落点后急忙解释起来。 “嗯。”李平继续发出着不明确的声音,他还是没有说别的,就那么淡淡的看着她。李平实际上已经反应了过来,但不和怎的,他就是突然不想说什么。 尴尬中,刘小惠有些别扭、有些茫然的不知所措,她站在那儿低着头有好一会儿后,不安的抬起头看到李平还在那里淡然的看她,又吓得低下头去。犹豫中,她弯身去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盆,然后蹑手蹑脚的走进屋中去收拾。 等刘小惠进了屋,李平的思绪却到处乱飘起来,他以前从未认真注意过这个女人,只是知道她很利索、很细心,他的房间真的被收拾得很整洁。 今天的刘小惠穿了一套棉布制的衣服,大概是襦裙吧,李平暗自猜想。他现在还搞不清古代衣服的分类叫法,但也注意到这里的很多女人都穿着类似款式的、这种上衣下裙而并非连体的裙装,但个中也会有着好多的不同。在刚才的粗略的观察中,李平注意到刘小惠身上的襦裙十分合体。褐色的交领襦衣配上薄薄的淡蓝色镶边带褶的长裙虽然看着朴素,也没有其它花色,但却显得非常的素雅。 李平知道刘小惠原来是襄阳城中制衣的能手,在整个一条街面的制衣女中还颇为出名,也难怪她的着装在艰苦中仍能显出别致,一个会收拾自己的女人总能让人赏心悦目。 李平和刘小惠之间的交流很少,他们甚至都不怎么碰面,但刚才不多的几句话却让李平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刘小惠从来没有自称过奴婢,而是始终自称着我,也从来没有管李平叫过你。 来到这个世界的这段时间,李平已经发现,这里人们之间的称谓即熟悉又陌生,既讲究也随意,除了一些特别的称谓外,大体上搞不明白叫错了也无所谓,因为实在是说道太多,而普通小民又哪里搞得那么清楚。 但“我”和“你”的这个最常的使用却恰恰有着严格的讲究,也自然而然的引起了他最多的关注,因为胡乱说话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在这时其实已经是人们使用最广泛的一种自称,上至达官贵人下至乡野小民,无论高低贵贱莫过于此,这点有些大出李平的意料,而奴婢这个词平常却没有人用。 而“你”也不是轻易用的,除一般性的使用外,在两人接触时使用“你”要么是表示亲切热乎、要么就是两人彼此很熟。而在面对达官贵人时,“你”更不能乱用,只有自认地位对等的人才敢用“你”去称呼对方,否则只能去用敬称。所以刘小惠从来没有在李平面前说过你,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过,李平只听她在刘三面前叫过。 在和马永的一次闲聊中,据马永听说,就是宫里的皇上在日常生活中也多用“我”来自称,“朕”更多的只用于非常正式的场合和行文中。 在李平的有意引导下,马永还不经意的谈起,大户人家的下人们通常也使用“我”,或者直接使用自己的名,有时为了表示谦卑也会用“奴”来自称,男性的仆人有时也会用“小的”来自称。至于自称“奴婢”,一般只听说在高官大门的家中和宫中使用,听说太监们也会这么自称。至于等同于奴的女仆人,有时也会被称为女婢或婢女,而且也不是自称。 马永的这番说辞,倒也大体符合李平粗略读过的《红楼梦》中关于人物之间称谓的描述。描写明朝官宦家生活的《红楼梦》成书于18世纪的清王朝早期,是“主子”文化的极盛时期,也是历代主仆地位差距最大的时期,“我”却依然是书中的主要用语,可见明朝晚期也应差不太多。 更有意思的是“爷”这个称呼,也不是李平原来想像的到清朝才开始的说法,而是在这时就有着很广泛的使用,并且也并不是奴才文化的产物,真的是一种尊称。因而,保障营中的人多叫李平为“总爷”,把宋宝来多称为“二爷”(因为李平算是大爷)。而且“爷”这个称呼还十分意外的不限男女,除了地位很高的人会被称爷外,人们还会对内心十分敬重的人称某爷,哪怕她只是个尼姑或是个普通妇人。 而“长官”称呼在部队中的推行也出奇的顺利,甚至居然还让很多部队里的官兵有一种自豪的感觉。原因居然是“长官”和“大人”两个称呼此时已经有了,并还很普遍的使用着。它们此时通常是在官场之中使用或专门用来称呼官场中人,官兵互相高兴的叫着可能是有一种大家都已入官场的感觉,好像提了身份一般。 而李平在别人面前称高蕾为高小姐、赵兰月为赵小姐,也属于歪打正着。小姐这个称呼也决不是瞎用的,只有大户人家未出嫁的女儿才能被称为小姐,小门小户和普通乡民家的女儿是决不能这么叫的,只能被叫做姑娘或某家的女儿。因此,当人们叫着高小姐、赵小姐的时候,本身就是对她们尊贵身份的一种认可和敬服。 更有意思的是,李平经常叫宋宝来为老宋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不适。原来,此时在称谓前冠以“老”字完全就是一种很普遍的社会风俗,才二三十岁的男女就被称为老大人、老人家、老夫人等几乎比比皆是。 但也有前提,称谓前被加“老”的得是有点地位的人,普通人还是不行的。甚至有这么一种说法是:三品以上庶僚(百官),多称之曰“老翁”。虽然李平的这种“老”加姓的叫法还比较新鲜,但考虑到中国之大,语言各不同,谁也说不好外地就不这么用,所以李平的这种叫法就很快被接受并流行开来。因为这么叫后,连普通士兵都觉得自己也好像有地位了。 “爷”这样的称呼还好,“老”的乱用真的让李平极其不适应,当你听到有人管左梦庚的媳妇儿叫老夫人时,你就知道那种别扭了。李平有时觉得这是不是明末社会阿谀奉承之风愈演愈烈的一种写照。 正在李平从那儿瞎想的时候,刘小惠从屋中出来了,想来是活已经干完,她手中的盆中放着李平换下的那些脏衣服。 端着盆子对李平微微屈了下膝后,刘小惠轻轻的问了一句:“总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你去吧。”李平礼貌的笑了笑。 刘小惠闻言有些意外的抬起了头,看了李平一眼,她的脸又再次有些发红,然后她低着头以小快步迅速的走出了院子。 看着刘小惠远去身影,李平一时有些发呆,然后才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他又突然想到,他现在不得不去适应这时一些称谓上的用法。有一天,随着他带队伍的时间越长,他和宋宝来的语言与着装习惯会不会也反去影响他的部属们。毕竟一支军队就是一个小社会,还是一个等级分明、长官意志极强的社会,头头们的习惯很容易辐射到队伍之中,并形成所谓的新“传统”与新“习惯”。 不对,这好像不应该是他的瞎想,这里也是一块新的阵地,他可以改造的阵地,想到这里的李平猛然站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队列会操 大明崇祯十五年八月上旬(公元1642年9月底)。 还是那块平整的训练场,还是那群前些日子天天在这场中走来走去的军汉。往日,他们无论风雨,都早已排好稀疏整齐的一方方队形,开始每天例行的军姿训练。 但今天,他们却不太一样的在场中排着十组围成“凹”字的紧密队形静静的等待着什么。他们所有人的衣服第一次难得的统一和规整,脚上更是都换上了都一样的黑布鞋而再不见一双双草鞋,场地的正中边上也明显多了一些看客。 李平决定在今天组织全营官兵进行第一次队列会操,十组会操队伍由他三个哨所属的9个队外加亲兵、战斗勤务人员混编队组成。此时的他们已训练了四十多天,大大超出了李平原计划在训练开始三十天后组织第一次队列会操的计划。 不过,好在天气已明显凉爽,不用担心中暑问题了。 令全球都痛苦万分的小冰河期大大加速了中国中部和南部地区进入寒冷的时间。襄阳今年夏季的气温仍明显低于曾经正常的年份,并且降雨也非常的稀少,干旱令空气变得干凉,好似北方一般,这是百姓和国家的灾难,却是队列训练的好时节。 看几个哨长还在细微的调整着队伍和其他事项,李平在场地边上默然而立,心中却在盘算着历法的换算。 来到这里已经快三个月了,他远未习惯这里采用的《授时历》,他总要费劲的去转换成他习惯的公历才能搞明白时节,就好像英语初学者总是下意识的去把每一句英文都默译成中文才能搞清它的语意一般。 今日的会操,李平本来没有通知任何人,因为这种小总结性质的活动将会越来越频繁,实在没有必要搞得人尽皆知。但这样的活动在这里,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好奇,毕竟这时代娱乐活动还是比较单调的。 在宋宝来的有意为之下,一小部分得到允许的保障营男女老幼来了,赵兰月和高蕾也相约而来,王成武带着他的几个部将也来了并在远处默默观看,就是赵进也指派了他的几个头目前来学习。 黑压压的一大帮看客有差不多一百来号人,李平不得不让段强为他们在整个会操队列的正面准备了好多排小凳子,让他们尽量归拢起来,省得太乱而影响到会操的进行。 但没成想,这帮看客们却也引得场上准备会操的部队更加精神抖擞,即使是调整队形时也都一丝不苟、难见混乱,队列中的汉子们更是把腰挺得如同已上场时一般直,和往日独自训练时简直是天壤之别,看来被围观的人都是有虚荣心的。 虽然来回调整部队位置居然花了差不多两刻钟的时间,但毕竟是第一次,李平也可以容忍。 一声长长的哨音响起,会操终于正式开始了,李平也抖起精神,跑步进入“凹”字形的队列中央前,开始大声的下达科目。 当第一支队伍高喊着“一、二、三、四”的口号整齐的跑步进入场地时,刚才还在呜呜呀呀的观众区一下就变得鸦雀无声,那些四处乱蹦的半大小子们也一个个安静了下来,场地中只剩下清晰响亮的口令声和沉闷短促的“哗、哗、噗、噗”的肢体动作声,近现代的队列跨越了时代第一次正式震撼出场。 李平、宋宝来、段强、胡忠山和马永五个人也严肃规矩的站成一排面对着整个部队。 但只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李平就注意到他右边的宋宝来开始不断的左右微微乱动,显然他有些站不住了,这些训练他基本都没有参加过,更没有这方面的基础,体力并不重要,关键是难熬。 又过了一会儿,场中的各支队伍开始出现了不少的小情况,指挥员忘词的、跑位蒙圈的、做错动作的等等,引得场下不时发生哄笑。 看客们虽然看不明白门道,但场上喊话的人吭哧半天说不出话,或者说话结结巴巴、慌里慌张,以及队列中有人的动作明显和大家不一样等等总是能让人明白出状况了。看来围观既让部队更精神了,但也显著增加了紧张情绪。 李平的眉头也因此不时的微微皱起,他想起再看宋宝来时,发现这家伙的晃动幅度也越来越大,李平意识到得让这家伙儿解脱了,不然这长官组也要闹笑话了。 于是,李平微微转过头,轻声对宋宝来说:“你去检查一下绿豆汤、奖品的准备情况,顺便招呼一下王成武他们。”宋宝来忙有些夸张的点头答着“明白”,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绷着脸故做严肃的大步离开。 顺着宋宝来离开的身影,李平也掩护似的假模假样往后望了望。他看到赵兰月和高蕾醒目的远离着人群,并排站在一处树荫下小声嘀咕着什么,赵兰月今天穿了一身淡绿色的丝绸裙装,还是那样的艳丽高调。她旁边的高蕾却穿着一身朴素的上蓝下白的袄裙,估计不是麻的就是棉的,但剪裁的却非常合体,样式也颇新颖,配上她高挑的身形,远远望去十分端庄秀丽。 看客群中,王成武有些出人意料的就端坐在第一排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刘小惠也坐在第一排,左右几个妇人明显围捧着她,讨好似的频频看着她并轻笑着说着什么。李平扫视了一圈后,把精力很快又再次投回场中。 一个多时辰后(二个多小时),所有的队伍都展示完毕,李平对着部队进行了长达一刻多钟的总结讲评,然后才宣布名次。 整个会操他只能说是基本满意,还有太多需要改进的地方,尤其是对指挥员的临场随机调控来说。 第一名是马永哨内的8队获得的。这个队的队长叫程飞,是一直跟着李平从朱仙镇逃出来的,原来是别部明军的一个伍长。程飞个子不高,人很瘦、也很黑,但却浓眉大眼,身形也很灵活,话不多,做起事情来也有板有眼。 李平和程飞接触并不多,程飞最开始是由段强推荐的,跟在李平身边只是让李平觉得这人很顺手、也很听话,并没有其他更多的印象。直到统一训练开始后,这程飞的队训练一直比较平稳并越来越有那么点意思,李平才逐渐注意到他。讲方法、不取巧是程飞成功的重要原因。 李平亲自为程飞颁发了奖杯,一个20多厘米高、跨立而站的木雕军人像,并宣布他的队每人将多发一双布鞋,他们队将连续三顿饭多获得一个荤菜,李平的话音刚落,8队那边已经是一片欢声雷动了。 这是第一次搞这样的集体活动,所以李平特意把奖品设的丰厚一些,就是为了激起大家的训练热情。 当然,每二名和第三名也获得了比较丰厚的奖励,场面开始更热烈起来,那些取得名次的队全都笑颜逐开。而其他的队则明显安静得有些异常,李平注意到那些队长一个个都黑着脸,有的士兵甚至已有些哽咽,他的效果达到了。 直到李平宣布今天下午和明天,部队原地休息一天后,所有的人终于一起欢声雷动起来。四十多天,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休息,他们的精神已被压抑得太久,得好好放松一下了。 同时,被宣布的还有原来各头目前面的试字被取消了,各级骨干的职务被正式确定了下来。 当各队被带开一一自己组织总结讲评后,李平开始不自然的想再偷偷观察一下美女,却没有找到,只剩下仍在那里指点议论的看客们和一大帮在那里兴奋的照猫画虎的学着来回走“一二一”的半大小子们。赵兰月和高蕾应该是中间就走了,这些对她们而言,的确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王成武一个人远远的站在一边,并始终看着李平这边,他明显在等着李平,李平赶忙过去招呼。 王成武真诚的恭喜了几句后,很快进入正题。他对一些基础性的训练技巧、训练目的和组织仪式等有太多的疑问,他的切身体会告诉他这非常有意义,但他又总掌握不了要领。李平耐心的把对队列训练所有的考虑、这类活动的组织原则和组织流程都和王成武详细的解答了一遍。这番解答花了很多时间,以至他们后来不得不找一个林荫处蹲坐着慢慢细说。 解答结束后,王成武顺便给李平带来了几个消息。 一个是金声恒的部队已经撤回来了,侯恂不会来了,左良玉没有任何再去河南的打算。 第二个是前天樊城以北地区发生了一场火拼,一支刚投奔过来不久的义军和总兵方国安的部队因为争夺粮食财货打了起来,听说方国安的部队吃了大亏,而这支义军也随后向西北方向逃窜,总数大概有八九百人。 方国安竟然是个总兵,现在暂归左良玉节制,李平在前段时间已经知道了,他也为此惴惴了一段时间,但一直什么都没有发生,估计是他与那方国安的部下并无什么实质性冲突,且那人估计也不一定是方国安身边的核心。 第三个是他的香皂现在成了襄樊地区高层的稀罕货,很多人都在打听制造的秘方,有些人已经托到了史明那里。 李平微笑着听完这些消息,向王成武表示了感谢,并没有说他是否已经知道。等王成武走后,李平一下子严肃起来,他沉思了良久。 这些消息李平并不知道,他估计赵进不全知道,他相信对这样的消息,赵进一旦掌握一定会知会他的。那么看来,史明已大大加强了对上的沟通和联络,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最麻烦的还是香皂,香皂这些天才刚刚开始为他提供充足的财源就开始烫起手来,这烫手的速度有点快,远远超出了李平的预期,他必须要认真考虑这一问题了。 送王成武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到开午饭的时间了,操场上早已空荡荡,但李平不经意间却远远的看到一个人孤独的坐在一片树荫下。 那人是队长马兰,好像嘴里衔着草在发直,他的队成绩不太好。 李平为此多看了两眼,想了想,然后还是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襄阳印象 中午,李平放松的多睡了一会儿。 起来后,他去了赵进那里。果然,王成武带来的消息,赵进还大都不知道,他只听说了火拼的事儿。 关于火拼,本不是什么大事儿,现在这襄樊附近,每天都得闹上几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且资源有限,不发生争抢才怪,不过大多只是用些拳脚,最多只折损几条性命而已。 然而这回却闹得太大,不仅动了刀兵,死伤更达数百人之多,也因此震惊了所有人。 虽然方安国部队的军纪一向很坏,几乎是无恶不做,这事很难说是谁的不是。但方安国在左良玉帐下效力多年,更是贵为一方总兵,听闻还是个能折腾的主儿,如何能容得下这口气。和其部属发生争斗的那伙儿刚投来的贼军再横也只能跑了。 说完这事,赵进看似平静的告诉李平,自从那日拜访左梦庚得了夸奖之后,史明终于找到了由头,开始有事没事的往左梦庚身边凑合,并常常邀请左梦庚身边的亲兵、小将们去他营中快活。 对此,赵进到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儿,现在大伙儿多条路子就多份保险,且看史明后面是否会和他通些消息。但不管如何,史明这人有些时候还确实值得大家学习。 至于香皂的问题,赵进也显得很担忧,它的确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方便,让赵进被更多的军、地要员认识,更使他成了左梦庚身边的红人,但这样的熟知有时候并不全是好事,怀璧其罪啊! 更让人难受的是,现在他们生产出来的香皂大多是被用来送人,拿来交换财货的很有限。实在是因为产量太低,原材料在这物资匮乏的襄阳不仅获取困难还很昂贵,人都吃不饱,到那里去搞那么多油脂啊!这么下去真的也不是个办法。 谈了一会儿,两人都有些沉默,他们现在看似风光,但很多东西都并不稳当。 李平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的对赵进说:“大哥,我有个想法。我们把这香皂的生产秘方直接献给左梦庚,你看如何?你好好寻个说词,比如夫人喜欢、将军对我等不薄、让我等感动之类的,好好琢磨一下。这样我们就把矛盾完全转移了,而且能极大坚固我们的地位。以前我们想的有点简单了。” 听李平这么说,赵进没有立即表态,而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他抬起头时,眉头已舒缓开来,坚定的说:“你小子可以,能舍得,也敢想,这主意不赖,就这么办了。”说完,他狠狠的拍了拍李平的肩膀,又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第二天,李平约了宋宝来,带着傻大个儿刘三、马永、胡忠山等十几个人打算转转这襄阳城,段强则被留在营中看家。 到襄阳这么多天了,李平还从未转过这座城市,除了在南边的山中待了些天,李平几乎没怎么离开过他们的驻地周边,那时的彷徨让他完全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去游看这座城市。 今天全营休息、部队也有些模样了,他也放松下来。他需要对这个时代有更多的了解,对自己的处境有更多的认识,更重要的是想散散心。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先去了城中的重要建筑镇南楼。只浅浅的转了转,李平就失去了对镇南楼更多的兴趣,它与李平在原来的时空游览过的类似楼台并无太大差别,反而更加残破。在楼上俯览周围的市坊,已经看惯了的景致也只让李平小小的感慨了一下,若不是四周高大的城墙,那些市坊与后世残破的大村子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多了点古香古色和面积更大而已。 李平最后还是决定让同来的贺柱子(傻大个儿刘三的好友,原车马店伙计)带他们到有名的街坊中转转,要是真指望傻大个儿来介绍这座城市那绝对是想多了。 不过,那些曾经很有名气的街坊此时也大多人流稀少,很多大门都紧闭着,混乱已让给这座城市完全失去了活力。 但行走在那些连片的木制楼台和风格迥异的各式房舍之中,仍然可以感受到这里曾经的繁华和独有的魅力。尤其是周围静静的,没有人,走在石板铺成的街道、巷子中,看着伸出的各式屋檐,你可以充分领略到一种别有的韵味。 李平一面听着贺柱子诉说着每一个街区往日的辉煌,一面细细地品味着观察着想像着。马永等人也四处乱看着,不时的问上刘三几句,这座城市到目前为止也是他们见过的最大城市,对他们始终有着点点震撼。 唯一遗憾的是,贺柱子也不是个好导游,他曾经的层次决定了他的认知面。 李平最后没有选择上城墙。他并非守城的部队,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上城墙闲逛恐怕要多出很多麻烦,他还没有这个实力。 所以,李平很快就决定出城。 站在紧连汉水的护城河前,看着宽阔的江面和紧临大江对向而建的两座雄城,李平禁不住心生感慨,他几乎本能的去想像着这里如何攻守。 不说别的,只说这样高大的城防、这样的地利,无论多么勇武的攻方士兵来到城下恐怕都会生出绝望之心,而站在城上的人却会平添无数的信心。只要守城者有足够的军需、有坚强的意志,这里绝对是攻城者的噩梦,难怪蒙古人在宋末打这里竟前前后后花了30多年的时间。张献忠去年要不是行险骗开城门,他凭几千人根本连这城防的毛都伤不了,估计守军都没敢想有人敢这么干。 李平喊了宋宝来,诉说了一番心中的感触。有些话,他真的不能在旁人面前说。 没想到,宋宝来和李平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人家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宋宝来只是觉得这地方水运太发达了,通过江水就几乎四通八达,在没车没铁路的年代绝对是一个商贾理想的枢纽。 听了李平的话,他才又仔细到处伸脖去看,然后才煞有其事的对李平说:“还真是啊!这地方真是不好攻,确实难度系数太高了,疯子才来送死。” 李平被他这番动作逗笑了起来,然后稍微正了点色说:“不过,说真的,宝来。好好经营吧,我们没准儿得在这地方呆上几年?” 宋宝来看了看周围,马永、刘三等人都识趣的与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各自成圈打唠,于是小声的连问:“这大明不是就快亡了吗?襄阳啥时候丢的?左良玉不跑了?” 李平没好气的解释说:“襄阳啥时候丢的我真不知道!我又不是百度又不是学历史的。现在是公元哪年我都搞不清楚,只知道崇祯自杀那年是1644年,然后清军完全平定南方好像又花了七八或十几年吧!” 说完,李平指了指远方数不清的大小船只,继续说:“你也说这里水运发达,这样的雄城,好好恢复秩序和生产,再靠着水路沟通四方,绝对是天赐宝地,最好的基地。你说左良玉傻啊!他不好好的握在手中?只要他有心,这里就安稳得很。张献忠的手段别人不可能再从这里复制一遍了。至于几年之后,到时候再说吧。” “嗯,也是。”宋宝来眨眨眼、点头认同到。 不过只刚离开城门周围沿着江边和城墙夹着的大道走了没几步,李平就被一大群衣不蔽体、骨瘦如柴的饥民们围上了,跟在后面的马永等人急忙上来,李平才得以脱身。 而后,他们就聚在一起走着,周围再没有闲人敢于上前,只剩下四处不断传来的乞求声。 沿着大路继续走着,李平看到的是一片片借势搭于江边或城墙的低矮破败的窝棚。路上一群群的男女老幼就那样儿麻木的或蹲或躺或站的待在路边和窝棚旁麻木的看着过往的每一组行人,单独的行人估计也不敢来这里。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又脏又瘦,头发乱蓬蓬的和草一般,身上散发着各种气味。他们中的很多成年人甚至就只穿着条破烂裤子,有的人甚至就拿着一块破布围在腰前,还有的人就那样完全光着缩在地上,甚至很多妇女也完全不知避讳的光着上身,袒露着她们干瘪的乳防,小孩子们就更不用说了。 很多人身上已经完全见不到肉,只余一把骨头,如骷髅一般,那些妇女即使是光着的也完全让任何正常的人都产生不了丁点的兴趣,只有厌恶和恶心。 他们基本上一个个都眼神空洞而麻木,见到人只是小声哀求着一口饭,他们没有造反和抢掠路人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们真的是弱不禁风、完全没有力气而已。 李平只继续走了一会儿,就被眼前的景象搞得心里异常堵得慌,他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没有边际的极贫区,也从没有见到过如此之多的严重营养不良的饥民,这与看到满地尸体和无数乱民的感觉还不一样儿,这里会让你对人性、对生活完全失去希望。 看到一辆手推的破车拉着几具尸体慢慢前行时,傻大个儿刘三解释说那是官府雇的人在收尸体,怕发生疫病,李平终于再也走不下去了。而宋宝来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反倒还饶有兴趣的和李平谈起了吃鱼鲜。 他们折返回去后,牵了马骡,从东城门出去又沿大路四下转了转,更开阔的地域看着好似饥民少了许多,而立于马上也让李平能狠心的走下去。 他们很快就跑到了大商户帆船的聚集处,看了看大船云集的场面和货物集散的盛况,这里宋宝来早已门清,不停地和众人解说着。 而后,他们又去了东边的教军场看了看,这里是金声恒的驻地,李平只在场外远远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 此时,已过了中午,他们得找地方吃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冷酷与无奈 回军营吃饭没什么意思,又已过了饭点,且大伙儿也都想吃些这襄阳的特色美食,却把贺柱子愁了半天。 要找个还在营业、又干净的吃饭地方可不容易,这贺柱子以前不过是一个车马店的伙计,虽也见过些世面,但都只是远远的看过风景,哪里去过什么像样的地方。 李平正准备和大伙儿一块到城中人多的地方乱转一下,这贺柱子却大喊着:“有了。” 不久,大伙儿就来到城中的一条街面上。走在其中,明显感觉周围的建筑有了不少人气,行人也有了些,而且穿戴也多较为整齐,起码大部分人都不是贫民,李平不禁好奇起来。而贺柱子则一直紧张的看着李平,口中还不时的干咽着吐沫。 待看到几个路过的门院挂着红灯笼、大开着门,其中还不时有精心画好妆容的女子冒头出来张望,一条条巷子的深处更是不时的有红绿身影闪过,李平终于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看着众人一个个抿嘴偷笑、翘首企盼的劲儿,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乱世也的确只有这种地方还能开得下去,也只有这种地方肯定有酒菜。 而贺柱子却还在急切的四处张望寻找,并结巴的也不知是对李平还是对他自己说:“这里的酒楼应该有开门的,应该有的,我没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啊!” 李平和宋宝来对视了一眼,这家伙耸了耸肩,一幅这可不是他选的地儿的样子,而后还突然冒出一句:“这种地方现在倒也不贵,你说里面什么样呢?” 李平没好气的对他说:“有想法啊?钱带够了吗?” “哦!钱?钱应该没问题吧。你别瞎想,现在我营里边的女人可不少哩,你弟弟现在是抢手货!我就是好奇,好奇。”宋宝来最后的词使劲咬了咬牙音,并故意扬了扬头。 临街的两排楼房早已一眼就能望下去,但却不见任何开门的酒楼。李平勒住马,他的心中也有些好奇,但还是玩味的看了宋宝来一会儿,说:“单纯的酒楼看来是找不着了,遂了你的心愿,选地方吧。”他话音刚落,后面立时就传来小小的兴奋声。 宋宝来扭头看了下后面,笑着高喊一声:“得嘞。”那边贺柱子也连舒了几口气。 没一会儿,众人就在巷子中寻了一家看着有些规模的院子去问。 门口的两个小厮和里面的一个青年妇人一开始被这帮骑着马骡又拿着刀枪的军汉们搞得有些紧张。待明白来意后,看这帮军汉人人都穿得干净整齐,领头的又是两个年轻善目的后生,那青年妇人立刻脸上如开了花般,只是不停的表示,只要银子够,酒菜都是有的,姑娘也是有的。 进了院子,李平和宋宝来交代了几句,宋宝来马上就熟练的和一旁的青年老鸨嘀咕起来,院子中原有的几个壮汉看了片刻后也隐入了宅中。 这边栓好了马骡,并留了两个士兵专门看管后,李平、马永、胡忠山被引入内院的一间房子,刘三等八个士兵则被安排在了前院中的一间房子。 进了屋子,李平发现里面很敞亮,最里面一角有一圆桌,围着几张带靠背的椅子,每张椅子边上还有一张等高的圆凳,旁边的屏风、墙上的字画、周遭的乐器摆件和屋中月洞门上的灯笼让整个房间平添了许多格调。 李平自然的选了靠里面的椅子直接坐了上去,马永和胡忠山则有些小心的围坐上去。引导的小厮说了句:“几位爷稍等”后,慢慢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有人进来上茶。茶正上着,宋宝来也回来了,他一屁股坐在李平身边。李平转头看他,他小声的说道:“吃食我已和那老鸨说好,给我们这里捡些本地的特色来。前面的士兵,酒少些,肉管饱管够就行,陪酒的也给他们安排了,只是要寻常些,我让刘三安排他们轮着吃玩,不可失了警惕,一定要把马看好。行吧?” “嗯,安排的不错。”李平点了点头。 上好茶后,那老鸨带着4个年轻的姑娘鱼贯进入,老鸨嘻笑着把她们安排在李平等人旁边的凳子上,一个看着最娇小可人的被安排陪在了李平身边。 接着,一个穿着淡黄色裙装的消瘦女子抱着琵琶走了进来,她微微向众人屈了下身算是见礼。那老鸨冲着李平问:“不知爷想听什么曲儿?” 李平看看桌上的几个人,桌上的几个人也都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于是李平面向抱琵琶的女子说:“随便唱吧。”于是那女子就坐到了屏风前的一个凳子上,略整了下衣服,试了几个音,很快轻轻弹了起来。 她一张嘴,立刻有一股柔柔、清美的声音传了出来。 李平本来对音乐并不太感兴趣,更没怎么听过古代音乐,只在旅游区断续的听过几句表演人员的弹唱,也不知那是不是真的古代音乐,就更没留下什么印象。但今天,这女子的弹唱和嗓音,却让李平感到极为优美,有一种与现代音乐完全不同的美感,再配上表演者赏心悦目的妆容和这场景,更加美轮美奂。李平一时听得有些痴了,心中叹道:“果然不一般。” 李平看老鸨在黄衣女子唱起来后悄然退了出去,便靠近宋宝来小声说:“挺会安排呀!他们也放心?” 宋宝来翻了翻白眼,也小声到:“大哥,提前给了钱。这年头,见不到兔子,谁撒鹰啊!” 李平点头回了句“也是”,就又盯着弹唱的女子认真听起来。 那弹唱的女子长得很成熟,年纪大概有二十七八或者更大些,眼角已有了淡淡的纹。她的头有些偏大,额头也很高,脸型瘦长,手指也很修长,但整体上不失端庄和美丽,整个人看起来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弹琵琶的手臂露出的那一小截上还有着明显的伤痕。 李平认真听了一会儿,看向其他人,发现这帮家伙儿也都端坐的那里,好似高雅地一个个听得入迷,那胡忠山还不时的摇两下头。 不过,一曲过后,这帮家伙终于原形毕露,开始搂抱起身边的女子,眼睛也更多的在女人身上打转。 李平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女子,那女子看李平看他,忙也往他身边倚靠,李平却往另一边倾了倾身子转了头继续倾听,那女子只好讪讪的又退了回去。不过很快,李平意识到了什么,就也搂过身边的女子,就那么轻轻的搂着、听着。 连续听了几曲后,酒菜终于上来。李平让姑娘们把酒都倒上,举起杯说:“来,喝酒,这段日子苦了众位兄弟,我敬大家一杯。” 几杯黄酒下肚,气氛热络起来。胡忠山的脸也红了,他紧紧搂着身边的女人有些结巴的表达着对李平的忠心和敬仰。马永也难得的抱着怀中的妇人笑谈了几句风花雪月,让李平颇感意外。李平和大家客套了几句,又互敬了几杯后,看大家都渐渐有点心不在焉,也就不再多说,自顾自的研究起酒菜来。 夹沙肉、三镶盘、孔明菜、酸浆面、腊肉粑粑和缠蹄,一共六样菜,菜虽不多,却很有特色,味道也还可以,比他这些日子吃的简单饮食实在是强多了。能拿出来这些菜本来已是不易,至于是否是味道纯正,已经不再重要。 于是李平边慢慢喝着黄酒,边慢慢与身边的女人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并让那喝曲的女子每隔一会儿就自行喝上一曲。 她身边的女子叫荷香,今年十六了,长得让李平不好评价。她的脸略有些圆润,嘴比较小,眉毛描画得弯弯的,并不是特别符合李平的审美观,但也决不难看,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她的骨头架子明显比较小,胸前比飞机场强不了多少,不过皮肤倒还不错。 再看看其他几个女人多明显年龄和身形偏大一些,尤其是那胡忠山边上的女人最明显,李平有些恍然这个时代的审美观了,此时他的好奇要远胜过其他。 吃了一会酒菜,宋宝来三人早已按捺不住,但看李平没动,三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在那里猴急的动手动脚。终于,宋宝来忍不住了,他凑到李平耳边,说:“这个不满意,我让人给你换一个,酒差不多了。” 李平终于反应过来,才意识到他们想干什么,自己刚才真的想简单了,于是对他摆摆手说:“不用,我听曲听得有些入迷,再听会儿,你们要是真有想法就去吧。” 在这个问题上,李平实在不想装什么圣人。他们现在前途未卜、生死未知,且既没有用强迫手段,又没有不给钱,其实这对所有人都好。 但没想这三人立马就全带着身边的女人跑到别的屋中去单独相处了,他们显然对女人更感兴趣,就是马永那么正派稳重、嫉恶如仇的人也怡然自得的没有丝毫扭捏。 也许这样的生活在这个时代本就是正常秩序的一部分! 屋中没了干扰,李平也放开多了,他的谈吐和文雅很快让荷香慢慢打开了话匣。 李平了解到这荷香原来是这城中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家破后被抓到这里苟活。而这院中的女人有的是被卖过来的,有的是被抢掠来的,有的甚至现在还是良家,只为有口吃食而来这里暂卖。不过,在这里生活也同样艰难,现在的客人实在太少了,而没有客人她们就没有活路。 李平迷茫了。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在史明营中喝酒的那次,那几个被叫来陪酒的女孩,完全看不到任何被强迫与受屈辱的迹象,反散发着兴奋与渴望,得空儿就大口扫荡着桌上的各色食物,完全不避讳她们对食物的急迫需求。 这就是生存。 荷香的话真假并不重要。这世界的残酷与现实才让他感到丝丝的凉意。 所有的一切都在让位于生存。 他又能活多久,这城市又能坚持多久,大明都要亡了,这里不仅是罪恶的旧社会,更是吃人的乱世。此时,周围隐隐传来的嘻笑声,让这靡靡的生活与城外炼狱般的景象突然相得益彰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章 改变 回去的路上,太阳渐黑。 李平和宋宝来并排骑着马悠闲的不紧不慢的在前面走着。他们身后不时的传来阵阵忍忍俊不住的高谈论阔和嬉笑声,傻大个儿刘三更是一路哼起了小曲。 看来女人永远都是男人们永恒的话题,也永远都是男人们的荣耀与梦想。 看着两边正在变幻和暗淡下去的楼屋景物,李平的心绪也一直在飘荡。他不禁在想,当禁锢在人们身上的律法和道德突然变得宽松时,人们实在太容易被诱惑了;而如果再让熟知的秩序也变得简单甚至崩塌时,人们恐怕将不可避免的放纵。 就像生活已找不到意义,欲望本身就变成了生活的意义。 宋宝来笑着扭头看了看吹口哨的刘三,回过头来,看李平还在面无表情的沉思,他略想了一下,低声说: “哥,别想了。我们得适应这个时代,过去的生活已经结束了。也许我们是天选之人,也许什么都不是,就是个意外。既然我们已经回不去了,这大明也快亡了,你还说奴隶时代就要来了。我们还能活多久都不知道,那为什么不在这汉家文明最后余晖中好好享受呢?也不枉咱们来这神奇的地方走上一遭。 这乱世是枭雄的天下、是百姓的噩梦,也是男人的天堂,但我们只要心中有大义,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就足够了。” 宋宝来的话其实与那天史明的话有些类似,但李平却听着心中有些发虚,也不知这小子是在说他还是说自己,他知道自己的刚才的感触其实更多还是对自己感到不安,他实际上是在说服自己。 但这时,他也只能故做坦然的看着宋宝来说:“你什么时候变得文绉绉了,还一套一套的,你是在为今天的事儿寻求心理安慰还是在劝我?” 宋宝来扭捏了几下表情,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看你说的,哥。我啥人你还不知道么?行…也是….也有那么点找借口的意思,你看,你别老那么严肃,我不也想让咱们活得精彩点么,咱得和大家打成一片。” 李平“哦”了一声,看着宋宝来突然有些羡慕起来。 这宋宝来活得简单、洒脱,很少自怨自艾,更很少想不开,除了刚来这世界时痛哭了几场、苦闷了几天后,这家伙调整得最快,吃得香、睡得好。和他比,自己倒真是有些心思过重和假清高了。 宋宝来看李平没什么反应,也搞不清他是咋想的,以为他还在纠结。于是让坐骑往李平边上靠了靠,几乎贴在李平身边,继续放小了声音的说:“咱以后还不一定咋回事呢!心态很重要,起码要劳逸结合吧。你看那胡忠山,跟老头似的,心可不老,你那儿训练那么累,人家还能有事没事的老往我那儿跑,听说和好几个无依无靠的年轻妇女打得火热,新鲜吧!” 看李平惊讶起来的表情,宋宝来继续笑着说:“服不,我们得向人家学习,那才是会生活。” 李平服服叹了一口气,对宋宝来竖起大姆指说:“真没看出来,服了。” 而后,李平突然想起了今日的花费,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于是问道:“今天没少花吧?” 没想到宋宝来却很淡然的说:“没多少钱。这万恶的旧社会,又是战乱的当口,做这生意的多了去了,而达官贵人们又不缺女人。太贵,他们找谁消费去?放心,咱们破不了产。” 李平一听松了口气,却转头去叫马永。等马永凑上来,他严肃起来说:“让兄弟们回去把嘴巴都闭紧点儿,我可没钱让大伙都去消费一遍。” “明白,长官,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属下一定交代好。”马永一脸认真的回答。 休息结束后,李平的部队再次投入到新一轮紧张的训练中。部队开始每训练五天休息一天,适当的、正常的放松可以更有效的提高部队的训练效率并保持士气。 部队的训练开始更加重视体能与技能的训练,经过前一阶段良好的伙食调养,曾经大部分干瘦的士兵身上明显有了些肉,普遍灰暗的脸色也都红润了起来,他们已初步具备进行更大负荷的训练了。 李平已按计划将队列训练的时间减半,现在更进一步进行了削减,只在上午和下午各进行半个时辰(一个小时)的队列训练。 大部分时间主要组织中长跑训练、器械训练、刺杀训练和少量的近身格斗训练。大运动量训练使粮食的消耗速度也大大超出了预期,但有些东西既已走下去,就不可能再停下来了,训练还是维持,李平没什么选择。 每天早饭后,开始训练的惯例已不再是军姿,而是变成了边走边唱的《团结就是力量》和《一二三四歌》等队列歌曲,当然歌词李平已做了适应这个时代的修改。 雄壮的歌曲进一步增强了整个部队的精神气儿和纪律性,也让士兵们越来越像军人。 当然,最长时间和最枯燥的训练则变成了长矛的刺杀训练,这项训练被要求每一个人都必须熟练掌握,而不管你是弓箭手或是刀盾手还是鸟铳手。刺杀训练的动作很少,就那么几项,但却要每天反反复复来回不停的去练,因为它最实用,在战阵之中也最有效。 李平部队的长矛训练借鉴了后世近代军队刺杀的部分理论与手法,但还是以当下长矛方阵的需求和惯用手法为主。 刺杀训练赵进当年当兵时练过,在他进入军校后更深层次的学练过,只不过等他毕业后,这项技能却被淘汰了,后来他教给了李平,李平也曾在连队中继续推广过一段时间,为的是增加士兵的虎气,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还能有再用上的一天。 李平明确了一个月后,要对所有什长以上骨干进行一次考核。考核的内容包括用阿拉伯数字书写乘法口诀和百位以内的加减法等基础文化,以及长跑、蛇形跑和单双杠等基础体能,还有就是队列指挥。 所有考核不合格的将一律被免职,并且以后,每一级都必须要掌握每一级规定的知识结构,达不到的不能升职。 于是,整个营地不用李平督促,训练就越发热火朝天起来。 而李平则每天在各个项目上都和大家一起练上一会儿,然后他就跑到王成武那儿每天保持半个时辰的近身格斗训练,然后还要备课。 李平尽可能在每天都给骨干们讲上大约半个时辰的课。除了要考核的知识点外,还更多的讲点地理知识和历史故事之类的,一是为给大家增长见识,二也是在潜移默化中铸造骨干军官们的民族观和是非观。 一切似乎都在按部就班,但李平的心态在那次喝花酒之后也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他对生活、对这个世界多了一些他说不清楚的东西,有热情、有妥协、有新奇、有沉沦、也有随遇而安,他做事不再那样急迫、那么焦虑,越来越多的感受着这个时代的点点滴滴,而不再只想着生存。 他的睡眠越来越正常,常常会久睡不愿起来,但精神却也越来越好,梦遗也开始再次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他越来越多的回忆起另一个时空中曾经年轻的自己,感受着再次年轻的美妙。 他甚至还特意去了保障营,让宋宝来给他指看了与胡忠山的打得火热的几个女子。但他只是好奇,对于属下这方面的爱好,只要他们不是十分出格,他并不想干涉。 刘小惠仍然每天上午来收拾房间,由于李平开始下午更多的进行跑步等体能练习,因而她在吃晚饭前也会来收拾一次。 两人碰上时,刘小惠虽然仍轻声轻语,但明显的已不再那么过于谨慎,而多了一分从容,她已经可以很自然的当着李平的面去忙东忙西,并坦然的面对李平越来越大胆的目光。 李平有时在想,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有时候很顽固,有时候又很善变,很多时候一个小小的插曲就会很快改变一个人的心态,一次别样的经历就足以开启一番新的局面。人的诱惑实在太多,也许缺少的只是合适的借口和理由而已。 赵进寻了时机把香皂的秘方献了上去,左梦庚果然大喜,并不出意料的允许赵进他们继续小范围的自产自用香皂,只要不成批的往外卖就行,同时又下拨了一批军需,还保证以后会定时下拨,决不让赵进亏着。 刘世雄、李盛才等人终于后和后觉的知道了军需分配的事儿,这事史明和王成武竟一直没告诉他们,多少让赵进和李平有些小小的意外,但也大致能预判到。 为此,赵美玲到赵进那里大闹了一场,并几次到史明那里哭诉求帮做主,史明只是不咸不淡的答应以后由他接济他们而并不表态。闹了几日后,赵美玲两口子也只能消停了,只是两口子间的争吵的却更加厉害。 李盛才则奇怪的没有任何大的动静,只是往外跑的收敛了许多,而往史明那儿跑的变勤了,嘴也更甜了。 高蕾和赵兰月都从赵进那边儿搬了出来,住到了宋宝来的保障营中,理由那里女人多,生活方便,做事也方便,宋宝来也知趣的给两人各配了上了两个丫鬟。 现在赵兰月很少和史明见面,毕竟以两人现在的身份若表现出有瓜葛将会有相当的麻烦。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天气很快就凉了下来,早晚若是不披着衣服,很容易就会着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护卫任务 这日上午,李平从王成武那儿练习格斗回来后,又在院子中的单杠上拉伸了一会儿,他习惯性的让亲兵打了水准备冲洗一番。 洗手时却发现水有些凉手,他犹豫了一下,在这里要是感冒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他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时间,现在也就是公历的十月十来号的样子,这凉的也太快了,不愧是小冰河期。 于是,李平让亲兵去烧点热水,准备掺一下。 这时,赵进的亲兵来找李平,通知赵游击有事找他。于是,李平让那亲兵先回去,他直接就着凉水简单冲了一下,换了身衣服。 到了赵进那里,却见赵进穿着蟒纹图案的深篮色曳撒、头上戴着黑色的大帽背手站在屋里,十分的威风凛凛。 李平一下看得有些发愣,已多少了解了点明代服饰的他心中不禁暗呼“这架式可以啊!” 赵进身上的曳撒是此时较为流行的服饰之一,它自元代辫线袄演变而来。短袖或无袖者称袴褶,长袖者称曳撒,前身分裁,打马面褶子,后身通裁,无褶;身侧有摆。 曳撒(yisǎn)读法源自蒙古语,也称“一撒”,为“一色(shǎi)”变音。这种衣服在明早期是内廷侍卫的服饰,后来才慢慢传开的,主要是作为正服穿的。 而大帽则是相当于此时的礼帽,是非常重要的正装。它上为圆而高的帽筒,下有一圈帽檐,帽筒得三天,多好的机会啊!左梦庚打算视察视察军务,顺便在我们营中吃吃酒、笼络笼络,然后再好好快活快活。我们是他新进的亲信,了解的人不多,更好掩护,省得有人碎嘴,让他在他媳妇儿那里难受。虽说,他夫人对他这档事儿也不怎么管的,但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强……” 李平听着一下来了精神,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说:“我去,这是进圈了呀!大好事啊!…不过,招待这左梦庚,你能行吗?” “我想好了,女人的事我打算让史明安排,这方面他在行着呢。而且女人他那儿也有,好的货色他也会找,我让他带人来我营中招待左梦庚,他肯定乐意。至于其他的安排,我倒也有点儿把握,咱在以前的大千世界里也不是白混的,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花样儿可比这里多多了。”赵进一边合计着一边说。 李平略想了一下,说:“那倒也行,你想得也对。行了,那些事儿,你头疼吧!说说我这边的事儿吧,我好去安排。” 赵进看着李平道:“听仔细了,这次护卫你们不是唯一的护卫部队,还有一支,大概有二百人左右,带队的听说是他家的老底子。要求你带一哨兵马,我合计更主要是凑数,表示亲近,同时也做给别人看,你一定要把握好。 我知道你那儿一哨的兵比一般的哨兵多,你可别全带去,有100多些就差不多了,不能喧宾夺主。 不过,你带的兵要精神些,装备要好些,我们是以强军的面目入了左良玉的法眼,也因便得了护卫差事,不能弱了名头,让别人看轻,让左梦庚在他夫人那里难堪。发给你的那些盔甲都带着,虽然不多,却显着我们尽力办差,也表明我们物资实力不足,以后才有被赏赐的由头。 至于安全问题。这附近没什么大股的贼匪,你们这些兵马在襄樊这地面儿没人敢碰,安全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带兵去西城门等候就是。” 听了赵进细说,李平又琢磨了会儿,问了问在左梦庚夫人和她亲卫那儿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看赵进已开始心不在焉,李平知道他这儿的准备更难做,有他的愁的了,于是向赵进告辞。 准备离开时,李平看赵进紧锁起来的眉头,开了句开玩笑:“你戴网巾太影响你形象了,不戴更好看些。” 赵进抬起头来,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戴啊!太不舒服了,但没办法,谁知道朱元璋同学没事搞什么全民戴网巾活动呀!不来这儿都不知道明朝还有这习惯,以前电视上也没怎么看到过啊!不过,这头发倒还真是不容易乱了。” 李平笑了笑,说:“是啊!我也是到这儿才知道。以前看韩剧的戏里全是这形象,我还纳闷他们咋养成的这习惯呢?闹了半天,却是从我们这儿出的。 老哥,我走了。 多说一句,想不好法子就直接用别人用过的就行,那都是经过时间检验的。就像这网巾,朱元璋的命令是一回事儿,实用才是它普及开来的主因,否则他死了那么多年,谁还当回事啊!” 赵进终于挤出一点笑容,对李平摆摆手说:“知道了。不送。” 回去后,李平合计了一下。他的部队,没有采用此时明军营哨制部队普遍的两伍一什、三什一队、三队一哨、五哨一总的编制方法,而是落实了三三建制原则,哨(相当于连)也更多参考了后世的编制。 他当时的基本考虑是:南方独有的地理特点,使一般的部队不可能装备较长的长矛,也很少会有机会去组织较大的战列线。三三建制的哨可以在战时快速组成3个以队为单位的3列每排15人的小形长方形方阵或者以什为单位更小的方阵,这样的编制使部队更机动灵活。只不过,是否实用还需要实战的检验。 他的一个哨人马有150人左右,包括:每伍5人、每什15人、每队46人(加队长1人),再加上5人的炊事班及8人的哨部(哨长、3名传令兵、3名卫生兵、1名文书)。 这次护卫他计划带上第3哨。 一是3哨的哨长马永有丰富的上阵经验,人又踏实能干,有他辅助,李平比较放心。二是这3哨的9队是弓箭队,虽然善射的兵很少,目前也仅有十来个人能将就着会射而已,但总归也算是远程打击力量,总比没有强。这样,他带上3哨的7队和8队、再加上9队那几个会射箭的,人数上正好差不多,即有一定的远程打击能力,做到了有备无患,又省得过多调整部队。 如此调整好的这支护卫部队共计有118人,包括:2个队6个什18个伍,1个增补在哨部的10人弓箭什,李平自己,以及他计划带上的2名亲兵。 整个部队的主要武器是长矛,并辅助了部分刀盾及弓箭。 至于鸟铳,李平决定一支不带。他以前接收和搞到的鸟铳一共有30多支,但李平仔细查看后很不放心,现在的鸟铳与后来成熟的火枪在外观上差别还是很大,制造水平更让他心里没底。构造不仅简单,而且工艺看上去非常粗糙,他实在担心这玩意会炸膛,毕竟以前看历史类书时,明代晚期的鸟铳名声非常不好,他不想冒险。 那30多支鸟铳最后大部分都让李平回炉了,只留下了3支看着工艺好些的,而宋宝来回炉后又造出来的也才不到10支,而且因为没有时间和精力,工艺和构造上还没有太大的改变,只能说质量上略为放心,带着意义并不大。 下午,参与护卫的部队被停止了训练,开始准备武器,调配物资和做好后勤准备,然后所有人进行了充分休息,明天要有得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左梦庚的夫人 第二天,李平带着部队早早的就到了城内西门等候。 天虽然有些凉,但穿着半身铁片甲的还戴着一是赵游击营中所制,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大家是沟通过,而且一直保持着一致的口径。可这左梦庚的夫人竟然知道出自他李平营中,这消息漏的可以啊!好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他们这伙人彼此之间也并不紧密,李平想了想也就过去了。 不过,他们提前出发,这左夫人就有意思了,说的话就更有意思了。是考校?还不至于吧。或许就是忘了?也不会吧。难道只是临时决定提前走,顺便想看看他这种新近的亲信力量靠谱不?李平越想越头疼,后来索性不再想。 很快他们就进入了山区,路也越来越不好走了,马车也已经很不方便,那左夫人很快就下了马车,非常矫健的换上了一匹马。看着左夫人那一身的大红劲服,显然是早有准备。但更令李平震惊的则是她控马的能力,真不愧是满人出身。 在那马把总的带领下,上香的队伍一直保持着较高的行军速度。李平想,估计是今天就打算走到地方吧。难怪他们除了三十来名骑兵穿着单薄的盔甲外,其他一百多名步兵并未着甲。 而李平的部队今天穿得就有些多了,不过,好在一路上天一直阴着,气温也略有些低,让穿戴得整整齐齐的部队好受了许多,而且他的步兵全员都打着绑腿,也有效提升了行军的能力。整个李平的部队就那么一直沉默的跟在整个队列的后方,排成整齐的两列紧随。 他们军服的齐整、干净,队列流畅、紧密,队伍安静、有序,即使是休息时也秩序井然的喝着水吃着干粮,很快就在长时间的行军中显得醒目起来,与前面那马把总的部队乱哄哄又经常脱节的队形、不停的嗡嗡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平并没有往前凑,而是始终和自己的部队呆在一起,他一边默默地骑在马上跟着,一边观察着前面那支左良玉的亲信部队。 这马把总的部队大多身形较壮,一看就知道伙食保障良好,选人选得也好,虽然队列乱些,但那些步兵能始终保持着高速行军,看来也是有两下子的。 他们的士兵多戴毡制的笠帽,有些骑兵的笠帽则是皮制的,与南方军队多戴头巾或藤制笠帽有明显的区别,不过看面像和身形,这些士兵又大多是南方人,也许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精锐身份吧。 这些士兵脚上穿皮靴的也不少,但更多的还是穿布面鞋。军服虽五颜六色的,略有些乱,但却没有补丁,应该只是对五颜六色的一种爱好。带长矛的士兵并不多,大部分都拿着刀,这些刀大部分是明军普遍使用的柳叶刀,也有少部分的雁翎刀。骑兵多戴着八瓣铁尖盔,盔尖上很多还插着红色小旗,每人手中既有刀也有矛。从这装备衣着上看,这支部队的后勤装备保障是相当不错的,供给肯定是排在前面的,要是再能打,可就是一等一的强军了。 中间休息了几次,每次休息时,李平的友军们都明显缺乏有效的组织,他们的头头基本上都围在了左夫人身边伺候,部队基本上是散养,只靠集合时草草的整队,让李平只好把对友军的评价又下调了一级。 对左夫人,李平不得不也去留意、观察。 这左夫人的身高李平目测在1米65左右,已比这时代很多男人都高了,在这南方就更明显了,她周围的几个亲卫和那马把总都只和她差不多高。她的骨头架子虽略大,但身材却很娇好,比例完美,很典型的北方靓女身形,再配上一身显形的劲服让整个人都显得丰满高挑、英姿飒爽,在那一群人中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在李平观察左夫人的同时,李平也注意到,这左夫人也时常会往李平的部队中张望,但一路上,她却也并没有任何别的表示。 李平边走边瞎想着,这左夫人要身材有身材,要容貌有容貌,看着脑袋更不是白给的,这左梦庚可不是一般的福气,难怪都说这两人感情甚好,左良玉对这亲事非常满意。也难怪左梦庚这小子喜欢偷着玩,都不容易啊! 天将黑时,部队终于到了一处山脚,听说离那小庙只有2、3里地了。左夫人说怕这么多兵扰了佛祖清净,并不肯上去过夜,于是部队就在这山脚中选了一块林子露营。 李平大致估算了一下,这里离城估计快有八九十里地了,而且大部分还都是山路,这马把总的行军速度倒还真是可以。 不过,这么长时间的行军,李平都感觉有些累了,那马把总的部队估计也到了极限,要不也不会一蜂窝似的散了后四处倒地休息。 想到这儿,李平急忙先去了左梦庚夫人那儿,询问可有什么需要他效劳的。左夫人只是微笑着简单的说:“有劳你费心了。我这里已有安排,李把总也累了,且去休息就是。” 李平不再多说,直接回了他那里四下转转。部队的站岗放哨、吃饭、宿营、热水泡脚等,马永都已安排妥当,李平只需再检查一番,也好自己了解掌握。 等一切看着都已妥当,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篝火旁,李平和马永各拿着一碗浓稠的肉粥,坐在那里就着鱼干和咸菜慢慢吃着。作战、野外训练等任务期间,军官必须在所有下属士兵都吃上饭之后才可以就餐,是李平定的规矩,这是他学二战德军的做法。 看着篝火,马永一边嚼着鱼干一边感慨道:“这左副将的夫人真是巾帼也,人虽娇嫩却有一身的好骑术,这一天下来竟不见多少疲态,好生了得!” 李平闻言,想了一下,接道:“确实不简单,不过人家老爹是正经八本的女真人,精通这些倒也不意外。” 一旁正在低头呼呼吃着的傻大个儿刘三猛的抬起头来,使劲咽下口中的食物,瞪大眼睛说:“她,她不会是奸细吧!” “吃你的吧,你瞎操什么心,人家老子自幼长在咱大明的皇宫里,后来还做过总兵,显贵着呢。你少给我乱嚼舌头,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李平没好气的压低着声音训斥道,这些也是他近期做功课逐渐了解到的。 傻大个儿刘三一下子被吓得吐了吐舌头,目瞪口呆的嘟囔了一句“额的娘啊!”,然后立马低了头继续去扒拉起饭来。 马永也惊讶的看着李平,疑惑的说:“哦?竟有这等事?” 李平只好简单解释了下:“我目前知道的就是,左夫人的父亲叫王世忠,原本是海西女真的种属。他所属的部落后来被建州女真所吞并,那个时候,王世忠大约八、九岁,就跟着其家人进入了内地。不知道得何因缘,万历皇帝竟将王世忠养在了宫中。等王世忠长大之后,自然是步步高升,他的官阶很快就到了总兵官。不过前两年,不知因何,被我们现在的皇帝给免了,但仍然尊贵着。 所以,我们一定要对副将的夫人打起万分精神来伺候。” 马永恍然道:“如此说,这左副将更金贵了呀!” 这种话题显然不适合在这里议论,看李平不再言语,马永也很识趣的不再说别的,于是只剩下静静的吃饭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山谷中的薄雾 李平并没有携带帐篷,他的骡马不足,有那运力他不如多帮士兵带些口粮、装备。所以,吃好饭后,他就直接躺在了傻大个儿刘三给他收拾好的一张吊床上休息。 夜间,天越发阴沉得厉害,并伴有滚滚雷声。李平不禁担心起来,这夜间被雨淋到可不好受,不过,又拿不准,毕竟襄阳已经好久没下过稍大些的雨了。 整个晚上,夜空都阴沉得可怕,空气也非常潮湿,气压低得让人很不舒服,但好在雨始终没有下下来,让大家总算睡了一个相对安稳的觉。 天放亮后,久违的雨终于稀稀拉拉的下了起来,但一直不大。 一大早,那马把总就督促着他的部下飞快的吃了几口冷饭,然后匆忙把部队派往寺院的方向。而他自己则亲自盯着属下在蒙蒙细雨中准备起各式吃食来。 李平跑去马把总那里,客气的相问有什么可以效劳的,但没有得到任何答复,马把总忙得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李平只好讪讪的回来。这种赤祼祼的蔑视,最让人难受,你很难去当众发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部队尽快收拾好后待命。 左夫人起得并不早,但也不晚。 看有人正把饭食送进左夫人的帐篷里,李平知道左夫人起来了,他急忙跑到左夫人的帐篷外候命。那马把总也早站在了帐篷外,但两人始终没有交流,就那样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有兵跑到马把总边上嘀咕了几句。马把总立刻向帐内大声拜道:“夫人,寺庙周围都已察看布置完毕,请夫人放心。” 帐篷里很快传来左夫人那特有的轻柔声:“有劳马把总了!” 马把总立刻激动得接连大声的谦逊:“为夫人效劳是末将的荣幸!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说完,看着站在对面的李平,则又立即换上了一付骄傲的面孔,仰着头,一脸的傲然。 又过了很久,那左夫人和两个使女才从帐篷中走了出来。 当看到左夫人出来的瞬间,李平一下子就被她娇美的面容配着今天新换的一身素雅的袄裙给惊艳到了,这身妆容有一种说不出的尊贵与端庄,这是李平第一次在古代看到真正的尊贵妇女装,而且还穿在一个美女身上。 幸好李平是见过风浪的,在原来的五彩缤纷的世界中见惯了影视作品中的古典盛装美女,也见惯了衣着惹火的现代潮女,所以只是被猛然出现的古典真人美女略微惊愣了一下,很快就收住了心神,面色如常的向左夫打拱作揖。 反而那马把总惊呆了好长时间,表情有些不自然。直到左夫人再次表扬了他几句办事尽心后,他才反应过来,继续激动得高声自谦。 左夫人也似乎对这种事看惯了,只是嫣然一笑。但看向李平,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并没有言语,李平的问候也只得了左夫人微微地一点头。 为显示虔诚,左夫人坚持剩下的路要步行。于是左夫人就在马把总和亲卫仆人的簇拥下打着伞向山中走去,所有的事都没有人跟李平交代什么。整个营地除了李平的部队和留下的马匹及看马人,很快就变得空荡荡。 李平发现自己很尴尬,跑过来听差的马永也一脸的蒙逼。两人对视了一眼后,李平吩咐马永安排一个什的兵在后面跟上,其他人由马永领养,留下看守营地。 安排完,李平就小跑着追上左夫人,就在她后面十来步远慢慢跟着。很快,那一什兵在8队队长程飞的带领下也跟了上来。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两边到处是茂密的植被,还有不少的竹林,雨把周围的一切都洗刷得异常亮丽,满目的翠绿扑面而来,山谷中很快就升起了一层薄薄的轻雾,让整条山路在细雨中都显得非常幽美。 跟在后面,李平可以很自然的去观察前面的人。左夫人今天所穿的是一套上衣浅粉、下裙靛蓝,有些民国风的袄裙,这袄裙是棉质的而不是通常贵人们所穿的绸制,李平猜想也许是因为上香的缘故吧。这袄裙裁剪的非常合体,既较显身形,花色又很素雅,即使不懂的人也能感受到制作的精良,整个人有着一股浓浓的端庄和成熟的妩媚。 她身边的两个使女则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长至膝的背子,内里的衣服是白色的,袖子略宽大,但细看却又各有不同,花边、刺绣、形制等都有些明显的差别,同样非常典雅醒目。三人走在一起,于山水间,好似一幅极美的仕女出游图。 李平到这个时代的这些天里,他发现似乎很少看到生活正常状态的女子穿着同样的衣服,她们衣服的款式和花样往往差别很大、花样繁多,也并不保守,还略显开放,完全刷新了李平对这个时代的旧有的古板认识,让他有些叹为观止,让他对明朝晚期的社会风俗有了全新的认识。 而且,她们还都没有裹脚,更进一步改变了李平对明、清两代整体传统观念的看法。 这时虽然也非常推崇娇小的脚并通过缠束来限制脚的增长,但其实很少会有人对脚进行过于强烈的物理限制,且一般也只在上层流行。 更重要的是,明代女人的小脚是正常的脚,只是比正常人的脚看上去稍小一些,并没有破坏脚的结构。与清代的那种破坏式裹脚,最后形成把四个脚趾彻底报废而缠绕到脚底形成畸形并变成弓足完全就是两回事。 三寸金莲应该在明朝非常少见,至少李平到目前也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他只在保障营见过几个对脚进行一般性缠裹的女子。 本来,有美在前,又风景如画,应是惬意放松的时刻。但浇在身上的细雨却把李平拉回到了恼人的现实之中,没有准备雨具是李平的部队这次出行的败笔。如果雨再大些,长时间透透的浇着,将对部队的身体和士气都产生实质的伤害,回去后需要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而这两日的种种更让李平有些迷惑,虽然有些关节肯定是有故事的,但这马把总似乎又不是关键。马把总对李平表现出的敌意并不太令人意外,看这人处事就知道是个没有什么城府的,听说以前也不过左良玉身边的一个小兵,长得帅是帅,却没什么文化,抓住一切机会突显他自己倒也正常,虽然这处处下绊子让人很难受,却也简单明了。 这左夫人的态度才让人玩味。若他李平真只是个19岁未经大世面的小兵出身,估计早在这迷局中战战兢兢了。不过,若说她故意要耍什么手段,倒也不至于,一个副将夫人对他一个小小的把总没必要那么用心,且看以后吧。 半个多时辰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小寺庙。这小庙确实很小,进了山门,只一个小院子,正面就是一间不大的正殿,两旁有两间破败的房屋,估计是住人的。虽然下着雨,但还是有好几个山民早早的在此上香,香火倒真是不错。 马把总的部队并没有阻碍山民来此上香,看来应该是提前得了左夫人的提醒,不过这一来,这小庙之中却有些拥挤了,而左夫人仍然客气的等着他人先上香。 两个时辰之后,左梦庚的夫人终于在那小小的寺庙之中上完了香,却又留下吃了碗斋饭,而后才回返营地。 他们刚回到营地,雨突然变得大了起来,很快就连线一片,并伴随着电闪雷鸣,且长久不见丝毫减弱的迹象。不过,左夫人却显得非常高兴,连说了几句“天意”。 整个下午,大部分人都在忙忙碌碌的搭建着防雨的窝棚,没人想在雨中浇一晚,即使是马把总的部队也不例外。毕竟他们也只带了几顶帐篷,大部分人还是露天宿营。好在他们在林子中,有很多可以凭借的树木,材料也好找。 这样的露营要想舒服就必须分工协作、充分考虑临时小房的排水和整个营地的排水,并要对承重、稳固和结绳等有一些基本的认识,这同样对指挥者、对士兵本人和部队的整体协作能力是一项很好的锻炼。抱着这样的心态,李平倒是在雨中跑来跑去的不亦乐乎,既指导了他人,自己还又学到不少新东西。很快,他们的这一小片营地就颇有些模样了。 第二天,云层依然又厚又密,雨仍然噼里啪啦的下着,完全没有停歇的迹象,山谷中的小溪水势暴涨,不过天倒不再闷热,凉快了许多。走是走不成了,只能再等一日。 昨日,被浇惨了的马把总的部队,有不少官兵跑到李平这里取经,李平指示部下,对友军该帮的还是要帮,毕竟都是袍泽。很快,两边的下层官兵就热乎起来,只是上层却还是不相往来。 李平早上和中午都各去了一次左夫人帐前问候,除了得了两句“辛苦”的客套,倒也无事。不过,据傻大个儿说,他看到这左夫人有一次短暂的打着伞出来溜达了一圈,并远远的往他们这边张望了一会儿,而李平那时在睡觉。 到了下午,雨势终于开始变小,很快就变成了蒙蒙细雨,云层也不再那么发黑,风也起来了,看来雨要停了。 果然到了傍晚,雨停了。 第二天一早,太阳冉冉升起,阳光下,整个山林中再次升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此时的营地里一片乱哄哄。做饭的做饭,收拾行囊的收拾行囊,喂马的喂马,今日终于要往回走了。不过左夫人有令在先,让大家都先细细的准备一番,好好吃口热饭,不用急着走,且今日也不用一口气走回城中,于是直到日头已升起很高,返程的队伍才慢慢出发。 随着阳光的逐渐增强,笼罩在群山中的薄雾开始慢慢消散,回程的路上一片鸟语花香。 很快,他们就悠闲的走进了一条寂静的山谷,此时,因为地势的问题,山谷中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山谷中的鼓声 这是一条约2公里长的山谷,两边紧连的座座小山大约只有几十米高,但却比较陡峭,人很难攀爬。 山谷中的道路大致延着一条溪水蜿蜒向前,倒是较为平坦,也较宽阔一些,路在溪水的右侧,大概这里曾经也是一条较宽的河道,谷底的两侧都是一些高大的灌木丛和不高的树木,行走期间倒是比较顺脚,也挪腾的开。 由于连续两日的雨,湿了的衣服没法找到足够的干柴晎干,又没有带换洗的衣服,以至大多数人的衣服都是潮乎乎的,李平也不例外。 本来让阳光好好炙烤一会儿,衣服就会干爽不少,但山谷中迷漫的雾气再次让人难受起来。 坐在马上,那种潮湿更不舒服,李平索性下了马,边走边想着回到城中要好好洗个澡,再舒服的吃上一顿。对于这趟差他除了看了看风景,好像完成的就是一地鸡毛,却不知赵进他们天天美酒佳人的过得如何。 走着走着,走到了两边的山坡各有一大片儿不再陡峭的区域,虽然密布着树木与灌木,但缓和了很多的山侧足以让人可以走着上去。 “咚、咚、咚……” 突然,右边的山坡中突兀的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声,紧接着,左边的山坡中也合奏似的同样响起了不断的鼓声。 李平有些疑惑的望向两边不高的山峦,然而薄雾遮挡了视线,什么也看不清,但一阵阵混乱的吆喝声和叫喊声却伴随着不断的鼓声从两侧的山坡上清晰的传来,并越来越近。 整个队伍中的大部分人都如李平般傻愣愣的站着,瞎瞅着,茫然着。 李平一直走在自已本队的前方,并与马把总的队尾保持着大约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也许是因为谷底的道路和溪水周边较空旷的原因,道路上的薄雾很轻,李平可以模糊的看到前面队列中骑兵的身影。 此时,那骑兵队列中,几匹突然高声嘶鸣并开始乱窜的马匹抓住了李平茫然的目光,他发现很多正在步行的骑兵正匆忙的往马上翻。 终于,连续不断的短促哨音惊醒了李平,马永那几乎撕破了嗓子的喊声让李平的心一下子沉入了地狱。 “敌袭!敌袭!快列阵” 李平终于后知后觉的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感觉一股血猛的涌上头来,心脏开始“砰,砰,砰”的胡乱敲打着身躯,整个头一阵阵的发木,嘴巴变得奇干无比,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这是他整个人生中遭遇的第一场真正意义的战斗,他无数次幻想着它会怎样到来、是否会到来,却从未想过来得这般早,来得这般突然。 突然,右侧近边的林子、灌木丛中开始出现一片片明显的晃动并伴随着越来越大的哗啦哗啦的响动声,显然有成群的人正在穿越而来。 极度危险的信号立即在李平的脑中掠过,这该死的地形!恐惧一下占据了他的心扉。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李平几乎下意识的判断出这样的局面已凶多吉少,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就那样紧盯着那越来越近的晃动,周围也一瞬间变得异常安静,他好似失聪了一般,只剩下混乱的心声。 “我要葬身于此了吗?我会死吗?谁会杀死我?我是不是该逃命?我是不是应该先上马?抵抗还有意义吗?还是就这样逃命?我好像应该像个爷们?我该往哪边逃呢?这样就跑了是不是不好?别人会怎样看我?我真的胆小吗?是不是应该再看看?……”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出无数的想法,激烈的碰撞着。 他焦虑着,难以取舍,在紧张中下意识的抽出了刀,扶了下头盔,依旧有些不知所措。 茫然中,李平无意识的向右转头想看看他的部队在干什么。 一团混乱的无声画面立刻展现在他的眼前,本在身后的傻大个儿刘三正握着刀紧张的对着未知的灌木丛,亲兵张勇则拿着刀面向着灌木丛往他这里一步步挪。在张勇右边的7队队长徐长恩正对着他张大着嘴说着什么,他周围几个士兵都一个个茫然的望向他。 在李平大脑的停机中,张勇挪到了李平身边,并挡住了李平的视线。李平眨了眨眼,意识到了他的碍事,于是屈起拿刀的右手,把张勇往旁边猛的一扒拉,再去寻找徐长恩。 “长官,该怎么办!把总,长官,怎么办!…”突然,声音回到了李平的耳中,他终于听到了徐长恩焦急的叫喊,但他却还是发愣。 这时他看到哨长马永正从他们队伍后方往这边挤,他一边挤着还不停的用刀背拍打着经过的士兵,同时不断的大喊着“端起长矛,端起长矛上,列好队,列好队…” “啊!啊!啊!”几声突然咋起的惊悚喊叫声又把李平的目光拉回了灌木丛。 李平转回头,发现有2个衣着褴褛戴着竹帽子的家伙正拿着削尖的竹矛从离他们仅十几步远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看到李平他们后,惊恐的立在原地,喊叫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给我杀啊!”又一声喊叫声从灌木丛里响起。 紧接着,一个拿着刀、头戴毡帽的黑瘦家伙儿也从灌木丛里跳了出来,正准备继续往前跑时,却狠狠的刹住了自己,他有些迷惑的看着周围,又看看身后,愣在那里。 这时,已挤过来的马永顺手抢过一名士兵的长矛,冲着他身边的几名士兵大喊着:“把矛端起来,刺他们!”一边喊着一边先端起长矛,逼向那几名敌兵。 一个中等身材、满脸稚气的士兵最先反应过来,他拿着长矛一个健步站到了马永身侧,那士兵身边的7队队长徐长恩被闪了一下后也有些反应过来,提起手中的刀也跟着站了过去。周围的几名士兵,略犹豫了一下后,也都条件反射般的也端起了长矛,迟疑着朝着那几名敌兵靠去。 李平终于清醒了一些,他下意识的也举起刀,跟着大喊起来:“端矛,刺他们。”也想靠上去时,却发现自己手中拿的是刀,立即插回刀鞘,急忙转身去马背上取长矛。 当他一边拿长矛一边扭头看时,只见已有七八个士兵正在马永的带领下,大喊着端着长矛刺向了那三个蒙圈的敌兵。 那拿刀的黑瘦敌兵反应奇快,在马永他们往前上的那一刻,他已转身拼命的扒开灌木往回钻。 “杀!杀!杀!” 在马永等人的大喊声中,剩下的那两个还在左顾右盼、没反应过来的敌兵,已被好几支长矛同时刺中,他们甚至都忘了自己的手中也有竹矛,就那样惊恐着、扭曲着,没有丝毫抵抗的被捅倒。 李平打了个激灵,浑身冒出一大股的冷汗,整个人好像被打透了般,从脚底开始往上升起一阵冰凉,他有些惊醒了过来,一股油然而生的冲动再次涌上他的脑门。 “妈的,拼了,怕个球,我怎么就怂了,我应该勇敢的…”他的脸因为刚才的胆怯而涨得微微发红,勇气与刚强开始逐渐回到他的身体里。虽然心中还在不停的打鼓,但也终于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了。 他快速的举目四望。 前列马把总的部队早已乱成一团,完全见不到任何有效的组织,乱糟糟的声音在整个队列中四处响起。 一个个不断从前方树林中闪现出来的人影让前方充斥着“啊!啊!”的大叫声。那些骑兵还在原地无头绪的四处转着圈,突然,一个骑兵从马上栽了下去,还有一匹马开始控制不住的高声嘶鸣着乱蹦起来,周围的骑兵一下子就全都散向小溪那边。 他这边自己的部队也正在混乱的结成一个个破碎的排面,有的骨干已开始大声叫喊着想要整队,有的地方还仅仅是士兵自发的扎堆聚团,但好在暂时没有其他敌兵再次从灌木丛中穿出。也许是未知的灌木同样让敌人紧张吧,他的部队还没有直接承受到杀戮的压力,部队的局面仍在控制之中。 两侧的鼓声还在急促的响个不停,溪水那边也开始传来了阵阵的吆喝声。 曾经长年的职业生涯让李平本能的对当下的局势做出了判断。 他大声的冲着身边的刘三和张勇喊道:“刘三,张勇,马上传令。7队负责右侧,8队负责左侧,各排成一列矛阵防御,弓箭手和刀盾手在中间支援。” “妈的,快去给老子传令!7队右侧,8队左侧,各排成一列矛阵防御,弓箭手和刀盾手在中间。听明白没有。”看两个亲兵还有些发愣的神情,李平又补上一遍。 “明白。” “明白。” 随着一声声大声的回答,亲兵张勇和刘三终于回过神来向队伍中跑去。 这时,已奔到他身旁的马永大声对李平说:“把总,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向后跑,我们的位置太不利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不能跑。现在一跑,部队就垮了,大家就都死定了。”马永的话间刚落,李平就激动的喊了出来。 用力喘了两口粗气后,李平继续对马永喊道:“去,马永,去组织部队,先稳住部队,结好阵形。你去队尾,先准备,等我命令。大声喊:擅逃者格杀勿论。” 马永愣了,他的眼睛在李平那有些狰狞的脸上快速的扫了几遍后,焦急的面孔终于舒缓了一些,他对李平狠狠抱了一下拳,也高声回答了一声“明白”后,即转身大喊着向队尾奔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混乱与刚毅 看马永离去后,李平狠狠的闭了闭眼睛,摇了几下头,想要努力平稳一下自己的情绪。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于是立即高喊正在旁边整队的7队队长徐长恩。 待徐长恩跑过来时,李平对他大喊:“让你的阵线贴近灌木丛,保持10到15步距离,五人一组,出来一个刺一个。” 说完,李平也钻向队伍中间,一边奔走一边用手不断拍击着那些还在发愣的士兵肩部,并不断对他们喊着:“违令者死!都给我干他娘的。”路过骨干军官时,他则会多说一句:“带好你的部队,五人一组,维持阵线。” 很快李平就走到了队尾,他和马永互相点了下头,李平只说了一句:“我押后,等我命令后再缓步后退。”然后就又转身往回。 山坡上,一个瘦弱的敌兵提着一支带红缨的长矛,在树林中左钻右钻的往坡下小跑着。树林中的雾气有点重,超过十步就有些看不清了,他有些迷失方向,总感觉自己跑歪了,脱离了大伙儿,但看到左前方几步远一个拿刀的同伴还是那么一往向前,他又觉得无所谓了。 据说底下只是一小群胆小羸弱的官军,就像前些天和他们抢东西的那群废物一样儿。那些抢他们东西的家伙听说可是官军的精锐,却在见了血后一个个哭爹喊娘怯懦的不成样子,人数比他们多却还是被他们打得溃不成军,今天他们的人数又比这下面的官军还多,更没必要怕了。 他有一支铁头的长矛,他还有鞋,他比那些只有竹矛的同伴强多了,他得抓紧一些才是,让那些官军知道他的厉害,晚了,恐怕就被那些拿竹矛的新同伙儿们分光了,不自觉中,他加快了脚步。 这时,他听到他的左前方不断传来一阵阵很奇怪的“嘟嘟嘟”的尖利器乐声,他从未听过,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种信号,虽然不明白代表着什么,但他还是按这奇怪的声音修正了自己前进的方向,他想大伙儿估计也都会奔这儿来吧! 将到坡底时,一丛丛灌木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看不到灌木后面的情况。隐隐的,他听到他的右边不太远的地方有一大群同伙儿开始嚎叫起来,声音不断渐远,半天并没有交手,看来官军离他还有些距离。 这时,那个在那左前方的同伴嚎叫着钻进了灌木丛,他不再犹豫,直接也寻着灌木结合的缝隙向里钻,只扒拉着穿过几个灌木,前面就已不再有阻挡,他要钻出去了。 突然,一队排列紧密的官兵如墙般猛的出现在他的眼前,紧接着他看到了那一支支正对着自己的白茫茫的矛尖,他瞬间傻掉了。 这是什么情况?官军怎么这么近?他想停住,身体却在惯性的带动下又往前奔了几步,他好不容易刚停稳,却听到对面有人大喊:“向前,刺!” 他下意识的抬手想要阻挡,钻心的疼痛却立即传遍了全身。一支长矛已刺中了他的下腹,一支刺中了他的右腰,还有一支刺中了他的右肩,他的身体开始不可抑制的激烈抖动起来。 他想挣扎,却又被一支支抽回去的长矛带着往前踉跄着走了几步,然后瘫倒在地,浑身所有的力气在瞬间都已消失。他闻到了自己嘴里的一股浓浓的腥味,血延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他想喊,却一点也喊不出,只是侧倒在地上抽动中,眼睛里全是一条条被带子紧紧缠裹着的小腿和一双双黑色的布鞋。 一百多人的队列,列成两例的长矛阵,中间还有刀盾手和弓箭手,这样的队列实在不长,只是一个很小的长条方阵,但伸出的支支长矛在道路上却宛然一只百足大蜈蚣。 李平往队伍头走的路上,灌木丛中又有几个敌兵钻出,只是他们刚一出来,没还站稳,一支支长矛就已刺向他们,让他们完全做不出反应就被捅倒。 接连几次的成功刺杀有效稳住了军心,并大大增添了士兵们的信心,一时慌乱的队伍开始稳定下来,各级骨干军官们的指挥声也开始更多的传出。 李平一边走一边大声的表扬着刚才他看到的刺杀,他知道他必须去激励士气。 “姜东,干得不错。” “妈的,狠狠捅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小泥鳅儿,你个龟孙子,我记着了,不赖!” …… 当他路过弓箭组的队长时,一把拍向那小子,大声说:“把你的人分成三组,一组随我到前面,一组去队尾找马永哨长,你带一组在中间支援,明白么?” 得到答复后,他立即继续往回返。 等他返回到前队时,却发现就这片刻的功夫,前面的友军已完全炸了锅。 他能看到的地方,很多人影正混乱的交织在一起,到处是金属的碰撞声、“啊!啊!”的大喊声以及人受伤的惨叫声,有人正往小溪上跑,还有几个骑兵就那么单独的正从他队伍靠小溪的一侧往后跑,更多的马蹄声正在前面的远方消失,他的前队也已挤进了五、六个惊恐的友军。 “投降者免死!”“投降者免死!”的喊叫声突然在前面那群混乱的人群中冒了出来。 李平已来不及多想,他回头又看了一眼本部。然后对已回到自己身侧的两名亲兵喊道: “张勇,去通知马永哨长,后队变前队,缓慢撤退! 刘三,去通知什长以上骨干,控制部队,跟随后队,向后撤退。” 当李平的部队开始慢慢向后退却时,小溪那边山坡上的敌人终于杀了出来,小溪虽不宽,但河道上却有一大片宽阔的乱石。 此时,在乱石滩上有一些身影正从薄雾中显露出来,并蹒跚着准备越过小溪,模糊中估摸距离也就七八十米。 李平立即命令旁边的弓箭手进行集中射击。 “砰,砰,砰”几声弓弦粗重的声响下,几支羽箭飞向敌人。有两支箭居然只刚飞了大半程就已没了劲儿,落在了敌人的脚前,只有三支箭不轻不重的飘向敌人。一支什么也没射到,就那么飘过去了;一支击中了一把兵器,“当”的一声被弹开;一支终于射中了一个敌人的大腿,那人“嗷”的一声捂着腿叫了起来,周围的敌人都一个激灵被吓了一跳,身形一下慢了很多。 “怎么这么近?”李平有些诧异。 “把总,弓箭受潮了,拉不上劲儿。”一个弓箭手懊恼的回答。 正在李平郁闷中,突然连续有多支箭又飞了过去,这次有好几个敌人被射中,有一人明显被射中了胸口,还有一个被射在了脸上。 顿时,随着小溪对面的敌人的惨叫声,李平的队伍中暴发出一阵欢呼声,那是队中和队尾的弓箭手在射击。 很快,李平的弓箭手就射出了3轮箭,小溪对面的敌人至少已伤了十来个,他们明显被吓住了,开始溃退,大部分再次隐入薄雾中。 此时,李平的部队已经和马把总那边的战乱拉开了超过百米的距离。 敌人并不猛烈的攻击让李平总感觉哪里有些怪怪的,两边山上的鼓声和阵阵的吆喝声仍在响个不停,已冲下山的敌人也似乎把马把总的大队当成了主攻,而对他们的攻击则明显零星且没有组织。 李平正奇怪的慢慢倒着走时,突然脑袋上的头盔“铛”的响了一下,然后他就看见一道黑影从眼睛的上方弹了出去,那是一支箭,李平的心里也“咯噔”的狠狠抽动了一下。 这时,他听到几声近在咫尺的惨呼。 他回头一看,一个士兵被射中了脖子正捂着跪倒在地,脸都已经痛苦的变了形;一个士兵被射中了手臂,正猛烈的嚎叫。周围的士兵全吓傻了,一个个转头看着受伤的人,脸上全是惊慌。 新兵啊! 李平心里对自己喊了一句“别紧张”,然后开口大喊“注意防箭,刀盾手上前,帮忙防箭,叫卫生兵。” 等赶紧再转回头时,却看到黑呼呼的一大片人正再次从薄雾中显现出来,并快速向他们冲来。 顿时,双方的弓箭手一阵猛张弓,箭支来回飘荡。李平急忙把手中的长矛倾斜一些对着来箭的方向不停摆动,心里却对这么做有没有效果完全没底,这时亲兵张勇拿着一个盾猛然护在了他的前面。 李平已无暇顾及他的人被箭射倒了多少,因为这回敌人完全不再怯懦的一顿猛冲,一下子就冲到了李平跟前。 “不能后退了,必须要主动攻击才行!”李平心中闪过一个念想,他立即大喊:“密集队形,前进,向前刺!” 随着喊着,他已裹挟周围几名长矛兵,往前进了几步,用力对着眼着的一个正在减速的敌兵狠狠斜刺了过去,他后面的8队队长程飞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密集队形,前进,向前刺!” 李平准确刺中了眼着敌兵的左胸,他感到手中的长矛一钝,双手被搓得立即疼了起来,用力有些过猛。他清晰的看到矛尖没入了那敌兵的胸口,然后阻力变轻了很多。 那敌兵平端着的没有刺出的竹矛掉在了地上,苍老的脸满是不可置信。李平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盯上了那垂死的敌兵的脸,他听到了自己在喘粗气。 他左边的士兵身形猛的一退和一声惨呼把李平从战场的发呆中拽了出来。他猛的一收,拔出长矛,一个健步向左一迈,手中的长矛再次斜杀出去。 又是一声沉闷的入肉声,那敌人还未抽回扎在李平身边士兵身上的长矛就已被刺倒。 已不再发呆的李平刚把长矛抽回,一支长矛就突然向他刺来,他条件反射般的用手中的长矛往左轻轻一拨,稍一回劲儿,就再向前刺去,直接将对面人影的脖子捅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救美 连续击杀三人,李平的身体从开始的僵硬变得放松起来,他意识到自己身体的机敏和强壮应该是比对面那些普遍衣衫褴褛的敌人强很多,信心一下子就提了上来。 初次对阵杀人的恐惧似乎也一下子就过去了,也有可能是没有时间让他多想。 看着那些扭曲着倒下的敌人和他们痛苦的表情,李平的心中完全生不出任何感觉,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比较冷血。 看前方几米内暂时没有了敌人,李平抓紧扫视了一下身侧。此时,他的左边已经倒下了一大片敌人,一根根已方的长矛还在不断的向前伸缩着,也有部分敌人的长矛扎进了他的队伍之中,但很快又被周围的已方长矛捅回去。同时,从已方队伍后不断零星射出的箭支狠狠的扎进敌人的阵列中,引来一片片惊呼和惨叫,很多敌人已开始畏缩不前。 已方明显要优秀得多的组织与训练水平正在发挥着巨大的优势。 李平有些兴奋,他大喊起来:“排好队形,前进,向前刺,7队注意补位。” “前进,前进,杀!杀!”他不停的大喊着。很快,他的左侧不断有人依次跟着喊起:“前进!前进!”不久,响亮的“杀!杀!杀!”的群体呼喊声就充斥了整个队列。 因为敌兵大致是成一个斜面冲向李平的队列,最先接阵的是李平这里,然后才是大半个8队的阵列,马永的队尾那边反没有受到什么冲击。 此时,在不断的前进呼喊声中,整个8队的阵线排面正以李平这边为轴、马永那边为尾慢慢的横着扫向敌军。 当李平再次捅倒一个敌兵后,敌人突然一下子就崩溃了,他们争相返身逃走。 看到有很多自己的士兵正脱离阵线向前追击,他平急得大叫起来:“不要追击,不要追击。把人都叫回来,否则军法从事。” 终于,已方的队列停了下来,那些已经单独跑出去的士兵也在被一个个大喊着叫回。看着敌人的狼狈,李平的队伍中爆发出一片欢呼。 李平并没有跟着欢呼,而是快速观察着形势,当他看到天空中再次飘来的零星箭支,急忙招呼左右:“快去通知,部队向后退,脱离敌人后方弓箭的射程,快!快!让我们的弓箭手概率射击敌人的弓箭手。” 当从本阵中射出的弓箭钻入远处的薄雾时,整个战阵周围的声音已变小了很多,只剩下零星的指挥声、伤者低声的哀嚎和悲伤的哭泣声。 就在这时,道路原前方的薄雾中传来几声尖利的女人娇喝声,那又尖又细的声音在一片男人的喊叫声中极具穿透力。 李平浑身一惊,这是左梦庚夫人的声音。 他努力往顺着道路张张望,却什么也看不清,毕竟他们已离开马把总的大队超过数百米了。 李平犹豫了一下,然后对刘三说:“快去叫马永和程飞过来见我!”说完继观察了一下两边的山侧。 没一会儿,看马永和程飞已经跑过来,不等最后到的马永站稳,李平就急着说:“马永,你来指挥,让部队的阵形紧密些,一定要稳住。程飞,你带一个什的人跟我去救左夫人。” “把总,不能去,那是送死!”李平刚一说完,马永就急了。 “左夫人要是没了,我们还能回得去吗?”李平大声的喝道。 看马永愣了一下,李平又继续急切的说:“你们看,两边的山上一直在敲鼓,还有人一直在喊,这说明什么?说明敌人兵力不足,在故布疑阵。敌人要是兵力充足,我们现在能这么轻松吗? 程飞,执行命令。” “是,长官。”程飞立即高声答到,并急忙转身去挑人。 “马永,这里交给你了,先守好。”李平接着就提着长矛向前走去。 “放心吧,长官。”后面的马永转过神来急忙大声回答,紧接着,李平又听到马永大喊着“弓箭手”的声音。 “小跑起来,不要恋战,直奔左夫人。”李平一边慢慢跑起,一边对左右的两名亲兵说,接着两名亲兵也慢跑起来,并向后传递着命令。 很快,李平就看到了前面地上到处跪着的人和一小群正穿过有跪有站的人群企图向他这边奔走的骑手,其中一个身穿红色劲服的女子和一个身穿浅绿色劲服的女子分外醒目。 几个注意力正在跪地降兵身上的敌人发现了李平,他们大叫起来,很快就有一大群人转向了李平这边。 李平没有停顿,他仍然慢慢向前跑着。看前边一个敌兵已端平了长矛对准了他,李平没有犹豫,直接将手中的长矛投了出去,一声惨叫,那敌兵已被扎了个对穿。 李平顺手拔出腰刀,直接冲进人群,左手轻轻一推刺过来的一根长矛,右手的刀已直接砍向那敌兵的颈部,随着那人的一声惨呼,李平已从他的身侧越了过去。 一个拿刀的敌人想要拦截李平,李平只一个轻巧的闪身,就用刀在那敌兵的肚子上划开了一条又长又深的口子,一大堆软乎乎、白花花的东西瞬间流了出来。 经常去王成武那儿进行强化近身格斗训练起了大作用,李平发现自己在乱战中颇有些游刃有余,他很快就来到了那个红色身影近边儿,那丰满的身影正是左梦庚的夫人。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跃起,将马上的左夫人直接拽了下来。李平一愣神儿,急忙冲将上去,顺手一刀就扎在滚落在地上的那敌兵背部。一脚将敌兵踢开后,李平急忙去扶躺在地上的左夫人。 此时的左夫人,满脸的惊恐,躺在地上尖叫着。被李平扶住后,并未反应过来,而是梨花带雨的大哭起来,并不停的喃喃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李平见状使劲摇晃了她两下,然后大声喊道:“夫人,是我。夫人,是我。” “长官,小心!”突然一声大喊在李平的身边响起,李平一个激灵转过头时,却发现张勇正站在他身后,身上已被一支长矛刺穿。 “啊!兄弟。”李平发出一声悲喊,两腿使劲一蹬,人已起身,顺手一刀劈出,直接将还在抓着长矛未拔出的敌兵脑袋劈掉了一半,脑浆和鲜血瞬间四散喷出。 快速扫视了一眼周围后,李平又向左冲出,将一个拿着刀正准备蠢蠢欲动的敌兵砍倒。这时,他看到刘三和程飞已经拿着家伙冲到了他身边,他急忙转身去看张勇。 等他扶着张勇时,却发现他已经满嘴是血,浑身抖动着,说不出话了。 李平扶着张勇,泪水忍不住的涌了出来,他有些哽咽的喊着:“兄弟,兄弟。” 张勇看着他,嘴突然咧开笑了,然后努力摆出了一个“长官”的口形,接着就闭上了眼睛。 等李平放下张勇起身时,他有些仇恨的看向敌人,却发现那个浅绿色衣服的侍女在不远处已陷入几个敌人的左拉右拽之中,正在那里又哭又叫。 李平没有多想,立即一个健步冲了过去,一刀就砍翻了一个敌兵,又逼退了其余几个敌兵,然后一把抓住那侍女就往回拉。 等他拉着那侍女回到自已人周边时,那左夫人也终于缓了过来,她惊魂未定的哭着说:“感谢李将军救命!感谢李将军救命!”左夫人对李平的称呼就在这片刻间已经从把总变成了将军。 李平并没有意识到左夫人对他称呼上的变化,就算意识到,他也不会当回事儿,人急了叫爷爷都很正常。他只是急忙抱拳文绉绉道:“这是末将的本份,但有命在,必要护得夫人周全。” “快走,快走。”旁边的8队队长程飞猛的大叫起来,打断了打算还继续演绎几句的李平。 李平赶紧观察周围,发现敌人似乎也反应了过来了,一大片人一下子乌泱泱的围了上来。李平一把抓住左夫人的手臂,想要往来路方向退。 这时,却已经有些晚了,几个敌人已冲到了李平身前。李平立刻把左夫人往身后使劲一拽,一边持刀向前砍去一边大喊“刘三,保护好夫人。” 终于砍倒了两个敌人,李平转身想看一下左夫人如何了,却突然感到背部一阵猛的疼痛,李平一摸,一支箭正插在他的左后肩上。 李平急忙转回身去,左右晃动,继续和越来越多的敌人对砍起来,渐渐的他感觉到左右回旋的余地越来越小,敌人却越战越多。 当李平又砍倒一个敌人时,余光发现不远处的8队队长程飞正倒向地上,他身边的敌人仍在不住的往他身上又刺又砍。李平的心中登时又一紧。 就在这微微的一走神,李平的右腰上又一阵疼痛传来,他低头看时,一把刀在他的右腰上已开了一道口子,身后的刘三和左夫人都失声的叫了起来。 李平已顾不上伤口,他躲开一支刺过来的长矛,回手将那敌兵旁边的那名刀手的手臂砍去了一半,并逼退了长矛手。好不容易将周围的敌人都逼退了一些,他猛喘了几下,心里只冒出一个念想,“这回死定了!” 敌人也被李平的勇猛打得有点发蒙,此时,他们一个个有些犹豫不前。李平哈哈大笑起来,他提刀向前一个诈扑,他对面的几个敌人立时吓得向后猛退了几步,李平笑得更厉害了。 突然,他对面的一个敌人脑门上中了一支羽箭,仰面而倒,李平的身后也传来一大阵喊杀声。又一支羽箭准确的插在了一个敌兵的脸上,李平对面的敌人立时一哄而散。 李平转头时,看见身后一大堆自己的弟兄正嗷嗷的冲过来,人群中马永正在那里张弓搭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杀出一片天 马永带大队出击了,李平神情顿时一松。 敌人显然被这杀出的一大股官军打了个措不及防,尤其是马永那一大片人在薄雾中相当的唬人,箭又射得准,杀得又狠,短时间内造成的大量伤亡直接把这最大的一股敌人吓得四散奔逃,有人直接又逃回了树林之中。 李平这时才低头再看他腰上的伤,发现只是在出血,肠子什么的并没有流出,刀划在了连接胸前薄铁甲的皮甲上,被阻挡了些,应该并不深。 他随手从腰包里拿出一条卷起的长白布条去缠伤口,后面刘三急忙上来帮忙。这白布条是李平让卫生队给每个士兵都特意准备的,看来是派上用场了。 看马永焦急的过来,李平咧开嘴赞许道:“干得好,马永。” “长官,我来迟了,都怪我。”看李平肩上还插着的箭,马永忍不住自责起来。 “你做得很好了。赶紧吧!趁敌人乱着,组织部队撤退,把那些还在地上跪着的都拉走,快走。 对了,记着,抓两个舌头。” 很快,李平他们一大帮人就继续排着阵形向后退去,不过这次却快多了,人们都快走起来,各级骨干一个个来回吆喝着,防止混乱。 一边走,李平一边快速审讯着挑出来的5个舌头。因为敌兵退得太快,马永根本没刻意去抓,就直接俘虏了二十来个敌兵。 没有废话,有问无答直接砍人。当砍下一个脑袋,剁了一个人的两支手后,其他的敌兵立刻就招了。 这伙儿敌人竟是前些日子在襄阳城外与总兵方国安的部队火拼的那支人马。 他们的兵力并不多,但也有约七八百人,主干虽原是一伙山贼,但大部分不久前还都是普通的乡民,甚至有一部分就是刚征集不久的。 他们和方国安的部队火拼后,因为没有足够的粮草和害怕被截击,他们并没有远远的跑走,而是随便冒充了一支新投奔的官军后,又出其不意的反绕了个大圈,跑到这山中躲避和歇息,看能不能征集到一些粮草或趁乱抢些山外明军的粮食,然后再遁入山中跑路。 没成想,却意外探知了左梦庚的夫人来上香,他们所有人都兴奋了很久,于是临时起意,想劫了左夫人这条大鱼来发笔大财,前日早上那庙中的好几个香客就是他们的探子。 前天他们冒雨走了一天,才匆忙到达这山谷中,本以前昨日就能把事干完了。没成想却又被浇了一天,今天早上因怕生火露了行踪,一早上都没吃饭。 听了这些,李平有些无语。 现在左良玉什么人都收,以至来投的农民军、贼军太多,已没人能搞得清楚各支乱七八糟的行伍了,这才让这股叛军能顺顺当当的安全躲过追杀,并不露马脚的在此聚众。 不过,这伙人的头领倒也是个胆大之人,敢钻这良莠不齐的空子,还敢打这样的伏击,从发现目标到下定决心再到组织实施,几乎可能用神速来形容了,这是真的很有些本事。不过,也怪现在的明军实在太弱,谁都敢来啃上一口。 正待了解细些时,前面陡峭山谷的狭窄处出现了一股排着队形的百余敌兵,他们的前排是一排特制的长长的竹矛,长度远远超过了正常明军的长矛,这一看就是奉命收口的敌人截兵。 看很多人都长长舒一口气,李平估计他们是庆幸当时没有立即向后逃,否则部队一旦乱了,后面又有人掩杀,两边又都是峭壁,碰到这样结阵堵口的敌人,必大败,再被掩杀,那就是全军覆灭。 看到李平这一大队整齐且并不慌乱的人马后,对面的敌兵也愣了,一下子有些骚动起来。 李平停了下来,略看了一下敌人的阵形,用手摸了一下后肩上已砍断的小半截羽箭后,对马永说: “部队刀盾手在前,长矛手随后,慢慢结阵向前。弓箭手集中射敌第一排长矛兵。 三轮后,敌若不还箭,则长矛手在前,全军加速,这样弓箭手还能再射二到三轮。敌人不是强军,该垮了。 去安排吧!” “是,长官。”马永应声后立即跑去安排。 没一小会儿,李平这边弓箭手的羽箭便射向敌阵,五六十米的距离上,敌人顿时栽倒了不少人。敌人并没有反击,看来他们没有配备弓箭。 当李平嚎叫着,和众人一起冲向敌阵时,还没到跟前,敌人就已经崩了,李平只看到了敌人的后背和一地的尸体。很快,除了一小部分敌人逃脱外,剩下的敌人不是被杀死就是跪地投降。 这一战李平竟又俘虏二十多个敌人,并救起了原来跑到这边被抓住的十几个马把总的部下,还有五匹马。 命令就地杀了受伤的敌兵后,李平迅速带着部队穿越过这狭窄的地段,走出山谷后直接转入山林中。在一名原来这大山中的本地士兵带领下,他们开始左绕右绕,连续行军。 走出一段大致安全的距离后,李平命徐长恩和刘三等人骑上六匹马分三组去城中报信,而他和马永则带着部队继续绕行,防止敌人狗急跳墙、咬着他们不放。 又走了大概快两个时辰,李平发现了一处较为险要的地方,于是命令部队立即占据这险要之处休息,并凭险组织好防御。 一切布置妥当后,李平直接如大多数士兵一样儿瘫倒在地,他累坏了,所有的力气好像都已用光。 他仰靠着一颗小树,身上不断的冒着冷汗。无边的后怕让他的心再次猛烈的敲打起来,敌人的脑浆和断肢也不断闪现在他的眼前,让他的胃里一阵阵的恶心。而张勇那嘴角流血的脸也跟着咋现,让他心里阵阵发紧。 “哇!哇!哇!”他终于忍不住的猛吐了起来。 身旁的几个士兵和左夫人吓得赶紧过来拍他的后背,并找水给他喝。 李平喝了一些水后,换了个地方,继续仰靠闭目调整了一下,慢慢的冷汗已经出透,一阵微风吹来,身体阵阵发凉。 总算感觉好了一些后,李平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左夫人那花着的脸就在边上一直看着他。李平挣扎着一边坐正过来一边客气的叫了一声:“左夫人。” 左夫人看李平张口,忙说:“李把总勿动,好生休息就是。今日多亏了你,小女子会牢记在心,来日必报你的恩情。” 李平刚想跟着套路两句客气话,却发现左夫人已经咬牙切齿起来:“那马六子,真是可恨,没成想却是个只会拍马溜须之人,竟弃我而逃,他的部下看着精神,也全是废物。回去后,他若活着,我定饶不了他。” 李平这才知道那把总竟然叫马六子,不过也不知是大名还是小名,问也没什么意义了。 于是谦虚道:“夫人,尽忠是我的本份。好男儿忠义行天下、知耻近乎勇,大帅于我有恩,我唯有以命相报。” “说得好!这两日,我观李把总就觉不凡,那马六子多有挑拔,我均一笑了之。李把总话虽不多,我已知道你是最忠义之人。难怪老大人(左良玉)说你们忠勇,他看人还是准的。” 李平忙起身打拱,装得有些受宠若惊道:“得夫人和总兵大人如此看重,我惶恐,唯肝脑涂地尔。” 看左夫人微笑着点头,李平突然有些怕再唠下去,他实在是没词了。于是轻声道:“夫人这一路也受惊了,小的身子骨硬,夫人金枝玉叶的,可得先好好休息一下,吃些东西,梳洗一番。” “好的,李把总也要好生休息。”听李平如此说,左夫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狼狈,急忙喊了那个还跟着她的浅绿色衣服的侍女去梳洗。 这时马永拿着一把小刀和几块长白布条来到李平身边,后面还跟着一个提着水的士兵。李平反应过来,小心的把衣服脱去后,李平光着上身坐在地上背对着马永。 把小刀在一小堆火前烤了几下,并用盐水对箭伤创口简单的清洗后,马永开始汇报起部队的情况,李平知道这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于是隐着剧痛仔细听着。 他们的118人,死了15个,伤了27个,伤的人有不少只是轻伤,但也有几个估计是活不成了,死的里面有8队的队长程飞,还有3个伍长和1个什长。 马把总的部下他们共救了32个,还活着的俘虏有41个,共搜集到了15匹马,六匹骡子。他们自己的带的3匹马、3匹骡子,伤了1匹马,其他的都还在。 说完这些,李平背上的箭头已被挖了出来并清洗完成。箭射入的并不深,没有伤到骨头,估计是乱战中敌兵没使上力再加上潮湿导致弓的劲儿也不足。 处理完肩部,又把腰上的包扎打开,重新进行了清洗包扎。腰上的伤也还好,被划开了一道长五六厘米的深口,但没有划穿,只是流了很多血。 处理完伤口,李平很郑重的交代马永,等援军来了,一定要记着把战死弟兄们的尸体都找到并带回去,只要有条件,他就不能容忍战死的弟兄们被弃尸荒野,这必须成为一条规矩,一条铁律。 到了傍晚,襄阳城南的山中冒出了无数的火把,到处都是一队队骑兵的呼喝。很快,李平他们就和一支来援的骑兵对接上了。 不久,左梦庚带着赵进等人满脸焦急的赶来,一番俗套的表扬之后,左夫人趁夜在骑兵的掩护下先行回城,李平、赵进和史明则暂时留下,明天还要搜寻战死弟兄的遗体。 赵进给李平带来了一小瓶酒精,这是高蕾拿给他的,再次重新处理了伤口后,李平简单的把今日的情况和赵进、史明述说了一番,引得两人连连惊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迷失 第二天早晨,李平发现自己发烧了,他有些迷迷糊糊,挣扎着起来后,却软得如面条一般。 胡乱喝了一碗粥后,李平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本还想去一起去搜寻战死弟兄的遗体,赵进等人说什么也不同意了,直接让人护送着他先行回城中休息。 路上,骑在马上的李平终于:“今天就这样吧!我们去休息吧,希望这个混蛋能听到你的话。” 高蕾很清楚今天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她几次让赵兰月先去休息,但她始终不肯,一定要陪高蕾一起忙乎,非说她现在一个人不敢睡觉,就让高蕾陪着。实际上,高蕾明白赵兰月是怕自己因救不成李平而想不开,一个人在这里没完没了的自责并来回试东试西的成魔障了。 今天她们已经不知道重复这样的工作多少遍了,但李平的烧却一直不见退,他肩上和腰上伤口周边那巨大的有些发黑的肿胀也不见丝毫消退。 她不得不每隔约一小时就进行一次全面的物理降温,每隔三四小时就喂食一遍各种乱七八糟的中草药,每半天就清洗一次伤口,每天对伤口进行一次清创和换药,但李平始终不见丝毫好转,她现在很担心这家伙就是活下来也烧成了傻子。 打开里屋的门后,正在外间等着的刘小惠和李平的两个亲兵急忙靠了上来,高蕾把各种注意事项又和刘小惠交代一遍然后让刘小惠复述,一切妥当后她和赵兰月这才出了屋子。 这刘小惠接替她们的确让人放心得多,这个瘦弱的女子不仅心很细、学东西非常快,人也干净利索,并且话少文静,也从不多嘴多舌。虽然有点漂亮了,但现在这种需要精心护理的关键时候却是最让人放心的,比起那些糙老爷们和绝大多数笨手笨脚的乡野妇人们强多了,也难怪她会一直负责给李平收拾屋子。 秋天的夜已经很凉,尤其是这两年格外的凉,微风拂来让人感到阵阵的凉意。 走入院子,本打算抬头看看星空,让自己的精神放松一些,但用双手使劲揉了揉脸后,高蕾却再次被院子中还坐着的七八个人所吸引。 每天,这小小的院子里都会有很多人在这里静静的闷头坐着,白天甚至常常坐不下,只有到了晚上才会固定一些并少一些。高蕾知道这些都是李平的部下,有些高蕾略眼熟一些,有些则比较生,熟的多是保障营中的,生的多是部队里的,晚上人少则是因为只有头头们才能四下走动。 他们就那样一直在这里候着,直到高蕾出来。然而今天高蕾再次让他们失望了,每当这时,她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企盼的目光,只能无奈的叹息,他们也每每再次失望的低下了头。 看到这里,赵兰月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酸楚,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一个并不熟悉的人难过,也从未强烈的企盼过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快些好起来,那种强烈就像她当初希望她的父母快些好起来一样。 她太了解他们的眼神了,也很清楚李平对他们意味着什么,曾经的阅历让她对人性、对生活有着与很多人不同的认识,一个靠谱的靠山常常可遇而不可求。 她回头看了看有些尴尬的高蕾,拉起她默默的走出院子。 李平已经昏迷五天了,五天来他一直在发着高烧、说着胡话,他的伤口也一直高高的肿起,里面不住的化脓。更糟糕的是,由于没有输液的条件,而喂食的东西又大多都被他吐了出来,他的身体正在越来越虚弱。 为了救李平,大家几乎试过了所有的办法,还请了这城中好几个有名的郎中,左梦庚的夫人也特别派人送来了不少稀缺名贵的中药,但却完全不见一点成效。 那些请来的郎中们都认为现在的李平能不能活下来完全看老天了,不过几率应该已经不大,这家伙的肩膀几乎已经肿得完全变了形,腰也粗了一圈,通常这种情况基本就已时日无多了。 赵进、宋宝来等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高蕾身上,高蕾的压力极大,急得直上火,但没有特效的消炎药和退烧药她又能怎么办,何况她还只是个牙医。 高蕾以前从未处理过大伤口,毕竟口腔里再大的伤口又能有多大!她更多的经验竟来自于这个时空,来自于硬着头皮在前几日对那些受伤士兵的进行创伤处理和伤口缝合,她实在不忍心看着那些年轻人就那样轻易的死去。 而面对李平,高蕾却懊恼的发现,她在外科方面的知识实在是太稀薄了,以至她十分后悔她当初怎么学的是牙医,而不是外科,她太想救活他了。 酒精和盐水清洗伤口、物理降温和经常往李平嘴里灌凉开水,用板兰根、金银花、黄连、黄芩和蒲公英这些她多少知道点的具备消炎作用的中药以及那些郎中开的退烧中药就是高蕾不多的手段,有没有用她心里完全没底儿。 就连宋宝来现在都被赵进和高蕾压得快成了速成药物专家了,各种中草药的采购、药性的掌握、酒精的制造、盐水的配比等等,宋宝来虽然没有过多的出现在李平的床头,但同样忙得不开交。 然而,这些付出换来的却是李平持续恶化的病情,它像一块阴云,阴沉沉的笼罩在穿越众的头上和心中。就是李盛才,现在也不再说什么他们是天选之人的话了,而是整日也阴着个脸,心有戚戚。 高蕾和赵兰月出了院子,没走上几步,却在树林的道路旁看到赵进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一块石头上发呆,黑黑的夜色虽然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但仍然可以感受到他沮丧的心情。 听到高蕾和赵兰月的动静,赵进抬起了头,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那样静静的望着她们。 赵兰月忍不住道:“赵大哥,先回去休息吧!” “没事,我再坐会儿。”赵进平静的回答。 “他一直喊的那个人是他的妻子吧?她很漂亮么?”一直没吱声的高蕾突然发问,引得赵兰月诧异的转头去看高蕾。 “……嗯…是的,很漂亮,那是她媳妇儿,他有一个很幸福的家。”赵进望向星空有些感伤的说。 “他能挺过今晚吗?”看两个女人半天都没再言语,赵进问道。 “不好说,他的情况很糟糕,伤口的感染始终未见好转,他的呼吸也越来越虚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高蕾看似平静的说着,但眼泪却无声的流了出来。 借着满天的月光,赵进注意到高蕾在流泪,他的心里更不舒服,但还是强忍着安慰道:“这也许是好事,对他可能也是一种解脱!” “也许吧!”高蕾小声的接了一句后,慢慢的向前走去。 赵兰月看看高蕾,又看看赵进,也感伤的说了句:“希望是对他的解脱。”说完,急忙快步去追高蕾。 看着远去的两个女人,赵进的心情更加阴霾起来。失去了李平,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失去了一个兄弟,同时也让他失去了左膀右臂,未来的日子将更加艰难。 他的未来又会是什么样?他还能活多久?活着难到就已经是他全部的意义了吗! 人最怕的就是没有希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苏醒 迷迷糊糊中,李平睁开了眼睛。 还是那个残破的蚊帐,还是那个黑乎乎的厢床,李平失望极了。 失望中,他再次闭上了眼睛,希望再次睁眼能有奇迹发生,希望所有的离奇都是一场梦。 迷迷糊糊的睁眼,迷迷糊糊的闭眼,几次之后,李平的泪水都留了出来,但离奇却好像真的是现实。 好半天后,他更清醒了一些。 他开始强烈的感觉到嘴很干,浑身都湿乎乎的,应该是刚才出了很多的汗。他想动一动,却发现很费力,浑身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肩膀和腰上的伤口也不断传来阵阵的疼感。 他感到有些闷热,发现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被子,他用手摸了摸,被子里的自己光溜溜的,他慢慢的把被子掀开一角,一阵清凉掠过湿漉的身体,舒服极了。 外面天的很黑,但他的屋中却仍然点着蜡烛,昏暗的烛光下,一个憔悴的年轻女子正靠着桌旁边的椅子上走神的望着屋角挂着的盔甲,她的脚在不断的抖动着,似乎有什么心事在犹豫不决。 那个年经的女子正是刘小惠,这是她守着的第六个晚上。因为高蕾来了月事,她昨夜接高蕾的班要早了不少。 午夜过后,她发现李平有了一些变化。 他伤口周边的肿似乎正在消退,他人也开始出现大量发汗的症状,她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想去派人找高蕾说一说,但一想到那高贵大小姐的憔悴样儿,又觉得不应急于这一时,也许这什么意义都没有?心里合计还是等天亮了再说吧。 就在三刻钟前,她给李平擦拭身体的时候,发现李平身上伤口的肿大部分竟已经消了,头好像也没那么热了,他的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而是平缓了许多,这变化实在有点大了,可估摸着时间天也就快亮了,是马上汇报一下,还是再等等,她更犹豫起来。 李平也在犹豫。 他有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了,他很恐惧,也很沮丧。尤其是当清晰意识到这里确实是真实的世界时,他的心说不出的疼。 他在努力平复自己,他在努力让自己接受现实。 他觉得他得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他很渴,可这刘小惠现在怎么在他睡觉的时候也在他的屋子里,他有点没反应来,但他现在口渴的实在是受不了了。 于是,他努力的不大不小的喊了一声:“喂!” 听到喊声,桌子上的刘小惠一个激灵的坐正了起来,然后有些迷惑的寻找着声音的方向,当她的目光终于看向李平时,她的眼睛立时圆睁起来,人却傻愣愣的没有任何动作。 “给我拿点水,我要喝水。”李平有些无奈的说。 “啊!啊!”像受到惊吓似的不大的叫了两声后,刘小惠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急忙慌里慌张的去倒水,也许是真的被惊到了,李平注意到她倒水时不少水都撒了出来。 当刘小惠好不容易端着水到李平身边时,看李平已经慢慢的撑着在床上坐了起来,刘小惠竟一时有些发愣,她的手明显在发抖,碗中的水竟又晃晃当当撒出了一些。 李平不自觉的低头看了下自己,心下疑惑“没什么问题呀!”于是抬起头略有不悦的说:“小心点儿,怎么变得这么毛躁!”说着用手去接刘小惠手中的水碗。 他的手碰到刘小惠的手并顺势拿过水碗后,他发现刘小惠竟一瞬间眼泪汪汪起来,还好像有点高兴的在那儿喃喃着:“总爷,你醒了?”。 “嗯!”李平随口应承了一下,心里却道:“这是怎么了”。接着他发现,自己一手支撑着身体似乎很费劲呀!他很虚弱,水半天都没喝到嘴里。 刘小惠也反应了过来,急忙过来扶他。李平没有拒绝她的搀扶,而是借着劲儿几口就将水一饮而尽,然后意犹未尽的说:“再去倒点。” 又连喝了两碗水后,李平终于感觉嘴不那么干了,但仍然浑身没劲儿。这会儿功夫,他也大概明白了刘小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时,他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饥饿。于是,李平让还处于激动状态中的刘小惠去给他再搞点吃的,刘小惠“嗯”了一声后,一过抹着眼泪一边匆忙跑出了屋。 望着刘小惠出屋的背影,李平仿佛若有所思。 但还容不得他多想,他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劈了啪啦的声音,接着傻大个刘三和两个亲兵就推门而入。 看到李平瞪着眼睛在看他们,傻大个刘三竟哇的一声如同一个三岁孩子般嚎哭起来,并不管不顾的冲上来抱他,那两个亲兵同样儿也在身后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好不容易推开刘三后,在刘三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李平终于搞清了状况(那两个亲兵都被刘三推了出去帮他惠姐)。 他已经昏迷六天了,并且就在今晚之前他的状况还在不停的恶化之中,所有的人都以为他要挂了,连他的后事都已经在准备了。这些天基本都是刘小惠、高蕾和赵兰月在这里没日没夜的拼命照顾,所有来这里诊疗的郎中们都放弃了,最后只剩高蕾一直在坚持,他的诊治完全是由高蕾承担的。 没多大功夫,李平正在那里感慨和安慰刘三时,院子中又传来一大片人的脚步声和兴奋的交流声,但却都并没有立刻进屋。 李平正诧异时,高蕾和赵兰月两人衣衫不整的从屋外跑了进来。 两女一进屋,趴在李平床前的刘三突然不傻了,他竟一个起身就直接退了出去,还反手将门也关上了,只留下一男两女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看李平傻乎乎的坐在床上望着她们,高蕾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赵兰月也红了眼睛。 看高蕾只顾捂着嘴流泪,赵兰月最先反应过来,她咧嘴一笑道:“大叔,你的命可真硬啊!真是个奇迹!高姐姐,先赶紧去看看吧。”说着,竟直接往床上凑了过来。 高蕾反应了过来,一边说着“对,对”,一边向床上凑过来。 李平立刻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他真有些蒙了,不好好说话,怎么往床上来。 他抓着被子下意识的大喊:“喂!喂!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给我老实点,我们要检查。”赵兰月恶狠狠的说,说完竟夸张的一把就把被子给掀了。 看李平整个人都傻掉了,整个人条件反射般的缩在床上,赵兰月一下子就“呵呵”的笑了出来,并揶揄道:“哎呦!躲啥呀!哎呀!脸红了,脸红了,看来人没傻。” 赵兰月的调笑把李平搞得更加尴尬,却也让还有些绷着脸的高蕾“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 李平哭的心都有了,他意识到自己躲不过去了,只好苦笑着小声哀求:“两位姐姐,我降了不行么!你们想干嘛?我自己来。” 很快李平就如小白鼠一样被高蕾和赵兰月翻过来调过去的细细翻检起来,捂着还不如不捂,索性放弃抵抗,他感觉自己可怜的男性尊严已彻底碎了一地,英明尽毁。 高蕾在李平的额头上好摸了半天的温度,又在其它几个部位也同样试了试温度,然后不顾李平的呲牙咧嘴把伤口上的包扎全打开了仔细去看。赵兰月则从旁边好奇的一边参观,一边给李平出起了数学题,看李平生无可恋的机械对答,还不住的点头。 当高蕾破涕为笑的问李平“你感觉怎么样了?”时,赵兰月也终于正色起来,在那儿一脸期待的看着李平。 李平苦笑着道:“我感觉还行,就是身上没劲儿,虚得很,还有就是伤口有点疼。” 高蕾“嗯”了一声后,轻松的说:“你的烧退了,伤口也不再化脓,肿也大部分者都消退了,再观察观察,应该没有大问题了。这真的是个奇迹”,说完,把被子给李平盖上了。 看李平盖好被子后神情一下子放松了很多,她又忍不住笑了,然后说:“伤口疼是好事,没劲儿应该是饿的。” “虚么!没发现。不过,智商和生理我都检查完了,他很健康,没出什么问题。”赵兰月从旁边突然假装的一本正经的接道,只不过,一说完,她先笑场了。 李平在那里郁闷得差点没疯了,卡了一下壳,有些哭丧着脸恨恨的也调侃道:“谢谢二位姐姐,既然都这样了,你们负责么?” 高蕾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扭过头去没有言语。 赵兰月一点不怵的巧笑道:“大叔,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真让我们负责,怕的是你吃不消吧!”这丫头真是疯得没边了。 高蕾终于忍不住尴尬道:“兰月,你太贫了!” 说完,她突然一把捂住脸,眼泪再次流了出来。赵兰月一看,立即收了取笑之心,急忙过去抱住高蕾,并拍着她的肩膀不停的说:“姐姐,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的努力没白费……” 坐在床上的李平也一脸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从那里不停的挠着脑袋。 有好半天,高蕾才在赵兰月的怀里控制住情绪。等她从赵兰月的肩膀上抬起头,擦干了眼泪,整个人的神情都舒展开来,她没再理会李平,而是直接向门口走去。 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中,她一边推门一边说:“我去通知外边,大家估计都等急了。” 赵兰月看高蕾出去,对着李平努了努嘴,然后正色的说:“李平,你欠高姐姐一条命,没她你就死定了。” 就在这时,外边猛然传来一阵兴奋的欢呼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章 这都不是梦 高蕾出去没一会儿,聚集在院子中的李平的部下们就鱼贯而入,大多数人只是进来眉开眼笑的问了一句“长官好”后就再次出去,只有段强、马永和胡忠山一直留在屋子中。 赵兰月望着不断进来的那些简陋的军人,眼睛突然有些湿润,对这样的场景她有些陌生,又有些怅然,有一些说不出的感觉,仿佛被什么触动了。 她悄悄的揉了一下眼睛,默默的退出了房间。当走入院子中的黑暗处时,她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她有些茫然的去抹,却越抹越多。 赵兰月没有去旁边的临时小厨房中寻高蕾,而是就那样在黑暗中看着院子中聚集的人群逐渐散去,看着不断有一些新的人赶过来,看着小院中人来人往,看着大家互相兴奋的交流着、谈笑着,并把这丝欢乐散播到远方,散播到不远的军营中。 此时,远方的天边已慢慢升起了一丝亮光,虽然还远未到起床的时候,但军营中却开始喧沸起来,并且没有人去约束。 在李平那小小的房间中,随着一拨拨的大小骨干们离开,房间内只剩下段强等三人。听声音,后面好像还有人来,但似乎都被刘三挡住了。 李平虽然已经皮笑肉不笑的打了半天招呼,但还是笑着对手下的三员大将说:“都看到了,放心了吧?我很好。” 段强木讷的抹着眼泪,靠着李平最近,但支吾了半天却只蹦出几句“长官”,然后就光站在那儿傻笑。 一向稳重的马永也眼睛红红的,他向前凑了凑说:“长官,你没事真好,弟兄们都很挂念你,我们都很好。”说完,却又规矩的退到段强身后,但眼睛却始终不曾离开李平的身体。 胡忠山那张老脸如花一般,像娶了媳妇似的,他一直嘿嘿笑着,等段强和马永都不再言语,也凑到了最近边,麻溜的说道:“长官,你可担心死我们了,太吓人了,我们可不能没有你啊!不过,您放心,这些日子,有我们几个,队伍稳当着呢,有啥定不了的,我们都及时请示宋营官和赵参将,保您放心。” “赵参将?”李平有些疑惑的抬起了头。 “哟!对了,您还不知道,赵进大人因统御有功已升了参将,我估摸着长官您也会升。”胡忠山兴奋的说。 李平正想再问些什么,这时,宋宝来一阵风似的跑了进了,他一见到李平就兴奋的大喊大叫起来,并直接上床又搂又抱。 趁着众人让开让宋宝来上前的空儿,马永拽了拽段强和胡忠山,段强看了马永一眼就跟着往外走。胡忠山却让马永拽了好几下没拽动,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马永直接使劲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他略挣扎了下后终是放弃了。 李平和宋宝来互相问候了几句后,宋宝来现宝似的拿出一摞土黄色的方形纸,让李平猜是什么。 但他的宝还没耍完,高蕾、赵兰月和刘小惠就又端着粥以及小咸菜进来了,正看到宋宝来拿着纸在那里显摆。 赵兰月立即明显徉装鄙夷的样子说:“宝来,就你能显摆!你说大家离着都不远,咋就你来的最慢呢?” 宋宝来一下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李平却笑着打了圆场,说:“他们当然是最先通知你们了,看把我们宝来咋呼的,真把我们都逗急了,当心我俩都去咬你。” “哟!那我可等着你俩来咬哦。”赵兰月一边说还一边笑着冲两人挑了挑眼神。 “行了,都别逗了,李平赶紧吃点东西,暖暖胃。”高蕾说着从刘小惠手上端过粥,用勺子一边搅拌一边轻轻吹着往李平床上靠。 赵兰月见状一把就把宋宝来从床边拉了出来,并瞪着他道:“真没眼力见。” 宋宝来却好像才从刚才的“被电”中反过来,他用手狠狠的指了指赵兰月,然后苦着个脸还在解释:“不够意思!高蕾是医生,他们当然最先通知你们,你们过来时也不找人先通知我一下,那帮傻兵估计最后才想到我,亏我平时对你们那么好。”他的这慢半拍把赵兰月搞得又忍不住笑了。 他俩在那里调笑,床上的李平和高蕾却又陷入了尴尬中。喂了李平几口粥后,两人都意识到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 高蕾端着粥有点进退维谷,她猛然醒悟这活儿不该她干啊!但现在再让刘小惠来好像也不合适。而李平被喂着也别扭的很,他刚才只是习惯性的没好意思去拒绝,现在自己继续吃吧,又怕高蕾尴尬。屋中的另外三人都一脸玩味的看着两人,只是这次赵兰月出奇的没有任何言语。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碗粥,李平小心的问他能再吃第二碗吗?他真有些饿了。高蕾当然说没问题,她再去端第二碗粥时,李平直接借此表示他有了些力气,自己吃着方便,胃里也有了东西,他想再吃点咸菜,于是李平很自然的自己吃起来。 正吃着时,赵进赶了过来。 高蕾把情况跟赵进简单介绍了一下,并表示李平的烧已经完全退了,肿也消了,伤口正在好转,他应该是挺了过来,现在只需要多休息,好好养着就是。 说完这些,高蕾借势说她们也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他们兄弟二人可以先简单聊一会儿,但最好不要太久,而且李平吃了这碗粥后也不能再吃了,刚醒不能多吃,让他再多睡一会儿,她后面再来查看。 看高蕾、赵兰月和宋宝来都走后,赵进坐在床边一把狠狠的抱了一下李平,分开后扶着他的肩膀说:“臭小子,真以为你要挂了,太吓唬人了。” 李平嘿嘿笑道:“赵参将,升官了啊。” “还不是托你的福,你小子,真可以,是个爷们。”赵进夸赞道。 “唉!我当时也怕得要死,差点没临阵脱逃,打仗这玩意真不是人干的,有时候就是一念之差,幸好我最后选择了没有逃跑。”李平有点后怕的说,在赵进面前他比较放得开。 “你小子,我了解,你不会跑的。”赵进很认真的说。 “我都没自信,你却有?还是给我讲讲这几天有啥新鲜事吧。”李平端起碗,一边慢慢吃着一边洗耳恭听的样子。 “人往往是看不清自己的,我了解你,要不然也不会信任你。”赵进感慨道。 接着他又说:“你这一仗打得好,打稳了我们的地位,打出了一片天,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真是没错。还听啥新鲜事儿呀!你就是最大的新鲜事儿,等着听赏吧!赶快吃,吃完睡觉。” “别介,大哥,说点就行。我吃好了准睡。”李平死缠道。 才刚到片刻,赵进心里也不想这么快就走,看李平状态真的好像还不错,也就“勉为其难”的暂多留了一会儿,有些事他也需要尽快让李平知道。 那日,伏击左梦庚夫人的叛军采用了两面夹击、前后堵截的方式进行攻击。在前面堵的兵力要厚一些,并有简易工事。那马把总的部队遇袭后,只简单抵抗了几下就放弃了,骑兵护着左夫人向前冲,结果遇到堵截后,那马把总和他的大部分骑兵竟直接扔了左夫人四散而跑。左夫人无奈,才在几个忠心亲卫的护送下往后跑,她的一个侍女也被抓了。 而且那马把总最后也没有跑掉,而是被叛军俘虏了。 叛军同样也被李平的部队打蒙了,损失很大,完全出乎了叛军的预料。李平脱离主战场后,叛军再次聚拢起来花了很多时间,又不敢追击,只是草草收拾后也跑了。 但最终,他们还是被副将金声恒的骑兵找到并遭全部歼灭。那叛军的头领知道左梦庚定饶不了自己,选择了战死,他的那些部下要么当场被杀,要么被俘后被杀,最后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马把总和所有被俘的官军也都死了,金声恒说是死于叛军垂死前的泄愤。但赵进却听说是全被金声恒给宰了,而且那马把总死的还非常惨,应该是左良玉或左梦庚的授意。 至于招待左梦庚,应该说非常成功,起码从表面上看,左梦庚非常开心。史明果然了得,搞出了不少花样儿,直接让左梦庚爽翻了天。李盛才和刘世雄也都参与了进来,那李盛才居然还会变魔术,再加上按摩,把左梦庚伺候得相当高兴。听说前些日子,那李盛才与其他明军交往,靠得就是这变戏法的手段,很是打开了些名气。刘世雄两口子也急了眼,赵美玲更直接拿出了冰激凌这个“大杀器”,也博得了左梦庚不少的欢心。 不过,他们把左梦庚招待得嗨翻了天,赵兰月和高蕾也都知道了,还很鄙视了他一番。不过,她们却也帮了些小忙。 说到高蕾和赵兰月,赵进特别强调,李平真得好好感谢她们。尤其是高蕾,没有她,李平这回基本上就是死定了,并把她们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大体给李平叨咕了一遍,并感叹没想到她们能这样帮忙,李平真的欠了她们一个天大的情。 李平这才搞清楚高蕾她们到底都做了什么,也大概明白了赵兰月的调笑,他心里怪怪的,既感动又尴尬,有些头疼以后怎么面对她们了。 这些说完后,赵进说什么也不肯再多待了,绷着脸要李平好好休息后就先离开了。 赵进走后,躺在床上想静静休息的李平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他的心情很乱。 对睁眼看到的还是这个世界,他失望极了。他终于明白,这里的一切都不是梦,他恐怕是真的回不去了,死都回不去了,他必须要和从前做一个告别了,但一想到这个,他就浑身颤抖。 正在往回走的赵进,同样也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他很清楚他能升参将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所有人都觉得李平活不过来了,现在李平好了,估计很多人该头疼了…… “但又能如何,我兄弟就是个福将,有谁不服。”赵进最后在心里笑骂起来,对他来说,兄弟还活着永远比什么都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浑浑噩噩 李平惊醒时已快中午,前世的梦境再次浸润了他全部的意志,失去的恐惧与不甘让他极度的痛苦。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痛。 瞬间流出的大汗让他再次浑身湿透,但他没有挣扎,有如一条死鱼般呆躺着不动,两眼无神的向上瞪着,没有一丝的神采。 不知过了多久,伤口的疼痛把李平拉回了现实,他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异常僵硬。他轻轻动了一下,却浑身都酸痛起来,关节也似乎都快锈住了,非常不灵光,他需要活动活动。 好在他能感觉到身体里多少有了些力气,估计凌晨吃的东西起了不少的作用。 当他挣扎着坐到床边时,守在外屋的亲兵听到了里屋的动静,都急忙进来伺候。 不顾亲兵们的极力劝阻,李平坚持要起床出去走走,他想晒晒太阳,也想换换心情,老躺着才更不利于恢复。 这时,刘小惠睡眼朦胧的出现了,她“令人意外”的并没有理会亲兵们企盼的眼神,而是一言不发的麻利为李平寻找合适的衣服并服侍他穿戴。 几名亲兵见状,也都不再劝,彼此相视后选择了默默退出房间。 这些天,刘小惠一直就在这院子中给亲兵们建的简易屋子中休息,只在偶而需要洗浴时才离开。她现在俨然已成了李平专职的侍女,而大家也似乎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李平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时候,女人的伺候要比那些笨手笨脚的亲兵们强多了,而且刘小惠还如此的“上道儿”。 更重要的是他完全没有心情理这些闲事。 在刘小惠的帮助下,李平穿上了一身浅灰色的高圆领窄袖的盘领衣。盘领衣是明代公服的款式,但平民也是可以穿的,只不过要避开公服常用的绿色、黄色、紫色等颜色。刘小惠给李平换这身衣服主要是考虑可在脖颈处护得更严密些,而且它的下摆又比较宽松,比较舒服,最适合李平虚弱的身体。 换好衣服后,李平在刘小惠的搀扶下在院子中慢慢走了两圈后,又自己走了五六圈,然后才靠在院子中的躺椅上晒太阳,他的体力显然很不充足。 多日不见阳光,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秋日温和的阳光照在身上本应是极舒服的,但李平却觉得非常刺眼,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憋闷的更加难受。 李平曾经是一个很擅长调整自己的人,但也许是他的牵挂实在太多,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似乎又是调整最慢的一个人。 当彻底明白已无可改变,那种心疼更加难受,他似乎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凌晨刚醒时被迫打起来的精神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不大的院子中简陋古朴的环境和来回走动的古装人物,以及那一张张陌生远多于熟悉的面孔,一股强烈的距离感让李平的心里一阵阵发慌,他有些喘不上气来,好像一切都十分的滑稽可笑。 这样的场景让他感到说不上的荒诞,就像一场戏剧,那么的不真实,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压抑中,他的胃开始剧烈的收缩,浑身冒起大量冷汗,他开始不断的呕吐。 由于胃里并没有多少食物,他更多的是干呕,并呕出不少黄黄绿绿的胆汁。 院子中一直在关注着他的亲兵们和刘小惠都慌张的围了上来。 当冷汗终于停歇时,李平总算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粗鲁的推开并喝退围在他身边的焦急众人,返身踉跄着走进了屋子关上房门并将众人挡在了屋外。 在屋里,李平开始摔打一切他能看到的东西…… 当高蕾和赵兰月得了通报紧急赶到时,李平仍在屋中摔打着、发泄着,赵兰月抢先挡住了高蕾想要进去的冲动并对她摇了摇头,同时低声急促的对高蕾说:“先别急,他这应该是情绪问题,不是身体问题,让他先释放一下。” 高蕾稳住心神,愣愣的听了听里面激烈的动静,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沉默的退离了房门。接着,两人一起把院子中的其他人都撵了出去,撵的远远的。 不久,当摔打声不再时,整个院子中都陷入了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轻轻的打开了,李平面无表情的走出了屋子。当看到坐在院子中的高蕾和赵兰月时,他愣了一下,然后勉强挤出了一丝苦笑对她们说:“我没事。” 高蕾盯着李平努力克制着冲动道:“哦!我们,我们也刚来,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哦…那进屋吧。”李平淡淡的随口应了一句,似乎相信了高蕾的说词。 于是三人都顺势进了房间,并走出内屋。 李平没有对这才半天就要复查伤口提出任何疑问,高蕾也没有继续解释,只有赵兰月好像是画蛇添足的随口说了一句:“我们是怕出现反复!” 但李平也许是在走神状态,没有做出任何应答,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似乎他对伤情常会出现反复这种事颇为了解。 不过很快,李平还是表现出了浑身的不自在。 尤其是刚才连续的热汗和冷汗早把他的内衣湿透,也让包扎的地方全都湿乎乎的,不仅要重新清洗换药,更得重新包扎,但好在伤口没有恶化的表现,总算让因此绷起来的高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只是这样一番操作,时间却短不了,也让李平有些尴尬,毕竟被人还是女人像小白鼠一样研究总是有些别扭。尤其是知道自己在这两个女人眼中已完全没了隐私,他更是觉得面子彻底掉了一地。而这两个女人一进屋就携手轻车熟路的,更让李平加重了这种感觉,他真的还没有适应他们已经熟到了这种程度。 当然如果角色反转,他可能就不需要适应了,李平不知怎么的在心理阴暗的想。 但当他注意到高蕾全程的专注与焦虑、赵兰月也未见丝毫的戏谑表情而同样的凝神认真时,他又感到了阵阵的羞愧,他不禁又想起了凌晨那一张张朴实的关切笑脸。 对很多人来说,他还很重要,他需要好好活着。 当最后的扫尾工作做完时,高蕾站直了身体轻轻道:“有什么变化、身体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及时跟我说。” 李平“嗯”了一声,并郑重的对二女点了点头。高蕾和赵兰月也很默契的微笑着也对他轻轻点了下头,然后二人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在屋里慢慢穿衣服的时候,李平听到院子里传来高蕾和刘小惠说话的声音,他一时好奇,就竖起了耳朵,贴着纸窗去倾听。 原来高蕾并没有立即走开,她把远处的亲兵和刘小惠叫了回来,然后跟刘小惠细细的交代换药、吃药以及吃饭的事,李平听后默默的又一个人坐了半天。 良久之后,李平走出了屋子。 几个亲兵和刘小惠看到李平出来,立刻都停下了手中估计他们自己也不知做着什么的活计,站直了身体后谨慎而又小心的看向李平。 “给我弄点吃的。”李平淡淡的开口说。 “嗯。” “是。” 几个亲兵和刘小惠立即忙不迭的应到,他们的脸色也瞬间舒缓了许多。 饭上的很快,估计一直都在准备。主食依然是粥,菜还是几样小咸菜,不过多了两个煮鸡蛋和一碗鸡汤。 李平没有在屋中就餐,而是直接在院子中晒着太阳开吃。他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一碗粥和那两个煮鸡蛋都消灭掉了,只不过那鸡汤他只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曾经的生活习惯让他对鸡汤实在是不感冒,也喝不下。 知道自己的肠胃还需要调整,李平果断的拒绝了亲兵们有些慌张的想要去准备肉食和再多煮几个鸡蛋的想法,而只是就着咸菜又吃了一大碗粥,就结束了用餐。 吃完饭,晒着太阳,他的气色也变好了不少。 这时,段强、马永和胡忠山蹑手蹑脚的凑到了院子门口往里面张望,傻大个儿刘三冲着他们一个劲儿的摆手。 李平早就注意到他们三个了,应该是早就到了,不过一直没敢靠近院子,只是远远的在树林里候着。他们也许是之前被亲兵们找过来的,也许是有什么事要汇报,李平之前一直装做没看见。 现在,李平也没有什么心情去搭理他们,他仰望着天空轻轻的说了一句:“我想静静。” 本来还在与那三人暗通款曲的刘三立刻变了脸色,毫不犹豫的突然对段强等人开怼,不成章法的说着“把总需要多休息”、“有啥紧要的非要这般急”之类的话,直把段强几人搞得惴惴不安,灰溜溜的转身离去。 李平有些错愕的看着傻大个儿在那儿人五人六,这伙计的脾气和胆量增长的有些让他意外,一时猛然又想起这一日来傻大个儿刘三的种种表现,心中禁不住慨叹:“人的底气与世故真的是与其所处的环境有莫大关系。” 又呆呆的晒了一会儿太阳,李平感到了肚子中的变化,好些天没去茅厕了。正有些头疼时,他一下想起了宋宝来在凌晨给他耍宝的厕纸,心中总算充满了些期待。 纸还是有些硬,搞得屁屁很不舒服,但总比没有强。虽然身体还虚得很,但能用上这些黄乎乎的厕纸,李平的心情又变好了很多。 他有一种终于回归了文明的感觉,好像再也没有什么不能克服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继续 再回到院子中晒太阳时,舒坦了一些的李平总算拾心情询问可有什么事情需要禀报的? 看李平的心情和气色都好了些的刘小惠立即低声相问可否去准备汤药?李平略想了一下后,还是同意了。院子中一直弥漫的中药味道让他很清楚,这些天他没少被灌。 接着,李平从傻大个刘三那儿得知,史明、王成武和李盛才等人都在上午来过,左梦庚的亲兵和左夫人的侍女也曾来过,尤其是左夫人的侍女,还细细的问了半天才走。 至于其它的,几个亲兵要么不甚了解,要么就是凌晨时李平都已经从众人嘴中知道的。 汤药准备的同样很快,应该是一直就在煎熬。 当李平开始无比痛苦的喝着那些难以下咽的中药时,史明和王成武一起又来了,看着李平在那里呲牙咧嘴的样子,两人都愉快的笑了。 对他们,李平就是心情再不好也不会拒之门外,反必须要笑脸相迎,这反逼迫着他更快的调整着状态。 除了开始的关心,史明很快就认真的谈到了李平这次大功给众人带来的变化。他们算是实打实的在这左良玉军中扎住了根,那些曾经多不太把他们当回事的大兵小将们很多也都突然间变得客气起来。 “真正的地位都是打出来的,李平你给大家开了一个好头。”这位曾经半黑半白的老大总结到,言辞中充满了肯定与羡慕。 李平听后,反很真挚的感谢起王成武来。 如果没有这段时间在王成武那儿进行的格斗训练与学习,他这回估计早就凉透了。毕竟在曾经的世界里,李平并没有正经八本的接受过类似的训练,更没什么用武之地,以至无论打架还是肉搏的能力都非常稀松平常。 王成武不好意思的一个劲儿直道:“是你够拼命…都是自家兄弟,太见外了…主要是靠你自己的本事…”。 对这二人,李平也不藏私,很认真的粗略总结了一番他对这次对阵双方排兵布阵和武技的浅显看法,估计这也是史明最为关心的问题。 “敌将谋划大胆高明,战术安排有诸多可取之处,但对自身过于高估,目标定得太大。其部队的组织能力实际较弱、训练水平也较低,难以支撑实施复杂的战术安排。遂行复杂作战行动时,遇弱敌当绰绰有余,但凡对手实施起有效的组织则会反受其累,分兵多点不如集兵一处以保证绝对优势。” “所谓的左军精锐,也就是马把总的部队,装备良好,从较强的行军能力上也可看出他们具备一定的组织与训练水平,而且其能力实际上要稍强于敢于袭击他们的土匪武装。但他们的战术训练水平应该很差,至少李平没有看到有效的战术组织,最关键的是整个部队完全没有战斗意志。遇敌后,其指挥系统居然是最先崩掉的。” “敌兵基本不通格斗之技,近战全靠本能。至于那马把总军中的兵是否通格斗之技,因没看到,所以不好评价。” 这些是他对这次战斗中敌我双方的初步印象,有些甚至是才想的,更多的他还没有去思考。 史明又询问了一些具体的战斗细节,李平均知无不言。 而后,史明很认真的谈到了左良玉的副将金声恒,谈到了金声恒的骑兵。在支援李平的过程中,他亲眼目睹了金声恒的骁勇与凶狠,目睹了金声恒骑兵部队的咄咄逼人,金声恒给史明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既然说到了金声恒,李平这个最多只能算是半个的历史爱好者还真的是有些记忆。要不,他当时转悠襄阳城时也不会专门跑到城外的校军场去查看金声恒的营盘了,因为这个人频率挺高的出现在了不少的小说与历史记录之中,客气点的评价应该是毁誉参半吧。 所以,李平努力回忆了一番,并将能想到的也都毫无保留的相告。 金声桓,字虎符,是陕西榆林人,原也是贼匪出身,在绿林中的外号“一斗粟”。因个人能力十分出众,被左良玉招降后,一直颇受信任,现在是左良玉最为仰仗的副将之一。这些是大家都知道的基本情况。 除此之外,这个人在历史上李平大概能记住就是其确实有较高的军事才华,掌控部队和打仗的能力都比较强。印象中,这个人投降过清军,后来好像是因为不满足于清军给他的待遇又降而复叛,并几乎凭一已之力拿下了已被清军控制的江西,并最终在反抗清军的过程中战死。也因此,后人大多对其褒贬不一。 简单的说,就是能力很强,气节不足,也没什么大的眼光,不太值得信任。 史明听完李平诉说的模糊记忆,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果断的说了一句“敬而远之吧!”王成武听了也不住的点头。 正在他们想要继续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上午来过的左梦庚的亲兵又来了。看李平气色尚可的坐在院子中与人闲谈,那两个亲兵连忙上来恭喜祝福,并称他们是得知李平苏醒后受副帅之命专程前来探查李平的伤情。 李平听此,特意站起来走了两圈以表明自己的身体状态。那两个亲兵见状也不多待,客套了几句后,急忙回去复命。 而李平也特别注意到,这两个来客称左梦庚用的是“副帅”。 大家称左梦庚为副将,本更多的只是一种尊称,实际上左梦庚自己掌握的部队很少,主要还是靠他老子。而像金声桓这样的副将实际上是副总兵,很多被左良玉招降过来的有名望的大队农民军首领都被授了副总兵之职并继续独自领其部队,大家只是习惯上称为副将。 因而左梦庚的副将与其他副将是不太一样的。在左良玉的平贼将军名号没被撸掉之前,有些人甚至称左梦庚为副帅,但可没有任何一个其他将领会被称为副帅,副帅之名只能是左梦庚的独享。但这两个左梦庚身边的亲兵在左良玉被降回总兵后还在不避讳的称左梦庚为副帅,起码左梦庚本人并没有反对过。 对这个突然发现的细节,李平倒也没见外的把这个很值得玩味的情况给史明和王成武说了说,史明立即就若有所思起来,并很快给李平竖起了大拇指。 因为已经聊了挺长时间,史明、王成武也知道不便过多打扰,于是嘱咐李平多休息、有什么用得着的只管招呼后,便告辞了。 他们走后,李平也回了房间躺着休息,但他的大脑却再次运转起来,他不由自主的借着刚才与史明等人闲谈的余味思索起来,很多问题都必须要仔细想一想了。 生活既然还要继续,思考就不能停止。 直到吃晚饭时,李平才从床上的思绪中停下来并走出屋子。这小半天,他在里屋躺着,也没有人敢来打扰,倒让他想了不少事。 晚餐的食物丰富了很多,都是拿食盒送过来的,虽然仍以偏软和少油为主,但口味却相当不错,问了才知,这饭食竟是找了专门的厨子做的。 李平想了想,对这种开小灶的行为算是默认了。他也真的有些馋了,天天和大家一起吃着对别人还不错、对他却太过简单的饭食,他真的是有些够了,现在自己这个状态,享受点特权谁也说不出啥。 才刚吃完饭,高蕾却又来了,只不过这次她是自己来的,赵兰月并没有跟着。 高蕾是来查看李平的伤情的,她专门叫了刘小惠一同进屋检查,李平也才意识到,他好像在刘小惠面前也没了什么秘密,但李平这回倒没太多想。 高蕾这次并没有亲自动手,而是指导着刘小惠一步步打开包扎、讲解伤口的各种情况和包扎时的各种注意事项,这显然是要将后期护理完全托付给刘小惠的节奏。 只不过,李平一时还没有从晚饭前的思考中完全退出来,加上高蕾在那儿不停地啰里啰嗦的讲解,李平再次有些走神,进入了自己的思绪。 而这种近距离的亲密接触,让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落点正好无意识的大部分落在了刘小惠身上比较突出的地方以及脖颈处。李平坐着,她弯着腰,这么近的距离,李平如果不是刻意避开,的确也很难避免。 但女人却天生是敏感的,也是冲动的。 高蕾不经意间注意到了李平的目光落点,她瞬间就生起了一股无名怒火。然后,她猛的一把拽开了正在给李平腰间包扎的刘小惠,然后抢过了完全懵登了的刘小惠手中的棉布,亲自给李平包扎起来。同时,气冲冲的说了一句:“老实点,别到处瞎看。” 李平也完全懵了,刘小惠更是声都不敢出,只在一旁满脸通红的傻站着。 看着李平一脸无辜且迷茫的表情,高蕾很快意识到了她的唐突,尤其是当她也弯腰与李平对视的时候,更意识到她可能真的误会了。她的脸有些发红,但也只好装成没事人一样。 尴尬的气氛中,高蕾总算红着脸把最后的包扎做完,然后又摸了一下李平的头后,说了一句:“伤口情况很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多注意休息。”然后便转身离开,仍处于羞红状态的刘小惠也跟着跑了出去。 李平急忙苦笑着对两人的背影说了声“谢谢”,接着一个人又呆呆的沉思了半天。 等天色已经渐黑时,李平走出了屋子,让傻大个儿刘三去找段强、马永和胡忠山,他必须得进入节奏了,很多事情都拖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布置 等段强、马永和胡忠山三人赶到时,天色已黑。 李平命亲兵们点了蜡烛,招呼着他手下的三员大将在外屋就坐,然后开门见山的表示想到听听情况。 段强等人立刻惴惴不安起来,都急忙恳求李平早些休息,他们明日再来汇报也不迟。 李平很随意的止住了他们,自嘲了几句自己睡了这些天,白天又睡了那么久,现在哪里还睡得着,正是闲得难受时,还不如唠唠嗑,这才让段强、马永和胡忠山稍安心的坐稳了。 李平第一个就想听的就是战死的弟兄和伤员们的情况。 马永当即首先开始汇报,这次战斗一共死了19个弟兄,有4个是回来后没挺住走的。共伤了23人,有18个住在卫生所里养伤,其中有7个伤势比较重,但应该也都性命无忧,另外5个只是小伤,问题不大,已经归队。死去弟兄,因为担心放得时间长了不好,他们请示了宋宝来长官,由胡忠山哨长在城外寻了一块好地方,都已入土安葬。安葬那天宋长官亲自去了,营中的不少弟兄也都在有组织的情况下去了。 这时,胡忠山突然接过了话。他说,这安葬的事,宋宝来长官交代了一定不能差了,得好好办。他胡忠山费了不少劲,选得是正经的好地方,有山、有水、有路,办得也风光,而且都是单葬,还有墓碑,都是大户人家才有的待遇,绝对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弟兄,在别的营中这都是做梦都不会有的好事,弟兄们都说好。 听到这里,李平的眼睛一时有些湿润,他沉默了半天,脑海中不时闪过那天的战斗场景,闪过一个个他略熟悉的战死者的音容笑貌。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名字也很多还叫不上来,但李平已经对绝大部分士兵都有了一个简单的印象,这也是一个初级指挥员应该具备的基本能力。而战争又无疑会放大对战友们的情感,尤其是第一次战斗更容易让人产生强烈的感触。 稳了稳情绪后,李平表扬了段强等人的工作,并决定明天要亲自去看看死去的弟兄们。 接着,他宣布:对死去的弟兄,在这附近还有家的,由马永派人去送上一份慰问,每家米一石、银五两;家不在附近的,有机会送达时就去送达;确实太远的,先记着,有一天方便时要去补上。东西虽然有点少,但他现在只有这么大的能耐,望弟兄们理解。 李平说完,段强等人无不动容,马永更是激动的说:“弟兄们哪里可能不满意的,这根本就是天大的恩情!这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除了大将和显贵,平常的兵卒死了也就死了,能被挖个坑与他人一同埋了的就已经是幸运。而入土后还能有块牌子,让鬼神知道是谁,本就已是奢望。现在,亲人们还有机会得到抚恤,就根本是前所未见,也就戏文里听过。弟兄们如何会不满意?…只是,这钱粮?…我们现在也很紧张。”说到后边,马永又突然迟疑起来。 李平听马永这么说却更坚定起来,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时代收买人心其实很简单,用不着去挖空心思,只要把后世那些最基本的常识拿来去用,做点大家都看得到的实事,就足够了。些许钱财又算得了什么,只有会花才会挣。于是,他坚定道:“这规矩以后就这么定了,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死去的弟兄们白死,寒了弟兄们的心。钱、粮的事儿,不用你们考虑,那是我的事儿,不会饿着大伙儿的。” 接着,段强等人又断断续续的汇报了下营中其他的事。 一个是被他们俘虏的那些叛军因没有移交给金声桓而暂时留得命在,目前还没有人来让他们交出这些俘虏,这些俘虏后边怎么办,需要等着李平发落。但目前,这些俘虏很老实,让干苦力的时候也都特别卖力,甚至有些惶惶不可终日,当然他们也知道了落在金声恒手上的同伴都被宰了这回事。 二是救起的那些马把总的部下一早儿就请示了赵参将,并按赵参将的意思将他们都送回了他们原来的营中。据听说,这帮人回去后吃了不少的苦头,并被打散了重编。 三是部队这几日倒还是一直还在训练,也没什么大事,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因为大伙儿都心神不定的,所以练得比较少。这一点本是段强汇报的,但他说这些时,却又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好像有什么话不方便说似的,而且声音还越来越小,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段强在那儿吭哧瘪肚的时候,李平注意到胡忠山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他的眼睛始终在盯着段强;而马永却有些像装做不经意的样子看了胡忠山好几眼。但李平只是“嗯、嗯”了两声算知道了,完全没有去接段强话的意思,也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对于这种事他想像得到,也能理解。他们一共才认识多长时间?前几日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定了,现在又是乱世,为自己多做些考虑、找找下家本就正常不过。部队没乱没散,就已经是想当不错,说明李平费心费力下的那么多功夫并没有白搭,再奢求更多就真的就是白日做梦了。 于是,李平只提了一下俘虏的事。他让马永负责去把那些俘虏都甄别一下,看有没有穷凶极恶的,有的话就拉出去砍了;没有的话,挑拣一下,适合当兵的,找人专门统一带着训练,不适合当兵的,送到宋宝来那里干活。 然后,李平就开始略思索起来,他需要整理一下思路,好安排下步的重点工作。仗不能白打,人不能白死,战后需要做的工作更多,做与不做、做得好或不好直接关系着聚魂强军的成效,这些都是他下午时的思考,就像对战死弟兄的安排,他其实早就想好了。 在李平思考的时候,段强、马永和胡忠山可能是因为刚才的那个敏感话题,气氛有些微妙,彼此间也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眉头紧锁的等着。 因为早就考虑过了,李平很快就开始安排。 首先,就是要尽快组织战后总结。搞好战后总结可是后世确保不断胜利的一项重要法宝,而且这事还宜早不宜晚,但好在他有比较成熟的方法可以借鉴。 关于战后总结,李平要求马永的全哨官兵和其他哨的什长以上军官要一起开会讨论本次作战的得失,共同找出自身做得好的地方,找出存在的问题。所有想发言的人都可以发言,大家一起讨论,并最终要形成书面文字进行留存供大家再学习再复习。目的就是为了让各级指挥员能够吸取经验教训,并在以后的战斗中发挥长处、克服不足,不断提高军官的指挥能力和部队的作战能力。他的想法是这个会明天就开,时间等长了不好。 其次,就是要组织好为参战人员评功,这同样是凝心聚力的一项重要举措。 评功这个时代本也是有的,只是比较粗糙,多以杀敌多寡作为唯一标准。而李平要组织的评功则是公平的评功、全面的评功和新型的评功。他要通过评功来有效激发部队的战斗热情,要通过评功来真正促进部队作战效能的提高,而不仅仅是选出那个最能杀人的和奖励勇者,它必须要和战后总结紧密相连。 也因此,就必须要破唯首级论,要客观公正的看待每一个人在战场上所起的作用,作用大者功劳大,首级和杀人多少不能作为首要的评判标准。毕竟乱起来没人知道这首级是不是从别人杀死的敌人身上割的,而且杀一个强敌远比杀十个溃逃者更有意义,在关键节点上的一声呐喊有时甚至都会对战斗形势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消灭了多少敌人只能作为一个重要参考。 为此,李平要求评功要先由各什全体人员分别自行开会研究。你表现得怎么样,是不是发挥了重大作用,杀了多少敌人,你身边的人最清楚,也便于找到证明。然后队里的什长以上人员再开会再研究,再然后由哨里召开队长以上人员会议确定,这样一级级推荐后,基本上一个人的功劳大小就能相对准确的被评估出来。 因为这次作战的主体是马永的3哨,所以马永要尽快拿出立功人员名单给他,奖励同样不能拖,否则很容易寒了勇者的心。 另外一件事,就是他这次参与护送任务之前提出的考核,还要搞,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的意见是就放在后天,考核的结果要做为以后提拔使用的重要依据,这项工作的具体操办由段强去组织,马永和胡忠山配合,他现在身体不好,更多的只能是指导。 最后,李平又和几人交流了一会儿关于这几项工作的组织问题,然后就让他们回去尽快着手布置。看着好像没几件事,但这些事对初学者还是相当的繁琐和烧脑的。至于其他的事都先不急,交代多了,估计这几人也干不过来。 段强等人走后,李平又在院子中趁着夜色散了几圈步,甚至走出院子在树林里坐了一会儿,并且只让亲兵钱冬子一个人跟着。 不过,很快他就乏了,这身体还是虚得很。 他的4个亲兵,死了一个张勇,算上刘三还有3个,但他目前还不打算重新补充,关于后面的部队建设他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这才苏醒后的第一天,李平就已经再次回到了这个时空的琐碎之中,千头万绪,总有考虑不完的事,似乎这就是他的生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扫墓 许是昨天白天睡得比较多,或是他的身体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好转,第二天天才刚蒙蒙亮,李平就醒了。 上坟要赶早,李平急忙爬起来,他现在的身体估计也没人会来叫他早起。出了屋子,他看到宋宝来、胡忠山和马永已经到了,他们都按计划要陪他一起去。 简单的收拾,快速的吃药、换药和吃饭之后,他们很快就出发了。 因为身体的原因,李平今天只能做马车了,所以宋宝来也正好可以在车上一同陪他,也方便了他们兄弟二人好好聊聊天。看李平今天的气色更好了,宋宝来非常高兴,两人很快就胡扯起来。 李平向宋宝来抱怨了他对手纸的看法,并打趣的问宋宝来大家对他的厕纸都是啥反应。 宋宝来当然一顿自夸,并鄙视李平现在有的用就不错了,连那几个女的都老满意了,他一个糙老爷们却还不满足,想是从前金贵惯了。当然,他也“勉为其难”的承认现在问题还不少,他会好好改进的。 说到那几个女人,宋宝来突然来了精神,一脸不可思议的讲起了赵兰月和高蕾,估计是成天打交道,了解的多,尤其是赵兰月,他已经快被她折磨服了。 现在的赵兰月在整个保障营里几乎就是一姐,常常比他还好使,让他郁闷的不行。赵兰月本就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人长得漂亮,歌又唱得好听,又特别会穿衣打扮,甚至她还带着一帮女的做出了胸罩、高跟鞋等,改进了很多女式衣服的款式,以至于在妇女们中的声望极高。 加上她的蚯蚓养殖也成功了,鸡鸭的饲养规模一直在稳步扩大,肉的供应越来越好,她这个大功臣就更得大家喜欢了。现在她在哪个部门都说得上话,东家长李家短的就没她不知道的,已经是消息灵通人士了。更要命的是,这娘们现在经常在人前就公然“损害”他的权威,以至都快成了事实上的保障营“二把手”了。 说完这些,宋宝来还一脸神秘的问李平,没注意到赵兰月和刘小惠她们都挺起来么。把李平问得愕然,李平汗颜道他注意到了变化,却没多想,以为是夏日衣服宽松不太明显,到了冷天衣服紧实才显出来的,根本没想是胸衣的原因。 李平也猛的想起昨日被高蕾凶的事儿,想来是高蕾以为他特别注意了某些变化。 不过看宋宝来那一脸贼头贼脑的“便秘”样,李平开玩笑道:“不会是你偷了哪个寡妇被赵兰月抓现行了吧!” 没成想,宋宝来竟红了脸,支吾了半天。反把李平搞傻了,不可置信的连问“真的?”而宋宝来很快换上了一副“咋的,不行”的脸孔,然后憋道:“大哥,就是放松放松,咱们在这儿是最文明的了。” 李平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宋宝来也不再多说,很快把话题又转到了高蕾身上。 说到高蕾,宋宝来却是服得不行。他说,高蕾这人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原来的生活层次肯定也高,平时虽看着高傲,可能是还没放开,也可能实在和他们这帮大老粗们没啥好交流的。 虽然不太合群,但这女人却稳重的很,也聪明的很,还很有文采,做起事情来并没有那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在她身上真是有一种独有的气质,也许就是高贵吧。 保障营的人对她都特别敬重和客气,就是赵兰月那疯子在她面前都会收敛很多,人家都说美女相克,但她俩却关系相当的好。 原来高蕾掺合的卫生部门虽也治好过不少病人,但也一直并不多出彩。但这次战斗后,高蕾主动领导了整个救护工作,很多以前几乎就是等死的伤兵都被救了过来,她更是组织了多次小手术,一下子就名气大振,很多战士都把她当成了救命的菩萨。 尤其现在救了李平的命,估计离封神已经不远了。 说到救李平的命,宋宝来也说,李平真是欠了高蕾一个天大的情。高蕾对他绝对是仁至义尽,能做的都做了,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每天点灯熬油的,虽说她以前是医生,但一个姑娘家也真的够可以了。 说到了这些,李平很认真的表示他收到了,这情他会记下的。而且宋宝来对他的好,给他制药、找药,忙得不可开交,急得上窜下跳,他也都知道,他绝不会辜负他们。 李平的这番表态,却把宋宝来搞得不好意思了,他一个劲儿的说:“咱俩是兄弟,我做啥都是应该的,你别整得见外了。” 眼看着,出城已经半天,李平的心也开始沉重起来,他开始摆弄起放在他身边的一坛酒,并安静了下来。宋宝来也知趣的不再说别的,只是讲了讲安排选坟和下葬的事儿,并说给兄弟们抚恤的事,他已经做了安排,可以很快将钱粮拨付给马永。 李平只静静的听着,不时的点点头,偶而说上一两句“好”“安排的不错”之类的话。 不久,他们就到了安葬战死弟兄们的地方。 胡忠山选的地方挺好的,在一处小山腰上,视野开阔,林荫环绕,19座土坟错落有致的聚在一处。 李平不让众人搀扶和帮手,亲自在每一个坟前都扫了扫,然后才和宋宝来、胡忠山、马永以及同来的护卫官兵一起把供品摆好,把酒倒上。 上了香,敬了酒后,李平看着那些木牌心情非常不好。他很清楚只要仗还在打,以后埋葬战友的事就少不了。虽然在以前那个时空,他曾很多次参加过同事、战友和朋友的葬礼,但这里却是他生命中第一次实战中失去的兄弟,感触还是很不一样的。 那个叫程飞的小伙子,本是队列会操拿第一的队长,也是他树立的第一个典型,此次一直忠心的跟随他冲杀。那可真是好小伙子,有韧劲儿,有拼劲儿,还善于学习,很有培养前途,他本来打算日后通过不断重用他,激起示范引领作用。 但世事无常,现在却被埋在了这里,生活却总是充满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变数。 还有张勇,他的亲兵,平时比较溜须拍马一些。虽然李平从不要求别人都是完人,对人各有特点也早适应了,但也确实不太喜欢他。上次,只因看他脑子快、机灵、会来事儿,才带他去参加护卫任务,还想着他能不能在和那些友军的接触中发挥点作用,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的忠勇和护主。哎!李平叹了口气。 整个上坟的过程中,马永除了敬酒和上香,更多的时候都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毕竟几日前他已祭拜过。今天他一直在观察着他年轻的长官。 那是一个目光深邃、又黑又壮、高大挺拔的人,他的脸是如此的成熟,完全不见一丝稚气,如果不是知道,只从面像上很难看出他只有十九岁,而更像是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 和李平关系非常好的宋长官、赵参将、史把总等人也都面像非常成熟,但马永却清晰的记得当初刚遇见他们时,他们的神色与同龄人并无多少差别,这才几个月时间,人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快?难道地位和经历真能快速改变一个人的相貌?(李平他们的面由心生,恐怕这时代没人敢去想像。而刚来到这个时空时,对相貌的影响还没显示出来。) 李平他们都有着与其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与老练,虽然李平从来没有和马永等人谈过他的出身,但马永却感觉李平曾经应是个大富大贵之人,应该出自地位较高的官宦家族。 因为李平在不经意中流露出的那种对钱财不敏感、对富丽堂皇见怪不怪、对风花雪淡定自如等等,都决不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所能轻易具备的,这是马永和胡忠山一致的看法,当然他们都不会对外乱说。而李平知识的浩瀚、见识之广则更让马永震惊。 但也奇怪的是,李平精通的似乎都是杂学,于经史子集、官府常识等却非常不熟,字也写得很一般,好像完全不曾有走科举之道想法一般,就像是一个没出过门、只在家中胡闹的公子。 但李平做起事来的老练又远远不像一个只会胡闹的公子哥做派,反像是一个积年老吏;那不怒自威的神态也觉不是装装就能装出来的,更像一个久居官场的官员。在他的手下,马永可以感到明显的压迫感,决不敢因年长而轻视李平。 李平要来上坟,并不是特别出乎马永的意料,意外的只是他在身体还如此虚弱的情况下就坚持要来。 整个扫墓的过程中,李平都没有嚎啕大哭,相反他更多的是沉默,偶而会对着坟地说上一些话。他的眼睛只是湿润和微红,肢体语言也决不夸张,动作又轻又慢,自然随意。 正是这样的李平,反让马永感受到了真诚,那决不是做作。没有哭天抢地,但却更多了肃然和沉重,马永非常相信他的长官此时是真挚的,这是一个真正重感情的人。 也许受到了感染,在回去的路上,宋宝来有些严肃的告诉李平,他昏迷的这些天,部队的情况并不太好,他能明显感到人心的不稳,训练虽然还在搞,但更多的只是在应付。对这种情况,他没有去干涉,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着手。 李平笑了笑,他告诉宋宝来不用介意,这很正常。 李平很平静的说,他要是死了,这帮部下以前的付出就等于全都打了水漂,只能另投新主,未来还不一定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呢?他要是活着,至少眼么前他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这几日,他们不稳当是正常,要是稳当着那才是见了鬼。 因为这才是正常的人性,指望别人愚忠是不现实的。 宋宝来恍然大悟,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伤兵与女神 扫墓回来,李平又拉着宋宝来等人陪他去卫生所看伤兵,当他们到达时,整个卫生所都沸腾了。 李平刚醒过来的第二天,就拖着虚弱的身体到伤兵营中探望,大大出乎了所有伤兵和医护人员的预料,这样的行为在这个时代是很罕见的,伤兵们的激动也就可想而知了。等知道李平刚刚去看过战死的兄弟,他们就更激动了。 看着那一张张整洁的床铺、洁白的被褥、宽松的单人病床、干净的卫生和一个个穿着白衣的女护士,李平可以想像伤兵们的幸福。 这里条件虽然还很简陋,却胜在整洁和舒适,这估计是很多普通士兵这一生中住过的最干净、环境最好的地方了,比他们在军营中拥挤的高低床和大通铺可强多了,这应该都是高蕾的功劳,靠那个半吊子赤脚郎中所长是不可能知道这些后世最简单和最基本的护理常识的,他也更不可能知道还没出生的弗洛伦斯南丁格尔,但高蕾却绝对知道。 南丁格尔出生于19世纪早期,她是一名英国人。克里米亚战争时,由于没有护士且医疗条件恶劣,英国的参战士兵死亡率高达42%。南丁格尔极力向英国军方争取在战地开设医院,并指出在克里米亚战役中,英军死亡的主要原因是在战场外感染疾病及在战场上受伤后没有适当的护理而伤重致死,真正死在战场上的人反而不多。 南丁格尔担任克里米亚野战医院的护士长后,仅仅半年左右的时间就使伤病员的死亡率下降到了2.2%,要知道原来伤员死亡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可是很正常的事,这个成果就已经不是惊人了,而是极其惊人了。也因此,南丁格尔被称为“克里米亚的天使”,并且因为她每个夜晚都手执风灯巡视,伤病员们还亲切地称她为“提灯女神”。 南丁格尔可以说是世界上第一个真正的女护士,也正是她,开创了护理事业。 因为知道南丁格尔,所以李平也就很清楚高蕾被伤兵们视作菩萨的原因。这次伤员的死亡率低,一是与此次战斗使用冷兵器和战斗烈度不高有关(火枪时代由铅弹引发的中毒与感染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很难治疗,所以伤兵的死亡率通常更高),二就是采用了划时代的护理工作。 因而,高蕾离封神估计也已经不远了。 曾经的军旅生活,让李平对护理和卫生工作的重要性相对知道的比较多一些,所以也更重视一些。但以前需要在卫生所养病的病号并不多,床铺自然也没几张,这卫生所更多的还是做一些很简单的卫生常识性工作,教育引导类的工作相对比较多,李平自然也来得少,没太过于关注,现在住满了伤兵却一下子显出了这里的不凡。 李平与每一个伤兵都一一握了手,询问他们的伤情,勉励他们好好养伤。并恳切的许诺肢体健全的养好了回部队,缺零件的也都安排在保障营中养着,只要他李平活着,就保证他们有吃有穿。 伤兵们的情绪很快就被燃爆,很多人都激动得大哭,发着誓要始终追随李平。对于李平这种后世的惯常做法,在这时代是很容易蛊惑人心的,毕竟若不是入了头头们的法眼,绝大部分古代的将领是不会直达底屋去体恤伤兵的,更不会给他们提供这么好的条件,伤兵们的伤只要稍重一些往往就意味着放弃和死亡。 士兵们的简单和淳朴让李平也感同身受的不禁感动,而一具具受伤的肢体又不禁让他想起那些战死的弟兄,那一个个曾经熟悉的人说没就没了,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他的眼中再次湿润了,而他的悲伤又进一步感染了伤兵们。 旁边的宋宝来看李平的眼泪又流下来了,并不知道李平真的是有感而发,还以为是李平戏做得足。于是,他也帮着腔说要给伤兵们加营养,并拍着胸脯保证要好好照顾那几个已不适合继续留在部队的伤兵,整个卫生所内的情绪更加激烈。 出了卫生所,眼看就到了午饭的时间,李平正打算和众人分别时,却看到高蕾一个人远远的站在一颗大树下百无聊懒的正玩弄着树枝。她本来也在卫生所的,刚才李平他们进去的时,她却只点了个头出来了。 李平略想了一下,让大家先走,说他要和高小姐单独说几句话,于是众人都识趣的离去,只有他的亲兵刘三和钱冬子在远远的候着。 树下的高蕾穿着一件浅蓝灰色的长袄,下摆露出不长的淡绿色褶裙,梳着简单的马尾辫,衣服非常修身,应该是改良的,配着她那已快1米7的苗条大个儿,显得整个人特别的高挑有气质,李平都怀疑她要是再长个儿,都可以去当超模了。 自从来到襄阳,李平和高蕾其实很少见面,两人的生活也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就是见面了,也往往都是好多人在一起,话自然也没说过几句。 高蕾早就注意到了李平,看李平走近,她站正了身体露出友好的笑容。 李平靠近后也微笑着打了招呼,想说些什么,却感到有些拘谨,曾经短暂接触中的情谊在经历了2个多月的淡漠后已变得有些生疏,而一想到这几日她和自己的亲密接触以及尴尬,他又有些许的不自然。 感受到了李平的拘谨,高蕾只是微微一笑,先开口关切道:“看你的状态真的好多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是的,好多了,现在感觉很好,确实好多了,非常感谢你。”李平有点语无伦次的回答,眼神却被高蕾的微笑所吸引。 也许是性子淡,也许是戒备心强,或者是他见得少,印象中的高蕾平时多冷着个脸,李平基本没怎么见到过她的笑容,但今天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配上这身典雅的古装,更是有一种高贵、秀丽的美。 看李平在那儿直愣愣的欣赏,高蕾奇怪的并没有不悦,她略有娇羞的戏谑道:“哎!看够了没有?” 高蕾表现出的熟络一下子再次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冲淡了陌生感。李平不好意思的傻笑两下,然后故意狠狠的又上上下下看了高蕾两眼,才说: “你今天真是太漂亮了!笑起来真好看,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迷人吗?”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就是来说这个的?”高蕾抿嘴笑道。 “哦!不,不,我,我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没有你,我真的死定了,我不太会表达,但总之,特别的感谢,真的,谢谢你!”说着感谢,李平目光却再次落回到了高蕾的身体,脑子不知怎么的就一下子又想到了宋宝来谈到的内衣。 高蕾敏锐的发觉了李平目光的落点,她心中无奈的骂了一句“这个混蛋”后,佯装生气的瞪着李平道:“要不要我给你转个圈儿?你再这样儿我可真生气了!” 李平窘迫极了,他赶紧收回目光并来回挠着脑袋道:“抱歉,抱歉。”心里却骂着自己这是怎么了?也不知是这年轻的身体激素水平太高,还是自己在这万恶的旧社会开始变得堕落了。 接着,他又没经大脑的就继续说道:“他们都和我说了,我昏迷那几天,你急坏了,想了很多办法,一天一天的陪着我,亲手照顾我,我,我,我特别感动。真的,特别感动。” 李平的话让高蕾的脸变得有些发红,她的表情也不自然起来,她有些讪讪道:“他们的嘴真闲!你别多想,我们是一起的,我总不能看着你死吧!我是医生,救你是我的本职,我必须要尽力!” 对高蕾的表情变化,李平并未多想,他还以为她只是对李平的感谢不好意思,于是点着头接道:“对,你是医生,一个出色的医生。卫生所,你做得真的是太棒了,我都没想到,完全出乎预料,你真是太厉害了,帮了大忙。总之,还得说谢谢,为我自已,也为那些受伤的士兵。”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那些护士们付出得更多?”高蕾也客气的说。 李平忽然有恍然道:“哦,对了,那些女护士怎么样?没什么情况吧?这可是这个时代第一次女人干这种活,南丁格尔可还没出生呢?这么多伤兵,又伤到哪里的都有,免不得有一些深入的接触。你也知道的,那帮小子大多没见过什么世面,又是躁动的年龄,没有什么麻烦吧? 哪个家伙儿不老实,你告诉我,我狠狠的收拾他。” 高蕾的脸一下子变得更红了,她没好气的说:“你也知道南丁格尔?我觉得女人只会让他们更加文明和注意仪表,而且那些女护士我选的都是…嗯…大多是嫁过人的,并且比较,比较开朗一些,她们能够应付一些,嗯,一些无意的唐突。这个,这个你就不用关心了,我会处理的。”高蕾越说越觉得别扭。 “他们到是老实!”李平听完随口嘟囔出一句,心里却又马上反应过来他自己好像才是丢人的那个。 “我看就只有你才不老实?”高蕾气呼呼的说。 “我?”李平心里一下子就虚了,气势一下弱了下来。 高蕾玩味的看李平在那尴尬的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如何接话,心中好笑极了,但却始终绷着个脸。 李平一直给她留下的印象都不错。他明显有着较好的是非价值观,为人处事也很懂得分寸,谈吐也比较有修养,在他们这一群人中,她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与依赖。她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可能是女人特有的直觉吧!或者也许只是其他人都离她曾经的环境相差太远,她实在无法融入,李平也只能矮子里拔大个了。 想到这里,高蕾又很快拾起亲和的微笑,说:“行了,别不好意思了,大叔。我收到你的感谢了,我很高兴。” 看高蕾终于又笑了,李平又接连说了几声感谢,然后却尴尬得不知再往下说什么了,于是就以还有事为由匆匆告辞。 高蕾本还想再说些话,看李平如此,也不便再说,只是看着李平不断远去的身影又站了良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战后总结 等李平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却发现有人在等他。 等他的人是昨天来过的左梦庚那两名亲兵,他们看到李平,忙上前问好。 李平有些奇怪他们有什么事,然而那两个左梦庚的亲兵却说是他们就是被派来当面问好的,并没有别的任务,然后就走了。 李平莫名其妙了半天,后来才反应过来,这也许就是为了看他是否仍然还活着,毕竟回光反照这种事在这个时代也很常见。 问了留在家里的另一个亲兵马广和刘小惠,上午来了不少人,有史明、王成武、李盛才、赵进,还有昨天来的那个左梦庚夫人的侍女,不过他们都问了下就走了。 吃了饭,李平抓紧睡了一小会儿,下午他还有大事要做。这身体真是虚,而且一上午的折腾他也有些累了,但有些事既然已经安排了,却也不好收回。 下午,在李平营中的一片林荫处,一百多名官兵(参战全体官兵及其他各哨什长以上军官)有些凌乱的围坐在一起,他们将在这里召开第一次战后总结大会。 之所以选在这里,又对整齐就座没什么要求,李平主要是想让气氛不那么过于紧张,大家的心态可以放松一些,便于畅所欲言。毕竟这是第一次,本来人就容易拘束,要是都不敢说就没意义了。 李平也坐在一张小椅子上,看人齐了,直接就做了开场白。 “弟兄们,今天把大家聚集在一起,大伙儿也都知道要干什么了。为什么,我一定开这个战后总结,我得先和大伙好好讲讲。 上次战斗,我们一共有118个弟兄参战,阵亡了19个,伤了23个,伤亡是比较大的,我上午去了坟上祭拜,还去了卫生所看受伤的弟兄,心情很不好。 在坐的,绝大部分都经历了上次的战斗,对这次战斗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体会和感想。也都知道,差一点我们就都和战死的弟兄们作伴去了。 仗打完了,我们总得长得记性不是,别下一次同样的情况,我们运气不好,又没吸取这次的教训,全折在里面。 而且打仗么,死伤在所难免,但我们细想一想,是不是有些伤亡是可以避免的?是不是有些弟兄是可以不死的?是不是可以不经受那么大的危机? 我认为当然是的。 这里面有我的问题,有各级骨干的问题,也有我们普通士兵自己的问题。如果我们能够更好的应对,就完全可以从容应对敌人的袭击,不仅可以赢的轻松,还可以把伤亡至少降低一半,让战果也扩大一半……” 开场白,李平讲得比较多,有些话第一次必须要讲透,必须得把铺垫做好了,要最大可能的引起士兵们的共鸣才好。 才讲了开场白,有人通传说王成武把总过来了,想旁听。李平忙叫人去招呼,并表示没问题。看王成武进来就直接找了一个角落坐在地上,也不多说,李平这才开始首先对这次战斗的得失进行剖析,有些事他得先打个样儿才好。 “我认为,这次我们能够胜利得益于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是组织上比较好,部队的建制一直没有乱,这非常重要,打仗打的是集体,队伍一旦乱了就是被人围殴暴打,我们各级骨干应该说是发挥了最基本的作用,前阶段的训练是有效的,建立了基本的集体意识……。 我们哪里做得不好呢?我认为有以下几个突出问题。 首先是我,我最开始的决策没跟上,半天没想好怎么办,以至于最开始让部队处于各自为战的混乱状态,要不是马永哨长经验丰富,最先反应过来,我们的伤亡会更多,要是敌人最先冲击我们,我们恐怕就要伤亡惨重甚至全军覆没了。 其次是我们没有形成各种情况下的应对方案,临战都靠指挥员和战士们现场去随机应变、去反应,这是来不及的,组织起来的难度也大,很容易造成混乱。 还有就是部分骨干的作用发挥不好,都打了半天了,有的伍长、什长还在发愣;有的始终光顾着自己,对下根本不闻不问;反而有的士兵挺身而出,挑了大梁……。 …… 说了半天我们自己,我还得说说我们的敌人,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看一面,二千多年前,有叫孙武的很伟大的大将还说呢,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 敌人这次伏击应该说组织的很有特点,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他们七八百人,这么多天藏在山中不为人知,隐蔽工作做得非常好。事先的侦察也极出色,探子直接就在庙中与我们近距离接触,应该说摸清了我们的虚实。然后通过快速的隐蔽行军抵达了伏击区,进行了良好的伪装。攻击发起和故布疑阵都比较出色,几乎就把事干成了。 但他们也犯了很多错误,有些甚至很致命,这才导致了失败。 首先就是伏击区的选择很值得推敲,想利用地利,但却既锁住了我们,也限制了他们自己的进攻道路。然后就是伏击时没有集中兵力突击,而是分兵前、后、左、右,看似面面俱到,但严重分散了兵力,一旦遇到坚强的狙击很难快速集中优势兵力。看似想得很全面,但完全不顾自已的实力,其本身的训练水平根本不足以支持这样复杂的行动。还有就是攻击部队的出发位置过于靠后,过于考虑隐蔽的需要,以至于给了我们较长的反应时间,更造成了很多部队在雾中跑乱,前后严重脱节,没有形成攻击的聚众效应。另外就是组织不紧密,指挥比较混乱,常常各自为战,结阵互助意识很差,遇到打击后半天反应不过来……。” 李平这一讲就是半天,他一般先讲总体,然后再把每一处掰开了讲,直讲得口干舌燥,中间喝了好几次水。也把底下的一众官兵全讲蒙了,很多人都一脸愕然的看着他们的长官在那里长篇大论,很快人群中就嗡嗡起来。 马兰几乎是一脸钦佩的看着李平,他虽没亲身经历这场战斗,但也听他大哥讲了不少,也有一些自己的认识,但和李平一比,他感到自己的认识实在是太低级了,这个长官实在带给了他太多的意外。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李平这样的人,这样有才干,这样有思想,又这样的独特,与那些书呆子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渴望在李平身边学习、在李平身边聆听。 李平讲完后半天,都没人出来发言,大家只是在嗡嗡的议论中,几次提示后,李平有些急了,这可不好。 正在他内心焦急,准备直接点名时,马永站了起来。 在众人安静的企盼中,马永顺了好几口气,才开始讲。 他首先表达了对李平总结的极大认同,然后却最先讲起了他曾建议李平立即撤退。他感触的说,虽然以前打过很多仗,但对打仗却还只停留在简单的冲杀阶段,不会观察也不善观察,如果李平听了他的,部队肯定当时就乱了,被人掩杀再有堵截,都不知要死多少人。 他总结到,一个指挥员一定要首先着重于观察战场形势,不能像他一样,敌人在那里不停的敲鼓、故布疑阵都看不出来。然后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得控制好部队,无论攻、退都得有序才行,否则整体一旦垮了,只靠个人的武勇来保命是最不靠谱的,就如那马把总的部队一样…… 马永的总结更像是检讨,但这时李平也不能要求太高,万事开头难。好在马永开了头后,在马永四下盯着某些人后,马永的部下们也开始一个个慢慢站起来发言,看来马永很有心的提前做了一些准备,很快大家的讨论就慢慢热烈起来。 有的说起长矛兵与刀盾手的配合,有的说起进攻时大家应该怎么跑动不乱,有的说起防御时相互间配合出了哪些乱子、后面应该怎么改,有的战士甚至直言他们的伍长、什长指挥有问题…… 这其中,有一个士兵的发言给李平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那是一个普通的战士,瘦瘦的,个子不高,其貌不扬,但衣着却比较干净利落。 他说道,这次战斗我们在开始稳住阵形之后,就应该立即向前尝试救援副将夫人,因为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要保护副将夫人。如果主要任务失败了,我们就是都活着回来了,失陷了副将夫人,也是死罪。 另一个就是,在李平去救援副将夫人时,应该一开始就集中力量,敌人很多,我们又大都是刚当兵不久的,人少了不仅没用,还很容易白白送死。 再有就是,从这次战斗看,弓箭手非常重要,有时候直接决定了战斗的成败。如果这次我们有一半的人能射箭,伤亡将会更小,仗也更好打,但现在全总只有十多个能射好箭的,如果是打大仗,现有的弓箭手是不足以掩护部队的。 这个士兵说完,李平很好奇的问,这些是他自己想的,还是听别人说的。这个士兵当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红着说都是他自己瞎琢磨的,也不知道对错。 李平非常肯定的表扬了这名士兵的思考,并让大家都要向这名士兵学习,敢讲,有头脑,看得远。 战后总结会开了整整一个下午,中间还出现了跑偏的现象,很多人开始表功、自夸或互夸起来,有的甚至大拍起李平和马永的马屁来。幸好李平及时进行了制止,明确总结不谈自己的功绩,也不得谈别人如何勇敢和杀敌多少,只谈战术和组织问题,这才控制住了方向。 会议的最后,李平对大家提出的观点进行了提炼和归纳总结,形成了初步的经验教训,并明确这些经验教训以及主要发言将以白话文的形式被书面记录供以后学习借鉴。 王成武在会议结束后,倒是没有再过多打扰李平。他知道李平肯定乏了,只是请求李平把这些经验教训整理好后也给他一份,李平当然没有拒绝。于是王成武婉拒了李平共进晚餐的邀请,很高兴的告辞回去了。 李平也确实严重用脑过度,但这都是他自找的,只能硬挺。吃了晚饭后,因为明天还有考核呢,他实在太累了,所以只静静的又思考了一会儿后,就很快洗洗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考核与烟 又是一个大早,李平看早饭还在准备,就溜溜达达独自一人去了预备考核的地方,权当散步,却发现段强也早早的正在这里忙东忙西的准备。 看见李平,段强几乎是求救似的立即凑了上来,他有太多的不明白需要李平指导了,而李平也早有预料,当仁不让的给他把起关来。 段强这个人是李平当队长时的什长,也可以算是老部下了。他资质平平,才能也比较一般,既不能说会道,又和善谋武勇沾不上边,相貌身材更是普通的不行,几乎一个标准的农民形象,放在人堆里很难让人注意到他。 但段强为人本份,也不爱斤斤计较,做事一板一眼,从不偷懒耍滑,该有的基本智商和英勇他也都具备,要不当初也做不到什长的位置上。 李平一直对段强有所倚重,主要就是放心和顺手,而且也要做给其他人看。马永就非常明智的始终保持着对段强应有的敬重,人前人后都绝不抢段强的风头。 所以,对于段强的困难和局限,李平会给他压力,但从不会过于为难他,也最有耐心去帮助和指导。而且,一般大的牵头性工作,李平也会交给段强去做,为的也是树立起段强第一亲信的形象。 等李平吃过早饭,又休息了一会儿,再来时,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就绪。 于是李平直接现场开始先出数学题,考试正式开始。 26个什长(1个已战死)长和8个队长坐在准备好的简易桌椅上,很快就拿着毛笔笨手笨脚的写起来。 文化课的考试其实很简单(当然是对李平而言),他们需要默写出30个汉字、一到二十的汉字写法和乘法口诀,并对李平出的百位以内的加减法进行计算,并进行简单的乘除法计算。比较特殊的是,数字计算一律使用阿拉伯数字并采用从左到右的横写,李平的解释是为了方便高效。 文化课之后,是分组进行队列指挥考核。 接着是长跑、引体向上、俯卧撑等一些基础性体能考核。 最后是刺杀、弓箭等基本战斗技能考核。 整个考核李平一直绷着个脸,表情严肃,并全程参与,所有考核的成绩都当场公布。 虽然考核的内容还比较简单,程序上也有很多瑕疵,主要是准备时间比较紧,几个哨长以前又都没有接触过,而李平又因为伤病没能给予更多的具体指导,因而有很多考虑和设置还比较幼稚。 但整个考核仍给了很多亲历者很大的震撼,这样的形式、这样的场面对他们而言就好比读书人第一次参加县试一般,紧张、严肃、茫然和刺激。 李平希望这样的开端能让他的部队逐渐树立起骨干军官能者上的基本意识,并调动整个部队注重学习和训练的氛围。 不过最后考核的结果却显示有2个队长、8个什长的成绩非常不好,已经不是合不合格的问题,而是惨不忍睹了,他们中有2个什长还是参加过前几日战斗的,至于整体成绩就更是一言难尽。 看来,哪个时代的人都一样,不见点真章,没点儿压力,很少会有人主动学习和训练。 考核过程中,李平比较关注两个人,一个是马兰,一个是徐长恩。这两人的文化考试都答得中规中矩,不靠前,但也不靠后,尤其是马兰考文化时急得满头大汗,坐在那里扭来扭去,字也写得极歪歪扭扭,不过却也都写出来了,计算也还马马虎虎过得去。但这两人的体能和作战技能考核都非常的出色,马兰的基础体能总评成绩还是第一名。 考核完成后,李平看了下成绩,就命段强找人写出来张榜公布。 四项考核总评第一的是一个叫吴冬的队长,他是胡忠山那个哨的,也是一个跟李平从河南逃回来的“老兵”。这人以前家里应该算是富农,曾跟乡间的落魄先生混过两年,识得几个字,因为性子比较刚强,在原来的明军中队伍中只是个伍长。当初队列会操时他也只是个中等,估计是受了程飞当时考第一被重视的刺激,一下子发奋起来。 第二名是一个什长,叫周鹏,是马兰的手下,原是跟胡忠山一起的后生小子,以前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子弟,但聪明、好学、肯干。这样的综合考核捷径已很少,只有有准备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第三名是马兰。这家伙还真没沾马永的光,听说马永经常训斥督促马兰,看来有人管着和没人管着还是不一样的。 李平现场与吴冬、周鹏和马兰一一握手祝贺,勉励了他们几句,很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们,他以后提拔人,这个考核成绩就是基础,他们绝对亏不着。 中午,李平吃了饭正打算睡个午觉休息一下,赵进却提着个小袋子来了。 李平明白他这是有事,忙让傻大个儿刘三他们把好院门,自己则引了赵进在屋中坐下。 刚一坐下,赵进却突然拿出几张纸来,并拿出一袋烟丝让李平自己卷烟,李平被惊得目瞪口呆,不知这烟丝是赵进从哪儿变出来的。 赵进简单的解释了下,原来是左梦庚前些日子在赵进那里寻欢时,无意中说出有人孝敬给他烟丝,而他左梦庚又不抽烟,只好先存着看日后赏赐哪个喜好这口的部属。赵进当时没好意思马上要,前两日寻机提了出来,果然左梦庚就全赏赐给他了,有个好几斤吧。 赵进当时没立即就送过来,也是想着李平才刚活过来,他可不敢拿这种东西毒害他,现在估摸应该问题不大了,才给他带了一斤来,估计够他抽些日子了。 李平吃惊的问,在明朝怎么会有烟丝?因为他记得这东西原产可是美洲啊。赵进也很迷惑,搞不清楚,不过他对这种事向来不怎么关心,只耸耸肩,表示有得抽就行,他管哪儿来的。李平只好暗自寻思,哪天得好好了解下,这明末给他的惊喜可真不少。 两人原来都是老烟枪,只是后来李平在抽了20年后戒了。不过在这个极端落后的时代,这种精神食粮的诱惑力实在太大,能活到哪天都不一定呢,李平哪还再管其他,直接不客气的熟练卷起烟来。 只抽了两口,李平就呛得不行,头也晕了,这身体对烟实在太敏感了,绝对是初体验。而且这卷烟的纸也不行,燃烧速度和烟丝的燃烧速度差得太多,且这烟丝也太呛人。 赵进却从旁边一边熟练抽着,一边笑得不行,他这两天已先适应好了,先行一步当然有资格笑李平了。 李平看赵进在笑,只好说:“大哥,你这纸不行啊,哪找的,不行,我让宋宝来改进改进。” 赵进一听却臭着脸道:“知足吧,这纸我都试了好多种了,这已经是最好的了。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让宋宝来试试。” 终于,李平慢些抽完了一根烟后,赵进也说起了正事。 他道:“你已经醒了两天多了,但对你的封赏却一直没有下来,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李平当然奇怪,但却没心没肺的自嘲道:“许是都没想到我能活下来吧!一时没有准备,只好缓两天了。” 赵进吐了一口烟,骂道:“我去,这你都能蒙上。” 然后又顿了顿说:“对你的封赏主要是争议比较大,上面的局势太复杂,一句说不清楚,这两天都把我愁死了,你倒好,各项活动听说搞得风风火火!” “你不是我大哥么!有啥就说吧,我听着。”李平倒也不见外。 赵进又狠狠抽了一口道:“你的封赏下午估计就能到,我这次来,就是先提醒你一下,不多待,说几句说走,有些事你好好品品,我也再打听打听。 现在知道的就是对你的赏赐久拖不决,让左良玉将军生了气,最后拍了板,具体的赏赐我还不清楚,只听说很丰厚。 另一个就是,那个被金声桓杀了的马六子把总虽原来是左良玉的亲卫出身,但现在却是总兵方国安的部下。这方国安把马永送回去的那些跟李平一起跑出来的马六子部下全杀了(这与之前李平从段强等人那儿听到的并不一致),其他未参与护卫任务的马六子部下则全部被打乱了编入其它的部队。 听说方国安对这次他部下的表现非常生气,多次当众大发雷霆。这也难怪,他本就是总兵,与左梦庚又互不统属,只暂归他老子调度而已,此次派兵不过是为了进一步保持良好的关系。却没成想出了这大乱子,他的兵倒先跑了,这让左家如何看他。 而你的过于突出,更彰显出他部下的无能,很有可能让他嫉恨,以后可能会有麻烦,我们得小心应对。 你的事,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方国安说了话,而且影响到了左梦庚,但说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李平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个时候,以我们目前对左良玉的了解,没人敢给你下绊子,你只等着听赏就是了,把态度、言词什么的都好生琢磨一下就是。” 说完这些,赵进就要走,并表示其他的事,容他再想想,过几日再详谈。 赵进走后,李平脑袋乱了好一会儿,最后索性上床去睡,但又翻了半天身。 这方国安,因为当初救傻大个儿乡邻的缘故,李平特别进行了打听,虽然了解的还很少,但也有个轮廓。这家伙可也是一方总兵耶,而左良玉现在也是总兵。 方国安原来只是左良玉手下的小兵,是左良玉一手提拔起来的,不过已独立出去很久了,朱仙镇战败后才又暂归左良玉调度,所以他的部下有不少都在左良玉手下混过,也因此那些人才被视为老底子一般。这也是马六子对左家巴结的有些过度的原因,真是纯部下应该会自然一些,也没那般小心。 但无论如何,这方国安与左家关系相当不一般,与左梦庚更是关系紧密,要不然左梦庚也不会轻易让方国安的人去保护他老婆。 只是目前信息太少,有些关节他还是搞不明白,只能瞎想一气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致歉 本来正对章节进行重构,却又生了手疾,刚刚接受完手术,手部无法活动,近一段时间实在无法更新章节。 对一直在支持的朋友们表示万分的歉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李游击 下午,李平还在床上迷糊着的时候,却被亲兵叫醒,说是副将左梦庚来了,就快到这里了。李平急忙起来出院去迎,待到了院口,又觉不妥,赶忙下了小山坡。 不一会儿,李平就看到左梦庚在几名将领的陪同下骑马过来了,前面引领的正是前两日来的那两名亲兵。 打眼望去,这左梦庚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头戴着一起给李平的厚赏。 李平听得直皱眉头,也不知这是谁给左梦庚准备的词。这词想显示出主将的英明睿智、宽厚仁德,但却又条理不足,主要是废话太多,以至左梦庚身旁的一个心腹还小声的提示了好几次。看来这家伙肚子里真是没多少货,身边也是没什么正经人才。 不过,听到后面总算说起的好处,却还是把李平惊了一跳,真的是厚赏啊!李平的嘴角禁不住微微上翘,心里也是美开了花。 原来,李平竟被擢升了游击将军,其部归左梦庚直属,部下军官可以自任,等于说他从建制上和赵进是持平了,只不过赵进衔级更高一些,是参将而已。 为了弥补李平的兵力损失,更是能使他的兵力与游击将军的名号匹配,还特将三支新投不久的小股兵马合计1000多人划归李平统属,并由其好好编练。 财物奖励则有:粮二百石,银一百两,铜钱百贯,马两匹,骡五匹,棉布五匹,麻布十匹,肥猪五头,酒10坛,美女6名,弓二十张,棉甲30付,刀三十把,矛头一百个,鸟铳三十支,铅子一桶,火药10桶。 另赏城外庄子一座以供其独立建营,也可静心休养。 李平原也知道能捞到不小的好处,但这么丰厚还是让他有些吃惊。这左良玉真是下了血本,这是要大力树他这个典型呀,不过细想,倒也正常。 左梦庚一说完,李平就急忙行起了大礼,一幅病怏怏的跪伏在那里“语无伦次”的高声言恩,这奖赏实在太丰厚了。他想要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来,但实在是没有,就只好揉了半天眼睛,起码要看起来红红的,并始终低着头好像恭顺的样子。 左梦庚很高兴的坐在那里坦然受拜,对李平的表现也显得很满意。 他勉慰了李平几句后,以还有军务在身和李平要多休息为由,带着心腹众将很快离去。走时还特别要求李平尽快前往新的营地。 左梦庚等人一走,院中的几名亲兵立即兴奋的前来道喜。李平命他们去把宋宝来、马永、段强和胡忠山都找来,同时给赵参将也送个信儿,自已则坐在那里琢磨起来,他把刚才左梦庚所讲的话又都在脑子中过了一遍,品了一番。 尤其是要有新人了,他的脑海里立即就勾勒出一幅扩军的蓝图。 不一会儿,宋宝来他们就都来了,大家全都喜气洋洋,尤其是胡忠山那张老脸都快开花了。李平升官,他们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这才多长时间,众人的身价就追风逐电似的往上涨,让人有如做梦一般,不乐疯了都已经不错了。 这时候李平自然要和他们说笑一会儿,并吩咐宋宝来晚上要加餐,还要好好的加,该同喜同乐的时候决不能吝啬。 李平因为早有心理准备,且从前也是正经八本在体制内历练过的,表现得倒是比较平常,而且他心理还在想着事呢。宋宝来高兴归高兴,但大千世界待过的人,这点事儿还不至于有多兴奋,他更感兴趣的是那些奖励的物质。 马永延续了他一贯的稳重,也控制得比较好。段强、胡忠山和已传令回来的刘三就完全高兴得说着一些他们自己都听不明白的话了,全是废话和翻过来调过去的词儿。 让大家又兴奋了一会儿,李平摆摆手,把大家召集到一起,他有些事得布置。 他命宋宝来负责接收奖赏物资,那六个美女全给赵参将送去,他那儿以后用得着,并要尽快做好整个保障营搬家的准备和方案。 他命马永负责去接收新划归的那几支队伍,要先把他们的底细摸清楚,并看看能从他们中补充多少兵员。 他命胡忠山负责抓紧去新庄子采点,并先行组织他的哨接收,他们要尽快搬迁到新营。 他命段强负责把上午的考核和前几日有战功的官兵统计清楚,提出可提拔人员的名单。 接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刚才临时乍现想出的扩军草案也和大家说了一下。他升官了,就着热乎也给手下们把前程画出来,也让大伙更高兴、更有干劲。 他的初步想法是营直接辖哨,原有的三个哨总体不变,但要抽调一部分骨干到新编哨带兵,新编多少个哨就看那三伙人能提供多少合格的兵源了。 段强、胡忠山和马永三人不再任哨长,而是和他一起共同管理整个部队。 所有队长以上军官的调整任用,由段强牵头,他们三人共同商量出一个方案,而所有什长以下士兵的调整调配则由马永负责拿出计划。本次作战有功的官兵和考核出色的官兵在调整时要重点提拔。 因此,马永的哨要尽快完成战功的评判和梳理,并拿出详细的清单,并且还要召开战功的表彰大会,奖品由宋宝来负责保障,这个会准备好了,他也要参加。 关于调整,李平初步想干的就是参考抗战时期我军的小团制,每团直辖4至6个连,有完整的团机关。这次战斗,他越来越迫切的感受到指挥机关的重要。但这些,李平现在还不能和他们讲,有些事,因为时间有限,他也没想好,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纲,还要再好好考虑一下,他也得摸着石头过河。 等李平安排完,其他人还没从高兴劲中走出来,只顾着不停的点头和高声回答没问题的光景,马永却提出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上午的考核结果怎么办? 按李平原来交代的意思是考得不好的在下次考好前不得高升,但上午却有多达10个人的成绩非常差,比例太高了,而扩军又需要大量的老骨干的,这如何是好?他这一说,段强和胡忠山才反应过来。 李平也有点郁闷,但他明白规矩定了不执行,后面这考核就更不好坚持了。所以,根本没多想,就毫不留情的指示:这10个人本次调整原则上不升不降,同时明天由段强组织把伍长们也考一遍,看有没有主动学习和训练成绩特别突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准备 李平被擢升游击的当晚,整个李平的驻地很是乱乎了一段时间。 无论是军中的士兵还是保障营里的杂役,每个人都吃得肚溜圆,每个人都高兴得跟着喧闹了一阵儿,尤其是那些职务上带着“长”的军汉们更是一个个兴奋得四处结伙儿瞎唠,似乎他们也马上要高升了一般。 史明和王成武等自然也来祝贺,就是刘世雄和赵美玲两口子也难得的一起亲来了营中道喜,只有赵进没有露面。 第二天下午,段强就组织了全总的伍长们也照猫画虎的考了一回,但这次李平并没有露面,而是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休息和思考了一整天。 晚饭后,宋宝来、段强、胡忠山和马永都按昨天的约定一起来碰头,李平拿出了烟丝来招待大家,看有没有同好这口的。 段强、胡忠山和马永都表示没这爱好而推脱了,而宋宝来的眼睛却立刻就亮了起来,直嚷嚷李平不够意思,竟还藏着这等好东西,这家伙原也是个老烟枪。 看李平和宋宝来坐在椅子上悠哉的拿纸去卷烟丝,马永等都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二人,李平也并没当回事儿,只以为他们就是好奇。 看李平卷好并点燃抽了两口后,马永终于忍不住问道:“长官,你是不是找不到烟杆,这个我可以想办法去找找看,应该不难。” 李平立马就愣了,看来这家伙知道这玩意啊。他忙一连串的发问关于这烟的情况,并表示他听说这是外来的,他以前见得很少,不太了解。 于是马永就把他所知道的和李平说了一下。 他听说,这是前些年从南边的佛朗机红毛人那里传过来的,南方那边听说种植比较多,吃烟的人也不少。因为种这东西占用良田,所以现在的皇上继位不久就开始禁烟并严令违者要杀头后,吃的人就少了一些,但并没有禁住,大家还在偷偷吃。现在战乱不断,基本就没什么人管了,可粮食又都不够,能吃起烟的人就更少了。所以现在这边见得少,估计条件好些的江南应该挺多的。但大家都用烟杆子吃,也有用竹筒和水袋的,像他这样用纸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李平这才明白,笑着说这东西提神,有助于他思考,他不太喜欢烟杆,这样抽着过瘾。正说着却又很不给面子的咳嗽了两声。 他尴尬的吐了吐嘴里的烟沫子,向宋宝来报怨道:“这纸真不行,一抽就撕拉撕拉的,太呛人,你得想想办法,把纸改进一下,再加个什么过滤的东西。”说完还暗自寻思:这东西没改良好之前可不能多抽,过个瘾就行。 宋宝来也在那儿郁闷呢!被呛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只闷着头说:“知道了,我比你急。” 李平又问段强和胡忠山知道点这烟的事不,他二人知道得并不比李平多,只是见过而已。于是李平也不再多说这事儿,而是开始了正事。 胡忠山已去那庄子看了,并和庄子里的管事对接上了,他们已收到了命令,只等交接。那庄子在城外南边,靠着山区,据说以前是个员外的,庄子很大,地方非常的宽敞,光上好的屋子就有百十间,住个几千人完全不成问题。现在里面还有数百名庄客和军汉看着,只等李平来接收就调往他处。胡忠山计划明天一早就带着全哨人马去正式接收,看李平有什么意见没。 马永也和那几伙划归过来的军伍都进行了初步接触。 那三伙人中,一伙儿是从河南聚众南下刚流动过来的,领头的是个叫韩九的汉子,三十岁左右岁,有三百多人,队伍中没有女人。这伙人不少以前都是河南那边的矿工,因为打仗没了活计,只好往南跑求活。 一伙儿就是这周边地区拉起的队伍,领头的是个叫周文的年轻人,是个秀才,光兵就至少有五六百人,还另有不少妇孺,因为他们不太配合,所以具体数目还没有完全搞清。他们是最大的一伙儿,占着一处林子,看样子里边还种了不少地。 另一伙儿则曾聚众山林,但一点名号没有,只有二百来人,领头的是个叫田水生的瘦中年人。 这三伙人普遍都穿得破破烂烂,瘦弱得很,马、骡是一匹没有,连像样的武器都没几件,有如流民和乞丐一般,一看就很长时间都没吃过饱饭了。他们对马永都非常的警惕,但又不敢得罪,只笑脸陪着,并不热情。 马永对韩九那些矿工的印象最深,他们的身体看着虽弱,但底子很好。弱是饿的,只要调理一下大部分都是壮汉子,可用兵员估摸能有二百人左右。其他几家就差些了,但估摸也能凑出三四百人。 马永谈这些时,宋宝来却有些好奇起来,他听的明白,这三伙人光是成年男子就有1000多人,这样的补充可是实打实啊!这兵得的轻松,完全没费什么力气,以他这段时间对官军德行的了解,可是有些意外。 李平听了却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于是给宋宝来解释道:能给他这些兵应该是看他还在养伤,也没什么地方征兵了,不给他划拉些人马,传出去怕是不好看。这兵是得的轻松,又实打实的,但这可是拿命换来的,左良玉要是连这点魄力都没有,以后哪个还会给他卖命。 李平原来还担心这兵都是正经军伍中的杂兵、弱兵,现在看来虽然比流民强不了多少,但却是他最喜欢的,摆弄和吸收要容易的多。 接着,段强也汇报了他下午考核的情况。这次考核他不仅考了伍长们,还难得精明了一回,报李平同意后把那些想试一试的普通士兵也加进了考核之中,虽然主动的非常少,但也是有几个的。 最后的考核结果当然是很不好,但却也有一些收获。比如前天战后总结时,被李平特别表扬说好的那个士兵就考得相当不错,总分得了第三名,要不是体能差些,估计都能拿第一。 于是李平来了兴致,问马永对这个兵的情况了解不,马永当然了解,尤其是前天李平已经让他特别关注了。 这个士兵叫杜三江,刚刚才满十六。原是这襄阳城中一个杂货铺的伙计,家里据说就是这襄阳乡下的,亲人也都还健在,据说与这杂货铺有点亲戚关系,这才在前年到杂货铺中当了伙计,是被贺柱子他们唤来入伙的。 他识得些字,做起事情挺有规矩,也挺有个性,那日战斗中也杀死过一个敌人,但别的方面也并不见多突出。他当初因为年纪小又瘦弱差点就去了保障营,后来因他要求特别强烈才勉强让他试用的,入了营后,长了点身体,各项考核也都勉强过了关,这才留下了。 了解了一圈情况后,李平让马永抓紧把战功的评选搞出来,马永表示明天肯定就能完事。于是李平提出,为抓紧时间,明天他和胡忠山一起去接收山庄,大家手上的活儿都要抓紧,今天的碰头就先这样。 等大伙儿都散了,李平留下了宋宝来,说些杂事。 一个是李平简单讲了讲这次对战场救护、后勤准备和远程火力的切身体会。很明确的希望宋宝来尽快成体系的进行鸟铳的生产,现在他们人多了,弓箭手却很难补充,为弥补远程打击力量的缺口,鸟铳就非常关键了。还有就是军号的制造,信号指挥的问题在以后也是个大问题,哨子在野外还是有些不足。 二个就是酒精的制造问题必须要引起重视。这次战斗,没有携带酒精是一大败笔,这是血的教训。感染后没有有效的药物,完全把生的希望交给了运气!他们还是太轻视这个时代的恶劣环境了,这东西再费粮食,也得始终保持一定的储备。 但宋宝来却说,种下的红薯还得个至少两三个月才能收获,总不能真拿粮食酿造吧!于是,两人都郁闷了半天。 三个就是关于保障营的搬迁问题。现在保障营摊子比较大,一下子全搬过去不现实,个别的恐怕还要先在这里留一段时间,但与军器生产有关的必须搬,宋宝来一定要统筹好。 宋宝来也把现在保障营的生产情况简单谈了谈。 现在他们在衣服、鞋等这些生活用具的生产上搞得比较好,他还改进了织布机,虽然只是脚动的,但也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后面他会根据部队的需要尽快调整生产重心,打仗是要命的,他虽没上战场,但这次也深刻体会到了打仗的核心地位。关于搬迁,他今天已经大致做好了统筹,后面再根据李平的要求,再做一些调整。 说了这些,两人很快就唠起了大家都很关心的香烟问题。李平在原来的时空出去旅游时曾经见过手工香烟的生产,他白天想了半天,把能想起的碎片都和宋宝来说了说,还给他画了一张大略的草图。 宋宝来对着图看了半天,想了又想,就大概明白了原理。只是这过滤嘴的制造就有点麻烦了,两人天马行空的胡扯了半天,什么棉花、石棉、多层纸,甚至活性炭都琢磨到了,后面就先试验着来吧。至于能不能吸收尼古丁肯定是没法检测了,只要能吸着舒服,能过滤点烟油就行了。 因宋宝来那儿还一大堆事,且明天他也想去山庄先看看,于是说了会话后,他也先急着走了。 走时,他还不客气的先拿走了半袋子烟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章 深夜话良玉 晚上,李平正一个人想东想西的时候,赵进来了。 看他竟然还自带了一些酒菜的架式是打算和李平详谈了,李平忙叫刘小惠也略准备一下,并让3个亲兵远远的放哨,不得让任何人靠近,他们要私谈。 把酒满上,开始喝上,赵进直接开门见山的进了正题。 赵进带来了几个消息与李平讨论,这家伙两天来竟然一直在忙乎上上下下的打探和了解各种信息。 一个是,赵进让李平不用担心独立之事对他造成了削弱。他也获得了一部分人马的补充,大概有五六百人,只是他现在还没功夫去看,只先让手下去接触。同时他也获得了一部分军资和粮草的奖励,可以说李平的这次生死抉择为他们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再一个则是,据他了解,划给赵进和李平他们的部队基本都是没什么名头的叫花子部队,据说有的就是一大群流民抱团自保而已,兵器、铠甲和战阵之技啥都没有。但也有一伙人马需要李平小心应对,据说那领头的是个秀才,没事闲的也学人家聚众胡闹,仗着有功名非常的桀骜不驯,给很多官军添了不少麻烦,但因顾及着他的身份,也都不好做啥。 据说,把一群这样的人安排给他们都是方国安出的主意,说是赵进、李平过于年轻,怕压不住那些有名有号且老诚的,传出去容易丢了左梦庚的脸,给他们没有根基的,既便于他们摆弄又看着补充的人够多,还显得左将军大度。 李平立即把今天了解到的他那三伙人马的情况和赵进说了下,两人都有些唏嘘不已。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这方国安绝对没有想到,赵进和李平显然更喜欢没根基的人马,他们现在最需要可不是什么老军和精锐,而是控制和忠诚,至于战斗力他们会自己训练,这可能就是眼界和见识上的差距吧。 最后一个非常重磅的消息,却是左良玉大造战舰并不全是为了抗击李自成,他在为逃跑做准备,甚至地点都选好了,听说是南边的江陵县。所以李自成的大军一旦南下,襄阳很可能就会被放弃,他们必须早做准备。 李平对南方的地理并不熟悉,所以对江陵这地名,李平一时搞不清在哪儿,赵进也不太了解,只知道在长江边上,在襄阳以南约四五百里处,没有地图的确很麻烦,赵进已经决定要自己慢慢画并完善地图了。 对现在的历史走向,两人也比较迷惑,不知道这个时空的历史是本来就是这么走的,还是他们到来后,对这个时空产生了蝴蝶效应,有些已经改变了。 不过,对李平救左梦庚老婆这段儿,肯定是发生了变化,要么就是根本就没有袭击,要么就是因有更多的护卫人马导致袭击没有成功,或者袭击成功了对左良玉的后期产生了影响。谁知道呢?现在这些已不重要。 目前,对两人最重要的事儿就是根据掌握的信息,调整他们的行事。 从当前逐渐对左良玉掌握的情况看。 这个人出生在战乱时期,是山东临清人,从小丧父又丧母,甚至连其母亲的姓氏都不知道。 崇祯十一年,许州发生兵变,左良玉的家眷都在许州,因而在兵变中被灭了门,连抚养他的叔父一家也全部被杀害了,族人就只剩下他自己和带在身边的儿子左梦庚。 左良玉没读过书,也不大识字,但非常勇猛,左右手都能开弓,而且似乎对忠义比较看重。 十八岁时,他去辽东从军,因战功不断提升,后来被调入关内和农民军作战。十几年来,左良玉无论是对阵后金军还是农民军都有着很多骄人的战绩,可以说是战功赫赫。他曾多次打败过很多著名的农民军,包括张献忠,是农民军的劲敌,曾让农民军闻之色变,就在朱仙镇之战时,他还对李自成的农民军不削一顾。 对左良玉的这些辉煌历史,李平其实是有些吃惊的,也让他很意外,这与他浅薄的历史知识里那个无能的左良玉差别有点大。由其是随着在左军中日久,了解的越多,左良玉真实的形象也越来越饱满,起码李平已知道左良玉并非是一个草包。 一个草包也不可能从一个小兵爬上权力的巅峰,一个草包也不可能在乱世之中得到大明王庭的重用,一个草包更不可能领导并压制住几十万的军队。 而且,在朱仙镇之前,也就是李平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左良玉一直都是大明最能征善战的将领之一,一个真正的名将。 然而,朱仙镇之后左良玉好像对自己突然没有了自信,完全没有了曾经的傲气,对李自成似乎非常忌惮,好像被打断了脊梁一样。那一战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现在只知道他左右的很多人都失陷于贼军,精锐基本损失殆尽,他逃得非常辛苦,以至于他现在的手下大都是弱鸡中的弱鸡。 李平突然意识到,他很可能见证了左良玉衰败的开始,而正是这左良玉衰败后的历史恐怕才是被世人所铭记的,恶人臭万年啊! 而为了生存,李平和赵进必须摒弃一切个人情感,尽可能客观的研究明白这个他们最大的靠山。 现在的左良玉才43岁,但却已明显老态。他平时生活简单,既也不迷恋女色,也不贪财,可以说是很洁身自好。他对手下更是非常的大方,但有钱财缴获常尽赏部下,就像这次对赵进、李平的丰厚奖赏最后就是他拍的板,并对自己儿子的小气与拖拉公开表示了不满。他对部下的要求也很宽松,只要忠于他就基本不怎么约束,如此做派与治军之道,让他的部属很多对左良玉都非常敬服。 左良玉的成长离不开侯恂的推荐,他可以说就是在侯恂的帮助下才被一路提拔起来的,甚至连他的字“昆山”都是侯恂给起的,两人的关系据传有如父子一般亲近。 然而就是这样的关系,左良玉仍然果断的拒绝了前段时间刚被任命为督师的侯恂让其北上的要求。是对自已实力清醒的认识,还是多年征战中养成的谁都可以不认的自保习惯,有些事情真说不好。 不过也有一种说法,就是左良玉不北上,是得了侯恂的默许。侯恂认为当前河南已经赤地千里,仅余开封一重镇尔,大军进剿已无意义,不如守好四周,把李自成的近百万人马饿死困死在河南。但这话没人敢公开说,开封可还有一位朱姓王爷呢。 现在流言太多,信息太杂,真假难辨,有些事除了本人谁也说不清楚,只能估摸着分析判断。但不管如何,左良玉拥兵自重、不听调遣、我行我素的军阀化做派肯定是实锤了。 赵进判断,从左良玉的经历看,他应该是非常的缺乏安全感的,儿子和兵权估计就是他最重要的信念了。短短数月间,他的部队能从几千人就变成二十万,这拼命壮大实力的折腾劲儿已不仅仅是个奇迹,更能看出他对兵权的执著。而从他处处为左梦庚铺路上看,他对左梦庚绝对是竭力付出,不想他的儿子经历他的艰辛,这也造就了左梦庚公子哥般的性格。 但这样的话,李自成一旦南下,襄阳却是真有可能要被放弃了。因而开封如果失守,李自成会不会南下就成了关键,而这种可能性目前是相当大的,因为河南根本没吃的了。 李平比较认同赵进的分析。不过,在对部属的约束上,李平还有一种感觉,就是左良玉招纳的杂牌武装太多,连他最得力的几员干将像金声恒、王光恩、马进忠等人都是农民军出身,当然更多的还是战五渣的垃圾武装。他要拼命壮大自己就得让大家觉得他有海纳百川的气量和大树底下好乘凉的便利,别人才会投他,但这样他就不好约束部队,恐怕也约束不住部队了,毕竟这样的部队里土匪流氓才是大头儿。 李平还有一种感觉,就是目前他们知道左良玉已经多次不听号令了,朝廷中的人恐怕也看不上他,他和朝廷的关系很可能已经很不好,他拥兵自重怕是也早有自保的心思了。 赵进对李平的判断琢磨了很久后,也点头初步认同。 对两人当前的处境,赵进倒并太担心。他认为,他们只要在左梦庚的羽翼下老实待着就不会差。至于方国安虽然可能会有不少的小动作,但大的问题不会有,只要赵进李平他们不造左良玉的反,左良玉和左梦庚就都肯定不会在表面上亏待他们。否则这左家连为他家舍命而战的人都猜忌防备,如何取信于众军,这种糊涂左良玉这样的老将应该不会犯。 不管如何,兵权是一切的基础,尽可能的壮大自己是赵进李平他们自保的最好手段,他们必须为任何可能做好准备了。 而在这样的谈话中,李平也突然想起,他们应该对自己的身份进行一些进一步的修饰了。实际上,他受到了史明当初见左梦庚时拔高自己的启发。现在,随着他们地位的不断提高和在这里时间的不断增长,原有的身份解释与他们所表现出的很多东西也越来越不适用,至少别人很难相信明显与众不同的他们会是普通小民出身。如果一直抱着原有的人设,将很容易会被别人认为是别有用心的。 赵进也对李平的突然感触深以为然,两人很快就探讨起来。 两人一直点着蜡烛、抽着小烟、喝着小酒谈到很晚,这样的交流对两人来说非常的重要也很熟悉,直到看李平已不住的点着头挺不住了,赵进才故做嘲笑后离去。 赵进走后,李平反睡不着了,他一会儿反复权衡着两人谈话的种种,一会儿又被前几日血腥的战斗搞得心神不宁。 酒这个东西真是会放大人的情绪与思想,虽然因为伤的原因,李平喝得很少,但它还是起了强大的引子作用。第一次上战场杀人的后遗症终于出来了,这与他早前给自己哨内的马什长补刀还不一样儿,他估计自己恐怕要调整些日子了,所以只好去琢磨调整部队的事儿来转移精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侍女雪睛 喝了大半个晚上小酒,又闹心的失眠,李平醒的稍有些晚。本想再多躺会儿,但却躺不住,估计是生物钟闹的,只好副帅夫人派了人在等候将军。 李平感到很诧异,但压着好奇心并没有多问,就带着宋宝来和刘三等几个士兵跟那将领左转右转之后,进了一座独立的院子。 他们刚一进院子,一间屋里就很快出来一个熟人,她后面还跟着一个满面油光的中年人,李平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这是要传什么话。 那熟人却是左梦庚夫人身边叫雪睛的侍女,至于她姓什么李平并不知道,只是护卫时听大家都这么喊她。 李平愣了愣后急忙上去见礼,那叫雪睛的侍女也急忙回礼,并表示她有话要说,于是李平忙让刘三等士兵们先到院外等候,却留下了宋宝来。 那叫雪睛的侍女对李平的安排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估计也明白,这留下的是李平极信任的。看士兵们和这庄子中的将领都已出去,她开门见山的直接说道: “我是奉了我家夫人之命来和将军的部下交接一些东西的,没想到却见到将军本人,不知将军的伤可好些了么?我家夫人一直挂念着。” 李平忙回答道:“伤好多了,感谢夫人送来的那些名贵药材,我现在已无大碍,就是还很不方便,需要养些日子,请夫人放心。这两日实在憋闷的难受,这才出来散散心,又不好意思在士兵面前坐车,这一路硬挺着可是受老罪了。”说完,李平还故意捂着受伤的腰处并把表情放得很难受的样子。 那侍女雪睛嫣然一笑道:“将军真好汉也!不过,我今日来却是为了表达左家的感激之情的。前日我家将军宣布的赏赐只是官面上的,今日我还带来了左家给将军的一份心意。 我家夫人让我一定转达:左家绝不会忘记有恩之人、更不会亏待有功之士。请将军收好!” 说完,那雪睛却从袖中拿出几张纸来,一边递给李平一边继续道: “这是清单,东西都单独存放于庄子中的僻静处,这里的庄客守卫只有少部分极亲近的才清楚。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军伍实在太多,僧多粥少的,夫人担心大家眼红不好平衡,所以这些东西并未对外人言,还请将军也要谨慎……你看将军派谁与刘叔交割一下?”说着她示意看了看身边的那满面油光的中年男人,那中年男人看李平看他,也点了下头。 李平接过那单子并没有看,却随手给了宋宝来,然后立即装得很感动的样子的对着城中方向高声拜谢,而后才对那侍女雪晴故做大大咧咧道: “还交割什么!告诉我东西在哪儿就行了,我过后派人收着就是,多多少少的又有何干?这关照才是最重的。也请姑娘转告夫人,日后但有需要,我李平愿为驱使。” 那侍女雪睛很欣喜的微笑道:“将军真是豪爽!但我家夫人的吩咐我等却不敢违逆,将军还是派人与刘叔交接吧!” 于是李平也不再扭捏,吩咐宋宝来去和雪睛身后的那满面油光的中年男人去交接。 但很快,李平和那叫雪睛的侍女在院子中却有些尴尬起来。原来,这院子的屋中本也放了些要交割的东西,但宋宝来和那叫刘叔的左屋右屋的只转了几下就很快出了院子,院子中只剩下李平和雪睛两人。 李平和雪睛两人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说些什么也似乎并不合适,两人只好不自然的踱起小步来。不时的李平会故做平淡的看看这左夫人身边的侍女,他多少还是有点好奇。 这叫雪睛的使女估摸有二十来岁了的样子,个子适中,人稍粗壮一些,脸盘子挺大,圆圆的,很典型的北方女人脸,长相大概最多就是中等吧,皮肤看着也一般。但想来是在富贵人家待的时间不短的原因,整个看上去还是有点气质的,至少比他见到的这时代大多数普通妇女那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样子强多了。 看李平时不时的看她,侍女雪晴也有点不好意思,把头别了过去,故作轻松的东看看西看看。 李平正在那儿恶意的揣测,这左梦庚媳妇儿选侍女的标准会不会是不能盖过她本人和让左梦庚容易产生想法时,那雪睛突然很小声的开了口:“多谢将军对我的救命之恩,雪睛只是一个奴婢,实在无以为报,只能言中感谢。” 李平忙收了心,正色道:“姑娘,不用客气,我是副帅的部下,救你是我的职责。”李平也开始配合的使用副帅的称呼,投其所好和保持政治正确,他还是懂的。 雪睛很认真的看着李平说:“谢是必须是要谢的!生死面前多少人做不到将军这般。若不是将军,我命怕就没了,这是大恩。” 李平客气的说:“敌兵只是想抓你们活口,应不会伤了你们性命,大恩还不至于。” 听李平如此说,那雪睛却突然悲伤起来,她慢慢缓和了一下情绪后说:“对夫人也许吧!如我们这等下人又有谁在乎死活呢!我那姐妹被他们抓住后,才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被好多男人蹂躏致死,好惨啊!” 李平听闻一惊,他猛然想起那日确实还有一个侍女,只是他对这事儿并不关心,自然也不清楚,看来说惨死的就是她了。李平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轻声劝道:“姑娘节哀!恶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那雪睛没有继续接话,却走向了院子门口,往外看了看,然后才回来走到李平身边,面朝着院子门口背对着李平,继续小声道: “那日,马六子为讨好夫人,自行早早的带着他的兵到门外等候。正好夫人那日挂念着上香,起得早,知道后马六子已在外等候后,就临时决定提前走,省得路赶得急。 夫人本叫马六子派人去通知你的,那马六子却说你要是有心,自也会提前到的,夫人这才没有坚持,存了考校之心。 你那香皂实在是太神奇了,也太好了,夫人特别喜欢,因而对你们产生了些好奇,不久后,她就知道这是你营中所产,也知道了左大将军对你们有过夸讲,说是忠义之士,你献了香皂的秘方后她就更好奇了。 这一路上,她一直在观察你的军伍,想知道你到底如何,她应该是挺看重的,她虽然没明说,但我们这些在身边的都看得出来。 不过对你不太靠拢她有些不满,觉得你有些高傲,不好收服,但也并不是很在意。 你救了我们后,夫人对你就已非常认可了,那一点点的不满也都没了。她自己还跟我们说过,以前看人有些偏颇了,真正忠诚勇敢的可能大多不善言辞,那些成天围在左右、话甜得像蜜似的恐怕多是虚情假意,她日后要特别引以为戒。 将军,这些话我可从未对你说过,还请埋在心里。” 听雪睛这么一说,李平心中早已惊涛骇浪,他没想到一个香皂就牵出了一个女人的好奇心,但这些话是真是假他还还不好判断,人心有时真的很复杂。 为了小心,他只稳稳的小声答道:“多谢姑娘。” 听了李平的话,那雪睛转过身对李平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就踱着步走开了。李平也并未再多说一句别的,只是神色如常,他一直在想,这些话到底是雪睛自己的话还是左夫人故意让她这么说的呢?言多必失,他现在没有必要冒险。 又过了不大一会儿,宋宝来和那刘叔就一起笑哈哈的回来了。宋宝来有些方面也猴精的很,又听了李平故意说出的敞亮话,他就更明白了。于是,他每到一处看了一眼就走,多一眼都不看,更决不去核对,于是两人自然动作又快又都心情好。 那刘叔和雪睛点了一下头后,雪睛立即就带着刘叔向李平告辞而走,他们今日是要赶回去的。 等那雪睛和刘叔走后,宋宝来几乎笑出声来,使劲憋着笑拿着清单跟李平兴奋的说:“哥,咱发了。东西我没和他对,真要是差点啥多难堪!可光看着就老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山庄 李平抢过宋宝来手中的清单仔细去看时,果然也吓了一跳:“这左夫人当真下本了!” 粮200石,盐一担,猪10头,牛5头,鸡鸭百余只,马10匹,骡子20匹,驴20头,弓10张,鸟铳30支,火铳10把,火药20桶,雁翎刀20把,柳叶刀100把,长矛200支,棉甲20付,铁甲2付,皮甲5付,美女4名,丫鬟、仆人20名……,然后还有衣、鞋、布等之类的一大堆,因东西种类实在太多,李平只草草过了,粮食和武器才是他当下最看重的,其它东西他已关心不上,那都是宋宝来关心的事了。 这个清单中没有钱,但这些物资也已经不是一般的丰厚,是相当的丰厚了。 草草看了后,两人直接叫那几个跟着的士兵去找胡忠山,自己则先和宋宝来在这独立院子中的几个房间中先四下看看。不仅是有不少东西就放在左右的屋中,且那叫刘叔的还说了这独立的院子就是这庄子的主院,东西一应齐全,可以直接入住,李平自然要先瞧瞧了。 两人仔细看时,这院子虽不很大,但几个屋子却宽大明亮,修缮的也较好,个中的摆放也确实是有些档次的,主屋的墙上还有字画呢,主屋后面更是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漂亮园子,一看就常有人收拾。 李平一看就喜欢起来,他笑着对宋宝来说:“老子以后就住这儿了。” 宋宝来也舔着脸道:“我也要住这儿,这儿真不错。” “去,自己找地去,咱俩住在一起不合适,再说你那儿那么多莺莺燕燕的,往我这儿凑什么。”李平笑骂道。 “哈,好吧,我找个更好的地儿去”宋宝来也笑嘻嘻道。 很快,胡忠山就来了,他与原本驻在这山庄里的也没什么可交接的,无外乎就是告诉他地界有多大,有多少间屋子而已,其他的并没有什么,让手下士兵们去查看就是。 于是,李平告诉胡忠山,因为伤口颠簸不起,他今天就不回去了,打算直接住在这里,现在有几件要紧事立即去办。 一是,马上安排人手把宋宝来新交接的物资全部看管起来,但不得看里面的东西,更不得乱说,只等宋宝来派的人到后清点入库。 二是,派人快马回去通知马永和段强的哨明天也要全部搬迁到庄子中,所有的场所撤出前一律向赵进参将的部队进行交接。 三是,这两日由段强组织各哨轮流派出人马负责保障营搬迁的协助和护卫工作,所需车辆、骡马,他已向赵进参将、史明队长和王成武队长打过招呼,他们的运输力量这两天会全力配合,具体沟通由他胡忠山去协调。 四是,胡忠山尽快估摸一下这山庄的住宿和生活保障场所,该修的修,该建的建,住的地方都有,但厕所也得有,洗澡的地方也得有。 最后,他的个人物品让刘小惠负责整理打包,尤其是他房间内一口箱子内的明天一定要带过来。那里放的都是秘密,主要是李平的一些写写画画,有临时的思考随手记下来的,也有原来时空中他觉得有用的东西趁还能记得清楚时先写下来固定记忆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是他曾经工作时的习惯。 这些都交代完事后,几个左夫人送给他们的仆人被叫了过来,李平和宋宝来就溜溜达达的让他们领着先把这整个庄子看一遍。 整个山庄依傍在山区外围,建在一片低矮的丘陵之中,旁边有一条小河,周围和庄子里有不少的大片树林和竹林,中间还夹杂着不少的茶园,环境非常安宁。 庄子的占地确实很大,很多房子都错落着分散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除了主院外,还有几处稍好些的小院,估计是这原庄子主人的至亲所住;其余更多不成院的房子大都比较破旧但却也很规整,应是普通庄客们的地方了。庄子的外面周围很远处有一两个小山村,据说所住的基本都是原依附于这里的农户。 这庄子应该是一直都在达官贵人手中,又与城中有些距离,且并不是平地,所以并没有遭到什么破坏,去年张献忠短暂的占领期间也没有精力顾得上这里,前些日子的大规模征粮征兵和拉壮丁也因这里已是左梦庚的地方,自然也没有受到什么荼毒。整个山庄的确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住下几千人应该没有太大压力。 李平和宋宝来转了半天,找了一个视野较好的高处坐下休息,顺便就着地形商量着把庄子给大家划分一下,刘三和跟着的士兵、仆人们都知趣的远远的候命。 总算把各部队营区、保障营的住处、仓库、训练场和各工坊等规划区域大致商量清楚,李平用刘三带来的纸开始画起草图,省得忘。 看李平在那儿里描描画画的,宋宝来突然想起什么,说:“对了,大哥。你说,他们给我们留丫鬟、仆人还有美女会不会是故意要在我们身边安间谍啊?要不哪有给别人安排下人的!这本应是我们自己选的。你说,我考虑的对不?” 李平停下笔,抬起头,略想了下说:“没事儿,应该不会,现在做这些是画蛇添足,不仅没有意义,还反容易弄巧成拙,左梦庚不明白,他夫人应该明白!要是他们真就这点心计,倒更不用担心了。估计这些是以前留下的,对这庄子比较熟悉,就顺手又留给我们了。不过,你考虑的也对,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去了解下吧!” “哦!也有道理,可能是我想多了。我好好了解下吧。对了,那个,那个美女还给赵大哥送过去吗?”宋宝来再问道。 李平沉思着说:“美女,哦!这美女这回还真不能再给赵大哥送去了。我们现在正是青春年少时,又没有家室,不喜美色做过了是会让人想歪的,于我们不利。而且,左夫人给我们的,我们再转手给老赵,然后老赵再给左梦庚享用,这可容易捅娄子,留下吧!你我一人两个当做丫鬟用。” “嗯!明白了。”宋宝来一脸的恍然,然后又高兴起来,以前他还不好意思,现在却可以明正言顺的用贴身丫鬟了。 下午,李平有点昏昏沉沉,趁着亲兵钱冬子指挥着那一帮刚接收的丫鬟仆人们仔细收拾打扫着房间的空儿,他和宋宝来两人就在后院的园子里悠闲的躺在椅子上,享受着四个美女的伺候。 经过一上午的奔波,又转悠了半天的山庄,又本就有伤,李平确实有些乏了,所以闭着眼睛避开伤口侧躺了半天都没有说话。 宋宝来也没心思说话,他非常舒服地享受着两个美女一上一下的敲肩捏腿,时不时的喝上口茶水并轻轻哼上两句,他平时也很累,这样轻松惬意的时刻也很难得,更让人迷醉。 过了好半天,李平睁开眼睛,看旁边的宋宝来闭着眼睛还在那里享受,那两个给他敲肩捏腿的女子已经微微冒了汗但仍不敢停手。他心中不觉有些好笑,仿佛有一种地主老财的感觉。 看他睁开眼睛,站在他椅子边上的两个美女都紧张的看向李平。李平挥挥手指,向他的左下方指了指,两个美女急忙会意的快步走到那里并面对着李平站好。 李平仔细的端详起这两个“美女”来。她们大概都在十七八岁左右,或更大些,梳着这时代普遍流行的丫髻头(其实就是将头发集束于:“从今往后,你的保障营必须全面转变生产模式,为随时撤退做好一切准备,运输力辆和便于储备的食物是未来一个时期的重点。现有的物资也要大量转化为士兵能携带的武器装备、服装等,能用的都用了,并要立即开始冬装的准备。这几天,新入伙的那帮家伙儿的服装也得好好准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鸟铳 毕竟离到晚上还远,总不能一直躺着。 舒服够了,宋宝来本打算骑快马先回城中继续安排部署一番,但李平想起了那些刚到手的武器,非拉着他一起看看再走。 意外,真的是意外,刚到手的军械的质量之好大大超出李平的预期。 这批刀、矛等只看着金属的光泽就知道质量要远超以前配发的,李平让人试了试弓,拉力也都比较大。尤其是那些棉甲也不像上次配发的那些破损较多且明显过于单薄,而且里面甚至夹有薄铁片,李平用刀、矛试了试,防御效果好的惊人。 最让李平感兴趣的却是那30支鸟铳和10把火铳。来到这里之前,李平是分不清鸟铳与火铳的,以为都是差不多的玩意,只是叫法不同而已。 到了这里,才知道,鸟铳更接近于后来的火枪,属于火绳枪,枪管细而长,有照门、照星、铳托、铳机,制作工艺已经非常复杂,因为可以射落飞鸟而得名。 火铳他就说不好了,一般来说普遍铳管短而粗,而且大多就是一根屁股上带着一圈鼓包的大直管子,没有铳托之类的。但有时也不一定,有的比较像大型的抬枪或小炮。他这次所得的10把火铳就更像十把大抬枪,铳托比较平直,没有照门和铳机。 那30把鸟铳的质量看起来非常好,远远超出了他以前得到的那些看着就像不能用的货色,铳管看着就很光滑平整,厚度也比较均匀。宋宝来也稀奇道:“看这做工还可以啊!” 看来什么东西都有好坏之分,李平本还纳闷,如果鸟铳这东西真是那么烂,为什么会在明清时期大量装备,难不成大家都是傻子不成。 有了兴趣,李平很快就找来一个曾在明军中用过鸟铳的士兵,又找了一块宽敞的场地,让他实际演示一遍。这士兵是个什长。 那什长一看到这鸟铳,就很惊讶,他来回翻看了半天,表示这做工是他见到的最好的,他以前也见过好的,但不多,他只知道现在鸟铳的质量越来越差,能用的常常只有十之二三。 李平让他按标准的射击程序来一遍,那什长却摆弄着鸟铳又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始。花了好长时间才装好弹后,“砰”的一声巨响后,铅丸远远的飞出,但显然没有打中五十米外李平立的无比巨大的靶标。那什长早就红了的脸变得更红了,他不住的解释“太长时间不用,生疏了”。 李平对此并不在意,安慰了那什长几句,并让他慢慢来,多熟悉几遍,他想看看这鸟铳到底能打多远,正常装弹到底要多长时间。 经过了连续十几次(中间还换了几次鸟铳,主要是怕过热炸膛)的操作之后,李平对这鸟铳的使用简直就是五味杂陈。 这鸟铳的发射需要经过大概如下步骤: 1、清洗(清洗铳管); 2、倒药(将火药从药罐中倒入药管中,每管药发射1发弹); 2、装药(将火药从铳口倒入铳膛); 3、压火(用随枪的仗装膛内火药压实压紧); 4、装弹(取出弹丸装入铳膛,然后用仗将弹丸压入火药中); 5、装门药(将发药罐中的火药倒入药室的火门内,把药室填满,使之与铳膛内的火药相连,而后将火门盖盖上,以防潮湿); 6、装火绳(将火绳装入扳机的龙头式夹钳内,准备点火); 7、打开火门盖,点燃火绳; 8、瞄准扣动扳机发射。 这些动作如果要是按照作战训练和确保每一个步骤完整性的话,就需要再细分一些,差不多至少就得有十几步。这么繁多的动作,训练起来都晕的慌,作战的话几乎就可以想像会混乱成什么样儿了,出错几乎是在所难免。 难怪历史上很多治军极严的部队在战时会通过每错一步就砍手、削耳甚至砍头来强化鸟铳手的动作准确率。不过这样的方法,李平虽能明白,但却不打算采用,倒不是因为野蛮,而是就这样随便毁掉一个军人的行为实在是把双刃剑! 人难免都有迷糊的时候,极端苛刻的法子是能带出强军,但也容易让部队完全失去感情,最后成为一群机器。在一个政权稳固的国家,这也许是练军的好法子,但决不适合需要抓军心的乱世。 战阵之时,越简单的往往越是最好的,问题的关键还得是减少繁琐的步骤和强化训练。 不过,也不是没有惊喜。 通过十几次的射击,李平大致判断出这鸟铳的有效射程竟然可以达到一百余米。这样的距离实际上超过了很多杂牌弓箭手的射箭距离了,要想对抗就得用更强更好的弓箭和更精锐的弓手,但对任何强军来说,精锐弓箭手都是不多的,而鸟铳手却是可以大批量生产的。 那什长还补了一句,如果火药选用杂质更少、面更细的话,射程还会更远。李平一惊,只要能再增加二三十米,这鸟铳可就比弓箭优越太多了,估计这货就是在早期工匠管理严的时候确立了大行于世的地位。 看来明朝初年,明军在草原上凭借火器把蒙元余部打得东躲西藏并不是史书的夸张,大量的这东西在平坦的大地上进行齐射真没骑兵什么事儿了。也难怪都说,火器是骑兵的终结者。 至于火药再提纯的事儿就交给宋宝来了。 不过李平很快又想到了一问题,这么多的装弹步骤意味着长时间的火力准备,要想维持火力持续性,三段击恐怕不行吧? 果然,那什长说他们以前训练时要求的都是五段击,但从来没用过,他唯一实战中开过的一次火就是一大帮人乱哄哄的向对面远远的打了一轮,那些贼兵只被打倒了几个就被吓跑了,他们自己人反被炸膛的鸟铳伤了十几个。 不过今天他们用的鸟铳,虽然中间换了好几支,但每支也都发射了二、三发铅弹,有几次还好像火药装多了,但也只是响声更大了一些而已,却并没有发生炸膛的事故,看来质量还真是关键。 玩了鸟铳,李平又试了试火铳。这东西操作起来更不方便,死重死重的,得好几个人一起才能摆弄,战场机动性就不用说了,甚至都没有瞄准的东西,完全是概率射击。但它的威力却挺大的,不过射程并不远,也就百米之内,这应该是身管短粗导致的弹丸初速不高。 试完鸟铳与火铳后,李平对鸟铳的信心一下子暴增了起来,本来他一直对它能否替代弓箭是相当的三心二意和没有底气,现在却完全明朗了起来。 他脑子里已经遐想得满满都是部队火器化和排队枪毙的景象,于是他立即就和宋宝来谈起了鸟铳的生产问题,不过宋宝来却直接给了他一个暴击。 这几个月,宋宝来可并没有闲着,他对这东西已经有了一定的研究。 他和李平解释说,这鸟铳看着简单,但工艺的复杂远远超出了他原来的想像。实际上,现在不少的书中也都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只要你不偷工减料,按照工艺的标准与要求来,生产一支合格的鸟铳是极耗时间的。 一支好的鸟铳生产,其铳管都是用精铁制作。此种精铁要用10斤粗铁才能炼出1斤,只有用这样的精铁制成的铳管,才能坚固耐用,射击时不会炸裂。制作时通常先用精铁卷成一大一小的两根铁管,以大包小,使两者紧密贴实,然后用钢钻钻成内壁光滑平直的铳管。钻铳工艺很精密,每人每天只能钻进1寸左右,大致一个月才能钻成一支。 宋宝来进行了一些工艺上和生产设备上的改进,但钻好一根铳管也要十天半个月的,而且最大问题是成手工人和原材料严重不足。 这玩意他只生产了三把,比现在这些铳打得还远些。但他觉得这么近的射程在战场上并没有多大用处,而且操作起来还这么复杂,潮湿和下雨的环境更是没法用,也就没太上心,更没有给李平进行过汇报。 他是真觉得这玩意和大号的穿天猴没什么区别,直把李平听得直翻白眼。 至于火药的提纯和改进配方,宋宝来也不觉得是多大的事儿,只要不停的对比试验就行了,就是多花些时间的问题,燃爆效果更好的初级颗粒火药也不难,但他却怀疑现在的铳管能不能受得了。 李平可不管他的困难,他现在更担心开封什么时候被攻破,也许李自成南下的时间已经不远了,部队以后要是四处流动,军械的补充更难,没有足够的远距离打击力量将使他们的安全受到极大威胁。 因此,他直接给宋宝来下了死命令。无论多大困难,也不需要他改进多少,只比现在这些鸟铳好点就行,40天,就给他40天,他至少需要100支全新的鸟铳,部队需要装备训练,需要填补上远距离打击火力的窟窿,至于更好更新的鸟铳和更大规模的批量生产,以后再说。 玩完了的铳,宋宝来再也不肯多待,急忙要赶回城中。他走的时候,李平让他给马永带个命令:由马永出面,为那三伙儿新划过来的队伍提供三日粮草,按足量供应,让那三伙人先收拾,每人必须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收到粮食后的三日内必须全员到达庄子内接受整编。 宋宝来走后,李平一个人继续安静的思考起来,并不断的写写涂涂。 他现在已经对编制又有了全新的想法。 他充分意识到没有一成不变的编制,更没有想当然的编制,编制必须依托战术和武器装备的性能来定。无论是三三制也好,还是五五制也好,或者混编制,其实都是实际战场需求的产物,古人也许见识有限,但他们显然并不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 新编构想 任何时代,大规模的搬家都避免不了混乱,而且还是交通工具和道路都非常落后的明朝。 李平不喜欢混乱,他只想拿着段强送过来的考核与战功名单清静的继续琢磨,但有太多的琐事来找他请示,而他又不能推脱,毕竟很多事情需要他的拍板和意见。 这就是军队的日常,枯燥而繁琐。只要你还想控制部队,让部队按照你的意志在运作、在前进,你就不能不理俗物,就不能去当甩手掌柜。 就是想当甩手掌柜,你也得有一个强大的机关和一帮能力极强的部门长,而且这帮部门长还得能充分领悟你的思路与想法。但这些,目前都是不可能的,无论马永还是胡忠山,他们的历练和思路都显然是跟不上李平的。 一整天,他的整支部队迁过来了,赵兰月与高蕾也跟着过来了。两人过来后,只见了李平一面,就兴奋的去选她们的住处了,然后整个住宿的分配方案又得全部重新调整。 这次搬迁,李平并没有通知她们二人,也没有派人去询问。他觉得这二人的身份,和他待在一起并不合适,跟在赵进左右才会让外人看来比较正常。 但他显然忽略了女人的思维,她俩显然根本没往那想,当然也有很大的可能是知道,但却选择了装傻,清静且还全是自己人的田园山庄对她们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因为很明显这两人来了后,只和李平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完全没提李平是否邀请她们的话题,也没提周围都在议论搬迁却没人通知她们的错愕,两人好像自己就是保障营的一份子一般,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 找到了一个清静的小院子后,两人完全美疯了,她们可不管是谁的,直接宣布了接管后,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自己亲自建设安乐窝的乐趣中。至于其它事情,俩人现在可没兴趣。郁闷的只有可怜的宋宝来,那是他给自己选的地儿,他只好重新选了。 晚上,李平、宋宝来、段强、胡忠山和马永再次齐聚碰头时已经很晚了,但这回他们却都安稳的坐在李平宽大的堂屋中,条件的改善的确让很多事情都变得方便了许多。 借着明亮的烛光,几个人把这一天的进度都和李平汇报了一下。部队还好,基本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一切总体都比较顺利,但保障营那边却有着不少的问题。 一部分暂时留守是肯定的了,毕竟庄稼没有成熟是收不了的,部分摊子比较大的生产也不能为搬家就马上全停了,但杂七杂八的东西之多还是让所有人都颇感意外,宋宝来只几个月的时间就攒下了一大堆破烂。 最没想到的还是,有一部分人竟很坚定的不想走。而且数量竟有好几十人之多,他们基本都是这襄阳城中的原居民或其在城效的亲朋故旧。离开城区是他们根本就没想过的事情,对李平以后是否还会回到这城中,他们凭特有的狡黠判断出可能性是不大了,所有他们并不想随着李平四处流动而离开这座千年雄城,襄阳城才是他们认为最安稳的所在。 对这一特殊情况,李平想了半天后,给了宋宝来明确的答复。一是对不想走的,不强求,如果赵进、史明他们愿意,可以直接划给他们。二是以后对这种事要早做准备,尤其是核心生产部门的,以后必须明确进了就没有选择权,要跟着全营走。 说完这些杂事,李平抛出了他全新的编制计划。 这次调整,哨统一改称连,队统一改称排,什统一改称班,伍则被取消。改名是为了更形象的表明未来一段时间的基本战斗设置,即一组“排”面、排面相“连”,最基本的等级序列为“班”(“班”从古一直有序列等级的意思)。当然这些都是公开的说法。 改名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李平用着习惯,当然他也确实总觉得什、队、哨叫着拗口,但更深层次的考虑现在也不是跟大家抛开的时候,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要解决的是掌控部队这个核心性的问题,这是他自己的力量,他必须紧紧抓住。旧有的体制是不能满足他的要求的。 不过,他敢大胆改的原因也是在于左良玉对部队非常宽泛的管理以及当前明军普遍自设管理体系的通行做法。尤其是那些流寇出身的部队,内里编制更是五花八门,因而大家基本对这种自行编制名称的事都不怎么关心。 赵进和王成武前段时间都已先渐渐用起了连、排、班的名字,从反馈情况看,也没什么人说过什么。李平这么设,倒也和大家统一了。 这次调整,全营将设立营部,高度类似于后世的东方国家指挥机关。 营部辖司令部、政治部和后勤部三个部门,部门长分别为马永参谋长、段强主任和胡忠山部长,每部下辖3至6名参谋、干事或助理以及部分勤务士兵。 职能上简单的说就是:司令部负责训练和所有军事行动的指挥与协调;政治部负责军官的任免、文化教育和忠诚工作;后勤部负责部队的后勤保障与军需建设。 各部具体详细的职能李平已草拟了一套完整的说明,给大家传看,后面会不断修改后形成定制。 对这样新型的指挥机构,李平的解释是:“他的灵感来源于秦汉至随唐一直都存在的“幕府”机构,而有别于现在都是文人的幕僚集团,因为他感觉秦汉时期的部队更能打,这也是为了向光荣的先辈致敬,当然也可以更好的协助他指挥军事行动。” 各部成员由各部门长提出需求,士兵统一由马永拿出初步意见,军官统一由段强拿出初步意见,官、兵分制管理这个原则李平打算在这个时空继续延用。 调整后,全营将下辖六个战斗连(如果兵员不够,先把架子搭起来),并编配一个直属侦察连和卫生队、勤务队、运输连等单位。 各连编制将会根据装备不同而产生较大差别。他目前计划编一个全鸟铳的连(辖三个排),二个混编的连(2个长矛排,1个刀盾排,1个弓箭或鸟铳排),三个矛兵连(三个长矛排,一个刀盾排)。 每个连的连部通常编有连长、副连长、3名通信兵、3名卫生兵、1名文书和一个5人的炊事班,但并不定死,可以根据训练和作战需要进行随时调整。 每个排通常编排长1名、通信兵2名和3个10人的班,但鸟铳排都是5个班,以便于在战斗时进行五段击。 每班十人,战斗分组时通常班长、副班长各领4人。 但侦察连编制是单独的,他们是小连,人员将在全营中抽选,没有固定的武器编制,更没有固定的人员编制。 本次调整,连开始设置副连长,主要是考虑更顺利的指挥接替、分担日常杂务和提前储备培训等,也是对前期哨未设副职导致对哨长马永等人压力较大的一种调整。但排不设副排长,排长以上以后统称为军官,班长以下统称为士兵。 这样六个连将计划编配近900人,全营预计编1100余人。 鸟铳连和两个混编连将作为全营的骨干连,以现有的3个哨改编,为一、二、三连,并将接收一部分新兵,但所有副班长以上人员必须全部由原三个哨中产生。 3个长矛连属于新编连,为四、五、六连。将会从各哨抽调一部分人员对其实施填充和控制,而且还会将那三伙人进行全部打乱建连。就像建原来3个哨时,绝不允许一个群体在一个单位出现聚集现象。 对人选问题,李平也已有了很清晰的考虑。 原1哨队长黄安将出任一连连长,考核第一名的原2哨队长吴冬将出任二连连长(鸟铳连),原3哨的队长徐长恩将出任三连连长,矿工群体头领韩九将出任四连连长,本地群头周文将出任五连连长,聚众山林的田水生将出任六连连长,原1哨队长马兰将出任侦察连连长。 考核第二名的原1哨什长周鹏将出任一连副连长,原2哨队长吕亮将出任二连副连长,原3哨弓箭队队长刘明将出任三连副连长,原3哨什长姜东(战功)将出任四连副连长,原3哨什长严明(战功)将出任五连副连长,原1哨什长许大卫(原马兰手下,彪悍高大)将出任六连副连长,侦察连暂不设副连长。 护卫之战时,第一个拿着长矛与马永共同出击的普通士兵孙飞到六连任排长,那个战后总结发言很好的士兵杜三江到四连任排长。 上次考核成绩太差的那2个队长(1哨2哨各一名)全部原位改排长,不升职调整,其他几名什长也都得原位改班长。 李平身边以后不设亲兵,其警卫和传令人员将全部由司令部统一派出调整,他的亲兵马广和钱冬子将分别到四连和五连任排长,刘三就留在司令部里任职,算是个参谋吧(就当专门负责李平,他的脑袋带不了兵)。 这个调整方案,战功、考核与平衡制约是关键。对李平没有明确任职意见的军官岗位,就由段强的政治部尽快拿出调整意见。对班长岗位和普通士兵如何调配由马永的司令部尽快拿出调整意见。 原则上四、五、六连各留2个排长和一半的班长岗位由新来的三个头目确定,但这些岗位也要全部打乱,那三个头头可以提出人选,但用在哪个连由我们进行平衡。 运输连、勤务连和卫生队的搭建工作由胡忠山提出意见。同时,他还要对部队调整后的物资需求、营房建设等立即进行考虑和着手准备。 所有的调整方案,在那三伙人入庄园一天后要全部拿出,并立即调整完毕。调整结束后,部队要尽快进行相互熟悉和进入训练。 李平少见的非常心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五章 来人了 因为李平提前来了山庄,导致他本计划要出席的战功表彰大会不得不推迟。 考虑到调整即将开始,很多人员要进行谈话,一些部门和组织架构也要提前开始架设,原有的体系即将消失,这事就更拖不得了。 全营搬入山庄的第二天上午,战功表彰大会就寻了一块空旷点的山坡地因陋就简的召开了。这样到也好,如果打起仗来,多在这样的环境中开会才是正常。 考虑再三后,为了更好的鼓励部队,也为了产生示范作用,并给所有人打个模板,这次表彰大会最终要求3个哨的官兵都参加了,李平自然也接过了原计划由马永实施的主持权。 虽然准备时间很短,但这样的活动对李平来说,组织和驾驭起来都非常的轻松,他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他甚至不用准备讲稿就可以坐在那里跟大家侃侃而谈。 介绍战况、向战死的兄弟默哀、宣读立功人员和事迹、戴红花、敲鼓提升气氛、优秀代表发言、发放奖励、总结承诺等等一系列的程序走下来,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特有的庄严和使命感,足以让这个时代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军汉们再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新鲜和热血沸腾。 在物质和精神都十分匮乏的年代,这些后世已非常成熟的形式往往会产生极强的效果,给人以猛烈的冲击。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像上世纪动乱过后的大陆人民第一次接触到港台电影和歌曲时的震撼:哦!原来歌还可以这么唱!生活还可以这么过! 下午,好好的睡了一大觉的李平,本打算和他拟定的连长们一个一个的谈话,但马永的一个请示却再次打乱了他的计划。 那群矿工们提前来了。 在慢慢往庄子门口走的路上,马永向李平解释到:“这带队的韩九说,他们一路南来,吃了无数的苦,受了无数的罪,从未有人把他们当人看,也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昨日,李游击在他们寸功未立的情况下就一次性拨给了他们三天足额的粮食,让他们吃了个饱,他们没别的本事,也早都没了牵挂,更无长物,只有吃饱了后的一把子力气,知道李游击初入新址,定然有不少活要干,他们就是提前来干活的。” 李平对马永的解释“嗯”的点了下头后,说:“先看看吧,我也正想看看他们的情况,来的到是时候。”说完立即加快了步子。 到了庄子门口一看,外面的道路两侧黑压压的坐的到处都是人,但整条路却通畅的很,上面没有一个人挤占,而且这么多人却始终保持着难得的安静,显得相当守规矩。 看马永恭敬的陪着一个穿着深蓝色曳撒的年轻人走出来,韩九大概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他“扑通”一声就跪了过去,然后对着李平就拜,他的嗓门非常粗壮。远处那数百名坐在地上的人也都抬起了头看着这里,人潮略有涌动,却依然安静。 李平绷着脸让韩九起来后,仔细端详了这个高大的汉子片刻。 韩九很高,估计和赵进有得一拼。他的眉毛很粗,骨头架子很大,面相坚硬,像是一粗犷的人。他的头发很乱,草草的用一根竹棍插在头上,倒是不太脏,至少比他身上那一堆满是补丁还到处漏着洞的衣服干净多了,估计是特意洗过了。韩九虽然很瘦,但露出的小腿和一条缺了半截袖子的胳膊上肌肉线条却非常鲜明,他的手中更是提着一把很宽的没有刀鞘的环首大刀。 韩九被李平看得很不自然,他不自觉的低下了头。然而,李平并未再说什么,而是很快沿着大道走到了那群坐着的人群中间。 那些坐在地上的人看李平走近,都急忙站了起来,面向李平低着头躬着身,有的露出讨好式的笑容,有的则面无表情,个别胆大的才说上一句“将军好”。 李平继续绷着脸在人群中走了一圏,回到庄子门口,他转头问小心陪着的韩九道:“你的人都到了?” “将军,都到了,一个不少。”韩九紧张的回答到。 “入我营中,就要听我军令,你可准备好了?”李平严肃的大声问道。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将军放心,我韩九及手下兄弟,以后唯将军马首是瞻,但有令下,决无二话。”韩九“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大声回答。 “好,后面听马参谋长安排吧。”李平说完又看了看那一大群流民,然后就转身走入庄子。 “得令!”韩九有模有样的高声答道,脸上却闪过一丝疑惑。他起身时,马永已经陪李平进了门,他只好继续等着,终于忍不住,挠了好几下脑袋,小声嘟囔着“马参谋长?” 进了庄子,李平对马永说:“都是好兵的料子啊!你安排吧,找个偏僻的地方让他们重新洗一遍,好好盯着,洗干净些,把他们的旧衣服全烧了,得保证不能有跳骚和虱子,给每人发一身新衣服、一双鞋,给他们找个地方先住下,这两天先让他们干活,正是活多的时候,也好观察观察。” 往回走的时候,跟在他后面的亲兵钱冬子忍不住问道:“长官,他们为啥竟这般着急?” “你看看他们的样子,还能再差吗?一个身上有肉的都没有,不知多长时间没吃过饱的了,手中像样的兵器更是没几件,都是一堆破烂货。有人肯收留他们,还给他们饱饭吃,再差能比他们现在没人管差吗!积极着点,讨了欢心,也许能更舒服点不是。”李平笑着说,他的心情显然不错。 他绷着个脸那是给韩九看的,进了山庄他早就放松下来了。而且他的两个亲兵都要下去带兵了,他也愿多说一些,也是希望他们能多一点见识。 “哦!那,长官,你怎么就认定他们是好兵料子呢?”亲兵马广接着问道。跟着李平久了,他们也多少熟悉了李平的个性,他们的长官并不是一个好摆谱的人,而且只要不触碰他的底线,他还是一个相当好说话的人。 李平果然很耐心的解释道:“你看他们的表现,这么多人却始终能基本保持安静,又有规矩,知道不占道路,也没有人多嘴,这可是具备了相当的纪律意识,比你们原来强太多了。 再看看他们身体,虽没什么肉,但那是饿的,大部分人的身体底子看上去都相当好,这是长期劳作的结果而且也说明他们还能维持最基本的能量摄入。哪来的,这光景只能是抢,但却还不是疯抢。否则如他们这等规模,又怎会是现在这般如流民乞丐的样子? 人性也还未失啊! 再说说他们的职业,矿工,这是一个需要协作和守规矩的职业。前面说的表现就印证了他们的职业特点,而且身子骨差的也吃不了那碗饭。你们说,这样一群人不就是天生当兵的料吗?” 两个亲兵听了都一脸恍然又景仰的看着李平。 …… 回到屋子中喝了一碗茶水,又躺在椅子上眯了一会儿。正打算起身时,亲兵却又来报,说马哨长通报,周文的人也来了。 参谋长等新名号此时还没有开始正式叫。 李平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有意思!”后,却没有马上去,而是反又盖上了小薄被眯了一会儿,然后才起身。 到了庄子门口,马永正带着一个年轻书生样的小伙子在等着。庄子外面同样也围着一大群人,但这伙人中却不停的传来嗡嗡声,而且很多就拥挤在道路上,不过瞅着好像和韩九的人数也差不多少。 韩九的人被马永引走的倒是很快。 看到李平在两个穿甲的士兵陪同下出来,那周文只是显得很恭敬的躬身对李平打拱作揖,然后简单介绍了一番自己后就站在一旁。 李平没有说话,而是看了他的人半天,才淡淡的说了一句:“你的人没来全?” “启禀游击大人,我那营中摊子大,收拾起来颇为不易。大人高升又喜迁新营,想来正是需要人忙活的时候,我等不才,特先自愿聚集了三百人来听大人调遣,以尽薄力,余者三日内应能到齐。”周文从容的答道。 然而李平并没有他预想那样露出满意的神情,也没有说什么客套话,只是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后,就两眼无神的静静的盯着他带来的那帮人看了半天。 半天之后,他才臭着脸突然开口说道:“军法无情,既入了我营,就当一切以军令为先,你可明白?” “明白,服从军令本是应当。”周文不亢不卑的回答道。 “好,我治军一向从严,既不徇情,也不厚此薄彼,你们要早做心理准备,受不得军法,我可不会客气。”李平更加严肃起来。 “那是自然,我等定当遵纪守法。”周文的脸有些阴下来了。 李平斜眼戏谑的看了一眼周文,也没再多说,转身即走。只不过,转身之后,李平心里却嘀咕道:“让你们多等等,杀杀锐气看来是没错!” 进了庄子,李平跟马永交代道:“他们也要好生洗一遍,不用刻意把他们与韩九分开,好好观察观察。他们有的衣服还不错,不用全烧,你看着处理吧。发衣服和洗澡好好看着点,看看能补多少兵,实在看着不是当兵料的直接先发杂色的衣服,准备进保障营。”… 李平目前并不想和这几伙人亲身过多接触,他从不指望几句话就让别人甘心拜倒投效。有时候,上位者必须与下级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强化压迫感和距离感,尤其是对新兵来说,威严往往更能促进他们快速养成服从意识、畏惧意思和刻苦意识。 历史上从来不存在一支内部关系如哥们儿般的强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 新丁报到 晚饭竟然有肉,虽然并不多,每人只有几小块,而且还是鸡肉,但仍然让七百多名已经快被折磨疯了的男人们兴奋起来。 领到自己的那份食物后,大部分人再也不顾不上别的,只剩下吃的心思了,曾经的茫然和无措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这食物可不仅仅有肉啊,还有份量不少的咸菜,很咸很咸的,盐分绝对充足,白米饭更是一点儿沙子和杂质都没有,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居然还有汤,虽然蛋花很稀,里面更多的是姜和野菜,可喝起来却非常的暖和及美味。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而且据分饭的军爷说,米饭和汤没了还可以再打,管够。 于是,偌大的几片相连的林地和空地上,再也听不到没完没了的嗡嗡声,到处都是埋头吧唧着嘴巴的吃饭声。 韩九早早的就吃完了一份,第二份他直接用汤浇在了饭上,然后就拿着他那盛饭的半截子竹筒在几处人群中四处穿行张望。终于,他找到了靠坐在一颗树下的周文,他快步走了过去。 周文手中拿着一个略大些的瓷碗,干饭上还有些许的咸菜,他坐着的脚前还有一个瓷碗,里面盛的是汤,显然他的第一碗还没吃完。在他的左右围坐着几个正呼呼猛吃的壮汉,旁边还放着一个用来背的竹制箱笼,这箱笼是为数不多没被那些军汉收走的物品,韩九知道那里面放的是书、笔、墨、杂碎物品和几块碎银子了,只有这些个人物品才允许被保留,衣服和刀剑是被重点清缴的。 看韩九过来,周文只抬头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就又低下头慢条斯理的吃着碗中的饭。 韩九对周文的不咸不淡完全没当回事,读书人么,都事多,还面皮薄。他冲着周文左右那几个愣乎乎看着他的健壮汉子大大咧咧道:“唉!让个地儿,俺要陪我兄弟吃口饭。” 那几个汉子闻言后完全没有动的意思,就那么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有两个瞅向了周文。 韩九撇了撇嘴,咋呼呼的抬高了声调道:“周兄弟,说句话!” 周文再次抬起头,看了一眼韩九,然后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你们去吧。”那几个汉子闻言都麻利的起身,挪到了十米开外处继续盯着这里。 韩九待那些人一走开,就一屁股做到周文边上,拿起周文腿前盛汤的碗一点不见外的就喝了一大口,惹得边上的周文斜了眼来看并微微皱了下眉头。 韩九完全无视周文的目光,他有些夸张的用手抹了抹嘴巴,然后在自己的竹筒中狠狠的又扒拉了两大口饭,舒服的嚼了几口后,就还继续嚼着饭看着周文说:“这瓷碗真不错。” 这回,周文连头都没动,只淡然接道:“碗送你。” 韩九一愣,忙道:“别的啊!我可没那意思,就是随口说说。” 周文扭头看向韩九,很认真的说:“真的,送你。” 韩九立即不好意思起来,有点着急道:“真的不用,你那瓷碗怕摔,哪有我这竹筒方便,我刚才就是想让咱俩近乎些,可不是想要你的碗。” 周文微笑起来,说:“随你,我可是答应送你了。” “那也不要,刚认识就抢你吃饭的家伙,这不好,不吉利。”韩九倒是直肠子。 这两人已经认识小半天了,两伙人最后被聚集到一起进行统一清洗、逐个检查,想不认识都难,他们早已自我介绍过了。 看周文还是不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韩九开口道:“周兄弟,你是读书人,有见识,你说,他们给咱们这么好的吃食,又这么可劲的洗咱们,还给新衣穿,这是想干啥?不会是哪儿又打仗了,打算让我们冲在前面当死士吧?” 周文看了看韩九,又看了看远处一帮子已吃饱了正拍肚皮笑闹的家伙,平静的说:“你想多了,让我们当死士,完全没必要这么折腾,这么做太浪费了,也代价太大了,完全不划算。” 韩九听完直起了腰,瞅着周文道:“你知道啊!那还愁啥啊!要我说,你们读书人就是好那个面子,好钻个牛角尖儿,想得忒多。 你看边上那些个军汉,我仔细瞅了,没一个孬货,个顶个的结实,一个个满面红光的。他们吃的我也看了,和我们吃的一样,而且没一个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虽也挺快,可吃得精细,一看就对这吃食早习已为常了。 再说,洗吧洗吧,不也挺好么!再也不用受虱子的烦了,也不物担心被那帮子不干净的混小子传染了。 虽然跟个货物似的,但都是大老爷们,有啥不好意思的。我打娘胎里出来,还没这么干净过呢,还混了身没补丁的干净衣服,这鞋也老舒服了。 就算明天让我去卖命,又能如何?天上不会掉馅饼,想天天过这样的日子,搏命也是应该,我韩九觉得挺好。” 周文非常意外的看着韩九在那里长篇大论,脸上的表情古怪极了,他的心头好像开朗了些。他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但这快三个时辰的经历实在刷新了他的认知,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韩九看周文奇怪的表情,有些不解的问:“咋?嫌我话多,可我说得不对么?” “对,你说挺对的,我就是没转过弯来。”周文随口说着,思绪却又飘到了不久前。 七百多个男人,被要求全脱光了衣服一个接一个的到一排排大木桶中甚至大水坑中细细的冲洗。虽然桶中和坑中的水被旁边不断烧着的热水始终掺着加温,并不凉。但温热的水中不知被放了什么,有一股涩涩的、刺鼻的味道,他唯一能闻出来的只有醋。每个人都得用那些丝瓜和搓澡石之类的不停的把自己从头到脚搓一遍,旁边还有人检查,不满意都不让出来。 这还没完,洗完了一坑脏水后,还要到另一个干净些的池中再洗,然后还要再去一个完全清辙的水池里再冲洗,一共洗三遍。周文一直自认自己是一个比较干净的人,但这三轮下来,他的皮肤通红不说,更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娇嫩。 最要命的是,洗好了,并不让穿衣,他们被驱赶着站成一排排,被人盯着把手、脚指甲剪干净,不断有着各色人等对他们一一检查,一个个细细的看,还品头论足。 真的就像是看牲口一般。 所有胆敢反抗和有所不满的都被打得满地哀嚎,有人更是被挂起来示众。好在那帮子健卒下手知道分寸,没有见血,也不见有人伤了筋骨。但如此对身体的折辱仍然让他感到耻辱不已,他手下的兄弟更是因为不忿者多而被打得最惨,而韩九那帮强健得多的人却大都逆来顺受老实得多,就是所带的余粮全被收走了也只嚷嚷了几句而已。 好在最后他被发了一身干净的新衣和鞋,虽然比他原来的要差了一些,但确实干净清爽,而且他的个人物品也被还了回来,除了刀剑,衣物竟一件不少。而且他发现那些身上有外伤的,竟有人去给细细包扎。他这才慢慢熄了心中不断高涨的怒火,变得冷静起来。 他越看越看不明白,越看越充满好奇。 他很快注意到他们脱下的衣物就在不远处被分类处理,大多数都被扔进了石灰池子浸泡,那些比较烂的都直接被一把火烧了,他恍惚这帮人好像在处理疫病一般。 已经把竹筒吃干净了的韩九,看周文还在发呆,自笑了一下,然后又凑上去说:“周兄弟,听说你的人最多,全来了有一千多人,估计应能得个把总当当,以后恐要靠兄弟多照应了。我韩九是个粗人,可一向打心里最是敬服你们这些读书人,有啥用得着我的,只管吩咐。” 周文走出思绪,微笑着对韩九客气道:“别这么说,以后大家在一个营中,本应互相照应,何况我们还是一同入营的兄弟。至于把总,还是算了吧。你看那马参谋长才是个哨官,游击大人恐怕不会如你那般想。” 韩九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又奇道:“你说那参谋长是个啥官?是不是游击大人新许给他的,那帮子军汉还只叫他马哨官,参谋长我只听游击大人说过,不是你也这么说,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字面看是管幕僚的头头,但到底如何却不知道,也不着急,慢慢的就知道了。”周文也是摸不清头脑。 “也是。那马参谋长一看可就是老行伍了,身体壮不说,眼睛里还都是杀气,你看看他身上背的那张弓,力道大得很,定然是个狠角色。 哎!你说,这游击大人也当真不简单啊!你看着他年纪好像也不大,可那气派,那威严,了不得。再看马参谋长对他那恭敬的样子,再看看那些兵,能震住这帮家伙可弱不了!”韩九突然越说越小声起来。 “兄弟,最好莫议主官。游击大人要是没本事,也立不下那偌大的功劳。”周文小声说完,用手指在嘴前轻轻晃了晃。 韩九一看,也知道不好,便不再说。半天后,笑了一句:“嘿嘿!天就要黑了,本以为是要吃些苦力的,却没想今日除了挖坑给自己洗澡外,竟没做别的。真有意思。也不知那另一个兄弟是个什么样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失落 清晨,把总刘世雄的营房区域之内突然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叫嚷与摔东西的声音,然后不多的几间房内开始不断的有人跑出屋子站队。 一个衣服上满是补丁、一边的袖子还只有半条的老头站在乱七八糟的两堆队伍中的一堆边缘扭头看着正在鸡飞狗跳的一间房子,嘴里嘟囔着:“这肚里没食,出来折腾什么?” 在那间房子里,把总刘世雄正在连骂带摔的往外撵人,显然里面还有人没有出来。 “都快些站好了,站队了,站队了,何老头,别磨蹭了,快些来站好。”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后生对着正嘟囔的老头叫道,这后生是刘世雄营中的哨长。 “知道了。”何老头有些不耐烦的回道,身子却只是略往他这堆队伍里凑了一小步,人却还在队列外。等又有几个人连滚带爬的出来后,何老头的眼睛突然越过人影看到把总刘世雄正拿着棍子从屋中往外出,随即他就以令人意外的极快速度钻进了队伍的正中间,他都这把岁数了可不想挨打。 正在气头上的刘世雄并没有看到何老头那突然矫健起来的身姿,他的注意力根本没在已大致聚拢成堆的人群中。此时,他正拿着一根短棍对着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后背连续击打,并不停的骂着:“我养着你,给你饭吃,给你鞋穿,你就是这样听我话的?还敢给我偷懒、不好好执行我的军令,要你何用?……” “别打了,爷,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那被打的瘦弱小子在刘世雄的骂声中不住的苦着脸求饶,但眼睛却还在不经意的到处乱转,好像被打的并不真的很痛。 “快点儿去给我整队。”刘世雄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棍子,然后一脚踹在了那瘦弱小子的屁股上。这瘦弱小子是他营里的另一个哨长,他一共只有两个哨长。 刘世雄今天的确是有些气坏了,让全总人员出早操跑步一共也才没多少天。前几天他都跟着,就这两天实在是有些乏没来跟着,没成想他今个儿早上在平时应该都跑完并开始打扫卫生的时候来检查,竟然发现他的队伍居然还没有集合起来开始跑。 更让刘世雄发疯的是,甚至有一半以上的人居然还在床上赖着,连这个他平时最为仰仗的哨长也没起来,他如何能不气。 在一群人的注视下,那瘦弱的年轻哨长有些狼狈的终于小跑着来到了他那一哨的队伍前,说是一哨,其实也就三十多个人。 那瘦弱的年轻哨长在连续长长的舒了几下气后,突然高声大吼:“站队,站队,哪个不听话,老子踹死谁。” 在他的话音下,他面前的一小堆人居然很快的就站好了三排横队。而他旁边的那群最先出来的何老头所在的哨却居然还没排明白是三排还是四排。 果不其然,刘世雄再次暴怒起来,他从队伍后面走了过来,拿着手中的短木棍对着那最先整队的哨长后背打去,并再次骂起:“你出来多长时间了,连个队都整不齐,你干什么吃的。” “哎呦!…向右看齐,向右看齐,你们给我快点儿。”那哨长一边叫着一边忙再次不停的下着口令去整队,另一边的瘦弱哨长这时禁不住抿嘴乐了。 看两列队伍终于都差不多齐整了,刘世雄强压着怒火,气急败坏的站在两个队伍最前面大声训斥起来:“让你们起来跑步,这都几点了,还在磨蹭,居然还有这么多睡懒觉的,把军令当儿戏吗?还非得我来亲自抓你们,你们是不是都不想活了,信不信老子宰了你们。 你们看看,人家王把总的队伍,那个赵、赵参将的队伍,早操早都出完了,人家都开始干活了。你们呢?你们居然还在懒,不听话。我告诉你们,今天谁跑不完规定的距离,谁就不许吃早饭,明天要是还让我来亲自抓你们起床,一天都不许吃饭。 都听到没有?”刘世雄最后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 “听到了、听到了…” “知道了…” “不会了,一准儿起来。” …… 随着刘世雄的话音刚落,底下就传来一片乱糟糟的急切回答,很多人都开始站得笔直并害怕的看着刘世雄,显然他们是对此有着深刻记忆的。 看着下边的两队人在他的训斥中那规矩和害怕的样子,刘世雄的心里总算又找回了点自信。他挥了一下手,下面的各种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刘世雄也不禁挺了挺胸,显然他对这种挥手即停的感觉还是比较满意的,他每次都仿佛有一种大人物的感觉。 于是他顿了顿,才用手指着面前的队伍厉声道:“现在给我跑步去,跑完回来干活。你们两个哨长,把人给我看好了,谁不听话,告诉我,我保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你俩也有,再不好好干,我撤了你俩。” 看着终于跑开的队伍,刘世雄本想也跟着去,但犹豫了一下,终没有去跟。 转身离开时,他又往不远的一颗树旁看了一眼,王成武一直站那里往这边张望,他早注意到了。 刘世雄知道王成武天天早上在整个大院中遛弯,他并不稀奇。估计这家伙也没什么事,于是也就没过去打招呼,只远远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就背着手走开了,转过身的时候还小声撇着嘴自言自语道:“有什么可看的!” 回了刘世雄一个点头后,王成武等刘世雄背手转身离开并在一个角落里扔掉了棍子消失后才叹了口气,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刘世雄这么个训练和管人的法子真的不行!王成武心里有点着急,毕竟在一起处过两年,他也愿意帮忙。只是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他却知道不能多说,他很清楚刘世雄是个要面子的,还颇为自视甚高。他也曾寻机提过几句军队当如何训练的事儿,但刘世雄却从未接过茬儿,他自然也就不能再多嘴了。 自从李平升了游击之后,王成武清楚的看到刘世雄终于也发奋了几天,开始难得的天天亲自操练起部队来。有些他们一直在用但被刘世雄视作扯蛋的法子如早操、队列之类的也第一次进入了刘世雄的训练项目之中,但不知怎的,这两天刘世雄又没劲儿了,又很难看到他出现在训练中了。 训练是个苦差事,最难的就是坚持下去,刘世雄看来还没有做好准备。 不过,王成武最忧虑的却不是这个,他最担心的是刘世雄对部队的控制能力,至少目前他还没有看出刘世雄在有效控制部队,这个可有点危险。他刚才真的想上去和他说道说道,哪怕刘世雄只发出一个隐约的信号,他一定就过去和他唠唠。 但显然,他想多了。 又看了几眼刘世雄离开的背景,王成武也只能无奈的转身离开。 刘世雄对王成武的担心的问题并非完全没有察觉,对手下这帮家伙总是阳奉阴违、烂泥扶不上墙有时也很苦恼,但他并不像王成武那样认为这是自己的问题,他觉得根子的问题是这帮人不行。 他的手下都是一帮什么人啊!一共还不足一百人,妇人就有二十多个,剩下的都编入军伍也才七十来个人。更让他无语的是,这七十来个兵里,真是老的老、小的小,四十岁以上的就占了二十多个,三十到四十岁的有近二十个,还有十来个不足十五岁的,真正的青壮年只有不足二十人。 这样的兵,怎么练?谁能有招? 就是那不足二十个的青壮,也没有什么好鸟,都是人家挑剩下的,人家不要的。他可不信,史明会把好正经八本的好兵苗子给他,史明难道脑袋长包了吗?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心里说说,当面可不敢说,跟老婆也不能说。毕竟这一百来个歪瓜裂枣还都是史明给他拨拉过来的,他老婆在史明那儿的面子应该也还是有的,要知道史明可没给过李盛才一兵一卒。 不过,刘世雄的心里却并不感激史明,他一直觉得是史明耽误了他。 现在,他就又不断的想起他的种种委屈。 当初从朱仙镇南逃时,史明就没给他争取过能管人的活计,而是让他们两口子去管物资,说白了就是给他史明看财物,以至于让他失去了拉兵建立根基的机会。 来了这襄阳城中,出去抢兵抢粮,还是不带他,又让他们两口子在城中看家看东西。这些他也没说什么,毕竟总得有人干这活儿,而他又一向是个顾大局的。 但这史明也太不够意思了,回来后,竟只分给了他五十多个老弱。最后还是他老婆又去相求,且那李盛才也抢到了一百多人,史明这才不情不愿的在后期又给他划了四十多人。 就这儿,还总说什么怕他带不好。 看不起谁啊! 他刘世雄毕竟也是在政府里干的,怎么不比你那个一付小人像的司机强上百倍。你那打手王成武也就当过两年兵,能打些我也承认,但在场面上和学识上那可也是大大不如我的。 这些话,也不是他刘世雄自说自吹,他老婆赵美玲那也很认同的。但现在,他们两口子,人在屋檐下了,该低头还是得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暂先不与你们计较,等他时来运转、飞黄腾达那一天也让你们看看。 歪瓜裂枣怎么了,我刘世雄不是照样把他们规矩出来了。他们总是偷懒、耍滑,那是他们素质实在太差的原因,我一生气的时候他们还不是服服帖帖。我只要一挥手,他们就鸦雀无声、就站得笔直,说明他们心里面是怕我的、是服我的,就这点,你史明训练出来的也不见得比我强。 哎!真是的,就是不给我机会啊! 正寻思着,刘世雄已经走到了自己住的房子旁,他略停顿了一下,正了正衣服,然后挺着胸走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心思 看把总刘世雄回来,正在屋前用炭火炉子煮粥的侍女急忙怯怯的叫了一声:“爷。” 刘世雄笑咪咪的看了一眼这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小侍女,然后问了一句:“夫人可起来了吗?” 小侍女立即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来低着头答道:“起来了,正在梳洗。” “哦!没事儿,你忙吧。”刘世雄继续和蔼可亲的说,然后走到门前,推开门,把脸色正了一下,这才进去。 内室里,赵美玲已经洗完了头和脸,正坐在桌旁由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妇人给她梳头发,桌子上铜境旁的化妆木盒里的各种物件整整齐齐,旁边木盆架子里的浊水还在冒着热气,看来是刚洗完。 听到刘世雄进屋的动静,赵美玲的眼睛并没有离开铜镜,她只是随意问道:“今日可顺利么?那帮人可还老实。” 刘世雄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外屋先喝了口水,然后才走进内室一屁股坐到了床上,这才对着赵美玲回道:“还成吧!不过,这帮家伙又让我抓到偷懒了,我狠狠的收拾了他们一番,一帮子欠揍的玩意儿,真让人不省心。 你没看他们那一个个害怕的怂样儿,我瞅他们就来气,估计他们会老实两天。跟我玩?他们还嫩点儿。 对了,你今日起得怎么这么早?” 说着话的时候,刘世雄的目光却逐渐大多留在了那梳头的妇人身上。化妆的桌子在窗前,赵美玲面对着窗户而坐,那妇人在赵美玲身后,正好把一个饱满的后身露给他。 在铜镜里侍女身形的边缘,赵美玲正好可以透过一丝缝隙隐约看到刘世雄的脸,这铜镜比她想像的更加清晰。 赵美玲敏锐的猜到了刘世雄在看什么,她的嘴角微微撇了一下,心中升起一团怒火,但嘴上却说: “这铜镜的面花的有些狠了,已经看不太清了,你去问问哪里有磨铜镜的好手艺人,把镜子磨磨。” “一个破铜镜有什么好收拾的,差不多就得了,磨得再亮又能强到哪儿去,我看现在就挺好的,看得不挺清楚么?”刘世雄完全没当回事的说。 “你就说你懒、不想伺候我,不就得了,怎么着,看够了?”赵美玲的声音猛的提高了八度。 刘世雄一听,脸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他双手一抱肩,也有些来气的说:“这兵荒马乱的,还磨镜子的工匠,哪里还有吃这碗饭的手艺人,到哪儿找去?” 赵美玲更火了,她一下转过头,扒拉开那个梳头的侍女,指着刘世雄道:“这不就是有心没心吗?我让你到大街上去找了,我不是让你去问吗?我上次在赵兰月那里看到那个铜镜就可亮了,脸上的细节基本都能看得很清楚,肯定是宋宝来给弄的,他那里一准儿又好手艺人。你就不知道去问问宋宝来么?” “哦!去他那儿?”刘世雄一看她老婆凶起来,有些蔫了,他故意伸了一个懒腰,然后顺势往后仰去,半躺在床上。 赵美玲的手指在半空中又指了片刻,最后还是放下了,她吸了下鼻子,脾气终究没有再爆发。 天天争吵,她也有点腻了,于是又转回身去,平静了一下语气开始再次碎碎叨叨起来: “又没让你去李平那儿,去宋宝来那儿你怕什么。再说了,那李平不就是仗着赵进的照顾再加上运气奇好么!赶上了那么一伙儿傻贼兵,又巧得不能再巧让左梦庚的老婆还正好逃到他那里,这才走了狗屎运。 你也不用感觉低他一头。他一个小代理商,每日里都是笑脸求人,哪里见过什么真正的大世面,也就是会些溜须拍马,懂得不动声色,那是他吃饭的本钱。但终究只是个跑腿的,后面估计很可能会撑不住场面,当了游击也就是个笑话。 我史哥那才是真有本事,再混成老大那是早晚的事儿。哎!也就是咱们现在运气没到,当初如果赵进那个混蛋不藏私,把这护卫的机会给了史哥,史哥别说救下了那左梦庚夫人了,估计连那伙儿贼兵也一块给灭了,哪里还需要城中再去支援,更不会像那李平似的把自己的小命都差点给丢了。 到时候史哥肯定就是参将了,给你个游击当当那不跟玩似的,也指定会给咱多划很多人马。咱们也好好练练,你也努努力,王成武也就是仗着当过两年兵,知道点皮毛,其实就是个普通大头兵,你还比不上他么?也让其他人都看看咱们的脸色。 哎!都怪那赵进,人太坏,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平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也不照照镜子,没有大家他算个啥,就没见过这么自私的人。”赵美玲越说越憧憬,越说越激动。 “谁说不是呢!”刘世雄附和着。 对赵美玲莫名其妙的转移火力,他还是喜闻乐见的。但对她的话他却只能认同一半,他可不相信史明会那么大方,但却懒得和她掰扯,当然他很清楚掰扯也没用。 “女人就是太天真”他心理叨咕着。 不知是对刚才做梦的憧憬还是对目前的种种不顺懊恼,夫妻俩突然安静了片刻,给赵美玲梳头的妇人更加不敢吱声。 不过,说到训练,刘世雄想起一事儿,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坐起来迟疑的说: “有个事儿跟你合计一下。刚才去看出操,天明显有些凉了,咱那帮子人有小一半还光着脚呢,没鞋穿。剩下的大多也是草鞋。咱们是不是给他们每人都弄双鞋,也体现对他们的关怀。我看史哥和王哥那儿的兵可都是有鞋穿的。” “给他们弄这么好干什么?那不是纯浪费么。不是我说你,你自己都说那是一帮子歪瓜裂枣,你把咱这点家当浪费在他们身上那不是有病吗!史哥和王哥人家那是兵,咱那是啥?大部分就是凑数的,也就是当个仆人的料儿。 再说了,他们有些人从来就没穿过鞋,你给他们弄鞋,他们会穿吗?啥叫泥腿子,那就是光脚光习惯了。你可别自作多情。”赵美玲一脸鄙夷的说。 “也是。不过,咱这也不管,那也不管,是不是不太好。”刘世雄还是有些迟疑。 “有啥不好!咱们给他们饭吃,让他们饿不死,那就是天大的恩情了,他们还有啥不满。那些小头头们,咱不也都给他们发鞋了吗?抓住他们就行了。”赵美玲断然的说。 看后面半天没有动静,赵美玲又继续道:“你也别被李平这次升官发财弄得心神不宁了,你看你这些日子跟抽了风似的,东一榔头西一棒锤的,也是弄出个啥来呀!现在还不是靠我。史哥那儿没我不行,左梦庚那儿不还是靠我的冰激凌才拉上的……” “行了,就你能耐。你能耐,史明给咱的不还是他挑剩下的!你能耐,耗费了那么宝贵的材料,左梦庚给你啥赏赐了?我再出去转转。”刘世雄突然打断了赵美玲,然后一咕噜站了起来,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的又出去了。 赵美玲看刘世雄出去了,气得一把就把化妆盒和铜镜全推到了地上,然后转身狠狠的在那侍女身上一掐一拧,对着那侍女因疼痛而扭曲却又不敢出声的脸厉声说:“你个贱婢,把嘴给我管严点,我俩的话要是漏出去半点儿,我打死你。” 总算是跑完了步,本想着歇息歇息,没成想把总刘世雄却又转回来了,于是七十来个老少爷们只好空着咕咕叫响的肚子又走了好半天的队列。 果不其实,刘世雄又发了一回儿火,因为队列确实不成样子。 总算是折腾完了,日上三竿吃第一顿饭的时候,何老头着急火燎的吃了满满一大碗粥后,又盛了满满一碗,然后眼睛才到处去搜寻那瘦弱的哨长。 一天两顿,第一顿雷打不动的是粥,每人说是两碗、一小撮咸菜,但粥却经常会不够,所以第一碗何老头才吃得急。 总算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瘦弱哨长,何老头立即凑了上去,说:“你找个机会和把总说说,天天练大伙没意见,可总得吃饱了吧。一天三顿咱不敢想,可这头顿吃稀的,又没油腥,身体真顶不住啊!肚里没食,干啥都没劲儿。” 那瘦弱哨长抬头瞅着何老道:“我又不是你的哨长,你和我说啥?” “你在把总那儿能说上话,俺们哨长不行。”何老头一脸我知道的表情。 “你可别害我,何老头,这事儿我说不着。”那瘦弱哨长说完,直接拿起碗就远远的走开了,把何老头一个人晾在那儿唉声叹气了半天。 与此同时,王成武正和史明一起满身是汗的对练着格斗,王成武一边练一边把早上的所思所想跟史明断断续续的叨咕了一下。 擦汗的时候,史明笑着对王成武说:“不用担心,他那点人,翻不了天。你以为,那帮人是怕刘世雄吗?其实他们怕的是你我。只要你我在,刘世雄就没事儿。让刘世雄折腾去吧,也是个历练。” 看王成开若有所思的点头,史明接着说道:“我还想说说你呢!非得学赵进把队伍弄出个班、排、连来,总让人感觉怪诞的很,你就不觉得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么?营哨有什么不好!你看李平用哨不就用得很好么,还打了个硬仗! 什么时代用什么时代的套路,千万别生搬硬套,咱们那时候的路子可不一定适用现在!” “大哥,这不是不习惯吗?我以前是个班长,这么着顺手。”王成武有些不自然的嘿嘿笑了笑说。 “行了,随你。你的兵你自己做主,我也没别的意思,只要你觉得顺当比什么都强。走,去洗吧洗吧。”史明不以为意道。 看史明转身后,王成武脸上的笑容虽收了起来,心里却更加苦笑:“赵进和李平都在他们熟悉的军队里浸淫了20多年,早用惯了繁细的现代指挥体系,恐怕那都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了。我现在都不适应,他们怎么可能适应,而且还是向更低级改,他俩要是乖乖的那才不正常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差距 自从知道李平升了游击之后,刘世雄的心里就一直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压抑。 等李平搬出襄阳城、去了山庄之后,本该眼不见心为静的他却更加沮丧,他心里知道那是一股强烈的羡慕嫉妒恨。 而且,他对李平到底得了什么样的山庄、到底得了多大的好处也更加好奇,只是碍于脸面,不好去山庄之中参观一二,他可不想让自己成为别人眼中流哈喇子的家伙。 老婆赵美玲想要磨镜子的需要恰好给了他一个非常合适的理由,为了不表现出自己的心急,他又拖了两天,然后才在赵美玲的催促中“不情不愿”的上了路。 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壮声势,他把自已营中的大部分兵都带上了,只留下了几个实在看着太老弱的,反正家里王成武和赵进的兵马都在,倒也不用担心老窝。 本来心中对李平所得的山庄有一些想像,估计也就是个不大的破败所在,但只到了庄门口就把他有点震慑了一下,因为只从围墙的长度和庄门的气派就可以看出这真是个相当不错的大庄子。 而门口那四名有如雕塑一般的士兵也更让他产生了不少错觉,有种又看到了后世强力机关的感觉。虽然他心里一直觉得这种傻子式的站岗方式极其无用,但这次却在心里明显感受到了一丝压迫之感。 因为提前没打招呼、也没有骑兵前出通传,守门的士兵根本就不让他进,只让他在门口的安全线之外等候里面的回复(安全线与大门有近十米的距离,是用砖铺出的一条线,以内为安全区不得靠近)。 当然,李平的哨兵也并非被要求得特别死板,主要还是刘世雄的级别不够且又不认识他,如果来的是个游击,哨兵们肯定会客气很多很多。 刘世雄为此气得破口大骂,但哨兵却不为所动。并且大门内还冲出了十几名拿着武器的士兵一脸凶恶的对着他,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会干掉他。 刘世雄立即就蔫了,骂语也快速的切换成了“别误会、别误会的”乞求声,人也乖乖的退到了安全线之外。 等刘世雄回头看自己的兵的时候,气性却再次爆发。 他的这帮子手下不知何时竟一个个都退到了离着他很远的地方,并一脸敬畏的看着这边,完全没有一个人有想上来帮忙的意思。 刘世雄真的气坏了,这兵不是白养了么,他对着他们大骂起来。 骂声中,一个甲胄整齐的老头从门中一路笑脸的小跑出来,刘世雄并不认识这个军官,但这老头却认识他。 在值班军官胡忠山的赔罪声中,刘世雄一脸趾高气扬并骂骂咧咧的走进了山庄,但这个总算“识数”的军官却完全没有谴责那些哨兵和警卫士兵还是让他有些遗憾。 一进庄子,就有人过来牵走了刘世雄的马,并把他的部下全部引往别处,只留那个叫胡忠山的和后面还跟着的一个小跟班一路笑脸相陪的往里走。 这让见识过官面生活的刘世雄打心里小小的鄙夷一下:“官没多大,这规矩到是建的挺快!” 没走多久,宋宝来就迎了过来。 只一见面,刘世雄立即就说:“我家那口子非让我来找你,她听说赵兰月她们的铜镜是你找人磨的,她那镜子污的厉害,找不到好的磨镜艺人,也想找你帮忙给处理一下。真是瞎耽误功儿,我那还一堆事儿呢!” 宋宝来愣了一下,然后也恍然笑道:“原来是这事儿,我还以为你是来玩的。不过,我这儿确实凑巧有一个好艺人,手艺不错。不过,刘哥你派人知会一声就行,我让他拿着家伙什去你府上磨,这点小事还劳你还亲自跑一趟,这不见外了吗?” “唉!这不是着急吗。女人就是事多,那张脸比什么都重要,催的那个跟什么似的。你结了婚就明白了,老婆让干啥就干啥,说别的没用,也置不起那气。”刘世雄大吐着苦水。 宋宝来一听,也不再多说,他们可并不太熟。于是只笑着说了几句“哥不容易!”之类的话,然后就问起刘世雄是否吃过午饭了。 刘世雄一早就出来了,他是骑着马,但他的那帮子部下们可没马,又走得慢,所以到了这山庄时已经过了中午了,午饭自然还没吃。 于是,宋宝来立即命令胡忠山去安排饭,并要求给那些同来的士兵们也安排好。 往宋宝来宅子走的路上,刘世雄对刚才在门口的境遇再次大吐起了口水并反复强调,他知道宋宝来应该是管不了这警卫之事,但他是个直性子心里憋不住话。 刘世雄说,警卫卡人总得分人吧,不能谁都卡,像他们这样原来是一块的人还互相卡就没意思了。看着好像是严,但这不是好赖不分么?今日卡了他倒无所谓,他又不会去与自家兄弟计较,但有一天真卡了什么得罪不起的人怎么办?那不是给自己平白招来祸事么?他也是好心才要说一下,如果是别人只会看笑话。 宋宝来只是哼哼哈哈了半天,也不表态。 刘世雄看宋宝来一直不接话,最后也只好无趣的不再说,只是对这庄子的情况问东问西起来,宋宝来这回倒是知无不言。 刘世雄去了宋宝来那里,而他的部下们则被引到了一个简易的院子中休息。 这院子明显是新建的,不仅有屋有床,还有被子和碗筷,院子里椅子凳子也是一应俱全,应该是专门招待他们这种临时来的人马的地方。只不过稍有点小,也有点偏。 不过对这些,刘世雄的部下们可没有人介意,事实上他们都有点畏畏缩缩。等陪同他们的兵走了,他们才稍微放开一些。 从庄门口到这儿的路上,正好有几列训练的士兵经过他们,那统一的衣服、整齐的步伐、嘹亮的歌声和密集的阵形有点吓到他们了。 何老头并没有像有些人一样进屋去抢床,他喝了几大碗水之后就在院子中的一个椅子上晒太阳,几个时辰的路程早把大早上的那两碗粥的能量干光了,这时候到阴凉的房间里去躺着可遭罪,有被子也不行啊! 他本哨的哨长这时双手揣在袖子里凑过来说:“你看到没,刚才路过那几路兵都有鞋,还都是棉布面的洒鞋哩!衣服也没啥补丁,看着肚子也是饱的。” “饿了?”何老头斜着脸问。 “咋不饿呢?也不知道他这里给咱吃啥?能吃顿干的不?我听说,都在一个营时,他们这里就吃三顿。咱来的慢,早过了人家午时的饭,下顿人家应是天将黑时才吃,还得等好久?”那哨长不停的抿着嘴说。 何老头一听,立即来了精神,转过身问:“吃三顿?说的可真?不开玩笑?” “骗你做啥?他们原来就严,也不让随便出他们的营区,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咱们上官更不可能跟咱们说。但我上次去他们营中办事,亲口听他们的一个队长所说。”那哨长神秘的说。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你可别乱说,让咱把总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行了,还不如不知道。除了眼馋还能有啥用。”何老头说完有点蔫吧。于是,两人又都叹了几次气,一起缩在那里晒太阳…… “吃饭了,吃饭了。你们哨长呢?”突然几个衣着整洁的兵从院外走了进来,门口还停着一辆驴车。 “饭,吃啥饭,在哪儿呢?”那瘦弱的哨长不知从哪里最先钻了出来,何老头和他的哨长也有些蒙蒙的看着门口。 “在外边驴车上,你们帮忙搬一下,你是哨长吗?…”那盯着瘦弱哨长鞋子看的伙头兵话还没说完,整个院子里突然就沸腾了,然后一帮人“凶神恶煞”的向门外的驴车冲去…… 吃的是面条,里面还有少许肉丁,天啊!真的是肉,上面还飘着油花。太他妈香了!这是过年了吗? 惊叹声不停的在一大群吸溜吸溜、扑哧扑哧猛吃的嘴中含糊的传出,但那几个来送饭的伙军却似乎见怪不怪,只是在旁边不停的大声说:“别着急,也别抢。慢慢吃,别噎着,吃完了还有,管够,不骗你们!”这帮家伙和前段时间营中的那帮子新兵可并没什么两样儿,那帮小子也就这两日才明白真的不用抢。 …… 吃饱了肚子晒太阳可能是人生中最惬意的事儿。 此时,刘世雄七十来个部下们全都聚在小院里晒着肚皮。他们高谈论阔着,他们大声说笑着,整个院子里全是欢笑的海洋,没人再去到屋子里睡觉了,也没有人走出院子一步。这时候只要没人告诉他们这个可以做,他们就绝不会去做,他们现在是最自觉的一群人。 但是不久,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说笑开始乏味和反反复复,大部分人还是又挤进了屋子,饱食之后睡大觉也同样惬意。 当天色开始暗淡下来时,院子中的很多人小觉儿已经睡醒,他们开始东一堆儿西一堆儿的再次打起了唠。 这时,一辆驴车又停在了门口,还是那几个伙军,还是那几句嗑。但这回,院子中的人都愣了,有好一会儿没怎么反应过来。 又开饭了?所有的人都有点不敢相信,然后大家迟疑着凑了上来,然后再次喧沸起来。 晚饭是干米饭,有咸菜,有煮菜,有汤,煮菜上还是飘着油花。菜虽然定量,但米饭和汤还是管够。 何老头扒拉完一碗米饭后,香香的抹了一下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盛第二碗。他心想,明日就要回了,这样的饱饭可没机会了,就是撑死也要吃个够。 盛饭的时候,他碰到了他的哨长,他也来盛第二碗,两人相视一笑,他的哨长小声对他说:“我没骗你吧!” 盛好饭后,两人又自然的凑到了一起,何老头感慨的说:“咱要是天天也能这样,让俺干啥都行,怎么折腾俺都没意见,你说啥我都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十章 愤愤不平 因为刘世雄下午才到,且又不是来寻李平,所以李平也就没有着急出现,但露面还要是露的,这毕竟是最基本的礼貌。 天黑时,李平在他的住处设宴款待刘世雄,并请来了高蕾和赵兰月。加上宋宝来,五个人围成一小桌,又是屋内私密的空间,也没有外人,给人一种轻松和亲切的感觉。 把刘世雄让于主位,说了几句欢快的相聚首之类的话后,酒席算是开始了。 虽然在坐的四人其实与刘世雄都不熟,但这四人却显然都比较熟悉酒桌文化,也都比较娴熟于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这让主坐上的刘世雄很快就兴奋起来,似乎也只有他对这样的场合好像不太熟悉。 赵兰月虽当了史明一年多的秘书,但她其实与刘世雄的接触很少。毕竟对史明来说,他与刘世雄也只是礼貌性的接触,偶而会让那两口子在身边沾点福利,如果没有赵美玲他甚至都不会与刘世雄有什么交集。 才干了几大杯果子酿的度数很低的杂酒之后,刘世雄的话就明显变多了,人也变得有些亢奋,他的酒量应该是一般。 除了抓不着重点的说了一下自己、史明以及王成武的近况外,刘世雄有点大舌头的埋怨起李平前两日到襄阳城中为啥不和他们打个招呼?为啥不去他那里坐坐?也好让他款待一番,尽尽地主之宜。 李平虽然知道这不过就是客套话,完全当不得真。但还是很认真的解释说,他去襄阳主要是为了向左梦庚表达提携之恩,又是当天去当天回,时间上比较紧张,就是在赵进那里也只是露了个面而已,实在是没有时间再去叨扰他人。 刘世雄立即嚷嚷了几句“你不能眼中光有领导,没有兄弟”之类的话,李平只好礼貌的表示了歉意,并自罚了一杯酒。好在刘世雄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很快就转到了李盛才身上。 刚才介绍襄阳城中各人的近况时,他就有些奇怪的并没有谈到李盛才,原来这是有故事啊! 但说到李盛才,刘世雄又非常明显的欲言又止,最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终于一撸袖子,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说:“今天喝了点酒,咱们又关系不错,我也就不藏着了。李盛才也是兄弟不假,但他的那些事儿,哎呀!怎么说呢?你们也给评评,看是不是不合适?”但话说出来后,刘世雄又有些犹豫,只看着大家。 李平和高蕾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这种时候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宋宝来偷偷看了李平一眼,也只做了个鬼脸。 这时,赵兰月却突然举起了酒杯,对着刘世雄轻轻一摇,然后笑着说:“来,刘哥,喝一口。”说完她自己就先轻轻喝了一口。 看刘世雄也喝过后,赵兰月继续道:“刘哥,你,我最了解。有眼界也有能力。从前,史大哥在人前人后好多次都赞叹刘哥是个人才!今日我们难得相聚,又没有外人,我们几个也不是喜欢乱嚼舌头的人。有些事刘哥都憋在心里受不了,想来是特别令人不好接受的,刘哥请放开一吐为快,我们洗耳恭听。” “那我就说说。”刘世雄说完,一口又将杯中剩余的酒就全干了。 原来刚到襄阳时,李盛才最初是和史明、王成武他们一起出去征兵征粮的,但没几天就独自带着几十人先回来了。当时,襄阳乱得很,大家也都各忙各的,没人把这当回事儿,等有人随口问起时,几个当事人对外的说法都大概是:城外太乱,李盛才不精于打斗实在太过危险,提前回来和刘世雄他们正好一起作伴,人多好自保,防止出意外。 但实际上,据刘世雄后来得知,这李盛才却是让史明给踢回来的。 刘世雄说:“所谓的征兵征粮虽然大家都明白就是拉壮丁和抢粮,但我们毕竟都是文明世界来的,总归是有底线的,总有些事做不出来。 史明和王成武从一开始就没怎么对着普通平民下手,他主要抢的是大户,然后等别人拉了平民的壮丁之后,他们再去趁乱抢这些人。 襄阳城外开始本就很乱,兵匪也不怎么分得清楚,史明他们浑水摸鱼倒也摸的自在,这也是那些被史明他们拉来的青壮和妇女大多都对史明比较敬服的主要原因,也是他能吸引到不少贼匪投效的原因之一。因为对大多数平民来说,让他们破家的并不是史明,史明还算是救了他们并给了他们饭吃的人。 对大户,史明抢的也主要是钱、粮和他们的仆人,一般并不会伤他们的性命。至于小毛贼们,谁拳头硬就投靠谁,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史明以前是真的黑白两道通吃,黑吃黑他一向比较善长。” 看李平等人都一幅恍然和若有所思的样子,刘世雄继续得意的说: “但这李盛才就不一样了,他根本就是胡作非为。 他带着史明给他调配的人直接就在老百姓家里抢人抢粮,稍有反抗就又打又杀,据说才两天就伤了好几条人命。更令人不耻的是,史明打了大户,他在旁边不说帮忙找粮找钱吧,他却忙着去抢人家姑娘小姐,到处侮辱妇女,甚至当众行那不堪入目之事。 更要命的是,史明他们和一股大伙儿的人马发生了火拼,这李盛才竟然躲在后面大有随时开跑的意思,所幸最后史明赢了。但史明终于也受不了他了,这才把他踢了回来。 虽然这些并不是我亲眼所见,但史明有一次说冒了,我老婆亲耳到的,决不是我编排他。 不过有一次,李盛才在城里边儿抢几户人家我却是亲眼瞧见了,真是叹为观止!这人太狠了。他当时带着人出去正好让我撞到了,我问他干啥去?他说是出去瞎转碰运气,我一时好奇就随口说同去如何,结果他竟没避我。 他应该想的是在我面前显显他的威风,可我是谁啊!他,我还不知道么!他肯定是踩好了点的,要不以他那只敢仗势欺人的性子断然是不会独自干这等事的。 果不其实,这李盛才直接就奔着几户人家去了,围起来就抢。你们绝对想不到那些老百姓让李盛才祸害得有多惨!真是挖地三尺,除了老人孩子不要外,什么都抢光了,有人反抗,直接就摁在那儿给捅了。那些年轻的女人,李盛才当场就和部下们分了,更令人气愤的是,他把抢来的一对母女一起留在了他自己那里,现在那母女还日日在他房中伺候他。 你们说,这还是人吗?” 说到这里,刘世雄出奇的愤怒起来,他继续说道:“别看李盛才有二百多人,好像挺能混的,但咱看不起他。他那事儿咱也干不出来,也不屑去干。我刘世雄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 你们不知道啊!他天天在我面前那个装啊!有什么可装的。你们看他外面交的都是什么人,全是鸡鸣狗盗之辈。抢了一堆女人到处送,仗着会变个戏法,会按个摩,天天去巴结那些有权有势的将领……” “刘哥,我真没看错你,李盛才他怎么能这样?他太让人恶心了。来,我敬你,刘哥。”赵兰月适时的表达了她的愤怒和对刘世雄的赞赏,紧接着李平等人也都纷纷表达了气愤。 刘世雄所说的确实让大家有些意外。虽然周围到处都在发生着非常残忍的事,大家也都有些习以为常了,但那毕竟都是别人做的,现在有自己人也在做这样的事儿,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在他们潜意识里,他们毕竟来自于后世,总觉得他们会有所不同。 受到赞扬的刘世雄更加激动起来,他更加显摆式的诉说起李盛才的又一桩桩神奇故事,在吐沫横飞中,他甚至开始亢奋的说起了各种荒唐的细节,完全不去避讳有女士在场。 但没有人去阻止他,大家都沉默了。真真假假,夸张肯定会夸张,添油加醋也是必然,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可能也差不太多。 李平和宋宝来的眉头始终紧紧皱着,而高蕾和赵兰月则满脸是厌恶和不忍的表情相互交替,李盛才的所作所为大大超出了大家的想像。 终于,赵兰月再也受不了,气愤的站了起来,对刘世雄说:“刘哥,我今天有点不太舒服,就先不陪你了,你吃好喝好。” 赵兰月要走,高蕾自然也要跟着一起走。 没一会儿,李平也以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多喝为由先行进了内屋,这倒也不全是装假,毕竟他伤口上的线才刚拆没多久! 剩下两人,又不太熟,还在李平的住处,这酒自然也就喝不下去了,于是宋宝来陪着刘世雄回他那里休息。宋宝来在自己的住处那儿给刘世雄准备了一间屋子。 路上,刘世雄一直故意借着酒劲问宋宝来平时的生活如何?丫鬟有几个?他们这里的妇人多不多?他下午在宋宝来那里看到的两个漂亮侍女可都被拿下了?等等。 宋宝来开始也没想太多,只以为是男人的劣根性犯了,于是也嬉笑着应付了几句。直到刘世雄进了屋后委婉的表示“他独自一人出来不容易,他想有点节目”,宋宝来才明白刘世雄的心思。 但宋宝来真的没准备,也不能把自己的侍女送过去。于只好尴尬的表示他刚才吹牛了,他们这里因为有高蕾和赵兰月,所以在这方面实际上比较保守,直把刘世雄气得干指了宋宝来半天。 第二天上午,刘世雄带着部下离开了李平的山庄。看着一直在身后跟他挥手的李平和宋宝来,他的心情既复杂又惆怅,他的心里不停的骂着:“跟我装,呸!” 在他的队伍里,何老头同样也心情复杂的不断回头看着远去的山庄,心里慨叹着不知啥时能再到这里来,要不是早上吃得快被撑破的肚皮,他总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这时,他又禁不住看了一眼在马上正故意挺着胸的把总刘世雄,然后,他前所未有的失落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宋宝来的春天 送走了满脸幽怨的刘世雄,宋宝来有些心虚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并没有立即就去赶工,而是先在侍女的伺候下喝了几杯茶。 宋宝来其实并不喜欢喝茶,但他现在特别喜欢喝茶的过程。 悠闲的品着茶,两个美女在旁边专门服侍,再加上特别精心布置出来的优雅环境,让宋宝有一种很有格调、很高大上的意境。 美美的又喝了一口茶后,宋宝来掏出一根没有过滤嘴的烟叼在嘴上,一旁站着的那个丰腴侍女再次很有眼力见的拿出一根火折子快速吹燃并给他点上,这火折子一看就是有准备好。 宋宝来满意的对那个点烟时还不忘向他暗送秋波的丰腴侍女点了下头后,爽爽的吸了两大口烟,然后在烟雾中迷醉起来。 他的心里自我宽慰道:“老刘啊,你可别怪我!我们这儿平常还真没有你想要的那种服务,我总不能把我自己这仅有的两个侍女送你屋里去吧!再说了,你昨个儿一天都慷慨激昂的,晚上还那么埋汰李盛才,谁能想到你会有这样的心思!有啥事早说啊,也给我点操办的时间,能行不能行,我总能给你想想办法不是。哎!真怪不得我啊。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能装了。” 宋宝来的这两个侍女就是左梦庚夫人送来的那四个美人中的两个,这也是宋宝来第一次有专职伺候的丫鬟。 从前在襄阳城里时,虽然他也有不小的权力,但可不敢这么张扬。但现在,这是李平分给他的,他有了底气,也心安起来,李大哥都用着呢!他还担心啥。 虽然赵兰月也揶揄过他几次,但他没理她,赵兰月后来却也没再说。 这几日,他人生中第一次有了一种自己从前都白活了的感觉。什么是生活,这才是生活。 万众瞩目,大权在握,有美陪伴,说一不二,这才是男人过的生活。那个时空的自己也不知道是咋混的,快30了,连个媳妇儿都没说上,太丢人了! 不对,刘世雄现在混得也不行啊!原来还是政府的呢!也不好使。还是跟我李哥混好。 想到这里,宋宝来愉快的站了来,然后就大爷式的背着个手优哉优哉的走了。 他要抓紧去各个生产点看看,很多活现在都是要紧的时候,尤其是炼钢炉那儿还等着他呢。 男人的生活,事业才是基础。 一路上,不断的有人和宋宝来谦卑的打着招呼,有正训练的部队、有来来往往忙乎的男男女女,宋宝来每个都只微微点一下头,并用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嗯”的回复着。至于别人听没听到,他并不关心。 那种被敬仰的感觉让他再次“飘”起来。 很快,他就来到了正在新建的炼钢炉,这里要进行最后的调整与安装。此时,这炉前已经聚了不少人,他们都在等宋宝来的到来。没有他,这最后的工作谁也干不了,因为根本就没人懂。 看宋宝来终于来了,所有人都乱哄哄的叫着“宋营官好”“二爷好”之类的话打着招呼。宋宝来故意绷着脸四下点了点头,然后意气风发的挥了挥手说了句“干活!” 接着,他就匆忙钻到了不大的炉子前忙东忙西起来,不抓紧点干真不行啊!别的地方也等着他呢。 刚忙活了一会儿,他听到有人在喊“将军”,扭头一看,却见李平一个人正远远的站着往这里看。宋宝来犹豫了一下,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吩咐着和指挥着,正干活的众人看他们营官没动,也都消停地继续认真干起来,这样的场景他们已经习惯了。 又过了一会儿,宋宝来一顿交代之后,暂时不用死盯着时,他扭头看李平还在,这才拍了拍身上的灰,往李平那儿快步走去。 李平现在因为伤还没好利索,并不怎么参加部队的训练,主要以宏观指挥为主。更多的是到处转转,在房间里写写东西,去高蕾和赵兰月那里忽悠忽悠给她们找事干。 “你是一直在溜达还是休息了会才出来?怎么不至近处看?”宋宝来走到李平身边后,很随意的问道。 李平也随意的回道:“就没回去,刚才去了趟高蕾她们那儿。谁知道刘世雄起的这么晚,看这天都快中午了,正好也散散步。看你忙,没好意靠近,怕打扰你。” “那怎么在这里站了半天,我还以为你看看就走呢?”宋宝来好奇的问。 “你不是说你建炼钢炉子呢么?我估摸着这些天,也该差不多了,就来瞅瞅。不过,宝来,不应该是高炉么?你这瞅着咋不像呢?”李平疑惑的问。 宋宝来抿嘴一笑,说:“大哥,这不是高炉,是平炉。”看李平更加疑惑起来的表情,他继续笑着说:“高炉那是炼铁的,平炉才是炼钢的。这种平炉,对料要求少,什么废铁、废钢、铁矿石都能凑一起炼,正好可以把那些需要回炉的破兵器、破农具啥的一勺烩了,出的钢质量还好。你放心吧,这玩意我弄过,准差不了。” “嘿!孤陋寡闻了,见笑了。”李平不好意思起来。 “这有啥呀!大哥,术业有专攻,部队上的那些事儿,你是行家,我不也搞不懂,甚至连个门都摸不着么。”宋宝来一点也没有嘲笑的意思。 前几天,李平已经将自己曾经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宋宝来。对宋宝来,他不想再瞒下去了,尤其是经历了这番生死之后。 宋宝来的真诚与善良,宋宝来对他的无条件信任,让李平觉得继续隐瞒显得自己很阴暗、很罪恶,如果有一天他的身份曝光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宋宝来。 而且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为这么个谎言不停的编下去也太累了。 而宋宝来在知道李平曾经的真实身份后,也着实是吃了一惊,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他对李平的更加信任与敬服。 河南是个有着非常深厚拥军传统的省份,河南人民对军队的好感与信任在全国都不多见,这一点在李平曾经并不长的河南地区服役经历中深有体会。 李平的身份也终于解开了宋宝来对赵进、李平掌控与训练军队如此在行的疑惑,他终于不再为自己不会搞军队而觉得自己不够男人和无能了。人家是专业的,差距大本就理所应当,而李平曾经的军人身份也让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那是一种真正的心里防备上的放松。 对于李平解释说他们一开始隐瞒的原因,宋宝来也完全理解,对李平让他继续对别人保守秘密的要求,他更是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他有一种已经妥妥的是自己人了的感觉。 “你怎么会这些?这东西应该早就没地儿用了才对啊!”李平不得不好奇。 宋宝来有点感慨的回答说:“这事说来也巧,还得从我爷爷说起。俺们那块儿居然神奇的有一个大学里的冶金专家来指导,听说这人是大学里的,是个大行家,战争年代在我们那快儿受过恩,有特殊感情。 你也知道,我从小就是一个喜欢鼓捣的性子,随我爹,我爹又随我爷。但他们那个年代,农村里能鼓捣啥,就是木匠、砖瓦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大炼钢铁正对了我爷爷的好奇胃口,因此我爷爷那时候学得又精又好,可出名了,因为炼得铁和钢都好,还上过报纸。 到了改革开放初,全国不都缺钢铁吗?那时候这是紧俏物资,我爷爷就在俺们那弄了炉子干这个,自己炼铁、炼钢,解决了周边几个县的大问题。要不是后边很快就又不让私人弄了,没准儿能做出一番大成就呢!不过,就是那时,我爹也学了下来。 再然后,到了我,我那时就是瞎鼓捣,看着当年他们留下的册子和记录啥的,好奇过重,也研究过一段儿。 我爹也给过不少指导,政策又好了后,我还利用剩下的没损毁掉的炉子正经八本干过几次,但那时咱国家早就产能过剩了,而且我弄的质量也肯定干不过人家正规厂子,钱是一点没挣到,就图了个新鲜。但我找专业人员测过,钢材的质量也还是可以的。 而且可能也是又爱又恨吧,我在冶金方面的知识是最扎实的,也是研究最多的,正经八本的读过很多资料, 谁能想到,就是一爱好,居然还真有用到的一天,这世界真是各种让人想不到啊! 这都是命啊!” 对宋宝来他们家的故事李平也是服了,满脸的不可思议,但他还是有些不明白,于是又问:“你这应该算是土法吧!这炉子我看着也不大,钢的质量有保证吗?” 宋宝来于是解释道:“放心吧!我看过资料,这种平炉在咱们那时的建国前都是炼钢的主力之一,出的钢一直有着稳定的市场占有率,和当时的大钢铁厂的质量没差多少,技术和工艺都比较成熟,大大领先于这个时代是没问题的。 我这个是小号的,先试试水练练手,再者咱现在也没那么多废铁料和铁矿石用来加工。而且这各种造炉子和生产用的辅助材料也非常难找,现在也只能造个小号的。 不是土法,更精密复杂的大平炉我也研究过,原理都一样儿,很多技术要求的都印在了我脑子里,忘不了,这可是我的爱好,等有条件了咱再干。” “全靠你了,宝来。没你可真不行啊!行,我先走了,就不给你添乱了,你忙着。”李平感慨了几句后,慢悠悠的先离开了。 目送着李平的离开,看着周围一片的热火朝天和四处正不断成形的各类作坊,宋宝来突然没由来的生出一种特别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如果说在曾经的世界里,他宋宝来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一个为了生活而艰难挣扎的人,一个没人会当回事的甲乙丙丁。 而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所谓的古代,他却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一个不可或缺的人,一个被人需要的人,一个真正的大人物。 尤其是那种被人需要的感觉可真好!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这么有价值,那种心里的满足根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这里是他的天地,也是他的舞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棉甲和铁甲 过了几天,宋宝来的平炉顺利的出了第一批钢,大喜过望的李平立即琢磨起用这些钢材优先做点什么。 前些日子山谷中的遇袭战,让他对弓箭有了第一次直观上的认识,弓箭重要的打击效果和士兵们对弓箭的恐惧让他首先想到了防御问题。如果人人都有出色的盔甲,那伤亡将会减小很多,也会大大增强部队的战斗勇气。 可造什么甲呢?欧洲的那些光亮的一张板式盔甲立即就进入到了李平的脑海之中,让他禁不住嫌弃起自己部队装备的那些防御薄弱的布衣、皮甲、棉甲和铁片稀薄的铁甲。 有了想法,自然就要去干,结果他在宋宝来那儿却先意外的碰了钉子。 宋宝来不懂军事史,也没研究过欧洲盔甲,但他了解冶金史,他了解功本与成效问题。他对欧洲盔甲在历史上强于中国根本就是嗤之以鼻,他认为人人都穿上沉重的铁甲根本就是浪费。 从宋宝来那儿,李平第一次得知古代欧洲的冶金技术竟远远落后于中国,尤其是炼钢的技术水平更是相差甚远,可以说现代社会的钢铁技术是与中国古代的炒钢技术一脉相承的,而跟欧洲的冶铁脉络没什么关系。 据宋宝来说,1845年美国的企业家凯利从中国请了4位冶金专家到肯塔基城传授中国炼钢技术,1852年此技术扩散到了英国,使钢铁大王贝塞麦于1856年在转炉中直接由生铁脱碳成钢,对欧洲大批生产钢材起了促进作用。 19世纪中期法国人马丁和德国人西门子合作发明的平炉炼钢法,也就是宋宝来现在所用平炉的原型,也是以中国早期设备和原理为基础的。可以说,由中国传入的炼制生铁和由生铁炼钢的技术,是欧洲钢铁工业发展的关键。 材料就有差距,宋宝来也因此对欧洲盔甲技术领先中国这事根本就不相信,至于李平叨咕的那些什么板甲和胸甲之类的,宋宝来更是不以为然。 他认为,这些甲不可能做得很厚,又不是坦克,又没发动机,太厚了人穿在身上不说压死也走不动了,而以他对金属的了解,薄薄的金属甲在火器面前就是多余的累赘。 他的猜想是,欧洲人玩出这些东西,可能不是因为他们的冶金技术好,而恰恰是冶金技术太差了,导致攻击性兵器的硬度和持久都不行,这才出现了李平所说的板甲之类的东西。而且他好像隐约记得曾经看过的资料就说过,西方到中世纪连渗碳技术都没推广起来,一直在大量使用的是质地较软和硬度比较低的熟铁。 什么意思?说白了就攻击武器的尖部偏软,不用太强的防护就可以了。 并且从维修上和使用舒适度上讲,中国的小片片甲也显然更具优势。 宋宝来能把年份和人名都记得这么准,应该不是胡诌。 虽然被打击了,但李平显然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他必须进行实物测试。他这里可是铁甲、棉甲和皮甲什么都有。 虽然还差一种主力甲,布面甲,那种外层是布或棉,铁片在内层的一种甲,这种甲多以将领和精锐骑兵装备为主。不过,李平倒可以用布衣和铁甲放在一起来模拟。 但测试还没开始,前期对测试装备的检查就让李平再次收到了意外。 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李平对所拥有的各类甲根本没认真一一了解过,当真的去细细了解时,却发现他想当然的东西太多了。 他们所装备的铁甲基本上还算中规中矩,虽不是什么好货色,还又薄又稀,但也不是质量差得离谱的那种。因为铁片在外,一目了然,太偷工减料也不好做。 皮甲也不说了,动物皮革,经过油浸等处理,没什么特别的。 最大的意外,竟来自于棉甲,李平从来就没当回事儿过的甲。 因为在他们最先装备的那批棉甲,李平是认真看过的,毕竟好奇,没见过。那批棉甲说是甲,不如说就是简单压实压紧了的棉袄,防御力低得惊人,李平当时还奇怪这东西怎么会在清以后竟一统军队。原来,他的这批甲竟然是超级的假冒伪劣产品,真正的棉甲根本不那样儿。 左梦庚夫人给他拨付的棉甲那才是真正的棉甲,虽然也不是特别好的,但却是能正经用的。而李平因为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才没再看过,也没当回事儿。 这批真正的棉甲,只要细细一摸就知道真能当甲用,而且防御力应该还不错。就像那种老式布鞋的棉底子,厚厚的,又软又硬。在官兵中打听了打听,居然有不少老军伍还知道这种棉甲是怎么做,因为根本就没什么秘密可言,工序也很简单。 简单的说,就是像坐棉袄一样把棉花压实后缝在两层土布中,然后用粗钱缝紧,缝得密一些,然后再用水浸透,平铺后压紧压实,使之不会再膨胀,最后晒干。这最基础的棉甲就成了。 要想防御力高,更讲究一些,可以多来几层叠加;条件更好一些则可以在两层之间或多层之间夹上皮革、纸片、甚至是铁片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然后再加上铜钉固定。当然,工序越多,成本也就越高。 至于李平的那批假冒伪劣产品,只不过是把工序更简化了一些而已,不仅只一层,还压实和晒干的工作都没做好,这才软囔囔的,完全就是为了交差而对付的东西。 并且这种质量的棉甲在明军中还非常普遍,大伙儿也早习惯了,大多当个御寒的衣物穿。而且因为蓬松,御寒效果反还相当不错,大概是类似于羽绒服的原理吧。 左梦庚夫人送来的那批棉甲虽然也只有一层,但基本的工序都比较到位,这才看着像回事儿。 而在这批棉甲中,有一件还十分特殊,因为其他的棉甲都是土黄色或红色或蓝色,只有它是黑色的,而且这件甲当初是挂在一间屋子里的,有单独的盔甲架子。只不过,当初收拾时被已经眼花缭乱的宋宝来给和其他棉甲混一起了。 而李平的部队平时训练又不穿甲,而管理盔甲的士兵又以为李平知道这件棉甲,也就没有汇报。 只一打量,就知道这件棉甲是属于质量上乘的,再细细去看,果然了不得。 这件棉甲是多层的,而且棉花压紧的方式也应该不同,因为它的每一层都特别的坚实和坚硬;这一套甲在重要部位都夹有硬度很高的铁片,最外面的铜钉又密又粗,只凭手感就知这件棉甲的防御力是惊人的。 不过测试时候,李平可没有一点爱惜不多的各类盔甲的意思,他也完全没担心破坏,他要的是数据,最真实的数据。 棉甲的防御力大大超出了李平的想像,当然那批假冒伪劣产品不能算。它使弓箭、强驽和鸟铳的有效杀伤距离都大大缩短,尤其是对鸟铳的防御力最为明显,那件黑棉甲甚至可使鸟铳的有效杀伤距离缩短三分之二以上,十分惊人。但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箭头和长矛越锋利,棉甲的防御性越差。 对后世软式防弹衣原理有些了解的李平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因为它们太相似了,基本上利用的都是韧性来吸收动能,而不是像铁甲那样靠硬度来弹开动能。 这也是棉甲对长矛和弓箭等尖锐兵器防御效果不好的原因。 在测试中,铁甲主要表现出了对弓箭较好的防御水平,面对鸟铳则有些力不从心,综合防御水平实际上不如棉甲。外层是硬布的布面甲则表现能强上一点,但也并不突出,因为它的主要防卸还是靠铁。 等所有的测试全部完成,李平苦笑不已。 有些事真不能自以为是,他终于明白了棉甲在明末开始流行并在清朝彻底终结铁甲的原因,棉甲制造技术的不断进步和火器的大发展应该是主因。 之所以说棉甲制造技术的不断进步,是因为棉甲本身是兴起于元朝,并在棉花全面普及的明代开始发展起来,发展时间还比较短,技术还在不断成熟和改进。当然还有一点就是,棉甲的成本显然也比一身铁更低。 历史的优胜劣汰真的不是说着玩的,尤其是战争这种你死我活的事。技术的倒退在战争中根本就不可能发生,那只能是承平日久、马放南山时的偶然。 结合宋宝来给他普及的概略冶金知识,李平也好像明白了重装骑兵和重装步兵在中国汉族军队中一直没发展壮大起来的原因。马应该不是主因,攻击技术太发达才最有可能,尤其是中国驽的技术太发达了,种类也太多了。甭管你身上有多少铁,一支硬矛、一支强驽就有可能把你终结,从成本效益上讲忒不划算了。 如果没有火器,经过塑形和弧度处理的板甲和胸甲倒还可以有所作为,但明末的火器化将会是李平未来不得不重点面对的一个主要问题,这从几次物资配发中就可看出一二。 而且,李平也想起了欧洲的胸甲消亡好像就是来自于火器威胁巨增的十九世纪初,而那时的欧洲火器技术也并不比明末先进太多。 一切从实际出发,尤其是考虑到成本,李平目前的选择也只能是棉甲。 既然定下了棉甲的发展方向,棉花就成了重点。 不过好在朱元璋同志干了件好事,正是他强硬的在全国普及了棉花的种植,而棉花又不会像粮食那样吃到肚子里就变没了,所以虽然是战乱,但棉花的获取却还不是特别费劲。 而要重点对准棉花,李平却又意识到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抓紧办了。 因为棉花,李平想到了最要命的一个历史事件,那就是小冰河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明末的小冰河 小冰河时期是指在地球气候上出现的一个相对较冷的时期,但比毁灭大量动植物生命的冰期则要暖和许多,其显著特点是气温大幅度下降和气候极端异常。 人类历史上出现的小冰河时期都造成了全球粮食大幅度减产,并引发了社会剧烈动荡和人口锐减。 中国在历史上一共经历了四次小冰河时期,从第一次的殷商末期到西周初年,第二次的东汉末年、三国到西晋时期,并直到第三次的唐末、五代时期,都是中国历史上战乱最为频繁、社会最黑暗的时期。 第四次小冰河时期正是出现在明朝晚期,并且在崇祯时期达到了灾变的,现在全世界就没有安稳的地儿。” 李平说完,史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就陷入了若有所思之中,但王成武却又接着问:“可如果是这样,那满清不也缺粮食么,他们怎么还会有闲心南侵?” 李平苦笑了一下,耐着心的解释说:“说明一下,小冰河并不是从崇祯年间才开始的,事实上它已经开始了几十年,只是现在是峰值。 满族也就是女真人,他们是属于半耕半牧的民族,他们不断的发动对明战争其实就是为了抢掠以解决他们的饥饿问题。至于为了打垮大明,他们其实就没敢想过,就是进了北京后一开始也没想过他们能最后占领整个中国。 为什么他们拼了命也要不停的到大明来抢东西,正是因为他们也没粮食,也极其艰难。输赢无所谓,抢到粮食自然好,没抢到,减少了自己的丁口,人均粮食占有量同样会大大提升。” 李平解释完,王成武无语的点了点头,史明则默默的给李平坚了个大拇指,然后房间之内再次陷入一片沉静之中。赵进坐在那里始终黑着个脸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刘世雄和赵美玲则一直在茫然之中。 “那为什么清朝建立后就没有受到灾害的影响呢?而且还那么快就坐稳了江山?小冰河期这么快就结束了!”赵兰月这时突然发问道。 前期她对李平要说的事只是了解一点大概,并没有认真去想过,对她来说这是男人们的事。但现在,既然坐在这里,感同身受,思维也就自然开始发散。 “问的好。”赵进接了一句,屋中的几个人的目光也再次聚到李平身上。 本来已经坐下的李平这时只好再次站起来,苦笑着说:“大清真的是命好!小冰河期并没有结束,它又持续一段时间,应该还有几十年吧!但除了冷之外,极端的自然灾害在清朝建立起来之后就大大减轻了,没有了旱灾、蝗灾,没有了年年的地震,雨水又正常起来,只剩下的冷真的就不算大问题了。江山自然也就稳固了。” “大清这是天命所归的意思么?”史明又突然发问。 “你信这个?”李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对史明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真的有些意外。 “算不上信,只是有感而发。”史明皱着眉头说,看李平不明所以的在看他,他又说:“你说的,满清自己都没想过能得天下,他们是走了大运,才入主中国。现在,连气候都在帮他们的忙。这太多的好运气,还都是大运,你会怎么想?”他把皮球又踢了回来。 “走运呗!仅此而已。”李平耸耸肩,他对满清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 赵进最后并没有留大家一起吃饭,因为这次会议是秘密的。赵进主要考虑是,他现在对一些局势还把握不准,目前他并不想让人觉得他们这些来自杨文岳那边的人在搞小团体,这对融入左良玉集团很可能会有不利。 至于李平现身襄阳并出现在赵进营中倒问题不大。 这个年代重义,赵进是李平的老上级,又是出自同一军,亲近本就正常,升官后疏远才会不正常。但史明他们就不一样了,正常来说情谊点到为止才正常。 回去的路上,赵兰月突然对李平说了一句:“史明这个人有点迷信,干他那个行当的,多少都信点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 全新的一扇门 周文已经任第五连的连长一个月了,自从前日在全营队列会操中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这两天他的心情就一直很好。 今天是休息的第二天,非常难得放了两天假,听二连的连长吴冬说,这是要让大伙儿好好放松调整一下,后面估计就没什么休息日子,而是要天天累成狗了。 对此,周文并不再乎,反还有些许期待。 上午,他在自己的小屋中收拾了半天的衣服,同住的文想帮他,但让他撵走了,他始终不太习惯让另一个大男人整理自己的衣物,尤其是内衣(文书是连队负责写写算算、给军官跑腿打杂的士兵,每连设一名)。 周文虽然也是正经的读书出身,但家境并不好,带个小厮对他来说还是很奢侈的行为,这也养成了他凡事自己动手的习惯,却也更快的让他适应了这军旅生活。 作为连长,他和连队的文书共住一个房间,虽然不是一个人的单间,他也很满意了,起码不用天天都要去挤那些大通铺,也有了很多私人空间。 根据段主任的教育(政治部主任段强),在连队,军官们一定要与普通士兵同苦同乐,养成良好的个人自理能力,既为士兵树立榜样,也可以有效的指导士兵。所以,他们这个级别并没有配勤务兵,衣物自然也要自己洗。 周文的衣服有些是前日会操结束后洗的,还有些是昨日才洗的,林林总总的一大堆。他的衣物比一般人都多不少,那些他初来时被拿去消毒的衣物也都被还了回来,毕竟作为一个读书人他还是有几身不错的行头的。 晒干的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皂香味,闻起来非常舒服,他叠着的心情也更好了。 作为连长,周文的福利还是不错的。连长以上军官每月是可以得到一块香皂的,而且会操得了名次,他也又被奖励了一块儿。 而作副连长的严明却完全没有这样的待遇,只有羡慕的份儿,他还从未用过香皂,若想洗的干净些还只能依靠皂角、淘米水甚至是草木灰之类的。虽然现在连队的训练几乎主要就是靠副连长严明来组织和把关的,最辛苦不过,但规矩就是规矩,主要是物质还不充裕。 叠好了的衣服,又悠闲的喝了一盏茶,四连的连长韩九仍然没来烦他,倒是有些让周文意外了。 韩九这家伙平时有事没事的就喜往他这里跑,昨天更是烦了他一天,今日许是他也烦了吧。虽然天气已经很凉,但这样的清静却是读书的好时光,他立刻就决定去营里的图书室看看。 走在去图书室的路上,不断有他熟悉或不熟悉的士兵经过,因周文还穿着青色的军衣,经过的人都毕恭毕敬的和他打招呼,那些也穿着军衣的士兵都规矩的给他敬礼。 对这样的规矩,周文还没有完全适应过来,他总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感到自己始终在众目睽睽之下,虽然有些虚荣的兴奋,但也让他更加约束自己的言行,但他还是会时常忘记还礼。 他的军衔就缝在衣服左右的两个上袖上,走到哪儿都被人瞩目,走到哪儿都不会被认错,当然他也很容易辨识那些他不认识的军人的职务。 这种方法并不是早就有的,而是他到这儿后快十天了才开始实行的,也就是说总共才施行了二十来天,不适应和犯迷糊的不仅仅是他,也包括大部分人。 周文衣服的左右上臂缝有一样的三条并行向上的黄色箭头粗线,代表着他是连长级军官。副连长是两条黄色箭头线,排长是一条黄色箭头线。 班长的是两个一大一小套在一起的黄色圆圈,副班长的是一个黄色圆圈。 参谋长他们的则是一个黄色圆圈下带着一条长长的横线,那几个参谋、干事和助理现在都是用的排长级标识。 当然他们也被告之,颜色并不重要,主要看符号的意义,以后有可能这些符号还会被标在帽子上。对此,周文倒能理解,现在官军的甲衣大都是红色和蓝色的,也有不少淡黄色的,如果定死了颜色很容易产生混淆。 眼看着就要到图书室了,韩九的喊声突然在后面传来,周文无奈的站住了身子。 韩九今日没穿军衣,这家伙穿着一件大红圆领衣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也不知抢的谁的新郞服。看周文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红衣服,韩九不好意思的嘿嘿的笑起来,喘着气说:“从老田那里搞的,这老家伙儿存货可不少,放在他那儿都浪费了。” “那你为什么整个大红的,配着你这黑黑的大块头,好生别扭?”周文一脸鄙视的说,他对韩九可一点不见外。 “这不想着改改运气吗!你弄了个第二名,把一、三连这两个老连队都干下去了。他娘的,我倒数第二,保障连、运输连就不说了,连带了一帮娘们的卫生队我都没搞过,还要看你们在那儿吃香的喝辣的,我在连里都快抬不起头了,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韩九越说越委屈。 “那也不至于从倒数第一那儿拿衣服来转运吧!而且你这衣服还不知抢的谁家的呢?他一个干瘦的小个子,怎可能准备这宽大的新衣,也不知坏了哪家的好事,可不知沾了多少晦气!这要是都能行,我服你。”周文不客气的一刀捅上说,还来了个一石二鸟。 周文对六连的连长田水生一点好感没有,在韩九面前他从不掩饰。 “我的娘啊!你咋不早说,气死我了。”韩九闻言整个人都僵在那里,然后很快哭丧起了脸。 “我说,你听吗!他做惯了打家劫舍,哪还管什么是非曲直,到了这里也没见他转性。再说,你也没问我啊!”周文一点都不客气。 “那好吧,我现在就回去换自己的衣服去。老周,你可等着我啊!”韩九哀求道。 对周文看不上田水生韩九早习惯了,已经免疫了,而且也从不劝。老田这人做事让他也常常看不过眼,但好歹他们是一同入营的,总不能不交往。 “我去图书室看会儿书,你可去那里寻我。”周文说完,也不待韩九回答,扭头就走。 看着周文远去,韩九又懊恼的拍了下大腿,嘟囔着:“老田误我,也不说这衣服哪里来的,哎!” 他现在倒也不太急了,而是慢慢的往回走。周文既要去看书,他总不能立马去把他拽出来,总得让人家看一会儿。 韩九就是喜欢往周文身边凑合,他感觉只要在周文身边,他自己的档次都提高了不少。人家可是正经的读书人啊!秀才耶!那是有功名在身的,在四里八乡也是很有才学之名的。这样的文曲星,他韩九当然要好好沾沾福气了。 周文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他并没有一般读书人的那股子高傲和酸腐,更不盛气凌人,反而颇随和大气。就是特接地气那种,而且还急公好义,只是性子太拧了一些,有时候过于刚硬。但也正是这种性格,让他挺身而出,以一已之力护住了不少乡邻青壮,而且他还知道用聚众成军的法子,可见决不迂腐。当然他的才学名气和同学故旧也让很多觊觎之辈对他颇为忌惮,这才有了他那不入流的营伍一时安然的局面。 周文虽不懂军伍,手段本事可不一般,不仅稳稳的聚拢住了他那一千多青壮和一千多老弱妇孺,还成功的让人摸不清虚实。以至外人大都没搞清他那隐蔽的林子中到底有多少人,普遍以为只有青壮四五百而已,这才没有万众瞩目,也难怪周文在他的手下面前有如此高的地位。 就说这次会操,虽平时训练仰仗的全是副连长严明,但指挥可得自己上啊!周文也不知怎么练的,那指挥、那口令愣是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仿若一个老手般。这样的俊杰,他韩九拍马都追不上,不引为兄弟不是傻缺么。 暂别了韩九,周文很快就到了图书室。在书架上找了半天,周文终于找到了一本新抄的薄薄的物理基础,他立刻取了下来,走到军官专属的屋中静读。 这图书室是开放的,书虽不多,但却是一个非常新鲜和大胆的举措。里面有一些印刷版的四书五经以及杂学甚至医书,更多的还是数学、地理、历史、物理和卫生常识的手抄本。所有的这些手抄本都是用官话白话所写,里面完全不避讳的使用了大量的简化字,数学里则统一用的是阿拉伯数字。 这些手抄本通常内容很少,分成一、二、三、四这样的册子,数字越大越是最新的,当然也越少有人能看懂了。周文拿的就是物理二,这物理也才出到二,而且内容也只有五六页纸。 不过大家翻看的最多的也是这种单薄的手抄本,因为这都是军官考试要考的。当然考的要比这里有的要简单多了,最多也就考到二。 那些地理、历史之类的更都是非常简单的概括,对周文来说实在没什么可读性,最多只是观点新颖和奇怪些罢了,他只偶而才翻一下。他最喜欢的却是数学和物理,那些新奇的知识仿佛给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不过,他发现,地理和历史在其他人那里却是最受欢迎的。尤其是历史,往往以一个个小故事的形式呈现,全是白话,通俗易懂。很多人不仅看,还互相交流,那些故事几乎成了官兵们茶余饭后最热闹的谈资,常常有人眉飞色舞的学故事中的人物。 开始他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很快他就有了全新的感触,很多还识不了几个大字的士兵们居然在谈论秦始皇、汉武帝,谈论卫青、霍去病,谈论烽火戏诸侯、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虽然这些故事都非常简单,有时候甚至有错误,但也足以让人震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十五章 三个新头目 图书室目前还很小,一共中只有三间房,中间的那间最大的屋子是放书的地方,左边那间也很大的屋子是士兵的阅读间,右边的一间小屋子则是军官的阅读间。 门开在中间的大屋,想要看书的人选好了书后可进入阅读间安静的就读。 周文已经在图书室中看了好一会儿书了,今天在这里看书的人并不多,比平时的晚间要少很多,自然也清静得多。但他透过军官阅读间开着的门注意到,只这一会功夫就不断的有人在进进出出,人员的流动非常大,他所在的军官阅读间则要好得多。 他好奇的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又略想了一下,大致有些明白了,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这军中哪有什么像他这样正经读过书的,大多数都曾是目不识丁的粗汉,认识的没几个字也都是在这营中刚学的。虽然这些手抄本中大量使用了简化字,且营中也以教授简化字为主,但让那些仍和文盲差不多的官兵认起来仍是极为费劲。 至于简化字合不合规,虽然现在的大多数读书人都很反感,官府也是严令禁止,但周文却并不迂腐的认为这有什么。 这些简化字,隋唐时就已大量使用,历史上很多有名的文人也都使用过,而且有些还是他们创造的。不能为了去反简化字大行其道的异族元朝,就把这本就是汉家的简化字也彻底反了吧!虽然元朝有些字简化的也有些过了,但却没必要一棍子打死。还是这军中方便,可以谁也不尿,这李将军倒也会浑水摸鱼。 不过这营中,也有些富户和商铺伙计出身的,他们倒也有不少认识些字的,有些还认得不少。但这些人要么大多已进入了军官阶层,要么就成了保障营中的骨干力量。 那些以前并不识字的士兵来这里看书,实难是坐得住的。平时训练闲时来这里坐坐还可算放松,休息时难得的放松和有那么多娱乐活动勾引怕是就没那么大的恒心了。像韩九那样在学识上太顾及脸面的大老粗还是极少的,不会就不会呗,却非要偷偷的苦学。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营中能形成这样的气氛也足够令人震撼了。 想到这儿,周文发现韩九竟还没有来寻他,有些奇怪,他可已经读了好一会了。 于是他合上书,轻轻的放回原处,也走出了图书室。 出了门,却发现韩九正老实的蹲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百无聊赖的看蚂蚁,周文笑了。他走过去,拍起一脸傻笑的韩九道:“走吧,找个安静的地儿,再教你认些字。” 寻了一处安静些的树林,周文先是很严厉的把昨日和以前教韩九认的字都先考了一遍,然后很耐心的给他讲解了一篇文章,之后两人就在地上拿着树枝比比划划的写起了字。现在过多的练习毛笔字可没那条件,先解决认字和会写才是关键。 韩九在这方面的薄面子,可能也是被这营中的氛围给逼的。他敏锐的认为,没文化将来是在这营中立不了足的,而他可舍不得这天天能吃饱饭、有衣穿还能有香皂用的好地方。 对韩九的敏锐,周文非常吃惊,这条大汉看着粗鄙可心却细着呢。连他有没敢想这营中以后关于学识的要求趋势,这可是颠覆性的。 李平一个新进的游击、原来的一个小小队长,怎么会有这样的胆魄与雄心,这人真的是个普通士兵出身吗? 练了好半天的字,极有恒心和毅力的韩九终于也是累了。他提议去找人玩会儿新近流行的纸牌,斗斗地主啥的,但被周文否决了。他又提议去踢新近挺火的足球,也被周文否决了。 周文的意思是眼看着快吃午饭了,还是一起在这周边的小山丘中走走吧,他更喜欢这样的放松。韩九虽不好这调调,但也只能陪着。 他们只走了没多远,就准备折返往回,要不真误了饭点,可没地方去补,他们既没钱,这庄中也无店家。 突然,远处的林子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响,两人打眼去看,是一小群正在操练的军人在穿林而过。 两人看了一会儿,那群人并不多,只有几十个,也没有穿甲的,但却明显负重很大。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疲惫不堪,样子说不出的凄惨,那是马兰连长的侦察连。 “这休息的时候也如此搏命的操练,这马连长也忒狠了。”韩九心有戚戚的说。 “一、二、三连的作战训练都在强化,听吴连长说,他们从前的队列训练阶段是被强令不允许搞那么多的作战技能训练的,但我们却没几天就进入了一半队列、一半作战技能的训练。 你以为我一个新人在队列会操中能得第二是为什么?一、二、三连都被作战训练计划的强度压疯了,只二连因火器还没全配备到位,这才有精力去抓队列。”周文沉思着说。 “老周,你那是真厉害,那不七连也没干过你吗?”韩九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周文在谦虚。 “七连除了连长也全是新手,连里的骨干力量还不如我们呢?他们的连长吕亮是原2哨的队长,算是放心的,骨干自然就弱多了,毕竟老底子也并不多。”周文随口说着,人却还在沉思中。 “嗯?老周,啥玩意?我,我怎么好像没明白?”韩九一下子有些蒙了,这周文说哪儿去了,他有些糊涂。 “别老叫我老周,我才17岁,可一点不老。别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学人家段主任和胡部长他们老挂在嘴边的新鲜词,那么多新鲜词你都整明白什么意思了么就乱用?你可是比我大多了啊。”周文看了一眼韩九,发现他确实不像装的,也不想再说,顺势转移了话题。 “这多亲切啊!咱这不也是跟上头保持一致吗。嘿嘿,再说了,叫你周连长生份,叫你周老弟吧,又觉得怪怪的,难不成叫你周先生,我觉得老周挺好。”韩九嬉皮笑脸的解释着。 “那行吧,你怎么舒服怎么来,随你吧!走,回去。”周文无奈的笑着说。 路上,韩九好像完全忘记了他刚才的疑问,对这侦察连反兴趣盎然,不停着说着听到的有关侦察连神奇的故事和残酷的训练,羡慕得不得了,直言那才是爷们儿待的地方。 周文大多静静的听着,偶而才插上两句。快到就餐地时,他突然对韩九说:“老韩,后面好好抓训练,可能要打仗了,司令部已经急了。” 看韩九被突转的话风弄得一愣,只是习惯性的点头应是,周文又拍了拍韩九的肩膀,说了句:“开封破了。”然后不管更蒙的韩九,直接转身向自己连队的就餐地走去。 吃着饭时,韩九很快想明白了周文的意思。就是关于七连的事,他也豁然开朗起来,以前他都没往那些方面想过,刚才他只是直觉周文已不想再说,所以才装傻没有再问,这读书人的心思还真是不一样儿,不过这游击大人却也更加让他敬畏。 吃了饭,回到屋中,韩九本想拿起毛笔练上几个字,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他的紧迫感越来越强。 开封破了,开封怎么可能会被攻破?韩九很怀疑周文消息的真实性。 从河南一路流浪过来的韩九是了解开封,而且也曾到过开封,那样的雄城在他的心中是几乎不可能被攻破的。当初要不是贼人断路和怕官府拒入,他本有带弟兄们避入开封的想法。 也许只是周文逗我呢!逼迫我更加努力。 可如果周文的消息是真的怎么办?想到这里韩九心中一惊。开封能破,襄阳就也能破。韩九的心中开始发紧。 不过,开封毕竟离这里还远着呢,韩九皱了皱眉头也就过去了,他有些自嘲自己是不是想远了。 但田水生却近在眼前,由不得他不多叹几次气。如果周文透露出的分析是对的,老田恐怕是要真玩不转了,离倒霉的日子可能已经不远了。 田水生这家伙当初来报到时,就是掐着点来的,第三天下午才到。自任了连长后,他常常无故的欺压低下士兵,让人像老爷一样伺候他,训练更是常装病不去参加,还有事没事的老往保障营跑,许诺拉帮那一套更是玩得娴熟。 田水生毕竟以前也是独领一方的头目,韩九原来觉得他有些事倒也做得不能算过,当官不就应该那样么?现在一下管得那般严,一时不适应,牢骚多些也是正常。且田水生平时对自己是热情的很,还很慷慨,更对周文只任了连长表达了多次不满,说了自己都不敢说的话。 不过,现在细想一想,尤其是在这军营中待了些日子后,韩九越来越感到这田水生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他们似乎完全就不是一路人。 他本以为他和周文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现在却越来越发现他和周文其实并没多远,反而是他们和田水生生活在了两个世界,周文看不上他并非是单纯的职业偏见。 田水生当时推荐的两个排长人选,一个在他的四连、一个在五连,在他连里的那个排长已经因表现太差被直接免成了士兵,五连的那个排长也多次被严厉训斥,这代表着什么?。 以前韩九还有些觉得游击大人毕竟也还年轻,是需要像田水生的这样的老江湖来助其臂力和参赞一二的,自己和老田处好了,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现在看来,自己太想当然了。也怪自己是头猪,游击大人要是平常之辈,怎可能有这么大的局面;他要是走的也是寻常之路,又怎能连周文这样的读书人都被唬住? 但韩九转念又一想,老田再不懂事,又能如何? 田水生既没杀人、也没放火的,最多也就是不得将军喜欢。这样的老帮子,他手下又那么多弟兄。为了千金买骨,当然词可能用得不对,也带过几百号人的韩九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那么将军于公于私最多也就是不亲近于田水生或者不重用于他呗!倒霉又能倒霉到哪里去? 周文这读书人想的忒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雄城“北京” “按汴梁乃豫州之分野,天地之中枢,八方之冲要,腹心之重地,其名曰大梁、曰梁州、曰汴京、曰汴梁,历代更改不一,可谓巩固金汤亿万年不拔之地。”——《如梦录》(明) 韩九几乎不能相信开封会被攻被,一个月前的张清也不相信。 他还清晰的记得当时有一天,在阴雨中,他独身一人站在开封北城墙上眺望着远处一道参差不齐的低矮土堤以及更远处一道几乎与开封城墙等高的影子久久发愣的情景,清晰的记得而后一桩桩永生难忘的匪夷所思。 那天,城墙上的守兵们都躲在了窝铺里,躲在了城楼里,只有他站在阴雨中。 雨水早已打透了他的衣服,视线也早已模糊,但张清就像没了感觉一样。他的心很乱,他的思绪很乱。不知道为什么,那道土堤就像横在他心中的一堵墙,压得他很不舒服。 只是当时,他还没有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要不是手下兄弟不停的叫他,张清都不知道自己还要在那里站多久。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反正就是心烦意乱,就是就总感觉哪儿不对劲儿。这种强烈的预感已经笼罩在他心头很长时间了,那天尤其强烈。 他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他的右眼这段时间也老跟着跳,多年不曾出错的异样感觉让他很清楚一定有什么事会发生。 但再不好还能差到哪儿去呢?他却一时还想不明白。 被围了快五个月的开封城中已经开始出现人吃人了,还能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糟心的么? 他们没吃的,围困他们的贼军们估计也没什么吃的了。河南周边打了这几年仗,粮食早打空了,也就开封因着王府和漕运能补上些粮食,其他的地方哪来的余粮。 而且朝廷不救别的地方,开封却总是要救的。因为除了京师和南京外,开封恐怕就是大明最重要的城镇了,这里都不救,岂不是要坐等气数耗尽? 就算真有什么变数,只要再咬咬牙,贼军们也总会退去。贼军号百万,粮食耗费更加巨大,日久更难坚持,又怎么能挺得过这曾号“北京”的开封城。 至于开封会被攻破,张清连想都没想过。 开封是他这个也算见过不少世面的人这辈子除北京城外见过的最雄壮的城池了,“八省通衢,势若两京”绝不是一句玩笑,更不仅仅是指它的商贸和道路之要。 张清为会如此去想?决非是他见识短,而实在是开封在有明一代都是真正的雄城。 毕竟开封称“北京”可是整整叫了十年! 洪武元年(1368年)三月,朱元璋定汴梁为北京,并准备在此建立都城,后虽最终于当年在应天府(南京)称帝,但也开始了明代两京制的先河。但“北京”还是做为陪都一直到洪武十一年(1378)因周王在此就藩才被撤销,并称开封府。 因为开封曾被定为北京,所以明代的开封城从里到外都是按皇城的标准建的,开封的城墙也因此包了砖,成为坚固的砖城(以前为土制)。 开封城有紫禁城、萧墙、砖城和土城共四层城垣,总体布局类似于南京城的宫城、皇城、内城和外城四层形制。后来,迫于黄河水患的威胁,又在四重城垣外围增筑了护城大堤,最终弄成了五重城垣层层围护的新格局。 那么,开封城到底有多雄大呢? 开封砖城周长20里190步,高3丈5尺,广2丈1尺。护城河深1丈,阔5丈。共有5个城门,每门各建瓮城三重。全城共敌楼五座,俱有箭炮眼,三方四下,十六邪;大城楼五座,角楼4座,星楼二十四座,俱按二十八宿布置;窝铺五十四座,炮楼十座,敌台84,警铺81,甚称严密。(明朝的一里等于三百六十步,也等于一百八十丈,一丈=3.33米,因而一里大约为600米) 此时的开封土城因主要是建于后周和宋时的外城墙,大都已基本废弃,很多地方只余城基,残存的城门也全被土填死,成为了防备河患的一条土基(就是一条土坡子)。土城的周长大约在四十多里,张清眺望的破败土堤就是此墙。 而开封的萧墙,也就是周王府(紫禁城)的外城墙为9里13步,王城(周王府)的周长约2520米(无古代记录,为现代考古测量)。王城的范围在今龙亭公园一带,公园大道为其中轴线,大抵为宋宫城的范围。 如果还是无法估算开封城在当时的规模,可用同时期河南其他城池与其比较。 古都洛阳,明清时期的河南府城周长仅八里三百四十五步,整个府城还比不上周王府(按萧墙计)的面积大。河南其他王府的所在城市,南阳城周长六里二十七步,彰德城周长九里一百一十三步,卫辉城周长六里一百三十步,钧州城周长九里,怀庆城周长九里一百四十八步,汝宁城周长五里三十步。 开封光周王府的周长就九里十三步,周王府就已经和河南的几个重要城市的规模相当甚至还要大!而周王府在开封城内却仅约占全城面积(以砖城内计,土城不计)的五分之一。 开封城之广、建筑规模之大可见一斑。 开封五门(宋、元共十二门)外的道路,分别通往开封周围各县。其中曹门通兰阳(今兰考),宋门通陈留,南门通尉县、通许,西门通中牟,北门通延津,谓之为“五门六路,八省通衢”。 古人称开封为豫州之分野、天地之中枢、八方之要冲、腹心之地,决非什么夸张之言。否则也不会自宋在此平原之地建都之后,元、明、清几代仍不断重建、完善、修缮如此雄城。(几代的开封从地下到地上层层叠叠,一城压着一城,每代基本都在重建) 而除此之外,开封还富足的令周围均黯然失色。“满城街市,不可计数。各色生意,牵连不断。”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仅从开封城中“有梳子店三巷,每巷有三二十家,俱卖四川黄杨、福建荔枝、松根净齿精致梳拢”就可管中窥豹。 甚至于五门城关外,也是商铺林立,“过客店排门挨户,生意不亚城内”。宋门外有过往客店、饭店、竹竿行、羊毛行等。南门外有酒店、杂货铺、纸张铺等。曹门外有棉花市、鲜果行。西门外紧挨开封城墙建有一座小城,也建有五门,小城内有各种生意。西门外还有“马市街,早晨牛驴上市,午间骡马上市”,建有三五十座大店,专住买卖骡马的客商。北门外是旅店和碱店。 以上这些,凑一块儿,正是李自成魔障似的三打开封的主因。他不仅要势,也要财。 而对明廷,就如当时人周腾蛟所说:“汴城不守是无河南,河南不保是无中原,中原不保则河北之咽喉断,而天下之大势甚可忧危也。”正因此,崇祯皇帝也是不惜血本,将一支支部队调往河南,拼命要解开封危局。 只不过这些,对张清而言却又太遥远了。他既看不到,也想不到,但他有他的眼界。 “张头,张头……”那是张清的好兄弟瘦猴儿再次的呼叫声。 张清迷茫的又看了一眼北方,然后扫视了一眼阴暗中城墙上连绵不断的高大敌台,最终还是下了城墙。 早过了换岗的时辰,又下起了雨,的确没必要在这牢不可破的城上白白受罪。 张清是协守曹门(偏北的门)的社兵中的一个队长,因为社兵只是义勇,也就没有通常的官军结构编组,他的队内也没有下层编设,完全是靠亲近来掌控队伍。 在李自成第一次攻开封时,祥符知县(祥符县位开封城内)王燮就与城内官绅合谋,于城内八十四坊,每坊议立二社,每社抽门兵组织社兵(民兵)协守五门,然后这协守方法就沿袭了下来。 张清的手下本应有五十人,但现在却已不足四十人。 长期的围困,城中早就开始缺粮,就是他们这些协助守城的社兵也每日只能得到一碗稀粥,其余只能靠在自家就食。有些人家中无粮就只能饿死、病死,这时也不会有人去找,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因为死的人已经太多了。 下城的时候,张清看着在阴雨中看不到边际的街巷,一时又有些心堵。这么大的城市,如此的繁华所在,现在竟然安静的让人可怕,缺少食物的人们都在减少着一切不必要的活动。 因为其他人早已都先跑了,下了城后,下着雨的空寂街道上只有张清和他的兄弟马小天两个人。 马小天是瘦猴儿的大号。 “大哥,你说这朝廷不会放弃开封了吧?”瘦猴儿缩着脖子冷不丁的问。 “放弃开封!怎么可能?世人皆知:天下藩封数汴中(开封)。周王子嗣繁盛,据说光郡王就封了200多个,居于这开封城中的就有70余位。我们来这城中也有快一年了,眼见这城中连着各位大王以及将军们的府邸怕不是有数千所。这么多的显贵,朝廷怎么能放弃,又怎敢放弃?”张清皱着眉头反问。 “那怎不见援军们拼命来救?北岸的山东官军过来又退回去,也不像拼命的样子啊!粮食也运不进来。再这么下去,贼人不用打,我们就全被饿死了。”瘦猴儿恨恨道。(左良玉大败的消息,他们是得不到的,因为层次太低,也因为怕影响军心) “我家中不是还有粮么?你今日可遇了什么烦事?”张清疑惑的问,今天瘦猴儿的情绪很反常。 “也没什么,就是成天看死人心里头不舒服。光守城的兵每日都上百的饿死,你说百姓得死多少啊!官儿们我看也都不当回事了,怕有了别样心思。”瘦猴儿抽了抽鼻子说。 “怎么说?”张清奇怪的扭头顺着问。 注释: 注1:窝铺是建在城墙上用于隐藏士兵的洞穴,它不漏雨,挡风保暖,并有木地铺,一面坡。 强调一点,窝铺不是开在城墙里的“藏兵洞”,而是专门建在城墙上的。它大约高不会超过2.2米,宽4米以内,这是山西大同城墙上的窝铺数据,因各城不一样儿,形制大小可能也不一样。 注2:明朝历代周王位下分封郡王70余府,合计追封郡王共270余位,仅开封城中就有72家。除此外,开封还有一些开国元勋后代的王府,如徐达后代的徐府。各种将军、中尉、仪宾府更是遍布城内各主要地段。这些显贵之府最多时达四千余所。 注3:开封城数据主要以明晚期的《如梦录》和现代各论文及考古资料为主,它们彼此间有一些差别,不能说非常准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 饥饿之城 无论是弃城还是献城,张清都认为是绝无可能的,他的第一感觉是瘦猴儿想多了。 开封的大小官员们一个个都战意高昂,总兵陈永福更是响当当的将才,连周王也是一点不吝钱财,慷慨资军并厚赏猛士,总社李光壁更是带头奋勇当先,哪里由得宵小穿空子。 而弃城就更不可能了。不说失地,还是失这么重要的关隘巨城。就算能跑出去,这么多大小王爷们又如何能全部护得周全,这些官儿们不是等着被皇上问斩么! 看瘦猴儿一时有些沉默,张清没有追问。 这几个月,他们早已麻木,但再麻木也会偶有挣扎,毕竟都是爹妈生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开封早已无粮,七月时,官军就已开始拿令箭挨门挨户搜粮,有时甚至一日七搜,后来则穷搜而无获。城内百姓或摘树头青,或买中药饵,或刮树皮为羮,或剜草粮,或扒粪中之蛆,以及水草、皮革、胶泥、涨棉、故纸之类,以延旦夕。 只八月,开封已飞鸟绝迹,鼠雀尽无。个别街巷甚至十室十空,腐臭满街。后腐臭竟无,乃因尽食亡者。而后诱杀、强杀者,全城不绝。 张清和瘦猴儿虽见惯了满目疮痍,但却仍常无法面对今日之惨,实在是小巫见大巫,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现在已是九月中旬,再这么下去?他心里更乱了。 因为他们住在城南,走回住的地方还早着呢?大家也都需要去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两人也就没有说话,而是扶着刀,慢慢走着。 作为明朝开封城核心的周王府,位于全城的偏北处,筑有萧墙和紫禁城两重城垣,并以萧墙南墙以外的东西大街为标志,将开封城分割为南、北两大部分,以南为居民区和商业区,以北为王府区。 过了好一会儿,瘦猴儿才有些眼睛发直的看着前方说:“大哥,你猜我今天看到什么了?” “什么?”张清皱起了眉头问。 “没起雨的时候,我不是被派去给官差们传话儿么。刚顺着墙离开曹门没多远,正准备钻入一条巷子时,却看到有两个人正在敲死人骨头吸髓,真他么恶心。”瘦猴儿面无表情的说。 “就这?”张清有些疑惑。 瘦猴儿没有卖关子,他接着道:“因为恶心,我就缩了回去,打算换条路。这时又听到人声,却看到开封府的黄推官骑在马上带着几个人正好从巷子那头过来,我就多看了两眼,也看看要不要帮忙。 结果,他们看了那二人几眼后,竟然转头走了。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说。 他们是官,可他们什么也没干!就那么走了,就那么走了。”说着的时候,瘦猴儿的声音已经越来越重。 “你怎肯定那是黄推官?切不可乱说。”张清扭头盯着瘦猴儿道,同时停下了脚步。 “认不错,我经常在各官儿间跑腿,黄推官我见过好几次呢!而且今日他还穿着官服,更差不了。”瘦猴儿笃定的说。 张清一下也愣住了。 “强者掳人至背处,杀掉割肉分食之,百姓告至官府,官府管不过来,也不好破案,我多少也能理解。可这就在眼前啊!光天化日之下,还不管,想来这城中百姓的死活官儿们早已不关心,可笑我们却还在给他们卖命……”看张清发愣,瘦猴儿继续说着。 长长的叹了口气后,张清绷着脸打断了瘦猴儿说:“瘦猴儿,慎言。这番话切不可再与他人言,一会儿到家也别说,到我这儿就算了结了。”说完,他却低着头向前走去。 “这我懂,就是跟你说说,心里头憋闷的难受。”瘦猴儿急忙赶上张清,在旁边闷闷道。 于是两人半天都没有言语,就那么默默的走着。 很久之后,到了城南一条巷子中七拐八拐之后,两人终于在一个院子门前开始扣门。与门里的一个少年报了姓名之后,颇大的院门才慢慢打开。 进院子时,张清习惯性的向右看了一眼。一间开着门的旁房里,一个中等壮汉正坐在当中看着门口,他怀里还抱着一把明晃晃的柳叶刀。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后,张清看了看已快看不清的天色,向正屋走去,瘦猴儿则接了张清的刀后一溜烟似的奔向那壮汉的屋子。 “娘,俺回来了。”张清进了屋子一边喊一边将大箬笠(用竹篾、箬叶编织的宽边斗笠,相当于雨帽)摘下放到墙角,然后又拧了拧已经湿透的衣服,这才一屁股坐到外屋的椅子上。 片刻之后,从内屋出来是一个美妇,张清急忙起身颔首微笑。 那美妇也颔首低眉后,却急忙用手中已吹起的火折子去点桌前的一根半截蜡烛,同时对张清说:“叔叔,快去换身干爽的衣服,别着凉了,这身我给你洗洗。” 这美妇却是张清的嫂子。 “不急,和娘说了话再去。你火烛还是灭了吧!看得清。”张清说着时眼睛却已望向内屋门口,一个模样清秀的豆蔻少女正扶着一个衣着整洁的老妇人出来,张清急忙去搀扶。 那豆蔻少女是张清的妹子,叫张英;那老妇却是张清他娘。 暗淡的烛光中,张清的老娘一边走一边埋怨道:“蜡烛是我让点的。俺的儿,这雨天怎不披个油衣?看这湿的。饿了吧。” 油衣是古代雨衣的一种,大概就是把桐油涂在了粗布上面而成(未严格考据),而用蓑草编织的蓑衣主要用在南方。 “我现在就去弄吃的,今日下雨,天也黑了,烟看不清,正好都吃口热的。”张清的嫂子说完就匆忙出了屋子。 “娘,你们说什么呢?我刚才听着里面挺热闹。”张清犹豫的看了一眼出门的嫂子,然后扶着老娘坐下后笑呵呵的问。 “哥,有瘦猴儿哥呢!你就别担心了。再说你们几个都在,就算有人看到,又有哪个歹人敢来撒野。”张英在一旁笑嘻嘻的说,她注意到了张清略微忧虑的目光。 “唉!能说什么呀,天天在屋子里也不出去。这不白日里让顺哥儿去近旁寻些能烧的,他回来给我们学了学外边的情形。听了后,我们几个女的心里都不舒坦,就胡乱说说话。”张清的老娘慨叹着说。 顺哥儿就是那个开门的少年,是张清家中前几年救助的一个孤儿,原一直在张清家中的店里当伙计和跑腿儿,并在去年底跟着他们一起来了开封。 “小顺子亲见,有很多人在臭水沟中抢着捞取那里的小红虫,还听他们说,这小红虫回去用葱拌炒食,名曰金鱼子。我们想了半天,也不知如何下口。”张英一脸匪夷所思的抢着说。 小红虫,其实就是我们今天用来喂金鱼的那种虫子。开封多水坑、浅沟,卫生又极差,正是这种虫子理想的繁衍场所。 “小顺子还听他们议论,有人在卖马肉的,还是官军在卖。只不过每斤马肉竟要数两银子,这不是一马值千金么。军马都开始杀了,这城还能守得住么?”张清的老娘忧虑的接着说。 “现在缺粮,守城的兵也每日饿死不少,杀马是上边许的,都是驮马和伤病的马,反正守城也没甚大用,您就别操心了。听上边说,皇上派了大军,不日就到,咱们再挺挺就好了。”张清只好解释说。 “你不用安慰我,娘心里明白。”张清的老娘苦笑道。 “真的,娘。你就宽心吧!不过以后别让人出去了,没的烧,我以后回来会想办法带点儿。现在不太平,让人看出我们还有吃的,就怕有人起了歹心。都想活,总有人会失了良心。”张清强笑着说。 “要不是哥哥当初坚持把银子大多换了粮食,我们今日估计也得去吃金鱼子了。”张英心有戚戚的说。 “先不说了,我去换衣服,你们也别瞎想了。我手头还有银子,明日也去换点马肉。有我在,断不会饿着你们。”张清故作轻松的说。 站在黑暗的院子里,张清看了会儿杂房顶部冒出的朦胧烟雾,又看了看那房中的忙碌身影,再看了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阴雨已让一切都更加模糊。 他们这里是富户区,情况总归还好。富户区里的人们总有办法留下些粮食,也总有些生存的门道,白天还有精神聚众捞虫,总归还未山穷水尽。 而且他们所住的这不大的宅院是某个郡王的私产,这左右两旁的院子也是,且都是空的,他们被委了在这里帮看,否则他们早破家了。 但即使如此,他们仍是偷偷摸摸的一次做出好多天的吃食,也基本全都是面食,就是怕升了火容易让人知道这里有吃的而成为他人窥伺的目标。 饥民是疯狂的,人性在死亡面前是脆弱的,张清对此一清二楚。 但天天吃硬绑绑的冷食,他能受得住,但老娘和妹子呢?小心些应该没事,嫂嫂也一向很稳当。 如果没了希望,那将更加可怕。 进了偏房时,张清发现瘦猴儿和原野二人也正坐在里面,他们正在黑暗中看着杂房里的动静,瘦猴儿换衣服到是挺快。 在张清也换衣服时,瘦猴儿那带着点点的兴奋声音传来:“今日终于有热饼吃,有热汤喝了。” 张清看了一眼黑暗中的瘦猴儿,想起了什么,当即说:“瘦猴儿,我那里还有点儿银子,明日你去换些马肉来。” “换马肉?大哥,你没搞错吧!那马肉是神仙价就不说了,里面可还掺着人肉呢?”瘦猴儿发着愣道。 “我知道,让你买马肉,又没让你买人肉。什么肉你分不出来么?现在还有的卖,别过几日就反着掺了!银子不花,留在手上与石头何异?”张清沉着声说。 听瘦猴儿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后,张清又说道:“原野,我和俺娘说了,以后他们就不出去了,你也盯着点儿。” “大哥,有我,你放心吧!”原野用他那稍有些怪异的腔调回答到。 原野就是张清刚一进门时所看的那个拿着刀在门口的旁房中坐着的中等壮汉,他和张清以及瘦猴儿三个人是结拜兄弟。 注释: 开封被围时的惨状已非文字可述,怎么渲染,文字都是平淡的,也不适合做更多更细致的描写。本文虽只描述性浅写,但也均非杜撰,全部取材于各类历史记录(但不一定准),包括推官黄澍之事,因而并非夸张乱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十八章 黄河水滔滔 黄河水滔滔,黄河水患在古代一直都是沿岸人民最大的敌人,而崇祯十五的黄河恰于开封城北20里处蜿蜒东流。 但其实,从前的黄河并没有距开封这么近,否则北宋也不会选择在此建都。宋以前的黄河离开封是比较远的,直到金代明昌五年(1194年)黄河改道,黄河才逼近开封,开封也才始有黄河之危。 为什么说是黄河之危呢!因为仅明一代,黄河在开封辖境就决溢86次,其中在开封城近郊就有58次,并多次水淹开封城,汹涌的黄河水成了开封最大的威胁。 当黄河水患成为开封头顶的达摩之剑时,黄河河务也俨然成了河南地方官的主要职责。 于谦任河南巡抚时,于正统十一年(1446年)完成了开封城西、北、东三面20公里长的护城堤。然而正统十三年(1448年)的黄河决口并再次改道,却把开封置于了黄河北岸。于是景泰二年(1451年),河南巡抚王暹又加修了城南护堤,使护城堤全长达40公里。 但黄河却又于弘治六年(1493年)再次改道,并跑到了开封城北10公里处,人们不得不重新再修堤。 吃饱了饭的张清、瘦猴儿和原野三个人躺在一张大通铺上睡不着,今晚的热食让几个人都难得的舒坦,也更多忧愁。 不知何时还能再饱饱的吃顿热乎的! “大哥,我以后要是能娶上像你嫂嫂这样的女人,这辈子我就算值了。”瘦猴儿摸着肚皮发着感慨。 “她是个好女人,就是命苦。”原野也跟着说。 “是啊!我哥的福分,我们家的福分。”张清有些苦涩的应和。 她的嫂子,一个美丽的女子,一个贤惠的女子,一个温柔的女子,一个能干的女子。这些年,都是她一个人在家里家外忙活,既孝敬又聪慧。 他大哥走的早,也没留下子嗣,但嫂子却并没有改嫁,而是一直精心伺候着公婆,照顾着先夫的妹子,操持着家中的营生,可以说这些年,这个家里里外外靠的都是她,左邻右舍没有不夸赞的。 这样女人,这样的嫂嫂,又有谁能不羡慕。他们张家亏欠她太多了,他张清是打心眼里的尊敬和感慨命运的不公。 “大哥,今日有人跟着顺哥,我都料理干净了。”原野突然在大家美好的想像与感伤中突兀的说了句旁的。 “几个?”张清在黑暗中扭头问,他并没有意外。没饿脱了相,又不是军汉,还不是贵人,本就惹人注目。 “3个,面生,应不是这左近的,都饿干巴了。”原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说。 “嗯……瘦猴儿,你这几日多打探打探官府和外面联络的道儿,得了机会去城外探探路!”张清没再继续原野的话题却转向了旁的,他明显对这种事并不太放在心上,也对原野极其的信任。 “咋?决定走了?不再等等?”原野却插了嘴问。他很清楚要是能走早走了,可因为必须得带着3个女人,没人敢保一定稳当。 “粮不多了。这几日,我眼睛跳得厉害,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张清忧心的说。 “行,大哥,我明日就好好打听。再待下去,我也快疯了。不过,咱们从哪头走?”瘦猴儿还没缓过美好拍着肚皮说。 “多问问南边,北边是大河,又有援军,贼军定然看得严。但也别死性,哪边顺当走哪边。”张清思索着说。 平常人也许不知道,但张清却很清楚,这么大规模的围城战是不可能把四周围得死死的,总有很多口子。围困主要是挡大股人马和补给,不可能做到完全的水泄不通。 道理很简单:开封这么大,围困者就是站在土城上,把开封围住也得周长40公里,就算是一米只站两个人,也得要8万人。李自成的部队就算真有百万,也就站成十排。要是真这么围,城里边只要一集兵就打破了,最后反什么也防不住。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城里边一直和黄河北岸山东总兵刘泽清的援军以及巡按御史严云京有联系,而且也非常顺利。七月中旬的时候,总兵刘泽清甚至率5000兵渡过黄河在距开封仅八里地的朱家寨扎营,后坚持了三天才被李自成的部队赶回北岸,而且其主力还未有大损。 而且,为了解释饥饿问题,开封城的城门还经常开启,放军民出城挖野菜、拾柴火。农民军也多不会前出攻击,他们大多沿土城驻扎,而土城距砖城约五里地。甚至,农民军也要挖野菜、拾柴火,双方相遇,哪边人少哪边逃。 开封与外界的联系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畅通。也因此,小股人穿越防线也就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当然不保准儿也是肯定的。 …… 两日后的晚上,张清还记得这一天是九月十四,那天仍然下着雨。他和瘦猴儿蹲在在开封北城墙上的一个僻静的窝铺里说着闲话,那晚是他们队值守。 张清和他队内的社兵并不是一个巷子的,实际上张清和瘦猴儿算是自愿协守的义勇,开封城中像他们这样自愿参战的人有很多,包括他们的总社长李光壁。张清和瘦猴儿在去年十二月底的第二次开封围城战时就已加入了社兵,并因勇猛善战而为人知,还领了周王的厚赏。 “悬赏格,殪一贼予五十金。”周王的赏格可谓极厚,斩一贼银五十两,射死一贼银三十两,伤一贼银十两,张清和瘦猴儿当时可是赚了不少。 张清需要赏金,也想为守城尽自己的力,毕竟他仅存的一家老小都在这城里了,这也是他后来还有钱买粮的重要因素之一。 开封的正规官军兵力实在太少了,不征社兵实难守城。总社李光壁因在第二次开封被围时统领社兵而一举成名,并于五月初一特被皇帝降旨赐其拔贡。七月二十八日,李光壁更是被巡抚任命为总管义勇大社事务,社兵也成为了开封守城的绝对主力。 不过李光壁是官宦子弟,而张清却出身于低贱的商贾之家,张清很清楚他们并没有可比性。 能够参与到敌我双方争夺的最重要之门—曹门的守卫之中,并成为他并不熟悉的一队社兵中的队长,他已经很满足了。 “今晨有大量士兵结队从北门出,晚间回。其多带锹铲,中间还有文官,我还在城门上看到了黄推官,这大雨天的,好生奇怪,不知何事?我打听了好多人,都没人知道,守城的也不知。”瘦猴儿奇怪的说着今日之事。 开封城有一个很奇怪的特点就是“五门不对”,东门(曹门)偏北,宋门偏南,南门偏西,西门正直,北门偏东,离北边黄河最近的不是北门而东门(曹门)。 瘦猴儿所说的确非常不寻常,尤其是战时守门者也不知结队出城者为何事是很不应该的。 但北门外有什么呢?他们却也不好猜测。于是张清想了想说:“许是想到了什么妙法,与外界勾连,为防奸细才避人耳目吧!能打听就打听一下,没准儿,我们用的到。” “嗯,我也这么想。这连日的阴雨,听他们说黄河已到了大秋汛,正是水危之时,这时没人能过得河去。想来开始打东边的主意了。”瘦猴儿也瞎猜道。 “大秋汛?”张清念叨了一下这个词,却并不得其解,他离家十年,且离开时才年15,对家乡的黄河秋汛已然比较陌生。 “估计水急难以行舟,偷船北渡估计更难,就是过这护城河也是个麻烦事,看这水涨的。”瘦猴儿揣测道,他这个塞北之人对秋汛更没什么概念。 “不过,张头你也不用过于忧心,要是还想往北,也不会有多难,六月他们掘河时也就那么回事儿。只是这雨一直不见停却是恼人,真没见过这么连着下的。”看张清锁眉思索,瘦猴继续说到。 他还总是习惯性的叫张清为张头。 至于官兵六月底掘河这事儿,两个人也是知道的,不过当时实在是没给他们留下什么深刻印象,所以他们也就更不好理解大秋汛。 为解开封之围,六月份的时候,开封城内的巡抚高名衡和推官黄澍以及黄河北岸的巡按御史严云京曾约定了一个水淹贼军计谋。 当时,他们认为开封城墙高大坚固,而开封城外地势平坦,李自成的老营所驻地阎家寨地势较低,还处于旧时黄河决口水流的故道,一旦黄河决口,将淹了农民军而城池无忧,能解开封之围。 于是,就在六月底由严云京派卜从善率兵乘船渡河至南岸,掘开了黄河堤防。 结果因为当时的黄河水量不大,河水虽然流出一些,却既没有淹了李自成军,也没有淹了开封城,只是把原来干涸的护城壕沟灌满,给官军守城加了一道屏障。 听瘦猴儿在那念叨,张清心里却还在乱着,他还没有完全下死决心。他担心的是老娘,到处都在打仗,他们跑出去又能如何?也许城外还不如城内,城内好好歹有坚城可凭,城外有什么?赤地千里还是群盗蜂拥? 他当初带家人避入开封城本就是看不出周边哪里还有活路。 迷迷糊糊的烦乱中,张清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当远方的咆哮声将他惊醒时,天还在黑着,雨还在下着,只是风更加猛烈、闪电更加耀眼。 张清一咕噜站起来钻出窝铺时,看到瘦猴儿正戴着大箬笠站在城墙的垛口旁看着北方发呆。他也靠上去眺望时,只听瘦猴儿喃喃着说:“贼兵炸营了,不知发生了何事?这声音也好怪异,没听过,不知是何物所发?”…… 注释: 注1:因未找到开封社兵的编制结构资料,为了突出人物的需要,对其下层编成借用了部分农民军的编组结构,作不得真。 注2:水淹开封的是非,历史上争论一直比较大,本文采用了有利于写作的需要,也只代表个人倾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十九章 水淹开封 风雨中,站在城头的官兵、社兵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在目瞪口呆的观望着北方。 “黄河决口了”,突然有人喊道。 很快,“决口了、决口了…”的声音就在开封城头不绝于耳,并迅速向远方传播。 一部分人甚至欢呼起来,他们指着远方手舞足蹈,高呼着“贼人被淹了”、“贼兵成鱼鳖了”“我们有救了”等等各种各样的言语,好像对此并不以为意。 但更多的人露出的却是恐惧与忧虑。 张清和瘦猴儿也互相望着,看着周围,两人都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从北门出是为了不被贼军察觉,他们又挖了一次!”张清嘟囔道。 “贼军能撤么?”瘦猴儿也茫然的说。“闯贼的左眼被射瞎不会就这么轻易完了吧!?”很快他又接了一句。 他们都知道,贼军第二次围攻开封时,总兵陈永福之子守备陈德从城上射出一箭,正中李自成左眼,几乎击毙。瘦猴儿一直觉得李自成非要死攻开封与此有极大关系。 两人戏剧性的看着城头乱哄哄的人群,心里说不出的怪异,然后又像看戏一样观望起远方。 河决原来就是这样! 这时,天开始慢慢不再那么漆黑,黎明到来了,风雨渐停,只是天还阴着。 借着微弱的亮光,张清发现他居然找不到远处的那道低矮土坡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替代了它,黄黄的,像秋天摇曳的草原,然后城下的一切也慢慢变了风景。 漫过土坡的一层无边的水流终于来到了开封城下,但很快就扑入护城河中并向四周空旷的大地铺开而去,高大的开封城显然不是它能轻易撼动的。 白天,不放心的张清又盯了一会儿,见城外水一直只在高大的城基附近徘徊,这才和瘦猴儿先回家休息。为了保险,他还是让家里人趁阴天多做些干粮,并准备些易漂浮的东西。 到了夜里,下午再次连绵起的大雨又再成瓢泼之势,风也变得狂猛起来,守在城头的张清的心也跟着纠结起来,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暴雨。 黎明时,几栋在土城与砖城之间没来的急拆除的土房子在张清的视线内的轰然倒塌,让张清的心中终于咯噔了一下。 在他还在困惑时,城头那边“进水了,进水了”的声音猛然传来,接着锣声开始四处响起。不久,他看到有人在城头间奔跑,呼喊着让众人下城去堵城门。 瘦猴儿一把抓住那人问时,才知水正在沿着厚重城门的缝隙流入城中,白天在城门洞中垒起的半门高土堤已快被浸垮,城门守备急招众军下城去寻物堵塞城门。张清与瘦猴儿听后面面相觑,然后也都匆忙向城下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风雨中奋力背着各种刚从房子上拆下来的木头和砖石的张清就已精疲力竭,然而填满了各种物件的巨大曹门门洞仍像一个簸箕般四处漏水,填塞在其中的土石像流沙一样不断流出,似乎永远都堵不住,也塞不实。 但大部分人仍在拼命,谁都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放弃就是毁灭,但城外的大水仍然在无情的快速上涨着。 谩骂声、呼喊声和泄气的言论逐渐充斥了城头与城门的周边,散乱的人群让一切秩序都荡然无存,绝望的情绪开始四处蔓延。 踉跄着爬上城头的张清几乎是一脸惨白的看着眼前的奇异景像,城外已经快与城墙同高的洪水正在风雨中猛烈的拍打着城墙,并激起阵阵浪光,视野之内到处是汹涌的黄色汪洋,曾经偌大的开封城已经宛如一片孤舟。 “走,快走,回家!”张清嘶哑着对瘦猴儿高喊。 黑夜中,当两人在因暴雨而积满街面并几乎快淹没小腿的水中艰难跋涉的时候,当家的影子仍然遥远的时候,突然从后方追来的一阵巨大的黄泥汤般的水浪让两人瞬间摔倒。 所幸,反应敏锐的张清快速钻出了齐胸的水泥,并死死抓住还在他身边水中翻滚的瘦猴儿,挣扎着奔向最近的建筑并利用一道围栏固定住了身体…… 洪水破门入城了。 当九月十七日的黎明到来时,开封城内已然一片汪洋,裹挟着无数泥沙、杂物的黄黑色洪水几乎与城墙齐高,水面上只能看见钟鼓两楼及延庆观、周王府、大相国寺的殿脊,以及极少数高楼的屋顶。 共同抱着一根不知哪栋被冲毁房屋的房梁,艰难的靠上一段城墙的张清和瘦猴儿,来不急庆贺劫后余生,就开始发了疯似的沿着城墙奔跑搜寻。 当终于在一处城墙边发现守着一个大长破柜子并呆望着水面的3个狼狈不堪的男女时,当看到原野那羞愧的目光时,当看到嫂嫂的低头抽泣时,当妹子张英哭喊着扑入自己的怀中时,张清也终忍不住泪流满面。 当他面向着水面而跪,不停悲愤的大喊着“娘,娘…”时,原野和瘦猴儿也不可抑制的潸然泪下,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张头痛哭。 城墙之上到处都是恸哭之声,到处都是妻离子散,到处都是骨肉离散。 苟活者是幸运的,也是极少数的。城墙很长,但其上的人群却很稀疏,绝大多数人甚至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它,三十多万开封城居民已淹没在水中,淹没在黄河的泥沙之下。 城中的辽阔水面上,仍然还在上演着无数的垂死挣扎,一些坚强的人影仍在泥水的杂物中浮沉,惊恐的人群挤满了不多的高檐。 有些奇形怪状的自制浮具搭载着狡黠的幸存者顺流向南门方向飘去,有时小民的智慧也会出乎大自然的预料。 有几个衣着大约是富家之人,骑在两根用绸布捆扎在一起的房梁上从张清他们不远处飘过,他们似乎并不想靠近城墙,从死死系在身上的包裹看,他们显然反应够快。 …… 当悲痛过后,时间流逝,在城墙上乞活下来的人们发现生存依然并不容易。黄河的决口没人堵,开封的洪水也就很长时间都难以退去,而幸运逃脱洪水的人们却又多不幸运的没有随身带出粮食,而且大多本也无粮可带。 只一个昼夜,饥饿与抢掠就成为了城墙上的常态,谁都想活下去,瘦猴儿也恍惚明白了那几个富人坚决不靠近城墙的原因。 一些强壮者和恶兵,开始借机行凶,罪恶到处都在上演。 常有人窥得他人有财物,即乘近边无人,将人推入水中,杀人灭口;还有些带有刀剑的军汉,在大水上架着自制土舟泛行,抢掠着浮在水中杂物上的人们、抢掠着挤在高檐上的人们。 即使监军王燮(知县),命亲近兵士缉拿强掳之徒,并当即枭首示众,但仍难以控制局面。 张清再也不愿意再失去亲人,他像老鹰一下紧紧的看护着妹子与嫂子,也还好他们有粮有刀。 洪水来临前准备的一部分面饼被张清的嫂子幸运的保存了下来,背在她身上的包裹并没有被冲走,味道虽已不敢恭维,但却能活命。 原野的刀也一直都在,张清和瘦猴儿的刀虽没于洪水之中却也又抢了两把,而他们的凶悍也让任何窥视到他们有食物的人不敢靠近。 张清只能强迫着自己六亲不认、变得麻木,粮食本就不多,任何泛滥的同情心都会把他们置于死地。 但两天后偶遇的一个文弱青年还是让他犹豫了一下,那是一个郎中,友善而孤独的与他们保持着安全距离。 张清和瘦猴儿都认识那个郎中。 数月来,那个识文断字的郎中一直在曹门城头帮各兵士免费看病、接骨疗伤,与张清和瘦猴儿都多有相熟。这回,他显然只身幸免,且身无他物,也早饿得昏昏沉沉,但他却仍然保持着自己的尊严,他靠近张清他们也只是不想成为别人食物。 张清终不忍,还是召了那郎中入伙儿。 因为此时,城上已开始公开卖人肉吃了。 饥饿的人们开始吃一切能吃的东西,即使是水面上有苔藻飘过,无数的饥民也争而食之;还有些人靠捞吃水中的布来维生,有人已经因吃纸而亡。 开封似乎已被遗忘,无论官军,还是贼军,一连多日都不见踪影,更没有人来救援,只留下城墙上幸存的人们自生自灭,即使是从周王府屋檐上逃脱的周王及其数百家眷宫人也在城墙上忍饥挨饿。 终于,在九月二十三日,一队乘小船的官军才从城外靠近城墙,但他们也仅仅接走了周王极其庞大数量的家眷。推官黄澍想要同走,却没有多余的船位,只好命兵士收集木头扎成木筏,这才跟随周王乘夜色出城。 而在城上幸存的数千官军士兵却接到了要继续守城的命令,因为乘小船而来的官军居然给他们补充了部分军粮,当真匪夷所思。 九月二十五日,经过两天的准备,张清也决意自行逃命,官府于他已不可信任。虽然自制的两张小木筏很让众人心里没底儿,但不走真不行了。不仅粮食没有了,贼军千余人也于当天乘舟而来,并占据了一小段城墙。 从宋门(偏南的门)漂离开封城时,张清还看到了总社李光壁李秀才带着他的妻小也在乘筏而走,双方相视,皆无语。 当看着庞大的开封城终于在视线中远离时,张清跪在筏上,对着开封城连磕了三个响头,大喊着:“娘,我一定会回来祭拜您老的。英子和俺嫂嫂也请您老放心……” 当他站直了身体时,却又对天大喊道:“黄澍小儿,开封府的官儿们,我干……” 注释: 注1:很多史称李自成左眼为陈永福所射瞎,但《守汴日志》记载为陈永福之子守备陈德所射。《守汴日志》与史传多有出入,后经考据也确有一些不尽确切之处,包括作者可能考虑了一部分政治因素。但因为《守汴日志》为当时的守城者总社李光壁所写,故这里采用这一宣传给守城众军的说法。 但据很多记载,射瞎李自成的箭并不知为何人所射,陈永福为让其子能从守备升游击而将功劳记在了陈德身上。 注2:周王府活人众多且很多屋脊还能够露出水面,主要是它真的够高。根据1981-1984年的考古发掘,发现周王府有的房屋仅地基就高出当时地面约1.6米。 注3:当时开封城内共有民37万人,灾后全城一说存活三万人,一说存活二万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七十章 选择 开封城破的消息,周文是从马永那儿听到的一耳朵,但毕竟距这里遥远,信息也不全面,他也无法做更多判断。 中午,周文只小眯了一会儿,韩九果然又再来寻他,这次却是要拉他去运动,踢足球。 足球是一项很需要体力和技巧的运动,也是一项对抗性很强的团体性运动,至少周文以前从未接触过团体协作要求如此之高的团体娱乐活动。虽然有传言说以后还有计划要进行各连的比拼并定名次,但从来没有得到上边的证实。 这项运动因为教习的时间还很短,所以目前会玩的人还是极少,大家基本都在初学和适应阶段。 而且因为这项运动过于“激烈”的对抗性和对身体素质较高的要求,大多数官兵还是更喜欢去玩纸牌,但它却也在那些生性好动的官兵中迅速传播开来,并且不断感染着越来越多的官兵。 周文看别人踢过几次,但却从未下场玩过。一个是他对自己单薄的身体还没有多少自信,另一个却是他目前需要学习的新东西实在太多而确实没有精力,而且从前最多只有小半天的休息也让他总是疲惫不堪的身体必须好好休息才行。 但他对这项运动是比较看好的,也很有些兴趣,不为别的,只因他从这运动中看到了太多战阵的影子,可是他现在还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了,他可不想丢人。 本就有心,再有韩九的软磨硬泡,周文又想到只余一个下午的休息了,下次再有这大块儿的空闲时间恐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于是就半推半就在韩九的磨叨下顺势换了衣服。 到了场边,周文发现,场地上已聚集了不少人,五六个皮质的球正在几群人中被来回倒着脚或追逐着,大家还在适应和熟悉,而保障营的宋营官正在那伙儿最大的人群中,周文马上就明白了韩九死活拉他来玩球的原因。 大家都说这宋营官是游击大人的拜把子兄弟,亲的几乎比亲兄弟还要亲。也许真的是,因为只要不是眼瞎的人都能很容易的看出,李游击对宋营官几乎就是无条件的信任,两人的相处更多如家人般随意而非上下级。 这宋营官也是非常令人佩服和仰望的,他简直就是个杂学方面的鬼才,他领导的保障营以令人瞠目结舌的能力为全营人提供着丰富的衣食、武器装备和各项物资,并不断的推陈出新搞出各种神奇的物件以满足日益繁多的需求。 就好比这足球,外面是一块块拼接起来的皮革,里面则用动物的膀胱作内胆(与英国19世纪的足球类似,拼接图形很像排球),踢起来既不伤脚又有弹性,并可踢得很远,也不知是怎么想来出来的,尤其是那些拼接图形的怪异和排列,竟很好的保证了球体的稳定与圆润。 现在,宋营官一边练着还一边跟身边的人不断讲解着,这位长官球踢得简直是“出神入化”,说起来更是一套一套的,也不知是从哪里学的。 既到了场上,周文自然也没必要再去扭捏,他直奔了宋营官那里,倒不是为了套近乎,而是为了更好的学习。 很快,按规则去踢就开始了。周文和韩九是连长,自然也成为第一批上场的队员。 也不知踢了多久,周文只感觉自己的嗓子已哑得不行,浑身更是已完全湿透,他累得有些喘不上气了。他需要找人换自己,但却不知怎么开口,因为比赛一直在混乱的进行,也不知如何申请下场。 终于,足球封口的皮绳被磨断了,宋营官并没有急着从场边再换一个球上来,而亲自检查起足球那条长长的封口处,他大概是想着改进的方法,这坏的速度可是有些快了。 趁着这个当口,周文和好几个人申请了换人,场下的不少人显然也等不及了。 在场下休息时,周文半天都没有从发蒙中缓过来,他只知道自己在场上一直在不停的奔跑,但却没碰到过几次球,队友、对手、足球让他眼花缭乱,亲身去踢与在场外看时几乎完全不同。 他们这一组不仅仅是不会踢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根本没有任何有效的组织。每个人都想让别人听自己的,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最后就是每个人都在乱喊、到处是混乱,以至不断的被众星拱月的宋营官破门。 此时,韩九却还在场上奔跑着,他的大块头与体能显然要好得多,也比场上所有人都强壮得多。但周文很快发现,韩九身体上的优势似乎并没有多大作用,他老是想单枪匹马,却最终被耍得团团转,碰到球的几率还不如自己多呢。 坐在地上的当口,更多汗开始流了出来,汗珠顺着脸颊不断的往下滴,整个人像是过了一遍水。虽然还很喘,但周文却有一种奇怪的酣畅淋漓之感,舒服极了,太透彻了。 在这样的感觉中,周文越来越多的不断思考着刚才自己场上存在的问题,越来越想马上就再冲上场去爽一回,太他娘的好玩了,他真的有点喜欢了。 焦急的等了半天,终于又有不少人累得不行,要下来休息,周文可不客气,直接兴奋的喊着冲上场去…… 进了澡堂,周文发现里面几乎全是刚踢完球回来的小伙子们,这个时间也只他们还会来洗澡。 泡进温热的池子中,周文感觉浑身都酥软了,脚上、腿上甚至身体上的疼痛也开始渐渐远去,洗澡也同样让人上瘾啊!尤其是剧烈运动后的洗澡简直让人舒爽透了。 躺在池水中,周文不禁在想,人真是奇怪,喜好享受与干净真是本能。 大多数人恐怕已经无法想像原来虱子满身、头发油腻、衣服脏兮兮、一个月都洗不上一次澡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了,即使那些几乎从不洗澡、完全习惯了肮脏生活的最死硬份子也在不断的强迫洗浴下变得只要脏了就会主动来洗干净。 此时的周文已经完全忘记了最开始洗这公共澡堂时的种种不适,虽然大众浴池在宋代就开始出现了,但大明的读书人却极少会去和普通平民凑热闹,一个是认为有辱斯文,另一个也是怕人太杂而不干净,他们更多的是独自沐浴。 但在这里,独自沐浴显然没有条件,而经常洗澡却又是硬性规定,并有专门的检查要求。洗几次也就渐渐适应了,而且这里的卫生条件和洗浴时的各种要求也显然非常严格,适应很快就变成了习惯。 朦胧的水雾中,周文一边用毛巾擦拂着露在水面上的躯体,一边有些走神的看着周围一具具赤条条的身体,这些人有不少他都认识,他当初带来的人实在太多。 曾经,这些身躯大都干瘦得不成样子,现在却都渐渐鼓了起来,皮肤的光润与弹性也回来了,人们的表情也不再麻木,而更多了笑容。 很多人一边洗着一边在嬉闹着,早已不见当初的死气沉沉。他身边的韩九更是鼓起了不少成块成条的健子肉,高大的身躯因不再瘦弱得别扭而威猛了许多。 周文丝毫不怀疑,再过些日子,所有这里的家伙包括他,都会成为一个个真正的壮汉。 在温润的爽快和视觉强烈的对比下,更多的回忆和感触开始涌上他的心头。 几个月前,在乡下家中守孝的周文,终再也看不下去官军、贼人反复对乡邻的荼毒,决定站出来做点什么。 可他只是普通人家出身,双亲又在这几年都先后去世,有权有势的亲朋故旧更是一个没有,而秀才的功名在这书香四溢的襄樊历史名城更是多如牛毛,屁都算不上。 但活人怎么能让尿憋死,书更不能白读,混乱的世道什么最大,拳头最大。 周文果断的收起了圣贤书,拿起刀兵,假借为官军聚兵的形式成功护住了不少到处东躲西藏的青壮乡邻。很快,周边的人们就都纷纷来投,并越聚越多,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一般的小贼和官军也都避道而走,让他年轻的心中很是激荡起舍我其谁的感觉。 好在,他还没有全飘起来,也知道那些四处劫掠的官军更多是忌惮他秀才的身份。为了防止树大招风,他采取了严格的隐匿人数做法,这也是左良玉的部下和马永都没能搞清楚他们真实数量的原因,也成功的使得左良玉各部懒得为他那点青壮多事。 但很快,周文就发现,他还是小瞧了这军中之事,每日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他完全应接不暇,井井有条更是完全一点都沾不上边,只能说是勉强维持,更糟糕的还是粮食不久之后出现了严重的短缺。 最开始,人不多,且大家手上都带有一些私下藏起的粮食,他也能凭其求学时的故交和名声得到少许的资助,日子虽不富足但也过得下去。但后来,人虽越来越多,但带着粮食来的却越来越少,而他也再得不到任何丁点儿的资助,军粮更是一点儿都未发下来过。 粮食不足,他们不得不顿顿减半用餐,减少活动,后来更是一日只每人一碗稀粥就些野菜,人能不动就不动以减少能量的消耗。 饥饿开始让各种事情都变得更加复杂起了,失控已开始像瘟疫一样传播,道德和良知则迅速塌陷,他们没有崩掉的唯一原因只是外面的很多人甚至还不如他们而已。 面对这一切,周文深深的感到自己竟是那么的渺小和微不足道,他太过于想当然了,求生成了压在他心中一块巨石让他喘不上气来。 这才让他在马永给他们带来粮食的第二天就先带人来这里试探,实在是李平的慷慨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他必须要来试试运气,他起码要让大家都活下去。 他曾想过,他在这里只是暂时的委身,也曾对自己仅得了一个哨长大的官而心怀不满。 然而,这才一个月,他竟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术业有专攻,他竟对自己能不能干好连长而心生疑虑。那些曾经跟着他的人还能被他带走吗?答案显然已经是否定的了,当然他也不会想去带走他们,甚至他一时也肯定不会走了,他真的想在这里多学学、多看看。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整齐而曲调怪异的号音,他知道这是新的号手们又开始训练了,又有新的指挥元素要推行全营了,这真的是一个太令人新奇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七十一章 军号嘹亮 19世纪中叶,英国设计了盘绕两圈细管体的金属号,并定它为正式军号,它的外形与乐队用的小号相似,但无活塞。因其号音清脆、明亮、高昂和传播远,近代以来,被各国军队普遍采用。 军号的体积小,重量轻,便于携带,通信迅速,示知面广(600米-1500米),与传统的鼓、锣等相比,具有更多的功能性与便捷性。可用于传达命令、报告、报时以及敌我识别、发放警报等,并且在战斗中使用,还有一定的振奋己方士气、震撼和迷惑敌人的作用。 李平并不会吹军号,曾经他工作过并且还在使用军号号音的单位,也大部分都是用一种曲调代替了其它所有曲调进行提醒性通知,如:起床、操课、开饭和就寝等。其功能已经基本和我们上学时的玲声差不多了,并且基本也都是用电子播放设备取代了军号本身,能听懂和会吹军号的人基本就是凤毛麟角。 直到2018年,我军全面恢复了作息号制度,也仅仅包括起床号、出操号、开饭号、晚点名号和熄灯号等11个作息号的标准号谱而已。 因为工作和一些特定的缘故,李平曾经学习过军号的历史,使他对军号曾经复杂的功能有着较深的了解和认识。 还因为,李平曾在通信分队任职,对有线和无线通信均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因而更对军号在极短距离差不多能当电台用的特性有着一定程度的认知。这也是他几个月前就开始把军号的制造当成一件要事来抓的主因。 历史上红军军号的曲谱有340种以上,可以充分将生活、训练、作战及部队番号、职务、首长代号全部吹奏出来。 比如,仅行军号就有“靠左行进”、“靠右行进”、“停止前进”、“继续前进”、“成二路纵队”、“跑步前进”等等。 很多时候军号不仅被用来下达指令,甚至还被用于联络。 比如,营部通过号声询问:一连你在哪里?连队司号员回复:我是一连。营部再发令:请迅速向我靠拢。据记载,有的部队还曾经使用军号吹出“呼唤连长到团部开会”等内容比较复杂的号谱。 直到20世纪70年代,我军的号谱经过不断简化仍还有7类107种。 李平坚持使用军号的主要原因就在这儿。在这通信基本靠吼、命令基本靠口口相传的时代,又身处这南方水系交错、地形高地起伏、平原极少的地区,部队多了后,前后一旦拉开或分散,看着很短的距离往往就得跑断腿,太耽误事了。上次战斗中敌兵的指挥控制问题就相当说明问题,锣鼓的功能受限实在是太多了。 要是不懂也就算了,知道有办法能改善李平怎能不急着用。来了这山庄,他自然是盯着宋宝来先把这军号给做出来。 指挥与控制排在军队各类术语和体系建设中的第一位可不是闹着玩的。 有了号,就差吹了。 这个李平不会,可有人会。赵进会,这家伙当年在陆军指挥学院短暂的当过号手,为了搞庆典时用过一阵儿,虽然他只会吹几个曲子,但也够了。 知道了吹奏的基本方法,剩下的就交给识谱且音乐素养不错的赵兰月了。 自到了这山庄刚一稳定,李平就派人在部队和保障营中全面挑选曾经吹过乐器的人,尤其是吹过唢呐的。 很快就有二十多人被挑了出来,不过,这些被挑选出来的人基本都是保障营中的,而且年纪普遍偏大。 但这都不是问题,只要会吹就行,不管以前从事何种工作,一律编入部队,享受一日三餐等与普通士兵等同的待遇。 同时,还有三十多名十几岁且不懂乐器的小鬼们也被选了出来,他们也将进行军号和乐谱的学习,他们将是未来军号兵科化、做大做强的核心。所有的人先被统一编入司令部直属的司号队。 人被选出来后,李平就专门安排几个老唢呐手去赵进参将那里学习,把军号的基本调调先搞明白。等他们回来后,由赵兰月把关后,再将吹法和基本的曲调向其他人传授,至于那些小鬼们就先跟着学就是。 因为,吹法都是一通百通的,且基本的调调也就那几个,还都很短,所以学习起来倒是比想像的快。 接着,李平又继续舔着脸去让赵兰月帮忙共同商量着确定了差不多十来个曲谱做为第一批的号音口令,并且用五线谱全部记录了下来,同时请求赵兰月每天花一点时间教授那三十多个孩子们五线谱。 为什么第一批只定了这么少的号谱,实在是李平现在既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搞那么多号谱。并且大家也都还有一个适应过程,开始学几个还行,如果一下子整出一大堆号谱让部队去学听,将不可避免的给部队其他工作带来相当大的干扰,那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而且,李平现在只需要先满足最简单的通信指挥就行,至于更多的复杂功能,可以等后期所有的都顺当了后再慢慢来,现在还完全并不急迫,作战训练与抓部队才是核心。 因而这第一批曲子只有起床、开饭、发现敌人、进攻、撤退、原地防御、紧急集合和休息等10来种,自然对那些吹过唢呐的人来说也并不太难。而且李平又抓得极紧,还有一日三餐等比保障营优厚得多的待遇,又基本不用去参加其他的训练,每天最多走一小会儿队列意思一下就行,司号队的一帮老家伙自然也练得非常勤快和卖力。 每天,李平都要亲自检查一次司号队的吹奏情况,掌握进度。经过短暂的训练后,看着差不多后,他已经决定要尽快把司号兵分到各个连队,开封已经破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部队第一阶段训练完毕,会操后统一休息两天,李平让司号队也去彻底休息休息,他要检查一下间断后的效果再最后做出决定。 因而休息的第二天下午,在快收假之前,司号队全体人员包括那帮连声音都还不太能全吹出来的小鬼们统一在山庄内的一片空旷的场地上列队接受检验,李平、宋宝来、马永等人都到场参加,连赵兰月也来了。 因为产能的原因,现在小鬼们还没有自己的军号,平时练习还是靠几把号接替着学,他们这次来主要是感受气氛。 在司令部一名参谋的命令下,二十多把军号一起开始了吹奏。 瞬间,整个山庄都被“嘟、嘟、嘟、嘟……”嘹亮的军号声所覆盖,在旁边的赵兰月甚至轻轻的捂上了耳朵,军号一起吹响的气势实在是太惊人了,声音也实在是太大了。 在统一吹奏中,围在周围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严肃起来。除了李平外好点外,大多数人都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在升起,那是一种庄严、一种神圣,尽管他们中的很多人几乎天天都在听司号队的练习,但一群穿着统一的服装的人肃静的整齐站在那里合奏,军号下那一面面红色的小旗随风轻轻的飘扬着,那种感觉真是很不一样。 李平早已熟悉了这种感觉。 他知道这是一种特别的人群反应,当初无论何种活动,只要整个部队集合在一起,进行曲和军歌一响,立刻就会让绝大多数人马上涌起使命感,所有的表情和站姿都不用再去维持,因为几乎所有人都会让自己尽可能的显得更加庄严,就在刚才他似乎也找回了点曾经久违的感觉。 在所有的曲子合奏完成后,在司令部参谋的指挥下,二十多名号手又一个一个人的把所有曲子都独奏了一遍,整个吹奏过程中基本没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 当所有人吹奏都完成后,马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表情仍然凝重的李平道:“长官,这个真不错,绝对比锣鼓强多了,虽然这些天一直在听一直在看,但这次还是有特别强烈的感觉,就好像能提气一样儿。” 李平没有回答马永的话,而是转头去找赵兰月,看着她说:“怎么样,有什么问题没有?” “还行,没什么大的毛病,不欣赏音乐的话也能听得下去,那些小问题并不会影响到指挥和判断。”赵兰月也表情颇严肃的回答到,看来她还没完全从刚才的劲儿中反应过来,而且她今天还很难得的穿着一身又深又素的圆领袄。 “就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赵兰月突然又不识趣的补了一句。 李平也禁不住微微一乐,他突然起起了当年在军校时一个刚从地方院校入伍的文职音乐教员给他们指导合唱时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接着,他还是直接转头给马永下了命令,“马永,这二十多个号手今晚就给每个连队分一个,同时每个连配两名少年号手,以后要保证每连有3名军号手。剩下的人全部留在你的司令部司号队,以后要长年保持10人以上。 从明天开始,起床、开饭这些活动就统一使用号音,先让大家适应一下。以后每天各单位都要拿出一定时间学习听号音,直到完全熟悉为止。 先这样吧!立即执行。”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往回走时,宋宝来有点小心的避着赵兰月凑到李平身边小声说:“哥,挺好的,还真是不一样啊!听着确实是带劲。” 李平看了一眼赵兰月有些忍俊不住的笑,他很清楚赵兰月的本意,只不过宋宝来可能想多了,于是拍了一下宋宝来的肩膀大声催促道:“那就赶快造,那帮小家伙儿们可还没号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 阻碍 受小冰河所赐,大明崇祯十五年十月的襄樊已经相当的寒冷,万物一片萧条。 搞定了军号的事,李平带着马永决定去转转部队。此时,部队正在收假,所有的连队都在组织点名和打扫卫生,准备着明天即将开始的新训练。 一路走着,李平感到一阵阵强烈的凉意,刚才看军号训练时他还没觉得有这么冷,也许是刚才精力太集中了吧!但天真的很冷。 此时,整个山庄中已经不多的绿色也都暗淡、稀疏得很,李平估计这时的气温差不多已经相当于后世北京公历11月份的温度了,小冰河寒气的大幅南移真是太明显了。 看到李平在转部队,一路上碰到的官兵们都更加精神抖擞起来,正在点名的部队也都明显声音更加洪亮起来,有的甚至是在“嗷、嗷”的嘶喊,拿着花名册的连长们喊名时也似乎更加流利了,整个部队到处都流露出一股正规、热烈的氛围。 李平的心情很不错,看着这一支支他亲手缔造的部队,他的心中充满着踏实和欣喜。这一个多月来,他的惊喜可以说是不断,但最重要的却还是部队的规模与实力的迅速提升。 周文带来的人马远远超出了李平的想象,让本计划编的六个标准连被扩编到了七个。 原计划任二连副连长的吕亮(原二哨队长)被调到七连任连长(这样等于所有考核合格的队长都出任了连长),其他辅助连队也都相应的扩大了不少规模,整个部队的实力得到了相当的扩充。 这样,光是七个连加侦察连就有1200多人了,如果再加上机关、勤务连等就有1500多人了。 这段时间的训练也出奇的顺利和平稳,虽然李平因为养伤的原因,已很少出现在训练场,更基本没有同大家一起训练过,但已经初步训练成形的“老兵”们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并极大的提高了训练效率,部队的训练效果比从前好多了。 看来有没有种子、有多少种子真的是非常重要的,这种细胞分裂式的训练效益可远比当初耍李平单帮儿强多了。而且场地扩大了、独立性增强了,也都大大增加了训练的成效。 因为心情不错,李平和马永开起了玩笑:“点名本来是增强正规意识和服从意识的一个手段,没成想却成了让连长们快速认字的一个举措,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歪打正着,哈哈。” “长官,那帮子目不识丁的泥腿子们跟了您可是享福了,吃得饱穿得暖还教认字,这样的好事儿戏里可都没听说过。大多数人都上心着呢!而且还真别说,这识了字,原来那些一个个粗鄙的家伙们也大多人模狗样起来,感觉干啥都比以前强了。”马永也笑着接道。 “这就是文化力量,认字的总比不认字的要精神,有知识的总比没知识的要更善于学习和总结,打仗可不仅仅是你杀我、我杀你这么简单,它比任何事情都更需要学习。 学习打仗的本领,有知识是确保你能快速学习的最重要手段,学得慢的、不善于学习的只能去给敌人当功勋。 现在时间还短,不明显。等时间长了,等我们的军官们真正都具备了一定的文化知识后,那个时候你再看,你会深感我们从前的愚蠢。 现在我也知道,有的家伙不愿意学,都是被逼的,他们以后会感谢我的。呵呵!再不济,他们还能凭认字的本事讨个更好的婆娘不是。”李平看似随口跟马永打着唠,但其实也是想潜移默化的影响他身边的人,毕竟只有观念一致了,才谈得上更好的执行。 马永早已习惯了李平、宋宝来他们这种对事物深刻的认识和各种发人深省的观点,他没有表现出多大的诧异,而是细细品味了一下,然后感慨的晃了晃头道: “长官,好像是那么回事儿。我现在管着司令部,这体会就更深了,真恨不得所有的手下都精通数学和语文,要不然太费劲了!” 说完,他犹豫了一下又说:“你放心吧,长官,现在这帮子军官们一个个在学习上都用心着呢!大伙儿知道好赖,就是那几个没考好的队长、什长们,现在也都急了眼,一个学的比一个用心,估计现在再考一次的话,个保个儿的没问题。” “他们那是被逼的,别人都升官了,就他们还原地踏步,能不急么。怎么,他们找你了?”李平说着,微笑着看了看马永。 “额!…我不是经常得检查部队么,他们的状态也在我的关注之中,自然了解的多一些,他们毕竟都是大男人,也都好个脸面,有时候也会向我了解一下有没有再考的机会。”马永有些不自然的回答。 “没关系,他们真有了压力那是好事儿,比油盐不进可强多了。”李平不以为意的说道。 上下之间完全没有空隙在管理中同样是大忌,那也将意味着什么风吹草动都将听不到,都是敬畏之时也是离心之时。 跟了李平也有些日子了,看到李平的表情很放松,马永知道李平在这个问题上确实没当回事儿,他不禁暗自舒了一口气,他该反映的已经反映了,也算对得起兄弟们了。 不过,当两人走到六连的营房前不远时,李平的表情却很快凝重起来,他嘟囔了一句:“还真有油盐不进的啊!”马永的脸也随着沉了下来。 在六连营房的周围,一些士兵正三三两两的拿着工具从那里没精打采的收拾着卫生,有些人干脆就是在那里聚集着唠嗑,虽然草木早已不再繁盛,但营房的周边仍明显不那么条框分明的整洁,整个连队和环境都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看到李平和马永,很多士兵才立即“勤快”了起来,骨干的吆喝声也猛然多了起来。没一会儿,六连的副连长也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 不过,他还没停稳,马永就臭着脸道:“许大卫,看看你他娘的带的是什么部队?长这么大的个子,光他娘的知道吃了?” “参谋长,我…”六连的副连长许大卫被噎得满面通红,吭哧了半天,也不知道说啥好,只好羞愧的低着头不再言语。 马永一看更上火了,忍不住继续训斥道:“你呀!辜负长官的信任,光知道自己长身板了…” “你们连长在吗?”李平面无表情的打断了马永的训斥。 “连长,连长他去保障营了,现在还没回来,我派人去喊了。”许大卫小声的说道。 “知道干什么去了吗?”李平看似很平静的继续问道。 “好像,好像是找人喝酒去了,他还带了连里的两个人。”许大卫继续低着头一副犯错的模样儿,和他那高大彪悍的外表看着极不协调。 “行,我知道了,回去组织部队吧。”李平很和善的说完,又拍了拍许大卫的肩膀,然后又鼓励道:“胆子大一些,顾虑少一些,我是相信你的,七连是我们的。” 许大卫猛的抬起了头,眼睛里好像充满了坚毅,他站直了身板大声回答道:“是,长官。”然后狠狠的敬了个礼,转身往自己连队的方向跑去。 李平并没有再待,而是直接往别处走去,至于身后传来的许大卫阵阵的咆哮声,他好像没听见一般不见丝毫波澜。 李平沉默的走了一会儿后,才突然又问在一旁继续静静跟着的马永道:“你和田水生谈过了吧?” “谈过了,还不止一次,您交代的话我都和他说了,好话赖话该讲的都讲了。”马永看李平开了口,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我们算仁至义尽了呗!”李平平淡的说。 “那当然了。哎!这个田水生简直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他一个连长天天这个做派,这个连队还怎么带,将熊可是熊一窝啊。整个七连再这么下去,可不光是后进的问题了,谁还放心用啊!”马永越说越来气。 “已经不光是七连的问题了,老鼠屎会坏了一埚的好饭。”李平的目光更加凝重起来。 听李平这么说,马永猛的神色一凛。 他非常清楚,在田水生的问题上,李平这是第一次明确的表达厌恶。他们全营的头头要是明示了这种观点,后面恐怕是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当初在山中征兵过程中杀抢劫的士兵时李平也是这番态度和表态,可这田水生毕竟是一方头目,跟来的手下可有二百多号呢! 看马永没有接话,李平瞟了马永一眼,他明白马永大概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决心。于是他继续说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今晚和许大卫好好谈谈,告诉他,我不会轻易评判一个人,也不会计较那些无伤大雅的成长弯路,我会再给他一次机会,能不能干好就看他自己了。” “再给他一次机会?”马永自言自语着一时有些愣,他没明白再一次是从哪儿出来的,李平以前已经给了许大卫机会了吗? “他会明白的。给他一些压力,至于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抓好训练就是。”说完,李平没有等马永回答而是径直继续向前走去。 “一点没吭哧就把自己的连长卖了,许大卫这小子信得过吗?”马永心里突然冒出一种纠结,但有些话他真的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说,而且李平也明摆着不想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七十三章 搞事情 吃了晚饭,李平一个人摸着黑在院后的园子里坐了半天,一个人静静的思考已经成了他这一个多月来的常态,只不过现在的天儿黑的有些早了。 院子里的人也都习惯了李平的这种常态,除了开饭和有要事外,没有人会来打扰他,哪怕是刘小惠也绝不会在这时来显示她的存在,只有宋宝来和赵兰月才会满不在乎的敢于打断李平的思绪。 想了一会儿后,李平起身来到前院。透过昏暗的烛光,几个年幼的勤务兵练字的身影清晰的映照在一边侧房的纸窗上,另一边的侧房里两个侍女似乎正在缝补着什么,而堂屋则空荡荡的,整个院子非常的安静。 李平早就发现只要他一个人思考时,院子里很快就会安静下来,即使是已经越来越咋呼呼的傻大个儿刘三也会猛然改回性子,这刘小惠确实不一般啊! 想到刘三,李平又禁不住摇头轻笑,刘三这几日因染了风寒住到了卫生队去,其实也不很重,但他实在怕影响李平。现在也说不好这小子是福是祸了,听说有一个小娘天天在那里照顾他,反日子过得相当的美。 一边想一边伸腰的功夫,刘小惠就从后院走了出来。看到李平转过头看,刘小惠微微的屈了下身,轻轻的喊了一声“老爷”。 李平对刘小惠新近试探性改的称呼一直有些无语,但也大约明白一点她的心思,每个人都想稳固自己的地位,她总不能一直靠着刘三吧! 于是只是正常转身随意的问道:“还没回去呢?” 自从搬到这山庄中后,刘小惠就很理所当然的在后院找了一间偏房住下了,专门照顾李平的起居。她现在差不多已经相当于这院子中的管家了,大小事物几乎都由她去安排,人们也开始都跟着刘三称她为惠姐。 李平也顺水推舟的认可了这个事实,也小范围的委了她张罗管事之权,她的利落和细腻确实让人很舒服。 不过,刘小惠毕竟有个孩子要带,而李平也完全没有打算让她把孩子带过来,他比较喜欢一个人的安静,这也是所有的勤务兵和仆人们都住在前院的原因。因而,他说了几次让刘小惠晚上住到孩子那儿,白天过来就行。 但刘小惠并没有从后院的偏房中搬出,她以前院已没有房间和女儿已经不小了为由,一般每隔一日才到她的女儿小芽那儿住上一晚,平日里孩子基本委托给了原来的街坊。对此,李平也没再多说。 “今日不回去了,白天已经陪小芽玩了一天,这边还有不少事要张罗。”刘小惠轻轻的答道。 李平没有劝,刘小惠已经决定的事他再劝并没有什么意义。而且他也比较喜欢这个女人不多嘴、话少心细和识规矩的风格,或者说是适应了吧。于是他发出了一个算是知道了的“哦”的声音。 然后,想了一下才又说:“我去高小姐和赵小姐那里,有人要找我,让他到那里寻我就是。我可能会晚一会儿,你准备点洗澡水,我回来后打算好好洗一洗。”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高蕾和赵兰月的小院子离李平住的地方是有些远的,在一大片竹林旁,院子边上就是一条小溪,院子虽然不大,却非常的幽雅。 李平到时,赵兰月正在小院正中的堂屋里教七八个男女识谱,有两个年幼的男孩李平依稀认得是司号队的。看赵兰月已开始遣散那些学员,李平也就没有先进堂屋,也没有让院中的使女去喊高蕾,而是就在院子中间等着。 此时,整个山庄因为物质的缺乏只有少许的烛光,但这里却颇为明亮。 院子四周的几个房间里明显要亮堂得多,一看就知道各用了好几根蜡烛,中间的堂屋更是用了好几组的蜡烛,就是在屋外院中也点着好几个灯笼,让院子里也颇为亮堂。 这两个女人说不会给他节省就绝不节省,她们的吃穿用度绝对是一等一的贵人做派。 等其他人都走后,李平才走进堂屋,赵兰月可没迎他,而是坐在中间的椅子上拿着一把瓜子在嗑。 看李平进来,她抬头调笑道:“哎呦!我们的大老爷来了,想死奴家了。”此时的她,早已换下了下午看军号训练时穿的那一身素雅的圆领袄,而是穿着一套粉色交领袄、白色带花马面裙的袄裙,亮丽而华贵。 李平可没理会赵兰月的调笑,这一个多月他的脸皮早练厚了,他一屁股坐在中间另一边的椅子上,也从桌上拿起一把瓜子对着调侃道:“想老爷了就好好伺候,来,起来,给老爷转个圈,让老爷好好看看。” 这时,高蕾满脸倦容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听见李平的调侃她笑着坐到了一旁。这一个多月来,李平因为养伤,不怎么去训练场,反还天天来给她们找事干,反让大家有些混熟了,也就没那么见外了。 这时一个丫鬟也跟了进来,赵兰月冲那丫鬟挥了挥手,又做了一个关门手势,那丫鬟立即明白转身出去,并将堂屋的门很利落的关好。 他们谈事情时的清场实在是最基本的,所有人都已熟络了。 看外面没了动静,赵兰月却突然没心没肺的真的站起来在李平面前转了个圈,然后还摆了个造型道:“美吗?” 看李平竖起了大拇指,她接着道:“找我,还是找高姐姐。” “跟你探讨一下军号谱子的事儿。”李平认真了一些说。这女人明知故问,他要是找高蕾,赵兰月主动遣散那些学谱子的人干吗? “得了吧。探讨谱子啥时候不行,这事儿我们都知道你看重,自然会上心,哪用得着你专程登门。要么你就是闲得没事找事往我们这两个闭月羞花的大美女身边套近乎?要么就是还有别的事,不好启齿吧?说吧,老爷交代的事,妾身们哪敢不应,一定会努力去办就是。”赵兰月到是直接,接着还装出一付可怜的样子,旁边一直没吱声的高蕾也将有些低沉的头好奇的仰起了起来,不过却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可没压榨你们啊!您二位那是有觉悟,讲感情,够意思。”李平顺嘴就去吹捧、加劲儿。 “你也知道那是压榨啊!你看看你把我们高姐姐累的,我和高姐姐自打住进这儿,就没闲着,不光得干从前就忙得要死的活儿,还得一天到晚的给你编小学教材和各种博闻介绍,还要干其它力所能及的事儿,你看我们俩有闲的时候吗?你简直就赚超了,真是完全不让我们白住啊!”赵兰月表情夸张的诉起苦来。 “我可没逼你们啊!” 李平急忙望外撇,他当然知道这些日子这两个女人给他帮了大忙,天大的忙,没她们,靠他一个人那是绝对玩不转的。 这俩可都是正经八本的大才女,全是985毕业的,这个时空目前绝对没有比她们更有才的女性了。 不用不是傻么!只是这话他不敢说而已。 看高蕾明显的打蔫,他也急忙关心道:“怎么会这么乏?你得多休息。” “没什么事,今日只是编写那些书时突然发现想起了很多,一时没有收住,也怕思绪断了怪可惜的,时间长了些。”高蕾到是不以为意道。 “真是辛苦你们了。”高蕾这么说,李平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老爷,你终于知道我们的苦了,你说,你天天给我们讲历史、讲形势,我和高姐姐一天天惶惶不可终日的,哪里还敢不让你压榨啊,这比逼还可怕。我俩本来是专门负责貌美如花的,现如今却成了教书匠和苦力,还得给你当会计,老爷,奴家心里的苦你可懂吗?”赵兰月越发佯装委屈起来,还假意去抹眼泪,只不过,她自己一下没忍住,笑了场。 赵兰月身上的事儿确实不少,她甚至还兼任着整个李平营中的财务总监,并负责部队后勤部和宋宝来的保障营财务体系建设和培训任务,谁让她大学的专业就是会计学呢。 旁边的高蕾虽是早已见惯了赵兰月的没正形,但还是被雷的直摇头巧笑。 李平这回没再接茬,总得有人结束这些调侃。 而且,再继续下去,他也不会吃到什么好果子,被人调戏可并不爽,尤其是聪明的美女。 于是,他突然转了话题。一本正的和赵兰月谈起了关于军号的事,赵兰月也很快正色起来。 谈了半天军号的事后,李平又和高蕾、赵兰月谈起了关于各种教材的编写问题,尤其是关于将一些以西方名人命名的公式名头转换的新想法。 在李平和高蕾聊得起劲儿的空儿,赵兰月抽空整理了一自己思绪。突然她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于是狠狠的盯着李平插嘴道:“你那个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李平被问得猛的一愣,然后有些心虚的讪讪道:“说好了啊,咱只是商量。” “快点儿的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不容易啊!”赵兰月看李平如此表情,真的好奇起来,这可是她头一次见李平如此心虚,就是当初找她们相商编教材等事时也没见他这样。 “高蕾你往这边来点,这个我还是小声点儿吧!”李平一边说一边对高蕾招了招手,赵兰月的眼神立即凝重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李平一个人从堂房中悠哉的走了出来,他的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反正是一块石头落地了。 留在屋里的两个女人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了半天,一时都没有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赵兰月才开口道:“姐姐,你说他从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不好,这个时空正在改变着我们所有的人,从前正在越来越多的被埋在每个人的心中,无论我们现在做出什么,当初的我们恐怕都无法想像。”高蕾若有所思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七十四章 女人心 作为北方人,李平还是比较喜欢泡热水澡的,尤其是在寒冷的时候,钻进温热的水中,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别样的舒爽。 李平现在当然不会去和官兵们一起去挤公共澡堂,这毕竟不是后世平等已基本深入人心的年代,与官兵完完全全的同苦同乐他倒是能够适应,但却不见得会有好效果。 古代浓重的尊卑有序观念是植根于落后的经济人文发展水平的,也是确保社会秩序稳定的重要保证,超前一小步是先进,超前一大步可就是灾难了。 事实上连以上的军官,就是宋宝来、马永、段强和胡忠山他们几个其实也都是自己单洗的。而连以下军官才被明令要求与普通士兵使用同一澡堂,目的是为了促进基层官兵的相互了解,防止出现脱兵、离兵和不知兵的现象,连、排长们毕竟是在一线带兵的。 李平本身非常重视公共浴池的建设情况,他会经常去检查那里的运作和实际使用情况。 保持卫生是减少疾病最有效的方式,而洗澡又是保持卫生最有效的手段。后世不收费的公共浴池几乎是每一个军队营区的标配,其建设和运营是有着专项军费拨款的,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为了满足官兵的需求,更有着深远的考量。 前几日,李平感觉伤口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洗了受伤后的第一个热水澡,但因为心里没底,在水里只泡了一小会儿,主要还是去去泥、去去痒。 今天是他受伤后的第二次洗澡,他一定要好好的泡上一泡,洗得干干净净才是。 靠在大木盆中,透过清澈的水,李平很容易看到自己肚子上长起的一小圈赘肉,他的大腿也明显粗了很多,曾经紧绷的线条越来越淡了。 他胖了,这一个多月来,基本没有什么大幅度的运动,每日还好吃好喝,实在是不胖都没有天理了,他必须得开始锻炼了,这可是战争年代。 洗完了澡,虽然夜色已深,但李平还是坐在桌子前,习惯性的拿起了笔,开始了这段时间形成的每日编写习惯。 他编写的主要就是图书馆中官兵们看到的那些小册子,比如历史故事、地理知识和物理,语言、数学、几何以及卫生常识等都让他安排给高蕾和赵兰月了,他们也得分工。 李平现在已经极少去给军官们上课了。现在军官们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繁琐,不到必要时集合他们并不合适,而写在纸上让他们可自行安排时间学习,这样更有效一些,而且也可以扩大到全体官兵,因为他想教育的终究是全体部队。 目前他最重视的是历史编写,因为历史是塑造民族观和是非观最好的手段,也是最浪费脑细胞的,题材很关键。 从秦始皇统一六国、卫青霍去病封狼居胥,到魏徵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再到大唐的开放包容,以及汉以强亡、宋以富亡的历史教训,他要传递给官兵们的是这些历史背后的思想与意识,他希望在潜移默化中建立起官兵们的国家观念、尚武观念和爱民观念,因而是不能瞎写的。 虽然没有公元记年法来比对时间,他的记忆也没那么好,但他可以用几百年前、一千多年前来模糊处理,历史的轮廓也可以用搜集到的大量史书来校正,至于细节因他主要进行的是用故事的形式来简要介绍倒也省了很多麻烦,让整个编写工作相对还算顺利。 宁静的夜晚是整理思路和写作的最佳时间,再不时地来上一根小烟,李平仿佛回到了曾经时空中在单位赶材料的日子。 中间,刘小惠进来添了好几次茶水,她每次都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两人都早已习惯而常常没有任何交流。 李平屋内的灯不熄,刘小惠通常也不会提前睡,如果当晚她回女儿那里去了,过来伺候的则基本都是那个叫李静的又瘦又高的侍女。 他满桌的参考材料就是这个叫李静的侍女给他准备的,而且他指明要查找的那些具体历史点要么被翻到了书目那一页、要么就被工整的抄写在一张张的纸上并整齐的摆放在一旁。 当李平反复修改的手稿最后成文时,也是由这个叫李静的侍女完成最后的誊抄。李静俨然已经成为了李平写作上事实的助手,这一点对于只是仅仅认字的刘小惠来说显然是做不到的。 这个李静就是左梦庚夫人送给李平的四个美女中的一个,当日李平分了两个与宋宝来,另两个则留在了身边当侍女,也是目前他身边仅有的两个侍女。 不过,李静却是原来给宋宝来捏腿的那个,而那个在李平边上略丰满且大胆的则被调到了宋宝来那边儿。 这些都是刘小惠分的,毕竟李平当初并没有告诉她怎么分,而分好了后,李平和宋宝来对这种事也不会太过关心。但现在看来,却是无巧不成书,阴差阳错的让求才若渴的李平得来全不费工夫。 而且从长相与身材上来说,李静也更符合现代人的审美。 她的嘴唇略宽厚一些,头也偏大一些,五官的棱角也更分明些,主要是瘦和高。接近于1米7的身高,几乎和高蕾差不多高,这让她在人口交流很少的封建社会还是南方显得非常惹眼。 李静的这些特征除了瘦和白外,都与目前人们普遍喜欢的娇小、圆脸和小巧的五官有着较大差别,估计她能入选美女的行列还是因为确实看着比较顺眼和因高而显出的特别纤细。 李静的知识来自于她的家庭,她被掠于中原地区,曾是一个教书秀才的女儿,据说家中几代人都是读书的,虽然并没有什么成就,但也是正经八本的书香传家了。 李静自己自然也是粗通些诗书,更难得的是写得一手好字,知识也让她的眉宇间多了一层秀气。 李静能得到刘小惠的重用估计也是与此有关,因为李平太明显对有知识的人有偏好了。 而另一个叫黄小云的侍女则是普通的农家出身,目不识丁,又瘦又弱,个子也不高。她的胆子似乎非常非常的小,一点没做好的事儿就很容易把她吓得慌乱不已,因而存在感也比较低。 从根本上说,这两个侍女都有些唯唯诺诺、少言寡语,身世坎坷和因为容貌而遭受的很多痛苦回忆估计是主因。 她们都是已经多易其主,不知受过多少苦难,麻木和求活似乎就已是她们的全部了,因而基本上是让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使这一个多月来,在这里没有人对她们吆来喝去,也没有人对她们又打又骂,但她们却仍然十分的怯懦和乖巧。 但李静的调整与适应度要远远超过了黄小云,知识与见识显然大大增添了她观察与熟悉新环境的能力。她做起事来动作轻盈、目光轻柔,分寸也比较适度,眼神中不见丝毫的躲闪,却也没有任何的讨好举动,既习惯于压迫与顺从却也不愿完全的沉沦。 …… 第二天,李平起得很早,天刚微亮,他就走出院子和部队一起跑步去了,然后还在器械场上消耗了半天的力气,回到住处时,他的衣服都已经湿透。 此时,他的小院里一派繁忙的影像,扫地的、升火的、收拾屋子的,不多的几个人来回穿梭着,不时的能够听到刘小惠轻轻的呼来唤去之声,正如这一个多月来的每天一样。 此时,他的房间已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拿了干净的衣服,李平在后院里用李静早已准备好一大桶温水,一盆盆舀着冲洗着汗水,运动之后的清洗让人神清气爽。 等李平洗完、换好了衣服坐在一旁小憩并喝着淡茶时,刘小惠进来收拾起李平换下的衣服和地上的水污。看着刘小惠在自己身边忙来忙去,李平突然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这个刘小惠并无多少才学,她认字但不会写。 按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而她的年龄也不是很大,又长得还不错,还处于这明代的市井之中,最是容易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但她却在邻里间似乎口碑不错,没什么非议,还颇多好感。 一个女人,没什么依靠,还带着个孩子,于乱世中能够生存下来,还活得也可以,这不仅是不易。这样的人,心思绝对简单不了,为人做事定得很有一套才行。 自刘小惠进到他的营中,有些事情就已经可见一些倪端了。 就像李静,刘小惠当初将她们四人进行分配时,肯定会了解最开始她们都为谁服务过,而她仍然将那个胆大风骚的女子分到宋宝来那儿,而把看着安静的李静分到了这里,内里的心思不可能没有。 而那时,她应该还并不清楚李静有才学,而当李静表现出具备的文化后,刘小惠却又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重用李静,并甘愿在有些事情上退居幕后,取舍之道一点都不糊涂。 这女人的情商着实不低! 现在看,对于以后的生活,她的选择也已完全明朗,而且借势借得很好,润物细无声。 不过,她的心眼应该是不坏,要不傻子刘三也不会喜欢她,邻里那么多年也会早看透了她,毕竟这个世界上并不缺聪明人,懂得进退之道才是大智慧。 想到这里李平不禁暗自感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独特的生存方式,还好,她这样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此时,刘小惠已麻利的收拾完李平洗漱的残局,她面向李平说了句:“老爷,我先走了”后就拿着汗渍渍的衣服离开。 看着刘小惠的背影,李平却再次走神。 大树底下好乘凉!每个人都在寻找着自己的大树,但寻找往往并不会有什么结果。 而有树总比没树强。 左良玉当然不可能是他的大树,大明朝也不可能,可只要他还需要乘凉,起码要先围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七十五章 “金色”十月 十月是丰收的季节,是金色的季节。 虽然授时历的十月,也许已经相当于公历的十一月份了,秋色也只还剩下个尾巴了,或者广义上也许已算进入了冬季。 尤其是大明这些年反常的冷,让授时历的十月和公历的金色十月似乎更完全靠不上边。 此时的李平,对于日头的换算仍然是一头雾水,但他还是觉得这个十月对他而言,是一个真正的“金色”月份。 这一段时间,李平和他的部队养在这山庄之中一直安安静静的无人烦扰,好像被人遗忘了一般。 除了左梦庚夫人那个叫雪睛的侍女来探视过两回,就只有刘世雄来晃荡了一圈以及史明和王成武共同来过一次,其他人甚至连赵进都没有来过。 这样的自由,让山庄中的军队得以有条不紊的组织训练,让山庄中的民众可以稳稳当当的开展生产,让山庄中的各项建设可能井然有序向前推进,居然妥妥的实现了一轮小小的爆兵、爆物质,也让李平的实力得到了相当大规模的提升。 尤其是在开封城毁、李自成在河南已再无钉子户的消息传来的背景下,这个小发展高潮就更加难能可贵。 可以说时间虽短,但却非常关键和作用巨大,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收获季节。———— 吃过早饭后,李平召集连以上的军官们开了个例行性的短会。 会上,李平进一步明确了近几天的训练重点和训练安排,并特别要求各单位每天要拿出一定的时间去练习听军号,同时要求几日后要全面开始野外生存训练和远距离行军训练。 开完了例会,李平去了保障营,他要再去亲自了解掌握一下鸟铳的生产进度。 同时,他也有些事情也要和宋宝来交代。 鸟铳的生产现在是李平最关注的问题之一,也是最着急的问题。所以一路上,他的脑袋里都装满了鸟铳的生产问题,他实在不能不急,因为鸟铳的生产已经严重耽误了训练的开展。 不过,要怪却都要怪李平自己。 “人心不足蛇吞象”是李平给自己的总结,要是老实实的按原计划生产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头疼。 李平自怨都怪他自己一天天闲的没事老跑去看鸟铳的生产,结果就是越看越忍不住用自己曾经的轻武器掌握和使用的经验来对现有鸟铳的设计和生产提出各种改进意见。 但他显然忽略了每一项改进都不是简单的拿笔一划就行的事儿,更不是一拍脑门就万事ok的事儿。 任何改进都往往涉及到大量的前期工作,不仅仅要重新统一标准、组织培训,更往往要改动各种生产模具,还要组织一系列的验证,而这些都需要时间。 结果就是,鸟铳的生产进度严重滞后。尽管宋宝来也对生产设备进行了一些优化和改进,提高了不少生产效率,但仍与原计划时间相去甚远。 第一批批量生产的鸟铳还得六七天后才能开始装备部队,而这第一批也仅仅才几十杆而已。 到了保障营的生产区,李平找了半天,才在一处组装车辆的地方找到宋宝来,这家伙正:“大哥,你说这赵大神老盯着我干啥?我又没惹她。大哥,我会注意的,自个儿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昨天不是休息么,放开了点。你放心,我不会误了大事的,以后肯定调控好。你和那个赵兰月说说,让她多干点儿正事儿,我的事就不劳她关心了,她听你的。” 宋宝来这么说了,李平也不好再说。 于是,两人看了一会组装和原地调试后,就找了个角落,拿出带着粗制过滤嘴的香烟开始抽上,这现在是两人最大的共同爱好。 由于生产能力还比较原始,他们现在的过滤嘴只不过是一个硬制的小细圆棍,里面装有一个预制好的过滤包。 每次抽烟时,将准备好的过滤包塞入这个小圆棍里,然后再把早已被批量卷制出来的香烟插在圆棍上。每吸完一根烟后都需要再调换一个新的预制过滤包。 虽然有点麻烦,但总好过裸吸。 抽烟的当口,李平告诉宋宝来,他打算明天去襄阳城里一趟,他得去拜会左梦庚。 他现在的伤好了,上峰那里必须得去多靠拢靠拢并效效力,否则时间久了被置身事外,就真的成为边缘人物了,而他们现在还离不开大树。 因此,他这一去可能得要几天吧。 宋宝来就需要多辛苦一下,山庄的大局就交给他了,得把家看好。 说完这个,李平就紧接着谈起了保障营的生产问题,他离开这几天有些事情还是要交代一下的,尤其是很多准备都必须要加速。 这一个多月的养伤,让李平有了相当多的自由时间,让他可以进行充分细致的思考,也有了更多的精力去处理军事以外的事。因而,李平才会对保障营近段时间的生产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也才会出现他不断干涉鸟铳生产的事。 而在以前,他就是想法再多,也没有那精力。 保障营目前的几个核心性生产工作,钢材、鸟铳、车辆、各类干粮和各类服装等等,李平的新思考与新想法还是不少的,尤其是近段时间缺少与宋宝来的详谈,他想说的话更多。 不过,李平自顾自的谈着,宋宝来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有一会儿,李平才发现宋宝来的异常,刚开始他还以为宋宝来只是累得没精神。 一问才知,宋宝来竟然是在担心李平离开后他控制不住部队。 原来,上一次李平扔下他去城里左梦庚那里拜谢,虽说是当天去当天就回来了,但宋宝来仍然是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并惴惴了一整天。 因为他发现,他对那帮军头们似乎没什么掌控力,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相处,更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最后就是一天都在各部队间来回溜达,其他的什么都没干,然后还没搞明白部队到底是什么状态。 毕竟,他们目前等于是独立驻扎,还离城里也远,也不像从前在城里时总归能有赵进、史明他们在左右托底。现在,一旦有什么事,宋宝来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这回李平要一去好几天,宋宝来的心里就更加没底了。 对宋宝来的担忧,李平一愣后却是笑了,他还真没想到宋宝来会担心这个。 “前些日子,我们去襄阳城谈小冰河的事儿,高蕾就一个人留在山庄,我看不也挺好吗?也没见她担忧什么?”李平还是有些奇怪的问,他还没完全转过弯儿来。 “哥,那不一样,真不一样的。”宋宝来的脸色有些焦急,真是不像是随口说说。 看宋宝来如此认真的样子,李平只好安慰道:“宝来,你放心吧,真没事儿。部队要是不稳当,我也不会放心离开。” 不过,宋宝来脸上的愁云并没有因为李平这样简单的安慰而消散,他反又拿出了一根烟点上,甚至连过滤筒中的预制过滤包都没更换。 看宋宝来如此状态,李平只好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突然平静的问:“宝来,我一到这庄子里就急着搞军制改革,你就没觉得特别匆忙吗?” 宋宝来吐了一口烟,抬起头后有些愕然的看着李平答道:“是有点儿。大哥,怎么说这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七十六章 根本问题 “你就不觉得我突然搞起的这个军制与现在这个时代很格格不入吗?你就不觉得我在部队里组建起后勤部实际上与你的保障营在有些功能上重叠了吗?你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吗?”李平突然开始了一连串的发问。 “也没有吧!哥,我不懂军队上的事儿,您怎么做总有你的道理。”宋宝来被问得突然有点发蒙。 “你觉得我改革军制之后,除我之外谁的权力最大?”李平没有纠结他前面提出的问题,而是又换了一个。只不过,这回他却紧紧盯着宋宝来,显然是要一个答案。 “马永吧!”宋宝来有点迟疑的说。 “司令部在序列上排在第一位是没错,但马永只管指挥,军官的任免不归他管,那是政治部的事儿,政治部段强是头。”李平解释了一句。 宋宝来有些疑惑的看了李平一眼道:“军官的任免不都是你说了算么?也基本都是你的意见吧!”宋宝来再不掺和,有些事他还是知道的。 “没错,现在这批军官绝大部分是我的意见,但也有一小部分不是我琢磨的,而是段强拿的方案,而且最后所有的命令都是由政治部统一整理并由段强宣布的。 你再想想,现在我们人少,很多事我可以直接插手。如果有一天,我们的人多了,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熟悉的过来,大部分军官的任免方案是不是就都得由政治部拿了。”李平继续引诱着说。 宋宝来终于一副恍然的样子,然后马后炮似的说:“对,动干部的是老大,地方上也这样,这个我懂。” 于是,李平继续盯着他问:“你觉得马永、段强和胡忠山谁最有可能让下面的某支部队听命于他们个人?” 宋宝来这回很认真的想了一会,才说:“好像没有人,你那部队里权力被分的太开了,要说谁能动手脚,还就是段强的机会最多。” “那他们三个谁最忠心?”李平又问。 “看着人都还不错。至于是不是真的忠心,人心隔肚皮的,咱们认识他们也不长,可说不准。如果非要选一个,我觉得还是段强吧!他看着最听你话。”宋宝来在这个问题上倒是回答的痛快,他当初的经历也不是白给的。 “那谁的能力最平庸?”李平继续问。 “段强。”宋宝来这次回答的更快。 “那你还担心啥!” 李平说完笑了,宋宝来却傻了。 愣了半天之后,宋宝来才追问起李平这都是什么套路。李平倒也没藏着,而是全盘托出。 不说明白,估计宋宝来也安不了心。 这一个多月,表面上看最大的成效是爆兵、爆物资和爆新东西,但其实最具意义的成果却是对部队体制的变革性重建,这也是李平所采取的最核心性举措。 实际上,从李平任把总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思考如何能真正控制住部队和如何解决效忠的问题。 宋宝来那句说得好,“人心隔肚皮”,没人知道别人心里怎么想。 而且人心还是会变的。今天没想法,不代表明天心思不会变。今天的忠诚,更不代表明天不会因形势改变或受到足够诱惑或遭受逼迫而背叛。 摊子小时,人少、事少、诱惑也少,加上所有的一切都在眼皮底下,问题也不会凸显。 但摊子大时,人多,事多,个体的主自性和空间性都将越来越大,各种心思和诱惑也将接踵而来,人心这时最容易发生变化,风险自然也就随之而来。 尤其是李平他们这样的外来户,不但没有多年经营的根基,更没有让人仰望的背景,只不过是栖身于大树中的小蚂蚱而已,风险自然也就更大。 指望别人会死心塌地的效忠、永远不生二心,完全就是童话思维和无知思维。尤其还是在这大厦将倾的时代,在这混乱与背叛成风的时代。 因此,能不能确保忠诚就已不仅仅是首要问题,也成了根本性的问题,尤其是在他们并不打算去和大明王朝及左良玉一起消亡的前提下,这个命题就更加严肃,也更加紧迫。 那怎么解决这一根本性的问题? 依靠现有的大明军事体制显然是不现实的。 因为,此时的明军建军模式不仅仅有中低层军官任命实际由将领自决、粮饷拨付一层往下发一层等这些古代军队大多存在的松散控制问题外,还独有以家丁和亲兵为基的一大奇葩现象。 在明朝晚期,随着家丁制度被政府公开承认,亲兵也逐渐不再是将领身边单纯的亲卫和勤务,而是发展成为了大部分非屯驻官军的核心性军事力量且归将领私有。亲兵的多寡和强弱常常是判断一支军队实力的有效手段,并成为军阀化的温床。 李平没有研究过明朝这种奇特的亲兵现象形成的原因,但他大概认为这应该是明朝后期军队供应水平极低和对军队松散管理的产物。 当国家的供给远远满足不了军队需求而又没有有效控制军队基层的手段时,军队内部的亲疏远近必然会左右供给的分配。于是,各级将领出于维护自身利益和稳控局面的需要,就必须通过全力保证一小批最放心的力量来掌控局面和应对各类紧急情况。 什么是最放心的力量? 如果没有家丁或家丁不足的话,那就只能是亲兵,并且也像家丁一样归自己私有才好。于是,无论大小将领们都开始扩充亲兵力量并将其也变成了自己事实上的私人力量和拳头部队,并随着他们的调动而调动,不受其他将领控制。 最终,亲兵制与家丁制一样形成顽疾传统。 于是乎,国家对军队的影响力和控制力不断下滑,大将领对小将领的掌控力越来越弱,最后恶性循环,愈演愈烈。最后,出工不出力、指挥不动、临阵脱逃和叛变等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而李平急于实施军制变革的一个重要原因也在这里。 部队扩编了,规模变大了,哨长们可以没有亲兵,可把总们呢?然后军粮怎么拨付、下级军官们怎么提拔等等一系列的敏感问题都将接踵而来。 如果仍然按原有明军的模式建军,新提拔的把总们极有可能形成一个个新的独立实体,就如同现今的李平之于左良玉。 毕竟这些部下们只跟了他们几个月。难道因为他们是现代人就可以霸气外漏而让人会誓死追随么!难道他们有主角光环可以轻易让别人死心塌地么! 梦可以做,但空中楼阁说倒随时都会倒。 有些事,他不得不防,还要早防。 与其让人心在风雨中自己摇摆,不如把人心关在制度的笼子里,为它们遮风挡雨,让它们习惯被束缚。 明军的体制不行,其他朝代的军制又如何呢?宋代倒是在总结前人经验的基础上进行了非常大胆的尝试,但却把军队的战斗力变成了渣,最后竟以富亡。 至于外国,因为文化基础的不同,并不具备太多的参考价值。 而近代,在长久的内战中,在军事体制相差不大的情况下,除了一支军队外,他也不记得有哪一支军队能够解决下级部队出现整建制反水的问题。 既然有榜样,为什么不去学习?非要自己闭门造车?更何况这个榜样他还如此的熟悉! 那么多历史名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为什么还要傻乎乎的认为自己能做到? 纸上谈兵很容易,但经不起实践检验却终究是一场空。 所以,李平果断的决定向一切旧有的领军方式告别。 虽然这个榜样的核心是它的思想,李平抄不了。毕竟它的社会基础还远未形成,理论基础与群众基础在社会基础成形后也得至少有个千百名先驱去砥砺前行方能可行。 但李平仍可以抄制度,那套制度经过近百年的锤炼与磨合早已相当完善,至少要远远领先于他已知的用来保持军队集中统一的方式。 说白了,就是用他那个时空成熟的体系将指挥权、人事权和财权进行分割并向李平一人手中集中,让军事与民生彻底分开以防止出现相互勾连和权势过重,让利益可以直达底层士兵,杜绝军阀化的土壤。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疑点,就是可不可以只成立司令部与后勤部。很多人都会觉得效果是一样的。 李平的观点是不可以。 因为这样,司令部就会集指挥与人事两大核心权利于一体,分权制约也就成了空,指望后勤部对其制衡更是天方夜谈。 新的体制也铲除了亲兵生存的根基。 李平明令各级军官身边均不允许配备固定的警卫,需要警卫人员时由司令部统一指派。连(不含连)以上军官可以配备勤务兵,但只能是16岁以下的少年,而且不得随军官调整而随调。 在整个军队的体系建设上,李平只是大部分拷贝了他曾经熟悉的体制,在个别的项目和部分细节上他还是进行了调整,以适应当前局势和环境特点的需要。 当然,即使再合理的分权制衡也肯定会造成部队一定程度上的反应迟缓并束缚各级军官能力的全面释放,并事实制约了部队战斗力的全面发挥。 但在确保忠诚面前,这样的代价却又是值得的。 这样,通过一系列的整编调整,整个军队就被李平牢牢的掌握在了手上,并从很大程度上杜绝了其他将领在军中发展私有势力的可能,所以宋宝来并不用担心李平短期离开会产生失控的问题。 听了李平如此详细的解释,宋宝来总算豁然开朗,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 不过,他细细品味了一番,却又提出一个问题:“可这和你改班、排、连这些现代名称好像并没什么关系?还是你用习惯了吧?” “只能说一部分吧,改连队的基本编组肯定也是有别的考量的。”李平挠了挠脑袋说。 “啊?你还有别的用意?”宋宝来有点匪夷所思的问。 李平笑着略整理的一下思路,说:“宝来,现在已经是十七世纪了,这是火器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我们还抱着冷兵器战争的思维那不是自封武功么? 况且玩冷兵器,我们很难玩得过这时代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走火器化是最实际的弯道超车之道。 而火器化的编制在近代的世界各国都已经验证完并形成了基本差不多的模式,这说明这个模式是最优的,我们更没必要再画蛇添足的重新创造一套。 而哨的编成毕竟与火器化步兵连的编成是不一样的,自然就得改,这也是我现在成天盯着你搞鸟铳的主因。” 被李平说的又迷迷糊糊的琢磨了一会儿,宋宝来眼睛突然一亮,他问:“你刚才说段强,我才反应过来。胡忠山能当后勤部长是不是也有用意?你肯定知道那个小老头并不像看着的那么老实。” “自已去品,等你能自己想明白了,你的保障营我也就放心了。”李平这回却守口如瓶了。 …… 注释: 武将的家丁最开始产生于卫所军,产生于军屯的衰落与崩溃,因而家丁的来源与土地和家庭有着重大关系,也因此称为家丁。 家丁的父母妻儿全都仰仗于其依附的武将,是其能死战和被将领信任的根本,所以其大多也只存在于在固定地区驻屯的部队或有大批土地家产的将领部队中。 而大部分流动作战的营哨制部队多为募兵制,其将领也多为微末出身或久离家乡,家丁的重要根基并不存在,所以亲兵才是其主要存在形态。 远不严谨和未经考究的个人粗略观点,这里也不做深谈,仅供参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七十七章 赵进也烦恼 大明崇祯十五年十月底,养好了伤的李平再次动身前往襄阳城中。 此去城中,李平只带了胡忠山、贺柱子和6名侦察连的官兵以及少量的包裹,人不多,但却都骑着马穿着甲。 天刚蒙蒙亮他们就走了,快马加鞭,辰时(7:00-9:00)才过了一半,他们就已经进了城。 进了城之后,李平就让贺柱子带了两个侦察连的人去城中打探消息,而他则带着余下的人直奔赵进的住处。 赵进是他的老上级,到了城里先到他那里在这个讲究规矩的时代显然是没错的,否则先去了左梦庚那里反易让人指摘。 贺柱子现在是一名准尉,相当于排长级,在胡忠山的后勤部里任助理(司令部里的军官叫参谋、政治处里的军官叫干事,后勤部里的军官叫助理)。 这家伙原来在连队里过得一直不很如意,也没闹出什么名堂,主要是受不得繁重的训练,各项考核除了文化外都是靠后。 但贺柱子心思比较活,虽没正经读过什么书,却认字又会算术,还属于自来熟的性格,能说会道,因而被胡忠山挑了去做助理。没成想,他却很快混得风升水起,受领的几个任务都是干得有声有色,很快就做稳了助理的位子,授了准尉军衔。 李平这次带他来,主要就是看中他原来在大车店当伙计时察言观色和四处结交的能力。 本来,李平并没有打算那么早开始搞军衔制的,但在执行军人等级标志上身后,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比较麻烦的问题。 那就是人马多了后,很多人都互相不认识,只是面熟。相互不熟悉的人根据军服上的级别箭头来称呼连队的军官们倒是没问题,但怎么称呼机关的军官就麻烦了,叫排长、副连长显然是不合适的。 最后,李平不得不提前引入军衔制,并用最简单的对照关系来进行明确。准尉对应排长,少尉对应副连长,中尉对应连长。 从准尉开始设军衔就是怕这种对应体系会导致军衔不够用,至于他那个时空的一衔对应多级在这里是会水土不服的,对这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也有点复杂了。 到了赵进那里时,赵进正在亲自组织部队训练,而且用的还是李平当初平整出来的训练场。 整个训练场上乌压压的全是人,估计有个近千号,列队行走的、练习刺杀的等等什么训练课目都有。虽然穿的衣服有些五花八门,大部分也还瘦弱不堪,兵器也并不充足,但气势却是相当的不错,也极有规矩,这赵进练兵的本事还是一如既往的有一套。 看李平来了,赵进将李平迎进了他原来住的那土坡上的小院,这小院没什么变化,现在成了赵进训练间隙休息的地方。 屏退了左右之后,兄弟俩热烈的互相问候起来,然后两人点上了李平给赵进带来的新改进的香烟。 只抽了几口后,赵进就开门见山的直接的表示,他一直没去李平那儿,是真的没时间,又觉得抽空儿匆匆见上一面对两人也没什么意义。两人这么多年兄弟,他懒得假客套,让李平别有其他的想法。 对此,李平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简单问了李平的来意后,赵进没说别的,却突然询问起李平军制改革的基本思路与做法来。 李平的军制改革,赵进当然是知道的,但也仅限于此。因为这一个多月李平都是自己在山庄里自己鼓捣,别人也确实不了解详情。毕竟大家对这个一般都没什么兴趣,都各有各的道儿。 虽然有些错愕和迷惑不解,但李平还是把昨天和宋宝来谈的整编思路又跟赵进细细的述说了一遍。 再讲一遍,不仅说的快,还更有了条理性。 一根一根续着烟的赵进,在李平讲完后却又沉思了好一会儿。早已对此习惯的李平倒也没打扰他,只是压着好奇心静静的等着。 良久之后,赵进掐灭了烟头,又喝了一口茶,然后才跟李平娓娓道来。 李平也这才搞明白,赵进的忧愁和难得的死盯在训练场上的原因。 原来,赵进碰到了和李平一样的问题,那就是部队的控制问题。 赵进原来的亲兵营也就几百人,又是归他直管,史明、李平等人的部队他也管不着,部队的控制问题是比较容易的,问题也不突出。 但是当李平升职调出,他又接收了一批补充人马和李平遗留给他的后勤人员后,赵进的直属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1000人。 而把这1000多人都变成亲兵营也显然是不合适的,同时,他也要考虑制衡史明不断增长的力量。 因此就必须要设立新的营头(总),并任命新的把总。 于是,他将这些部队设为了三个总和一个亲兵队外加一个勤务营,三个他最信得过的亲兵被任命为了把总,他同样采用了对外来新军管理层进行压制的做法。 但不久问题就出现了,虽然并没有发生大问题,但苗头却让赵进这个老军头很快警觉起来。 因为他在部队上的精力不足,因为他经常不能在营中,他新任命的三个把总开始出现了与王成武、李盛才和刘世雄攀比的心理,有人甚至明显出现了与史明交好的倾向。 并且,这三个新任把总的亲兵规模也都慢慢的开始了增强,虽然也不过是从四五人增加到了十来人。接着,又甚至出现了一个把总在没有禀报赵进的前提下对其部分基层军官进行调整的情况。 虽然,这三个新任把总对赵进仍很敬服,赵进目前也对掌握他们很有把握,但这些苗头还是让赵进不安起来,他很清楚任其发展是很危险的。 但改回原有体制,变成一个大亲兵营,并学习史明的一营五哨制显然也不合适。这不仅仅是控制部队的方法不同,他还要考虑稳定的问题。 升了官的人,不明不白的再给人降回去。再好的关系,也容易出现缝隙。 因此,经过进一步的深思之后,赵进不得不对其部队进行了一些较大的改革。也就是在原有框架不变的基础上,重塑了指挥和管理模式。 赵进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 他首先选调人员成立了一个帮助其管理和协助指挥的参谋部,下设了作战(专职指挥与部队调动)、军务(专职管理和兵员调配)和通勤(专职传令与勤务)三个部门。 一个参将决定建立幕僚机构实在是正常不过的举措,理由十分充分。 然后,他以军官们升职过快恐难适应繁多事务为由,将三个把总营和勤务营的副职从1人增加到了3人,将每营下属的三个典型的三三制连的副职从1人增加到了2人。 营的副职采用1人负责训练(勤务营的负责生产)、1人负责管理、1人负责后勤(伙食)的分工法。 连的副职采用1人负责行政管理、1人负责后勤的分工法。 然后,他提倡并带头开始缩减亲兵队,亲兵队被缩减为不足一个连的规模,而其实这些被压缩的人员差不多正好填补了因成立参谋部和增设军官岗位时进行调整而产生的空缺。 同时,赵进进一步借机明确了每个把总只能配2名亲兵的基本原则,而副把总则不得选配亲兵。军官数量大增,每个营又有了好几个副把总,这样的要求也似乎很合理。 这样的调整,大部分人升了官,也对原有的指挥架构触动不大。且新增了这么多军官岗位,会产生一系列的递增和更多的机会,绝大多数官兵显然是高兴和支持的。 况且很多人从前又不过一个小兵或流民,对权力也还很懵懂,即使已至“高位”的也还在小心谨慎和适应阶段,权力强弱的变化也还至于引起他们巨大的反差。因此,总体上也能够保持住整个部队的稳定。 不过,这样的调整毕竟是大手术式的调整,部队需要适应,赵进也需要推进执行和掌握效果,自然也就时间非常紧张。 尤其是据判断,李自成南下的时间可能已经不远了,而赵进的部队离训练成形和整编成形还远着呢!这也更让赵进心焦。以至于,他不得不但有时间就盯在训练场上,盯在部队里。 赵进也就更没什么心思和精力往李平那里跑了,他需要先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搞顺当。 这回李平来了,他也想听听李平的策略与安排,他相信李平肯定也有这样的问题,他需要借鉴一下。 听了赵进的陈说,李平立即明白了赵进是用分工负责制来实现制衡,其根本架构仍是脱胎于曾经熟悉的环境,只不过更为简单一些。 当两人都品味了一会儿对方的架构后,相视而笑。 赵进苦笑着说:“总以为自己能玩出什么花来,最后还不是万变不离其宗,毛爷爷就是毛爷爷。李平,还是你想得早。大家各按各的走吧!” 接着,赵进才向李平介绍道,他现在基本每天都要到左梦庚那里候着,只有明确知道没事后,才能有时间回来抓自己部队的训练。 平常,赵进都是在10点左右到左梦庚那里,左梦庚也都是在那时才开始见客。今日李平来的早,现在估摸时间却也快了,两人正好同去,路上他也可以给李平讲一讲当前的形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七十八章 微妙的拜见 外面的世界很混乱,襄樊的形势很微妙。 从前,赵进派人送来的信息都比较简短,李平自己派人打听的消息又比较零碎。因此,李平对信息的掌握是很不完善和很不准确的。 一路之上,赵进虽然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但却要详实的很多,这家伙天天在上层那儿冒泡也不是白混的,而左良玉集团对北边信息的关注也显然是极高的。 李平也因此才搞明白,开封丢了,却并没有被农民军占领。 开封在李自成的长达半年的围困下终成了人间地狱,朝廷严令周边各军前去救援,就连山东的刘泽清都被调去了,但大家都是三心二意,最多到了附近就裹足不前,逼得急了,才派出点人马往前凑凑意思一下。 九月十五日,黄河不知被谁掘开了,有人说是贼军干的,有人说是自己人干的,怕城破被追责。这事之所以传得沸沸扬扬,是因为贼军据说被淹死过万人且多日都寻不到船,太不合常理,于是很多人都怀疑是官军自己干的,不少官员都把状告到京城去了,只是还不知皇帝怎么断。 反正开封是成了一片汪洋,洪水入城,水深数丈,无数军民葬身鱼腹。城中数十万百姓只活了二、三万人,整个开封府境内近百万人口,官府统计需要振灾的人口竟连十万都没够。 而且洪水不仅淹没了开封城,还一冲而下一路破坏,连千里之外的固始县都遭了殃。听说,行人路过固始县,一连六天不见一人,只遍地财狼。 到了九月底,农民军终于登上了开封城,但很快就走了。因为实在没什么好抢的也没什么可占领的,整个开封城全在水底下而且还被黄河海量的泥沙给掩埋了。 因为得到消息比较晚,陕西的三边总督孙传庭在朝廷的严令下率不足两万秦兵于本月初(十月)出潼关进入了河南,听说开封被淹后急转南阳,据说前些日子他们主动向前来迎战的李自成部队进攻了。 据刚得到的最新消息,孙传庭的部队在河南郏县已被李自成和罗汝才彻底击溃,孙传庭已率残兵退回陕西。目前李自成的部队正在进攻南阳,估计南阳很快就会失守,现在左良玉的部分部队正在向北调动,以应付最坏的情况。 但据分析,李自成的部队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立即南下,因为从南阳到襄阳这条线从地形上来说对进攻方非常不利,补给更是困难,一旦失利还很容易被关门打狗,所以李自成选择的面儿可能不大,所以他们还有点时间。 据说,对于北边的局面,左良玉曾多次长叹说:“早知如此,何必呢!”,这话都传开了,现在各军大小将领们都交口称赞大将军英明、有眼光,没有派他们去白白送死。 还有就是据可靠消息,我们曾经的老大杨文岳总督目前正在汝宁(今驻马店大部分地区)养伤,老上级赵千总是不是还跟在他身边就不清楚了。 目前,左良玉正在加紧催促造船,并将所有已经完工的船只都集中在了樊城,各部正在进一步加大对地方上的搜刮,绝大部分被搜刮来的物资和女人也都被堆在了樊城里,这应该是因为官府、王府等所有的官家机构、王亲贵族基本都在襄阳城中,而樊城里啥贵人都没有的原故。 左良玉的掠夺也导致官场上对左良玉的诽谤极多、积怨很深,而且官军与民众的对立也极其严重。袭击落单官军的事件不断发生,城外已经基本没有官兵敢于单独行走了,到了夜晚就是小股部队都不敢在城外乱跑。 左良玉也因此于前几日以军情紧要为由移帐到了樊城之中,估计是不想被那些文官、勋贵们烦扰,只留了儿子左梦庚在襄阳城里主持。 至于朝廷上的事儿,就比较乱七八糟了,左良玉手下的这帮子傻大兵完全就搞不懂,也了解的很少,他也听得稀里糊涂。 但不管如何,现在训练部队、准备跑路才是正道。 他们现在的处境倒没什么值得太过担心,左梦庚现在出去还是比较愿意带着赵进甚至是史明的,说明上次的事儿出了之后,左梦庚对引入新的忠诚力量还是比较有想法的,因而赵进等人的补给也就还是很不错的。 当然,这也牵扯到左良玉部队的组成问题。 目前,左良玉的部队主要由三股力量组成。一是其原残余力量急速扩充而来的部队,如王允成,李国英等,赵进和李平的部队也已被算入了这一类;二是暂归其节制的其他部官军急速扩充而来的部队,如方国安的部队;三是降兵降将和土匪武装及其扩充而来的部队,如金声桓、马进忠等。 赵进已经敏锐的发现,左良玉的核心部队其实很少,而左良玉本人对这三股力量也是有很多微妙的想法的。 为什么这么说?赵进掌握的情况看,左良玉原有的精锐包换亲兵力量和老底子确实都在朱仙镇差不多损失殆尽了,他的手中是真的没什么出身干净的精兵。现在能打的差不多全是投诚过来的降兵降将,如金声桓之流。这也是左梦庚媳妇儿在遇袭后金声桓被急调救援的原因之一,也说明了左良玉无将可用。 赵进一开始就被越格提拔为游击,接着又升参将,李平也升了游击,如此升官速度其实并不正常,只是佐证了左良玉严重缺少靠谱的将领,他急于扩大自已的基本盘。而左良玉将其残余兵力扩充来的部队全都交给其子左梦庚来节制统领,本身更说明了他的态度,赵进和李平能如此快的冒头绝不是那么简单。 还有就是,左良玉看似对降兵降将很信任和豪爽,但他心里的小九九也不少。因为一个很显然情况就是,降兵降将的武装力量全都被部署在了城外,只有正宗官军出身的部队才被部署在襄阳和樊城两城之内。 另外,现在城外督造船只的都是杂流武装,而守卫已完工船只的却全是左梦庚的部队。而如方国安这样的暂归左良玉节制的非嫡系官军部队虽能驻在城里,也不过是一小部分而已,其补给也不那么顺畅,至少是比不上赵进,这也是他们抢得凶、拼命巴结左良玉的原因。 以上这些,也才是赵进能在左梦庚那里站住脚跟儿的主要原因。至于香皂,那不过是锦上添花,这种俗物还入不了左良玉这样的大将法眼。 至于李平,现在没听说过大家有什么人议论,好像都故意把他给忘了,这也好理解,毕竟谁也犯不着去揭方国安的伤疤,方国安好歹也是个总兵。 听了赵进的简要介绍,李平瞬间豁然开朗,以前心中的很多疑惑也一下都解开了。在四战的时代,赵进和李平的功绩真的不算太大的事儿,至少与他们得到的并不相称。 …… 去副帅府上拜见上官的时候,李平并没有拿什么礼物,只是穿戴整齐着一身铁片甲以表明自己可以随时听候招唤。 有赵进带着,李平再次拜见左梦庚也非常的顺利。左梦庚这次还是并没有当着在外等候的众将面见他,而是在正中的堂屋里单独见的他。 李平聆听训令的时间也并不长,但也不短,左梦庚虽然说非常的客气,并没有摆什么架子,但也并不是很热情,至少没有前次来拜谢时热情。 李平心中虽略感怪异,但心里也不能没数,始终不忘要保持好拘谨谦卑的态度,并绝口不提护卫之功,按计划大谈着左梦庚给予的优厚待遇及自己的诚惶诚恐。 对于李平表现出的谨小慎微,左梦庚只是不轻不淡的说了两次让他不用紧张、放开些就是,但也慢慢的能看出流露出了喜色,并成功的进入了闲聊模式,李平有些不安的心也放下了一些。 闲谈中,左梦庚除了关心李平的伤势是否全好利索了和说了一大堆勉励的话外,还特别和李平一起探讨了一番女人。 李平虽有些奇怪,但他毕竟是过来人,倒也应对自如。 最后,左梦庚表态,现在局势不稳,他很需要李平这样的忠心之士,因而李平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趁伤好之后好生训练营伍,平日里倒不用再来他这里听令了,他有需要会派人去给他传令的。 李平为此急忙表态,言明自己不怕辛苦和急切为副帅效力的决心。而左梦庚只是笑了笑,再次表明了他的意见,李平也就不再多说。 出了堂屋的内院,可以看到外院中散聚着不少身穿各色衣甲的将领,赵进也在其中正与人说笑。 只是这次,赵进没有再迎上来,而是转头只看了一眼李平,就又继续与边上的人说笑起来,周围的很多人也都看向李平,但没有人有什么表示。于是,李平没有停顿,径直走出了副帅府。 骑在马上,李平半天没有说话,他一路沉默着想着心事,他这次来城中的目的显然没有达到,左梦庚今天有点怪,他得和赵进合计合计。 但无论如何,他明天还得再来一次,就这么回去更不合适。 正想着,一大队没有穿甲的明军士兵从对面走来,看着他们一个个打着的绑腿,李平突然意识到今日里在这城中,他看到的普通士兵好像都打着绑腿。 注释: 关于左良玉在襄阳时的军事部署和部队指挥结构,一直没有找到详细资料,只能进行推测。后期,在蝴蝶效应还未影响开的各处,因资料不全的也只能进行简单的推测,如与历史有出入,不再专门解释,也请见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七十九章 隐忧 出了左梦庚的府邸,李平并没有先回赵进那里,而是决定去史明那里坐坐,那些新做好的香烟,他也给史明和王成武各带了一些。 不过,到史明那里之前,李平派胡忠山带两个士兵拿着他准备好的礼物去找贺柱子,让贺柱子出面去找左梦庚夫人的侍女雪睛,这种到大门户里走偏门的事显然贺柱子会更胜任一些。 本来,李平对走夫人的后门还有些犹豫,也没有想好,现在他反倒是明晰了。本就寄人篱下,悬着当然不好。 史明还是那么的豪爽。 看李平来访,他立即将王成武找了来,并拿出酒肉一定要好好坐上一坐。 开席前,史明特意解释:没有去喊赵进同来,是因为赵进现在毕竟是参将,在左梦庚那里会常有军务,这会儿估摸一般也不在;而且找到了,中午让他饮酒也不好,若下午再有军务寻他很容易落人口舌;且在他史明营中款待李平,让赵进来坐陪,传出去也并不美,值此乱事之秋,小心些总不是坏事。 举杯中,李平了解到,绑腿已经在整个左良玉军中流行开来了,因为确实非常有效果,甚至连左良玉都多次赞叹这绑腿的功效,称之为步军之最大助力,赵进的名字也因此广为人所知。 现在,赵进的营兵还开始越来越多的参与到左梦庚的仪仗任务之中,并逐渐成为相当重要的一支力量。 而且赵进训练出来的兵也特别唬人、有气势,搞出来的仪仗规矩更是有板有眼,非常的出众和讨喜,引得不少军伍效仿,史明和王成武也跟在其中露了不少的脸。 对于当前的局势,史明等人倒也没什么别的新意,做好走的准备是大家的共识。至于上层和朝局的动向,史明因层次所限,也不会比赵进了解的多,他掌握更多的还是各个将领们的喜好和传闻,以及各军抢掠中各种骇人听闻的事件。 尤其是说到这些个奸淫抢掠之事,史明这个李平印象中的非善类,都不停的慨叹真是大开眼界,可见凶残的程度。 但说到方国安,史明却很凝重的表示让李平有机会最好走动一下,说他毕竟是独领一方的总兵官,手下兵多将广,理论上说,目前与被降职的左良玉是平级的,是值得我们重视与小心应对的。 李平对史明突然的凝重一愣,心中好像抓到了什么。 只看李平的表情,史明估计李平是真的不甚了解,于是就接着说起了他听到的有关方国安的一些秘闻。 这个方国安,是浙江诸暨人,从小家境贫寒。据说他母亲很早就死了,十岁时他父亲也死了,十三岁时开始四处流浪,等到十五六岁时投入到辽东的左良玉手下做了一个普通的兵卒,慢慢积功成为一方总兵。 这个人与左良玉的关系极好,两人都是早早的没了父母,十三岁开始流浪,与左良玉很有些同病相连的意思。 而且他投左良玉时,左良玉还不过是一个小官,这些年他跟着左良玉南征北战,靠的就是左良玉的一步步提拔,左良玉对他肯定是很看重的,他也定然是有些真本事的。 至于他和左梦庚的关系,那说更不用说了,也算是看着左梦庚长大的,左梦庚对他也一向是极信任的。 据说方国安这人颇有才智,读过书、认得字,这在一大堆都是文盲的武夫里是很突出的,要不也不会那么快就从一个小兵升到了总兵的位置上。左良玉就经常找他商议大事,可见信任和倚重。 不过大家也普遍都说此人非常的贪婪,贪墨军饷比谁都狠,敲大户更是一把好手,而且还睚眦必报,得罪了他的人大都没什么好下场。 更有传闻,说他之所以离开家乡,是因为他从小比较无赖,最后因盗窃同村的牛才被族人所逐。 这么一个人,我们都要小心应对才是,毕竟我们这点资本是不可能扛得过人家多年的交情和深度利益结合的。 听了史明所言,李平终于感觉明白了点什么,只不过还是说不好。 从史明那里出来,李平就回了赵进那里,他这两日也只能住在那儿。 虽已是下午,但赵进还未回来,但贺柱子去回来了。 贺柱子已经把事情办妥,李平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一些,然后又有些惴惴,他又有些拿不准了,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合适。 其实给左梦庚夫人准备的礼物并不多,只有三样,包括最新改良的香皂、新近出产的香水以及口红。 虽然现在左梦庚已经在大量生产香皂并用此来聚集财富,但李平相信在短时间内他们利用后世的见识不断改良出的香皂仍可以稳稳的更胜一筹。而香水和口红就更不用说了,对这时代的女人来说绝对是大杀器。 这些都要感谢那个能折腾的赵兰月,否则李平绝对不会把本不多的资源大量的投入到这些女人的需求方面,但胸罩这些李平却是打死也不敢拿出来当礼物。 天快黑时,赵进才回来,他的差事看来还真是不少。 再商议时,李平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讲给左夫人送礼的事,走女人后门这种事他多少觉得怪怪的,而且也不方便对别人讲。 于是,他只把在史明那儿听到的见闻细细的说了说,而赵进也果然有很多不了解。真是猫有猫道、狗有狗道,而看来他们的交流也不密切。 说到方国安,李平表达了他的担忧,如果史明得到的这些消息大部分是真的话,那方国安给他找麻烦就有很大的可能了。而且今天,在左梦庚那里的冷场,赵进也看到了,简单的左梦庚并不应该如此。 不过,赵进却并不太以为意。一个是基于原来的判断,另一个这些日子他的功课也没少做。 他向李平阐述说,从他掌握的信息看,左良玉得益于东林党人侯恂的提拔,因而始终对东林党人和文人都有较高的好感。从左良玉交好的不少文官来看,他也确实在政治上是明显偏向于东林党的,这与很多武夫与文官集团势同水火是完全不同的。 而左良玉的部队又以降兵降将为主,内里极为复杂,很多大将不久前还是敌人。尽管左良玉表现得十分豁达,对降将们都很信任,但正如赵进上午所说,差别还是有的。 左良玉很重视和他从辽东一起出来的人,这些人的提拔速度也大多非常惊人,而很多人还能力平平,像杜游击之类的大多是这样。而这种平衡就是让那些降将们看出来,也不会有人有什么意见,一个不倚重老底子的将领那不是有毛病吗? 而方国安既原是左良玉的老部下,又识字有文化,还是一方大员,左良玉亲信于他就几乎是必然的了。 且据方国安自己说,他母亲死后,是同村一个也正奶着孩子的妇女看他可怜,他才有了奶水吃。而他父亲死后,乳母一家更是收养了他,因而他时常言此恩他永世不忘,定然好生报答。如此做派,对忠义很看重的左良玉自然更加喜欢。 但这里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方国安的官职有些太高了。大明全国一共才多少个总兵?据说只有20来人,这完全是独挡一方的职位。左良玉当初升平贼将军后,他的那些老部下只有方国安升任了总兵。 方国安可是浙江人,而江浙又多出进士,因而方国安定然是有些别的线。而且,方国安很早就独立出了左良玉的部队,并于今年与左良玉同以总兵衔归督师丁启睿的直接统领,几乎与左良玉平行而立。 虽然朱仙镇战败之后,方国安再次暂归左良玉调度,但只要左良玉的平贼将军一天不恢复,他们就在理论上是平级的,方国安还随时都可能再次自立门户,他的部队也就自然不太可能被左良玉视为自己的力量。 方国安前些日子给左梦庚的夫人提供护卫从根本上是旧恩和维护与左良玉关系的体现,派出同为左良玉军中出身的马六子也是一种示好。出了那么大问题后他血洗自己的部队更是在表明态度,这也说明他和左良玉之间的微妙,因为真正的亲密无间是用不着这样的。 而赵进和李平,都是出于正经的官军系统,又对左家有大功,又看着领兵还行。在这种局面下,正是左良玉要尽心培养的,赵进和李平更是代表着左良玉的脸面、态度和根基,已不仅仅是千金买骨这么简单。 要不,左良玉也不会一开始就把他们安到了左梦庚手下,更不会力排众议定了给他和李平那么大的赏额,这老家伙能有今天可不是吃素的。 左梦庚虽说不上是一个纨绔,但能力只能说是平平,但这左家军说到底却是左良玉说了算和把握着大局。 因而,不管方国安有什么动作,左良玉肯定都会帮他们接着的,有些事情左良玉是不可能容忍发生的,毕竟再亲的关系也敌不过自己的核心利益。方国安不是他亲儿子,可左梦庚是啊! 因而,他们实际上是很安全的并还很有前途,况且左梦庚再傻也不可能做出伤害于已有功之人而遭人唾弃的事。 阐述完这些,赵进还意味深长的对李平说: “你难道就不觉得,跟着一个平庸的领导远比跟着一个精明的领导更有自由发挥的余度和空间么,我们现在多好啊!尤其是你,自由,还没人管。要是换个精明的那才是麻烦!” 赵进的话,让李平有些茅塞顿开之感。细细品了品后,他又觉得,史明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他一时有些迷茫,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那种没主见还分不清左右的人了。 注释: 关于方国安,目前能找到的资料大都比较混乱,也很不详实,且矛盾之处很多。这里的取材大部分来自于各种记载,但真实性不能确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八十章 初“近”左良玉 第二天,李平起得很早,他在自己曾经的营中转了很久。 “故地”重游,总有一番别样的心情。 正在转着的时候,突然一个赵进的亲兵来寻自己,并报告说是总兵大人的亲兵来找他,并正在赵参将的正厅内等候,李平急忙跟那亲兵前往。 进了赵进的外院,只见一名身穿红色棉甲、盔上插着红色羽毛的士兵正扶着刀柄向后的腰刀在堂屋中踱步,赵进也正站在一旁。 看李平进了院子,屋内的赵进嘀咕着说了什么,那甲兵立即出了屋子向李平拜道:“可是游击李平、李将军?” 待得了肯定的答复后,那士兵继续客气道:“我奉总兵大人之命,请游击大人过去说话。” “现在吗?如何会这般早。”李平有些诧异,说着还不自觉的看了看自已身上穿的宽大袍服。 那甲兵看李平一脸的茫然和意外之色,笑着说:“不急的,将军。我家大将军听说你昨日伤好之后到副将那里听命,也有几句交待与你分说。但又恐你今日走得早,这才特命小的早早的来这里寻你,您可用了早膳再去,现在去,大将军也不方便。不着急的,我在这里等着就是。” 李平一听,也放下心来,心道这小子倒不是个拿着的主儿,一次解释个清楚。再细看这甲兵,只见其年纪应是不大,长得颇为清秀和善,让人心中自然有了不少好感。 于是也客气道:“小将来得如此之早,想来也未曾吃饭,不如一起用些吃食?” “那怎么好。小的可不敢乱了规矩,二位将军找人给小的拿两个馍,小的自己吃就是了。”那甲兵急忙道。 这时赵进插了话:“都是当兵的,又不是山珍海味,哪儿那多规矩,我们也简单的紧,一起吃就是了,否则就是看不起我等兄弟。” 赵进这般说,那甲兵也无法再说,于是三人又客气了几句后,到旁边一间偏房内用膳。 早餐很简单,粥、小咸菜、几个夹肉的馍,赵进、李平吃得欢快随性,那甲兵也吃得极高兴。 吃了早饭,方便了方便,换了甲后,李平骑着马跟着那甲兵前往樊城左良玉处,胡忠山等人也都跟在后边。 路上,李平试探了试探,那姓张的甲兵似乎已经不见外了,也不再咬文嚼字的称左良玉为总兵了,很高兴的谈道:“大帅多次称赞你们忠义勇敢,让我们以你们为榜样哩!并对你们的治军之道也大加赞赏,说是很有老将的风采。” 听这张姓甲兵兴冲冲的叨咕,李平倒有些好奇这左良玉要与他说些什么? 过了江,入了樊城,李平开始注意到这城池的要塞属性,这是他第一次进入樊城。 走在路上,但见这座城池比襄阳要破败得多,既见不到什么高楼豪宅,也没有什么精致的街景,反四处都是杂乱的民房和破损无人的铺面,一幅无比的萧条的景象,但道路却大都十分宽阔。 只是这宽阔的路上却见不到什么正常的行人,多是三三两两带刀拿枪的兵卒和一群群被撵在一起吃着各种苦力的瘦弱平民。 这与李平特意做的功课里的“西上襄阳百里程,揺船买酒醉樊城”和“衢巷商贾,列肆绝汉”的樊城完全就是两回事,足见任何繁华在战乱面前都是过眼烟云。 左良玉的总兵府设在一座很普通的大宅院中,大门前的气势和院内的景致与他儿子那里相差实在甚远。如果不是门口衣甲齐整的兵卒多些,实在很难想像这里住着的是几十万大军的统率,倒以为只是个普通小将的府邸。 而且这府中的警卫亲兵也大多没什么规矩,反正在李平看来是站没站样、坐没坐样,闲聊的、打哈欠的、倚枪而立的干什么都有,有的甚至蹲蹲站站、四处走动。 本来很紧张的李平很快就放松下来,一丝轻蔑从他心里不自觉的升了起来。 左拐右拐之后,李平来到了一个大院之中,远远的看到正对面一间宽敞的厅房内,一个魁梧的汉子穿着一件深色的袍服坐在正中。 这汉子的左右下手还坐着几员衣甲鲜明的将军,他们正在一起有说有笑,李平猜这正中之人应该就是左良玉了,这是李平第二次见到这个历史上非议极多的军阀。上一次他虽并未看太清,但这样的人物总会记忆深刻些。 此时的李平早已不再左看右看,他正好了自己的仪态,检查了一下腰刀的朝向。 听到那姓张的甲兵轻声“将军可自去了”后,他立即将盔帽取下交于那甲兵,然后扶好刀急忙快步向厅中走去,一进门口,就立即跪倒行起了大礼并高声报名。 自从进门后,李平的武器就一直没有被收走,这让他非常吃惊。他也小声问了那张姓甲兵,却得知左良玉已有言再先“亲信之人,不用如此”。 李平这才出于尊敬脱了盔帽,并认真的检查腰间的刀柄朝向。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刀柄的朝向是非常重要的,刀柄朝前利于拔刀,属于攻击准备,为大忌。 清代莽古尔泰和皇太极一次争吵时,一时兴起,做了个小动作,把腰间佩刀的刀柄转向前,这可是属于拔刀前的一个预备动作,可以更方便、更快的把刀从鞘中抽出,这对于当时的武将莽古尔泰可能只是一个习惯性动作。结果他的胞弟德格类伸手就打了他一拳,说:“你的举动,实在不成体统。” 粗鲁的莽古尔泰还不明所以,开口就对他弟弟骂到:“尔为何拳殴我耶!”说着对他弟弟(不是皇太极)大有拔刀之势,德格类可清醒的很,立即上前把莽古尔泰推了出去。这时,在场的大贝勒代善也看不下去了,责备道:“与其如此悖乱,不若死矣”。 冷兵器时代特有的禁忌和礼仪,这刀柄的朝向可不是一般的事,这也是那时代的画中普遍刀柄朝后的原因。左良玉虽然允了李平带刀入内,但在小节上,李平可不想犯没必要的迷糊。 随着李平的高声报名刚落,厅堂中马上响起了左良玉爽朗的笑声,“看样子,这是伤好利索了!果然是一员虎将啊!” “托将军的福,小的伤完全好了,没问题的。”李平继续低头答道。 “很好!好了,起来吧。”左良玉继续道。 李平起了身,抬起头往上看时,发现左良玉正盯着他看,他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继续正了头也平和的看向左良玉,并让自己尽量显得从容一些。 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自己的腿有些抖,心里也有些莫名的紧张,眼睛始终无法聚焦于某一处,但好在盔甲让他的身体坚硬了许多。 “听你的口音,似乎辽音很重啊?”左良玉虽眼睛仍然盯着却和气的问道。 “小的本是山东蓬莱人,幼年父母双亡,后跟着乡人流落到辽东,在辽东辗转数年,故辽音重些。”李平作揖道。 这些话都是李平和赵进很早就商议好的,两人从军多年,早已习惯了普遍话,尤其李平还是东北人(东北很多地区的口音还是相当接近普通话的,因为主体人口都是后迁入的,属于大杂烩,很难形成独有的乡音,像赵本山那种重口音的地区并不普遍),口音这东西不仅仅是不好改的问题,别的地方方言他也不会啊。 不过好在普通话是以华北地区的官话为主,而华北地区的官话又因满清的入关和统治更接近于15世纪的辽音,这就很好解释了李平的口音问题。 在这个时空,因只有李平和赵进同出一军,所以,他们也告之史明等人,有人问到两人出身,只说不甚了解就是。 但赵进的剧本估计早说将出去了,毕竟他天天在左梦庚眼皮子底下,别人不问他也得说。只是有些奇怪竟没人摸他李平的底儿么?还是根本就不屑于摸? “那又怎去了杨总督那里当兵?”左良玉边上一个将领突然插口问道,这人满脸的好奇。 “仗打得太凶,一直找不到安稳的落脚之处,同去的乡人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只好跟着余下的一个同乡兄长到了保定府,还是找不到活路。最后和人打架抢食的时候,被一个百户大人看中,这才有了饭吃。”李平面向此人也是作了个揖,然后继续按剧本说着。 不过毕竟不是自己的亲自经历,还是有些不熟,有点卡,但厅中众将也无人在意,都当他是紧张的。这剧本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经历定然是完全不同的,但李平要的是让自己尽可能的合理一些,否则哪怕世道再乱,一个不能自圆其说的人也很难得到别人的信任。 “原来竟也是个孤儿!”左良玉一时竟抚须长叹起来。李平设计自己的剧本时真没想过要和贴合左良玉的经历,这完全是凑巧。 “听说你还通些文墨?家境想来也曾不错,这世道,唉!读过兵书吗?”左良玉再次问道。 “小的记忆中,好像当年家中还好,有肉吃,有书看。但那时太过顽劣,四书五经实在读不进去,倒是看了不少杂书。兵书好像也大概看过吧,但都是瞎看,当时字认得不够,名字也没记住什么,只看了些热闹。现在用时真悔恨当年的顽劣。”李平一边说着一边让自己显得很懊恼的样子。 “哈哈哈,不错了,小子。小小年纪,忠义果敢,又粗通文墨,还懂得练兵之道,不愧是戚武毅(戚继光,卒谥武毅,山东蓬莱人)的同乡啊!果是少年英雄!”左良玉大声赞赏起来,周围的几人也频频向李平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八十一章 “意外”中的“预料” “戚爷爷是我最敬仰的人,我想学他。”李平突然大声道。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他部队的另类有了一个托词,但又来不及细想和组织语言,只好简单些,也符合年轻人的身份。 左良玉闻言,大笑着站了起来,开口道:“好,好!得此良将,我之幸也。来,不用那么紧张,光顾着与你说话了,还未介绍诸位将军呢?”说完,他走上前来拍了拍李平的肩膀,给他一一介绍起来。 一瞬间,不知怎的,李平竟对左良玉生出了不少亲切之感。 这老将看着高大壮硕(大概有1米8多)还面色又红又黑,但却全然没有压迫之感。威严与关怀并重,还不摆架子,随性的很,适当的身体接触更是让你觉得这是一个年长的兄长,李平似乎明白了一些为何这家伙能收服那么多有名有号的农民军将领。 不过,李平也很容易注意到了左良玉有些枯黄的黑发中夹杂着大量的白发,他的脸上有明显的疲惫与褶皱,背也有些弯,完全不似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倒更像是五六十岁的老者。 在左良玉的介绍下,李平知道了那个插话的中年将军叫陈可立,也出于辽军,现在是副总兵。另几员将领中,还有2人也是辽军出身,分别任着副将和参将,不过李平却有点记不住,实在是他们没什么特点。 但也有两人李平却记得清晰多了,一个是李平早开始注意的金声桓,一个勇猛狠辣的家伙。还有一个副将叫惠登相,原外号“混天星”,也是农民军首领出身,前年降于左良玉,后屡立战功;这人虽面相较老,却两眼很有光芒,且精壮得多。 在明末的各种义军、贼军中,各方首领常有一个响亮的外号是一个很大的特色,就像武侠小说里的那些大侠和豪强们没有外号都不好意思出来混一样儿。 而明末全国又打成一团,各路的大小首领们实在是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而这些人又大都彼此闭塞,没什么接触,这就造成外号常有重复,一个外号好几个人都选用了也常有可能。 等一一都介绍完了,那叫陈可立副总兵突然上前锤了李平的胸前两拳,看李平从那里傻笑着发懵,他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小子,不错。我记着你了,以后有什么困难找我就是,可不能不好意思啊。” 李平急忙打拱作谢,心里却没当真。 但那陈可立又接着说道:“你的军伍新扩,想来是物资奇缺,听说你个傻小子也不知道抢东西。这样吧,一会我让人给你送二十匹马、五十付甲,再给你拿些粮食,算是我的一点见面礼。” 他的话音还没落,李平就已经愣住了,他心里直喊:这是什么路数? 他看了看左良玉,看左良玉也正微笑着看他。虽然不明白这是搞的哪出,但他还是急忙客气的推脱说:“这,这怎么好,小的受不起啊!太重了。” “客气个什么,我就喜欢你小子,怎么了。都是袍泽,以后战场上少不得互相帮衬,这点东西算什么!”这陈可立大大咧咧道。 李平立时正了正身子,作揖言谢不已。 这时已回到座位上的左良玉插口过来道:“陈副总兵的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你小子不错,有忠、有义、有勇、有谋,我喜欢。早就想见见你这小子了,这回你来城中,可让我抓到了,哈哈。” “将军谬赞了,末将只是尽了点本份,当不起将军如此高看。”李平急忙自谦道。 左良玉显得很随和的说:“行了,不用过于谦虚,这里没有外人。你部新扩,据闻还约束颇严,原有的赏赐估计也见底了吧!日子可还过得好?” “额…全蒙将军提拔,小的感激不已,然我部现在新兵实在太多,这大军伍,小的看着都慌得紧,不好生约束实怕不好控制,只得日日操练,望他们早日成军。粮草小的那里还有一些,还能支撑。”李平拿捏着用词道。 “嗯!现物资紧张,民间现在怕是也不好征募了,大家都过得辛苦,是我这个主将的责任啊!而你又新增了那多兵将,确实不容易,委实紧张了些。 你说得对,你新做一营将领,又是新扩之军,好好操练才是正理。尤其是你的伤刚好,正是收归军心编练营伍之时,缺粮缺钱可不行,我良玉再紧,也不能苦了得力干将。这样吧,我备了一些兵甲钱粮,应能解你之忧,你且拿去好好的练兵。”左良玉盯着李平道。 李平听完,急忙再次拜倒道:“这怎么好,末将惶恐,无以为报啊!” 左良玉突然严肃起来道:“李游击,好好操练就是。你我既然是兵,自当报效朝廷,为国效力。钱财是小,情义最重,我左良玉杀场纵横二十余载,何德何能得众军助力,唯信义尔。” “末将明白,我回营之后一定加紧操练,随时听候将军调遣,愿为将军效死。”李平大声音表态道。 “有尔助我,我之幸也。”左良玉赞赏的点头道。 …… 出了左良玉的府邸,李平好半天都没缓过神了,他一直在琢磨着刚才见左良玉的种种场景。 事出突然,他今日的话有很多并不太得当,也表达的不是很好,主要他从未细细考虑过该与左良玉如何对话,该说些什么和不该说些什么。好在他的话没敢多说,因而问题应该也不大。 但左良玉这次突然找他叙话可是太值得玩味了,透漏出的信息可就太多了,有些意外,但又好像不太意外,尤其是听了赵进那番介绍之后。 引其亲信将领相见,当众赞赏和再给赏赐,更多的是向外发出一种信号,也不知与自己昨日在左梦庚那里有些遇冷有什么关系?若是如此,这老家伙的反应可真够快的,不服不行,一般人估计早就受宠若惊了。 那副总兵陈可立以情义之名送自己大礼绝对不是什么率性而为,看他那顺畅劲儿,是早准备好了。 他的大名李平可也听说过,人虽没见过,但这种大上司李平要是没听过那不是没事找事么!不过,这家伙据闻可也是个不安份的主儿,没那么豪爽。见面即送礼应该是左良玉事先的授意。不管如何,可有二十匹马呢!真是好东西啊,他最缺的就是这玩意。 正在瞎琢磨的功夫,胡忠山兴冲冲的过来了,后面跟着的贺柱子身上多了大包裹。 李平出左良玉府邸之前,左良玉的府上的一个管事截住了李平,他是奉左良玉之命把赏赐之物交与李平的。这种事,李平当然不好直接与这管事对接,那也显得他太没层次了。于是李平找了在府外等待的胡忠山和贺柱子去与这管事对接,他自己则在离府不远处等待。 此时的胡忠山难掩激动之色,他看了看四周在外围分开警戒的士兵,略有兴奋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对李平说: “长官,总兵大人对您真是太照拂了。那管事先交与了我等一个包裹,就是贺助理身上那个,里面全是金银珠宝,并让我等说与将军,此为总兵私心,还望尽量不与外人言。 其他还有马十匹,兵器衣甲若干,粮食百石,不过这些东西那管事的还没来得急准备妥当,说得后日才能准备好,让我们到时再去,并约了交割的地点。这大包子金银珠宝你先看看,好家伙,我俩看了,全是好物件啊!” “不用了,你们收好就是,既然管事的说了,你们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巴。”李平对着准备打开包裹的胡忠山摆摆手。 “哦!明白。这个您放心,这等事我不会犯糊涂的。”胡忠山急忙收了手,然后看李平一脸的淡然,更觉深不可测。 于是他紧接着继续说道:“对了,长官,陈副总兵的一个管事也找我了,说是陈副总兵给您的见而礼也让我们后日去他那里领就是,并留下了地点。” “行,我知道了。你安排两人即刻回去,让运输连后日过来准备接收,需要多少车马你估摸一下,这是你们后勤部的事儿,整个物质接收,你负责就是。同时,调3连过来押运,那包金银带回去后,直接交给宋营官。”李平想了想后,安排到。 往襄阳城的路上,李平继续沉默着想事。从东西上的多寡来看,陈可立的明显要比左良玉多了不少,左良玉给他的只是平平常常。但这恰恰反应了左良玉特殊的驭人之术,那包子金银珠宝才是左良玉收买人心的是点睛之笔。 而左良玉、陈可立的管事同时与他们交代事项,估计也是要告诉李平这些都是他左良玉安排的,李平要领的是他左良玉的情,只是为了平衡众军才不能过度赏赐于他。 看来,真是早有准备! 当然,所有这些安排最重要的还是告诉李平,他们已经接纳了他,让他安心跟着干…… 李平的脑袋不停转着,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也许别人都很简单,没那么复杂,复杂的只是自己而已。 不久,他们就很快回到了襄阳城,然而才一进城,就有一个小厮拦住了贺柱子,看样子两人认识。两人嘀咕了几句后,贺柱子马上就上来小声汇报说:“左夫人有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八十二章 走夫人路线 下午,李平按约好的时间早早的来到了左梦庚的大宅子门口等候,他依然穿着一身的甲并带着护卫,要见上官的夫人只能走光明大道并规规矩矩。 如果上午的事情提前一天发生,恐怕李平就会熄了往左梦庚夫人这里搭线的心思。在这个时代,走后宫绕弯子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顾忌实在太多。 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准确预判的,混乱才是本源。 尽管李平已经大大减低了需求,但李平还是充满了期许,左夫人要见他,本身就说明她已有引他为亲信的心思了,否则没有特别事的话,她只需收下东西带个话就可以了。这对李平只能是好上加好,毕竟多一层保险就多了一个选择,也多了一条生路,他只需要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 快到约定时间的时候,李平熟悉的侍女雪晴如期出来了,她引着李平进了府中。 在府中穿行的当口儿,侍女雪晴趁左右无人时小声的对李平说:“你的东西,夫人很喜欢,我也很喜欢。” 李平也小声道:“喜欢就好,以后断少不得姑娘的。” 雪睛听了羞涩一笑,没再言语,李平很快就见到了左梦庚夫人。 左夫人在一间透亮的堂屋中见的李平。 李平虽然一直没搞懂古建筑的格局,但看周围的景致和前来的路径,也知道这应该不是后院。 院子中的多名小厮和屋中的几名丫鬟也都规矩的各就其位,这左夫人也要防嫌。 见了礼后,李平被请于下首就座。 李平坐下时身子前倾只坐了椅子的前半部分,大半个屁股实际悬空,以这样的姿式来表示卑微和小心。他的盔帽被放于一旁的桌子上。李平没有戴网巾,没别的原因,就是不喜欢和不适应。 茶马上就上来了,一看提前已经准备好了。 借上茶的时机,李平四顾看了几眼。这厅房布局典雅,窗明几净,桌椅陈设精致不见破损,瓷瓶字画点缀周围且一样不少,各色的物件古朴而大方,只一过眼就可足见主人的家底深厚和品味要求,这不是个喜欢将就着过的人。 上好茶后,李平立即微微侧身面向上首,一付聆听左夫人教诲的样子。 “看将军的样子,想是身体已经养得差不多了,我很欣慰,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左夫人轻轻的玉唇轻启道。 “托夫人的福,我的伤已没什么问题了。很感激夫人这段时间的关心,以后有什么吩咐只管通传小的即可,我一定尽心去办。”李平规规矩矩的回复道。 说话的同时,李平也光明正大的粗略端详起眼前的这位夫人来。 只见今日的左夫人头上戴着狄髻(明代一种罩于头的是赵兰月,难怪当初左良玉和左夫人都送自己美人呢,这也是“投其所好”啊!他还真以为全是“货物”呢。 不过,仔细想想,赵兰月和高蕾住到他那里,在外人看来也的确是有些怪异。 晚上,李平和赵进说起这一天的奇遇时,直对赵进坚大拇指,从目前看,赵进的总体分析是很对的。这左良玉和左梦庚的老婆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尤其是这左夫人完全让两人刮目相看,一个女人,如此年经,却有如此见识,当真比左梦庚强太多了。反正他二人是不相信左夫人今日下午所做都是与左梦庚商议好的。 左梦庚有那脑袋,也就用不着左良玉和他老婆出马了,赵进也早混得战战兢兢了。 而说到赵兰月,两人就面面相觑了,完全没想到是这局面,只能苦笑不已。 但不管如何,李平此行襄阳城收获极丰,并再次获得了一段安稳的发展期。尤其是获得的六十匹马,解了李平的大急,否则靠他原有的那二三十匹马,无论是跑路还是应急连塞牙缝都不够。 而且这些马,赵进也不好顺来用,都在眼皮底下,他也不愿让几个大boss把他想歪了。 不过,赵进也告诉李平不要把左夫人的赏赐看得太重,这羊毛本就是出在羊身上的。 这段时间,左梦庚命人大量制造香皂,并利用江河通商之便已经卖出了不少,获利颇丰。从长远看,这香皂之术将为左梦庚带来惊人的巨额利润,那两口子起码比真正的历史上要富多了。 就是赵进,这段时间也得了不少的赏赐,只不过赵进觉得李平那儿最不缺东西又离得远才没告诉他,都自己笑纳了。 说到这里,两人又都反应过一个事来。 李平见左梦庚时,左梦庚既没有将他引入圈中,又没有表示什么赏赐,只说了些客气话,这会儿看是真让人觉得很有些不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八十三章 郁闷的左梦庚 在李平和赵进议论左梦庚之时,左梦庚和他老子左良玉也正在谈论李平。 不同的是,左梦庚基本是在挨训。 “让你节制诸将,本为让你在我死前能多历练一番,也好明白什么是统御之道。可看看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除了拿腔作势,还学到了什么。真是气死我了。”左良玉生气的继续说着。 站在左良玉面前垂手恭听的左梦庚虽颇为不服气,但还小声劝慰道:“父帅息怒,父帅息怒。为一草莽何致于此。” 左梦庚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却让左良玉更加来气。 他眼睛瞪得圆圆的,把手中端着的茶杯咣当一声就摔到了桌子上,在椅子上有些佝偻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挺了起来,并加大了嗓门喝道: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成气的儿子。白瞎了我请了那么多先生教你读书,却不知你这书文都读到了何处。连我这个粗人尚且还知千金买骨,你怎么就什么都不懂呢?” 左梦庚被喝骂的脸色微红,看来是有些挂不住了,他忍不住话,这才晚了些。”左梦庚一边说一边往桌上去寻茶水喝。他在左良玉那儿站了半天一直没喝上水,回来的路上又一直想着心事,现在却有些渴了。 王氏把自己的茶水递了过去,又喊待女去再添些茶来,然后才陪坐在桌旁。 看左梦庚在那里心神不定的抿着茶,王氏心下已猜到了几分,她不动声色的柔声说: “昨日游击李平派了人来,送来几样新奇的精致之物,当真是有心的很!本想让你也一同看看。不想你昨日军务繁忙,回来的晚,才不忍扰了你休息。今日听说他昨日也去了你那里听用,我就特别让人凑了些马驴及兵甲仪仗以你我之名当面送与他,也给他撑撑场面。” 左梦庚眼神闪烁的抬头看着王氏,只“哦?”了一声。 王氏佯装没有注意到左梦庚那反常的态度,还自顾的笑起来道:“夫君,你一会儿定要看看,那李游击新孝敬的东西真是太讨人喜欢了。哦,对了。给李游击赏赐的事没来得急和你商量你可别往心里去。本来我也是想先与你商议一下的,但我听说阿公上午召见了李游击并许了很多赏赐,我也才急了,人家救过我的命又来孝敬我,我却还没有阿公大方,岂不让人说道。” 左梦庚一下红了脸,看自家娘子那笑靥如花的样子,喃喃道:“这些事,你做主就好,我哪有那般小心眼儿。” 王氏再次暗自一笑,却又说道:“我听闻,这些日子你主持军务,很多人都夸夫君呢!说是年轻有为、远见卓识。” “那是,方伯父有好几次说过我文武兼备、统御有方,他还说部将们也常在私下议论时对我多有敬服呢。”左梦庚有些得意起来。 王氏当即顺着自已的夫君也说了几句美言,看左梦庚的心情已好转了过来,王氏笑着说:“我们回屋吧!我也给你看看那李平新孝敬的东西。我寻思那李平过两日还要去你那里,你多亲近一些,这样为我家搏过命的才是最让人放心的。”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左梦庚继续维持着笑容,但心里边却有些发堵。 刚因为李平挨了老爹的训斥,回了家,夫人也拿小话儿变着相说那李平的好,年轻气盛的左梦庚心里真的有些不舒坦了。 本来他对李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恶,甚至还好感多一些,毕竟那也是救了他娘子的人。但就因为敲打了一下,怎么就都那么大反应。 “那李平给你们灌了迷魂汤不成。”左梦庚心里面诽谤起来。 注释: 注1:左良玉对左梦庚的评价来自于传闻记载,真实性不能确定。 注2:方无科为历史真实人物,但其生平与轨迹没有查到资料,只知曾在方国安手下任职,而且任职起止也不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八十四章 水面上的故事 走夫人路线,把事情做拧巴了,李平并没有意识到。 而且,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也很难用对与错来评价,起码李平又得到了一笔不小的赏赐,下结论熟轻熟重也还为时过早。 来襄阳的第三天,因为暂时没什么大事,只是等着而已,李平决定去四处转转,毕竟来一趟不容易,对这个时代他仍然怀揣着很大的好奇。 昨日去樊城时,李平注意到靠樊城一侧的江边停靠着大量的大小船支,那些都是左良玉命人督造的新船,密密麻麻几乎望不到头,给了他很大的震撼。 不过因为当时赶路并没有细看,今日他却是想仔细去参观一番,也算增加一些对这个时代水上力量的了解。 这次出行,他就没有穿甲了,只穿着一身威风凛凛的深色曳撒,也戴着黑色的大帽,腰间挎着一把雁翎刀。 胡忠山也没有穿甲,而是穿着一身褐色的袍服;但贺柱子和四个警卫都穿着皮甲,安全和气势还是要有的。 骑马出了襄阳城,到了江边,李平才意识到他们需要自己找船过江。今天是私人活动,过江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专门的船只接送,而胡忠山也没想到这茬。 现在再去找人安排又要耽搁太多时间,所以李平决定让贺柱子就近雇一条船来。 结果贺柱子去了半天才回来禀报说:这附近大些的船只都是官宦、将军们的私船,而商船是不停靠在这里的,都只靠在离这儿很远的东边码头上;若要借用官宦、将军们的私船,得先去与人家管事的商议,这船上的人都做不得主;除此之外,就只能雇渔民和摆渡船家们的小船了。 李平想了想,看着睛空万里,又没有什么风,船小些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决定就坐小船算了,再去找大船实在是太折腾了。 贺柱子很快在一个深入江水中的木栈桥处就找到了船,说是小船其实也没有想像的那么小,它们比李平通常理解的那种只能坐三四个人的小船却要大上不少。李平瞎想,这也许是汉水宽阔,真正的小船用来跑摆渡实在是不合算吧! 这样也好,马匹在上面应该也问题不大。本他还有些愁这三匹马怎么办呢?(四个警卫没有骑马) 此时,这个江边四处可见的破败木栈桥下三两并排的停着大概十来条船,栈桥上除了李平他们再无旁人,看上去很冷清。 走近时,李平注意到这些船上的船夫们基本都是老者和小孩,也有不少是妇女。看到李平他们,这些人都是一脸敬畏,也有少许的企盼。 等李平他们开始上船的时候,有十几个穿得五花八门、拿着兵器的官兵从旁边的路上突然来到了这木栈桥上。因为城外沿江的大路上一直有不少的官兵和饥民也在走动,所以最开始李平并没有特别留意这伙人。 这时,李平和胡忠山外加一匹马刚上了一条小渡船,其他的人和马则正在分乘其他几条船。 那伙人看了看李平他们,稍微有些发愣,但很快就转去另几条没有准备上客的船。 李平也没当回事儿,想也是来雇船的吧。然而,很快,他却听到了混乱的喝斥与哀求声,他伸脖去看,立刻就明白了大致的原委。 原来,那些个官兵以重金买鱼鲜为名骗出了那几个船夫们早上刚打到的两条鱼。拿了鱼,官兵们却根本没打算付钱,还对船上一个有点姿色的妇人动起手脚来,船家们只好苦苦哀求。 李平再看他们雇的这几条船,船上的船夫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脸悲凉的看着眼着的一幕,但无人上前,只静静的看着。只有李平船上的那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船夫眼睛里满是愤恨之色且有些蠢蠢欲动,而另一个扶撸的明显佝偻的老头船夫则只是在那里叹气。 李平的心情一下子变得也很不好了,他有些火气的跟还在码头上没有上船的贺柱子道:“贺助理,去,告诉他们,那个小娘的船我们也雇了,让那船跟着我们。” 贺柱子听完却愣了神儿,被胡忠山骂了一句后,才匆忙答应,并跑了过去。两个已经上了别的船的侦察连战士也急忙又跳上不高的栈桥跟了上去。 一阵鼓噪声中,李平隐约听见一个侦察连战士刚硬的斥责声,还有贺柱子报出的李平的游击名号声,那伙官兵倒很快消停了,也没再继续闹腾,只拿着鱼乖乖的走了。 像李平他们这样都骑着马、大半还穿着甲的人一看就知道不是等闲之人,傻子也知道不应该与他们结怨,虽然他们没坐大船、只坐这等小船有些奇怪。 经过这番故事之后,李平他们的小船队出发了。 那小娘的小船也跟在了后头,只不过李平一直没看清那小娘到底长得如何,大概好像挺黑、蛮紧实的。 坐在船头,李平有些好奇的问起那半大小子:“你们平日里这生意如何?” 可能是因为李平出了手帮忙的缘故,那半大小子看李平他们的眼光已不再那么畏惧,反一直帮着胡忠山安抚马匹。听到李平问他,倒也回答得直来直去: “现在很不好,没什么客人,做小买卖的早就都消失了,百姓们也不敢乱跑了,还哪里有什么人坐船来过江啊。军爷,你也看到了,你们来前,我们那么多船都是闲着的。” 李平一听也大概明白了原因,没靠山的小商人现在确实活不下去。谁要是还敢做买卖,估计有多少就被抢多少,寻常百姓又有几人闲着没事往返于两城之间呢。 于是,他接着又问道:“那你们如何生计?还有饭吃么?” “没了活计,哪里还有饭吃,好在我们还有船,总能打到两条鱼,不至于饿死,但却也远远吃不饱。”那半大小子说话倒是伶俐,想来这种迎来送往的生活早把他锻炼出来了。 “那鱼好打么?”李平继续问。 “不好打。那么多人没饭吃,都在想着抓鱼,可这江中的鱼又能有多少呢?阿才他们几条船一个早上也才抓了那两条鱼,本就已是要饿肚皮了,却又被刚才那些个杀才夺了去,就更没得吃了。” 那半大小子刚说完,船尾的老头突然猛的“咳嗽”了两声并喊道:“小孩子,不要胡乱说话。” 那半大小子一听也吐了下舌头,忙看李平的反应。 李平却并没有什么可介意的,他反而继续奇怪的追问:“鱼既然得来不易,怎么却轻易拿了出来?” “往常自然也不会的,军爷们常常来搜刮,我们都藏得很严。今日你们雇船还先付了2个饼饼当定钱,阿才他们看着羡慕,想来是有些急了,这才轻信了那些军爷,能多换些吃的总比只有两条鱼强。”那半大小子虽然不再说“杀才”,却看得出来仍很愤愤。 李平听到这里,也是无语,只无奈的说了句:“放心吧,我们不会赖账的。”然后,他打算转一下话题,也不想再从这个能想像得到的问题上尴尬了。 于是他等了一下又问道:“你们船上怎么不见年轻男人,这摆船有说法吗?” “这能有什么说法,他们只不过都被抓到那边造船和操船去了。”那半大小子指着远方那一片船舶的海洋说道。 李平也顺着半大小子指的方向去看,远处的江面上就像铺了一层望不到头的蚂蚁一样。但也好像不过如此,与李平以前在海边看到的那些成群的渔船并无太大差别,只是数量多了很多很多而已,但他的心境还是有了一些微许的变化。 看李平开始遥望,半天不再言语,那半大小子跑到了船尾帮那老头去摇撸去了。 到了对岸下船后,李平注意到贺柱子又给那些船夫拿了几个不大的面饼,那些船夫立即都千恩万谢起来,有的甚至都给贺柱子跪下了。 李平想了一下,冲着那个给他摇船的老头说:“你们再这儿等一等吧,我们一会儿回去还坐你们的船。” “谢谢将军,谢谢将军!您放心,我们一准儿等着。”那老头的脸突然像开了花一般绽放起来。 骑上马后,往那些大船聚集的地方走的路上,李平问起贺柱子,怎么付的船钱的是饼呢? 贺柱子小心的解释道:“长官。现在襄樊最缺的就是粮食,市面上能见到的粮食不是让官兵抢了、就是强买了,没有一家粮店还开门的,小民们根本无处购得粮食,想吃东西要么吃老本,要么就只能以极高的价格找那些黑心牙人或大户去换。 现在,无论干什么,你付大家铜钱,大家都是不愿意要的,毕竟你也不可能给得很多很多,所以大家更认的是以物换物,用粮食那是最好的。我这次出城特意带了一些饼、馒头还有咸菜,既可方便办事,也担心大家饿时找不到能吃饭的地方。 刚才的船钱,我付得是每船一张饼,他们每个船上也就2或3人,这张饼分食后那就是他们一天的口粮了,可能还是这些日子最好的口粮。这绝对是相当高的报酬了,真正的大价。我也是想着毕竟在水上,不那么稳当,这才给了如此高价让他们更尽心一些,否则减一半也是有不少人抢着干的。” 李平听完,虽然也有所预料,但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如果这些靠江为生的人都这样了,那么那些农民和普通的居民又该如何呢!他们就是再有钱,又能有多少钱来换吃的。 这样的环境,良善之辈根本无法生存,社会礼乐法纪必然崩坏,以后就是想重拾正常的民风也怕是非常艰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八十五章 庞大的船队 这两日,贺柱子差办得还是不错的,什么事情都想的也比较仔细,在往船队近边走的路上,李平表扬了他几句。 贺柱子立即明显的兴奋起来,他有些卖弄的说:“长官,你知道这粮食现在有多金贵么?现在,一张饼、一个馒头无论是城里还是城外,都可以让一个小娘陪上一回,有的是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哩!” “真的假的!在长官面前可不要胡乱夸大。”一旁听着的胡忠山有些不相信的猛的接了口问。 李平也狐疑的看向贺柱子。 贺柱子有些着急起来,声调提高了不少说:“部长,没说假,真的。在咱将军面前我可不敢乱讲的,我这两日都打探得清楚。 襄阳城里有些家就半开着门,那就是公开表示这个意思的,你只要拿一碗米饭或是一个馒头之类的就可以进去找那家里的妇人快活了,我亲眼就见有人进去的,出来后我还特意问了,就怕没搞准。” “还有这等好事!”胡忠山没经大脑随口就秃噜了出来。但马上,他就惊了一下,急忙去看李平,看到的却是李平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完全看不出他对这事的态度。 于是,他又小心的补了一句说:“小民苦啊!这也是没办法了,总得活下去。” 李平偏过头瞅了一眼胡忠山,没说什么,而是骑在马上沉默的前行。 李平的心头有些沉重,其实他大致算是一个偏感性的人,尽管在这野蛮的世界也算见惯了残酷与疾苦。但在山庄里待了些日子后,这两天冷不丁又接触这些人间惨剧,他一时还不太适应,心里边很不舒服。 看李平不说话,胡忠山与贺柱子等人也不敢再说,马上的三个人都骑着马沉默的向前慢慢走着。 一路上虽然官兵越来越多,到处都是一队队驱赶瘦弱民众搬运木材、杂物的行伍,倒却也无人打扰李平他们。 许是看李平这群人的衣着气势也没人会往别处想,都当是哪家的小将在巡视,而这左良玉大军兵将众多,新面孔更多,谁也不可能都认识。 等靠近了船队,才有一个穿着红袄的小头领上前客气的询问,贺柱子报了名后,那小头领立即又客气的退走,也没问李平等人的目的。 远看是一回事,近看还真是不一样。 越靠近这些船只,李平就越被眼前的景像深深震撼,到不是船有多高多大,而是太多的船紧密的聚集在一起就像一座漂浮的城市。 李平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各种照片里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船。 这些船大多是大船,长度有二三十米的大船,不少船上的建筑都是两层甚至三层的,估计就是书上说的楼船吧!反正是船上盖了楼,也不知李平理解的对不对。 有些最大型的上面还带有城垛型建筑,一看就是战船。还有很多船只的水线略上部分有大量的整排小口,李平知道这当然不可能是炮口,应该划桨的口。 仔细些看,还能看到有些船身两侧有大大的明轮(人工推进装置,类似于公园里的脚踏船,只不过推进轮不是位于船下,而在船侧,直径也长达数米),李平都不知道明朝的造船工艺已经有这么发达了。 总之,这些船只形态各一、样式千差万别、大小也不同,那些高高低底的桅杆如枪林一般耸立着,密密麻麻。 这是一支非常庞大的船队,也是一支非常拥挤的船队。 李平越看越有些奇怪,有这样的船队还想着跑啥呀!敌人怎么能过得了江,这船队在水面上根本就是无敌的!就是堆也把敌人堆死了。 如果说李平震撼了下后就更多的变成思考和新奇,那胡忠山就始终处于目瞪口呆状态了。 他的眼睛里也全是敬畏。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船,也从未见过如此大的船,尤其是那些很容易分辨出的高大楼船更是让他震惊不已。虽然这家伙的年纪比较大,但即便是在这个时代,他的见识还是属于比较少的那伙儿的。 在船队周围看了半天后,李平已不再新奇,他更想了解一下船员的情况。但看了半天,却发现有不少船上面根本就是空的,完全没有人。 问了几个小兵,才知道:大多数人并不生活在船上,毕竟船上不方便,而且很多强征来的船夫都被派去建造更多的船,这里只有少量的人看护。 李平顺着那些小兵所指的方向向更远处看去,果然前面更偏远的岸边好像人声鼎沸的样子,于是他继续往前走。 进了一个很大的河湾之后,这里的水势要缓了很多。 只见这河湾靠樊城这一边的岸上有一处占地极广的工地,这靠水的工地之上到处都是半成的船支,无数的人正围绕着不停的忙碌,内里还有不少拿着棍棒鞭子四处溜达的凶恶监工。 都不用走近,只在边上,李平就可以清楚听到鞭子声与喝骂之声不绝于耳,清晰的注意到那些忙碌的人大都一个个瘦骨伶仃、双目无神、衣衫破败。这里既是一个巨大的造船工地,也是一个奴隶工地。 李平不打算再往里看了,没什么意义,他就在边缘漫无目的的转了下。 在经过一个用破木头草草围起来的小院子时,院内的几间茅草与土混合的小房子里传来的阵阵不堪入目声和女人的喘息声立即吸引了李平等人的注意。 这小院就位于一条小路边上,小路上始终人来人往,甚至紧邻这院子外边的一处还正坐着一小群疲惫不堪的劳工在休息。 但似乎没有人诧异于院子当中发生的事,只是偶而才有人张望一下,也是淫邪一笑。 李平凑近去看,透过那破烂都是大缝的围栏很容易看到里面的情况。此时,那院子当中正有几个瘦弱的妇人被七八个军汉戏弄着,屋子里更是污秽声不断…… 坐在那群劳工边上的一个瘦汉子看李平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里面的一切,他有些揶揄道:“怎么,军爷,没见过?好奇吧!” 李平扭头看了一眼这个胆大的家伙,反问道:“不新奇么!那几个小娘我怎么看都还乖巧的很啊?” “有为了口吃的,有的为了干活的男人不被打死、饿死,谁不想活着!天天这样儿,也就你这个没来过的好奇的紧。”那汉子满不再乎的说。 李平好像很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口接了一句道:“也对。”然后又好奇的问那汉子:“我看也没人看着,你们怎么不跑?” “看着的人去里面玩了,后面那儿不还有两个,躺着呢。再说,往哪儿跑,我们这样儿的一落单儿,就被军汉盯上了,抓住必死无疑。就算跑得了也得饿死,在这儿累不死的话,总能喝到口稀饭。”那汉子对院里努努嘴,又往后看看。 顺着那汉子的目光,李平果然看到一个好像带着兵器的家伙躺在最后边儿的地上,另一个则半躺在他边上正用胳膊肘撑起了点身体斜着眼看李平。但这个半起身的家伙却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别的动作,李平等人的说话显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但他完全不想上来干涉。 李平和那汉子说话的光景,胡忠山、贺柱子还有几个警卫都一脸懵逼的不停往院子里张望,几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敢说什么,他们只是看看院子里又看看李平。 此时,李平实在不想再转下去了,他怕自己忍不住,怕给自己填更多的堵,他不想愤愤不平。 这个世道,过于慈悲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因而,他喊了一声“走吧”后,就头也不回的上马往回走。四个警卫也立即跟了上去,却把胡忠山和贺柱子两人落在后面,那两人都有些恋恋不舍的不住回头张望。 回程路过船队的时候,李平嘟囔了一句:“民已如此,仗还打个屁!别被人来个火烧赤壁。” 李平也确实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么多的船都紧紧的挨在一起,里外无数层,着火了怎么办,想散都散不开。 不久,他们就又到了原来下船的地儿,那几条船都在等他们,十几个人远远的看到李平他们后都早早的下了船来迎。 不过,上船之后,李平却让船沿着江水走一走,他想看看江色,也想体验一下沿江而行的感觉。 沿江航行了半天,眼看已过了中午,李平让所有船一起找地儿靠一下。然后他让贺柱子把吃的都拿了出来,并请船夫们一起吃“简餐”,那些男女老少船夫们一个个高兴得裂着嘴都合不上了。 吃好了饭,船夫里的那几个半大小子更是不惧寒冷都下了水去摸鱼。一个身材颇好的女子也下了水,李平注意到那女子看着果然比较顺眼,有点黑,有点瓷实,下水穿的薄薄衣服被水湿透后,粘在身上还真是别有风情。 好半天后,那几个半大小子终于抓到了两条不大的鱼,一定要献给李平尝鲜,李平当然不会拒绝。 这时,那佝偻的老头突然给李平跪了下来,哀求李平收了他的小孙儿和那女子当奴仆使唤。并说他们水性好,以后李平想吃鱼让他们去抓准没错,只求能有条活路。否则,他那小孙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人还倔,不饿死也会被人打死;而那女子估计早上的那些军汉们还会再去寻她,回去也是生不如死了,不如跟了将军,当个粗使丫鬟也是好的。 那老头哭着说完,那些船夫竟都跪下了一起乞求。 李平心中一软,不知怎地就答应了,并且还答应把那几个半大小子和小姑娘都收了。 瞬间,所有船夫们都欢乐了起来。只有贺柱子一人大感意外的在那里茫然发愣,胡忠山见状上去拍了一下那小子道:“你还太嫩,不了解将军。” 下午,回到住处时,三连和运输连也到了。 在安顿部下的时候,李平收到了一个消息:在他离开的这两天,保障营发生了失窃事件,丢了不少金银,此事已经在山庄传开。 本就心情不佳的李平终于忍不住大声暴怒起来:“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剁了他。明天回去!”周围的士兵都侧目来看,他们都看到了一个气坏了的长官。 李平不想再去拜会左梦庚了,他的心里对巴结那小子突然没由来的心烦,他心里骂了一句:“去他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八十六章 马家兄弟 大明崇祯十一月初的襄阳已经很凉,有钱人家早已经开始在房间内升起炭火取暖,河水就更是冰凉了。 一条小河借着起伏的山势快速的向前奔腾着,直到一处弯曲的开阔地段才缓了一些下来,并在此处形成了一片较为开阔的水面。 虽然这水面宽有近三四十丈(约百米,明时木工一丈约合3.1米),水深也因底下的洼坑而有了尽两米,但因为地势的原因,整个河水的表面仍有着很快的流速。 此时,在这处宽阔的河面上,正有一群汉子在河水中扑腾着,其中一些穿着薄薄的衣服在水中推拽着被简易的小竹筏或羊皮囊撑起的行囊正在横渡河面,还有一些则直接穿着略多一些的衣物自行游动着,两边的岸上都升着几堆篝火。 这群汉子游向的岸边正有一个浑身湿淋淋的粗壮汉子站在那里阴沉沉的瞅着河中,这人只从外观上看就知道是一个骄横不好惹的家伙。 他是马兰,李平营中的侦察连连长,此时,他正在组织武装泅渡训练。 好不容易水里的那四十多个壮小伙儿们都上了岸,马兰指着一个高大的家伙道:“王虎强,去,游回去,把对岸的火给我灭了。”说完,他转身往最近的一处篝火旁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大喊:“所有人,马上收拾,100个数后开始急行军训练,赵冬冬,你来数数。”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正在烤火的年经汉子就被激灵的一下跳了起来,他大声答着“是”,紧接着“1,2,3,4……”的一边高喊一边着急火燎的拾掇起身上来。 那个叫王虎强的排长,本也长得人高马大,模样凶狠,也是一身子的彪悍之气,比马兰看着还要不好惹。此时,他一脸错愕并可怜兮兮的看着马兰的背影忍不住喊道:“连长,我们在水里都折腾了半天了,真没劲儿了,让弟兄歇一会儿吧!” “执行命令。你回来晚了,追不上我们,就自己在山里数星星吧。”马兰恶狠狠的转过头对王虎强说。 说完,他还直接一脚踹倒了他身边的那堆篝火。 王虎强的嘴巴干嘎巴了两下,最后只蹦出一个字“是”,然后就匆忙转身再次跳入水中。 岸上的其他人也立即鸡飞狗跳起来,穿衣服的穿衣服,灭火的灭火,整理行囊的整理行囊,有的人还急冲冲的往嘴里塞肉干。 “从严从难,从实战出发。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是游击李平最常讲的两句话,马兰深以为然,并坚决贯彻到了侦察连的日常训练中。 100个数很快就数完了,士兵们都狼狈的自觉站好了队。这段时间的训练已让他们明白不听号令和不按时间完成命令的严重后果。没人犯傻,被胖揍一顿那都是轻的,被淘汰才是真正的没面子。 现在的侦察连绝对是全营硬汉们最向往的地方,这里是强者的集体,被淘汰将意味着你太弱。而淘汰人又实在太容易了,那个马阎王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他已经淘汰了十七个人了,没人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快速整了一下队后,两个排长之一的赵冬冬小心的跑到马兰身边问:“连长,去哪儿?” “这里,何家村。”马兰在一块简易的小地图上一指道。 …… 马永已经趴在一张大方桌上看地图看了半天了,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把简易的木尺,他旁边的一个参谋正给他报着他要的距离数据。 这地图是硬纸画的,并不很大,因为造不出太大的纸。 如果细看,可以发现,这地图与这时代通常所见的地图完全不同。它采用了上北下南的图示法,边上标有比例尺,图上城市有轮廓、村庄用小圆圈标记、河流有粗细、山川有大致的高度和走向,最上方还有一排大字:襄樊周边地形图。 虽然这图与后世的地图相比还差距很大,并简单幼稚的多,但已经比这时代的绝大部分地图都强很多了,更何况大多数部队的将领们压根就没看过地图长什么样儿,他们对地形的掌握还全靠口口汇报,能辨明大的城镇就不错了。 只不过,马永面前的这图的大部分地区还空着,没空的地方,也是有的画得密一些,有的只稀疏的标了几个村子。 马永用尺子在图上比划了半天,终于放弃了。 他眼前的这片地区标记肯定出了问题,按汇报的距离标到图上后,与周边的其他参照物就距离全乱了,看来测量的非常不准。 他叹了一口气,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 他的司令部现在太弱了,并且还没有选全参谋军官,大部分参谋还只是挂着班长衔而已,因为授他们准尉实在是不够格。 明天全营大部还计划要进行一次较长距离的拉动训练,估计得出去五六天,一想到他羸弱的参谋队伍他就头疼不已,他决定还是去看看部队的训练吧,能让自己的心情好点儿。 在一个连队和官兵们一起搞了半天的结绳、布设陷阱和露营训练后,马永不自觉的到了每转必到的侦察连,常来看看已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此时,侦察连的全体官兵正三三两两的洗刷着马匹,有些一边刷一边闲唠着,有些人则哼着小调,整个连队都洋溢着悠闲的气氛,马永刚有些转睛的脸再次阴沉起来。 很快,马永就在一块大石头上找到了眯着眼躺在上面晒太阳的马兰,那家伙嘴里还叼着一根枯草,一只脚搭在另一条屈起的腿上晃荡着。 马永气得一脚就踢了上去。 估计是老大当习惯了,对有人接近,马兰根本没当回事儿,还继续眯着眼。直到被人猛的一踢,石头上的马兰条件反射般的往边上一滚,一边吐掉嘴中的枯草,一边顺势撑起身体骂道:“哪个他娘的不想活了…” 待看清眼前的人是马永时,马兰愣住了。他缓下了动作,站了起来,一脸无奈的嘟囔道:“哥,你踢我干啥?” “我踢你干啥,你小子就是这么给我长脸的?”马永几乎是吼出来的,接着上去又对着马兰的屁股踢了两脚。 “我干啥了?哥。”马兰一脸的委屈,他没有躲,也不敢躲,他知道他哥这段时间压力大、脾气暴。 “娘的,别的连队都在热火朝天的训练,再看看你们,你个当连长的居然还有心在这里睡觉。全营那么多人,就他娘的你们连可以顿顿吃肉,人人有马,连老子的司令部才只有几匹用于传令的马。你不给我玩了命似的训练,竟然这么给我带兵,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对了,他娘的,说多少次了,公众场合不许管我叫哥,你没脸是吧!”马永有些气急败坏道。 马永始终觉得要是连他亲弟弟都不给他长脸,他怎么号令全营,因此他对马兰平时要求格外的高,恨不得他样样拔尖,只要一丁点儿看不惯,他就开骂。 “参谋长,我没偷懒。我们前两天一直在山里训练,这不昨晚才回来么,好长时间都没怎么正经休息过了,弟兄们都累坏了,这些你不也都是知道的么? 我是想着明日营里要大拉练,我们连要担负全营的哨探任务,这不赶紧让兄弟们和马培养一下感情,别生分了。也顺便休整一下么,我们再能耐,也不是铁打的呀!”马兰不甘心的辩解着。 “你还有理啦!你还有理啦。你个混子小,你辛苦,你辛苦个屁,再累,不出活儿有个啥用。有这闲功夫咋不抓抓你们连的数学和测绘呢,给老子提供的距离数据一大半都不准,你还有功了是吧。”马兰一解释,马永更来气了。他立刻就想起刚才看地图时的无力感,虽然这并不全是马兰的问题,但他还是要负很大的责任。 侦察连和司令部机关是全营仅有对数学和初学式测绘提出“很高”要求的单位,这个很高其实就是要达到后世小学四五年级的数学水平和具备最基本的识图和标图能力。 因为侦察连不仅担负着侦察敌情任务,他们还和司令部机关一起承担着完善地图的任务。因为现在李平还没有设立专门的测绘部队,而侦察连又是当下活动范围最强的单位。 马永这么一说,马兰一脸的便秘表情,他实在无法解释了,别说他的连,现在连他都已经快被数学折磨疯了,可他又没地儿诉苦去。 随着在李平的手下越待越长、当这侦察连连长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已经越来越深刻的认识到文化的重要性,越来越深刻的认识到数学对军队的重要性。 游击李平的很多要求他也开始越来越认同,然而他也越来越发现自己的渺小和无知,就像这数学和简单测绘就难死他了,太难学了。他从前还有些看不起那些弱不禁风的文人们,现在却敬仰的很。 刚打了一桶温水的排长王虎强,看着不远处已被参谋长训成孙子的连长马兰,一脸蒙的提着水走到正在刷马的赵冬冬排长边上,捅了一下也好奇偷看的赵冬冬道: “你说,参谋长也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咋一见到咱连长,就全变了,要不是知道他俩是亲兄弟,我还以为是仇人呢!” 赵冬冬瞟了一眼王虎强,心有戚戚的说:“知道啥叫恨铁不成钢不?”说完直接拿瓢去王虎强的桶中舀了一瓢温水。 而王虎强还没反应过来,还在迷糊的道:“这是啥意思?” “啥意思,谢谢你的水。”赵冬冬一边说一边继续舀着水,这时,王虎强才反应过来,一句“你娘的”之后,急忙把水提起来往自己身后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