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唯一一个修仙者》 第1章 整个王府乱成一锅粥 “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 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 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 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楼顶传来的声音一阵比一阵大。 李景恒提着一支酒葫芦，放浪形骸地躺在黄鹤楼的楼顶琉璃瓦上，任由雨水打在自己精致华丽的衣袍上。醉眼迷蒙地望着山下沥沥冬雨笼罩下浩浩汤汤的长江，大声地喊着这首《菩萨蛮·黄鹤楼》。 不要奇怪李景恒爬到黄鹤楼楼顶为什么没有被景区保安给抓下来，因为李景恒如今身处的时空是大唐贞观十四年。 他本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初生社畜，满心欢喜地准备迎接社会的毒打。结果在毕业旅行时，跌落到一个阴暗的石窟中，等他再次醒来，却已是千年之隔，魂穿到大唐贞观十四年。 更神奇的是，李景恒跌落的那个阴暗石窟，乃是上界神仙袁公的洞府白云洞。石窟里刻着三十六幅蝌蚪文，正是袁公私盗下凡的九天秘术。如今这九天秘术，李景恒已经全部掌握，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朝游北海暮苍梧，不在话下。 而且，不仅成为了一个修仙者，李景恒魂穿的肉身，还是皇亲贵胄，乃是大唐江夏王世子，鄂州城里最大的衙内。 似乎一切都很完美。可是，那又怎么样，相比再也见不到父母亲朋，李景恒宁愿不要这场姑且称之为造化的穿越。 再说，这千年之前的大唐贞观，没有吃鸡，没有王者荣耀，没有直播小姐姐，这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自从穿越后，李景恒大半时间都是抱着酒葫芦躺在黄鹤楼顶放飞自我。 这时，黄鹤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李景恒的诗性。一个小厮在黄鹤楼下气喘吁吁地大声喊道：“郎君，大王从长安回来了，王妃命小人传话，请郎君赶快回府！” “哦？”李景恒愣了愣，反应过来那小厮说的大王指的是他现在的便宜老爹，江夏王李道宗。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李道宗去年被派往北方担任晋州刺史，今年进京升任礼部尚书，将近两年没回鄂州了。没想到他才穿越，就碰到他便宜老爹回家。 “那回！”李景恒收拾好心情，一个翻身跳下黄鹤楼，骑上小厮牵过来的枣红马往王府方向奔驰而去。 黄鹤楼离王府不远，须臾，李景恒的枣红马就出现在了府前广场。将马丢给门前的门子，李景恒径直进了王府。 穿过几个回廊，走进堂屋，李景恒就看到了正堂上坐着一个虎背熊腰，面相威严的中年大汉，一块透着暗黑光泽的鼍龙皮罩在左眼之上，更平添一股杀伐之气。正是初唐将星中李唐皇室的双子星之一，江夏王李道宗。 根据前身的记忆，李道宗家教甚严，而且对自己这个嫡长子更加严厉，满身酒气的李景恒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收拾了下衣袖，行礼道：“孩儿拜见父亲大人！孩儿来迟，请父亲恕罪！” 意外的是并没有想象中的责骂，李道宗只是轻轻摆了摆手，让李景恒在旁边入座。 李景恒这才发现，堂屋里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头，弥漫着压抑和悲伤。转头看去，他的母亲，二妹李雁娘，三妹李鸢娘，以及才6岁的小弟李景仁，眼睛都是红通通的，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珠。 “阿娘，你们这是怎么了？”李景恒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呜呜，呜……”李景恒不说还好，刚说完，李景恒的二妹李雁娘再也忍不住，扑在李景恒怀里嚎啕大哭。 “雁娘不哭，雁娘不哭！”李景恒一边帮妹妹擦泪，一边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李道宗。不消说，肯定和刚从京城回来的李道宗有关。 李道宗看到李景恒把目光投向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唉……上月二十三，吐蕃赞普派遣国相禄东赞来朝进贡，并请求大唐赐婚，圣人答应了吐蕃的请求！” “吐蕃请求赐婚？”李景恒重复地念了下，立马低头看向哭成泪人的李雁娘，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 “是啊，圣人虽然答应了吐蕃的和亲，但是也不可能将真的帝女送到吐蕃那苦寒之地。”李道宗接着说道，“也是雁娘命该如此，圣人在宗室诸女中偏偏选中了雁娘，敕封雁娘为文成公主，和亲吐蕃。为父这次回鄂州，就是回来把雁娘带去京城准备和亲事宜的。” 李景恒心下恍然，他刚才猜的果然没错，他的妹妹李雁娘竟然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文成公主。 江夏王妃侯莫陈慧顿时恨声骂道：“李道宗！圣人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往吐蕃送，你就忍心把亲生女儿送到苦寒之地吗？前些日子道明送他女儿（即弘化公主，前淮阳王李道明之女，贞观十四年和亲吐谷浑）去吐谷浑回来，就说过吐谷浑终年白雪，草木无生。而那吐蕃比吐谷浑更苦之十倍，雁娘自小在中原长大，哪里受得了这种苦，只会把性命白白丢在吐蕃！” 侯莫陈慧声泪俱下的埋怨，让李道宗彻底失去了沙场名将的威严，拳头蜷紧，重重地捶在桌案上，神情落寞，无奈道：“慧娘，圣人金口赐婚，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如果反对，道明的下场就是我的前车之鉴。也许还不如道明的下场，道明只不过在吐谷浑泄露了弘化公主不是圣人亲女，就被圣人给废了爵位。” “眼睁睁地把女儿送入火坑，我看你这江夏王，不当也罢！”侯莫陈慧一边抹泪，一边气道。 李道宗苦笑道：“你以为我愿意当这江夏王吗？虽然我从小就跟随圣人南征北战，但咱们这位圣人一直对宗室不放心，孝恭兄长生前是如何被圣人猜忌的你也看到了。当年我与卫公平定吐谷浑回来，我为什么要贪赃自污被罢官，还不是为了让圣人放心。慧娘不让我学孝恭兄长终日浪迹于美人之间，我就只好去贪墨了。”（孝恭兄长指的是河间王李孝恭；卫公指李靖，爵位卫国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雪拥蓝关 “噗——”纵是侯莫陈慧再生气，也被李道宗的最后一句话逗得破涕为笑，终究是叹气道：“大郎，这些道理我都知道，当年先祖庄闵公就是功高而不自敛，因此身死。可是雁娘是我们的孩子啊，年纪还这么小，你就忍心让她远赴吐蕃，从此天各一方吗？”（庄闵公指西魏八柱国之一侯莫陈崇，谥号庄闵，侯莫陈慧先祖） “圣旨已下，覆水难收！”李道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有些伤感地回忆道：“贞观九年，二郎被圣人任命为交州都督。二郎身体不好，交州多瘴气，请我帮忙向圣人求情，希望能留在京师，结果如何？最后不还是去了交州，仅仅几个月，就死在了交州。何况这次与吐蕃和亲，是国之大事，我又奈何？”（二郎指李道宗次弟李道兴，贞观九年死于交州都督任上） 李雁娘这时从李景恒怀里挣脱起来，用力擦干早已糊成花的脸颊，大声道：“阿耶，阿娘，你们不要再为我为难了！孩儿既然生在宗室，十几年来得享荣华，该承担的责任也不会逃避，莫说是去吐蕃，纵是刀山火海也去得！李家女子不弱于男！只恨此去吐蕃是和亲，不能效法平阳姑姑，饮马逻些，马革裹尸！” 看着李雁娘慷慨悲歌的样子，李景恒摇摇头，虽然他对历史不甚熟知，但也知道李雁娘去吐蕃后再也没有回来过。而且在吐蕃过的肯定也不如意，因为在李景恒的印象中，吐蕃就是大唐的头号敌人，从初唐打到唐末。 李景恒接收了原身的全部记忆，以他如今的神仙手段，情感上肯定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踏入火坑。 于是李景恒道：“阿耶，这次进京，让孩儿也跟去。” 李道宗只当是李景恒舍不得妹妹远嫁吐蕃，便答应了下来。 翌日，李道宗带着李景恒和李雁娘，辞别侯莫陈慧，离开鄂州，溯汉水、丹水北上，前往长安。 在商州下船换马后，很快就来到长安的东南门户，蓝田关。 此时正值隆冬，巍峨的秦岭山脉早已裹上一层厚厚的银色。 “吁——”李道宗勒了勒马缰，抖掉大氅上的积雪，指着远处烛火闪烁的一簇院落说道：“总算赶到蓝田驿了，景恒，雁娘，我们今晚就在蓝田驿歇一宿，明早再进京。” 雪地上留下一连串凌乱的马蹄印，一行人进入蓝田驿。和外边的万籁俱静相比，驿站里面就热闹多了，许多人围坐在篝火旁取暖聊天。 让驿夫把随行的马匹牵走之后，李道宗发现不远处篝火旁有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希明公？” 那人抬头望来，是一个银发白须的老者，看到李道宗后在左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从雪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粘在身上的雪，惊喜道：“江夏王，您这么快就从鄂州回来啦？” “希明公，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雪又这么大，您老怎么会在蓝田驿？”李道宗连忙迎了上去，给自己的手掌哈了一口热气，一边搓手，一边问道。 眼前这位老者名叫褚亮，字希明，官拜散骑常侍。官职不算显赫，但却是李世民潜邸的老人，当年秦王府的十八学士之一，如今已有八十高龄。 褚亮拄着拐杖，爽然笑道：“巧了，老朽此番出京，正是因为江夏王，不想才到蓝关就遇上了江夏王！” “哦？希明公何意？”李道宗愕然问道。 褚亮摇摇头笑道：“还不是吐蕃那个禄东赞闹的，天天进宫请旨，希望能够早日迎回文成公主。圣人被烦得没办法，只好答应禄东赞正月十五就让文成公主起驾去吐蕃。所以特命老朽前往鄂州请江夏王和文成公主早日动身回京。幸亏今晚在蓝关遇到了江夏王，不然老朽就得受罪白跑一趟鄂州了。” 然后目光越过李道宗，停留在李雁娘身上，接着道：“这位娘子就是文成公主殿下，果然是钟灵毓秀！殿下此去吐蕃，大唐与吐蕃结成翁婿之好，定能让大唐与吐蕃永罢刀兵！” 李道宗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好端端要把女儿送到吐蕃去已经很不情愿了，没想到还要如此仓促。 李景恒哼笑一声，奚落道：“原来希明公是来催我等赶路的，真是辛苦您老人家了！看来雁娘连最后一眼大唐的上元花灯都看不到了，还真是贞观盛世呢！” “景恒，放肆！”李道宗连忙斥责。 褚亮有些尴尬，不过他也知道李世民把李道宗的女儿封为文成公主送到吐蕃去和亲，李道宗他们一家心里肯定不痛快，所以李世民才会把他这个八十岁的老头子派到鄂州去干这件讨人嫌的差事，窘道：“江夏王，这位小郎君是？” “犬子景恒，童言无忌，还请希明公海涵！”李道宗请罪道。 “原来是世子！世子年轻气盛，骨肉分离的心情老朽能够理解。”褚亮向李景恒拱了拱手，转而对李道宗劝解道：“只是圣旨已定，再难挽回，除了欣然接受，也别无他法了。” 李道宗作认命状，叹息道：“希明公良言，道宗谨记在心。其实道宗早已坦然，雁娘在鄂州再多呆些日子不过是平添内子的伤感，所以道宗只在鄂州呆了一天就回长安了。天下承平未久，百姓仍需休养生息，大唐今年又刚刚平定了高昌，若与吐蕃再起战事，怕力有不逮。道宗身为大唐宗室，能安抚吐蕃，又何惜一女！” 李雁娘也说道：“希明公，雁娘食国禄一十五载，能为大唐有微薄贡献，实乃雁娘之荣幸。” 只有李景恒在心里面腹诽，为了百姓休养生息而和亲，那李世民怎么不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吐蕃去。那个大名鼎鼎的和尚爱好者高阳公主就不错，也不知道现在多大了。与其放在大唐祸害房玄龄的儿子，还不如送到吐蕃去搅风弄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甘露殿妆鬼 褚亮犹豫了一下，踟蹰道：“亮有一言，虽不中听，但不可不言。文成公主殿下如今已是圣人亲女，长安城里人多眼杂，江夏王此话不可再说了。” 李道宗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拱手感激道：“多谢希明公提醒，道宗险误了事！” 褚亮要提醒的，自然是倒霉鬼李道明的故事。 具体说，就是前几个月，李道明送女儿弘化公主去吐谷浑和亲，结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吐谷浑泄露了弘化公主不是李世民亲生女儿的事情。导致李道明回来后，立刻被李世民剥夺了淮阳王的爵位。 要知道，自从李世民登基后，在大唐创业时没有功绩的宗室诸王全部被降位为公。而李道明之所以没被降爵，是因为他亲哥哥淮阳壮王李道玄在征讨刘黑闼时战死，他继承了他哥哥李道玄的淮阳王爵位。结果因为这件事情，李道玄用19岁生命换来的王爵化为乌有。 本来李景恒对褚亮这个被李世民派来当催命鬼的糟老头子无甚好感，如今看来褚亮这个小老头人还是不错的，有长者之风。这种有些忌讳的话，一般人是不会说的。难怪，褚亮能被李世民派来当这个催命鬼，应该就是因为他是个老好人。 此后一夜无话，在蓝田驿歇息了一宿。第二天，两队人马合作一队，继续朝长安城进发。走灞桥入春明门，到长安城时已快落日。 李道宗看了看日头，对褚亮道：“希明公，天色将晚，不若我们先各自回府，明日再进宫面圣？” 褚亮点头道：“江夏王和文成公主自鄂州而来，连日赶路，一路风雪，理当如此！” 正好褚亮的宅第在平康坊，李道宗的宅第在崇仁坊，两坊之间只隔着一条春明大街，也算是邻居，于是在坊前告别，各自回府。 三更时分，李景恒元神出窍，悄无声息地飘出自己的小院子，结果发现李雁娘的房间依旧灯火通明，更有声声长叹隐约传来。 李景恒知道李雁娘绝没有昨日蓝关驿时表现的那么豁达，还是让他这个做哥哥的今晚来个一劳永逸。 为防肉身意外，李景恒反手给自己的房间加个锁阵，然后飞出宅第，穿过春明大街，无声无息地飘进了太极宫。 也亏得李景恒的前身曾经跟随李道宗赴过内宫的家宴，根据当年的记忆，按图索骥，很快就找到了李世民的寝宫甘露殿。 闪进甘露殿，李景恒看到了龙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心道今天运气不错，李世民正好就在甘露殿就寝，省了不少麻烦。 环望四周后，李景恒使了一个昏睡诀。瞬间，甘露殿里里外外忙碌着的宫女太监，千牛侍卫全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其中一个侍女的昏倒，更是打翻了桌案。哗啦一声，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掉到了地上。声响虽然不大，但在寂静无声的甘露殿内还是显得异常突兀。 “什么声音？”多年的沙场经历让李世民在睡梦中对声响仍然十分警觉，立马就从龙床上翻身而起，拉起床帘，大声喊道：“媚娘，媚娘！” 却无人应答。 李世民心里一突，下一刻，凉飕飕的阴风拂面而来，原本灯火通明的甘露殿顿时昏暗了下来。 “二郎——二郎——”李景恒学着电视剧《聊斋》里的语调，阴森森地呼唤着。 “什么人装神弄鬼？来人，来人哪——”饶是李世民见多了尸山血海，心里也不免一阵阵地发毛，一边色厉内荏地喊叫，一边四处找寻武器。 可惜甘露殿是李世民的寝宫，哪里能寻到什么兵器。 李景恒的元神慢慢显露出来，按照记忆，变成李渊死前的模样，唤道：“二郎，你不认得父皇了吗？” “鬼，鬼——”李世民直接瘫倒在地上，已经死了五年的唐高祖李渊竟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其脸色惨绿，身体更是飘在空中，分明就是传说中的鬼。 不过李世民毕竟是李世民，短时的惊吓过后，李世民很快恢复了冷静，他是大唐天子，活着的李渊尚且被他囚了九年，还怕一个死掉的李渊不成。 看着“李渊”绿油油的面孔，李世民跪在“李渊”面前磕了几下头，故作激动道：“父皇，五年阴阳相隔，想煞世民了！苍天待世民不薄，竟然还能让世民再见父皇慈容！不知父皇这五年过得可好，可曾见到阿娘了？” 然后伸手就要去抱飘在空中的“李渊”，结果抓了几次，都是虚影。 李世民脸色镇定，心里却凉了几分，暗道果然是鬼。 这反应大大超出了李景恒的预料，原以为李世民见到李渊会被吓得屁股尿流，没想到李世民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果然不愧是青史留名的贞观大帝，不能小觑古人啊。 李景恒的计划顿时被打乱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哼，你就不问问建成和元吉过得好吗？” 李世民脸色一变，连忙悲伤道：“父皇，世民知错了！但是身在局中，身不由己啊，世民也不想杀大兄和三胡，可是麾下谋臣武将个个都要做从龙功臣，逼着世民必须走到这一步。只能说，我们兄弟的悲剧，在晋阳起兵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得，再说下去估计要写一本李世民走上玄武门之变的心路历程了。李景恒装成李渊的模样可不是来听李世民忏悔的。李景恒连忙把话题拉回来，开门见山道：“二郎，你可知为父这次再回阳间是因为什么？” 李世民当然更好奇，什么事能让已经死了五年的李渊重新出现在太极宫内。连忙问道：“可是世民又做错了什么事，让父皇的在天之灵不能安宁了。还请父皇示下，世民马上下罪己诏改正！” 李景恒随即说道：“为父今日遇到道玄，道玄跟为父说，你把他传给道明的爵位给褫夺了？可有此事？” 这是李景恒事先想好的，既要让李世民取消雁娘的和亲，又要把事情做得润物细无声，让这件事情跟他们江夏王系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先把李道明这个工具人推出来当引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计划通 李世民一愕，他万万没想到这次李渊显灵竟然是因为李道明被夺爵。心底也不知道把已经被贬官到外地的李道明给骂了多少遍。肯定是因为李道明在给李道玄祭祀上香的时候说了这件事情，才被李渊知道的，然后显灵问罪。 于是李世民连忙解释道：“好叫父皇知道，世民欲怀柔吐谷浑，今年二月，封道明一女为公主，以世民亲生女儿的身份前往吐谷浑与吐谷浑可汗慕容诺曷钵和亲。结果却被道明泄露了其真实身份，险些误了和亲大事。所以世民气急之下才会夺了道明的爵位。父皇安心，世民知错了，明日就下诏，恢复道明淮阳郡王爵位。” “和亲？什么意思？”李景恒顺着杆子问道。 李世民答道：“回父皇，父皇驾崩不久，药师（李靖字药师）就平定了吐谷浑。青海苦寒，世民也无意在吐谷浑设置州县，于是立长年在大唐为质的慕容顺为故吕乌甘豆可汗，作为傀儡重建吐谷浑汗国。结果慕容顺不能服众，很快被人所杀。于是世民再立慕容诺曷钵为吐谷浑可汗，为了更好的控制吐谷浑，世民就想到了前隋的法子，选宗室一女前往吐谷浑和亲。” 总算是引到了正题，李景恒怒斥道：“简直荒谬！军国大事，区区一女子又能影响几何？” “父皇难道忘记了前隋的义成公主了吗？”李世民没想到“李渊”好像火气更大了，奇怪道：“当年父皇从晋阳起兵，到开创大唐基业，一直遭到东突厥的劫掠，直到贞观四年，才彻底解决了北面的边患，这里面一直都是前隋和亲到东突厥的义成公主在搞鬼。” 李景恒骂道：“当年晋阳起兵，为了避免腹背受敌，为父忍辱负重，向始毕老匹夫称臣纳贡，是为平生奇耻大辱。此后，为父一直以汉高帝白登之围诫勉自己，期待朕的忍辱负重能够一雪前耻。当然，后来二郎你也为为父报了此仇。但是，为父一直引以为豪的是，汉高帝为了苟全，远嫁公主给匈奴单于，开和亲之始。而突厥也几番要求和亲，为父虽假意答应，却只是虚与委蛇罢了。没想到大唐到了你的手里后，竟又弄起了和亲的勾当！” 李景恒恨铁不成钢地继续骂道：“国与国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哪是一女子能够左右的？汉高帝以降，七次和亲，边境就安宁了吗？御夷狄，服则怀之以德，叛则震之以威，这才是正道。你莫不是以为和亲就是怀德了？” 李世民擦了擦汗，心倒是放了下来。他这辈子弑兄杀弟，逼父退位，做尽了亏心事，所以即位以来，励精图治，深怕在史书里留下骂名，今天突然见到死去多年的李渊鬼魂显灵，还怕是来找他索命的。现在看来真就是因为李道明那件小事，连忙认错道：“父皇，孩儿知错了，明日孩儿就诏令右卫大将军李大亮引军前往吐谷浑接回道明的女儿。李大亮镇守凉州多年，在吐谷浑威望甚众，由他前往吐谷浑，料慕容诺曷钵一傀儡小儿，定会将人拱手交还。如若不交，孩儿能灭吐谷浑一回，也能灭吐谷浑第二回。” 这时，李世民突然想到，除了和亲吐谷浑的弘化公主外，他才封了江夏王李道宗的女儿为文成公主，去吐蕃和亲。当即冷汗又洒了下来，期期艾艾道：“父皇容禀，孩儿前些时日又封了道宗的女儿为公主，前往吐蕃和亲，所幸尚未成行，明日一早，孩儿就下诏废掉这桩婚事。”他这次是被吓大发了，深怕李道宗到时候也祭个祖，又把老爷子给惊动了。 听到李世民终于想起雁娘的事情了，李景恒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是完成了此行的目的。然后又敲打了李世民这个千古一帝几句，然后心满意足地将元神隐去，同时施法将甘露殿里熄灭的一半烛火再次点燃。 看到“李渊”在自己眼中一点点地消失，殿内再次亮堂起来，李世民吞了一口口水，又试着对着空气喊了几声“父皇”，再无人应答。 李世民彻底放松下来，再次瘫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气。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从地上爬起来，四处张望，发现殿内的宫女太监全都昏倒在地上。 李世民走到其中一个宫女跟前蹲下，试了试鼻息，发现人还活着。然后端起一个铜盆，将盆里的水全都浇到了这个宫女脸上。 那宫女只是中了李景恒的昏睡诀，隆冬时节的冰水迎头浇下，顿时让那宫女从昏睡中惊醒过来。 “啊？陛下！”那宫女迷迷糊糊地睁眼，迎面就看到李世民的大脸正对着她，一个激灵立马就清醒过来。 “媚娘，你在昏迷前可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动静？”李世民死死盯着那宫女明亮的双眸，严肃地问道。 “昏迷？”那宫女一愕，才发现除了李世民和她自己以外，甘露殿内的宫女太监全都倒在地上。而她现在湿透的头发衣裙也表明，在此之前，她应该也和这些宫女太监的状态一样。 那宫女仔细回想了一番，最后的画面是她在收拾归类桌案上的奏折，然后就再无记忆了。于是迷茫地摇了摇头。 李世民也希望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一场噩梦，但眼前这些昏倒的近侍时刻提醒着他，他刚刚确实是遇到李渊的鬼魂显灵了。鬼神之说果然不是空穴来风，看来汉淮南王刘安之鸡犬升天之说，恐怕也非无稽之谈，难怪秦始皇毕生都在追寻长生不老药。 连秦始皇都没能寻得长生不老药，若是他李世民能找到，那才是真正的千古一帝。 李景恒恐怕没想到，他今晚这么一闹，让本就对长生不老药痴迷不已的李世民更加坚定了追求长生不老的信念。 李世民接着不动声色地说道：“想不起来就算了，你再打些水来，把其他人都弄醒，再一一交代下去，今晚所发生的事情，朕不希望在其他地方听到。” 李景恒对之后发生的“冰桶挑战”不感兴趣，圆满完成任务的他很快就飘出了太极宫，回到崇仁坊的家中。 回到家里，李景恒这才完全放松下来，本来他都做好了皇宫里是不是也藏着几个修仙者的准备了，毕竟他得到了袁公的传承，保不齐这世上还有其他神仙。 现在连皇宫里也没有修仙者，李景恒心里隐隐觉得，也许自己会是大唐唯一一个修仙者。难怪之前想拘个土地城隍出来都没有任何反应，还以为是假冒伪劣的法术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尘埃落定 也许是昨夜的惊吓过甚，加之又是隆冬时节，重新回到床上的李世民一觉醒来，只觉得脑袋里浑浑噩噩。今天正好是三日一次的早朝，李世民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下，然后吩咐武媚娘前往两仪殿通知众朝臣罢朝一日，再诏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和中书侍郎岑文本到甘露殿议事。 尚书左仆射房玄龄是首相，中书侍郎岑文本专掌机密，两人加上要去李世民跟前上班的起居郎褚遂良一起跟着武媚娘匆匆赶到甘露殿，正好看到太常丞甄立言从殿内走出来。 武媚娘连忙叫住甄立言询问道：“甄清选，陛下可好些了？”（甄立言，官拜太常丞，初唐御医。清选为太常寺官员的别称。） 甄立言向几人一一行礼道：“武才人，房相公，陛下应该是昨夜感了风寒，只是小恙，下官已经让尚药局熬了药，龙体很快就会康复的。” 房玄龄等这才得知李世民病了，别了甄立言，连忙向武媚娘打听是怎么回事，即使是数九寒冬，甘露殿内也是温暖如春的，怎么可能会让李世民受了风寒。要么是甘露殿侍从失职所致，要么就是昨晚李世民和后妃玩不可描述之事玩得太过了。 武媚娘昨夜被李世民警告过，哪敢吐露实言。支支吾吾地想要搪塞过去。 起居郎褚遂良登时怒道：“武才人，褚某忝为起居郎，掌起居注，录天子之言动法度。陛下有恙，此乃国之大事，武才人何故隐瞒，可是其中别有内情？” 武媚娘在李世民身边侍候也好几年了，房玄龄虽为首相，她可不怕，但对仅是起居郎的褚遂良，则一直怵着很。褚遂良以耿直著称，别说她区区一个才人，就是李世民，也经常被褚遂良当面怼回去。 武媚娘只好向房玄龄投去求救的目光。 房玄龄打圆场道：“好了，登善（褚遂良，字登善），你就别为难武才人了。有什么事我等进去也就知道了。” 褚遂良这才作罢，很不爽地横了武媚娘一眼，然后径直走进甘露殿。 武媚娘当然能感受到来自褚遂良的恶意，但也只能默默承受，把仇恨深深埋在心底。可惜她虽然在李世民身边侍候，但入宫已经三年多了，却一直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对于褚遂良这个李世民的心腹，未来的宰相种子，今生报仇无望。 众人走进甘露殿，只见李世民病恹恹地靠在床上，褚遂良立马问道：“陛下，刚刚甄清选说您昨夜染了风寒，这是怎么回事？” 李世民就知道褚遂良会有此一问，虚弱地喃喃道：“昨夜朕梦见皇考了！” “啊？”众人皆愕，要知道，因为玄武门之变的原因，一直以来，高祖李渊这个名字就是一个禁忌，没想到李世民会突然自己提及李渊。 李世民继续道：“常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日朕想起贞观四年时，药师灭东突厥，生擒阿史那咄苾，将阿史那咄苾送到长安后，皇考开心地说，‘当年汉高帝被匈奴围困在白登城，不能报仇；而今我的儿子能一举剿灭突厥，证明我托付的人是对的，我还有什么忧虑呢！’当夜在凌烟阁设宴，皇考兴致勃勃地弹起了琵琶，朕亦起舞助兴，往事历历在目，已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阿史那咄苾即东突厥首领颉利可汗） “陛下仁孝！”房玄龄恭维道。 李世民摇摇头，作落寞道：“可是朕昨夜却梦见皇考斥责朕了！皇考在梦中对朕说，‘御夷狄，服则怀之以德，叛则震之以威。’当年突厥势力强大，控弦百万，几番要求婚姻，皇考假意答应，虚与委蛇，却从来没有真正和亲过。而如今大唐威加宇内，朕却为了些许小利，以女子怀柔众夷，实在汗颜。” 众皆哑然，不知一直很热衷和亲的李世民怎么突然间又开始反感和亲了。至于所谓李渊托梦，房玄龄等不以为然，只当是李世民的托词罢了。 知道李世民刚刚诏令文成公主正月十五启程和亲吐蕃的房玄龄疑问道：“陛下莫不是要收回成命，取消与吐蕃的和亲？” 李世民点头道：“皇考的教诲振聋发聩，所以朕决定，不仅取消吐蕃的和亲，还要让吐谷浑把弘化公主送回来。景仁（岑文本，字景仁），拟诏令右卫大将军李大亮征发凉、鄯、河、洮四州兵马前往吐谷浑，接弘化回京。同时征李道明入朝，授右骁卫大将军，恢复他淮阳郡王爵位。然后传旨给禄东赞，与吐蕃的和亲就此作罢！” “遵旨。”众人本来就对和亲不怎么热衷，李世民又把孝道搬了出来，谁也没有异议。至于朝令夕改就朝令夕改，这点任性的实力大唐还是有的。 岑文本准备草诏，又问道：“陛下，那弘化公主和文成公主是否降封？” 李世民摆摆手叹气道：“朕让弘化受苦了，从今以后弘化公主就是朕的亲女，公主的封号理所应当。至于文成公主，承范（李道宗字承范）是宗室名将，未及弱冠便随朕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因亲王之爵不可轻授，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指其一女封为郡主，以示荣宠。就降封为文成郡主。” “对了，朕前日刚派了褚希明前去鄂州，想来应该走的不远。”李世民想起褚亮去了鄂州，连忙又道：“媚娘，你出去吩咐下，派一个千牛，快马把希明招回来。” 没等武媚娘回应，褚遂良就说道：“陛下，不必了，家父昨日晚些时候已经返回长安了。”说来也巧，起居郎褚遂良正好是褚亮的儿子。 “哦？怎么回事？”李世民眉头皱起。 “听家父说，他前天夜里在蓝田驿过夜时，正好遇到了江夏王送文成郡主进京，所以便一起回京了。”褚遂良赶忙解释道。 李世民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欣喜地感叹道：“承范一贯忠良，朕本以为承范会在鄂州过完元日再回京，没想到承范一刻也没在鄂州停留。是朕这个做兄长的对不起承范！朕记得承范在崇仁坊的那座宅子不大，正好贺逻鹘的宅子空出来许久了，传旨让将作监修缮下，赐给承范，让承范把他们一家子都从鄂州接到京城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人生价值 由于李世民罢朝一日，早朝散去，大家各回各的衙门。人群中，李道宗找到褚亮，问道：“希明公，道宗准备前去内宫面圣，希明公可要一同前往？” 褚亮正准备前去甘露殿复命，正好和李道宗结伴前去。 甘露殿里，岑文本刚拟完了诏书，就听到有寺人走进来通报江夏王李道宗和散骑常侍褚亮求见。 李世民扬手道：“快宣吾弟！” 李道宗进殿喊了一声陛下，李世民拊掌笑道：“承范来的正好，朕才说起，贺逻鹘流放岭南后，他原来那座大宅子就一直空着，就赐给你作为在京师的宅第。等将作监修缮好，你就把慧娘他们从鄂州接回来。” “多谢陛下！”李道宗只当是他女儿远嫁吐蕃的补偿，也不推迟，又道：“陛下，微臣听褚常侍说，雁娘正月十五就要启程去吐蕃了，不知这送婚使是由微臣添领，还是另有他人？” 李世民摆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昨日朕梦见皇考了，皇考把朕痛骂了一顿，朕也幡然悔悟，大唐的边境安危若要一女子才能维系，那朕与隋炀何异！朕已经下诏禄东赞，与吐蕃的和亲就此作罢，今后无需再提！” 从皇宫出来，回到宅里的李道宗还有些恍惚，这些日子以来他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表示，扮演着严父形象，但心里一直备受煎熬。今天进宫，他的主要目的就是自请送婚使，希望能够再陪女儿走一程。结果李世民突然告诉他，他女儿不用远嫁吐蕃了，而且没了和亲使命，也仅被降为郡主。 要知道，根据《贞观令》，正常情况下，只有皇太子之女才能被封为郡主，即使是亲王之女，若无恩宠也只有县主的封号。 另外还得到了一座大大的豪宅。义宁坊的那座豪宅是李道宗自然是知道的。是原来北平郡王的府邸，原北平郡王阿史那贺逻鹘是主动降唐的东突厥小可汗突利可汗的儿子，当年为了表示对突利可汗的荣宠，李世民给了突利极高的待遇，其府邸可见一斑。 自从贺逻鹘因为卷入谋反被流放岭南后，他这座豪宅不知多少人惦记着，万万没想到最后落到了他李道宗的手里，这一切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真实。 美美地睡了一觉，神清气爽的李景恒坐在院子里一边和李雁娘聊天，一边等李道宗回来。 看到李道宗面色不对，李景恒心里不由一登，还以为是事情又有变故，连忙询问：“阿耶，你怎么了？” 李道宗摇了摇头，不再想那些奇怪的事情，恢复了应有的笑容，把刚才甘露殿发生的事情告诉两人。 李雁娘短暂失神后，一声欢呼，开心地蹦了起来。 李景恒听完终于把心放进肚子里，不过没想到他的妹妹因祸得福，仅被降封为郡主，于是故作正色行礼道：“见过郡主！” 三人笑作一团。 晚上，躺在床上的李景恒浮想起白日父女兄妹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的场景，不禁流露出开心的笑容。在这贞观十四年，做一个人见人爱的幕后黑手，让大家都快快乐乐的，也是挺有意思的，不是吗？何必要像在鄂州那段时间那么颓废呢！ 李景恒好像找到了这场穿越造化今后的人生价值。 要说还是中央部门的效率高，年关将近，经过将作监的工匠们的加班加点，总算是赶在元旦之前，新的敕建江夏王宅修缮一新。 由于这座房子原来的主人是突厥人，所以整个宅院的装饰景观颇具草原风格。李道宗在草原戍边多年，对这种草原风格反而更加亲切。 喜迁新居的李道宗对李景恒笑道：“景恒，自从阿史那贺逻鹘被流放岭南后，许多人都对这座宅子垂涎三尺，其中就包括安公，没想到便宜了为父。这些天，安公一直在为父耳边叨扰，为父只好摆一宴，平平他心里的怨气！你就在门外候着，接迎安公。” 由于李道宗在朝中一向保持中立，从不站队，所以一同在漠南戍边多年的安公执失思力是李道宗在朝中屈指可数的好友。这次李道宗乔迁新居，宴请的也仅有执失思力一人。 李景恒好奇道：“阿耶，你一向不与朝中官员交往，当年更是自污罢官，可为何偏偏对安公青睐有加？” 李道宗见四下无人，小声感叹道：“人生在世，我何尝不想多交些朋友知己，只是身在宗室，该避讳的要避讳。不过安公不同，他是异族人，在朝中也是孤臣，和他交往不会受到上面的猜忌。” 李景恒点头称是，心里却不以为然，如果没记错的话，按照正常的历史走向，多年以后，李道宗终究还是没能逃过权力倾轧，卷入了房遗爱谋反案。甚至在后世的演义小说里，更被描绘成一个反派奸臣。 对了，今后的人生又多了一项任务，保护好家族的荣耀，避免像历史上一样，如履薄冰几十年，最后落得兔死狗烹，家破人亡的下场。当然，如今有了他李景恒这个变数，家破人亡肯定是不可能了。 不多时，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紫袍大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伴着一辆马车停在李宅门前。 李景恒心道这应该就是安公执失思力了。 果然，那紫袍大汉翻身下马，扶着马车里的胡服女子下车后，看着李景恒哈哈笑道：“小郎君就是兄长家的大郎，早就听兄长说起，不想都这么大了，就是长得秀气了点，不像咱们将门中人。” 那女子笑道：“夫君此言差矣，怎么就不像咱们将门中人了，北齐的名将高长恭不也是这般秀气吗？” “姑姑取笑了！”李景恒连忙摆手，心里却很舒坦，他对自身这具皮囊还是很满意的，这不，别人都拿中国历史上的四大美男跟他做类比了。 那马车上下来的女子是李渊的女儿九江长公主，嫁给了执失思力，按照辈分，算是李景恒的姑姑。 李景恒侧身引导道：“姑姑，姑父快快请进，家父已经等候多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保镖 觥筹之间，九江公主突然说道：“兄长，不知景恒现在是读书还是习武？” 李道宗笑答道：“也读了些书，习了点武，就是文不成武不就的。” 一旁作陪的李景恒正安安静静地听李道宗他们吹沙场往事呢，没想到话题转到他头上了。自己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李道宗所说，文不成武不就的。不对，修仙应该也算是正经职业。 九江公主继续说道：“兄长，皇兄把贺逻鹘的这座旧宅赐给你，等把嫂嫂她们从鄂州接过来后，你们一家也不会再回鄂州了。既然如此，景恒如今也大了，该是考虑在京城给他寻一个出身了。” 李道宗一拍脑门道：“哎呀，若非妹妹说起，我都忘了这事了。说的也是，景恒也该出来做事了。” 转而对李景恒道：“景恒，不知你是如何想的，想去哪个衙门为官？之前听你阿娘说，你在鄂州整日游手好闲，京师不比鄂州，得收收心了。” 李景恒傻眼，本以为穿越一回好好当这个江夏王世子就是了，不用再做社畜了，结果听这意思是还得苦逼的去上班不成。 想到他便宜老爹，天不亮就要起早去早朝，在唐朝当京官还不如996呢。当然，他刚入官场，应该没资格参加早朝。 没等李景恒回答，执失思力就说道：“还有什么好想的，去领左右府，当个千牛备身就好了，历练几年，就跟着姑丈我去草原打薛延陀去。” 千牛备身是正六品下的官阶，自北朝以来，就是高品官员子孙起家之用，要求仪容端正，武艺可称。性质跟清朝的御前侍卫差不多。 就这样，因果循环，李景恒刚刚把李世民吓得屁股尿流，就被打发成了李世民的保镖。 第三天，元日大朝，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太极殿前，作为右领左右府的一名右千牛备身，一袭明盔亮铠的执戟卫士中就有李景恒的身影。 不知道李世民是不是之前被李景恒的妆鬼吓到了，总感觉太极宫里阴森森的。元日大朝后，就下诏要巡幸洛阳，让太子留守监国。 作为李世民的保镖，李景恒自然也在巡幸洛阳的队伍里。 骑着马背上的李景恒跟着行进的队伍亦步亦趋，仰望着灰暗的天空中大雪茫茫飘下，心道还真是一报还一报，不就是吓了李世民一回吗，结果在这数九寒天里走这种泥泞的雪道还回去。躲在长安城里快活不好吗，得亏他现在寒暑不侵，不然有的苦罪受了。 李景恒已经想好了，若是明天这雪再没完没了的下，他就用法术散了这片云层。 突然，行进的队伍停了下来，神游太空的李景恒反应不及，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抬头看到眼前一片巍峨的山岭，忙问旁边的同僚怎么回事。 得知已经到了著名的骊山脚下，重度温泉爱好者李世民同学决定去骊山温汤泡个温泉解解乏，然后再重新出发去洛阳。 皇帝的事情就是多，想一出是一出的，可是谁让他最大呢。没办法，只能跟着队伍上了骊山行宫。 是夜，骊山行宫。正好轮到李景恒值守禁中，这还是李景恒担任右千牛几天时间以来第一次在李世民寝宫前站岗。 另外一个与李景恒搭档宿卫的右千牛王方翼小心翼翼地捧着两幅裱好的画，走到门前，对李景恒道：“景恒兄，快来搭把手，我们把这两幅画挂上去。” “来了，来了！”李景恒帮忙把画挂上去后才看清楚，原来画上是两个威武不凡的将军。好奇道：“方翼兄，这是？” 王方翼小声解释道：“是这样，前些时日圣人不是梦见高祖太武皇帝吗，然后罢了与吐蕃的和亲。之后几天，圣人就夜不能寐，经常被梦惊醒。前来参加元日大朝的鄂公尉迟恭听说后，就自告奋勇地要求宿卫禁中，守护圣人。说来奇怪，自从鄂公宿卫禁中后，圣人就再也没有被梦惊醒过。” 李景恒暗笑，当初在甘露殿看李世民挺镇定的，原来还有后遗症啊。李景恒被逼着大雪赶路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王方翼继续道：“可是鄂公毕竟年岁已高，圣人也不忍心鄂公每天晚上都不能睡觉，在外头宿卫。后来还是房相公出了个主意，让当朝第一画师阎立本给鄂公画了个像，代替鄂公宿卫禁中。圣人看到鄂公的画像后，想起了前几年去世的胡壮公秦琼，于是又让阎立本根据记忆画出胡壮公的画像，和鄂公的画像一起挂在甘露殿前。这次巡幸洛阳，也把这两幅画像一块带出来了。” 李景恒听完王方翼的解释，愣了愣神，尉迟恭，秦琼……敢情后世发扬光大的门神文化，到头来原来是他李景恒的原因才出现的。 挂完画像后，二人无话，在门前站岗。 无聊的李景恒想起刚刚一起挂画像时看到王方翼那双老农般饱经风霜的手，心里有些好奇。那满是冻疮开裂的手绝非练武造成，要知道，能遴选为千牛备身的，都是高级贵族子弟，怎么会有一双如此与地位不相称的手呢。 李景恒从来都是爱好八卦之人，小声问道：“方翼兄，不知你是哪家子弟？” 王方翼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先考早逝，家祖母是同安大长公主。圣人念方翼可怜，破格擢方翼为右千牛。” 李景恒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王方翼还是自家亲戚，笑道：“原来是表家兄弟。” 能被叫做大长公主的，只能是皇帝的姑姑，所以那个同安大长公主，就是李渊的姐姐或者妹妹。 听王方翼说他的父亲早逝，而看王方翼的样子应该从小受了不少苦，看来这个同安大长公主并不待见她这个孙子。不过能被李世民擢为右千牛，也算熬出头了。 李景恒自我介绍道：“家严是江夏王。”心里暗暗吐槽，在李唐身为关陇贵族的一员，果然到处都是亲戚，先被姑丈执失思力弄到右领左右府当皇帝的保镖，然后遇到个搭档还是自己的远房表兄弟。 又序了下年龄，才知道原来王方翼还小李景恒3岁，年仅16岁。看王方翼那一脸沧桑的样子，李景恒摇头，果然从小受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禁中突变 正当两表兄弟有一茬没一茬的聊天时，突然，寂静的夜空里响起几道破空的声响。随即，五支箭射进寝宫庭院，向李景恒的方向射来。 作为一个修仙者，要是被这几支箭射中了，那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不过还没等李景恒做动作，王方翼已然跳起，抽出腰中佩刀，唰唰几下，打掉了飞来的箭支。 做完这一切，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王方翼和李景恒面面相觑，这是遇到刺客了？ 百无聊赖的李景恒顿时兴奋起来，值班站岗什么的最无聊了，碰到刺客这么刺激的事情那可就不困了，于是一个跨步攀上院墙，翻墙追刺客去了。 王方翼眼看李景恒飞猱般的身影从自己视线里消失，心中惊愕不已，本以为自己身手了得，才被破格提拔为右千牛，如今看来，在两个领左右府的千牛备身里面，也是藏龙卧虎啊。原本以为这个江夏王家的表兄细皮嫩肉的，应该是个纨绔子弟，没想到其武艺远在自己之上，不愧是名将之后。 王方翼本想跟着李景恒追出去，不过想到有可能会中了刺客的调虎离山之计，只好继续留守在庭院里，高声呼唤有刺客。顿时，整个骊山行宫噪乱起来。 庭院外的两个刺客，完全没想到自己会遇到来自修仙者的降维打击。他们刚刚把箭射进寝宫庭院，就看到站在院墙上的李景恒如苍鹰般朝自己飞了过来。对，是飞了过来。 两个刺客慌忙张弓射箭，万万没想到，箭支还没靠近李景恒，就像是射到盾牌一样，纷纷碰壁掉落下去。 随后两个刺客就不省人事了。 李景恒走到躺在地上的两个刺客身前，重重地踢了几下他们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昏睡诀奏效了。 不同于李景恒想象中的刺客穿着夜行衣，这两个刺客身穿领左右府将士的衣服。看来是早有准备，伪装混进来的。 很快，大队人马举着火把也都围了过来，其中包括李景恒的直属上司，右领左右府中郎将窦逵。 李景恒指了指地上的刺客回禀道：“窦将军，这就是刚才朝禁中射箭的两个刺客，被卑职追上后打昏了。” “呃？”窦逵惊异一声，慌忙蹲下把那两个刺客的脸摆正，用火把靠近仔细照了照，失声道：“崔卿，刁文懿，怎么会是他们两个？” “啊？窦将军，这两个刺客难道真是我们府卫的人？”李景恒奇道。看到窦逵的反应，李景恒哪里还不知道这两个刺客身上的卫士衣服根本不是伪装，而是他们本来就是禁中的侍卫。 窦逵脸色难看地点点头，挥手道：“来人，把这两个大逆不道的狗东西拖到圣人驾前处置！” 跟着大队人马回到寝宫庭院内，窦逵跪地道：“陛下受惊，刺客已然被右千牛备身李景恒擒拿，请陛下恕罪！” “逵儿快快平身，刺客抓到就好，你们皆是有功之人，何罪之有。”披着大氅被侍卫们团团保护起来的李世民伸手就要把窦逵扶起。之所以言语间李世民对窦逵如此亲近，只因窦逵是他的亲女婿。 可是却没能把窦逵扶起来，窦逵继续请罪道：“陛下，这两个刺客是罪臣麾下的执戟卫士。” “什么？”李世民连退几步，脸色也同样难看，怒道：“来人，把这两个刺客给朕弄醒来。” 可惜中了李景恒的昏睡诀，任几个侍卫怎么摇晃，也没能把那两个刺客给摇醒来。 李景恒自告奋勇道：“陛下，让微臣来。”说罢，走到那两个刺客面前，分别给了两个手刀，心里则默念法诀解除了昏睡诀。 顿时，两个刺客幽幽醒来。 李世民见李景恒身着千牛备身的衣服，却是面生，问窦逵道：“这是哪家的郎君？” 窦逵回道：“陛下，这是江夏王世子李景恒，才担任右千牛几天时间，陛下应该不曾见过。今天正是李景恒值守禁中，刚刚这两个刺客，就是被李景恒抓到的。” 李世民上下打量李景恒好会儿，惊喜道：“原来是承范家的郎君，没想到竟出落的如此清秀，武艺也没有落下，好，好，好！”不过这位招婿狂魔心里却暗道可惜，可惜是自家子弟，就没法招其做女婿了。 见两个刺客醒来，窦逵噌地从地上起来，双手抓住两个刺客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敢行刺陛下！说，是谁的指使。” 说来这已经是李世民近年来第二次遇刺了，上一回是巡幸九成宫时，被归化的突厥人行刺，导致北平郡王阿史那贺逻鹘流放岭南，留下个大宅子便宜了李道宗。不想这次在骊山行宫，又被行刺了。 崔卿和刁文懿的意识还停留在那个苍鹰般的身影上，没想到下一刻就被拖到了李世民面前，连连扣头求饶。 经过几番拷打，这两个刺客招供的行刺理由实在让人哭笑不得。原来由于大雪阻路，让行进路上的崔卿和刁文懿两人苦不堪言，想到骊山行宫离洛阳还有好长的路程，两人一合计，决定偷偷摸摸往李世民的行宫射上几箭，希望能够让李世民受到惊吓，从而停止前往洛阳，打道回长安。 严刑拷打后，两个刺客再一次昏了过去，也没能再问出点其他事情来。李世民只好命窦逵把两个刺客拉出去关押起来，明日再作处置。 不管李世民相不相信这个啼笑皆非的行刺理由，一旁冷眼旁观的李景恒却是信了，因为在他的洞察术下，并没有发现这两个刺客有说谎的迹象。而且李景恒也有感同身受，他作为一个修仙者，这几天的行军都觉得受罪，何况是其他人。 第二天一早，随驾的朝臣也都听说了昨夜发生的事情，集中在了李世民的寝宫里。 李世民问道：“诸位卿家以为，那两个刺客所招之供可否相信？” 这几天的行军，最受罪的还不是随行的侍卫，毕竟他们都是行伍出身。最苦不堪言地其实就是眼前这群文官了。 房玄龄苦笑道：“陛下，恕老臣之言，近日行军之苦，着实有些劳累。但是若因此而行大逆不道之事，却也有些荒诞了。不知昨日的值守千牛何在，请陛下召其进殿，让老臣问问昨夜的具体情况。” 李世民点头道：“窦逵，你去把昨夜的值守千牛传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加官进爵 窦逵出殿后，李世民对房玄龄笑道：“昨夜的值守千牛中，有一个是承范的长子，听窦逵说，此子一人就擒住了那两个刺客，看来我李家又出了一位千里驹啊！” “恭喜陛下！” 房玄龄的贺声让李世民更加开心，昨夜遇刺的阴霾一扫而空。而李世民怎么也想不到，他这次之所以巡幸洛阳，始作俑者其实就是他所盛赞的这个千里驹。 “微臣李景恒（王方翼）参见陛下！”很快，李景恒和王方翼入得殿来。 房玄龄仔细听完李景恒和王方翼关于昨夜行刺细节的描述后，沉思少许，有些不可思议道：“陛下，按两位千牛所述，那刺客只是在院墙外往里射箭，若真有心行刺，断不会行此打草惊蛇之举，莫非真如那两个刺客的口供，只是为了让御驾回京。” 一旁褚遂良出声道：“会不会是刺客以此故意惊动宿卫，声东击西？” 窦逵连忙反驳道：“昨夜虽然李景恒追出去抓刺客，但王方翼并未离开，一直紧守禁中，之后并没有任何异动。而且事情发生后，逵也对骊山行宫进行了大搜查，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人员。” 窦逵是两个刺客的直属上司，这两个刺客的行刺动机如何对于窦逵来说干系重大。虽然他是李世民的女婿，但若他的帐下混进了两个反贼，甚至还可能有同党，那他今后的仕途也就到此了。如果只是为了逃避行军之苦而脑袋犯浑，那还情有可原。所以对于窦逵来说，主观上，他肯定更愿意按这两个刺客的口供结案。 王方翼也点头称是。 李世民则问道：“景恒，你是第一个追上刺客的人，你如何看？” 由于昨夜向两个刺客施展了洞察术，李景恒确定，这次行刺事件还真就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荒谬，倘若被定性为有组织有预谋的谋反案，那右领左右府肯定要被牵连一大片人。 于是回道：“陛下，昨夜微臣跳出院墙，看到那两个刺客只是在远远地射箭，平心而论，确实不像是真要行刺陛下的样子。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李景恒作难为情状，答道：“陛下恕罪，而且这次随驾洛阳，下雪多日，道路泥泞，确实有些难受。” “哈哈！”李世民顿时大笑，指着李景恒道：“你倒也是实诚，不失赤子之心。当然，初入行伍，有此感受也不怪你。不过你得多向汝父学习，汝父当年随朕征讨刘武周时，还不到你现在的年纪呢。” 李世民环望殿内诸人全都满脸风霜的样子，又抬眼看了看门外依旧飘絮般的鹅毛大雪，叹道：“也罢，就不去洛阳了，回驾京师！” 李世民金口一开，苦不堪言的随驾群臣皆面露喜色，心里面估计都在感谢那两个脑袋犯浑的刺客。齐呼陛下圣明。 李世民又道：“不过崔卿，刁文懿二人罪在不赦，以谋大逆论罪，众卿以为如何？” 房玄龄听到后欲言又止。 “房爱卿可是有话说？” 房玄龄看了看殿内群臣，咬了咬牙，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在李世民跟前附耳小声说了几句。 李世民立马就把脸放了下来，不满道：“房爱卿不必多言，此案就这么定了！” 底下群臣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房玄龄跟李世民说了什么，让李世民瞬间从笑容满面变成阴云密布。 只有作为修仙者的李景恒听清楚了房玄龄的小声私语。房玄龄跟李世民说，那崔卿是博陵崔氏出身，虽然只是旁系，本人处斩理所应当，但若以谋大逆论罪，不仅籍没全家，而且伯叔父、兄弟之子都得流放三千里，恐怕影响不好。 这让刚刚融入贞观社会的李景恒很是震撼，在现代时候，他也在网上听说过什么五姓七家，四大侨姓，是能够无视朝代更迭的贵族。现在看来，这些高门士族确实影响力很大，能够让房玄龄这个宰相为谋逆案说情。 正当大家告退，收拾行装准备回京时候，褚遂良进言道：“陛下，虽然谋逆二贼无害陛下之心，但右领左右府御下不严是事实，理应治罪。”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遮过去的窦逵当时就恨不得把褚遂良掐死，只好立刻跪下请罪。 在右领左右府，窦逵之上，虽然也有右领左右大将军和右领左右将军，但他们和其他诸卫大将军一样，都只是遥领，不管府卫内的庶务，所以，窦逵这个翊府中郎将，就是首当其冲的责任人。 不过李世民并没有追究他女婿的意思，只言功过相抵，就让窦逵平身，接着道：“褚爱卿倒是提醒朕了，有罪该罚，有功亦当赏。千牛李景恒只身擒贼，忠勇可嘉，迁左武候中郎将，统领北门百骑，封……江夏，安陆，嗯，就封云梦县公。” 李景恒闻言赶忙谢恩。心下感慨，如果按部就班，得等到便宜老爹李道宗死后，才会袭封给个公爵，没想到只做了几天李世民的保镖，不小心就捡到个公爵。 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他本就是李唐宗室，不然，李世民也不可能仅仅因为这件事就给他县公的爵位。 不过云梦县公这个封号，李景恒有种冥冥之中注定的感觉。虽然知道李世民给云梦县公这个封号，只是因为云梦县离李道宗的封地江夏不远，但云梦县对李景恒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那正是李景恒穿越和得遇仙府的地方。 而李景恒未及弱冠就受封县公，其他群臣更是看得眼热。只是暗叹江夏王李道宗圣眷正隆，年前女儿才被封了郡主，今天儿子又封了县公。 众人鱼贯走出殿，窦逵叫住李景恒，重重抱拳感激道：“若非云梦公，今日逵定无法全身而退。云梦公今日之恩，逵铭记于心！” “窦将军叫景恒云梦公，可是折煞景恒了。昨夜景恒宿卫禁中，职责所系罢了，窦将军不必如此。”李景恒连连摆手道。 窦逵想了想，道：“那逵就托大，叫一声世弟！为兄向来恩怨分明，褚遂良落井下石，这仇为兄记着，世弟今日恩德，为兄更不会忘记，他日世弟若有差使，尽管吩咐为兄就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北门百骑 窦逵继续说道：“圣人命你统领北门百骑，那我先带你下山去见右屯卫大将军张士贵。”窦逵一边走一边跟李景恒介绍，当年大唐建立时，高祖从跟随太原起兵的老卒里，挑选三万人授予渭水北岸的良田，将他们安置在京畿，号为“元从禁军”，负责宿卫禁中。并且实行父老子替的世袭制，故又称父子军。贞观元年，圣人又从元从禁军中，精心挑选一百名能骑善射的骁勇精锐，命其屯于玄武门，平日负责玄武门警戒，圣人外出，则随驾护卫，因此称之为“北门百骑”。 而右屯卫大将军张士贵兼领北门长上，节制北门诸军。这次随驾洛阳，正是由张士贵统领北门百骑，昨夜驻扎在骊山脚下。 张士贵啊，李景恒心里有些异样，在后世的演义小说里，张士贵和李道宗是一起被黑的最惨的，没想到他今天成了张士贵的部下，还挺有意思的。 走到骊山脚下，没等窦逵打招呼，张士贵就急忙问道：“窦将军，昨夜某听到山上突然喧哗，随后火光攒动，不知发生何事了？” 窦逵对张士贵叙述完昨晚发生的事情后，指着李景恒介绍道：“虢公，昨夜景恒世弟立了大功，被圣人任命为左武候中郎将，兼领北门百骑。”（张士贵爵位虢国公） 张士贵面露喜色道：“自从圣人又设‘飞骑’后，北门屯兵渐多，总算是有人分担某的职责了。”又转而严肃地对李景恒说道：“不过北门百骑皆是太原元从子弟，要统领好这群骄兵悍卒可不容易，你要有心理准备。” “虢公教诲，景恒记下了！”李景恒抱拳回道。心里自然是不担心，再桀骜不驯的骄兵悍卒，在他修仙者手里，也只能乖乖地当只橘猫。 窦逵笑道：“那逵就把景恒世弟交给虢公了，今日就要开拔回京，逵还得回行宫准备准备，先告辞了！”说罢，拱了拱手，上山去了。 窦逵走后，张士贵问道：“景恒，刚刚听窦将军称你为世弟，不知令尊是？” “家严礼部尚书，江夏王上道下宗。” “哦？原来是江夏王的郎君！”张士贵点点头，不再言语，虽然都是朝中大员，但张士贵和李道宗没有任何交情。张士贵是禁卫统领，以李道宗谨小慎微的性格，在朝中自然不会与张士贵结交。而出外征战时，李道宗主要负责北方防御，张士贵则剿抚南方群獠，就更没有交集了。 接着，张士贵命号兵吹起号角，令百骑集结，然后把他们的新任统领李景恒介绍给他们，称其为江夏王的麟儿，便离开回自己营帐去了。 回到营帐，张士贵思绪良久，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将面前桌案劈成两段。 “虢公，虢公，呃……”一名军将掀帘走入营帐，看到眼前之景，登时噤若寒蝉。 张士贵回首狼顾，冷冷地看着他道：“进入某家营帐，为何不通报！” 那军将连忙下跪请罪。 “好了好了，起来。”张士贵怒脸一收，随手把手中之剑丢落在地上，来人是右屯卫永乐府折冲都尉斛斯政则。番上宿卫时有意巴结张士贵，被张士贵引为心腹，又因为善于养马，因此被张士贵留在了京师，负责百骑和飞骑的马务。这次随驾洛阳，也被张士贵带了出来。 斛斯政则走近捡起张士贵丢在地上的宝剑，小声道：“卑职刚刚听说圣人派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统领百骑？” 张士贵冷哼道：“那可不是一般的娃娃，他是江夏王李道宗的儿子。” “虢公可是因为这个生气？” “你说呢？”张士贵斜了斛斯政则一眼。 斛斯政则小心翼翼地把宝剑插回张士贵腰间的剑鞘里，赔笑道：“虢公何必为此置气，虽说圣人派了新的百骑统领，但您依旧是北门长上，百骑不还是归您节制吗？” “你不懂，百骑入则宿卫玄武门，出则随驾巡幸地方。这次巡幸洛阳，你我之所以能够随驾，不就是因为有统领百骑之责。现在有了新的百骑统领，某以后还有什么理由随圣人巡幸地方。”张士贵顿了一下又叹息道，“而且圣人命那娃娃以左武候中郎将的身份兼领百骑，而不是右屯卫中郎将，绝非无的放矢，恐怕圣人是在分某的兵权。” 斛斯政则愣了愣，迟疑道：“玄武门是非之地，此事对虢公来说，也许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但愿，不想那么多了。”张士贵摇摇头，冷笑道：“不过前提是那娃娃能管住百骑那班骄兵，如若不然哪来还是得回哪去。” 另外一头，集结后的北门百骑听张士贵介绍，他们空降了一个统领，顿时纷纷私语。 “这小娃娃能当我等的统领？”其中一个百骑小声质疑道。 旁边另一个百骑笑道：“如何不能，没听虢公说，这娃娃是江夏王的儿子。我们百骑是从父子军里挑选出来的，让这娃娃当我们的统领不正合适吗。你小子当年进百骑的时候，不也就这般大小。” 那百骑听后不屑道：“呸，我等百骑，皆是从当年与东突厥泾阳血战后的有功将士中挑选出来的。你瞧上面那位弱不禁风的样子，怕是连弓都拉不起来。” “就是，瞧那白白净净的，只怕是被江夏王养在深闺了，也能当我等的统领？”另一个附和道。 类似的声音还有很多，有些甚至是大声说话，故意给李景恒难堪。 果然如张士贵所说是一群骄兵悍将啊，别说百骑统领，就是江夏王世子的身份也镇不住他们。李景恒微微一笑，大声道：“尔等可是不服本公这个百骑统领？” 嘈杂的议论声顿时停了下来，但是这个安静并没有保持多久，百骑中有一人拍马前出，指了指远处一株光秃秃的柳树，自信道：“请将军瞧好了！”说罢，张弓射箭，一箭稳稳插在了那柳树的树干上。 李景恒有点奇怪此人的行为，因为这手箭法虽然漂亮，但也不至于到显摆的地步。 紧接着那名百骑立刻又射一箭，同样稳稳地钉在了那株柳树上。而此前那一支箭的箭杆，已经被破成了两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再显身手 在一片喝彩欢呼声中，那射箭的百骑校尉骄傲地挑衅道：“不知将军箭术如何？” 李景恒也不生气，伸手道：“壮士可否将弓箭相借？” “有何不可！”那名百骑无所谓地把手里的弓和挂在鞍上的箭壶一股脑丢给李景恒。 “好，那就让尔等瞧瞧本公的箭术！”李景恒从箭壶中抽出五支羽箭，将弓拉满，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砰地一声，五支羽箭掠出五道残影。下一刻，合抱的柳树断成两截，上面一截重重地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掀起一阵雪花。 这自然不是李景恒的箭术有多高明，不过是那五支箭都有李景恒的仙力加持罢了。别说是柳树，就是顽石也能炸的粉碎。当然，炸石头这种超出常人认知的事情李景恒不可能展示出来。 “如何？”李景恒把弓和箭壶交还到已经目瞪口呆的那名百骑手中，笑道：“弓箭完璧归赵。” 那名百骑这才反应过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惭愧道：“将军箭术旷古绝伦，古之养由基，李广亦不如矣，卑职高翼坐井观天，贻笑大方了！” 知道自己已然把这个悍将折服了，李景恒笑着将其扶起。心想此人名叫高翼，拥有如此射术却青史无名，看来进入北门百骑这个天子亲军有得有失啊，身份显贵不假，却也因此失去了继续征战沙场的机会。 这时，从中又走出一骑，将手中马槊插于雪地上，抱拳道：“卑职曲沃魏崇，将军神射，确实让卑职大开眼界，但是卑职还想领教下将军的马上功夫，不知将军可否赐教一二？” 高翼连忙小声介绍道：“将军，此人为百骑中公认的马术第一，且手中马槊，巧如灵蛇。当年泾阳血战，魏崇突入敌阵，数十突厥骑兵死于他的槊下，威震突厥。术业有专攻，将军如此神射，我等已经心服口服，不必与那魏崇一般见识。” “高翼，你什么意思？只许你和将军比箭，就不兴我与将军比槊？”魏崇怒目道。 高翼气道：“魏崇，你别不知好歹，当年泾阳血战，你如果不是硬要和鄂公争功，恶了鄂公，早就当了将军，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在百骑做个昭武校尉。” “别提尉迟恭那老匹夫！”魏崇将马槊重新拔出，昂首横槊道：“将军莫是不敢了？” 李景恒让高翼让出身位，哈哈笑道：“有何不敢，只管放马过来，对付尔等，本公无需上马，亦无需兵刃，空手便可！” 魏崇登时双眼赤红，切齿道：“小子欺人太甚！” 说罢，挺槊就朝李景恒拍马而去。 李景恒闲庭信步般左脚一跌，原地腾空而起，躲过魏崇的灵蛇出洞，然后单脚一点马头，跃过魏崇的头顶，稳稳落在魏崇身后。 招式用老的魏崇想要回槊，只感觉手中一空，低眉看去，手里的马槊已经无影无踪。 魏崇连忙掉转马头，才看到李景恒正把玩着自己的马槊。 “现在相信本公对付尔等不需要任何兵刃了！”李景恒玩味地笑道。同样，这并不是什么空手夺白刃，而是李景恒在与魏崇接触的那一刹那，用仙术把魏崇的马槊摄到了自己手里，只不过电光火石间，谁也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翼更是惊愕不已，没想到他们的统领不仅箭法出神入化，近战功夫更称得上是天下无双。亏他刚才还极力劝阻魏崇，到头来小丑竟是自己。原本高翼只是佩服崇拜李景恒的箭术，现在已经升华为信仰了。 魏崇也如同之前的高翼，翻身下马，跪地请罪。这个连尉迟恭都不放在眼里的悍将如今已经被李景恒彻底折服。 骊山行宫外，李世民和房玄龄两人远眺着山下的秦始皇陵，李世民见房玄龄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不悦道：“房爱卿，还想着为崔家求情不成？” 房玄龄赶忙解释道：“微臣不敢，微臣刚才是在想，李景恒年少，不知人情练达，虽说有些勇力，但百骑皆是骁勇之辈，陛下陡然命其统领北门百骑，微臣恐怕李景恒收服不了那群骄兵啊。” 李世民这才转怒为笑，胸有成竹说：“房爱卿多虑了，景恒年少不假，其父承范可是沙场老将了，回京后自有承范为其面授机宜。” “原来陛下是打算回京后才让李景恒接任百骑统领，那是微臣多想了。” “当然，总不能让张士贵在行军路上就把百骑交给景恒。都说房谋杜断，你呀，就是想的太多。”不经意间提到早逝的杜如晦，李世民和房玄龄皆轻轻叹了一气。 这时，李世民看到窦逵从山下走来，招手道：“逵儿，你不在行宫准备开拔事宜，怎么跑山下去了。” 窦逵连忙飞奔过来，笑说他刚才把新任百骑统领带给了张士贵。 李世民和房玄龄顿时互相对视，心道不好。 窦逵见二人面色有异，心里一突，壮胆问道：“可是逵做错了什么？” 房玄龄把刚才讨论之事说给窦逵听，苦笑道：“恐怕此时李景恒已经吃了那群骄兵的下马威了，以后更难在百骑立足。陛下不若趁着旨意还没有正式通过中书，将其改任他职。” 听完房玄龄的解释，好心办了坏事的窦逵登时懊恼不已。 “也罢，是朕考虑不周了。”李世民摇摇头道：“窦逵，你去传朕口谕给中书舍人岑文本，删了李景恒兼领百骑的差使，其他照旧。” “走，我们先下山看看，希望景恒别被那群骄兵欺负哭了！”李世民对房玄龄笑笑道。他任命李景恒为百骑统领不过是心血来潮，出了差池也无所谓，反而有种看热闹的心态。 走下骊山，李世民远远就看到李景恒指挥着百骑将士收拾将要离开的营地，那群骄兵悍将令行禁止，丝毫不敢违抗。李世民不禁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和房玄龄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共同的仇人 听了目击人的汇报后，又参观了半截柳树的断口，李世民这才知道，李景恒是怎么降伏这班骄兵悍将的，难怪李景恒昨夜顷刻间就能擒获两贼。 北门百骑中那个魏崇李世民也是知道的，本事很大，却不服管教，连尉迟恭都不服气，所以一直没能升迁。没想到在李景恒手里竟服服帖帖的，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看到李景恒已经完全收服了北门百骑，又得知李景恒武艺竟如此超群，李世民开心地重新让岑文本将李景恒的任命诏恢复原状。 回京路上，李景恒与魏崇高翼并骑，李景恒好奇问：“魏崇，你与尉迟恭有仇？” 魏崇恨声道：“尉迟恭自恃圣人心腹，常抢麾下战功，又岂卑职一人与他有仇。只不过卑职看不惯他，没有忍气吞声罢了。” 高翼在一旁损道：“要我说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你一个府兵出身的泥腿子，跟鄂公争什么，人家可是连长孙亚公，房相公都不放在眼里。” 李景恒笑道：“本朝若论飞扬跋扈者，第一个就是尉迟敬德。你敢和他争功，也算是贞观朝独一份了，要知道，就是我父，被尉迟恭打伤都只能自认倒霉。” 魏崇和高翼一愕，这才想起，他们这位新任统领与尉迟恭的仇比他们结的可深多了。 那是贞观六年的事情了，李世民回到出生地武功庆善宫，在那大宴群臣，尉迟恭却因为宴席有人坐在他的上席而大为光火，大闹庆善宫。旁边的李道宗想要劝架，却被尉迟恭一拳打中眼睛。所以直至今日，李道宗一只眼睛上还戴着鼍皮眼罩。 要说当着李世民的面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尉迟恭不下狱也该贬官了，但是尉迟恭是李世民心腹中的心腹，当年玄武门之变的策划者之一，不仅亲手杀死齐王李元吉，又是第一个冲到李渊面前逼宫的人。所以李世民仅轻飘飘的责备尉迟恭两句，就放过了。 李道宗还能怎么办，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但堂堂李唐宗室，当今天子的从弟，任城郡王（当时的封号，后来徙封江夏郡王），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打瞎了眼睛，却没处说理，脸都丢尽了。也就是从那以后，李道宗越来越谨小慎微，或者说胆小。 这种朝中密事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北门百骑是随驾的护卫，这件事就是在魏崇和高翼眼皮底下发生的。 李景恒接收了原身的记忆，对尉迟恭当然没有什么好感。 高翼也不再称尉迟恭为鄂公，说道：“当年圣人初登大宝，东突厥借此机会入侵我朝，一路势如破竹，当时长安兵力空虚，只有我元从禁军三万。圣人以尉迟恭为行军总管，率领元从禁军血战泾阳，才有了后来的渭水之盟。此战后尉迟恭威名更盛，后来才知道，尉迟恭只言自己率领轻骑冲阵，我等之功，丝毫不表。魏崇年轻气盛，跟其起了争执，从此恶了尉迟恭。幸亏后来圣人设立北门百骑，我等才有出头之日。只可惜了魏崇，天大的本事，由于得罪了尉迟恭，到如今还是困在百骑做个昭武校尉。” 魏崇无所谓道：“你不也一样吗？” 高翼翻了翻白眼：“那还不是你连累的。” 李景恒笑着道：“你们若不愿守着禁宫的安乐窝，我可以将你们举荐给安公执失思力。” “执失思力？”魏崇摇摇头道：“手下败将尔。这世上，除了圣人，只有将军能让卑职心服，其他皆草芥。” 有了共同的仇人，李景恒和这群百骑悍将的关系更加亲近了。 而在李景恒的不远处，张士贵和斛斯政则两人也是并骑。张士贵冷冷地看着李景恒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落寞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想到李道宗的儿子武艺箭术竟然如此了得，纵然单雄信重生，王伯当再世，也不过如此。为何某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斛斯政则道：“虢公，卑职打听过，此子之前一直被江夏王养在鄂州，几乎很少踏足京师，不为人知也很正常。” “看来百骑就只能这么交给他了。” 斛斯政则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看了看左右，低声道：“虢公若是想让那娃娃从百骑滚蛋，卑职这里倒是还有一法。” “哦？”张士贵下意识地拉缰勒马，转头看向斛斯政则。 斛斯政则也跟着将马停住，附耳道：“可将少许曼陀罗花掺杂在百骑马匹的草料里，可令马突然狂躁，冲撞御驾。如此一来，圣人必定会降罪于李景恒，罢了他百骑统领的差事。” “蠢货！”张士贵顿时脸色难看，压低声音怒道：“先不说李道宗如今圣眷正隆，这等小事治不了李景恒的罪。若真到了夺职的地步，那必然发生了大事。到时候某身为北门长上，又岂能独善其身。” “这……”斛斯政则傻眼，连忙认错：“卑职考虑不周，虢公恕罪。” 数日后，李道宗从礼部衙门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阵的喧闹声，不由皱眉问左右是何人喧哗。 有下人回话说是世子回来了，正和郡主一起领着一群人在后院的校场里打马球呢。 几声咳嗽声后，热闹的校场顿时噤若寒蝉，李景恒和李雁娘讪讪下马。 “景恒，跟我回书房，我有事问你。”说罢李道宗背手离开校场。 李雁娘拍拍胸口，朝李景恒吐了吐舌，嬉笑着催促李景恒赶快跟去。 一走进书房，李道宗就说道：“这几天我一直没睡好觉，前几日有同僚向我道喜，说是圣人在骊山行宫遇刺，你救驾有功，被圣人封了云梦县公。我总觉得这段时间很不踏实，自从我回了一趟鄂州后，仿佛一切都变了，先是你妹妹不用远嫁吐蕃，还被封为郡主，接着御赐了这座豪宅，如今你未及弱冠，又封了县公。今天圣驾回京，我知道你也跟着回来了，所以提前回家，问问怎么回事？就你练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样子，怎么还救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接连震惊中的李道宗 听了李景恒讲述完骊山之事后，李道宗难以置信，反问道：“竟有如此荒谬之事？” 李景恒笑言确实如此。 李道宗又上下打量李景恒一番，仿佛要重新认识他这个儿子般，奇道：“没想到我去了晋州一年多不见，你武艺倒是长进了不少。” “阿耶不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乎？”李景恒心里暗笑，可不是长进了，都快进到修仙者了。 “知道长进就好。”李道宗很是自豪，但又怕李景恒骄傲，重新摆出一副严父的姿态，后怕道：“幸亏你还算机敏，因祸得福，不然若是这次圣人出了差池，你难逃干系。” 李景恒即道：“那当然，算起来，我还救了窦逵一命呢。当时在骊山，褚遂良想要治窦逵的罪，圣人看在刺客及时擒住的份上，才免了窦逵的罪责。”接着又说了后续窦逵的感恩示好。 李道宗沉思道：“窦氏是圣人母族外戚，族人故吏遍布朝野，窦逵这个承诺分量不轻，而且窦逵的叔父窦诞正是负责宗室事务的宗正卿。只是你与那窦逵亦不可深交，毕竟我们出身宗室，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 之后李道宗捋了捋胡须，继续道：“这两年圣人几番遇刺，看来你这千牛备身做的也不安稳。这样，这段时间你自己机警些，再熬些日子我就把你调出来。” 李景恒说他现在不是千牛备身了，已经被李世民提拔为左武候中郎将，兼领北门百骑。 “北门百骑？”李道宗今天的震惊是一波接着一波，喃喃道：“圣人怎么会把北门百骑交给你个娃娃统领？” 好不容易消化完这个巨大的信息，李道宗就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眉头紧皱，心事重重的样子。 “阿耶，您这是怎么了？” 李道宗继续踱步，一边说道：“百骑是当年圣人从元从禁军中挑选出来最精锐的百名壮士组成，本事大，脾气自然不小。特别是其中两个，一个叫魏崇，一个叫高翼，我听说连北门长上张士贵都拿他们没办法。我得想想法子，怎么才能让这班骄兵接受你。” 李景恒笑道：“阿耶说的两人，是不是一个槊似灵蛇，一个箭法如神？” “嗯，你听说过？”李道宗回神道：“是了，百骑也在随驾之列。你不会已经去接管百骑了？” “所以阿耶就不必费神了，您说的那两人，如今已经惟儿子马首是瞻了。” 李道宗顿时生气道：“莫说玩笑话，能让你在百骑立足就行了，还马首是瞻！” “是不是玩笑话，阿耶随孩儿去下校场就知道了。那两人平生骄傲一个在槊上，一个在箭上，如今都被孩儿给比下去了，在别人最骄傲的地方打败他，自然就惟孩儿马首是瞻了。” 半信半疑的李道宗被李景恒重新拉到校场，一个马球飞来，被李景恒顺势接住。 热闹的校场再次安静下来。 一身胡服打扮的李雁娘连忙下马，弱弱道：“阿耶，阿兄，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李景恒笑笑，让下人递来弓箭，说道：“阿耶请看！” 言罢，如法炮制，五支羽箭飞向校场深处一根练功木桩，木桩应声断成两截。紧接着，又五支羽箭飞出，另一根木桩也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校场上众人目瞪口呆，直到雁娘“阿兄好厉害”的惊叹声才打破了校场上原本针落有声般的安静。 李道宗不可思议地看向李景恒，李景恒笑道：“阿耶可是信了那高翼为什么会对孩儿马首是瞻了。至于马槊嘛，阿耶是不是亲自下场考校考校孩儿。” 李道宗摇头道：“没有必要了，你这不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啊！可是你阿娘写信不是说你平日只在荆襄四处逛荡，什么时候练就了这身本事？” 李景恒信口胡诌道：“天赋使然，孩儿身具李家和侯莫陈家两家血脉，也许是祖宗庇佑，随便练练就这样了。” 李家确实是箭法世家，当年李渊娶妻还留下过“雀屏中选”这个成语，而侯莫陈崇同样也是箭术大家，难道真是祖先的恩赐？李道宗又想起女儿之所以不用远嫁吐蕃是因为李渊托梦的传言，不禁老泪纵横，直道“祖先不弃道宗。” 李景恒除了统领北门百骑外，他的本职还是左武候中郎将。这个职位并非虚职，左右武候中郎将有维护京城长安万年两县治安的责任，其中他这个左武候中郎将，主要负责万年县的治安。不仅如此，每当朝会那天，还得在左武候卫衙门接受百姓递状纸，集公检法三司于一身。 刚开始几天，李景恒还是很兴奋的，他在现代时只是个刚踏出校园的小青年，现在一晃却做了审判长。只可惜也不知道是因为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还是因为皇亲贵胄太多，告了也白告，几个朝会日下来，李景恒都没有见到一页状纸。 又是一个朝会日，百无聊赖的李景恒枯坐在衙堂上。在衙门里喝酒影响不好，李景恒不好意思把他的酒葫芦带到衙门来，只好一边吃着随身带的炒黄豆，一边调戏着长安城上空的天气。 将要下班的时候，门外传来几声嘈杂，高翼和魏崇二人联袂走进。魏崇一边抖落身上的雪花，一边说道：“今天天气真奇怪，早上晴空万里，结果突然下起雪来，中午消停了一点，这会雪又下起来了。” “你们怎么过来了？”李景恒奇怪道。玄武门在皇城北面，又不能随便穿越宫城，从玄武门到南衙，得绕好大一圈。 “卑职今天没有当值。”高翼指着魏崇笑道：“今天是魏崇的生辰，他要在东市请吃酒，知道将军今日要升殿，所以等到现在才来南衙请将军赴会。” “吃酒？”李景恒眼睛一亮，酒虫登时被勾引出来，最后一点时间的班也不想上了，跟他的录事参军交代一下，就急匆匆地和高翼魏崇他们走了。 长安城上空的雪也渐渐停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不平事 沿着春明大街走到东市，虽然已经接近傍晚，但宵禁之前，东市依旧是长安城最热闹的地方。 高翼魏崇很熟悉地把李景恒引到其中一座不大显眼的酒肆。从店家小二的反应看，高魏二人应该是这家酒肆的常客。他们俸禄并不高，再豪华点的酒肆就消费不起了。 落座后，魏崇介绍道：“将军，别看这间酒肆有些简陋，东家是卑职的河东同乡，他们家的酒，可是正宗的河东汾酒。”然后高声吩咐店家赶快上酒。 李景恒顿时稀奇，来到这个年代后，他喝的都是现在最流行的新丰酒，还没尝过汾酒的滋味呢。“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杜牧这两句诗，他从小就背过了。 尝着千年前的汾酒，李景恒也把挂在腰间的一个锦袋摘下，叫小二送来一个盘子，把锦袋里剩下的炒豆都倒了出来。 魏崇深吸一口香气，感叹道：“好香啊，这是菽。” 正当李景恒教魏崇高翼如何炒豆时，酒肆外陡然传来一阵怒骂声和老人的讨饶声，瞬间就把酒客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那怒骂声的来源是一个刚刚从酒肆走出去的酒客。 魏崇朝外看了一眼，轻蔑道：“破落户又在欺负百姓了。” 外边传来的讨饶声愈加凄惨，李景恒问店家怎么回事。 店家有些不忍道：“今天下了些雪，所以门前融了一滩泥水。刚才有个卖炭翁赶牛车走过，恰巧把贵人溅了一身泥，那贵人就要老翁把牛车赔给他，正在抢牛车呢。” “呸，什么贵人，一个破落户而已，也就只敢欺负这种城外的穷苦人。”魏崇不屑道。 “你认识？”李景恒问道。 魏崇回道：“那破落户叫武元爽，常在这家酒肆吃酒，听其他同乡说过，也是河东人。他父亲武士彟倒是一个人物，原来是个木材商人，跟着高祖太原起事，后来做了工部尚书。这个武元爽应该是前两年来的京师，想找他父亲的生前朋友帮忙活动活动，谋个差事，不过听说没人搭理。” “走，出去看看。” 见李景恒起身，魏崇和高翼也跟着走了出来。 李景恒走出门，正看到武元爽揪着老翁的衣领，把那个老翁从牛车上拽了下来。老翁连忙抱住武元爽的大腿，却被武元爽的另一只脚狠狠地踹了面门，登时血流不止。 “住手！”李景恒看得三尸神暴跳，大喝道。 武元爽还想继续抬脚往卖炭翁的脑袋上踩，却发现他怎么都无法动弹。 用定字诀定住武元爽的李景恒快步走到武元爽面前，狠狠地给他甩了两个耳光。 眼冒金星，脑袋里嗡嗡作响的武元爽这才恢复了行动自由。 李景恒蹲下查看，发现那卖炭老翁已经奄奄一息。李景恒怒气更甚，不动声色地用仙力护住老翁的心脉，让仙力在老翁的体内慢慢恢复伤势。 “你！”清醒过来的武元爽待要发火，发现打人者年纪轻轻，却身着绯袍，腰配银鱼袋，身后还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随从，登时气势弱了九分，害怕道：“足下为何打我？” 李景恒把卖炭翁扶到酒肆门口的台阶上休息，听到武元爽的问话气笑反问道：“那你又为何如此凶残地殴打这位老翁？” 武元爽指着自己衣角几点泥斑，理直气壮道：“好叫郎君知道，这老头儿驾车不长眼睛，将我的锦袍污成这样，如何不该打！” “你还要抢这位老翁的牛车？” “足下此言差矣，何谓抢？在下只是用牛车充抵这件锦袍的赔偿罢了。” 这时，卖炭老翁也恢复了生机，可怜巴巴地拉着李景恒的一处衣角，哀求道：“这位郎君，您是个好人。小人老眼昏花，污溅了那位郎君的衣袍，只要那位郎君消气，再多打几下小人也无怨。可是您一定要帮小人保住这辆牛车啊，没了牛车，小人以后就没办法到长安城卖炭了。” “老人家放心，你的牛车谁也抢不走，打你的人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本官即是左武候中郎将李景恒，若是在本官眼前还能发生巧取豪夺之事，那本官这个左武候中郎将，还不如还给圣人。”李景恒拍拍老翁的手，目光重新回到武元爽身上。 “你……你……你是云梦公？”武元爽四处活动谋取差事，最爱小道消息，怎么可能没听过最近名声鹊起的云梦县公李景恒。 李景恒冷笑道：“你这身袍子才多少钱，一头黄牛又值多少钱？何况你的衣服仅仅只是沾了几点泥水罢了。我朝律法，因他故殴打人，继而夺其财物者，以强盗论处，赃物值一匹绢即徒三年。你说这头黄牛值几匹绢啊？” “这……这……这……”大冬天的，武元爽冷汗直冒。他常借着自己的家世拉虎皮扯大旗不假，但是有眼色，只敢欺负欺负卖炭翁这种住在城外来长安城讨生活的泥腿子。从来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有人为这等贱民出头撑腰。 李景恒继续愤声道：“念你犯罪未遂，又是我朝三品子弟，暂且从轻发落。武候何在，将其杖责七十，逐出长安！” 东市武候铺的武候早已赶到现场，闻令立刻将武元爽押走。“云梦公饶命，我是应定公之子。”的喊叫声渐行渐远。 “多谢将军！”卖炭翁对着李景恒连连磕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本以为前路灰暗，没想到天降救星，救了他的性命。 李景恒连忙将老翁搀扶起来，言道：“本官身为左武候中郎将，负京城昼夜巡警之责，此乃分内之事。高翼，老人家行动不便，你受点累，把老人家送回家里去。” “喏！”高翼连忙称是。他和魏崇都是贫苦百姓出身，因为战功有了官身，从来没见过哪个皇亲贵胄能对平民百姓如此关爱，这让他们更加尊崇李景恒了。 “使不得，使不得！” 李景恒却不容那卖炭翁拒绝。看着远去的牛车，李景恒低头看了看脚边的那滩泥水，心里有些惭愧，如若不是自己在南衙无聊戏弄天气，也不会留下这滩泥水，让卖炭翁受此无妄之灾，看来以后还是不要随便戏弄天气了。 不过，李景恒看着重新恢复秩序的东市，来来往往的达官显贵，他知道今日之事虽是偶然，却也是历史的必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南门立木 一个家道中落的落魄贵族，就可以随便把一个活生生的老人逼死，就更别说当朝显贵的子弟了。李景恒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每次升殿都门可罗雀。在这满是公侯将相的长安城里，哪有百姓敢告状，不是自讨没趣吗？反而还会继续遭到报复。 李景恒觉得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了。 “魏崇，你常在市井行走，可否帮我打听个消息。”李景恒突然问道。 “将军尽管吩咐。” 李景恒低声道：“这几日你帮我打听打听，近期在万年诸坊内还有没有发生这种欺压良善的事情。而且逞凶之人的身份要越显贵越好，最好就是长孙无忌或者房玄龄的儿子。” “啊？”纵使胆大如魏崇，也被李景恒的话吓了一大跳，失声道：“将军，您这是要？” 李景恒幽幽说道：“这长安城的风气该改变一下了，但是在此之前，我要效法商君，南门立木，让百姓相信，我能够为他们讨回公道。而你，就是要帮我找到这根建信之木，而且这根木头越重越好。你能帮我吗？” 魏崇难以置信地看向李景恒，长孙无忌是太子的舅舅，三公中的司徒，众臣之首，房玄龄更是尚书左仆射，当朝首相，找他们儿子的麻烦，这是要多大的勇气啊。 半晌，魏崇重重地抱拳道：“将军放心，卑职定不辱使命！” 之后十余天时间，李景恒或在玄武门当值，或在南衙坐堂，又或在自家豪宅里跟妹妹、部曲打马球。除了李母侯莫陈慧带着剩下的一家子回到京师，让豪宅多了几分热闹外，一切都和往常一样。至于一个失势的国公之子被打出长安城，更没有掀起一丝浪花来。 一日，魏崇找到李景恒，犹豫道：“将军，卑职昨日在东市吃酒，偶然听说了一个案子，长孙亚公的第五子长孙温，在上元夜那天，奸污了东市一个经营蜀锦的绸缎商人的妻子，还打砸了他的绸缎庄。那绸缎商人不敢反抗，第二日便全家逃离长安，不知所踪了。” 李景恒也是一惊，他之前是说最好能拿长孙无忌或者房玄龄的儿子立威，没想到魏崇还真实诚，真就找了长孙无忌的儿子。 不过别人怕长孙无忌的权势，他一个修仙者怕什么。当然，如果被李道宗知道他儿子想要找长孙无忌儿子的麻烦，只怕当场就晕过去了。 魏崇继续道：“可惜苦主不见，将军即使想要插手此事怕是也难了。” 李景恒摆手道：“无妨，今日无事，你随我去东市走一趟，去看看你说的那个绸缎庄。” 两人乔装来到东市，只见绸缎庄的招牌还挂在那，只是大门紧闭。李景恒走进相邻的布庄问道：“店家，听说那家绸缎庄的蜀锦远近闻名，小可特意从同州过来的，怎么今天关门了？” 那胖乎乎的掌柜立刻拿起柜台上的一匹锦缎，笑眯眯地推销道：“那家店铺早就关张了，郎君不妨瞧瞧老朽这里的锦缎，也是正宗的锦官蜀锦。” “这是为何？小可听说这家绸缎庄十分红火啊，怎么就关张了？”李景恒假作好奇地问道 那店家脸色顿变，怒斥道：“外乡人瞎打听什么，去去，别耽误老朽的生意。” 李景恒和魏崇立刻就被那掌柜赶了出来。 李景恒只好找路人再问这家绸缎庄的情况，结果问过的路人，一听此事，唯恐躲避不及，全都逃似的跑了。 魏崇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劝道：“将军，算了，长孙亚公是功臣之首，没人敢得罪的。即使当场拿下长孙温，铁证如山，将军怕也无法治那长孙温的罪。何况现在苦主都逃走了，卑职还是再继续打听其他案子。” 李景恒说让魏崇先回去，他再在这里走访走访。 魏崇见劝不动李景恒，心底佩服，只好再继续陪李景恒探查，不过却被李景恒严厉地赶走。魏崇只道是李景恒心情不好，只好担心地走了。 见魏崇离开，李景恒找了个角落，观察四下无人，穿墙进了紧闭的绸缎庄。 绸缎庄里异常凌乱，断裂的柜台家具，四处散落的绢布锦缎，无一不表明了当夜这里被打砸的惨烈。 那绸缎商人的连夜逃离也有个好处，那就是第一现场现在依旧还保留着。李景恒仔细察看，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个断裂的木板上找到一小块已经干涸的血迹。 如获至宝的李景恒将手轻轻按在血迹上，凝神闭眼，集中精力默念法咒。不一会儿，上元夜这家绸缎庄发生的恶行如放电影般，在李景恒脑海里一一呈现。 “长孙无忌真教出了一个好儿子啊！”李景恒越看越气，双拳越握越紧，关节声咯咯作响。 看完案发影像，李景恒将这块带有血迹的木板收好，离开绸缎庄。 赶在暮鼓关闭城门前，李景恒走出春明门，到了长安城外。借着夜色掩护，李景恒腾云而起，在空中化作金光，根据血迹的指引，向蜀中方向飞去。 剑门关外，一对夫妇由于赶路时忘了计算时辰，等他们到达剑门关时已经关闭了城门。这对夫妇只好待在城外，打算在驴车里凑活一宿。 看着妻子蜷在一角受冷的样子，那男子心里一叹，只怕后半夜会更加冷冻，于是打算下车去捡些干柴回来，放在驴车外边起火取暖。 “夫君别走，奴怕！”结果男子刚要下车，那妇人顿时惊醒过来，慌忙拉住男子的手臂。 男子见妻子眼角含泪，连忙解释说他是去捡拾柴火取暖，不是抛弃她跑了。但那女子就是紧紧抱住男子的手臂，不让男子离开。 男子无奈，只好哄道：“好，好，为夫不下车就是。唉，都是为夫的错，慌忙赶路间，竟算错的进城的时间，只能让荷娘受苦，在荒野过夜了。” “不，是奴连累夫君了。”那妻子更是潸然泪下。 两人抱头痛哭。 不消说，这对夫妇就是长安城里被长孙温残害的绸缎商人夫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风乍起 剑阁上空流星划过，感知到绸缎商人夫妇就在附近，李景恒变回真身，落在剑门关前。 李景恒环望四周，果然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驴车。 为了掩人耳目，李景恒从锦袋里拿出一粒炒豆，将其丢在地上，喊了一声变，只见炒豆瞬间变成了一匹骏马。 李景恒牵着马走到驴车前，“咚，咚，咚！”拿手在车厢上叩了几下。 那夫妻俩本就是惊弓之鸟，立刻惊醒，男子害怕道：“什么人？” 李景恒温声问道：“车内可是京师黄记绸缎庄的东家黄休？” 车厢内顿时一阵抖动，门帘颤颤巍巍地被掀开，畏畏缩缩地伸出一个男子的脑袋，害怕地看着李景恒，哭道：“我已经舍弃家业了，长孙公子还要斩尽杀绝吗？” 李景恒好笑，没想到他被认成是长孙温派来的杀手了，轻蔑道：“长孙温可雇不起本公！” “呃？”黄休停了哭泣，惊讶地看着李景恒。心道此人竟然敢直呼长孙温的名讳。 李景恒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说自己听说了黄休一家的遭遇，特意追赶来为他报仇的。 黄休愣愣地听了半天，无动于衷道：“郎君莫要诓我，那长孙公子是长孙司徒的儿子，文德皇后的外甥，郎君如何为我报仇？” 李景恒笑道：“长孙温只是个公子，本公却是个王子，家父是礼部尚书，江夏王上道下宗，本公是圣人亲封的云梦县公。长孙温是文德皇后的外甥，本公却也是当今圣人的从侄。” 黄休终于有了一点反应，狐疑道：“郎君与长孙公子有仇？” 李景恒道：“虽无私仇，但有公恨！某正是掌万年县昼夜治安的左武候中郎将，长孙温借父之权在东市逞凶行恶，分明是没把本公放在眼里。后来听说了这件案子后，某甚是惭愧，所以星野赶路，终于追上了贤伉俪，希望贤伉俪能随某回京，指控长孙温，某定为贤伉俪讨回公道！” 黄休并不相信李景恒冠冕堂皇的话，只当是他们贵族子弟间起了龌龊，想要利用他来报复长孙温。 黄休心底生出一丝希望，如果能够让长孙温伏法，他黄休不介意做一回眼前这个自称云梦县公之人的刀，即使事后被长孙无忌报复也值了。 但是想到长孙无忌的圣眷和权势，黄休很快就把这个希望熄灭了，死心道：“云梦公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是在下也在京师经营多年，恕在下直言，即使是令尊江夏王，也比不得长孙司徒的。在下此生不指望报仇，惟愿能够平平安安回到益州老家足矣。” “夫君，我们回长安！”这时，一直躲在车厢里的女子突然走出来出声道。 “荷娘，你……”黄休看到其妻果决的目光，话到一半停了下来，转而对李景恒道：“好，云梦公，在下和拙荆就回京师指控长孙温！” 正愁不知怎么劝说黄休的李景恒大喜，道：“未免意外，某派两个护卫护送贤伉俪回京，某还有职责在身，先行一步。”说着，从锦袋里又掏出四粒炒豆，不经意间往城外树林一丢，变成两个力士各自牵着马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 黄休夫妇只以为是跟随李景恒而来的随从，与两个力士一起目送李景恒驾马离开。 待到从黄休夫妇的视野里消失，李景恒化作纵地金光回到长安。 之后数日，李景恒不动声色，只等黄休夫妇回京。感知到自己的黄巾力士已经到了长安城外，李景恒回到南衙。 见到李景恒，翊府录事参军张勇起身行礼。 李景恒道：“张参军，某近日查得万年县长孙温奸污东市黄记绸缎庄有夫良人，民愤极大，你草一个文书，然后派一队人马，去长孙亚公府上把长孙温锁到衙门来。” “你怎么了？”李景恒见他的录事参军被定格在那，一动不动，明知故问道。 “将军，长孙亚公？”张勇眼珠子瞪得老大，难以置信道。 “不错，那长孙温就是长孙亚公的五郎。” “将军，这，这，这……”得到明确的答复，张勇立在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家中郎将是突然得失心疯了。长孙无忌是什么人，贞观朝第一功臣，文德皇后之兄，太子的舅舅，要抓他的儿子？ “叫你写你就写，抓的是长孙温，又不是长孙无忌！”李景恒没好气道：“天塌了，有我撑着，你怕什么！” “将军，您就别为难卑职了。”张勇都快哭了，“卑职要是写了这个文书，只怕下个月就得被贬到交州去了。” “好了，好了，你先退下。”张勇声泪俱下的样子，让李景恒看得烦躁，难怪长孙温如此肆意妄为，不是没有缘由的。就把张勇赶了出去，打算自己写个抓捕文书。 不过提笔一想，只怕也没有哪个队正敢去赵国公宅拿人。于是刷刷几笔，准备自己亲自去长孙无忌家里抓人。 李景恒不是没想过把魏崇高翼带上，只是他们两个是北门百骑，不属于左武候卫，抓人名不正言不顺，另外看刚才张勇那德性，也不确定他们敢不敢去和长孙无忌刚正面。 被李景恒赶了出来，张勇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急得在门口转起了圈圈。权衡了半天，最后决定，一路小跑，向宗正寺跑去。 长孙无忌的长子长孙冲，正是宗正寺的宗正少卿。 不过张勇的通风报信肯定是来不及了，宗正寺在左武候卫衙门西南，而赵国公宅就在紧邻皇城的崇仁坊东南隅。 李景恒抓了一把炒豆，撒在地上，变成十几个普通的武候卫兵，浩浩荡荡地去了崇仁坊。 长孙无忌是百官之首，活着的三公，但辞去相位后，一直处在半退休的状态，除了朝会外，并不坐衙。此时的长孙无忌正在自家后院的花园里喂鱼，全然不知风雨将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大闹赵公宅 坊门前，崇仁坊的执勤武候看到李景恒一行人走来，连忙行礼，询问李景恒的来意。 李景恒就叫了其中一个武候带路，去长孙无忌家。 那武候以为李景恒是去拜会长孙无忌的，很是殷勤的带路。 到了敕建赵国公宅门前，李景恒先礼后兵，自称江夏王之子，云梦县公，请见长孙五郎。宰相门前七品官，赵公宅里来来往往的王侯将相见的多了，门口站岗的部曲护卫倨傲地表示知道了，就把李景恒晾在门外，自己进去通传。 长孙温正和几个门客帮闲投壶玩，听到部曲说云梦县公李景恒求见，好奇问左右：“云梦县公是谁？” 其中一个门客回道：“那是江夏王李道宗的儿子，前段时间刚从鄂州进京，这次圣人在骊山遇刺，他因护驾有功被封了云梦县公，左武候中郎将，兼领北门百骑。” “哦，就是那个乡下来的小子啊，我也有所耳闻，听说才十九岁呢。唉，大兄做了驸马，二兄因为父亲的门荫封了上党郡公，我什么时候也能封个公啊。”长孙温有些嫉妒地说道。 那门客连忙恭维道：“公子何必着急，您是太子的表弟，封公不是迟早的事吗？” 长孙温烦躁道：“只恨本公子生得迟了几年，不然驸马哪有别人什么事。” 门客继续谄笑道：“公子怎么突然想要做驸马了？宫里还有不少未出阁的公主呢，只要亚公开口向圣人请求赐婚，圣人肯定会答应的。窦家都尚了两个公主了，长孙家也不能落后不是。” “算了，本公子就是随口一说，你瞧大嫂（长乐公主）成日一本正经的模样，娶进来多无趣，不如民间女子有意思。” 前来通传的那个部曲恨不得什么都没听见，连忙提醒长孙温李景恒还在门外候着，是不是请他进府。 长孙温将手上的箭矢轻轻一投，落入箭壶，慵懒道：“那就请进来。” 部曲离开后，长孙温心里忽然有些不安，奇怪道：“我与那李景恒素不相识，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 门客献媚道：“亚公是百官之首，多少人想与公子亲近都不得呢。” 很快，李景恒就被部曲带到了长孙温面前，至于黄巾力士变的那些武候卫兵，则被挡在了门外。 长孙温哈哈笑道：“云梦公，久仰，久仰！不知云梦公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啊？” 李景恒拱了拱手，用审视的目光看向长孙温，问道：“足下就是长孙五郎？” 长孙温见李景恒脸色臭臭的样子，也顿时收起了笑容，“不错。” 李景恒将刚刚写好的抓捕文书在长孙温面前展开，冷声道：“东市黄记绸缎庄店主黄休控告尔在上元夜奸其妻，左武候卫受理了此案。长孙温，你跟本官走一趟！” 长孙温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脸色铁青，怒笑道：“李景恒，你失心疯了，家父是当朝司徒，你要抓本公子？” 几个门客帮闲更是像看傻子一样看李景恒。 “本官职责所在，长孙温，老老实实跟本官去左武候卫，别逼本官动手，不然，长孙亚公的脸面可不好看。”李景恒收起文书，回了长孙温的质问。 长孙温气得把身边投壶里的箭矢全都拔了出来，气急败坏道：“来人，将此獠给我乱棍打出去。”说着，把手里的箭矢全掷向李景恒。 李景恒噌地拔出剑，将丢过来的箭矢拨开，指着长孙温不屑道：“本官是看在长孙亚公的面子上才先礼后兵，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门外的护院部曲听到长孙温的叫喊声立马就冲了进来，看到竟然有人拿兵刃指着自己的少主人，各自抄起武器朝李景恒打去。 李景恒没打算在长孙无忌的府上见血，随手摄来其中一个护院手里的木棍，眨眼功夫，这些护院部曲，门客帮闲全都躺在地上哭爹喊娘地呻吟。 也不知什么时候，李景恒手里多了一条麻绳，在长孙温的哭喊怒骂声中，把长孙温的双手捆的结结实实的。 李景恒一手执棍，一手拖着捆住长孙温的麻绳，就这样拖着长孙温一路打出赵公宅。 后花园里一边唱着小曲一边喂鱼的长孙无忌被前院突然传来的嘈杂声打搅了兴致，很是生气，于是吩咐随身伺候的下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结果没等那下人离开，就有护院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大喊有人擅闯赵公宅，打伤护院，把五郎给抓走了。 长孙无忌大惊，闯入自己的府邸，打伤护院，还抓走了自己的儿子？这是发生在贞观朝的事情吗？ 长孙无忌连忙跑了出去。别看长孙无忌外号面团团，一个大胖子，这会儿跑步速度倒是不慢。 等长孙无忌赶到，长孙温已经被李景恒拖到了府外大街上。 “站住——”长孙无忌扶着门，气喘吁吁地嘶喊道。 见到长孙无忌，长孙温顿觉有了靠山，挣扎着大喊阿耶救命。 知道这胖子就是长孙无忌，李景恒也就停下了脚步，拱手道：“末将左武候中郎将李景恒，见过亚公！” “云梦公？”长孙无忌不确定地问道。他听说过李景恒的事迹，不过未见真人。 “正是末将！” 知道李景恒兼领百骑，是李世民的禁卫统领之一，长孙无忌顿时有些忌惮，还以为是李景恒奉了李世民的指示，来敲打自己。指了指被捆了双手的长孙温，惴惴不安道：“云梦公这是何意？” 李景恒只言长孙温奸良人之妻，如今案发，苦主到左武候卫控告，他是来抓案犯的。 长孙无忌这才长松了一口气，不是李世民的意思就好。然后随即大怒，为了一个区区平民，把自己这个当朝司徒的府邸大闹一通，还绑了自己的儿子，分明是在打自己的脸面。 长孙温连忙大喊冤枉。 长孙无忌冷冷地说道：“云梦公定是被刁民骗了，圣人都知道吾家五郎从小性子纯良，又出身公府，何等女子没见过，岂会行此恶行。还不快快放了吾家五郎，莫坏了你我两家的和气。” 李景恒笑道：“是非公断，公堂上自有定夺，亚公此言有徇私之嫌啊。”说罢，不理长孙无忌，把长孙温押走。顺便一边游街，一边让他用豆变出来的武候卫士沿街宣传长孙温的罪行。 “噗！”长孙无忌目眦尽裂，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长孙无忌其人 为了让这根南门立木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离开崇仁坊后，李景恒并没有直接回南衙，而是押着长孙温绕道东市游走了一圈。这下，全长安城里的公侯百姓都知道了，长孙无忌的儿子因为强奸妇女被新任左武候中郎将李景恒给抓了。 东市百姓纷纷议论，这个李景恒是什么来头，竟然敢抓长孙无忌的儿子。 也是因此，匆匆从衙门赶回来的长孙冲没有撞见他被游街的弟弟，回到宅第，见院子里一片狼藉，脸色更加难看。 进了堂屋，其父长孙无忌，其妻长乐公主，以及几个在家的弟弟俱在。 长孙冲强忍怒气问：“外边这些都是被李景恒那贼子弄得？” 几个弟弟立刻添油加醋地讲述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长孙无忌问道：“大郎，你怎么知道李景恒在我们家闹事？你在外面碰到五郎了？” 长孙冲说是左武候卫的翊府录事前来宗正寺报信，他立刻回家，结果还是回来晚了。” 长孙无忌不忿道：“你回来有什么用，那小贼连为父都不放在眼里，你回来只会自取其辱。” 长孙冲狐疑道：“父亲可是与江夏王有仇？” 长孙无忌就更生气了，觉得今天这事实在莫名其妙。李景恒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娃娃，怎敢对他这个百官之首如此放肆。怒骂道：“李道宗久不在朝中，去年才回京接任礼部尚书，又是圣人从弟，为父能和他有什么间隙。谁知道今天李景恒那小贼发的什么疯。自从李建成，李元吉伏诛后，老夫还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羞辱。” 其实按照历史的进程，在之后几年，重新复出为相后的长孙无忌，就和李道宗起了矛盾。李道宗在历史上卷入谋反案，正是被长孙无忌陷害所致。 不过李景恒只知道李道宗历史上被房遗爱谋反牵连，却不清楚其实是来自长孙无忌的手笔。也许是八字犯冲，即使有了李景恒这个变数，两家终究还是成了对头，而且矛盾还提前爆发了好几年。 长孙冲义愤填膺道：“那贼子竟滑天下之大稽，诬陷五郎奸污有夫良人，污蔑我长孙氏门楣，我要废他的宗籍！” 长乐公主安抚激动的长孙冲，说道：“大郎，依奴看还是把五郎身边的门客喊来问问清楚，我们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长孙无忌点头道：“丽质说的对，大郎，你去把五郎身边的那几个门客喊来问话。如果五郎是被李景恒诬陷的，老夫定要在圣人面前要个说法！” 那几个被李景恒打伤的门客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进了堂屋，听到长孙无忌的问话，还想矢口否认。不过脸上的微表情哪里逃得过长孙无忌这只千年狐狸老辣的眼睛，逼问之下，只好把长孙温的一切和盘托出。长安城里受害的人家，又何止黄休一家。 长孙冲没想到李景恒还真没冤枉他弟弟，顿时泄气道：“五郎竟是如此之人，那现在怎么办？” 长孙无忌起身来回踱步，胖乎乎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猛地抽出供在堂上的御赐宝剑，几下就把跪伏在地上的几个门客一一刺死。 “阿耶，您这是？”长孙冲错愕道。 长孙无忌无视鲜血从剑尖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阴狠地说道：“长孙氏的声誉不可玷污，文德皇后的贤名更不容玷污！你们记住，五郎就是被刁民诬陷的！大郎，喊几个部曲进来把这些杂碎拖到花园埋了。”此时的面团团再次变成了玄武门之变时的杀神。 长乐公主惊愕地看着眼前突发的变故，听完长孙无忌的话，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让长孙冲留下来收拾尾巴，长孙无忌即刻动身进宫，他得赶快把长孙温营救出来，即使不能营救出来，至少也不能把他留在左武候卫，否则要是招了供，事情就棘手了。心里对李景恒的恨意愈加强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们长孙家族，与国同休，别说奸污几个女子，就是杀人放火又有何妨。 长孙无忌刚走出门，迎面就撞上表弟高慎行。 高慎行虽然是长孙无忌的表弟，但却跟长孙温差不多年纪，还没有官身，今天在东市游玩，竟然看到他的表侄子被人拖着游街示众。他心眼活络，知道敢把长孙无忌的儿子如此糟践的人肯定有恃无恐，所以他也没敢为长孙温出头，连忙跑到赵公宅给表哥报信。 听完高慎行的述说，长孙无忌气急攻心，两眼一黑，差点气昏过去。 “李道宗，李景恒，老夫与汝父子势不两立——” 长孙无忌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崇仁坊上空久久回荡。 在皇城众多来往官员异样的目光中，长孙无忌匆匆来到甘露殿，没等李世民开口，胖乎乎的身子伏在地上，哭诉道：“陛下，您要为微臣做主啊！” 正在临摹兰亭序的李世民登时手一抖，写歪了字。忙搁下笔走到台阶下把长孙无忌扶起来，相识大半辈子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长孙无忌这副模样，关切道：“辅机，这是何故啊？” 长孙无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陛下，有人到左武候卫诬告微臣的五郎强奸良妇，左武候中郎将李景恒不分青红皂白，就到微臣家拿人，不仅砸了微臣的宅第，打伤了微臣的部曲，还擅自把五郎游街示众，五郎莫说无罪，纵是有罪，亦不该受此等羞辱啊！” “什么？”李世民同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景恒把长孙无忌的儿子抓了？至于长孙无忌后面所说的什么砸家伤人，李世民并没放心里去，只当是长孙无忌的夸张之辞。 李世民有些哭笑不得，暗叹李景恒到底是年轻，不懂人情世故，平白得罪了长孙无忌。至于长孙无忌的儿子是不是真的犯了罪，在李世民看来只是小事，并不在意。 一个是布衣之交，大舅哥，另一个是最近崭露头角的侄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头疼的李世民只好吩咐一个内侍去南衙把李景恒召到甘露殿问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殿前犯颜 把长孙温关进左武候卫的牢房后，李景恒将黄巾力士留下看守，便离开了南衙。然后接了已经回到长安城的黄休夫妇，把他们安置在江夏王宅，以保安全。 黄休夫妇也已听说了刚才发生的，已经传遍长安城的事情，连连感激李景恒。 李景恒摆摆手道：“贤伉俪一路劳顿，先在这里安心歇息。我今天虽然抓了长孙温，不过要定他的罪没那么容易，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这场官司肯定要打到圣人那里去。到时候见到圣人，不能犯怵，不然可就功亏一篑了。” 黄休坚定道：“恩公放心，在下既然决定回到长安，就已经豁出去了。恩公是在为在下请命，在下若是临阵退缩，岂不是险恩公于不义。” 前来传召李景恒的内侍来到南衙，听说李景恒已经回家了，只好马不停蹄地又去了江夏王宅。 把黄休夫妇安顿好，李景恒就听部曲通传有天使莅临，说是圣人传召。 李景恒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肯定是长孙无忌去李世民那里告状了。 与内侍一道出门，就碰到怒气冲冲的李道宗回家。显然，李道宗已经知晓李景恒做的大事了。 见到李景恒，李道宗就要叱责，却又看到旁边站着李世民的近侍，只好把话收了回去。 内侍向李道宗行礼，李道宗还礼，明知故问道：“天使垂临寒舍是？” 内侍回说是圣人传召云梦公，李道宗早已猜到。怕李景恒吃亏，李道宗于是也跟着去了。 直到到了甘露殿前，内侍进殿通报时，憋了一路话的李道宗才厉声道：“景恒，你今天犯了什么浑，想害死为父不成。” 李景恒笑道：“阿耶，您从小教孩儿要坚直廉正。长孙温在孩儿治下作奸犯科，孩儿将其捉拿归案，难道不应该吗？” 李道宗气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做人要坚直廉正不假，但也要看对象，那是长孙无忌的儿子。” “父亲是想让孩儿对此熟视无睹，任由长孙温欺压良善？”李景恒反问道。 李道宗顿感脑仁疼，他怎么生出这么个死心眼的儿子呢，本以为出息了，现在看来还不如当年在鄂州做个浪荡子呢。无奈道：“唉，为父也不是这个意思，你想要秉公执法，为父当然认同，可是你可以将长孙温的罪状上呈给圣人，由圣人定夺啊。哪有像你今天这样，闯到长孙亚公府上抓人，还拖着长孙温四处游街的。” 李景恒当然不会说他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才能取信百姓，只能心里对李道宗说声抱歉。李道宗这么多年如履薄冰，努力打造的人设，今天全被李景恒破坏了。 等待觐见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有内侍出来传召两人进殿。 进殿路上，一个宫装少女和两人擦身而过，在李景恒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云梦公宽心，圣人并未盛怒。”便飘然离去。 声音虽小，却也被李道宗听到了。李道宗惊讶不已，压低声音问：“景恒，你和武才人相熟？” 李景恒更是一头雾水，不解地摇摇头，表示不认识。武才人，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武则天？ “你可不敢结交后宫！”李道宗附耳警告道。 在长孙无忌吃人的目光下，李景恒二人参见了李世民。 李世民让二人落座，打圆场道：“辅机，你看，连承范也来给你赔罪了，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亲戚之间哪有隔夜仇。” 李道宗连忙重新起身，拱手道：“犬子少不更事，肆意妄为，冲撞了亚公，还请亚公看在犬子年幼无知的份上，海涵海涵！” “景恒，还不赶快向亚公道歉！” 长孙无忌没理李道宗，对李世民道：“陛下，不是微臣心胸狭窄，实在是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李景恒擅闯微臣宅第，打伤微臣部曲这些微臣都可以不计较。但是李景恒拖着五郎游街，在长安城内大肆散播谣言，污蔑五郎奸污良妇，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景恒冷笑道：“亚公言必称某污蔑长孙温，似乎是早了点。” “你！”长孙无忌没想到李景恒到了甘露殿还如此嚣张。 李世民也开始有了不悦，不满意道：“景恒，怎可对赵国公如此无礼，还不快把长孙五郎放了。” 长孙无忌得寸进尺道：“陛下，李景恒到处声称五郎奸污百姓，即使现在放了五郎，五郎的名声，长孙家的名声也都毁了。” 李世民心想也是，其他流言还好说，时间长了也就慢慢散了，但这种百姓喜闻乐见的桃色流言，只会越传越广，甚至添油加醋，传得越来越离谱。想到这，对李景恒也有些埋怨了，怨其不知轻重，把事情弄成现在这样。 李景恒同样对李世民越来越不以为然，说是贞观大帝，千古名君，本质上还是一个封建帝王，民为贵，君为轻这种说法也就是听听而已的表面文章。真到了自己身上，又岂会把一个普通百姓当回事。在李世民心里，长孙温是长孙皇后的外甥，自己布衣之交的儿子，即使真的作奸犯科又如何，只要不谋反都不是大问题。 李景恒可不怕李世民，上次就在这个甘露殿，他都把李世民吓得屁滚尿流过，直接怼道：“既然陛下任命微臣为左武候中郎将，长孙温犯下兽行，百姓告到微臣这里，微臣就要秉公执法，依法办案。在微臣眼中，没有赵公之子，只有罪犯长孙温！法度为天下人共守，岂能因长孙温是国戚勋贵就区别对待。微臣明日升殿，把长孙温的罪行查清后，该怎么判刑微臣还是怎么判。如果陛下要赦免长孙温，待判刑后，陛下自可中书下诏，昭告天下百姓，以国戚功臣之后为由特赦长孙温的罪行，此乃陛下之权。但在此之前，微臣不敢枉法。” 李世民顿时脸色铁青，怒道：“李景恒，你的意思是你公正严明，朕就徇私枉法？” 李道宗更是扶额，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儿子胆子这么大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三司会审 长孙无忌这时说道：“陛下，既然云梦公口口声声说犬子有罪，那微臣愿让犬子与诬告之人对簿公堂，非如此无以洗清犬子的清白。但臣信不过云梦公，请陛下降旨，此案由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还犬子公道！” “好，既然辅机决意如此，那就依辅机好了。”李世民本不想弄得满城风雨，但长孙无忌坚持要三司会审，只好答应下来。诏令明日由大理寺卿孙伏伽为主，治书侍御史唐临和刑部侍郎张行成为贰，共审长孙温案。 李景恒没想到长孙无忌竟然会借三司会审来剥夺他的审判资格。他当然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反对，于是要求要在现场旁听。 接着长孙无忌又说长孙温是外戚，并非庶民，于法不该被关在左武候卫，应该改由宗正寺关押。 李景恒反对道：“长孙大郎是宗正少卿，把长孙五郎关入宗正寺，亚公打得好算盘，莫不是想串供不成。” 长孙无忌不屑道：“老夫若要传话给五郎，在左武候卫和在宗正寺有何区别。老夫只是不愿犬子受辱于皂隶罢了。既然云梦公言必称法度，为何现在又不依法行事了。看来云梦公嘴上说的好听，其实也一样是因人用法。” 李景恒嘲讽道：“早就听说《贞观律》是亚公和房相公共同主持修订而成，亚公果然对律法如数家珍，景恒佩服，看来长孙五郎也是家学渊源啊。那就请宗正寺派人来接收，景恒放行便是。” “老夫现在不与你逞口舌之利，待明日三堂会审证明了犬子清白后，你自请削爵。” “那就拭目以待！”李景恒最后朝长孙无忌拱了拱手，向李世民告退。他并不怕长孙无忌会和长孙温串供，也不担心明天的三司主审官会慑于长孙无忌的权势而徇私。孙猴子再跳也逃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 第二天，长安城里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大理寺的大堂上。 大理寺卿孙伏伽坐于正中，治书侍御史唐临和刑部侍郎张行成分坐两旁。除此之外，还有长孙无忌和负责宗室外戚事务的宗正卿窦诞。 在送黄休夫妇前往大理寺的路上，李景恒遇上了窦逵。 窦逵是特意来找李景恒的，敬佩道：“世弟，为兄算是真服你了。满朝文武，也就你敢把长孙无忌给得罪死了。” 李景恒让黄休夫妇在一边等待，笑着说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听李景恒引用《离骚》中的名言，窦逵拍了拍李景恒的肩膀，郑重道：“世弟放心，虽然三闾大夫世浊独清，但是为兄肯定是和世弟站在一起的。为兄早就看不惯长孙一族了，这次三司会审，我叔父作为宗正卿，也会在场旁听，有他在场，长孙无忌掀不起什么歪浪。” 当然，窦逵说是这么说，但是窦家这次站在李景恒这一边，除了有窦逵和李景恒交情这一方面因素外，最主要还是因为窦家和长孙家是两代不同的外戚，能让新贵长孙氏憋屈，窦氏当然是喜闻乐见。 孙伏伽这次是赶鸭子上架，但凡能够选择，他绝对不去当这个主审官，可谁让他是大理寺卿呢。等李景恒带原告黄休夫妇抵达后，就准备开堂。 这时，堂外传来圣驾的声音，众人连忙迎驾。黄休夫妇更是惊慌失措，没想到真被恩公说中了，这场官司要打到圣人面前。 李世民其实是不愿意来的，但怕庭审时又出什么幺蛾子，思来想去，还是亲自坐镇的好。 李景恒自有所恃，更乐见于李世民的到来。 想到昨夜李世民给他传的密旨，孙伏伽苦笑，没想到圣人还是不放心。连忙请李世民上座。 不过李世民只是坐在宗正卿窦诞的旁边，让孙伏伽回到自己的座位，表示他今天只是带一双耳朵过来旁听的。 孙伏伽只好战战兢兢地坐在正堂上，传长孙温过堂。 在宗正寺好吃好喝伺候着“关了”一宿的长孙温早已被送到大理寺。昨夜他已经得到了长孙无忌的密信，在长孙温看来今天的三司会审对他来说就是走个过场，早没了昨天被游街示众时的狼狈。 在各种目光的注视下，长孙温大摇大摆地走进獬堂。挑衅地看了一眼李景恒，又把目光投向瑟瑟发抖的黄休夫妇，仿佛看蝼蚁一般，最后向李世民行礼。 孙伏伽敲了下惊堂木，询问道：“长孙温，益州黄休控告你于上元夜，在东市他经营的黄记绸缎庄奸污了他的妻子周氏。请问当夜你在何处？” “自然是在家中。” 结果不出孙伏伽所料，长孙温肯定不会承认。 昨夜收到李世民的密旨后，孙伏伽已经明白今天这个所谓的三司会审，其实就是用来证明长孙温的清白，消除昨日游街示众的影响罢了。 唯一的影响，就是今天之后，他孙伏伽一直引以为傲的公正之名，怕是名不符实了。 孙伏伽正准备继续询问，宗正卿窦诞突然插话质疑道：“上元佳节是全年唯一没有宵禁的一天，也是长安城最热闹的一天，你却说你在家中，不合常理。” 堂上众人皆是一愣，谁也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存在感的窦诞会向长孙温发难。 长孙温羞恼不已，不过昨夜的纸条里，长孙无忌早已帮长孙温找好了理由，不慌不忙地答道：“当夜家中聚宴，某多喝了几杯，不胜酒力，就歇息去了，不曾外出。” “可有人证？” “部曲奴婢皆能作证。” 孙伏伽继续发问：“那你与原告可曾相识？” 长孙温不屑道：“某乃赵国公之子，文德皇后之甥，岂会认识此等商贾。” “既然你与黄休素不相识，那他为何要诬告与你！”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李景恒隐蔽着朝长孙温的身体指了一下，长孙温冷笑一声，说道：“因为黄休并没有诬告，刚才所说皆是妄言。”说着就把上元那夜的事情经过详细道出，把堂上诸人都听傻了。 长孙无忌浑身颤抖地指着侃侃而谈的长孙温，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带引号的大义灭亲 “这……”孙伏伽从来没想到今天的庭审会是这个样子，本来还好好的，突然长孙温就直接招供了。 孙伏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李世民。 长孙无忌冲上去甩了长孙温一耳光，把长孙温打倒在地，补救道：“陛下，犬子定是昨天被李景恒吓住了，邪气入体，犯了癔症，这才胡言乱语，算不得真的，还请陛下明察。” 李景恒冷笑道：“长孙温在陛下的感召下，幡然悔悟，自愿伏法，这是陛下圣德所致。长孙亚公却还在指鹿为马，莫非想做赵高？可惜陛下不是秦二世！” “小儿欺我！”长孙无忌怒目相向。 “好了！”脸色铁青的李世民打断了李景恒和长孙无忌之间的针锋相对，给孙伏伽留下一句“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后，甩手离开了大理寺。 有了李世民这句话，孙伏伽顿时放下心来，心里更是一喜，看来他公正严明的牌坊还能继续保持下去了。 于是惊堂木一敲，判决道：“由于嫌犯自愿招供，长孙温奸有夫良人一案现已查明。依皇朝律例，奸有夫者，徒二年。念在长孙温本是国戚，又是自愿招供，减刑一等，判徒一年，由宗正寺收押。” 窦诞反对道：“既判徒刑，已是庶人，由天牢收押即可。” 长孙温刚刚突然脑袋昏沉，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嘴巴根本不受控制，等到恢复神志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脸色惨白的长孙温连忙大喊“父亲救我！” 长孙无忌怒踹了长孙温一脚，气道：“丢人现眼的东西，不就是关一年吗？有什么好怕的。” 长孙温只好认命，已经被怒气冲昏头脑的他咬牙切齿地死盯着李景恒，就在大理寺大堂之上，当着三司主审的面，放了句狠话：“李景恒，今日之辱，一年之后我必百倍奉还。” 然后目光转到黄休夫妇身上，厉声道：“还有你们这对狗男女，我只恨当日没有斩草除根，才有今日之祸。等着，看你们能逃到哪里去，李景恒能护得了你们一时，能护得了你们一世？” 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让孙伏伽实在没眼看，大敲惊堂木道：“左右，还不快把人犯打入天牢！” 两边皂隶连忙押住长孙温，长孙温挣脱想要抓住自己手臂的皂隶，冷声道：“放开，我自己会走。” 结果还没走几步路，只见长孙温忽然抱住自己的肚子，然后倒了下去。两边皂隶连忙将长孙温搀扶起来。 被长孙温气得肝疼的长孙无忌本不想再理长孙温，见状飞奔过去。 孙伏伽皱眉，不知道长孙温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长孙无忌从皂隶手里抢过长孙温的身体，见儿子双眼紧闭，面部狰狞，摇了几下，没有任何反应。心里一登，鬼使神差地把手指往其鼻下一探，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他儿子已经没了气息。 大堂上瞬间手忙脚乱起来，今天的庭审真是惊吓连连，到最后竟然人犯死在了大堂上。孙伏伽连忙召唤大理寺的仵作上堂。 大理寺最有经验的仵作在长孙温的尸体上仔细检查了半天，最后目光停留在长孙温衣服上的一个脚印，指着那个脚印汇报道：“启禀诸位上官，根据卑职的检查，此人是死于脾脏破裂，而造成其脾脏破裂的原因，应该就是这个位置被人踹了一脚。” 神情恍惚的长孙无忌愣愣地看着仵作所指的那个清晰的鞋印，他清楚地记的，这一个脚印就是自己留下的，也就是说，他把自己儿子给踢死了。心里一痛，两眼一黑，不省人事了。 长孙无忌当然不可能故意杀死自己的儿子，但盖不住他刚刚踹的那一脚被旁边的李景恒加持了九牛二虎之力，长孙温不死也难。 对于长孙温只被判一年徒刑的判决，李景恒自然不满意，他可不是现代那种废死大法党，被长孙温所害的百姓又何止黄休夫妇，长孙温死不足惜。但大唐律法就是如此，他也无能为力，只好用自己的方法伸张正义。正好看到长孙无忌脚踹长孙温，就稍微助攻了一下。 渭城，大仇得报的黄休夫妇与送他们到此的李景恒告别。 李景恒本来希望他们能留在江夏王宅，因为长孙温之死，黄休夫妇很有可能会受到长孙家的报复，只有李景恒能够庇护好他们。 但是黄氏夫妇不愿意再留在长安伤心地，执意要回益州老家，表示能看到长孙温死在自己面前，平生足矣，即使被报复也无所谓。 李景恒也无法强留，只好一路送到渭城分别。临别时，李景恒拿出两枚准备好的玉佩，送给黄氏夫妇，说道：“今日一别，恐此生再难相见，我这里有两枚玉佩，送给贤伉俪，也不枉相识一场。”而这玉佩里有着李景恒炼制的保护阵，关键时候能保黄休夫妇一命。 黄休当然不知道玉佩的神奇之处，郑重地接过李景恒的玉佩后，表示一定把玉佩随身佩戴，只要看到玉佩就能随时记起恩公的大恩大德。 而在崇仁坊的赵公宅，一夜白头的长孙无忌静静地坐在后花园的鱼池旁，看着水里的鱼在自己的倒影里争相游动。与李景恒闯府抓人的那一天相比，除了整个赵公宅挂满了素缟外，仿佛没有什么区别。 这些天来，长安城里的百姓都在盛赞赵国公长孙无忌的大义灭亲，在大理寺大堂上当场杀了作奸犯科的儿子，直言不愧是文德皇后的兄长。长孙家族的声誉不仅没有因为长孙温而受到玷污，反而更加荣耀了。 从渭城回来，李景恒也听说了长孙无忌大义灭亲的故事，微微一愕，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不过这与李景恒无关，他拿长孙家南门立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吩咐魏崇高翼两人在市井散播一种声音：云梦公李景恒公正严明，秉公执法，赵国公长孙无忌的一夜白头就是明证。万年县治内的任何百姓只要有冤屈，都可以去左武候卫请云梦公主持公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恐惧源于未知 辞别了李景恒后，黄休继续驾着驴车向西而行，结果在太白山脚下，被一伙马贼团团围住。 黄休看着眼前这些极力装作是强盗的马贼，平静地说道：“诸位是从长安追来的，辛苦了。” 其中的那个马贼急忙否认道：“别胡说，我等皆是太白山上的绿林好汉。” 黄休跟看白痴一样看着那个说话的马贼，嘲讽道：“此地地处京畿，而且旁边不远就是圣人的潜邸庆善宫，你们若能在这里聚啸山林，看来也不是一般的马贼啊。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是长孙无忌的人，要杀要剐请便，黄某既然决定离开长安，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能以黄某夫妇两条贱民换长孙温的一条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说完便和从车厢里出来的周荷娘紧紧抱在一起，闭目待死。 为首的马贼横了之前出声的那个部下一眼，招呼道：“少跟他们废话，赶紧把他们剁了喂狗。” 众人称喏，下马举刀向黄休砍去。 结果几把钢刀砍向黄休的身上时，黄休的身体里闪出一道金色的光芒，耀眼的金光将黄休夫妇完全裹在里面。 砍向黄休的钢刀也随之碎裂成了几段。 紧闭双眼的黄休发现久久没有刀斧上身，忍不住睁开眼睛，惊奇地发现他们俩沐浴在一团祥和的金光里。而那些马贼打扮的杀手，全都惊吓地不敢上前。 远在长安的李景恒突然感觉到他送给黄休夫妇的玉佩上的保护阵启动了，心道果然不出所料，“大义灭亲”的长孙无忌肯定不会放过在他眼中如同蝼蚁的黄休夫妇。于是化作金光，朝太白山飞去。 片刻后，就到了事发地点的上空，李景恒变成了一个手拿拂尘，身着道袍的白胡子老头，驾云缓缓落下。 “啊？神仙！”本来就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那些杀手，纷纷丢掉手中的凶器，对李景恒的化身顶礼膜拜。 李景恒一甩拂尘，那些早已跪下的杀手就感觉被人托起扔掉一样飞出十几步远。 紧接着，一个仿佛很遥远的声音传入耳朵。“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贫道的道场下面谋财害命。” 众杀人连连磕头讨饶，其中几个心理防线全面崩溃的杀手更是直接交代了这次行动的主使者和杀人动机。 李景恒当然知道他们的杀人动机，只说了一句：“人仙殊途，贫道也就不追究尔等了，都滚。” 这些杀手顿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了。 只有为首的那个马贼又回头壮着胆子问道：“不知仙长尊讳？” “此山名唤什么？”李景恒指着旁边高耸入云的太白山反问道。 “太白山。”杀手脱口而出。 李景恒点头道：“不错，贫道便是太白金星李长庚。” 杀手走后，李景恒朝黄休夫妇稽首致意一下，也不说话，腾云而起，很快就没入天际。黄休身上的金光也随之渐渐暗淡下来。 恍如隔世的黄休夫妇这才反应过来，双双对着太白山的方向三跪九叩。对于他们刚才身上的保护金光，只以为是太白金星的法术，全然没往李景恒的玉佩那方面想。 从逃回来的杀手那里听说了黄休夫妇在太白山脚被神仙所救。长孙无忌和长孙冲面面相觑，虽然他们感觉荒诞，但这次派出去的杀手都是长孙家的心腹死士，全都异口同声，言之凿凿地说看到白衣老道从天而降，自称太白金星李长庚。 长孙冲难以置信道：“阿耶，难道真是太白金星救了那对狗男女？” 长孙无忌陷入沉思，回忆道：“那日在大理寺里，为父踹在五郎身上的那一脚并不重，却把五郎踢死了，而现在派去杀那对狗男女的死士又被太白金星所阻，难道是神仙对我们长孙家不满，故借那对狗男女之手惩戒我们家。” 长孙无忌的想象无限接近于事实，李景恒可不就是修仙者吗。 长孙冲脸色顿变，倒吸一口凉气，害怕道：“神仙为何要惩戒我们家？” 长孙无忌苦笑道：“也许是五郎作孽太深了，算了，为免再被神仙所恶，就放过那对狗男女好了。” 长孙冲连连点头，本来他还在悲伤五弟夭折，被长孙无忌这么一解释，顿时化悲转恨，恨长孙温胡作非为，祸及长孙家。 良久，长孙无忌又道：“太白山，太白金星……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前，曾出现过太白见秦分的天象，当时太史令傅奕解谶‘秦王当有天下’。之后就是为父力劝圣人当机立断，在玄武门斩杀李建成，李元吉，才有了后来的贞观朝，为父也凭借从龙之功位列百官之首。没想到十五年后，太白再见秦分，而且还是以真身出现，不知这一次预兆着什么啊。” 长孙冲突然脑袋灵光一闪，失声道：“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那会不会圣人就是太白金星在人间的化身？” “怎么讲？” “阿耶忘了吗？当日大理寺大堂上，圣人也在现场！五郎诡异的身亡那就说得通了。历代都有方士声称，每一位人间帝王都对应着上界一个神仙，也许当今圣人就是对应着太白金星。” 长孙无忌摇摇头道：“可是为父踢踹五郎时，圣人已经离开了。” “既然是神仙出手，就不能用常理来想。”长孙冲斩越想越对，斩钉截铁道。 “那大郎的意思是说，圣人要对我们长孙家下手了？” 长孙冲连忙道：“阿耶莫不是糊涂了，圣人只是神仙的化身，并不是真的神仙，不然每个帝王都有神仙手段的话，人间何来的改朝换代。应是太白金星借圣人之手，坏了五郎的性命。” 不得不说，长孙父子的脑补能力超乎李景恒的想象，这就是源于未知而产生的恐惧。 通过头脑风暴，长孙父子对超自然现象达成了共识。长孙无忌最后对长孙冲说道：“那对狗男女有神仙庇佑，可以放过他们，但是李景恒小儿之辱不能不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乐极生悲 “哈，长安，孤又回来了！” 突然的一声嘶喊让春明门进进出出的百姓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声音来自淮阳王李道明，去年被李世民剥夺了爵位，贬出京师。由于李景恒假扮李渊的影响，被李世民重新恢复了淮阳王爵位，回到京师。 李道明看着熟悉的城墙，激动异常，重重地一甩马鞭，就丢了同行的随从部曲，策马奔向春明门。 春明门守卫见李道明丝毫没有减速检查的意思，慌忙拿起旁边的戟就要阻拦，却被李道明拿着马鞭朝脸上甩了一鞭，怒骂道：“不长眼的东西，孤才走了半年就不认得了。” 李道明也不停马，直接纵马在春明大街上一路狂奔，归心似箭的他已经等不及回家了。 只是李道明的纵马却让原本井然有序的春明大街顿时变得一团糟，纷纷惊慌失措地避让。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躲开李道明，一个行动不便的老翁躲避不及，直接被撞飞。李道明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扬长而去，留下一片狼藉。 等到老翁的亲属得到消息赶来时，那老翁已经没了生机。他的儿子抱着父亲的尸体就在春明大街嚎啕大哭。 周围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其中有人高声怒骂：“岂有此理，在春明大街纵马，简直是草菅人命。” 又有人建议老翁的儿子赶紧带着老翁的尸体去左武候卫告状，求云梦公主持公道。 而认出李道明身份的围观百姓则连忙阻止道：“你疯了，你知道刚才那是谁吗？那是淮阳王李道明。” 建议之人立马反驳道：“淮阳王又如何，一个无权的宗室罢了，云梦公可是连长孙亚公的五郎都一样抓了。”经长孙温一案，李景恒已经成了万年百姓心中的保护神。 那个解释道：“老朽可没有怀疑云梦公的意思，但淮阳王与长孙五郎不同。云梦公公正严明不假，但淮阳王可是云梦公的从叔，亲疏有别。” 围观的议论，老翁的儿子都听在耳里。站起身道：“某信云梦公！”然后抱着其父的尸体向左武候卫走去。 惊叹声中，围观百姓的讨论更热烈了，其中一些好事者更是一路跟随那苦主，到了皇城门口。 安上门守卫看到一群百姓走近，连忙警戒。听说是有人要去左武候卫告状，才放下心来，当然不敢阻拦，把苦主放进皇城。 自从长孙温一案后，之前门可罗雀的左武候卫成了皇城最热闹的地方，经常有百姓前来告状，李景恒也都一一受理。一段时间下来，长安城的纨绔子弟也都收敛了不少。也就是李道明刚刚贬谪起复回京，不知长安已经不是以前的长安了，还像以前的老样子。 至于那些一路跟随的好事者，则被安上门的守卫拦了下来，皇城可不是随便就能进的。 今天并不是李景恒升殿之日，在衙门值守的翊府录事参军张勇得知有人要状告淮阳王李道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经长孙温一案后，张勇已经对李景恒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当初他惊慌失措，甚至去找长孙冲报信，以免被长孙家迁怒，结果却出乎他，或者说所有人的预料，长孙温还真被李景恒抓了判刑，最后被长孙无忌亲自大义灭亲，死在大理寺大堂上。 张勇因之前之事已经被李景恒不喜，这次不敢怠慢，赶忙派人去北门请李景恒回南衙。 李景恒回到左武候卫，刚才路上他从报信之人那里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回来后又跟受害人家属了解了详细情况，于是先把苦主安顿在左武候卫，命张勇去寻找几个当时春明大街上的目击证人。 “李道明？”李景恒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当初因为雁娘的事情，顺带着帮了李道明一把，让李道明能够重新回京，没想到他一回京就弄出了人命。 李景恒心里一叹，暗道这个老翁之死，自己也是有责任的，如果不是他借用李道明来解决雁娘和亲吐蕃之事，李道明也不会回京，老翁也不会因此天降横祸。 南门立木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听说云梦公受理了李道明纵马杀人案，好几个目击之人都愿意上堂作证。这要是在此之前，大家肯定都躲避不及。 从目击证人那得到口供后，李景恒就亲自带队去淮阳王宅抓人。这一次，以他现在在左武候卫的威信，终于可以不必再用撒豆成兵来充当手下了。 到了淮阳王宅，李景恒直接破门而入。 屁股还没有坐热的李道明看到大队兵士鱼贯闯进自己的府邸，顿时大惊失色，还以为是李世民又要再贬谪他了。 “可是淮阳王叔当面？”李景恒看到李道明拱手道。 李道明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异常年轻的小将，他和李景恒只是小时候见过一两面，哪里认得，听他称自己为叔，忐忑问道：“正是本王，足下是？” “小侄李景恒，家父乃是江夏王。”李景恒自我介绍完后脸色一变，挥手道：“带走！” 跟随而至的兵士立马拿着刑锁把李道明拷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道明哭声道。他到现在还以为是李世民以起复为名诓他进京，然后跟当年长乐王李幼良一样，以谋反治罪。 李景恒言道：“小侄添领左武候中郎将，今日叔父进京时，在春明大街纵马撞死一名百姓，亡者之子将状纸告到左武候卫，故小侄前来拿人。” 李道明顿时停止哭泣，难以置信地看向李景恒，这群人闯进来要抓他，不是李世民的原因，只是因为刚刚入城时撞死了一个平民。他可是当今天子的从弟，淮阳郡王，什么时候轮到武候卫拿捏了。 长孙无忌也是第一时间收到李景恒抓了李道明的消息，惊愕了半天，他终于开始相信李景恒不是故意针对他，而是真正确实铁面无私。但即使如此，也没有消除长孙无忌对李景恒的恨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无力感 李道明是宗室郡王，所以李景恒没有把他收监于左武候卫，而是把他押到宗正寺。 当值的宗正少卿长孙冲看到李景恒，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冷声道：“李景恒，你来宗正寺干什么？” 李景恒没计较长孙冲的态度，毕竟他弟弟死在自己手里，将骂骂咧咧的李道明带到长孙冲面前，要求长孙冲安排牢房。 得知详情后，长孙冲的内心活动和长孙无忌一样，终于相信李景恒是真的想为百姓出头。 他真想把李景恒的脑袋打开好好瞧瞧，看李景恒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关陇贵戚里怎么出了这么个东西。 有着历史局限性的长孙冲不会明白，这就是背叛自己阶层的革命者。千年之后，背叛自己阶层的仁人志士数不胜数，才有了后来的觉醒年代。 不过长孙冲可不会如自己仇人所愿，死活就是不答应收监李道明。 同李道明一起返回长安的还有李道明的发妻淮阳王妃，随后进城的淮阳王妃在半道上听到丈夫被武候卫抓走的消息，立马掉头去宫里求救。 一向喜好飞白的李世民又在临摹王右军的字帖，他最近心情特别愉快。微服出宫几次，发现长安城里风清气正，逝去的爱妻长孙文德皇后由于长孙无忌的大义灭亲，在民间的贤名更胜从前了。于是原本心里对李景恒的埋怨和不满也渐渐消散了，心想这煌煌天朝，有个李景恒这样不怕得罪权贵的宗室子弟也是挺好的。 结果就听到了淮阳王妃哭诉李景恒抓走了淮阳王李道明……李世民气得把手里的毛笔摔了出去，气急败坏地赶到左武候卫，却听说李景恒并没有回到左武候卫。 看着怒气没处撒的李世民暴跳如雷的样子，噤若寒蝉的张勇弱弱道：“陛下，淮阳王是宗室，云梦公会不会是押着淮阳王去宗正寺了。” 李世民一听有理，立马出了左武候卫，去了宗正寺。 待李世民驾临宗正寺，李景恒和长孙冲还在对峙。 看到发妻带着李世民这个大救星赶到，原本如斗败公鸡的李道明顿时有了主心骨，大喊陛下救命。 “李景恒，你今天又要干什么？”李世民感觉心累，本来还觉得有李景恒挺好的，结果又开始作妖了。 李景恒拱手禀告道：“淮阳王在春明大街无故纵马，导致一人被撞身亡，触犯律法，臣已将人犯捉拿。念在淮阳王是宗室缌麻亲，故臣请宗正寺暂时收监，却被宗正少卿无故阻拦，请陛下圣裁！” 李世民苦口婆心说道：“景恒，你知道道明是什么人吗？他是你的从叔啊！” “在臣眼里只有杀人的嫌犯！”李景恒怼道。 “你这是忤逆！”见李景恒还敢顶嘴，李世民更气炸了。 李景恒幽幽说道：“臣是陛下任命的左武候中郎将，臣执行公务时，也就代表着陛下。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何况从叔乎！” “你这是诡辩，那朕就罢了你的官职！”李世民威胁道。 “若陛下执意如此，就请陛下着中书省拟旨。” “你——”李世民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一甩衣袖，不再理李景恒，转头问左右道：“孙伏伽来了没有？” 有内侍说已经等候多时了。 “那还不快请进来啊！” 李景恒皱眉道：“陛下这是何意？” 李世民没好气道：“你不是言必称律法吗？那好，朕就让大理寺卿在这里当场依法判决！” 孙伏伽一路小跑进来，李世民立刻道：“孙爱卿，道明今天进城时，不小心惊了马，无法控制，导致有一个路上行走的百姓被撞身亡，依律该如何判罚？” 孙伏伽思索道：“既然是无意间惊了马，那便是过失杀人，依律可不判刑，以赎论。过失杀人者赎铜一百二十斤。” “好，道明，明日准备铜一百二十斤，交给大理寺，回家去！”李世民拊掌道。 “陛下且慢！”李景恒连忙反对道：“臣有人证言，淮阳王在春明门便打伤了一名守门士卒，然后在春明大街肆意纵马，分明是有意为之。” 李道明重新抖擞了起来，傲然道：“就是春明门那个不长眼的士卒惊了孤的马，才不小心撞死了人。” “那请陛下传召守门士卒，当面对质。” 李世民乾坤独断道：“不必了，朕说李道明是惊马伤人就是惊马伤人，还不赶快把淮阳王身上的锁铐解了!” 武候士兵自然不敢不从，连忙解开李道明手上的锁。 “好了，道明，你也是一路风尘，回家歇息去，记得明日准备好赎铜。”李世民向外挥挥手道。 李道明一边揉了酸红的手腕，一边高呼陛下圣明，然后恶毒地盯了李景恒一眼，扬长离去。 其实李世民之所以这么维护李道明，倒不是因为李道明是他的亲戚，完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可不想李渊的鬼魂再出现在甘露殿。 看着李道明大摇大摆地走出宗正寺，李景恒咬牙切齿，真恨不得用自己的方式，劈个天雷直接把李道明劈死得了。但是他刚刚把长孙温诡异的弄死，若再让李道明死于超自然现象，太巧合了，只怕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先把李道明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 李世民的目光重新回到李景恒身上，有点欣赏，又有点不满，面上表情特别丰富，叹息道：“景恒啊，你年纪还小，有赤子之心难能可贵，但为人一世，总还是要讲些人情世故的。这样，你在左武候卫的担子先歇歇，转任右屯卫中郎将，专职百骑统领。” “喏！”李景恒默默低头，第一次生出无力感，心里面思绪万千。李世民终究是封建帝王，即使用法术迷他，也只能影响他一时，无关大局。要想建立真正依法治国的法治社会，是不是该从小培养一个合格的大唐接班人呢。 这个念头在李景恒内心深处悄然生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众人助攻下的升职 李世民走后，长孙冲大笑道：“李景恒，你也有今天！” “哼，夏虫不可语冰。”李景恒也随之离开宗正寺。 回到左武候卫，看着受害人家属以及因为自己而挺身而出作证的证人们殷切的目光，李景恒愧疚道：“景恒惭愧，有负重托。圣人仅以惊马为由判了淮阳王过失杀人，赎铜一百二十斤。” 跟随李景恒去过宗正寺的武候士兵生怕百姓误解，赶紧解释道：“诸位莫怪云梦公，云梦公其实已经尽力了，云梦公因为此事已经被圣人罢掉左武候中郎将的职务了。” 受害人家属向李景恒跪下道：“都是小人的错，不知深浅，才连累云梦公被圣人降罪。” 李景恒连忙将其扶起，叹道：“某未能为令尊讨回公道已是有负于你，岂敢受此大礼。没他说的那么严重，某不过是从左武候卫调到右屯卫去，还是中郎将。只是以后不能名正言顺地维护万年的治安了。” 录事参军张勇得知李景恒已经不再担任左武候中郎将后，脸上表现得依依惜别，心里却是大喜，从今以后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那几个能挺身而出为李道明杀人案当证人的百姓自然都是热心肠，回去之后，经过他们的宣扬发酵，第二天，诸坊百姓都知道了，云梦公因为为百姓主持公道，惹了圣人生气，被调离左武候卫了。 东市的一个酒肆里，有一桌酒客正在讨论这个事情，酒酣耳热之时，突然其中一人脸色通红地拍案而起，怒道：“圣人何其不公，云梦公大公无私，却被圣人罢了官。如今云梦公离了左武候卫，只怕今后我们万年县又会回到原来的样子。不若我等前去朱雀门前请愿，求圣人把云梦公还给我们万年县！” 酒肆里的酒客们都是几两酒在肚，所谓酒壮人胆，有人登高一呼，全都纷纷应和，表示同往。 说走就走，各桌酒客在同一时间招呼掌柜结账。那酒肆掌柜才知道这些酒客要干个大事情，咬牙道：“今日的酒，老朽全请了，请愿也算上老朽一份。老朽自开皇年间还叫大兴城那会儿就在长安城开酒肆，已经四十余年，第一次见到云梦公这种一心为百姓着想的王公显贵。” 在从众效应的影响下，东市百姓得知这群人要去朱雀门为云梦公请愿，纷纷加入，雪球越滚越大。到了朱雀门，已经聚集了接近千人。 朱雀门的守卫如临大敌，一面安抚百姓，一面慌忙派人去宫城通报。 李世民今天正和几个宰相讨论北方边患薛延陀的问题，听到这个消息大惊失色，没想到李景恒在长安百姓心中已经有这么高的地位了。 几个宰辅也是众生态。 知门下省事魏征说道：“臣曾上疏，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房玄龄皱眉道：“玄成（魏征字），当务之急是举重若轻地平息民怨。” 长孙无忌则说了句诛心之言：“李景恒收买的一手好人心，这是想做信陵君吗？” 黄门侍郎，参知政事刘洎听完冷笑道：“云梦公之所以能受百姓如此拥护，还不是因为长安城里像长孙五郎这种功臣国戚太多了。” “刘思道（刘洎字），你什么意思？”长孙无忌怒目相向。 “字面意思。”刘洎淡淡说道。 李世民头疼道：“这个时候了还争什么，赶快拿个解决办法出来啊，难不成还要让朕朝令夕改，重新把景恒放回左武候卫不成。” 房玄龄想了想说道：“臣这里有个建议，正好今天讨论薛延陀的问题，怀化郡王李思摩多次上奏，薛延陀时常侵扰他们突厥人的草场，让他们苦不堪言。不若就任命李景恒以右屯卫中郎将之职，检校胜州都督，若薛延陀再犯，则以胜州之兵援之。臣在骊山也曾见过李景恒的神勇，其又是江夏王这样的沙场宿将之子，臣想足以胜任了。百姓总不至于不讲情理，一直把李景恒困在左武候卫，不让他升迁。此举正好一举两得，既平息了百姓们的怨言，也解决了今天讨论的薛延陀和怀化郡王的问题。” 李世民大喜道：“房爱卿果然老成谋国，就依房爱卿的意思办。不过也别小家子气了，平心而论，李景恒任左武候中郎将以来，还是有功的，这样，迁右屯卫将军，检校胜州都督，如此百姓肯定更没话说了。” 房玄龄得了圣旨后，亲自去了朱雀门，向请愿百姓陈述朝廷并没有罢免李景恒的官职，误信了谣言，而是因为李景恒成绩显著，被陛下升了官，将要出任胜州都督。 见请愿百姓一一散去，房玄龄这才放心下来。 历朝历代，官员离任送万民伞的作秀行为见得多了，而能让百姓自发到皇城向圣人请愿的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人可不能继续留在京师了。 刘洎不声不响地走到房玄龄背后，笑道：“房相公好手段！” 房玄龄回过身来，见是刘洎，疑惑道：“刘相公何意？” 刘洎不阴不阳地说道：“房相公是看李景恒先抓了长孙五郎，又对淮阳王动手，生怕哪一天，梁国公府的人不小心也撞到六亲不认的李景恒手里，所以把李景恒远远地弄到胜州去。” “哼，以己度人！”房玄龄顿时脸色放了下来，不欢而散。 在北门当值的李景恒很快也得知了自己升任右屯卫将军，并代理胜州都督的消息。又知道这是长安百姓到朱雀门请愿的结果，不禁感慨赠人玫瑰，手留余香。 没想到他的仕途还真按当日安公执失思力的规划走，先当个千牛备身，然后去草原戍边，就是中间历练的时间短的出乎所有人意料。 听说李景恒要去胜州戍边，魏崇和高翼立马表示不想继续再在北门百骑蹉跎下去了，想要追随李景恒去胜州。 见魏崇和高翼言之切切，李景恒心里也可惜魏崇和高翼两人一身本领却埋没青史，表示现在就去找张士贵把他们二人讨要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新官上任 李景恒找到张士贵，说明来意后，张士贵立马欣然放人。这两个不服管的刺头张士贵当然巴不得送走，北门百骑之所以桀骜不驯，都是这两个领头的。 只是因为尉迟恭的原因，没人愿意提携这两个刺头。恐怕就只有李景恒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才不怕得罪尉迟恭。 看着李景恒与自己辞别，重新执掌北门百骑的张士贵也是后怕，谁能想到当日骊山行宫初见的后生如今已经成了长安城各家勋贵子弟的噩梦了。幸亏那日在骊山没有给李景恒使绊子，不然以李景恒的性格指不定能闹出什么大事来。 得到张士贵的首肯后，李景恒又去李世民那为二人讨要官职。 李世民只希望把李景恒远远地打发走，眼不见心不烦，自然无不答应。而且李景恒初次戍边，当然最好给他安排几个经验丰富的帮手。正好魏崇和高翼都领着昭武校尉的散官，胜州都督府只是下都督府，于是将二人各升一阶，高翼出任胜州都督府长史，魏崇出任胜州都督府司马。 李景恒回到家中，侯莫陈慧埋怨道：“本来以为这次回到长安后，我们一家一直聚少离多的局面总算告一段落了，谁想到，我才到长安不久，你就要去胜州了。” 不过李道宗常年在外征战，侯莫陈慧早已习惯了这种离别，感慨过后就开始为儿子收拾行装。 李道宗都不想看李景恒，由于李景恒昨日抓李道明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现在在宗室里成了里外不是人，今早李道明碰见他，就跟仇人一样。心累道：“那有什么办法，景恒这段时间在长安的所作所为你也听说了，昨日又把道明给抓了。他被外放是朝野共识，谁都不想让景恒继续留在长安了。”他半生谨小慎微，如今人设全被儿子毁了。 当然，说归说，李景恒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头一回戍边，毫无经验，李道宗把李景恒带回书房，细细叮嘱道：“你虽然武艺超群，但行军打仗不是匹夫之勇就能无往不利的，你第一次领兵，一定要小心谨慎，莫做了纸上谈兵的赵括。” “孩儿谨记。” “那就好。”李道宗想了想，又继续传授自己的兵法心得：“薛延陀若要侵掠东突厥部，南下势必要越过大漠，行程几千里，肯定人困马乏，急欲速战，你切不可年轻气盛，与其针锋相对。只需退守长城一线，坚壁清野，烧掉草料，与李思摩互成掎角之势，将薛延陀死死拖在长城与黄河之间即可。到时候对方粮草已尽，无力为继之时，再一鼓作气，定能大获全胜。当然，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真到了临阵对敌时，还需随机应变。”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李景恒脱口而出。李道宗所教不就是后世影响深远的游击战吗。 李道宗眼睛一亮，惊讶道：“归纳得好，正是此理，看来你的兵法也没有拉下。但切莫骄傲，谨记长平之战的赵括也是熟读兵书的。” 也许是李景恒多留在长安一天，李世民就会多一天的不安心，李景恒刚离开甘露殿，李世民马上又下了一道旨，以边情紧急为由，要求李景恒即刻动身赴任。 所以，第二天一早，李景恒和高翼魏崇踏上了前往胜州的旅途。 灞桥旁，送别的人中，除了李道宗一家，还有安公执失思力。 执失思力虽然入朝为官，但依旧是东突厥执失部酋长，得知李景恒要去胜州帮助东突厥抵御薛延陀的侵扰，于是也前来相送。 临行前，执失思力给了李景恒一块雕刻着狼头的腰牌，说是他们东突厥执失部的信物，能够让执失部的兵马听从指挥。 除了他们以外，灞桥前还站着许多陆续得到消息前来饯行的长安百姓，手拿折柳，祝李景恒一路顺风，建功立业，早日回到长安。 “回去，都回去！”李景恒最后跟大家招了招手，策马北上。 看着送别百姓久久没有离去，执失思力感叹道：“为官者能够获得百姓的如此爱戴，夫复何求！” 李道宗则苦笑不已，得到这种爱戴的代价是他现在已经被宗室朝臣各种针对，这滋味可不好受。 不同于大唐的其他那些管着好几个州兵马的都督府，胜州都督府只管胜州一地，下辖榆林，河滨，连谷，银城四县。其中银城县在长城以南，另外三个县都在长城外边，而治所榆林县，比现代的那个榆林城要北的多，是胜州最北的一个县，坐落在黄河南岸。 一路跋涉的李景恒有些后悔带着高翼魏崇这两个累赘了，不然以他腾云驾雾，纵地金光的本领，何必受这种罪。 这时候，骑行在沙丘之上的三人隐隐听到忽大忽小的水流声，定眼看去，一座矮小的孤城顿入眼帘。 魏崇大喜道：“将军，我们终于到榆林了！” 高翼则揶揄道：“魏崇，该改口叫都督了。唉，当年我们和东突厥打得死去活来，没想到现在成一家人了。” 作为一个只为戍边存在的小城，说是府治所在，其实除了多个城墙，就跟一个小村落差不多。加上薛延陀时常南下，这里地处长城以北，常常被战略放弃，所以此地除了戍边的士兵，几乎没有百姓。 和前任胜州都督交接完后，李景恒正式接管胜州军政大权。 不过李景恒并没有在榆林多作停留，只是与都督府的录事参军以及功仓户兵法士六曹参军见过面后，就让魏崇高翼代他先把政事抓起来，他则马不停蹄，去会见在定襄城重建牙帐的东突厥可汗，怀化郡王李思摩。他在这里最主要的任务，是与李思摩一起共同抵抗薛延陀的侵扰。 离开榆林，李景恒再也受不了这种凡人的赶路方式，把自己的坐骑变成一张纸马，收进袖兜，然后腾云而起，向李思摩的牙帐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汉化的突厥贵族 贞观四年，李靖灭东突厥后，其属下的部落或北附薛延陀，或者向西投奔西域，投降唐朝的还有十多万人。李世民采用中书令温彦博的意见，将投降的突厥贵族和平民分离，平民安置在塞外，而各部落贵族，则令其入朝充任宿卫官兵。因此当时迁入长安的突厥贵族有一万多人。 结果两年前，突利可汗之弟阿史那结社率因为曾经诬告突利可汗谋反而被李世民厌恶，眼见同样投降的突厥贵族一个个都封了大将军，将军，他却一直只是个中郎将，心生不满，于是纠结旧部企图谋反，很快被杀。 虽然叛乱很快平定，但是这一万多突厥贵族，再次引起了朝中的讨论。大家都认为，在京师生活这么多突厥人，是个极大的隐患，永嘉之乱前车之鉴未远，于是纷纷上书要求把这些突厥贵族外迁。 因为刚刚发生叛乱，心有余悸的李世民很快同意，于是决定恢复东突厥汗国，任命最忠心的一个突厥贵族，已经被赐姓李的右武候大将军、化州都督、怀化郡王李思摩为乙弥泥孰俟利可汗，是为东突厥可汗，由李思摩率领这一万突厥贵族回到塞外。同时也可以作为大唐防御薛延陀南下的屏障，一举两得。 但这些突厥贵族早就被长安的繁华腐蚀，哪里还愿意回到草原牧羊，而且去了塞北还要时刻担心薛延陀的南下侵扰，便就以害怕薛延陀为由不愿离开。 可惜李世民圣意已决，李思摩没办法，只好哭哭啼啼地离开长安。 自从东突厥灭亡后，薛延陀就一跃成为漠北老大，常常南下挑衅大唐。回到定襄故城重建牙帐的李思摩在不到两年时间内，就被打了好几次。所以一直上书，希望能够回到长安。 李世民当然不会同意，于是才有了这次李景恒出任胜州都督，充当李思摩的后盾。 李景恒往东北方向飞了一阵，黄沙变成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感知到定襄城已经不远了，才按下云头，重新把纸马变了回来。 和李景恒想象中逐水而居的帐篷不同，经过十余年的汉化，定襄城已经和中原的城镇没什么两样了，其繁华程度比他的胜州榆林城强多了。 李景恒牵着马缓缓走进定襄城，找了一个商户打听俟利可汗的府邸在哪。那商户见李景恒身着唐服，又听说是从长安来的，立刻关了店门，很热情地亲自给李景恒带路，一路上跟李景恒大倒苦水，直说塞北艰苦，日日思念长安。 这时，那商户指了指远处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突厥人说那个是左贤王。 来胜州之前，李景恒已经对东突厥的基本情况做了大概的了解，重建东突厥汗国时，李世民除了封李思摩为可汗外，还封了阿史那忠为左贤王，阿史那泥熟为右贤王。 也就是说那个阿史那忠就是东突厥的二号人物。不过阿史那忠现在已经不姓阿史那了，也被李世民赐了姓，叫做史忠。 于是李景恒谢别商户，向史忠走去。 史忠也看到李景恒朝自己走来，他同样日夜思念在长安的幸福生活，陡然看见熟悉又陌生的唐服，连忙翻身下马，主动问道：“郎君是从南边过来的吗？” 李景恒向史忠拱了拱手，道：“可是左贤王当面，在下是新任胜州都督李景恒。圣人收到俟利可汗的奏疏后，十分关心东突厥的安危，故命在下领胜州兵马与东突厥共防薛延陀。在下到了榆林后，就第一时间来面见俟利可汗。” “原来是天使！”史忠顿时眼泪直下，紧紧握着李景恒的手，抽泣地表示他不想再呆在塞北了，希望李景恒能够在圣人面前美言，让他重新回到长安侍奉圣人。 李景恒尴尬不已，费劲地把手从史忠那里挣脱出来，发现袖子都已经打湿了，只好敷衍道：“左贤王放心，景恒一定转述。” 史忠擦了擦眼泪道：“让李都督见笑了，实在是见到天使，喜极而涕。我这就带您去见可汗。” 这些突厥人可以说从上到下都不愿意再回到苦寒的塞北，包括已经被封为可汗的李思摩。得知李世民并没有答应让他们重新回到黄河以南，只是派了一个小将来做胜州都督，帮忙协防薛延陀，李思摩非常失望。 自从李思摩被李世民封为可汗重建东突厥汗国以来，一直是焦头烂额，跟着他北渡黄河的那一万多突厥贵族个个都想着重新回去，而原本就留在东突厥故地的突厥平民则因为和他们这些汉化的贵族格格不入，也是离心离德。 这个小娃娃能顶什么用，想到薛延陀的凶残，李思摩顿时觉得前途暗淡，看来得继续上疏了。 感受到李思摩的冷淡，李景恒也能猜到李思摩的大概想法。他现在也不好保证什么，以后李思摩就会意识到轻视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错误。便只说若薛延陀有异动，只需遣使到榆林城，他第一时间就会倾全州兵马相救。 离开李思摩的府邸，史忠也跟着送了出来，一直念叨着希望能够回到长安侍奉圣人。 李景恒暗笑这群突厥贵族汉化的真彻底，转而问道：“左贤王，不知执失部的草场在哪里？” 史忠一愣，好奇道：“李都督找执失部有什么事吗？” 李景恒将执失思力送的腰牌拿了出来，解释道：“安公是家父挚友，这次得知景恒出镇胜州，特意送了这个腰牌。” 执失思力由于是九江长公主驸马，是为数不多能够不用出塞的突厥贵族，史忠非常嫉妒，赶忙问道：“不知令尊是？” 得知李景恒是江夏王李道宗的儿子，史忠看向李景恒的目光更加热烈了。再次表达想要回京侍奉圣人，请江夏王在朝中多多美言，定有重谢。 李景恒暗笑，他们父子现在在朝中早就人见人厌了，指望李道宗帮忙，只怕会越帮越忙。 史忠哪里晓得长安城的变化，兴致勃勃地带李景恒去了执失部的草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无心插柳 由于执失思力做了驸马，不用跟其他突厥贵族一起回塞北老家，所以执失部便由执失思力的弟弟执失莫诃友统领。 当日在灞桥，执失思力说只要李景恒向执失部展示狼纹腰牌，就能让执失部听其调遣。 结果却恰恰相反，执失莫诃友看到李景恒向他展示腰牌后，勃然大怒道：“好个执失思力，竟敢把执失部的兵符送给外人。来人，把兵符从他手里夺回来。” 营帐内的气氛陡然冷却下来，几个突厥近卫立刻就朝李景恒扑了过去。 结果那几个虎背熊腰的近卫，不仅连李景恒的衣角都没碰到，眨眼功夫，七荤八素地倒在了地上。 执失莫诃友看到自己的近卫全都失去了战斗力，顿时有些惊慌失措。 李景恒玩味地看着一脸戒备的执失莫诃友，看来执失莫诃友代替执失思力管理部落后，已经生出了野心，不愿意再接受执失思力的领导了。 史忠也被突然的惊变吓坏了，怒斥道：“莫诃友，你吃狗胆了，竟敢对李都督无礼，还不赶快向李都督认错赔罪，李都督可是江夏王的麟儿。” “左贤王，这是我执失部的事情，你莫要多事！”执失莫诃友一点没把史忠这个左贤王放在眼里。 莫诃友拿起桌上的牛角号，快速吹了几下，立马有恃无恐起来，冷笑道：“李都督，劝你赶快把我执失部兵符还给我，不然你可走不出这片草场。” 几声号角过后，方圆几里的草场果然异动起来。 李景恒把玩着狼纹腰牌，一步一步走近莫诃友，对莫诃友的威胁丝毫没放在心上，反问道：“那如果某能走出这片草场，你待如何？” “你别过来！”李景恒慢慢逼近，吓得莫诃友连忙丢掉牛角号，把弯刀拔了出来。 结果却像是献刀一样，弯刀转眼到了李景恒手里。 李景恒面色一冷，抓住莫诃友的衣领，跟拎小鸡似的，把他拎在手里，走出营帐。 果不其然，营帐外边已经被执失部的勇士们团团围住，看到他们的首领被人擒住，纷纷咒骂起来。 执失莫诃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李景恒用这么屈辱的姿势抓着，双手掩面，恨不得把自己钻进草地里。他在部落里一直维持着的威严，算是彻底没了。 李景恒大笑道：“莫诃友，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能不能走出这片草场！” 话音刚落，李景恒的坐骑一声嘶吼，挣断了缰绳，向李景恒奔来。 接着李景恒抓着莫诃友的手一紧，顺势跃上马背，然后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马驮着李景恒，上面还提着莫诃友，高高跃起，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从执失部勇士的头顶上飞了出去。 跳出包围圈后，李景恒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掉回马头，重新面向那些执失部勇士，跟丢垃圾似的随手把莫诃友丢到前面的草地上，淡淡问道：“莫诃友，可是服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执失部勇士，纷纷下马，用五体投地的姿势跪伏在李景恒马前，嘴上还一直念叨着什么。 惊掉下巴的史忠一路小跑过来，跟李景恒翻译说这些突厥勇士是在跪拜天马和天马的主人。对李景恒的态度也从原来的恭维谄媚变成了恭敬害怕。能降伏天马，做天马的主人，那能是一般人吗？看来比之江夏王，这位胜州都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李景恒闻言哭笑不得，摸了摸马脖子上的鬃毛，心道只是在马上用了点法术，没想到这匹普普通通的马就成了突厥人崇拜的天马。这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莫诃友也以为李景恒座下的是天马，内心深处早已拜服。心想难怪执失思力会把狼纹腰牌给他，原来是天马的主人。能够降伏天马的人，肯定是上天派来的使者，是草原各族天然的共同领袖。 只是心里已经万般服气，面子上还是不好意思低头，嘴硬道：“原来李都督是天马的主人，您的马术在下当然心服口服，但是我们草原人以弓马双绝著称，若您在箭术上还能胜过我们执失部的神箭手一筹，那别说我们执失部今后唯都督马首是瞻，我执失莫诃友甘为都督家奴，鞍前马后。” 李景恒听到这话，感觉说不出的怪异，脑子里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高翼的画面，又找自己比箭，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吗。自然是欣然应下。 执失莫诃友顿时大喜，连忙招来执失部最厉害的神射手，要求他跟李景恒比箭。归顺肯定是要归顺的，这可是天马的主人。但是只要能在箭术方面胜过一筹，稍微挽回一点尊严，再归顺面子上会好看点。 只是让莫诃友无奈的是，天马的主人这个名头太大了，那个神射手根本生不起半分与李景恒比赛的勇气。莫诃友没办法，只好用自己顶上，他自认为他在箭术上还是有几分门道的。 莫诃友拿起弓箭，仰着头观察了天空良久，想找个好点的目标来体现他优秀的箭法。终于，两只大雁并排飞过。莫诃友大喜，弓弦松开，两只大雁应声落地，一箭双雕。 莫诃友随后把弓箭递给李景恒，总算是恢复了一点骄傲，自信道：“都督，如何？” 李景恒笑道：“你也在长安待过好多年了，不知听说过北门百骑的神射手高翼没有。别说我欺负你，实在是骄傲如高翼早都被我的箭术折服了。”说罢随手一箭，又一只大雁掉落了下来。 莫诃友听说李景恒箭术比高翼还厉害，心里一突，结果却看到李景恒只射落一雁，还以为李景恒是说大话，大笑道：“李都督，您这一箭可不如我！” “是吗？我射的是大雁的眼睛。”李景恒淡淡说道。 莫诃友的大笑戛然而止，不相信地去找寻那只掉落的大雁，果然一箭正中眼睛。 心服口服的莫诃友捧着大雁走到李景恒面前，下跪道：“奴才执失莫诃友拜见主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各方反应 李景恒没想到执失莫诃友还真就自称奴才，奉他为主人。只好将其扶起，直言使不得。 莫诃友坚持道：“能与天马一同侍奉主人，是莫诃友几世修来的福分，望主人成全！” 史忠也在一旁劝说道：“草原男儿，向来言出必行，李都督就收下莫诃友这个奴仆。况且李都督乃是天马的主人，不算辱没莫诃友了。” 莫诃友一直不肯起来，李景恒也就只好口头表示认下他这个奴仆。 莫诃友大喜，连忙把执失部托付给其他族人，就要跟着李景恒回胜州。不过李景恒可不想带着这个拖油瓶，之前从长安到胜州赴任，就是带着两个拖油瓶，结果不敢腾云驾雾，只能老老实实骑马，一路上累得半死。 于是说让莫诃友留在这里继续管理执失部就好，到时候若是薛延陀南下侵略，再率部落勇士随他一同作战。 莫诃友也就没再坚持，表示执失部今后无论男女老幼皆是主人的部曲，只希望主人能够时常抽时间到执失部关心视察。 离开执失部后，由于左贤王史忠的宣扬，以及执失部牧民的口口相传，很快，东突厥开始慢慢流传大唐的胜州都督李景恒是天马的主人的传闻。 李景恒绝对不会想到，他一时的无心插柳，不仅让他完全收服了执失部落，而且让那些已经对汉化贵族离心离德的突厥平民又重新恢复了对大唐的忠心。 渐渐的，传闻越传越神奇，李景恒所在的胜州榆林城一跃成为了草原百姓心中的圣城。 李景恒离开东突厥后，并没有直接返回胜州，不然时间上可没法解释。于是他一会儿在西伯利亚，一会儿在南沙岛礁，天南地北的玩了好多天，待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回到榆林。 从史忠那里得知李景恒是天马的主人时，李思摩开始并不相信，开什么玩笑，天马只是流传在草原各族的神话传说，怎么可能在现实中出现。 史忠不服气道：“可汗，这是我亲眼所见的，当时李都督被执失部包围，只见李都督的坐骑腾空而起，飞了好几丈高呢。执失部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执失莫诃友当场就跪下称李都督为主人了。” 史忠言之凿凿，李思摩半信半疑地亲自去执失部询问当日情况，结果打听出来的信息和史忠说的一模一样。李思摩这才相信，一时间老泪纵横，难怪圣人会派一个小将出镇胜州，原来竟是天马的主人。遥对着长安城的方向连连磕头，嘴里还念叨着：“圣人果然没有抛弃思摩！” 回去之后立刻又给李世民上了一封奏表，感谢李世民派了天马的主人来帮助东突厥。 看到李思摩的奏疏又出现在眼前，李世民一阵头疼，不用问，肯定又是要求内附的。结果打开才发现错的离谱，竟然是李思摩的谢恩折。李景恒是天马的主人？什么乱七八糟的，李世民越看越糊涂。自从骊山行宫之后，李景恒给李世民带来的意外一次比一次惊奇。 于是李世民决定给紧邻胜州的夏州都督尉迟恭下了一道旨意，让他去查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与胜州都督府只管胜州一地不同，尉迟恭这个夏州都督领夏、绥、银三州。尉迟恭收到李世民的密旨后，不屑地想，什么天马，糊弄愚民的东西罢了。如果真有天马，又岂是李道宗那个老匹夫的儿子能够降伏的。 不过既然李世民要他去查看，尉迟恭也不敢敷衍，立马动身去了榆林。 到李世民收到李思摩谢恩折的时候，关于天马的传说也已经传到了漠北，漠北诸部人心思动。 薛延陀可汗夷男自然也知道这件事，立刻把铁勒诸部首领都召集到郁督军山王廷议事，准备商讨南下夺取天马。然而等了半天，其他铁勒诸部的首领都到齐了，唯有拔野古部首领屈利失迟迟没有出现。 这时候，前去拔野古部的信使回来说拔野古部已经举部南下，投奔天马的主人去了。 夷男气得把眼前的烤全羊踢翻了，他本来就打算去争夺天马，如今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决定，举国之兵，踏平胜州。 被召集而来的铁勒诸部首领这才知道，夷男可汗想要争夺天马，顿时慌了神，全都表示反对。 仆骨部首领歌滥延说道：“可汗不可，李都督是天马的主人，长生天在人间的使者，您若要去攻打胜州，与李都督为敌，那就是与长生天为敌，恕仆骨部不能从命！” 说罢歌滥延转身离了营帐。 其他诸部首领，看到歌滥延当了出头鸟，也想跟着起身告退，不过看到夷男那吃人的目光后，还是没敢起身。夷男在他们心里，积威已深。 作为漠北共主多年的夷男，从来没想过铁勒诸部敢在自己面前说一个不字。不曾想，这才几天时间，先是拔野古部跑了，现在仆骨部也敢反对自己了。争夺天马的心思更加强烈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别说其他铁勒诸部，就是薛延陀内部，恐怕人心也散了。如果能夺到天马，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入主中原，成就前秦，北魏那样的伟业。 “歌滥延，我说过你能走吗？”夷男冷冷地说道。 歌滥延回头戒备道：“可汗要强留歌滥延？” “在草原，没有谁能忤逆我，李景恒不行，你更不行！”夷男把手一挥，喝道：“左右何在，把这叛徒剁成肉泥，丢到山下草场积肥。” 召集诸部首领前，夷男早就预料到由于天马在草原牧民中神圣的地位，今日之事肯定没有那么顺利，所以早已安排好刀斧手埋伏在两侧。 刀斧手瞬间闯进帐来，歌滥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剁成了肉泥。 血腥的场面把其他诸部首领吓得瑟瑟发抖，慌忙争先恐后地表态愿紧密团结在以夷男可汗为核心的薛延陀汗国周围，为可汗前驱，南征胜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圣翼城 李景恒回到榆林后不久，关于天马的传说也慢慢传到了榆林。 一天夜里，魏崇巡查军营，看到几个士兵围在马厩旁争吵，便走过去询问怎么回事。 自从李景恒接管胜州军政大权后，长史高翼分管政务民事，司马魏崇负责操练兵马。胜州地处边陲，没有多少普通百姓，高翼的到来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但是胜州的兵马就遭了罪了。 魏崇一直在北门百骑为官，周围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来了胜州，也同样用百骑的标准来操练这些普通士兵，结果没多长时间，魏崇就得了魏阎王的绰号。 看到魏阎王出现在面前，几个士兵立马就停止了争吵，异口同声道：“参见魏司马！” “这么晚了，你们不去睡觉，围在这里干什么？” 其中一个士兵壮着胆子道：“回禀魏司马，我等是在争论这里哪一匹是都督的天马。我说是这一匹，他们偏偏要与我争吵，那日都督进城，我明明就看到都督骑着的是这匹马。魏司马，您能告诉我们都督的天马是哪一匹吗？” ‘“什么天马？”魏崇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是说的河洛官话，他怎么听不懂呢。 听完这几个士兵接下来的解释，魏崇才明白，原来黄河对面的突厥部落里流传出一个传说，说胜州都督李景恒是长生天派到人间的使者，有一匹天马。 难怪最近河对岸的突厥人越来越多了，魏崇本来还以为是最近河对面水草肥美，突厥牧民逐水而来，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至于天马，魏崇记得他们三个赴任时所骑之马都是在北门马厩随便挑的。负责北门马厩的斛斯政则擅长养马不假，但怎么可能喂出天马来。而且他们一路从长安到榆林，没感觉他们都督的那匹马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当然，这些话魏崇不会跟这几个士兵说，只是神秘地说道：“既然是天马，又岂是尔等凡眼能看出来的。都散去，这么有精力，明日继续加练！” 那几个士兵闻言顿时叫苦不迭，四散而去。 几个士兵离开后，魏崇立刻严肃起来，不再继续巡查军营，赶紧往都督府后衙跑去。 李景恒一边喝着酒，就着炒豆，一边用玄光术将他前些日子在西伯利亚和南海岛礁看到的美景投放在墙壁上。这是他最近才发明出来的关于法术的妙用，如果不是怕发出声响，引起后衙里其他人的注意，李景恒都想把他前世看过的电影用玄光术呈现出来。 这时候，听到门外有人敲门，李景恒连忙撤了玄光术，喊了声请进。 见是魏崇，李景恒知道他这个时间基本都在巡查军营，一边招呼他坐下喝酒，一边奇怪道：“魏崇，可是出什么事了？” 魏崇连忙把今夜发生之事告诉李景恒，皱眉道：“都督，因为这个传闻，榆林对岸已经聚集了许多牧民，您说这个传闻会不会是薛延陀的什么阴谋啊？” 李景恒没想到他在执失部被误会的那个天马传闻还有后续，不禁笑道：“这还真不是薛延陀的阴谋，上回去见李思摩后，因为受安公所托，顺便去执失部看望部众，结果在执失部驾马时展示了一点马上功夫，那匹马竟被执失部认为是天马，安公的弟弟执失莫诃友还自认奴仆要侍奉我。没想到现在越传越离谱，我都成长生天的使者了。” 魏崇想了想当日在骊山脚下，自己极为自信的武力在李景恒面前都走不到一回合。李景恒被突厥人认为是长生天的使者，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魏崇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卑职就放心了。只是天马在草原诸部的地位是非常神圣的，卑职听士兵说，聚集在河对岸的突厥牧民已经把榆林城当成圣城了，只是由于圣人严旨突厥人不得南渡黄河，才会聚集在河对岸，每日对着榆林城跪拜。现在人还少，不过卑职担心以后人恐怕会越来越多，要是不加管制有可能会出大乱子。” 李景恒心想是这个理，于是道：“这样，圣人不让突厥人进入河南，又没说不让我们去河北，明日该让高翼这个长史动一下了，让他负责在对岸重新建一座城，等城筑好后再把这些投奔我们的牧民迁入城中，设置官府有效管制。建好了城还能给榆林城增加一道屏障。既然那些牧民把榆林当成了圣城，那就把这些牧民都发动起来，与我们的士兵一起筑城。名字就叫做圣翼城，取圣城辅翼之名，让高翼去宣扬一下，那些牧民就会自发和我们一起筑城了。” “圣翼城？”魏崇忽然笑道：“如果都督不说是取圣城辅翼之名，高翼可能还以为是以他的名字冠名新城了。” 李景恒也笑道：“呃……作为高翼辛苦筑城的报酬，可以让他自己在心里面这么认为。” 玩笑过后，魏崇重新正色道：“可是突厥人一向逐水而居，都督确信他们会肯迁入新城定居吗？” 李景恒好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一来，你看看李思摩他们，在城中定居久了谁还愿意过那种有上顿没下顿的游牧生活。二来，我们的新城可不是一般的城，那是他们心中的圣城延伸出来的翼城。” “可是那些牧民和突厥贵族不同，李思摩他们当年入朝后，至少都封了五品官，可以不事生产。这些牧民以游牧为生，迁入城中如何维持生计呢？” “这个好办，我打算在新城筑好后，在新城建一个互市，到时候草原的骏马羊皮，中原的丝绸陶瓷，都可以在这里交流买卖。我在左武候卫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是在东市的商人那里应该还是能留下一些香火情的。新城筑好后，我会请东市的商人帮忙，把互市先支棱起来。万事开头难，有东市商人帮忙，这最难的一步也就解决了。”李景恒并不担心牧民入城后的生计，从古到今，边境贸易都是最赚钱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李景恒与尉迟恭的第一次交锋 前来调查天马事件的夏州都督尉迟恭轻车简从，只带了两个随从，到了榆林城下。 结果却在城门口被守门士卒给拦了下来。 唐朝有个过所制度，人员流动，逢关进城都要手持过所才能顺利通过，相当于现在的身份证或者护照。否则不仅别想进城，还会被官府缉拿。 而榆林城，就坐落在大唐中央王朝和羁縻州府的边界线上。作为边境城关，对过所的检查肯定更加严格。再加上魏崇担任胜州司马后，官兵上下风貌更是焕然一新。 尉迟恭堂堂鄂国公，出门何曾带过过所，别人的过所都是他的都督府签发的。于是显而易见的，就被守门士兵给拦了下来。 没有过所而到榆林来，这是要偷渡出境啊。守门士兵立刻吹响哨子，众士卒将尉迟恭三人团团围住，令其下马束手就擒。 尉迟恭的随从连忙怒斥道：“放肆，不得无礼！这位是当今鄂国公，夏州都督府的尉迟都督，赶紧滚开，尉迟都督有公务要见胜州都督李景恒，耽误了正事你们吃罪不起！” 领头的队正半信半疑，便说：“请鄂公在此稍后，待卑职派人通报都督。”但却没有撤了围住尉迟恭的人马。 尉迟恭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待遇呢，气极反笑，对随从道：“早就听说李景恒这小娃娃在长安闹得不像话，连长孙无忌都被他弄得灰头土脸的。没想到外放到胜州又玩起周亚夫的把戏，把榆林城当成了细柳营了。” 尉迟恭自恃武力，从随从那接过马槊，就要强行闯关。 守门队正大惊，连忙指挥队伍结阵防御。 一时间，城门口尘土飞扬，人声鼎沸。 尉迟恭恨那个队正落了他的面子，挺着马槊就朝他扎去。眼看那队正就要抵挡不住时，有人帮他挡住了来自尉迟恭的致命一击。 那个队正回头一看，救他之人原来是魏阎王。 队正暂松一口气，连忙道：“多谢魏司马救命。此人没有过所就要闯关，还自称是夏州的鄂国公，卑职惭愧，没能挡住贼人，请司马治罪。” “暂且退后，尉迟敬德勇冠三军，你打不过他很正常。”魏崇说完转头看向尉迟恭，冷笑道：“是，鄂国公。” 队正心里一登，原来那凶神恶煞的老者真是鄂国公尉迟恭，难怪如此有恃无恐，连忙向尉迟恭请罪。 尉迟恭得了面子，也没兴趣跟一个九品队正计较，正打算敲打几句就放过他。 结果没想到魏崇却拦住了队正的请罪，淡淡道：“尽忠职守，何罪之有。别说是鄂国公，就是长孙无忌，房玄龄到了这里，没有过所也进不得榆林城。” 尉迟恭再次冷然下来，看魏崇的相貌越来越觉得眼熟，突然道：“你是魏崇？” 魏崇不屑道：“没想到鄂国公还能记得下官，实在荣幸。” “魏司马？”尉迟恭回想起刚才队正对魏崇的称呼，皱眉道：“没想到你竟然做了胜州司马。”五品六品虽然近在咫尺，却天壤之别。五品官服绯，配银鱼袋，而六品以下只能穿绿色的衣服。到了五品官，才能称得上是中高级官员。 魏崇讽刺道：“让鄂国公失望了，承蒙李都督提携，在圣人面前举荐下官，下官才得以升迁。” 那队正现在也听明白了，敢情魏阎王和尉迟恭有仇。心里再一次刷新对魏阎王的认知，能跟尉迟恭结仇的，岂是一般人。 尉迟恭脸色非常难看，原来是李景恒的举荐。看来李道宗一家还记着当年他打伤李道宗眼睛的事情，才会变着法子跟自己作对。李景恒还没有跟尉迟恭碰面，就已经被尉迟恭恨上了。 既然魏崇到场，尉迟恭知道今天不可能强行闯关了，十五年前他尚且打不过魏崇，何况现在廉颇老矣。于是冷声道：“魏崇，某不跟你扯口舌之利，某这次是奉了圣人旨意，前来胜州找李景恒了解关于天马的情况，赶紧放某进城。” “过所。”魏崇不为所动，伸手道。 尉迟恭气急，他跟魏崇早就打过交道，知道他是在故意落自己的面子，只好把藏在怀里的圣旨掏了出来，丢给魏崇，大怒道：“这封圣旨，可以充作过所了吗？” 魏崇虽然和尉迟恭有仇，但也不敢不拿圣旨当回事，只好放行。 到胜州都督府衙门时，早已得了消息的李景恒已经在衙门口等候。 尉迟恭也不下马，居高临下道：“你就是李道宗家的娃娃？” 李景恒本来就对尉迟恭不感冒，没想到尉迟恭一见面就主动挑衅，直接怼道：“不错，正是本公。鄂公是来送还眼睛的吗？” “你——”尉迟恭顿时噎住，心里更加确定，李景恒举荐提拔魏崇为胜州司马，就是故意恶心自己的。 于是连都督府衙门都不想进去，直接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后生，某也不与你废话了。圣人日前收到李思摩的奏疏，说是感谢圣人把天马的主人派到胜州帮助东突厥防御薛延陀，直言你有一匹天马。圣人好奇，于是便传旨给某，让某来胜州问问情况，到底是什么天马。如果真有天马，应该立刻进贡给圣人，岂可私自留用。”最后一句话是尉迟恭自己添加的，李世民只是好奇，还真没有抢天马为己有的打算。 李景恒已经以天马作为噱头在黄河北岸筑新城了，也就不好在大街上解释这些东西，于是道：“那请鄂公移步衙内容某细说，有关军机大事，不宜传于六耳。” 进了都督府衙门，屏退左右后，李景恒便把之前给魏崇的说辞说与尉迟恭听。 尉迟恭听完李景恒的解释，心想这才对嘛，哪有什么天马，突厥人就是没见过世面。看刚才魏崇那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对李景恒毕恭毕敬的样子，看来这个李景恒可能真没吹牛，确实武艺高强到其坐骑被突厥人误以为是天马。 没想到李道宗那老匹夫倒生了一个好儿子，想想自己儿子那不争气的样子，尉迟恭越想越生气，叱道：“李景恒，你好大的胆子，黄河北岸已经不是胜州地界了，那是我朝羁縻东突厥的定襄都督府之地，你竟敢私自越界筑城。若是因此让李思摩生出间隙，与大唐离心，你如何担当的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报仇 李景恒不屑道：“鄂公莫不以为某是吓大的？某被草原各族牧民误认为是长生天的使者，在北岸筑城供民众迁入，那是降恩给东突厥，李思摩只会感激，何来不满？” “你个娃娃懂什么，那只是你自以为罢了，我朝与薛延陀今后势必有一战，所以要团结所有羁縻部落，不能让他们倒向薛延陀那边。你在北岸筑城，只会让李思摩觉得你的手伸的太长。”尉迟恭倚老卖老，继续教训李景恒。 李景恒可没好脾气伺候尉迟恭，刚刚给了点颜色反而蹬鼻子上脸了，翻脸道：“那就请尉迟都督拭目以待，你只是夏州都督，可管不了某这个胜州都督。你如果认为不妥，大可找圣人告状去，悉听尊便！” 本来就有宿仇的两人就此不欢而散。尉迟恭骂了句“竖子不足与谋”就气冲冲地离开榆林。 看着尉迟恭负气离去的背影，魏崇咒骂道：“老不死的东西，还是这么骄横，咒他死在回夏州的路上。” 李景恒站在魏崇的旁边，听到魏崇的咒骂，笑道：“可别把他真咒死了，他可是领着圣人的旨意到榆林调查天马事件的，如果死在这里，那我岂不是跳进旁边的黄河也洗不清了。别人还以为我要谋反呢。” 魏崇一愕，好像是这个理，连连呸道：“那刚才的诅咒不算数。” 不过魏崇的话倒是提醒了李景恒，他刚刚受够了尉迟恭高人一等的嘴脸，虽然不能弄死尉迟恭，但可以在路上给尉迟恭吃点苦头，就当是付给李道宗那只眼睛的利息。 两天后，李景恒算了算尉迟恭应该已经离开榆林很远了，他回到房间把门锁上，说要休息，吩咐下人任何事都不要打扰他。又给自己的房间布了一个锁阵，才放心元神出窍，很快就追上了尉迟恭三人。 随着李景恒默念法诀，原本的晴空万里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云层，云朵越来越黑，慢慢压了下来，风也渐渐大了起来。 看着天色愈来愈暗，狂风夹杂着黄沙扑打在脸上，尉迟恭三人只好把戴在头上的幞头摘了，将其解成方巾，把脸部包裹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 随从道：“鄂公，这天气看来是要下大暴雨了，我们赶紧找个村落避雨。” 尉迟恭都有点自我怀疑了，喃喃道：“怎么可能，以我几十年的戎马经验，今天不可能会下雨啊。” 不过那个随从却是想错了，李景恒既然要让尉迟恭吃点苦头，仅仅把他变成落汤鸡肯定是不够的。 随着几声炸雷，暴雨倾泻而下，而在暴雨中间，还夹杂着鸡蛋大的冰雹。 冰雹就像是涨了眼睛一样，追着尉迟恭砸，没一会儿工夫，尉迟恭的头上已经起了好几个包。 尉迟恭只好又把包裹着脸的方巾重新取下做成幞头戴在头上，希望能够减轻冰雹砸在头上的威力。 做好这一切，三人策马疾驰，希望能够找个落脚躲冰雹的地方，或者直接逃出这片乌云。根据尉迟恭的人生经验，这种大风暴雨夹杂着冰雹的短时强对流天气的范围并不大，且时间不长。 可是这里位于大唐边境，几十里地都荒无人烟，哪里能找得到躲冰雹的村落。更让尉迟恭不耐烦的是，他的马都快累瘫了，还是没能跑出这片乌云控制的区域，而且风暴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就在这时，尉迟恭的坐骑前蹄一软，再也坚持不住，栽倒下去，把尉迟恭丢进泥浆里。 尉迟恭再也忍不住，站起来仰头指天，破口大骂。 躲在乌云后面的李景恒看得真真的，心想尉迟恭是想学演义里的李元霸骂天找死吗？ 不过李景恒没想就这么用雷劈死尉迟恭，但是既然尉迟恭作死了，不给他见见血也对不起他的作死。 于是一块冰雹好巧不巧地就砸在尉迟恭的眼睛上。 “啊——”一声惨叫后，尉迟恭双手盖着眼眶，躺在泥浆里痛苦地翻滚，鲜血顺着手指间的缝隙中不断涌出。 做完这一切后，深藏功与名的李景恒收回云雨，不声不响地离开这里。很快，乌云散去，天空重新放晴，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唯有尉迟恭从此瞎了一只眼。 狼狈的回到夏州，尉迟恭越想越气，他不过是奉了圣人之命去了一趟胜州调查一下李道宗的儿子，结果就丢了一只眼睛，仿佛像是冥冥中把这只眼睛还给李道宗似的。 恶从心头起，怒从胆边生。打定主意的尉迟恭伏在桌案上奋笔直书。 写完密奏之后，尉迟恭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在昏暗的烛火下费劲地又读了一遍，感觉没有什么问题后，才心满意足地蜡封，八百里加急给李世民送去。 收到尉迟恭的密奏，李世民脸色顿变，连夜召见房玄龄和魏征。他本来还想召长孙无忌和高士廉，不过想到李景恒与长孙家有仇，他们说话肯定不客观，才作罢。 李世民把尉迟恭的密奏交给房玄龄过目，一边说道：“上月朕收到李思摩的奏疏，说是李景恒是天马的主人，长生天的使者，所以派尉迟敬德去胜州了解情况，结果尉迟敬德调查完回来上奏李景恒可能谋反。” “怎么可能？”还没看到密奏的魏征下意识说道。 房玄龄一目十行地看完密奏，把它交给魏征，道：“玄成，你先看看。” 魏征连忙打开密奏，密奏里的大意是李景恒故意做了个假象，把自己包装成天马的主人，凭借着天马在草原诸部心中神圣的地位，使得如今在漠南漠北，许多牧民已经不知圣人，只知李景恒。接着李景恒又擅自在黄河北岸筑了个城池，将前来投奔的突厥百姓一一收入囊中。由此看来，李景恒是在借天马传说聚拢突厥人为己用，恐怕有不臣之心。” 李景恒要是知道尉迟恭回到夏州后会信口雌黄，诬告他谋反，他当日还不如一雷劈死尉迟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意想不到的钦差 魏征看到尉迟恭的密奏，回道：“陛下，以李景恒在左武候卫任上的表现看，要说他要谋反，臣决计不信。没有哪个要谋反的人会先自绝于朝臣，又自绝于宗室。” 李世民皱眉道：“难道就不会是李景恒在收买人心？” 房玄龄倒是说了句公道话，摇摇头道：“虽然玄成一直在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是查遍青史，想要借助普通百姓覆灭一个朝代或许可能，比如汉之黄巾，以及前隋，但是若要开创一个王朝，就不是那些普通百姓拥护就能做到的了。光武中兴是因为得到了河北豪强的支持，陛下和先皇开创大唐伟业也是因为出身关陇士族。李景恒抓了长孙五郎，导致长孙五郎身亡，已经得罪了以长孙亚公，高相公（长孙无忌的舅舅高士廉）为首的关陇门阀，后又缉捕淮阳王，使他在宗室无立锥之地，如此作为，臣也不相信李景恒会谋反。” “那尉迟恭的密奏又如何解释呢？” 尉迟恭多年来自恃功劳，一向看不起朝中的宰辅，连首相房玄龄都看不起，更别说魏征这种从李建成那里投诚过来的。 房玄龄不喜欢李景恒，但更讨厌尉迟恭，难得有机会给尉迟恭上眼药，于是说道：“陛下还记得李景恒离京前曾经举荐高翼魏崇分别担任胜州的长史司马吗？” 李世民点点头。 房玄龄继续道：“早在贞观元年的时候，魏崇就因为与尉迟敬德争功，大大得罪了尉迟敬德。十五年来魏崇只做到昭武校尉的散官，有其不服人的性格原因，也和当年得罪了尉迟敬德不无关系。这次陛下让尉迟敬德去胜州，他肯定看到了已经担任胜州司马的魏崇。魏崇是李景恒举荐的，陛下也知道尉迟敬德的脾气，肯定把李景恒给记仇了。” 李世民脸色有些不好看，不悦道：“房爱卿是说尉迟恭罗织诬陷李景恒？”尉迟恭什么样的人李世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也曾经敲打过尉迟恭几次。 有次李世民故意对尉迟恭说：“有人说你要谋反，为什么？” 结果尉迟恭直接把衣服脱了，指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跟李世民说：“我谋反是真的！我跟随陛下征伐四方，身经百战，如今身上留下的都是刀锋箭头的痕迹。现在天下已经安定，便开始怀疑我要谋反吗？” 李世民能怎么办，只能好好安抚，不然不就成了鸟尽弓藏的昏君了。 魏征也加了一把火，说道：“不仅如此，陛下难道忘了，严格说来，鄂公和李景恒是有家恨的，江夏王的一只眼睛就是被鄂公打瞎了。陛下让鄂公去调查李景恒，这封密奏的真实性恐怕是要打折扣的。” 听完两位宰辅的话，李世民算是打消了对李景恒想要谋反的怀疑，点头道：“两位爱卿说的在理，是朕欠考虑了。那朕再另派一员钦差去胜州了解一下，如果真是尉迟恭诬告，也好洗掉李景恒身上的嫌疑。不知两位爱卿觉得派谁去比较合适呢？” 房玄龄和魏征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房玄龄苦笑道：“陛下，李景恒早就把朝臣得罪干净了，哪里像个要谋反的阴谋家。” 李世民说：“要不就让青雀走一趟。” 魏征想都不想连忙反对道：“陛下不可，魏王已经宠冠诸王，不可再加其政务了，不然要动摇国本的。” 青雀就是魏王李泰，因为李世民最宠爱他，使得李泰一直处心积虑想要从李承乾那抢过太子的位置。而魏征因为害怕再出现一次玄武门之变，所以他一直是支持李承乾的。不像老狐狸房玄龄，在涉及到立嗣问题上从来不作表态。 李世民也知道魏征倾向于李承乾，不喜道：“那魏卿的意思是让承乾去？” 魏征又摇摇头道：“太子乃国之储君，不可轻易出京。” “那你说个人选，总不能让承范去胜州调查他自己的儿子。”李世民气道。 房玄龄这时说道：“陛下其实可以从内侍省派一个内侍去调查。” “房相公，你要重开宦官干政不成！”魏征直接跳了起来。 “这个……”房玄龄一愕，也发觉了问题，连忙请罪：“陛下恕罪，玄成提醒得是，臣糊涂了。” 李世民灵光一闪，说道：“房卿倒是提醒朕了，派内侍不可，但可以从宫里派个女官去胜州。朕明天让武才人去胜州调查李景恒好了。” 对于朝中发生之事，李景恒当然一无所知。更不会想到，李世民会派出大名鼎鼎的则天女皇来胜州当这个调查钦差。 李景恒这时正在接见从定襄城赶来的左贤王史忠。 原来李思摩派到漠北探查薛延陀动向的斥候发现铁勒拔野古部的大军向南进发，兵锋直指漠南。李思摩得到消息后大惊失色，以为是薛延陀又来打他了，拔野古部是先头部队。 李思摩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天马的主人李景恒，立刻派人去榆林向李景恒汇报。于是就有了左贤王史忠到达榆林这件事。 史忠来榆林后首先看到的就是已经初具规模，半成品状态下的圣翼城，听说李景恒要此城建成后设立互市，立马表示等这次打退薛延陀后，也要留在这里。如果不能回到长安，待在这里也不错的。至于左贤王那个位子，谁爱坐坐去。 薛延陀终于要来了吗，当初离开京师前，李道宗曾经耳提面命，遇到薛延陀南侵，不可与其针锋相对，应退守长城，诱敌深入，耗其粮草，再歼之。 但李景恒当时称是，心里却并没打算这么做。他作为一个修仙者，薛延陀再凶残对他来说也是降维打击，何须玩什么兵法。再说，北岸的新城耗费了他好多人力物力，才建成一半，更不可能让它还没建好就遭了兵祸。 于是李景恒一面让魏崇整顿兵马，做好战斗准备，一面驾起云，一个人往北边飞去，去会一会这个史忠口中的“薛延陀先头部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拔野古部 举族投奔李景恒的铁勒拔野古部艰难穿过大漠后，在诺真水暂时驻扎歇息。 屈利失遥望着横在眼前绵绵不绝的阴山，给跟在身后的其他部落高层打气道：“大家再忍耐一下，加把劲，等翻过阴山，我们就能见到黄河了。长生天的使者就住在黄河岸边的榆林城里。” 屈利失的弟弟异蔑失担心道：“大兄，我们就这样叛出薛延陀，要是夷男可汗恼羞成怒怎么办？连东突厥背靠大唐都畏惧薛延陀，何况我们部落这么弱小，如何经得起薛延陀的雷霆之怒。” 屈利失激动道：“薛延陀就是太强大了，我们九姓铁勒在薛延陀麾下犹如奴隶，哪次南下打东突厥不是让我们九姓铁勒打头阵。再这么下去，我们部落还能剩下多少人。我本以为我们拔野古部的命运就是这样了，没想到大唐竟然出现了能够收伏天马的奇人。我想这位胜州都督就是长生天派来拯救我们拔野古部的。” 此时的李景恒其实就藏在屈利失头顶的一朵白云后面，屈利失的自白一字不漏的都收入李景恒的顺风耳中。 李景恒找到拔野古部后，见其驻扎在诺真水边，本来打算用法术将河水掀出河面，把这些侵略者全给淹了。没想到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拔野古部竟然是来投奔自己的。 于是李景恒悄然降落在远处一个茂密的草丛中，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唐朝下级军官的模样，驾着马出现在屈利失的视野中。 屈利失叱喊道：“什么人？”却见眼前只有一人一骑，才放松了警戒。 李景恒远远地喊道：“某是胜州都督麾下队正，奉命前往碛口，不知前面是东突厥哪个部落？” 屈利失大喜，真是过河碰上摆渡的，凑巧了。他去投奔李景恒的路上，竟然碰到了李景恒的手下。 屈利失连忙道：“上官，我等是铁勒拔野古部的。” 李景恒一边故作大惊道：“什么？你们是薛延陀的人？”一边装作就要逃跑的样子。 屈利失大急道：“上官莫怕，上官莫怕，我等已经逃离了薛延陀，是去投奔胜州的李都督的。” 生怕那个“队正”不信，屈利失继续解释道：“拔野古部之前虽然臣服于薛延陀，但是薛延陀却视我们如奴隶，听说了李都督是天马的主人，长生天的使者后，铁勒诸部都心向李都督，都想投奔李都督。只是其他铁勒诸部迫于薛延陀的淫威不敢逃离，我拔野古部距离薛延陀王廷最远，才逃了出来。” 李景恒装作半信半疑，引导道：“原来如此，可是你们有没想过，如此大规模的整族迁徙，已经抵达阴山脚下，要是被东突厥的部落误以为是薛延陀又来南侵，那怎么办？” 屈利失闻言大惊失色，他一心投奔李景恒，从来没有想过有可能被误会这层，急得都快哭了，慌忙道：“在下就是拔野古部的俟利发屈利失，还望上官为屈利失引荐给都督，在下必有重谢。”（俟利发：某些部落首领的尊号） 计划通！李景恒马上说道：“重谢就不必了，我有任务在身，要去碛口，可没时间帮你引荐。这样，你可以把部落先安置在这里，表明善意，没有南侵的企图，然后再一个人去胜州求见我们都督，说明来意，不就可以了。我们胜州正在黄河北岸修筑一个新城，作为榆林圣城的辅翼之城。到黄河边后，你可以去找在新城主持修筑事宜的高长史，他会派船送你过河的。” “多谢上官提点！”屈利失学着唐朝的礼节作揖道。 “赶紧去，圣翼城才修建了一半，你们投奔过去正好可以加入其中，都督肯定会高兴的！”李景恒驾马远去，声音越来越小。 于是屈利失把部落交给弟弟异蔑失统领，即刻动身一个人前往榆林。 而李景恒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后，也随即化作金光，回了榆林。 继续说拔野古部，酋长屈利失走后，暂代统领的异蔑失想着漠北一直流传着关于夷男可怕的传说，曾经有个违抗他命令的部落酋长当场被他挖心吃了。异蔑失越想越害怕，对夷男的恐惧渐渐胜过对天马的信仰。毕竟天马的信仰是虚无缥缈的，而对夷男的恐惧是刻骨铭心的。 于是异蔑失决定把部落重新带回薛延陀去。他的决定在部落高层这么一说，顿时炸开了锅。有人赞同，有人反对。最后整个拔野古部落分裂成了两派，害怕薛延陀屠刀而跟随异蔑失的部众重新踏上返回漠北的路途，忠于屈利失和坚信天马传说的部众则留在了阴山北麓。 翻过阴山，又沿着金河走了好几天，在金河与黄河汇流处，屈利失终于见到了一个还在建设中的城池，屈利失心道这应该就是那个大唐军士口中所说的圣翼城了。 屈利失满怀欣喜地朝圣翼城驾马而去，他完全想不到，他只离开了一天时间，他的部落就已经分裂了。 由于在拔野古部南下后不久，薛延陀也开始举国南征。所以异蔑失还没返回漠北，就在大漠遇上了薛延陀真正的南征先头部队，铁勒同罗部。 同罗部首领时健啜听手下说异蔑失带着拔野古残部回来的消息，一边派人向薛延陀可汗夷男汇报，一边召见了异蔑失。 异蔑失见到时健啜，连忙行礼道：“见过时健啜俟利发。” 时健啜担心道：“异蔑失，你们怎么又跑回来了，屈利失俟利发呢？” 异蔑失如实相告，时健啜痛心道：“你不该回来啊，特别是屈利失俟利发没回来，你却回来了，夷男可汗肯定会把对屈利失俟利发的恨转嫁到你们头上的。” 异蔑失脸色顿白，慌忙问怎么办。 时健啜摇摇头，直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确实是晚了，夷男收到时健啜的报告后，立刻派兵包围了异蔑失带回来的部众，全部斩杀于大漠。至于异蔑失，如偿所愿的被夷男当场挖了心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屈利失见主 屈利失见到高翼，说明来意。 高翼大喜，拔野古部算是薛延陀汗国里比较大的部落了，没想到竟然也来投奔胜州。 心里对李景恒更加佩服了。都督的这招筑巢引凤实在高明，今日拔野古部来投，明天很可能就是回纥部来投了。经年之后，也就不必再防御薛延陀了，直接釜底抽薪把薛延陀给掏空了。 高翼立马亲自带着屈利失渡河去见李景恒。 李景恒早已回到榆林，算算时间屈利失今天应该到了，在自己的屋子里，使了个隔垣洞见术，只见墙壁上浮现出屈利失和高翼站在船头正在渡河的情景。 果然，屈利失已经到了胜州。接着，李景恒又把墙壁上的画面转移到阴山北麓。 “咦？”李景恒顿时皱眉，与他上次在那里时看到的场面相比，怎么感觉拔野古部的人少了这么多。 感觉不对的李景恒掐指一算，才知道屈利失的弟弟异蔑失趁着屈利失离开部落，带着一半部众回薛延陀去了。 “奇怪，异蔑失竟然死了。”李景恒算到异蔑失已经死亡，立刻将隔垣洞见术运用到极致，墙壁上的画面如同卫星航拍般沿着异蔑失的归途掠影而过。 很快，李景恒就看到了被回去的拔野古部部众鲜血染红的大漠戈壁，以及被挖了心脏抛尸荒野的异蔑失。看来薛延陀的大军还是南下了。 “自作孽，不可活。”李景恒轻轻念了一句，收回法术。脸色苍白地瘫坐在胡床上慢慢调息，他刚刚已经快把法力透支了。 半炷香后，李景恒重新恢复了活力，推门走到前衙。因为他感知到屈利失已经到了都督府衙门口。 经高翼的引荐介绍，屈利失虔诚地跪伏在李景恒面前，口呼拜见长生天的使者。 李景恒将其搀扶起来，大笑道：“屈利失俟利发弃暗投明，可喜可贺。不过就不要叫我长生天的使者了，如果不弃，就跟他们一样，叫我都督。” 屈利失心里大喜，知道李景恒已经接纳了他们部族，顿时心花怒放，但却没有应李景恒的要求称其为都督，而是继续跪伏道：“奴才参见主人！” 李景恒顿时错愕。 刚才在黄河渡船时，屈利失听高翼说过，李景恒在执失部时，执失部首领执失莫诃友被李景恒折服，自愿成为李景恒的奴仆，而执失部也整族成了李景恒的私人部曲。 所以屈利失也学着莫诃友，要做李景恒的奴仆。如此一来，他们拔野古部就是长生天最虔诚的信徒了。 李景恒本想拒绝，但是禁不住屈利失声泪俱下的哀求，只说既然主人愿收执失部，为何不愿收拔野古部，可是屈利失做错了什么，惹得主人不满了。 李景恒无奈，只好答应收其为奴，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屈利失立刻破涕为笑，开始对李景恒诉苦，述说他们部落在薛延陀时苦不堪言的历史。终于长生天没有抛弃他们最虔诚的信徒，派主人来拯救他们了。 李景恒看着屈利失的述说，越发觉得可怜，屈利失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部族已经有半数死在夷男的屠刀之下了。 等屈利失说完，李景恒对屈利失道：“你从幽陵到胜州，又要跋山涉水，又要当心被薛延陀发现，一路上辛苦了，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 “高翼，你让魏崇去走一趟，把屈利失的部众接回来。”李景恒又吩咐道。由于薛延陀的兵锋已经抵达大漠边缘，而剩余的拔野古部部众还停留在阴山北麓的诺真水畔。要是接的晚了，这部分人恐怕也躲不过薛延陀的屠刀。 屈利失连忙道：“主人，奴才不累。还是让奴才也跟着去，不然奴才的那些部众恐不好管理。”屈利失主要是担心他弟弟异蔑失捣乱。屈利失对他弟弟还是有所了解的，只是他没想到异蔑失直接分裂了拔野古部。更没想到异蔑失已经做了夷男刀下的冤魂。 李景恒知道拔野古部因为屈利失一走就分裂了，没屈利失去恐怕还真带不回拔野古部剩余的部众，于是也就同意了让屈利失和魏崇一起去接人。 高翼得令后走了几步，又回头道：“都督，既然拔野古部是来投奔我们的，那我们是不是通知一下左贤王，让左贤王回定襄告知李思摩可汗，解除警备。” 屈利失听了，顿时冷汗直下，心想原来主人和李思摩他们还真把他的部族当成是薛延陀的先头部队了。幸亏当日遇到了那个大唐军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李景恒摇摇头道：“不必了，拔野古部投奔我们的秘密藏不了太久的，以夷男的性格，这种被手下背叛的奇耻大辱岂能忍受，如果我没猜错，真正的薛延陀大军很快就会到漠南了。” 屈利失脸色更白了几分，慌乱道：“那奴才不是因此害了主人。” 李景恒冷笑道：“怕什么，夷男来了更好，正好一劳永逸解决了薛延陀，省的我还得去郁督军山。” 原来主人竟然还准备去郁督军山直捣薛延陀王廷啊，屈利失对天马的信仰非常狂热，长生天的使者说能灭薛延陀就肯定能灭薛延陀，不由暗赞自己这次投奔胜州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等薛延陀被灭后，漠北草原空虚，他们拔野古部作为长生天最虔诚的信徒，也许还能取代薛延陀成为漠北草原诸部的共主呢。屈利失开始浮想联翩。当年东突厥比现在的薛延陀不知强大多少倍，还不是因为协助大唐灭了东突厥，才取代东突厥成为了现在的草原共主。 不过很快，李景恒的话打断了屈利失的浮想联翩。 “屈利失，未免夜长梦多，你跟魏崇现在就动身。否则你的部众要是被薛延陀的大军追上了，你恐怕就只能变成孤雁了。” 屈利失心想确实有这个可能，顿时心急如焚，恨不得即刻插上翅膀，飞到阴山北麓。 等众人都离开后，李景恒恢复了法力，向薛延陀大军的方向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七月飞雪 由于杀了好多人，弯刀都钝了，夷男决定原地休息一天，养精蓄锐后，再进军漠南。 拂晓，同罗部首领时健啜睡在自己的营帐里突然觉得异常寒冷，睡梦中，不由自主地把身体蜷了起来。终于，时健啜还是被冻醒过来。 时健啜打了一个寒颤，赶忙把披风披在身上，自言自语道：“奇怪，今晚怎么这么冷。” 听到帐外寒风呼呼作响，营帐门口的帘布被风吹的有些摆动，寒风就是从帘布的间隙中漏了进来。时健啜下意识地拉开帘布，一时间，寒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把时健啜瞬间就给冻清醒了。 眼前的大漠戈壁已经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原来是下雪了，时健啜恍然，难怪这么冷。 不过下一刻，时健啜就感觉到不对劲。这个时节怎么会下雪？ 虽然后世岑参有个名句“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但是现在才七月份啊。 时健啜突然想到昨日屠杀拔野古部时，无数鲜血把大漠的黄沙染成了红沙，而现在，红沙已经被皑皑白雪取代。顿时毛骨悚然，不会是昨日杀人过多，触怒了长生天，所以才在夏日降下大雪。 想到这里，时健啜冒着大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夷男的营帐走去。 不仅是时健啜，由于薛延陀这次南侵正值夏日，大家的衣服都穿的并不厚，基本上也全都被冻醒过来了，都在三三两两的议论今天这个反常的大雪。 “可汗！”时健啜进入夷男的营帐行礼道。 夷男的营帐里已经生起了火取暖，时健啜看了看，发现其他铁勒部落的首领都已经在这里了，可能是因为时健啜是先锋，离得远，是最后一个到这里的。 思结部酋长乌碎及浑说了句：“时健啜俟利发，你也来啦。” 然后继续和夷男说话道：“可汗，我们这次来得匆忙，大家都没带冬天的衣服，而且按照以往的经验，大唐和东突厥肯定又会坚壁清野。今年气候反常，即使我们行动迅速，让李思摩来不及烧掉草场，我们的马也没草料吃了。不如我们先收兵回漠北，等来年开春再来争夺天马。” 其他部落首领纷纷附和。他们本来就不敢跟天马的主人，长生天的使者作对，只是被夷男拿着屠刀架住脖子，只好硬着头皮来的。正好借着现在反常的天气，希望能够打道回府。至于明年的事，营帐里好几个部落首领都在盘算着要不要学拔野古部，趁着冬天偷偷也投奔大唐得了。 回纥部首领吐迷度也劝道：“可汗，今天天气太冷了，要不是我们常年生活在漠北，陡然间降温，恐怕都得冻死在这里。反正昨日可汗已经杀了那么多拔野古部的叛徒，把异蔑失的心挖了吃了，也算是解了一半的恨，还是回去。” 夷男紧紧披着羊裘，看着底下那些部落首领七嘴八舌地要求撤退，夷男的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越发的难看。 砰地一声猛然站起，把身上的羊裘丢到一边，拔出腰间的弯刀。 顿时，七嘴八舌的营帐噤若寒蝉。仆骨部首领滥拔延被剁成肉泥的血腥场面如今还在这些部落首领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呢。 夷男用吃人的目光在底下这些各部落首领身上一一扫过，恶狠狠地威胁道：“本可汗这次南下，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夺取天马。还有那个叛逃的屈利失，吃一个异蔑失算什么解恨，如果不把屈利失抓到本可汗面前千刀万剐，难消心头之恨！如若还有人轻言撤退，滥拔延就是你们的榜样。” “遵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些部落首领再也不敢建议打道回府了。 夷男见自己的威胁奏效，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你们不必担心，我们这次南下，不同以往。我们不用管阿史那思摩，也不去定襄。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榆林。打下榆林城，你们要什么有什么，还怕没有草料补给吗。而且今年的气候异常更是天助我也，原本我还担心如何渡过黄河天险，依现在看，等我们到了黄河边，应该已经完全结冰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长驱直入榆林了。”虽然李思摩已经被赐姓李，但夷男还是叫他的原姓。 大家一听，好像夷男说的也有道理。由于是第一个向夷男提出收兵撤退的建议，乌碎及浑深怕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夷男拖出去剁了，连忙拍马屁道：“可汗高瞻远瞩，我等万万不如。依我看，可汗才是真正长生天的使者。长生天知道可汗要去夺取天马，就改变了四季轮转，将黄河天堑变为通途，护送可汗前往榆林。至于那个李景恒，只是代可汗保管天马的。只要可汗到了榆林，包管他会把天马双手奉上。” 夷男听完哈哈大笑，当即就决定把已经没有首领的仆骨部部众赏赐给乌碎及浑，并封其为“俟利发”。 乌碎及浑顿时欣喜若狂，赶忙谢恩。他本来只想弥补过失，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收编了仆骨部，还得到了“俟利发”的头衔。从他本来没有“俟利发”的头衔就能看出他的思结部落实力较弱，现在兼并了仆骨部，一跃就成为九姓铁勒里首屈一指的大部落了。 这场大雪自然是李景恒的杰作。趁着夜色斑驳时，李景恒撒豆成兵，把变出来的几十个黄巾力士都变作不同部落士兵的模样，混入不同部落中。 而李景恒，也同样变成了一个薛延陀直属部落的士兵模样，混入夷男的亲卫大营。 刚刚时健啜一路走来，三三两两讨论天气异常的人群中就有这些黄巾力士。 在李景恒和那些黄巾力士的刻意传播下，渐渐的，口耳相传，一则传言开始传遍薛延陀诸部。 就在夷男踌躇满志，眼看榆林已是囊中之物时，夷男麾下的一个特勤慌慌张张地跑进营帐，急声道：“可汗，不好了。现在外边都在传，因为可汗冒犯了长生天的使者，长生天降下惩罚，所以七月飞雪，现在好多部落都已经炸营了，要求回漠北去，我们快抵挡不住了。” “竖子安敢坏我军心！”夷男气急败坏地将手中弯刀一掷，直接插到了报信之人的胸口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借刀杀人 夷男听着外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知道报信之人所言不假，确实是发生营啸了。只好催促营帐里这些部落首领赶紧回去，把各自的部落控制住。 大家也都知道营啸的可怕，纷纷起身告退。 部落规模小有小的好处，乌碎及浑回去后，很快就安抚住了思结部的营啸。控制住本部后，乌碎及浑想到仆骨部也已经归其帐下了，于是率领本部人马又去仆骨部安抚。 李景恒混入薛延陀士兵中，通过聊天得知夷男在出发前，杀了仆骨部首领歌滥拔延祭旗，于是悄悄地又把自己变成仆骨部士兵的打扮，混进仆骨部落的营寨里。 乌碎及浑赶到仆骨部时，李景恒已经鼓动好了仆骨部落，杀进薛延陀大营，为歌滥拔延报仇。 仆骨部落的勇士们个个红着眼睛，又听乌碎及浑说夷男把仆骨部归入思结部，从此再无仆骨部，哪里还忍得住，立马冲出大营，和乌碎及浑带来的士兵混战一团。 思结部的实力本来就不如仆骨部，加上乌碎及浑带来的士兵也不多，很快全部被仆骨部的哀兵消灭殆尽，就连乌碎及浑本人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可怜乌碎及浑成为九姓铁勒第一部落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死于乱军，做了场南柯一梦。 消灭掉乌碎及浑集团后，仆骨部的高层贵族也都慢慢冷静下来，全都暗暗叫苦，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夷男给他们的恐惧并不亚于他们对长生天的敬畏。 李景恒又大呼道：“儿郎们，我们杀了乌碎及浑，已经是骑虎难下，即使现在收手，夷男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一不做，二不休，杀死夷男，为俟利发报仇！” 很快，这个声音又传遍了仆骨部，大家一听是这个理，于是再次统一了思想，向后方的薛延陀大营发起进攻。 仆骨部如此给力，混在其他部落的黄巾力士也重新有了发挥空间，让本来已经渐渐稳定下来的各部落又有了异动。 李景恒暗中做完这一切后，又重新变成了薛延陀直属部落的士兵，四处传播夷男惹怒了长生天，不仅降下七月飞雪，现在铁勒诸部全都反叛也是来自长生天的诅咒。 愈演愈烈的谣言让本就人心惶惶的薛延陀士兵无心恋战，很快，大营被杀红了眼的仆骨部攻破。 在今天之前，回纥部一直是除薛延陀本部外，汗国最强大的部族，回纥部首领吐迷度看着仆骨部已经攻破薛延陀的大营，多年来暗藏在心底的野心顿时迸发出来。于是拔出弯刀，登高呼道：“夷男无道，惹怒长生天，实乃草原各部的共同敌人。回纥部听令，奉长生天法旨，讨伐夷男！” 随即，吐迷度也率领着回纥人跟在仆骨部后面冲进薛延陀大营。 有了吐迷度的带头，其他各部也纷纷效仿，加入了讨伐薛延陀的队伍中。 夷男的儿子，统领东方诸部的突利莫贺咄叶护曳莽，在乱军中横冲直撞，结果冲到了吐迷度面前。曳莽大怒道：“吐迷度，你竟敢反叛！” 可惜吐迷度没跟他废话，在回纥精锐的围攻下，曳莽被乱刀砍死。 吐迷度割下曳莽的头颅，大声喊道：“曳莽的头颅在此，儿郎们再接再厉，拿下夷男的狗头。” 很快，夷男的另一个儿子颉利苾也死在乱军中。 而夷男的嫡子拔灼见势不好，立马逃了。 拔灼逃到夷男身边，哭道：“父汗，完了，全完了，颉利苾和曳莽都被叛军杀了。唐人有句俗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先逃回郁督军山，等恢复元气后，再找这些叛徒算账。” 夷男虽然残忍，但是也非常惜命，知道这次带来的军队逃不过全军覆没的命运了，于是和他的儿子拔灼两人一起换掉名贵的衣服，乔装成薛延陀的普通溃兵，向北逃去。 完美实施了借刀杀人之计后，李景恒收回黄巾力士，躲在云层背后隔岸观火，准备等夷男授首后再走为上。 结果没想到夷男见势不妙，丢下大军跑了。看来还得自己出手啊。李景恒叹了一声，飞下云端。 夷男和拔灼两人骑着马没命的跑，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茫茫大漠的视野内除了他们父子俩再无一人。 放下心来后，两人翻身下马，以两个“大”字躺在黄沙上喘着粗气。夷男想起他昨日仍然控弦百万，踌躇满志地要踏平榆林，入主中原，转眼间全都烟消云散，仅剩父子二人。 触景生情的夷男顿时泪流满面，和儿子一起抱头痛哭。 这时，拔灼突然奇怪道：“父汗，为什么这里没有积雪？” 一路逃命的夷男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大漠的环境已经由皑皑白雪又恢复成了漫漫黄沙。 拔灼不禁害怕道：“父汗，您不觉得昨夜那场大雪来的非常蹊跷吗？会不会真的是长生天的惩罚？” 夷男也跟着害怕起来，之前他被野心迷了眼睛，说到底他也是草原中人，对长生天的崇拜是从小就产生的。胆战心惊道：“难道那个李景恒真是长生天的使者？” “现在知道害怕了吗？可惜已经晚了！” 突然，天空中一个悠远的声音，传入夷男和拔灼的耳朵里。 “什么人？” 夷男立马从沙面上爬了起来，只见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在金光的笼罩下从天上缓缓降落。 夷男和拔灼两人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嘴巴张得大大的。 从天而降的人并没有让夷男好奇太久，笑道：“夷男可汗，我就是你一直想要找的大唐云梦县公，胜州都督李景恒！” “你……你……你，你真是长生天的使者？”夷男其实已经猜到，但是听到李景恒的亲口承认，还是瞬间崩溃。自己怎么那么傻呢？他单知道天马出世，却傻乎乎的要去抢天马，没想到李景恒真是长生天的使者，还会腾云驾雾…… “昨晚那场大雪是你弄的？” “然也！” “那昨晚的营啸？” “也是本公的安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夷男毙命 李景恒并未理会夷男和拔灼哭天抢地的求饶，使了一个霜寒九州，仿佛整个宇宙都被霜冻笼罩住一样。 纵横草原十余年的一代枭雄、漠北共主、薛延陀汗国的建立者、真珠毗伽可汗：夷男，与他的嫡子拔灼顷刻冻毙。 而在薛延陀南征大军的驻扎地，铁勒诸部在共同消灭薛延陀本部，且听说夷男已经死在乱军中后，为了争夺大军的主导权，又互相厮杀起来。 几个时辰后，积雪覆盖的沙漠已经见不到多少白色了。 只有仆骨部的人由于早就没了首领，没有参与后来的自相残杀。他们在歌滥拔延的几个弟弟的带领下，地毯式地在满地尸体中寻找仇人夷男的尸首。 结果找了几个来回，夷男一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才从俘虏的薛延陀近卫口中得知，夷男和拔灼早就乔装跑了。 仆骨部的人连忙大声喊道：“你们别再打了，夷男跑掉了。” 声音仿佛炸雷般传入这些反叛部落首领的耳中。 吐迷度难以置信道：“夷男没死？” “几个时辰前，就跟拔灼一起乔装跑了。” 吐迷度等人面面相觑。 时健啜绝望道：“怎么会这样。等夷男跑回王廷，重整人马，我们这些人一个都逃不过。” 吐迷度咬牙道：“怕什么，追！夷男跑不了太远的，我们现在开始要同心同德，不然下场你们知道。” 于是乎九姓铁勒又重新恢复了团结，分成无数小队四散开，追杀夷男去了。 不过铁勒诸部首领互相并不信任，只好集合在一起，沿着最有可能回郁督军山的那条路追去。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吐迷度等人在焦急烦躁中还是找到了夷男父子的尸体。众人皆是大松了一口气，夷男太可怕了，要是让他逃回郁督军山，只怕漠北又要掀起一波血雨腥风了，现在总算是放心了。 可是，冷静下来后，吐迷度等人蓦然发现，虽然杀了夷男，搬走了这座压在漠北诸部十余年的大山，但经过这场内乱后，他们自己部落的勇士，也都十不存三了。 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多滥葛部首领多滥葛末丧气道：“虽然夷男死了，这次带来的薛延陀大军也都被我们杀光了。但是我们的损失更惨重。郁督军山王廷还有咄摩支留守的一支强军，而我们留在漠北的只剩下老弱妇幼了。”咄摩支是夷男的侄子，这次大军南征后，被任命留守王廷。 “那怎么办？” 时健啜突然哈哈笑道：“唐人有句成语，叫‘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说的就是你们了。你们忘记我们这次到漠南来是为了什么吗？” 吐迷度皱眉道：“时健啜俟利发，你的意思是我们收拾残部，继续南征？可是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打下榆林城的实力。” 时健啜没好气道：“你找死吗？屈利失既然能带着部落投奔胜州都督，我们为什么不能，只要胜州都督接纳了我们，还怕咄摩支报仇吗？而且你们看，夷男父子的死状，没有任何外伤，分明就像是寒冬时被冻死一样。为什么早不冻死，晚不冻死，逃到这里才冻死？你们再联想昨夜为什么会突然大雪。” “你是说？” 时健啜没等吐迷度回答，直接就说道：“种种迹象表明，昨夜的那场大雪，和夷男父子被冻死，都是来自长生天的诅咒。之前我还以为是昨日夷男杀人太多，怨气冲天，惹得长生天不满了。现在想想，肯定和昨天的屠杀无光，夷男这十余年来，杀的人还少了，什么时候看到长生天发怒。肯定是因为争夺天马才惹怒了长生天。” “你的意思是，胜州都督李景恒真是长生天的使者？” “难道还不明显吗？如果不是长生天的使者，如何能降伏天马，如何能让我们还没出大漠就莫名其妙的死伤大半。” 时健啜误打误撞的，也算是猜对了事实的大半。大家纷纷觉得时健啜说的有道理，于是都同意了时健啜的建议，收拾残兵，投奔胜州。 时健啜又阻止道：“不可，就这样直接率领部族进漠南的话，如果被东突厥误以为我们又是来打他的，那岂不是有嘴说不清了。我想可以这样，你们都在原地驻扎，我一个人去胜州，向李都督表达投诚之意。” 吐迷度目光闪烁，担心被时健啜抢了头功，于是表示和他一起去胜州，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在杀死夷男父子后，李景恒就回了榆林，只要剩余的铁勒残部不脑残，应该不会继续南侵了。即便是真脑残了，继续南侵，以他们现在的状况，李思摩的突厥兵也足以对付他们的了。 而另外一头，魏崇和屈利失日夜兼程，翻越阴山，终于抵达了诺真水畔的拔野古部宿营地。 到了宿营地，屈利失顿时就发现了不对劲，怎么营帐少了一半，连忙呼喊部众。 屈利失的心腹们看到屈利失终于回来了，顿时喜极而泣，纷纷呼唤“俟利发”。 屈利失却发现面前没有其弟的身影，皱眉道：“异蔑失呢？” 屈利失的心腹立马哭诉：“俟利发，您才走了一天，异蔑失就带着害怕夷男的族人往北回去了，我们据理力争，才留了一半人下来。” “异蔑失误我！”屈利失后悔不迭，早知异蔑失并不是很愿意投奔大唐，但是他却从来没想过异蔑失竟然敢分裂部落。 屈利失只好非常不好意思地看着同行的魏崇道：“魏司马，小人惭愧，没能留意异蔑失的异心，让主人损失了一半部曲。” 魏崇当然也很生气，不过屈利失已经是都督的奴仆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道：“如果异蔑失是去投奔夷男的话，那这里已经非常危险了，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回榆林。” 屈利失这才从惭愧中惊醒过来，连忙称是，命令立即拔营。 没想到在路上，屈利失却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两个人。 也就是同样前往榆林的时健啜和吐迷度，看到前方有一支队伍，打着拔野古部的旗号，顿时大喜，同时呼喊道：“屈利失俟利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铁勒归心 屈利失看到时健啜和吐迷度也非常意外，好奇道：“你们怎么在这里？”然后跟魏崇介绍此二人是同罗部和回纥部的首领。 时健啜和吐迷度听说魏崇是胜州司马后，知晓屈利失已经被李景恒接纳了，连忙下马恭敬道：“时健啜（吐迷度）见过魏司马，我等也和屈利失俟利发一样，是来投奔李都督的。” 魏崇自然大喜，表示胜州欢迎两位的到来。 屈利失问道：“你们是单独逃出来的，还是举族投奔李都督？” 时健啜答道：“自然是举族投奔，其他族人暂时留守在大漠，我们是先行过来求李都督接纳的，不仅有我们同罗部和回纥部，其他铁勒诸部也都在那里。” 屈利失大惊忙问怎么回事，时健啜吐迷度二人便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当日之事一一告知。 “夷男竟然死了？还是死于长生天的诅咒？”屈利失简直不敢相信。 时健啜点点头道：“所以我们已经笃定李都督就是长生天在人间的使者，从今以后，九姓铁勒均效忠于李都督。” 魏崇听得是一头雾水，夷男死于长生天的诅咒？什么乱七八糟的。 屈利失心里对自己当初投奔李景恒的决定更加满意了，同时想到异蔑失带走了他一半部众也更加懊恼了。 于是问道：“两位俟利发，你们从夷男那里过来，不知道可曾见过舍弟异蔑失。异蔑失年幼无知，竟然趁着我去胜州的时候，带着一半部众跑了。” 吐迷度道：“屈利失俟利发节哀，令弟当日确实是回到夷男那里去了。只是夷男丧心病狂，将包括令弟在内的所有拔野古部族人全部杀害了。” “什么？”屈利失顿时感觉天旋地转，栽落马下。 等屈利失恢复平静后，魏崇让屈利失带着剩余的部众先回胜州，他则跟着时健啜和吐迷度两人去大漠接人。 等魏崇带着剩余的九姓铁勒回来时，屈利失的部族已经融入了新城建设。 屈利失自告奋勇地向李景恒一一介绍这些九姓铁勒的首领。 吐迷度等人见屈利失自称奴仆，称李景恒为主人，惊问怎么回事。 屈利失自豪地说：“主人是长生天的使者，能成为主人麾下一个小小的奴仆，已是屈利失三生之幸。你们以后就不要叫我俟利发了，我只是主人麾下的一个奴仆。而且，现在也已经没有拔野古部落了，只有主人麾下的部曲。” 铁勒诸部的首领们没想到屈利失身为拔野古部首领，竟然投诚投得这么彻底，连自己的部落都不要了。 时健啜眼珠子一转，随即下跪道：“奴时健啜也愿奉李都督为主，参见主人！” 其他部落首领见状也纷纷下跪，要奉李景恒为主人，去部落号，从今以后只为李氏部曲。 回纥部的吐迷度本不想放弃自己的部落，但是大家都下跪了，也不敢特立独行，只好随大流跟着大家下跪称仆。反正是做长生天的使者的奴仆，不算吃亏。 自从收了执失莫诃友和屈利失为奴后，李景恒已经对此习惯了。原来说是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现在看来得放一群羊了。 既然他们都愿意自除部落号，李景恒也不客气，收了他们还能降低北方草原的不稳定因素，于是让魏崇将各部落将士打乱重整。 为避免有造反嫌疑，这些部曲不能套用大唐兵制，李景恒便把他们分成四部，以千字文首句“天地玄黄”命名。由屈利失、时健啜、吐迷度、多滥葛末四人分别担任部曲长，作为家将。 同时，李景恒还拿出《史记》，在铁勒诸部贵族平民中宣扬，根据司马迁的记载，匈奴是夏后氏苗裔，而铁勒是匈奴苗裔，所以铁勒也是夏后氏的后代，夏朝遗民，和唐人一样，都是诸夏的一部分，让他们慢慢与唐人融合。 期间，高翼曾经找到李景恒，担心道：“都督收服聚拢了这么多部曲，要是传到京师圣人那里去，会不会被圣人猜忌？” 李景恒并没有把高翼的担心放在心上，在李景恒看来，李世民都能把李思摩放回漠南，统领东突厥旧部，他收服这些草原人做部曲应该没什么关系。 不过高翼的担心还是有些道理的，于是李景恒决定自己写一份奏折给李世民，只说因为天马的原因，九姓铁勒都甘愿为其奴隶，他为了草原安定，便收下了他们，打乱部族编为部曲。并汇报了薛延陀可汗夷男死于内讧的情报。 正巧，四大家将也找到李景恒，希望李景恒能够出兵漠北，帮助他们把留在漠北的老弱妇幼接回来。 李景恒只是胜州都督，有守护边疆之责，但没权力主动出击。于是了解到在郁督军山的薛延陀王廷还留有一支兵马后，李景恒就在本已拟好的奏折后面又加了几句，夷男已死，九姓铁勒归心大唐，薛延陀已经元气大伤，建议圣人出兵直捣薛延陀王廷，一举平定漠北。 一天，李景恒在北岸新城视察，由于铁勒各部这些生力军的加入后，新城的建设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要是能再多一些部落来投奔就好了。李景恒心想要不要修书一封让莫诃友把执失部也迁过来算了。只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引发李思摩的不满，毕竟执失部名义上还是归李思摩管辖。 这时，一个都督府衙门的皂隶从南岸渡船过来，一下船就一路狂奔，四处打听李景恒在哪。 终于在一处工地前找到了李景恒，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都督，有宫里的天使到胜州了，现在正在都督府衙门等候都督呢，魏司马在陪同着，让卑职赶快通知都督回去。” 天使？李景恒奇怪，他的请战奏折才交上去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就有回应了。 等李景恒回到都督府衙门，才发现这次来的天使是个女的。 “你是武才人？”李景恒见礼完发现他曾经在甘露殿见过眼前这个女官，李道宗跟他说过，她是武才人，也就是后来的武则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武媚娘的感恩 武媚娘向李景恒道了个万福，说道：“云梦公，妾身这次是奉陛下旨意，来胜州查问所谓天马的具体情况的。” 李景恒本以为武媚娘此行是因为那封关于薛延陀的奏折，还奇怪李世民怎么会把武媚娘这个宫中女官派下来，没想到又是因为天马，皱眉道：“上次尉迟恭也是因为这件事到胜州来，我不是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详情都告诉尉迟恭了，难道尉迟恭没有秉明圣人吗？” 武媚娘左右看了看，小声道：“事关机密，不知衙内可有密室？” 神神秘秘的，李景恒只好道：“那就请武才人移步书房。” 两人进了李景恒的书房后，武媚娘主动把房门关闭，转身再次给李景恒做了个万福，略有些激动地说道：“感谢云梦公为妾身报仇！” 李景恒更加糊涂了，奇怪道：“武才人这是何意？” “云梦公可还记得年初曾经惩治过一个叫做武元爽的纨绔子弟？” 李景恒当然记得，就是因为这个武元爽，才引发出他要整顿京城治安的决心，才有了后来长孙温毙命大理寺，宗正寺李世民徇私和他被外放胜州都督等一系列事件。 “武元爽，武才人……那武元爽是武才人亲戚不成？”李景恒皱眉道。心里有些不悦，还以为武媚娘说的是反话，实际是在问责于他。 武媚娘也听出李景恒的不悦，赶忙解释道：“云梦公不要误会，那武元爽是家兄不假，但也是妾身的仇人。” 原来武元爽和武媚娘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其母杨氏是其父武士彟的续弦，生下三个女儿。不过等到武士彟死后，杨氏母女四人备受武元爽以及另一个哥哥武元庆的欺压，之后更是被赶出了武家，所以武媚娘深恨武元爽武元庆二人。 听说武元爽被李景恒打了七十杖，赶出长安后，武媚娘一直把对李景恒的感激放在心里。 李景恒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当初他抓长孙温，被李世民召入宫中问话时，武媚娘为何会大胆提点他当时李世民的态度。原来是这个原因。 “原来是这样，武才人不必如此。我之所以惩治武元爽，只是因为他欺压良善，有违法度，并不是给武才人报仇。”李景恒拱手还礼道。 “不管怎么说，云梦公的恩情，妾身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既然武媚娘一直要把这个事情作为恩情，李景恒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能收获未来一代女皇的好感，又不是什么坏事。 接着武媚娘脸色转而严肃，小声谨慎地说道：“云梦公刚才奇怪圣人为何在鄂公之后，又派了妾身前来胜州，那是因为鄂公在离开胜州后，就密奏云梦公要谋反！” “老匹夫还真是瑕疵必报！”李景恒一惊，不过想想尉迟恭飞扬跋扈的性格，也确实是尉迟恭的常规操作。 再接着，武媚娘就原原本本地把尉迟恭的密奏复述给李景恒。李世民本来想找一个跟李景恒没有任何交集的人来调查李景恒谋反案，所以挑来挑去挑了一个深宫里的女官。结果没想到武媚娘一见到李景恒，就把李世民给卖了。 李景恒既然知道了武媚娘对自己的亲近，连密奏里的每一句话都说出来了，也就不和武媚娘客气，直接问道：“不知圣人是什么态度？” 武媚娘立马就做快来夸我状说道：“也是凑巧了，当日圣人连夜召见房相公和魏相公，屏退左右密谈，正好由妾身守在门外。由于妾身偶然听到云梦公的名字，所以就在门口偷听了他们的讲话。圣人起初是对云梦公有所怀疑的，不过还好房相公和魏相公皆不认为云梦公会是谋反之人。” 作为一个以后能成为女皇的人，武媚娘从小聪慧，记忆力更是远胜常人，又把当日密议的对话也跟李景恒复述了一遍。 武媚娘最后笑道：“最后圣人决定再派一个钦差来胜州，只是云梦公得罪了太多人，两位相公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圣人就把妾身派了出来了。” 李景恒拉住武媚娘的手道：“幸亏圣人是把武才人派到胜州来，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被尉迟恭那个老匹夫背后阴了一道。”李景恒暗恨，下次找个机会把尉迟恭另一只眼睛也弄瞎了。 武媚娘顿时霞飞双颊，连忙把手从李景恒的大手里挣脱出来，娇嗔了一句“云梦公”。 李景恒这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现代，女孩子的手是不能随便乱拉的，连连道歉道：“景恒一时激动，唐突了武才人，还请武才人海涵。” 武媚娘脸蛋红红地说不碍事。 李景恒连忙转移话题道：“我虽没有谋反之意，但尉迟恭的密奏里有句话倒是不假，因为天马这个事情，九姓铁勒已经自愿去除部落号，成为我的部曲。不过我并没有瞒着，现在请示的奏折应该已经送到圣人那里了。” 听李景恒讲完最近草原发生的事情后，武媚娘明媚的双眸透着惊愕，叹道：“没想到让圣人忌惮十余年的夷男最后死在了内讧。七月飞雪，难道云梦公真是所谓的长生天的使者？” 李景恒连忙否认道：“怎么可能，那只是草原愚民的附会罢了。连天马都是假的，何况什么长生天的使者。塞外北地和长安中原不一样，那里往年八月就会降雪，偶尔七月下雪，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什么山无棱，江水为竭的事情。只不过天马的传说在草原各部已经流传千年，就跟我们的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一样，已经深入人心了。夷男想要争夺天马，铁勒诸部本来就是战战兢兢，突然有个反常的天象，就把它附会成长生天的惩罚，因此发生了营啸内讧。内讧完剩余的残部，就更坚信长生天惩罚一说了，所以争先恐后地跑到胜州要做我的部曲。” 武媚娘算是接受了李景恒的说法，只是踟蹰道：“可如此一来，云梦公手握数万私兵，不正应了鄂公的密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回京 李景恒笑道：“如果这次还是尉迟恭做钦差，回去添油加醋后，我恐怕谋反的罪名就坐实了，幸亏是武才人到此。所以以后要再说恩情的话，是景恒欠了武才人莫大的恩情。” 武媚娘闻言脸色一白，思绪良久下定决心道：“妾身明白了，回京以后妾身会尽量在圣人面前为云梦公遮掩的，为云梦公创造更多准备时间，只望云梦公他日入主京师时莫忘了妾身的孤坟！” 李景恒傻眼，武媚娘还真以为自己要造反啊……连忙解释道：“武才人误会了，景恒何曾说过要谋反。我是个无欲则刚的人，真想谋反，在京师也不会得罪满朝贵戚了。我收铁勒诸部为部曲，其目的是为了尝试一下，能否消除自上古以来就一直存在的北方边患问题。” “我感谢武才人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武才人如实相告，我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被尉迟恭那老匹夫诬告了。” “啊？”明白误会后武媚娘脸色更红了，不过心也放松了下来。 武媚娘身世浮沉，本是国公之女，结果幼年丧父，在家被同父异母的哥哥欺压，十四岁又进了勾心斗角的内宫，年纪不大，却已经历经沧桑。对这个惩治了欺压过自己的武元爽，又公正严明，誉满京师，还貌比高肃的云梦县公早已暗生情愫，恨不相逢未嫁，只能作为暗藏在心底的白月光。所以她刚才已经打算豁出性命不要，为李景恒谋反遮掩了。 当然，李景恒从来没想过会被未来的女皇爱慕，只当是武媚娘要报恩。心里暗叹，他仅仅一个无意之举，竟然能让武媚娘用性命报答，不愧是以后能做女皇的女人。 李景恒继续道：“任何猜忌都源于误会，开诚布公说清楚就没有猜忌了。武才人先在榆林歇息一宿，待明日我与才人一起回京。到时候我会亲自跟圣人详说我的计划。” 武媚娘这时候也恢复了冷静，变回心思缜密的武媚娘。经过两人的讨论，为了避免被李世民发现武媚娘泄露了尉迟恭的密奏，李景恒以两次派人来调查天马，烦不胜烦，直接把所谓的天马带回京师给李世民亲自查看的名义进京。 第二天一早，李景恒将政务交给长史高翼处理，就和武媚娘一起踏上回京的路途。 路上，武媚娘看着李景恒的坐骑，好奇道：“云梦公，这就是被草原人误认为是天马的那匹马吗？” 李景恒笑道：“不错，哪有什么天马，这匹马只是当初离京时候，从北门屯营挑选的，要是天马，也轮不到给我，早就被张士贵献给圣人了。” “那云梦公能展示一下如何被草原人误认为是天马？” “有何不可！”在李景恒的操纵下，他的坐骑又还原了当日在执失部草场的动作。不过动作稍微收敛了一下，没有当日那么惊世骇俗。 但也把武媚娘以及其他随行人员惊到了，直叹难怪会被草原人误以为是天马，如果不是云梦公有言在先，他们也以为是天马了。 李景恒拍了拍马脖子，开玩笑道：“你们要赞美的，应该是我神乎其神的马术才对。当然，北门屯营的斛斯政则也功不可没，能成为我座下的天马，也得有像这种神骏的底子。” 回到长安，刚进了春明门，李景恒就被长安百姓给认出来了，纷纷向李景恒问好。 好不容易从百姓的簇拥中挤出来，李景恒连家都没回，直接和武媚娘一起去了太极宫。 武媚娘笑道：“早听说云梦公极受京师百姓拥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景恒感叹道：“百姓都是淳朴的，只要给他们一分爱护，必有百倍回报。” 说说笑笑着，到了甘露殿门前，武媚娘让李景恒在门口候着，她先进去通报。 李世民见武媚娘回来，意外道：“媚娘，怎么这么快就回京了。” 武媚娘恭声回禀道：“陛下，媚娘去了胜州后，云梦公李景恒听说媚娘又是为了天马而来，就直接领着天马随媚娘回京了，现在正在殿外候着呢。说是让陛下亲自看看那个所谓的天马。” “哦？景恒回京了？”李世民皱眉道：“前几天朕才收到他的奏折，说是夷男死了，建议朝廷趁此机会发兵灭了薛延陀，他还收编了几万铁勒人为部曲。朕正准备召他回京呢，没想到他自己回来了。宣进来。” “喏！”武媚娘应了一声便转身出殿，引李景恒进殿。小声提醒道：“听圣人口气应该是对您收编部曲不满了，一切小心。” 李景恒点点头，给了武媚娘一个感激的眼神。 “臣右屯卫将军，检校胜州都督李景恒参见陛下！” 李世民哈哈大笑，一副亲切地说道：“景恒平身，嗯，还是原来那般俊秀，看来塞外的风沙对你没产生多少影响啊。” 李景恒拱手道：“九曲黄河，唯富一套，胜州位于河套，和漠南漠北比起来，风沙不是不大。”心里则暗自不屑，看起来君慈臣恭的样子，要不是武媚娘刚才提醒，还真信了。 “好，这样朕也放心了。不过那里的气候还是很恶劣的，上一回尉迟敬德从胜州回夏州时，在路上遇到冰雹暴雨，他那暴脾气，被淋了雨，砸了头，就指天怒骂，结果遭了天谴，被冰雹砸瞎了一只眼睛。” “尉迟敬德被冰雹砸辖了眼睛？”李景恒故作惊讶，然后又忿忿说了一句：“报应，家父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李世民一愣，随即想起了往事，哈哈笑道：“景恒，你还记着敬德的仇呢，你父亲都已经放下了。” 李景恒顺势道：“陛下恕罪，微臣失态了。” “好了，说回正事，你之前的奏折我也看了，不过奏折毕竟写的不细，正好你回来了，就详尽说说。夷男在漠北威望甚众，怎么突然因为内讧死了。” 于是李景恒就把对武媚娘说的那套说辞同样给李世民说了一遍。 “七月飞雪？看来塞外的气候确实是变化多端。”李世民狐疑道：“果真没有天马？” 李景恒道：“臣那匹马就是从北门屯营的马厩里挑出来的，也带回京了，刚刚进宫时请值守千牛王方翼帮忙带到北门马厩暂存。陛下如果好奇，可以移驾玄武门御眼看看那匹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改土归流 确定了夷男确实是死了后，李世民心情大悦，说道：“也好，那朕就去玄武门瞧瞧这匹让朕的心腹大患死于内讧的天马！” 走出甘露殿，要穿过整个内宫，才能抵达玄武门。李景恒跟在李世民的御辇旁边，亦步亦趋。 李世民跟李景恒聊了一些胜州的见闻后，突然问道：“景恒，现在那些草原人都认了你为长生天的使者，你还把他们都收为部曲，你是怎么想的？” 李景恒心里一笑，终于聊到正题了，还想看看李世民能憋到什么时候呢。李景恒早已打好了腹稿，回禀道：“陛下，臣此次回京，其实也是想借此机会把臣的想法跟陛下汇报一下。” “先秦年代久远暂且不提，自秦汉以来，漠南漠北由匈奴控制，为北疆边患，直到后汉时窦宪燕然勒石，才算彻底解决了匈奴之患。但匈奴刚灭，乌桓与鲜卑再起。拓跋鲜卑入主中原建立北魏后，放弃了草原，柔然又成了北魏的强敌。柔然衰弱后，突厥又兴。陛下在贞观四年灭了东突厥，薛延陀又成了新的边患。” 李世民也头痛道：“确实如此，你之前建议朕趁着薛延陀元气大伤出兵灭了薛延陀。这几天朝中也在讨论这件事，灭薛延陀容易，只怕没了薛延陀，草原上又会出现一个新的薛延陀。所以有人建议不必出兵灭它，只要薛延陀的新可汗愿意称臣，即可像现在的东突厥一样，设置羁縻州府就好。” 李景恒心说可不是吗，历史上李世民千辛万苦灭了薛延陀，没多久，回纥又成了新一代的霸主。后来还有契丹，蒙古。 李景恒问道：“陛下何必一直垂心于羁縻制度，就没有想过直接设立州县吗？” “直接设立州县？” “不错，羁縻州府，世代由部落首领担任刺史，都督，即为土官，只要羁縻州府存在，就很有可能慢慢壮大成突厥，薛延陀这样的心腹大患。而普通州县各级官员几年一任，是为流官。故臣把这项政策称为改土归流。”李景恒把改土归流制度提前一千年搬上了历史舞台。 “改土归流……”李世民轻轻念叨几次，摇头道：“说易行难，朕何尝不想设立流官。但草原部落繁杂，风俗习性皆与中原不同，即使北魏这种鲜卑人建立的王朝，在入主中原后也丢了草原。” 李景恒回答道：“所以，这次草原诸部都认了臣是长生天的使者，自愿除去部落号，成为臣的部曲，不正是千载难逢的改土归流机会吗？” 李世民顿时叫步辇停下来，认真道：“你再细说。” “自从陛下灭了东突厥后，漠北草原较大的部落除了薛延陀外便只有九姓铁勒。如今九姓铁勒已经归服于臣，只要陛下出兵灭了薛延陀，漠北便再无势力。其一，臣已经在胜州北岸建了一座新城，用来安置铁勒诸部，臣可以用长生天使者的名义，要求他们改变风俗习性，变游牧为定居。其二，陛下可在漠北沿河沿湖设立州县，设置流官，再诏令天下无地百姓填充漠北，赠予土地，发放牛羊，免除税赋。双管齐下，只要措施得当，北地千年边患，一朝可除。此外，李思摩一直要求回到黄河南岸，可一并改土归流。” 李景恒见李世民不说话，又继续道：“臣也听家父说过，贞观四年灭东突厥后，朝中大臣也曾提出过类似改土归流的政策，迁北方狄人于兖、豫之间，只因铁勒难以驯服才作罢，才导致了后来薛延陀部又重新崛起威胁到大唐北疆。但今时不同往日，臣是草原诸部心中天马的主人，长生天的使者，草原诸部的臣服已经不是问题了。” “可是漠北的气候不比中原，你也说了，七月都能飘雪，在那里设置州县，真的可行吗？”李世民还有些犹豫。 李景恒再劝道：“关中与江南也是两样气候，漠北虽然寒冷，但自上古以来，便已有人居住，狄人可住，唐人为何不行？春秋时恒、定二州还是白狄之地，如今不也早就是诸夏故地了。” 李景恒的一再劝说，终于让李世民接纳了这个建议。事实证明，贞观四年的政策是失败的，这次灭了薛延陀后，换一个策略也未尝不可。即使这个改土归流政策同样失败了，也不会有多大损失，那就试试。 李世民顿时心潮澎湃起来，如果改土归流真能成功，从此永绝北方边患，那他就是真正的千古一帝了。 秦皇汉武算什么，汉武帝劳民伤财一辈子，弄得汉朝风雨飘摇，最后还是昭宣二帝收拾残局，才撑住了炎汉不倒。秦始皇也不如他，秦始皇为了防御匈奴，征发民夫修筑长城，强秦二世而亡。 到了玄武门，李景恒又当着李世民的面，表演了一回在武媚娘面前表演过的马术表演。 然后把马缰递给斛斯政则，说道：“陛下，就是因为这样，臣就阴差阳错地被认为是天马的主人，长生天的使者，后来夷男死于内讧，就更坐实了臣是长生天的使者了。当然，主要还是斛斯都尉的马养的好，不然这匹马也跟不上臣的动作。” 斛斯政则意外，他和李景恒没有任何交集，没想到李景恒会在李世民面前给他说好话。 想着自己即将成为名正言顺的千古一帝了，李世民心情越来越好，拊掌道：“斛斯爱卿的相马之术朕素知之，可谓当代伯乐，早年间就做过朕的尚乘直长，朕还记得。你现在官为何职？” 斛斯政则激动道：“微臣为明威将军，守右屯卫永乐府折冲都尉。” “那就迁殿中少监，把尚乘局的担子挑起来。” 斛斯政则立马山呼万岁谢恩。心里感慨世事无常，当日在骊山脚下，他对李景恒投了个好胎，一跃成为中郎将非常嫉妒，没想到今天竟然靠着李景恒的帮忙，做了殿中少监。 李世民转而看向李景恒，说道：“景恒，你的功劳就先记着，待这次灭了薛延陀后，再一并封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出征 回到家里，李家人看到李景恒回来都大感意外。 李雁娘开心道：“阿兄，你怎么回京了，我前些天从临川公主那里听说，你在草原收服了一匹天马，被草原上的那些狄人当成神仙了！那天马带回来了吗？让我瞧瞧！” 李景恒摸了摸雁娘的头笑道：“这谣言越传越离谱了，又是谁传的我在草原上收服的天马，如果真有天马的话也是从长安带去的，别信那些谣言。你摸摸，看看阿兄像神仙吗？” 李雁娘嘟着嘴道：“这样啊，没意思，我还以为真有天马呢，可以借来骑骑，看看能不能飞到天上去。” 侯莫陈慧拉着李景恒的手抹着泪道：“这才去了胜州几天，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快让阿娘好好看看。唉，脸也黑了不少。” 李景恒哭笑不得，他这个老母亲实在是睁眼说瞎话，他堂堂一个修仙者，要想容颜不改，即使到唐朝灭亡那一天也可以做到，怎么可能会又瘦又黑。不过这就是母亲。 李道宗听得儿子回京了，也匆匆下衙，进门就看到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嗯嗯地咳了两嗓，表示存在感，黑着一副脸，说道：“景恒，跟为父进来。” 侯莫陈慧连忙推了推李景恒道：“赶快进去，你呀，就是让人操心。在鄂州时成日游手好闲，到京师又把亲戚得罪光了，去了胜州，又闹出一堆事情来，这些日子你阿耶没少为你担惊受怕着。” “嗯，阿娘，那我先进去了。”李景恒知道侯莫陈慧说的是实话，平生谨慎的李道宗天知道这些日子晚上是怎么睡着的。 李景恒推开房门，喊了声阿耶。 李道宗头疼道：“那个天马是怎么回事，还有长生天的使者？” 李景恒又不厌其烦的，把跟武媚娘、李世民说的那套说辞重新述说了一遍。 李景恒最后摊了摊手道：“事实就是这样，因为各种阴差阳错，夷男死了，我也收了因为内讧剩余的铁勒残部为部曲。” 李道宗感觉自己在听天方夜谭，能和大唐一较高下的薛延陀汗国可汗夷男就这么窝囊的死了……太不真实了。 李道宗突然想起他最后又听到什么，脸色一白，惊吓道：“你刚刚说什么，你收了铁勒残部为部曲？就像我们府中的那种部曲？” 看到李景恒点头后，李道宗顿时有种吐血的感觉，手指颤抖地指着李景恒骂道：“景恒，你想干什么？身为边将，坐拥数万私兵，想谋反吗？” “除了铁勒诸部，安公的执失部也在他弟弟的带领下成了我的部曲了。要不是给李思摩面子，估计他的左贤王史忠都被我拐跑了。” “你——” 李景恒笑嘻嘻地扶李道宗坐下，又道：“阿耶消消气，儿子哪有什么谋反的心思。我收了这几万私兵的事情，也已经跟圣人汇报了。” 李道宗愕道：“圣人知道了？那圣人怎么说。” 李景恒就把他的改土归流计划也跟李道宗说了遍。 李道宗听完陷入沉思，半晌才消化完李景恒的计划，轻声道：“陛下同意你的计划了？” 见李景恒点头，李道宗站起来慢慢踱步，边踱边说道：“为了不再出现一个薛延陀，你的计划确实可以一试，如果成功，北疆将一劳永逸。但是接下来呢，你手里还是拥有数万私兵，而且是百战精锐，再加上头上又有长生天使者这个光环，你觉得圣人会放心吗？” 李景恒无所谓道：“所以我才在榆林北岸建了个新城，等新城建好以后，将这些部曲就安置其中。然后在新城中央开一个广场，雕一尊巨大的天马石像，作为他们的精神寄托。到时候，我自会向圣人提出辞去胜州都督一职，到云梦去。云梦离榆林相距万里，这样圣人肯定就放心了。” 翌日早朝，李世民发布诏令：起复侯君集为吏部尚书，征原、庆、会、亭、达、要六州兵马，为瀚海道行军总管；夏州都督尉迟恭征夏、绥、银三州兵马，为燕然道行军总管；右屯卫将军、胜州都督李景恒征胜州兵马，并东突厥胡兵，为定襄道行军总管；右卫大将军李大亮征兰、鄯、凉三州兵马，并契苾胡兵，为陇右道行军总管。由侯君集节制四路大军，合围郁督军山，一战平定漠北。 也许是不想继续增加李景恒父子在漠北的威望，这次灭薛延陀，李世民并没有派出名将李道宗，而是重新启用了因为在灭高昌时犯了错误被夺职的侯君集。 李景恒本来还打算在京师多住几天，没想到李世民为了成就千古一帝，迫不及待就要攻灭薛延陀了。 于是李景恒只好马上动身。动身前，又去李世民那里请了个旨，让李世民出面叫阎立本给他的“天马”画一幅肖像，然后再从将作监挑几个优秀的石匠，跟着李景恒回胜州，建设天马广场。 只要是能够消除草原诸部对改土归流抵制的事情，李世民自然无不答应。 拿到阎立本新鲜出炉的天马图后，李景恒感叹，这幅图要是放在后世，估计得拍出好几亿的价格了。 回到胜州，李景恒向大家宣布了李世民出兵薛延陀的诏令。然后命魏崇前往定襄，要求李思摩尽起东突厥胡兵，到呼延谷与胜州兵马会师。高翼则继续留守榆林，监造圣翼城。 屈利失四人也要求率领天地玄黄四部曲请战，不过却被李景恒给拒绝了。谁知道薛延陀到时候会不会以铁勒诸部留在漠北的老弱妇幼作为人质要挟，他带着这些人去前线不合适，便以建设圣翼城更为重要为名把他们留在这里筑城。 而被要求留守的高翼也有情绪，见魏崇随军出征看得眼热，就围着李景恒要求也随军出征。 李景恒只好苦口婆心地劝道：“高翼，你是胜州长史，都督出征，于情于理你都得留守胜州代行都督事。而且屈利失等人新降，谁知道忠诚度高不高，更必须要有你这样的人镇守胜州，我才放心。最重要的是，圣翼城的建设必须要加快进度，务必要在大军凯旋前建成。这关乎着我的身家性命。” 得知李景恒要用圣翼城寄托草原诸部的信仰，然后离开胜州，用以打消圣人的猜忌后，高翼立马打军令状表示一定在最短时间内建成圣翼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社死的尉迟恭 有道是冤家路窄，李景恒是定襄道行军总管，尉迟恭是燕然道行军总管，不过由于胜州和夏州紧邻，两人的部队好巧不巧地同一时间进入狼山地界。 李景恒拍马走到尉迟恭面前，见他也戴起了鳄皮眼罩，笑道：“鄂公安好，前些日子，某回京时候才听圣人说，鄂公因为骂天，被天降冰雹砸坏了眼睛。唉，鄂公的脾气该改改喽，苍天可不像家父那么好脾气。” “小子辱我！”尉迟恭看到李景恒本来就没想给他好脸色看，结果没想到李景恒更狠，一见面就嘲讽他，拿他的眼睛说笑。尉迟恭气得抄起马槊就要跟李景恒拼命。 两路大军面面相觑，这刚刚出征呢，两大主将就直接内讧了。难道是大漠最近真的被诅咒了？先是薛延陀的夷男因为内讧死了，现在大唐的两员大将也跟着起了内讧…… 李景恒气尉迟恭在背后诬告他谋反，当然毫不客气，直接从尉迟恭手里夺过马槊，轻轻一挑，把尉迟恭的头盔挑飞出去，然后反手再一扫，就把尉迟恭给扫下马。 可怜尉迟恭，当年号称勇冠三军，如今却在自己手下面前，众目睽睽之下被李景恒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狼狈地摔下马不说，连头盔都丢了。 魏崇在旁边哈哈大笑，推波助澜道：“尉迟敬德，你当年连魏某都打不过，还敢对我家都督动武，简直是自取其辱！” 趴在地上的尉迟恭只觉得人生灰暗，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耳朵里好像听到所有人都在嘲笑他的样子，恨不得变成虫子钻进土里。 这就是传说中的社死。 做完这一切，李景恒翻身下马，把马槊插在尉迟恭旁一尺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蹲在尉迟恭旁，在他耳边小声道：“丢人现眼的小人，在某背后乱嚼舌头，诬陷本公谋反。今日暂且给你个教训，好好洗心革面，做个人！” “呃？你怎么知道？”尉迟恭顿时从社死状态惊醒过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景恒丢下一句，便率领他的定襄道大军先走一步了，留下继续社死的尉迟恭在狼山脚下。 尉迟恭趴在地上，双手青筋暴露，紧紧攥着两把沙土，久久不动。 而在郁督军山，夷男和几个儿子在大漠全军覆没，铁勒诸部南逃降唐的消息终于传到了薛延陀王廷。与这个消息同时传到的，还有大唐四路大军进军漠北的军情。大唐的主帅，是去年刚刚灭掉高昌国的名将侯君集。而长生天的使者李景恒，也是其中一路大军的主将。 一时间，整个薛延陀王廷人心惶惶，留守在王廷的夷男之侄咄摩支顺势自称伊特勿失可汗后，召集留在王廷的贵族大臣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汗，我们降了，王廷剩下这点人马，哪里是大唐天军的对手啊，何况还有长生天的使者在大唐军中。”一个贵族苦涩地建议道。 另一个则出言反对道：“不可，时健啜，吐迷度等人如今已是大唐的座上宾，真珠可汗（即夷男）被他们背叛弑害，如果我们投降了大唐，可就永远无法为真珠可汗报仇了，不如我们向西投奔西突厥去。以后还可能借西突厥的力量为真珠可汗报仇！”这人听着就知道是夷男留在王廷的心腹。 就是没有人提出整顿兵马，和大唐决战，他们早已被吓破了胆。 还有人恶狠狠地说道：“时健啜，吐迷度实在可恨，我们应该先把这些背叛者留在漠北的家眷杀光，为真珠可汗报仇！让那些背叛者尝到背叛我们薛延陀的苦果。” 支持降唐的阵营立马反对道：“大唐礼仪之邦，我等降唐，尚能得到优待。而西突厥虎狼也，若投奔，祸福未知。两相比较，当然是降唐才是正路。所以不能对那些家眷下手，不然我们怎么降唐。” “你敢不为真珠可汗报仇？”那边瞪大眼睛怒视道。 这边则淡淡说道：“真珠可汗已死，现在的薛延陀可汗是伊特勿失可汗。” 最后讨论了一天一夜，咄摩支拍板，决定投降大唐。他只是夷男的侄子，又不是儿子，夷男的仇跟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等侯君集四路大军在郁督军山会师，准备进攻薛延陀王廷时，却收到了咄摩支送出来的降表。 刚刚起复，踌躇满志的侯君集本想用一场大胜表明他的王者归来，结果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 李景恒看出侯君集的想法，笑道：“陈公兵临城下，薛延陀就献上降表，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是更显陈公的威严吗？”侯君集的爵位是陈国公，所以李景恒称其陈公。 花花轿子人人抬，侯君集见铁面无私的李青天都恭维自己，顿时就从遗憾转为高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难得自谦道：“云梦公说笑了，薛延陀之所以乞降，余不过是借你这个长生天使者的光罢了。” 李大亮也笑道：“某镇守凉州多年，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薛延陀问题。这其中既有云梦公之谋，也少不了陈公这些年破吐谷浑，灭高昌，在狄人心中留下的积威。” 只有尉迟恭一人脸臭臭的。 李景恒然后说道：“既然薛延陀投降，那郁督军山这里就不必驻扎这么多军队了。陈公，您也知道现在铁勒残部已经成了我的部曲，不知可否让我的军队撤出郁督军山，让他们去把铁勒残部的家眷接回来。” 侯君集自然无不可，只是笑道：“就让魏司马负责这个，你得留在郁督军山。圣人跟某详说过你的改土归流计划，没有你长生天使者这尊真佛镇着，要把薛延陀全族迁走可没那么容易。” “谨遵帅令！” 然后李景恒便让魏崇率领定襄军先撤离郁督军山，分散四处接铁勒诸部的老弱妇幼去了。 看到魏崇带着军队远离，李景恒只剩下孤身一人后，一直如黑面神般的尉迟恭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后天单位竞聘一个职务，虽然是陪太子读书角色，但还是准备一下，看看书，所以明后两天应该都是一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杀人 大唐军队进驻薛延陀王廷，把留守的薛延陀贵族大臣都召集起来后，侯君集在会上宣布改土归流，要求将薛延陀全族迁走。 咄摩支连忙问要迁到哪里去。 李景恒说道：“今后你们就是真正的大唐百姓了，大唐十道，何处不能去？幽燕、关中、山东、荆楚、江南，任由你们选择。迁出漠北后，自有军队护送你们到当地安置，与当地百姓一视同仁。当然，待十年后，漠北州县成型，你们愿意回故土的，可以向朝廷申请，只怕到时候，你们也会像现在的东突厥那样，不愿意回去了。” 李景恒说完，立马有人跳出来，拒绝道：“你们好狠毒，这是在绝我们薛延陀的根，我们不去。” 李景恒脸色立变，怒道：“这是长生天的旨意，你敢违抗长生天的旨意？” 那跳出来之人语气顿时一弱，硬着头皮道：“你胡说，长生天不会让我们草原人放弃草原的。” 李景恒哈哈一声，笑道：“尔等可知，吾座下的天马是生长于大唐皇宫里的马厩中，被当今圣人赐予某的。长生天既然降下天马于大唐皇宫，而不是给你们薛延陀，给回纥，给突厥，就说明长生天的意思是，天命在大唐，草原该是改变的时候了。你敢反抗长生天的钧旨，就是与长生天为敌！” 李景恒猛地抽出剑，将刚刚反对之人刺了个对穿。谈笑间，杀了反对者。 转头道：“那么，还有人反对吗？” 一言不合就杀人，剩下的薛延陀贵臣，哪里还敢反对，在咄摩支的带领下唯唯诺诺地跪服说：“谨遵大唐皇帝陛下圣旨！” 等这些薛延陀旧贵走了后，侯君集哈哈笑道：“云梦公真是后生可畏啊，某本来还以为要多费些口舌呢。” 李景恒道：“夷狄，服之以威，真理在三石之弓射程范围内。我们有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又有长生天使者这个牌坊给他们做台阶下，何必跟他们废话。” 不过李景恒想了想，还是跟侯君集说道：“按照圣人的旨意，投降的薛延陀人和大唐百姓无异，都是圣人的子民。陈公可不能再行高昌之事了。让圣人的改土归流政策横生枝节。” 李景恒说的是侯君集去年在灭了高昌国后，把高昌国皇宫的宝物据为己有，结果刚刚凯旋回朝，就被抓了下狱，后来功过相抵，才放了出来。 侯君集脸色一黑，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李景恒自从抓了长孙温，李道明后，已经贴上铁面无私的标签了，侯君集心知李景恒不是在嘲讽自己。 有这个六亲不认的标签还是很有好处的，侯君集忿忿道：“侯某晓得大局，云梦公放心好了。侯某又不是嫌命太长了，刚刚起复，又去干那狗屁倒灶的事情。何况还有你云梦公在旁边监督呢。” 李大亮暗笑，李景恒名声在外，恐怕大唐除了圣人也就只有李景恒能让侯君集这种桀骜之人低头了。 而全程透明的燕然道行军总管尉迟恭听着李景恒和侯君集的对话则略有所思。 会议定调后，薛延陀人也都马上行动起来，收拾家当，开始准备迁居移民。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虽然警告了侯君集，但还有下面的兵士。为了防止再发生高昌时那种纵兵抢劫的事情，接下来几天，李景恒都在外边巡视。 事实证明李景恒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几天下来，还是发生了好几起军士奸掠薛延陀百姓的事情。李景恒到场后，立刻就把那些奸掠的军士都明正典刑，当着薛延陀百姓的面砍了。其中更不乏旅帅、队正。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屡禁不止，这不，晚上，李景恒在住的营帐里使用玄光术查看四方。又发现了一个醉醺醺的军官闯进一个薛延陀贵族的帐篷，要强抢这个薛延陀贵族的女儿，一时间鸡飞狗跳，哭喊声震天。 李景恒气得收了玄光术，下一刻，就出现在了事发帐篷前。冲进帐篷，把压着女人乱亲的那个军官给提了起来，摔出帐篷外。 醉醺醺的军官被摔得眼冒金星，大怒之下，抢过手下的火把，就朝帐篷丢了过去，瞬间，整个帐篷被熊熊大火吞没。 李景恒连忙使了个避火诀，把帐篷里的人全都安全送了出来，叱道：“好大的狗胆，奸淫不成还敢纵火行凶。” 明亮的火光把李景恒的面庞清晰地照了出来，那醉醺醺的军官瞬间清醒，哆哆嗦嗦道：“云……云梦公。” 李景恒看了看那军官带来的十几个手下，怒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把此贼抓起来，押到王廷的大牢里，留他一夜狗命，明天一早再当着百姓的面砍了，以儆效尤。” 那些手下听到自家军官的声音，知道了眼前给他们下命令之人是这次大军四个主将之一的李景恒，可是要抓之人又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而且能被他带出来的，肯定都是亲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酒醉军官听说李景恒要杀他，更急了，大声道：“云梦公，卑职是萧关折冲都尉，正四品上，你不能杀我，也无权杀我。” 李景恒不屑道：“莫说折冲都尉，就是长孙无忌犯了死罪，也别想在某手上活命。来人，绑起来！” “你，你，你，某是瀚海道行军总管陈公麾下，你只是定襄道行军总管，你若杀我，就是不把陈公放在眼里。”那个萧关折冲都尉声厉内荏地吼道。 “嗯？你们不动手？莫不是也要做个从犯？”李景恒眼神冷冷地看着。 知道李景恒这几天手里已经沾了不少鲜血了，那十几个折冲都尉的手下很快听话，把他们的上司绑了，押往王廷的大牢。 侯君集很快得知，连夜找到李景恒，苦笑道：“哎哟，我说云梦公啊，你杀几个旅帅队正就是了，怎么要杀萧关折冲都尉啊。能当上上府折冲都尉，都是立过大功，在圣人那边挂着名号的人。” 李景恒只是淡淡说道：“萧关折冲都尉算什么，长孙温都死在大理寺了。” 侯君集被噎得没话讲。 准备陪太子读书中，今天就一更了，明天的一更应该在明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尉迟恭逞凶 第二天正午，王廷的可汗大帐前，李景恒亲自监斩，还召集了这次出征的所有果毅都尉以上军官旁观，起个杀鸡儆猴的作用。 当然，围观的人群里更多的是上到贵族大臣，下到普通牧民的薛延陀人。 昨夜的那个萧关折冲都尉很快被押了上来。 看到李景恒旁边立着的侯君集后，他仿佛看到了救星，大喊道：“陈公救命！陈公救命！” 李景恒看向侯君集。 侯君集则有些尴尬地笑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见侯君集都不理会自己，萧关折冲都尉心彻底凉了，歇斯底里地怒骂道：“李景恒，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老子打刘黑闼时就跟着圣人打天下了，抢个薛延陀的女人算什么，你竟敢擅杀我朝四品大将，连圣人都不放在眼里。你敢杀某，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等着，你迟早也会死在圣人手里的，某在地府等着你！” 萧关折冲都尉吼完，又瞪大眼睛对身旁的刽子手吼道：“来呀，杀呀！某纵横沙场二十年，何惧一死。” 李景恒冷声道：“圣人德布四方，薛延陀人怎么了，薛延陀人也是大唐的百姓，是圣人的子民。进入郁督军山后，某就三令五申，必须对百姓秋毫无犯。你身为折冲都尉，不思约束部属，反而以身犯法，罪加一等。折冲都尉又怎么样，今天某的刀还就想见血了。尽管放心，你在地府里是看不到某的。” “来人，行刑！” 萧关折冲都尉见最后的威胁不成，瞬间崩溃，声泪俱下地哭喊着求饶，再不复刚才的硬气。 见刽子手还没有动手，李景恒瞪道：“怎么，不敢行刑吗？” 刽子手本来以为最后会有人阻止李景恒的命令，毕竟要被砍头的是上府的折冲都尉，不过看来是没人愿意出头了，那刽子手只好灌一口酒，把酒喷在刀刃上。 萧关折冲都尉在求饶中人头落地。 周围围观的薛延陀百姓顿时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和拥护声。 李景恒公正的态度，无形中让他在薛延陀百姓心里的分量更重了，大家都觉得李景恒果然是长生天的使者，不偏袒自己的手下，而能为薛延陀人做主。薛延陀人迁居的抵触情绪也因此基本消除了。 下午，李景恒杀完萧关折冲都尉后，继续在外边巡视。这时有个士兵跑来举报说，他的队正带着几个士兵在王廷外一个聚居点抢劫呢，他看不过眼，所以回来举报。 李景恒登时火冒三丈，他刚刚杀了一个四品大员，结果又有人顶风作案。王廷没胆子了，就跑到外面去。 他这几天都在王廷范围内巡视，漠北草原那么大，其他地方就鞭长莫及了。 于是便跟着那个报信士兵一起赶了过去。 两人驾马跑了大概半个时辰，李景恒下意识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就给那个报信士兵使了一个洞察术，果然发现那个士兵说了谎话。 李景恒立即勒马，喝道：“别走了，你到底是什么人，要把我引到哪里去。” 那报信士兵一愕，他没发现自己哪里暴露了，不过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顿时放心下来，有些放肆地笑道：“不愧是云梦公，果然好眼力，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不对。不错，某当然不是什么士兵，某是鄂公麾下的部曲家将。” “尉迟恭？”李景恒嗤笑道：“那老匹夫莫不是打着把我引出来，截杀我的目的？” “李景恒，你还是很聪明的，不过也就到此了，带着你的聪明回地狱去，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旷野无人的草原里，突然从小山坡背后窜出来百余骑，为首之人正是独眼尉迟恭。 很快，一百多个骑兵就将李景恒团团围住。 尉迟恭一副要把李景恒除之后快的表情，冷笑道：“李景恒，没想到，你终究还是落到了某的手里。中午你可是威风得不得了啊，四品折冲都尉，说砍就砍了。你武艺不是很厉害吗？看你能同时打几个？某还是很看得起你的，能死在某麾下这一百多个百战精兵手里，你应该感到荣幸。” 李景恒作吊儿郎当状，好笑道：“尉迟敬德，你以为就你人多？” “什么意思？”尉迟恭一滞，慌忙左右观察，并没有任何异常，才放心下来，嘲讽道：“你不必虚张声势了，这草场方圆十里都没有人烟，侯君集和李大亮在王廷，魏崇那竖子也被你调走了，你以为还有谁能救你？” “是吗？”李景恒从腰间的锦袋里抓出一把炒豆，挥得一撒，黄豆如天女散花般从空中四散开，都落在了尉迟恭包围圈的外面。 尉迟恭一头雾水，不知道李景恒奇奇怪怪地要干什么。 李景恒指了指尉迟恭的背后道：“尉迟恭，你瞧瞧你身后，还能笑得出来吗？” 尉迟恭朝身后看去，眼前的场景让他五十几年的世界观、人生观彻底崩塌。只见李景恒飞撒在草地上的黄豆，快速膨胀，变大，然后就变成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李景恒哈哈笑道：“尉迟恭，是你的人多，还是某的黄巾力士多。”为了让尉迟恭的心理防线继续崩溃，李景恒又撒了一把黄豆，黄巾力士的人数瞬间多了一倍。 “你……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尉迟恭已经吓傻了，更别说他那一百多个精锐骑兵，早已瑟瑟发抖。 李景恒冷笑道：“尉迟恭啊，尉迟恭，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我本来只想稍微教训教训你，最多再弄瞎你一只眼算了，没想到你倒是自己送死来了。” “再弄瞎眼睛？”尉迟恭很快从李景恒的话里抓到重点，又怯又怒道：“我的眼睛是被你弄瞎的？” “当然，不然那冰雹怎么就追着你砸呢。”李景恒很平淡地说道：“虽然你当年打瞎了家父的一只眼睛，但我也不是那种睚眦必报之人，一定也要弄瞎你一只眼睛。可谁让你指天乱骂来着。我这个做神仙的只好帮老天爷收拾一下你这个骂天狂徒了。” 陪完太子读书了，果然，没有发动玄武门之变的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尉迟恭?死 “神仙？怎么可能？”尉迟恭难以置信，但眼前这黑压压的一片黄豆变出来的人又由不得他不信。 尉迟恭突然想到什么，失声道：“那，那长孙温也是死在你的手里？” 李景恒痛快地承认道：“当然，长孙温死有余辜，只是如今的大唐律例治不了他的死罪，某只好代天道借长孙无忌的手送他去见阎王了。” “文成郡主是你的妹妹，难道去年皇宫闹鬼也是你弄出来的？”尉迟恭想到当时他回长安参加元日大朝，因为李世民被李渊的鬼魂吓得睡不着觉，还在甘露殿前站了几天岗，很快就联想到这个。 李景恒笑道：“不愧是鄂公呢，果然心思机敏，连这个都被你猜到了。可惜你这一百多亲兵了，你知道的越多，就越留不得他们了。” 尉迟恭悲道：“难道我等还能活命不成。没想到我尉迟恭纵横天下几十年，杀过太子，逼过皇帝退位，最后会死在一个神仙手里，也不枉此生了。难怪你会知晓我在圣人面前告了你谋反。” 李景恒又在尉迟恭心里洒了一把盐，说道：“这你却是想错了，我虽然是神仙，但也不可能事事洞察。之所以知道你诬告我谋反，是因为后来圣人派了武才人到胜州调查我。巧合的是，我正好对武才人有恩。” “原来如此，没想到后宫都有你的人。”李景恒的话解开了尉迟恭心里最后一个疑惑，叹气道：“李景恒，那你有谋反的打算吗？” 李景恒闻言不屑道：“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你以为人人都想当皇帝吗？你又见过历朝历代哪个神仙当过皇帝？” 尉迟恭惨然道：“你说的对，只有孜孜不倦追求长生不老的皇帝，哪有神仙来人间抢皇帝做的。好，你动手，古往今来，有几个人能死在神仙手里。” 李景恒已经把秘密全暴露出来了，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些人，不过杀人也要讲究手法。李景恒使了个昏睡诀，把这群人都昏倒过去。 然后将黄巾力士变成一群狼群，蜂拥而上。把现场布置成尉迟恭一行人出门打猎，遇到狼群，全部丧生狼口的样子。为了让效果逼真，李景恒还拔了几十株草，丢在尉迟恭的尸体周围，把它们变成一条条受到箭疮，刀疮而死的狼尸。 到了第三天，四路大军准备开拔凯旋了，尉迟恭的行军记室才发现自己的行军总管失踪了，连忙去找侯君集报告。 侯君集大惊，问怎么回事。 那行军记室只说尉迟恭前天带着他的亲兵去外面打猎，结果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尉迟恭是去秘密截杀李景恒的，自然不会跟其他人说他的真实目的，只说出去打猎，正好和李景恒的布置效果吻合。 侯君集大怒道：“尉迟敬德也是沙场老将了，行军竟如此儿戏，等回朝后，某必在圣人面前参他一本。”然后也只好暂停班师回朝，派兵四处寻找尉迟恭。 终于在一处旷野找到了尉迟恭和一众手下的尸体。 得到消息后的侯君集大惊失色，他说要弹劾尉迟恭，但从没想过尉迟恭会死在漠北，连忙和李大亮，李景恒以及原薛延陀的可汗咄摩支匆匆赶到现场。 李大亮看到现场的惨状，惊讶道：“鄂公可是号称勇冠三军的我朝第一勇将，竟然会丧生狼腹。” 咄摩支更是脸色惨白，连他们薛延陀人都知道，尉迟恭是李世民的心腹爱将，没想到竟然会死在他们薛延陀王廷附近，深怕去了京师会被李世民迁怒，慌忙辩解道：“武阳公，鄂公肯定是惹到了草原上的狼王。狼王手下的草原狼，在狼王的指挥下攻击人，全都不计生死，前仆后继，人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无法抵抗。我们薛延陀人，遇到狼王，都是躲得远远的，不敢招惹。鄂公肯定是不知道这个情况，才遭了毒手。” 李景恒见咄摩支担惊受怕，便宽慰道：“伊特勿失可汗，鄂公是死在狼口，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不必担心。哼，行军期间，肆意弋猎，视军法如儿戏，死有余辜。” 咄摩支感激道：“多谢云梦公明察秋毫，不过云梦公可别再呼在下可汗了，在下已经去了可汗号，情愿归顺大唐。” 侯君集和李大亮知道李景恒眼睛里不揉沙子，更何况李景恒和尉迟恭的过节是摆在明面上的，在狼山众目睽睽之下就起了冲突，到了郁督军山后更是没说过一句话，所以对李景恒的话并不感到意外。 侯君集打圆场道：“云梦公，算了，死者为大，把鄂公的尸骨收殓一下，送回长安。” 跟来的士兵将尉迟恭以及那一百多个部曲的尸首收殓完后，又把剩下的狼尸挖了个坑埋了。不过他们不知道，这些狼尸埋入地下后又变回了原来的青草模样。 回到王廷，侯君集想了想，还是先派快马把尉迟恭意外身亡的消息送到长安去，毕竟尉迟恭的地位摆在那，本朝排名前十的功臣，可不是那个萧关折冲都尉可比。 由于燕然道行军总管意外身亡，侯君集临时决定由李景恒暂时节制夏、绥、银三州兵马回朝。一来李景恒的部队人不多，二来夏州就在胜州旁边。 不过李景恒却不愿意，只说他与尉迟恭不合由来已久，指挥他的部队怕有掣肘。侯君集一想也有道理，只好让李大亮兼领燕然道行军总管。 这边征薛延陀大军，带着投降的薛延陀全族，浩浩荡荡地班师回朝。而长安城，已经收到八百里加急奏报的李世民已经没有了前几天收到薛延陀投降的奏报那种意气风发了，废朝三日，为尉迟恭致哀。 过年的时候，尉迟恭还在寝宫前守夜了好几天，没想到就此阴阳相隔，李世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记忆里保护着他，从王世充几万大军重重包围下杀出重围的尉迟恭竟然会死在狼群的围攻。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也得到这个消息，不过他们却是长出了一口恶气，尉迟恭自恃功高，从来不把他们这群文官放在眼里。 李道宗更是欣喜若狂，将近十年的时间，被李世民压在心底的悲愤终于释放出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功成身退 回到长安，李世民亲自出城迎接，扶着尉迟恭的棺木大哭，摆足了姿态。当即宣布追赠尉迟恭尚书左仆射，着有司商议谥号。可谓极尽哀荣。 直到晚上太极殿前献俘仪式，才让李世民恢复了笑容。面对着薛延陀可汗咄摩支带领着薛延陀贵族大臣向自己山呼万岁，李世民仿佛已经看到千古一帝的称号在向他招手了，高兴得也就把尉迟恭的死忘得一干二净了。 让内侍宣读了早已准备好的诏书，封咄摩支为归义郡王，左骁卫大将军，其他薛延陀贵族大臣各有封赏，分别授予五品以上官职。着民部妥善处理薛延陀人内迁安置问题，着吏部认真遴选塞北新设州府的各级官员，着工部选址建造塞北诸州县新城。 献俘仪式结束后，李世民把侯君集、李大亮、李景恒三个功臣召入甘露殿。 李世民叹息道：“此次征讨薛延陀，永绝北疆后患，你们都是有功之臣，只可惜尉迟爱卿没能回来了。” 李景恒道：“这次能够兵不血刃解决薛延陀问题，皆是陛下德布天下，大唐威加海内之故，所以薛延陀才会望风而降，我等出大漠后，未打一战，言何有功。” 侯君集本来还想凭借这个功劳再次拜相呢，没想到李景恒直接把到手的功劳推了，只能在心里暗气李景恒太实诚。 李世民摇摇头笑道：“没想到景恒也有谦虚的时候，这可不多见。不过你这话就不对了，夷男因内讧而死，其源头就是你的天马之说；铁勒诸部也是因为你是长生天的使者才心甘情愿成为唐人；而最重要的改土归流政策更是出自你手，算起来你的功劳才是最大的。这样，朕把你的县公换成郡公，满意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李景恒却摇头道：“臣不敢居功，也不敢奢望加爵，只是希望陛下能答应臣一件事情。” 侯君集暗翻白眼，刚才还在想李景恒太实诚，原来在这里得寸进尺呢。心里在琢磨李景恒要用郡公的爵位换个什么条件呢。看李景恒也到成家的年纪了，莫非是看中了哪家小娘，想请圣人赐婚？ 李世民有些意外道：“爵位还是要给的，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嘛，先不说你这次立了大功，朕还是你的从伯父呢。” 李景恒拱了拱手，严肃道：“臣请辞去胜州都督一职，或回荆楚，或去江南。” “什么？”李世民顿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阴晴不定。 殿内的侯君集和李大亮更是被吓一大跳，不知道李景恒想要干什么，丢了一个大炮仗。侯君集只希望他的功劳别被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李景恒给搅和了。 在一旁侍候着的武媚娘更是紧张地绞着手指。 李景恒继续说道：“陛下，这个请求臣其实从收编了铁勒诸部时就已经想好了，如今圣翼城已经建成，铁勒诸部也已全部迁入城内安置，明日臣会去一趟东市，请东市的商家帮忙把圣翼城的互市支棱起来，作为圣翼城的主要营生。而改土归流政策也已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了，那臣就可以卸任胜州都督了。回荆楚也可，去江南亦可。” 李世民有些明白过来，问道：“你想避嫌？” 李景恒点头道：“臣长生天的使者这个光环这辈子应该是摘不掉了，铁勒数万人更做了臣的部曲，臣不愿做陛下的在喉之鲠，还请陛下成全。” “你早就想好了？” “是的，从收铁勒诸部为部曲时就想好了，如今薛延陀已平，臣就可以身退了。” “你信不过朕？你觉得朕是勾践？是刘邦？”李世民生气道。 “不为主疑，是最大尽忠。”李景恒对道。 李景恒从来不想当皇帝，如果他再继续当着胜州都督，掌握三州兵马，又握有数万铁勒兵，还是草原旧部的信仰所在，迟早会被李世民逼反。 与其到时候被逼着做皇帝，还不如现在尽早离开，去南方逍遥。 “好一个不为主疑。”李世民有些意兴阑珊，然后不解道：“那为何要去荆楚江南，不留在京师，你怕做了杜伏威？” 李景恒没想到李世民比他还有想象力。李景恒明白李世民的意思，杜伏威曾经是隋末反王之一，江淮之主，后来主动降唐，封了吴王，留在长安。结果杜伏威的部下辅公祏在江淮重新造反，连累杜伏威被李渊所杀。 李景恒直接道：“不瞒陛下，臣愿去荆楚江南，只是担心胜州横跨长城内外，从胜州到关中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所以希望能够远离胜州旧部。既然陛下担心杜伏威旧事，那臣留在京师侍奉父母左右，当然更好。” 李世民摆了摆手，让三人先下去，他再好好考虑考虑。 三人出了甘露殿，侯君集立马苦着脸道：“云梦公啊，你这是闹得哪出啊。”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而已，陈公和武阳公都是宦海多年，应该明白景恒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李景恒笑笑说：“陈公不必心急，该是你的功劳肯定少不了你的。” 可能是经历了人生四大铁之一，侯君集自认为跟李景恒很亲近了。 侯君集摇摇头失笑道：“说你圆滑呢，你敢闯进长孙辅机的府邸抓他的儿子。说你强项呢，你比谁都看得通透。江夏王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李大亮也非常赞同侯君集的话，李景恒在最重要的会威胁到皇权的地方异常谨慎，在圣人面前懂得进退。而除此之外，又表现出铁面无私的一面，以强项青天著称。长孙无忌、李道明，还有死掉的尉迟恭，不管是外戚，宗室，还是开国功臣，都在他手底吃过亏。所以现在，李景恒名声在外，连侯君集这种有名的跋扈桀骜之人都得顺着李景恒说话。 李景恒三人走后，李世民驻足良久，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声，又一次连夜传召房玄龄和魏征进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一门双王 房玄龄和魏征才参加完献俘仪式回到家里，收到传召又得匆匆赶往宫城。 到了甘露殿，听李世民说李景恒要求辞职后，魏征道：“看来臣之前的判断没错，李景恒绝无谋反之意，他收铁勒诸部为部曲，完全是出于公心。” 李世民有些为难道：“那现在怎么办？答应他吗？可是他刚刚从漠北回来，立下大功，就撤了他的胜州都督，那朝野上下怎么看朕，将来青史怎么看朕？赏罚不分还是鸟尽弓藏？” 房玄龄则道：“陛下，即使今日李景恒自己不提出离开胜州，臣其实也会建议陛下尽快将李景恒调离胜州。正如李景恒所言，他若长期在胜州，必然成为陛下的在喉之鲠，于他，于陛下都不好。” “那两位爱卿是赞同李景恒辞去胜州都督了？那朕不成了赏罚不分的昏君了！” 魏征同意房玄龄的看法，但又说道：“只是李景恒已经是草原诸部眼中长生天的使者，如今铁勒诸部被安置在胜州，却骤然把李景恒调离胜州，会不会使他们再次离心。” 李世民迟疑道：“要不就把铁勒诸部跟薛延陀人一样，全都打散迁移安置。” 房玄龄号称房谋，笑道：“铁勒诸部和薛延陀人不同，薛延陀是兵临城下而乞降，铁勒诸部是杀死夷男投奔大唐，若也将九姓铁勒打散安置，于情于理都不妥，也不利于以后对西突厥、高句丽的剿抚。所以，臣这里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房爱卿请说。” 房玄龄继续道：“臣建议陛下将李景恒调离胜州，但并没有说让陛下撤去他胜州都督的职务。” “你是说遥领？”李世民疑问道。 “正是。” “可是本朝只有大都督才由皇子亲王遥领，长史实际负责庶务。李景恒不是皇子，胜州也不是大都督府，没有这个先例啊。” 房玄龄回道：“如今漠南漠北改土归流，和塞内一样设置州县，可以升胜州都督府为胜州大都督府，节制漠南漠北诸军事。而李景恒立有大功，他本就是宗室出身，陛下何不大方些，封其郡王，然后以郡王身份遥领胜州大都督。当年河间元王就曾经以郡王身份出任过扬州大都督。” 魏征听完也赞道：“不愧是房谋杜断，妙哉，臣也赞同玄龄之策。升胜州为大都督府，节制漠南漠北，再以李景恒遥领胜州大都督，如此一来，李景恒作为草原人心里长生天的使者，名义上成为了漠南漠北草原的最高官员，有助于少数留在草原游牧的小部落归心。而大都督遥领，又是本朝惯例，将李景恒调离胜州，谁也挑不出毛病，确实是两全其美。。” 李世民考虑了一会，点头道：“景恒是承范的嫡长子，这次能够平定薛延陀，他的功绩不亚于其父，封他一个郡王并不为过。好，那就依照房爱卿之谋，封景恒为安陆郡王，迁左武卫大将军，遥领胜州大都督。不过胜州长史呢？既然胜州升了大都督府，再让高翼继续担任长史肯定就不合适了。” 房玄龄道：“高翼魏崇皆李景恒心腹旧部，即使胜州不升大都督府，他们也不适合继续留在胜州，可以数高翼筑城教化夷狄有功，魏崇从征薛延陀有功，皆封县侯。这两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将他们一人调往辽东，一人调往陇西，做一任边州刺史，人尽其才。” “那两位爱卿认为谁适合出任胜州长史？” 房玄龄有些意味深长地答道：“臣心里倒是有两个合适的人选，只是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李世民好笑道：“你我君臣之间，相知多年，有什么不能说的。” 房玄龄也就不卖关子，回道：“一个是宗正少卿长孙冲，一个是滑州刺史高履行。” “呃？”李世民登时愣住。长孙冲自不必说，李景恒的死敌，他弟弟长孙温就是间接死在李景恒手里。而滑州刺史高履行是右仆射高士廉的儿子，也就是长孙无忌的表弟。 房玄龄推荐这两个人作为胜州长史的人选，确实是意味深长。有他们在胜州，就不用担心李景恒还能继续和胜州的归化夷狄藕断丝连了。 魏征看了看李世民的表情，知道李世民内心已经接受了房玄龄的建议，只是面子上说不过去，没有立即答应，便说道：“陛下不必顾虑，既然李景恒自愿提出辞去胜州都督，那说明他心思通透，懂得避嫌。因此，肯定能明白陛下任命长孙温或者高履行出任胜州长史其实是对他的爱护。” 李世民当即就顺着梯子往下走，连连点头道：“既然两位爱卿都赞同，那朕就任命高履行担任胜州大都督府长史好了。”如果用长孙冲，其中意味太过明显，还是用高履行比较含蓄点。 诸事商定，第二日，李景恒就在义宁坊的家中收到圣旨，册封其为安陆郡王，左武卫大将军，升胜州上都督府为大都督府，留在京师遥领胜州大都督。在崇仁坊的那座李道宗的旧宅，由将作监重新修葺，作为新的安陆王宅。 同时，李景恒也从宣诏的内侍口中得知，他的两个部下，原胜州长史高翼，封龙门县侯，升任平州刺史；胜州司马魏崇，封曲沃县侯，升甘州刺史。一个去东北对抗高句丽，一个去西北防御西突厥，都调离了胜州。新的胜州大都督府长史是长孙无忌的表弟高履行。 李景恒笑笑，李世民的安排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不过意外的是收获了一个郡王头衔，这么一来江夏王系算是一门双王了。 就是这个安陆王的封号不怎么吉利，上一任安陆王是李建成的儿子，玄武门之变后就死在了李世民的手里。 谁让李景恒原来的封号是云梦县公，而管辖云梦县的州是安州，旧称安陆郡，所以顺理成章地就成安陆郡王了。 李景恒对自己是云梦县公还是安陆郡王并不在意，他连皇帝都不想做，何况一个有名无权的郡王，只是别人称呼他时好听些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谥号之争 李景恒本来打算今天去东市，请东市的商户帮忙，把圣翼城的互市开办起来。结果收到了册封郡王的圣旨，只好先进宫谢恩。 进宫时，偶遇了侯君集，侯君集远远地就打招呼祝贺道：“恭喜安陆王！” 李景恒见侯君集喜形于色的样子，知道他的封赏也下来了。侯君集本来就是陈国公，已是异姓最高爵位了，封无可封，看来应该是得偿所愿，重新拜相了。 侯君集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以兵部尚书参预朝政，是老牌的宰相了，只是在灭高昌时忘乎所以，犯了错误被罢相。他作为李世民的心腹爱将，如今凭借着平定薛延陀的功劳重新拜相，并非难事。 李景恒拱手道：“同喜，同喜，现在应该得改口称侯相公了。” 侯君集自得道：“圣人垂爱，擢君集再次参预朝政。李大亮也封了武阳郡公。”由于武阳县的上级魏州旧称武阳郡，郡县同名，所以李大亮的封号不变。 不过侯君集和李景恒都不知道，李景恒其实是救了侯君集的一命。本来按照原来的历史脉络，侯君集因高昌案罢相后对李世民怀恨在心，尔后勾结太子李承乾谋反，失败后被杀。如今因为出了李景恒这个变数，让侯君集重获相位，也就不会再有后来的谋反了。 李景恒看侯君集并不是去南衙，而是往内宫走，好奇道：“侯相公也是去甘露殿吗？” 侯君集点头道：“不错，安陆王是去谢恩的。我等皆受了赏，只有尉迟敬德死在了漠北，圣人对太常寺商定的谥号不满意，所以把我们几个宰辅召集过去，定一个更合适的谥号。” “太常寺定的是什么谥号？” 侯君集答道：“太常寺以尉迟敬德胜敌克乱，死于原野，故而商定谥‘壮’。” “胜敌克乱，死于原野。”李景恒重复念了一遍，说道：“这个‘壮’字也算恰如其分了，怎么，圣人不满意吗？” 侯君集说道：“可不是吗？圣人认为‘壮’字不足以表达尉迟敬德的功勋品德，所以要我等下朝后再商议一个更准确的谥号。” “看来圣人心里应该有腹稿了，只是想让众位相公提出来罢了。” 侯君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两人联袂进了甘露殿，李景恒向李世民谢恩。 李世民笑道：“吾家的千里驹来了，景恒来的正好，我们正在讨论给尉迟卿家的谥号，你也坐下来听听。” “遵旨！” 李景恒看了看周围，有司徒长孙无忌，左仆射房玄龄，右仆射高士廉，中书令杨师道，知门下省事魏征，黄门侍郎、参预朝政刘洎，加上和李景恒一起进来的侯君集，当朝六个宰相加一个三公都集中在了甘露殿。 只是在目光转到长孙无忌那里时，收获了一道仇恨的眼神。 李世民本意是想让几个宰辅主动提出来，给尉迟恭上一个更好的美谥，可惜尉迟恭生前跟这班文官宰相都合不来，甚至可以说有宿仇，唯一一个武将出身的宰相侯君集也跟尉迟恭没什么交情，所以大家都在装傻充愣，直言太常寺商定的谥号已经能够完全将尉迟敬德一生功绩概括了。 李世民忍不住道：“武德三年，朕深陷王世充数万大军围困，是尉迟爱卿保护着朕杀出重围。武德五年，朕征讨刘黑闼，又是尉迟爱卿杀入重围将朕救出来。武德九年，海陵刺王要杀朕，还是尉迟爱卿救了朕一命。又自武德三年尉迟爱卿归唐以来，讨王世充，征窦建德，平刘黑闼，击东突厥，最后马革裹尸，战死北疆。危身奉上曰忠，克定戡乱曰武，折冲御侮曰武，难道你们眼中，尉迟爱卿就当不得‘忠武’二字吗？” 李世民的话刚说完，和尉迟恭结了十几年仇的长孙无忌、房玄龄二人立马就出言反对，“忠武”之谥太高，三年前平阳昭公主的驸马谯国公柴绍去世，也只谥了一个“襄”字，凭什么尉迟恭能谥“忠武”。 李世民头疼不已，暗叹尉迟恭实在不会做人，满朝文武都得罪干净了。李世民又向其他人看去。 结果高士廉、杨师道、魏征、刘洎、侯君集全都一言不发。高士廉是长孙无忌的舅舅，长孙无忌反对，他肯定是和长孙无忌一起，其他四人则认为太常寺给的“壮”足够了。 至于李景恒，那就算了，李世民就没指望李景恒能为尉迟恭说话。尉迟恭和李景恒的过节是摆在明面上的，李景恒恨尉迟恭打瞎了李道宗一只眼睛，两个人前段时间还在狼山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一架。 不过李世民万万没想到，在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发言之后，紧接着却是李景恒站了出来。 李景恒拱手道：“陛下，臣也觉得太常寺给鄂公尉迟敬德商定的谥号不妥。” 李世民大为意外，喜出望外道：“景恒也认为尉迟爱卿该谥‘忠武’吗？”心里更是对李景恒大加赞赏，果然不愧是公正无私的李青天，外举不避仇，有古时祁黄羊之风。 结果李景恒却是摇摇头，继续道：“不然，‘壮’字足以表彰鄂公的功绩，但鄂公在大军征伐期间，无视军法，私自游猎，丧生狼腹，自食其果，故臣以为，应该在鄂公的谥号上再加一个字，名与实爽曰缪，故应谥‘壮缪’！” 李世民差点没被气炸，他还以为李景恒会同意他给尉迟恭加的“忠武”谥号，结果李景恒反而来了一个“名与实爽曰缪”…… 亏得片刻前李世民心里还拿李景恒跟春秋时期的名臣祁黄羊相提并论，结果却是大相径庭。 长孙无忌顿时眼睛一亮，虽然他恨李景恒间接害死了他的儿子，但李景恒的说法正合他意，第一时间就站出来表示支持李景恒。 所谓中日友谊靠韩国，李景恒和长孙无忌这两个死仇第一次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上。不得不说，也算是一种奇观了。 侯君集更是惊愕地听完李景恒的发言，心里直叹李景恒下手真狠，这是要把尉迟敬德的丑行钉死在史书里啊。暗暗提醒自己，今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李景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夏日之阳 其实李景恒提议给尉迟恭上“壮缪”谥号，也不算辱没尉迟恭了，因为历史上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的谥号就是壮缪。那就是三国时期的季汉名将关羽。 只不过在贞观年间，关羽的地位并不高，只能算是历史上稍有名气的名将。关羽的地位要到宋徽宗手里才开始拔升，从普通的武庙六十四将之一到封王，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清代成为武圣。 如果关羽现在已经是武圣，尉迟恭能与关羽同一个谥号，那肯定与有荣焉。可惜现在是唐朝，“壮缪”实打实算是一个恶谥了。 所以李世民肯定不愿意给尉迟恭上“壮缪”这个谥号，不高兴道：“朕知道尔等与尉迟爱卿有怨，尉迟爱卿生前的有些行为确实也不得人心，可是现在人都已经走了，你们还不能释怀吗？” 李景恒则道：“臣只是给鄂公一个公正的评价，至于鄂公是不是与臣有仇，那并不重要。淮阳王是臣的从叔，犯了法纪，臣一样抓他。” 长孙无忌跟着说道：“谥者，饰终之称也。得失一朝，荣辱千载。臣观尉迟敬德所作所为，‘壮缪’二字恰如其分，陛下岂可因怜爱尉迟敬德就为其遮掩德行。晋朝的开国元勋何曾忠孝双全，但是奢靡无度，死后博士秦秀提议谥为‘缪丑’，朝野共识，晋武帝不听，独断改谥，诟病至今，难道陛下想学晋武帝吗？” 房玄龄随即支持道：“陛下，长孙司徒所言极是，季汉名将关羽水淹七军，威震华夏，又是昭烈帝视如兄弟的爱将，因轻傲士人，致使荆州失陷，败走麦城，而被谥‘壮缪’，尉迟敬德比之关云长如何？” 三人一口一个出于公心，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李世民徇私，破坏了谥法的神圣，李世民被怼的没话说，只好求助其他几个宰相。 “舅父，杨爱卿，魏爱卿，刘爱卿，侯爱卿，你们认为呢？”高士廉是长孙皇后的舅舅，所以李世民称高士廉为舅父。 魏征听了李景恒的一番话后，也觉得‘壮缪’更合适，于是回道：“臣同意安陆王的建议，谥鄂公为‘壮缪’。” 高士廉是长孙无忌的舅舅，侯君集是魏征的至交好友，听到问话，也就表示赞同“壮缪”之议。 刘洎嫉恶如仇，一贯看不惯尉迟恭的飞扬跋扈，则道：“昔日淮阳壮王道玄身陷重围，战死沙场才配得上一个‘壮’字，可观尉迟敬德，正如安陆王所言，行军期间无视法纪外出打猎，最后反被猎物所杀，何以称‘壮’，臣以为，单一个‘缪’字便可。” 最后一个杨师道没什么主见，看大家都支持“壮缪”，也跟着表示支持“壮缪”。 李世民已经后悔了，他就不该召集宰辅给尉迟恭重定谥号。李景恒已经很过分了，刘洎更气人，按他的说法，尉迟恭连‘壮’都保不住。 李世民只好退而求其次，说道：“那就按太常寺原先的谥法，谥尉迟爱卿为‘壮’。” 但是，已经被李景恒放出了火苗，长孙无忌和房玄龄岂肯罢休，一定要求李世民改谥“壮缪”。 李景恒后面就不发言了，他本来只想用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办法，迫使李世民打消改谥尉迟恭为“忠武”的想法，从来没有奢望过真能把尉迟恭的谥号改成“壮缪”。 没想到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两人实在给力，再加上刘洎、魏征、高士廉、侯君集的助攻，现在看来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李世民气急道：“尉迟爱卿几番救朕性命，朕却反定他谥‘壮缪’，世人会怎么看朕？” 长孙无忌反驳道：“陛下追赠尉迟敬德尚书左仆射，已经是极大的哀荣了。何必再因私废公，破坏谥法的神圣呢。” 最后，在当朝排名前七名的七个大臣共同意见下，李世民只好同意了李景恒的建议，谥尉迟恭为“壮缪”。不过李世民为了弥补亏欠，便在赠官上做了弥补，在原来尚书左仆射的基础上，又追赠了尉迟恭太子太保。同时，袭爵的尉迟恭嫡子尉迟宝琳不降封，依旧受封鄂国公。 于是乎，原本历史上的鄂忠武公尉迟敬德变成了鄂壮缪公。 出了甘露殿，刚才在殿内还亲密无间，处在同一阵营的长孙无忌和李景恒，又重新变回了仇家，长孙无忌冷哼一声，就和高士廉一道往反方向走了。 李景恒无所谓地笑笑，与剩下几个宰相告别，向去往东市的宫门走去。 刘洎看着李景恒远去的背影，忽然说道：“吾观安陆王昔日行事，不畏权势，亲爱庶民，以为冬日之阳，现在看来，实乃夏日之阳。” 其他几人深以为然。杀人不过头点地，李景恒直接把尉迟恭的身后事都搞臭了。对于他们这种已经做到宰相的人，若说以后还有什么追求的话，就是希望在死后能获得一个美谥，给自己盖棺定论，青史留名。李景恒的报仇方式太可怕了。 刘洎对于李景恒“夏日之阳”的评价，很快传遍朝野。君子不可怕，可以欺之以方，但是碰到李景恒这种睚眦必报的君子就不一样了。 由此，李景恒甚至超过了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成为大唐朝头一个不能招惹的人物。 尉迟宝琳得知其父最后的谥号是“壮缪”后，差点昏死过去。转醒过来后，思来想去，历数朝中文武大臣，竟然没有一个和尉迟家亲近的，唯一算的上是尉迟家世交的胡公秦琼也已故去三年。尉迟宝琳没办法，只好独自一人进宫哭诉，希望能够让李世民改变主意。 尉迟宝琳可怜兮兮地哀求道：“陛下，先考确实是因过而亡，微臣并不求给先考其他美谥，只是‘缪’字实在太难听了。只希望陛下能看在先考往日的功劳上，把‘缪’字改成‘闵’字，微臣一家就万分感谢陛下了！” 李世民最后并没有答应尉迟宝琳的哀求。尉迟恭的谥号是百官之首长孙无忌和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六大宰相的一致意见，李世民既然已经同意，就不会再改了。尉迟恭是李世民的心腹不假，但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同样也是李世民的心腹。尉迟恭已经死了，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还活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黄粱一梦 到了东市，李景恒找到几个威望较高的商户，请求他们帮忙，把圣翼城的互市打造成塞内丝绸瓷器与塞外牛羊马匹流转的商贸中心。 大家纷纷表示愿意为李景恒效劳，倾尽全力，一定把胜州建成扬州、益州那样的商业中心。 其中有个老掌柜期盼道：“云梦公，不知您什么时候才能回京任职啊，我们大家都非常想念您。” 李景恒笑道：“不瞒诸位，我这次回京，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留在京师了。胜州已经升格为大都督府，我这个大都督依照本朝惯例在京遥领，不必去胜州布政。虽然我已经不在武候卫任职了，但是若有不平事，大家只管来找我，我还是会为诸位做主的。” 众人喜出望外，他们的保护神终于回来了。 李景恒又道：“而且我以后就不住在义宁坊了，圣人以东市旁崇仁坊的一个旧宅作为新的安陆王宅赐给我，所以以后大家找我就更方便了。” “安陆王宅？”老掌柜楞了一下，顿时惊讶道：“莫非云梦公封王了？” 见李景恒点头，众人连忙起身祝贺李景恒封王，称赞当今圣人是一代明君。 那个老掌柜郑重道：“老朽明日就启程，亲自带队去胜州，定不负安陆王所托。”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明日便去胜州。 李景恒当然表示欢迎，拱手道：“那就辛苦诸位了，等过些日子，我也会再回一趟胜州。” 李景恒是要在京师等待新任胜州大都督府长史高履行回京，届时再一起回胜州，交接政务。也亏得李世民没有任命长孙冲为胜州长史，不然在交接政务时都可能和李景恒起冲突。 离开东市，李景恒走在路上，心想也不知道这个高履行品行如何，到任胜州后会不会因私怨全盘否定他在胜州的作为，破坏改土归流政策。 回到家后，李景恒就去找李道宗，打听高履行的为人，并说了他的担心。 李道宗沉思道：“高履行久在地方为官，为父对其不甚了解，只知道其人至孝，受过圣人的嘉奖，圣人将女东阳公主下嫁于他。至孝之人，品行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再说改土归流现在是朝中的重中之重，高履行应该不会不智到因为长孙温的仇而破坏朝中大事。” 李景恒惊奇道：“高履行是高士廉的儿子，那不就是长孙文德皇后的表弟吗？” “当然。”李道宗看到李景恒露出惊讶的表情，不知道李景恒在奇怪什么？高家和长孙家的关系不是全大唐都知道的吗。 “那圣人怎么把女儿嫁给高履行了？那不是差了一辈吗？” 李道宗这才明白过来，好笑道：“东阳公主又不是文德皇后所出，各论各的，有什么关系。” 李景恒只能暗叹不愧是唐朝，贵圈真乱。 深夜，李景恒躺在床上，还在想高履行的事情，毕竟高履行是长孙无忌的表弟，别到时候把他在胜州的一番心血都搞砸了。 越想越睡不着的李景恒重新从床上坐了起来，打了个主意，元神出窍飘到长安上空，化作一道流星，向滑州飞去。 须臾间，就到了滑州州治白马县城，流星落入刺史衙门的后院中。 李景恒很快找到高履行的住处，穿进房间，床上两人并排沉睡，应该就是高履行和东阳公主了。 因为路途的关系，身在滑州的高履行还不知道他将要履新了。 李景恒默念法诀，元神飞进高履行的识海。 沉睡中的高履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他被任命为胜州都督府长史。由于胜州都督李景恒曾经抓捕他的表侄长孙温，导致长孙温惨死大理寺，所以一到任后，高履行便不管什么事都和李景恒作对，致使民事荒废，武备松弛。最后，在一次外族入侵中，胜州失陷，他只身逃回长安，但还是因为失地之罪被李世民砍了脑袋。 在脑袋被砍的一瞬间，高履行大叫一声，惊醒过来。 惊醒过来的高履行大汗淋漓，回首一看四周环境，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做了一场噩梦。 东阳公主很快也被高履行的惊叫吵醒，迷迷糊糊问道：“大郎，怎么了？” 觉得枕头有些黏，下意识地摸摸，发现枕头完全湿透了，顿时清醒过来。借着月光发现她丈夫满头大汗，衣服后背上也同样湿透了。 高履行喃喃道：“我刚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什么梦？”东阳公主一边询问一边起身点燃了烛台。 “很奇怪。”高履行皱眉道：“在梦中，我身为上州刺史，无缘无故被贬到胜州这种下都督府，还是当一个长史。现任胜州都督就是那个我神交已久的李景恒。最奇怪的是，我在梦里，竟然会因为长孙温跟李景恒作对，最后导致胜州失陷，我被圣人杀了。然后我就醒了。” 东阳公主笑道：“大郎怕是白天政务劳累了，怎么会做这种梦，还被父皇杀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一向讨厌那个长孙温吗，上次京师传来消息说长孙温死在大理寺，你还很高兴呢。” “谁说不是呢，所以这个梦做得太奇怪了。” 东阳公主重新把蜡烛吹灭，笑道：“常言道，梦都是反的。可能是最近你听多了李景恒在胜州的事迹，内心深处恨不得追随他去胜州，屈尊做一个长史，所以有此梦境。别想那么多了，先睡。” 房屋再次回归平静。 从高履行识海出来的李景恒大感意外，他本来只想黄粱一梦的方式吓吓高履行，让高履行不敢在胜州做些出格的事情。 没想到作为长孙温的表叔，高履行不仅没有仇恨李景恒，反而因为处置了长孙温，而成为了李景恒的粉丝迷弟…… 这种情况恐怕连李世民也没有想到，李景恒放心地离开了滑州。 数日后，八百里快马抵达滑州，诏令高履行出任胜州大都督府长史，代行大都督事，即刻进京面圣。 高履行和东阳公主面面相觑，第一时间就想到几天前那场离奇的梦境。难怪他会屈尊去做一任胜州长史，原来胜州升格为大都督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萧规曹随 高履行回到长安后，先去皇宫觐见了李世民，由于他这个胜州大都督府长史将实际负责漠南漠北的改土归流事宜，所以李世民对其多有交代。这也是当日圣旨让他回京面圣的原因，而不是直接从滑州去胜州赴任。 从皇宫出来后，高履行已经明白了他此行塞北的重要性，深感责任重大。接着就去了崇仁坊拜访李景恒。 李景恒几天前已经从江夏王宅搬出，住进了自己的安陆王宅。 看到部曲送来高履行的名刺，李景恒连忙叫部曲将高履行请进来。 想起当日在滑州看到的那戏剧性的一幕，李景恒感慨，真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高履行不仅没有因为长孙温而记恨于他，反而成了他的拥趸。 李景恒走出去迎接，很快就看到了被部曲接引进来的高履行。 高履行看到身着紫袍的一个年轻人从屋内走出，知道肯定是李景恒了，见礼道：“胜州大都督府长史高文敏见过大都督！”高履行本名文敏，履行是他的字，不过世人多称其字，跟他爹高士廉一样，以字行。 “大都督之名，文敏在滑州早已久仰了，今天总算是见到真容了。” “高长史不必多礼，请进堂屋说话。”也是李景恒明白高履行的本意，如果没有前些天去一趟滑州，他可能还以为高履行说的是反话，在讽刺他呢。 进了堂屋，落座后，高履行就道：“文敏刚刚从宫里出来，胜州的事情圣人已经跟文敏交代了。只是兹事体大，关乎北疆千年安定，文敏诚惶诚恐，唯恐力有不逮。大都督在草原诸部深得人心，还望大都督能够不吝赐教。” 于是李景恒便把他对改土归流的想法，如今胜州的执行政策，以及刚刚建成的圣翼城和圣翼城的功能定位问题等等都对高履行作了说明，希望高履行到任后能够将他的政策延续下去。 高履行听完连连点头，郑重道：“大都督尽管放心，文敏此去胜州，一定萧规曹随，不会让大都督在胜州的心血付诸东流的。” 高履行告辞前，李景恒又交代高履行，在京师安顿好家小，启程赴任前，过府知会一声，他也要和高履行一起回一趟胜州，当面将已是私人部曲的铁勒诸部交予高履行管理，让铁勒人更好地服从高履行这个新长官。 塞北不比滑州这种都畿繁华之地，条件艰苦，这次去胜州，高履行肯定不会把妻儿带去赴任，而是安顿在京师。 这边高履行抓紧做着去胜州前的准备工作，那边长孙无忌听说高履行回来了，当即到申国公宅拜访。 一见到高履行，长孙无忌就说道：“履行，你可知道圣人这次把你从滑州调到偏远的胜州去，有何用意吗？” 高履行点头道：“表兄，弟一回京就去宫里面过圣了，圣人已经跟弟做了详细的交代。” 长孙无忌则摇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圣人的交代，只是明面上的事情，其实你调往胜州，还有另外一层深意。” 高履行不解，又看了看一旁父亲高士廉，好奇道：“愿闻其详。” 长孙无忌述说道：“由你担任胜州大都督府长史，是来自左仆射房玄龄的提议。当日我虽然不在场，但事后有过耳闻。房玄龄提出两个人选，一个是你高履行，另一个是长孙冲。” “冲侄？” “不错，两个人选都与我长孙无忌有关，一个是表弟，一个是我儿。” 长孙无忌接着解释道：“李景恒在胜州宣扬他得了一匹天马，草原夷狄愚昧，便把李景恒当成他们信仰的长生天派往人间的使者。也是因此，薛延陀的夷男在南下争夺天马时发生内讧被杀，剩余的铁勒人都被李景恒收为部曲。此事虽然解决了困扰已久的薛延陀问题，但是李景恒在胜州手握数万铁勒强兵，如不加掌控，圣人不可能放心。朝野皆知李景恒与我有害子之仇，所以圣人才会让你出任胜州大都督府长史。 防范李景恒在京继续遥控铁勒人，才是圣人派你去胜州的真正目的。否则，倘若只为怀柔夷狄，莒公唐俭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听完长孙无忌的话，高履行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当日在滑州做的那场噩梦。不动声色地问道：“那表兄此来，是有何教我？” 长孙无忌眼角闪过一丝狠色，咬牙切齿道：“履行应该听说过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我的计策很简单，就是效法郑庄公。你到任后，压迫也罢，引导也好，挑动那群愚昧的铁勒人叛乱，然后以迅雷之势将叛乱平定，全部诛杀灭口。然后仿李景恒字迹写一封书信，把李景恒和铁勒人叛乱联系上，让李景恒百口莫辩。当年杜伏威就是这样被高祖诛杀的。” 高履行听得眼皮直跳，心道长孙无忌好狠，这是要把李景恒李道宗父子全送到断头台啊。难怪长孙家会出长孙温这种人，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高履行暗暗告诫自己，从今以后，一定要离长孙无忌远点，否则迟早被其连累。 其实历史上的长孙无忌就是这样一个人，到了永徽年间大权在握后，就用谋反的罪名杀了吴王李恪和江夏王李道宗。不过其后也因果循环，同样被诬谋反，晚景凄凉。 高履行假意答应，将长孙无忌搪塞走。然后问高士廉道：“阿耶，你怎么看？” “假痴不癫，到了胜州做好圣人交代给你的事情就好，铁勒诸部是真心归附大唐，哪有那么容易说叛乱就叛乱。”高士廉淡淡说道：“高家和长孙家虽是亲戚，但毕竟不是一家，辅机想要给长孙五郎报仇，让他自己去报就是了，我们高家不掺和。” 高履行本来还担心高士廉也要求他这么做，顿时放心下来，点头道：“孩儿明白了。”然后也跟高士廉说了滑州的那场噩梦。 高士廉惊讶道：“竟有如此神奇之事？看来这是上天在警示我们高家啊，以后不要再管长孙家的事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德邻 在长安过完贞观十六年的上元，李景恒就和高履行踏上前往胜州的旅程。 几天前，元日一过，李景恒虚岁已经二十，由于李景恒要出远门，李道宗夫妇就随便挑了一个差不多的日子，简单地给李景恒办了一个冠礼。 由于西晋永嘉之乱以来，从五胡十六国到北魏、北齐、北周，北方中原动荡了几百年，冠礼一度废止，即使在衣冠南渡的南朝，也只有皇家还保留冠礼。 隋唐以后，恢复了汉家礼仪，但经过了数百年的动荡后，举行冠礼的人也不多了。何况李家出身北朝，世代与鲜卑联姻，所以即使现在已经是皇族了，李景恒的冠礼也只是在家做一个小小的仪式。 唯一特殊的是，李世民听说李景恒今年加冠后，特意赐给了李景恒一个“字”。由于李景恒这个名字的涵义是“品德高尚，恒久不变”，所以李世民借用《论语·里仁篇》里的一句话，“德不孤，必有邻”，将李景恒取字“德邻”。 所以李景恒如今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李德邻。还是李世民御赐的名字。 刚刚听到李德邻这个名字时，李景恒就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想了几天终于想起来了，民国时的新桂系领袖李宗仁就是字德邻…… 加了冠礼，就算是各种意义上的成年。所以，侯莫陈慧已经开始给李景恒物色安陆王妃了。 李景恒头疼，他一个受过十六年现代教育的现代人，而且他还是一个修仙者，是长生不死的，和唐朝的女人哪有什么共同语言。 但是他作为大唐的安陆郡王，成年娶妻是一种政治正确，而且妻子还必须是公侯世家出身。 既来之，则安之，娶妻就娶妻。 侯莫陈慧还问过李景恒，有没有自己的想法，看上哪家的娘子了。 李景恒能有什么想法，来大唐两年，除了自家亲戚和府里的丫鬟，李景恒就认识一个女人。李景恒总不能把李世民的才人抢来当王妃。 对了，武媚娘不仅是李世民的才人，还是未来高宗皇帝的皇后呢。 反正他的安陆王妃是哪家娘子在李景恒眼里都是一个样，李景恒就不操心了。所以上元节一过，就立马跟着高履行去了胜州。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都是骑着马去胜州，也没有携带其他随从。路途旷野中，高履行主动提到：“大都督，有件事情，文敏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和大都督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因为长孙温？”李景恒反问。高履行一开口，李景恒就知道高履行想要说什么了。 高履行点头道：“不错，文敏回京这么多天，情况大概也看明白了。说句交心的话，大都督在胜州有一支私人部曲，在塞北的威望甚至超过了圣人，圣人肯定对大都督不放心，所以才会让文敏出任大都督的长史。” 李景恒惊讶高履行会把心照不宣的事情说得这么明白，笑道：“你我心知即可，高长史出镇胜州，圣人能够安心，我也能够避嫌，众皆乐见。” 高履行坦诚道：“长孙五郎作奸犯科，文敏早已耳闻，只是惭愧不如大都督，有大义灭亲缉拿淮阳王的壮举。他的死是乃咎由自取，怪不到大都督头上，这是文敏的真心话。所以，圣人交代的事情，文敏一定不折不扣地做好。但除此以外，大都督尽管放心，文敏不会在胜州做其他危害大都督的事情。” 早就知道高履行想法的李景恒自然不会怀疑，说道：“家父早就跟我说过，申国公的嫡长子品行高洁，至纯至孝。高长史话语由衷，我当然相信。” 高履行不好意思道：“江夏王谬赞了。” 李景恒接着问道：“刚才高长史言语中透露出的意思，莫非长孙亚公想让高长史对我不利？” 高履行闻言一滞，只好尴尬地说道：“表兄丧子之痛，还望大都督理解。不过大都督放心，不管是文敏，还是家父，都不会因长孙五郎而迁怒大都督。”高履行没有否认，当然，也没有说长孙无忌具体教唆的方法。 由于高履行的坦诚，李景恒对高履行的印象极好，高履行更是早就佩服李景恒的为人，经过一路同行，在朝野眼中本该是仇人的两人顺理成章地成了朋友。 到了榆林城外，高翼和魏崇两人已经久候多时了，一见面就祝贺李景恒封王。 屈利失，时健啜，吐迷度，多滥葛末则跪地恭迎，口称主人。 李景恒先让那四个家将起身，给高履行介绍道：“这四位都是原来九姓铁勒的酋长，当然，现在大家都是唐人，铁勒已经是过去时了。我把投靠我的部曲分成四部，由他们分领四部长。” 然后指着高魏二人说道：“这两位就是龙门侯高翼和曲沃侯魏崇，马上就要出任平州和甘州的刺史了。在胜州时，他们可是我的左膀右臂，高长史交接时有什么要问的只管问他们。在胜州，我就是一个甩手掌柜。” “甩手掌柜？”高履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想想还真形象，笑道：“大都督谦虚了。” 然后向高魏二人拱手道：“高使君和魏使君的大名，文敏也是久仰了。” 高魏二人则有些傻眼，他们看到李景恒把着高履行的手，亲密无间的样子。不是说高履行是长孙无忌的表弟吗？ 他们两个本来已经商量好了，等高履行到胜州交接时，要给他来个下马威，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情况有点不对。 李景恒看到高魏二人的表情，心里也猜到他们的想法，笑道：“高长史是我的知己好友，可不是长孙温那种无恶不作的纨绔。你们两个把手中的事情与高长史交接下，就可以去当刺史了。” 然后对屈利失，时健啜，吐迷度，多滥葛末四人交代道：“如今胜州已经升格为大都督府，我作为大都督，按照惯例是要在京遥领的，这里的事情全部由高长史负责。还是那句话，高长史是我的好友，今后在胜州，高长史就代表着我，你们要像效忠我一样效忠高长史。若是以后你们中有人敢对高长史不敬，那就别怪我把他逐出门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告别胜州 屈利失，时健啜，吐迷度，多滥葛末四人连称不敢，表示今后一定服从高长史的领导。 随后众人渡过黄河，来到黄河北岸的圣翼城。 如今的圣翼城已经完全建成，加之东市商户的帮助，城中的商贸氛围也渐渐热闹起来，初步形成了北方草原特产的集散中心。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大唐继扬州、益州之后的第三个商业中心。 李景恒一行人一路走过，从长安赶来帮忙的商户纷纷向李景恒行礼，而铁勒人更是跪在地上，口称恭迎长生天的使者。 来到天马广场，将近三层楼高的天马石雕闯入大家眼帘，高履行惊叹道：“好一骑栩栩如生的石马！” 上次从郁督军山凯旋，回师胜州时，这座石雕还没有雕成，所以这也是李景恒第一次看到天马石雕的完整面目。惊叹不愧是石匠中的国家队，把阎立本天马图里的神韵都完全表现出来了，仿佛下一刻就要腾飞起来。 李景恒自得地介绍道：“履行，这就是我那匹天马。去年时候，我特意请圣人帮忙，让将作少监阎立本绘制了天马的图样，再交由将作监的石匠雕塑。今后天马会随我回京去，就由这座石马代为镇守在圣翼城，也方便给草原百姓朝圣。” “原来是阎大家的手笔，难怪！”高履行感慨道。 阎立本是当世第一画师，高履行表姐长孙皇后安葬的昭陵里，就有阎立本将李世民所骑的六匹骏马绘成画，再雕刻在石屏上，就是后世有名的昭陵六骏。 没想到李景恒更会整活，直接弄了一个三层楼高的雕塑，远远看去，确实有一种神圣的朝圣感。 视察完圣翼城，李景恒跟高履行该交代的也已经都交代好了，该是离开胜州的时候了。 高翼、魏崇二人也要各赴平州、甘州，当刺史去了。 高履行和屈利失，时健啜，吐迷度，多滥葛末四人一起将他们送到城外，李景恒挥挥手说：“送人千里，终须一别，都回去。把胜州的事情做好，希望等我下次回胜州时，胜州已经可以和扬州媲美，成为真正的塞上江南。” “德邻，保重！”高履行最后告别道。 离开胜州，李景恒三人又一起骑行了一会，到了岔路口，也要分道扬镳了。李景恒勒马拱手道：“好了，轮到我们告别了。” 高翼略显激动道：“大王，在长安的宫门中蹉跎十余载，翼从来没想过能有朝一日成为一州刺史，还封了开国县侯。没想到结识大王才一年时间，翼就实现了守牧封侯的平生夙愿。想想当日在骊山脚下，翼班门弄斧，冒犯大王，大王却不计前嫌，将翼引为心腹，翼真是汗颜啊。” 魏崇也说道：“谁说不是呢，自从得罪了尉迟恭后，我一直以为这辈子就做个昭武校尉致仕了，谁想到，仅仅一年，就官至甘州刺史。看来百年之后，要是有人还能记得我，也得尊称我一句魏甘州了。” 李景恒笑道：“你们都有大本事的人，早该建功立业了。本来我还觉得让你们在胜州当个佐官是耽误你们了，现在更好，圣人担心我在胜州势力太大，把你们都调出了胜州。魏崇，你的眼光要放远些，一个魏甘州就满足了吗？至少也要向你的一生之敌尉迟恭学习，做个国公嘛。” 魏崇更笑道：“如果以后史书叫我壮缪公的话，那还不如叫魏甘州呢。真是多谢大王为我出了这口恶气了。” 高翼跟着揶揄道：“魏崇一直喝不惯这里的酒水，那日听说了大王力谏圣人把尉迟恭的谥号改成‘壮缪’后，高兴得大醉了三天。” 李景恒摆摆手道：“尉迟恭和我家的仇比你们大多了，我也只是为自己报仇而已。”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感谢大王的！” 李景恒也就没再推辞高魏二人的谢意，转而正色道：“不过我说的是真的，你们今后的前途肯定不会止步刺史。特别是高翼，此去平州，当处在高句丽前线。如今薛延陀已经平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很快，圣人就会把目光重新投向高句丽了。” 高翼大惊失色，急道：“难道我们又要征伐辽东了？” 难怪高翼害怕起来，实在是征伐辽东，已经是一个梦魇了。当年全盛时期的隋帝国就是在三征高句丽后土崩瓦解，以《无向辽东浪死歌》为代表，各地纷纷起兵反抗隋炀帝统治，混战十余年，才最终由李唐再次统一天下。如今距离贞观二年，消灭最后一个割据军阀梁师都才过了十四年。 李景恒道：“高句丽比东突厥、薛延陀要危险得多，当年东突厥、薛延陀虽然强大，但充其量只是部落的集合体。我朝昔日灭东突厥前，就策反了东突厥小可汗突利。这次薛延陀的夷男，也是死在了内讧中。但是高句丽不一样，他是和我们中原王朝一样建构的政权。比东突厥、薛延陀要危险得多，而且割据辽东，一旦中原有变，就有可能长驱直入，入侵中原。隋炀帝虽然无道，但并非昏君，他冒着亡国的代价一定要灭掉高句丽不是没有道理的。而三征高句丽却依旧没能灭掉高句丽，也从侧面反映出高句丽的强大。圣人有千古一帝的雄心，肯定不会继续坐视高句丽越来越强大的。” 隋朝两朝的高句丽，就相当于明末的后金，而且还是农耕文明，相比游牧文明能够有效抵御天灾。如果放任它继续做大，迟早会威胁中央王朝的安危。所以从隋文帝开始，便一直着手消灭高句丽，历史上即使在李世民时期，也没能消灭高句丽，直到他儿子李治时，才灭掉高句丽，设置了安东都护府。 接着对魏崇道：“你在甘州也一样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虽然高昌已经平定，但西域还是不太平。焉耆、龟兹等一众小国并不服大唐，以后有的是大显身手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王妃人选 与高翼、魏崇告别后，李景恒又惯例天南地北飞了一圈，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回到长安。 一回到长安，李景恒就从侯莫陈慧口中得知，他的安陆王妃有着落了。 自从刘洎对李景恒“冬日之阳”的评价传开后，各家勋贵对李景恒更是又敬又怕，听说侯莫陈慧要给李景恒操办婚事，纷纷退避三舍。他们公侯世家之间的联姻，目的在于在朝中守望相助，李景恒这种能做出大义灭亲之举的女婿哪来做什么。 这让侯莫陈慧气得肝疼，心想实在不行，就找个家道中落的落魄世家算了。 便去找李道宗商量，说听说应国公武士彟有个女儿，寄养在长广长公主家里，今年正好及笄，要不就让李景恒娶这个落魄公女为妻好了。 李道宗本来不愿意，一个木材商人的女儿，凭借一点微功在开国时封了公爵，武士彟死后家族又被打回原形了，哪里能配得上李家皇亲贵胄，做郡王正妃。但是，放眼长安，确实也找不到好人家了。没办法，只好去中书令杨师道府上问问。 杨师道就是长广长公主的驸马，武士彟遗孀杨氏是他的堂妹。当初就是长广长公主做媒，才把杨氏嫁给武士彟续弦。后来武士彟死了，杨氏和三个女儿被武家人赶出家门，只好投奔堂哥杨师道。 结果迟了一步，杨师道说武士彟的小女儿已经许配给了凉州都督郭孝恪的弟弟郭孝慎。也是，杨师道好不容易帮武士彟把女儿养到及笄，还不得赶紧送走。 李道宗和侯莫陈慧两人只好败兴而归。 他们走后，杨师道和长广长公主也在后悔。虽然李景恒铁面无私，但他们又不是嫁女儿，只是嫁个堂外甥女而已，安陆王妃可比郭孝慎那个不入流的小官好多了。 李景恒都不知道，他差点就成了武则天的妹夫。 正当侯莫陈慧一筹莫展的时候，车到山前必有路，襄城公主的来访，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襄城公主是李世民的长女，早年间嫁给了宋国公萧瑀的长子萧锐。 说来萧家和侯莫陈慧还有些关系，侯莫陈慧有个族叔娶了萧瑀的姐姐，不过萧家和李道宗两家从来就没有任何往来。 侯莫陈慧对襄城公主的到访十分意外，询问之后，才知道她是来说媒的。 襄城公主说：“叔母，我听说你在操办德邻的婚事，正好我家有个小姑子，今年刚好及笄，我就毛遂自荐来了。叔母也知道，家翁几年前出为岐州刺史，这个小姑子是由我这个长嫂抚养长大的，品行方面不是我自夸，绝对是长安城公侯家的娘子里数一数二的。至于相貌，叔母就更不用担心了，肯定配得上德邻贤弟。” 襄城公主的小姑子品行怎么样，侯莫陈慧不清楚，但相貌，侯莫陈慧肯定不担心。萧家是南梁皇族后裔，萧瑀的姐姐更是艳压天下的隋炀帝皇后萧氏。萧皇后的外甥女能差到哪里去。 侯莫陈慧更是懊恼，气昏了头，她之前怎么把萧家给忘了。其他公侯世家唯恐对李景恒避之不及，萧家肯定不会，盖因萧家的当家人宋国公萧瑀比李景恒还要耿直刚烈。李世民曾经给过萧瑀“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的评价就可见一斑。 在隋朝的时候，身为国舅就跟隋炀帝不对付，被隋炀帝贬官。到了贞观朝就更传奇了，四次拜相，又四次罢相。 当初李世民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把李景恒踢到胜州当都督。萧瑀也一样，如今还在长安旁边的岐州当个刺史，李世民就是不让他回京。 李景恒和萧瑀，正好能凑一块去。 侯莫陈慧当然欣然答应，萧家的家世可比她之前考虑的落魄贵族武家强多了。 不过侯莫陈慧答应下来，襄城公主反而欲言又止。 侯莫陈慧不解问道：“公主可是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我们家也算是一门双王，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襄城公主不好意思道：“叔母误解了，小姑能嫁给德邻，那是天大的福分，我们哪里还需要提什么要求。只是这场婚姻，我是希望由江夏王叔出面，请父皇降旨，为两家赐婚。” 侯莫陈慧奇怪，这又不是娶公主，要什么赐婚。 襄城公主这才道出了实情。 萧家的祖上是梁武帝萧衍，特别信奉佛教，作为皇帝曾经四次出家，然后让朝廷花钱再把他这个皇帝从寺庙里赎回来。南朝四百八十寺，就是在梁武帝时期建起来的。 后来虽然梁朝灭亡了，信佛的传统却在萧家流传下来。 到了萧瑀这代同样如此，甚至不输其祖。虽然自己不曾出家，却逼着自己的大女儿、三女儿和五女儿当了尼姑。 襄城公主这个小姑子是由她抚养长大的，深怕又被公公犯浑给送去寺庙当尼姑，听说了侯莫陈慧在找儿媳，立马就找上门来了。 侯莫陈慧顿时扶额，刚刚讨论得兴高采烈，恨不得马上就纳采了，结果原来是襄城公主的自作主张。 襄城公主连忙求道：“叔母，您可一定帮帮忙，别让珞娘也步了她三个姐姐的后尘，青灯古佛一辈子。”珞娘就是萧瑀小女儿的闺名。 侯莫陈慧好奇道：“公主，为什么你自己不去找圣人，给你小姑子求一桩姻缘。” 襄城公主苦笑道：“如果我去找父皇，将来家翁肯定知道，家翁是什么脾气叔母又不是不知，他可不会因为我是公主就对我客气。再说，以家翁的脾气，满朝想娶我家小姑子的能有几人，恐怕也就德邻贤弟最合适了。” 侯莫陈慧表示理解，萧瑀的脾气是出了名的，连隋炀帝这种性格乖张的皇帝都被他喷得狗血淋头，要不是他姐姐萧皇后独得圣宠，早就不知道死几回了。 于是表示让襄城公主放心，等李道宗回来，他就叫李道宗进宫请旨赐婚。 襄城公主连声感谢，离开时还不忘再次交代，千万不要跟旁人透露这场联姻是她提出来的，不然迟早传到她公公耳边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大婚 李道宗回家，听侯莫陈慧说了襄城公主的来意后，踟蹰道：“萧瑀的女儿啊，萧瑀的同僚关系太差了，连卫公这样的人都被他弹劾过。若与萧家联姻，我以后在朝中恐怕更举步维艰了。” 侯莫陈慧翻白眼道：“你以为你现在就好了，儿子娶媳妇，愣是找不到一家良人。好不容易送上来一个合适的，你还挑三拣四什么。正好萧瑀和咱们儿子的性格差不多。” 李道宗苦笑道：“萧瑀和德邻都是刚烈之人，如果成了翁婿，于公我不担心，在私事上，他们以后要是出现意见相左，家里还不得闹翻天去。” 侯莫陈慧气道：“那你还能找得到更好的儿媳吗？我不管，明天你不去，我自己去找圣人。” 李道宗只好赔笑道：“好，好，好！明天我去就是了。现在想来，萧瑀罢相已经六年了，以后能不能回京还两说呢，德邻娶了萧瑀的女儿，应该也没多少和萧瑀接触的机会。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第二日，李道宗就被侯莫陈慧催着进宫去找李世民赐婚。 李世民看到李道宗求见很好奇，李道宗虽然是礼部尚书，但除了朝会，很少会来甘露殿觐见。 李道宗见礼后说道：“陛下，犬子景恒今年及冠，承蒙陛下恩宠，赐下表字。现在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所以臣请陛下能为犬子赐一桩婚事。” “呯——” 李道宗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脆响。 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武才人不小心打翻了琉璃盏。 武媚娘连忙跪下请罪。 李世民听说李景恒要娶妻了，这是家族喜事，心里也高兴，摆摆手并没有责备武媚娘。 “谢陛下！” 武媚娘起身默默打扫碎成几瓣的琉璃盏，低着头掩盖着眉间的哀伤。 李世民欣喜道：“不知承范是相中了哪家娘子了，还是说让朕来出个主意？” 李道宗立即道：“臣心里确实有个人选，只是担心对方不愿意，所以想请陛下赐婚。” “对方不愿意？”李世民顿时皱眉，李景恒是他亲封的安陆郡王，能成为郡王正妃还有人不愿意，实在没把皇家放在眼里。不过随即想到现在满朝文武对李景恒是又敬又怕，担心他这次回京又要搞出什么事情来，也就释然了。 李世民想了想道：“承范不必担心，你相中了哪家只管说，朕为你做主就是。即使是五姓世家，我们李家人想要娶，他们就得答应。” “多谢陛下，臣和慧娘中意的人选，是宋国公家的小女儿。” “萧瑀？”李世民把满朝文武都想遍了，也没想到李道宗会要萧瑀的女儿当儿媳。 萧瑀啊……李世民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自从贞观十年将他贬到岐州后，连元日大朝都没让他回京。说真的，偶然听到这个名字，李世民还有些想他了。不然萧瑀也不会四次拜相，又四次罢相。 李世民摇摇头笑道：“德邻的品行和萧瑀正好相得益彰，亏你们能想得到萧瑀。怎么，萧瑀不愿意把女儿嫁给德邻吗？不应该，以萧瑀的性格，应该很喜欢德邻这样的女婿才对。” 李道宗记得襄城公主的交代，没说襄城公主的事情，只是说道：“陛下应该清楚，萧家尚佛，宋国公已经把他三个女儿送进寺庙做了比丘尼。听说他这个小女儿刚刚及笄，宋国公又有把她送去做比丘尼的打算。所以臣才想请陛下赐婚，免得宋国公又把臣相中的儿媳给送到佛寺去。” “原来如此，承范不必担心，朕这就下诏赐婚，册封萧瑀的小女儿为安陆王妃。”李世民有些感慨道：“朕也多年未见萧瑀了，正好借此机会让他回京一次。” 很快，满朝文武就都知道了，李景恒将娶宋国公萧瑀的小女儿为妃。房玄龄有次在会友时说起这件事情，失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景恒回京后，从侯莫陈慧口中得知了他离京后发生的这些事情。不过在他看来，他的安陆王妃是武媚娘的妹妹，还是萧瑀的女儿，都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李景恒是袁公的传人，可以说是道家一脉，而萧家世代信佛，这算佛道联姻吗…… 岐州就在长安旁边，萧瑀收到圣旨后，立即就动身回京。虽然近在咫尺，萧瑀也多年没回京了。对于李景恒，萧瑀还是知道的，去年把京师闹了个天翻地覆，接着又随手解决了自北魏以来困扰多年的漠北问题。 正如襄城公主担心的那样，萧瑀确实有把小女儿送去当比丘尼的打算，不过萧瑀对这个赐婚的女婿还算满意，也就没有多少抵触情绪了。当然，如果李世民是把他女儿赐婚给房玄龄或者长孙无忌的儿子，他肯定立马把女儿送到寺庙去。 萧瑀和李景恒前后脚回京，于是乎，婚嫁的程序立马就高速运转起来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很快，六礼已经完成了五个环节，就剩下一个亲迎了。 贞观十六年四月壬子，由太常博士李淳风亲自挑选的黄道吉日，安陆郡王李景恒大婚，并由李世民亲自做主婚人。 按理说，李景恒父子的人缘并不好，萧瑀更是人见人厌，房玄龄被他骂过，李靖被他弹劾过，这场婚礼来的宾客应该不多才对。 但是有李世民亲自做主婚人就不一样了，念安陆王李景恒平定漠北有功，令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全都来参加安陆王的大婚。 席间，更有阎立本画了一幅《安陆王婚宴图》生动描绘出贞观年间郡王婚礼的盛况，成为了后世研究唐朝皇家礼仪的珍贵史料。只有被逼着参加李景恒婚礼长孙无忌、李道明和尉迟宝琳三人全程黑脸。 杨师道和长广长公主更是后悔，没想到李世民会对李景恒的婚礼如此重视，早知道就悔婚把外甥女嫁给李景恒了。 而李景恒在婚礼上，也第一次见到了传奇的隋炀帝皇后萧氏，可惜现在已经年逾古稀，美人迟暮了，不过依稀能看出其年轻时的风采。 这让李景恒对盖头下的自家媳妇总算有了一丝期待。虽然他一直觉得他作为一个现代人，跑到古代人，谁做媳妇都没什么两样。但媳妇嘛，肯定是越漂亮越好。 嗯，应该不会比武媚娘差。李景恒心里想着。来到大唐后，迄今为止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就是武媚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新妇新婿 由于新妇是南朝人，负责操办婚礼的侯莫陈慧特意将新房装扮成南朝风格。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 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 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 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 愿天无霜雪，梧子结千年。 渊冰厚三尺，素雪复千里。 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在南朝乐府诗的歌声中，李景恒终于见到了他这一世的媳妇。 掀开盖头，一张艳似桃花，媚眼横波的俏脸一下子就把李景恒看呆了。在曳曳红烛的映照下，原本白如羊脂的肌肤仿佛映上了一抹霞光，更加显得娇媚无比。 萧珞娘见他的夫君呆头呆脑的样子，噗嗤一笑，被李景恒看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你就是长安城里人见人怕的李德邻吗？” 李景恒这才回过神来，不禁暗恼自己，在现代时被东亚四大邪术熏陶多年，竟然还是没能抵达得住自家媳妇的绝代芳华。不愧是艳绝天下的萧皇后的亲外甥女，李景恒终于知道隋炀帝的快乐了。 幸亏没有被萧瑀送到庵里去做尼姑，不然那可真是作孽了。 李景恒默念清心诀，稳住心神，笑道：“如假包换的李德邻，娘子觉得不像吗？” 萧珞娘天真地说道：“听说夫君箭术无双，马槊更是比尉迟恭还厉害，还以为夫君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军中大汉呢，没想到却此般俊秀。嫂嫂果然没有骗我，原来真有兰陵王高长恭这样的人。” 说话间，李景恒将萧珞娘系在头发上的缨绳解下，然后随侍的丫鬟很快就把洞房里的红烛撤下，退出洞房，留给他们一个自由发挥的二人空间。 翌日清晨，李景恒清醒过来，侧身看着恬静安睡的萧珞娘，吻了吻她眼角边因昨夜疯狂而留下的泪迹。 从今天开始，他在大唐贞观，也有一个枕边人了，真好！ 在昨日之前，李景恒一直觉得，他作为一个现代人，又是一个修仙者，实在看不上古代的女人。现在只能说，即使是修仙者也逃不过真香定律。 这时，一只蚊子轻轻停在了珞娘如雪的手臂上。李景恒眼睛一瞪，那只蚊子登时就化成齑粉，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景恒心里暗暗得意，“哼，区区一只蚊子，竟敢叮我修仙者的老婆，真是活腻味了。” 可是下一刻，李景恒就得意不出来了。 是啊，他是一个修仙者，长生不老的。但是当年在云梦仙洞中，九天密术是直接钻入他脑海里，成为他仿佛与生俱来就有的本领。如果想要传授给别人，脑子里就会变成一片空白。 难道将来要眼睁睁地看着珞娘朱颜辞镜吗？ 李景恒突然觉得长生不老并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李景恒的吻，萧珞娘很快也转醒过来。却看到李景恒一脸严肃，很苦闷的样子，还以为李景恒不喜欢自己，呜咽道：“夫君不喜欢珞娘吗？” 李景恒知道萧珞娘误会了，连忙把这件事情先放到一边，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反正还有几十年的韶华。将萧珞娘揽入怀中安慰，吻了吻她的樱桃小嘴，调笑道：“珞娘是不是对自己的容貌有什么误解？昨夜见到珞娘，我才知道为什么周幽王会烽火戏诸侯，为什么石崇会因绿珠而死。我刚刚是在想胜州塞北的事情。” 萧珞娘这才转悲为喜。 洞房之后，婚礼其实并未结束。 萧珞娘也不好再继续和李景恒温存，她还得去沐浴更衣，把昨夜的婚服换成素衣，去觐见公婆。 在李景恒的陪同下，萧珞娘捧着一个叫做笲的圆形竹筐，里面放着枣、栗和腶脩，向李道宗和侯莫陈慧夫妇行跪拜礼。然后把枣、栗献给李道宗，将腶脩呈给侯莫陈慧。腶脩就是一种捣烂后加了姜桂的干肉。 最后再端出牛肉、猪肉等食品，请李道宗夫妇进餐。 这一系列程序做完，这场婚礼才算完整，萧珞娘正式成为了安陆王妃。 第三天，李景恒又和萧珞娘一起再回到宋国公宅，回门归宁。 一回门，萧珞娘就被长嫂襄城公主给叫进闺房。 听说新婚夫妇琴瑟和谐，李景恒非常喜欢她这个小姑子后，襄城公主这才完全放心下来。 萧珞娘是襄城公主抚养长大的，为了不让她这个小姑子步几个姐姐的后尘，她可谓操碎了心。现在看来，总算是不辱使命，襄城公主不禁露出姨母笑。 而另一边，李景恒则接受着萧瑀以及萧珞娘的三个哥哥萧锐、萧锴、萧钺的审视。 之前六礼时，主要是李道宗和侯莫陈慧出面，李景恒和萧瑀并没有怎么接触。所以，今天才算是他们翁婿两人的正式会面。 萧瑀说道：“德邻，老夫在岐州，也听说了你好多事情。说实在话，满朝公卿子弟，也只有你能入得老夫法眼。萧锐他们三个比你差多了。也就是你了，如果是房玄龄的儿子，即使是圣人赐婚，老夫也会顶回去。” 萧锐无奈道：“阿耶，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跟房相公记仇啊。” 萧瑀吹胡子瞪眼，骂道：“如果不是那个老匹夫，为父至于数次丢了相位，被赶出京师吗？” 萧锐还要说什么，李景恒连忙用眼神制止他。 萧瑀继续道：“如今老夫也想明白了，不管是当今圣人，还是杨广，都是喜欢房玄龄那种谄媚之人。” “岳丈慎言！”李景恒连忙道。他之前听李道宗说萧瑀生性耿直，有什么说什么，今天终于亲自见识到了。 显然，萧瑀的三个儿子已经习惯了萧瑀的大胆，对萧瑀背地里讽刺李世民无动于衷。 萧瑀无所谓道：“‘子曰：七十而从心所欲。’老夫再过两年就七十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话锋一转，“但是德邻，你不一样。老夫老了，贬就贬了，一辈子的性格也改不过来了。你还年轻，而且现在又成家了，还是要收敛些锋芒，不要学老夫年轻时那样。多想想珞娘，以后你要再被贬到胜州去，总不能让珞娘跟你一起去胜州吃风沙，或者新婚燕尔就分隔两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华山仙踪 六月初六，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也许是将漠北完全收入大唐版图后，李世民觉得自己的执政合法性已经根深蒂固了。在玄武门之变发生的整整十六年后，下诏追封恢复息隐王李建成的太子身份，海陵刺王李元吉追封为巢王。 不过这和李景恒并没有任何关系，新婚后，李景恒和萧珞娘度起了蜜月。巍峨的太白山，幽静的楼观台，雄壮的壶口瀑布，奇峻陡峭的华山……长安周边的名胜，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在华山苍龙岭，远看层峦叠嶂，近观深林幽壑。月光的照映下夜爬华山的两人不知不觉一路往上。 直到朝阳初升，萧珞娘前一刻还在雀跃壮美的华山日出，而下一刻瞥见来时的山路，一下子就被眼前的千仞峭壁吓坏了，双脚发软地靠在李景恒身上，哭着说不知该怎么下山。 李景恒好笑道：“不是还有我吗，你趴在我背上，闭上眼睛，就不会害怕了，我背你下去。” “可……山路这么陡峭，猿猱都难攀登，一人下去就已经很难了，大郎还能背我下去吗？不若就让我留在山上，大郎先下山，去找华阴令帮忙，请人救我下去。” “小看为夫了不是，为夫可是能兵不血刃，让漠北卸甲归唐的安陆王，小小的华山算什么。”李景恒不由分说，把萧珞娘背在身上，霸道道：“把眼睛闭上，我们这就下去。” 看着李景恒背着自己在峭壁上如履平地，风在耳边呼呼作响，萧珞娘越看越心惊，吓得连忙把眼睛闭上，紧紧揽住李景恒的脖颈。 李景恒感知到萧珞娘已经把眼睛闭上后，又不放心地用仙术关闭了她的视觉，免得她突然睁开眼睛。做完这一切，李景恒就腾云而起，将两人置身沐浴在华山的云海霞光中。 此时的华山绝壁上，正有一个采药人在攀爬采药，抬头擦汗时，突然发现远处的空中有两个人在飘游。 “啊？神仙！” 采药人一吓，登时踩空一脚，直接从绝壁上摔了下去。万籁俱寂的华山清晨传来一声尖叫，山林间惊起无数栖鸟。 遨游云海的李景恒听到惨叫声，立马就发现了有人失足，连忙变出一朵白云，将还在半空中的采药人缓缓托住，轻轻降落在山脚下。 随后李景恒携着萧珞娘化作一道飞虹，消失天际。 萧珞娘听到惨叫，连忙睁开眼睛，不过她已经被李景恒关闭了视觉，只觉得眼前雾蒙蒙一片。 萧珞娘奇道：“大郎，这里好大的雾啊，我什么都看不见呢。” 这时，李景恒已经带着萧珞娘落在华山半腰的一处密林中。李景恒闻言施法让密林升起浓浓白雾，然后重新恢复了萧珞娘的视觉。 说道：“应该是雾水蒙了你的眼睛，你拿手擦擦，就能看见了。” 萧珞娘依话行事，果然就看清了四周，好奇道：“大郎，我们已经下山了吗？” “还没呢，不过这里下去地势就平坦多了，我们慢慢走下山。” 这边李景恒和萧珞娘在密林里嬉闹下山，那边死里逃生的采药人看着仙人化作一道飞虹消失，感激涕零地对着云海霞光连连磕头。 他一个朝不保夕的采药人，何德何能可以遇到华山上的神仙，而且还被神仙救了一命。云海霞光消逝后，采药人立马就去了华阴县衙，向华阴县令报告他在华山遇到了神仙。 华山古来就有神仙传说，相传上古时有巨灵神劈山，才造就了如今华山的奇险陡峻。华阴县令立马就赶赴苍龙岭，可惜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找到神仙的一点踪迹。要不是看到采药人失足掉崖的痕迹依在，华阴县令都想把采药人抓起来拷打审问他是不是编瞎话诳他。 春秋时进献和氏璧的卞和，被楚厉王和楚武王砍断了双脚。这采药人没有从华山摔死，反而也差点成了卞和。 最后，华阴县令还是把这件事情作为祥瑞向李世民做了汇报。在古代，能在自己守牧的地方出现祥瑞，这可比现代GDP翻几番什么的强多了。只要皇帝一高兴，连升好几级都不成问题。 李世民一直痴迷于对长生不老的追求，尔后李景恒假扮的李渊鬼魂显灵更坚定了他追求长生不老的决心。 听华阴令奏报华山出现仙踪，李世民顿时兴奋起来，立刻宣布留太子监国，明日就巡幸华山。如果能够得到神仙的垂青，那才是真正的千古一帝。 长孙无忌听说了这件事情，也赶忙进宫要求随驾去华山。 李世民大为好奇，长孙无忌现在是半退休状态，长孙温死后，更是深居简出，怎么突然主动要求随驾了。 长孙无忌表示，举头三尺有神明，自己家教不严，致使长孙温仗势欺人，恶名昭著，后来长孙温离奇死在大理寺，肯定是有神仙看不过去，惩戒长孙温。这次神仙在华山出现，希望能够向神仙当面忏悔。 自从长孙无忌派出的杀手在太白山遇到太白金星后，长孙无忌比李世民还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仙。 长孙无忌自认为他做的恶事正好被太白金星撞见，太白金星肯定对其印象很坏，所以他可不敢去太白山找太白金星，自找没趣。但华山上的神仙就不一样了，已经位极人臣的长孙无忌当然也有一颗追求长生的心。 可惜在李世民巡幸华山的时候，李景恒夫妇早已完成了蜜月旅行，回到长安。李世民他们这趟寻仙之旅，注定是无用功。 虽然遗憾而归，李世民在看了采药人失足落下的遗迹后，还是兴致勃勃地把此处山崖赐名遇仙崖，华阴县令得偿所愿，升任雍州别驾。 而那个采药人，更是从此改变了命运。在李世民看来，能够遇到神仙的人，都是有大气运的，于是大笔一挥，让采药人一跃龙门，成了新任华阴令。希望有这个采药人出任华山的百里侯，能够让神仙再次出现。 李景恒没想到，他当日在华山的无意之举，不仅让大唐多了一个文盲县令，更重要的是，由于李世民巡幸华山，太子监国，又引发出了很多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救人 这天，李景恒和萧珞娘在乐游原上览秋。 看着夕阳余晖映照，整个乐游原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李景恒脱口而出李商隐的千古名篇：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萧珞娘惊喜道：“没想到大郎在诗词上竟有如此造诣？” 李景恒连忙否认，说这是前人所作。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除了前世课本上学过的那些诗词还记得，其他一概不知。修仙修的是法术，文学素养这种东西可增长不来。他也从来没有当文抄公的想法。 萧珞娘就不一样了，萧家可不仅仅是前朝皇族那么简单，南梁开国皇帝萧衍当皇帝前是竞陵八友之一，萧珞娘的高祖萧统更是文学史上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昭明太子，可以说家学渊源。 萧珞娘自恼道：“不知这是哪位先贤的名作，如此佳作我竟然不曾耳闻。” 李景恒总不能说是两百年后的人写的，只好搪塞道：“那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偶然听来的，应该和《古诗十九首》那样，作者的名字已经散佚了。” 萧珞娘更加惊喜，开心道：“大郎，你也看过《昭明文选》吗？” 苍天可鉴，李景恒之所以知道《古诗十九首》还是因为前世玩的一款国风网游，至于什么《昭明文选》，就不要难为理科生了。 李景恒哪里知道，李景恒随口说的《古诗十九首》，正是出自《昭明文选》，而《昭明文选》，顾名思义，其主编就是萧珞娘的高祖父昭明太子萧统。 所以李景恒误打误撞，正好触到了萧珞娘最骄傲的地方。 萧珞娘又复读了几遍李商隐的《登乐游原》，思考道：“从这首诗的格律上看明显是近体绝句，不像汉朝的古体诗，应该是六朝以来的作品。可惜这个先贤的名字不可考了，这首绝句，可以媲美小谢了。” 看着他媳妇秒变文学少女，李景恒都插不上嘴。还好远方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吵闹声，正好解除了李景恒的尴尬。 李景恒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作为一个神仙，他的视力自然极好，竟然看到十几个人皆蒙着面，拿着明晃晃的兵器，在追杀一个人。 而且，被追杀之人逃跑的方向正好是向着李景恒这边跑来。 看来不想管这个闲事也难了。 十几个人你追我赶，速度很快，一会儿工夫，就跑到了李景恒夫妇眼前。 萧珞娘从文学世界中走出，惊愕地发现，夕阳无限好的乐游原，变成了刀光剑影。 被追杀之人本来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李景恒，顿时有了救星，大喊道：“安陆王，救命！” 一声救命刚喊完，后背就被追上来的杀手砍了一刀，跌滚到李景恒脚下。 杀手再要继续补刀，李景恒挥出几粒黄豆，打掉了最前面几个杀手手上的刀。 被李景恒打中的几个杀手立马抱着手腕惨叫，他们的手腕，已经多了一个透明的窟窿。 又是蒙面，又是追杀的，肯定不是好人，所以李景恒对付他们并没有留情。 跟在后面的十余个杀手连忙后退，戒备地看着李景恒。 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杀手却不慌不忙地拱手道：“足下是安陆郡王李景恒？” “正是本王，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意杀人。”李景恒见杀手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如此淡定，皱眉道：“看来你们是有恃无恐啊。这倒是新鲜事，没想到本王出京几个月，名声已经不响亮了。你们是哪家豢养的死士？” 领头刺客傲然道：“安陆王，知道的太多对您并没有好处。此人是我家主人必杀之人，还请安陆王能行个方便，就当没看到今天之事，日后我家主人必有重谢。” “大郎！”萧珞娘紧紧拉着李景恒的衣袖，有些害怕。 李景恒轻轻抚着萧珞娘的手，让她不要担心，心里怒气更盛，他们俩在乐游原玩的好好的，被败了兴致也就罢了，这些刺客竟然还一点都没把他这个长安城里人见人怕的安陆王放在眼里。 冷笑道：“必杀之人吗？今天本王还就保了这个人，你们觉得本王有没这个本事呢？” 领头杀手大怒道：“李景恒，某看你是皇室宗亲，才对你客气一二，你别给脸不要脸。某知道你武艺高强，但你只有一人，某有十八个人，而且你还带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莫要自误，长安城里有你惹不起的人物。” 听到那个杀手提到萧珞娘，登时触及了李景恒的逆鳞，李景恒将手一伸，掉在草丛里的一把钢刀就像系了绳索般，自己飞到李景恒手里。 十几道刀影过后，除了那个领头杀手和躺在地上呻吟的那几个被李景恒打穿手腕的杀手，其余杀手全都一刀毙命。 “现在觉得你的人还多吗？”李景恒将沾满鲜血的钢刀插在杀手头领的身前。 那杀手头领没想到他带来的人弹指间悉数死在李景恒的刀下。前几个月坊间传闻李景恒在狼山一个照面就打败了名将尉迟敬德，看来所言非虚。 他顿时有些心虚，果然是夏日之阳，比他们这些杀手还狠，杀十几个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色厉内荏道：“你……你……你，你竟敢跟我家主人作对，将来你会死的很难看的。” “是吗？那本王把你们剩下几个灭口，你家主人就不知道是谁跟他作对了？”李景恒玩味道。 “啊？”那杀手头领登时傻眼。 躺在地上呻吟的那几个杀人就更顾不得手腕的疼痛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李景恒放过他们。 这时，被一刀砍倒在地的那个被追杀之人突然说道：“安陆王，这几个人您不能再杀了。灭口没用的，除非安陆王也把下官灭口，不然他们的主人肯定知道是安陆王救了下官。下官知道安陆王品行高洁，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杀下官。既然如此，那就放过他们，不然只会把他们的主人得罪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幕后之人 李景恒低头看着那个被追杀的人，问道：“你自称下官，看来是有官身之人了。这些人要杀你，你反而还要维护他们，看来他们的主人确实不是一般人啊。” 杀手头领现在也不敢说狠话了，夏日之阳就是夏日之阳，一言不合就杀人，果然没有取错的外号。马上认怂道：“请安陆王殿下饶过小的性命，小的回去之后一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向主人透露是您救了张玄素。” “你是张玄素？”萧珞娘脸色顿变，连忙在李景恒耳边紧张地说道：“大郎，还是放过这几个杀手。” “珞娘知道他？” 萧珞娘露出苦笑，点了点头，再次让李景恒放过这几个杀手。 那几个杀手马上顺着杆子往上爬，大呼多谢安陆王妃。 李景恒皱了皱眉，知道萧珞娘已经猜出杀手的主人了，而且确实是一个不好惹的人物。怕萧珞娘太担心，只好先顺从她的意思，让那几个杀手滚蛋。 几个杀手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至于那十几个死在李景恒手里的同伴，就留在乐游原喂狗。 杀手逃走后，李景恒看向萧珞娘。 萧珞娘知道李景恒想问什么，心里懊悔今天缠着李景恒带她到乐游原览秋，结果碰到这么一档子事情，很是无语地说道：“那几个杀手叫他张玄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宫的太子左庶子就是名讳张玄素。” 被救之人看到自己已经被认出，忍着背上的刀伤，行礼道：“下官张朴，表字玄素，现任银青光禄大夫，行太子左庶子，见过安陆王，安陆王妃。下官曾在安陆王的大婚典礼时远远见过安陆王，刚才情急之下，求安陆王救命。现在想来，却是把安陆王卷进这场漩涡，是下官对不住安陆王了。” 太子左庶子，是太子左春坊的主官，在东宫相当于朝中的门下省，左庶子也就相当于朝中的侍中，是东宫属官中是排名前三的官员。 李景恒顿时明白过来，难怪那些杀手有恃无恐，而张玄素和萧珞娘皆劝他把剩下几个杀手放了，以免结怨更深。李景恒问道：“也就是说，刚才那群杀手是魏王李泰豢养的？” 现在已经到了贞观十六年，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的皇位之争早已白热化，大有当年李建成和李世民争位的势头。 李承乾不被李世民喜欢，而李泰又是李世民最喜爱的儿子，所以李泰一直以其父为榜样，千方百计想把李承乾从太子位置上拉下来。朝中百官更是很多都已经站好了队。 张玄素身为太子左庶子，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在长安近郊被人追杀，那么很显然，那群杀手肯定是魏王李泰派来的。 刚才那个杀手统领说长安城里有李景恒惹不起的人物，确实没错。以如今的形势看，李泰成为下一任大唐皇帝的概率要比太子李承乾还要高得多。如果李景恒没有修仙者这个身份，肯定得罪不起未来的皇帝。 谁知张玄素却摇摇头，苦笑道：“安陆王猜错了，那群杀手不是魏王的人，而是太子的手下。” “啊？” 李景恒和萧珞娘面面相觑，还有如此反转，刚才萧珞娘也是和李景恒一样，猜测那群杀手是李泰派来的。 萧珞娘惊道：“你不是东宫的人吗？为何太子要派人杀你？难道你暗地里投靠魏王被太子发现了？” 张玄素顿时急道：“当年圣人以下官忠直，擢升下官为太子少詹事兼右庶子，让下官尽心辅佐太子，尔后又累迁银青光禄大夫，行左庶子，下官从来以太子为重，岂敢辜负圣人隆恩，投靠魏王。” 听完张玄素的诉苦，李景恒和萧珞娘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张玄素当年还是给事中的时候，因为经常向李世民进谏而简在帝心。后来太子李承乾喜欢游玩，不学政事，李世民就把张玄素派到东宫当太子少詹事，希望发挥张玄素的特长，尽力规劝李承乾学习。 可惜李承乾顽劣不改，虽然因为尽心尽力的原因升了银青光禄大夫，却也越来越被李承乾讨厌。 到了今年，由于东宫和魏王府的斗争越来越激烈。李泰借着修撰《括地志》的机会大开馆舍，广纳人才，一时间人才济济，门庭若市，大有当年秦王府十八学士的风采。李泰每月花出去的钱更是大大超过了李承乾。 褚遂良作为保守派，肯定支持名正言顺的东宫太子，认为必须尊嫡卑庶。供太子用的物品应该和皇帝一样，不作计算。对其他儿子虽然喜欢，也不得超过储君，否则就会让庶子觊觎皇位，引发祸乱。 李承乾已经当了十六年的太子了，李世民虽然喜爱李泰，却也不想在他的下一代中再发生喋血玄武门这种事情。如今的朝中确实越来越有像当年的形势发展了。 于是，六月二十，李世民诏令从即日起皇太子领出所用库府器物，各有关部门不必加以限制。 李世民本意是让嫡庶分明，各安其位。结果李承乾却不领情，从此挥霍无度。李泰花钱是广邀人才，而李承乾的钱则花在吃喝玩乐上，身边之人都是乐坊**，骗吃骗喝的道士这种。 张玄素实在看不过眼，于是上书李世民，说：“周武帝平定关东地区，隋文帝统一江南地带，勤俭爱护百姓，均成为一代名主。但他们的儿子不肖，才使社稷灭亡。圣上因与太子殿下乃是父子，行事兼有家、国，所应用器物无所节度限制，圣旨还未过六十天，所用器物已经超过七万，骄奢淫逸之极，没有人能够超过。况且东宫臣属与正直之士，都没有在身旁；各种奇技淫巧，充斥深宫。从外面远看，已经看到了这些失误；内中深宫隐密之事，更是无法计算。良药苦口利于病，苦言辛辣利于行，应当居安思危，一日比一日谨慎行事。” 这一次上书，正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承乾再也无法忍受张玄素的约束劝谏。趁着李世民巡幸华山，留他在长安监国的机会，于是就有了今天这场乐游原追杀事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张玄素的心思 张玄素最后道：“虽然刚才那群杀手都蒙着面，但下官能认出来，他们都是太子殿下豢养的死士。” 李景恒即使再不懂历史，也知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继任李世民皇位的将会是现在还不显山不露水的晋王李治。从张玄素的描述看，李承乾最后丢了太子之位也只能说他咎由自取。 李景恒对张玄素多了几分同情，如果是李泰要杀他，躲过了今天这次追杀，以后多加防范就是。但是李承乾要杀他，有了这一次，就有下一次，张玄素作为东宫属官恐怕是躲不过去的。 李景恒问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向圣人告发太子吗？” 张玄素心灰意冷道：“不行的，下官可以向圣人进言太子骄奢无度，那是下官的职责，目的是规谏太子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但若被圣人知道太子派了杀手要杀下官，恐怕太子的储君之位就危险了。太子虽然要杀下官，但下官和太子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一旦太子被罢黜，等魏王继位后，下官一样性命难保。” 萧珞娘建议道：“既然左右是死，张宫相不如自请外放，像家父那样，做几任上州刺史。你都离开东宫了，太子应该不至于再记恨追杀你。如果真有魏王上位的那一天，如今圣人春秋鼎盛，到那时候，恐怕魏王早已忘了你这个曾经的宫相了。” 宫相是太子左右庶子的俗称。 李景恒也跟着支招道：“珞娘的提议不错，如今漠北百废俱兴，你如果真想保命，可以向圣人申请去漠北，就说很欣赏改土归流政策，希望为圣人分忧，亲自去漠北实践。漠北现在是圣人的千年大计，你若自请去漠北，圣人不仅会同意，而且还会更欣赏你。现在在胜州大都督府以下，分置郁州、燕州、陵州和坚州四个都督府，你可以去那里做一任都督。只不过以你银青光禄大夫的身份，去做个下都督有些委屈了，而且漠北条件艰苦，不知道你肯不肯。” 张玄素摇头道：“安陆王和王妃的心意，下官心领了。但是下官自从贞观四年担任太子少詹事以来，十二年了。说句僭越的话，太子是下官看着从孩童成长起来的，太子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下官愧对圣人。所以，当此太子风雨飘摇之时，下官岂能抛弃太子而去。下官已经下了决心，今后继续留在东宫，若太子还要杀下官，下官引颈就戮便是。只是今天无端让安陆王卷入其中，下官这辈子肯定无法弥补愧疚，只有下辈子结草衔环报答了。” “既然你还要为太子尽忠，那我也只能说敬你是条汉子了。” 好言难劝该死鬼，古代像张玄素这样的愚忠之人多得是，李景恒也就懒得再劝了，接着道：“不过得罪太子这种事情你没必要愧疚，我也不需要你报答什么。也许你不信，别说得罪一个太子，就算把文德皇后三个嫡子都得罪光了，对我李景恒来说，也没有什么关系。” 在张玄素眼里，安陆王李景恒确实不怕得罪人，闯赵公宅抓长孙温，闯淮阳王府抓淮阳王，把鄂公的谥号改成“壮缪”，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把人得罪死的事情。但即使是权势最重的长孙无忌，也不过是一个外戚，哪里能和太子、魏王这种可能是将来的皇帝相比。 所以张玄素只当是李景恒在宽慰自己，心里更加内疚，只希望将来如果不死能有机会报答安陆王的救命之恩。 嘴上则顺着李景恒的话说：“还是多谢安陆王了！” 李景恒不以为意，转而道：“你还能走吗？能走的话我们就先下乐游原，我们的马车部曲都在原下，可以送你回城治伤。” 张玄素吃力地从草地上爬起来，咬咬牙道：“能走，多谢安陆王。” 三人下了乐游原，李景恒留在原下的部曲看到李景恒夫妇带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下来，大吃一惊，慌忙跑过来。 李景恒只是让部曲把张玄素搀扶到马车上，他则和萧珞娘共乘一骑。然后再吩咐一个部曲去雍州衙门报案，乐游原上还丢着十几具尸体呢。 张玄素大惊道：“安陆王不可，刚才那些杀手回去后摄于安陆王的威名，可能不会透露今日之事。但如果是您的部曲去雍州衙门报案，这么一来，那位肯定知道是您救了下官，他会对安陆王不利的！” 由于人多口杂，张玄素谨慎地用“那位”代替“太子”。 李景恒淡淡道：“我刚才说过，别人或许害怕他，但这些人里面并不包括我。” 张玄素脸色数变，迟疑道：“莫非安陆王也是支持魏王殿下的？” 之前张玄素阻止李景恒报案，其实还有一层因素没说出来。就是一旦报了案，太子雇杀手追杀太子左庶子这种亘古奇闻，恐怕就瞒不住了。特别是魏王李泰本身就是雍州牧，虽然亲王只是遥领州牧，雍州衙门实际庶务由雍州长史负责。但是有了这层关系，李泰又是矢志要当太子的人，经过他的经营，雍州衙门从上到下早已基本都是他的人了。若被李泰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会拿来大做文章的，到时候，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可能真要易主了。 李景恒不悦道：“我说过，在我眼里，太子承乾，魏王泰，亦或者是晋王治，都是一样的。乐游原上死了人，难道不该找有司报案吗？至于那些杀手是不是太子的人，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我不知道，到时候自有有司负责调查。” 张玄素知道是不可能让一直把大唐律例奉为圭臬的安陆王改变主意了，只能叹了一口气，默默为太子的储位祈祷，也为自己祈福。 被吩咐去报案的那个部曲则是听得心惊胆战，什么情况？这个案子竟然牵扯到太子殿下？那个部曲暗暗叫苦，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雍州衙门报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有人来访 虽然李景恒封王后已经有了独立的王宅，不过由于侯莫陈慧的要求，所以有一半时间还是会留在江夏王宅陪在父母身边。 乐游原的事情过了三天，安陆王宅那边的一个部曲气喘吁吁地穿过大半个长安城，跑到江夏王宅这边，向李景恒报告说，襄阳郡公，太仆少卿柴令武来访，现在还在家中等着他。 “柴令武？这是什么人？，我不认识啊。”李景恒问旁边的萧珞娘：“珞娘，你听说过柴令武吗？”萧珞娘连太子左庶子张玄素都知道，她对朝中百官的熟悉度比李景恒强多了。 萧珞娘笑道：“大郎来京师也快两年了，连柴令武都不知道吗？他是平阳昭公主的次子，同时也是我嫂嫂的妹夫，巴陵公主驸马，我之前见过几回。” “原来是平阳姑姑的儿子，之前我们婚礼时我见过他兄长柴哲威。”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平阳昭公主的大名肯定是如雷贯耳。李景恒疑惑道：“可是我与柴令武并不认识啊，他来拜访我干什么？” 李景恒又问部曲：“你没跟他说我在江夏王宅吗？他若有事找我，让他到江夏王宅不就好了。” 那部曲连忙道：“小人也是如此跟襄阳郡公说的，但是襄阳郡公说有机要之事要与大王商量，江夏王宅这边人多口杂，所以执意要在安陆王宅那边等候大王。” “好大的架子！”在李景恒眼里什么机要之事都是借口，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柴令武这个人，哪来的机要之事。无非是江夏王宅和安陆王宅距离太远，分别位于长安、万年两县，柴令武不想走罢了。 他不想走，我还不想走呢。李景恒有些不悦。 这时萧珞娘却对部曲说道：“你先下去，大王随后就回家。” 部曲连忙告退，也是松了一口气，柴令武是平阳公主的儿子，长安城里有名的纨绔，虽然最近一两年因为李景恒的横空出世收敛了不少，但人的名，树的影，如果他家大王不肯回家见柴令武，那部曲还真不知道怎么跟柴令武回复。 下人走后，萧珞娘不待李景恒发问，自己解释道：“我在娘家时，偶尔听大兄和嫂嫂说过，柴令武这几年跟魏王李泰走的比较近。今天柴令武突然来访，还说有机密之事跟大郎相商，我想应该就是前几天乐游原的事情了。” “原来柴令武是李泰的人。”萧珞娘的解惑让李景恒顿时释然，就说嘛，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怎么会突然来家里拜访。 “那我就去会会这个柴令武。” “大郎要在太子和魏王之间站队吗？” “没必要。”李景恒笑笑道：“前几天我跟张玄素说的话不是假的，李承乾、李泰、李治，在我眼里都没什么两样。” 萧珞娘点头道：“如今圣人春秋鼎盛，确实没必要介入储位之争，静观其变即可，像阿翁那样就挺好。当年圣人与隐太子争位，我父站在圣人这边，结果不还是被圣人赶出长安，直到我出嫁，才回来了一次。刘文静更是被高祖皇帝杀了。你看卫公和英公，从不站队，却依旧位极人臣。” 李景恒腹诽，李道宗确实没站队，结果李治当皇帝后就被扣上谋反的罪名，连带着成为后世演义小说的大反派，找谁说理去。 嘴上则道：“珞娘放心好了，为夫知道分寸。” 安陆王宅，在这里等候多时的柴令武都不知道喝了几杯茶水了，越来越不耐烦。不过为了李泰的大事，只能极力按捺下来，不时询问安陆王怎么还没回来。 终于，在柴令武枯坐一个半时辰后，李景恒终于回到安陆王宅家中。 柴令武连忙拱手见礼：“令武见过安陆王！”也许是有求于李景恒，又或者是摄于李景恒夏日之阳的威名，柴令武把自己的姿态摆的很低。毕竟从平阳公主这里算，柴令武算是李景恒的表兄，从巴陵公主那里算，柴令武也算李景恒的从姐夫。 “让襄阳公久等了，不知襄阳公突然莅临寒舍，有何贵干啊？” 柴令武继续拱手道：“事关机密，还请安陆王屏退左右。” 李景恒挥挥手，让侍候着的丫鬟部曲先下去，然后说道：“襄阳公现在可以说了。” 柴令武小声状，紧张兮兮地说道：“三天前，安陆王的部曲到雍州衙门报案，说在乐游原发生了一起杀手追杀朝廷命官的大案。” “不错，我亲手杀死了十几个杀手。”李景恒明知故问道：“襄阳公应该不在雍州衙门当差，消息很灵通嘛。” 柴令武和李泰关系好这是朝中众人皆知的事情，连萧珞娘都知道。所以柴令武直接道：“令武与魏王相交多年，魏王是雍州牧，所以令武知道这件事情并不奇怪。” “你说的机密大事就是这个吗？” “不错，安陆王应该知道您三天前在乐游原救下的人是太子左庶子张玄素，那您知道那些杀手是谁派来的吗？” 李景恒似笑非笑，故意逗柴令武道：“莫非是魏王的手下？” 柴令武顿时被噎了一下，尴尬道：“怎么可能，魏王虽然与太子不睦，但也不可能做出光天化日，追杀东宫宫相这种愚蠢的事情。” “经过雍州法曹参军两日调查，此案已经完全查清，追杀张玄素的杀手，乃是太子派出的。” 柴令武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接着道：“安陆王没有想到，昨日魏王得到雍州法曹的汇报后，也是觉得实在匪夷所思，太子竟然要杀他的宫相。不过此案已经证据确凿，安陆王不必担心会是魏王故意诬陷太子，实在是圣人离京后，太子奉命监国，嚣张得连一点遮掩都不做了，所以雍州法曹两天就查明了真相。” 那日李景恒让部曲去报案，就知道雍州法曹迟早会查出杀手的幕后指使者，只是没想到李承乾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愚蠢，连基本的掩饰都不想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李景恒的选择 时间拨回昨日，雍州长史向李泰汇报了法曹查出追杀张玄素的幕后指使者是李承乾后，李泰顿时如获至宝，立刻召集了他的四大金刚，魏王府长史、工部尚书杜楚客，黄门侍郎、兼知魏王府事韦挺，太府卿房遗爱、太仆少卿柴令武，商议如何利用这件事情对付李承乾。 由于李世民去了华山，李承乾是监国太子，所以大家的意思是先把事情压下来，等李世民回京后，再突然发难，由雍州长史出面弹劾李承乾。 而柴令武却说道：“既然追杀张玄素的幕后指使者是李承乾，那不出意外，张玄素本人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就是不知道张玄素会不会如实告诉李景恒。如果张玄素没有告诉李景恒，那按正常的推理，杀张玄素的人魏王府的嫌疑最大。 也就是说，李景恒应该明白，杀张玄素的幕后指使者不是李承乾就是我们魏王府，可是李景恒丝毫没有顾忌，直接派下人到雍州衙门报案。” 李泰不解道：“令武，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安陆王李景恒并不怕李承乾或者我们魏王府。大王是雍州牧，雍州长史身上刻着魏王府的印记，如果让雍州长史出面弹劾李承乾，在圣人看来可能又是一件因为夺嫡而起的夸大事件，不会轻易相信我们。既然李景恒已经卷入其中，我们何不利用保持中立的李景恒来对付李承乾呢。即使这次不能伤及李承乾，李承乾也势必会因此仇恨李景恒，依李景恒夏日之阳的性格，李承乾若要报复李景恒，何愁李景恒不会倒向我们这边。” 柴令武说完，杜楚客拍掌道：“妙啊！李景恒自诩公正严明，眼睛里不容沙子，就用李承乾做个试金石，瞧瞧李景恒是不是真的强项令。” 众人很快达成一致意见，请李景恒去弹劾李承乾。 柴令武更是自告奋勇说他和李景恒亲缘不远，和李景恒的妻兄萧锐又同为太仆寺卿，不如就由他去找李景恒。 所以就有了今天的事情。 李景恒听完柴令武的陈述，笑道：“我当然知道追杀张玄素的杀手是太子的人，当日在乐游原，张玄素已经认出了杀手的身份。” 柴令武闻言一滞，惊愕道：“那安陆王刚才怎么怀疑杀手是魏王府的人？” “我是开玩笑的，难道这个玩笑不好笑吗？” 柴令武有求于李景恒，只能尴尬地赔笑，心里暗骂这个玩笑真不好笑。 “好了，明人不说暗话，襄阳公来安陆王宅拜访的目的，直说就是。” 柴令武知道他们魏王府的心思肯定瞒不过李景恒，开诚布公道：“张玄素对李承乾忠心耿耿，可李承乾却昏庸至极，因为张玄素对其规劝讽谏就怀恨在心，做出太子派杀手杀宫相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这种人岂能成为大唐储君，将来山陵崩，李承乾若继位为皇，势必会像当年隋炀帝一样，葬送大唐万里河山。魏王深知安陆王素爱百姓，又是追杀张玄素案的证人，所以，魏王让令武来面见安陆王，希望安陆王能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包括先妣平阳昭公主、汝父江夏王在内的祖辈父辈辛苦创建的大唐江山，请安陆王出山，弹劾太子李承乾！” “魏王是雍州牧，既然是雍州法曹查出了案件真相，为何魏王不自己弹劾，而让我这个已经束之高阁的闲人弹劾太子。” 柴令武坦诚道：“魏王想当储君，朝野皆知，圣人更是心知肚明。若由魏王或者雍州长史弹劾太子，只会让圣人以为是魏王在打击陷害太子。但安陆王就不一样了，抓长孙温，捕淮阳王，凡有井水处，皆知安陆王的公正清名。且安陆王在太子的杀手追杀中救下张玄素，正好也有弹劾的理由。” 见李景恒不语，柴令武心急，又故意激道：“安陆王莫非是怕一旦弹劾太子不成，会遭到太子的报复？” 李景恒笑道：“襄阳公不必激我，魏王打的好算盘，想让我做汉武帝时的江充吗？可是当年戾太子虽死，江充也同样被汉武帝夷灭了三族。” “这个……”柴令武一时语塞。看来是自己想当然了，李景恒应该和其父李道宗一样，不会轻易卷入夺嫡之争。毕竟长孙无忌只是圣人的妻兄，而李承乾则是亲生儿子，李景恒虽然百无禁忌，但还是有自己的分寸。 也罢，看来李景恒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只能按原计划，由雍州长史出面弹劾李承乾了。 结果，李景恒接下来的话却让事情峰回路转。 李景恒出乎意料地说道：“不过魏王的请求，我答应下来了。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被我碰到了李承乾追杀朝廷命官，我若不上书弹劾，岂不破坏了我的人设？” 本来打算立功，结果无功而返，正郁闷着的柴令武陡然听到李景恒的话，瞬间喜出望外。至于李景恒说什么“人设”他不懂，他只听懂了李景恒答应弹劾李承乾，这就足够了。 柴令武拱手道：“令武代魏王，感谢安陆王助力之恩。安陆王放心，他日若魏王登基，必有安陆王的亲王之位！” “大饼就不必画了，我弹劾李承乾，只因李承乾德不配位。如果魏王也有作奸犯科之事，我也照弹劾不误。” “是，是，是！安陆王贤比商君，令武佩服！”柴令武连声恭维。他才不管李景恒打的是什么心思呢，真为民也好，向魏王府示好也罢，只好能弹劾李承乾，这趟游说就成功了。 李景恒答应柴令武，弹劾李承乾，当然不是要投靠李泰阵营。实在是李承乾实在不像话，哪里像个储君。当然，如果李泰以后没做什么让李景恒厌恶的事情的话，李景恒也不介意在幕后做个好心人，把李泰送上皇位。 李世民的三个嫡子，李承乾已经被李景恒打入地狱了，而李治虽小，长大后也是个阴狠的角色，李景恒一直没忘历史上他们家就是葬送在李治手里。所以相比较而言，李泰反而更顺眼些。 柴令武走后，李景恒突然想到，柴令武刚才好像在诅咒他？贤比商君？呸，呸，呸，你才像商鞅呢。商鞅在秦孝公死后，就被继位的惠文王车裂了。 笑死我了，不写网文十年，现在连学习了几十年榜样的名字都不能写了。呵呵，那就用“好心人”代替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刘洎联署 李景恒向来讲究程序正义，他才不学尉迟恭那种老阴人躲在背后给李世民上密奏。所以李景恒以亲历者的身份，写完弹劾太子李承乾的奏弹后，并没有派人送往华山，直接交给李世民，而是把奏弹送到了门下省。 这日，李泰手下的四大金刚之一，黄门侍郎韦挺正在门下省当值，结果就看到了李景恒的这封奏弹。 知道柴令武游说李景恒成功后，魏王府弹冠相庆，但韦挺从来没想过，李景恒会通过门下省的渠道弹劾李承乾。即使是当初他们的计划，让雍州长史出面弹劾，也只敢密奏李世民。 这种太子追杀宫相的丑闻，能否让天下知道，只有李世民才能做决定。不然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韦挺当年就因为差不多的事情遭了罪，被李渊流放到南方边陲好几年。 没想到李景恒竟然直接把奏弹送到门下省，公开弹劾。这样一来，李承乾的丑闻即使李世民想要强压下来也不可能了。 韦挺是李泰的忠实干将，当然乐见其成。至于李景恒会不会从此被李世民厌恶，那又不关他的事情。暗叹真是意外之喜啊，幸亏听从了柴令武建议。只是不知该说佩服李景恒呢，还是嘲笑李景恒太傻。 李景恒当然不傻，但他有着修仙者的骄傲，从始至终，李世民在他眼里也不过一蝼蚁尔。陪他玩玩封建王朝的游戏可以，但绝对不是怕了这个皇帝。 李世民但凡可能生出一点威胁他家族的心思，李景恒分分钟就能让李世民做了李渊。 所以韦挺这种宦海沉浮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并不适用于李景恒。李景恒喜欢程序正义，就直接给门下省递了奏弹。 韦挺拿着李景恒的弹劾奏疏激动得不能自已，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慢慢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今侍中空缺，魏征以特进的身份知门下省事，是现在门下省的最高官员。但是，魏征一直是支持李承乾的，韦挺有些迟疑，考虑魏征会不会有为了李承乾，先将奏弹强压下来，然后再密奏圣人通气的可能性。 所以保险起见，这封奏弹不能交给魏征，那只能让另一个黄门侍郎刘洎出面了。虽然刘洎和韦挺一样都是黄门侍郎，但刘洎这个黄门侍郎挂着参预朝政的差使，也就是事实宰相，地位比韦挺高多了。 而且刘洎平日里也对李承乾的骄奢淫逸非常不满，虽然不是他们魏王府阵营的人，但以往只要是李承乾和李泰争端，刘洎都是站在李泰这边的。 打定主意后，韦挺将李景恒的奏弹藏进袖兜，匆匆去了隔壁的政事堂。 由于侯君集和高士廉随李世民去了华山，杨师道在中书省，魏征休沐，今天政事堂是房玄龄和刘洎当值，韦挺走进政事堂，拱手道：“挺参见房相公、刘相公。” 房玄龄停下批阅的笔，问道：“韦黄门可有要事？” 韦挺本来想让刘洎借一步说话，看到房玄龄后心思又活络起来，心想要不要把李景恒弹劾李承乾的奏弹告诉房玄龄。 和刘洎一样，首相房玄龄虽然不是李泰阵营，但在李承乾和李泰之间，肯定偏向于李泰，毕竟房玄龄的二儿子房遗爱是李泰的四大金刚之一。 房玄龄见韦挺不回话，奇怪道：“你是来找思道的？” 同样在批阅公文的刘洎这时也把目光投向了韦挺。 韦挺很快下了决心，把藏在袖兜里的奏弹取了出来，先递给了地位更高的房玄龄，说道：“回禀两位相公，这是门下省刚刚收到的一封奏弹，是安陆王李景恒呈递上来的。” “李景恒？”房玄龄接过奏弹，皱眉道：“他这是又要弹劾谁了？去了胜州转了一圈回来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不安分，我还以为他大婚后会成熟些呢。” 房玄龄打开奏折，刚刚浏览了一下开头，就吓得把奏折跌落在桌子上。 “这，这……”房玄龄猛地看向韦挺，艰难道：“李景恒这是要捅破天啊。” 本来房玄龄还想问问韦挺，李泰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李景恒这个油盐不进的人物收入魏王府了，他一点风声都没收到，房遗爱在家里也没有说过。不过看刘洎还在旁边，房玄龄只好按捺住好奇，等回家之后再找房遗爱问话。 “夏日之阳又要弹劾谁了？”刘洎瞧房玄龄像见了鬼一样，好奇地捡起房玄龄面前的奏折。 片刻后，刘洎露出和房玄龄一样的表情。 刘洎知道韦挺作为李泰的心腹肯定知道事情经过，指着李景恒的奏折问道：“韦黄门，安陆王奏弹上所述之事是真的？” 韦挺马上点头道：“确实是真的，四天前安陆王救下张玄素后，就派人去了雍州衙门报案。而太子自恃监国，无法无天，对其恶行并不遮掩，雍州法曹两天内就查明了刺杀张玄素案的真相，那些杀手都是太子豢养的死士。其中被安陆王当场杀了十二个，逃回去六个。经过辨认，被杀的杀手中有一个是多年前秦陕有名的游侠张师政，后来被太子招纳入东宫。” 刘洎重重拍案而起，怒骂道：“张玄素为人我素知之，没想到太子竟然如此不堪，只因张玄素屡屡规劝，就要杀他。如此之人，与夏桀商纣何异，他日又是一个隋炀帝！” “这封奏弹也算上刘某一个。”刘洎操起毛笔，在李景恒名字的旁边也署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拿着毛笔看向房玄龄。 意思很明白，希望房玄龄也参与这个弹劾。 房玄龄苦笑道：“乔就算了，思道该明白，犬子遗爱与魏王素来亲近，乔与思道不同，乔若署了这个名，只怕圣人会以为乔在帮魏王争位。” 韦挺深怕刘洎也让自己署名，连忙表示他是知魏王府事，于情于理也要避嫌。 刘洎只好作罢，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强两位了，我这就去郑公宅找魏相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魏征魏悲歌 刘洎拿着李景恒的奏弹，就要走出政事堂，韦挺下意识地拦住刘洎。 “刘相公留步。” “怎么了？” 韦挺本来想说这封奏弹被魏相公知道后会不会主张先压下来，再私下和圣人通气。不过想想刘洎都在奏弹上联署了，以刘洎的性格，魏征应该压不下来。话到嘴边，改口道：“挺替魏王谢过刘相公！” “刘某此举只为江山社稷，无关魏王。”刘洎眉头一皱，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现在已经是贞观十六年的秋天，历史上，再过几个月，一代名臣魏征就要去世了。李景恒的穿越并没有给魏征的生老病死带来蝴蝶效应。 入秋之后，魏征便一直患病，休沐的时候都是躺在床上养病。 听说刘洎到访，魏征都没法起身，只好让下人把刘洎带到塌前。 刘洎看到魏征面色苍白，无力地躺在床上，魏征的长子魏叔玉更是衣不解带地侍候在床前，大惊道：“魏相公，几日不见，你怎么病成这样了？” 魏征勉强露了个笑容，虚弱道：“岁月不饶人了，我有预感，我恐怕快可以见到高祖皇帝了。刘相公特意到寒舍，可是门下还是朝中发生什么大事了？” 本来义愤填膺的刘洎见魏征已经病入膏肓，犹豫要不要把弹劾李承乾的奏弹拿出来。 几个月前，就是李世民放开东宫物品供应的那次，为了加强李承乾的太子地位，李世民特意加封魏征为太子太师，用汉初商山四皓辅佐太子刘盈的典故，勉励魏征辅佐李承乾。 这封奏弹要是被魏征看了，只怕会让魏征的病情更加严重。 “怎么了？”魏征看刘洎面色有异，想到如今圣人出京，太子监国，很快联想到李承乾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荒唐事，急得连咳几下，问道：“是不是与太子有关？” 说起来，魏征这个太子太师，还是很了解他这个学生的。 既然已经被魏征猜出来了，刘洎只好默默点头，将手里的奏弹递给魏征。 魏叔玉连忙把魏征扶坐起来，在魏征的背后垫了床被子，让他靠在床头。 须臾后，只见魏征全身颤抖，“噗”的一声，一口老血吐出，染红了手中的奏弹。 “阿耶——”魏叔玉见状悲呼。 刘洎也是被吓了一大跳，连忙道：“叔玉，赶快派人去请甄立言来为相公看病啊。”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魏叔玉顿时找到了主心骨，连连称是，马上招来部曲去请御医甄立言。 刘洎后悔道：“早知魏相公病得这么严重，某今天不该来的。” 魏征直接用袖子擦掉嘴角血迹，抬眼问道：“思道，你准备怎么办？” 刘洎本想说公事公办，但见魏征现在可怜的样子，最后踟蹰道：“魏相公是不想让这封奏弹走门下公文吗？” 魏征惨然一笑，艰难地抬手指着奏弹上已经染红的刘洎名字，说道：“既然思道已经联署了，就按你的本心做事，不必顾忌老夫。” “魏相公高义！” 魏征摇摇头，苍白的脸色渐渐焕发出几分容光，回忆起一生历历往事，将靠在床头的身子挺立起来，娓娓道：“我魏玄成一生，早年追随瓦岗军逐鹿天下，然而李密刚愎自用，自投取死之道。归唐以后，又历坎坷，先被窦建德所获，不得已在窦建德那里做了伪官。窦建德灭亡后，征再次归唐，隐太子知征之能，拜征太子洗马，礼遇甚厚。可惜隐太子亦不听征言，身死人手。幸圣人不计前嫌，拜征为相，征亦献纳忠谠，兢兢业业，十六年来不敢懈怠，唯恐辜负圣人知遇之恩。尔后圣人又擢征太子太师，将太子托付于征。征每每想起当年隐太子之事，故决定用余年尽心为太子挑选贤臣，远离小人，希望太子能够就此痛改前非，未来成为像圣人那样的一代明君，以慰征平生夙愿。谁想太子如今竟然变本加厉，做出刺杀宫相这种荒诞的事情。征这个太子太师愧对圣人啊！” 说完这一切，三笑气绝…… 待魏公宅的部曲将甄立言请回家时，魏公宅已经是哭声一片。 东宫，一个太常乐童打扮的俊朗青年大摇大摆地走进李承乾的寝宫承恩殿，东宫的卫士千牛没有一个敢拦，纷纷恭敬行礼。 那青年走进承恩殿，见李承乾不在，质问左右道：“太子殿下呢？” 有太子千牛回禀道：“回禀郎君，殿下和秦道长、韦道长在北苑游玩。” “不早说！”那青年很生气地叱骂了一句，匆匆向北苑赶去。 等那青年走后，那个被叱骂的千牛才敢在没人的地方呸了一口，暗骂狗仗人势。 北苑这时可谓热闹非凡，远远的就能看到五面高高的狼头旗迎风飘扬。狼头旗下面，则立着一顶巨大的突厥帐篷。而突厥帐篷的前面，则摆放着八尺高的铜炉和六隔大鼎，鼎下柴火旺盛，鼎中肉香四溢。 唯一违和的是，好多身着突厥服饰的人骑着马围绕着一个中心绕圈圈，一边绕还一边嚎啕大哭。 那青年走到北苑，顿时傻眼，定眼一看，突厥人骑马所绕的那个中心，直挺挺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正是太子李承乾。 那青年找到在一旁看热闹，道士打扮的两个人问道：“秦道长、韦道长，太子这是在干什么？” 那青年话音刚落，只见那群突厥人拔出弯刀，就要去劈躺在地上的李承乾，那青年大惊道：“大胆刺客，竟敢行刺太子殿下！”就要冲过去。 那青年口中的秦、韦两个道士连忙拉住那青年。秦姓道士解释道：“郎君莫急，太子殿下是在玩游戏呢。” 韦姓道士跟着解惑道：“殿下听说突厥可汗的丧礼很好玩，所以自己打扮成死了的可汗，让大家模仿丧礼的样子。壮士们拔刀只是模仿突厥的剺面之礼而已，不是行刺殿下。” 躺在地上的李承乾很快也发现了前边的动静，睁眼看到那青年，立马兴奋地站起来，把他的丧礼撤了，开心道：“称心，你怎么过来了！” 那青年名唤称心，太常寺太乐署乐童，同时也是李承乾的断袖对象，在东宫的地位比太子妃还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7章 东宫密议 称心说道：;我刚刚从太常寺过来，听甄立言的药童说，魏玄成死了。 ;老匹夫终于死了？李承乾不悲反喜，笑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上一回孤派人去杀于志宁，结果没能得手，前几天派人去杀张玄素，反而还折损了十几个壮士，没想到魏征这老匹夫，没等孤动手，自己就见阎王了，孤还省心了。 称心接着道：;我听药童说，魏玄成是被气死的，而且好像与殿下有关，无风不起浪，殿下是不是派人去问问情况，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李承乾登时怒道：;与孤有关？简直荒谬，孤都多久没见过魏征了。肯定又是李泰在背后散布谣言。 ;殿下不可掉以轻心，需知众口铄金，等圣人回銮，殿下也好有准备。李安俨与魏征是多年好友，是不是让李安俨去魏公宅打听一下情况。 ;你说的有道理，李泰最爱做指鹿为马的事情。李承乾点点头，回头对其中一个突厥装束的人吩咐道：;达哥支，你去玄武门跑一趟，把称心的意思传话给李安俨。 ;尊太子令！达哥支应了一声便准备离开。 称心叫住达哥支说道：;达哥支，出去前把这身衣服换掉，辫子改成束发，如今圣人在推行改土归流，易胡为唐，这身突厥衣服在东宫穿穿也就罢了，还是不要穿到外面去，传到圣人耳里惹其不快。 达哥支连忙称是。 达哥支走后，李承乾生气道：;什么易胡为唐，取乱之道尔。当年北魏孝文帝易胡改制，最后不就导致了六镇之乱。孤就喜欢说突厥话，穿突厥的衣服，和突厥人一样用刀割羊肉吃。都是李景恒那小子给父皇进的谗言，等以后我当了皇帝，一定要散发做个突厥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东宫偷偷摸摸的。只要能让孤当突厥人，孤就是把皇位送给李思摩，让孤在李思摩帐下做一个设，也比现在快活！ 也不知道李承乾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有些心理变态，就喜欢做个突厥人，挑选的卫士，也是相貌类似突厥人的优先。 ;殿下又说胡话了，岂有把皇位送给别人的道理。称心连忙规劝道。心里暗骂，我堂堂七尺男儿，屈辱委身于你，还不是图你是太子，以后的皇帝。 到了傍晚，去魏公宅打听完消息回来的李安俨心事重重地回到东宫，见到李承乾急声道：;殿下，大事不好了！ 称心抢先问道：;魏玄成的死真和太子有关？ 李安俨脸色沉重地点点头，他从魏叔玉口中得知了早上在魏公宅发生的详细经过。 ;刘洎要弹劾孤？李承乾瞬间火冒三丈，抄起桌上的镇纸砸到地上，怒骂道：;竖子竟敢辱孤！ 李安俨摇头道：;卑职私下问过魏叔玉了，他在侍候魏相公的时候瞥过几眼奏弹，刘洎只是联署，真正弹劾殿下的是安陆王李景恒。 ;又是李景恒！李承乾咬牙切齿道：;他日孤当了皇帝，一定要将其全家抄斩，方解孤心头之恨。 ;殿下稍安勿躁。称心问李安俨：;李将军，您可知道李景恒弹劾太子什么事情吗？ ;好像是说太子派人杀张玄素，正好被李景恒撞见，救下了张玄素。 ;什么？张玄素是被李景恒救下的？还在怒火中烧的李承乾顿时愣住，疑惑道：;前日纥干承基回来不是说他们在追杀张玄素途中遇到几只大虫，只有他只身逃出来吗？ 李承乾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更加怒不可支。 四天前，逃回来的杀手头领就是李承乾口中的纥干承基。他早已被李景恒吓破了胆，又怕李承乾怪罪，回到东宫回复李承乾时没敢说张玄素是被李景恒救下的，只说他们在追杀途中遇到了几只结伴的老虎。甚至跟着纥干承基逃回来的那几个手腕受伤的杀手，也被纥干承基灭口了。 当时李承乾还安慰纥干承基，说连尉迟恭那种用勇冠三军的人都死在狼腹，他能从大虫口中脱险已经是万幸了，还赏赐了不少东西给纥干承基压惊。 纥干承基哪里会想到，他辛辛苦苦为李景恒隐瞒，李景恒会不领情，到雍州衙门报案不说，甚至亲笔弹劾太子。 ;左右，把纥干承基给孤找来！ 很快，纥干承基被人带到李承乾面前。 看到李承乾吃人的目光，纥干承基心里一突。 ;前几日，孤派你去刺杀张玄素，你回来跟孤说你们遇到了几只大虫？ 纥干承基没敢直视李承乾的目光，低头忐忑道：;正是。 ;那大虫为何不吃张玄素？ ;我们被大虫拦住的时候，张玄素已经跑远了。纥干承基强辨道。 ;到了今天还敢欺瞒孤！李承乾怒叱道：;你可知道，李景恒已经上书弹劾孤了。 ;啊？纥干承基一下子懵了，他千算万算没想到李景恒会弹劾太子…… 既然事情败露，纥干承基只能苦涩地把那日乐游原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听完纥干承基的招供，李安俨倒吸一口凉气，惊叹道：;早听说安陆王武艺高强，没想到竟到了如此恐怖的高度。 称心则害怕道：;殿下，这该如何是好，如果只是李景恒弹劾，事情还有挽回余地，但是如今魏相公因为此事被气死，圣人雷霆震怒下，殿下的太子之位，恐怕真难保了！ ;这个……李承乾也开始惊慌失措起来。 李安俨咬牙道：;殿下何必慌张，如今圣人远在华山，殿下监国，执掌朝政，何不效昔日圣人故事，杀李泰，囚圣人，让圣人也试试做太上皇的滋味。 ;父皇威加海内，孤何德何能，能学父皇当年那样。李承乾脸色更白，心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李安俨再次进言道：;殿下无需妄自菲薄，有心算无心，何惧圣人。当年北魏太武帝拓跋焘雄才大略，最后不也死在一个太监之手。只要占得先机，朝臣一样会像武德九年那样，转头效忠殿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