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刀客传》 第一章 碧潮湖上游细凤 本朝玄宗圣代年间,崇道尚玄,黄老之学,鼎炉、黄白之术更是自此而兴,一发不可收拾。 一时间,天下奇人异士,炼金术师风采冠世,各自争雄,一场场江湖风波更是自兹而肇。 白莲峰,碧潮湖! 啪嚓一声脚步轻落声,一道安如磐石的俊逸身影冉冉自空而落,细瞩开去,才发现是一面如朗玉,目若朗星,鼻似胆悬,风神奇拔的少年人物,临风玉立。少年面色朗润,身着一袭元色素纹纱衫,腰系一条嵌玉丝绦,英姿勃勃,正单足轻点在湖中一块突起的穹石上。 少年身姿翩然,如此点立片刻,全无气喘潮红之象,显然,他的内功造化已是极不一般。整面碧潮湖微波不兴,清鉴毫发,水面上微有氤氲雾气,不过经风一拂,即立刻散去。 山岚薄雾散处,又是现出一方湖石来,却是平整如砥,于上巍然踞坐着一松龄鹤年,面容清癯的老者,望去已有古稀之年。这位老者身披灰袍,发披脑后,双目微阖,正自盘膝寂坐,一眼望过去,即知其气凝如山,含威不露,仙形道体,丹华透顶自更不必赘言。 老者盘坐的那块湖石与少年立定的那块相距十丈,中隔水雾烟气淡淡,少年目光觑定老者,微是一笑,嗣后在背后的刀鞘里抽出一把长约四尺、寒光如霜的长刀来。这柄长刀方才出鞘之际,足下湖波已是微掀涟漪,渐渐漾开去,一时波光粼粼,摇如碎玉。 少年手中长刀微一紧握,觑定老者,即以双足先后在湖石上一登,顿时身形如风,趋势如电,已是提刀劈向老者。人去之时,身下湖水受了少年体内玄功激荡而逐渐翻涌起来,直若鼎沸。 一直凝神端坐的老者,嘴角微微一吊,蓦然朝边上伸出一掌,屈成龙爪之势,体内霸道功力登即运转如潮,一股强大到足以吸扯天地风云的力道凭空卷出。 不知于何处,倏地想起一道苍若龙吟,令天地直颤的刀鸣来,随后一记如夭矫神龙般的刀光劈空而至,奇准无比的飞到老者手心。就在这握刀的刹那之间,老者双目竟开,内透精芒如电,眼前一道奇快无极的声音已是裹刀而至。 长刀劈空而至的声音宛如春雷炸于耳畔,老者猛然长身昂立,双足微顿,即已握定手中古刀,腾空飞冲上去。少年一刀砍落处,湖石炸裂,激起大片湖波浪花,却是失了老者的身影,一刀落空,并未奏功。 少年骤觉头顶一股刀气凛然,极快的接近,往上一看时,正发现老者已是纵刀直刺而下。少年不慌不忙,以刀去封,当啷一声,火星溅射,缤纷如雨。两刀一触,却如雷霆交击,在周回十丈内炸出数十尺许高的浪帘来。 老者断喝一声,却似洪雷,登时刀上力道骤增倍余不止,少年已是堪堪不支。 少年暗暗道:“临敌锋芒正锐之时,宜当巧避,相机发伏。”心内之意盘定,少年即撤刀回护,凌波点浪,朝一旁闪去。 身姿之逸,如凤穿花! 老者面容沉凝,自始未改,看少年极为巧妙的暂避刀锋,不由心下微藉,也就收住了刀势,飘然落下,双足蹑波,斜持古刀,与少年面面相对。 少年刀功境界也是不弱,左足一顿处,波浪微漪,身如长风,绰刀疾冲而去。湖波经受少年体内玄功暗势冲击,而分波开浪,荡起狂潮,朝两边扑去。 少年手中长刀蓦然绽出一股摄动天地的霸道刀气来,刹那间风云突变,雷鸣九霄,竟是显出异象来了。老者临刀淡笑,立以手中古刀迎击,呛啷一声巨响,少年手中长刀如斫铜墙铁壁,一股巨力反震,登时刀身颤抖不已。 少年以玄功造化,抚定长刀,旋即又朝老者一刀分心砍去,刀光从未间歇,一直亮若恒星,直若银日。老者偏身一闪,堪堪避过这记刀取险势,立将古刀竖提,欲抵少年下一招刀攻。 果不其然,少年见一刀未成,立成变招,将手腕一翻,又将手内长刀横送出去,正巧被老者挡住。少年连续两招致命之取皆如泥牛入海,被老者化解于无形无迹之间,不过却未心浮气躁,仍是攻御得发,绝不贪功冒进,致身陷窘迫险恶之境。 老者连防数招,终于得了少年收敛刀势间隙之暇,立然微一吸气,手中古刀挟劈山斩海之千钧威势,朝少年砍去。只见一记刀光如电,倏忽而至,少年略一敛神,从容避过,同时手中长刀立予还击,老者亦是挥刀挡下。 交战片刻,少年与老者均是招招凶险,实以命相搏,一如不解不休的生死之局。 少年凝足功力,长喝一声,纵身引刀而去。老者亦是处之泰然,全然没有失了一丝洒脱超逸的风度,领刀作御。 少年手中长刀刀光倏然转至巅峰,已不容逼视,一刀朝身前的湖波斩去,立时激起十余丈高的水浪,扑向老者。水响声里,老者同样一刀霸道回斩,正欲抽到回防之时,眼中一点寒芒疾若流星赶月,刹那间接近,已是点在老者胸前,稍一用力即可取命。 老者微是一愕,转又回惊作喜,手中方至半途的古刀静静停在原位,终是露出一抹笑意来,心下甚是慰藉满意道:“细凤,你赢了。” 少年莞尔,收回刀锋,刀柄一转,将长刀背负在后,躬身一拜道:“师尊,弟子技未精熟,让您见笑了。” 老者却是摇摇头道:“细凤啊,实然你已是胜过为师了,你看。”说时,老者轻轻扒开胸前一块已是撕裂开的袍襟,少年方才信服。 老者道:“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刀下败敌无数,斩首千余级,无一不是为祸一方的邪教魔头。”说至此处,老者不由一阵长叹道:“可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啊。细凤,老夫一生未受一徒,到你才算是收下第一名门徒,望你传我衣钵,光大我白莲峰门楣,老夫亦可瞑目重泉之下。” 细凤恭敬跪下,扣了三首,道:“弟子唐细凤,定谨记师尊玉训,光耀白莲峰门墙。” 老者缓缓盘膝坐下,双目露出慈光,不住的点头道:“细凤,为师相信你,你一定会做得比为师教你做的更出色。眼下你刀艺已独具火候,玄功亦臻太虚境五品,足够你行走江湖,不过在你离山之前,为师还有一卷秘籍授你,乃是为师生平绝艺【碧海潮落三生天】。” 唐细凤忙不迭的问道:“师尊,细凤错于何事,要逐细凤出白莲峰。” 老者合目一笑,笑得极轻极淡,旋又睁开,道:“细凤,不是为师逐你,而是为师大限已至。今日试你刀艺,便知为了心头一愿,好在你没有辜负为师一番封植之心,进步神速,足列天下刀客魁首之位。” 说完这篇话,老者袖出一卷半旧不新的古书,递与细凤,细凤跪受了,老者欣然道:“细凤,这套刀诀威力极是惊人,轻易学之不得,更施展不得。不过,你是为师惟一传人,无论如何这卷刀诀总是要传授给你的,否则这套刀诀随我化为烟灰,岂不可惜。” 唐细凤接了古书,见卷首上篆字写着“碧海潮落三生天”七字,泣拜道:“师尊,此卷刀诀具有如此神威莫测,细凤实不堪承受。” 老者缓缓吐声道:“细凤,慎用,慎重。”言讫,老者双目之内忽然冒出一阵剧烈的浓烟来,先灰而黑,接着一蓬明亮耀眼的火星扑腾而出,两颗眼球微声炸裂,血尚未及迸射出眼眶,就被紧随其后的一团熊熊燃烧的明黄色火焰炽干,炼成轻烟。 唐细凤被惊得退了几步,只见师尊眼耳口鼻内俱冲涌出大片烈焰火光,转瞬即将周身笼罩幂住,受风一吹,火势更是转盛起来,衣袍古刀俱已炼化。 未及多时,唐细凤再一看时,发现师尊的肉身佩刀早已被真火炼成劫灰,四散飞扬而去。唐细凤手捧着刀籍,垂泪如雨,跪了好半日才缓缓站起身来,口中念叨着师尊坐化火解前的遗言,道:“慎用,慎重。”说时,朝手中的碧海潮落三生天怔然许久,方才回过神来。 是夜,唐细凤打点好鞘刀行囊,即了白莲峰去。因天时渐次临晚,白莲峰周回五十里内又人迹罕至,也没个客栈逆旅可供投宿,因此颇觉无奈。 唐细凤一路行来,走了不下三十里地,依旧人迹寥寥,鸟兽也无。正是饥饿难当时,抬头一看,可巧前头一箭之地处却是却有一座古庙,露出一点行迹来。唐细凤一看立觉有了着落,即提气一顿好赶,总算是在夜幕全降之时到了古庙跟前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古庙斩老尸 近前一看,这座古庙早已破败不堪,残垣断壁,漆剥柱朽,沿着古庙四周丛生着簇簇杂荆棘,庙前一株老柳树枝叶凋落,毫无生气,极是寒碜。 此时,天空忽然一阵阴云飘至,隐隐有雷鸣传至,唐细凤无奈一阵摇头,还是举步进了破败古庙。正自古庙门首跨过之时,抬头一看那块匾额倾歪半边,低低欲坠,上面风雨侵蚀,所刻之字早已漫不可识,面上苦笑,一步入了庙去。 古庙内残破更甚,墙面崩摧大片,粉漆早已褪去神色,露出砖泥之胎。中央的佛像业经不复宝相庄严,连个头也不知滚落哪里去了,只剩半截残躯依旧端坐。四壁萧萧,蛛网密集,佛前那方香案上一物也无,连个佛祖也无容身之处。 庙外雷声殷殷,如潮迭起,未过一会儿,就已雨注如绳,瓢泼而下,外面大雨,里头小雨。唐细凤将行囊磊在香案一旁,用稻草铺好一层地铺,就松身仰卧,双目落处,一个其大如盆的漏洞上透着电闪雷鸣,暴风骤雨。 滴滴答答,庙里檐漏处不住渗下雨来,地面上积处一汪汪小水潭来,透着些许的清冷月光,倒是别有一番意趣。风雨来时急,去得也快,未有一两盏茶的功夫就已偃旗息鼓,重复露出天山清宵朗月,如玉光华静静洒下,天地之间早已尽如铅流,万籁森寂。 唐细凤从包囊里取出一捆红线与一堆小铜铃,用三五根细木枝围在地铺外半丈处,每段线上都系着一只小铜铃,这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之备。事毕,唐细凤取了馒首,吃下一个半,仍将剩余半个方回行囊里,心里盘思着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遇上酒肆茶馆,留着权可饱腹。 吃完馒首,喝了点水,略盘坐一会,凝神养机,调息敛气,体内真气渐渐收拢一处,谓之气海。腹下一股暖意融融之感缓缓升起,庙中虽有风雨冷气流窜,不过却也未觉凉意。盘坐片时后,唐细凤即以长刀为枕,酣然入睡。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中宵时辰,一阵阴风吹起,古庙中间正殿旁的侧房里却是竖置着一架黑漆棺材,悬在两张长凳上。突然,这架棺材里传出异响,跟着一大团黑色烟气自内溢出,棺板轻轻移开,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唐细凤双目立睁,手望枕下的刀鞘里一抽,一抹冷如秋水的刀光闪过古庙墙壁上,长刀立握在手。细一观察四周,才发现并无异象,心中猜忖许是哪里横梁掉下或是墙壁坍塌了,遂又将刀插回刀鞘,继续睡去。 略得一会儿,那架棺材里接踵响起一阵低低沉沉的喘息声,好像被人攫住喉咙透不过来气一样。这样怪异骇人的异响持续了好一阵子。终于,一只白骨森森的手掌搭在棺材板沿上,跟着一阵诡异之极的骨骼脆响,倏地抬起半截尸身来,情状极是恐怖。 那棺材里的僵尸面上依旧血肉,直若生人,只是双目已去,黑洞森森,不住的冒出大股黑色烟气来,间有火星乱射,似欲喷出火来。僵尸另一只手攀上板沿,慢吞吞的俯身翻下,动作生硬死板,费了一番功夫才算出来。 凑巧这具僵尸立定之地上头一抹月光照洒而下,见这僵尸悬跟而立,满脸死气。面上俱是乌青冷硬之色,鼻孔里不住喷出大团灰气来,嘴里上下獠牙交错,如刀戟般森列,透着寒光。半副身子没有血肉,露出胸腔外的肋骨,中间尚断了两三根,一条腿也是如此,故此站得有些一边高一边低,却更显骇目。 这具僵尸闻嗅到生人气息,即点步而去,只它轻点一下,就穿过布帘,如飞出去,备是急速来到正殿。僵尸觉察出鼻中生人气息更浓,循着气息找去,终是发现了正自侧卧的唐细凤。 那僵尸口中喷出大团迷烟来,恍若云生雾聚,朝唐细凤涌去。唐细凤鼻尖微微一凑,那僵尸点步飞扑而去,锋利如刀的双爪已自奋舞而起。 谁知,正起在半途,两条腿就被一根线挡住,古庙里登即响起一阵叮铃铃的声响。唐细凤因先前惊醒过,故此并未睡沉,这下铜铃又响,醒得自然也是迅速。 唐细凤双目猛睁,双手早已下意识抽出刀来,一记苍吟若龙,刀已在手,回手就已一道劈去。嚯嗤的一声,刀锋已于电光火石间切过僵尸胸腔,锋没三寸许,一分不多,一分不差,若是常人,足以让他短时间内功力大减,造不成多大的伤害来。 可是,自打刀锋切过之时,唐细凤已是敏锐的察觉到所劈中应当不是人,或者说是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劈中血肉之时,却似切穿一块冻豆腐,力道竟是弱了三分,这令唐细凤自然心有疑惑。 刀锋没入血肉之内,转瞬飞出,唐细凤翻身而起,回头一看,却见是一具相貌狰狞,气喘如雷的僵尸。那具僵尸先因跌足,正跌身下来,趁势将爪猛屈,抓向唐细凤前心。 唐细凤心中一凛,正暗叹自己方才下得山来,就乍逢这山中修炼得道的老尸,自恨运道不佳之时,眼前已有一道冷气扑至。寒光一闪,僵尸利爪已是骤然抓至,唐细凤略一凝气,一道斩过,即将僵尸一手削断,掉在地上。 一刀势毕,唐细凤又纵身跃上香案,那僵尸随后扑身而来,口中喷出大团迷眼,想要将唐细凤迷昏过去。唐细凤双足一点,立时离案飞起,轻轻落在殿前,耳中只闻碎裂之声,那香案已是成了残板败木,炸散在地。 唐细凤再一回身,那僵尸已是离地飞起,舞起仅剩下的一只利爪,作势凶恶,口中厉啸不止。这具僵尸行动如飞,指爪如刀,想来已有二三十年的功候,同于漱谷之境,正好拿来练手。 唐细凤微一吸气,手腕一翻,长刀映出清光月华,照在那具僵尸死气萦绕的面上,将身一侧,堪堪避过。手中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僵尸后心劈斩下一刀,刀锋触骨,立时咔嚓一声断开,那僵尸哀嚎一声,撞在古庙的一闪朱漆破门上。 唐细凤已至太虚境五品,刀气更已臻般若大圆满巅峰,一刀之下,讵有命留。不过,这是一具死而不僵,炼尸得道的老尸,自非寻常炼法之士,所以这一刀并未将它彻底斩死。 那具僵尸复又站起,之时背脊主骨已被唐细凤斩断,已是支撑不起它的上半截身躯。方一立时,就听一记清脆已极的断裂声,那僵尸脊骨已是完全断开,上身朝前垂下,双臂已可叠膝。 唐细凤冷笑一声道:“今日也是运气不好,遇上了我,索性今夜就用我这刀与你渡劫轮回去。”说时,刀光一闪,纵身而上,空中犯了一个跟斗。一眼觑定那僵尸,一刀如虹而起,那僵尸已是身首异处,在地上挣扎几下,即已死透。 这时,回首往门外望去时,已是东方发白之际,唐细凤走去收拾了丝线于铜铃,依旧放入行囊停妥,取来刀鞘,将刀插回。行囊背在身后,刀提在手,唐细凤将稻草废木堆砌殿前,真气敛于指尖,将手中一块碎布催燃,丢往草木之间,立起一团大火,熊熊燃烧。 唐细凤出了古庙,已是天光大亮之时,走了里许之地,回头再望时,那座古庙已成了一片火墟,烈焰冲天。唐细凤沿着山道走去,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光景,才算是走出了片群山,抬头一看,正有一间酒铺在望,遂疾步而去。 唐细凤足不沾尘,身动如风,旋踵之间就已到了酒铺,入内择座,落身坐定之时有酒保上来问询道:“客官,行路而来,身子定是劳顿了,要不要小店佳酿解解口渴。” 唐细凤道:“酒不须贵,但求一烈,另配两色佐酒菜就行了。”小二得话而去,未几,已是摆上了酒菜,自去招呼别的客人。 唐细凤把刀放在右手边的桌沿,这是一个精良刀客所必须养成的细观,必须要把刀放在自己的顺手位,突逢变故之时,也可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昨夜古庙里,将刀枕在头下,也是一理,一名久经江湖的刀客,势必会锤炼出这样细小而又精妙的习惯。 唐细凤自斟自饮,一口倒下酒去,只觉满口生烈,香气腾齿,旋又立时转移下去,满肚子如火般灼烧起来。饮至酣处,唐细凤不由痛快的叫了一声‘好’,惊了满座酒客,不过见无续响,也就自顾自的喝酒吃菜,不管其他。 酒足菜饱之后,唐细凤与酒家算还了银钱,就背上行囊,手握刀鞘而出,方出酒铺,却是止住了步伐,双目望天,道:“天下之大,该去何处落身呢?自来成大业者,无不四海为家,浮萍浪踪,还是且行且看罢。” 一念毕,已是举足阔步,往前头一条坦途胸志踌躇的走了去。一路唐细凤虽形单影只,却也有幽静山色作伴,却也并未觉出孤单来。 走走停停,不经意间已是半日间的光景,行了二十余里路。于一山坡处,眺望而下,正见一座集镇,人烟辐辏,灯火峥嵘。 唐细凤总算是见了人世气象,不由心上一悦,道:“今夜总算是不用睡地上了。”说完已是趱赶倍道而去,要在夕阳落山之前赶到集镇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天上雨,人间客 时方入暮,唐细凤背囊提刀,已是自集镇外的一条小道上远远而来。 这条小道自两座山中间穿过,直通集镇,进出山镇都以此为要冲之地。集镇上百姓也皆依赖此道运送蔬菜粮食,时常亦有江湖中人于此处经过,在这落脚歇息,所以倒也繁荣。 唐细凤自集镇中的砖头路穿过,寻找客店打尖,忽在一箭之地的前头看见一面三角青布旗子,上写一个‘迎’字。这座集镇不算大,唐细凤走起了大概三百来步已是下来一半,未免前途寻不着逆旅,于是就决定就往投宿。 走到客店门口,迎面而来一阵极是热闹的喧哗声,里面灯火萤煌,人影绰绰,都在热闹吃喝。唐细凤自拜白莲峰碧湖刀祖为师后,十年间里都是面对空山云树、紫雾青岚,如今杂一逢这满满一堂的人物倒有种故友重逢的归宿感。 唐细凤走至柜台前,里面掌柜的是个中年男子,满面油光,大腹便便,脸上汗滴如雨,早把一身绸衫湿透。唐细凤走至柜台前,手中刀始终握着,问道:“老板,住店,号间房。” 那老板忙里抽闲,匆匆一抬头道:“客官,对不住了,上好的客房都已罄了,只剩一间丁字号普通房间,可还要?” 唐细凤自来不计较房间好坏,有处栖身即可,也就点头要了,当下付算了住资。店中忙个热火如荼,小二也脱不开身,老板只得自己引着唐细凤登上二楼,指着末落一间道:“客官,最角那间便是,小店生意正忙,就恕不陪步了。” 唐细凤微一点首,老板就火急火燎的下了楼去,楼梯传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密响,生怕那胖老板会踩断楼梯,滚跌下去。 唐细凤推门而进,一应陈设俱无,只一张桌,一张榻,桌上一盏铁油灯,另配一壶三杯,榻上衾褥折叠整齐。走进门去,来回巡检几番后才将行囊放在榻上,开窗透出新鲜空气来,在榻上养息片刻,已是玉兔东升,几点微星疏挂。 唐细凤腹中饥饿,带刀下楼,方才一阵人潮过后,眼下已是楼下大堂里人已寥寥无几,加上老板伙计不过三五。拣了临窗一个座位,让小二整治酒菜去来,不过刻许功夫,就已上得齐备,唐细凤自用起来。 此地气候阴晴,前一刻尚云清月明,后一刻已是燥热起来,阴云啸聚,电光彻空,下起一阵磅礴大雨来。天雨如注,倾似瀑幕,窗外密如飞蝗的雨脚落在屋面飞檐上,噼里啪啦的响个不住,整个集镇之前的浮躁嚣尘都洗刷一空,现出蒙蒙清灵之意来。 唐细凤一壁厢喝着酒,一壁厢透过窗户望着雨中的街道,那些淡黄色的石块早已被磨得光滑圆润,经雨一冲,立时反射点点斑斑的清光,别具意味。 唰唰唰的一声密响,自小镇来时尽头,蓦然多出三两人影来,正冒雨疾行,破天大雨里他们走得稳如泰山,丝毫不受足下光滑如油的泥泞道路影响。 未多时,一行人已是来至客店门首,个个披蓑戴笠,手领钢刀,鱼贯而入,到柜台前问道:“掌柜,两间客房。” 那老板见这帮人来势汹汹,怕不是好热的,忙拱手作揖,赔笑道:“对不起了诸位老爷,小店已是客满,不过厨子倒是还在忙活,要不要吃顿酒菜再往别处看看。” 方才发问的那人又问道:“我等冒雨行此,已是乏累了,掌柜的你看看可不可以与别的客人商量一番,腾出一间房也可以。” 老板汗巾一抹脸上涔涔而下的汗珠,这倒是很为难的,客人都是已经订好了房间的,怎么好再与商讨腾出房来。这老板左右踌躇,心中始终委决不下,可还是提足了胆气,颤颤巍巍的回道:“客官,实在是对不住了,小店今日实在客满,腾不出房来,要不劳驾前头再看看。” 问话那人依旧坚持,不过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强硬:“掌柜的,时已入夜,前头不知何处再有旅店,还请掌柜的通融一番。” 这老板也不敢回得过绝了,可是一味拒绝,若是热闹了这帮人,挨打倒还是小事,万一他一时兴起,一刀结果了自己,那这半辈子的辛苦经营岂不付之东流。老板抓耳挠腮,不知该要如何应对,正在为难的档儿,却听有男子叫嚣之声道:“你们没长耳朵吗,已经没空房了。” 这帮人中有一人转过身去,冷冷道:“你说什么,你是何门何派之下?” 这时,靠着过道的一张桌上二人对坐,中有一膀大腰圆,粗眉阔口的彪形大汉一拍桌站起,显然没有好气,破口就骂道:“本大爷说,你们没长耳朵吗?掌柜的已经说了没房可号,还不作速离去,在此罗唣作甚,再若吵嚷不休,大爷我的刀可不留情。” 那人轻哼一声,不屑道:“你会使刀?” 那大汉倏地声如洪钟,却似龙吟虎啸,显然内功造化颇佳,吐字如雷道:“神刀门双虎正是。” 神刀门双虎,名震江湖,道上人无不骇服,这彪形大汉便是二虎之一,许通。 话音方落,那人却是笑道:“我道是谁,口气如此狂妄,原来是神刀门丁巨、许通。” 许通听后暴怒如雷,须眉戟立,大声断喝道:“你等是何人,敢如此藐视神刀门,难道就不怕我这一刀结果了你。” 那人显是不惧,镇定回道:“既然如此,那就切磋一番。” 许通心下火恼,一把绰起桌边的阔刃大刀就要好生教训一番此人。谁料,只在俯仰之间,一记刀光已是劈面而来,许通手方握上刀柄,还没拿起,就已被一刀割了咽喉。 喉处刀口极细如线,许通双目圆睁,只觉吼管一丝凉意,跟着心下骤然大凛,双手立马握住刀口。可是,鲜血早已喷涌而出,自指间溢出,两眼一翻,已是栽倒在地。 丁巨一看,骂道:“好大胆,竟敢杀我神刀门人。”说完,就已伸手要去抽刀。可是,丁巨手才搭上刀柄,微是一抽,刀身才出来寸许,眼前一道银亮光线闪过。当时丁巨喉间觉一股滚烫的感觉冲出,耳中响起一道清脆的钢刀回鞘之声,在惊慌,恐惧中倒了下去,尸横就地。 那人收刀归鞘,走回柜台前,道:“掌柜的,现在应该有空房了。” 老板早已骇得一身汗出,直透重衫,颤颤抖抖的拿笔登记,忙命小二去引导各位客官老爷到房间去了。小二虽见闻多了江湖上事,可是如此近距离的观看杀人,还是止不住的直抖,一双眼睛不知该落于何处,手脚乱抖的引了众人上去。 未过多时,店小二已是下了楼来,手里捧着一锭松纹银,质地极好,透出耀眼光芒。那老板见了也觉眼热,不过却也并非施凶硬夺,只是命他将桌椅和墙上的大片血迹擦拭干净,自己到后面厨房去了。 一场江湖事,本来不过稀松平常,可是这次唐细凤却是看得极为认真仔细。除了那颇有名头的神刀门,最令他注意的就是短短片刻间手刃了丁巨与许通的那人,看他握刀与起刀姿势,应是在人间门下。 唐细凤停杯不饮,脑中只是细细回想着方才在人间那人拔刀起势的细节,大有值得细按玩味之处,其微妙处,颇得天地章法。往往刀客在技艺纯熟到了一定极限后,他的拔刀速度乃至于握刀姿势,脚下步伐都是需要精雕细琢的,惟有做到各个方面都臻至绝顶,才能心随念至,念动刀落。 当熟极如流,炉火丹青之时,生死已仅悬一线之间。不过这等样出神入化的境界,举世之间,也不过是有数的寥寥几人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青石寨上走 休整一夜过后,天方蒙蒙亮,唐细凤就已醒来,盘膝而坐,坐炼玄功,身旁的右手边是自己的长刀。 坐炼片刻,只觉真气如沸,凝重雄厚,显然已具太虚境五品圆满之象,若要完美升阶,则需要一样天材地宝或是灵丹相渡。唐细凤缓自平复真气,笼于檀中之下的气海内,玄关灵窍也都相此闭阖,整个人的气机绝似一把含锋不露的神刀。 炼功已罢,唐细凤收拾好衣囊佩刀,就转下楼去。挑了一张昨晚的旧桌,简单用了些早饭,正在盘思望哪里去时,忽闻楼梯间传出杂沓的脚步声,听他们脚步声匆匆急急,却不想紊乱之象,心性功夫已是修持到一定境界。 旋即,从楼梯下来数人,却是昨夜杀人取房的在人间一众。这帮人随意挑了一张桌,与唐细凤仅是斜向一桌之隔,命小二搬上早点。小二既得他等恩惠在先,自然侍奉的十分周全,很快就将一应早点陈毕。 在人间一众人刀不离身,总是用着早点时,刀也离手切近,用时即取。用了一会后,当中有人道:“大哥,依我看,这次紫霞海老仙兵解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道上门派多已闻风,看来对紫霞海老仙留下的诀法遗宝大有觊觎之心。” 此言一毕,就听一沉稳浑重的男子之声答道:“紫霞海老仙这番兵解无异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所遗一干法宝诀法自有千金之贵。一路来时,遇合上了不少同道门派和左教中人,目的已是不消多讲了,定是往紫霞海去了。” 这时,又有一声线稍显清亮的男子张口道:“大哥,这次咱们先行作壁上观,等诸派杀个元气大伤之时,坐收渔翁之利,真乃一计良策。” 为首人道:“这次紫霞海之行,看似为争夺紫霞海老仙所遗法器等物,实则是联盟同道,诛屠敌对。我等奉了秘主令谕,联合一剑隔天,要将死对头烟云十二楼歼殄,纵不得尽去其势,也当损它八分。” 当下已有附和之声应道:“大哥,说的是,这烟云十二楼一向与我们在人间针锋相对,要不是秘主图谋大局,早就收拾他们了。” 为首之人道:“你等也别掉以轻心,烟云十二楼屹立江湖多年不倒,且风头日盛,大有逐鹿鼎足之意。何况,他门下也非易与之辈,临阵时还是切记小心,莫要掉以轻心,贻误大事。” 众下无不唯唯附和,连连点头称善。 用完早饭,在人间一帮人已是算还早饭钱,提刀出了门去。一旁,一直细细留神倾听的唐细凤,深觉有趣,想不到一场呼之欲出的夺宝之战中还有伏着这样机心城府的一笔,江湖路,果然处处险波恶潭,万分凶险。 唐细凤无意归家,又对这桩分波极是有兴趣,也就心拟前往紫霞海一探究竟,结了余账,就背囊领刀出去,直望紫霞海去。 紫霞海距此不下百里路,路远迢迢,间隔山水,行起来更是颇有难处。不过,这对身怀功行的唐细凤来说,险山绝谷,长河幽涧都如履平地,不过他贪恋水色山容,江河喧,不免耽搁些行期脚程。 这日,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日色平西时到了云宿城,距离紫霞海也就十余里。若是站在云宿城头上朝西望去,可见一片紫白相间的大海,沿山覆盖,却非真的大海,而是一种峰上奇花,曰‘梦霓云绮’。 此花性异,只得在冰天雪地中盛放绽开,受不得一丁点炽热之气,若是受了,立时枝枯花败,于烟。由于花开时,紫气氤氲,浮飘若霞,醉人眼目,且花香淡雅清脱,怡人神脾,故此就将此山称作紫霞海。 唐细凤打尖住店,正在房中休养,连日来赶路的乏累实是不轻的。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唐细凤顶心处忽自盘萦而出一团白气如雾,冉冉浮升,面上一股细腻光润的玉泽已呼之将出。这时,唐细凤徐徐吐出一口气,出口如烟,随风四散。 睁目之际,气海内的真气微微一震,发出一声龙吟般啸,却是在不意之间晋升到了太虚境六品。这下,未假天材地宝与灵丹妙药,竟也是圆满晋迁太虚六品,自是喜之不胜。 唐细凤出房门,下了楼去,钱囊里只剩下二两多银子,从山中带下来的积蓄已是差不多花个罄尽,要赶紧设法弄点银两来,否则吃喝都不成了,哪儿还有气力杀人。 这家客店没有自带食厨,手里的钱也是用不了,就出去想要寻间酒馆。出了门去,满目楼馆,琴阁书观,茶铺酒肆,无不临街林立。唐细凤左右望去,心中寻思手里的钱可容不得他恣意乱花了,正在踟蹰时,无意间望墙上一瞥,却是一张悬赏榜文。 唐细凤走了过去,朝那悬赏榜文看去,却是本处一家叫镇威镖局所张贴,上面画影图形,乃是一豹头环眼,肌肉虬结的结实大汉。上面写明了此人掳截镖银,杀伤十数人等等罪状,并注明若得人头,赏银百两。 唐细凤看后,满意的点点头道:“这下钱有着落了。”说完,就将这张榜文撕下,揣在怀里,寻了一间大酒楼,上去吃喝。 吃完时,已是出了楼来,沿街瞎逛,打发时辰,准备待得夜落时分,再去取了那人首级。 正在闲逛之时,不知哪里起了一阵骚乱,一个衣衫褴褛却相貌清秀的男子撞进唐细凤怀里。短短一刻之时,二人四目一对,却是各皆神魂一阵,那人连道对不起,忙就站起走开。 唐细凤见他眉清目秀,面如凝脂,眉间隐有黛色,唇缘朱色残留,分明是个女子假扮男装。心中略一笑时,念道:“这样拙劣的易容之术,又能瞒过谁去,只有傻瓜才会上当。”蓦然这时,唐细凤恍然大悟,手往怀里掏摸时才发现那纸榜文已是消失不见。 这下,唐细凤才是如梦大醒,回头要追时才发现人潮如流里,哪里还能找寻到她的踪影,只得苦笑一声作罢。好在先前已是记下那人名姓与安身所在,有无榜文倒也不打紧,就一路坦然前游,乐得适意。 好不容易捱得夜幕落降,四野昏黑,唐细凤这才单人提刀出了云宿城去,望城外九羊山青石寨去了。唐细凤自白莲峰上山路走得极多,早已习惯,踏上一条入山道路。若这次是追杀仇家,可能就会施展情轻身功夫,在树上潜行,不过这次是诛杀干法违纪之人,无庸避忌。 青石寨立于九羊山山巅,此时正高举火把,大摆筵席,歌舞庆欢,遥遥可闻莺歌燕舞的靡靡之音。唐细凤朝上一瞩,嘴角朝上一弯,笑道:“牛羊之辈,吃饱喝足就该上路了。” 青石寨内的大殿上,一帮匪盗头目正在围桌团坐,桌上牛羊肉盆盛,上好烈酒倒得满满几海碗。中有为首的举碗道:“众位兄弟们,咱们近来劫了一趟镖,收获可是不小,足足三千两银子,够咱们山上半年用度得了。来,咱们干它一碗,庆贺此喜。” 一众头目正要举碗相碰时,却听殿外有一道少年之声响起,道:“再大的财富,也须有命在才可尽情享用。不过教人惋惜的是,天向不从人愿,你们今夜都会死在我刀之下。” 这一帮头目当时怒火攻心,可是心头亦为之一惧,此人犯山不露痕迹,连守山的弟子和密布山中的暗哨都未察觉,实在骇人惊魂。也或许,并不是他们未有察觉,而是察觉出来,却没有命来禀报。 当中诸人细细一想,不禁冷汗泉涌,心头涌上一股森森寒意。可是,门外有人挑衅,口放厥词,若不出面,由其为非,只怕日后江湖上再无立锥之地,遂各各领了兵刃,出殿应对。 殿外,一片白石广场的中央却是一剑眉星目,衣衫翩翩的少年,侧身而立,手中一把玄铁作柄的长刀插在一半新不旧的木鞘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须眉不如小人物 青石寨头目纷纷涌出殿来,横站而列,中有一为首的道:“你是谁,胆敢夜犯俺这青石寨。 ” 少年微微正身过来,正被一抹清丽月光幂住,正是唐细凤,开门见山道:“你们中哪个是赵铁山。” 当下,那为首的应道:“俺便是你赵大爷,你想怎的?” 唐细凤微眯双眼,杀机已显,口中仍是淡淡泊泊的,毫无悲喜之感,继相诘问道:“日前,可是你伙同青石寨匪盗,劫了镇威镖局的押银子镖车?” 赵铁山哈哈一阵大笑,手拍胸脯道:“正是你赵老爷干的,那镇威镖局的银子就在俺这殿上,若是你有本事,尽可拿去。若没本事还敢在这耀武扬威,俺这手里的开山斧可不是同你闹的。” 唐细凤将长刀刀鞘点在地上,道:“赵铁山,我让给你三招,也不算我欺负了你,怎么样?” 赵铁山听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满口银牙搓得山响,双足猛登,手舞双斧,已是冲向唐细凤。 轰隆一声巨响,广场上尘烟弥漫,沙石纷飞。唐细凤手转刀柄,轻易飘飘的侧身一闪,避过赵铁山的双斧。赵铁山猛地站起身来,挥动双斧又朝唐细凤颈项砍去,唐细凤腰身往外一倒,再是避过。 赵铁山双斧力道本是不小,因落了空,虎躯已是被双斧带冲出去,一个踉跄差点站持不住,栽倒下去。跟着,赵铁山略一凝神,羞辱交加,怒火早已不可复加,大喝一声,回身就劈头斩下,可是唐细凤脚步玄移,不动声色的再避开一斧。 三斧落空,唐细凤露狠的一笑,道:“三招已过,你可以死了。”话音未歇,唐细凤拇指一抬,一记刀光飞腾如霜,如虹经空,赵青山咽喉一凉,跟着就已火烧似的滚烫。当啷一声,长刀归鞘,赵铁山轰隆一声倒地,眼珠上翻,封喉而死。 那派头目忙即跪下,叩头如捣蒜,惶然道:“少侠,我等也是受了赵铁山蛊惑,不得已才落草为寇。那银子就在殿中,少侠尽可拿去,我等分文不要。” 唐细凤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只要赵铁山这颗价值百两银子的人头,别余的看不上眼。不过你等是青石寨强人,屡犯滔天罪行,终也是听命于赵铁山,罪不致死,这就下山投报官署自首,或有生机。” 那一众头目唬得连连点头,尽皆喏喏称善。嗣后,唐细凤让众头目抬着银箱下了山去,而唐细凤则提着赵铁山的首级望镇威镖局去了,因无榜文,少兑了二十两银子,只得八十两。 翌日诘朝,唐细凤早早就已盥洗完毕,整饬衣带后,即背着单刀出了客店。早起的人总是可以看到不一样的风光,若是睡个日上三竿看到的怕是只有头顶的太阳了。 唐细凤走在街上,准备寻间早点铺子解决一下叫个不停的独子,正走时,鼻中忽然嗅到一股包子的香气。循着香味走了去时,果然发现一间生意十分热闹的早饭铺子,老板身着短打,身体微是发福,脸上一团和气,极是懂得待客之道。 唐细凤解下刀鞘,放在手边,老板手头上正有伙计停不下来,朝铺子后的一个角落道:“小兄弟,来帮我招待一下客人,我手头忙不过来了。” 老板交代完讫,不久,就从角落里慢吞吞的站起一个身材玲珑,睡眼惺忪的小个子人来,他一手搓弄着屁股,一手捂着嘴打哈欠。他走到唐细凤身边,还是一副如梦未醒的状态,口里哈欠连天道:“吃什么,说。” 唐细凤听他口气老气横秋,神态散漫,算得是老江湖了,道:“素馅包子一屉,细粥一碗,小菜一碟。” 那人听完,有气没力的回头朝老板道:“老板,一碗粥,一笼包子,一碟酱根小菜。”那老板也是操持此种行当多年的老手,看他双手左拿右捻,动作利落,未及一会已是齐整整摆在食盘上,叫道:“好了,端过去。” 那瘦弱小二一步拖一步的走去,仿佛两条腿根本提不起来,只能拖在地上走。端了食盘,那小二啪的一下,几乎是重重摔在桌上,转身捂嘴就要睡个回笼觉。 唐细凤对他的倨傲态度本来也无多在意,不过像这样漫不经心的待客之道却是自己生平所未遇的,不免有些气恼。倏地一手如电探出,却是一招飞龙穿云的擒拿式,一下拿住他的手腕,唐细凤握刀之手力道何等之大,可想而知。 那小儿只觉手腕处猛遭钳制,无法抽脱,跟着一股雄浑精厚的力劲汹汹传出,痛及心骨,登时大喊一声。不过这一声叫喊,却是惊住了拿人的唐细凤,原来这小儿却非男子,而是女儿之身,方才娇细柔糯的痛呼声已是彰明一切。 那小二眼珠滴溜直转,双目已是通红,单手叉腰,努力想要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来,想要唬住唐细凤。可是,她这一转身却是痛后猛惊,原来这人就是上次在怀里别无他物,只揣个悬赏榜文的小白脸。 这下,唐细凤却也是看得很是仔细了,当时就已想起这小二就是偷走自己榜文的那人,手上更是不肯放松,力道反而更重三分。小二被手腕处剧痛疼得清泪垂滴,拼命要把手拽回,可是被唐细凤拿上,早已死死扣住,哪儿还有缩回手的道理。 唐细凤见她双眼痛泪直滚,心中也有些不忍,松了些力,问道:“上次在街上,是不是你偷走了我的榜文。” 这女扮男装的小二倒是机灵,却是矢口否认,作个死不供认,反而理直气壮道:“谁拿你东西了,我连见都没见过你,如何能拿你东西。莫不成你以为我瘦弱,就可以青天白日的诬告欺负我吗?”说时,就已清泪如珠,划过脸畔,哭成一个小泪人儿。 她这一哭,唐细凤本来有理的,却也弄得面上无采,反倒引起了街上行人和老板的注意。老板一见状,忙丢下手里的活计,手在面前的围巾滚擦了几番,低身行了一礼,道:“这位客官,如何拿住小二兄弟,难道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吗?” 街上行人见状驻足,朝着二人指指点点,甚嚣尘上,唐细凤面上已是有些挂不住,不过依旧据理力陈道:“这小二,昨日在街上窃取了我的东西,想不到今日却在此处撞上,正盘算正要拿她去见官,求个公道。” 这小女子也是伶俐灵机,见众人围观,索性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打起滚来,胡搅蛮缠起来,大哭道:“这位客官说话好不经心,我几时见过你了。总说我拿你东西了,你功夫这般厉害,那你怎么当时怎么不捉住他,当着人面,也有个公证。现在人证物证俱无,却构罪我个偷窃之罪,岂不有失公平,难道是存心欺负我个小人物吗?” 唐细凤听她一篇狡辩之言,更觉她不仅手脚利落,连说话也是牙尖嘴利的,极是能替自己开脱。街上群众不知当中曲折原委,自然心中偏袒这小姑娘,纷纷指摘起唐细凤堂堂男子,竟然当街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众说纷纭,却让唐细凤无从奈何。 物议却如狂风骤浪一样扑来,唐细凤终是顶不住脸面受辱,松开了那小女子,道:“此事还不算完,你别在让我捉到当街行窃,否则我定不客气。”说完这篇话,唐细凤连饭也未吃,就提了刀匆匆离去。 这小女子登即收住了满面泣涕,从地上爬起,手掸掸灰,一脸得意的笑道:“怎么样啊,难道你还想杀了我啊。”说完就朝围观的群众道:“哎哎,大家都看清了这人脸面啊,若是小人有朝一日出了意外,定是他所为,大家可要齐心协力拿解他扭送官府。” 众人齐声应和,这小女子也毫不客气的坐下,将唐细凤点来未吃的早点大肆受用起来,满嘴满口的塞下。唐细凤耳畔依旧回响着议声如潮,脚下加快了步伐,转眼就走得远了。 不料这一番折腾之下,唐细凤腹中咕噜噜的饿得山响,直若打雷,也就顾不上早午之分,径上了一间酒楼。入内,有小二正擦桌摸,见有客人来,即笑着迎道:“客官,鄙店尚未开门迎客,您来早了。” 唐细凤从钱囊里取出一锭雪花花发亮的银子来,道:“现在可以开张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一骑扬尘锦车来 那小二见了银子,自然脸上都笑开了花,直乐呵呵的道:“客官有所不知,鄙店就是以顾客为上,可以满足客人任何的要求,只消给银子即可。 ” 唐细凤将银子一丢,小二眼巴巴的望天看去,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是接住了,当个天大宝贝捧握在手心。挑了一张临窗桌坐定,叫小二随意整治些酒菜,只是酒要上乘佳酿。小二得言去了,刻余功夫,已是上个齐全。 唐细凤腹中饿极,也就顾不上谦谦君子之风了,吃个风卷残云,巨鲸吞海。一时腹中踏实了许多,这才倒酒喝下,把嘴一咂道:“人生事,吃饭喝酒,得了余暇,却可炼刀,果真适意惬怀得紧啊。” 好生用了一番酒菜,唐细凤吃个肚皮滚圆,打着饱嗝道:“饱死的感觉比饿死也差不了多少啊。”唐细凤运动真气,将腹内酒水顺着五指脉络逼出了些,才感好受些。 闲坐一会,唐细凤正凭窗眺望,云宿城外一片紫海晶光旖旎,浮金弋紫,煞是可观。忽然,长街尽头烟尘大起,一阵马蹄声雨点般哒哒哒的响起,跟着就见夹道两旁的摊贩抛担撇篮,与行人乱糟糟的挤在一处,茫茫避开气势汹汹的马队。 唐细凤悄然间手已搭在刀鞘上,可是细一寻思,如今云宿城中正邪两道高手均是不少,未免横生枝节,对此肆马行凶的恶举也就听子由之了。 马队由远而近,这一看倒是惊住了不少民众,这行马队前后两头都是披甲逍遥马,马鼻处时时喷出大团白烟薄雾来,神骏不凡。居中则是一顶锦轿马车,底架是一块五尺见宽,七尺见长的古檀,上头则取黑檀作厢壁,鎏金销铜,青金作盖,四角坠以璎珞宝珠,一袭金线穿引的珍珠帘将座中人物遮去,驷马并驾,青铜笼头,极华贵奢靡之能事,精工侈丽之浮华。 这样一列声势越俗的马队,就算是出身已自不凡的唐细凤见了也不禁啧叹,马车队隆隆驰过,整条街都是油锅一般炸响,许久方才歇停。唐细凤不知马车里所坐何人,不过能够这样大张旗鼓,堂而皇之的穿街过巷,来历定非寻常。 抬首再望苍时,已是隐隐风云变色,似有大劫之兆,唐细凤饮下杯中残酒,喉间回味无限,悠悠道:“天地异象形于促然间,看来紫霞海上又定要死上很多人了。”说时,不由自主的伸手屈指在刀鞘了轻点了几下,然细细听去,却发现内蕴玄妙至理。 续坐片时,唐细凤握刀出门,准备去紫霞海探看一番形势,走却没多远,就听见前头一阵骚乱之声。间有熟悉之声,唐细凤略一回思就已想起,实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唐细凤走去,拨开人群,入内一看,果不其然,正是害得自己今日丢了大面的小妮子。正见她被一精壮的长年大汉扣住琵琶骨,无法动弹,看他三指紧屈,却似鹰爪,显然是练过擒拿之功的行家。 这大汉一身短衣短打,袖口上捋,生得五大三粗,龙形虎态的,腰间插着一把阔背雁翎刀,估量有三四十斤重。大汉紧捏住她肩骨,恶狠狠道:“臭小子,瞎了你狗眼,敢偷本大爷银钱,如实说出是哪只手偷的,本大爷也好砍了与你长个记性,再送你见官。” 这小女子若是碰个文秀才倒也脱得开身,可是今日合她倒运,撞在这虎躯上,前番手段尽数搬使出来,可怜无一显功。那大汉脸上笑意阴狠,手里却似提拎着一个小兔子般轻巧,催道:“小子,你若再不说,本大爷就将你双手尽数斩去,看你以后可还能偷窃得成。” 那小女子忙就缩收双手,藏在袖中,嘤嘤大哭起来,看她眼中神气,却非是装出来的。正值她惊慌失措,无计可施之时,却是一眼瞧见了在旁围观看热闹的唐细凤,灵机猛触,一下就计上心来,故作可怜朝唐细凤喊道:“郎君,你可算是来了,这大汉叔叔欺负我。” 大汉一蒙,惊讶着问道:“你是女的?”那女子却是有些真气着了,恼道:“怎么啦,不像啊!”大汉却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众人一听,忙把目光朝唐细凤望去,又是一顿议论指责,扑面而来。那大汉拎起她,道:“他真是你相公?”那小女子把脸一仰,鼻尖一凑道:“那当然,我郎君功夫可是厉害,我劝你趁早放开我,不然你可看见了,他手里的刀可不是闹着玩的。” 唐细凤本不欲理她,转身要走,却听那大汉拦道:“喂,那小子,你站住,你是她相公不是?” 唐细凤头也不回道:“你选择相信一个小偷的话吗?” 大汉自思一阵,却也觉有理,又将那女子拎至面前,道:“人家可是不承认他是你相公。” 这女子忙即佯装哭起,手捂着脸道:“好狠心的相公,你自己拿着银子出去花天酒地,却不管自己妻儿。我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才偷了这位大汉叔叔的银子,不过也是为了填饱我那嗷嗷待哺的孩子。怜他都快两日不曾吃过饭食了,再若不喂,怕是行将饿死了。” 这大汉听了也觉动容,更遑论那些蒙在鼓里却把她话当做真实之事的围观群众,纷纷将他拦回,要让她担起人夫之责。要论心机,唐细凤实然不过是初出茅庐的雏儿,如何能比得过她,不过吃了前车之鉴,他却抵死不松口,只是抱臂旁观,丝毫不将人声议论放在耳里。 那女子见他不理不睬,就又添了把火,又是大哭大闹起来,口中直怨天恨地道:“相公你心果然真狠,自己妻室落人手里,竟也不理。这倒罢了,难道连你家中受饥挨饿的亲骨肉也都一气不顾了吗?” 这话可真算得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了,眨眼之间已是强为人夫人父,惊喜悄然劈头盖至,唐细凤却连笑都笑不出,满面尴尬的立在当场。 大汉根柢也是不坏,听这女子如此悲伤哀怜的遭逢,不禁也动起了柔肠之心,将女子松开,转而朝唐细凤道:“喂,你小子好不厚道,你妻子已是指认出你了,你却依旧抵死不认,当真是不像话之极。” 唐细凤岂容她这般诬赖,反口道:“你若信她,让她把孩子抱来,与众一观,即知端的。” 那女子何等机灵,自是不给他扳赢的机会,立马跟着伤痛心肺的哭腔道:“好个无恩无义的相公,你又不是不知咱家远在城外,你让我去抱咱儿来,一去一回间,只怕未及儿来,就已饿死半途了。” 众人群膺激愤,又是一番横加指责,大汉也大为不满,索性放开了那女子,转朝唐细凤道:“小子,你替你妻子把银子还了,她手里的银子供她娘俩用度。” 唐细凤脸色一正,蹙眉诘道:“是她偷了银子,为何要我来还你,这是什么道理。” 大汉怒色道:“就凭你是她相公,她是你内室,你也是真够无情无义的,连亲骨肉都不抛弃不管了。” 唐细凤已是无言再为己辩护,不顾众人拦阻,抽身就要走,大汉焉能容他安然无恙离去,抽了腰间大刀就要冲上。围堵街心的众人,见有刀杀之象,忙不迭的都如潮散开,空出一大片地来。 大汉龙行虎步,转眼欺近,一刀劈头斩去,唐细凤微微一叹息,自声喃喃道:“看来,谎言欺世,能瞒天过海并非虚言。” 说时迟那时快,唐细凤只觉身后一道凉气如电逼近,双足右踱一步,险险避过。同时左臂抬处,正巧撞在大汉的鼻骨,只听轻微的咔嚓一声,鼻骨歪塌,鲜血直射,哀嚎着大叫起来。 唐细凤本想一走了之,可是想他也是出于一番好意,不过是为打抱不平,遂从钱囊里取出两锭银子丢下,淡淡道:“好心不一定能办成好事,如果你没长脑子的话。”说完,即扬长而去。 一场闹剧以见血的结果收场,虽不是最圆满的,却是最戏剧性的。 唐细凤拂衣而去,正超前走时,突闻身后有人唤道:“相公,你往哪里去啊?怎么又是不要我了,走那么快,我追不上你啊。” 唐细凤扭过头一看,正是那连番三次让自己难堪的少女,见到她就心里腾腾的直冒火,立马回头就走,理也不理。那少女却依旧笑嘻嘻的,并不以此为意,跳步跑上前来,凑到唐细凤的脸畔,娇声腻气道:“相公,你怎么了嘛,为什么不理人家啊!” 唐细凤猛一站定,脸上极是认真的朝她道:“这位小姐,你我萍水相逢,说来总也算是一缘。之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不相干,今日一别,江湖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假少年,真相公? 这少女见唐细凤说话总是一板正经,还文绉绉的,心里却就喜欢,黏着唐细凤道:“我不,偏不我就要跟着你。 不仅跟着你,你还要买东西给我吃,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唐细凤打从心眼里是憎恶此人的心机行径,自然是不能允了她的,脸色如凝阴云般严肃道:“小姐,还请自重,你我都是陌路客,何必冤冤相结。” 少女却道:“我孤苦无依,若是你不收留我,此处如此险恶,难保明日不会被人一刀杀了。就算没被别人杀了,迟早也是冻饿坏了。人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何你的心地就是这般坚硬,任凭我这弱女子流落街头。”言讫,就蹲在街边抱膝哭泣,清泪横流,情状惹怜。 唐细凤双足前走一步,就想将她撇下,可听她哭得肝肠寸断,却似没了生念的意思,不免还是动了恻隐之心,风轻云淡道:“跟着我也可以,只是从前的陋习一应要改,若再被我发现有以往扯谎行窃的行迹,任你再哭得感天动地,我也决是不理的。” 少女一听此话,当即回泪作喜,雀跃起来,舞手跳足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还故意装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来,哼,还不是被我看穿了。” 唐细凤一愣神,道:“你说什么?” 少女也是一怔,忙即另起话头,道:“啊,没什么,我是想问你叫什么名字?” “唐细凤。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洛卿儿,以后我就叫你小凤子罢,你就叫我卿儿。” “你敢。” “怎么不敢,小凤子。话说你这姓好像犯了咱们大唐国的国讳吧。” 唐细凤身形略是一顿,嗣后即道:“江湖之上,没有忌讳,有的只是层出不穷的敌人。” 洛卿儿把嘴一努,道:“小凤子,还装深沉。” 旦日清早,洛卿儿早早的就敲响了唐细凤的房门,直若疾风骤雨,噼里啪啦的直响。唐细凤自坐炼中醒觉,真气纳于玄窍,而后万川归于气海。听是洛卿儿的声音,唐细凤无奈走下床榻,脸上尽是不悦的神情,退开了门。 门方一开,就见一道温温然馨香扑鼻而至,跟着一道曼妙俏丽的身影风儿一般闪了进来,正是洛卿儿。哦不,今日的洛卿儿仿若脱胎换骨,成了仙子女真一般,眼横秋水,翩若惊鸿。 唐细凤落目一观,洛卿儿一身绮罗鸾纹束腰裙,袖口以祥云纹封边,裙纱掩映里,一对粉嫩嫩的雪臂欺霜赛雪,一只皓腕处戴着两三只细细雕着庆兽纹的金钏,丁浪丁浪的作响,煞是悦耳。双手笼于身前,极是乖巧的样子,顺着手臂朝上望过去,却是一张极清丽脱俗的脸庞,一头青丝挽定朝云近香髻,点翠金步摇颤巍巍的随之摇摆,果真惊世脱俗,倾绝天下男子。 唐细凤早已望得痴了,这与昨日那个满脸腻垢,举止粗俗的小叫花子简直判若云泥,迥乎异人。洛卿儿微微半探出身子,把个暗香喷薄的脸蛋凑近了几分,美目夺魄摄魂,秋波漾,笑意嘻嘻的道:“小凤子,你怎么了,是不是被我给迷住了。” 确实,在心底里唐细凤先前却是低估了洛卿儿的美。可是现在,稍微多看她一眼,都会觉得气血不宁,心神激荡。也不知怎么了,昨日那个讨人厌,甩脱不及的麻烦鬼摇身一变,竟成了绝世倾城的玉人。 原来,世事之奇,并未皆是镜中花,水中月那般闳大不经。 唐细凤脸上一红,却尤自犟口道:“谁给你迷住了,你对自己的容貌也太过自信了罢,天下男子难道都成了软骨头,见到你就发酥发软啊。” 洛卿儿掩袖轻笑,粉红光润的,透着少女独有的跳荡灵气,已自有些不支道:“什么,我也没说天下男子见到我发软发酥啊,怎么你就自认不讳了呢!” 唐细凤面红心跳,耳根透红,已是有些不知所措,挠头搔耳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洛卿儿咯吱咯吱的笑个不停,好一阵后方才捂小腹,勉强止住了笑势,道:“好了,好了,你个大男人,比我女孩子还害羞,也是够了。咱们出去吃饭罢,肚子很饿了,咕咕的叫个不住。” 唐细凤睁大了眼道:“你昨晚一个人还吃了大半只烧鸡,一盘晶汁蜜藕,两大碗饭。” 洛卿儿一听这样说她,马上就不乐意了,伸手过来就要捏唐细凤的脸。好在唐细凤身形灵敏,轻轻一闪即躲过了,围着房里追了一大圈,趁势拿了刀就夺门往外走,洛卿儿在后面叫喊着紧随不舍。 二人出了客店,望街上走去,人烟一派热闹,气象祥和,唐细凤故意挑了日前那做包子的店铺进去。老板面上堆笑,擦手迎迓,招呼道:“客官昨日在此吃得不高兴,今日可要好好尝尝我这刚出笼的包子。” 正说完话,却见身旁还随着一位姿容绝佳的少女,冰雕玉琢般的面容,黛眉樱唇,顾盼神飞,宜嗔宜喜,怎不叫人旌动神摇。许是看得久了,就连老板自己也都觉出失态了,遂自罪道:“你看看,俺这粗鄙目光,冒渎了姑娘芳颜,真是该死,该死。” 唐细凤替其圆场道:“佳人固是倾世,可也是要吃饭的,老板赶快端上早点来罢。”那老板笑呵呵的去了,尽心尽意的铺碗设筷,奉上早点,又自忙去了。 洛卿儿吃了一口包子,朝唐细凤附耳道:“小凤子,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在他这里做伙计吗?” 唐细凤愕然道:“怎么了,你欠人家钱了?” 洛卿儿盈盈笑起,话还未说,自己却先已是乐不可支,压了好一会才道:“那日,我肚子饿了,在街上找东西填饱肚子,左寻右顾,就闻到他家包子味香,趁他不住就偷了一个,没被发现。可是,包子当真是好吃极了,就忍不住又要偷,不料竟被抓个现行,他见我可怜,就让我做工抵钱,其实老板人还是蛮不错的。” 唐细凤一听,却打趣道:“那还算老板机灵,要是等你吃饱了再发现,那可就亏大咯。” 洛卿儿听得气嘟着嘴,伸手要掐唐细凤脸皮,却还是被唐细凤灵巧避过。二人嘻嘻哈哈,打闹了一阵,才算是好好把早饭吃了。临走时,唐细凤道:“老板,走了,银子搁在桌上了。” 老板笑着应了,后来收拾桌子的时候,才发现在桌沿端端正正的放着一锭十两银子,不禁心上一暖,小心受了,又自忙开。 唐细凤与洛卿儿吃饱了,在街上四处游逛,路摊小贩买卖甚多,洛卿儿天性喜顽,就似脱了缰的野马,满街跑个不住。唐细凤一路跟着,两旁小贩则是接踵来讨银子,唐细凤无奈一一付了,由她撒欢去了。 正行间,唐细凤蓦然觉出一道雄沉精强的气息来,不过并非是人之所具,而是一种兵刃传出。唐细凤猛然醒悟道:“是飞剑异气,看来这座云宿城内已在短短数日内聚集了不少高手在此,都在各候奥援,一场血雨腥风的杀战已是在睫。” 逛了半日功夫,唐细凤双臂如抱圆球,已是不知洛卿儿买了多少东西,终于时至午牌才罢了休,招间酒楼用饭。吃过了饭,二人回了客店,唐细凤好容易有了休息的时暇,正躺在榻上调息养神,天畔却有隐隐雷鸣,滚滚传来。 唐细凤跃起身来,道:“天气晴和,却是哪儿来的雷鸣之声,难不成又是来了哪位有大神通法力的强修?取了长刀,即朝推门出去,不过临走时,才想起洛卿儿。细一寻思,还是决定不告诉她,免得她胡搅蛮缠,搅乱事宜。 方出客店门来,就见紫霞海那边已是阴云四合,天雷阵阵,轰隆炸响。山空罡风大作,天雷轰震,一朵大有亩许,电光纵横的雷云当头将紫霞海罩住,不住的溢出一道道十余丈长的紫青色闪电,轰然长射,去紫霞海山峰不盈尺许。 唐细凤微眯星目,望着紫霞海上空的滚滚雷电,道:“天现异象,看来紫霞海内的遗宝出世了,各门派看来就要有动作了。” 念毕,唐细凤提了刀,出了城去,望紫霞海疾行而去。未转半柱香的功夫,已至紫霞海山麓,唐细凤仰头一看,满峰尽是茫茫白雪,皑皑群峰,飞鸟不渡,股股寒气已是扑面而至。 唐细凤略提真气,立觉四肢暖意融融,将笼身的寒气驱个干净。 紫霞海高有百丈,极尽颠险,且常年冰雪积覆,亘古不化,上下俱如天堑,凡人莫说上峰,就是光仰头看看,已是头晕目眩。纵是修有功法之人,也不敢随意上攀,毕竟紫霞海乃是紫霞海老仙宝山,谁也不知峰上究竟情形若何,有无凶险伏彼! 正待此时,一道青色身影飞上山去,看他双足不过轻点几下,就已飞纵出十多丈开去。观他行迹,看来使的乃是一门踏沙无痕、雁落无声的绝顶轻身功夫,一路远去,寥有余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长衫磊落青衣客 唐细凤见人轻松惬意而去,难免有些嫉羡,奈何他刀上技艺纯青,造极登峰,可是一说起旁的造诣来,实在差强人意。 峰上积雪盈尺,一步走踏进去,再要拔出可是要费不少气力。仰头一看,雪峰颠险,几乎垂下而上,直若一条雪瀑绅带自天垂下,晶莹可爱,映日生华。 唐细凤提聚真气,轻身不少,这才走得轻易些,若是都靠双足体力,只怕日落西山,都到不了山半。走了约莫三盏茶的光景,唐细凤却是听出有兵刃交击之声,铮铮作响,听那激烈程度,交手人数似有不少的神气。 唐细凤足下发劲,赶紧朝山上赶去,耳畔金铁攒击的铿锵当啷声越自清晰,且兵刃交击声愈来愈促,愈来愈疾,显然是在抵命拼杀。 一步登将上来,举帘一观,却见天上飞彩霞蔚,异辉缤纷,一道银光如电,宛若翻海神龙般在雪空中夭矫飞腾。银光飞舞在空,紧随其后的是一道淡黄色光华,衔尾追击,二者相峙足有半盏茶的功夫,却是始终并未见出个胜负高低。 一片空旷平整的雪地里巍巍立着一身着青衫,面如古玉的中年男子,看他气宇不凡,一表非俗,海下三绺长须更添数分道意,正指挥着天空中的那道银光。离他不远处,却是一帮披裘横簪,容颜姣丽的年轻女子,当中拥着一雍容华贵,端庄温雅的美妇人,手臂里正捧着一只浑身雪白,眼珠碧蓝的雪毫吞云貂,与它逗乐。 看那青衫男子足不沾雪,几是凌空而立,其绝顶造化的轻身功夫可见一斑。然而,时间一长,这青衫男子却是开始额头生汗,显然已有力尽神疲、后继不支之象。那美妇人却是顾自用指头挑逗着吞云貂,片刻之后方道:“青衣客,难道你还不束手待毙,再若迟延些,我这金凤凌霄剪可是不会留情。” 唐细凤猛然一震,心念道:“青衣客,那可是名震江湖的前辈能手。传闻他手中一把勾吾法剑已是炼至飞行百里,取敌首级的超凡地步,想不到今日竟在此遇到了。” 青衣客听了那娇艳如魅的美妇人之话,却是并未输了势派,言语铿锵道:“姬如秋,你也别太小觑了我青衣客的能耐。我现在奉劝你,收了法宝还好,若还是恃宝逞能,休怪我法剑无情,毁了你宝,到时悔之无及。” 姬如秋纤手款抬,理了理云鬓,满不在意道:“青衣客,你有多大能耐就试出来,我若道半个不字,蹙一下黛眉,烟云十二楼自行退下峰去,那紫霞海老仙所遗法宝一概不取。” 青衣客轻笑了一声,却是响动行云,在山顶处盘聚不散的广阔雷云都是受此一震,飞射疾驰而下一道紫青天雷,凌峰炸响,震传八方。 姬如秋深知青衣客的能耐,见他内功居然已臻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不由暗食一惊。 谁料,正自念间,青衣客手掐一道法诀,凌空指去,却见那道银光骤然发出一圈莹莹白光,宝气森森。跟着,紧随踵至的淡黄色物事驰至,那圈银光倏地一缩,只有头颅般大,惨然一声凤吟,金凤凌霄鉴已是居中绞断,化作凡铁,掉在雪里。 姬如秋一失法宝,登即玉面凝霜,大叱一声道:“青衣客,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毁我宝物。” 青衣客信手一招,那道银巍巍剑光即如陨星般飞下,精准落在手心。将身一转际,青衫带起大片飞雪,如珠帘绣幕,隐隐透射耀眼晶光,大是悦目。 转定身子后,青衣客将剑别在身后,朝姬如秋温润笑道:“烟云十二楼每位楼主都是惊世绝俗的丽姝,怎的今日就来了你岫烟楼一位,其他楼主呢?” 姬如秋放开了怀里的吞云貂,款款而起,弱柳腰,三寸莲,轻吐舌蕾,吐出两寸来长的小剑。青衣客看他口吐奇异小剑,已知不凡,心中业已猜出个几分来,道:“素闻姬如秋姬楼主以自身元神炼出一把稀世的霜烟剑来,煞是厉害,耳闻不如目睹,今日且就领教领教。” 姬如秋口中吐出霜烟来,捏在指簇里,口诵真言,那剑长吟一声,竟自长成三尺银霜,轻烟笼罩,寒光凛凛,耀目夺睛。 青衣客将手中勾吾剑重提在前,凝神聚精,丝毫不敢疏怠。姬如秋长叱一声,双足登雪,绝妙身姿已化飞鸿,掠地而至,手中霜烟嗡嗡作响,脆若凤鸣鸾啸。 青衣客暗笑道:“凤游天下,姬楼主,你这路剑法青衣客可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说时,神色一正,勾吾剑朝前疾斩出去一道剑气,那满地积雪立时纷飞漫天,却如新降一般。一重重雪幕里一丝极细的寒气骤然放大,跟着一道剑吟破空而至,飘如云飞,疾点而来。 青衣客长于使剑,自然对各门各派的刀剑之术破有涉猎钻研。尤其这惟今江湖之上,烟云十二楼乃是左道中颇有势力根基的,自然也是了解得最深,破招亦是最多。 姬如秋乃是岫烟楼主,惯用一口宝剑,看她贴地来攻的招式,却是一招“凤起尘寰”。看她剑意凝而不发,藏威千钧,显然这套剑招已自炼得颇有根基。 风雪地里,姬如秋电闪而至,青衣客疾朝后退,丝毫不曾着慌。姬如秋手中三尺银霜犹若一头雪凤剪雪疾前,剑气蒙发,在宽阔雪地里犁出一道十余丈的长衢来。 青衣客退了一阵,忽然右手发剑,一道剑气应势飞出,姬如秋忙即挥剑去抵。膨隆一声,两道剑气相触之际,炸出一圈巨大的气浪来,雪花纷飞如玉屑,扬空飞迸,又和风细雨般飘坠而下。 青衣客疾道了一声:“好。”随即,手中勾吾剑脱手飞出,化作一道掠雪长虹,疾疾朝姬如秋险位点去。姬如秋倒转剑柄,持握在后,两根纤细合度的香指不知何时轻轻已捏着一张黄底红咒的符来,急急念诵真言,朝前一递,顿化一座金红相间的巨盾来,堪堪抵住青衣客之剑。 青衣客见状却是叫好道:“久闻姬楼主符一门造诣独步天下,今日一见果非凡响。”说话之间,青衣客脸上虽是泰然自若,可是暗地里已是运足勾吾剑劲,力道倍增何啻数筹。 姬如秋那面金红光焰的宝盾已是微微响起一阵咔嚓的碎裂声。紧跟着,震天价一声巨响里,勾吾法剑穿透了盾面,去势如电,望后面的姬如秋疾奔而去。姬如秋脸上一阵急怒,可是这青衣客的剑术实在了得,计穷力竭,拿他没得奈何,只得挥剑强行去抵。 谁知,青衣客的勾吾法剑早已炼得驭用由心,威力更非前昔可比,这一剑去势,已是快极,直如雷奔电掣,气势非凡。姬如秋因失重宝在前,后又防御失利在后,一时间无法胜过他,羞怒交集,自然遽慌,青衣客此剑可谓是想不奏功都难。 骤然间,当啷一声,姬如秋身畔忽然飞纵出来一道身影,一身蜀锦松纹长衫,须发飞扬,手内横着一条九节兽首蛟筋鞭,顿将青衣客之剑缠定,随后摔震开去。青衣客随手一招,勾吾法剑绕天一匝后,如电回护,轻手一握,一道无形气劲迸发,震起三十尺巨阔的雪幕来。 姬如秋一见此人,却是神色恭谨起来,随之欠身一拜道:“姬如秋参见漱溟真人。” 原来,这人乃是一尘宗掌教真人,道号漱溟。看那漱溟真人须发如银,长眉斜斜入鬓,面容如刻,丹华透顶,一身松纹长衫更添朗朗仙骨,隽隽道致。 漱溟真人把鞭一抖,收束在手,朝青衣客道:“风闻青衣客剑术超凡,乃是当世之奇,贫道深居荒山,心中也慕,今日一见,甚觉幸荣,却不免要叨教几招。” 未及青衣客答话,就见峰下一团风雪滚滚而至,倏然间从内飞出一道人影来,一柄钢刀闪闪生光,朝姬如秋长袭而去。漱溟真人亦是当今奇人,地位尊崇,乃是望传天下的名宿,岂容有人在他眼下造次,当下长鞭一抖,劈空扫去。 这道人影未及防备就已被漱溟真人的长鞭子裹住身躯,真气一凝间,朝旁边一扯,那人就已被带飞出去。手中鞭柄微是一颤,长鞭子就已从那人身上抖落下来,那人也是个功法不俗的练家子,在空中抱膝翻个跟斗,潇洒落地,未现一丝踉跄的迹兆。 漱溟真人见他颇有根基,不免问道:“阁下轻功也是不差,不知是何门派下?” 那人转过身来,却未答话,这时却自峰下先后滚起两团风雪来,直往上冲。须臾,从内飞纵出两道身影来,一身蓑衣,头戴斗笠,皆是英姿出俗,骁勇神武的气概。三人并在一处,走出个为首的道:“在下秦关,这是两位师弟段琅,周珏。” 原来这帮人正是唐细凤先前遇上的在人间那帮人,唐细凤更觉有趣得紧,遂卓立一旁,静观其变。 姬如秋面上余惊未散,看着眼前之人道:“你们是在人间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落天百尺紫帘 秦关道:“正是。 此番紫霞海老仙兵解,遗下法宝若干,道上门派无不闻风而动。烟云十二楼却只遣派来了姬楼主一人,难道以为你一人就可平定此局吗?” 姬如秋冷眼一瞥道:“紫霞海老仙此番兵解,势必惊动天下。不过我烟云十二楼内高手如云,强修数众,皆是以一当十之材,我岫烟楼一身独挡天下群豪足矣。” 在人间中段琅已先不服,讥嘲一声笑道:“烟云十二楼不过负隅泥丸之地的阴人门派,也敢于此大放厥词,逞凶斗狠。难道区区萤烛之光竟也妄比日争辉,当真不知羞耻之极。” 姬如秋见他污言秽语的诋毁本门,自然不能容他,只道了一声:“小小在人间焉敢如此轻我,先来接我三剑再说。”言毕,姬如秋仗剑来攻,真气如沸,一动之间,卷起千堆雪,裙袂飘飘,若非面上含怒,却也绝美得紧。 段琅也不惧她,绰刀纵上,刀剑眨眼之间就已砍斫在一处,掀起地上雪浪如涛,一重重飞起。刀光剑气,游走其间,却似龙腾凤游,悦目非常。 段琅刀法颇有火候,一招一式间皆有大开大阖之勇猛果决之气,力主罡猛,乃是大阳刚之法。反之,姬如秋则是剑走阴柔,气若游丝,却绵绵不绝,源源不断,战况如得僵持,却是必胜无疑。 凡练刀剑,虽异途而同归,万变不离其宗,内中精髓谛义固有相悬,却也大有相同之处。段琅乃是内中行家,怎能不知依此相持而下,自然太半要输,所以频以罡猛刀诀作拼。姬如秋同样深谙此道,刻意避开距离,一时竟也难分难解,未判高下。 段琅性情易急躁,久战不胜,心中一急,露出一处破绽,姬如秋目光一觑,登即发剑此伤。嚯嗤一声,臂侧处蓑衣开出一道细口,鲜血直溢,别看剑口细狭,却深可见骨,有着十足的力道。 姬如秋一剑中伤,未及一喜,段琅已是一刀顺势劈去,姬如秋虽堪堪抵住。可是,刀劲刚强凶狠,震得她气血狂涌,十二重楼内一股鲜血喷出,才算抵受过去。 段琅心气浮躁,露了破绽,中剑本无可厚非。可是,姬如秋在得机之后并未寻思避闪,仍在段琅周回的危险范围内逡巡不去,致使伤损在后,可见其练剑亦未达心如止水之境,二者不过半斤八两。 这样的对局,唐细凤看了不少,也经历了不少,不过却要凶险得多,因为和他对手的永远只有一人,那就是自己的师尊。 段琅退回,姬如秋亦是回至己处,二人各以本门灵丹服下,止住了血势,盘坐休养调息。未得片刻的功夫,二人神色均已如常,伤况复元不少。 正在此时,紫霞海山巅处一道三五十丈之长的紫青电光闪现,宛如一条盘空神龙,转眼即逝。跟着,一道响震百里的轰隆巨响,雷声大响,自山巅上滚滚而落潮头般巨的雪浪来,宛如地崩山摧般轰轰隆隆的倾下。 众人快步疾走,寻地躲避,争奈如此山倒海覆之势,凶猛速疾,如何可避。转眼间,山岳般大的雪浪就已砸下,众人都在刹那间被埋身其下,待声消势歇之时,巨雪漠漠,万籁寂寂。 砰的一声,唐细凤一刀自下斩出,厚重积雪立时飞射如雨,身子一轻,就已纵出。紧跟着,一道道刀剑劈雪声连珠响起,纵跃而出压埋雪下的各门派中人。 最后一声响起时,却是一袭青衫裹着勾吾法剑飞出,而后青衫展处,青衣客这才露出行藏,显了庐山面目。 一剑青衫走,飘然不沾雪! 众人再朝上望时,满山紫色光点大肆飞起,原来这浮如万星的光点内都是梦霓云绮化作精纯灵气,望空际漂浮而去。一点点紫色光焰的星点在紫霞海中浮升而起,发出灿亮绮丽的光华来,这些紫色光点在紫霞海上空聚成一面广阔辽远的紫色汪洋,逼散了雷云。 此时,紫海星光灿烂,遥若河汉,横亘天半,忽然整座紫霞海都开始剧烈摇晃,百丈高山上的茫茫积雪都如抖沙筛糠般往山下滑去。大雪如潮而下,众人皆是站立不住,无奈只得往山下而去,转眼已至山麓,伫立瞻望山上形景。 雪滚如山,层层推来,在紫霞海山麓周回围堵个严严实实,风丝不进,在场众人都望之兴叹,不知该要如何上得山去。 正在此时,紫霞海上空冲天而起一道百余丈长的晶虹,透射顶上波浪微漪的紫色光海之内。蓦然间那紫色光海猛地一收缩,嗣后微微扩展开,直至将整座紫霞海方圆堪堪罩定时,方才止住增势,自上而下垂降一道道十余丈阔的紫光瀑帘,皆是百尺高下,嗡的一声,光帘合拢,竟化一座法阵将紫霞海翼庇内中。 当中诸人无不惊骇此等通玄仙法,却又愤懑不平,如此法阵护山,内里紫霞海老仙所以重宝如何得取,不由暗暗太息。一道轻笑声起,洋洋盈耳,风淡云薄之极,青衣客道:“看来紫霞海老仙早已逆料机先,就知自己兵解后会有人来盗抢所遗重宝,特才豫建此阵。” 姬如秋柳眉倒竖,怒朝如火,朝青衣客道:“你得意什么,这座法阵是紫霞海老仙亲手所遗,玄妙精微,威能强横,谁都进不去,里面的法宝仙丹一概取之不得,你却还笑得出来。” 青衣客轻抚手中勾吾法剑,目光柔和的望着道:“青衣客毕生独痴一剑,就是手中勾吾,至于别的嘛,就很少关心了。今番来这紫霞海,也不过是未免正道之物落入左派之手,实则至于那峰上到底遗着什么法宝重物,不过鸿毛之轻,何足挂齿。” 姬如秋嫣然一笑,似有不信之意,道:“紫霞海老仙兵解而成地仙,所遗一干法宝灵丹皆蕴仙机,得无上妙用,实与仙器仙丹去之无几,你竟会不动心?” 青衣客也不回她,见法阵端的是厉害非凡,若无大能之人,决计难以攻入,遂施展出独步天下的轻身功夫,望城中去了。姬如秋见青衣客远去了,顾自逡巡一阵,也就暂离了,嗣后各门派中人潮来汐去,走得几乎是差不多了。 旁人尽去,却仍独余一人,正是唐细凤,抬首注望紫霞海,终是背刀去了,回了城内。 归了客店,才一推开房门,一只纤手已是劈面而至,唐细凤临危从容,把头一偏,轻轻易易的就躲了过去。这尚未了,一掌方去,一拳又至,虎虎生风,颇有俊骨,却伴幽香热气,唐细凤轻抬臂肘,将来拳磕开。 谁料,拳头一经隔开,就听见女子哽咽哭泣之声,着气埋怨道:“好你个小凤子,自己出去半天,也不管我了,居然还弄疼我了,真是可恶。” 唐细凤手一拍头,竟是忘了,自己已是出去半日的功夫了,这才进了房去,见洛卿儿正泣坐桌畔,手按着掌面顾自揉搓,看她娇泪滴滴,面上绯红,显是嗔怒正盛。 唐细凤讪讪坐在桌前,对洛卿儿面对,刀放在一旁,打探着望向洛卿儿的目光。谁知四目才一交接,洛卿儿却是故意避了开。嘿然半晌,唐细凤问道:“你手怎么样了,没弄疼你罢。” 洛卿儿把头更是一偏,闷声许久方才道:“不疼,不疼才怪,真不知道你们男人都是怎么想的,明明弄疼了人,还傻傻的问疼不疼,是不是傻?” 唐细凤满心羞愧,哪里听得认真,只是把头直点,想要哄她开心。可是,头才一点下,自己开恍然有悟,连忙摇手道:“不是,不是,我才不傻。” 洛卿儿哪里容得他翻悔,忙即笑开了声,回嗔作喜道:“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怎么可以不作数呢,你是傻,就是傻。” 洛卿儿笑声盈盈入耳,唐细凤心上终究是轻松了些,暗念道:“只消能让她开心,做回傻子又有何妨。” 唐细凤道:“卿儿,你消气啦?” 洛卿儿故意把脸一板,道:“怎么可能,哪儿这么容易,你当我三岁小孩啊,说几句好话就完事了。” 唐细凤心下石头重又吊起,低低声道:“既然没消气,那又笑什么呢?” 洛卿儿听得真切,微怒道:“谁说生气就不能笑了,我这是气急而喜,怎么样,你不服啊!” “服,服,服,天上地下,就服你一个。” “那就好,我饿了,吃饭去。说好了,你请客,一顿,不行,三顿。” “好好好,你说几顿就几顿。” “既然这样,那就吃一辈子罢,反正你付钱。” “啊?” “怎么,你不乐意了?” “没,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相公、师父,你要哪样? 唐细凤与洛卿儿并肩走出客店,展眼望去,灯彩流溢,车马如流,便是入夜时分也已然一副盛世空前的热闹形景。 云宿城内街衢纵横,铺肆井然,临晚时分,华灯高悬,人声嚷嚷却不曾显出浮躁喧嚣的气象来。 边走边玩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唐细凤找了间云宿城的生意最好的酒楼,上了二楼去。小二引导在前,特意选了个临窗的桌位,兰香熏座,用具精心,唐细凤颇是满意。 交代小二整治酒菜后,没多久,嘎饭的酒菜就都已陈摆在桌。洛卿儿看得眼睛发光发亮,一双如玉素手早已握上木箸,夹一口轻轻放在口里细嚼,脸上尽是满足生花的神色。 唐细凤则菜未多动,酒倒喝了足足一大壶,临窗望月,俯瞰古城,烟雨峥嵘,万户千门,却也不失为天下景色之一绝。 正吃喝得兴头之时,楼梯间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厚实有力,轻而不虚,料来定是个深有功行的内行之人。楼梯口一转,走上来个一身华贵白袍,腰系玉带的清俊青年来,看他面如傅粉,唇若涂朱,眉长而细,目狭似锋,手摇一把洒金折扇,面带一丝桀骜的走了过来。 这俊秀青年身后跟着三五下人,衣着虽不及他,却也无一不是惟有凡尘间殷实人家才可佩戴,由此可见,这位俊秀妖桀的青年来历定非一般。 那青年身未到,而一股淡淡幽幽的妙香已是潜至,双目桃花泛起,正四下探望。不意旁落一角时,却见一清丽动人,秀绝天下的珠玉般美人儿,当下神魂一荡,早不知飘向何方! 那青年行行走走,目光却一直落在洛卿儿的身上,那样摄魂动魄,叫人心痒如挠的清妙面容,是他从所也未见的,目光自然也就不舍罢休。直至走过洛卿儿身畔,青年男子以手中折扇轻轻将弥漫在空气里的那股幽香一招,脸上妖邪一笑,却似得逞了一桩极大的喜事。 洛卿儿无意间与他对视一下,就见他眼目中的浮浪轻薄之意,却是不喜他,把头一偏过去,不屑多顾一眼。唐细凤看他前呼后拥,势派十足,想是个富家公子,而且似也懂得些拳脚功夫。然而,时已入夜,却未出入烟街柳巷,秦楼楚馆之地,也并非是一般纨绔子弟。 那青年男子坐定,手把折扇一合,目光温如春江水,一阵一阵朝洛卿儿投去,顾自欣赏了好半晌方才让小二上了酒菜。 酒菜陈上,那侍立两旁的下人们纷纷掏出银针鉴毒,又搬出玛瑙杯,象牙箸,白玉碟这些珍罕已极的物事来,在青年男子桌前摆设停妥。那青年男子正依依不舍于洛卿儿的绝世之姿,这些下人虽是依例行事,却也不禁恼怒了他,呵斥道:“真是大煞风景,还不快与我住手,站到后边去。” 那些个下人本就尊他敬他,这下又惹主人一番火发,自然神色惧畏,唯唯诺诺的侍立在后。 洛卿儿知道那男子在背后偷偷视望自己,又羞又怒的,若非师出无名,早就找他评理去了。再一看小凤子时,正喝得大有兴头,并未在意,心里更气,拿着手里的鸡腿,就顶着唐细凤的鼻子道:“总喝酒,喝什么酒,来,吃鸡腿。” 唐细凤蒙了神,但看她神气,并非有意指向自己,好似做给旁人看的意思,索性就趁着咬了一口在嘴里,吃得滋滋有味,口里还道:“这鸡腿还真不错,你还挺会点吃的啊!” 洛卿儿看他玩世不恭的模样,又给一气,拿回来鸡腿,自己就吃上了,还是咬在唐细凤刚刚咬的地方。吃了几口后,洛卿儿才醒悟过来,怔怔的望了手中鸡腿好久,一口银牙直搓,叫唐细凤不禁背生冷汗,风过而寒。 唐细凤忙的把头转过一旁,不敢再看洛卿儿的眼睛,洛卿儿把鸡腿重又塞给唐细凤,道:“给我吃完,要是吃不完,有你好看的。” 唐细凤果断接过鸡腿来,一会儿工夫就把鸡腿吃个干干净净,就剩一截骨头,放在空盘里。洛卿儿见了,得意的拍了拍手,琼鼻轻轻一哼道:“小凤子,你跟我斗,败的一定是你。” 吃毕了酒菜,唐细凤与小二结算了饭钱,二人一并下了楼去。洛卿儿不与那青年男子同在一处,心情也就突然开朗了许多,走走跳跳,嬉嬉笑笑的像个小孩子。 正转过一个拐角处,唐细凤敏锐的察觉到几股不祥之气,伸手将洛卿儿拦在身后,低声道:“小心跟着我,待会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一定要紧紧跟在我身后,明白吗?” 洛卿儿看小凤子神色凝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而且就算她自己毫无根基,都已经察觉到隐伏在空气里的凌厉杀气。洛卿儿低声回道:“小凤子,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唐细凤轻声应道:“周围有人埋伏着,应有四人,前二,后二。若是推测的不错,应该就是刚才酒楼上的那几个人,他们身上的气息波动,我早已了然。” 洛卿儿气得恨恨一跺足道:“早就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看来我真的没看错,他们就是彻彻底底的大坏蛋。小凤子,我命令你好好教训他们一下。” 唐细凤已无需多言,一手早已悄然握上了刀柄,眼光往边上一瞥,右侧屋檐上已是走出立定一人,手持一口赤铜刀。与此同时,左侧的屋檐上也走出来一人,手中使的却是一口阴罗剑,剑身映着寒光烁烁,却也是口难得的宝剑。 唐细凤处险如夷,朝伏在黑暗道左尚未现身的两人道:“既然来都来了,索性就一齐现身罢。今宵月明,阎罗殿势必也要比往日亮上几分,几位不用怕走迷了路。” 终于,前头数丈远的地方走出两道人影来,月光幂住身形,不过都面带黑纱斗笠,看不清形容。唐细凤冷声说道:“适才一见,匆匆别离,几位竟就如此急于结交吗?” 此时,左侧之人回道:“这位少侠,我等也无恶意,只要阁下留下这位小姐,我等自会放你前去,决不稍加阻拦。若然不肯的话,那就休怪我等刀剑无情。” 唐细凤伸手将洛卿儿揽至更近处,几已贴背,轻轻道:“跟紧。”说完这句话,又朝那四人回道:“那我还是先来领教领教几位的高招罢。” 立在唐细凤身后的右侧那人厉声叫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且就送你到阴曹地府中去,也好早日轮回。”说时,身形飘若飞叶,经空而渡,已是气势凌然的一剑刺来。 唐细凤左足一扭,身子随之一转,洛卿儿有依旧被保护在身后,左臂挡住,右手则已握定刀柄。剑气劈面而来,唐细凤心忖道:“看他剑气飘逸灵动,应当有了相当的火候,可惜……”言尤未了,呛啷的一声,唐细凤刀已出鞘,逆空劈去,那人连人带剑都已成了两段。 噗嗤,一道滚烫热血自分裂开来的尸体中间喷射而出,犹如下了一阵血雨,空气里登时弥漫出浓烈的血腥气味来。 一刀方毕,就已斩下一人,跟着左侧那人抖了一抖手中的赤铜刀,哇呀呀的大声吼叫,纵跳而下。唐细凤刀锋一转,身子都似被它带了过去,将那人刀架开,同时矮身纵前,刀柄在手中飞速旋转,霍嚓一声,那人已是拦腰被斩。 洛卿儿吓得大叫,手捂住了眼,唐细凤见道:“小姑奶奶,你平时不都挺厉害的嘛,怎么现在就怕了。” 洛卿儿才不理他,手把眼睛捂得严严实实。唐细凤叫了一声道:“跟进我,走。”随后,唐细凤朝前疾奔而去,手中那口古拙长刀斜持在手,朝前头两人猛劈而去。 那立在前头的二人,将手一抖,从袖口内落下一把长剑,只是这剑落在手里,稍经一抖即动如长蛇,灵活软韧异常,却是一种异相兵刃。 唐细凤敛气凝息,长刀握得紧实,一路奔如疾风。突然,眼前两道银光如电,劈刺而来,却是那两道软剑剑光。唐细凤以为身后跟着洛卿儿,不能腾空去躲,只得用刀硬劈。 铿啷一声,长刀正要砍中软剑之时,那软剑忽自一抖,竟就如蛇松软下来,将刀身缠住。与此同时,另一道剑光已是分心刺来,看来是必要取死的毒手。唐细凤微一凝气,立捏左拳,轰在以剑缠刀那人气海,那人登时飞了出去。 刀身得控,唐细凤轻喝一声,刀光大起,顺手就超前劈下,那人本以为必然取他死地,却不料被他脱身。一道霸道强横的刀气如狂风悍至,那人双目暴睁,只觉身体中央一道贯彻上下全身的凉气逝过,口中尤自喃喃未绝道:“好,好厉害的刀。” 刀光过处,已自中分,那人已被斩成两截,血崩如雨,倒在白石地板上死去。 唐细凤一手将刀插回刀鞘,回身要拉洛卿儿便走,可是回头一看,洛卿儿依旧吓得畏畏缩缩,呆立原地。唐细凤睁大了眼,急急走到洛卿儿面前,摊开双手,一脸无语的神气道:“小姑奶奶,让你跟紧我,你怎么还站着不动啊。” 洛卿儿看到小凤子到了跟前,神色才好看些,可是依旧满目惶恐,一下子就扑到他怀里,道:“好可怕,这些人,你把他们全杀了。” 唐细凤瞥了一眼前面倒在地上的一人,指道:“没有,还留一口,斩草除根并非侠道,亦非正道。”洛卿儿一眼看去,果见还有一人留着,狐疑道:“这些人,都不要命了吗?” 唐细凤双目立沉如水,仿佛一面照不透、看不穿的深潭,微微一叹道:“这就是江湖,有时候你拼命争夺的,并非是自己最想要的,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与听命于人,化作了白骨与血迹。” 洛卿儿手挽着唐细凤的臂弯,看了一眼他的道,不由噗嗤一口笑道:“还说是高手,连个刀都背反了,哪有刀头朝上,刀柄往下的?” 唐细凤道:“你不懂,这是春秋战国时一位大剑术家,大政治家,大军事家独创的一门背剑秘诀。哎呀,说了你也不懂,还是乖乖回去睡觉罢。” 洛卿儿拽着唐细凤的衣袖荡了荡,央求道:“小凤子,你教我使刀罢,我刚刚看你杀人就像砍瓜切菜般易,我也想学。” 唐细凤啊了一声,道:“什么,你要学刀,我这又当相公,又做师父的,卿儿你要哪样啊?” 洛卿儿只嘻嘻哈哈的笑,也不会回他,只是一味要学刀,一路闹到客店。 适才唐细凤背刀姿势之所以逸奇古拙,刀锋朝上,刀柄朝下,实则却因是一招苏秦背剑之势,因为这样抽刀更快,也更为顺手,兼具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奇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刀中的牛羊之道 唐细凤与洛卿儿走后不久,一道黑影自黑夜中走了出来,动若鬼魅,行疾无影,脸上似有若无挂着一丝邪笑,走出月光下。 他轻轻走至街心,手掬捧起空气里的一丝余香,道:“妙,果真是妙不可言。” 这时,先时中了唐细凤一拳的那人,站起走至这青年男子身侧,参道:“属下无能,愿领罪责。” 青年男子听了脸上怒意已自如潮,声细如丝,却极尖利道:“无能,你们是无能,四个人都抓不住一个小子,看来大魏皇室赐你们的这碗饭算是吃到头了。” 那人唬得双膝跪地,头如捣蒜,叩道:“公子,卑职无能,未能克完任务。不过还请公子暂留卑职贱命,待大魏霸业复辟,卑职自愿就死。” 那青年男子俯下了身,一字一顿道:“大魏王朝没于异邦之手,致使雄图霸业式微,正是因为用了你们这样一群没用的奴才。”说完又立起身来,沉着声道:“若非正值用武之际,总也逃不过枭首之刑。” 那人叩首谢道:“多谢公子活命之恩。” 话尚未了,青年男子阴:“哪儿这么容易,死罪可恕,活罪难饶。”言讫,手中折扇闪电般划过他的面容,一道血线裂开,鲜血直流,那人也不敢用手捂,依旧恭恭敬敬的跪着。 青年男子道:“这扇骨尖端喂有剧毒,不过未得我催发,到你死之日都不会发作。可是,我要是稍一催逼起来,只怕你是生不如死,痛苦万端,后悔来这阳世走了这一遭。” 那人这一吓唬,倒是真有些害怕,毕竟公子得有毒仙门嫡脉传授,一身毒术,霸绝天下,除了毒仙老祖云啸天外,怕是谁也不惧。 这时,忽自远天夜空之上飞来一道身影,极是迅速,转眼即缓缓落将下来。来者身着绿袍,须发皆白,肤如婴颜,双目炯炯有神,腰间挂着一把玉斧,尚有云川风岳之纹,暗暗有光华流转。身后随着一个貌若天仙的美娇娘,风环云绕,鸦鬓斜斜,垂手侍立。 青年男子朝老者恭敬一拜,道:“师父,您怎么想起来这中原之地了?” 原来老者正是青年男子师父,毒仙门掌门云啸天。 云啸天走过青年男子身边,露出慈颜,和声道:“徒儿在外为光复大魏而劳碌奔波,我这做师父的怎好整日坐守山门,清淡过日。”云啸天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那名家将,脸上乌黑发青,正是中了自己的紫云断肠散,疑道:“扶柳,你为何施毒在自己家将身上?” 这青年男子正是北魏皇室拓跋氏嫡脉血裔拓跋扶柳。云啸天这一问,倒是让拓跋扶柳有些不知所措,总不能告诉师父说自己因为贪恋美色,致使四名家将死三伤一罢。 正在拓跋扶柳为难之际,那名家将道:“回禀云宗主,是卑职等奉命失责,未克任务,公子才出手教训。” 云啸天听了点头一阵道:“扶柳啊,眼下大魏室微,若要图谋大局,还要非凡的人力,物力,财力。为将作帅者,懂得治兵之道乃是第一,以后切不可随意施惩兵卒。尤其是自己身边的家将,这些人祖祖辈辈都曾为大魏天下驰骋疆场,抛头颅,洒热血,都是功臣勋将之后。” 拓跋扶柳恭领受教,道:“扶柳已知,日后定当注意。” 云啸天目光旁掷,落在一处百丈山峰上,久久方道:“此来唐室中原之地,出了伺机笼络些势力外,还在于此处所现重宝。” 拓跋扶柳道:“师父,扶柳来了一日了,也未见有何稀罕的宝贝踪迹,可是已被人捷足先登,咱们来迟一步了。” 云啸天摇摇头道:“山外有强阵护佑,寻常人根本无法攻穿,想是山中主人可以预留,以防外人强取豪夺。可是,他算来算去,却是将老夫算漏了,咱们有钧天玉斧,足可破开此阵。” 拓跋扶柳听了此言,自然万分欣喜,道:“师父,您既然胸有成算,咱们何时破开那阵,取出里面宝物。” 云啸天拈髯沉吟道:“不忙,不忙,目下云宿城内多有中原门派聚集在此,我等且先坐等他们厮杀较劲过后,再行破阵,岂非事半功倍。” 拓跋扶柳深以为然,自然拱手称善,二人齐往城中一间客店去了,自往投宿。 第二日,唐细凤仰头倒在床榻上,正从酣睡中醒来,头有些疼,许是昨夜熬得太久了的缘故。才一睁眼,就见洛卿儿把面伏在自己小腹上,正自睡着,这才想起原来昨夜与她讲了许多练刀的入门诀窍与基础,也不知这小妮子听了几分进去。 唐细凤身子不经意间一动弹,却是将洛卿儿惊醒了来,睡眼惺忪,揉了一揉,带着睡腔道:“怎么了,已经到早上了吗?” 唐细凤一眼看去窗外,笑了一阵道:“何止是早上,都已经快到晌午了,让你别学刀了,偏不听。” 洛卿儿一下子长身玉立,手叉腰道:“我就要学刀,我也要做一名刀客,风里来,雨中去,多潇洒,多霸气啊。” 唐细凤却是看出了洛卿儿的幼稚,尤其是她把风雨动摇,夹生藏死的江湖看作是一场好玩游戏,不由劝她道:“行走江湖路,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险象迭起,防不胜防,你一个弱女子又懂得什么。” 洛卿儿一听倒觉有几分道理,尤其是昨夜街心那场战役,可以算是江湖凶险万象的冰山一角了。可是,即便如此,可是固执己见的要学刀,毕竟在她眼里,就算江湖再是险恶,总也还有一个人,一把刀是她的依恃。 唐细凤拗她不过,被她缠得不胜其烦,也就答应了下来,与她道:“想学刀可以,可是你能答应我坚持到最后,不埋怨不发脾气吗?” 洛卿儿黛眉一蹙,自己想了一会,才痛快的应了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要叫我最厉害的刀法,不然我可不学。” 听了洛卿儿这样小孩子的话,不由发笑,不过洛卿儿凶凶的瞪了一眼后,唐细凤又立时收住笑意,并道:“卿儿,在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最厉害的刀法剑诀,那些都不过是唬人的。想要杀死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对决之前,将你的刀剑做到熟悉备细,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随心所欲,与神合一,自然无往而不胜,无攻而不克。” 洛卿儿听他说了一顿,却是云里雾中,不得其门而入,只一甩手道:“小凤子,你别跟我玩虚的,想这样就难住我洛卿儿吗?” 唐细凤戏谑一笑,摇手说道:“没有,我只是在给你讲述刀剑的本质根柢,所有一切所谓的上乘绝顶的刀诀剑法都不过迷人眼目的翳障。想要刀法如火纯青,登入无人之境,惟有自行领会,通了此道,则无刀法不成。” 洛卿儿听得心里一急,朝唐细凤道:“小凤子,还想蒙我呢,我告诉你,这刀本姑奶奶还就非学不可了,任你说得如渡天堑般难,也休想叫我回转心意。” 唐细凤倒是欣赏洛卿儿的心志,也就诚心愿教她了,嗣后把刀交给了洛卿儿,并嘱咐道:“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刀客吗?” 洛卿儿眼中放出喜色,拼命点头道:“那当然了,我要成为大唐国第一刀客!” 唐细凤遂将长刀递与她,并嘱咐她说:“那就好,从现在开始我的刀就交由你保管。既然要成为一名刀客,那刀自也就不可或缺,从现在开始,你要做的就是熟悉这把刀。” 洛卿儿接过刀来,觉得颇有些重量,就道:“这把刀好像挺重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挥得动的。” 唐细凤从榻上下来,理了理衣带道:“试想一下,如果你能抱起一头牛,那么肯定能很轻易的就举起一头羊。刀也是一样,使惯了重刀,那么再用任何刀,均可驾轻就熟,顺心由意,这就是刀中关于牛羊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练刀无寒暑 洛卿儿才不理他,怀里抱着唐细凤的长刀就走出门去,口里还叫道:“时辰不早了,索性就把早饭和午饭合在一起吃了。 看来这学刀还真是件苦差事,弄得觉都睡不好了。” 唐细凤一边听着她的唠叨,一边跟在后头走着,随手带上房门,就往楼下去了。才一出了客店门口,就见街上人群两下散开,恭恭敬敬的神气,唐细凤朝城民们充满敬畏的目光望去,发现宽阔的街衢尽头一道狂暴的兽啸隆隆传至,好似虎吼。 啸声渐近,白石板铺就的长街之上,一阵地动山摇的晃动感,唐细凤目光锐利,一眼却就瞧出了那是一头天地间少有的蛮兽。未及多时,一头体长丈许,金瞳紫鬃,豹首龙尾的莽荒异兽已是走至身前,气呼如雷,口喷浓雾,背上盘膝坐着一衣衫褴褛,破烂叫花模样的年老道人。 洛卿儿一看这蛮兽如此神骏威武,威风凛凛,心下倒是十分的欢喜,直看得欢欣鼓舞,挣跳着就要跑上前去,却被唐细凤一下拉住,警告她道:“卿儿,你干嘛,疯啦,追那蛮兽干吗?” 洛卿儿笑意盈盈的应道:“你看那头狮子多可爱,多霸气啊。我也想养一只,还可以坐着逛街,人家肯定羡慕的。” 唐细凤不由想笑她幼稚,可终还是忍住了,为她分解道:“那才不是什么狮子,它叫呼雷豹,是西域所有,不过仍是天地之中凶悍嗜斗的蛮兽之一。” 洛卿儿美目笑得微微眯起,眉弯似月,露出两行碎玉来,似是更喜道:“原来是头小豹子啊,那我更喜欢啊,肯定跑得可快了。” 唐细凤无奈洛卿儿的喜好果非寻常之人可比,一摇头道:“走罢,吃饭去吧。你别看啦,人家的坐骑能让你骑吗?”一壁厢说着,一壁厢就已一手拉着还自延颈悬望的洛卿儿就走。 用完了饭,一顿饱餐下,洛卿儿走在街上,又开始四下里张望,好似在寻些什么东西。唐细凤以为她还惦记着之前的呼雷豹,就朝她道:“怎么,找那呼雷豹啊?” 洛卿儿却又一副不屑的口气道:“找什么小豹子啊,我是在找打铁铺或者兵器铺,买把刀来练练。不然,整日的抱着把刀,又不会用,那不是装侠客嘛,我要做真正的侠客。” 唐细凤脸色认真起来,就连语气也谨慎凝重了许多,郑重的问了她一句道:“果真不后悔?” 洛卿儿一脸天真可爱的应道:“谁后悔,谁是小狗。” 唐细凤暗暗道:“发好重的誓啊。” 洛卿儿看他神色不对,问道:“你嘟囔什么呢在?” 唐细凤道:“哦,没什么,我在想给你买把什么刀好呢!” 洛卿儿把怀里唐细凤的刀捧出来一看,一眼鄙夷的嫌弃神色道:“肯定不要这样的,太丑了。最好是定制一把,我要镶些翡翠金玉在上面,玛瑙作柄,赤金为刃,琉璃刻鞘,那才好看呢!” 唐细凤看了洛卿儿已然满脸神往的神气,难免泼她一盆冷水道:“姑奶奶,刀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玩物首饰,要那么好看干吗?” 洛卿儿反口就回道:“我是女孩子啊,佩刀当然要好看点啦,不然要刀干吗?” 唐细凤回道:“你买刀不是为了练刀成为侠客嘛,怎么好像又成了装饰品了。” 洛卿儿面上一羞,突然娇声娇气的说道:“哎呀,谁说侠客的刀一定要是你那样的,古拙平素之极的,一点都不好看。” 唐细凤道:“可是,你要那么好看的刀,能伤得了谁。对打的时候,刀上掉下块翡翠来,怕受伤的还是你自己啊,会心疼!” 洛卿儿突然脸色一变,隐隐透着些寒气,口气业已变了味,带着几分威胁的意思问道:“你买不买?” 唐细凤现在不求天不狂风暴雨,只求洛卿儿能不闹腾自己,勉强一点头道:“既是你要买,那就买咯。”洛卿儿听了心花怒放,喜跳练练,可是唐细凤又是一耸肩道:“我买是想买,可惜钱囊羞涩,所以,那就没办法咯。” 说完这句话,唐细凤脚不沾地就往前跑开了,洛卿儿气得香腮鼓鼓的,金莲微一踱地就叫喊着朝前追去。 二人一前一后沿街跑了好一阵功夫,均觉疲累,可巧就有一间铁匠铺在前头,唐细凤朝后把手一招道:“卿儿,这儿就有铁匠铺,咱们进去看看罢,说不定就有你中意的。” 洛卿儿追了上来,一下子就跳在唐细凤的背上,气如兰麝,浑身香汗涔涔而下,轻轻在唐细凤耳边道:“小凤子,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去罢。” 唐细凤故意逗她道:“作为一名刀客,你的体质可是不合格,才跑了没几步就气竭脱力了,岂不是连逃跑都没得逃。” 洛卿儿螓首伏在唐细凤肩头,轻声回道:“有你在,我不用逃跑。” 唐细凤也未续言,就一径望前头不远的铁匠铺去了,不过须臾的功夫,就已到了。洛卿儿听得里头敲敲打打的声响,却好似立即来了精神,忙即下了来,走到前去,掀开布帘进去,哇的一声叫了出口。 唐细凤紧随在后,进了内里,发现东壁下是一座打铁炉,炉边上站定一口上身,腰系围巾,正挥锤打铁。忽见布帘被挑起,转过身来正见有一男一女两个少年模样的客来,笑问道:“贵客,要铸造件什么器用?” 洛卿儿走了前去,四顾一周后即道:“老板,你这有什么比较好看的刀,没有嵌玉镶金,珠环翠绕也行,好看些即可。” 老板却是一愕,有些忍俊道:“小姐,您是要买刀还是买首饰啊?” 洛卿儿听这老板也是和小凤子一个口气,有些着怒,可刚要开口与他理论就被唐细凤一下拉住,自上前去回道:“老板,别听她说,我们打一柄长刀,长有三尺,阔三寸,不过铁需精铁,钢要点钢,打造得坚韧轻盈最好。” 那老板朝唐细凤一竖拇指道:“贵客看来是极懂刀之人,好,还请客官明日再来,到时自有宝刀奉上。” 二人辞了铁匠铺,二人顾自逛街游玩去了。次日再临时,那老板已是在彼候着,桌上安着一方桃木匣。老板迎了二人来至桌旁,拱手道:“二位贵客,刀已铸好,还请验收一下。” 唐细凤点了头时,洛卿儿早已抢上,揭开木匣盖,一眼落在刀上时,就觉满目精光四射,冷芒森森,刀身纤细,宽窄合宜。洛卿儿伸手取出,握在手里却似轻若无物,微一轻舞立有丝丝刀鸣响起,大是称心适意。 唐细凤已是不消去掂量就知知道此刀决是不差的,遂即与老板算还了银钱,将刀封于木匣之内,带回了客店。 唐细凤坐在桌旁,先是给洛卿儿传授了一些练刀前的基本要诀与吐纳之术。洛卿儿颖悟秀异,自然一点即透,触类旁通,很快就已登堂入室,彻悟了这些诀窍。 洛卿儿急于习学刀诀招式,故此一番死缠烂打终是让唐细凤松了口,道:“学刀与习剑不同,口诀倒是次要,练刀之人自己首先要培养出一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霸道气势来,这是首重。” 洛卿儿蹙着眉问道:“为什么?”话才一出口,就被唐细凤抢断道:“你学不学?” “学,我学。”声音早已渐次地落下来。 “那就好,多看多听多练,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小有所成了。”唐细凤略微一忖道。 洛卿儿再不捣乱,认真听到了最后。不过果不其然的是,虎头蛇尾,临末了的时候早已伏案呼呼大睡。唐细凤把她抱回榻上睡下,而自己则在桌前坐炼一宿玄功,内力也似微涨了几分。 翌日清晨时,洛卿儿赖床不起,却硬是被唐细凤拉起,并告诉她道:“练刀最忌懒惰,三百六十五日,无论寒来暑往,一日也不可或缺,每日都要勤练。想要屹立于众人之上,那就要付出比别人数倍不止的努力和血汗。” 洛卿儿何曾吃过这苦,不过心里还是很想学出一番境界来,也就强打精神起了来,又跟着唐细凤学了一整日的刀诀,堪堪抵暮才得休息。 唐细凤正在盘膝坐炼,将养真气,调运内力之时,却是嗅到了一丝极细极淡的腥死腐烂之气来。跟着,唐细凤双目猛然一睁,先往门处去将门反锁,嗣后苏秦背刀,自楼窗里纵跃出去,宛若一只隐形遁迹的夜魅,在屋梁上疾行,转眼即已消失在如潮黑夜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九阴白尸君 唐细凤一手握着刀柄,双足在屋梁上疾雨一般穿行过去,鼻中那股死腐之气越来越腥烈浓郁,这样冰冷至极的感觉让他很是不安。 循着气味来源急急赶了一阵,唐细凤最终停了下来,双足轻轻点在一座飞檐上,凌风玉立。 城外四野寂静,一片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暗夜,直至一声轻灵灵、冰冷冷的铃响之际,才自城外里许之地倏然走出一阵惨碧色的辉煌灯火,似一条翠带蜿蜒而至。 唐细凤见这灯火来路不正,大具邪意,且周遭风赤如血,井底浮尸,异象频频,看来来者大是不善。 那冉冉而至的碧色灯火逐渐来至城下,可是城门早已紧闭,寻常人决是进不来的。可是,唐细凤却见那灯火微是一弱,就已不见,再一眨眼时,却已到了城内来。 惨碧色灯火逐渐明晰,原来却是一盏盏纱罩提灯里发出的冷碧色烛光,持灯的却是一团飘浮如雾的鬼形魔物,双瞳暗赤,獠牙森露,十指如刀。在行列队伍中间,是一顶通体青铜打铸的软轿,轿前是一袭黑帘,轿子四角各坠一尊玲珑宝塔,四周死气萦绕,鬼雾森森。 轿子当中正端然正坐着一面如白玉,唇殷似血的妖冶男子,看他发白如霜却不是耄耋老者,似相貌俊俏的青年一般。此时,他身着一袭紫锦龙纹袍,腰系绛纹嵌玉带,十指上指甲长已三寸,色作玄黑,却莹然如玉,肩头正抚着一妙丽绝人的女子,耳鬓厮磨,轻款温存。 唐细凤立在飞檐上,看着车轿缓缓驰了过去,那风中的血色也渐渐淡了下去,井中的尸体也沉了下去。 此时,万物森寂,却自突然响起一记苍然剑吟,跟着一道白光如电,莹然如霜,自街心飞驰至车轿帘前。那道剑光飘逸灵动,夭矫若龙,唐细凤却是认识的,那时青衣客的勾吾剑。 这一剑来势奇快奇狠,剑气浪涌,发出惊动天地的辽阔剑吟,直逼八方,不过勾吾剑剑光再猛,总也穿不过去这黑帘去。 一剑攻至时,那黑帘之上应势飞出一道黑气光焰,飞绕帘前,转眼即成一面玄光八卦图阵,堪堪抵住袭来之剑。轿子内,那白面血唇的男子阴声笑起道:“却不知是哪位高人,能够飞剑绝迹,若是本君猜测不错的话,应该是青衣客罢。” 声未歇,天上月下就已飘然飞降下一青衫飘拂,气度卓然的中年男子,双足轻落,点在地面上时一股无形波动即望四周震散开去。轿中之人,脸上阴惨惨的一笑即将青衣客的内力波动轻易化解,随道:“两仪波象功,果然非同凡响,不过堂堂青衣客,难道就只有如此功行吗?” 青衣客抚须长笑道:“九阴白尸君,你不在你的炼魔山中修炼,却跑到这云宿城来,不知意欲何为,还请尸君告知一二。” 轿内的九阴白尸君眉间寒气已浓,眉梢处亮若刀锋,语气已自不善道:“想要探知本君的行踪倒也可以,那就要看你有多大本事了。”正语间,九阴白尸君轻轻将肩头的女子扶靠在车厢,不过那女子早自受不了九阴白尸君的冰寒之气,冻得僵死了。 九阴白尸君却不避讳死人,又岂是美艳绝人的死人,他以指背轻轻摩挲着女尸冰凉的脸蛋,声细如线的说道:“小美人儿,本君待会再来陪你,你可要乖乖的喔。” 说完这篇话,九阴白尸君脸色愠怒,一掌拍向黑帘,顿时那柄飞剑即立时震退着倒飞出去。同时,九阴白尸君破帘而出,身影动卷如风,恍若一道紫虹飞出,于空中把袍一扬,一道黑光晶华闪出,一柄黑沉沉,约有百十来斤重的巨戟横空而出,紧握在手。 九阴白尸君手横巨戟,劈面就朝青衣客挥斩下去,巨戟上玄色戟纹大亮,显然下手绝无轻理。青衣客将手一招,勾吾剑咻的一声飞至手心,前踏一大步,作势防守。巨戟挟万涛重力劈空而至,青衣客举剑去迎,登即呛啷一声,火星四射,气浪大卷,震动四方。 九阴白尸君手中所持乃是一柄九阴尸魔戟,长有丈许,乃是玄铁精钢铸造,经阴火加以诸多法咒鬼魂祭炼而成,轻轻一挥,即有摧星贯月,划海分江之力。戟首处一头狻猊吞刃,绽放冷气如华,摄人心魂,稍一动转,立有百千鬼魂厉啸声滚滚传出。端的厉害非常。 青衣客举剑才与九阴白尸君交战一记,就已领教了九阴尸魔戟的厉害之处,不禁由衷赞道:“好一把魔戟,果真是声名赫赫的神兵利器。”话才刚出,猛一提聚内力,真气翻滚,手中勾吾剑长鸣不休,龙行虎步而上,就已九阴白尸君战至一处。 刀光戟影,纷乱卷动,铿铿锵锵的金铁交击声不绝于空,声声远震。 九阴白尸君巨戟长于劈、斩、撩、封,每一戟均有万夫莫敌之力,且越战越是罡猛,全不似他阴柔冰绝的冷酷外表。青衣客手中勾吾剑频频出迎,可是任他剑法绝妙,可要于九阴尸魔戟对敌,还是势弱不少。 呛啷一声,九阴尸魔戟与勾吾剑交锋一记,火星闪耀,亮彻夜空,宛如陨星迸月般溅射而出,照亮了九阴白尸君苍白如霜的面庞,嘴角微微一吊,笑得极是冷声酷寒。 剑戟相交于一瞬,转目即止,青衣客与九阴白尸君双双倒退,各自立在一座屋檐之上。青衣客手掐一诀,将勾吾剑放起半空,祭了法剑,清喝一声后勾吾法剑即飞一周,直望九阴白尸君前心刺去。 九阴白尸君将戟一挥,把勾吾剑拦在身前半空里,两一相持际,九阴白尸君渐已神虚气弱。毕竟,青衣客飞剑取敌,剑法灵活多变,又兼迅猛有力,神变莫测,而九阴白尸君则株守原地,无法抽身,自然疲于应付。 终于,九阴白尸君一戟荡开勾吾剑,轻抬起一手来,用内力在指尖化开一道细细的小口,从里飞浮出一团精血来。伸手攫住,猛朝手中巨戟拍下,登时一股血气翻卷如涛,巨戟上玄纹尽皆变赤,且有无穷鬼气纵横萦旋,显然此戟已是大不同于之前。 青衣客双目一紧,喉间如遭紧锁,艰难的发出扭曲怪异的声音来,道:“血魂戟法,九阴白尸君看来你在炼魔山并非一事无成,竟是连这等凶悍残毒的戟法都炼了出来。” 九阴白尸君面上阴冷笑道:“青衣客,今夜你不该挡本君前路,无奈本君只有以戟渡你轮回了。”言毕,九阴白尸君双手轻轻一握,血戟上纹光猩红,一圈巨大广阔的血气倏地一下猛然飞震出去。 青衣客心下蓦然升起一道寒意来,手中勾吾法剑早已不受控制的狂震啸鸣,显然对血戟的强烈回应。九阴白尸君飞纵起身来,将血戟在头顶舞动一周后,顺势朝青衣客劈斩而去。青衣客飞纵起手中勾吾剑,登时一道亮银色剑光龙腾而上,径迎向血戟。 呛啷一记大震巨鸣之声,勾吾剑已是与血戟顶撞在一处。血戟戟首出突然飞出一头青毛獠牙,牛头马面也似的凶厉鬼魂来,张牙舞爪的顺着血戟攀爬上勾吾剑去。勾吾剑乃是青衣客用尽心血祭炼而成的法剑,深通灵性,最忌污秽邪佞之物。 厉鬼缠剑,未有片刻,勾吾剑上的剑光就已逐步转了黯淡,青衣客飞剑之力亦随之大减,渐有陨落之势。九阴白尸君当头临下,内力骤增,手中血戟力道更加霸道威横起来。青衣客暗道不妙,情知败局注定,却仍勉力支撑,真气急转靡耗,行将见底。 僵持对峙了数刻的功夫,青衣客那柄勾吾法剑已然剑光细微,几乎不可明见。九阴白尸君血戟却是越战越勇,已是到了人戟共一的境界,这也正是血魂戟法的厉害之处。 九阴白尸君见青衣客已是力不能支,已是不掩骄胜之意,轻蔑的道:“青衣客,你能以飞剑与本君血戟敌对这般长的时间,已是不错了。不过,正如任何一场江湖厮杀,总有了局的时候,你该上路了。” 方才说完,九阴白尸君真气斗灌血戟之内,内力已是飚至巅峰之强,勾吾剑终是不支,竟是被血戟之力硬生生震开出一道道细纹。咔嚓咔嚓一阵连珠碎裂声中,勾吾剑终是被血戟毁去,成了废铁。可是九阴白尸君并不打算收手,而是依旧挺戟刺下,去势如电,晃眼即至。 青衣客失了勾吾剑,自然无敌抵敌血戟之攻,竟就阖目待死。可是,血戟行将刺中之时,身旁不知何时已是如起了一阵风般闪出一道人影来。跟着当啷一声巨响,一把古拙闪亮的长刀,正架住九阴白尸君的血戟。 青衣客睁目一看,却是个十六七岁年纪的少年人物,不过看他身形之快,出刀之速,却非是个一般修行炼法之人。 原来,这出刀救下青衣客的人就是一直作壁上观的唐细凤。九阴白尸君收了血戟,立在一处,倒不是因为怕了唐细凤,而是颇觉有趣,不由笑着问道:“为何,你明知他要死,却为何要求救他,难道你就不怕本君连你也杀了。” 唐细凤斜握长刀,镇定自若道:“救他?不是,我是在救你。” 九阴白尸君把血戟一横,血气倏地飞出,阴森森的笑回道:“救我,这倒是着实让本君困惑了。” 唐细凤接口答道:“不错,正是救你,如果你杀了他,那么你就要死在我的刀下。” 听了此话,九阴白尸君细眉一邹,厉声道:“什么,你能杀了本君,你对你自己和你的刀都恐怕是自信太过了罢。” 唐细凤手中长刀亮芒一闪,已是动起了杀机,道:“是与不是,打了便知。” 九阴白尸君早已按耐不住这无名小子的狂妄自大,奋起手中血戟就朝其点去。空中一点血光逐渐放大,宛似一点陨星疾速朝唐细凤袭去,唐细凤把身一蹲,猛地领刀就朝血戟砍去。 刀去戟来,戟至刀架,二人均有不俗的功行,是以未及片刻的功夫就已交手不下十招。夜空里,一记刀戟相斫之声响起,唐细凤屈起右前臂,长刀刀面正抵在血戟剑刃上,刺刺拉拉的发出刺耳的划拉声。 倏然间,唐细凤把刀柄朝上一转,跟着就紧接着以刀面紧贴血戟一路朝前削去,一路明黄色火星飞溅而出,好似一阵急急而下的灿亮光雨。 九阴白尸君脸上一骇,心下更惊,暗念道:“此人刀法造境果不一般,看来是得了高人传授的。”自念未毕,唐细凤道已一路斩削而至,九阴白尸君忙将血戟上抬,手亦抬起,险险避过刀锋。 唐细凤刀锋一路跟着血戟上抬,可是凭借着太虚境六品,且有般若刀气,竟是将血戟重又压下,依旧朝着九阴白尸君身躯狂削而去。九阴白尸君乍与交手,哪知唐细凤就里,略一疏神,已是避躲不及。目里只见刀光一闪而过,九阴白尸君已是化作一阵轻烟散开。 唐细凤再回身时,发现轻烟重又聚拢,凝成实躯,九阴白尸君笑意冰冷彻骨,钻心刺肺,道:“好小子,你居然真能伤了本君。”说时,九阴白尸君低首一看,右边肋部一条刀痕清晰可见,紫袍业已猩红一片,不住滴出血来。 擦的一声轻响,唐细凤收刀归鞘,道:“慢走,不送。” 九阴白尸君一纵而下,径入车轿之内,空中尚留下一句话来:“今日之事,尚不算完,本君记下了这一刀之仇,来日必报。”说时,车轿队伍已是缓缓而行,转眼即消失在白石街尽头。 唐细凤跃至青衣客跟前,俯下身来,道:“前辈,您没事罢。” 青衣客神色虚弱,双目已灰,已是风中之烛,随时将死,见了唐细凤大是慰藉道:“好刀法,若非某人法剑已毁,定要跟你切磋个三天三夜。” 唐细凤见青衣客灵机散尽,死气覆面,周身肢体已是开始僵硬,忙即问解救之法:“前辈,随身可带了什么灵丹妙药,可暂救性命。” 青衣客唇已枯白,宛如皴皮,道:“世上已无药石可救我了。勾吾剑以我内婴祭炼,同于一脉,它毁我岂生,不过临死之前,还能见到这样一场刀戟酣斗,死亦瞑目。这位小兄弟,某人尚要托你一事,切不可让紫霞海内老仙遗宝失落左道人之手。” 说完话时,未及唐细凤回他,就已气闭身死了。唐细凤默然点首,后将青衣客尸首带出城外,以真气催火,将其焚化山野之内,露晓方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刺客与影子的差别论 唐细凤秉夜归回了客店,门启处,发现洛卿儿尚未醒觉,于是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的闪了进去,又轻轻把门带上。 解下刀鞘,放在桌上,自己则继续入定去了,直至接近晌午时分,洛卿儿醒时,唐细凤也是紧跟着就睁开眼目,长身而起。 洛卿儿看见唐细凤坐在桌旁,自己本来应是伏在桌上的,现在却已经到了榻上,就问道:“小凤子,是你把我抱到床上的吗?” 唐细凤利落背了刀鞘,回道:“是我背的,难道还是你自己走过去的啊!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唐细凤口里一个‘重’字还未出口,就被洛卿儿拦道:“不许说,把那个字给我咽回去。” 唐细凤搔首道:“哪个字,重字吗?” 洛卿儿顺手从榻上抓来一个软枕,朝唐细凤丢去,可是唐细凤身形敏捷,早已一闪避过。那枕头自然也就丢在了门上,洛卿儿尤自气愤愤的,嘟着嘴,面上尽是薄嗔之色,下了榻来就往客店楼下走去。 唐细凤在街道前头走着,洛卿儿手里握着把刀时不时就要抽出刀鞘欣赏一下,这抽抽回回的动作让大街上不少行人驻足观望。可是,洛卿儿也并不观她们,直到一个身着轻绸的妇女抱着一个稚子走过时,那小孩子奶声奶气的说道:“娘,你看,这个小姐姐手里拿把菜刀。” 洛卿儿气得柳眉倒竖,轻一跺足,回头朝那小孩子道:“小屁孩,你懂什么这是刀,侠客的刀,还是乖乖吃的你口水去罢。” 洛卿儿快步走上前去,与唐细凤并了肩,有些气堵道:“小凤子,你知道吗,刚刚有个小屁孩说我这是把菜刀,真是要气死我啦。” 唐细凤不假思索的应道:“可不就是把菜刀嘛,你想要做一名刀客,一旦遇上敌人,漫说杀人,自保也是无力,自然也就等同于一把菜刀。而且在江湖里,任何一个人、一门上下甚或是一国臣民都有可能是俎上鱼肉,由人宰割,只不过刀未落下时,谁都不知情而已。” 洛卿儿哼哼道:“小凤子,你有危言耸听了是不是,咱们大唐国教化昌明,兵戎强盛,从古所未有,有谁敢欺负我们。” 唐细凤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朝洛卿儿邹了邹眉,说道:“你知道吗,一个人如果站在光明里,他是看不见黑暗的。不过,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却是无时不刻的不在审视着光明,意图将其完全吞噬。人立光明之下破绽全露,而黑暗却赋予了人最可怕的影子,因为你永远看不见它,然而它却会在你最虚弱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洛卿儿听得心惊胆战的,反口道:“小凤子,你就是喜欢装神秘,被你说的好像是一场刺客暗杀一样,难道咱们大唐国真就这么身处险境啊!” 唐细凤轻飘飘的付之一笑道:“刺客,的确存在,危机也是一样,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正是此理。惟有洞察机先,见微知著,方可身保无虞。不过刺客与影子不同的是,刺客永远会现身于光明,而影子则始终不会露面。” 洛卿儿一撇鼻子,朝唐细凤嘻嘻道:“我就是你的影子,天天跟着你,不就站在阳光下吗?” 唐细凤朝前走了,口中道:“可你不会用刀。” 洛卿儿听了银牙一搓,追上前去就一下跳在唐细凤身上,口中撒娇道:“再说我,我就掐你脸,看你还敢不敢说了。” 时过正午,唐细凤与洛卿儿吃完午饭依旧在街上闲逛,不过洛卿儿记着要学习刀法,就缠着唐细凤教她。 唐细凤烦不过,就应了她道:“好,教你可以,不过这里没有施展身手的阔地,咱们去城外找个空地,我教你几招简单实用的刀招。” 洛卿儿星眼放光,脸上写满了欣喜,问道:“厉害吗?” 唐细凤耸了耸肩道:“打败二流高手应该不成问题。” “那一流的呢?” “那重要的就不是刀法了,那就看你跑得快不快了。” 洛卿儿口里嚷着道:“好啊你个小凤子,竟敢戏弄本姑奶奶,看我不揪肿你的脸,看你还拿我打趣。” 二人正在街上走时,随意看了看,可巧走至一处摊位上,卖些花纹面具,或黑面黑须,或白面银须,或红面黑髯,种种别别,不一而足。洛卿儿看那些面具花花绿绿,很是好看,就拿起戴在自己脸上,比给唐细凤看,唐细凤却是有意无心的敷衍。 从面具的眼孔里,洛卿儿似乎也看到了戴上面具的唐细凤,她决定要替小凤子买一张面具。在一张张色彩纷呈,奇形异状的面具堆里,洛卿儿却是对一张毫无彩绘,乌光黯淡的面甲有了兴趣,拿了起来就往唐细凤脸上比去。 唐细凤侧脸要闪,洛卿儿冷下脸来,用不是开玩笑的语气道:“你敢躲。”唐细凤经她这一吓唬,立时乖乖的就范了,不知怎么了,戴上了这张黑色面甲的唐细凤突然有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气息,就好像是一道行走于阳光下的影子。 唐细凤付了碎银,把黑面甲揣在怀里,嗣后就往城外去了,在一座罕有人迹,几无鸟兽的山中空地里,唐细凤开始传授洛卿儿刀艺。 唐细凤抽出长刀,不用任何刀法刀招,只是简简单单的朝洛卿儿砍去。洛卿儿神色一慌,可还是拔出了刀,下意识的将刀横前,想要抵住唐细凤的攻势。 唐细凤手中长刀刀锋转眼即已劈面而至,可是却在距离洛卿儿刀锋的切近处,止住了刀势,就此停在那里。洛卿儿则是吓得早就闭上了眼,缩着头,埋着面,握刀的手在瑟瑟发抖。 唐细凤走了过去,抓住她握刀的手道:“卿儿,无论什么时候,就算是遇上你注定会输给对方的敌人,你的心可以颤抖,但是你握刀的手绝对不可以。练刀初时就要培养出一种世无我敌的气势来,在心底你要想象着你挥出去的每一刀都可以把一座大山劈开。” 洛卿儿道:“劈开一座大山,怎么可能啊,我做不到。” 唐细凤道:“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只要你全身心投入,我想铁杵磨成针的掌故你应该是听说过的,世界上再没有毅力是更能解决问题的方法了。” 洛卿儿却不信他说的,只是满口叫道:“太难了,太难了,怎么学刀这么难。我看你挥刀杀人很容易的样子,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千难万阻的。” 唐细凤笑笑道:“当你醉心一门技艺当中的时候,你会没日没夜的去练习,一直到银月东升。可是你终不放弃,继续练习,最终在举世皆眠我独醒的状态下,成了第一个看到朝阳冉冉升起的人。” 洛卿儿凑近了脸问道:“你是不是这样练刀的?” 唐细凤把长刀插回鞘内,擦的一声响里,目光中已是有了淡淡泪意,道:“在山中的日子,我与刀为伴,虽然辛苦些,可是心境却是前无所有的空静,也是我最快乐无忧的日子。自从下了山来,这些日子经历的,都是这世上最罪恶阴暗的一面,再回顾自己时,发现除了这把刀还真没有什么是绝对靠得住的。” 洛卿儿噘嘴道:“那我呢?我也是阴暗的,也是靠不住的吗?” 唐细凤忽是款而深情,捧起洛卿儿的脸蛋,轻轻的回道:“你不是,你是最可怕的。”说完,唐细凤就已向山下跑了开去,洛卿儿美目蕴火,长吸了一口气,大声吼道:“小凤子,你说谁最可怕,你现在胆儿是真大了,你给我站住。”说时,就已转身朝山下追去。 归城时,顺便吃了晚饭,二人正在街上行玩,蓦然间却自城中飞起一柄金光巨剑,足有十七八丈之长,却似一叶金色长舟横空而去,发出剧烈的轰鸣之声。 长夜里,金光巨剑过处,留下一道金光灿灿的绚丽尾迹,宛如一条光焰纷射,耀亮星空的火衢。凡人之目,于深夜之中不过丈许方圆,不过唐细凤自幼即在深山,常以灵泉洗目,又常吃些何首乌,黄精与玄妙丹药,目力禀异,再黑的夜里也见得极清。 在那金光巨剑的剑尖位置,唐细凤隐约可见正盘膝坐着一龙钟老者,须发飞扬,器宇轩昂。再一看时,金光巨剑已是冲击上紫霞海上空的法阵,轰隆隆一阵好似雷动的声音。 唐细凤拉住正要往前赏玩的洛卿儿,道:“卿儿,赶紧回到客店里去,不要紧闭窗门,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知道了吗?” 洛卿儿看小凤子神情肃穆,急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许我出去了。” 唐细凤抬头朝紫霞海方向看去,心中忧道:“但愿无事才好。”转身走时,仍朝洛卿儿细细嘱咐道:“记着我的话,晚上锁紧门窗,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说完就朝城外紫霞海疾行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炫宝斗功 紫霞海上空,月淡风清,寒星疏挂,流云如絮,却似玉烟冰绡般流亘天际,清朗月辉下,一柄十多丈长的金光巨剑剑锋正抵着紫霞海山外的法阵。 巨剑剑尖位置不住的喷出大蓬大蓬的金光火星,缤纷如雨,荧荧闪目,巨剑上趺坐着一衣衫破旧,相貌污秽的老者。 金光巨剑破空朝紫霞海而去,自也引得云宿城中诸多门派高手齐齐来至,空中一阵轻微细响,当先而来的便是烟云十二楼中的姬如秋。紧跟着,一尘宗主漱溟真人也已衔尾驾临,嗣后在人间诸人也是一同到了,未及大批门派众人都已各驾法宝,风集云屯在紫霞海上空。 当中,有烟云十二楼岫烟楼主姬如秋娇艳一声破口笑道:“我道是谁呢,大晚上的不睡觉,却在此处拿剑撞山,原来是一剑云中的逆隔天老前辈。如秋这做晚辈的,本不该说些冒不敬的话,可是逆老前辈单人独自,来此撞山,闹得大家不得好好将养,是否要给个解释。” 金光巨剑上盘坐着的脏袍老者伸手一摸颌下乱糟糟,蓬松松的胡须,眼露诡谲笑光道:“姬小娃娃,你还是从前一般牙尖嘴利,言藏深意。” 姬如秋妖娜步出,裙下金莲踩着一架紫凤香车,通身红木所制,纹饰精彩,点金错玉,氤氲有云气萦绕,香车前头却是一头青翎金瞳的青鸾拉驾,不时仰首清鸣,声震遐迩。姬如秋一袭抹胸金花紫绮裙,两座娇俏雪峰随着呼吸而上下波动,面上却是一如之前的无所在意。 姬如秋踩在紫凤香车上,望定那巨剑上的逆隔天,心头恼恨自己脸蛋曾被这老东西摸蹭了一把,弄得自己灰头土脸,威仪扫尽。看了半晌后,姬如秋还是神气从容的盈盈笑回道:“你老前辈何出此言,如秋不过是据实之言,话中又哪里来的许多深意呢!” 逆隔天眼小如豆,却精光炯炯,似能看穿人心,一副贪婪已极的目光在姬如秋身上狠狠肆掠了一番后,才一手指向紫霞海道:“事到如今,还有何值得藏掖之处吗?紫霞海老仙兵解而成地仙,所遗一干法宝灵丹皆已暗蕴仙机灵气,得中之一即有摄服群雄,号令天下之能,你烟云十二楼难道不是为此?” 姬如秋却是轻伸玉手扶住月角,佯作出恍然有解,大惑蒙释的神态来,连声道:“是了,是了,多谢逆老前辈点拨了,我说怎么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事似的。如秋在此谢过了。” 逆隔天驭动金光巨剑到了紫霞海山外那座强大神秘法阵的切近处,体内龙虎坤天功运转如涛,掌上金光大起,却似漫空洒下大连金光晶齑,耀目异常。 这逆隔天乃是域外云中山奇人,因其山势崔嵬险峻,端直如笔,高逾百丈,半座山头冲出云雾之上,却似一把巨大的石剑高耸刺云,故此云中山又名‘一剑云中,凌世隔天’。逆隔天以剑法最精,修炼超品功法无数,最值称赞的就是他脚下的金奎剑与正行施展的龙虎坤天功。 逆隔天掌心见一道金光绽放处,倏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虎啸龙吟之声,直若连珠雷响。跟着,掌间金色光芒里飞出一龙一虎,朝法阵强攻而去。轰隆隆一阵狂震巨响,金龙金虎狠狠撞在法阵上,一阵紫意涟漪闪过,金龙金虎化作万点金光飞星洒下,法阵依旧纹丝未动。 龙虎坤天功乃是逆隔天平生最得以为傲的霸道功法,凭此功法击陨高手无数,更是籍此成了域外至尊级别强者。可是,自己这含威而发,力拔千山的一掌竟是无法撼动起这座护山法阵,实在又怒又耻,遂将龙虎坤天功连催,一道道掌影纷纷如雨落下,凶猛无匹的几下。 紫霞海山外的法阵随之亮起一圈圈扩散而去的紫光涟漪,而后依旧淡淡隐去光华,山中景色依旧看得清晰历历,只是无法入内。 逆隔天一番发掌无功,姬如秋加之忍俊不禁,以手遮唇笑道:“逆老前辈一世英名,难不成今日竟要丢在这紫霞海上了吗?总闻江湖传言,逆老前辈金奎剑举世无敌,龙虎坤天功更是罕有敌对,乃是独步当世的玄妙功法,怎的今日却是势弱了。” 逆隔天被这能言善辞,咄咄逼人的姬如秋小妮子气得脸皮紫涨,双目直要喷出火来,变掌握拳,浑身精湛真气暴动,直若鼎沸。一声震天断喝里,长拳砸出,一道金光飞射惊恐,瞬间击在法阵表面,咔嚓一声,法阵表面居然隐隐生了些裂纹来。 这下,姬如秋倒是暗暗吃了一惊道:“想不到这逆老头子看上去精瘦削弱的,不想这一拳的力道竟是如此之巨,竟是险些砸开了法阵。” 逆隔天这一拳之威乃是暴怒而发,又兼全提真气,比起之前的掌力不知暗已高出多少倍去,所以自然力道空前。 法阵既已动摇,逆隔天自然不能放过,重又盘膝坐下,驭起金奎巨剑,朝法阵上已然裂开细纹的破损处猛击而去。金奎巨剑啸鸣真空,剑上金光早碾日辉,逆隔天真气强注剑内,强增力道。法阵上紫光倏地一闪,转眼不见,下一刻已是紫金光亮,全显其貌。 当中一尘宗主漱溟真人长袖一抖,掉出一把长鞭来,真气一灌,立时光芒灿丽,耀射长空。漱溟真人暗吸一口长气,运足真力,挥鞭直趋法阵薄弱处。登时,风翔云动,风声赫赫,鞭梢处飞离而出一团斗大的青光雷电,望前狠狠炸去。 砰砰砰,漱溟真人长鞭三抖,长鞭鞭梢飞出三团斗大雷球,望法阵薄弱处炸去。不过,这座法阵因紫霞海老仙兵解成仙之故,已颇具仙力,已非寻常法阵之属,自是难以击破攻裂。 在人间一众以秦关为首,纷纷拔出刀来,一拥而上朝逆隔天巨剑抵处猛斫而下。刀锋一触法阵,即响起一记记雷鸣电震之声,一长溜火星如龙蛇一般游弋而出,又将法阵砍出不少碎裂细缝来,一丝丝紫金之气游出,缓缓散去。 在场诸人都各施法宝,运用功法要将那法阵开出一个洞口来,轮番上阵后,终于法阵碎裂表面开始掉下一片紫水晶般薄薄的碎片来。逆隔天运驭金奎巨剑,朝那已自弱不堪击得破损处,当啷一声猛撞,法阵终于被震开处一个头颅般大的缺口来。 逆隔天将默诵灵诀,将金奎剑再增倍余,足有二三十丈长,三五丈之宽,内力护定心脉,真气如滔滔江水般灌入金奎剑内。金奎巨剑尖啸阵阵,金光狂放,照彻牛斗之间,逆隔天接连断喝数声金奎巨剑不断朝前寸移,距离虽短,然每进一寸,却要损耗极大的真气。 正当金奎巨剑强跻剑身法阵,意图震开大点的洞口可供人进之时,突然自紫霞海对面传来一记强烈的摇晃之感。跟着,一道半月状的清莹玉光将整座法阵切割开一般包裹住,轰隆隆一阵地震也似的崩裂声里,那道法阵竟是噼里啪啦的碎个不住,宛似镜碎般裂开无数晶片,化为金紫气焰散了去。 逆隔天情知非己之功,动了横怒,施展出天罡狮吼神功,吐字如雷,遍绽山空四际:“是哪位高人劈开此阵,还请山前来会,也好教我等一瞻尊颜。” 话讫,四面静荡,并无回应,中有姬如秋提醒道:“诸位,法阵已破,再若耽延,那紫霞海老仙所留宝物可就要失手他人了。”说完,已自催起青鸾,驾动紫凤香车望紫霞海山顶中央秘地去了。 逆隔天驭起金奎巨剑化作一道金光亦直飞而去,诸人各皆争赴。 这时,人去无影,忽在一阵的脚步声里,走出一道人影来,月光正落在他的面容上,正是徒步上山的唐细凤。抬头一望,袖口一擦额头的细密汗珠,已是有了哀怨的口气道:“待得了空,我也要炼出一件凌空御风的法宝来,走路实在辛苦。”说完嗯了一声,又道:“实在不行,抢一件来也成。” 各门各派众人均已上了上去,其中应是不乏认出自己的人,唐细凤这下却是犯了愁,日前曾斩伤九阴白尸君,今日他若团结帮手,那自己岂非腹背受敌,处处掣肘。正寻思间,一摸怀里好似有件坚固物事,取出一看,却是一张黑色面甲,心上一乐道:“如此就正好了。” 说完,唐细凤轻轻将面甲罩定,手中提了长刀,就朝山顶中央一地趱行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一戟全谶语 紫霞海内景物幽绝,瑶花琪草,星罗毕陈,修竹苍翠,结盖成荫。 山中处处有清泉飞瀑,松竹掩映,草木扶疏,蜂飞蝶闹,一派奇景妙色,实堪人间灵区奥府。 一道道破空而至的法宝轰鸣声落时,紫霞海山巅中央处四周绰绰影影落降下来一众人物,个个紫气盈庭,一表非俗。就在众人方才落地时,从南方天际传来一道碧绿色急光,转眼即至,原是炼魔山九阴白尸君至了。 各门派人见空际冉冉飞降下一青铜车轿,惨雾萦绕,鬼气缠护,前后四盏聚魂阴灯光芒幽碧,隐隐有鬼嚎神泣之声。车轿内前后各有四名有形无质,相貌凶恶的阴卒肩抗着青铜轿杠,前头有两名妖娆艳丽的女子手提灯笼,替车轿导引方向。 青铜车轿落地无声,使得安坐其内的九阴白尸君几乎没有感受到一丝丝的颠簸摇晃之意,在他怀里却是多出另外一个娇艳妖媚的女子。手抚处是如脂细肌,青丝瀑垂,也未挽鬓,一张精致小脸蛋美艳不可方物,黛眉簇如春波,静似远山,一点绛红在她樱唇中间晕开。 青铜车轿自落地时,一直冒出大团大团的黑烟玄气,作雾而散,加上灯光残碧,鬼声啾啾,直教人不寒而栗。当中有姬如秋最是不耐,朝车轿内的人道:“轿内之人,既已来此,那就请现身一见,一味藏在里头却是何立意。” 姬如秋问完后,车轿内忽然亮起一团碧绿色火光,四下跳动,发出怪异的鬼叫之声,这时车轿内终于响起了一道阴沉细厉的男子声音来,正道:“小美人儿,你看这火光可好看?”轿内又有一女子应道:“嗯,很好看,奴家喜欢。” 这女子应后良久,先前那男子声音中已是带处冰冷肃杀之意,道:“既然你喜欢,那就送给你了。”说完,就听见血肉被洞穿的嚯嗤浑浊声,那团阴森森,冰冷冷的碧火就被塞进女子的体内。火光一霎而寂,而后即闻女子惨痛的哀呼声,跟着黑帘启处,飞出一道身影,周身浴火,身子不断的翻滚蜷缩,没过多久就被烧成一具白骨。 咔嚓一记脑骨断裂声里,黑帘再启处,走出一位面色阴谲,五官俊挺的男子,紫袍玉带,足登皂底朝靴,一手正用一块罗帕擦拭着嘴边的胭脂。动作极缓,却无时不刻不再散发着极具诱惑的魅力,终于拭完胭脂痕,将罗帕朝那具白骨上一丢,目沉如水道:“女人,总是死在贪得无厌上。不过,我却很喜欢。” 姬如秋见了轿中人才惊醒道:“原来是魔君到了,难道一向目不沾尘的魔君也惦记起这紫霞海老仙的宝贝来了。” 九阴白尸君双手负后,走了数武之地后道:“本君向来不喜争斗,何况还是为饱私欲而大打出手,本君更是不屑。此番远来,一则是为看看热闹,二来却是为物色美人儿而来,呵呵。至于这第三嘛,那就是杀一些人,人多了就会生乱,总是不好的。” 姬如秋道:“魔君向来言出如凿,如刻金石,万不能改。不过,小女子还有一问,魔君这次来却是要杀了哪些人?” 九阴白尸君面如白纸,惨然一笑,直让人心底胆寒,回首一望月道:“自然是谁最美,就杀谁,谁教天妒红颜。” 姬如秋恍然震惊,双目圆睁,背地里长长吸了一口凉气,道:“那魔君又觉得谁最美,值得魔君亲自动手来杀。” 九阴白尸君淡漠一笑,右手展处,一道黑气如电萦旋而出,呛然一声,九阴尸魔戟已是显出行迹,重重点在山地上,沙石走飞,阴风掠肌。朝九阴尸魔戟末端望时,才发现早已没进地面下七八寸之深,一股股儿臂般粗的黑气盘绕不朽,隐透寒芒,杀气早已凛然。 九阴尸魔戟在手,突然九阴白尸君打了个寒噤似的身子略微一颤,双目微阖,神色是闲适平静的淡然,口中徐徐吐出一团苍白凉气,终道:“无庸疑问,自然是姬楼主最美了,不过本君方才却是改了主意。” 姬如秋心下稍安道:“魔君打算放了小女子一马?” 九阴白尸君摇摇头,幽叹一阵道:“本君既然决意要杀一人,岂有容她活命之理。本君之所以改变心意,是准备在杀死她之前,一得于飞之欢,也不枉负了这样一张艳丽妩媚的皮囊。” 姬如秋生性孤洁,又是极眼不揉沙的秉性,听这九阴白尸君如此相薄,不禁怒从心底起,玉面着怒道:“魔君素不与世上门派苟合,怎的今日却是改了向志,成了他人手中之刀,看来魔君也是食言而肥之人。” 九阴白尸君道:“世上之事,本就难测,何况本君乃是顺天之道,来诛尔等。若是你乖乖顺从本君,那倒是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少受些痛苦也是好的,毕竟人生一世含痛而来,受苦而去实在于你这样的美人儿太不公平。” 姬如秋冷哼一声回道:“江湖传闻魔君戟法惊世,乃是震古烁今之一绝,姬如秋功行低微,却想向魔君领教几招。” 未及九阴白尸君答言,姬如秋身畔却是响起一道老者的大笑之声,响似惊雷道:“姬楼主且先莫急,既然九阴白尸君拨冗莅临,难得下此尘世,时机难逢,能否先让老夫讨教几招。” 姬如秋回过头去,见是一尘宗主漱溟真人,欠身施礼道:“漱溟真人乃是大德之士,极通功法,九云离雷鞭法更是举世罕敌,由真人先敌自是再好不过。不过,九阴白尸君戟法亦非等闲,还望真人小心应对,何况此间大局尚需真人主持。” 漱溟真人含笑而出,袍袖一抖,掉出一条兽首作柄的长鞭来,朝姬如秋和言悦色道:“承姬楼主美意了,老夫在此先行谢过了。九阴白尸君戟法玄奇,老夫也非名下实虚,自有法应对。” 九阴白尸君把巨戟横前道:“本君要杀姬楼主,漱溟真人却是临危挺身,实教本君佩服。值此良宵月明,定要斗个痛快才好,切莫负了这空山寂月的美景。” 漱溟真人面上一笑而逝,手腕抖处,长鞭已是卷动起来,似一道疾风恶浪朝九阴白尸君扫去。巨戟玄光乍亮,黑气旋得更速,九阴白尸君一戟朝前挥去,正被长鞭绕住,无法抽回。 漱溟真人见状,再是一抖长鞭,登时一团斗大的雷球自鞭上凝浮而出,顺着鞭身就朝巨戟处飞离而去。一颗颗雷球浮离而出,电转星驰而来,九阴白尸君提聚真气,将巨戟反向一转,瞬间脱离了长鞭绑缚,绰在手中,回护身前。 膨隆一声雷炸巨响,一颗斗大雷球被巨戟顶住,炸成丝丝缕缕的紫青飞焰,无数火星飞蝗骤雨般溅射出来。跟着,轰轰隆隆一阵雷球轰鸣爆炸声依次传出,九阴白尸君疾挥巨戟,悉数挡下。最后一记雷炸之声歇处,巨戟上紫青色点光游走,蜿蜒有若龙蛇,使得本就杀气密布的巨戟更添数分妖异之意。 九阴白尸君轻振巨戟,气海内真气上浮,化作一股股流泉般汇于膻中,接着就顺着两手脉络传至掌心处。吱吱吱的细微响声里,九阴白尸君手心溢出股股精湛真气,厉啸一声,一戟长趋,这一招看似平实无华,却是有旁的招式所不具备的攻击优势,那就是最短的攻击距离。 九阴白尸君用这一招,自然信心百倍,因为他的出戟速度已是足以弥补一切短处。漱溟真人目见巨戟戟尖如电欺近,忙即长鞭倏地一抖,长鞭立如长蛇缠绕在戟尖。 九阴白尸君巨戟再不得寸进,不过显然他并没有很着急,反而轻松一笑道:“漱溟真人,你若轻身闪躲,本不用死。可是,可是啊,你败就败在太自信。” 漱溟真人轻蔑一笑道:“哦,是吗?” 九阴白尸君鼻中一哼气道:“当然,漱溟真人,这是你自己挑选的取死之道,怨不得本君。”说时,真气猛注,巨戟立时啸鸣起来,戟身也随之狂颤不已,玄光电游,一头头青面獠牙,狰狞凶恶的鬼魂凝成雾气,朝漱溟真人卷面而去。 漱溟真人未及防备这巨戟还有封印并解放鬼魂妖魅的妙用,一下间十余头鬼魂蜂拥直扑,神智一下就迷昏失丧了。然而,就在这一恍惚间,九阴白骨君趁虚而入,巨戟上力道骤增,借着戟刃将长鞭割断,顺势刺中前心位置。 漱溟真人脸色倏然苍白几分,胸前一阵绞痛狠狠袭遍了全身。目光略微复明时,正见九阴白尸君斜横九阴尸魔戟,戟上是一片刺目的血红。 九阴白尸君邪意凛然道:“都说了,这是你自寻死路,不过好在现在轮回,正是时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石台坐肉身 九阴白尸君一语方毕,却听见不远处的一片丛林里传出脚步声来,更有一人笑道:“重宝尚未现出,诸位就在此大相残杀,实在不妥。 何不同心戮力,先行取了宝物,再议决归属,岂非更好。” 这一道人声沧桑之中略带一丝圆浑厚实之意,且在场众人除了逆隔天与九阴白尸君之外,几乎无人能够察觉到来者功行波动,可见来者实力起码不在众人之下。 九阴白尸君将巨戟竖握,朝着人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是林内松荫繁芜,一片漆沉沉,无法看清,遂问起来者来历道:“阁下既已来此,何不现身一见,藏在林内偷窥岂是光明之士所为。” 话音刚歇,已见自林内松影里走出一老一少两道身形来,老者肌若婴儿,双目透精,一身正笼罩着一层淡白气焰,熊熊燃烧着,不过却未伤及自身半分。并肩而来的还有一位青年俊彦,细眉狭目,面如白玉,唇红似血,紫袍玉带,好一派贵气凌人。 来的正是毒仙门掌教云啸天与已覆大魏皇室血脉,位该太子,将来大魏国君的拓跋扶柳。 云啸天腰间插着一柄两尺来长,双面利刃的玉斧,飞华凝彩,莹然夺目,正是镇门至宝钧天玉斧。在另一侧腰上则别着一只朱漆葫芦,上面贴着三纸封条,应是某种强力的符。 众人见来者似颇有些来历,只是看不出究竟出身何处,中以逆隔天身份最尊,地位最高,遇事自当由其出头,乃是不争之事实。逆隔天走下剑来,朝来的二人一拱手道:“二位高人想必并非是本国中人罢。” 云啸天略一回礼,捋须说道:“台驾好眼力。不错,我二人均非唐国中人,身属北方小国,鄙寒苦地,说了出来诸位怕也不知。” 逆隔天随又问道:“并非是逆某眼力上佳,而是中原门派老夫皆是略有所识,但对阁下二人却是全无印象,料非本国之人,不意确实如此。方才阁下此地重宝,看来意图也甚明了,定是为了此山中的宝物而来。” 云啸天却是一阵大笑,未作回答。逆隔天跟着诘问道:“难道逆某说错了?” 顾自长笑一阵后,云啸天摇了摇头,道:“是也不是。老夫此来不过是为了办两件事,若得一件成,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逆隔天道:“请赐教!” 云啸天朝在场的一种门派人望了一眼,吐气开声道:“事情倒也简单,只是看诸位陪不配合。其一,老夫远涉而来,自然是为射利。不过在老夫看来,利则有二,一为此地重宝,二为盟订之誓。” 逆隔天抚髯长笑一阵,道:“阁下说话好是玄深,倒是让我等弄不明白了,何为盟订之誓?” 云啸天立在一旁,那随之而来的拓跋扶柳走了出来,朝众人解释说:“盟订之誓就是要在场诸位保证归我麾下,帐前听用。” 此话一出,众人终于是听了明白,其中九阴白尸君手中真气一撤,默诵灵诀,巨戟登时烟消云散。整个人都似罩在一圈烟水冷波之中,烟气缭绕的,越众走出,朝那拓跋扶柳道:“若是在下猜测不错的话,这位公子想必是亡国遗嗣,皇室血脉罢。” 拓跋扶柳略一侧身,微微昂首道:“不错,在下复姓拓跋,名扶柳,乃是昔日大魏国皇储之后。岂料家国衰微,坠地忧深,为奸贼宵小所覆灭,为重振魏室万里江山,自须非凡势力同志一心才可办到。” 九阴白尸君眉头略是一邹,旋即又展了开来,淡淡道:“阁下此念倒是危险,我等虽是江湖中人,少不了杀伐争斗,终年里走风冒雨,过着刀口舐血的日子。目下,本朝所辖无不四海升平,繁荣昌盛,天下净土,十九皆属我朝统治。难道我等就愚蠢至此,放着太平日子不过,去助你完成复辟虚幻痴妄的大魏王朝之梦,那不成了无知无识之士。” 拓跋扶柳回道:“谬也,谬也。眼下唐室江山虽然有固若金汤之貌,实则早已有蠹虫朽木之兆。诸位若是能孝顺我大魏,日后自有一番封赏,封侯拜将,实邑千户实不在话下。可是,如果各位冥顽不灵,不识起倒,一意背道而驰,那怕是难得下了山去。” 一旁听了许久的姬如秋终于耐之不住,款步走出,蜂腰纤背,雪峰隐隐,眉眼之间尽是荡意,虽是做作之姿,亦不乏动人之处。施施然略走了几步,姬如秋止住了身形,盈盈立定,朝拓跋扶柳道:“拓跋公子既为大魏遗裔,想必定有些人马罢。” 说到此处,拓跋扶柳却是一阵摇头,叹道:“这位姑娘可真是慧眼如炬,一针见血。我拓跋氏铁马征战,金戈浴血,都是骁勇善战之士。不过自经势去,兵马几无所剩,迄今为止不过百余人马,供帐前调度。” 姬如秋禁耐不住,噗嗤一口笑出声来,道:“百余人马,拓跋公子莫非是在说笑,区区百余人马难道就想覆灭兵强马壮,良将如云的唐朝江山。莫说姬如秋没有提醒你,如今玄宗坐朝,治下严整,四方戎狄无不率服,人家万千军马尚且不敌,公子又何来胜算?” 拓跋扶柳道:“昔日吴越争霸,勾践兵败会稽,蒙此大挫,痛定思痛,卧薪尝胆,励精图治,终于灭了吴国,吴王夫差自尽,终成就三千越甲可吞吴之豪气干天。拓跋扶柳虽不敢自比越王勾践,可亦愿效仿勾践,澄心定志,筹画密谋,重振大魏亦可在望。” 在人间内以秦关为首,抗声道:“拓跋公子有所不知,某等虽是江湖中人,常随杀戮,可是三纲五常倒也知得,恐难效命。何况,我等不过门下弟子,位卑职轻,并无决策之权,此事尚需禀过宗主知晓才好回覆,故此在人间只得以此回应公子了。” 拓跋扶柳回顾一瞥,轻道:“在人间,却是个极好听的名号,我等身处北地,不过也常耳闻在人间乃是中原一响当当的门派。贵宗主行踪不定,游历天下,是为当世一绝顶强者,今日未得一晤,深以为憾。” 秦关提刀拱手谢道:“多谢公子美誉,在人间愧不敢受。” 拓跋扶柳又朝众人道:“在人间已是回绝了我,且不知剩下的各位作何打算,是打定主意拒绝呢,还是诚心投效于我。” 中以逆隔天首先回道:“贵国土价如金,雨贵如油,一剑云中也绝不贪慕,还是请公子另选高明。”逆隔天语出之后,有不少附和之声,可是到了姬如秋这里却是话腔一转,走向拓跋扶柳,问道:“拓跋公子,若是云烟十二楼鼎力相助,得益如何?” 拓跋扶柳启唇回道:“魏国得复,烟云十二楼功盖天下,自有金玉珠帛,加封无限。除此之外,中原江湖自可由烟云十二楼统率治理,贵居盟主之位,得我军力支持,想来无人再敢撼动,如此可好?” 姬如秋兰手理裙,移步而至,就此走至拓跋扶柳身畔,朝着昔日同道说道:“今日始起,烟云十二楼甘愿效力拓跋公子,力求殆尽,此亦乃大楼主亲命。” 逆隔天不由愤懑烟云十二楼背国投敌之举,业已搞明白了原来烟云十二楼早与拓跋扶柳有所勾结,目的就是想要扶持异邦,进而吞没大唐,借此一全称霸中原江湖之积志。 事状已然清彻,烟云十二楼早已图谋不轨,凭借一己之力难成大事,这才傍上了大魏皇室这棵大树,希望在他数下遮风避雨,能得事半功倍之效。逆隔天冷冷道:“烟云十二楼总算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门派,怎的就成了奴颜婢膝,曲迎奉承的软骨头,老夫实是不解。” 姬如秋站在拓跋扶柳身旁笑着道:“逆老前辈,这并非是烟云十二楼迎合之举,而是良禽择木而栖。惟有审时度势,通晓世务,才可进退裕如,左右逢源。” 九阴白尸君应口接道:“如果舐痈吮痔,卖国求荣都算是通识世务,那么本君的膝盖还真弯不下来。废话多言无益,你既已随了异邦,明珠暗投,罪加滔天,那就更是该死。” 言讫,九阴白尸君右手虚握,一道黑色烟气自上而下盘旋而去,一道沉沉玄光闪处,九阴尸魔戟已是在手,冷气森森,杀气陡增。九阴白尸君提了九阴尸魔戟,动身就要上时,却见这松林四围,其圆如圈的中间一块空地上,开始逐渐晃震,不断飞迸激射处碎石飞屑,尘埃大起。 九阴白尸君将九阴尸魔戟重重插在地上,才算是堪堪稳住了身形,可是地震之感越发强烈,整座紫霞海都处在微微颤动中。九阴白尸君双目如电,落在自己手上,却见握戟之手左右摇摆不定,突然中央的空地上自地底下升抬起一座八卦紫石台来,中间盘坐着一具老者肉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松林走刀客 紫石台基外按八卦图阵布列,内据阴阳两仪,整座紫石台基就是一座八卦两仪阵,又有诸多珍奇宝物置于八卦方位的八处角落上,琅,璇玑,如意,珊瑚等等,不一而足。 紫石台基外围宝辉熠熠,比日争耀,而中央的一块石台上,摆着一块蒲团,其上盘膝正坐着一老者。 众人看紫石台中央的蒲团上,一披头散发,面莹如玉的老者正盘坐在蒲团之上,双目微阖,面色如生,两道长眉斜飞入鬓,飘然洒脱,朗有仙致。这老者一袭白袍如雪,腰间系一条金线丝绦,旁坠一块浑然可爱的璞玉,右手边上放着一方长匣,匣上有一青玉古瓶。 这时,众人见了紫石台破地而出,均已知晓这大概就是紫霞海老仙肉身本尊了。只是早闻他已兵解成了地仙,但看他面色红润,脸色直若生人一般,全不似业经身死许久之人。 当中,惟以九阴白尸君最为通晓尸首秘理与借尸还魂之类术法,他朝紫石台前走去,右手一晃,九阴尸魔戟化烟而散。手探腰际,捻出三根青丝般细,银光透亮的纤针来,随手朝前疾挥,之间三根银针如疾风一般狂射而去,正对紫霞海老仙面门与双肩三处地方。 咄咄咄三声微响处,那三根细若蚊足的渡魂引魄针一经进入紫石台基范围之内,就如泥牛入海,泥菩萨过江般被一阵结于咄嗟之间的五色光华给销蚀个干净。九阴白尸君一见这紫石台基上光阵恁地厉害玄妙,将余下银针取出,手扬处,一阵细如微雨,银芒灿亮的细针风驰电掣而去。 咄咄咄,一阵连珠密响,九阴白尸君所发银针又是悉数都如雪遇火,被销蚀个干干净净,毫无踪迹。九阴白尸君以太乙灵晶以阴火密炼,九九八十一日整方才炼制出来这样三十六根渡魂引魄针,未曾想今日竟是全数付在此处了。 九阴白尸君对着紫霞海老仙现在总算是有了心有余悸,心中恨恨的道:“这老怪物,死都死了,故弄什么玄虚,把本君精心炼就的三十六根银针尽数毁却,这老怪物殊是可恨。” 姬如秋娇声媚气道:“堂堂魔君竟也碰了一鼻子灰,看来这紫霞海老仙确实有些能耐。”说时,姬如秋玉手划过弱柳腰肢,取下一枚玉珏来,五指舒展,一手结出法印来,登时一道淡蓝色纹阵自掌心飞旋而出。双掌互搓,瞬间一道湛然绝世的蓝色光芒自掌缘溢出,双掌一开间,飞出一头通身蓝芒的祥兽来。 姬如秋双掌前推,一股精湛而又强悍的功行波动震荡开来,好似一阵狂风刮过,众人险些站立不稳,踉跄倒地。那块玉珏中封印着一头蓝火凤凰的兽魂精魄,方才姬如秋破开玉珏,就是要将蓝火凤凰释放出来,以此攻破紫石台周围的玄奇光阵。 一记清丽已极的凤啸声过后,空气里温度陡然炽烈起来,却见那头蓝火凤凰足有丈许之长,蓝瞳金爪,铁喙钢爪,顾盼神姿,颇是英武。凤凰背上密布着大片大片的琉璃般剔透的翎羽,正燃烧着淡蓝色的火焰,这使得周围的温度急剧攀升,恍若炼狱。 姬如秋清喝一声,双掌一推,那头蓝火凤凰舞动巨翅,宛若一颗硕大的流星陨石般朝紫石台上冲去。蓝火凤凰于空中长啸悲吟,将体内火焰聚至最巅峰状态,甚至已是直如真是的蓝火般飞撞而去。 蓝光火焰在毕竟紫石台基周围之时,瞬间火光一淡,几已熄灭。蓝火凤凰长啸一声,带着三分决绝,张口一喷,霎时一团冰蓝色火焰直有亩许般大,须臾间将整座紫石台基笼罩其内。紫石台立刻飞腾而起一道光阵,将蓝焰烈火阻隔在外,哔啵哔啵声里,蓝火冲天而起,上烛霄汉,整片紫霞海上空都已是一片冰晶盈透的蓝色火海。 姬如秋凝神静观,蓝火凤凰兽魂早已消融,化作一大片熊熊燃烧的蓝焰火光,拼命灼烧紫石台基上的强横光阵。那蓝焰大火却似有灵性一般,紧紧贴在在光阵表面,散发出尤为恐怖剧烈的火温来,光阵表面时有被蓝火烧得薄了几分,几欲破碎。奈何,这座光阵煞是厉害,蓝火聚拢于那处大肆燃烧,光阵也是聚出五彩光华相抵御。 蓝火足足烧了大概有大半个时辰,可是护台光阵并没有炼化得迹象,反而蓝焰火光逐渐暗淡,而光阵表面的五彩光芒则是耀如星月,长彻夜空。 一方势盛,一方势弱,自然会分出高下。没过多久,护台光阵就将蓝火凤凰所喷火焰消耗殆尽,在一溜火焰余痕消尽时,倏地一亮,即重又消于无形。 姬如秋见自己法宝并未破开护台光阵,不由急恼,纤手握处,一道如霜轻烟凝聚,嗡的一声剑吟,一把三尺来长,寒芒凛冽的霜烟已是在手。姬如秋黛眉倒竖,眼横凶滔,觑定紫石台基方向,金莲微是一顿,身子如烟,眨眼即已不见,仿佛被风拂散。 砰砰砰,一阵密响,火星四溅,白光遍布。姬如秋身形展动,速如疾电,手中霜烟在短短眨眼之间就是出了十多剑,或劈,或刺,或斩,竭尽平生之力,每一剑均有十足的威力。可是,姬如秋每一剑下,光阵只是淡淡闪出一道五彩光芒后即再无迹象,全然不受剑力影响。 霜烟频频刺击,仍是无果,姬如秋元气已是大为损耗,为保自己安全,决定保留几分气力,遂止住身形,不再攻阵。姬如秋望着紫石台内紫霞海老仙手旁的长匣与古瓶,就知定有重宝在内,苦于无计得进,只得怏怏自去。 这时,松林内又是传出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来,只是这次却是不同,并非聚众而来,似乎只是一人。众人举目朝去,一片松叶正被踩过,一面带黑甲之人走了出来,看他气宇昂轩,英姿飒爽,即知并非一般人等。 逆隔天朝来人问道:“尊驾深夜来此,意欲何为?” 这罩面甲之人已是不须多言,自然是步行上山的唐细凤。唐细凤目光四下巡视一番后,即落定在紫石台基上,一手指道:“在下受人之托,自要忠人之事,这紫霞海老仙遗宝须由我带走。” 话尤未了,就听见云啸天喝声道:“阁下有何能耐,敢发如此狂言,老夫纵横江湖大半生,自认从未遇到过对手,尚且韬光养晦,处事谦逊。想不到,这才初至中原之地,就遇上了这么狂妄无知之人,也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这大唐国风化所致。” 唐细凤朝答话者望过去,目光锋利如刀,落在那老者身上时,却觉出一丝凌厉杀机,问那老者道:“你非本国中人?” 云啸天指捻长髯道:“老夫乃是北地之人,虽属唐疆,却非唐国之人。” 唐细凤轻声一笑,对这个老者倒是大有兴趣,看他一副聪明绝世的样子,怎的说话竟却是如此笨头没脑。 云啸天见他发笑,心中横怒,剑指道:“你这小子,老夫说话有何可笑之处,你却当面嬉笑,难道就不怕老夫将你当场杀了。” 唐细凤临危不乱,处变不惊,这些临阵对敌之事早已锤炼得有十足火候,故此口气仍是平淡之极,道:“若要杀我,却非易事,不过在动手之前,倒有一个问题想请赐教。” 云啸天拂袖侧立,口中火气不减,暴怒道:“你有何话说?” 唐细凤剑眉一竖,语气已自着冷,太虚境修为已自缓缓释放出来,一股水纹般波动掀澜不歇,在场诸人无不震惊。当中,九阴白尸君对这股功行的波动最是熟稔,可是一时之间急急想要想起,却是无论如何也思忆不起。 众目惊愕,无须赘述。一阵山风徐徐吹来,身心一畅,唐细凤吐声道:“既非本国之人,那么就算我杀了你,也是无干法纪的,你道是不是?” 云啸天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暴跳如雷,抽下腰间钧天玉斧就要战他。不意,正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逆隔天却是发话道:“阁下好大的气性,在我唐国地界上就想轻轻易易的杀人,我看你无视本朝律法是假,全没有将我们这帮人放在眼里是真。” 云啸天朝逆隔天望去,目光里的杀意已如滔滔江水,翻滚不休,声势骇人,朝他道:“这么说来,阁下也想掺和进来?” 逆隔天手中金光一闪,金奎剑苍吟一记,登即在手,道:“并非逆某仗势欺人,而是阁下行事逾规越矩,实在过分。” 云啸天鼻中一哼道:“你以为凭你们这些人就可以胜了老夫吗?告诉你们,老夫既然来了,自然有所准备。不过你等现在束手就戮尚不算晚,若是等老夫法宝祭出,只怕尔等形神俱灭,化作劫灰,那就为时晚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百毒蜈蚣 峥然一声拔刀出鞘的声响,秦关等人业已抽出刀来,为逆隔天助拳,朝云啸天道:“今日我中原高手会你域外奇人,不过今日并非是为门派之别而起的江湖争斗,所以无须公平起见,合众全力,定能擒杀于你。 ” 九阴白尸君伸手一握,九阴尸魔戟锵然一声,立握在手道:“本君今日前来只为一人,不问其他。至于你们是否战得过他,本君并不关心,不过姬如秋的命必由我取,谁要先手将她杀死,可别怪本君戟不认人。” 姬如秋面色森冷,凝气一层寒霜,朝九阴白尸君喝道:“路鸣泽,你就当真这么想要杀我,你可知道,杀了我是什么后果。” 九阴白尸君嘴角微微吊起,邪魅一笑道:“哟,姬楼主是真气着了,竟是直呼本君名讳了。绝色佳人,我见犹怜,杀之可惜,争奈你投效错了主人,更靠错了大树。”正话间,路鸣泽已是挥戟来取,一道玄光如疾电而来,神速莫测,只一眨眼间,就已欺至姬如秋身前。 姬如秋手腕轻抖,霜烟凝出,立时迎了上去,呛然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一大片明亮闪耀的火星倏地亮起,将夜空都照亮了几分。砰砰砰的连声响起,路鸣泽手中巨戟朝姬如秋狠力劈刺而去,一道道玄光如浪拍去,姬如秋竟是几不能支,转眼就要败下阵去。 突然,正在交手之时,拓跋扶柳纵身跃上,以手中折扇作为兵刃,与路鸣泽战在一处。路明泽一心要取姬如秋之命,并没有多在意拓跋扶柳从旁袭扰。不过拓跋扶柳也非易与,一直从旁袭扰,路鸣泽不胜其烦,一戟将他手中折扇挑飞,挺戟一刺,正中肩窝,血透重袍。 云啸天见状,急忙朝路鸣泽一斧挥去,一道湛然莹透的半月状玉华朝路鸣泽。路鸣泽将戟前挥,顺势挡下,只是那道斧光极是厉害,路鸣泽手中巨戟疯狂剧颤,虎口处已自裂开一线血痕,丝丝滴滴的鲜血横溢而出。 逆隔天与秦关众人手仗刀剑耸身就要跃上,怎料,云啸天解下腰间的朱漆红葫芦,揭开木塞,就见从里面涌出一股极强的阴风来。接着,耳边就听见细细密密,叽叽喳喳的细碎声,从里面飞出一条条尺许来长的腥红飞物来,裹挟这腥风惨雾劈头盖脸的飞冲而来。 这些浑身发着红光的小东西宛似一阵暴风骤雨朝众人身上飞去,伴着腥风秽雾阵阵,众人欲呕。这些尺许来长的红色长虫子,背甲血亮,腹下生有百足,能够飞空凌风,也能在地上疾行,且会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声音本不大,可是禁不住这成千上万的一弃厉啸,自然难撑。 云啸天口中念诵一篇咒语,那些血甲长虫就愈加疯狂的望人堆里钻去,内中逆隔天功行最高,伸手抓来一只,发现竟是蜈蚣。然而,与寻常蜈蚣不同的是,这些蜈蚣眼睛豆绿,闪发幽芒,腹下百足都细细小小,却利如刀锋,碰着就伤,挨着就破,嘴两边还有弯弯的小爪子,用来释放毒雾,并在吞食时起到推挤食物的作用。 大片毒雾瘴气从这些毒蜈蚣的嘴里喷涌出来,化作一团团淡绿色,带着刺激气味的雾气瘴烟,将众人齐齐裹在里面。森森雾气里,一条条前臂般长,却是极细的红光宛如赤电般在里纵横交错,嘶鸣声尖锐刺耳,整座紫霞海山顶上空都成了红绿相杂的迷幻世界。 嚯嗤一声,秦关背后被一条毒蜈蚣的利爪给抓出一道狭长的血痕来,背脊上的皮肉早被毒蜈蚣的尖利细爪给抓得血肉模糊,滴出淡黄色的毒液来。秦关当即深觉一股毒气自血脉中肆意涌进,立取一粒尸虫辟毒丹吞下,并用内力强压毒气自伤口处逼出。 殊不知在秦关服丹之时,早被云啸天看见,并朝他大声讥笑道:“别白费心机了,老夫这百毒蜈蚣自成卵之时就开始为各种毒草毒花捣成的汁,成虫之后又已各种极具灵性的毒物投喂,它的身体内的毒性,可以说是百毒之王,寻常丹药根本无法制得住其霸道毒性。” 秦关恶狠狠的龇着牙道:“是嘛。”说时,一刀朝背后由上而下劈下,登时掉下一块近两尺长的皮肉来,再看那块鲜血淋漓的皮肉已是是黑紫之色。秦关运起雄浑内力,将毒气逼至左手之上,霎时整只左手又黑又紫,秦关挥刀咬牙将左手斩了。 刀锋过处,一只手掉在地上,秦关扯过一块布条将断处三两下就裹扎了,提了刀尤自冲杀而去。云啸天捋须沉吟道:“此人倒是极有血性,不过血性过刚,难免看事情会一叶障目。” 绿雾光影里,飞腾而起的一线线红光扑在众人身上,爪抓口咬,或深或浅都中了剧毒。然而,当中有一人却是丝毫不受妨碍,那就是唐细凤,凭借着刀法精湛,又有北冥玄功护体,自是得以护佑全身。 云啸天望见毒雾中唐细凤四周均被百毒蜈蚣围住,可是受其体内一股玄异力道摄住,不敢攻进,不禁抚髯道:“为何这小子全不受我百毒蜈蚣影响,看他神气,并无虚耗,难道是他有何辟毒圣宝傍身,这才能却百毒。” 云啸天让拓跋扶柳安坐一旁,自己已是提了钧天玉斧纵上,与唐细凤战在一处。这钧天玉斧乃是荒古之时伏羲所拥,妙用玄奇,力道更是举世罕匹,何况是云啸天这等顶尖的高手驭用,自然更生厉害。 一斧过去,斧光如电,劈空有声,唐细凤猛觉一道杀气凛然,从侧突至。以唐细凤刀法之强,已是无庸去看,凭着对杀气的精准捕捉,就算是身处黑暗也一样可以分识得清清楚楚,纤毫不差。 呛啷一声,斧光若神龙直扑而来,唐细凤目光略斜,手中长刀朝右侧臂弯挡去,只觉刀身猛地一震,刀面立时贴近了臂肌,整个身子都被震得倒退几步。嗦的一声,刀锋斜指向地,唐细凤双眉紧蹙,口中却是大喊一声:“来得好。” 嗡的一声苍越刀鸣,唐细凤手中长刀已自发出淡淡青色刀光,正是般若刀气。云啸天虽不练刀,不过对这刀气却是极为熟悉,当一名刀客的刀法炼至极炉火纯青之时,方有可能炼出刀气来,这其中尚不知要付出多少努力血汗,可是看眼前这人,年纪决计不过弱冠,却已是修炼出般若刀气,实在举世罕闻。 自唐细凤下了白莲峰,这还是他第一次动用般若刀气,足以佐证云啸天乃是不多见的强劲对手。刀锋一侧,闪过一道亮光,唐细凤深一凝气,后点步抢攻,咄嗟就已欺近云啸天身畔,刀鸣声响处,已是雷霆万钧般斩下。 青光刀气若一道长虹而下,云啸天惊骇之余,心中急急念道:“好快的身法,我一生遇上过无数厉害刀客,可若说高拔众筹,卓然绝伦的还是此人。”一念方罢,余啸天提斧将刀架住,不过很显然他估量错了唐细凤刀上的力道。膨隆一声,云啸天只觉斧上如压重山,整个一下子身子经受不住,就已单膝跪住,沙石走飞,尘埃炸圈。 唐细凤一刀落下,云啸天就已不支,不过这玉斧乃是有数的神器,自有抵御外力的妙用。砰然一声炸响处,唐细凤的长刀就已受到一股强震之力,将自己震退出去十多丈之远去。 拓跋扶柳见师父失了机,冲上前来就与唐细凤敌住。唐细凤是正大光明之人,见拓跋扶柳手无兵刃,挥动双拳来打,心中倒是对他刮目相待,所以只以刀背封挡。云啸天口角已自渗出血来,他并非修炼功法之人,不过是炼炼毒物而已,是以不敌唐细凤刀气罡猛。 拓跋扶柳与唐细凤过招数合,均已极大优势占住局面,若要下杀手,早已将其一刀枭首。云啸天调一口真气上来,才觉舒服些,忙朝拓跋扶柳警道:“柳儿,回来。” 正与唐细凤斗得不可开交之时,拓跋扶柳听到恩师警呼,虚晃一拳后就跳出阵来。唐细凤也未顾拓跋扶柳一拳虚晃,飘然纵出一丈之远,轻轻易易的避将过去。 长刀归鞘之声响处,唐细凤缓缓走出,气息未尝稍乱,朝云啸天道:“今日之局,本就是中原江湖之争,你既自认邦外之人,那就更不该预手。今这一刀算是叫你长个记性,以后再行走于江湖之上,须谨言慎行,否则一旦杀劫临身,悔之必晚。” 云啸天胸中气愤愤,圆瞪凶目道:“今日之仇,老夫记住了,不知阁下可否通下姓名,也好教老夫刻记在心。” 唐细凤四目直对云啸天双眼,声音已是冰冷至极,那一个个从口中吐出的字就好像金鼓般擂起,道:“唐细凤。你若不服,尽可找我,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听说我的名头。” 云啸天紧咬牙关,郁怒难平,朝唐细凤道:“唐细凤,老夫倒要看看下次你还有没有机会说此狂话。”说完,扭头就要走,却又被唐细凤拦住,道:“阁下慢走,还请将这些个剧毒蜈蚣收走,若是灭在我的刀下,岂不可惜。” 云啸天气得长髯直抖,不过终是强压下去,解下腰间红葫芦,揭下木塞,口中急诵真言,霎时那些蜈蚣犹如狂风骤雨般朝葫芦口掠进。塞上木塞后,云啸天朝拓跋扶柳道:“柳儿,咱们走。” 二人走时,一旁的姬如秋却是慌了神,叫道:“云宗主,拓跋公子你们走了,我该怎么办?” 云啸天头也不回,冰冰冷冷的回道:“姬楼主,好自为之罢。若得性命回去,就与大楼主说改日云某一定亲自登门拜访。” 姬如秋一听此话,当时急恼攻心,指着云啸天与拓跋扶柳大骂道:“你们两个没心没肺的混账,方才我来助你,如今置我于险境,不闻不问。我回去定要禀报楼主,由你等自生自灭。” 云啸天与拓跋扶柳想扶相持走进了松林里,一片片雾岚间,早已没了踪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玄金刀 绿雾蜈蚣尽去,一场苦斗的众人终于得以解脱,心中都对唐细凤报以感激,嘴上虽然没说,可是都已作定主意,甘愿将紫石台基上紫霞海老仙异宝拱手相送。 姬如秋趁势欲走,却不知早已被路鸣泽盯上,路鸣泽斜目一瞥道:“姬楼主,这么就想走了?”姬如秋冷若冰霜道:“难道魔君还有何吩咐?” 路鸣泽笑似鬼魅,点了点手中的巨戟,道:“本君早已说过,你的命必由我取。”说完,哀叹了一声,道:“看来美女子是找不到了,不过倒是可以完成第三件事,那就是杀了你。” 姬如秋素手才握霜烟,喉间一道玄光过处,一股透体的冰凉之意袭至,美目一翻,已是栽倒在地。路鸣泽缓缓蹲下身子,一手轻轻拂过姬如秋犹温的艳魅脸蛋,大是不舍道:“好好的一个美人儿,却是跟错了人,可惜了这副上好的皮囊。” 姬如秋岫烟楼门下弟子见师尊已死,纷纷想要走下山去,可是路鸣泽怎不知纵虎归山之理,尖啸一声,提戟扫去。一道丈许来长的玄光呼啸而去,那些岫烟楼弟子均被拦腰斩断,断成两截,栽倒在地上,无一幸存。 收拾完岫烟楼残部,众人才围向唐细凤,拱手一礼道:“少侠活命之恩,同于再造,今日我等聚集于此,本意在于这紫霞海老仙之物,本是一场中原门派的内争。孰料,半途却是冲出魏室之后,局面又成了敌国交锋,若非少侠出手,我等怕是均要葬命于此。我等权衡再三,决定将台上之物奉送少侠,一件不取。” 唐细凤点头道:“如此自然最好。”正待回身向紫石台基走去时,逆隔天又道:“少侠,这紫石台基外有一座玄异光阵镇护,我等搏尽全力,未曾伤及分毫,少侠若要取宝,还要从长计议才好。” 唐细凤略带深意的哦了一声,依旧转身过去,抽出鞘中长刀,手中已自运足真气,内力业经运转巅峰。长喝一声,纵身跳起,手腕动处,长刀上般若刀气已自勃发,朝紫石台基上此时尚未现出行藏的神异光阵上砍去。 轰隆一声巨响,唐细凤手中长刀力发千钧,挥斩如电,登时只觉有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道在将刀锋抵住。不过,这神秘力道倒是奇怪,初时只觉铜墙铁壁般坚不可摧,跟着犹如斫在一团棉花上力道尽卸,软软绵绵的,可以说是以柔克刚之力。 本来若以寻常刀客,这记刀攻定以落败收场,可是唐细凤炼有般若刀气,本就有阴阳互济之力,遇刚则柔,逢柔反刚,互为顺逆。般若刀气附于刀锋之上,刀势颠覆,刚柔并济,施展出极为玄妙精微的刀境,那光阵上五彩光华急急促闪,爆炸出一道气浪来,唐细凤飞离出去。 双足点地,双膝微屈,唐细凤一刀插在地上,只感觉胸口余震不断,心脉竟是因此险些错乱,抬首望时,光阵并无碎裂之象。及见如此,唐细凤不由眉头一皱,心念道:“难道我的般若刀气没有破开光阵,真是异事。” 这时,逆隔天走上前去,对唐细凤道:“少侠,老夫说过了,这光阵极是厉害,任凭刀砍斧凿,戟斫剑刺,就是不开。” 唐细凤缓缓站起身来,朝紫石台基处静静望去,心中不解,本该已自破开的光阵为何微恙无显,怪异真极。再朝手中长刀看去时,已自卷了刃,还有几处刀身已是震开细微裂纹。 正待这时,突然紫石台基上五彩光阵倏地亮起,光华直逼上天,耀似朗星。跟着,一声镜片碎裂的咔嚓声传出,一声方毕,另一声已自迭起,稀里哗啦一阵裂响,这座光阵终是分解碎裂开来,化成五色晶光散开。 唐细凤暗舒一口气,眼神才是镇定下来,走上前去,紫石台基外侧异宝纷纷爆裂开来,化为轻烟。逆隔天与一众人物见了,不由俱生寒意,幸亏是将宝物拱手相让,若是硬抢生夺,十九怕不是他对手。 唐细凤走上前去时,一阵清风过处,生出丝丝裂纹的刀身终是不耐,咔咔擦擦的一阵断裂开来,成了废铁,掉在地上。听此断裂声,唐细凤低下头看去时,手中只剩下一截刀柄,苦笑一阵,就丢在地上。 走上紫石台基,蒲团上盘坐着的紫霞海老仙肉身突然泛起一阵阵水状波纹的宝华,自肤下隐隐透出,随风化作一股强大却又无比温和的灵气散去。与此同时,紫霞海老仙手畔的长匣开始不住的颤抖,匣中刀啸之声直冲云霄,好似随时要破匣而出。 唐细凤朝紫霞海老仙肉身躬身一拜,浩浩天地之间隐隐可闻一道浑厚凝润的老者之音,徘徊山岳之间,游荡川泽之上。唐细凤微微阖上目去,细细听去,忽远忽近,似真又幻,其中秘义奥理尽落于耳内,陈在心头,细一寻思,唐细凤一笑而过。 蒲团上肉身化尽,纤尘不染,唐细凤俯身取了青玉古瓶在手,只觉入手生暖,澹澹生烟,古意盎然,温润如玉,大觉不凡。轻揭古瓶,只觉一股晶芒冲天而起,紫金色毫光喷涌直射,一股奇妙丹香随之晕出,逆隔天见状惊叫道:“肉圣元丹,居然是肉圣元丹。” 唐细凤微微侧目,道:“前辈识得此丹?” 逆隔天心中狂惊不已,声亦颤微道:“少侠不知,这肉圣元丹极是珍罕,惟有踏入仙道之时,以本命精血炼制方可。要知人若成仙,其血必异,这肉圣元丹也因此丹效剧增,而达玄异之效,自蕴仙气。若是服下此丹,则命机尽改,立具仙气,只消修炼得方,必有肉身成圣之果。” 唐细凤细细瞩目望去,嘴角一弯道:“这倒是个好东西。” 众人见了如此世上罕有的仙丹宝物,怎不心痒难耐。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出手抢夺,那么后果会是怎样的,已是不消多讲。只不过,这紫霞海老仙兵解仙去,遗下若干重宝,与众道上门派抢夺已实属不易,谁曾料半路又杀出个唐细凤来,将全盘局势全部打乱,他倒得了渔翁之利。 唐细凤将肉圣元丹收在怀里,手点上那方长匣,匣子乃是紫红桃木所制,并无任何珍奇之处。反是匣中之物让唐细凤很是好奇,手一触碰上长匣表面之时,一股无形无状的波动就已四散开来,三番而止,匣内一股凌厉威横的气息已自呼之欲出。 唐细凤轻轻揭开木匣盒盖,进入目帘的是一把金光耀目,仙气弥漫的错金刀。匣中金刀长约四尺,色作玄金,剑柄以玄晶铸就,坚硬不摧,而剑身则金碧辉煌,间以流水线般精美超凡的玄色纹路,刀锋处寒光湛湛,隐隐自生出一派霸道威横的杀气。 这把玄金刀剑身形态本就非凡之极,而且又经紫霞海老仙倾尽心力炼制,再加上仙气涌荡,更加精工华美,入目处,无不金玄交错,熠熠生辉。轻落处,抚了几下宝气暗蕴的剑柄,唐细凤旋即握了上去,玄金刀上金光一闪,黑芒一亮,登即有气动天下,威扫八荒的至尊之意。 唐细凤将玄金刀从木匣中取出,轻轻一振,立有轻吟声响起,刀锋动处,山川江河与江河海泽无不幻生幻灭,似从眼前过经。略一凝神,提聚起真气,再一挥剑时,刀气勃勃,仙力煌煌,竟给唐细凤一中如凭空晋升一阶的沉着自信之感。 玄金刀使来颇觉轻巧,甚是称手,其实并非是玄金刀不重,而是唐细凤惯用了之前那把长刀,又有太虚境的六品底子,只消并非是真正的仙剑神刀,都可运用适意。轻舞了几下玄金刀后,唐细凤重又将它放回匣中,这才发现在里面还压着一册典籍。 唐细凤并没有取出典籍来,时已发白,旋即合上木匣盖,背在身后,向一众人道:“各位,在下身有要事,就不羁留此地了。” 说完就要走,才走了几步就被一道人声拦道:“阁下刀法精湛,本君自心底佩服。可是,阁下一声不吭就想带走这下紫霞海老仙留下的异宝,将来传到江湖上,本君的面子可是不大好搁。” 唐细凤略一偏首,侧目瞥道:“哦,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解决此事呢?” 路鸣泽走了出来,声音略带阴沉道:“倒也简单,无非二法。这一嘛,就是本君与阁下切磋一场,不过本君若是胜了,遗宝依旧分毫不取。这二,就是阁下告知本君,就请受何人所托,冤有头债有主,本君可以不为难你。” 唐细凤道:“今日已开杀劫,本不在乎多杀一个两个,可是佩刀毁去,无心再战。不过,你既然想知道唐某受何人所托,那就索性告诉你,那人便是,青衣客。” 一听见青衣客三字,路鸣泽浑身一颤,直若筛糠,手指着唐细凤惶悚道:“你,你是那晚……” 唐细凤轻声一笑道:“这下你不用怕江湖上再传非议了罢。” 路鸣泽退后几步,再不则声,只是堂堂九阴白尸君竟是公然惧敌,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无奈众人不知其中情由,自是揣度不透,也就此作罢。 唐细凤一路飘然下山,一径回了云宿城。到了客店,推开房门,正见洛卿儿伏案正睡,轻轻带上门,正要拿衣物给她披上时,已自醒来,杏眼流波,黛如春山,一下子就扑到唐细凤怀里,淡淡已有哭腔道:“小凤子,你以后别把我一个人丢下好不好,我怕,我怕你会出事。” 唐细凤轻抚过洛卿儿的鸦鬓,温言告道:“不会的,我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这世界上除了我自己要自己死,别人奈何不了我。” 洛卿儿听后,抱得却是更紧了,在那一刻,唐细凤终才隐隐约约的解悟了何为玉人泪,贯心肝,万军千马,不敌那最是一低头的温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终离城 不知自何时起,唐细凤的心一直似一片四面围截的大海,虽然辽阔宽广,却无人问津,充斥着一腔绝对寂静的孤单,这样的日子一直从拜入白莲峰门下时才略有好转。 目下逡望着正搂在他自己怀里的洛卿儿,她无疑是疏浚狂涛骇浪于未成形前的最耀眼光明。 江湖上许多人以为惟有做到冷酷无情,刀口噬血才能真正成为技艺绝伦的顶尖修行者,起码唐细凤原来是这样想的,所以他的刀若是能一刀致命绝不出第二刀。与其说是刀剑无情,且不若说是用刀剑的人冷狠,也正如此,世界从无无情刀,惟有无情客。 可就是这样一个以刀为命,常伴孤独的人竟然心上初次感受到了温暖,或许它并不如何轰轰烈烈,但却是真真实实的改变了唐细凤对刀乃至是刀客的看法与理解,就好似恍然进入了另一番世界。在那里鸟鸣山树,静水空流,一切都变得细腻而真实起来,或许这就是唐细凤从心底里渴望而不可求的罢。 洛卿儿就似这样,紧紧抱着唐细凤许久,一颗空落落的心总算是安下,她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抑或甚至是独为清流的个性都在此时产生了异变。因为从前她关心的只是肚子,而现在只要自己怀里抱着的这个男人离开一会,她都觉得前所未有的孤单寂寞,仿佛连太阳都不够温暖了。 互相拥抱着,彼此无言,却早心意了悉,女子男子皆是一般,总禁不住温柔刀、多情剑来摧! 洛卿儿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双臂,原来双眼已自通红,清泪莹莹,扬起那张惹怜惹爱的小脸蛋道:“你说,小凤子,要是咱们从来没有遇见过那该多好,我就用不着因为见不到你而提心吊胆了,依旧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不顾世俗眼光的小叫花。” 唐细凤用拇指细细拭去她眼角的泪珠,轻声温慰道:“如果那日我不揭下榜文,你也未曾撞上我,从来也未有过这些快乐简单的日子,只在匆匆人流中擦肩而过,缘未起,分未至,我,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是我内心最渴望的。” 洛卿儿莞尔一笑道:“小凤子,那你最渴望什么?” 唐细凤突然住口不语,沉吟良久,朝背后刀鞘中的玄金刀望去,淡淡回道:“天下无刀戈,有情人终成眷属。” 洛卿儿听了一脸心悦甜腻的笑了,轻将脸儿靠在唐细凤的胸膛上,道:“天下事,我不问,只是你,我至死不渝。” 晨间,自窗外投进来一道柔和日光,正照在唐细凤脸上,手中抱着洛卿儿的脸,这一刻世事逝如流水。而在唐细凤与洛卿儿眼里,事如浮烟,人似青山,浮烟或游或止,或笼或散,最终都会往逝,惟有青山永固,慕心昭昭。 正在温情动人之时,一阵叽里咕噜的饿声响起,洛卿儿把嘴一撇,朝自己的肚子望去,幽怨道:“不争气的肚子,这时候响了,人家还想在你怀里多搂一会呢!” 唐细凤心上一乐,笑道:“我又跑不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去罢。眼下云宿城中事已了,该是时候走了。” 洛卿儿黛眉一蹙,不解道:“走?去哪儿?” 唐细凤脱口道:“以天下之大,总有你我游历之处,人言西蜀风景最幽,乃是天下形胜之所在,钟灵汇秀,云山烟波,咱们就去那儿罢。” 洛卿儿听有绝妙风景,自然欣然愿往,高兴得载歌载舞了半日。二人一同下了楼去,依旧来至那包子铺,自如坐下,照着以前的日子一般点了早点,两人高高兴兴的谈笑。待至饭毕时,唐细凤与洛卿儿离了包子铺,望这云宿城中繁华街道上走去。老板来收拾桌面时,发现桌沿摆着一锭银子,边上是一副筷子,却各无交集,平行而置,老板似也懂了,笑着收拾了碗筷。 唐细凤领着洛卿儿在云宿城中痛痛快快的玩了一整日,到了晚间,就在路边摊上吃了一碗热腾腾蛋花粥,乘着晚风习习,三两行人在街,却也幽然生趣。吃完了粥,唐细凤与洛卿儿一径回了客店,一宿安歇,直至天明。 东方露白之时,唐细凤就已早早起身,收拾好行装鞘刀,发现匣内还有一册古籍,当时在山上并未在意,这下翻开看时,发现竟是一本功法秘籍。目光落处,在卷首上处有古篆“玄阳逆生诀”五字,披阅扉页时,才晓这册秘籍上所载原来是一门极高深精妙的上乘内功心法。 相较于之前唐细凤一直修炼的北冥玄功大为不同,可以说是相悬绝大,北冥玄功以含蓄内敛为主,而玄阳逆生诀则已纵横霸道见长。匆匆一览,唐细凤已是觉出这册内功心法妙用无穷,精微玄绝,临行时一同将师尊之前所赐的碧海潮落三生天同存一处。 这时,洛卿儿敲门进来,依旧淑美端静,小脸蛋粉光红润,云鬓低挽,青葱十指尖尖,温温润润的,宛似玉雕冰琢,合于身前,道:“小凤子,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啊?” 唐细凤背好鞘囊,随口回道:“现在就走。”说完,就与洛卿儿下了楼,与掌柜的结算了房资,朝了云宿城外走去。 西蜀地界位西南,距离云宿城千里之遥,山重水叠,路远迢迢,中间不知隔却多少险峰峻岭,奇川大河。不过唐细凤却不嫌辛劳,这也许就是生的意义,尤其是作为一名刀客,当胸括天地,志囊四远,可是洛卿儿并不这么想。 “哎哟,小凤子,我走不动,走好远了已经,咱们歇歇罢。”说完就一屁股坐在路畔的一块大石上,翘起腿,一手捏捏脚掌,口里还怨苦道:“哎哎,你怎么不停啊,咱们歇会不好嘛!” 唐细凤掉转过头去,朝后望去尚自相隔不过里许的云宿城,也不知是该哭该笑,朝洛卿儿道:“卿儿,咱们才走了这么点路,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西蜀境内,而且就这么一点路,你都已经歇了五回了。” 洛卿儿被唐细凤这么一回击,心里倒是有些羞嗔了,带起三分哭意道:“我也不想嘛,可是我脚真疼得厉害,实在是走不动了,要不你背我,那就不耽误行程了。” 唐细凤一摇头,无奈只好回头走去,蹲在洛卿儿身前,道:“上来罢。”洛卿儿笑嘻嘻的把脚穿回鞋子,身子略一前倾,就已伏在唐细凤背上,一下子就觉得不用自己脚走路真是舒服太多了,道:“天生我足必无用啊!” 唐细凤笑她道:“你可别随便篡改人家诗仙的句章,人家李白胸藏经纶,口吐珠玑,游侠好义,可是咱们大唐国鼎鼎有名的剑仙。哪天被他知道你瞎改他的诗,看他能饶了你。” 洛卿儿盈盈而笑,露出两行贝齿如琼玉,道:“我不怕,反正你会保护我的。” 唐细凤也不回她了,发步就往前走去。因为在白莲峰修炼的缘故,又加上有北冥玄功护庇,内力充盈雄浑,唐细凤的气力比一般人高出不知多少筹去,所以堪堪走了一日,也不觉有多疲累。 这一日间的路程足有四十余里地,洛卿儿伏在唐细凤的背上稳如坐轿,时而轻轻晃荡几下,还觉轻巧惬意。手里拿着从街上买来的吃食,一口接一口的放在嘴里。唐细凤也不饿,却是硬要塞进一口在他嘴里,可以说这一路走来,唐细凤不仅脚累,嘴也累。 正抵暮晚之时,唐细凤与洛卿儿正巧走至一座百户规模的小镇,镇上灯火寥寥,人烟并不如何盛茂。唐细凤与洛卿儿携手走进,夹道两旁的人家都已早早吹灯歇下,整座小镇上只有一家旅店还高挂灯笼,未曾关张。 二人前往投宿,进得店内,一身形干瘦的老板正手把着笤帚扫地,抬头见有二客到了,眼间闪过一丝喜意,不过转瞬又如石沉大海,消失不见。老板衣着朴素,一领淡蓝长衫,一件饰物也无,走将过来朝唐细凤施了一礼道:“二人客官,可是打尖住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岭不行客 四顾逡巡,唐细凤即点头应道:“对,今晚歇一宿,明早还要赶路。 ”话才说完,这瘦骨嶙峋的老板却是笑了一声,问道:“两位客官,并非本地中人罢。” 唐细凤隐觉当中事有曲折,遂道:“我们一路游玩至此,不知此地情形,还请掌柜指教。” 那老板听后却是连连摆手道:“我奉劝两位还是原路走回,前头无路,无法通行。” 洛卿儿从旁急道:“怎么没有路,来时分明看见前头有一条山道通前,你这掌柜的怎么睁眼说瞎话,难道欺负我们路生不成。” 老板连忙告罪道:“这位小姐可是真真实实错怪我了,前头虽是有路,却也与无路一般,只因那前头一座山岭上住着一头大大的孽龙,堵住来去之路,久而久之,那岭也就叫个绝客岭。也因此,咱们原本热热闹闹的镇上减少了许多人气,现在整日就如乱葬岗一般,没个动静,连我这生意也,哎。” “绝客岭?”唐细凤口中随着念道。 老板说完话就朝柜台里面走去,翻开一本账簿,闻名二人名姓,遂用笔写明了,上了楼去为二人指认好房间。放好行囊,唐细凤与洛卿儿下了楼去吃了一餐饭,随后二人各归房间休息去了。 唐细凤掌上灯来,取出玄阳逆生诀,坐于灯下,细细读去。约有一炷香的功夫时,唐细凤不经意间依着书中运御真气的灵诀运用开来,登即膻中下气海真气,热如岩浆,好似一块烧得通红的铁块置在腹内,滚烫炽烈,真气翻卷如龙,势难遏制。 气海顿时热似烘炉,蒸蒸白气不住自唐细凤顶心处盘旋而出,口中吐气时亦伴有隐隐雷动之声。唐细凤知是玄阳逆生诀在发挥效用,立摄心神,息机除虑,待得片刻功夫的光景,气海内的热气终于消散下去,再观时才发现真气竟是凝实雄厚不少。 徐徐吐了一口残气,唐细凤细声道:“这门玄阳逆生诀果然妙用非凡,此诀不依无中生有之炼法常理,而是自有中衍实,可谓是一条另辟蹊径且匠心独运的功法秘窍。这紫霞海老仙所遗肉圣元丹,玄金刀与这册玄阳逆生诀可以说件件是珍,般般为宝,为我所得确实饶天之幸。” 悄自收住功法,正要上榻安歇之时,桌上玄金刀在鞘内不住震动,发出阵阵剑吟,似乎是在昭示着什么。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唐细凤吹了灯,归了榻,解衣而卧,依旧以刀作枕,方才睡得香甜。 咕咕咕,一阵嘹亮的鸡鸣将唐细凤从睡梦里叫醒了来,自从在山里时常听见锦鸡打鸣后,下了山来后,却是好久不曾听过公鸡司晨了。 推开窗时,却是一股极腥臭浓烈的腐臭血味来,刺鼻欲呕,唐细凤忙把窗户带起,可是房间里还是吹进不少这臭恶秽气来。取了刀,唐细凤来至洛卿儿门前敲了一阵,开门时却发现一个面罩紫纱,连头带面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 女子见唐细凤一脸惊愕,这才揭下面纱来,却是洛卿儿,唐细凤问道:“你是不是也发现了外面浊气熏天,难以抵受。” 洛卿儿一脸怨苦道:“可不是嘛,早上本想趁着天气晴好,呼吸一下这空山鲜气来的。谁知道,一推开窗,就扑面吹来一股浊臭腥气,臭翻天了,没办法就只好戴个面纱挡挡咯。” 唐细凤拉了洛卿儿出门来,走下楼去,正劈头遇上了掌柜,忙问解道:“展柜的,为何今日外头如此浊臭熏天?” 那老板一头大汗,用袖擦了,咽了好几口口水方勉强说得动话,道:“大祸事了,大祸事了,绝客岭上的孽龙昨夜竟是杀了一头铁角岭背神牛,把个尸首丢在镇外的山上,血溢全山,腑脏流泻一地,腥气血味吹盖住了整个镇子。” 老板说到这里,才想起昨夜玄金刀为什么会不住的震抖,好似极为浮躁不安的神气,原来那孽龙昨夜是来至切近处了。唐细凤顾自嘟囔道:“这就是了,看来这玄金刀果真是一把仙器,竟有预警机先之神效。” 洛卿儿在旁听个半懂,问唐细凤道:“小凤子,你一个人嘟囔些什么呢?” 唐细凤走出门去,一股莽莽黄沙扑面,带着一柱柱贯天彻地的黑蒙蒙飓风旋过,天地之间突然变得低沉沉的,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之感让自己差点透不起气来。 这时,洛卿儿与掌柜的一同走出门来,掌柜的走至唐细凤一旁,朝镇子外西半天指道:“客官请看,那西头的紫竹山上神牛的尸体尚在。” 顺着掌柜的手指处望去,果见一座十五六丈高下的小山,山上野生着漫山遍野的修挺紫竹,紫意盎然,宛如一片似要望空飞浮而上的紫色云盖。在这座小山上头倒着一头同样足有十多丈长的庞然大物,蜿蜒于山脉之间,高如云岭,浑躯血涌,垂泄如瀑,自山空上汩汩流下。大片的血污内脏冒着大团大团的白色热气,萦旋在山头上空,经风一刮,全数到了小镇里来。 洛卿儿望去,睁大了眼睛,仿佛不可思议道:“那头牛好大只哦,是什么怪物能把它杀了,丢在这山上啊。” 唐细凤看得出奇的安静,脸上且惊且愕,且愁且思,手托着下颌顾自沉吟,不知该如何对付这样一头凶狠残暴的孽龙。这时,洛卿儿走至唐细凤身边,手背掩着嘴悄声道:“小凤子,你是不是作难了,心里想杀不掉这头孽龙,现在说回去又太丢面子,左右为难了是不是。” 洛卿儿说完就双手抱着粉臂,站定一边,脸上尽是得意洋洋的神气,好似一副早已料到的样子。唐细凤朝洛卿儿一望,简简单单的回了一句:“对于一名刀客来讲,迟疑不决或是心生惶恐都是致命的,眼中无敌人,才能做到真正的无敌。” 洛卿儿却是并不买账,切了一声,道:“怎么说都是你有理,理大过天,你大过理。” 唐细凤会心一笑,又朝紫竹山上的那头神牛望去,心中已是在盘算着如何诛杀那头嗜杀作乱的孽龙。这时候,掌柜的又说了一句话,让唐细凤再受一愕道:“客官,这头孽龙虽然厉害,可是要斩杀他还是有计可施的。” 唐细凤饶有兴趣的问他说:“何计?” 掌柜的又指着北面一座山道:“客官你看,在这片山脉里有一座粉墙黛瓦的小道观,观里有个老神仙,惯会降妖除魔,有天大的本领。只不过,那老神仙不喜俗务,从不出观门,咱们小镇子上的人每逢孽龙屠杀时,都会上山请他。可是,每次都是镇压,却不曾杀它,却不知为何?” 唐细凤蹙了蹙剑眉,正自要思量开来时,一旁的洛卿儿却道:“肯定是他没本事呗,要是要本事能杀了它,为什么不杀,还不是打不过,束手无奈。” 唐细凤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卿儿,你可能猜错了,既有镇伏之能,岂无诛杀之力。那观中的老神仙想必定是个擒龙伏虎的大能之人,世上有些高人就是性情古怪,众人往东,他偏去西,你说上,他偏下,性格禀异,言行脱俗。” 洛卿儿还是不信,依旧抱臂质疑道:“我看未必,你也别对那老神仙抱太大希望了,说不定就是个老酒鬼,邋遢虫,还是自己合计合计该怎么杀那头孽龙,早日动身才好。” 唐细凤略一点头,深深道:“且不知,江湖路第一步就如此艰难,也不知在何年月可以走完。走完之时再回首望去,那座江湖和自己设想的究竟是否一致同般。” 洛卿儿上来伸手挽住唐细凤的手臂,脸枕在臂上道:“江湖有那么重要吗?有我在就好啦,哪里都是刀光剑影,阴计阳谋,偌大的人间却无一点净土,难道不可悲吗?” 唐细凤目光沉沉,落于紫竹山上顾自回味着这一路所经历之事,他动手了,刀下死过人,也遇到了这辈子奋不顾身也要佑她无虞的人。然而,江湖依旧波涛汹涌,争杀不绝,他有些迷茫了,甚至开始怀疑手中的刀究竟代表着什么,是嗜血为快,还是作为一名刀客在做着他应当做的。 刀与剑中,究竟牵连着什么神秘的东西,能使江湖为之动荡不休,难道仅仅是欲壑难填吗?实然,在掌握着绝对的力量面前,人心易浮,在那些追逐着真正的绝顶造化的人心中,究竟是人在江湖中,还是心处江湖远,也许弄清了这个问题,一切都会有了答案。 唐细凤暗自思忖了许久,也权衡了许久,才重回到现实中来,心潮倏又寂定道:“一切的答案,上了山去自有分晓。” 洛卿儿摇着唐细凤的手臂道:“什么,你要去找那老神仙,为什么?万一他真是个性情古怪的老疯子,伤了你怎么办,不行,我不同意。” 唐细凤回过脸来,朝洛卿儿道:“你不刚刚还说他是个无能无为的邋遢虫呢嘛,怎么现在又反口说他能伤得了我了?” 洛卿儿脸上一红,一低头,讪讪娇羞道:“我那不是随口胡说的嘛,哪知道你真要去找他啊,反正我不同意。” 唐细凤抚她头道:“难道你忘了,我说过天下之人还没有能伤杀我唐细凤的人,不用担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通天观一缸,一剑,一老者 时近晌午,天日本辉,却无奈被一层浓郁固结的淡淡血腥气雾遮住,根本看不清今日的阳光如何晴好。 按着旅店掌柜的指示,唐细凤一路朝着北方山脉行去,沿途青山垂柳,翠湖白石,走着走着,竟不知是景是画,幽胜脱俗。 走了好半日,才走到那座小山面前,唐细凤抬头一看,这座山上柳树成荫,松篁青翠,鹿呦鸟鸣,空山花语,委是清灵出尘。山上白云流连,一股瑞气如一道匹连般冲霄而去,在半山腰处有一带粉墙黛瓦,与山水相映的道观云根。 唐细凤摄衣登阶,一路上了山去,这山磴石阶冉冉高上,足有九十九层之多,蜿蜒而上,抱山盘曲。唐细凤施展出精厚内力,衣襟带风,一步数丈的朝上疾掠而去,转不多时就已到了那座道观面前。 落目一处,正是这座道观门首的匾额,上本有泥金大篆书的“通天观”三字,可是上面字迹早为风雨所蚀,霜雨所磨,几已是看不太清了。道观的两扇迎客铁心木门也都倾歪一边,上头还筑着一雀巢,里头还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乳雀低低的啾啾叫声。 及见这一番景况,唐细凤心道:“这哪里有半分玄门庄严之地的气象,倒像是破落庄户的门庭,也不知道住这里头的老神仙还在不在人世?能不能降得孽龙?” 自相思忖了一阵子,唐细凤带着内心忡忡疑虑走了进去,举目四观,是一片杂草丛生,遍地枯黄落叶的空地,荒芜败落的景象已是到了极致,此刻唐细凤所立之处正与前头的主殿遥遥相对。 再望两边时,才发现两带粉墙早已坍塌败坏,墙根下尚有残石落枝覆上,石上苔藓成斑,枝际苍黄槁枯。在唐细凤右侧的空地上有一株历久年深的垂柳,柳条稀稀疏疏,早无枝叶相称,倒是有一两声雀鸦低鸣相和。 唐细凤再把目光一转,望向左侧空地上时,不由有些惊了。原来,这那块地上有一口巨大的水缸,径达五尺之宽,紫意沉沉,古古旧旧的,似有些年头了。水缸里盛着满满的一缸水,水面上竖着一把近四尺的长剑,再朝顺着剑身往上看去时,才发现剑柄上端然盘坐着一老者。 若是剑插水中而不落已足惊奇,那么在剑柄上盘膝坐上一人,仍能使剑不落水下,那么这份修为必然已是超凡脱俗的了。 再一细看那老者,灰白苍发尽披脑后,着一身破旧褴褛的灰布长衫,领口处已是歪挂下来,露出一截黑不溜秋的粗糙皮肤来,两只脚掌上尽是黑泥污垢。然观其面相,紫气充盈,清华透顶,一双眼睛虽是微微闭阖,却依旧遮掩不住精光四溢,气势如天。 唐细凤内功造化虽未臻巅峰,不过察人气息,度人功行也能猜个不离十。不过教人震惊的是,唐细凤无论如何也勘测不出这神秘老者的修为,那老者不仅连功行波动没有,仿佛连一丝生气也无,整个人全然就似不在此间一般,好像已将自身气机锋气融于天地,而成一体。 唐细凤心中惊叹于这神秘老者的功行修为已是如此炉火纯青,直侔天境,才走一步时,却发现周围气象一边,那些低矮丛生的小草竟是刷刷的直朝天上冒,不过数息之间就已长生参天大树,遮云蔽日。唐细凤心中猜测这不过是那老者的幻象之术,并未放在心上,遂抬起一只右足就往前踩去。 嗡的一声震鸣,唐细凤真的是切切实实听到了嗡鸣声,跟着耳畔骤然响起万浪涛天的滔滔水响,骇浪拍岸,惊涛卷云,仿佛早已置身怒海之畔。唐细凤神识一涣,差点栽倒就地,幸亏有北冥玄功护持,若非如此,怕是早已神识崩丧,人事不省。 唐细凤忙摄心神,澄心绝虑,提一口真气运御起来,才觉眼前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忍着钻脑刺心的剧痛,又是一步朝前跨去,脚掌方一落地,脑海里忽然响起金戈铁马之声,刀剑割破喉咙的声音竟是如此真实逼近,就好像被杀之人就在左近。 这一切纷至沓来的森异景象让唐细凤再无信心朝前走出一步,哪怕是极小的一步。这一次唐细凤终于退缩了,他不知道再朝前走去,又会爆发出来什么惊心骇目的景形来,倒退了两步,站在了空场边缘,余惊未尝稍歇。 这时,老者依旧双目紧闭,顾自入定,似乎对唐细凤的来临并不着意,大缸中的水,纹丝未动,就连盘坐在剑柄上的身形都安如磐石,分毫未动。 唐细凤站在空场边沿,不敢再试着稍微靠近,只是远远地隔着,朝那老者一拜道:“后学晚进唐细凤,参见前辈。”话语声落毕,已久寂静一片,处一两声鸟鸣入耳,别无回应。 心下思忖一会儿道:“莫不成这老者是个聋子?”正自盘念之时,唐细凤又是隔空朝老者二拜,口中已久敬道:“后学晚进唐细凤参见前辈。”语声歇尽,老者依旧稳坐如山,衣衫笔直。 唐细凤猜疑老者存心怠慢自己,刻意调弄,所以想要试探试探他。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朝准老者身下的剑柄。手扬处,那块石头已是飕的一声飞将出去,疾若流星,奇快无匹。然而,就在那石头行将击中剑柄之时,自老者体内爆发出一圈劲猛的无形气浪来,那块石头也似遭了碾压,立成齑粉,四下飞散。 气浪卷面而至,强如疾风,唐细凤抽出玄金刀,倏然插在脚下的石面里,方才屹立不倒。这一声金刀出鞘之声却是惊动了一直冥冥气通天地的老者,微微张口,先行吐出一口冉冉白气,却又隐隐仙意。跟着,把目一张,两道目光却似刀锋般利,光芒炯炯。 老者朝门首处望去,正见一少年人物立在那壁厢,手中一把仙意激荡的金刀金玄二气,盘错如龙,低低鸣啸,倒不失为一件超凡仙器。 唐细凤见老者已是觉醒,神机绽露,气冲华盖,不由自心衷里一赞道:“含威不露,释之有度,不动时如山,展形时龙游,果真一派泱泱风度,宗师之表。” 老者望着唐细凤,口中吐声道:“你是何人,来我宝观意欲何为?” 唐细凤恭谨应道:“回前辈,晚生乃是游历之客,今至宝方,突闻前头有孽龙作乱,使道路堵截不畅,无法通行。后来听镇子上的人说,这座山内有一道观,在观里有一通天彻地,无所不能的老神仙,可以降服孽龙,故此特来拜访,并请前辈一施贵手,显了神通,将孽龙诛了。” 老者双目一阖,旋又睁开,朝唐细凤说道:“你这小子懂些什么,胡信那凡夫俗子之言,不知其中所以然,就胡乱要杀要诛。岂不知,龙乃上古神兽,乃更是天下兽脉元祖,上应神宿,下接地脉,一行一止都牵扯着天下气运,难道只因道路不通,就要擅杀此神兽吗?” 唐细凤心思老者之言也颇有理。不过却也深知这等为祸作乱的孽龙不除,异日势必危害无辜百姓,若要防微杜渐,那么那头孽龙非诛不可。 老者作意要保那孽龙,可是唐细凤谋及异日,要除那祸胎于未成形之前,故此坚持己见道:“前辈,龙乃神兽,晚辈亦知。可是,龙乃镇地护方之兽,本该调配甘霖,广施雨露,功造盖天,却何时成了嗜血残暴,掠杀生兽之类。前辈久隐山中,料必不知,这孽龙屠杀成性,眼下不除去,则日后必更棘手。” 那老者又是气愤愤的道:“又是个不识之无之子,老夫已与你道明其中利害关系,为何还是执迷不悟,身困当局,简直朽木不足雕也。” 唐细凤渐渐知了这老者并无诛龙之心,盘动心思,就使出激将法,看看能不能奏效,遂道:“那孽龙乃是天地所成,功修非凡,世上又有几人能是它敌对,难不成前辈是以此为借口,蓄意敷衍过去,实则是打杀不过那头孽龙。” 老者苍然一笑,炸如响雷,道:“这等拙劣的激将手段也能欺瞒得过老夫吗?” 唐细凤道:“前辈闭观不出,整日在此入定,难道不是因为无脸面见镇上的百姓吗?” 老者道:“小子,你也别妄想能劝动老夫出去诛灭那孽龙,还是早早归去,多待无益。” 唐细凤道:“前辈果真不愿?” 老者铿锵有力的答道:“除非乾坤斗转,日月移位,否则老夫决不诛那孽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冥坐四十年而不得 这一番观察下来,唐细凤发现那老者总是盘坐在剑上,动也不曾动得,心有疑怪,遂与那老者约下赌赛道:“斗转星移之事毕竟荒诞不经,索性晚辈就与前辈设个赌局,若是晚辈能够让前辈下了剑来,就请前辈去诛灭妖龙,总是替山下百姓造福,怎么样?” 老者突然哈哈一阵大笑道:“小子,算是你走错了路,打错了算盘。 老夫这乾坤一气功,有千斤之坠力,更有万钧之浮力,老夫自打悟透此功,已在此剑上冥想近四十年,你道能不能让老夫下得来!” 唐细凤听后真是一惊,果然与心中所疑不谋而合,却不曾作废了赌赛,依旧说道:“前辈深明造化,气与天地合,晚辈佩服。不过,前辈在此剑上枯坐将近四十年,却又是为何,徒然耗费了四十年光阴,到头来却是得到了什么,前辈可曾想过?” 老者眼光中倏然闪没出一丝枯寂,而后又是微微挺起胸膛道:“此功威猛莫测,乃是天下第一大功法,你这小鬼头不知天高地厚,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何办法能让我下得剑去。” 唐细凤道:“前辈莫急,这场赌局小可尚未说定时限,前辈候着就是了。” 老者跟着又是笑起道:“小鬼,你也别想通过饿着老夫,或是不眠不休来达到目的,老夫这一身的功行足以支撑到你死都不必下了剑去。” 唐细凤欠身拱手道:“前辈,你若能信守承诺,晚辈自有办法让你下来?” 那老者倒是对唐细凤的自信满满颇为好奇,即痛快答应道:“好,老夫就应了你。可你若是不能履践承诺,让老夫下了剑去,老夫可要你好看。” 唐细凤遵道:“若是晚辈输了,自然听凭前辈处置,绝无二话。”说完话,唐细凤就往身后走去。那老者见了以为是唐细凤心虚了,趁机溜走,遂哈哈阵笑,但片刻之后就已折返回来,手里还抱着一捆干燥柴禾。 那老者见了,大是困惑,问他道:“小鬼头,你抱来这许多木柴来干嘛?难不成是想在此地与老夫干耗到底,老夫还就告诉你,天塌地陷老夫都不会下了此剑去。” 唐细凤把眉一挑,戏谑道:“不必天塌地陷,只须一把火即可,我就不信,烧了你道观,你也不下来。” 老者一听就急了,吹胡子瞪眼的骂道:“小杂种,你敢烧老夫道观,老夫就与你没完。小子你听到没有,老夫可没有吓唬你。” 唐细凤也不顾他,只飘然丢下一句话道:“咱们可是有言在先,只要能让前辈下剑来就行,可没说定不能烧你道观,晚辈这不算违约。” 老者气红了脸,急得脖子红涨起来,恫吓道:“废话,哪儿能让你烧了道观。小子,你快与老夫住手,不然老夫一剑穿了你,可别怪老夫我手辣心狠,你听见没有。” 唐细凤才不理他,一径的抱来干草柴火,围着通天观外头满满铺了一圈,扎起一个火把,举在手里,朝老者道:“前辈,你下不下来?” 老者气得暴跳如雷,恨不能下了剑去,好生教训这小子一顿。可是,老者信守承诺,又极倔强拘泥,总是不能遂了他愿,甚是果决道:“别痴心妄想了,老夫绝无可能下去,你还趁早死了这条心罢。” 唐细凤轻轻哦了一声,转身过去,燃起火把就往干草堆里丢去。噗的一声,就烧起了一团熊熊大火,干草干柴连成一圈,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好似一条匍匐在地的明亮火蛇围在通天观外侧。 老者看得熊熊火起,冲天而去,当即着急起来,指着唐细凤大声骂道:“好小子,真是够大胆的,连老夫道观你也敢烧得,待赌赛赢了,老夫铁定要你好看。”说时,看着道观外面的飞霄烈焰,老者竟是哭将起来,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当真是哀肠寸断,心痛如绞。 唐细凤则是坐在通天观的门槛上,手臂抱着膝盖,下颌点在手上,静静地看着。那老者看见大火凶猛的燃烧着,却无计可施,倍觉苦恼,若将火扑,势必是要下了剑去。转念一想,纵是舍了道观也不能让他得逞,也只得眼含着一把老泪看着火势在观外铺散开来。 火烧了一会,唐细凤不见老者有下剑的意思,正想此计又是要落空的意思,正自踌躇间,不由计上心来,故作出一副如蒙大释的神气来,道:“糟了,糟了,大是糟了。” 那老者听到唐细凤一惊一乍的,好似真是遇上什么遭事了,追问道:“小鬼,你又想耍什么滑头,你别以为我老人家就是那么好骗的。” 唐细凤一拍大腿,站起来懊悔道:“糟糕了,观门外火势虽是猛烈,可是若得水来扑救,那晚辈这一番心机岂不白费了,哎呀,真是糟糕了。” 那老者道:“这山中山泉流涧固是不少,可都是远水,万难救得这近火,怎生得扑。” 唐细凤趁势悔得一拍手道:“前辈说得极是,要是眼下这场上就有一缸水就好了,这样就可扑救了火势,这道观也不致成了一片瓦砾废墟。” 那老者本来脾气就叫人捉摸不透,乖僻故倔,而且又是正在气头上,忽低头一看,这口大缸里可不就是满满一大缸的水嘛,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者大喜而笑,道:“有水,有水了。” 说完话时,还朝唐细凤讥笑道:“傻小子,老夫这缸里就是满满的水,这火老夫还是能救得的呀!” 唐细凤佯作猛吃一惊,忙即伸手拦道:“前辈,千万不可用缸里的水来救火啊。” 老者哼哧一笑道:“老夫听了你的,岂不成了你的手下了就,你叫我不用这缸里的水浇火,我还就偏是要浇。”说时,单手掐诀,一掌翻起处,就听得水缸里的水咕嘟咕嘟的响个不停。老者低喝一声:“起”,顿时一道碗口般粗的水龙凝起,水声哗哗的就朝观墙飞去。 噗嗤噗嗤的一阵急响声,观门外大火被飞空而至的水龙扑散大片,眼见得只剩下零星几点,决计也是再烧不起来的,可是唐细凤还是大声道:“前辈,万不可再使水出来了,这零星几簇火苗是烧不成的了,还请前辈高抬贵手啊。” 那老者听完越发得意洋洋的道:“那可由不得你了,老夫定要将火势一扑全尽,岂能留它星星之火,俟它再作燎原之势吗?”话音落时,双手掐诀,登时从缸里响起龙吟之声,眨眼间就已飞腾而出两条硕大的水龙来,朝着火焰余势尽扑而去。 两条水龙的情况下,缸中余水自然立时飞速消耗殆尽。那老者眼看着观门外火势熄灭,乐得更是高兴起来,谁知乐极生悲,缸中之水已是涓滴也无,告了罄,身子一歪,扑通一声,掉下地来。 同时,空场上光芒如波一闪而逝,隐于场中的一座万象迷神阵业经失了效用。唐细凤走了过去,蹲在老者跟前,道:“前辈怎是下得如此之急,都跌倒在地上了,晚辈也来不及扶您,真还望前辈海量汪涵。” 老者气得满面通红,哑口无言,顾自站了起来,手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尤自更气道:“好小子,还是把老夫算计到了,看来论起心机来,还是你更胜一筹。” 唐细凤拱手道:“晚辈这点小伎俩怎敢在前辈面前称高,晚辈也是实属无奈,这孽龙不除,日后必为祸一方。与其坐等它将来残害生灵,荼毒百姓,转不如现在就除去后患,永保太平。” 老者哼哼一声冷笑道:“小子,你当真以为这孽龙就是那么好杀的吗?老夫告诉你,这孽龙有千年之深的道行,又哪是这么容易就杀的。” 唐细凤听完一邹眉,心下犯起难来:“想不到那龙竟有千年的高深道行,这可如何是好,计将安出?” 老者望了一眼身旁空空的大水缸,叹道:“枯坐了近四十年,却是一无所得,还炼的什么法,修的什么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唐细凤略微解劝道:“前辈功行盖世,已是当世众所莫能及,又何必拘拘于道,执迷自然不悟,若不执迷于道,道则自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破神剑箓 老者被唐细凤这一番话惊醒了过来,忽自仰天长笑,好一阵方道:“好,好,好,好一个迷则不悟,悟则不迷。 老夫剑上盘坐冥想数十载,掐指算来参道修真也是快一辈子的人了,却不如你这小鬼参悟得透彻,若非是老夫我资质愚钝过极,就是你有不世之资,将来必有绝大功果。” 唐细凤歉受道:“前辈谬赞,晚辈质若顽石,怎敢当得前辈如此夸许。” 老者罢袖一摆道:“别跟老夫耍这虚套,老夫想来快人快语,盖不捏虚作假,也不屑为之。老夫四十年进境,尤且不如你这晚辈,说出去虽不光彩,可终须承认,你的禀赋必老夫还是要高出不少。” 唐细凤依旧逊谢了,跟着就问起那孽龙之事来,道:“前辈,这孽龙作乱,在外已是恶名昭著,为何前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纵容它在此兴风作浪,为害一方?” 老者五指微屈,吸起掉在地上的那柄古剑,背在身后,朝绝客岭方向望去,随道:“那孽龙身负千年修为,威能通天,却也并非无计可破,只是,做起来却非易事。” 唐细凤诘问道:“前辈,还有何计,请直明言。” 老者踱了数步,突自站定,道:“孽龙盘山而居,饥食生兽,渴饮江水,炼有通天道行。不过,道存万一,那孽龙却有一致命的所在。” “何处?”唐细凤急问道。 老者眉眼一趋,捻须道:“龙腹下三丈七寸处,有一片金血龙鳞,龙鳞下是孽龙龙丹,正是它罩门所在。那孽龙千年道行,人力与敌,自然绝无胜果,不过若是能够击穿那片金血龙鳞,毁它龙丹,那么孽龙自就易杀得多了。” “金血龙鳞?”唐细凤跟着念道。 老者道:“嗯,不错,金血龙鳞。那孽龙委是厉害,若是不能穿破那枚金血龙鳞,毁了它龙丹,以它炼成的金刚不坏之躯,就算伤它伤得再深也是徒然。” “金刚不坏,那可如何能穿它金血龙鳞?”摆在唐细凤面前的是一道接着一道的难题,不禁有些头大。 老者说及此处却是眉开眼笑道:“此事说来也易,只消领悟了老夫观众的破神剑中至高境界,自可破那孽龙的金血龙鳞。老夫冥想若许年来,也曾妄自解悟,可始终也参解不透破神剑中至高的悟境。时至今日,老夫这才恍然,看来这剑乃是候至有缘人方可。” “有缘人?”唐细凤正自不解之时,老者却自周身搜寻起来,一番摸掏之下,脸上一笑,掏出一本【离心剑谱】,脸上笑意立时顿住。又是一番鼓捣,拿出一册【云光七心经】,一脸不在乎的丢在一旁,倒腾了好半晌才从腰间扯出一卷【破神剑】来。 老者拿在手里吹了吹积尘,不料可巧一阵风吹至,却将灰尘尽卷到他自己脸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把鼻涕竟是直接喷在剑上。老者脸色登时一变,大叫不好,忙不迭就用袖口去擦拭,可是书页上濡湿后,反而越擦越糊涂,最后连个剑诀名字都看不大清了。 唐细凤呆愣当场,不知该喜该忧,看这老者行止如此荒唐,他对这本【破神剑】的威力也越发怀疑起来了。老者愣了半晌,脸上一笑道:“没大碍的,没大碍的,反正名字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剑诀。”说着,也不顾脏污,就一把塞进唐细凤的手里。 唐细凤正想着要避,却不料已是被接在手里,捧又不想捧,丢也不好丢,尴尴尬尬的托在手里,看见上面模糊不堪的字迹和尚未干透的鼻涕,差点一口就要呕出。 老者道:“此卷剑诀乃是老夫的师父,也是这第一任通天观主玄真子所创,不过老夫资质愚鲁,无法将其中剑诀尽行参透,说来也是惭愧。” 唐细凤顺理成章问的道:“那前辈一定是这通天观的继任观主了。” 老者满脸鄙夷的摇了摇头道:“不是,老夫才不屑做这甚么鸟观主呢!不过我师父临终前一定要我将这门剑诀传扬后世,也好彰一彰他老人家的威风,老夫也是被逼留在这破观里的。谁曾想,今日竟是来了你,老夫可算是解脱了。”说着,就旁若无人的手舞足蹈起来。 唐细凤听了这一篇话,却早愣住了,后转念一想,心中忖道:“你师父让你传扬剑诀,又没说让你非要待在观里,出去不也一样是找传人嘛。而且,你高兴个什么劲,我又没说要来做你这通天观主,真是个理不清问题症候的老家伙。” 时已夜落,天上月光正好,唐细凤这才知了上山已有一日了,已是准备下山。可是,看着老者衣衫破烂,看上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酸样,哪儿有半分堂堂观主的势派,心中不禁动了恻隐之心,遂朝老者道:“前辈,山中旧观荒凉,何不随晚辈下山投宿去,也好请前辈指点指点这剑诀堂奥。” 老者一听要下山去,笑得更疯癫了,把袖一扬,俨然端起了观主的派头,口中喊道:“好,那老人家就委屈走一遭了。”话音未落,两条泥腿早如疾风般撒开,一溜烟就已蹿下山去。 唐细凤一望早已不见了人影,摇头一笑,也就跟了下山去。古观寂寂,树影婆娑,人来人走,空留一弯新月在天! 旅店楼下大堂里,一张八仙桌上,陈满鸡鸭鱼肉,水果点心,一髭须邋遢的老者坐了主位,唐细凤与洛卿儿二人打横作陪。老者看着满桌肴馔满眼放光,喉结上下打滑,可是依旧作出一副大宗师的气度来,看他不住伸舌舔唇,可知是忍得极是辛苦。 唐细凤看后忙道:“前辈请用,不必管我们。”老者闻之大喜大悦,一手绰起木箸来,筷子点得哒哒哒的响,如雨脚般下,所谓风卷残云,鲸吞虎咽,大抵如斯。 老者在一旁把碗筷吃得山响,却是没有看见洛卿儿脸上的郁怒,简直要结出冰来,她看老者手抓嘴咬的,吃相粗俗,举止放荡,心里大是不痛快。看了一会后,耐不住,狠狠瞪了一眼唐细凤,唐细凤只作不曾看见,反朝老者道:“前辈,到现在晚辈还不知您的名姓,可否告知?” 老者嘴里塞得圆溜溜的,好容易才腾出空来道:“老夫道号云青子,俗家姓名嘛,早就忘了。” 唐细凤取出破神剑,翻开看了几页,可是总觉不得其门而入,遂相请教道:“云青子前辈,这破神剑实是奥深,晚辈披阅了几页,可是总觉剑诀真谛极难领会,不知是何缘故?” 云青子简简单单的就回道:“忘。” 唐细凤听了这个极有玄机的一个‘忘’字,更生不解起来,道:“云青子前辈言之过玄,晚辈不解,还请更加赐教!” 云青子听了一拍桌案,却是气道:“老夫方才还夸你天赋异禀,怎的现在就糊涂起来了,连忘字也参悟不透了吗?” 唐细凤见状不妙,只好自己想去,心念道:“云青子前辈发如此盛怒,看来是我自己把这个字想得太过深奥了。忘,即为摒去一切,抛弃浮华,返璞归真,我练刀年深,初初修炼起剑来,难免有些障碍。云青子前辈让我忘,应是练剑前忘记以往所习的刀诀心法,从首开始。” 唐细凤想了一番,这才想通,朝云青子道了一声谢,即自行领悟开去,也不管洛卿儿面上早已凝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窗前望梅数千日 洛卿儿桌子底下把唐细凤的脚一踢,唐细凤抬头看去,洛卿儿早已满面怒云,赶忙又把头低下去,全神贯注于破神剑上。 云青子吃至晚饭结束,见他二人一筷子都没动,不解问道:“怎么一口都不吃,难道肚子不饿啊?” 说完,云青子就挺起滚圆的肚皮,一路打着饱嗝上了楼去,边上有老板道:“老神仙,小人给你把洗澡水提上楼去,让您老人家舒坦舒坦可好?” 云青子一听就来了脾气,哼了一声道:“怎么啦,你是嫌弃我老人家脏了?” 这下把个老板吓得屁滚尿流的,忙不迭的就膝软跪地,头如捣蒜道:“老神仙在上,小人绝无此意啊。小人不过看老神仙自山中来,一路而来定是劳乏了,不过是想略尽微忱,还望老神仙玄鉴。” 云青子一甩袖道:“说你无知还真是无知,老夫乃是修行之人,一身功法盖世莫敌,区区一点路途难道就能把老人家我走累了吗?老夫还告诉你,老夫一生最讨厌这点洗澡蒸浴之事了,人生大把光阴就是被这样一件事那样一件事给徒然耗去了,到头来万事皆空,白首苍发,也不过是一死,洗那么干净干嘛,最后还不是尽为一捧黄土。” 老板吓得汗如雨下,直透长衫,头不敢仰视,眼光紧紧落在地板上,听得完老神仙一顿训斥后才战战兢兢的回道:“是是是,多谢老神仙训示,小人定当谨记,永不敢忘。” 云青子也不顾他,径直上了楼去,自去安歇。 楼下,一直忍着不语的洛卿儿终于耐不住,发起火来:“小凤子,你找得是什么人来,简直就是个老怪物。我看他举止荒唐,头脑疯癫,怕是不仅不能诛杀孽龙,就连那一点功法也是吹嘘出来的,不过骗骗你罢了。” 唐细凤听后,微是阖上剑诀,淡然一笑,朝洛卿儿道:“卿儿,你不知,这云青子前辈深具功行,尤其剑上造诣更是精微玄妙,这是我亲眼所见,如何能是骗我的。” 洛卿儿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可就是不喜欢这个老头,一身衣衫零零落落,破破烂烂,好似久未浆洗过一般。沉吟未决下,洛卿儿看了一眼桌上狼藉的酒菜,朝老板道:“老板,炒两个菜,送到我房间里去。”言毕,就也上了房间去。 见洛卿儿含怒而去,唐细凤微是一笑,而后又将破神剑翻开,细致读去。直至中宵时分,老板实在熬不住了,才来向唐细凤告说要打烊了,唐细凤致歉后即上了楼去,自去安睡。 次日诘朝,唐细凤早早就已坐在楼下,参悟破神剑,一阵楼梯响处,走下来洛卿儿。洛卿儿自拐角处见了唐细凤正在看那册剑诀,脸上余怒尤自未歇,气鼓鼓的走将过来,移开长凳,坐了上去,朝唐细凤看了好半晌,才开了口道:“小凤子,那个老疯子还要呆多久。” 唐细凤醉心于破神剑中精妙玄奥的剑诀招式,几是无暇顾及洛卿儿问题,也没怎么听清,就顺口又问了一句,谁知洛卿儿心内火焰飞腾而起,大声吼道:“我说,那个老疯子什么时候走啊,你耳聋啦。” 这一顿怒吼实来与狮吼功也相去无几了,唐细凤被这啸音一激,脑袋有点发蒙,晃了晃脑袋,手指又去掏了掏耳朵,好像真是被震到了耳朵一般。洛卿儿籍这怒吼,稍稍发了心中郁火,谁知这时在她身后正站着一人,正是云青子。 云青子听后,脸上还是一副满不在意的神色,自顾自的踢开长凳,落身坐定,检查起唐细凤的功课来:“小鬼,这破神剑已是参悟至哪一层了?” 唐细凤阖上剑诀,淡然道:“一剑破军境。” 云青子听得猛是一咳嗽,差点把喉间的茶水给喷出来,用袖子好一顿擦拭,才惊诧道:“什么,一剑破军境,你小子是不是太逆天了。老夫这破神剑可是昨日才给你的,怎的修炼就是如此之速?” 洛卿儿听后倒是感觉很是心喜,不过脸上仍是一派寒意冰凝,口中是一种对这种直白切骨夸耀的不屑之意道:“我的小凤子天赋异于常人,寓目成诵,析精剖微,无不入木三分,哪儿像你个老疯子。” 唐细凤听了脸色一肃,口中已是带起呵斥之意道:“卿儿,不可对云青子前辈这般无礼,还不赶紧向前辈道歉。” 洛卿儿根本不理不睬,自顾自的喝着茶,唐细凤后来又说了两句话,也尽置若罔闻。谁料,这时节云青子却是大笑三声,连道:“妙,妙,妙,果真妙极!” 洛卿儿拧起黛眉来,把嘴一揪道:“妙什么妙,老疯子?” 云青子轻轻嗯了一声,道:“小疯子,老疯子,可不是妙极嘛!” 洛卿儿听了啊的一声叫起,脸上更是郁闷了,遂道:“这有什么妙极的,我说的是小凤子,不是小疯子,你听岔了罢是。” 云青子咕噜咕噜喝下一碗茶去,滚在喉咙里,望空哈啦哈啦的翻腾着,又含在嘴里骨刺骨刺的来回吐了一会,才咽了下去,甚觉满意道:“小女娃,你别以为我老人家在山中古观了待得久了就全然不知人情世故了,老夫知道你无非就是对老夫功行有所怀疑,是也不是?” 洛卿儿见这老疯子一言点破了自己的心思,不觉有些不大自然了,口中支支吾吾的道:“那,那又怎么了,你若真有本事,为何不去诛了那孽龙,还大费周章的让我小凤子去研悟什么破神剑,替你出力去杀,还不是你功行不够。” 云青子微叹了一声,两手按桌,一张枯黄起皱的面皮上竟是添出了几分伤怀之意,随即道:“这卷破神剑乃是老夫师父所授,曾临终嘱咐我势必要将这门剑诀传扬后世,不过却要查问所授之人人品来历,你家小凤子他合格了,老夫自然是要将这剑诀传授予他啦。” 洛卿儿没有听明白,只道:“老疯子,你说的是什么考验?” 云青子嘻嘻一阵笑,脸上一改之前的伤郁顿挫而成了浮滑戏谑之色,颇是自鸣得意道:“那是一门阵法,唤个‘万象迷神阵’,但凡人有贪念,一足踏进,必受阵内幻象迷惑,进而不能自持。不过,贪欲越大,也就越是难以自持,越是要超前走去,到了一定极限,就会神智崩溃,六识沦丧。你那小凤子能够迷途知返,自是难得,故此才受得我破神剑。” 唐细凤终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瓜恍然大悟道:“原是如此,就说昨日一步走进,就好像万物幻变,历历如在眼前,竟是云青子前辈所设一阵,试探来人的。” 云青子朝唐细凤望了一眼,意味深沉道:“难得,颇是难得啊,老夫一生遇人无数,哪一个不是贪念成痴,营营逐逐之辈。可是你不同,能够迷而知返,自脱苦海,这样的性灵天资却是极少有的。老夫与你赌赛也不过是验你有无恒心,却误中你圈套,不过这都无妨大碍,并不值挂齿,最重要的还是你的居心,甚是良善,这点老夫很是喜欢。” 唐细凤谢承了。 云青子随道:“小子,你颖悟秀异,绝世机敏,可不要负了我老人一片栽培之心才好啊。” 唐细凤道:“晚辈定竭尽所能,悟透破神剑,只是当中还有些症结横塞,无法打通,还请前辈俯赐高教一二。” 云青子笑道:“小子,你可切莫要辜负了你的绝世之资,这破神剑于我等而言或有难解之处,不过以你禀赋,当无滞碍。其实,你所说的无非就是一些历久弥深而积成的一些难以改正的习惯而已,看问题若是能做到牝牡骊黄,自无难以计较之处,你说呢?” 唐细凤得了教诲,再来自视之时,果觉心境开朗了许多,这时再去参悟是,无不明释开豁,般般有得。 接下来的数月里,唐细凤每一日都会早早坐在楼下习悟破神剑诀,云青子时而出手指点,唐细凤进展更是神速妄极。 朝雨暮霁,风来云去,两行深山里,一盏明黄灯,唐细凤聚精凝神于剑诀之内,竟也不知在此一延就是数月。这一日晨间,数着窗外满树霜枝雪柯上绽开的红滟滟梅花,飞雪纷纷扬扬的飘坠而下,窗沿上积雪未去,又添新来,唐细凤轻声低囔道:“一千又二十九日,还要多久?” 漫漫风雪路,何日是归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风雪夜火锅 正自凝望出神之际,旁边一阵暖风暗暗而至,早已坐定了洛卿儿,一身白毫貂衣其白如雪,外罩一袭金线滚边的朱雀裘,衬着玉面如脂,唇间一点绛红,洛卿儿更是美艳动人了。 洛卿儿乖乖的坐定着,她似乎再也不见了以前焦躁不安的神色,更是温顺体贴了,也更懂得了理解唐细凤埋藏心底的痛与恨。洛卿儿轻轻把头靠在唐细凤肩头,轻启粉口道:“小凤子,别数了,这或许就是上苍给你的命罢。” 唐细凤望着窗外飞雪连天,琼玉屑飞,远远处白雪塞道,早已看不清是山是路,隐隐更可听见低低的龙吟声。现在已是仲冬时节,孽龙早已蜷伏山中渡冬去了,早在深秋时节就已储备够了血食,小镇上的百姓也不用担心孽龙出来害生伤命了,各自忙着伙计,倒也淡有隆盛。 沓沓沓的一阵脚步声,自楼梯上走下一人来,身披青棉布袄,项间围着一条毛色杂乱的狐尾领,胸口半敞,手中抱着一个酒葫芦,面上醉醺醺的,满面红色。 洛卿儿见了,站起欠身道:“云青子前辈。”唐细凤也随之问候,俨然妇唱夫随的神气。云青子踉跄走来,指着洛卿儿,欲言又止,又换着指了一会唐细凤,终是道:“你们两个小娃娃,都腻在一起这么许久,怎么还不成亲生子,搞什么名堂?” 洛卿儿面上一红,直透耳根,低低朝唐细凤望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唐细凤满面为难之色,显然心有未决之事,不过很快洛卿儿就替唐细凤打圆场道:“云青子前辈,你说什么呢,也不知羞的,人家还没想好要不要嫁呢!” 云青子一撇手,已是有些不耐烦道:“小丫头,欺负我老人家看不明白吗?你们两个整日的黏在一起,恨不能化了胶漆融在一处,还以为我老人家看不出啊。我看问题不在你身上,多半是这小子的问题。” 云青子走到唐细凤跟前,道:“小子,你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难道你不喜欢这小女娃?” 唐细凤听了极口反道:“当然不是,卿儿是我一生所钟爱的,只是,只是……”明明有一肚子的话,却不知怎么了,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洛卿儿走来依着唐细凤肩上,口中轻轻道:“没事的,卿儿不着急,只要能陪着你,我就知足了,名分什么的,真的不重要。” 云青子一生潦倒,也无爱侣,自难理解得了这世间的男女之爱,简直神变莫测,不可捉摸,摇了一摇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搞不懂了,明明爱着对方,可为什么不能成就一桩美好姻缘呢!拖拖拖,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说着,就拎了条长凳自坐门前赏雪吃酒去了。 雪落满了山头,与天际融成一色,满目皑皑,云青子敞怀吃着酒,悠然哼起一曲小调来,只是外头风雪甚急,大堂里的人却是听不大清的。唐细凤一手轻抬起洛卿儿的脸蛋,极是疼爱的道:“卿儿,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给你更多,甚至是全部的身心。” 洛卿儿把头埋低下去,枕在唐细凤腹上,道:“多与不多也没大碍,只要你心中爱着我就好啦!”唐细凤抚着洛卿儿的脸庞,目光又朝门外那株梅树看去,朵朵殷红,好像点点血迹晕成的梅花瓣,惹人注目,引人深思。 一日大风朔雪吹个不住,到了晚间时才看看停止住,云青子与唐细凤、洛卿儿一同三人围坐桌上,身旁安着一个火炉,炭火通红,焰尖已青,大堂里暖意融融,倒也觉不出寒意来。老板端上一个小火盆,铺些墨炭在里头,点上以火箸勾匀后,架起一口青铜火锅,里面放满了牛羊肉与时新菜蔬,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汤泡,满堂里白气氤氲。 云青子最喜酒肉,等不及就要动筷,洛卿儿笑着替他夹起肉来,放在碗里,云青子笑道:“小女娃,还是你懂老夫心意。”说着沾了酱料就吃将起来,就着酒喝,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洛卿儿夹起肉菜又往唐细凤碗里送去,和声道:“吃点罢,这些日子你练剑辛苦,连面庞都消瘦了许多。”唐细凤笑着点头,也一同吃起,洛卿儿笑着随吃着,不时替二人夹菜,看他二人吃得满面潮红,一头大汗,心上觉得更为踏实安宁了。 热热闹闹的吃完了火锅后,云青子坐在靠窗处出着汗,扭头朝唐细凤道:“小子,最后一招破神境你到底领悟了没有?” 唐细凤从怀里取出【破神剑】,早已褶皱不堪,页皮摇摇欲落,目光沉重,旋又朝云青子道:“破神境的那一剑晚辈已是参悟透了,只是眼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云青子停了唇边的要喝下的酒,道:“欠缺什么?” 唐细凤淡淡回道:“剑!” 云青子听完心有同感道:“不错,再是厉害的剑法若无利剑相称,终也不过是虚谈。来,取老夫的剑来,以我之剑,足可穿了那孽龙的金血龙鳞。” 洛卿儿应声施施然立起,朝楼上走去,不久就捧了剑来,奉给云青子。剑上光华一闪,正过云青子双目,随手接在手中,以手抚道:“惊龙一剑,随我多年,今日赐你,代行天道。” 唐细凤接过惊龙剑,精光如电,耀目生霞,道:“惊龙剑,端的是一把惊龙啸月,风绕云涌的绝世神剑。” 云青子举起酒葫芦道:“剑再是好,也抵不过酒来。”说着就仰头灌去。 三人坐在大堂里,互相交谈,一时竟也望了诛龙之事,只是觉得眼前风雪盛景,伊人在怀,手中烈酒不得辜负。三人坐至宵分,各归房去,伴着呼呼风雪之声,自睡去了。 翌日早时,唐细凤背了刀剑,已在大堂间等候,不一会洛卿儿也已下来,最后云青子跌跌撞撞的走了来,手里抓着个酒葫芦,朝唐细凤道:“走罢,小子,今日就去诛了那孽龙。” 唐细凤见云青子宿醉尤未醒彻,遂建议道:“前辈身有醉意,精神定是不足,不若明日再去罢。” 云青子反道:“无须再歇一日,老夫精神好得很,走。”刚一朝前走出一步去,就被一条板凳腿绊倒,结结实实的跌了个鼻青脸肿,口中呜呜道:“出门不利,还洒了酒,看来不能再这么肆无忌惮的喝了。” 云青子挣扎着站了起来,朝一脸错愕的唐细凤和洛卿儿看去,尤自称雄道:“没事,没事,这路不平,老夫站得住,走罢。”说着,自出了门去,唐细凤紧随其后,洛卿儿则倚门翘首,美目望穿,欲候君归来! 云青子与唐细凤一路西进,顶风冒雪,身上早已积了满满一层大雪,两壁高山已成漠漠雪峰,松柏枝上坠压宿雪,晶晶莹莹的,迎着日光,煞是好看。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的光景,云青子终于站定了脚步,一手指道:“看,那就是绝客岭了,那孽龙正盘在山上蜷缩着冬眠呢,看到没有?” 唐细凤顺势展目望去,见云际而下似不过丈许之隔的一处山岭望去,一座上尖下丰的山峰望去,盖天而下的风雪里,一条鳞甲峥然,蟒头蛟尾的巨龙正一匝匝的盘绕在山峰外,龙首搁在山峰顶上,正自阖目冬眠。 唐细凤道:“这孽龙正自冬眠,全身盘曲在山上,如何能寻出那金血龙鳞来?” 云青子憋了一口气,吹开葫芦口上的雪花,仰头喝下,随后擦了嘴道:“这是最好找的了,那金血龙鳞乃是孽龙全身最薄弱处,整片鳞甲都是血红之色,坚逾钢铁,最是容易搜寻。” 云青子超前继续走去,唐细凤紧随在后,不一会的功夫就已走到了绝客岭下,沿着那孽龙所盘之山,周回数十里内山岭俱无人踪鸟迹,尽断了来去之路。唐细凤站在山麓下,身旁就是那孽龙的龙尾,虽为风雪遮盖,不过依然可以隐约看见铁青色的鳞甲,映着雪光,透着不容逼视的威势来。 云青子上前踢了一脚,把唐细凤惊了不小,云青子笑哈哈的扭头朝他道:“没事的,这孽龙眼下睡得正沉,我这一脚连只蚊子咬都算不上。咱们还是上去寻去,找了那片金血龙鳞再说,这满是大雪的,恐怕还真不大好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双士诛龙 云青子虽是身形干瘦,削似枯槁,却修有一身逆天功法,行在颠危的雪山上时却身轻体健,迅捷异常,如履平地,蹂身而上,转眼即已上了腰半。 唐细凤提动真气,踏雪而上,跟得不紧不慢,一路寻迹追去,只是无法再更加接近一分。 山半腰上,云青子停了下来,立在一块被雪覆着的山石上,朝山外望去,滚滚风雪顺着山风吹卷而去,先一刻还才露尖角的山巅松顶转眼就被茫茫大雪埋藏个严严实实,雪峰如浪,蜿蜿蜒蜒而去,透着日光闪闪发亮,粼粼夺目,朗朗冰雪世界,白得让人忘记所有曾经的黑暗。 唐细凤立在一旁,望了片刻道:“云青子前辈,如何在此不走了?”云青子感慨了一阵,道:“老夫也不知道,或许看过了枯枝败叶,残霞狼月,乍一看这辽阔雪景,竟似像回到了年少的时候。那时候老夫也同你一般,横行天地,一无所惧,可是当意识到自己在日渐老去的时候,一腔的雄心壮志与热血豪气都淹没在了风烟里,可悲啊。” 唐细凤道:“云青子前辈怎会作此想,孤老林泉,瘗身青山可是人生一大圆满归宿,前辈好似并不喜欢。” 云青子两肩早已满雪花,一张精瘦如刻、枯如皴皮的面容上满是雪痕水滴,望着一眼无际的盛世雪况,云青子道:“天生吾辈,又岂甘为庸子凡夫,人立于世,若不得轰轰隆隆,又与死何异。” 唐细凤弯翘柔长的睫毛上砌满了晶雪,沉甸甸的,将他睫毛压出一个极为沉毅的弧度来,日光照下,一张俊俏又不失果狠的侧颜,同样深具美感。云青子话后,唐细凤沉吟须臾,即道:“云青子前辈,壮志尤如当年,一腔热血或可于今日复燃。” 云青子喝干了酒葫芦里最后一滴酒,将葫芦仍在脚下的雪堆里,袖口一擦嘴道:“活了这许多年,全不如今天这一日来得痛快。今日就用那孽龙心头热血,来酬老夫冰封多年的素志。” 云青子运御真气,掌心聚拢出一股雄厚磅礴的真气来,渐渐飞旋起来,劲力也倍筹而增,转眼间就如一股剧烈暴烈的旋风。唐细凤在边上看得入神之时,云青子却笑道:“小子,看好了,这可是老夫的平生得意之学,龙翔九天。” 正话时,云青子一掌猛然拍上,登时一股疾风席卷而去,惊起十余丈高的雪花来。这股游动而出真气围着山峰开始旋转开来,同时真气里所附带的温度又将雪化开,本来积盈过尺的雪花都被吹卷开,而真气所过处,无不冰雪消融,一点点的露出山中本况。 孽龙血口里不住的喷出大团白气,遇空成云,一截截坚硬冰冷的龙鳞在雪化后的汩汩水流下被冲刷得格外刺目。就在这股真气行将游旋至孽龙的头时,云青子手一捏诀,一股气浪震开,那股真气随之销声匿迹,孽龙也未被惊醒。 云青子回头来道:“这样是不是容易得多了。”唐细凤心上一乐,点了点头,跟着就目放全山,收将开去。孽龙身躯庞大,又是一圈圈盘踞在山上,二人这下可是山前山后,山上山下的一通跑,没过一会,就已满头大汗。 云青子用袖子了满身的燥热,在这满山飞雪的当下,骂天骂地,骂神骂鬼的一顿詈辞,这也算是雪中一景了。唐细凤年轻力强,自然不易疲累,依旧四下寻找,可是这一顿功夫下来,天下大雪不住,没过一会又厚厚的盖了一层,眼看就要前功尽弃,突然在上头发现一道淡淡红光,甚是耀眼。 唐细凤猜测那被雪掩住的红光就是金血龙鳞所发,遂立向云青子指道:“前辈,那发出红光的可是金血龙鳞?” 云青子正骂得起劲的时候,听到唐细凤找到了金血龙鳞的位置,忙将目光放去,果见那处红光有异,非比寻常。云青子看后,颇是坚定的道:“那处应该就是金血龙鳞了,咱们上去看看。”说时,就已动身上了去。 那处山势险要峻极,几乎没有落脚之处,因为那是孽龙的一截身躯盘曲在外,只不过被大雪盖住,无法看清地势。二人走在孽龙的身上,轻点一下,就已飞纵出去数丈之远,不过数个纵跃就已来至那散发妖异红光之处。 云青子抬首朝孽龙的脑袋看去,心中估算龙头到此处的位置,转而大喜道:“此处正是那孽龙罩门所在,你拨开厚雪看看,应该是一片血红色的鳞甲。” 唐细凤抽出惊龙剑,一道剑气挥处,雪花激飞,乱目耀眼,飞雪新落,却也依旧遮掩不住那金血龙鳞的妖异血光。细端那金血龙鳞,约有斗大,质若明玉,隐隐血光流转其下,漫漫风雪里,依旧可以听见龙血在鳞下沉重有力的流动。 唐细凤举剑要刺,却被云青子拦住道:“不忙,你这一剑下去必然是要惊动这孽龙警觉的,且等老夫上去,守在他龙头上,相机行事,也好与你有个应合。” 唐细凤应道:“如此甚好,还请前辈多加小心,这孽龙定非易与。”云青子笑着一拍唐细凤肩膀,道:“你忘了,老夫可是大有神通之人,岂能为一条孽龙所败。”说时,足尖微顿,早已穿射出去,沿途轻点几下,就已巍然立在孽龙头上,悄已暗运神功。 云青子朝唐细凤略一点头,示意可以动手。唐细凤端正立定,体内真气如潮运转而起,手中惊龙剑发出精湛无匹的剑光,口中微念破神剑最后一式破神剑诀,剑上力道顿时如有山重,雷霆万钧劈刺而下。登时,惊龙剑光爆发极致,深深刺进金血龙鳞下,直至到了剑柄位置。 金血龙鳞内血光不住的闪动,跟着盘曲不动的孽龙突然哼哧了几下,鼻中喷出大片大片的雪来,接着猛张血口,望空长啸,整个龙躯都开始剧烈快速的望上收缩。云青子早已在它头上伺机动手,见孽龙惊醒,运起一门崩云飞山掌的神功,就朝龙头处狠拍下去。 一阵咔嚓的头骨断裂密响,那孽龙头部又遭重创,立时发起怒来,将龙躯大肆抖动起来,唐细凤一个站不住,就要跌身下去。幸亏唐细凤眼明手快,一手紧紧抓住惊龙剑柄,跟着整个身子就被孽龙带得飞起,好似一只系在铁钉上的铁球,左飘右荡的,没个定时。 云青子则是两手抓住孽龙嘴畔的三根长鞭一样的龙须,整个身子都趴在龙脑上头,紧紧贴住。孽龙硕大的身躯在山上紧紧盘绕,不住将山上的树木巨石勒得寸断,碾成细粉。山峰上,一块块碾盘般巨的石头轰隆轰隆的朝山下滚去,百千块巨石宛若流星陨石般从山上齐齐飞滚而下,带着雪花越滚越大,到了山麓角时,已是之前的数倍之大,磊在山下。 孽龙血口巨丈,一对杏色龙目凶芒四射,怒啸如雷,绕着山峰盘旋了好几匝,可是惊龙剑一下击中了金血龙鳞,龙丹已是暗遭摧毁,孽龙疼痛非常,自然疯狂。 唐细凤手握着惊龙剑柄,忽上忽下的被孽龙搞得头晕脑胀,正没个主意的时候,那孽龙突然飞身朝山麓下游窜而去。这下,得了一段喘息时间,唐细凤好容易才重新站起,一手抽出玄金刀来,一股青气已自刀内发出,正是般若刀气。 孽龙游动甚急,不顾前头巨石挡路,仍是一头撞上,那石头被孽龙撞飞,几乎是擦着龙脑朝后飞去,云青子由于贴得极近,险险避过。忙朝后望去时,龙腹下的惊龙剑柄已被孽龙不知于何时撞断,唐细凤则立在龙背上,望见飞石劈空而至,忙即矮身避过。 云青子见之喜慰道:“真是少年豪杰,老夫当年要是有这身手,不知要迷倒多少道姑女冠。” 孽龙罩门重伤,痛楚难当,神智渐自失驭,朝着山麓下的巨石凶狠撞去,云青子伏在孽龙脑后,紧抓不松。突然,飞起一块巨石来,擦脑飞过,云青子只觉背上一阵辣的滚烫,跟着就觉着鲜血飞溅,不过方才血处之时就已被冻结成冰,被接踵而至的大石击碎。 唐细凤在后自有余裕避闪,双足猛顿处,身子早如捷鸟飞起,踏着一块块巨石不断朝前追击而去。孽龙狂冲不止,唐细凤心牵云青子前辈安危,猛地一紧手中玄金刀,从一块石上登足借力,就朝孽龙背部飞去。 孽龙飞得的极是迅捷凶猛,大块大块的巨石被撞得粉碎,唐细凤堪堪立定,一刀极为凶悍的劈下,孽龙背上的龙鳞立时裂开一道五六尺长的刀口,因为龙鳞过于坚硬厚重,却未伤及皮肉。 正当唐细凤再要挥刀劈时,迎面又是撞来一块缸底般大的巨石,无奈唐细凤纵身朝上,避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灵沧海 争奈孽龙游动甚速,唐细凤不得不在接来而至的石上寻找着方位。 终于,唐细凤觑定了孽龙的伤处,又是纵身飞去,手起刀落处,刀锋完美斩过先前留下的刀痕,咔嚓一声响,竟是将整条龙尾斩断下来。 忽在这时,孽龙前头爆发出一道强烈光芒,映雪生辉。跟着一声巨响,孽龙脑骨已被砸得粉碎,整个龙头都坍瘪下去,孽龙也顺势止住了前冲的姿势。 唐细凤疾点而去,来至龙头处时,云青子几乎衣衫尽毁,满身血伤,面容已自全非,可中还是憋足了一口真气,将孽龙砸穿了脑骨而死。 唐细凤正要扶起云青子,却被云青子拉住,声音已是低微颤抖道:“不必了,老夫失血过巨,已是无法挽救了。小子,老夫活了这么久,还从未像今日这般痛快酣畅过,在观中四十年光阴不抵这短短数刻,可以了,老夫满足了。” 唐细凤心中衔悔,眼中泪滴雨下,喉中哽咽道:“云青子前辈舍身助我诛灭了孽龙,这番恩德,晚辈定铭感于心,永世不忘。” 云青子勉自一笑道:“何必言谢,与你们共处的五月里,老夫终是体会了这四十年里一直冥想而未得的东西,那就是简单。或许,道,本来就是简单,是我苛求了。”说时,眼角垂泪,渐渐瞑目,一口余气吐出,已是作古。 唐细凤单膝跪地,玄金刀插在满是积雪的地上,头顶上依旧雪飘四方,人间皆白! 也不知站了几多时候,洛卿儿自打唐细凤与云青子离时就一直倚门守待,旅店前的雪又堆厚了几分,已快接近两尺多深。这时,老板走了过来,朝洛卿儿道:“洛小姐,小人生了炉火,你去坐坐罢,这里冷气足,恐伤了贵体。” 洛卿儿一径摇头,老板无奈而去,自将炉子挪至门畔,供洛卿儿取暖,桌上放了新沏的茶,自己则下了厨去,烧饭煮菜,权借灶火暖身。 盼望了许久,许久,天外鹅毛大雪仍是频频飞坠而下,路上雪积高高,早已看不见尽头。时已抵暮,正自洛卿儿失神意乱之时,在漫空斜飞的大雪里,走出一道单薄人影来,渐自清明时才发现正是令自己心悬已久的唐细凤。 洛卿儿喜得连步跑出,可是当她看清唐细凤时,才发现了他的眼角已红,望向他的双手时,正捧着一具冰冷冻僵的尸首,正是云青子。洛卿儿惊得一阵神摇,黛眉痛绞,潸然已是泪下,滴滴下雪。 唐细凤双手捧着云青子的尸首在雪中立了许久,洛卿儿哀泣陪立,朔风呜鸣,大雪纷纷而下,将她二人肩头压得异常沉重。 翌日,全镇得闻消息,扶老携幼,皆着孝布,齐来拜祭,哭送云青子前辈。云青子的尸首被殓在一具黑木棺材里,由众百姓扶柩回观,高举白幡,长生烛燃,殿中设立灵堂,请了一帮道士设醮诵经,日夜无断,次日方才发丧将棺材送入后山埋下。 自此后,小镇上百姓出资重又将通天观修墙正梁,粉刷一新,将原本通天观改为云青观,殿中不供神,不奉仙,单单就立着一块云青子的神主。此后,云青观香火鼎盛,香客不绝,有的甚至跋山涉水从远而来,正是慕的云青子的名。 唐细凤拜祭后,将云青子的佩剑惊龙放在神主前,并那册【破神剑】,敬道:“云青子前辈,您一生重诺,矢志为破神剑觅得传人,唐细凤十分敬重。现在,又诛了孽龙,除害一方,造福乡里,更是受尽钦重拥戴,我想您一直追寻求觅的道,应该已随您而去了罢。” 日头西平时,唐细凤才携了洛卿儿下了山去。次日尽挑了上等的酒菜祭奠,作辞拜别,二人眼含痛泪,出了殿去,径下了山。 在客店中歇息了一日,租了一辆笨车,趁着风雪迷日,依依不舍的西进而去! 出了小镇外大约百里的地方,车夫就不愿再往前去,称只能到如此境界,还要上其他地方去赶个利市,唐细凤与洛卿儿虽走下车来,在就近地方寻了间客店住下。这日,天上飘着雪花,天地之间都是白蒙蒙的一片,无一丝杂色。 唐细凤臂拥着洛卿儿走到一间客店里去,走至门首时,替洛卿儿抖下身上的雪花,重理了理朱雀裘,才踱进去。店内有伙计忙迎上来,打个问讯道:“二位客官可是要对不住了,小店今日客满,就剩下一间房了,不知二位客官能否通融?” 未及唐细凤答话,洛卿儿早已淡笑着说道:“出门在外,总有诸多极大的不便,小二哥,你就替我们开下那间客房罢。” 小二得言而去,唐细凤到柜台上去报了名姓,老板写录明白后,就由小二指引着上了楼去。二人回了房间,各自换了一套衣服,又同下了楼去用饭。挑定了一张桌,唐细凤抚着洛卿儿坐下,向小二要了三两菜式,一壶老酒,小二不一会就已上齐。 唐细凤与洛卿儿把碗筷铺排好,夹些肉和菜在她碗里,细心嘱咐她快吃,不然可就凉了。洛卿儿轻然莞笑,应了声就起筷吃了,唐细凤则就着老酒,朝窗外落落飞雪望去,太息何日是归年! 洛卿儿也未多说什么,只是就温温暖暖的手握了上去,脸上是心心相印的会心一笑,唐细凤抽出手来,反握上去,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放心,卿儿。” 正吃时,从外面影绰绰走进一群高壮大汉,个个浑身湿透,滴滴答答的滴着水下,当中还抱着一个耷拉着脑袋,面色欠彩的高瘦男子,口里不住的吐出些水来,并些虾藻。洛卿儿见了不由芳心一悦,笑朝唐细凤道:“凤郎,你看,那个人肯定不识水性,掉在河里,把虾藻都一尽吃上岸来。” 唐细凤隐觉事有不对,看这几人走路神姿轻捷异常,功行也均不弱,就算水性不佳,也应当可以掐诀护体,怎的落得如此狼狈,其中缘由怕是并非一般。 那帮子人走到一张桌前,朝老板道:“快上一坛好酒来,与我这兄弟暖暖身子,这次可算是把他呛得大惨了。” 伙计正准备抱着酒坛过去,却被那老板一把夺了过来,喝去旁边照顾客人,自己端着酒坛走了来,极关切的问道:“楚兄弟,怎么样,今日可还顺利?” 那姓楚的人听了一拍大腿根恨道:“想不到我楚江的英名今日就要沦落在此,叵耐那海妖着实厉害,我也无法胜它。今日就算以我水性之精熟,也无法直入海心,将它擒上岸来,反倒遭她一顿戏耍,把海水喝了个大饱。” 那老板神色失望的将酒坛放在桌上,眼睛里登时就有泪滚下,道:“可怜我那女儿,嫁在海对头,无法回家省亲,我们老两口在家终日以泪洗面,这可怎生得好。” 这时,有另一大汉一手拍着老板肩膀道:“没事的,周老板,明日俺们再去努力努力去,就不信收拾不了这个海妖了。” 洛卿儿听了脸上起了重重忧色,朝唐细凤看去,唐细凤轻轻拍了洛卿儿的手,侧过身来朝那群人道:“劳各老板驾,在下有事请教。” 那老板听了擦干了泪,就连走带跑的过了来,略一欠身道:“客官,您有什么要问的?” 唐细凤道:“适才无意听到你们似在讨论什么海妖之事,在下初到宝地,不知就里,特请老板赐教一二。” 说起海妖,这周老板可是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向唐细凤告了座,并道:“客官远来,不知此处风情,在这西进的路头上有一片大海,唤作‘灵沧海’,南北长横,烟波浩渺,备是辽阔。也不知自何时起,那灵沧海底下出了一好生厉害的海妖,不时出来兴波作浪,袭扰渡海船只,附近渔家多受其害。不过,说来也奇,这海妖使浪覆翻了船只,却不伤害船上之人,只是毁坏船只舟艇,并无伤生害命之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扎草偶,诱海妖 一旁,洛卿儿听个胆战心惊,芳体颤酥,唐细凤朝她使个眼色,示意不必过忧。 接着,又朝老板问道:“那帮人是做什么的,看他们个个都是好手,应当不是凡响。” 那老板正苦着的脸色竟是一笑,朝侧唤来那帮人道:“楚家兄弟过来,这位客官想要认识一下你们。”说时,那楚家兄弟几个已是走了来,浑身衣裳湿透,不过好在修有功行,以真气抵御,倒也堪堪得受。 唐细凤问道:“几位兄台,今日落得如此狼狈之相,可是为了那灵沧海妖?” 一提及灵沧海,楚家兄弟就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拍桌道:“尊驾打外地来,有所不知,这灵沧海本来盛产鱼虾,景色也佳,是咱们渔家虾户赖以为生的生计。可是,好景哪得许久,突然有一日海妖就弄起狂风大作,骇浪滔天,将船打翻,幸好人得生还,只是白白糟蹋了那许多辛苦打捞上来的鱼虾。” 唐细凤听后一阵沉吟,又相问道:“前头这灵沧海长阔如何?” 楚家兄弟有一人精通地理与山水风貌,当下就脱口答道:“长约百二十里,阔足八十里,不算是小了。” 唐细凤点点头,随声道:“长阔皆是如此之巨,看来绕道而行却是不得行了。” 那楚家兄弟一听,赶忙面带苦色的摇摇手道:“尊驾,可莫作横渡灵沧海之念了,还是赶早在此租辆车绕道避行则个!” 唐细凤听了道:“那海妖本事如何,可有什么绝大的神通?” 楚家兄弟面面相觑,随后有一人应道:“那海妖本事倒是不算大,只是惯会使动风浪,那可端的是厉害之极。不瞒尊驾说,俺这这几兄弟,可是本地深熟水性之人,乃是水中的好汉,可是一打遇上这海妖,却是屡屡碰得一鼻子灰,也没个奈何!” 唐细凤听了略微点首,旋即朝众人道:“如今隆冬天气,且不知那灵沧海上可是结下冰来?” 楚家兄弟落水之人这时答道:“尊驾还是别想走过借着冰面走过灵沧海了,那海妖专一伏在冰下,一有人走其上,就用一把像极了倒持陀螺的神兵利器凿开冰层,将人落了水,戏耍好一番才用浪头推上来。” 唐细凤已自低眉沉吟,洛卿儿紧张的将手紧抓,唐细凤不动声色的以拇指去安抚她手,让她安定下心来。喝了一杯老酒下肚,踌躇不过片刻,唐细凤即道:“也罢,绕路不知又要走上多少时日,索性就除了那妖。” 众人一听,却是喜极而泣,那周老板更是要膝跪叩头,被唐细凤一把搀扶住,道:“老板不必如此,在下出手也不过是为了能够顺利渡海,不值如此大礼以待。” 老板这才颤巍巍站直了身,朝唐细凤作了一揖道:“客官如有降妖伏魔的神通,果真收伏了那海妖,小人定有重谢。” 当时,唐细凤请教起楚家兄弟名姓,那楚家兄弟极是爽利,为首的大哥道:“俺们这几兄弟山野之人,名字起得也简糙,只是序齿而名,我叫楚大,这是舍弟楚二,楚四,还有这个落水的正是三弟。” 两帮人互相通了名姓,略叙些话后,唐细凤即道:“楚家兄弟,明日就由你等同我前去灵沧海一探就里,勘明了情形,也好早作决断。”楚家兄弟一口爽快答应,嗣后各自归回休息去了。 是夜,唐细凤坐于桌旁,一盏油灯下正横着一套铁木刀鞘,唐细凤缓缓拿起刀鞘,单手握上刀柄,一寸寸抽出玄金刀来,金光劲射,耀眼生花。这时,桌对面响起洛卿儿的声音道:“凤郎,你真的要去除灭那海妖吗?” 唐细凤略点了一点头,随即答道:“卿儿,此问何意,难道你不想我诛灭此妖?” 洛卿儿柳眉微蹙,美目流波,一对粉唇上下咬合在一起,不知该如何说,只道:“本来这是除害为民的一桩好事,可是卿儿觉得妖也有善恶好坏之分,总不能尽是一气斗杀灭了罢。晚间时候,我在旁也听了,倒不觉那海妖有何害人之处,只不过使动风浪戏耍人,并不致死。” 灯光影里,唐细凤又一寸寸将玄金刀推了回去,重新摆在桌上,叹道:“卿儿,你果真是变了,变得如此如此体贴人意,与人着想,真是我之福分。” 洛卿儿一听就粉面一红,伸手要来抓唐细凤的脸,可是这次唐细凤没有避闪,任由洛卿儿手来抓。洛卿儿淡淡温热的手轻轻落下,却未抓起,只是紧紧贴在唐细凤的脸上,道:“此去西蜀,一路之人不知会遇上多少妖魔怪异,奸邪巨恶,你的刀下可不能增添一丝枉死之魂。” 唐细凤眼睛微阖,侧着脸庞感受着洛卿儿手心里传来的和暖之意,轻轻道:“有你在旁,这玄金刀下只斩邪魔,不诛良善。” 到得次日,唐细凤与楚家兄弟乘了几匹快马,齐望灵沧海驰奔而去,未得小半日功夫,就已到了灵沧海畔。诸人下马,迎着风雪走去,楚家兄弟把衣袍紧了紧,面上已是附上不少细微如针的雪花,一手指前道:“细凤兄弟,这就是灵沧海了。” 唐细凤沉眼望去,一片辽阔无垠的冰面,绝似一条雪白如银的玉带横亘南北两头,两岸高山排列,垂柳霜枝,野鸦寒树,灰白冻云展近百里。朝灵沧海隔岸望去,早看不清山容水色,烟火人家,惟是白森森,清凉凉一片雪峰延绵,直向天际。 唐细凤眼中雪花乱坠,一对瞳孔似也纯白,好似结出冰来,长靴及膝,踩着地雪,朝灵沧海边走去。站定脚步,唐细凤俯下身去,用手按了按冰层,凭他内力之强,若不全力,竟也震不开它。 这时,身后楚家兄弟背跨弩箭,手提钢叉业已走来,朝灵沧海望了一会,转对唐细凤道:“细凤兄弟,这冰层足有数尺之厚,漫说人力弄不开,就算炼法之人也不一定能震开。不过那海妖手持神兵,轻易就可凿开冰层,却是不得不防。” 唐细凤把眉一低,问道:“楚大哥,这冰层之下的灵沧海有多少深浅?” 楚大常年于此地捕捞鱼虾,兼通水性,时常深游下海,不过人身血肉,终究潜不得多深,不过三十丈距离。楚大沉吟片刻,即答道:“细凤兄弟,俺的水下功夫虽是不错,可是此海之深,俺却是游不到的,略略估量下总有百丈的深浅。” “百丈之深,看来用听息搜魂是寻不见它踪迹的,惟有另寻别途了。”唐细凤与云青子共处的五月里,云青子曾授他不少正宗秘功,这听息搜魂就是其一,五十丈方圆内,饶是修为再高之人,他的呼吸心跳声也可听得分明,蚊起蝇落,更如历历在耳。 蹲坐灵沧海边,凝思对策,忽然灵机猛触道:“楚大哥,我们用草扎束成一个人形,绑在一块石头上,朝海中央扔去,或可引出那海妖来,待我看看它究竟有如何的道行。” 楚大与众兄弟欣然称善,当下四散而去,从四处的山中搜寻来不少杂草树枝,又扯过不少翠绿长藤,权为绳用。唐细凤依照人形扎成一个自立的人形草人,用一根长树枝绑住,树枝末端则用两块大石头以长藤绑定,很快就扎束停当。 唐细凤两臂有千斤膂力,扔起这数十斤重的石座草人自然不费吹灰之力。看他两臂中间抱着草人,大喝一声朝海中抛去,直飞有七八里地,喀嚓一声,草人跌落在冰面上,接着余劲,依旧朝前滑飞出去,约莫滑出去十七八丈才渐渐停住。 寒风凛冽,朔雪风飘,那具草人停在灵沧海冰面上,风吹枝动,并无朕兆。唐细凤与楚家兄弟几人海边候了一会,不见动静,怕是要白费了一番功夫时,突然自海底下传出一声尖锐的厉啸,跟着前方冰面上忽然震天价响起一道惊雷般巨响,跟着冰层震开一圈圈巨大裂纹,似波般朝外裂开去。 紧接着,一道冰蓝色光华闪处,毫光直射天空,自冰层下传出阴森恐怖的婴儿冷笑之声,回荡不绝,那草人转瞬即被一道翻腾而上的巨浪裹卷下去。灵沧海面上浪花高涌,激排上天,周遭更是爆开一道道丈许开宽的巨大的水柱,冲喷而上,宛如玉龙银蛟,喷雪扬珠,煞是好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雪发冰瞳,落落少艾 唐细凤与楚家兄弟一见海妖声势不俗,心底里直打鼓,灵沧海面上水浪滔天,波翻海震。 方圆二十里的冰层俱都裂成绝大的碎块,一块块棱角分明,在海面上浮浮沉沉,遇到阳光,就化出水来,变得圆润光滑,却似玉雕冰,映日生芒,分外耀眼。 扎束成的草人被海妖用浪裹卷下去,却连海妖的相貌也未曾看个清彻,唐细凤不禁有些失落,正闷坐海畔石上时,突然海下一道巨大的冰蓝色光芒。轰的一声巨响声里,那些浮动在海面上,每一块均有百斤来重的巨大冰块齐齐被海底下一股直撞上来的暗波给推得哗啦啦大响。 终于,自灵沧海下飞冲起一道惊百余丈宽,三十尺高的潮头来,当中拎着一娇柔怜弱的少女,脸蛋冷峭,赤着双足,踏在浪花上,盈盈立定。 她身着半月纹蓝罗罩纱裙,一头白发如雪,根根分明,隐发莹彩,右手里握着一把形似倒锥的利器,由尖端往下一层层往下绕着精细铁链一般的东西,上面布满了倒竖的锋利刀片,寒光湛湛。左手里则是提着那具的草人,头却不见了。 那少女面容俏丽冰冷,两道宛似新雪砌就卧蚕微微蹙起,一股彻骨寒气已是隐隐荡出,两片细薄的冰唇微微启开,言出时夹着茫茫风雪之声:“你们这帮凡夫,拿个草偶来戏耍本妖女,难道就不怕我动起怒来,发动海水淹没了你们田宅舍院吗?” 楚家兄弟不知海妖动了如此盛怒,还要发海水漂没田庄家园,立时慌得六神无主,磕头请罪,口中道:“海妖大人,我等无意冒犯,只是附近人家都要仰仗此海生存,只盼海妖大人能高抬贵手,能让渔船出海捕鱼,贴补家用。” 海妖似并不理会,只把雪眉高轩,厉声道:“此海是我家乡,海中鱼虾鼋鼍无不如我亲人,你们肆意捕杀,占何道理?本妖女只不过弄翻你船,又不曾伤了人命,为何却来戏耍于我,再若不识起倒,小心后果,你们可承担不起。” 楚家兄弟一个个心惊胆战,对还要奉若神明,早没了起初来之前的龙虎生气,只是不住地跪地告饶。那海妖少女得意而笑,纤纤细手起处,掬起一汪清彻的海水来,向那草人淋下。掌心间微一动了妖力,立时凝结成冰,冒出森森寒气来,眼色一凛,一掌推处,那全身冰冻的草人已是疾如飞电而来。 那被海冰住的草人重如小山,砸中人那可是不同开玩笑的,这唐细凤心中早已暗知。前踏一步,暗提内力,手已暗握上刀柄,呼呼的面前一阵凶猛朔风劈头袭至,嗡的一声长吟,玄金刀已然出鞘。一记金芒刀光前劈,那具冰冻的草人已被唐细凤斩成两段,掉在两边的地上。 凌波盈立的海妖少女眉间已露狠意,一口亮闪闪的尖牙微微咬响,朝唐细凤冷声道:“你是何人,干阻拦本妖女的事。” 唐细凤刀插回鞘,走上前去,朝那海妖少女道:“想知我的名讳,那得看你有无这个本事。” 妖女恼羞成怒,脸上怒云四起,雪眉早已高高倒竖而起,冰晶般细雕而成的小足在海波上轻轻一点,即如蓝光跃来,比电还疾。唐细凤手握刀柄,阔布朝前,暗暗运转起乾坤一气功,整个人立重百倍,走在冰面上连滑也不滑,一步步过处,尚有深达三寸许的脚印。 灵沧海妖女早已手持神兵劈面冲来,唐细凤倒抽玄金刀,一记直刀上刺,就要点中海妖少女的右肩,使她掉落兵器,再无对战之力。怎料,这海妖少女身形如波似水,柔滑之极,在空中略一挪转,身形立时变动,将唐细凤一刀避过。 未及唐细凤叹她身法灵敏,那海妖少女早已将手中钻天魔刺劈面交来,唐细凤回刀挡住。铿锵一声金铁交击之声,海妖少女把目一睁,圆似铜铃,显然终究还是低估了唐细凤刀上火候。 海妖少女也不恋战,急忙舍了战圈,一跃而出,斜横钻天魔刺。一头雪发如瀑,随风带雪,脸上也是白得毫无一丝血色,莹透如玉,不过她面上寒气千重,却非是个好性子。 唐细凤与这手持神兵的海妖少女才一交锋,就觉其道行不浅,深有功力。尤其是她那手中的异相神兵,委实厉害,若非自己这把玄金刀已具仙器之分,只怕刚才当场就要被她斫断。 海妖少女冰声冷气道:“你这人,似乎还有些手段,不赖不赖,比那些软脚虾强多了,我喜欢和你斗。” 唐细凤玄金刀紧贴冰面,朝定海妖少女走去,玄金刀锋利无匹,在厚厚的冰面上拉长了一溜火星和大蓬冰屑,一壁厢走一壁厢道:“既知我还有些手段,那就请自缚手脚,省得我动手。” 海妖少女手中钻天魔刺啸鸣惊空,一头雪白发丝也立时根根如针,被风吹拂开时玲玲作响,好似珠碎玉裂的清脆声,口中吐出大团寒气来,道:“想要擒我,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说时,玉腕一抖,手中钻天魔刺掉下,手中捏着铁链一头,望空一甩,呼呼生风,驰若飞星,眨眼即要至面门,这若一砸下,只怕面骨尽要粉碎。 唐细凤不敢怠慢,手中玄金刀嗡鸣作响,足尖顿处,不退反近,唐细凤整个身子都似离弦飞矢一般朝前掠去。冰面上一路上响起玄金刀鸣,唐细凤身有乾坤一气功,奔跑之时依然稳如泰山,力从地上节节拔起,刀上威力未尝稍减。 海妖少女见唐细凤掠攻速极,且不惧被冰上路滑,张动冰唇喷出一大团水珠来,体内精湛绝顶的妖力一震,那些无形无态的水珠立时凝成一把把锋利尖锐的无柄小剑。一声清喝下,嗖嗖嗖的直若疾风骤雨般射去,唐细凤眼中一凛,情知此妖有些修为,立抬玄金刀斩挡。 那些锋利晶莹的无柄小剑终系水筑,怎可匹敌这深具煌煌仙意的玄金刀,唐细凤低眉敛气,朝前疾掠而去,手中玄金刀不住猛挥。那些无柄小剑无不应锋而断,重化水珠,一阵急雨般打过,唐细凤身形飘逸灵动,左闪右避,又有玄金刀作保,自更进退从容,左右逢源。 海妖少女见并没有成功阻截到唐细凤,忙即一拉手中锁链,飞在前头的钻天魔刺立时飚飞着往回驰至。唐细凤虽不曾看见身后景象,不过那钻天魔刺的呼呼啦啦飞旋之声早已隆隆在耳,立时长刀猛一插在冰面,身子倒起空中,避过钻天魔刺。 唐细凤身子超前一落,反手拔起玄金刀,此刻他与海妖少女相隔不过丈许,眨眼即至,玄金刀上并未附着般若刀气,可见唐细凤并未动有杀机。唐细凤手起一刀,劈面砍去,也未挑选险位下刀,足见唐细凤绝无杀心。 一刀临身之际,海妖少女才意识到自己着实低估了唐细凤的身手,更是小觑了他手中的玄金刀,虽于危如累卵之时结出一道尺许来厚的冰墙护身,可还是被刀劲狠狠震了一下,飞将出去数丈之远。 海妖少女冰唇霎时苍白三分,吐出淡淡云白之气,一双湛然冰瞳里隐隐蕴出真火来,锁链重又绕在钻天魔刺上,海妖少女手持长柄,朝唐细凤惊诧道:“你的刀……它,好像……” 唐细凤斜握玄金刀,在海妖少女数丈远的距离站定,把目光一睨手中刀,道:“这刀乃是仙器,用来收伏你,可还使得?” 海妖少女冷森森的笑道:“刀是好刀,可惜你想用来战胜我,却是痴心妄想。”一语方毕,海妖少女又将钻天魔刺放出,别看她身娇柔弱,手中劲力可是不小。看她长挥手中锁链,将钻天魔刺舞成一圈,且越来越急,周围十丈之地尽是长链之影,稍一失慎,即可能被长链上的倒竖刀片刮伤。 海妖少女笑音四震,宛似长鲸喷川,巨鲲啸云般震耳欲聋,朝唐细凤道:“这是本妖女顶厉害的手段,擒天魔网,此阵只消谁敢进来,立成肉酱。” 唐细凤看着面前已然旋成一股剧烈的风暴,惊涛密爆,长柱撑天,眼色沉重,自念道:“这灵沧海妖女端的是厉害,若是没有这乾坤一气功只怕还真要被她难在此处。” 自念罢,唐细凤默自阖上双目,体内真气立时颠倒运转,顿有搬山倒海之力。双目再一开时,一股无形隆隆气浪汹涌旁逸,刹那间方圆亩许地方上处立有千斤之重,而冰层望上浮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螟蛉义女 海妖少女顿觉手上力重如山,连自己的法宝钻天魔刺都行将挥之不动。 因无端无故的受了奇重影响,海妖少女颇觉受迫,就连体内妖力都运转受限,不得从容。 正自不知如何应对之时,唐细凤神色镇定的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淡淡笑意,朝海妖少女道:“怎么样,我的手段比你如何?” 海妖少女情知形势不妙,正准备收了钻天魔刺,抽身归了海底。可是,唐细凤怎能容她得隙返归海底巢穴,冰下水波里立时冲腾起泼天大的浮力来,海妖少女气得小脸一涨,满面通红,无可奈何。 唐细凤越走越近,重力浮力也就数筹剧增,海妖少女体内滚滚如潮的妖力也近乎被压制的动转不得。唐细凤凭借这门神功,安然信步走至海妖少女身前,道:“可服了?” 海妖少女气得小脸通红,本想转过头去,可是眼下不仅连妖力运转不动,就连扭头侧脸这样得简单动作都做不了。 唐细凤稍稍减弱了乾坤一气功的压迫之力,海妖少女这才觉得好受些,脸上逐渐恢复光润玉泽之气,心中狠心一起,口中吐出一柄无柄小剑来,至射唐细凤面门。 唐细凤嘴角一弯,电光火石间就已抽出玄金刀,那把无柄小剑径直撞上玄金刀面,立时粉碎开来,海妖少女冰瞳一紧,突然紧张起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唐细凤将刀还鞘,道:“一无名之士而已,不过你在此兴风作浪,阻我路前,特来收伏你。” 海妖少女倔强道:“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在此处修炼碍你何事,你要走便走,我又不曾拦你,为何与我刁难?” 唐细凤道:“你这小妖好是不知道理,今日若不是我擒了你,在此渡海,岂有不被你使动风浪,覆倒船只之理。今天事已至此,我就擒了你交由诸位乡亲决断,看他们如何处置你罢。” 海妖少女急得周身大动,想要挣脱开唐细凤的迫压,可任她如何努力,也还是乖乖就范。唐细凤问她道:“今日我擒了你,你可还打算继续逞凶斗能,在此肆虐吗?” 海妖少女忙即摇了摇头,脸上作出无辜可怜的神状来,弱声回道:“再也不敢了,还请这位大哥哥放了我罢,以后我一定乖乖修炼,不再由着性子胡闹了。” 唐细凤见她前倨后恭,一反之前嚣张跋扈的神气,心中大是疑惑,不过为了测试她,还是先行收了乾坤一气功。异力骤撤,海妖少女顿觉轻快许多,雪眉一横,手中钻天魔刺就朝唐细凤腹下气海刺去,可才到半途时就觉臂上力道尽卸,动弹不能。 唐细凤朝海妖少女摇摇头叹道:“妖,终究是妖,居心险恶,我本有意放你,可是你还是烈性难驯,不肯顺服,也就只好将你绑缚回去,再作议处。” 这时,楚家兄弟走了上来,唐细凤道:“楚家兄弟,麻烦你们取来绳索,将这海妖绑了回去。”楚家兄弟本来就敬畏海妖,现在就算她无法动弹,也不敢与其对视,只是从腰间取下绳索来,将她绑缚个结实,抬上马去,回了家去。 唐细凤收了海妖少女的随身兵器钻天魔刺,随驾马而回,直至日暮方才到了。 客店楼下大厅里,熙熙攘攘坐着一帮人,大都是本地百姓,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挤了个水泄不透,个个神情凝重却又难掩惊讶之色的望着中央一个雪发蓝瞳,冰精玲珑的小女孩。看了些时,当中有个年逾花甲的老者拄着拐杖出来,摇摇脑袋道:“错了,错了,这不是海妖。” 众人听得齐齐一惊,忙问为何不是时,那老者微眯着花眼,砸了咂嘴道:“海妖我见过,十年前老拙出海捕鱼就曾被她戏弄过,这个小女孩身形相貌倒有几分相似,却非海妖。” 众人也听得一顿模糊,这时唐细凤走向老者,扶他坐下,与他讲道:“老先生,这就是灵沧海妖,只不过她乃妖胎生养,又有妖力护持,所以停颜不衰,容光焕发,望去仍如十岁出头的小女孩。” 海妖少女被围在大厅中央,像个怪物一样被人看了许久,心头不禁恼怒,朝着围堵上来的众人龇牙咧嘴,露出一口尖细雪白的利齿,把一班百姓吓个股栗惶悚,连连倒步。 唐细凤朝众人一拱手道:“今已擒到海妖,这就交付诸位裁决,不知在此之先,唐某有一言相告,不知诸位愿否一听?” 楚家兄弟走出,转身朝各邻里街坊道:“大家切莫说话,听我楚大讲几句。唐少侠少年英豪,刀技天下独步,尚有一颗伏妖卫道的侠义之心,更是难得,若是唐少侠有任何吩咐,我们定愿相从,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连声附和,唯唯称是。 唐细凤逊谢了楚家兄弟的美誉,正了神色道:“大家被受灵沧海妖之害已久,生活不得经纪,两亲隔岸不得相聚,皆因这海妖从中作乱,这是不争之实。不过,唐某今日在此却要说句公道话,这海妖也不过是脾性顽劣,戏弄成性,并未伤及性命,还希望大家从轻处置,绕她一命,也算是胜造七级浮屠了,积了一番阴鸷。” 大家听毕,互相交头接耳,左商右议,纷纷都点头称善,这时有人却是忧道:“唐少侠,你有绝世的神功,自可让她慑服,可是俺们大都是守着庄稼的粗汉,一点拳脚也无,如何降她。眼下唐少侠在时她乖巧,可若你走时,她又兴动风浪,肆虐如昔,岂不是与从前一般无二。” 听了这样一篇话,唐细凤不仅也犯了难,正值束手无策之时,突然响起一道玉凝圆润的女子之声来:“此事倒也有一法可解。” 众人循声散开一条甬道来,目光落处是一黛眉绛唇,鬓发高挽的柔丽女子,正是洛卿儿。唐细凤走上前去接住,道:“卿儿,楼下风雪甚大,冻着身子该要如何。” 洛卿儿嫣然一笑道:“不妨事的,总在楼上坐着也是无聊寂寞,听你们在楼下商讨这海妖的去留,卿儿倒是有一建议,不知道合不合度?” 唐细凤扶着洛卿儿一臂,让她坐下,并道:“卿儿,你有何法,当着大家的面就说来听听,或许也不失为一条良策。” 洛卿儿嗯了一声,即朝被绑坐在长凳上的海妖望去,眉目深情,竟似望着自己的亲生骨血一般温柔溺爱,转而朝众人道:“海妖负有绝大神通,依然留在此处决非善法。不若由我们带走,一路也好随时教化训诫于她,使她早日悔过,岂非是个绝好的法子。” 唐细凤当下就要反口拒绝,可是四围百姓早已听得大喜,欢呼雀跃,搂臂踏歌起来,无奈在洛卿儿身旁坐下,道:“卿儿,你怎能擅作决断如此,你可知这海妖心机歹毒,曾在灵沧海上两次三番的偷手杀我,留她在身边不是养痈为患嘛!” 洛卿儿手挽着唐细凤的手臂柔声轻气的道:“凤郎,咱们此去西蜀,一路舟车劳顿,路途又遥,若无个体己的人在畔说说话,不是要把卿儿无聊枯坐死嘛!” 唐细凤眉锋一挑道:“有什么话是不可以与我说的,却要留个妖女在身边,与她去说。” 洛卿儿轻伸素手,在唐细凤脸上抓去,娇柔道:“女子的话还是须要对女孩说,你终系男子,可不同于我们这些女人家,就算说了,你也未必能懂。” 唐细凤抓住洛卿儿正抚着自己面上的手,情深深道:“既然你要收留她,那就索性将她收作个螟蛉义女,一同前去西蜀,怎么样?” 洛卿儿微点螓首,心上欣允。 唐细凤走至海妖少女跟前,并伸二指,在她哑穴上点了一记,海妖少女憋久了一口气,终是吐了出来,朝唐细凤喝道:“你这人用的什么手段,让我说不出话来,痛快说来还好,不然将你剥皮抽筋。” 唐细凤见这海妖性颇凶残,烈性如火,难以管教,这才以金刚三寸指力封住她的妖力和哑穴,想给她吃点苦头,长些教训,可是看来收效甚微。正要再行封住她哑穴时,洛卿儿伸手拦下,朝那海妖道:“你不用怕,这里没人会伤害你,我们都只是想帮你,你要是乖乖的,我们也就不会为难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你叫汐汐 海妖少女雪眉间寒气涌涌,冷声道:“想要帮我,那就杀了他。 ”说时,把目光望唐细凤身上一瞟,显然说要杀的人就是唐细凤了。 洛卿儿笑着摇了摇头,却不说话,海妖少女见了,疑道:“你不肯?” 洛卿儿道:“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将你处死,以绝后患。二是随我们离开,不过得以保全你的性命,你要如何决断,是生是死,听凭你自己的主意。” 海妖少女气得银牙直搓,咯吱咯吱的直响,心里却已妥协,只得忿忿道:“我不要死,我要活着,不过你们也别高兴太早,终有一天要报了今日之仇。” 洛卿儿却倒不怕,依旧从容静气的问道:“既然愿意结伴同行,那就需要有个名分的,你须认我们为义父义母,否则你仍是难脱一死。” 海妖少女为求日后寻机报复,只得暂忍心头火气,默然承认了。洛卿儿心中感悦,问她叫个什么名字,海妖少女冷着目光,摇摇头,洛卿儿遂朝唐细凤问求个名字道:“凤郎,你来替你义女取了名字罢。” 唐细凤闻声应了,沉吟良久后道:“这海妖少女性情乖僻,又惯分波,踏潮凌汐的,索性就与个汐汐的名字罢,却也上口。” 洛卿儿听了在口中念叨了好几遍,脸上一笑道:“果然是个好名字,汐汐。”侧首朝海妖少女道:“自兹以后,你就叫作汐汐,我们会待你视如己出,你切不可任性妄为,乱使脾性。你义父自会授你为人处世的道理,我也会教你识文断字,琴棋书画与诸般针黹女红,你道怎样?” 海妖少女碍于形势所逼,只得心拟忍气吞声到底,把冰晶剔透的蓝瞳眼睛眨了眨,权作回应。洛卿儿看她也不反对,料必是应了,就张口唤道:“汐汐。”海妖少女心底实已厌极这个名字,无奈其寄人篱下,只得百般强忍,在洛卿儿叫了两声后,即僵硬的扭过头去,并未说话。 能得如此结果,洛卿儿已是欣喜不胜,朝唐细凤道:“凤郎,你解了她身上的穴道罢,都这么久不能舒展身躯了,肯定不舒服的。” 唐细凤却摇头道:“卿儿,此事还须再议,依我看这海妖……”话未说完,洛卿儿就已轻轻咳嗽一声作意,唐细凤若有醒悟,才换口道:“汐汐品性未定,眼下还是留着封印罢,待她什么时候不再心存恶毒之时,我自与她解开穴道。她乃妖修,筋骨异于常人,就算十天半月也绝不妨事,卿儿你就放心罢。” 当夜,众人散去,唐细凤自坐房内,屏息修炼,间壁就是洛卿儿的房间,与汐汐同住。 过了数日,挑一和暖天气之日,海面无冰,晨间露浓时,唐细凤正式拜别。百姓们齐来送行,还送了不少土产,却被唐细凤一一谢绝了,只受了一壶云竹佳酿,颇有年头,拒之不舍。 众人送至灵沧海畔,会逢一叶轻棹横波而过,被唐细凤叫住,委求载到对岸。唐细凤先抚洛卿儿上了轻舟,后将汐汐送上,跟着转身朝诸位百姓道:“今日一别,定有来期再会,诸位珍重。” 唐细凤转身上了轻舟,盘坐前头,轻舟即掉头望着对岸分波而去。舟行海上,疾如箭矢,汐汐侧目朝灵沧海中望去,竟自滴下泪来,灵沧海中鱼虾鳖龟之属无不凄凄依附于轻舟两旁,唇吻贴舟,似在送行。洛卿儿见了一臂把汐汐揽在怀里,轻轻亲在汐汐的雪发上,并未说话。 坐在舟头的唐细凤,微微张目,见后又自阖上。飞棹如矢,穿透海上重重烟波,横穿着灵沧海,疾朝对岸驰去,八十里地,顺风下不过一刻功夫就已行尽。 唐细凤搀扶洛卿儿与汐汐上了岸去,走了数步,汐汐还是忍不住回首望去,这片已经视为家乡的灵沧海,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她要把它深深印在心头。 汐汐站在岸上,朝灵沧海望了好久,眼中莹泪滴如断线珍珠,洛卿儿见之不舍,将她搂在怀里,好言抚慰了一阵,三人才行朝前走去。 走了一段杂花带树,榛莽丛生的曲幽微径,再往前走了约里许的地方时,唐细凤才将背上的汐汐放下,正有一间茶棚在路边,三人进去落座。 方才坐定时,就有一山野之气相貌的茶博士上来问询道:“几位贵客,要些什么茶水点心?” 唐细凤倒是不觉如何口渴,反倒是汐汐一脸憔悴,脸上苍白如纸,只当是累乏了,就随意要了两式点心和一壶淡茶。洛卿儿在一旁搂着她时,突然就觉汐汐身上炽热如炭,额头上开始层层结出细汗来,眉间唇口上冰色减弱,似有不支之兆,忙向唐细凤问计。 唐细凤见了一手搭过汐汐的脉来,果然触手滚热,心中却是不知为何原因,朝汐汐问道:“汐汐,你通身发出奇热,是何缘故?” 汐汐双臂抱在一起,一味忍受体热如焚,却就不说,硬是抗了一路,眼下神虚气弱,双瞳苍白,周身里肉眼不可见的生机在剧烈流失。久问不语,唐细凤无奈下,只得接了汐汐周身穴道,不过情形也只缓了一缓,周身还是奇热难当,身上不住冒出蒸蒸白气来。 洛卿儿心中已将汐汐看作自己亲生一般,见她身受苦楚却不吭声,一味自己扛着,心中感痛,不禁流下泪来,抽噎不止。唐细凤提足真气,轻轻贴在汐汐后心,源源不断的渡送进去,更无保留,争奈自己真气根本无法渗入汐汐心脉之内,尽为热气熏蒸散去。 唐细凤真气固是精湛浑厚,可要强行灌入,仍也是事倍功无,不见微效。眼见着汐汐神色灰白,气虚力弱,洛卿儿却是不顾汐汐身上炽热,含着珠泪抱了上去,一时被炽得脸上通红,气血。 唐细凤见了却要拉住,只是无论如何也分不开她二人,洛卿儿渐被炽气冲激得头脑昏沉,双目渐阖。汐汐脸色虽然冷着,可是心下已被洛卿儿感化,旋朝唐细凤道:“封我督脉,可暂缓内焚症状。” 唐细凤不敢迟疑,立即伸指,以金刚三寸指力封住汐汐督脉,果然身上焚烧如火的症状好了许多,可是洛卿儿并无功行,被这炽气一冲,竟是昏厥过去。唐细凤渡了一道真气进去,方才悠悠醒转,洛卿儿转眼见汐汐不再难受了,才勉撑病容笑了。 茶点上了,洛卿儿担心汐汐正没气力,却也不顾自己身子正虚,细心百般的给汐汐倒茶拿点心,汐汐心中虽有积恨,可是始终受到了真实的感动,也就张口吃了。唐细凤则在一边炼神凝气,将养元气,略得片刻复又神采奕奕,朝汐汐道:“汐汐,你这内焚之症何法得解?” 汐汐不紧不慢吃完了嘴里的一块点心,鼻中哼了一声道:“你以为凭你的能力就能够治好我这内焚之症吗?我告诉你,我这妖身受惯海潮冲刷,若得一日不能如此,则七窍如焚,直至冲出真火,焚炼血肉神魂。” 洛卿儿在旁听得心惊肉跳,魂飞九霄,可汐汐却是说得云淡风轻,丝毫不以为意,仿佛与己无关一般。唐细凤细细听来,内焚之症既因失了海庇而致,那么若是得了月潮之精也是一般,自可救你。 汐汐嘲笑道:“你在说什么,月潮之精?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月潮之精每逢望日才可出现,乃是天力,以你功行也可引得的吗?” 唐细凤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喉,怡然道:“你放心,我会尽一切力量根除了你体内的内焚之症。何况卿儿待你如此亲近,方才险些不要己命,也要与你共担,就算是为了她,我也不会让你死。” 说起洛卿儿时,汐汐心中起了一丝异样,却非是任何的不适,而是潮潮而至暖意。不过细一寻思,他们不过是将自己当做玩物而已,也就再没了这种异样。 用完茶水点心,唐细凤从离此不远的马舍里租来一辆可供三人乘坐的马车,先扶了洛卿儿与汐汐进去,而自己则与马夫陪乘,只为二人能够多些宽阔空间。何况,出门在外,尤其进入西境,多有匪盗强人和草寇亡徒出没,坐于车前自可见机而动,有备无患。 马车顺着一条曾作解粮专用的平整宽阔官道平平稳稳的驶着,途中曾遇着一些不知死的毛贼,剪径索财,唐细凤劝也不听,只好全做了刀下亡魂。那些毛贼死时,坐在车上闻见动静的汐汐不禁捶手恼恨道:“这些没用的东西,连个拖家带口的人也杀不死,真是一帮废物。” 洛卿儿笑着将她拉回,唐细凤抽刀插鞘,命早已吓得汗透重衣的马夫依旧望前赶车,自己则依着马车门息精养神,阖目假寐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邪神冥皇城 马车沿着管道渐渐行去,两旁高山绿树倒退如潮,疾如奔马。 汐汐掀开马车车厢上的青布小帘子,展目望去,山青水碧,烟含翠树,林岚蔼蔼,这尚未至西蜀,却已嗅到了西蜀清灵傲尘的涓涓仙气。 马夫再朝前赶时,反倒不似之前那般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的了,抽起马鞭,将马车提速了不少。唐细凤依靠在马车架上,察觉到马车快速了不少,旋即睁开眼来,朝那催马疾奔的马夫道:“怎的将马车催赶得快了这许多,不怕响马山贼了?” 那马夫憨憨一笑道:“不瞒这位贵客说,若是不到此处境界,小人决是不敢这样放马驰骋的,这不眼前就到了邪神冥皇城了嘛,也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前行了。” 唐细凤带着疑惑的意味哦了一声,目光朝前望去,果见一片黑压压的连城在望,只不过隐隐却有着极为凶悍的异气。唐细凤因长于山中,对于黑暗里细若蚊足的细微事物都看得一清二楚,由是双目异于常人,可以观见这笼罩于邪神冥皇城上空的异气。 唐细凤饶有兴致的追问缘故道:“为何到了这邪神冥皇城地界就心无顾忌了,此处又非府衙所在,有无重兵镇守,怎见得就安全无虞了?” 马夫又在马臀上重重抽了一鞭,马蹄哒哒哒的点得更疾了,好似百千金鼓擂鸣一般,那马夫道:“贵客这就有所不知了,在这邪神冥皇城方圆百里之内,有城中两支卫队邪灵卒与冥影卫镇护,那可都是大有神通之人,两支卫队分别由邪神与冥皇二人统领,这才使得这百里之内绝对太平。” “邪神,冥皇,倒是有趣。”唐细凤听完后依旧半依着假寐去了。此正日要西平之时,马夫一鞭接着一鞭的抽在马臀上,那匹灰鬃毛马翻蹄亮掌,一路狂奔而去,径往邪神冥皇城趱赶。 诚不知,这一眼在望的距离竟有三五十里的路程,好在马夫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黑之前将马车驱进了城内。 待将马车驱进城内,马夫特意为唐细凤挑选了适意的逆旅,唐细凤把着洛卿儿的臂将她扶下,又将汐汐抱下。唐细凤进得店去定房,正在预付房资之时,却听得洛卿儿惊叫一声,唐细凤忙即跑出去,洛卿儿一脸惊慌的看着唐细凤道:“汐汐,她刚刚挣脱我手,不知跑哪里去了?” 洛卿儿急得直要掉下泪来,唐细凤抚慰道:“没事,她跑不远,何况她身上也没银钱,别焦心,我现在就去把她寻回来。”说时,敛气凝神,以听息收魂侦查周围方圆五十丈内的地方,果然一道被隐藏得极细微的妖息隐隐波动,唐细凤阔步而去,径直走向一家成衣铺,一把拎出躲在里头的汐汐来。 汐汐脸上阴云四笼,被唐细凤带了出来,汐汐站在路口,朝唐细凤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一定使用了什么厉害的功法,是不是?” 洛卿儿走来拢住汐汐,矮身蹲下,朝汐汐温言和色,全无一丝严厉道:“汐汐,这里不比别处,你也听方才的马夫说了,这里头可是龙蛇混杂,潭深波凶的,你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子,怎么能离了我们身边,独自乱跑呢!” 汐汐素性顽劣,轻易听不进去劝,就极不耐烦的道:“知道了,真嗦。”说着就往街对面走去,洛卿儿一步忙一步的跟在后头,生怕她摔倒或是被来往的行人碰着。 唐细凤深叹一口气,道:“汐汐如此顽劣不听劝教,也不知何时才能成长。”自声自语说完话,就到街对面去客店,号完了房,将行囊放妥后,舟车劳顿,就随意用了点饭。 夜幕全降之时,唐细凤来到洛卿儿和汐汐的房间,汐汐正自闷坐镜台前,透着铜镜可以看见她眉间渐渐溢出的丝丝寒气,萦绕不散。洛卿儿坐在床头,正自整理衣物,见唐细凤来了,起身附耳道:“汐汐好像不是很开心,晚饭的时候也没吃几口,是不是想家的缘故啊!” 唐细凤摇摇头道:“她是想依旧回灵沧海为妖,在我们身边她总受拘束,不得任由情性,所以总是郁郁寡欢,卿儿你不用太在意,过段时间就好了。” 洛卿儿听了心中稍安,自去接着整理衣物,唐细凤来至汐汐身边,道:“走罢,坐到窗前去,今夜月明,月潮之精应是盈满的,待我引到你的身体里,温养妖神,生息元气。” 汐汐抬起脸来,透过铜镜望着镜子里的唐细凤,深深抱疑道:“你真的有接引月潮之精的神功,别是骗我的罢。” 唐细凤简单答道:“你坐到窗前,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汐汐依言坐定在窗前,唐细凤默运北冥玄功,站定在汐汐身后,双掌互搓,顿时一黑一白两道黑气自掌心间飞旋而出,结成一道黑白交错的灵纹。唐细凤内力淳厚,绵绵如江水,滔滔不绝,一掌谓之阳和,轻轻抵按在汐汐后心,另一掌谓之阴虚,望月平伸,有吸星攫辰之力。 唐细凤玄功造化早入堂奥,筑结灵纹,汲取天地灵气为己用的隐法在唐细凤严厉早已成了不宣之秘。阴虚掌探出,一股隐隐的黑色水纹波动就一圈圈荡开,同时一股朝定月华的磅礴吸力应势排出,这股强大为横的吸力下,一道月华如瀑,宛似匹连般经空而下,凝于掌心。 月潮之精乃是月华灵气之巅,若无先天真阴玄体作根基,决难炼化为己用,由是唐细凤须先将月潮之精以北冥玄功的内力化削去大部分冰冷阴绝的暗劲,才可入得汐汐柔弱身躯。 因受月潮之精流过体内的影响,唐细凤虽以北冥玄功的精厚内力护住心脉,镇守玄关,可是渐渐还是抵御不住月潮之精的阴绝冰寒之力,眉睫,嘴唇上都开始凝出一层细细的冰霜。 然而,阳和掌间渡送出来的却是被唐细凤以内力强自化解成的一股股缓和温顺真气,暗蕴月潮之精的珍罕灵气,又有真气护持,是以并未伤及汐汐心脉灵窍一分。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辰,唐细凤脸上已是结出满满细细的一层冰霜来,而汐汐的脸色则是珠光玉泽,盈盈透着灵气。唐细凤散了灵纹,收住北冥玄功内力,寂定一会后,重又施展开来,雄浑霸道的内力沿着血脉之间流涌,真气随之上升,面上寒霜渐渐化开。 未得片刻,唐细凤血脉之间的月潮之精残留的阴力已尽被内力化去,森绕不绝的寒意业经被真气化消的无影无踪,只是地板上留着一大冰霜化开后留下的水迹。 汐汐调运气息,果觉舒畅踏实许多,这时洛卿儿走来,一手搭在汐汐的肩头,温柔道:“汐汐,你义父为你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只是为了想要治好你的内焚异症,你不跟他说声谢谢吗?” 汐汐扭头看去,唐细凤面上滚滚飘出热气来,顷刻即已转出红润之色,又扭过头来冷冷道:“用不着,是你们自己要把我带出灵沧海的,他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弥补他自己所犯下的过错和负罪感而已。” 洛卿儿刚想再说两句时,却被唐细凤拦道:“卿儿,不必了,她说得不错,正因如此,我才要救她。好了,天时已是不早了,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还要赶路,到底要去哪里?”汐汐不乐意道。 唐细凤走至门口处,站定了身形,道:“到你第二个家。”说完,就带上门走了,刚离开门几步远,唐细凤额头上大汗直滚,口中吐出一口血来,却是冰冰冷冷的,泛着氤氲寒气。 原来,月潮之精的阴绝冷意并不容易驱尽,尤其在心脉关隘处盘结扎根最深,唐细凤的北冥玄功内力再是厉害,一时也无法消尽。唐细凤提一口真气,缓了缓,强拎起步子朝自己房间走去,一宵未睡,盘坐榻上,总算是将残存体内的阴力化解罄尽。 次日,唐细凤自坐炼中醒来,背上刀,方开了门,就见门口站立一人,齐到他的腹部,一脸冰雕般的冷峭脱俗,正是汐汐,双目直直的看了唐细凤许久,才开口道:“城里正举行五年一届的武道大典。” “所以呢?” “你要去参加” “为什么?” “因为这届武道大典的最终获胜奖励是逆寒灵烟丹,如果服下此丹,可以护我一年内内焚之症不发,你也不必再假意惺惺的给我接引月潮之精。”汐汐面无表情,只是冰唇不住启阖。 唐细凤搂着双臂,稍想了一会,道:“哪里报赛录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长巷里的神符师 汐汐把脸扬起,两叶雪眉微抬了抬,似有些抱疑道:“你确定能战胜所有对手,拿到最后的逆寒灵烟丹吗?” 唐细凤转身带起房门,准备朝洛卿儿房间走去,却被汐汐叫喊着拦道:“你不用去了,她还在休息,昨天赶了一日的路,已经很是疲累劳乏了。 ” 唐细凤停在半路上,定了半晌,随即转身下了楼去,汐汐一声不吭的跟在后头。出了客栈,唐细凤道:“哪里报名?” 汐汐跟在身后双手抱臂,拿眼睛望前头一,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气,听来好似一个冰锥扎进心底的无尽冰寒。唐细凤迈步朝前走去,走到一个拐角时,汐汐在后突然左转,唐细凤脚步一扭,朝左边的小街走去。 未走出几步远,一直紧跟在后的汐汐却是刻意拉远了距离。与此同时,水雾迷蒙,白气蔼蔼的街道两头突然现出两道身影来,一前一后,杀机隐透,隔着淡淡雾气,唐细凤依旧可以敏锐的察觉到二人已有玉魂境界渐趋大圆满之兆。 那二人一前一后长身立着,身着褐色长衫,腰间系一条铜首虎头带,手中捏着两把精铁长剑,目光早已觑定站在街心的唐细凤。 汐汐并走离去,因为她知道自己是逃不出唐细凤手心的,他也知道唐细凤一定会杀死这两名自己雇来的刺客,可是她唯一不知道的是唐细凤在最巅峰的状态下究竟有多厉害,所以她坐在一处石阶,静静的等着这两名刺客被杀。 唐细凤头也不回,目光依旧落在前方,声音淡泊已极道:“这就是你引我前来的目的?” 汐汐不置可否,而是冷声道:“等你杀了他们,我自然告诉你比赛报名的地点,可是我总得了解一下你的实力罢,要是你不足够厉害,那还不是去送死。” “所以,你就找了这两个替死鬼,来验证你心中的困惑。”唐细凤太虚境修为波动瞬间释放出来,罩定了这条细若羊肠的狭窄长街,杀气如云,滚滚霸释。 此时,那前头的人拔剑出鞘,一道冷光耀似寒星,直逼眼目,恶狠狠的道:“阁下今日到此,算是投了阎罗殿,今日此路不通,还请留下命来。”这时候,身后的那人也抽剑出鞘,玉魂境修为尽数宣泄出来,手中铁剑寒芒耀目,与前呼应。 唐细凤听后,不惧反笑道:“你们拿了钱,在此埋伏,截下早被圈定要杀之人,处处算计精妙。只可惜,你们算漏了一处,也是最致命的一处。” 后头那人声音依旧强横道:“倒是何处算漏,还请阁下不吝赐教!” “你们不知道今日会撞上阎王。”唐细凤说完话时,气息微凝,却未调动真气,仅以自身内力运转。显然,在唐细凤严厉,只消差着一品,无论寡众都势必并非他的敌手。 啪的一声,屋上滴水檐上滴下一滴黄豆般大的水珠,摔落在地面上一处微积些水的水洼,溅起无数水花来。这本极细微的一点声响,在此刻三人耳中无疑于惊雷之响。 嗡的一声长吟,双剑如一剑,齐齐发出一道清越的剑吟来,有如一声。前后之人都拔步朝着唐细凤如电冲去,眼中觑定前后心险位,手中铁剑早已捏好招式,显然这二人的杀人经验已如火纯青,有着相当的积蕴。 啪啪啪的一阵连响,二人脚踏水洼,践出不少水花来,宛似两支疾矢般朝中射去。唐细凤细细听去,二人的气息均已如刻脑海之中,手仍未攀上刀柄,对于这样的对手,唐细凤就好像猫抓到老鼠以后,并不急于吃掉,而是先戏耍个够。 呼呼呼的细微喘息声在唐细凤耳中阵阵传来,听息收魂可以帮助唐细凤更好的捕捉到隐藏在暗处的对手,确定他们的行踪迹象。 终于,眨眼的功夫已是到了最后时刻,前头那人手中铁剑已是发出冷森森的剑芒来,当胸刺至,而身后的那人业已剑尖要点在唐细凤后心。二人虽相貌深情不一,修为上也存有些诧异,不过出剑速度,方位乃至力道,都心有灵犀,配合得近乎完美,不过也仅近乎而已。 唐细凤将身倏地一转,那本行将刺中前心的铁剑剑锋却是刺了个空,身后那人也是一般。二人神色均是一惊,这样临危而行险招对于剑口舔血的他们而言本也无甚稀奇,只是此人神色从若,甚有淡淡微笑,却教他们不寒而栗。 转身之际,唐细凤一手神速无比的握上刀柄,只见金光一闪,刀锋业已出鞘,玄金刀刃一半掩在臂下。双目一睨,觑定了那冲势不减的前面那人脖颈,右臂倏地带起沉猛力道旋成一个圆形的轨迹,嚯嗤一声,那人应声倒下。 唐细凤足下步伐顺势再转,刀锋划破淡淡雾气,精准无比的切过本要刺后心那人的脖项大血脉。刀上力道受了臂力加持本就已是相当恐怖,又加上足带身,身带臂的旋转之劲,简直将快狠准做到了前无古人的精微美妙的地步。 一圈转定时,呛啷一声刀鸣,玄金刀业已插回鞘内,唐细凤脚下躺着那两名剑客。二人均双目未瞑,直勾勾的盯着唐细凤,又惊又恐,又屈又怨,胼胝密布之手依旧死命握着铁剑。 唐细凤微微侧身,朝一直坐在石阶上的汐汐道:“这下你满意了,又有两人因你而死。” 汐汐面上愠怒嗔恨,走至那两名剑客身旁,啐了一口道:“呸,简直是两个废物,连一招都还没使出,就被人斩死,简直有辱刺客之名。” 唐细凤本来淡泊冷静的面容上突然起了一丝异样,左手将汐汐揽在身后,右手早已握上刀柄。因为在蒙蒙雾气的对头,觉出了一股几乎微不可察的沉猛杀机,就好像伏在水泽下择兽而扑的恶蟒。 唐细凤神色警惕,手中刀柄已自一寸寸的抽拔而出,能够让唐细凤如此谨慎以待之人,料必一般凡响。汐汐同样朝着唐细凤的目光落处望去,可是除了水雾露华尚浓之外,更本瞧不出半点异常来,正要说他故弄玄虚时,突然自凝滞不动的雾间走出一全身褴褛,望去已有耳顺之年开外的老者。 唐细凤手中始终紧紧握着玄金刀柄,神情已然一反常态的警戒凝肃,显然在心底已是绷紧了弦。那一身破衣烂衫的神秘老者走得似缓而急,走的近时才发现是个双目失明的瞽者,两只眼球却似被人挖去,外面结的痂更是一塌糊涂,好似万条蛆虫翻拱。 汐汐见他可怕,刚要张口叫出声来,立被唐细凤一手捂上,避免发出声气来。那神秘老者走得切近时,几与唐细凤并肩而立时,骤然立住,定了须臾,旋即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尸首,口中叱骂道:“挡路的狗。” 说时,一足跨将过去,就在后足要跟上之时,从空荡荡的袖筒里掉出一张纸来,却是黑白两色,正落在那两句具尸首上。那神秘老者跨过去时,嘴里还低低说了一句:“狗挡路该死,人挡路该避。”说完,就径望前去,转眼消失于眼帘之内。 汐汐好奇从他袖口里掉出个什么东西来,闪出身来,要用手去抓时,已被唐细凤拉住,并道:“别碰,这是炼尸符,你一碰就会伤着自己。” 汐汐却是不信,朝唐细凤道:“我看你是被那怪老头给吓糊涂了罢,一张纸而已,又怎么能会伤得了我,你是太高估他,还是太小瞧我了。” 正说时,那张已自沾上一角血迹的符突然扑腾的一下亮起一大团火光来,只是这火光远观有一黑一白两种火焰,而且并不感觉到任何炽烈,反倒是透着滚滚不尽的森寒冷意。 唐细凤望着地上两具很快就被烧成飞灰的尸首,那团黑白双焰的火光妖异霸绝之意十足,骤然满目惊骇道:“太极阴阳焰,他,他居然是神符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武道之巅 唐细凤顾自出神的默默自语让汐汐摸不着头脑,喂了一声,问他道:“你在说什么,神符师,什么是神符师,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 唐细凤望向汐汐,眼神中溢满了惊慌与遽惶,一阵巷风徐徐吹至,那两具骸骨已是化灰四散,长长寂寂的巷子里响起了唐细凤深沉带颤的声音:“他是神符师,居然是神符师,神符师怎么可能到这里来,不可能的。” 汐汐本来心无所惧,可是在一旁经不得唐细凤这一顿惊言恫语的吓唬,遂急恼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到底谁是神符师,你倒是说清楚啊。” 唐细凤蹲下身去,用手摸了摸地上了无痕迹的石板,旋又重新站起身来,朝汐汐道:“汐汐,以后记住,如果遇到手无兵刃之人要定加小心,因为他很有可能是一名神符师。” 汐汐自有生长在灵沧海,哪里懂得世界上的许多事故,只是一味地摇头,又朝方才那中年男子离去之向望道:“到底什么是神符师,我要提防他们作甚。” 唐细凤道:“神符师通常手无寸兵,孑然一身,极少行走江湖,因为通常都被皇室尊为上宾,一些朝廷手握重权的宰臣府中也潜养着一批神符师。神符师极少出没,但凡现身之处,则必有绝大风波,他们仅凭一张符就可召丁遣甲,役神使鬼,平地起风雷,杀人于灰飞烟灭之间,是整个江湖最为忌惮的一种特殊人群。” “神符师有那么厉害吗?”汐汐仰起头一副天真稚嫩,少不经事的神气道。 唐细凤星目微微眯起,胸中因为神符师的出现而起的万丈狂澜依旧不能平息,勉自镇摄下心神后才道:“神符师因为举手之间就有毁天灭地之能,所以无一不被奉养于宫墙之内,不下国师之礼。想不到,在这僻远之地,居然会有神符师出现,只是不知其因为何。” 汐汐道:“你不是说了嘛,神符师的出现就是有风波的出现,也许就是来杀几个人而已。” 唐细凤经由汐汐这一提点,倒是醒悟出了些什么,若有所释道:“神符师向不轻出,一旦出现就代表了朝中重臣乃至是皇帝旨意行事,执行一些单靠军队和纵横捭阖的外交策略也无法解决的棘手问题,实则也就是潜伏黑暗里,在敌人最虚弱的时候予以致命一击。” 本来一趟平平静静的西蜀之行,却因神符师的出现而掀起一场没有行迹的骇浪狂澜来,唐细凤突然沉沉的道:“看来,这趟行程里似乎要遇到一些不寻常之事了。”说时,就又朝汐汐道:“你引我前来,预先让两名刺客在此埋伏,显然是铺谋在前。可你身无银两,必是从卿儿身边取的,说罢,你将卿儿怎么了!” 汐汐双手抱臂,俨然一副老江湖的神气,道:“这你不必担心,她不过是被我点住了穴道,并无大碍,眼下正在客栈里躺着呢。不过,这武道大典你一定要去参加,逆寒灵烟丹定不能失陷旁手,否则单靠你每日接引月潮之精,我内焚之症还未根除,你就先要经脉冻裂而死。” 唐细凤诧异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汐汐冰瞳一转,回道:“昨日你跌倒房间门外,我已看见了,碰巧今日出来收买这两个废物的时候听到了有关武道大典的话传,所以才告诉你。” 唐细凤把目一瞥道:“然后顺手杀了你为了试探我实力而伏下的两名杀手。” “不错。” “想要试探我的巅峰实力,下次要找比我厉害一些的,否则也只是无辜添多我刀下亡魂而已。” “这个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 “拭目以待。” 汐汐朝前走去,指引着报名参赛地点的方向,唐细凤则步步相随,小心谨慎的留意着四周的情况,毕竟神符师的出现,让唐细凤骤然提升了不少警戒心。 走过三条街道,来至一座占地千顷的高阔石城,这座城中城以俱以黑晶石砌就,高有十丈上下,黑光沉沉的,极是敛重。石城中央的开着一扇重达千斤,布满黑色倒尖纽的暗铜门,上面悬挂一块牌匾,上云“武道之巅”四个铁篆字。 汐汐走了上去,见唐细凤原地不动,又似逡巡不前的意思,道:“怕啦?怕的话,可以不用参赛,我也不会硬逼你去送死。” 唐细凤道:“你不必用这激将法,我只是在想这神符师来到邪神冥皇城做什么。此处由邪神与冥皇两大人物坐镇,岂容神符师肆无忌惮的杀人,坐看旁观,袖手不顾。神符师再是厉害,也不过单人独自,怎能敌过这城中的两大势力,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左思右想一阵后,始终得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作罢,且走一步看一步,即拾级而上,走进了石城中去。 方得入内,就见前头正中央处摆设着一张半月状桌台,应是录名登籍的执事办公所在。唐细凤一径走去,来至桌台前,朝里面身着灰布长衫的一人道:“这里是办理参加武道大典比赛报名手续的地方吗?” 桌台后面那人也不搭话,只是伸出一只手来,伏在底下的脸传出一道粗粗的声音来:“要想参赛,先交五两银子,再与你写明姓名年齿,方可入赛。” 唐细凤见他无礼,也不生怒,只是解下腰间钱囊,取出五两银子来,交在那人手中。那人感觉手上平添了一些斤重,就把手缩了回去,看确实是五两银子不差后,才慢慢悠悠的立直了半身,翻开手旁的花名册,沾墨濡毫,作势欲书,却先问道:“姓名,年纪,籍贯,男女。” 唐细凤次序回了,最后那人伸手递上一块七八寸长,三五寸宽的铁牌来,上面别无他字,就只一个碗底般大的‘武’字,银钩铁画,笔法峻奇,方寸之间,亦有扑面而至的霸主之气。 唐细凤接过铁牌来,那人把臂缩回去,有气无力的传出一声道:“三日后,凭着此牌到本处武坤穹顶候赛,到时自有专司招呼你。”说完,就再无半点动静。 唐细凤朝桌台两边望去,见有两座盘旋而上的扶梯,直伸向石城上头,最上面是一道如昼光亮,应当就是执事口中的武坤穹顶。 办毕了报名章程,唐细凤即与汐汐一同出了石城,依旧照着旧路回去,回到客栈。唐细凤推开门时,果见床榻上洛卿儿直挺挺的躺着,眼珠直转,口不能言,但看得出神焦急不耐。唐细凤走了过去,伸手在洛卿儿两肩各点了一记,才算破开穴道封印。 洛卿儿略带痛色的叫了一声。因为穴道被封许久,血脉不通,气息凝滞,久而久之就有血液淤积之象,陡一解开封印,血脉一时冲涌,激荡得她心房刺痛,故而有些痛楚。 洛卿儿不待恢复精神,就朝唐细凤急道:“凤郎,汐汐早上点我穴道,夺了身上的银两,怕是要出了城去。咱们赶紧去追,迟了些,我怕她遭人算计,她小小年纪如何防备得住。” 唐细凤备是疼惜的道:“卿儿,你对汐汐怎么如此无微不至,简直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女儿一般,甚或过之。你前次不惜舍了自己这条命,也要与汐汐共受内焚之痛,这到底是为什么?” 洛卿儿眼中珠泪已自垂下,粉颊宛似一朝梨花春带雨,低首啜泣道:“凤郎,你我由相识相爱,再到相守,虽不过数月光景,可是彼此都已认定了对方是自己今生唯一的挚爱。眼下,你虽然不能给我名分,我也无悔,只是初一见了汐汐,我就觉着她像是我们的孩子,就想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给她,哪怕是要我这条性命也无憾。” 唐细凤心肠顿是柔了,道:“卿儿,你真良苦用心,是我对你不起。”洛卿儿伏在唐细凤怀里哭诉了一会,唐细凤即朝门外道:“汐汐,你进来罢。” 洛卿儿抬着泪眼望去,果见从门口处走进来了汐汐,起身就去抱她,虽是无言,却已柔情寸断肠,过爱绞心肝。汐汐依旧是一脸冰冷神色,唐细凤走过来道:“她夺你银子,可不是为了逃跑之用,而是买通了杀手想要除了我。” 洛卿儿忙朝唐细凤上下打量开去,关切的询道:“可曾伤着?” 唐细凤眼睛一直盯着汐汐那张冰冰冷冷的脸上看,嗣后道:“没有,不过那两个杀手却因她而死,眼下已是归了黄泉。” 洛卿儿重又抱住汐汐,泣声不止道:“汐汐,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他可是你义父啊!” 汐汐脱口而出道:“是仇人!” 洛卿儿玉体一震,好似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竟是愣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扶桑刀士 三日后,石城武道穹顶内,熙熙攘攘的人山人海围着中央一块圆形巨大宽阔的石场落座。 石场上头是一块巨大透明的水晶遮住巨顶,别无特异,石场内可以容坐近千人,可见之庞大。 围绕在观战台下的墙壁下,有一扇扇小铁门,共计八扇之多,分应八卦方位,乃是预赛之人通行的过道。此时,隔着一堵十多尺后的精钢铁墙,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一间间单独隔开的小房间里是参加今岁武道大典的各路好手。 唐细凤被分配在最末的房间里,洛卿儿坐在他身边,汐汐则是站在门口张头张脑的朝外看。过了好一阵子,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条凳上甩着腿道:“这邪神冥皇城的武道大典好像没什么厉害的角色,看了这半天也没一个看得上眼的,看来你摘得魁首似乎是件容易的事。” 唐细凤道:“心浮气躁的人总会露出破绽马脚,无论是在战斗中还是等候室里。真正的高手从不喜欢在赛前抛头露面,反之能够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的确,都是酒囊饭袋。” 汐汐被唐细凤这一顿说教弄得好不开心,板着小脸道:“等你打败了所有对手,再来教我怎么甄别谁是高手谁是小脚色。” 唐细凤微微阖起双目,入定去了,体内北冥玄功内力平顺流淌,各处玄关灵窍内真气也都进进出出,潜蕴着绝大力道。 此时,石场内突然想起一道欢呼高涨的声浪来,随之主持武道大典的人退下场去,从东西两扇打开的铁门走出两个人来。 东边门首处,立着一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面似锅底,海下一部络腮胡须,一道刀疤从左眼一直延至右唇角,望去颇多凶悍之气,背后插着两把数十斤重的开山斧。 西门首处,则是一精瘦骨削的男子,眉骨高突,两颧峰耸,一身宽松旧蓝布长衫,领口半敞,袖口裤腿都扎束得紧紧,双拳背后,发束脑后。这人身形瘦削,可是面气勇武,骨相不凡,一双大手却有蒲扇般大,显然是练习外家拳掌功夫的内行。 这两个当头照面,个个提手作礼,各自通下姓名,即已作势欲斗。那糙形大汉,反手从腰后抽出来两把开山斧,威风如猛虎,把两把开山斧互相搓了一搓,火星直冒。 笔直立在对头的削瘦男子两撇八字胡一抖,双足微微分开,力拔于地,吐气开声际,隐若鼓擂。双掌暴捏成拳,骨节分明,咯吱咯吱的一阵微响,两拳交错于前,看他吐纳之间颇有章法,可见内力调配更是有着独到造化。 彪形大汉长喝一声,直若雷降,绰起双斧就来抢攻,整座武道穹顶都震得山响。大汉使的是一路劈山斧法,一共九式,皆有万夫不当之威,只见彪形大汉一斧斜劈过去,带起一阵劲风,将削瘦男子的八字胡刮起,可见斧上力道究竟有多大巨大。 孰料,这削瘦男子连动也未曾一动,依旧立得笔直,只在斧刃行将砍中自己咽喉之时,右步抢上,左臂倏地的磕开大汉握斧的手,右拳黄芒一闪,亮似明霞,一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轰击大汉小腹上。 大汉少说也有两百斤上下之重,可是却被这精瘦如柴的男子一拳轰开八丈多远,口喷鲜血,小腹下的气海业经受到了重创,登即脸色发白起来,极是虚弱。那削瘦的中年男子,朝大汉欠身施了一礼,霎时围观战斗之人无不连声喝彩,大声呼好。 武道穹顶上所举办的历届武道大典都无固定抽签仪式,都是将铁牌混在一处,随即抽取。正因如此,有的时候,一天下来都不曾比过一场,而有的人则是连比数场。无论哪种都是极不公平的,也正因如此,敢来参加武道大典的人必是万中无一的顶尖高手。 由于邪神冥皇城地处唐室中原与西蜀灵山圣地的交通咽喉,自属要冲之地,来往中多有奇人异士,实力独步的高手。其中多数人都是因慕邪神与冥皇两大势力而来,尤其在这武道大典上能够拔得头筹的话,今后自有无限富贵荣华享受,所以武道大典无疑是顶尖高手的试炼场,更是邪神与冥皇两大势力的点将台。 第一天石场上连续进行了十一场战斗,唐细凤却一次都没有被点到,三人中最不高兴的就要数汐汐了,一直闷闷不乐的走回客栈。匆匆用罢晚饭后,唐细凤就回了房间,翻开【玄阳逆生诀】开始修炼第一重境界内功境界。 玄阳逆生诀乃是紫霞海老仙生平绝技,在其兵解飞升之后,经历了诸多事端后这本秘籍竟然被唐细凤收入囊中,说来也是一桩极大的缘分。唐细凤褪下周身衣衫与长靴,盘膝而坐,翻开秘籍看了第一重九阳归元境,依诀炼去。 这玄阳逆生诀乃是依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法之玄深至理的玄门正宗秘籍。尤这第一重境九阳归元,乃是将毕身真气凝实,与神合一,气通天地的精妙诀法,对于唐细凤这样本就弟子较厚,功行为高的最是适宜。 倘若功行过高过低,都无法使真气凝实,功行过高真气充溢,就相当于米多锅小,根本有心无力,而功行过低,则类似溪中捞石,徒费气力。唐细凤太虚境六品,功行正是合适,所以修炼起这门神功来更是得心应手,进展神速,真气与日精湛浑厚。 堪堪一夜过去,唐细凤自坐炼中醒转,顶心处一团轻烟聚而不散,恍如白雾,袅袅盘旋,内视气海之内真气如龙,动卷生雷,万钧之势显于细微之间,更似有低低沉沉的龙吟之声传出。唐细凤摄定心魂,意念归元,慢将玄阳逆生诀心诀收止,顶心处的白色雾气才行散去。 因有比赛的缘故,三人均是早早就用完早饭,去武道穹顶里的小房间里候着。石场外依旧喊声热烈,大肆喧阗,沸声盈耳。而唐细凤坐在凳子上,耐心守候,等着有人从门外进来,点自己与人斗上一场。 果不其然,唐细凤又在守候室内枯坐了一日,把个汐汐急得差点要踢破门,幸亏为唐细凤出言拦住,可汐汐却是手叉腰,斜仰着头,朝道:“你知不知道惹恼一个女人的下场?” 唐细凤眉梢一挑,不由笑出了声道:“你还是个小孩子,不算是女人。” 汐汐显然并不服输,依然犟口道:“那以后长大了,不就成了女人了嘛。” 洛卿儿喜汐汐的机灵敏捷,从心底里有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这倒是与自己颇为相似。虽然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可是自己清楚的知道自己可以被杀死,但绝不会被拖垮,后来发现越长时间的接触,就越发现汐汐身上有着自己的影子,有些地方更是简直像得出乎意料。 又是枯等了一日过去,唐细凤水磨的性子,不急不躁,依旧回去客栈。用完了饭,就自己回修炼玄阳逆生诀,短短三日,唐细凤已是将第一重境界九阳归元炼得独具火候,功臻圆满。 直至第四日,守候室的门终于被敲响,咚咚咚,汐汐急冲冲的就去开了门。打开门,是一个身材中等,相貌无奇的男子立在门外,手里那处一枚铁牌,手上捧着一本薄薄的花名册,看来一页,口中念道:“唐细凤。”说完,头一抬,朝汐汐道:“你叫唐细凤?” 汐汐狠狠瞪了她一眼,把身子让开,朝里面一指道:“那个坐着的,闭着眼睛的才是。” 唐细凤听后缓睁星目,应声道:“在下便是唐细凤。”敲门那人见道:“轮到你了,快随我前去。”唐细凤长身而起,朝洛卿儿道:“在此好好守着,照看好汐汐,我去去就来。” 敲门人引在前头,唐细凤跟着步随,走在一条两壁都是铁浇钢铸的小径里,渐渐可以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豁然眼前一亮,唐细凤迈步走出,双耳立被如潮的喧闹声充斥。 唐细凤站在西南处一扇铁门门首下,而与之遥对的东北处,也是立着一个人。那人身形结实魁梧,一身阳纹绸布中衣,外罩无袖布甲,相貌果狠,胡须沧桑,双目如电,一手握着腰间一把剑刃微翘的黑漆打刀。 唐细凤目光一震,心中暗道:“想不到在这邪神冥皇城里遇上神符师已是天大的罕事,不料今日又是遇上了倭国武士,当真是奇之又奇。扶桑之地,远在中土海外,遥隔重洋,却怎会在此遇上,观他气宇,决非易与之辈,看来今日算是遇上对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龙争虎斗双刀悍 唐细凤走到石场上一边,那扶桑刀士也走至对头位置,双手按定大腿根,深鞠了一躬。 唐细凤知这是扶桑国的武士礼节,也提手作礼,还敬回去。 二人通毕了姓名,这扶桑国刀士叫织田信义,乃是扶桑国一流的刀士。唐细凤眼下籍籍无名,说与别人也是不知,反而一直有人诟病他的姓,所谓不知者不解,并不足怪。 扶桑国武士素使长刀,腹前还插着一把较短的胁差,极是勇武好战。当中传布最广的武士道精神更是扶桑国武士的精神领袖,让真正了解武道精神的武士不贪生,讵惧死。 织田信义微是一躬,神色冷静,在他的眼底最深处涌动着磅礴的战意。唐细凤再还一礼,右手抽出玄金刀,金辉乱目,炽亮如霞,织田信义褪下木屐,拔开打刀,一霎时寒芒如电,冷耀森森,足见也是一口不多的好刀。 织田信义长吼一声,疾奔如电,起刀动作宛如行云流水,几无停滞,透出惊心动魄的美感来,双手握持,朝唐细凤面门砍切而来。唐细凤看在眼里,心料这织田信义定非一般扶桑国武士,看他出刀动作然的娴熟程度显然是个身经百战,刀艺精湛之人。 呼呼一道冷风已是劈面而至,眨眼即至。唐细凤把眉一横,双目骤然一锁,玄金刀全部抽出,苏秦背剑这一式虽不及织田信义的拔刀术迅疾,却也不落后尘。 当啷一声金铁互斫之声,唐细凤手中玄金刀堪堪架住织田信义的打刀,一阵绚丽明亮的火星飞溅后,织田信义把脸倏地一凑近,竟是有些吃惊道:“还没有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接住我的刀,你是第一个。” 唐细凤道:“什么事都有第一次,不过你的拔刀术确实厉害,出刀快极,迅如雷霆,刀势又极罡猛,的确是非同一般。不过,早在数百年前就有一位极通剑道的至圣先师传下了一门极厉害的起刀术,我不过简单演变一下,方才才可挡住阁下之刀。” 织田信义身为扶桑国的一流刀法高手,所习技艺无不历阶登室,臻入堂奥,数日来败在他刀下的中原剑士刀客不可胜纪,想不到今日却是碰了壁。 织田信义长啸一声,拼尽全身气力将打刀往下压去,唐细凤体内北冥玄功内力运转起来。登时双臂如有神力,猛地往上一抬,织田信义立被震飞出去,在空中双臂一展,稳稳落下。 织田信义眼中已是露出狠狠杀意,倒拖刀锋,望唐细凤闪电般欺近。唐细凤暗中留神织田信义的刀法路数,因为扶桑刀术精强刚猛,又诡变莫测,若不小心提防,很有可能就要大意失荆州。 织田信义吼叫着奔袭而至,突然挥动打刀,并非劈刀直取,而是突跪一膝,横刀要切唐细凤小腹。唐细凤眼色一凛,施展出碧海龙惊腾,双腿纵跃而上,手中玄金刀径朝前头劈斩出一道玄金刀浪。 织田信义这变起咄嗟的神秘一刀,竟被唐细凤轻轻易易的避开,暴怒如雷,呀呀的直吼叫。可是织田信义也非寻常之士,腕部轻轻一抖,手中打刀刀锋望上一抬,径直当下了唐细凤的玄金刀浪,织田信义被刀浪震得倒退出去,地上留下一行跪退的痕迹。 唐细凤足尖点地,洒脱落下,手中玄金刀竟是可以看出细微的颤抖不已,旋即又被唐细凤使劲握紧,这才没有继续显现出来。 在与织田信义数合的短暂交锋,唐细凤已是深知扶桑国武士刀术精于裂变,刀招之间的配合也是如水推舟,完美无瑕,不过这刀法当中也有细微的缺陷,总的说来也是瑕瑜共存。 而此刻远隔数丈之外的织田信义同样是深刻了解到了唐朝中原之地上,并非没有一流顶尖的刀客。眼前这个唐细凤刀法精奇,气猛如虎,一刀之力宛有滔滔江海之力,余劲震荡无休。两次对刀下,织田信义自知均是隐隐落了下风,乃是自己刀艺不精所致,实非他因。 织田信义心中妒忌,又加上两次交手均在唐细凤手下吃了暗亏,不由谨慎对待起来,他缓缓站起,整了整衣甲,单臂握刀,朝前疾掠而去。唐细凤见他突然改做单手握刀,心知必有蹊跷,故而以不变应万变,玄金刀上一层莹莹青气渐渐附上,正是般若刀气。 面对织田信义这样出类拔萃的扶桑国刀士,唐细凤渴与一战,毕竟这路刀法很是神秘难测,变招往往生于瞬间,教人防不胜防,处处掣肘。 织田信义啸冲而至,一刀气势如山的斜劈而下,唐细凤提起玄金刀堪堪当下,织田信义面不易色的将刀锋一偏,顺着玄金刀面就劈削而下,顺势就要连带削掉唐细凤握刀手指与整条手臂。 织田信义刀法之奇此刻已是昭然,面对这变起仓促,饶是唐细凤刀法再是厉害,终也是有些防备不及。唐细凤硬拼不得,只能暂避其峰,右足后撤一步,将整个身子侧开半身的距离,玄金刀护在前心,织田信义的刀锋直望左下方滑了下去。 正在唐细凤以为这合战斗到此已是暂时了结之际,织田信义左手突然伸出,抽开胁差刀,顺势望上一撩,嚯嗤一声,唐细凤的右半肋部衣衫迎着锋利无比的刀锋被瞬间切开。唐细凤骤觉一阵缺气,随即右部胸前传来一阵强大彻骨的痛楚,鲜血直溢,浸红大片衣襟。 织田信义从地上就势翻起,手中胁差刀上一片殷红,顺着短滑的刀锋点点滴在地上。唐细凤脸色立如白纸,已是万分小心,可终还是被织田信义一刀切中,受下了伤。 织田信义这一合实则赢得不是非常光明磊落,不过他本就是个二刀流,在他而言实则乃是名正理顺不过的较量。唐细凤蓦遭刀上,体内真气一错,连玄金刀上的般若真气也为之一暗,几要消陨下去。可唐细凤深一吸气,摄动真气归元,般若刀气立又神光焕发。 唐细凤以金刚三寸指力在刀口处点了几下,止住了血出之势,提动真气,手中玄金刀开始嗡嗡作鸣。这一刻,在唐细凤眼中布满凶烈杀气,自下了白莲峰,这还是他第一次刀上受挫。 织田信义见唐细凤并无认输之意,反而倒似战意更加强盛了,心头倒也佩服中原刀客越战越勇的气节。可是,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让唐细凤占据一点优势,这一年的武道大典他非赢不可。 织田信义高掣打刀,一路长啸着若奔雷般跑至,唐细凤气息微吐之时,玄金刀上般若刀气勃发极致,宛若一头青龙缠护刀身之上。织田信义一刀横切唐细凤脖颈咽喉要位,唐细凤骤然感受到了一细如线的冰凉至极刀气,极速一吸气下,胸腔内顿时如有龙虎风云,莽苍天下。 唐细凤体内似骤然凭空增出一股神力来,将右手紧握的玄金刀交付左手,刀背紧贴着左手臂骨下,猛一抬起处,已将织田信义的打刀格挡住。织田信义左手忙即一胁差刀要刺唐细凤前心,可是唐细凤早已一记右脚踢出,正中织田信义左膝,只闻咔嚓一声,织田信义左腿已被踢的后凹,那记本要插刺进唐细凤前心的胁差刀却是顺势往下,插在地上。 唐细凤一刀之仇怎能不报,趁着织田信义卧面倒下之时,左臂下的玄金刀光一闪处,织田信义整只右手都被切下,当即血流如注,地上汪汪一片血迹。唐细凤刀削速极,以致于织田信义身倒就地时才觉出痛来,一时面色痛绞,门庭虚汗直泛,簌簌而下。 唐细凤有些气虚神弱,好在是胜了,与这样对手互搏,漫说是不能胜阵,就连能否全身而退都尚不知。织田信义右手齐腕而断,掉在血泊里,那柄打刀上也沾满自己的鲜血,刀锋亮处的那抹腥红让他深感自惭愤羞。 织田信义挣扎着站起,捡起被斩断之手,朝唐细凤望了一眼,脸上恨容尤在,不过却也多出几分钦服之意。织田信义径直走下场去,石场上顿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呼彩掌声,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人物,竟是一战胜了连败七十二人的织田信义,怎不出人意料,人声鼎沸。 江湖交手,伤筋折骨之事乃是稀松平常,并不足奇。只消用了生肌续骨的灵丹妙药又可重新续接上,与之前一般无二,修行炼法者只消生机犹在,一切皆无大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深巷青山血濛濛 这一日,唐细凤一战扬名,力败扶桑国第一流刀士织田信义,俨然成了这邪神冥皇城中百姓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 这一战后,城中不少帮派势力都向他下了请帖,暗意拉拢,为自己扩充势力,尤其是顶尖实力的积蕴,不过唐细凤并未予以理睬,连回绝都懒待说了。 尽管如此,唐细凤还是在城中出尽了风头,赚足了眼光,就连客栈老板都对他殷勤了许多。衣食房间之类的安排也都用上了很大一番心思,毕竟这样的新贵住在他店里,也算是无偿的宣传了自己的店号。 大街上本摩肩接踵,人潮涌动,可因为一人的到来而纷纷避让,眼中都积满了恐惧。这人手里抓着一直自己的断手,不住地往下滴下血,所行之处,就是一条点点滴滴,断断续续的血迹。原来,在这街上走动的正是新受大败的织田信义,看他神色凝重,双眉紧锁,似有心事。 不知何时起,天空上忽然飘下如幕雨丝,清清的,大街上的青石砖透出圆润的光亮来,宛似一面面铜镜,映出了人间百态,人心骨相。织田信义戴上风帽,将刚毅沧桑的面容掩下,急急朝前头一处街口行去。 雨落如丝,淅淅沥沥,整个邪神冥皇城都透出一股清灵脱尘之意,雨下的街道上,人渐渐疏了,一条长长阔阔的街道上只有一道人影依旧穿行着。织田信义往前一直走着,直至走到了拐角处,听到一声轻微的咳嗽之声,才转步拐了进去,这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子,仅容一人过。 此时,啪嗒一声,小巷子里有窗户闭合之声,一个乳臭未干的孺子被他娘亲抱离了窗沿,似乎是在避讳着这场雨,又或是避讳着这场雨中的某个人。 织田信义双耳灵聪,一对眼目更是极其犀利凌厉,就算身处黑夜,也能听声辩位,辨出人来。何况,在扶桑国中有一门专是将人隐于黑暗的诡异秘术,并传授他们谛听心肺之术,这样就算是真正的绝顶高手,只消有一点的心跳肺动,他们都可以听见,在他们面前,根本无可遁藏。 在这长长深深的小巷子里,不知启于何处,穿透重重雨帘,响起一道沙哑中略带急喘的老者之声:“你还要脸来见我,难道你不知道这次的任务已是形同败北了吗?” 织田信义停在雨中,他缓缓闭阖起双目,利用谛听心肺之术,想要探清这老者此时的位置。然细细听去,惟有雨打飘落之声,并不能察觉到其他。片刻之后,那老者又道:“织田信义,你们扶桑的那些手段,不过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摆弄吗?哼。” 织田信义终于张开了双目,目光锐利,宛如刀锋般朝前疾掠而去,然而除了细细雨丝,和两壁山立的楼宇,巍巍天地之间,真的片物不存。 这一下,织田信义终于放弃了,心底知道这次派来的人已是知道了自己的手段底细,所以根本不忌讳自己,反而敌暗己明,尽处下风。 织田信义将断手扔在地上,插在左腰带的打刀上雨滴簌簌而落,顺着油光漆亮的刀鞘滑落下去,啪嗒一声,坠在脚畔的小水塘里,溅起无数细小晶莹的水花。织田信义朝前走去,凭他多年临阵杀敌的经验,他感觉那老者就在前面。 正在织田信义走时,那老者声若洪钟,却已带上几分真怒之意道:“你没完成任务,依照你们扶桑国的规矩,该要如何处置,你自己应该知道罢。” 织田信义沉声道:“就算是任务失败,也该是由秘主主裁,轮不上你这外人来插手。不过你要是愿意现身一见,我倒是很乐意送你一程,毕竟天上的雨可以冲刷掉你血中的罪恶。” 老者哈哈而笑,却似怒雷滚滚,挟带无穷威势,道:“你以为你还有机会活着走出去吗?织田信义,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到这鬼地方来吗?还不是不放心你们这帮扶桑人,派出我不过是确保万一,顺利完成任务。可惜啊,可惜,你们真的是让上头失望,既然败了任务,坏了计划,那就该死。” 织田信义脸上骤然开释,反倒不似之前还悬着心,抽出刀来,迎着雨幕迈步前去,口中道:“既然你是来执行灭口任务的,那就现身一见罢。” 老者这番笑得更是阴森恐怖了,声音仿佛自四面八方传至,将整条小巷包裹。织田信义手中打刀刀锋明快,可是却寻不见敌踪,四下转圈,总觉这老怪物就在身边,可是方一确定下行踪来,又失了他的行藏,两次三番下,织田信义终于忍耐不住,迎着雨幕就朝前疯狂劈斩而去。 刀光在垂天而下的雨丝里宛如银龙般冲去,乱花耀眼,织田信义第一次感觉到了血液里的冰凉之意。他从巷头一路砍杀到巷尾,中间雨如断珠,刀光繁错,每一记均有神鬼难挡之威,两壁高墙上一道道深达五六寸,长有七尺的刀痕纵横交错,好似一幅幅看不懂的诡秘符咒。 织田信义放弃了负隅顽抗的念头,直直的挺立在巷子里,任漫天雨丝垂下。他除下风帽,露出满面青色胡渣的沧桑面容来,锵的一声,将打刀插在地上,激射出碎石无数。可就在织田信义双膝要跪之时,身前要穴却是被人疾点下去,一霎时就已动弹不得。 织田信义却不张皇,坦然道:“你终于现身了,残目老邪。” 此刻,在织田信义的身后,本该垂直笔落的雨丝却是弯出一个弧度来,好似无形间遇到了什么阻物。忽然,小巷的雨幕里听得极细微的撕纸声,在织田信义身前显现出来一张黄纸蓝底的符来,跟着一名双目枯痂,破衣烂衫的老者,头发灰白,尽披脑后,笑起来却似妖魔鬼物。 织田信义穴位被封,纹丝不得动弹,不过依旧可以说话,及见了残目老邪的真容倒觉一喜道:“素闻残目老邪乃是成名已久的神符师,乃是大唐国玄宗皇帝御前的第一奇士,享国师礼遇。残目老邪你却不在长安陪王伴驾,享你清福,反而选择成了他人走狗,受人指派,图的又是什么?” 残目老邪一笑下,备是狰狞邪恶,脸上褶皱堆叠,却似一条条细细的水渠,雨滴顺着褶皱缝里流淌,朝织田信义道:“我为的又能是什么,无非是名利金钱,终究也脱不了一身铜臭俗气。可你们秘主,要与安王爷合作却又是为什么,难道也只是为了钱名吗?” 织田信义沉默了半晌,只长长一叹气道:“秘主,看来你一腔真心却是换来了阳奉阴违的一套虚伪之辞,同这胡儿谋画千年春秋,实与虎谋皮。” 残目老邪阴森森的笑道:“你们秘主也不是个傻子,他终究会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的,不过可能是在他死的那一刻。” 织田信义将目阖上,面色安详道:“残目老邪,你动手罢,只是可恨没有早点看穿你们这帮南蛮的阴谋诡计。” 残目老邪道:“你们扶桑人视死如归,我倒极是欣赏,可就是脑袋太不大灵光,太过呆板愚蠢。”说完,就从袖里取出一张布满玄异符咒的纸来,望织田信义的额头上一拍,就此化作一团猩赤色熊熊大火,化作一条条细流灌进七窍之内。 织田信义自肤下透出隐隐闪亮的红光来,两颗眼球被体内的火焰给烧得爆出浆来,一团团红色火焰在他体内左冲右突,翻滚不休。织田信义两只眼眶里开始冒出滚滚浓烟来,跟着把口一张一团暗赤色火气喷射出来,内杂着不少黑色烟灰来,应是五脏六腑被炼化后的劫灰。 织田信义全身猛地一震,一滴滴比雨点还要细微的血珠自他体内迸射出来,缤纷如雨,经雨一冲,红得刺目,地上登即流出一滩血水来。咄嗟之间,织田信义的肉躯内火焰转大,并不受雨水的影响,依旧烧得熊烈,未得片刻,连衣甲钢刀都烧得一丝也无。 残目老邪哼了一声道:“弹丸之地也痴心妄想谋夺中原万里河山,此事乃俟河之清,绝无成理。哼,只不过你们秘主还未认清而已,等到安王爷登了帝位,就尽将扶桑攻占了,绝了后患,毕竟影子是见不得光的,时间久了总是会惹出麻烦来。” 说完话,残目老邪就已穿过小巷子去了。这条深长小巷的巷尾正对的是青山迭起,映着雨中血意尤残,如雨,一声不知起于何处的悲凉凄叹在小巷内幽幽回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刀饮龙血,人饮醉 一连七日,唐细凤每日均有战斗,或许是受第一场战斗的影响,唐细凤的声名远播,一举成名,故此刻意多安排了他的每日比赛。 尤其当观赛的城中百姓看到唐细凤出刀之时,个个屏息凝神,全聚精神,迅如惊雷般将对手斩落,掌声雷涌,经久不歇。 整整半月过去,唐细凤终于要与最后的一名对手交锋。那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中人,长得也无出奇之处,六尺身材,使一口三棱无柄小剑,交手后才发现却是声名赫赫的飞剑之术。 不过,这场战斗依旧是唐细凤胜了,毕竟二人修为差着太多,这就是无定制规则比赛的弊端。高手往往早早出现得很早,也是比赛最精彩可观的地方,那些籍籍无名的人想要出头自然要捱到最后。可是,能够经过如此多场战斗而不饮败之人,又岂是这些人可胜的。 这最后一场战斗,唐细凤胜得合情合理,却又惊心动魄,这飞剑秘术端的厉害无匹,神威难敌,若非二者境界悬殊过巨,唐细凤也不会胜得如此轻易。 唐细凤一举夺魁,力挫八方强者,顿即声名鹊起,名震遐迩,这武道大典最后的奖赐逆寒灵烟丹自也与了唐细凤收下。 夜华初上,长街月朗,行人如织,往来攘攘,夜空中偶尔传出几声小贩的吆喝声,或有三两人神采飞扬的议论着唐细凤刀法如何精强刚猛,一刀就胜,干净利落。 此时,唐细凤盘膝坐在榻上,双手前撑,抵在汐汐后心上,一股股醇厚精湛的真气透过掌心渡进汐汐血脉里。服下逆寒灵烟丹的汐汐,妖元受到了冲动,尤她血脉尚嫩,不足以承受此丹过于霸道的效用,惟有唐细凤以真气护定,替汐汐护法,减缓丹效冲击,直至将丹效完全吸收。 约莫过了两个多时辰后,汐汐已是神色如常,整个人都好似笼罩在一层淡淡水烟之内,冰雕玉琢的小脸也愈发的玲珑透采,冰清玉洁。真气大有损耗的唐细凤,继续盘坐着,调息养元,静摄心魂,未转片刻的功夫,已是好了许多。 洛卿儿揽着汐汐,脸上尽是慰藉欣悦的笑,汐汐脸上还是一副冰天寒地的神气,这时洛卿儿回首朝唐细凤关怀道:“凤郎,你感受如何?” 唐细凤收住心神,将巡行于全身的真气收拢膻中气海下,顿觉充盈了几分,正是玄阳逆生诀的妙用。散开胸中一口残气,徐徐吐出口外时,唐细凤轻声道:“已是无碍了,不必担心。”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洛卿儿走去打开时,却见是客栈掌柜的,身后还站着一身着玄甲,腰挂宝剑的人。掌柜的笑嘻嘻的一拱手,朝洛卿儿一副献捷的神色道:“唐少侠可在?” 洛卿儿点了点螓首,旋即让开身子,掌柜的见到正在凝息坐炼的唐细凤,恭恭敬敬的遥作了一揖,备是恭谨道:“唐少侠,邪神府上差人来请,请唐少侠过府一叙。” 唐细凤缓缓睁开双目,口中道:“邪神府。” 这时,掌柜的让开了身位,那站他身后的士卒首领抱拳敬道:“唐少侠一举夺得本届武道大典冠首,府主听了很是心喜,说此等人才必要一交才好,特遣卑职来请。还望唐少侠切勿推脱,我家府主委是心慕渴极,坚持一见。” 唐细凤走下榻来,朝那士卒首领望了一眼,一身玄铁重甲,腰系狮蛮吞环带,肩披织锦猩猩红披风,腰间挂着一柄利剑,一见便知是英勇善战之辈。端详片刻,见那人没有丝毫的焦躁不安,依旧保持着施礼的样子,唐细凤遂道:“既是令府主相邀,那么唐某便无回拒之理,还请前头带路。” 那士卒首领道了一声:“唐少侠,请。”旋即领身前去,二人径下了楼去,客栈前停了一架饰彩华贵,驷马并驾的锦车。那人引了唐细凤入内,随后自己则坐于马车前,命催马蹄,立时起发。 嘀嗒嘀嗒的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响了约有两三盏茶的光景,终于歇了,那士卒首领掀了轿帘,请道:“唐少侠,到了。” 唐细凤走下马车来,仰头一观,见果是一派豪富奢侈气度,门前蟠龙柱立,麒麟兽踞,府门门首上挂一面青铜匾额,上书“邪神府邸”四字,笔法飞动,势若龙蛇,一见便知是大家手泽。门前,两边均有持戟甲士,气息雄厚,亦非常人。 那士卒首领在前领道:“唐少侠,请。唐细凤步上白石阶,跨过府槛,走进了邪神府邸内,入帘处,是一面粉色影壁,两旁抄手游廊上丫鬟仆役门提着灯笼细步轻走。穿过游廊,过了仪门,转过不知多少重水榭露台,假山清泉,才算是到了停了步伐,走上一间轩敞雅静的花厅来。 那士卒首领将唐细凤引入花厅里,让入了座后,即退出花厅,自去了。未转多时,就闻厅外回廊上传出一道道山呼老爷之声,跟着自花厅外走进两队身披铁甲的士卒来,严严整整的立在外头,跟着那名士卒首领进来,站在一边后,才转进一身材魁梧,相貌勇武的中年男子来。 谁知,此番一见却是让唐细凤惊愕不已,诧道:“杨叔叔,你怎么会在此?”那进得厅来的中年男子听这少侠呼唤己名,也是好生错愕了一番,看他形貌却是有几分熟悉,互相端详了好一阵子,那中年男子才哈哈大笑道:“公子,是你?” 唐细凤同样一笑道:“杨叔叔,正是细凤啊,自从家中一别,已是多年不见了,想不到竟在这邪神冥皇城中相遇,真是意外啊。” 那中年男子大觉畅怀,忙命穿宴道:“传我令去,速速整饬宴筵,我要与我家公子好生畅饮一番。”那士卒首领领命而去。 那中年男子笑着入座,道:“公子,你怎的会在此处,自打离开将府,可是有许多年未曾见到军主了,也不知道他贵体近况如何?怎么样,公子可曾回去过?” 唐细凤听了一阵摇头,微叹了口气道:“不瞒杨叔叔说,自从拜上白莲峰,入了刀祖之门,已有十年未曾归回。不久前,师尊火解而去,下了山来,也未归家,在外游荡。本拟先行西蜀一趟,办些事情,不料今日竟是遇上了杨叔叔,真是万千之喜。” 那中年男子须发如戟,面容刚毅,忽而伤感道:“当年若非杨某错斩神龙,致使明皇怒发,现在尚可随侍帐前。哎,当年愚鲁妄极,斩杀了长安城上神龙,惹下大祸,否则断也不至于配流此地。” 唐细凤听后却是抱起歉道:“杨叔叔,当年之事,本非你错,不过是朝中奸人播弄是非。当年事状细凤铭记在心,报来时与我父说是地生妖龙,上达天听时又陈是天降神龙,实则不过欲加之罪,总的说来杨叔叔不过是替父受过。” 那中年男子听后不禁泪落,道:“公子,杨圣夜一生空有武力,却乏智谋,不过一介武夫。军主智勇双具,雄才大略,乃是本朝柱石之才,可还是不断被朝中奸险小人算计,杨圣夜独怕军主双拳难敌四手,心中夙夜心悬,却是不敢私进长安重地探望一眼,免遭小人暗中口舌蛊惑圣听。” 唐细凤道:“杨叔叔不必忧心,父亲久经沙场,智勇双绝,身旁又有许多谋士幕僚辅佐,不会出事,杨叔叔你就放心罢。” 说起这杨圣夜,也算是当今大唐国数一数二的刀客高手,只因当初夜斩神龙,触怒龙意,惹下重罪,才被发配到这僻远之地。尽管如此,杨圣夜刀酒双绝依旧名动天下,罕有匹敌,尤记昔夜,杨圣夜一把啸雷刀斩下龙头,降下一场持续七昼夜不歇的血雨,震惊长安,伏罪后端坐囚车,手捧酒坛,浩浩荡荡出了都城,传为当时佳谈。 唐细凤尤记当时事况,也正因此,矢志要成为一名名震天下的刀客,那时杨圣夜就是心底的榜样。回忆前事,唐细凤想起父亲曾与自己说过的话,突然胸中一阵悲凉,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杨圣夜虎威远振,又系唐细凤帐前大将,战功彪炳,在军中极有威望,官衔已是不低,尚能被朝中奸佞算计扳倒,可见那帮人在朝中也是只手遮天,呼风唤雨。 阔别重逢,杨圣夜自有许许多多的话要与唐细凤说,正巧宴席已是整饬妥当,杨圣夜就偕唐细凤进了主殿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一朝离人,十年别绪 主殿内灯火通明,高烛长燃,萤萤煌煌,直如白昼,杨圣夜坐在上首,唐细凤陪在下首,殿中本有管弦歌乐,优怜女伎助兴,也被杨圣夜散去。 杨圣夜朝唐细凤敬了杯酒,道:“公子,杨某虽然已是离开将府,可生是其人,死亦为其鬼,这一杯酒就算是代敬军主的。”言罢,仰头一观,手中琥珀杯内绿蚁微泛的葡萄美酒饮了个罄尽,大觉畅怀。 唐细凤微笑着道:“杨叔叔还是那般海量,当初在军中若是论较起酒量来,那当坐得头把交椅,就是父亲也是有所不及。时隔多年,如今再见,杨叔叔还是这般嗜酒如命,当初刀酒双霸的威名可是令不少蛮夷闻风而遁。” 杨圣夜虎心一悦道:“也不是你杨叔叔吹嘘,若是论起这喝酒来,方今天下还真无敌对,刀头饮敌血,喉中灌千爵。当年杀敌有数,醉酒无愁,自打流放到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来时,总是喝不惯这西域产的葡萄酒,可是这么多年下来,竟是一顿也不能离了。哈哈,真是怪事。” 唐细凤道:“万事开头难,这葡萄美酒琥珀杯,透着清冷夜光,也不失为一种意趣。杨叔叔在此安身立命,还一手创建了邪神府,其成就却令细凤钦佩汗颜。” 杨圣夜对着唐细凤也无避忌之心,一甩袖挥手道:“公子,何止是这邪神府,整座邪神冥皇城都是我一手创立,短短十年间,邪神冥皇城成了这方圆百里之内最有势力的城池势力。除此之外,府中还豢养了大批奇人异士,刀侠剑客,异兽珍禽更是难记其数,更有精锐甲士三万,漫说安身立命,就算是打下半壁江山,也是真真的足够了。” 唐细凤突然变了脸色道:“杨叔叔,此话万不可在外人面前提及,这可是杀头的重罪,牵连九族,后果不堪设想。” 杨圣夜却笑道:“公子,军主身处长安,如陷龙潭虎穴,我杨圣夜乃是得力之将,如今因自闯祸,不能随侍左右,心中悔恨,一如死灰,宵小搬弄之言又有何惧哉。” 唐细凤递了两句宽慰之言道:“杨叔叔不必悔恨,且作忍形吞声计,待日后父亲在御前进呈几句好话,或可降敕召杨叔叔重归长安也未可知。” 杨圣夜听后把手中琥珀杯紧紧一握,狠狠拍在身前的黄梨矮脚长桌上,气呼呼的道:“一朝被逐出长安,世上再无杨圣夜。哼,朝中那帮误国小人,只知中饱私囊,不闻边况,不顾百姓死活,待杀归长安时,看我不一刀刀将他们狗头斩落,方泄吾心头积恨。” 唐细凤道:“杨叔叔在此立下基业,蓄下无数奇人异士与三万甲士,难道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杀返长安?” 杨圣夜虎目冷光如电,尽是杀气密布,久久方道:“那要看那隆基皇帝如何决断。若是再任由这些祸国殃民、妒贤嫉能的群小独揽大权,操掌唐室江山,那就不能怪我杨圣夜发兵威逼。” 唐细凤一听满心一骇,忙发言劝道:“杨叔叔还请三思,倘若一朝兵起,还是无辜百姓受苦受难。再者,父亲执掌十万军师,重镇长安,杨叔叔挺兵逼近长安,却教父亲如何做法?” 杨圣夜一听颇觉有理,不由怒气冲腾,口中叱道:“左不行,右也不行,难道就要任由这般蠹虫侵蚀本朝江山不成。公子,凡成大事,必经白骨如山,血流漂杵,若是因怕一些小磨难,就投鼠忌器,那也就不会有秦统六国之功垂千古的伟绩。” 唐细凤听后一顿首,又道:“杨叔叔,秦统天下,乃是着眼天下大局,正因于此,天下百姓才能免于战火,长享太平。何况,古来征战,必师出有名,杨叔叔若果真兵逼长安,勒令皇帝斩杀大臣,天下只会以为杨叔叔不过徇私报仇,并非为图江山永固计。” “什么,这,如何成了……”,杨圣夜一时语塞,竟是反驳不出半个字来,只是倒了杯酒,灌将下去。 唐细凤为其条陈厉害,正为救下杨圣夜一命,似如此鲁鲁莽莽的施为,不但不能成事,还有可能因为丢下性命。杨圣夜喝下酒去,暗自思忖片刻,渐渐觉出理来,不由朗声大笑道:“公子,你果真是变了,小时候的你可是总是闯祸惹事。想不到在白莲峰刀祖山上学艺十载,性情竟是迁变了许多,更加沉稳内敛了,军主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唐细凤逊谢了,口中还白道:“细凤从小惹事,更是不懂将门之子,须谨言慎行。可是眼下看来,正如父亲一日立在朝班,就不得不忍声吞气,收敛棱角,细凤看明白了,也知道韬光养晦,明哲保身。” 杨圣夜虎将脾气,概不妥协,如今见了自小顽皮成性的公子心境都有如此剧变,想来自己到这僻蛮之地,却未真正澄心静性,息机养神,不禁汗颜道:“公子,我落居此处这许多年来,一直以为自己心性已是如水般平,可想不到还是暴躁未径,相形看来,在修养心性上还是差了相当的火候。” 唐细凤道:“杨叔叔乃是虎将,杀敌立勋,报效家国才是首重,细凤不过是一介草民,别无他图,惟有把时间都花在修身养性上了。不过,细凤在此还有一言,要说与杨叔叔听。” 杨圣夜道:“公子,你有何话要讲与我听,只管直言。” 唐细凤道:“杨叔叔手握重兵,尽是精锐之师,可暂休养生息,不令生事。假以时日,若要动荡,或须仰仗杨叔叔也未可知。眼下长安城中权臣重宰想必已是尽为小人之列,有此良兵,自当小心动用,棋错一招,岂非满盘皆溃。” 杨圣夜听了口中称善,不住的点头道:“公子此言倒是不错,若以杨某性格,再得些人马定是要杀回长安去的,势要斩尽敌首才罢。不过,方才听了公子一席话,才顿觉醒悟,既要谋求大业,当要姿态伏得极低,潜养生息。” 唐细凤道:“杨叔叔智勇绝伦,名冠三军,这番话想是不消细凤来说,异日也必可以明悟出来。不过,还请恕细凤唐突,杨叔叔既然整座邪神冥皇城都创于您手,却为何听人说有两帮势力在此争夺龙头之位,相持多年,不得其遂。” 杨圣夜嘴角一吊,突然笑起道:“公子,这却是杨某一番苦心孤诣啊。试想,在此僻远之地,人流杂乱,难道不会有胸藏机心之人,若是将此处情形透知上了长安,岂非自讨苦吃。索性,就将本城一分为二,一半由我统治,而另一半则由我夫人打理,邪神与冥皇不过两个瞒天过海的名头,实则却是一体。” 唐细凤双眉一蹙,心忧道:“杨叔叔,只怕这消息已被那帮权臣知晓了。” 杨圣夜惊道:“公子你是从何得知?” 唐细凤想起日前在巷子里遇上神符师那一节事,当时就觉出定出蹊跷,现在想来,怕正是冲着杨圣夜而来。沉思片刻,唐细凤即将那日在巷子中无意巧遇神符师之事说与杨圣夜听,那杨圣夜曾处长安,怎不知神符师的厉害与地位,不由气得咬牙,怒火腾冲,扬声要杀。 神符师突然现身于这僻远荒地,定是身负要事,焉有轻离长安之理。唐细凤将此事透与杨圣夜知,就是希望杨圣夜能够小心留神,以防神符师暗中偷袭,中其下怀。 杨圣夜听后心上也是加上三分小心,随朝唐细凤道:“公子来此,可是单身而至?” 唐细凤摇摇头道:“并非一人,尚有两名女子,都是亲近之人,正在城中客栈下处。” 杨圣夜一听道:“既是公子亲近之人,也就是我这做叔叔的亲近。公子且请稍候,我这就命下人去请来,就在府中先行住下,如何?” 唐细凤口中推辞道:“只怕叨扰?” 杨圣夜道:“公子说的是哪般话来,住我府上难道不是同住在家中一样吗?公子稍候片刻,我就这去安排。”说时,就已唤了人来,命去客栈接了人来府中。 唐细凤谢了,杨圣夜直呼不必,随又饮酒谈说,一叙别绪,极乐尽欢。 未几,殿外有人报禀说人已接到,正在殿外候着,杨圣夜忙传进殿来。实时从殿外走进两名女子来,正是洛卿儿与汐汐,洛卿儿朝座上杨圣夜欠身拜道:“民女洛卿儿,叩请府主金安。” 杨圣夜向来不喜俗礼虚套,只一挥手道:“甚么金安银安的,快请入座。”说时,已走下席来,到了洛卿儿面前,道:“啧,果然是天下第一美人。方才公子与我说起,我尚不信,以为我府上的姬妾已是艳丽绝伦。这下一看才知何为西施还魂,嫦娥降凡,果真美艳无双,仙骨冰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力扛九鼎 是夜,杨圣夜与唐细凤一众人极乐而罢,宵中才散,杨圣夜遣了下人将三位贵客送至厢房,才自去卧房休息。 次日清晨,朝霞如火,燃在天半,横亘青,远天之际一片灿霞如锦,茫茫展开百里之远,整片天空大半都是金黄交错,一轮旭日已是喷薄欲出。 厢房内,唐细凤正在运炼玄阳逆生诀,经过一宿的参悟钻研和悉心修炼,气海内的真气又是增进了几分。因无适意丹药在畔,否则进展定然更加神速。然而丹药的炼制实不下于逾越天堑,本朝帝座前就有自称能够炼出长生不老金丹的炼丹士,耗费金银财宝无数,可炼出的丹充其量也就是养颜益血,摄身静魄的寻常丹药。 正在这时,耳畔突然响起一阵金铁交击之音,似乎间壁有人在交手。唐细凤简单盥洗一遍,整饬衣带后,即举步望隔壁走去。穿过月门,行了约莫一箭之地,就入目见一块亩许般大的练武场,俱已白石铺地,北面东北和西北两个方向摆着威武架,上面插满了刀枪棍棒,斧钺钩叉之类的外家兵器。 练武场中央东西而列有数尊三足大铜鼎,每一尊铜鼎皆高足三尺,臂围般阔,望去乌沉沉,没些光泽,不过看上去极有分量,每尊铜鼎皆有不下三百斤重。这些铜鼎横列在场地中心,共计九尊,每尊铜鼎在两侧鼎沿都有手抓的印记,或许是历久年深的缘故,那手抓的地方已是凹下去不少,留下手抓过后的痕迹。 练武场上还有一大群身着灰衣小帽,紧身短打的小厮,正围着一赤着上半身的青年男子在较技。四周小厮们俱都有些防身的功夫,挥拳踢脚就朝被围在垓心的青年男子打去,怎料那青年男子是个练家子,功夫极是根柢,似受过高人传授,轻描淡写的就将众人打趴下。 那群小厮被打倒后还站起来拍拍屁股,朝那青年男子竖起大拇指夸道:“少爷,你功夫又是长进不少,合我们十五人之力,都打你不过,你武功真是太高了。” 那青年男子并不引以为傲,反倒是一团和气道:“不是我武功高,而是你们太差劲,算了,我还是举鼎去罢。”说时,那青年男子就朝练武场中央走去,看了一眼这第一尊通鼎,扎开马步,长吸一口气,青筋暴起,肌肉攒簇,一手拎起一尊铜鼎就已提举在手。 这样庞大的一尊铜鼎少说也有三百斤上下,这青年男子竟是如此轻轻易易的就提起,可见他臂上膂力究竟有多么惊人。唐细凤驻足旁观,正吃了一暗惊时,就见那青年男子右手又是提起一尊铜鼎,提在手中,直如提起一只水桶般轻巧巧的。 正在这时,唐细凤身旁传来抚掌之声。回身望去时,发现正是一身锦衣华袍,玉带软靴的杨圣夜,发束顶心,以一截玉螭簪别住,望去气华透顶,神采飞扬,不怒而威。 杨圣夜笑道:“公子,这是犬子,杨鼎,今年二十五岁。” 唐细凤点头赞道:“杨公子膂力惊人,世所罕见,昔有纣王殷寿单臂托梁换柱,传为佳话。今日,在此旁观,见杨公子提鼎如捻轻物,气力惊人,远超殷寿,世无匹敌。” 杨圣夜谦逊道:“公子过奖了。”说完,朝练武场中正自锻炼臂力的杨鼎喊道:“鼎儿,你过来,为父给你引见一人。” 杨鼎听是父亲传唤,立将铜鼎放下,将衣衫穿好,健步而来,步步生风,转眼就到了跟前,朝杨圣夜道:“父亲,您叫孩儿。” 杨圣夜嗯道:“鼎儿啊,你可知我本官居定远将军,旧日曾效力于军主帐下,今日有军主公子唐细凤在此,你快来参见一番。” 杨鼎是个十足的勇武好汉,脾气也是豪爽干云,听罢就朝唐细凤一拱手道:“杨鼎,参见公子。”唐细凤忙即手托杨鼎双臂,连声回礼。 这杨鼎生得龙形虎貌,膀大腰壮,一身肌肉虬结,硬如精铁,威风凛凛,朝父亲杨圣夜道:“父亲,公子怎会到此偏僻之地来,莫不是朝中又有人要加害父亲,公子前来报知消息。” 杨圣夜抚须笑道:“我儿啊,为父眼下见到个九品芝麻官也要口称官老爷,一点实权也没有,朝中人物现在又怎会记得有杨圣夜这号人物。公子来此,乃是途经,本来是要去西蜀游历的,会闻城中有武道大典,可巧需要那枚逆寒灵烟丹,就去参赛了,竟夺了魁,果真将门虎子啊。” 杨鼎一听大喜,即朝唐细凤道:“公子既能夺得武道大典冠军,定有常人所不能,望乞赐教个一两招。” 杨圣夜一听声音已是严厉起来,斥声道:“鼎儿,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公子千金之体,怎可与你动粗过招。” 杨鼎一听这才意识过来,忙拱手作揖,致歉道:“杨鼎鲁莽,还请公子恕罪。” 唐细凤一笑了之道:“杨兄不过如此,方才观你手提巨鼎,臂上膂力颇是惊人,怕是有千斤上下罢。” 杨鼎赧颜一笑道:“杨鼎不过是有些粗蛮气力而已,不值公子夸赞。” 杨圣夜这时接过话头来说:“鼎儿自小就有修道炼真之念,不过不知他禀赋如何,以免投错了路径,所以一直没许他拜下师父。今闻公子在武道大典上胜了诸位高手,他就心痒难耐,张口就要与公子切磋,有失体统,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唐细凤道:“杨叔叔言重了,我观杨兄骨相不凡,龙精虎猛,有万夫不当之勇,应该拜投一位名师,怎可徒然浪费这大好年华,将来也好搏个前程。” 杨圣夜道:“不瞒公子说,老夫一直有意传他啸雷刀绝艺,不过鼎儿他却是无心于此,我也不便强迫,只得由他。所幸的是,在府中的这些年里,日夜苦练,十八般武艺皆得粗通,力猛如虎,若得异人教授,倒是不失为可栽培之才。” 唐细凤道:“杨叔叔一身本事军中称雄,啸雷刀更是天下罕有,技压三军,杨兄不能得授,确实是一桩憾事。” 杨鼎听道:“昔楚霸王不学敌一人百人之艺,项梁遂传其兵法之道,进而与汉分秦,成就一代西楚霸王的赫赫威名。鼎儿不敢自比项羽,可是也愿见贤思齐,学个万人敌之法,单人独刀,至多不过敌个百人,无有力挽狂澜于将倾之力,这才不愿习学。” 杨圣夜再加一番细劝道:“鼎儿,你道要学西楚霸王,却不知道他是何了局,反倒为那市井泼皮刘邦占了天下。为父屡次谆谆告诫,卒有千类,将仅一种,为父授你摆兵布阵,文韬武略与啸雷刀法,难道不比修道有更大的效用吗?” 杨鼎却是个牛心脾气,依旧强道:“父亲,孩儿志在修道,无心兵法诡道之学,只愿拜访名师,求悟撒豆成兵,剪草为马,搬山倒海之术。” 唐细凤听了一阵,却是出了一条折中的建议来:“既然杨兄无心兵法阵学,杨叔叔何不就近替令公子寻个深通道法,极有法术的名师来,教授令公子即可。” 杨圣夜闻言张口就是一阵长叹道:“公子,实非老夫不愿替他寻找名师,而是此地僻远蛮荒,少有名山大川,更无灵山仙境,一般身负道行的大名师们却是不屑于此参悟修道,开宗立派。若说名山圣境,惟有西蜀地界方遍布,那里明山秀水,不少有道之士在彼结庐安身,只是路途遥远,甚不放心,这才一直搁置迄今。” 唐细凤提醒了一番杨圣夜道:“杨叔叔怎的忘了,细凤就是准备去西蜀游历的,如此正好与杨公子结伴而行,路上还有照料,岂非正好。” 杨鼎听了忙向父亲杨圣夜力陈心迹道:“父亲,孩儿立志修道炼真,累有二十五载,今得公子结伴同行,乃属天赐缘分,还望父亲允行。” 杨圣夜捻须沉吟道:“此事也非不可,只是须依着为父一件事。” 杨鼎马上应口道:“父亲但有何事,鼎儿一定依从。” 杨圣夜轻嗯了一声,双手负后道:“为父这一身衣钵你却须受了去,否则如有香烟断绝之恨,虽死而不得瞑目。” 杨鼎一口痛快应道:“鼎儿愿依父亲之命,习学家门兵学刀诀。” 杨圣夜道:“罢了,罢了,既得如此,今夜来我书房,授你兵书刀谱,即日习练,亦可随身带携,以备日夜用功。”正说时,就有门子慌张来报,神色匆匆,似有临危大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将军还是将军 门子急急跑至,神色遽慌,朝杨圣夜跪禀道:“启禀老爷,今日开府门之时,发现府门前的四个卫士被人杀了。 ” 杨圣夜一听雷霆暴怒,刀眉高轩,怒道:“谁那么大胆,敢杀我府上的人,可曾查出是何人所杀?” 那门子听老爷大动肝火,雷霆恼怒,不由暗打冷战,伏首回道:“左云统领已是去了,不过在其中一具尸首上发现一张纸条,正要呈送老爷。”说时,那门子就战兢兢的将手中依稀有血迹的纸条递上,杨圣夜接在手里,上下看了一遍。 杨圣夜越看脸色越是铁青,脸上怒起如云,显然是动了真怒,凶狠狠的道:“好个残目老邪,竟敢擅杀我府上卫士,若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残目老邪,却是何许人也?”唐细凤过去的十年里都在白莲峰上苦练刀艺,自是不知这残目老邪在江湖上的名头。 杨圣夜胸中盛怒难平,口如绽雷,声势迫人,虎威凛凛,道:“公子,你拜白莲峰刀祖为师,山中练刀,自是不知这残目老邪的名号。他本是皇帝面前大受尊崇的神符师,可是听说他几年前突然销声匿迹,自皇城内消失,原来他还活着。” 说完这篇话,杨圣夜就望前厅走去,唐细凤与杨鼎俱都跟随在后。到了厅上,只见地上摆放着四具死尸,身上衣甲几无完全,似被大火炼过,就连脸上也都面目全非,血肉模糊,整个身躯都被炼得焦黑如炭,散发一股腐烂的腥臭味。 唐细凤俯下身去,发现这四具尸首上都有被火炼去的痕迹,在衣甲上还有未炼得完全的符纸角。杨圣夜命人将尸首抬出去,好生安葬,取出那张纸条来道:“公子,看来你那日遇上的神符师应该就是这残目老邪,看来长安城里有人想要我杨圣夜死。” 唐细凤偏首道:“杨叔叔,何出此言?” 杨圣夜旋把那张纸条递与唐细凤,并道:“残目老邪杀我府上卫士,不过是敲山震虎,想给我个下马威。可惜,他也太小看我杨圣夜,今夜我就让他有命来,没命回。” 唐细凤览毕纸条上内容,义愤填膺道:“这残目老邪倒是胃口大的很,不光是要杨叔叔自缚入长安,还要献城献兵,看来这长安城里的大人物们似乎是很忌惮杨叔叔。” 杨圣夜坐在一把椅上,下边的人奉上茶来,唐细凤与杨鼎也都一旁坐下。杨圣夜捧起一杯茶来,揭盖轻呷了一口,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眼下朝中这些奸臣贼党的势力已如日中天,可还是不愿放过我削官为民之人,还是要斩尽杀绝,剪草除根,真是可恶。” 唐细凤道:“残目老邪受命而来,定时有备无患,今夜一战,杨叔叔可有把握?是否要派出府中高手先行埋伏下去,伺机行事?” 杨圣夜啪的一声将茶盖盖住,放在桌上,哼了一声道:“区区残目老邪也值得我杨圣夜为此大张准备?公子,难道你忘了,老夫这啸雷刀可是饮过龙血,难道还怕这些邪魔鬼祟吗?” 唐细凤自然对杨圣夜有百倍的信心,可是残目老邪乃是阴毒之人,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他不欺暗室,自是无须防备。不过,残目老邪与朝中人物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不可不防,遂坚持己见:“杨叔叔,此事关乎您的周全,定要万分谨慎。不若这般,今夜赴战,由细凤与杨鼎兄长掠阵,在旁护翼。惟得如此,方安我心。” 杨圣夜推辞不过,只得应允,用罢了茶,杨圣夜即将杨鼎召进内书房,传了他杨门兵法刀诀,杨鼎无不拜受。 入得夜来,杨圣夜一身紫色云锦蟒纹长袍,腰系丝绦,一饰也无,仅是握着一口精钢宝刀,朝唐细凤与杨鼎道:“公子,鼎儿,残目老邪精于符咒,极有道法,你们可要小心。”说时,抽出自己的啸雷刀,寒光湛湛,映月透华,耀目生花。 杨鼎道:“父亲,要不由鼎儿带你出战,是否稳妥些?” 杨圣夜将啸雷刀推回刀鞘内,目露坚毅之芒,似又回到斩削敌首,驰骋疆场的旧日里,片刻方道:“不必了,鼎儿。为父实力足够发付他,你不必担心,只是你远行在即,却须要去你母亲那里辞别一番才可,免她日后心悬。” 杨鼎应承下来。 杨圣夜提刀出府,到了残目老邪指定的街上相候,唐细凤与杨鼎则是背刀跨剑侍立两旁。这时,月朗星稀,风云俱无,将整条街衢都照得耀如白昼,清清寂寂的,路上连一丝人影也无。沿街两旁的铺肆早已关张闭户,百姓们业已拥衾入眠,美睡正酣。 杨圣夜立在街心,双眉淡展,全无行将殊死豪杀的兴奋乃至是战栗,只是目落于前,无嗔无怒。他双手互叠,搭在竖立在前的啸雷刀柄上,静息凝神,不急不燥的等着。 终于,此刻一阵来得稀奇的徐风轻至,吹过杨圣夜的身前,将檐上的纱灯吹得碰墙乱响。唐细凤炼有听息搜魂,五十丈距离内一草一木,开枝发叶的声音都可听得真切。可是,此人来时,全无朕兆,连一点气息也无,就似凭空走出来的一般,却教唐细凤暗暗一惊。 来人突然站定在距离十丈远地方的前头,默然良久,方才冷哼一声道:“想不到堂堂定远将军杨圣夜,就连应约赴斗也要随身侍卫,方敢出来,老朽有疑当初夜斩神龙的那个杨圣夜却是到了何处去了?” 杨圣夜心性磨炼不少,已经不受这残目老邪的激将使怒之法,反倒是一发的冷静平和道:“当初杨某夜登长安城,斩罢神龙,方知是小人设谋,刻意加害,才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当初的杨圣夜早已心死,现在在你们面前的是邪神府主,你好啊,残目老邪。” 哈哈哈的一阵阴森厉笑沿着长街气势雄浑的传至。残目老邪立在暗处,声气缓和,绝无大战将至的紧张或激动,心中一尘不染,平滑如镜,心性功夫也是不差。 残目老邪沧桑的声音在街上中回荡起来:“想不到将军离都多年,还能记得老朽,真是受宠若惊。近来,听闻将军在此处招兵买马,暗蓄奇士,更统有万余甲士,乃是这一方的霸主,所以老朽前来道贺。” 杨圣夜听到这里,不由动上了三分怒火,将掌下啸雷刀点了一点,道:“你就是如此道贺的吗?杀我府上卫士,难道这不是在给杨某下马威?残目老邪,杨某久已离都,对朝中那帮人应当构不成威胁,为何追我不放?” 残目老邪道:“将军何出此言,老朽并未受任何指示。只是心中牵念着将军,所以登门造访,不料却被拒之门外,老朽不过是代将军惩治不称之人,将军实是误会老朽的意思了。” 杨圣夜怒声如雷,直滚残目老邪耳畔:“老邪物,我已并非位居将军之位,不必再以将军称呼。不过,你无端杀我府上卫士,这笔账总该是要血债血偿的。” 残目老邪阴森森的笑起道:“在外人看来,将军已是不复旧日荣光,可是在老朽看来,将军在不在职位,总是一样的。” 杨圣夜毫不客气的回道:“总是一样具有威胁,非要立时除了我这个祸胎,永绝后患才可。” 残目老邪道:“还是将军英明,一点即透。” 杨圣夜道:“那既如此,今日一战,必判生死才可。” 残目老邪道:“一切自依将军,老朽无敢不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七颗青雷杀老邪 夜月忽的一暗,被一块浓云遮住,整条长街上都漆黑黑的一片,只有头顶上的纱灯不住撞在墙壁上的一阵响声,久久回荡。 长街里,一点寒芒如星渐渐望上展开。随着耳中铮的一声长吟,杨圣夜将鞘内啸雷宝刀一寸寸抽出,刀身上冷芒如霜,映目生寒,宝辉凝彩,上烛层宵。 “啸雷宝刀,果然名不虚传,老朽早有耳闻,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刀光朝前闪动处,依稀可见一身破衣烂衫的残目老邪,正自阴鸷狂邪的冷笑。 杨圣夜这柄啸雷刀,长不过三尺,阔是却足七寸,刀身极有分量,几乎与唐细凤之前所用的长刀不相上下。 漫漫黑夜里,残目老邪突然道:“将军啸雷刀法三军称雄,震慑外敌,声名早已远扬。老朽心中甚为慕羡,定要好生请教一番,将军请罢。” 杨圣夜啸雷刀抽开,凝辉飞芒,宛似星虹电掣,射人眼目,骤然间刀身上泛起一重重波浪般水纹,正是杨圣夜真气灌注之象。却在这时,长街对头忽然亮起一团赤色火光来,大如伞盖,熊熊燃烧,往前一抛时,火光不散反敛,化成一具丈许高下,披坚执锐的焰甲战神。 这时,残目老邪道:“将军,老朽这赤甲魔将如何?” 杨圣夜手横啸雷刀,轻蔑道:“传闻你这老邪物有一符,可招遣神将,十分的厉害,想来就是这尊赤甲魔将了罢。” 残目老邪洋洋得意道:“不错,正是这阴火赤云符。此符之力可以凝出不亚紫府境界的魔将,乃是老朽特意为将军制就的。” 杨圣夜畅快一喝道:“既是你这老邪物特意所作,那杨某也就敬谢不敏了,来罢。”说时,杨圣夜已是手领了啸雷刀疾步飞奔而去,身形之速,早逾飞矢。啸雷刀吟,苍若龙啸,一路疾朝残目老邪怒潮般卷去,唐细凤在一旁看时,觉杨圣夜身法急若飞云,似乎极有造化之功。 残目老邪见杨圣夜提刀来攻,忙即双手掐出符来,迎风一晃,即燃烧起来,化作两团淡碧色焰气笼在双掌上。焰气覆掌,残目老邪双目骤阖,双手摸过眼皮,猛又睁开时,双目尽碧,顺着眼角溢出两道细细的碧色烟气来,籍此可以看清杨圣夜在黑夜中的行迹。 杨圣夜拖刀冲至,残目老邪双掌掐诀时,矗立在前的赤甲魔将蓦然吼了一声,已自苏醒过来。双手握处,一道臂粗火浪自掌心间涌出,望两头延展开去,凝成一把丈八火尖枪,犹如实质,锵然作鸣。 杨圣夜一刀直取,分心斩去,只见刀光如电,自上空滑落而下,就似一道飞泉冲泄而下,气势飞扬,刀意凶刚。残目老邪方才以神符之气通于手目,所见所动无不同于那尊赤甲魔将,残目老邪双手一举,只听得当啷一声,火星四溅,堪堪将杨圣夜的啸雷刀架住。 不过,残目老邪并未料及的是杨圣夜刀上火候却未荒怠,反而更加精湛霸狠,心上多加了三分小心。杨圣夜一刀砍在那杆丈八火尖枪上,如抵精钢,分毫不得进,不过凭着刀劲凶悍,还是将这尊赤甲魔将斩得单膝跪地,服服帖帖。 残目老邪脸上现出一丝阴冷森狠的笑意,旋即左手指另掐一诀,点在右掌掌心,嗣后双掌齐运,右臂力道猛增,将杨圣夜的啸雷刀推震开。杨圣夜面色一紧,收刀纵出,残目老邪并非打算放过,将丈八火尖枪长托在手,右掌猛的一拍,那杆火尖枪即疾如飞星般朝前追击而去。 杨圣夜方一落地,就见一点火星飞至,周身焰浪如滔,滚滚熊燃,这杆丈八火尖枪俨然成了暗器一般悄无声息的袭至。飞枪如电而至,疾比火星,一道扑面而至的炽烈气浪顿时就让杨圣夜如处烘炉之内,周身燥热,汗出如泉。 杨圣夜把啸雷刀自头顶回绕一圈,即朝那杆丈八火尖枪斩去,火星溅射如雨,将这寂静漆黑的街道照出一片斑斓来。火尖枪被啸雷刀一下斩成两段,枪头立时化作一阵飞火烟气,弥漫四周,剩下的枪身被刀劲一压,径直撞向街上的石砖里,没入直有尺许之深。 残目老邪把手朝前一伸,那尊赤甲魔将火焰翻腾的巨手同样伸出,那本漂浮飞逝于空中的火气焰浪重又回转,就连没在地下的火尖枪残躯也化成流焰飞火疾朝后掠去。赤甲魔将五指微微屈起,一团赤红如血的火焰凝在一处,另一只手掌伸出,火团巍巍浮起,由一化作五,列成圆形。赤甲魔将手望上一拍,登时五团稍小些的火浪立时凝出五把两尺多长的无柄之剑,剑身上火焰翻涌,威势骇人,五柄火剑啸鸣不断,蓄势待发。 杨圣夜真气怒卷,刀锋边缘处飞旋而起一缕缕青色电气来,细若蜡烛,渐渐望刀尖处凝聚而去,电光游荡间,蜿蜒若龙蛇,雷声殷殷。唐细凤在一旁观道:“这就是啸雷刀法了罢,想不到这刀法竟然可以凭借刀气凝结出真雷来,果真奇玄。” 这时,杨圣夜刀上真雷渐已凝成,突然远在黑暗对头的残目老邪道:“就闻啸雷刀法乃是震惊天下的一门绝世刀法,可以以所修炼出的刀气为基,驭以东玄雷动之诀,在刀上筑结出真雷来。此法一共九重境界,巅峰时可凝出九颗真雷来,且不知将军修炼至第几重了。” 杨圣夜眉头一动,低沉有力的道:“啸雷刀法要诀,你这老邪物倒是深知不少。不过,知秘者死,这个道理你应当是知道的。” 残目老邪阴狠道:“那要看将军有几分本事了。”言方讫,残目老邪左掌掀处,一柄火剑已是夺空飞来,快似电火,如一道长虹般星驰电掣疾射向杨圣夜前心。 杨圣夜落目处,一颗颗海碗般大的青光雷球已是围着啸雷刀声盘绕攒游,啸雷刀鸣似若龙啸,雷光电走,极是耀目。再一望前时,杨圣夜双足微微踏开,气凝如山,觑定飞驰而至的火剑一抬手处,自啸雷刀身上飞出一颗青光雷球起来,径扑火剑,比电还疾。 那柄火剑周身裹火,气鸣刺耳,与青光雷球敌上时,剑上火焰顿时被炸个干干净净,一丝游气也无。残目老邪胸中气动,又将剩下布列在空的四柄火剑齐齐发将出去,四道火星穿空而去,极是迅捷,速若雷霆,眨眼即逝。 杨圣夜虎躯一震,双足猛顿处,凌空飞起,刀扬处,一连飞出四颗青光雷球,径迎上那四柄烈焰冲腾的火剑。轰隆一阵连珠密响,那四柄火剑一经撞上青光雷球就被炸得粉碎,成了残灰飞焰。而此时,啸雷刀身上还绕有两颗青光雷球,宛若双龙追戏。 残目老邪心中一算计,着实一惊道:“七颗青光雷球,你当初离开长安时才不过炼至第三重境界,怎的十年里竟就已炼到了第七重。” 杨圣夜道:“老邪物,杨某在此地闲来无事,专攻刀法,近有大成之果,不料就被你给遇上了,看来也是投缘,索性你就来接我剩下的两颗青雷罢。”说完,将足点起,冲身而去,同时将手中刀一扬,那两颗青雷立时咻的一声飞出,快无可及,穿破夜空,疾飞而去。 残目老邪一甩手,飞出一枚黑晶晶的黑虎阴煞符玉来,遇空化烟,凝成一头几与赤火魔将同高的巨大黑虎来,黑鬃金眼,威武神骏。就在青雷飞至之刻,残目老邪右手一伸,赤甲魔将立抬右掌,将一颗青雷挡住,雷光如焰,将赤甲魔将的手掌都给包裹住了。 而另外一颗青雷则是被黑虎不分来由的一口吞下,隐约可见那黑虎腹下有青光闪动。杨圣夜随后冲至,手起刀落就将赤甲魔将的头削了,挑飞在空。那抵在它手中的青雷光芒大盛,宛似新星,倏然爆炸开来,那赤甲魔将的手掌连带整条手臂都被砸断,轰的一声倒地化灰。 就在这一声倒地声里,那头黑虎腹内的青雷也爆炸开来,黑虎禁受不住,重新化为一团轻絮般的墨色飞烟,四下飘散。残目老邪正要取出符来时,只感觉一道细如丝线,却冰冷至极的刀气逼近。 扑哧一声闷响,杨圣夜的啸雷刀锋已是斩过残目老邪的十二重楼,横贯出去,自脖项后面切出。残目老邪不敢用手去捂血迹,因为再稍微受了一点力,整颗头颅就会掉落下来,立时毙命。 杨圣夜刀法渊鸿,削铁尚如斫腐泥,更何况一颗人头。是以这一刀直接是将颈骨刹那间斩断,只不过这一刀下得过快,只在电光火石间,尚未觉出痛来。可是,咽喉处的那丝凉意却是扩大到整个脖子那般大,刀锋切处往下已是全无知觉。 杨圣夜收罢了刀,在残目老邪耳畔道:“老邪物,你知道你败在哪里吗?” 残目老邪早已无法说话,只是双目圆瞪,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被杨圣夜一刀斩落命机,眨了一眼后,杨圣夜淡淡笑道:“你败在过于自信,而我胜在刀锋够快。”话音未落,残目老邪一声深叹,头已滚落,血喷如泉,指间捻着的那一张符也随风飘飞出去,成了一张失了神效的凡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腰挂一壶老酒,背刀三百里 邪神府主殿,杨圣夜高踞上座,巍巍古风,陪在下首的有唐细凤,洛卿儿,杨鼎和汐汐。 在杨圣夜身旁尚盈盈坐定一极美艳柔媚的女子,面如脂凝,眼横秋波,眉似远黛,唇点绛红,身披大红金凤抹胸裙,戴宝簪珠,宝华冲腾,飞辉如星,雍容华贵,端庄娴静。 这女子就是杨圣夜之妻,杨鼎之母,周青黛。酒过一巡后,周青黛不胜酒力,脸上微带醺意,道:“鼎儿,不是娘亲阻你,这西蜀之地固然风景奇秀,妙色无边,可当中绝不乏凶险之地,纵然你与公子结伴同往,为娘还是不大放心。” 杨圣夜在旁听得点头,可是嘴上也未多说些什么,杨鼎听毕,拱手一礼回道:“母亲大人不必过忧,此番与公子同去西蜀,鼎儿势必万事谨慎,小心行事。再者,古往今来凡成大业者,又有哪个不是遍历凶险,迭逢恶境,鼎儿访求名师,学得道成,也好投效父亲,以助大业。” 周青黛情知自己是劝不过自己儿子,也只得听之顺之,松了语气道:“既然你意已决,那为娘的也不好强留你在府中,只是出门在外,切记小心谨慎,不可招惹事端。” 杨鼎听母亲允了西去之事,大笑一声,即手举酒杯朝父母杨圣夜与周青黛敬道:“鼎儿,始终铭记父母之言,不敢稍有刻忘,权以此酒以作谢亲。”说罢,一仰头喝了下去,杨圣夜与周青黛也随着一杯饮下。 杨圣夜笑吟吟的唐细凤道:“公子,打算何时启程,前往西蜀,可要老夫备得些什么?” 唐细凤淡淡道:“杨叔叔,择日不如撞日,就是明朝。此去西蜀一切从简,细凤别的不求,但愿能得一壶陈年老酒,即可走完这剩下的三百里路头。” 杨圣夜听了大为赞道:“公子不羁浮华,心淡如水,果有军主之风,老夫汗颜。好,老夫这就传下令去,与公子备下上好烈酒,保管足够吃到西蜀地境。” 唐细凤眉间风行云动,盎然生意,拱手施了一礼道:“如此,多谢杨叔叔了。” 当下,众人极尽宾主之欢,又唤来女伎起舞助兴,两旁繁弦急管,箜篌律幽。殿中央,姬子舞姿轻妙,婉转动人,足尖轻踮,翩若惊鸿,一身羽衣霓裳,轻裾如云,尽显美妙之姿,炫目之态。 也不知喝到了几时,看到了几时的曼舞,只是日落西台,东窗月升之时,大殿中央依旧舞姬仍转,管乐依旧。 一宵酒醉,次日方醒,不觉已是清晓,东方发白之时,唐细凤睡得一觉来,精神爽利,气足意满,梳洗一番后,即出了厢房门去。正走几步,迎头正见洛卿儿和汐汐业已起身,正引镜自览,对台理鬓,汐汐则趴在窗沿,百无聊赖的看着府中景色。 过不多时,洛卿儿携了汐汐出了门来,见唐细凤已是在彼等候,略催金莲,转眼即至,手挽着唐细凤一同上了殿去。 殿上,杨圣夜与周青黛正与杨鼎密语,细细叮咛,生怕错漏了些什么,见唐细凤等人到了,转身笑迎道:“公子昨日酒大,何不多休息一会。” 唐细凤道:“杨叔叔,不妨事的,早走些时,也可尽早赶到。” 杨圣夜旋即又朝杨鼎嘱咐了几句,领了众人出了府门去,门外有三匹逍遥马栓住,匹匹膘肥体健,神气盎然。杨圣夜手一招,呼呼啦啦来了一帮子下人,个个手托着酒壶,杨圣夜笑指道:“公子,这些酒都是窖藏多年的陈年烈酿,统共八壶,应该可以路上用了。” 唐细凤道了谢,旋取了一壶在手,仰头倒下一口在喉,立如火烧,不禁咧嘴赞道:“果然是上等烈酒,甚佳,甚佳。”杨圣夜命人将剩下的七壶酒放在马上,登时就好。 一时,众下人跪身作凳,让人踩了背,骑乘上马去,唐细凤手挽丝缰,朝杨圣夜与周青黛浅施一礼道:“杨叔叔,周叔母,今日在此拜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还请珍重身体。杨兄与我一路互相照应,亦尽可放宽心。” 杨鼎下了马去,跪下阶下,朝杨圣夜与周青黛行三跪九叩大礼,眼中已是暗藏虎泪,道:“孩儿不孝,不能膝下承欢,乃是不孝。可是孩儿志在修道,何时将道学成,再来归见爹娘。” 杨圣夜与周青黛齐下了石阶去,与杨鼎抱头痛哭,实见者动容,闻者泪落,杨鼎向父母道了别,即踩蹬上马,朝唐细凤道:“公子,何时出发?” 唐细凤道:“杨兄,西去路程遥远,当以兄弟称呼才好行走,总是公子长公子短的,容易惹人注目。序齿而论,索性喊我作二弟,我叫你作大哥,却待如何?” 杨鼎并无反对之意,即口称道:“二弟,时不宜迟,当趁早赶路。” 唐细凤笑道:“就依大哥,这就动身罢。”说时,齐朝杨圣夜与周青黛一拱手,抖开丝缰,双足一夹马肚,就纵出长街去了,直望西蜀进发。杨圣夜和周青黛两相依偎,望着人影渐远,马蹄声渐没,不禁又是掉下一番泪来,立在门前许久方回。 一行人出了城外,沿着一条平整宽阔的大道西进而去,路上唐细凤与杨鼎叙些修道炼法之事,杨定甚觉有趣,听得也没个足厌。唐细凤腰头有酒,背上有刀,兴致大好,索性就与杨鼎讲了足足半日功夫,到了一处酒家歇脚时,才算是停了。 汐汐闷坐在旁,不喜与人言,杨鼎尚不知内中缘故,遂问道:“二弟,这小丫头是你什么人?要说是亲人,却整日的也不听她与你说话,要说是旁的关系,也断没有与你走南闯北,吃苦受辛的道理,还请二弟开释开释。” 唐细凤喝足了老酒,才袖口一抹道:“这是我义女,汐汐。”说时,就朝汐汐道:“汐汐,还不叫人。”汐汐只管坐着,一个字也不肯多说,杨鼎打起圆场道:“不妨事,小孩子嘛,不喜欢和生人讲话,以后就会好了。” 二人语住之时,洛卿儿道:“凤郎,距离西蜀地界不知还有多少路程,咱们何时能到?” 唐细凤心中略一估量,回道:“眼下已是不足三百里,若是晓行夜宿,不下五日即可到达。不过,西境之内多是山谷奇峰,路程颠簸,你与汐汐身子单薄,不能没日没夜的赶路,算来十日之内总也是该到了。” 洛卿儿道:“凤郎,西蜀地界灵山妙景无边,风水奇佳,咱们可要好生游览一番。”唐细凤举起酒壶就是一口,颇觉畅怀道:“那是自然,不过首要之重还是与大哥寻个天下无二的宗师,拜他门下,以完大哥心头宿愿。” 杨鼎道:“不妨,既然出了门来,还须尽兴才好,寻师之事,心意乃是其一,还要有缘分才好。咱们就行行游游,不必拘拘于拜师学道之事,反而整日心头不得惬怀,误了美景,坏了心境。” 唐细凤略有同感,道:“寻访名师,确实急之不得,操之过急反为不美,昔刘备三顾茅庐方始得了卧龙,定下蜀汉天下。大哥既是诚心学道,自然是要寻个极有道力的宗师来,西蜀门派众多,大能之人必在不少,耐心寻去,总能如愿。” 当下,用了酒水饭菜,稍作休息后,就又赶路去了。一连数日,少有歇时,总算是到了西蜀边界,举目所见,无不是灵山秀谷,青峰丹崖,碧嶂如带,蕴秀钟灵。 西蜀境内多是名山大川,深谷险峰,蛇虫鼠蚁与毒蛇猛兽亦不匮乏,妖蟒绕山,金虎踏峰,彩凤蹑虚之景业已数见不鲜。 深入群山腹地,穿溪过涧,唐细凤一马当前,驰至了一座巨城门前,望去与山水一色,青青碧碧,清灵出尘。 一夹马肚子,就朝那城门疾奔而去,一盏茶的光景后就已到了城门前,上篆着“雷音圣城”四字。众人夹马走进,街市繁华,车马如流,其中自然少不了悬刀挂剑,神貌迥异的炼法之人。 唐细凤寻下一间客栈,一行人都安排好了房间时,就问小二哪处酒楼饭菜酒好,从杨圣夜府上带出的酒早已喝完,一日不曾沾酒,就心痒难耐。这小二答说:“客官,咱们这里酒水最负盛名的那就得数望山楼了,那可是方圆几十里绝无出右的极好去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一场山雨,不知几度春秋 放好行李,唐细凤就领了众人望望山楼去。 这雷音圣城虽不是地处西蜀腹地,不过人烟已是繁盛兴隆起来,三市六街,茶馆酒肆无一或缺。 走了些时,在一条朝圣街上,赫然可见一面宽约五尺,长有丈余的青绸酒旗竖着垂挂,上书“望山楼”三字,笔势灵动,颇有俊骨。青砖黛瓦,上下高有三层,人流涌涌,大是热闹,唐细凤引在前头,已是不消打听酒楼所在,走着就到。 到了酒楼前,才发现内按八卦之形,整座酒楼亦是按着八角为底基,古木沉沉,格局非凡,中间大堂上摆满了八仙桌,已是有不少人在吃喝。唐细凤才走进时,早有店小二走来打个问讯道:“客官,楼下大堂客满,可否劳足二楼上去?” 唐细凤见这小二待人接物甚是得体,言语又是伶俐,果不负蜀地清秀多才人之称,遂一点头道:“也可。”店小二走在前头引路,就将众人引到二楼上,唐细凤挑了一张临窗的桌子,点了三五式菜色,两壶米酿。 众未开口,汐汐早已沉着脸色,雪眉微轩道:“走了千余里路途,来这尽是山河水谷的西蜀干什么,又不说何日是归期,难道要在此安身立命,住上一辈子吗?” 洛卿儿听了,与唐细凤相顾无言,沉吟须臾后,唐细凤即道:“汐汐,西蜀山清水秀,泉清壑幽,乃是天下形胜之所在,你慢慢就会喜欢上这里。不过,尚有要事未妥,暂时不议归期,不过我答应你,三年之内,定会离此。” “什么,三年,我连三天都待不了。”汐汐怒睁圆眼,两只小手攥起粉拳来,砸在桌上。 洛卿儿安抚她道:“此处风光,甲于天下,虽无灵沧海的波澜壮阔,不过山也雄奇,河也蜿蜒,别有幽趣。闲时坐看云山高水,云霞燃天,难道不好吗?” 汐汐鼓着嘴,许久方道:“非要在此也可,除非还我钻天魔刺,否则绝不依你。”洛卿儿心中却是没了计策,朝唐细凤望去。唐细凤顾自想了一阵,即取出钻天魔刺,放在桌上,汐汐伸手要拿,却被唐细凤一手按住,道:“要此魔刺也可,不过切不可伤及无辜,否则……” “否则如何?”汐汐脸上寒气渐浓,问道。 “但有伤生,定不轻饶。”唐细凤肃起面色来,踌躇了好一阵子方才如是说道。跟着就把手从钻天魔刺上松开,自由汐汐拿去。汐汐失而复得钻天魔刺,心中大喜,抱在怀里看了好一阵,才将它收在身旁,俨然成了最贴心的的朋友。 不多时,酒菜俱已上齐,洛卿儿与汐汐自用些饭菜,唐细凤和杨鼎则是凭桌饮酒,穿窗望城,唐细凤不仅心中自叹道:“尚剩整整千日,与父之约,今日算是走下了第一步。” 正在吃酒时,又是从楼梯下走上三两大汉来,个个虎背熊腰,满面刀痂,昂昂虎气,腰挂阔背雁翎刀,寒光森森,映目如电,背后尚插着一面淡黄色的三角旗帜。那面黄旗,是以黄绢作面,两尺天机木作柄,旗上隐隐有风云翔集,宝华流转,应是一件品质不差的宝物。 唐细凤本无意观察二人,可这二人一张口却是让他聚足了注意力,但听道:“神龙天府将开,整个江湖上势必又起滔天骇浪,只是不知时隔五十年后这次有没有人能够成为擒龙天尊的弟子。整整百年来,神龙天府从未出现一名弟子,看来是擒龙天尊择徒过严了,才致门下凋落。” 这时,另一人声起,响若焦雷,道:“师兄,若非如此,也就没有那么多人挤破头皮也要上了云中山去。那擒龙天尊现下虽逾期颐高龄,一身功法却不输方今天下任何一位顶尖强者,听说这次连西蜀最强门派神道宗都出动了,看来这次开府,定是少不了一场热闹好看了。” 先前那男子又是跟着说道:“何止,听说连鼎鼎有名的封魔宫里的年轻一辈都遣了出来,更派有尸风子与天珠子两大神秘长老同行,也是一副虎视眈眈的神气,不知最终成为擒龙天尊门下弟子的名额落在谁家。” 后一个声音衔尾道起:“总之无论如何,这份好事却是落不到你我的头上,还是乖乖做好我们的分内事,或许今年还有晋入内门的希望。” 唐细凤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口中默声念道:“一百年都不曾授收得一个弟子,看来这擒龙天尊是个眼光极高的人,择徒极苛,不若就与大哥走上一遭,或有机缘也未可知。” 杨鼎正喝酒喝在兴头上,忽见唐细凤出神,口中喊道:“二弟,你却是怎么了,怎的一直自相出神,酒也不曾喝下一滴去了。” 唐细凤旋即答道:“杨大哥,你不曾听到邻桌那两个大汉在说云中山神龙天府将开之事?”杨鼎听得直摇头,憨憨笑道:“不瞒二弟讲,酒在跟前,就是耳边炸雷也是听不见的,更别提隔着这许多张桌子远了。” 唐细凤倒下些酒进碗里,一扬首喝个罄尽,袖口擦了余渍,道:“大哥,你算是撞上了,这擒龙天尊百年来不曾收下一徒,想来定是个功行精厚的泰山北斗,咱们或可前去碰一碰运气。” 杨鼎听了连酒也喝不下,满脑子就开始琢磨起这擒龙天尊,旋后一口应承下道:“既为拜求名师而来,自然是要前去,或有机缘也未可知。只是乍到此地,云中山落在何处方向尚不得知,如何去得?” 汐汐在一旁听了,翻了个白眼来,小口一张,脱口道:“不会张嘴问吗?真是笨得可以。” 杨鼎一听直挠头,讪讪道:“这位小姑娘说得太是了,还是杨某久在府中待惯了,脑子也有些迂腐,不知变通了。” 汐汐琼鼻中轻轻一哼,自趴在桌上发呆去了,洛卿儿则是一脸疼爱的看着她,朝杨鼎代为致歉两句,杨鼎大言不必。 在望山楼中用罢了饭,三人同回客店,唐细凤则与杨鼎分骑了马出城去,沿途打听下,才知了云中山的所在。驾马顺着雷音圣城望西南向长奔了约有二十余里地,正到了云中山下。二人勒马山麓,抬首一观,却发现那山不在地上,而是飞浮在空,高达百丈,宛似一座凌风御气的仙山,稳若磐石,耸立遮天。 蜀中地界多有淫雨霏霏,唐细凤与杨鼎正自抬手观望之时,蓦然阴云四塞,雷声隆隆,不过片刻之间就已下下一阵细若游丝的霖雨来。二人正自无措之时,遥见雨中有一小亭在彼,遂骑了马去,进内躲雨。 二人才一落定之时,唐细凤望着淅淅雨下,道:“此处阴雨连绵,长则月余,短则数刻,且不知这场雨何时才止,若是下个数月才停,真不知如何方好。” 杨鼎道:“山中不知日月,雨后方显春秋。二弟,就算羁于此处数月,赏赏雨中青山也是不错的。何况,此地灵秀,地气最钟,山横奇翠,云中鹤唳,就算毕生相伴林泉,终老此处也是人生一桩佳事。” 唐细凤默默点首道:“大哥,真是好兴致啊。” 杨鼎苦笑一声道:“哪里来的好兴致,不过苦中作乐而已。二弟,我看你倒是急于时间之速,莫不是胸中有何要事未妥?” 唐细凤朝着雨中连绵群山望去,默然半晌,不知神思向往何处,只略有神伤道:“大哥,真是洞鉴人心,无不入微。在我心中,实有一事,乃是块垒,虽是不吐不快,却只能烂于肚心之间,并非不信大哥,而是因曾立下重誓,绝不透与第三人知,还望大哥见谅。” 杨鼎胸襟若海,何况唐细凤乃是父亲曾侍军主嫡长子,所誓自重于泰山,定非寻常事节,随口应道:“二弟何必言此,我自明白。” 正语间,已是雨霁天清,碧空如洗,碧嶂如黛,耸立排天。远处,山岭峰腰间尚有蒙蒙雨气绕而不散,映透着日光,清光闪耀,亮似碎镜,端的美景如画,宜游宜赏。 唐细凤与杨鼎出了亭去,解开马缰,趁着清清凉凉的山雨之意回至云中山下。抬首瞩望片刻,见那凌于天际的山中有宝气冲霄,瑞霭千重,烛射牛斗,心忖已是府开在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酒葫芦里的蟒 回到客栈后,唐细凤一径去寻洛卿儿与汐汐,推开房门,正见洛卿儿在房中哀泣,珠泪盈面,春花带雨,极是惹怜。 唐细凤走过身旁,抚着肩头问道:“卿儿,怎么了,为何坐此哭泣,汐汐呢?” 洛卿儿一听见汐汐的名字就哭得更是厉害,一下依在唐细凤肩膀上抽泣道:“凤郎,汐汐被一怪老者拐去了。” 唐细凤心中一紧,立追问道:“可曾看见那人面容,汐汐现在何处?” 洛卿儿早已泣不成声,抽出袖内罗帕,拭了一拭后才道:“汐汐与我在街上散步游玩,不料却被一邋遢模样的奇怪老者无意一撞,他也未道歉,汐汐自然恼怒,伸手就打,却被老者反擒。汐汐向是不服输的性情,用她魔刺就要下去杀手,却被老者收去,连人也拿去,只让明日午时望山楼二楼赴约去。” 唐细凤细细忖度一阵,道:“那老者应无伤人之意,既然让明日前去赴约,那么汐汐应无生命虞。卿儿,明日你就随我一同前去,把事情弄清楚就行,暂不必哀伤,许是位高人与汐汐投缘,意欲收作弟子也不一定。” 洛卿儿听了唐细凤一番劝慰,心中好歹是好受了些,拭干泪痕,方才一阵痛苦让她神虚力疲,遂怏怏的安睡下去。唐细凤则是坐于床沿,安调元神,屏息敛神,默运玄阳逆生诀去,到了入暮时分,才与洛卿儿用了晚饭。可是洛卿儿心中挂念汐汐,无心下粒,聊聊应付了几口就坐着出神,思着想着时,就已雨泪溢目,面带伤容。 好容易捱到次日正午,唐细凤与洛卿儿前往望山楼去,径上二楼去了。转过楼梯口,就见临窗一角处汐汐正侧身坐着,只不过看她面上神色张皇,细汗如雨,身子僵直如板,应是被点住了穴道。 洛卿儿见到汐汐抢身就要上前,被唐细凤拦下,自己走在前头,洛卿儿随之在后。走至桌畔,唐细凤极为罕见的将刀鞘除下,摆在桌沿,洛卿儿则坐在汐汐对面,靠近唐细凤的位置。 汐汐眼中冰寒之意涌如风雪,冰唇轻咬,直要滚下泪来,洛卿儿见之心中不舍,可也不敢轻举妄动,免得这老者伤及汐汐。 与唐细凤对头而坐的是一面容枯槁,精瘦如干的苍古老者,衣衫尽破,露笔袒胸,一头灰白头发蓬松脑后,不修边幅已极。唐细凤端详一阵后,也就开门见山道:“这位前辈,当街掳我义女,却是为何?” 那老者手畔有一黑漆葫芦,其大如斗,许是历久年深,风雨侵蚀,已是现出油腻脂光来,除此之外,老者别无长物。这老者听罢了,兀自笑道:“并非掳人,实乃救人。” 唐细凤道:“愿闻其详。” 老者随手拿起手畔的黑漆酒葫芦,晃了晃道:“你道这里面是何物?” 唐细凤不假思索道:“自然是酒了,前辈何意?” 那老者摇摇头道:“天下事,岂可观于表面,停留浮表,老夫看你不应是蠢笨之辈,怎的说出话来却教老夫大失所望。” 唐细凤剑眉一拧,已有杀气现出,冷沉着声道:“还请前辈详加指教。” 那老者察觉出唐细凤神机已然凶悍起来,显是动了杀机,却也不惧,依旧谈笑风生道:“你这小官官,颇有根骨,禀赋定然绝佳,不过就是心中藏火,若不根除,不伤及则伤人。”说完时,又朝汐汐望去,道:“同她一般,不过她更心狠毒辣,却是深得老夫喜欢。” 这席话下,唐细凤猜测这老者绝非一般人等,所喜所好无不异于常人,心下倒是先安下三分,杀气屏退,声气和婉许多道:“前辈既是赏识汐汐,又何必拿住,此举终是不妥。” 老者抚髯道:“云中龙,山中虎,又有哪个是逆来顺受的。老夫拿她,正是为了教她一理,一山高过一山,强中自有强中手,她脾气极烈,若得一番细加雕琢,可成大事,这不也是你所愿的嘛!” 这一番话直说到唐细凤心坎里,大笑道:“前辈相人如观掌纹,深入精微,晚辈佩服。诚然,我欲汐汐成才乃是心头大愿,有朝一日得心境如渊,必成不让须眉之巾帼。” 老者欣然道:“世间之事,大都顺应阴阳变化,一如这芸芸天下,静极则生动,动则生变。老夫与她也算是宿有前缘,意欲收为门徒,领受我这一身功法,不过老夫惯于野鹤闲云,餐霞吸露的生活,却是难得再有晤面之机。不过,三年内,侯其有成,自当重逢,不消记挂。” 洛卿儿一听泪早滴下,玉面珠光,人尚未走,心中已先疼起,连道不可。那老者听了一阵摇头道:“堕落红尘,必受桎梏,早日看透,早得脱解。” 洛卿儿才不理睬这怪老头口中的玄言微语,只是泪眼汪汪的望向汐汐,汐汐却是目落他处,不肯看向洛卿儿。唐细凤在一旁看着,心中也是不大好受,可是有此奇缘摆在面前,能助汐汐改造性灵,得承绝世功法,实在千载良机,错不可逢,也就强忍了。 那老者望了一眼天时,心中估量时辰已至,遂道:“动身时辰已至,是时候走了。”说时,伸处一只枯枝也似的手来,望汐汐肩后点去,手法快极,瞬息如电。 汐汐被解开穴道时,猛一吸气,神色娇喘,才觉舒服些,不过跟着就已骂起唐细凤道:“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安排我的命运,我告诉你,就算是死,我也定不遂你愿。”说时咬舌就要自行了结,谁知才一张口,老者又是伸指点来,立时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动。 汐汐急得泪花滚滴,紧抿双唇,老者站起身来,朝唐细凤道:“老夫这即动身,三年后自遣她与你全聚,不必过忧。只是临行前尚有一言相告,不知你愿不愿听?” 唐细凤深一躬身,恭谨道:“前辈所示,必为先机,晚辈怎敢不闻,定洗耳恭聆。” 老者重又拿起桌上的黑棋酒葫芦,递与唐细凤,道:“在酒葫芦里载着的不一定是酒,也有可能是翻江倒海的蟒。再是锋利无匹的刀剑,若是错掌失道,也会苍生沦陷,天下遭荼,登高必跌重,东山可再起,还望自重。” 唐细凤听得不甚明白,可还是一字不差的记在心头,向老者道:“前辈之言,唐细凤刻镂心头,既是相托,还请前辈通下名号,也好时时感念前辈高德洪恩。” 那老者洒然道:“燕寻涯便是。二位,后会有期。”说完话,老者就带着汐汐走下楼去,自往城外徐徐行去。 洛卿儿美目泪蕴,望着汐汐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她身子颤抖的厉害,唐细凤双手扶住时,才堪堪稳住,唐细凤温声慰道:“卿儿,汐汐跟随燕前辈,有利无弊,何况仅仅三年期限,转眼即过,不要太伤。” 洛卿儿哭得肝肠寸断,花容惨淡,偎在唐细凤肩上哭了许久,沾透衣襟,幽幽如气将断道:“凤郎,汐汐这么小,就出去闯荡,是不是对她太残忍了。” 唐细凤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或许,最残忍的方式才能够让她真正变得强大,总是围在身边的孩子,受父母庇翼,终是长不大的,那才是对她的不公平。” 洛卿儿含着痛泪,久久不言。唐细凤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不知该忧该叹,凝立如山,望向窗外的千山百岳,云天依依,张口道:“汐汐,你别怪我,我做这一切也是你了你好,希望你再回到我们身边时,能深明我心。” 二人也无心再用午饭,只是带了些饭菜与杨鼎,二人自去房内喁喁私语,到了深夜才罢。 宵中时分,云清月朗,万里晴光,唐细凤盘坐房内,调息凝神,摄机绝虑。 百窍之内本是一片寂静,突然气海内雷鸣三记。气海之内真气一阵动荡际,唐细凤顶心绽出神光如霞,已是至了太虚境六品大圆满,与七品之间仅悬一线。 唐细凤将真气凝住,尽笼气海之内,经络之间的玄功内力也愈加精湛如玉,隐现宝光,这是内力造化问鼎巅峰时才可显现出来的朕兆。返神内视时,唐细凤心中暗忖道:“若要功行全满,圆满晋升七品,须有灵丹辅助方好。” 自念毕,又缓缓入定去了,再一睁目时才发现已是东方霞发,现出鱼肚白来,竟已是天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一碗杀人茶百两 唐细凤翻身下榻,未及梳洗,就去了洛卿儿房间,推门进时,洛卿儿知是唐细凤来了,却是不愿见他,把身一翻,刻意避开。 玉立门前,唐细凤心中隐隐痛将起来,他知道汐汐毕竟是经自己同意才被燕寻涯带走,心中还是有些责怪自己,才不愿相见。 门重又被轻轻带上,人也走时,洛卿儿正背过身子微微泣起,此刻方知红颜非祸水,实乃泪水,红颜亦非薄命,而是叹命。 唐细凤一路走下客店,在人流如潮的大街上走走停停,心事重重,这时身旁的杨鼎虽未明言,可是心中早已尽知。走了些时,正遇见一间挺别致的茶馆,就朝唐细凤道:“二弟,走了这么多时,找个地方喝口茶罢。” 唐细凤应了,杨鼎立将那间茶馆指与唐细凤看。果然,落目处门开两扇,琴声悠扬,茶香酽酽,上下两层,青砖黛瓦,门首上书着“漱芳斋”三字,颇是古雅幽静,可谓闹中取静,大隐于市。 唐细凤一见这样一间别具气格的茶馆,心中却喜,径直与杨鼎走进。入内时,耳畔嘈杂声一概也无,只余淡淡琴声悠悠,似从极遥远处传至。举帘所见,数张三尺见方的湘竹桌,茶具秩然,杂以兰蕙,中央一扇椭圆门后,是一间斗大琴室,琴声正自从里面传出来的。 唐细凤与杨鼎坐在一张桌旁,阳光柔和洒进,衬得暖意融融,天外山雨大有欲来之势,已是透出清灵空净之意。这时,一丝丝淡香气息透入鼻管,一嗅即觉神性大振,侧首望去时才发现身旁已是盈盈立定一俏丽女子,面似满月,目如青莲,身姿窈窕,含笑嫣然。 那女子欠身施礼道:“两位客官,要点什么茶水?” 这女子声音娇嫩,教人听罢筋酥骨软,体内荡荡不绝是软意绵绵,唐细凤旋即回道:“不知有何妙茶,还请姑娘介绍一番。” 那女笑靥如花,细声道:“客官,咱们这漱芳斋内茶只分两种,一种是雨后雪顶,另外一种嘛,客官如果诚心只来喝茶,那还是不知为妙。” 唐细凤兴头十足,即道:“姑娘,但说无妨,若中我心意,尝尝也可。” 那女子一笑时方要开口,就闻内间扶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即含笑走开,自往琴室抚弄去了。未及须臾的功夫,就见一截嫩藕般白的皓腕骞起珠帘来,玉腕处碧玉条脱赫然可见,映着欺霜赛雪般细腻肌肤,更显珠光玉润,细滑可爱。 珠帘启处,宛如踏云蹈雾般走出一弱柳腰,水杏脸,细凤目的美妇人来。着一身紫纹绮罗裙,可见一抹雪脯,身姿风流,楚腰款摆,行云般而至。走至身畔时,可闻如兰似麝的淡妙香气,焰唇启处,声如玉碎珠落,尚带三分柔媚道:“客官,这第二种茶嘛,那可是百两一碗。” 杨鼎出身豪贵,平日一应饮食玩用无不是海内奇珍,可是一听单单一碗茶就要价百两,还是不禁一震,道:“老板娘,这茶却是为何如此珍贵,价值百两。” 那美妇人朝里间琴室道:“知荔,抚一曲来,助一助兴。”言讫,琴室里已是悠悠扬扬的响起琴音,高山流水,与话知音。 那美妇人继而道:“这位公子相貌不凡,想必也是有些家世的,不过我这茶却是不同别处,却可杀人。” 唐细凤心上一凛,直以为走进了黑店,但旋即就听那美妇人又道:“公子不必惊怕,我这茶还有奇处,用茶之人不会死,死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何人?”唐细凤饶有趣味的诘问道。 “这个嘛,那要看公子想让谁死了。”美妇人莞尔笑言,扭身命司茶婢子奉上茶来。未有片刻功夫,已是捧上了茶,美妇人亲自执壶倒来,奉请唐细凤与杨鼎用了。 唐细凤呷了一口茶,微微咂嘴,立有芳香腾齿,满颊生芳,萎靡神气也尽一扫而空,立时神采奕奕,不由赞道:“的确好茶,不过方才用了第二种茶会死一人,还是自己所想让死之人,这倒是让我有些模糊了。” 美妇人轻轻笑,贝齿浅露道:“我观公子气宇迥异,乃是机敏绝顶之人,怎的还才想不透呢?买茶来喝,却值百两银子,那自然是贵在别处了。” 唐细凤经美妇人这一席点拨下终是明悟过来,额手如梦大醒道:“原来老板娘做的是卖茶杀人的营生,无怪乎方才那位姑娘不愿透露我知了。” 美妇人道:“公子,这二楼的茶不带些恨进来,却是喝不到的。” 唐细凤听了直呼妙言,杨鼎也是听了唐细凤明言之指才回醒过来,口中尚道:“怪不得这茶要卖百两银子了,原来作用在此。” 唐细凤道:“老板娘既能于此毫无忌讳的开设此馆,想必定是大有神通之人。今日得缘一见,也是大幸,还请一恕唐细凤言语冲撞,请问老板娘芳名。” 美妇人道:“既蒙公子抬问,安有不告之理,奴家贱名南庐,单姓一个孟字。” “孟南庐,老板娘这名字倒是画意诗情,颇有如临江南烟雨之意,飘飘渺渺,倒是动人心怀。”唐细凤闭目细细品去,方如是道。 孟南庐玉面玲珑,如月画烟描,透着徐徐空灵之意,连声笑道:“公子抬爱,受之有愧。今日一见,甚觉有缘,但不知公子要不要上二楼去品品茶,谈谈生意,也好教奴家开门发个利市。” 唐细凤齿间微吸一口凉风,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连语气竟也支吾起来,道:“孟老板,并非唐某过拂盛意,实也是初来宝方,漫说敌人,就是连个朋友也都不曾交接,何来买茶杀人之说,真是赧颜的紧。” 孟南庐接下来却道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来:“公子,敌人与朋友都是一样,处处总会有的。” 唐细凤会心一笑道:“还是老板娘会做生意,话也说得一针见血,人在江湖行,非敌即友。” 孟南庐道:“公子,将来若是有欲除后快之人,只管来此,奴家自有办法让他去死。” 唐细凤道:“既如此,那还还要先行谢过孟老板了。” 孟南庐道:“做生意嘛,就是要广开门路,这总是不错的。何况,公子背刀出门,定是行走江湖之人,不论时间久长总是会招惹出仇家的,到时自有奴家效力之处。既得银子,又能与人安逸,乃是大善之举,何乐不为。” 唐细凤略点了点首,即又道:“孟老板精于生意,巧于杀人,生意势必隆兴,我想在这西蜀之地能够堂而皇之的在此设馆接下杀人单子,必无第二家,总是数银子数到手软才是。” 说及此处,孟南庐不禁长长叹了一声,嗔怪的口气道:“不瞒公子讲,我这漱芳斋从前生意倒好,每天总可杀几个人的。可是近年来,也不知是江湖平静了还是怎么,有时一月下来都不曾接有一单,整日的都闲坐无事,都快要喝西北风去了。” 杨鼎这时插上一句来:“老板娘错话了,并非是江湖安静下了,而是江湖上没了该死的人。”孟南庐一听这另具只眼的话来,扑哧一口笑出声来,仪态万方下不掩爽真性情,即朝杨鼎道:“这位公子,还未请教。” 杨鼎道:“在下杨鼎,初至宝地,还请孟老板多多指教。” 孟南庐口中笑意迭起,分毫没有止住的意思,笑得肚肠疼起,才停下来道:“杨公子说话倒是新巧别致,该死的人都死绝了。不过,杨公子可曾想过,到底是谁该死,那死的是善是恶,倒是善灭了恶,还是恶歼了善,若是江湖果真没了风波,也就算不上江湖了。” 杨鼎默然,无语以对,唐细凤却是抚掌道:“孟老板一番话,尽显真知灼见,唐某佩服。好个江湖若无风波便非江湖,风波与江湖从非对立,没了血雨的味道,江湖也就没了那一份令人着迷的神韵。” 孟南庐道:“公子此言,深得奴家之心。奴家虽是做着杀人的经纪,不过自心底以为江湖越是兴盛,就是越多的血雨腥风,一旦有朝一日彻底平静下来,就可能沦入一种不伦不类,面目全非的境地,那是我们不愿见的。” 唐细凤听得背上汗毛竖起,心下久震不已,缓缓仰首道:“今日,这一杯茶算是喝出了唐某心中的江湖。孟老板,你可真算是珠帘玉幕口,一掀风雨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漱芳斋内有客携鸣凰 旬余后,云中山已是落回地上,整座山都开始剧中分裂,往两边推开,露出精芒重重,霞光如电。 神龙天府就隐于山腹之内,只消云中山完全分开时,就可乘着飞云石台上去,不过飞云石台只容得下一人,要想登上,那就要打败所有对手,包括必要时候的杀人。 自云中山自天空落下时,雷音圣城里里外外起码比平常多出三倍的人来,都紧紧盯着云中山的一举一动。连日来,唐细凤基本每日都会到漱芳斋坐坐,洛卿儿与孟南庐更是一见如故,投契非常,时常一起切磋琴艺,而唐细凤则与杨鼎观察着来往的人,内中不乏大批高手。 这日清晨,漱芳斋来了一位不同寻常的客人,他一袭月白松纹纱衫,相貌清秀,丰神俊朗,清清朗朗,端的是如玉少年,手提一口宝剑,看上去英武绝伦,威风神气。孟南庐见时只如没见,又去忙别的事去了,那少年却也不急不躁,只是坐在一个角落里,听琴相候。 也正是这一日,孟南庐破了旧例将洛卿儿、唐细凤与杨鼎送上二楼去吃茶。二楼茶室陈设更是透着出尘的雅静,古意十足,长形四角立柱上放着应时花草,一方横置的石台上则立着一座小假山,孔洞玲珑,莹然如玉,百窍内通,汩汩清泉涌动,听之使人心境渐平,物我两忘。 孟南庐施施然坐定,手执紫泥茶壶,茶汤已是被烧得滚开,轻轻倒出时,一团团白气如雾,夹杂着沁人心脾的茶香。咕嘟咕嘟的倒了半盏茶来,将茶递了洛卿儿,再倒另一杯时,不禁出了神,竟将茶汤倒得四溢,弄得满桌都是。 孟南庐忙即取来抹布抹净,脸上分明写满了心事,可是嘴上就是不说,洛卿儿见了不由道:“孟姐姐,从来都是小心精细的人,今日怎么连茶都倒得满桌都是,莫不是因为方才那个人。” 孟南庐放下抹布,重又坐下,脸上如春江烟笼,远山峭寒,怏怏不乐道:“还真给卿儿妹妹猜中了,那小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立誓非我不娶,纠缠我可是有段时间了。不过也只是来喝喝茶,倒没什么别的,我不搭理他,他还是照旧来,我也没办法。” 洛卿儿笑着道:“既然姐姐不喜,索性就与人家说明了不是更好,他也就不存着非你不娶的心思了,岂非两全其美。” 孟南庐黛眉微微一竖,已是愠怒道:“好妹妹,我哪里没有同他讲清楚,只不过他是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牛心脾气,跟姐姐我死磕上了。” 洛卿儿听得更是嬉笑连连,佯作吃了醋来道:“哎呀,姐姐真是好命啊,遇上个这么痴情的小人儿,要是推不过,且不若就从了罢。” 孟南庐粉面红云,朵朵攀起,嗔怪道:“妹妹,这么说出这样话来,姐姐我虽然待字闺中,尚未适人。不过,要找个人共度余生,总也得合得来才好,否则当真不如一辈子孤独终老。” 唐细凤戏谑道:“难道是他脾性不好,与你不合?” 孟南庐道:“那你可说错了,他就是太没性格,脾气太柔,什么事都依着我,我不喜欢这样的人。要是什么事都要靠女人做主,那这个男人也就注定成不了大事。” 杨鼎听了不由打趣道:“这也不行,那也不成,你倒是让人家无所适从啊。” 孟南庐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噗嗤一口笑了道:“那小子也是口井,横竖都二。不过,你们还别说,他剑上的造诣却是极高的,这我是领教过的,百招之内我无法胜他。” 唐细凤道:“百招之内都无法胜他,看来他确实有些手段,不过像这样剑法高妙而又痴情如一的人,你也是要错过的吗?” 孟南庐满含深意的一笑道:“我看你俩倒是惺惺相惜,要不你就将他娶回家得了。”一听这话,洛卿儿就嘟起嘴来,朝孟南庐道:“姐姐你说什么,要是凤郎娶了他,那妹妹我怎么办?” 孟南庐听了起一身的鸡皮疙瘩,道:“哎哟,一口一个凤郎,你也叫得出口,害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洛卿儿头靠着唐细凤肩头,嘻嘻笑道:“就叫,就叫,凤郎,谁让姐姐不嫁人呢!” 孟南庐芳体微颤一下,顾自低下头去呷了口茶,也未再说些什么。 默然片刻之后,唐细凤朝孟南庐道:“孟大娘,这儿有酒吗?” 孟南庐一听脸上登时难看起来,薄薄罩了一层寒气,冷下声来道:“凤小子,你要是在喊我孟大娘,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唐细凤笑道:“孟大娘,你先别急,你要是给我酒,我就有法让他走。” 孟南庐将信将疑道:“真的?你小子不是成心骗老娘酒喝的罢。老娘还不知道你,一日不沾酒,就骨头发软,就跟棉絮一样。” 唐细凤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无论他属于哪一种,我都有法让他离开。”说时,就朝了身后的玄金刀看去,其意已是不消言明。孟南庐知道凤小子刀法极是厉害,世上没有几人能够与他抗衡,旋即站起身来,走到里间取了一壶陈年花雕来。 唐细凤闻着酒香,就已神色大悦,伸手要接,孟南庐却狐疑的把酒往怀里揣了一揣,道:“凤小子,你可别骗老娘我,要是你果真是骗我酒吃,那我可绝不轻饶了你。” 唐细凤突然认真起来,道:“孟大娘,你的花雕酒虽好,可是相比于能免除日后麻烦,你觉得取舍如何?” 孟南庐把花雕酒递给了唐细凤,并道:“凤小子,你是知道老娘是做什么生意的。” 唐细凤听了浑身打了个激灵,咽了口口水道:“知道,别嗦了,不就是壶花雕酒嘛,至于这么严重嘛。” 孟南庐一口笑道:“你小子,哪次不给你长点记性,你就会飞上了天,不知道什么叫疼在肉里。”唐细凤握了酒壶,立身就走,口中尚道:“没关系,疼了也会有卿儿给我揉。” 孟南庐气得一跺足,手叉腰道:“就知道这小子是犯酒瘾了,故意诓老娘一壶酒,还是敌不过这凤小子的鬼心眼。卿儿妹妹,你以后可得放着他点,一肚子鬼心机。” 洛卿儿回道:“姐姐提醒的是,妹妹记住了。” 唐细凤带着酒下了楼来,径向那俊秀少年所坐角落走去,走到桌旁时,直接坐下。那少年回过首来,端的温润如玉,神仪内莹,眉目如画,朝唐细凤道:“阁下,咱们可认识?” 唐细凤将倒扣在桌的茶盏正过来,满满斟上酒来。屈指一弹,那茶盏顺势就滑了过去,可是整杯酒都被真气包裹住,一点也未漏出。那少年轻伸两指,将酒杯隔住,道:“这酒喝得稀奇,我们并无交情,这酒却是喝得大不对头啊!” 唐细凤顾自仰头饮下道:“酒始终是酒,不一定非要与有交情的人才能喝,正如你喜欢某个人一样,不会因为她是熟人而多爱三分,你说是不是。” 那少年看了一眼唐细凤后,双指揽过酒杯,说道:“你说的话倒是很中听,这杯酒我喝了。”说时,就三指并拢,捻起酒杯轻一抬首,就此喝尽。 唐细凤再要满一杯时,就见那少年以手覆住杯口道:“刚才那一杯酒算是为你的话,可接下来的这杯酒却吃得没名没由的。” 唐细凤将酒壶放下,解下刀来,道:“接下来这杯酒,算是为它吃的。”唐细凤指着自己的玄金刀说。 那少年同样将自己的贴身宝剑搁在桌上,道:“你要与我比试?” 唐细凤道:“你若是能陪我吃完这一壶酒,那我就和你比试比试。” 那少年拿开手,唐细凤将酒斟满,二人又一同喝下。酒过数巡后,二人均微有醺意,那少年道:“你与南庐是何关系?” 唐细凤道:“朋友。” 那少年似是不信道:“果真只是朋友而已?依我看来却是不像,看你们相处时,却似过命逆交,容不得人从旁插手。” 唐细凤轻轻一笑道:“一见如故,胜似旧交,并没有别的。倒是你与孟南庐是什么关系,她不愿接受你,你为什么还要执意来找她呢?” 那少年笑了一笑,举酒喝了,一咂嘴,似有无限余韵道:“遇挫越勇,意坚如钢,正如我的鸣凰剑,一旦被它盯上,决无逃脱之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