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鹅》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阳光女孩】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夜天鹅》 作者:李贞观 【文案】 父亲携母亲赴海外医病,放心不下因大病失去记忆的女儿牧雪州,便让她寄住在好友家中。牧雪州因而识得律家独子律照川,她寄人篱下小心翼翼却仍然得罪了律少爷。为让父母放心,她决心无论遇到什么都咬牙忍下来!却从未想到,那个人处处针对她,似乎,还认识以前的她……【棋逢对手,冰山女怒撩冷面男~】 ================== 【001】命运的转折点 周围的人背着我偷偷在传,我不是我爸爸的亲生女儿。我本对此些流言嗤之以鼻,可最近发生的事,却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开始怀疑了…… 我是独生女,我爸在鲤城开了一家小造办工作室,就是俗称的手工修理作坊。从钟表、无线电、留声机甚至汽车,只要与机械相关,他都能琢磨出解决方案,由于专对付老物件,爸爸在收藏界颇有些名气,大有收藏者千里迢迢带着旧物上门求助。我妈曾是英文老师,她体弱多病,长年yào盅不离,前两年彻底退岗,休养在家。一年前,我生了场大病,也加入“需精心调养”的阵营。这一年来,我在爸爸的严加看管下,活动地未曾超过“以家为中心以三公里为半径画个圈”之范围。 炎夏的蝉隐在树枝间,声嘶力竭彰显生命。我在庭院除草,蹲在树下,见一纵蚂蚁高举圆白蚁卵匆匆前行。果不其然,不消一刻,本是无云的湛蓝天空四敛边角,豆大的雨粒直直坠落,砸中墙角的芭蕉树,耳边一阵“噼啪”脆响。 下雨了! 眼见瓢泼大雨移动而至,我连奔带逃躲入檐下。仰脸看天,雨帘的源头笼在浓厚的灰色之下,我正想感叹天气无常,听到了爸爸妈妈在屋内聊天,他们提到了我。 我爸爸说:“我先去见见湛名……雪州和我一起去,火车票我已经买好了,下午五点,我们一会儿就走。” 爸爸要带我去哪里?!爸爸要带我出远门,他车票都买好了,竟也没告诉我一声…… 他是认真的? 我想听仔细些,偏偏他们蓦然压低声量,加上雨声嘈切,入耳的是断续几句。 “你想,送雪州去……”妈妈抽咽着说不下去。 “她也该知道自己的……” 不知道爸爸说了什么,妈妈“嘤嘤”哭了起来。哭声混着雨声,我的心也跟着揪紧。在切切的哭声雨声中,我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 那天,我出门为妈妈取yào,走到半途发现忘了钱包,返至家门口见到爸爸和纪叔坐堂屋喝酒。纪叔以前随父亲学手艺的,如今已自立门户,逢年过节他都会来家里探望。 我正准备喊人,恰听纪叔怯怯问我爸爸:“……哥,你真不送他回家吗?” 没想到,这一问令平日里寡言和悦的爸爸脸色大变,爸爸将手中酒杯怒摔在地:“他是我家人,你以后再敢提这件事,你立刻给我滚蛋!我就当没你这个兄弟!” 我被爸爸的怒气震慑,没敢上前招呼。而纪叔见父亲动了真火,也不敢再吭声。 纪叔待我态度客气疏离,近乎能避就避。其实不只纪叔,周围邻居看我的目光也是意涵万千,总会旁敲侧击问我是否记起从前,那神情,与纪叔同出一脉。我突然明白,那天纪叔和爸爸说的要送走的那个人是我……我决定找纪叔问我明白。 这天,我爸妈不在家。纪叔来了。他看爸妈不在就要走,我则逮住了他:“纪叔是有话要对我说吧。” “没有啊。” “关于我的身世的秘密?” “谁、你听谁瞎说的……”纪叔一紧张,竟然磕巴起来,他四下一看,确定没有其他人,“雪州,你可不能瞎说话啊。这话要是让笙哥听见,他可要……” “那您怎么每次见我就躲?” “你这小孩说话真是,我怎么躲你了。”纪叔尴尬地说着,几番yù言又止,最后问我,“你最近身体怎么样了,有想起什么吗?” 我有点沮丧:“没有。还是老样子。” 纪叔深深叹了口气:“你爸爸他是好人,无论他做什么,也是为了你好的。以后,希望以后,你不要怪他才好……”纪叔说了这句话就走了。他yù言又止、犹犹豫豫的模样,反倒加深了我的怀疑。 我本来都要将这事给忘记了。今日听到爸爸的话、妈妈的呜咽声,那荒唐的猜想犹如幽灵,再次降临我的脑海…… 瓢泼大雨丝毫未能阻止爸爸出行的决心。 我简单收拾了行装,捏紧胸前的星型链坠,随爸爸登上火车。我们一路轰隆北上,抵达京城。我才知道,偏安在鲤城经营小修理作坊的爸爸居然认识叱咤商界的风云人物律湛名。 “我和他是同学,念书时我们处得不错。”爸爸语调平静,他看向车窗外,树影错落jiāo织他的脸上。我从爸爸的声音里听出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漂浮的忧伤。 下了火车又换汽车,最后在一大门前停下。爸爸摁下门铃,稍待片刻后,大门轰隆开启。 “你进了律家,要懂礼貌。”爸爸看着徐徐敞开的大门对我说。 “哦。”我应道。 有位女士前来迎接我们,她自称高秘书。爸爸随之前往与律先生去书房说话,我就在厅内候着。 简约的高墙院门之后,古典建筑与现代理念完美融合。既有回廊曲折、阶前滴露,亦有落地高窗、白墙红枫。庭院幽深回转处,恰逢园丁修建花枝,树木汁水喷发清香。我宛若身处南方某城的深宅大院之中。我原以为,繁茂大都会里,豪宅是水泥钢筋浇筑的多室多厅,复式为佳、别墅为上,如今看来,是自己太浅薄。像律家这般灰墙黛瓦,梁柱皆有精美雕花,又不失现代风情才是真奢华。 我独坐客厅等至天色昏黄,爸爸才从律先生的书房里出来。 我迎上去,爸爸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雪州,爸爸走了。你留下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耳畔如zhà惊雷,我呆愣忘言。 其实,爸爸不远千里前来探访律先生的目的,即便不说我也能猜出几分。妈妈缠绵病榻多年,几年前听闻美国一所大学医院对此类疾病颇有研究并有突破,爸爸便动了心思,想带妈妈去美国治病,他本就在筹借妈妈医病的费用,依计划前年就该动身,偏偏,遇着我落水、大病,还烧“坏”了脑子,爸爸多年积蓄被我瞬间耗空,妈妈赴美医病的计划就此延宕。今年,妈妈病情急速恶化,爸爸知道不能继续拖延,这才开口向四方友人求助,最后,求到律先生这里…… “雪州,我决定带你妈妈去美国看病,我不放心把你自己一个人留在鲤城,你律伯伯提议你住下,我觉得也很好,等你妈妈病好了,我就来接你回家。” 我:“爸爸,我不用住在这里的。我会出去找工作,会好好照顾自己……” “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现在的你会做什么工作,洗碗端菜盘吗!”爸爸突然疾声厉色起来,他急促喘息,哆哆嗦嗦喃喃了句,“如果你不留下来,你妈肯定不会答应去美国的,即便不是为了你,你也要为你妈妈……我还能这么办呢……” 我没再说话,双眼干涩发疼。 落水得救后,我连续发烧,烧退清醒后我已完全忘记从前。 医生说,神智清醒已算幸运。经过休养,如今的我生活自理无忧,就是我原赖以生存的专业技能也如风而散,自然也无法留岗,爸爸代我向单位提出了离职,我彻底变成无业游民。爸爸说,人活着就好,即便我一辈子不工作也没关系。我没能想起一丁点过去,没了专业技能,又无特长。纵使爸爸想纵容我游手好闲一辈子,他也无能为力。这样的我,爸爸不把我留在律家能怎么办呢? 爸爸见我咬唇不语,他红着眼眶,紧紧握住我的手,他说:“雪州,你要留下来,你一定要留下来!即便是有人逼你走,你也不能走。只有你留下来了,你妈妈才会安心在美国治病!” 爸爸还想说什么,高秘书正步而来,她看了我们一眼,转身走向大门,并定步门边,似乎候着什么。爸爸见状迅速从包里拿出一盒点心塞在我手里:“你妈妈亲手做的糕点,这盒是给你留的,你慢慢吃……雪州,一定要记住爸爸的话。” 说完,爸爸快步走向高秘书,他同高秘书说了几句话后,遥遥看了我一眼,突然他抬手一挥,迅疾转身迈过大门门槛,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仍旧瞪视着爸爸背影最后不见的地方,心里有块东西直直下坠,仿佛没个尽头。 “雪州小姐,律先生想见你。”这时,高秘书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对我说。 她约莫四十,着一身黑,不多的头发聚拢在后脑,紧缚成团。薄唇紧抿,说话声犹如金属锻造,一如她的表情,冰冷僵硬。 高秘书扫了我一眼,寒暄道:“听说雪州小姐的母亲是位大美人,不知道雪州小姐像母亲多一些,还是像父亲多一些?” “我,不太像我妈妈。” 我妈妈是细长的凤眼,小鼻小唇的古典美人。我与她完全相反,浓眉大眼……呃,好像,我也没有像我爸爸…… 我像是基因突变的产物。 “小姐也不像律先生。”高秘书清清淡淡补上一句。 “……” 我虽未应答,心中擂鼓绵密,惊顿非常…… 正文 【002】不好的预感 说话间已抵达律先生的书房,高秘书拉开移门引我入内:“先生,雪州小姐来了。” 我拘谨踏入的同时,鼻尖萦绕上淡淡的中yào味。窗前人转身看我。“雪、州。”他念的我名字有些迟疑。我鞠躬问好:“律伯伯好。” 律先生身形清瘦,鼻上架着金边眼镜,不怒自威。他指了指沙发:“坐吧。” “谢谢。”我并拢着双腿坐下,双手jiāo握膝上,将腰背绷直。 高秘书托着木盘奉茶,她将一杯热茶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律先生又招呼:“喝茶。” 我:“哦。”偏偏,我取茶杯时,袖子扫落茶几上的小木盒,我连忙放下茶杯弯腰拾拣,没有算好距离,额头正好重磕上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疼得我咬紧牙关、眼泪横流。 律先生不以为意,“哈哈哈”大笑出声。 “不用这么拘谨,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出生的时候,你就像豆芽,一点点大,单只手都能举得起来,就像这样” 律先生张开五指,指尖朝后,做了个托举的动作我怎么觉得,他的动作不像是托婴儿,而是像托着一颗篮球……果然,下一秒他做了个投篮的动作…… 我不由地笑了。 稍松了口气,我便发现自己的双肩因紧绷而酸痛无比。 律先生:“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找高秘书。” “谢谢律伯伯。”律先生声音与笑容一样和煦,我原本高高吊起狂跳的心稍稍缓和了些。律先生又问了我鲤城气候如何、我和家人平时都做些什么,我一一如实作答。回答律先生问题时,我一直抱着爸爸给我的点心盒。 “你这个样子很像小冰。很乖很小心,生怕做错事。”律先生陷入沉思。 “小冰?” “小冰是你母亲的小名。” 我惊诧不已:“律伯伯认识我妈妈?” 律先生:“你外婆是我的家庭老师,你母亲小时候曾在我家住过一段时间。我们关系很好。她,她就像是我妹妹。” 爸爸在火车上jiāo待了我许多,唯独未提这点。 这时,律先生桌上的电话响了,律先生便让高秘书带我去休息:“雪州就住‘月明轩’,你再带她熟悉一下家,让晴晴陪着雪州。” 高秘书若有深意看了我一眼后,才缓缓回答:“好的,先生。” 从律先生的书房里出来之后,我尾随高秘书在这大屋里穿行。我也是没话找话:“这房子像是南方建筑。” 高秘书目视前方,冷然讲解:“本来南方律家祖屋,要拆了,律先生舍不得,让人先将房子零件小心拆下,再将部件运到这边,再请老家的师傅来重新建起,前后花费了一年时间。” 竟然是这样! “真是了不起!”我不禁赞叹出声。 “这个家的‘月明轩’,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住,连少爷都喜欢,空了一年多了,谁都没让碰,没想到今日成全了雪州小姐。” 我认真听着。 “律先生是个念旧的人。所以,非但是他的少年友人、连她的女儿,他会慷慨援助。”高秘书突然说。 “……” 高秘书是在提醒我,我只是个外来者,别企图仗着律先生的照顾,就以主人自居。 行至半途,遇着位女孩,拥着一大束新鲜百合。白色圆领小衬衣,搭配着一件藏蓝色条纹长围裙。“高秘书!”她见着我们立刻举手招呼,高秘书招手让她过来,她应答着蹦跳而至,她怀中的花朵也粲然点头。 “她是晴晴。”高秘书对我说,紧着又向晴晴介绍我,“这位家里的客人,牧雪州小姐。” “晴晴,你好。”我向她伸出手。 女孩没有回握我的手,突然迈前一步逼近我,百合花独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的浓香霎时袭面而来。她腾出一只手轻轻抓住我直垂在胸前的长发,举到眼前察看,许久,她叹道:“雪州小姐,你的皮肤好白,头发也好黑、好顺滑……” 小姑娘的反应,完全超出我的预设。如此直接又热情的夸赞,对我而言也是新鲜体验。我有点窘迫:“……谢谢。” 高秘书重拍晴晴的手,晴晴这才回神,端正说道:“雪州小姐,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谢谢你。”除了接连道谢,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高秘书张手推开她背后的一对老旧木门。那门上有浮雕,刻的是松树,松针团像是蒲公英毛茸茸圆乎乎的,透着手工的粗粝与朴实,可爱极了。我凝神看浮雕时,高秘书顺便说明:“这就是月明轩。” 木门后有两间房,装潢、家居都偏中式。外间为起居室,衣柜书架俱全,临窗处摆着桌椅。里间为卧房,有张胡桃木圆柱架子床。我走到书桌前,临窗而望,窗外为一方小院,铺设着浅白色的防腐木,最中央一棵红枫优雅而立,正对面是一栋完全现代风格的白色房子,一整面墙的挑高的落地窗,窗边沿是黑色的,长垂的白色纱帘拉得严实,看不清里头。 晴晴走至我身旁,我们并肩往外看,她的声音跳跃轻快:“雪州小姐,我们少爷长得可帅了。改天他回来……” 她话未毕,又招来高秘书凌厉的眼刀,晴晴刹时收声。 高秘书又向我jiāo待一二后,带着晴晴走了。 我掩了窗,抱着点心盒坐床上,小心掀开盒盖。发现其中除了妈妈做的糕点以外,还有卷成拳头粗的红色百元钞。红票被透明塑料袋包着,放在点心外围。我轻轻摸着那卷红,喉头一哽,双眼又发疼干涩了。 当晚,我发烧且全身发痒,无知无觉中我挠遍全身。夜半折腾爬起,从行李箱中翻找出yào,吞水送yào丸入咽喉底部。蹒跚重躺床上,我蜷缩身子,紧裹厚被,一遍遍告诉自己,一定要挨过去…… 稀里糊涂中,我做了很多的梦,梦里,我独自站在江边,突然浪头高高掀起,我转身狂逃,却依然被浪头卷覆。 醒时,发现已是翌日清晨,耳边是晴晴轻盈如风的声音,她轻快拉开窗帘让阳光入内:“雪州小姐,起床啦!”我流了很多汗,睡衣已湿透,而清晨的凉风一吹,我便不可遏制地咳了出来。我心想,我总算是熬过来了。 紧接着,耳边传来尖叫和玻璃zhà裂声,晴晴瞪眼掩口,连连后退几步,那模样似乎见到了妖怪,她惊骇而高喊:“雪州小姐,你、你、你怎么了!” 屋下垂吊下的木架上,一只肥硕的白鹦鹉悠然停落。我站在厅堂檐下,看着它如醉酒般顿然摔下木桩,又叼着链子爬回木桩之上,我关顾它的剧场不过半小时,就见它表演了“醉酒”三次。即便现场只有我这一位观众,它敬业演出。一旁的食盒里装着白瓜子,显然是给这位准备的零食。我便捻起几颗托在手心里问它:“你会说话吗?”压抑在口罩里的声音有些含糊,于是我又问了一遍。 鹦鹉不理会我。莫非,它也嫌我丑? 今晨,我因晴晴的惊叫而彻底清醒,乍见镜中自己面容,我也被吓了一大跳整张脸高高肿起,双眼被挤压成窄缝,只能勉强睁开。好像脸上刷了数遍浆糊,面皮发硬,以至于封锁了我所有的表情。 我明白晴晴因何惊恐了昨夜的我和今日的我状若两人。如同《聊斋画皮》里那躲在精绘美女皮下的妖,被清晨雨露一浸,便显露丑陋原形。 我是过敏了。这病之前在家也犯过,吃了yào过几天就没事了。只是这次最严重,我都认不出镜中人是自己。过敏也非一时半刻就能消去,为不吓到别人,我找了枚口罩戴上。现在看来,不仅人,连鹦鹉都被我吓到了。 或许是见我心诚,肥嘟嘟的白鹦鹉终于愿意赏脸,它轻轻跳跃,小心靠近我,挑拣我手中的瓜子。我见它歪着脑袋利落剔除瓜壳吞下瓜仁,吃完瓜子后,它用豆黑圆眼盯我,一脸精明相。 这时,听回廊那头徒然喧闹,晴晴和俩位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孩,脚步轻快地朝大门迎去,我听晴晴兴奋且骄傲的声音:“你们快看,那就是我们家少爷!帅吧!” 少爷……是律先生的儿子律照川?爸爸告诉过我,律先生惟有一子,名照川,大学三年级做了jiāo换生去了国外,此后很少回国内。 我到底是应同她们一样,前去迎接呢,还乖乖待着不乱动?我正想着,见一黑一白两位高个青年悄然出现在长廊末端。他们快步拾阶而上,绕过回廊朝这边而来。我下意识躲在鹦鹉架后虽然它毫无遮蔽效果透过鹦鹉落架贼眉鼠眼瞄来人。 “少爷,宁少爷,你们回来啦!”晴晴的声音甜蜜蜜的。 “嗯。”简短而低沉应答。 “晴晴,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啦!”相对黑衣青年的简洁,白衣青年则亲和许多。 “呀,宁少爷真爱开玩笑……”晴晴娇嗔着,害羞托脸。 哦,穿黑色衬衣的是律照川。 我不由地多看了他几眼。 或许是因为家里突然多了张陌生面孔,他注意到站在檐下的我,眉头随之蹙紧,他有双狭长锐目,目光里似浸着冬的寒冷。他飞快扫了我一眼,快步往内堂而去。 也不知怎么的,他这一眼,竟让胸腔发闷,有一丝奇怪的不适之感。 我预感向来很准,这不适,似乎预示着,某种意味不明的、不好…… 正文 【003】开始就这么难 如一阵风刮过,他们利落带走喧闹,静谧重新垂落四围。若不是风中停留一段薄薄的香味,我定以为是梦。我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这幕似曾相识,却又无从考证。 如梦似幻,令人恍惚。 直到肥鹦鹉轻啄我的手心,我才回过神。 就刚才那一小会儿,手中托着的几颗瓜子又被它剔剥完毕。它见唤醒我,扭头瞅盛着瓜子的食盒,那意思似乎是“再来”!于是我又从罐子里挑出几粒瓜子,依前样托在手心喂它。待手心最后一粒瓜子被吞下,那双精亮的黑豆子再次盯准我。 我惊诧它的精明:“还要?不行吧……” 若我有透视眼,或许可以看到眼前这只肥肥的鸟躯里装有一缕人类的灵魂…… 我将双手指尖jiāo触做三角塔状,双手食指与拇指相扣成圈,两圈jiāo叠成“眼”,再透过这只“眼”看它。 嗯,我没有透视眼,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松了手暗笑自己傻,再次捏取瓜子。 “你是谁?”突然,身后传来一句问话。我因声而猛回头,正面迎上一双冷冷审视我的飞扬锐目。 律家少爷竟站在我身后,他刚才明明…… 我连忙摆正姿势双手自然垂握,颔首:“我是牧雪州。” “牧雪州?”他喃喃重复,眉峰瞬间紧拧,“你是鲤城人,牧如笙的女儿?” “是。” 得知我是谁,他似乎很失望,他喃喃了句:“我真是……” 他审视了我几遍,目光比之前还冷上几分,最后,他蹙眉训诫:“谁准你喂教授的。” 我被这方斥责震住,微顿后恍然他所说的“教授”应是这只鹦鹉的名字。 啊,不能喂吗? “对不起。”我道歉,同时因忍不住喉咙发痒,扶着脸上的口罩咳了几声。 他冷笑:“就凭你,也配拿律家的东西?你最好思量一下脖子够不够硬,扛不扛得住!” 我垂头,见自己手心还捏着几粒白瓜子,我默默的把白瓜子放回食盒,说:“我还回去了。 他:“……” 他眯着眼,又看了我一遍,终于抛下一声冷哼走了。 我收拾好食盒也准备走,又觉得后脑勺一片热辣,回头,果然,身后又站着一位好奇宝宝,是随律照川来的那位白衣青年,晴晴似称他为“宁少爷”。我见他睁着一双圆眼,躲在一盆春羽后偷偷观察我,因为我突然回头,他吓了一跳,他慌张垂头,假装欣赏自己面前那盆郁郁的绿植。 我当然知道自己这一“回眸”有多吓人。 “您有问题想问我?”我直接开腔。 他一怔,慢慢走出春羽的遮蔽,走到我面前:“为什么这么问?” “我很吓人吧,你明明很害怕,却不走。” 闻言,他灿然:“我没有害怕,刚刚,我还以为见着很久没见的老朋友……不好意思,是我弄错了。”这话不像编撰,说完,他脸上便浮现出回忆的神色。 我比了一下自己的大肿脸:“希望没有破坏你的回忆。” 他闻言开怀大笑,向我伸出了手:“我是苏惟宁。” 我稍有犹豫,最后还是接住他的:“牧雪州。” 我们刚刚介绍完彼此,高秘书来了,她先向苏惟宁问好,又热情地请他到客厅坐。原来,高秘书也有和煦如春的时候。苏惟宁笑着回答:“好啦高姨,我又不是外人,您不用招呼我,我去律照川屋里等他。” 待苏惟宁彻底走远,高秘书立刻切回通常模式:“律先生叫你。” “哦。”我答应着抬腿预行,高秘书张手将我拦住,她皱眉:“你就穿成这样去见先生?” 我穿的是从家中带来的旧衣。刚洗过的麻质连衣裙,柔软又透气,正合适夏日。我很喜欢,在鲤城也经常穿它。 我:“衣服怎么了?” 高秘书似在隐忍:“衣橱有新衣。” 我疑惑:“……那些不是我的衣服呀。” “那就是你的衣服!”高秘书声音顿时冷了几个度:“你是想用这种不合作的态度告诉律先生,我们照顾不周吗?” “……” “如果雪州小姐对我们不满,大可直接说出来,不必搞这种弯弯绕绕来告状!”高秘书咄咄逼人,怔忡间,我已经倒退了好几步。 “我知道了。”我说。 新卧房的衣橱里满满当当,挂得都是当季的新衣,随手抽一件,不是点缀水钻就是搭配暗珠,每件都极尽奢华。不敢让律先生久候,我利落摘下口罩和项链放入抽屉,从衣柜里迅速挑了最简单的一件白裙换上。即便是最简单的一件,裙角也有一圈精致的绣花,光是工艺就宣告其价格不菲。 此番还是高秘书在前头引路,拐过几道廊,我便抵达律总的书房。尚未完全靠近,就听着书房内有争吵声,两个不愉快的声音正来往对撞。 “太可笑了,我看起来是垃圾收纳袋吗,零七碎八的东西都要装?父亲的风流债,凭什么让我来收拾!” 律先生:“放肆,谁纵容你在这儿无法无天的!” 律先生的声音,和昨日完全不同…… 父子俩在吵架?! 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冲入战场合适吗?我正犹豫揣想,高秘书已一把扯开移门!这么直接?!高秘书用冰冷的报告:“律先生,雪州小姐来了。” 里头稍稍静了会儿,才听见律先生强压气息的声音:“请进。”得了律先生的允许,我战兢迈入书房。见律先生端坐在茶座前,而他的独子律照川则chā着手迎窗站着。 果然,律先生也被我的脸吓到,我赶忙解释:“律伯伯不用担心,我这是老毛病,我已经吃过yào了。”听完我的解释,律先生松了一口气。 他向律照川介绍我:“律照川,这是牧叔叔的女儿牧雪州,以后,她就是律家的一份子了,你得叫‘姐姐’。” 律先生对自己唯一的儿子是直呼其名。 我从善如流:“弟弟,你好。” “弟弟?”律照川用奇怪的声调重复我说的话,像是听着了大笑话,狂笑不止,他抬指轻按眼角,“想当我姐,她可不配。” 他的乖戾无礼再次点燃律先生的怒火:“律照川,你这是什么态度!” “就是这种态度。” “你……”律先生气结,他扶着胸口皱着眉头,似乎很痛苦。 我急声:“律伯伯,刚刚,我们在大堂见过,也打过招呼了。” 律先生深呼吸,调节好气息后,他客气道:“你刚来京,还没逛过吧,让他陪你四处走走。” 让他陪?我怎敢! 我连连摆手:“没关系的,我没关系的。” 律照川冷眸一横,冰寒气浪袭来,我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轻轻后退了两步…… 我的预感总是这样准,但是,预感无法让我及时“趋吉避凶”。 在我笑着摆手客气时,律照川突然大踏步向我而来,他来势汹汹,我霎时惊愣当场。我尚未厘清他要做什么,他的右手已准确扣住我的左腕,猛地往他的方向一拉,我重心不稳,自然跌他怀中,他的手顺势滑到我后背按住,右手则掰起我的脸,逼迫我抬起,我看着他乌沉的眼眸里自己惶恐的表情、惊悚的脸。然后,见他头一低,我的唇面感到一片潮湿的温热…… 他居然…… 呆顿了半秒,我回神,开始拼命挣扎。可我们力量悬殊,我的反抗全是徒劳。最后,我高抬起脚,狠跺向他的脚面!他吃痛松了手劲,我趁势一把将他推开,他趔趄倒退了好几步。 高秘书被突来情况惊得忘记合嘴,她脸上的细纹似乎在这瞬全被撑开了,鼓鼓都是气。始作俑者嘴角冷漠上弯,透着缕缕彻骨的寒意。他一丝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当然,他也没有在看我,而是用挑衅的目光牢牢锁住律先生,他似乎要从律先生的表情里追踪到什么。 我用力揉擦嘴唇,双眼干涩发疼,再顾不得许多,扭身就跑。我跑出房门没跑两步就听到“啪!”一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响亮的耳光声,以及杯碟砸地的声音…… 连我自己都会被吓一跳的可怕的脸,律照川居然…… 他、他不会是个疯子吧! 我这才想到,刚才,他低声自语的那句话是“我真是疯了……” 突来的冲击令我不知所措,我跑进庭院,跑进植物丛,我躲在几株灌木之后,让其繁茂枝叶将我完美隐蔽,我尽我所能蜷缩自己,隐入墙角。 我喃喃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和朋友们在一起,我很安全。” 刚从沉梦里苏醒那会儿,我很怕见人。唯有躲入芭蕉树下,听风声听鸟鸣,看蚂蚁辛勤劳作,圆滚滚的四叶草随风而舞。和它们在一起时,我忘记了孤单、害怕。 风很轻,日光很暖。这一隅,好像鲤城老家呐。靠着墙角,慢慢的,我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天色已黄,我本想起身,却听到有人来了 “……你为什么当着律先生的面做那种事?” 是高秘书! “我是他唯一的儿子,我离经叛道是他最受不了的事。” 高秘书和律照川谈话为什么要来这边? “所以,你是故意刺探?” “我很好奇,我这么对待那女人的女儿,他会有什么反应……” 说的是我。 律照川:“他气走我妈妈还不算,竟还把她的女儿还带到家里来,我们的律先生,可真够痴情!” “少爷!不要胡说!” 我抬手摁住胸口,那里似压了块石头,令我呼吸不畅。 “少爷,你得多体谅一下先生……” 高秘书放柔声调试图劝慰,律照川却不领情,直接打断高秘书的话:“高秘书,你到底还是站我爸爸那头啊。你看着吧,那个牧雪州,我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话音一落,就听到一串远去的步声。 “少爷少爷,你别冲动!”高秘书高喊着,匆忙跟上。 我重重咬着唇,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律照川的怀疑,他的恨意。我是明白的。 今春,我在老家晒书时,风从旧书里吹出一张纸,我顺手展开阅读,发现它是一封信。虽年代久远,纸张已泛黄,钢笔字迹被点滴水印冲湮,已经读不通顺了。但悲切字句却透过纸面准确抵达。这是一封未寄出的情书,我记得当中有这么一句“我决定,永生不再见你,恰恰因为是我深爱你。” 收件人是律湛名,落款是冰儿。 而我,刚刚知道,冰儿是我妈妈的小名。 所以,律先生与我妈妈,曾是一对恋人…… 正文 【004】风暴前奏 我是被晴晴抓到的。 律照川和高秘书走后,我继续躲藏在植丛,一听着脚步声,我就迅速猫腰攀爬转换阵地。纵然我身手敏捷,这里也不是可以躲迷藏的地方,在撤换新地盘时我被晴晴逮了个正着,她眼圈红红,甚至还带了哭音:“雪州小姐,你到底去哪了!我们找你快找疯了!大家早在餐厅入座,就等你一个了!”她说完拉着我就走,我甚至来不及换掉身上的衣服,直接被请到了餐厅一众人面前。 当时,他们看我的目光……我能说,脏衣和丑颜很配吗? 律先生独坐桌首,律照川、苏惟宁坐他左侧,我坐右侧。虽为多人用餐,却集体关闭语音频道,调羹磕中碗边的脆响都成了难忍的噪音。最早苏惟宁还说几句“孔子曰: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孟子曰:孔子说的对!”之类的俏皮话活跃气氛,却苦于无人接茬,最后,他也放弃了努力。 我匆匆塞填食物,只想快快结束用餐。但我状如饕餮、狂风扫落叶的进食方式反让律先生以为我吃不够,连连为布菜。大虾红皮油光发亮,小圆木耳可爱生脆……仅一眨眼,我的餐碟之上,食物立刻高高堆成一座小山。律先生关心的重量远超出我的胃所能承当的份量,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用错了招,匆忙调整策略,恢复平时。 因过敏未消,餐碟里的肥嫩海鲜、鲜美菌类令我十分为难,我必须强制抵挡住它们对我的诱惑,非常努力地克制着。见我举箸踌躇,律先生问:“雪州,你不喜欢吃海鲜吗?”我还来不及回复,律先生已抬手请高秘书让罗姨加道水蒸蛋,律先生补了句:“你妈妈……和你小时候都很爱吃水蒸蛋。我没记错吧。”我一怔,我妈妈的确很喜欢水蒸蛋。 “父亲记忆力真好,不知道父亲记不记得母亲喜欢吃什么?我又喜欢吃什么?”律照川突然冷漠发声。 “你想说什么?”律先生不答反问。 “父亲有闲情关心外人,怎么就没想过要关心一下自己的身边人呢。” 鼻头立刻闻着点硝烟味,父子大战又要来了?我捧着汤碗紧张看两人。 “雪州不是外人。”律先生沉声说道,“而且,你母亲也不需你为她打抱不平。倒是你,你这是在撒娇吗?” 律先生话音刚落,我喉咙里发出“噗”的怪声 我的心登时一沉:为什么!这怪声偏巧卡在律先生的话尾,听上去像是像是在嘲笑律照川。 我小心抬眼律照川,果然,他森然盯住我,声音yīn侧侧的:“你笑什么!” “我,没有……”我可以指天发誓,“我是被呛到。” “行了。”律先生出声,“你不要欺负雪州。” 律照川深深看了律先生一眼,突然诡异地笑了:“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我怎么敢让父亲失望。”说完,他将餐具一丢,起身走人。 我呆若木鸡,对面的苏惟宁也呆滞茫然。 “雪州、小宁,菜要凉了。”律先生说。 站在律先生身侧的高秘书未发一言,她直直看着我,毫不掩饰她的厌恶。 对此,我深深的、深深的垂下头。 唯有健康强健的体魄才能抵挡暴风雨的侵袭。虽没有本事预知遭遇,但至少要有准备。不愉快的晚餐结束后,我更加勤快做早cāo了,我还加了项目,举哑铃……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预判即将侵袭的暴风雨迟迟不来,这个家反而变得无比安静。 律先生恢复了他原本的工作状态,不停歇地在各大城市上空飞着,很难才能见到。律照川亦终日不见人影。 家里除了高秘书、晴晴、还有位姓罗的阿姨。罗姨主要负责厨房,我曾试图为她分担一些琐碎家务,当时我刚将袖子挽起,指尖还未碰着水就被一脸惊恐的罗姨拦住了:“雪州小姐,你可别这样。”她对我即客气又警戒,我刚开始我不解,后来我明白了,罗姨以为我在抢她的工作。 在律家我无所事事,便告知高秘书我要外出,对此高秘书倒未阻挠,只是以我“刚来京,人生地不熟”为由,让晴晴全程作陪。结果,白天晴晴陪我逛街,晚上熬夜补白天落下的工作,陡增的工作量令晴晴疲累不堪叫苦不迭。几次之后,我便不要求外出。 我一次次明了自己在律家的定位:安静如一件家什,才是尽职尽责。 好在,她们有午休的习惯! 下午一点至两点,是她们雷打不动的午睡时间。于是,该时段成为我珍贵的放风时刻,等她们睡下后,我从小门出去,在两点之前回来,躺回床上假装刚睡醒,便可安全过关,得此法后,我独自外出了几次,都没被发现。 出门时,我会带上笔和本,沿着大路直行,并绘制简单的地图。我观察街头风景、来往行人,留心记录街边小店玻璃门上贴着的招聘广告。 即便此处不是繁华的中心商务区,它也努力散发着繁荣昌盛的气息,行车行人无一不是步履匆匆,这点与悠闲静谧的鲤城完全不同。大都会的气息令我明白,自己真的已离开了鲤城。或许,我无法再回去了…… 这日,我偷溜出去的战利品是买到心仪的毛笔、水彩颜料和画纸。我抱紧画材,猫腰穿过厅堂时,突然听到诡异的一声:“快来伺候我!”我惊而顿步并四下搜寻,最后锁定目光在肥鸟身上。它见我瞪眼,居然重复了几遍刚才的话,果然是它,原来它会说话! 我放下怀中画材,小心靠近它:“晴晴不是刚喂过你么。” 喂养鹦鹉是晴晴的工作之一。它每餐定时定量,还要时常补充各种维生素与矿物质。瓜子是它的零嘴,怕吃多了导致营养不均,平时得算着投喂,一日不得超过九粒。以上规矩,全出于一篇名为《照顾“教授”细则九条》的喂养法,作者是律、照、川!我初次读到这洋洋洒洒长篇细则时,手臂上汗毛纷纷竖直。怪不得这只肥鸟嚣张,全是律照川纵容的! 鹦鹉好执着:“快来伺候我!” “知道了。”我无奈,掀开食盒抓了几颗白瓜子喂它,“你要保密哦,千万别告诉律照川我有喂你……” 不知道我的话里的那句话似乎触了鹦鹉身上藏匿的开关,它张着嘴大叫:“律照川,大坏蛋!” 我顿时手一抖,洒落一地白瓜子。 我心想,幸好此刻高秘书她们都在睡觉,没听着它的狂言。 “律照川,大坏蛋!” “肥鸟,寄人篱下还敢乱说话,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想被清炖吗?”鉴于我们处境有相似之处,我不介意告诉它一点生存之道。谁知肥鸟冥顽不灵,越叫越兴奋。 我压低音量:“别叫啦,笨鸟!” 说到这,我蓦然闭嘴,它难道还听得懂我的解释不成?企图和鹦鹉沟通的我,才不是聪明人呐。肥鸟越说越来劲,我却慌了神,抱上画材夹着尾巴迅速溜走。 我知道,再聪明的鹦鹉,要能彻底清晰学清一句话,也需有人耗时费心的指导,到底是谁,竟敢坚持不懈教鹦鹉骂律照川? 此种胆色…… 真令人好生敬仰哦! 我本想通过厨房外的小道抄近回卧室,人刚踏上厨房后院,就遇上晴晴和罗姨。我下意识贴近墙根。这条路还通吗?我悄悄探头观察,见她俩围坐在一个装满热水的大盆前,热水里泡着只被剥了毛的、通体雪白的小母鸡。两人各守着大盆的一边,一个拽着鸡翅膀一个拽着鸡腿,伏低了身子,用小镊子共同给小母鸡拔毛。 看来今日,此路不通。 我正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晴晴突然起身捶腰,说:“都这个点了,雪州小姐该醒了,我去喊她起床。” 我暗嚎:不用了吧…… “回来!”罗姨说,“你那点小主意我清楚得很,想歇息就站着歇会儿吧。这鸡汤得坐锅上炖三小时,再加上去医院的路程……总之,我们得加快速度,否则星小姐就喝不上了。” 晴晴嘟嘴:“我的腰好酸,我的眼睛好痛。为什么小鸡要长这么多小毛!拔它真够累人的!” “别念诗啦,好好拔认真拔仔细拔,就因为上次炖的鸡有细毛没有拔干净,那汤星小姐觉得恶心,一口都没动,少爷把保温壶都给砸了。这次鸡毛还拔不干净,少爷回来要拔我们的毛!” “少爷才不会呢。”晴晴说完,沉默了一会,重新坐下继续工作,“听说,星小姐这回病得不轻,在医院里折腾了很久。少爷本来想让星小姐住在‘月明轩’,好就近照顾。” “好像是有这回事……” “问题是,雪州小姐就住‘月明轩’啊!”晴晴压低音量,“罗姨,你说,雪州小姐是什么来头?不会,真的是律先生的私生女吧。” “嘘!这是能讨论的吗……你不想干了!”罗姨声音一沉。 晴晴顿时慌怯:“我就是有一点点好奇。” “不要好奇!”罗姨严厉。 “哦。” 她们不再说话,而我按住胸口,抱紧怀中画材,往庭院深处挪去。 每个人都明白,我是以何身份混进律家的。 只有我不知道…… 正文 【005】惊魂 我犹如游魂,迷迷瞪瞪回到了住处,发现原本空旷的小平台上堆满各式植物、盆栽。我正惊奇看着,身后那栋白色建筑突然“嗡”一声,我一震,扭头,如同是有人施下咒语,白房子的大门竟自己开了…… 我来律家也有些日子了,对这个家大致也有了了解,唯独这栋,我窗子正对面的屋子一无所知,白天它门窗紧闭,晚上它黑灯瞎火。 我定在原地,顺着那蓦然张开的缝口往里看里头暗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 “借过。”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一位工装男青年抱着花材站在我身后。我下意识闪避一旁,青年对我颔首致谢。他身后有人问:“张老师,这些都要搬吗?”青年回答:“全搬。”而后一群人,他们或抬、或抱,将平台上的花材迅速运入白房子。 这时,听晴晴喊我,应声回转,我见她站在我房间门口,冲我高高扬手,她手上是一枚白色的信封。 我的家书来了! 我高兴地朝她跑去。 晴晴如今已与我熟稔,毫无避讳都表达着她的意见:“你们家好复古啊,互通消息居然靠写信,还是手写的!” 我赧然一笑。除了写信,我们家依然使用座机,电视机还是有大后墩那种,爸爸至今坚持订阅《鲤城晚报》…… 在我家,时光放弃了向前走。 我拆开信,逐字阅读。 爸爸在信中说,他们已顺利预约上医院,并且在医院不远的处租了间小房子,经过一周适应,如今已经完全掌握周边环境,包括哪家超市实惠,哪家面包好吃。总之,一切都很顺利。每封信的末尾,爸爸会写一句:“雪州,你要听话。”这封,也不例外。 读完信,我将信纸沿着原纹路折好,将信件小心夹在本子外皮套里。 抬头看窗外,那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运花材的人们还未劳作完毕,他们源源不断往白屋子里搬运植物,似乎没个尽头。 “那白房子,是做什么的呀?”我问晴晴。 “那是”晴晴凑到我耳边,小声道,“那是少爷的房间!” 啊?! 我怕见着律照川,却偏偏离他这样近。 夜里,律照川回来了。 当时,夜色已深,唯有庭院四角shè灯照明,我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悠然为红枫浇水,听着身后轻重不一的步履声,我收声回头,见律照川扶着额,摇摇晃晃朝着这边跌撞而来,要不是我及时后退一步避开,我们必定要上演车祸现场。 他意识到什么而敛眉抬眸,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冷淡而慵懒地扫了我一眼,便往他房门口走去。他都走到门口了,不知何故,突然顿了脚步,猛回头,重新将视线凝聚我脸上,然后,他调换方向,朝我而来。他的目光,随着距离的拉近越来越冷,犹如徐徐游来的昂首吐信的蛇,充满了攻击xìng,这目光不由地令我头皮发麻。 此前是因为乱喂“教授”而被训斥,今日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我低头看手中的壶是这把水壶我没资格用么! “咚!”我利索丢下水壶,撒腿就跑。果然,我听着身后恼怒非常的声音:“你站住!”闻言,我跑得更卖力了! 可惜,没逃几步,后背就被人揪住,脖子正好衣领勒住,我连连后退,温热的呼吸犹如幽魂绕上耳畔,我下意识疾声尖叫起来。 鉴于此人之前有过不良行径,我如离水的活鱼,拼命挣扎扑腾。岂知,我的反抗招致他更用力的禁锢,他的双臂愈发收紧,最终,他掐着我的肩,轻松将我掉个个儿,逼我与他正面相对,我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他低吼道:“想逃,没门……” 然后,他一脸怒气冲冲的,拽着我就走。 他力气很大,我反抗无能,就这么被他拖着,跌跌撞撞来到白屋子前。他抬手抚门锁,门感应到指纹,轻快的电子乐声后,门与灯应声开启。 他推门,拖着我入内,然后重甩上房门。 我惊惶万状,疾扑向房门,却只能徒劳旋转门把。律照川似识破我的意图,他抬手往我胸前一推,我便踉跄扑地。他斜了我一眼,径直走向书桌。 我也顾不得许多,索xìng四肢着地,拼命往深处爬去! 那泛红的双瞳、迎面而来的浓郁的酒味……这人,分明是醉过了头! 我亟于寻找个藏身地,偏偏那灯光如有眼,我爬到哪,它亮到哪!没爬几步,头就撞到顶,抬眼一看,竟然爬到了的床边…… 我来不及懊悔,整个人就像条鱼般被捞起,紧而跌摔软床之上,惊呼声尚未出喉咙,一具黑色的修长身体直接覆盖上来。他双腿分跪在我身体两侧,并高高抓起我的右腕…… 惊恐如潮水兜头覆盖,喉咙像是被吸过水的棉花堵住般,无法发声。 他想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某样明晃晃的东西在我眼前一晃,我刚看清那玩意的瞬间,“咔嚓”一声,手腕一凉,我被铐住了!“咔嚓!”又是一声脆响,手铐的另一圈,律照川竟在铐自己腕上。他醉眼迷离地抬起手摇了摇,确定这对金属圈不松脱之后,他直直向我倒了下来…… 当时,我真的以为,我要完蛋了…… 我闭上眼,在黑暗中等了片刻,最后,听到的是均匀的呼吸声。小心睁眼,见律照川倒在我右侧,安然阖眼他这是,睡着……了? 我张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重拍他的脸颊,他没有反应。 他睡得沉稳,我却是被吓破了胆。 我暗骂自己好没用! 待气息彻底平稳,我摸上腕上的冰凉,试图把它像脱手镯一样脱下来。但是那玩意是根据手腕粗细来调节的,我不小心使错了劲,手铐反卡得更紧,锯齿压着皮ròu,难以名状的疼。我不敢再折腾,先悄悄地、悄悄地将身子挪下床。 虽为夏日,入夜依然凉,不知是不是在更陌生的环境里,luǒ露在外的每寸肌肤,在凉意的关照下纷纷竖起汗毛,我小心将床上的毛毯拔过来披盖在身上。 我打量四周。 律照川的房间很大,没有任何隔断,床、书桌、椅、沙发、茶几各一,除此外无其他家居。如此空dàng,以至于任何细微响都会漾出回声。它又如此饱满,植物才是这个空间真正的主人,除了依墙而摆的几盆张狂舒展植物外,最夺人眼球的是这个房间里,有一整面被开辟成植物之居所,我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绿植墙,它像从偷切了丛林的裙边,隐秘地藏在室内一角;又像是一扇可通往秘境的魔法门,只要撩开叶片,能穿过现实。只需仰望一眼,便心生敬畏。 屋子的最中央,生长着一株高大的琴叶榕,高枝繁叶茂如一座小亭…… 突然,屋内最外缘的一盏灯灭了,紧接着是另一盏灭了,似是到了约定的时间,shè灯们依次熄灭。灯完全熄灭后,房间并非暗而无光,而是透着一股特别的蓝,我顺着树冠往上看,惊然发现屋顶是全透明的,如梦境一般,星与风如此贴近,我仰脸痴痴看着,恍惚中,身子似乎漂浮起来,我与星、与风齐肩飞腾。挥手拨开云雾,游dàng往最远的天那头…… 直到有人用力掐我的脸,我才从沉梦中惊醒。 睡意犹如雾霭退散,首入眼帘的是双乌亮深眸,其主人正瞪着狭长冷眼审视我。 我竟然、竟然与律照川并肩躺在床上,我身上甚至还盖着他的被子! 我倒吸这气,从床上滚下,紧接着我磕到了脑袋,痛叫出声。也因我动作粗鲁,力量反作用在手铐上,锯齿毫不留情嵌入ròu中。这回,连律照川也跟着吃痛低吟出声。 我揉眼,勘察他的神色。果然,他满脸不耐,似在思考着什么而隐着怒意不发。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终于,端坐高处的他率先发问。 “我、我忘记了……”我抬着右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于他的床沿。 我明明记得,昨天,我坐在地板上看星子,不知不觉我睡着了。可是,醒来时,我躺在床上,我什么时候爬上去的?我真的忘记了…… 他静默。 我沉默。 然后,我又想到了一点,我抬起手:“这个,也不是我做的。” 听罢我的话,他又沉默,隐着不快道:“就这样?” 我:“……” 律照川的双眸乍敛:“……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我正要抗辩,突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我再色胆包天也不敢动主意在少爷您身上啊!” 解释尚未完成,耳边传来高秘书的一声尖叫“牧雪州,你怎么回事!”我们回头,见高秘书一脸震惊。 “我……高秘书,你别误会。” 我匆忙解释,手腕间的银色手铐的脆响。高秘书目光移动到我们手腕上,她脸色霎时大变:“你们……” “高秘书!”律照川的声音让高秘书暂歇,他托着额头,露出痛苦的神情,是宿醉的痛,停了一会,他才继续问道,“你说,她是谁?” 高秘书一顿,她放软声调:“我是说,雪州小姐毕竟是位女生……” “牧雪州?”他喃喃重复,然后猛地盯住我,“你是牧雪州!” “是啊。”我讷讷回复。 “少爷,你怎么了,她是半月前来……”高秘书顿住了,显然她也想起了,律照川见我那日,我过敏严重,完全不是正常样貌。 我也愣住了。 如果,律照川不知道我是牧雪州,那,他刚刚以为我是谁? 正文 【006】抗衡 我轻摇手腕,示意律照川解铐,他却对我的需求视而不见。 他抬手,指缝间垂落项链,一道银光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垂头看前胸,再摸脖子空的!紧接着,我朝他的手心扑去:“把项链还我!” 他敏捷地高举起手。 “你的?”此刻的他,居然在眉眼间聚敛起凛然的气势,“你有凭证吗?” 我的链坠是一颗圆滚滚胖乎乎的银色五角星。 因边缘严实光滑,几乎没有人能想到,它是可以打开的。它其实是个制作精良的相片盒。打开它,会看到圆圆的橡胶圈里头嵌有两面彩照。左面是我,我手肘撑在桌前,做“三角塔眼”笑得很开心。右面是位少年,姿势与我相同。 透着这“眼”看世界,世界会变得更美些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动作遮住了我半边脸。 爸爸告诉我,我曾拥有许多“奇珍异宝”,它们珍藏于一个独属我的小红皮箱子里,其中有个南瓜形状的八音盒,掀开南瓜盖,正中央有座红顶小屋,上满发条后,灰姑娘、胖教母、水晶鞋、南瓜马车会随着“叮叮咚咚”的乐声从房子相继旋出!类似这般精巧的物件,我有好几件,每件都比这相片盒精美稀奇!可惜,因搬家不慎,小红皮箱遗失。如今的我也只能从爸爸的描述中,想象那个掀开就能惊艳四方的宝箱。 这条项链因非我最爱,未收入宝箱反而留下来了,它也是我唯一留下的老物件。 “在星星的头部,也就是与链子相接的地方有个小眼,那是个机关。找个曲别针掰直,针尖伸入小眼用力戳一下,暗栓就会弹出来,拔掉暗栓,星星就会自动分成两瓣,里头有我的照片!照片可以证明我是项链的主人!”我深吸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告诉律照川开启相片盒的正确方法。 律照川听我说完,并没有依从我的说法去验证虚实,而是一味捏紧链坠,沉默的、生气的瞪着我。 我向他伸出了手:“请让项链物归原主。” “你是谁?” 他眼底缓缓蒸腾起怒意,似乎还有,恨意…… “我是牧雪州……呃……”我有气无力地回话,面对已被重复问了无数遍的问题,我已经彻底烦了腻了。没想到,我话音刚落,脖子就被律照川掐住了,仿若火圈套脖,我的呼吸变拉得很长很长…… 那个似乎从冰窟里捞出来的声音咄咄而来:“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藏匿无数神经和动脉的脖子,都不需要他用力,只要轻轻捏着,我就感到一阵难忍的疼痛。我僵直身子,目光钉在他脸上不敢挪开,艰难而小心的再次念出自己的名字。而随着我的回答,律照川停在我脖子上的五指猛烈收紧,我的呼吸瞬间被阻断。他身上缭绕着诸多浓烈的情绪,也如燎原火焰一般,在我身上烈烈焚烧起来。某种温热涌上我的眼底,我像离水的鱼,无助地张着口,并感到一阵反胃。 一瞬间,我想到了结束…… 蓦地,律照川松了手,新鲜的空气重新冲入腹腔,我屈伏床上,狂咳不休,心与肺相互撕扯,我尝到喉咙里冲上来的薄薄的血腥味。 “好,很好!” 律照川并未就此罢休,他张开五指深chā入我头发中央,用力拖拽,似要揭除我的面具般,往下撕扯着长发。他将我的脸拽到他面前,他伏低身子盯着我,那目光锐如刀,似乎是要将我斩成万段,他说:“钱就这么好吗?居然让你如此疯狂,不惜铤而走险玩偷梁换柱的把戏,可惜,有我在,你休想拿到律家的一个子儿!” 空气沉闷如搅不动的水泥,有双手狠狠拍打着心脏。 我当然知晓,这些时日那些周游在我身上的鄙视混杂羡慕的目光是何涵义。 我明知她们心中所想,却无从申辩。 我紧咬下唇,讷讷低语:“无论如何,我要留下来,我是不会走的。” “是吗?”律照川的脸完全藏在yīn暗里,yīn冷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还没有演够?好啊,你这么想玩角色扮演游戏,那我就陪你慢、慢、玩!” 我脖颈发硬,一个飘忽得似乎不是我的声音的声音从喉腔里蹦出:“我不会怕你的。” 他说,不怕就好好接着。 他说,律家不养米虫。 于是,我就捏着一把小镊,坐在大水盆前,细心为一直小母鸡除毛。 当然,这只也要给星小姐炖汤用的。 沐浴着灿烂阳光快乐成长的小母鸡,最宜补身体! 腰弯久了就像要截成两段般难以忍受,我直起身稍作休息,揉揉腕上发紫的一圈,捶捶发酸的后腰。见晴晴和罗阿姨沿着墙根而立,俩人尴尬、拘谨、沉重地瞧着我,都不敢离开。 我明白,虽有律少爷的指示,对于她们而言,我仍是她们东家盛情邀请来的客人。 于是我喋喋劝慰她俩 “你们去忙吧,放心,我保证让这只小母鸡一根毛都不见,肌肤光洁无比!” “你们在这儿守着,让律少爷见着反而不好。” “我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换做是我,反应可能比他还激烈呢。” “我是做姐姐呀,他年纪又小,我不会和他计较的。” “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乱说话的!” 喋喋至口干舌燥,她俩终于被我劝走了。 只是让我做点家务而已,我真的一点都不委屈。她们更无从知晓,当我将手浸入热水时,甚至想要讴歌生命的灿烂。 我不会怕你的。我一定是因为大脑缺氧过度,才会说出那种傻话! 彼时已经昏了头,无法正确判断形势,满脑子想的都是无论如何,我都得留在这里…… 此刻回想起来,有点后怕,又有点骄傲。甚至暗暗感佩自己当时汩汩冒出傻气,居然有胆色向律照川直面宣战! 当时,律照川似已有了主意,没有介意我的狂妄言辞,他请高秘书她从头至尾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默观战从抽屉里取来钥匙,亲自解了手铐,挥手示意我滚。 我故作镇定,缓缓走出房门,走进庭院,钻入植丛。确定周围没人,我探手入后背,果然摸出满手冷汗。 唯有躲藏在绿叶之下,我才敢心脏让放肆擂动。“咚咚咚咚”的声音犹如乐队密密的擂鼓,而且还是加重低音的。 努力给小母鸡净身的同时,我也努力薅整心中杂乱无章。 莫非,律照川认识之前的我? 爸爸说,律照川是自小在京长大,之后又出国留学。而我,除开去龙城上大学之前从未离开过鲤城,毕业立即回了老家。我们的父母虽是旧识,但分居两地也从无互访…… 我严谨对比时空,并确定,我和律照川未曾有过jiāo集,所以,他不可能认识我…… 想着想着,手一滑,白鸡重跌入温汤,高高溅我一脸水。我也随之停止无序推理,拎起蜕得“焕发如新”的洁白小母鸡去找罗姨。罗姨拎着小母鸡的小翅膀,将鸡皮表面角角落落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后,才点头说:“可以了。”第一步顺利完成后,我又为小母鸡开膛、剪去厚油、切块码入锅中、加清水加几味中yào、点火炖汤。鸡ròu得炖熟,又不能太柴,所以得小心掌握火候。三小时精心守候后,我收获了一份罗姨赞赏的目光。 我心底迅速叨叨出一片:牧雪州,好样的!律照川,放马过来吧!我才不怕你! 大话还是说早了些。除了炖鸡汤,我的工作还包括洗衣、刷碗、拖地、奉茶……服务项目随律照川的心情而定。他会嫌弃沏的茶水冷了让我重泡,会故意将茶水泼在地板上让我重擦,令我目瞪口呆的是,他居然在果篮里塞条逼真的橡胶蛇企图吓我一大跳…… 他整人的手法并无创意,偏偏他神态严肃,反像是某种测验。 测验我的耐心浓度几何? 光一项擦地就让我来回折腾了好几遍,终于,律照川指挥累了,我也得空回转至厨房。刚进厨房,就见炉眼上坐着一热气腾腾的锅。这炉不是给星小姐的,而是高秘书亲自调配,专为律照川熬煮的汤方。近来,律照川回家的频率高出许多,高秘书便生出煲汤的兴致,晒红枣、剥莲子……忙忙碌碌一个下午,就为给律照川端去一盅食补靓汤。 我掀开锅,枸杞独有的香气铺面而来。高秘书今日给律照川炖的是甜汤。我张望四周,见四下无人,迅速抓了一大把冰糖丢汤里,然后溜走。 晚餐后,我趴伏窗台默默等着。见高秘书端着炖盅进了白房子,我立刻奔出,抓过水壶假装为红枫浇水,目光则飘往落地窗那边,果然,高秘书小心捧着汤碗递给律照川。律少爷不情不愿地接了汤碗送到唇边抿了一口,眉头即刻皱成团。他说:“什么味道?很怪。”高秘书:“不准瞎说,对身体好的汤,闭着眼一口气喝掉!”于是,我看到律照川一脸痛苦捏着鼻子将汤水灌入喉。他无奈却只能照做的样子,看得我极其乐呵。 看过令人身心舒的好风景,我心满意足放下水壶,咧着嘴角,蹦跳走人。 啊哟,笑得太过了,嘴还有点痛呐! 正文 【007】误闯私人空间 清晨,养足精神的我奔赴厨房。卷起袖子正准备大干一番,却从罗姨处收着消息,暂时不用熬汤了。罗姨:“星小姐连着喝了好几天鸡汤,喝怕了。” 不用熬汤。律少爷也未安排其他工作。我便得了闲,回自己房间,用之前购买的画材画画。 我喜欢画画。它是我养病期间学的新技能。当时我“修复记忆”的治疗毫无进展,我难免有些惊恐焦虑,我夜夜噩梦,时常过敏。一日,爸爸在我家附近的鲤城三中门口的文具店内挑了套十二色水彩送我,并对我说:“听医生说,画画能静心。” 当时,我在房间的书架上找到一本《从零开始学画水彩画》的入门书,我便按照书上教的,分步骤反复练习。 一开始,是毁纸数月,专注调教笨爪。 幸好那些水彩纸没有白白牺牲,边错边订正,我逐渐摸索出一些小心得。如,铅笔底稿颜色务必要浅,铅笔线稿深的习作,成品脏还不自然。水彩上色需分层,先浅后深。先用干净的毛笔在需涂色处薄薄刷两遍水后再铺底色,下笔要轻,深色部分则是先将颜料调浓,轻轻点染,色彩会依循湿润的纸张的纤维而渗出,乘未干时,就用八成干的笔轻刷柔化边缘…… 我就这般,今日画把豇豆明日画支冬葵后天画颗佛手瓜。 每天坚持练习三小时,不知不觉,四季已悄然转换一轮。 虽新画具用得不是很顺手,我还是画入了迷。直到双肩扎入芒刺般疼痛,我抬眼看表,惊讶发现自己已伏案三小时。我又画过了头。我歇笔,揉着酸痛的肩走出房门,漫步到厅堂,见肥鸟正于它的官邸悠哉跳跃。认识肥鸟久了,就知它的精明完全是装的。它脑容量有限,无法储存太多句子,翻来覆去也就会这两句。 即便如此,我依然与它相聊甚欢,俨然莫逆 肥鸟:“快来伺候我!” 我:“如果我说不呢?” 肥鸟:“律照川大坏蛋!” 我:“大爷说得对!” 肥鸟:“律照川大坏蛋!” 我:“看!律照川回来了,他说要剥你的皮!” 肥鸟:“快来伺候我!” 我:“是的大爷,好的大爷。” 于是,我又挑战一回律照川的权威偷偷喂给它好几颗瓜子。与肥鸟又“闲聊”了几句,我预备回屋,恰见着晴晴抱着厚厚一叠信件进大堂左面大屋里去。不知道今日那叠信件里有没有爸爸写给我的信。我想早点读到信。 这样想着,我小跑至屋前,我扶着门框问晴晴:“晴晴。今天有我的信吗?” 晴晴便在信封堆里细细翻找了一遍:“雪州小姐,今天没有您的信哦。” 在她翻找之时,我发现,晴晴抱回来那叠材料里,不仅有信件,还有报纸。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其中有份《鲤城晚报》,那报头我太熟悉了,我绝对不会认错。虽够自信,为了看得更真切,我不请而入。伸头一看,我果然没有看错,就是《鲤城晚报》! 我指着它问晴晴:“可以借阅这份报纸吗?” “雪州小姐想家了吧。”晴晴知道我是鲤城人,她说着,将报纸从文件堆里抽出递给我。 我捧报纸在手中,小心翻阅它。 首版头条是市政新闻。刺桐智能港正式投入运营。凭海为生、因港而兴,鲤城预重现“市井十洲人,涨海声中万国商”的繁盛情景。 末版是娱情。巨星李恪元宣布退隐三年后,以导演身份回归,此番执导悬疑电影《真相失踪》斩获金大奖,影片首发引起轰动,观众感言“忍不住泪流”。嗯,这是大众喜闻乐见的逆袭故事。 还有,版面只有打火机一般大小的《寻人启事》。某年某月某日,某大学社团柏云山露营,某位团员在暴雨夜失踪,她大眼长发,穿蓝白色水手服。见者重赏。破碎的故事只能浓缩成短短几十字的说明,不懂是否会有成效。我揣想它的结局。 同样也是小版面的是一则讣告。医科大学肖波博士逝世。讣告中有句“博士一生,致力教育与科研,他研制的新yào降低了成本解救了万千病患。我们失去了敬爱的导师,世人失去仁爱的医生,虽然他离开了我们,但他的精神将鼓舞我们永续前进。”充盈丰沛感情的悼词,我想那位博士生前笑容定是慈爱无比。 我如饥似渴地读着报上每个字句,以前怎么没发现它如此有内容。 在鲤城时,爸爸必订这份晚报,阅读完毕还要小心收藏。我潦草翻过几份,并不觉得有趣。而今,人远在千里之外,乍一见家乡物,除了惊诧还有亲切与感动,就连墨香也觉得好闻。 是的,我好想念它。 阅毕鲤城新事,我将报纸原样叠好还给晴晴,我不免心生好奇:“这是律先生定的报纸吗?” “不是,是少爷订的。”晴晴回答。 律照川? 竟然是他! 他为何要订阅一份千里之外的小城晚报? “律少爷觉得这报哪里好?” “不知道。”晴晴摇头,“少爷从来不看报……少爷的心思,我可猜不着。” 晴晴将那叠报纸分类归置于不同报夹,最后将它们挂在书架上。 我打量这间大屋,顶天立地的实木书架十分大气,架上摆放各种物件,当然,最多的是书,我扫过书脊,发现除晦涩难懂的专业书、工具书之外,还藏有大量古典文学、当代优作、杂志画报……此处犹如一间小型的图书馆。 “这间屋子是什么用途呀?” “这是少爷的书房。”晴晴回答。 回答再次出乎我意料。换言之,此处是律照川的私人地盘。 鉴于我与律照川之间并无良好的互动关系。我条件反shè式的后退两步。不幸的,后背正撞着摆于门口处一本就不够稳固的铁架子一角,在一阵令人心碎的“嘎吱”声中,我仰脸见到架上摆放物价“噼里啪啦”朝我砸来,在晴晴的叫声中,我本能下蹲并紧抱住脑袋…… 若不是有人及时出现,撑住了那摇晃yù散的铁架,或许,我的晚餐就需要在医院解决了。 我感激看向恩人的同时浑身一凛。我的恩人,是律照川。我愣了好久才道谢,又郑重道歉。散落一地的遥控玩具车,每辆都顶着张晚景凄凉脸。律照川满是不悦地看这一地断肢残骸,无声扶正架子。 “对不起,我会赔偿的……”见这一地惨状,我心如刀割。此番,我得画多少张画才够…… 律照川没理会我,转而对着晴晴:“把这破架子扔掉。” 晴晴惊惶,连连点头。 因为突来的小意外,架子上的东西撒了一地。作为肇事者,我连忙蹲下来同晴晴一起收拾。架子上除了玩具车,还有个文件箱,此时它也无限委屈地翻倒在地。我扶正文件箱,想物归原位。归整时,我捡着了张合影。我刚将它举到眼前,律照川劈手将照片夺了回去。 他怒火焚天:“谁让你碰我的东西的!” 我:“……” “你走!” 我依言放空手。 “真的很抱歉,我愿意赔偿一切损失。”我恍惚说完这句话,退出他的地盘。 出门后,我正预备拐上回廊,却听着律照川怒斥晴晴:“谁允许你让外人进我的书房的,不想在律家工作大可滚蛋。”晴晴声音泫然:“对不起,少爷。” 我深知,律照川的怒火全是因我而起。晴晴无辜做了我的替罪羊。 想至此,我拧身回去,立在门外,直视律照川。 我:“少爷,晴晴没有错。” 律照川凌厉扬眉,没有说话。 我暗捏拳壮胆,继续:“其一,我进屋的时,晴晴在整理信件,她并没有发现我。即,不存在晴晴擅自做主应允我入内一事,所以,错在我,晴晴没有错。其二,按理没得到主人允许不得擅闯私人空间,但没有标志提示这间屋子是私人领域,连最起码的‘请勿入内’告示牌都没有。不知者不罪。从这点上说,我没错。主观的我没错,客观的晴晴就更没错。所以,晴晴没有错。” 律照川森然看我,过了好久,他才回复:“没想到,你还有几分诡辩的能力。” “我只是照实说,做人不能仗着、仗着貌美就不讲道理!” 律照川一怔,继而冷笑,他的目光锁着我,并一步一步向我迫近:“那我问你,律家这么大,房间这么多,你为什么哪里都不去,偏偏要进我书房?这一地杂乱,你不收拾别的,却紧抓我的照片不放?你想在我的书房里找什么、挖什么?” “你误会了。”因他的迫近,我逐步后退,没有放弃申辩,“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里你的书房,我也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恶趣味。” 此刻,我的解释如同穿堂风,他完全听不进。“既然你这么好奇,我可以满足你,让你看个够!”说完,他扣紧我的手腕,拖着我往大门口走。 “你带我去哪儿?”胸口处,生出一股难以描摹的焦虑。 他不回答,一味yīn沉着脸,紧抿唇。他一口气将我拖出屋外,拖到停在门前的白车边。他打开车门,先将我塞入副驾,继而自己绕前坐入车中,握着方向盘,命令我:“系安全带!”我照做。他猛踩油门。我后脑勺重重撞上椅背。 我见车子如箭飞,却不知它要shè往何处…… 正文 【008】夜的泳池 急驰的车子猛地在一黑色院门前停下。 律照川解了安全带下车,暴烈摁响门铃。 “来啦来啦,谁啊,轻点摁,小心把我的门铃摁哑了!” 透过镂空院门,我见院内有人影闪过,紧接着“嘎吱”一声,门开了条缝隙,门后站着一位梳着大背头,穿着酒红色衬衣的男青年,他一脸不耐烦口里骂骂咧咧。但是,当他看清来人是律照川后,顿时收敛轻佻姿态,变得毕恭毕敬起来,“律大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和哥几个打声招呼!”律照川瞟了他一眼,没搭理他。红衬衣继而打量我:“哇呀,我觉得世界末日要来了?律大少居然亲自带了位小美女过来!” 律照川任由他唧唧歪歪,直直拽着我往里走。 进了院门后见一弧形门洞,钻入门洞后见一条长长的阶梯,通往幽深的地下。仅瞥一眼那阶梯,就令我心惶惶不安。我顿步,扭身想逃。律照川早已洞穿一切,先期一步掐着我的肩,推搡着我往下探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愈往下走,日光愈稀薄,气温也随之变得冰冷。 我隐约听到汹涌的鼓点声,风中混杂着一股甜腻的浓郁香气。 当巨大的乐声挟裹着浓厚的酒味迎面向我扑来时,我正好也下完最后一级台阶,眼前顿时豁然 阶梯尽头是方挑高的巨大的空间,虽深藏地底,却不暗沉。 主人不吝啬照明,在天花板上缀满无数碎灯,精心模拟盛夏的星空。在这穹人造星空之下,是方盈盈泳池。整池水透着莹莹碧色,清澈见底,美不胜收。 定睛细看,且觉得心惊ròu跳。 池上浮着数个充气船,每只船上都三三两两躺着男女,他们皆衣着清凉,举着酒杯,含口红酒彼此舔喂。 空气中弥散着原始的气息…… “酒池ròu林”这个成语,描摹的是否就是此等情状? 泳池对面,摆着黑色皮质沙发,上方也坐满了人。这一群人则正装、礼服,举杯欢谈,眉眼jiāo递间没漏过周围任何细小的动静。 这些人虽衣冠楚楚,却令我心颤然,分明比泳池那些更危险。 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 “各位,律大少光临,还不快快前来恭迎!”酒红衬衣男高声一喊。 立即,无数人纷纷投目光这边。 泳池内“哗啦啦”上来几位泳装美人,她们娇艳的笑着,争先恐后地围在我们,不,围在律照川身边。 律照川微笑:“都围着我做什么迎新人啊。” 他刚说完,我身侧立即响起一声尖锐的、似富含意味的口哨声。悠长的尾音绕了三个圈才落下。哨声停下三秒后,人群中密密生出低吟,我听清了,他们说的是:“迎新人!迎新人!迎新人……” 随着声音越来越响,四散的悠闲的男女像被输入指令般,纷纷向我而来。律照川款然走向沙发区,将我丢弃在泳池边。慌神间我摸到了围裙大兜上有小块凸起是我用来削铅笔的小刀!我下意识将它掏出并捏在手心。 终于,人群停止了蠕动。他们有序的围成“C”形。那段有意识留出的缺口,正好对着那轮黑皮沙发。律照川正慵懒斜靠沙发正中央,他轻松摇晃手中的红酒杯,端然凝视着我。他嘴角飞扬,但那双狭长深眸中却无半点笑意。 我明白了,那里是最佳观众席。 耳边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玻璃相撞的清脆响声,一架摆满各种酒的金色岛车滑到我面前。一位着红色比基尼的女郎从人群中走出,风情万种又熟练地从岛车底部挑出七只玻璃杯,并在每只杯子里斟满不同的酒,最后,她对我比了个手势:“请!” 我:“我不喝酒,谢谢。” 人群里发出沉闷的嘘声。 “律照川,你要是搞不定你别客气,吭一声,咱哥不介意辛苦一点,替你先训训。”同在沙发区上,有个男人说。 律照川冷笑:“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陈旭品头论足?” 陈旭面色一冷。 “有人需要掌声鼓励。”这话是律照川盯着我的脸说的。 闻言,立即有人开始鼓掌,掌声开始是稀疏的,逐渐有人加入,慢慢,掌声汇成极具压迫xìng潮声,一张一合富有节奏地将我覆没…… 律照川好整以暇,他毫不掩饰眼底的兴味。 在鼎沸的掌声中,我镇定说:“我酒精过敏。过敏会死人的。” “不喝的话。那就脱衣服咯。脱一件减一杯,很公平哦。”红衬衣动了动眼珠,立刻笑着说。 这个地下城,周围的人不是华服就是着装清凉。唯有我,蓝白相间的条纹衬衣、牛仔裤、白色帆布鞋,外面还套了件灰色的围裙,围裙上全是各色颜料。 站我身后的女孩们突然围上来,我还没看清楚她们做了什么,围裙已经在人家手里。 红衬衣:“好!小美女衣服脱得干脆,减去一杯!”他将一杯酒倒入口中,又继续,“好,现在是第二杯,你是喝,还是脱?” 见我不搭腔,女郎们紧抓住我的手,她们嬉笑着,将我衬衣的纽扣一颗一颗解开。 或许是惊恐激发出无穷的力量。我拼命挥舞双臂,大力甩开她们的钳制,她们未曾料到我会如此激烈反抗,距离泳池较近的围观者被我蛮力扫进泳池,顿时“惊起鸥鹭一片”。我的后背短暂空净了,趁新的攻击者还未上前,我将削笔刀打开,刀刃朝他们亮出来:“别靠过来,我有刀!” “没想到还是匹小烈马。”那个叫陈旭的chā着手从后头走了上来,他不屑,“就你这把小刀能捅死谁?” 周围的人也随之bào笑出声。 我认真:“可是,它要是不小心在各位娇嫩的脸上划上一刀,这疤可就难消了。” 我刚说完,那些女郎们脸色微变,悄然退开,顿时,围猎我的圈子顿时松散了些。 我瞄着四围,想找突围点。 却没想到背后突然冒出几个男人,他们抓住我的手腕并反方向一拧,我吃痛松手,唯一的防身“武器”被没收了。 他们掐着我的双肩,我尖叫挣扎,下颚却被钳制住,我无助张着口,看着黄澄、暗红的酒液一杯接一杯地往我口中倒。他们极具力量也富有技巧,似乎这灌酒的动作早就演练过无数遍。 虽然那些酒一半被我喷出,依然一半入了胃…… 直到倒出的酒全部灌完,他们才松了钳制,我不争气地瘫软在地,咳得惊天动地。 喉咙如被点了火。 那火焰穿喉也穿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平复下气息。 我狠狠瞪了一眼遥坐那头的律照川,努力站了起来,并朝出口走去。 没人企图再截住我。 看来,他满意了。 我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是酒精的顺着血液迅速扩张,我难以克制地视域模糊,踏出去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棉花之上…… “门在你后面,你走错了。”突然,后背紧贴上来一俱身体,是那个陈旭,他搂住了我的腰,他的手,如同贪婪的蛇,游窜我身上。我挣扎,下意识立起手掌模拟刀状,劈向对方的脖颈。可惜,酒精释力,我这一手,似乎只摆对了架子。对方丝毫未损。而我的反抗似乎令他愈发亢奋,他张狂叫嚣起来:“不信爷制服不了你这匹……” 他的后半句我没听清楚,因为我脚底打滑,眼前事物颠然倾倒。 水面像只巨大的手,使用蛮力撕开我的后背。紧接着,是无限的下沉、下沉……柔软的水将我囫囵包裹,彻底阻断我的呼吸。我本能的想喊“救命”,声音还未出喉咙,泳池冷水就充满口腔然后滚下喉咙……我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了,只能瞪大眼睛看自己缓慢而无止境地下沉。透过清亮的水,我看到泳池边上影影绰绰围观的人群。 水下很冷。 水下很静。 到了要说永别的时候了么…… 我挣出噩梦时,入眼的是胡桃木床架。 是床,月明轩的床。 我抬手掐自己的脸不是梦,我还活着…… 我预备起身。仅是轻抬头,脑仁疼得好像要崩开,无奈重新躺下。 圆周率是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四九三十六,八九七十二。我是牧雪州,我是鲤城人,我现在在京。 我在心中默默背诵着。 幸好…… “雪州小姐,你终于醒啦!”晴晴飞扑到我床前,看着我的脸,轻声问,“饿了吧,厨房熬了很软很香的粥哦,你吃点吧。” 我看她眼圈发红,似乎已经哭过无数回。 “我……” 我顿住,这是我的声音吗?声音枯涩暗哑,如残破却不甘的老楼在风中吱呀着。 我确实很饿。见我点头晴晴立即跑了出去。我看外头浓艳的日光,我一时间辨不清时刻。不一会儿,她端了粥回来。我在她的帮助下,我软软靠坐床头。 晴晴坐床边,拿小勺舀粥喂我。 喝下一碗粥,我稍恢复了点精神,正准备问晴晴问题,她像是松下绷劲的弦,再也克制不住抽泣起来:“雪州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快要吓死我们了。发高烧,还昏迷。你牙关咬得好紧,都喂不下yào,多亏了……我以为,我还以为……” 我拍拍她的手,哑着声音问:“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一夜!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下午!”说完她又哭了,我抬手为她拭去泪水。 “雪州小姐!”突然,晴晴神情肃然,几番迟疑犹豫后,她用轻如蛛丝的声音问道,“雪州小姐,你和少爷,以前是认识吗?” 正文 【009】被他照顾了一夜 惊顿片刻,我开口:“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晴晴突来发问令我胆颤心惊。 虽然,我保留了语言功能,基本生活技能犹在,若我不提,外人并无从察觉我的异常。但是,我深知,状若正常的我,在强迫自己恢复正常社jiāo的过程中迸发出数种难弭的后遗症我需反复确定自己是谁,需背诵自己与周边人的关系,会询问旁人对自己的印象而下意识修正自己的行为以便更像过去的自己。我害怕见到过去认识而今记不得的人,害怕周边一切高分贝。我终日小心翼翼,生怕触发某只可以改变一切蝴蝶…… 之前,晴晴扶我起身时,我就注意到自己原本的衣服已被褪去,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浴袍,浴袍胸口处绣有标记,那几个字是“繁星俱乐部”。 繁星俱乐部?哦,是那地下城! 我被捞起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是怎么回的这个家? 我有那么多的问题尚未问出,却被晴晴的问题给震住了。 “你回来时就是昏迷的。少爷带你回了卧房,然后,你就一直睡一直睡。刚开始,只是脸有点红,身子有点烫,呼吸还是平稳的。到了晚上,你开始疼,浑身发抖冒汗,身体蜷缩一团……然后,李医生来了,李医生给你打了针,又吊上水。过了好久,你才慢慢平稳下来……” 此时床头柜上摆放尚未及时处理的yào瓶。一旁还有水盆,盆沿挂着的毛巾。我能够想象,昨夜的兵荒马乱。 “给大家添麻烦了,谢谢。” 听到我的道谢,晴晴扭捏起来。 她犹豫了一下才说:“其实,照顾雪州小姐的人,不是我,是少爷……” “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律照川? 他照顾我…… “擦汗、喂yào……都是少爷亲自做的。”我还未从第一波的震惊里回神,晴晴继续说着,“你痛的时候,少爷一直紧紧的握着你的手。高秘书喊他,他也不理。就一直守着你,生怕你出事。天亮后,你烧褪了,脸色也恢复正常。他才走的。” 喉咙很疼,我尽量发音清晰:“你说的少爷,是律照川?” “是啊。” 我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晴晴小心翼翼:“雪州小姐,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昨天,少爷那个样子让我很害怕……我从没见过他那么绝望的模样……少爷脾气不好,其实他心地很好的。你能不能不要生他的气……” 我点点头。 “真的!” 我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见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律照川拨开围观人群,纵身向我而来,在水下,他拉住了我的手。 是他救了我。 “雪州小姐,那我告诉您一个秘密吧,我有看到少爷……” 晴晴说到一半,声音突然消匿,她捧起空碗:“我去雪州小姐盛粥!”她这句话显然不是对我说的。话音刚落,她飞窜而去。我也惊诧发现门口的“不速之客”。 律照川无声立在门边。他是否对我感到抱歉,抑或怒气未平?他的脸一半隐在暗处,我辨读不出他任何心绪。 既已从晴晴口中得知昨夜他照顾我尽心尽力,我自然心存感激。却又觉得不忿。若不是他故意要给我难堪,我怎会失足落水。但,若不是他及时下水捞我,恐怕,我此刻早已气绝身亡。这两相情绪在我胸腔纠结撕咬,谁也不占上风。 我不说话,他也不准备开口。我俩沉默互望对方,万般情绪在诡异的宁静中穿过。 “你别一副yù言又止的模样,想说什么就说!”他率先打破沉寂。 怎么会是我有话要说! “……我觉得,哪里不是好地方。你以后还是不要去了。” 说完我都觉得奇怪了。我竟会说出这种话,而且,用的还是规劝的语气。 他面色一沉:“你不会是假扮我姐姐上瘾了吧,竟然教训起我来了!” 我眼皮重重一跳。 律照川迈过门槛,大踏步直逼我而来,他单手撑住床头,冷峻的脸瞬间靠我极近。我被他突来的举动吓到,睁圆眼看他。我还看见他的发尾潮湿,还闻到沐浴rǔ液的味道。 在那双黑瞳里,我见着了自己的影子,是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是过度局促的临阵脱逃。他那双眼,轻易剥离我的虚张声势。 “你、你还想做什么?”我因紧张而结巴。 “到底是为什么,你连死都不怕,却不敢认我!”他忍着怒意质问我。 我一凛 认……他说,认? 我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梭巡。人的眉峰与嘴角藏有微小密码,如果仔细辨读,可以探得最真实的情绪。第一次,我认真看他。我看到他血丝密布的双眼里藏着清水无法洗涤的疲乏;隐着无人理解的迫切的愤怒;而那簇跳跃的怒焰之下还有一缕游dàng的忧伤…… 蓦然,一股潮热拥往我的眼眶。 我气息奄奄:“我们以前,认识……” 律照川蹙眉:“你什么意思?” 嘶哑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忽的像是破败的机械摆dàng轴承:“以前的事,我记不得了。” 我们曾有过jiāo集,而今,惟有他独自记得…… 愧疚感爬上我的心头。 我的回复彻底惹怒了律照川,他张手捏住我的下颚:“不记得?你倒是找了个好借口!” “是外伤xìng全盘遗忘,大脑皮层联合区发生改变导致的记忆障碍。一年多前,我因为溺水休克,醒来时已记不得从前。” 律照川一震,他的目光变得极度危险:“你说什么?” “我失忆了。” 律照川形容一滞,失神看我。显然,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我知道这令人很难相信…… 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至今记得,我从医院苏醒那一刻,大脑一片空茫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我瞪着天花板问反复问自己:我是谁?我喜欢什么? 他如一棵迅速枯萎的植物,瞬间消泄戾气,掐我下颚的手也蓦然垂下。缓慢而清晰地问:“所以,你不记得从前,也你不记得我了?” 我点头。 至今,我还在雪白而空旷的巨大空间内,辗转绕行。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甚至连脚印都没有…… 律照川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可怕。我突然意识到不对,惊惶推测着:难不成,我曾经害过他!是啊,我凭什么认为,那些被我遗忘的过往是友爱而非暴戾。以他这种盛气凌人的态度,我可能还给他下过绊脚石!一定是这样的!我们有过节,所以他才会反复无常、暴躁易怒…… “啊……” 突然像是有成百上千的蚂蚁从我的脑皮层爬过,难忍的痛袭击了我的脑袋,我忍不住抱着脑袋痛叫出声。 律照川:“……你怎么了!” 我强忍着疼仰脸,此时,视域完全陷入白茫,我对着他声音的方向,表达心迹:“如果我曾伤害过你,能不能拜托你不要太恨我。你看,我已经得到报应了。” 没有过去也不知未来的混沌的我,实质是一俱悲哀的躯壳。 律照川没回答,迎接我的是一片彻底的肃静。 疼痛让我意识彻底远去…… 我发烧、过敏,一连在床上躺了数天。由于旧疾新病一并发作,这次生病比过往任何一次都严重。我沉湎徘徊于噩梦,恐怖剧场连续播放,没有散场时刻。即便短暂苏醒,转头的瞬间立即耽于迷梦。令我悲愤的是,我的噩梦重复而单一,主题永远是逃生,我抱着圆木,在水中浮沉。 我发病期间,律先生回来过一趟。彼时我正晕乎而睡,迷蒙中睁眼见着了律先生和高秘书立于我床前。我想起身问好,四肢却绵软。律先生连忙叮嘱我别动,又措辞严厉地jiāo待高秘书要悉心照顾我,高秘书从旁连连应允。迷迷糊糊间,我听到律先生问高秘书:“律照川哪去了?”高秘书回答:“少爷去杭城了。”“他就没个正事。”律先生批道。 我隐约记起,自从那晚与律照川相谈后,我就没再见到他。 一周后,我终于恢复正常。早上,我拿着大喇叭走出房门,在高扬的《第八套广播体cāo》乐声中,我有规律的动动胳膊动动腿。这次发病将我折腾得不轻,我不敢轻忽医生的jiāo待,抓紧锻炼,增强体质。 我正一板一眼做着早cāo。突然对面白房子的大门“哗”地打开了,律照川出现在门后。 律照川回来了! 他头发凌乱,顶着一脸不耐烦,恨指我那卖力歌唱的大喇叭。 他说:“关了!” 我微怔,回神。口里回答着“哦”,迅速拨下大喇叭的开关。律照川拍合上房门,我继续弯腰压腿,但无数问题从脑里蹦了出来我是否可以问他我们的从前?说不定他还认识我相片盒里的那位少年呢! 正想着,身后再次响起开门声,我回头,见律照川拎着一纸袋大步流星冲到我面前,他将手中纸袋往我怀里一塞,扭身而去,房门再次重重合上了。 我愣愣打开纸袋,发现里头装着我的蓝白条纹衬衣和牛仔裤。 正是我那日遗失的…… 我抱着纸袋无言。 日光太过浓艳,晒得我双颊发烫。 正文 【010】慢慢赔偿 放风时间。 我抱着画夹循旧路溜出…… 办完正事。我与“春茶家”漂亮的女店长挥手告别,转身即狠撞上一面光洁的玻璃墙“嘭!”突如起来的轰然巨响惊扰墙里头的人们,他们个个瞪圆双眼,拍抚胸口,一脸惊魂未定。发现事实真相后,又忍不住喷笑。 我尴尬不已,朝里头的人躬身道歉,并终于找到正确的门。 钻出门后没走两步。听到身后有人喊:“小姐,你的画掉了!”我回头,见一位年轻男士追至我面前,将手中的几张画作递给我。 确实是我掉的。“谢谢您!”看来,刚才那一撞,不仅是撞疼额头…… “你不记得我了?”突然,对方这样说。 闻言,我心头猛一震。 这么巧,眼前这位,也是被我忘掉的故人之一?所以,在千里之外的他乡要上演相认的戏码吗? “我每周都会送花材去律家,我以为你对我会有印象……” 我:“……张老师?” 当时,他的同行者似乎这样叫他。 “是我!”见我认出他,他的表情立刻轻松起来,“张济帆。‘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济帆,你叫我名字就好。” 不是被我遗忘的故人就好。 我未搭腔,他继续:“你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我延迟了片刻:“牧雪州。苏武牧羊到雪州。”为了配合他的句式,我胡编乱造。他似乎并不介意,反而开怀大笑。 “那我叫你雪州吧。原来‘春茶家’新换的海报是你的作品。你画得真好,我很喜欢!” “谢谢。” “你手上拿的是你的画本吗?我能不能看?”他盯着我的手中的练习册说。 他和律照川是认识的。如果我拒绝,他会不会跑去和律照川告状…… 我用双手将本子递上。他一愣,恭敬接过。 “去我店里坐坐吧,还可以喝杯茶。”张济帆指着身侧的玻璃门说到。 我一看,正是我刚撞墙的那家! 正要拒绝,有人推开花店的玻璃门,狂野张扬的乐声从门缝中涌出 “吉姆莫里森?”一个名字从我嘴里蹦出。 “是。” 张济帆与我同时讶然。 “有的人将他奉为乐界圭臬,有的人批他太过造作……没想到你也喜欢,难得遇到知音。”张济帆补了一句。 我可不知道我喜不喜欢…… 我讶异的是,我在鲤城从未接触过吉姆莫里森的音乐。此刻,我竟然知道这音乐的作者,还准确说出他的名字! “这里太晒了,我们进屋坐会儿吧。”张济帆再次发出邀约。 鬼使神差地,我点了点头。 我在稍高一层的休息区察看四周。这里是一间花店。这间花店与鲤城……不,与我认知里的花店不同。没有拥趸到无法呼吸的鲜花,没有混杂后强势的花香。拥有长长花茎的花材有序地舒展在白色大瓷瓶中。花材品种虽不多,但每种皆为上品。临窗区还摆有一张长桌,几对小情侣正在老师的带领下拿着剪刀学习如何扎一把漂亮的花束,他们时而jiāo首窃窃,时而互拍娇笑,气氛很是融洽。 狡黠而暧昧的吉姆莫里森盘旋在场地上空。我发现播放它的是一部模样偏复古的台式音箱。或许是怕惊扰旁人,店家将乐声调得很低,于是,本应是狂风骤雨的怒海狂波被压抑成了细语呢喃,然而,恰是这般克制压抑,这首乐曲有了迷离的魅惑感,令人心悸。 或许,我的过去,也曾掺杂过这样的心悸…… 张济帆端着茶盘回来,他在将其中一杯红茶与一碟小饼干轻轻放在我面前,施然坐我对面,捧着我的练习册仔细看。温暖慰贴。 我捧起茶杯,看茶色鲜亮剔透。轻轻喝了一口,好喝! 我捏起一块小饼干…… “这是什么?”张济帆突然问。 我立即放下饼干,探头看了眼,解释:“冬葵,有天然的鲜味。嫩的时候掐一把,切细了,煮汤、清炒都好吃,《长歌行》里‘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国风豳风七月》里的‘七月亨葵及菽。’说的都是它!我最喜欢用用熟米汤来煮冬葵,白汤里沉浮清亮的绿,好看又好喝。” “哦。”他露出恍然的表情。 我继续塞饼干入口…… “那这个呢?” 我一滞,重复着之前的动作:“隼人瓜,瓜形如掌,也有人叫佛手瓜,可清炒,可生吃,味清甜。它可算是坚强不屈的代表,头年种下结完果枯萎后,次年春风一吹,它边苏醒继续开花结果。而且,产量还高,种一株它可供几家吃呢。” “这个呢?” “萱草,采下晒成干储存。吃时先用热水焯一遍,切断炒ròu片或者炖汤……”我顿住,迟疑,“这些,你应该都认识吧!” 他笑而不答。 练习册看上去很厚,其实很快就翻完了。看着看着,张济帆突然“噗嗤”笑出声。我再次探头。练习本的最后,不是画,而是我密密麻麻抄写的这条街所有店家的联系方式。此外还有一句我诚挚的呼唤:“拜托,给我一份工作吧!为此,我愿意不吃ròu一个月,一个月不够的话,两个月!” 见我一脸窘迫,张济帆立刻道歉:“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接回练习册并起身,“谢谢你的招待。我得走了。” 张济帆:“雪州,我们想做一本宣传画册,需要画一些chā画,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我惊住,缓缓回坐沙发里。 这可是,工作邀约! 原本,张济帆还想再说几句。花店门上的铃铛被撞响,他扭头看了眼来客后抱歉道:“雪州,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哦。”张济帆离开后,我坐原地等待。然后,铃铛再次被撞响,我抬头,见看律照川举着手机边说话边推门。在看清他脸的同时,我飞窜而起,立即绕到沙发后蹲下。我贴紧墙,尽量蜷缩身体,生怕被来人发现。 可是,我为什么要躲? 我听到律照川断续说着:“……既是工作上的事就在公司说就行,没必要来我家……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苏惟宁,你少虚伪,你那挑剔的味蕾,连星级厨师都不入你眼,你会惦记我们家罗姨的手艺!” 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也往这方休息区来了! “你为什么要打听她……打住!我不希望从你口中再听见姐姐这个称呼,她不是!” 在说我? 愣神间,律照川的身影彻底出现在我面前。他正举手拿架上的书册,似察觉到有异而侧头,他的视线正与躲在沙发后的我相撞…… 他顿时愣住了,我也呆了。 许久,我扬起手:“嗨。好巧。” 律照川挑眉:“……不说了,我抓到了个意图不轨之人。” 我:“……” 他摁灭电话,盯着缩头缩脑的我:“别缩了,再缩你也长不出壳。虽然你们是同一物种。” 我不再躲躲藏藏,起身走到沙发前。 律照川:“你怎么在这里。” “买花!” “那你躲什么!” “不是躲,我是……捡笔。”我快速亮一下手中的笔,捡起茶几上的画本,抱在怀里,而后宣告,“……我要回去了。” 此刻,我已顾不得向张济帆道别,拔腿往外冲。律照川伸手将我拖回原地。他坦然:“正好,我也要回去。一起。” “你不是刚来的吗……” 看他眉头一蹙,我不再多言。 日光烈烈,我们在沿树荫而行。一路彼此沉默无言。我亦然觉得奇怪。我与律照川,居然有并肩共行之时,虽称不上和谐友爱,至少不再剑拔弩张。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什么东西?”他疑惑接过,捏开信封口瞄了一眼后,“干吗要给我现金?” “赔你的。”我说。见他一脸难解,我又提醒,“之前,我弄坏你的汽车模型。” “……” “我知道这些还不够,我会……” 他飞快打断我的话:“你哪来的钱?偷的?” 我深呼吸,再次深呼吸。 我并非为了玩才偷溜出门的,我只是希望能在附近找到份合适我的工作。我留心街边小店贴出的招聘广告,并上门应聘…… 但是“对不起,我们想招个有相关工作经验的。”“对不起,我们希望招个有相关特长。” 要有专业,要有特长…… 我被拒绝了无数次。直到我发现这条街道所有店面的促销海报都是白底黑字,便硬着头皮开始推销自己的“专长”量身设计手绘海报,仅此一份,绝无雷同! 奋斗几日后,我的厚脸皮终于有了回报,‘春茶家’最先答应试试。我兴奋极了,用心设计并画了‘春茶家’的海报,虽中间因病耽搁了些时日,总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之后,‘春茶家’美丽的女店长将我介绍她的朋友,她们也想订制手绘海报…… 总而言之,我这么辛苦赚到的稿费,他居然说我是偷的! 听完我的解释。 律照川淡淡一句:“好久没有看到现金了。还挺亲切。” 我:“……” 他将信封揣怀,一字一句说得清晰:“你的确欠我不少。我会给你机会让你一点一点慢慢还给我。” “知道了。”我回答,想到什么我又补上,“那你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给我账单!还有收据!” “可以。” 正文 【011】散落的细节 我迫切渴望得到的工作明明就在眼前了,却因为律照川的突然降临而掐断。因为太慌张了,我都没来得及和张济帆说再见。当夜,我辗转反侧,彻底失眠。于是,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时,我便整装出发。我想,为了保证出售的花朵足够新鲜,进货流程会在凌晨时分全部处理完毕,因而花店员工也需早起准备。如果幸运的话,我应该会遇着张济帆。 抱持着这样的想法,我一口气冲到张济帆的花店前,发现店门紧锁,我立即扑向窗子,我将整张脸都贴到窗玻璃上,努力往里瞧。 果然,张济帆在里头,正低着头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我轻轻敲了一下玻璃。张济帆循声扭头,继而一凛,显然是被我虎视眈眈的目光吓到了。 他取了钥匙开了店门,开门出来:“雪州,你怎么这么早?” 我:“那天,你说的要介绍给我的工作,还算数吗?” 张济帆愣了愣,笑了。 我再次坐在花店休息区的沙发上。不过,这次我不是客人了。我参加了张济帆主持的宣传画册的策划会,今日主要是商讨宣传册的整体构架和chā画风格。张济帆向在场其他人介绍我:“这位是我们的chā画师,之后就是我们团队里的一员了。”我瞬时挺直了后背,与大家招呼:“我会努力的。” 我是chā画师! 我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爸爸妈妈,我也是有工作的人了!爸爸,我一定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活下来…… 策划会议结束,张济帆又与约定了下次见面的行程、时间和地点:“下次我们回去花圃,到时候会有专车送我们去,届时不要迟到就好。”大家点头。张济帆宣布会议结束,众人纷纷道别。我也跟着大家往下撤,张济帆叫住了我,他拿着自己的手机问我:“雪州,我还不知道你的手机号呢?” 我一顿,实话实说:“我没有手机。” 张济帆惊愕抬眼看我:“你没有手机?”他此刻的表情与之前晴晴的如出一辙。 我赧然而笑。 是的,我没有手机,或许曾有过,而今没有了。爸爸没给我买手机,我也没有要求要买,因为我无人需要联系,也没人联系过我。即便背熟了通讯录,记熟了照片里的面孔又能怎么样呢,我记不得那些名字那些脸后的连接我们关系为何,是否亲密?或许,是我自愿选择了孤僻。 看出我的迷惘,张济帆立刻出言抚慰,将我这与社会脱轨的行经归结为我特立独行。哈哈,他可真会说话!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谨慎模样,我笑着说,“没有手机确实不太方便。我会尽快买一部的。你能先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我买到手机后就给你发信息。” “当然。”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便签上递给我:“保持联系。” “谢谢。” 我步行回去。 顺利得到工作使我心情大好。我哼着歌,步履轻快地沿街漫行,觉得每块被风从树间摇落光斑、每棵奋力挤出缝隙的小草都如此惹人喜爱。所以,我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被人用拙劣的方法“跟踪”着…… 对方是个女的。 黑色的连衣长裙,头顶一边沿宽大的黑色帽子,还有边沿上飞的墨镜。这样的装扮本身就引入注目,再加上她对我亦步亦趋,我几次无意间的回头都能撞见她刻意转脸看别处的模样。几次试探后,我确定,她在跟着我。装备能够遮去她的面容,却无法遮掩她鬼祟的行径。 我镇定往前,判断着周围的地形。再走走,下个路口拐弯处有暗巷。我打定主意,并加快了脚步。拐弯之后,我迅速躲入暗巷中,屏息等待,过了一会儿,果然,见黑裙女郎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踢踏来追。我见她因追踪不着对象而怔忡四望,沮丧毕现。 “你在找我?”我走出暗巷,缓缓而问。 对方双肩一跳,猛而扭身,见我竟出现她身后,脸色顿时刷白。她跌撞后退了两步,脸上的墨镜摔跌落地。墨镜之后,是一张精涂细抹的明艳娇媚的脸。她愣神看了我几秒后,张开五指盖住自己的脸。 都被看完了才遮,这是什么招数? 我向她逼近两步,寒声质问:“你是谁?为什么一路跟着我?” 她一怔,缓缓放下手,小声道:“我是林暄妍。” 我迅速回想了一遍我背过的通讯录、校友录我确定,没背过这个名字。 “你还”她顿住,话头一拐,“我是律照川的朋友!” “哦?”我尾音上扬。 “多年的朋友。”她补充。 她每句话都很短,而且语速缓慢,每句话似都经过反复思考后才开腔。而我亦然。这种拔河式的对话令我感到危险,我感觉到她似乎预从我处刺探什么信息…… “我有东西要还给你。”说着,她在自己随身包里掏啊掏啊,掏出一样东西,并捏着它伸向我。我垂眼,她捏着一把蓝色的小削笔刀。 我的削笔刀,它遗失于那日泳池边上无谓的抵抗。 原来那天她在场,全程目睹了我的窘迫与狼狈。 我重新打量她。说实话,我对这张脸毫无印象。那天在场的每位女郎,无论是池上的还是池下的,都保持着不化的精致妆容,个个美艳非常。加之灯光暧昧,每张脸孔似乎一模一样。彼时,我挣扎求生,怎么会有心情去背她们的面孔。 她是属于泳池区,还是沙发区? “所以,你是为了还这把小刀才来找我的?” 她点头。 我霎时沉下脸色:“既然那天你在场,就知道我脾气也不是很好。这把小刀虽然小,却很锋利,如果不小心在你娇嫩的脸画了一下,那可是会切入真皮层底部的。说吧,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她支支吾吾,无法应付我严厉的辞色。 我展开小刀,一步步朝她逼过去。 她霎时害怕起来,疾声切切:“我真的认识律照川,我是他的大学学妹,我们还参加了同一个社团。那天,你落水昏迷,是我照顾的你,你的衣服是我给你换下来的!是真的!” 闻言,我松开了紧绷的肩头…… 为了尽快拿出宣传画册的方案,我伏在窗前案上彻夜工作。 不知不觉,夜已深,我揉着酸痛的肩膀,取杯喝水时,抬眼见律照川正站在庭院中央的红枫下,正遥遥看着我。 一口水跌撞滚下我喉咙,我连连咳了几声…… 他穿着黑色的丝质睡衣,即便被我发现了也仍静立不动。 他这是在监视我? 他站那里多久了? 月亮如巨大的灯悬在庭院上空,在庭院四处洒下银色的光辉。薄辉如披帛覆盖,他也渐渐变得朦胧…… 回瞪他久了,我终于察觉到不对从我发现他到现在,他居然,一动不动! 我索xìng放了笔,推门出去,径直走到他面前。他对我的到来置若罔闻。我忍着叫他名字的冲动,绕着他走了一圈。他仍然目视前方,岿然不动。 天哪! 我惊奇捂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梦游的人呐! 听鲤城的老人说,遇见梦游者不能直呼其名,会惊走他的魂。得适当加以引导好让他回去,免得到处乱走出意外。我回忆着听到的相关禁忌和引导,抬手在律照川态若死水的眼瞳前摇了摇。 而那原本一动不动的人突然抬手抓住了我摇晃的手,冷冷垂眸,盯住我。我猛倒吸了口气,及时捂住了自己旁逸的惊呼。 “你做什么?”他质问,原本离散的目光此时全数集中我脸上。 我傻住了:“你、你……” “你什么你,我问你话呢,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有些不耐烦,双瞳中燎起一点焰火。 我有些灰头土脸,老实jiāo待:“我以为,你在梦游。” 律照川无语,端着一脸无奈训诫:“你就不能想点正常的?” 正常…… 我这才注意到,他满额都是细细密密的汗水,甚至打湿了额上的头发,如此惝恍迷离的模样,不像梦游,倒像是做了噩梦。 思索至此,我试探而问:“你做噩梦了?” “……”他竟然无法反驳。 “不是吧,竟然被我说对了!”我惊道。 闻言他狠狠瞪住我,一分钟,还是五分钟,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眼中有几分被识破的慌张,被人取笑的恼怒,同时,又有几分平定的温柔。悠长的目光里杂糅了数种情绪而显得气象万千。 突然,他状若惊醒,迅速藏匿情绪,扭身而去。 目送他的背影离去,我仍旧沉溺与巨大的惊诧中。 他可是律照川啊,这般霸道张扬、随时随地摆出一副舍我其谁模样的人,竟然也会有惊恐害怕的时候…… 我讪笑着摇着头预备回自己房,走着走着,我突然止了脚步。回头看白屋子那扇紧闭的房门…… 夜风中,我反复想起律照川的脸,还有他最后瞧我的眸光。如同冰山对跌碎飘远的一角的无可奈何,如渔灯对随波浮沉的命运的怅然。 他的脸上稍纵即逝的,是一丝不合时宜的忧伤和一点恐慌,似乎在隐藏什么……我没有看错,因为我“猜想”很快得到了证实…… 正文 【012】友谊 我闭着眼仰着头迎接尚未变得炽烈的日光,让暖意在脸上缓慢流淌。 帮罗姨晒完衣服、洗过菜后,我踱步至中庭,倚墙仰脸晒太阳。听温柔的风声,想象自己仍在鲤城自家小院。 这是我补充能量的方式。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我睁眼,恰好见律照川托了叠文件朝这边而来,他边走边翻阅文件。 “早安,律少爷!” 犹豫片刻后,我抬手招呼。 律少爷抬眼,见是我,他脚步一涩,蓦地转身。因惯xìng,他手中的白色顿时纷扬上天,飘落一地。一张绿色的小硬纸片打中我的鞋面。我捡起失物正要递还他,他已将散落的文件拾捡并胡乱捏在手中,匆匆离去。在彻底拐弯之前,他回头看我一眼,这一眼令他分了神,脚下似绊到了什么,毫无预警地,他狠狠跌倒在地! 我惊而捂嘴。 律少爷迅速站直、没事人似的离开了…… 噗嗤!我强捂住难忍的笑意。 在微晒的阳光里,我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熟悉。 今早,我们在餐厅碰面了。当时他嚷嚷着“我好饿”,却在踏入餐厅与我四目相撞后,他立即改口“我不饿”,旋即走人。彼时他的态度和此刻,如出一辙。 这么一看,我又想到,最近,我完美避开了所有与律少爷正面相对的可能。真的,是我完美避开的吗?说他是望风而逃似乎更合适一些。 我将刚才捡到的律照川的失物举到眼前,是一张浅蓝色的高铁票,时间是几周前,车票主人是律照川,终点则是我的老家鲤城。 想了想,我将车票收进衣服口袋,缓步回房去。 明日下午,我要与张济帆碰面,为让工作尽善尽美,我又握笔伏案至深夜。后来,我实在是困了,竟趴在桌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我听到晴晴喊着:“雪州小姐,你快醒醒,有客人来找你啦。”我迷蒙抬头,见晴晴站在窗下,外面,日光已明艳。 我揉着眼:“……你刚才说什么?” “雪州小姐,你有客人来了。” 我的朋友…… 我有朋友吗? 茫然间,听门口有人用如火的声音呼唤我的名字:“雪州!我来了!”我扭头,见一位装扮入时的女郎双手提满大小纸袋,如扑春新燕般欢跃又笨拙地朝我飞来。 她给了我个极其夸张的拥抱。 我尚未完全挣脱睡意,迷瞪看着着眼前一切,完全摸不清状况。讷讷道:“林小姐……” “叫我暄妍就好。”她说。 眼前人,正是我几日前遇到的“跟踪者”,也是曾帮助过我的人。 我跌入泳池被捞起后,虽无法睁眼、意识模糊,但身体却保有记忆。我听到女声来往对答,清晰感觉到肌肤上湿黏的束缚,一时火辣一时冻寒。我难受却无力摆脱……直到有人帮了我,我在心底感谢着。 林暄妍的描述与我的记忆能够匹配。 当刻我便向她道谢,也为我的不礼貌的态度道歉。之后,我们便分开了。 我并没有告诉她,我住在律家。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 “雪州!”我的问题被她的急切打断,她摇晃着我的手臂,“雪州,你快和高秘书说说我说了我是你朋友,来赴你的约,但是她就是不信,你快帮我解释解释。” 高秘书从旁冷冷看我们。 “雪州你快说话呀,我们是不是认识的?”林暄妍愈发急切。 我轻轻点头。 高秘书不悦,忍耐道:“既是客,律家没有赶客人的道理。只是,雪州小姐,这里不是城市公建、不是旅游之地,若有访客,麻烦请事先通报,而不是让她咋咋呼呼闯进来!请牢记于心,下不为例!” 我继续点头。 高秘书朝窗口微抬下颚,收到信号的晴晴应着“哦”迅速撤离。室内便只剩下我和林暄妍俩人。 林暄妍耸肩,叹道:“啊,想见你一面真的好难。” 我尚未应答,她犹如发现新大陆:“哇,这就是你的卧房吗?好漂亮哦!” 她翩然于这间卧室,又飞入中庭…… 她将这方小院彻底观赏过一遍后她才回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我面前坐下,将自己带来的大小纸袋一一拆开,热情地招呼着:“雪州,你快来瞧瞧我给你带的礼物!”说着,她展开一条驼色格子围巾,将它缠绕我脖上:“这条围巾是我在英国买的,是限量款,我买了两条。我自己留了一条,这条送你,冬天一来我们就围一模一样的!”紧接着,她又袋子中拿出宝石手链、名品手袋通通套在我腕上…… 霎时,这四壁空间充满奢侈味。 就连空气也没有错过她举着一浅粉玻璃瓶对着我的头顶喷起香氛雨…… 窗外的夏天汩汩冒着热气,我也跟着燥热起来。我摘下围巾、手链、手袋……并将它们依原样装好。 “林小姐……”我将提袋塞回她手中,“请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吧。” “雪州……” 我坚决:“谢谢你。” 林暄妍默默看了我一眼,将袋子甩在一旁,她紧抓住我的手,神情随之肃然:“雪州,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想和你做朋友!” ? 我惊而瞪眼。 朋友……吗? 见我未回答,林暄妍已滔滔介绍起自己。 她除了是律照川的大学学妹、同社团员之外,她还是律照川的青梅竹马。她父亲是某连锁超市高管,而与律家有故jiāo。她还说,律照川是“繁星俱乐部”的创建人,“繁星俱乐部”采取会员制,只吸纳本城富家子弟,由于掌握并jiāo换各行一手资讯而跃为本圈子弟彰显身份与地位的圣圈。这几年律照川不在,俱乐部的掌控权旁落陈旭之手。 说到这,她突然露出悠长的复杂的神色,说了句:“我真是,好羡慕你……” 我一怔。 或许是因为彻夜工作,我无法为大脑提供充足的糖份。 看穿我的茫然,林暄妍笑了笑,继续解释:“你不知道,那晚,你有多帅气!你彻底征服了我!” 我婉拒了她价格高昂的礼物和突如其来的友谊,对她的热情我报以淡漠。我原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了。没想到,她毫不介意我的冷漠,反而愈加频繁探访。接下来的几日,她全勤出现在我房门前,且主动申告:“知道你不喜欢那些东西,我空手来的。”她极力展示着自己的诚意,忠实扮演牛皮糖,紧黏在我的身后。甚至,我登上张济帆订的大巴去了远在郊外的花圃,她也驱车跟在我们大巴后,亦步亦趋。 当我试图劝退她:“我是去很远的郊外……” 她则张着五指向我发誓:“雪州,求求你就让我跟着吧,我会乖乖的,绝对不会打扰你们工作!我闲得要发霉了!” 抵达目的地后,张济帆看着那辆一路跟着我们,此刻全身溅满泥点的红色豪车,叹道:“雪州,你身上涂了蜜了?居然招惹来这么大只蝴蝶。” 我:“……你这个比喻,有点怪。” 张济帆:“反正,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我此番的任务是取材,进入大棚之后,我便被各色齐整挺拔的植物给吸引住,用张济帆给的数码相机瞄准它们拍个不停。待我想起林暄妍时,已是两小时后了。 我见她双膝夹着裙摆,赤脚坐棚外台阶上休息,那双价格高昂的红底高跟鞋此刻被丢弃一旁。 我不由莞尔。 此前,她还宝贝它不行,坚持穿着它跟我下地,结果几次踩中软泥而崴到脚。 不过,她真的有做到安静乖巧。 听人说,名字是这世界最基础的咒语,因为有人喊你的名字,你就会回头。而“我们做朋友吧”,也是一句咒语,念完它,两个人就能以此为据点,慢慢扩充友谊宽度与广度。 好吧,我有点相信了。 近来,我时常觉得自己是被女神眷顾的幸运儿。 律照川不在家,我无需时刻抽紧背后的神经,警防他的突袭。 高秘书虽十分严厉,却非好找茬之人。只要我严格依她的规矩行事,她就不会为难我。即便她面容依旧冰冷。 我还顺利找到了喜欢的工作,老板随和,我的工作进展十分顺利。 我茫然无措的在京生活,经过一番跋山涉水后豁然开朗,迎来风好花明。 我将这些令人欢欣鼓舞的大小事通通写成信,折收在抽屉里,希望有天能够将它们寄给爸妈。 爸爸能个固定住所就好了…… 我正写着家书,房门突“砰”的一声,被人撞开,我被巨响吓到。 回首见晴晴扶着门框,喘着粗气:“雪州小姐,你见着高秘书了吗?” 我摇头。 晴晴脸色苍白如纸:“糟糕了!罗姨去医院了,高秘书又不在……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放下笔走到她身边,轻拍她的后背安抚,我轻声问她:“先别慌,发生什么事了?” 晴晴猛抬眼盯住我,她紧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在抖,声音已染上哭腔:“雪州小姐,我们家少爷,他昏倒在院子里了!” 正文 【013】美丽的病患 我觉得,成语“神出鬼没”就是律照川行径的真实写照。 我们虽共住同个屋檐下,我却无从知晓他的行踪。他是何时离家,又是何时回归,我们都不知道。他来去都像风,他是这个家最自由的一缕灵魂。 最自由的灵魂,连生病也与别人不同。 晴晴发现他时,他已昏躺在回廊阶前,任谁催唤都不醒。看他前扑的姿势,似乎是走到半道突然昏厥…… 我发现他手肘有轻微擦伤,红色的血珠细密而整齐地从脱皮处冒出。除此之外倒无其他外伤。 “以前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吗?”我问。 “我不知道啊……” 高秘书的电话不通,罗姨不在,家中只剩我和晴晴。此时,晴晴已全无主意,低着头抽泣不已。看来此刻只能我来决断了。 “我们先带他回房。” “好!” 我与晴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律照川转移至卧房,刚扶他躺下,他便将身子蜷成团。 “打电话给李医生,请他来一趟!” “哦!” 多亏上次我生病得了经验,知道律家是有专属医生。电话顺利接通,我向李医生尽量详细描述了律照川的各种病状,又仔细回答他的各种询问。 在李医生的指导下,我们为律照川测量体温,又准备了冰块、毛巾为他退烧。再简单处理手肘的擦伤。 李医生在电话里提醒:“如果他醒了,就给他吃颗退烧yào。” “好。”我扶着手机,转向晴晴,“家里有退烧yào吗?” 晴晴泫然:“我不知道啊……” “不急,应该会有应急yào箱,你想想,高秘书通常会将物品收在在哪个位置?” “客厅!客厅的柜子里!我去客厅找!”晴晴奔出房门,跨出门后,她又惊醒回首,“雪州小姐,少爷的书桌抽屉里也有yào,你看看有没有能用的……” 我四下一看,墙角有张书桌。我疾步奔至桌前,一把拉开抽屉。果然,里头有yào。白色的yào罐子将一方抽屉挤得满满当当,我随手抽出一罐,发现上面全是读不懂的外文。 我如抓了一手天书。 见抽屉一角塞着本yào品手册,我拿起来翻了翻。手册的主人是律照川,首页即登记着他的姓名与血型。册子里主要记录着yào品名、yào品功能以及、服用次量,还有律照川详细记录了该yào品的服用效果…… 我讶然发现,这些yào,全是助眠yào。 律照川,竟是个深度失眠症患者! 我将yào品和手册放回原位,紧紧合上抽屉。 此时,晴晴提着yào箱狂奔回来,我顺利从yào箱中找着褪烧yào。瞅见律照川有转醒,就立刻将他扶正,剥出退烧yào塞他口中,马上喂水给他。没想到,他服下yào不过十分钟,他猛翻身下床,冲入洗手间,我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见他抱紧马桶,似要献出五脏六腑。 他双唇惨白,额间细细都是汗。一手紧摁住腹部,似在忍耐着某种巨大的疼痛。 只能从旁看着、完全无能为力的我感到一阵揪心。 半小时后,李医生终于来了。 李医生迅速为律照川诊断,迅速搭配yào水。 细长针管穿过皮ròu扎入血管,yào液无声嘀嗒,生命富有节奏地漫入他的血管。 第一袋yào水完毕,律照川的眉头舒展了些。 李医生医务繁忙不能久留,他便将观察病人的要务jiāo托给我,细细jiāo待了许多后才离开。 送过李医生。 我搬了把椅子,紧挨律照川的床沿摆好,坐下。 得见他睡颜安稳,呼吸轻柔如云,我轻吐了口气。 我端详他,单评外貌,是无可挑剔的漂亮。可惜,过于尖锐的表情与dú辣的口舌大大削减了分数。特长是,可随时随地可以激怒别人,令人七窍生烟。而此时此刻,他完全剥离了跋扈张扬,还添了几分乖巧。 猛兽收敛利爪也能营造温和的假象。 我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好久…… 似接收到讯号般,他猛睁眼瞪我。我下意识外后一挫,后背猛抵上椅背。 呃,痛啊…… 虽说,他就这么松垮垮地躺着,目光依旧冰凉刺骨。 我垂下脑袋,片刻后再悄然抬眼,那人果然还在凌厉审视我,我坐立难安,毫无灵魂的解释自己此刻的身份:“我是看yào水的。” “我睡了多久?”他的声音完全沙哑,释去力量的声音反透着一股别样的温柔。 “……两个半小时。” 得到答案的律照川愣了。 之后,他不再开腔,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尴尬”二字在房间上空悠然飘、dàng…… 我意图打破沉默:“我陪你聊会儿天吧。” 他看了我一眼:“聊什么?” 我chā手入兜,指尖触到了硬卡纸的一角。 “律少爷……你去鲤城了?” 律照川瞬时拧紧眉头。 我立刻解释:“你可别误会……” “是!”他快速回答,凛凛盯住我,一字一句坦然告知,“我去鲤城医院查你的病例。” “怎么样,我没撒谎吧!”说完,我才发现,自己语气里竟掺杂着一丝骄傲。 他没回答。 “在你的记忆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又问。 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 “难不成,你还想从我嘴里套到夸赞?”他的声音一如他的表情。 我推测:“……看来,我们以前关系不太好。” “的确称不上和谐友爱。” 我将项链从衣服里拔出,利落将星星拆开,我将其中一边亮给律照川:“你认不认识他?” 律照川飞快扫了一眼照片:“不认识。” “你再看看。” “不认识!”律照川微微提高了音量。 “……哦。”我悻悻收回项链,将星星恢复成原状,拇指抚过金属光滑的表面,刚才,它带着我炙热的体温,才与空气短暂接触,就迅速凉了下去。 虽然我记不起照片里的少年是谁。我既随身携带,那他对我而言,应该很重要…… 我悠然想着。 “这个袋水怎么滴得这么慢!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拔针!”律照川突然生气。 我看了滴管一眼:“这滴速不能再快了……再忍忍,这是最后一袋了。” 律照川不耐烦地别开脸。 这时,晴晴敲了敲门边:“雪州小姐,客厅有你的电话。” “我?”我应答着出了门。 离开易暴源,我有点小开心。 我想,不知道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来得可真是时候! 我万万没想到,这通电话是纪叔打来的! “纪叔!您怎么知道这里的电话?”久违的乡音令我激动不已。 “雪州,你在那边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很好很好!我住的家可大了!爸爸每周都给我写信。对了,我还找到工作了!” “你一个人在外面,万事要多加小心,你有没有、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纪叔的声音有些犹豫。 “奇怪的人?”我满头雾水。 “……我的意思是你孤身在外,凡事要多加小心。雪州,你爸妈都在国外,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你有事一定要和纪叔说!” “嗯!” 这通来自家乡的、出乎意料的问候电话令我的心暖暖的,我咧着嘴挂断电话,一转身,见律照川一脸肃然地站在门口! 我拍抚胸口,我实在无法适应他这般悄声无声的出场方式。 很快,我凝滞了动作,我发现,律照川正光着脚踩着冰冷的大理石上。 “你怎么不穿鞋?” 顺着我的目光,律照川垂眸,他终于发现自己是赤脚来的。 他目光游移闪烁,有些不情愿地解释了句:“……我饿了。” 我忍着笑问他:“清汤面,吃不吃?” 律照川微不可见地幅度点了一下头。 这几天高秘书头很疼。她除了要照顾病卧在床的律照川,还要招待络绎不绝的探病访客。原本安静的小院突然喧闹起来,我忍不住暗暗赞叹,处圈人士消息果然灵通。 林暄妍也是其中之一。 我看到她久久站在白屋子的落地窗前。即便那扇窗合得紧,窗帘也拉得严密。她依然扶着墙,踮着脚尖,试图通过未拉严密的窗帘缝探到律照川的消息。我本不想打扰她,偏偏一脚踩断枯枝发出脆响,她遽然回头,见是我,她双膝一软,差点跌倒。 “小心。” 她尴尬一笑:“我站太久了……听说川生病了,我就来看看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这里有门铃,你可以进屋找他。”说着,我将门铃按钮的位置比给她看。 “不要!”她以为我要摁门铃而猛冲向前,抓着我的手阻止我,“万一川在睡呢?吵醒他怎么办!病人需要多休息,你不要打扰他!” 我反应慢了半拍:“哦。好。” 一番激动后,林暄妍的脸色突然颓靡,她扶着额头:“雪州,对不起,我突然有点不舒服,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严重吗?需不需要去看医生?” “不用不用,我就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她蓦然抬眼,严正道,“不要对川说我来过,拜托了……” 我虽心中有疑惑,但见她如此迫切,我点了点头。 正文 【014】不按常理 似乎乐曲的节奏被打乱,继续勉强演奏也只是嘈杂喧闹。这个家因律照川突发疾病而完全乱成团麻。这几日,罗姨完全忙不过来,于是,我也驻扎在厨房,以便随时听她传唤。 罗姨将炖锅里的汤小心控入保温壶,擦净外壳后jiāo给晴晴,嘱托她尽快送往医院给星小姐。之前因为星小姐拒绝再吃“黄芪味”的鸡汤,罗姨便试了好几种汤方熬,轮流做好给新小姐送过去。最近“椰汁鸡汤”是新宠。 晴晴低低地应了声“哦”,缓缓接了保温壶,垂着头往外走。 我看到她瘪着嘴,一副泫然yù泣的模样,便悄悄上前问她:“你怎么了?” “我家人今天在京转车,我这会儿去车站,正好可以送送他们,还可以一起吃顿饭,我们一家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我早就向高秘书请了假,她也答应今天放我假的,我还准备了好些东西要给他们带回去的,我去完医院再去车站肯定来不及了……”晴晴小声说着,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 我伸手将保温壶从她的手中接过:“你去车站吧,鸡汤我来送。” 她双眸明显一亮,又有些犹豫:“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我反问。 详细指点我如何送汤后。她又似想到什么似的严正提醒:“雪州小姐,星小姐身体不好,所以有点敏感,爱胡思乱想。如果她说了什么,你别当真,应付一下就好。” “嗯嗯。”我努力抱紧保温壶。 我按图索骥,在换乘两条地铁后,顺利抵达星小姐所在的医院。 严格说起来,这算是我“首次”独立出远门。张济帆的花店距离律家只隔着一条街,我走走就能到。倒去了一趟远郊,但来回坐的都是张济帆的订的车…… 总之,我很高兴能够接受这项任务! 我在楼层访客登记处填写表格时,端坐台内的小护士瞥了眼我怀中的保温壶:“你这是给206送的吧。” 我微讶:“是啊。” “今天换人了啊。” “……是啊。” “真不知道206是好福气还是好可怜,男朋友天天托人送汤,自己却从不露面。”小护士脸上露出一抹特别的笑容。 我默默jiāo还了登记表,抱紧保温杯走人。 轻敲病房门,得到应允后,我推开206的门。 首入眼帘的是床头的名牌:辛晓星。 病床的主人穿着白色的病号服,靠坐在床上,侧着脸看着窗外。黑色的长发披在削瘦肩膀上 窗子正对着医院大门,只瞅见人来人往,并不算上好风景。 我:“星小姐,你好。” 她应声缓缓回头,目光轻飘飘落在我脸上。她有双大眼,只是因为过分消瘦,使得那双眼大的有些过份。 是位美人。 “你是谁?” “我是晴晴的朋友。晴晴今天有事,所以我来给你送汤。”我提起保温壶,“星小姐想现在喝还是等会儿喝?” 她没有回答,只顾着上下打量着我。 因久候不到答案,我又试着问:“……那要不要我先将汤先倒出来晾一晾?” 这回,她点头。 我便依照晴晴之前的指点,先将床边的小桌板支好,再将鸡汤从保温壶里小心倒出…… “照川呢?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答。脑中闪现律照川那晚的病容,此刻他可能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吧。 “你和律照川什么关系?”她又问。 我怔住,还未得及开口回答,她下个问题已紧追而来:“他说你哪里像?” 她的问题跳跃,我完全摸不清当中的逻辑。 “眼睛?还是嘴巴?”她语速越来越快。 “星小姐,汤倒好了……小心烫。”我端碗给她。 她抬手,伸指探入碗底,凌厉盯住我,我尚未明白她那目光的涵义,她猛地将碗底上一掀,热烫的鸡汤全洒在我身上。 保温壶是什么牌子的,质量真好!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无视我!”病床上的少女瞪着我,咬牙切齿凄厉高喊。她疯狂地尖叫着,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我手足无措地呆愣原地。 因为听到尖叫声,门外有人冲了起来,她们抓住了她的手,安抚她。她们当中有位大姐发现呆滞在旁的我,四目相顾后,她冲着我大喊道:“你快出去!” 我回了神,快速出了门。 我未敢走远,听里头凄厉撕喊,久久未歇。锐声穿过耳膜,我忍不住身体抖如风箱。 突然,病房门被拉开,刚才那位大姐走了出来,她上下扫了我两眼,二话不说,拉着我进了走廊尽头的盥洗室。她一把拧开水龙头,将我的手扯到水下。 “手都红了,你都没感觉吗!”她语气并不柔和,带着严厉与责怪。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有一点烫。” 毕竟是保温壶里的汤,没有那么大威力。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你回去涂点软膏。” “谢谢您。”我道谢,又想到之前那洒了一地的汤,“请问,有没有拖把,我洒了汤,我想去收拾了一下。” 对方惊奇地看着我。 最后,她说:“我来收拾就好了,你走吧。” “啊……” “这也不是一两次了。我会处理的。” 我虽无法理解当刻发生的情形,我下意识认为,遵从知情人的指点应是对的。 “那就麻烦您了。谢谢。”我鞠躬道谢。 大姐返回病房,为我取出保温壶。我接过壶,反复道谢后才离开。 我把着楼梯扶手慢慢往下走。余光瞥见有个长发女从我身侧旋过,我胸口猛地狠狠一跳,我摁住胸口。止步认真看,哪有什么人,只是拐角处摆了架等身高的镜子,我经过时,看见的是镜子中的自己。 竟是被自己的身影吓到,我不禁哑然。 心似被什么打中,我站直在镜前,认真端详起镜子中的自己:齐刘海,长发垂腰…… 我猛然意识到,自己和病房里的星小姐,发型是一样的…… 回到律家时,已是下午了。去先去厨房,将保温壶洗净放好,再房洗澡换衣服。吹干头发后,我想了想,将头发全部抓在脑后,绑成了马尾,将面庞整个露出来。 我看着镜中人深深吐纳 我主动要求去送汤,却搞砸了回来。真不知道该如何jiāo待。 走出洗手间,我望向窗外,律照川的房门紧闭。也不知他的身体好些没…… 正想着,我听到外面一声巨响,似铁皮重砸的声音。我一惊,立即循声而寻。刚走上长廊,便发现律照川的书房大门洞开着。自上次我误闯一番“破坏”后,那房门从此落了锁。 我慢慢走到书房门前,探入脑袋四顾:“律少爷?你在里面吗?” 无人回答。 因上次在这里看到的《鲤城晚报》,慰藉了我的思乡情,我一直希望能够再读几份。于是,很自然的,我用兴奋的目光投向报架。 紧接着,感到胸口一阵冰凉。 所有报纸都失踪了。 那原本满满当当垂挂着无数报纸的一方天地,如今只有几条铁棍挂着。 成年人缺了门牙,突兀的空洞着。 短暂呆滞后,我折身往后院奔去。 果然!人未至,鼻间便闻到一股烟火味。一拐过门洞,就见庭院中央竖着一高深铁桶,铁桶里,火焰正猎猎跳跃着。 我扑上前去一看,一条火舌正舔过报头,《鲤城晚报》这几个字正迅速化为灰烬。 “啊啊啊啊!” 我四下探寻,从角落找了根长枝,将长枝伸入桶中,企图将剩余的报纸救出,灼热汽油味立即铺面而来。我不甘的拨弄使得火焰更加狂躁,加快了报纸消失的速度。我手足无措,眼睁睁看着曾寄托我的思乡情的报纸们在火舌的舔弄下化作灰烬,散在空中。 “牧雪州?” 身后传来一声不确定的呼唤。 “。”我下意识答应着,目光仍眷恋着桶内化作灰烬的乡情。 “你做什么呢?” 我未能迅速回答,对方以为我没听见,又重复问了一遍,我这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扭头看身后人。 我有气无力地招呼:“苏惟宁,好久不见。”。 他手中托着的围棋盘歪斜,两罐棋子随之倾倒,黑白脸色棋子如流瀑倾泄而下,在地砖上跳跃的,清脆声连成一片…… 他盯着我,满脸难以置信:“你是……” “苏惟宁!”一声高喊打断他的话,律照川突然出现在苏惟宁的身后,“苏惟宁,你先过来!” 苏惟宁没有理会律照川的呼唤,而是如游魂一般,缓缓朝我走来,律照川快步冲上来,抓住苏惟宁的肩……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已厮打成一块。 似乎是苏惟宁先动的手,他捏紧拳,毫无预警地照着律照川脸就是狠狠一下!律照川踉跄跌倒在地,苏惟宁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又扑骑他身上,握紧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准确打在律照川脸上。律照川也不甘示弱,他掐住苏惟宁的脖子,两人瞬间翻了个儿,又翻了个儿…… 我急匆匆冲上去拉架,两人力气都比我大,我的拖拖扯扯全是无用功。无奈之下,我高喊了声:“苏惟宁,律少爷还病着呢!” 亏得这声劝诫有效,苏惟宁捏紧的拳停在了律照川脸上一寸左右,他双眼通红地瞪着律照川。 “牧雪州!”仍然躺在地上的律照川突然大喊了一声。 我神游不在:“啊?”这还是,律照川第一次喊我的名字呢! “去拿yào箱!”律照川并没有看我,而是紧盯着苏惟宁。 “……” “还不去!”他显然开始不耐烦了。 我旋身向客厅跑去。 等我抱着yào箱跑回来。后院已空寂一片,那两人,早不知消失何处。似是梦,脑中的每帧画面都为虚幻。我唯一能确定的是风声,唯有风声,风声依旧…… 正文 【015】追寻 律照川再次消失。 那天,我抱着yào箱坐在院子里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天色完全暗下,等到高秘书、罗姨、晴晴都回来。他们俩都没有再出现。当然,也没人问起。 晚餐,又是寥寥几人。 律照川没有出现。高秘书竟对此也毫无反应。想了又想,我终于开口问道:“高秘书,律少爷吃晚饭吗?” 我试探的第一步就被高秘书狠狠退回:“雪州小姐关心自己的事情就好,律少爷的事情就不劳雪州小姐cāo心了。” 我不再多言。 她应该不知道律照川挂彩之事,否则,她不会如此淡然。 这晚,律照川的白屋子彻夜黑暗。 我辗转反侧,终于体会到没有手机的不便。 这惴惴不安的心情直到次日清晨有位意料之外的访客光临才打消。 当时,我正与“教授”面对面而站,如今,我已从晴晴手中彻底接过喂教授的任务,当然,只在律照川不在的时候…… 教授从我手中叼走瓜子,悠闲剥壳,吃得很开心。突然它扑棱翅膀,情绪不佳。我转头才发现,苏惟宁站我身后不远处,见我发现他,他立即撤换表情,抬手摆了摆,咧着嘴灿烂一笑。 他呼我:“姐姐!” 我一愣,放下“教授”的食盒,朝他走去。他额角贴着一张创可贴,唇角有些微裂口,已结痂。律照川没对他下重手。我在他面前站定,招手在他耳边,悄声问:“苏惟宁,你都和律少爷打架了,怎么还敢来这里晃?” 苏惟宁直起身:“我知道他不在。” “你们为什么要打架?” “他做了错!!”苏惟宁理直气壮道。 “所以,要诉诸暴力?” “反正,不是我的错……” 此刻,我面前站着的不是比我还高的男青年,而是刚入学的小朋友。 我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如果高秘书知道你要完蛋了……” 提到高秘书,这小孩的脸色才变了变,硬邦邦的语气稍微软了一些:“我下手确实狠了点,他得多躲几天,等淤青全散了他就回来了。” “这么说,你知道他在哪里?” “嗯。反正,他好着呢。” 得知律照川无恙,我心顿时安了一些。 “不说他了”苏惟宁用圆溜黑眸看我,撒娇道,“姐姐,我好无聊,你陪我玩吧!” 我:“……” 最近“月明轩”很热闹,之前是林暄妍日日探访,现在换成了苏惟宁。 苏惟宁每天准点报道,堪比打卡上班。 他抱来书籍、玩具,还有一部数字游戏机,非邀我与他一起玩。 于是,我们坐在电视机前,各握着一游戏手柄杀得昏天暗地;或捧着零食看电影,是喜剧我们就笑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前仰后合。是悲剧,我们就互抽纸巾。苏惟宁还从网上下载了一套3D播放器制作教程,经过三小时的摆弄,一只白色的水母翩跹在桌上,我俩傻傻趴桌前看了很久。他说冷笑话的技能再次上线。每次听他说冷笑话,我都哈哈哈哈大笑。 苏惟宁带着点小骄傲:“明明是他们都不懂,还指责我说笑话说的冷,还是姐姐最懂我!” “我以前也这么捧场?” “你以前……” 他猛顿住,表情冻结在脸上。 我紧追不舍:“我以前什么样?” 苏惟宁看着我:“姐姐,你想问什么?” “律照川应该告诉你我失忆的事了。你觉得我很可怜,所以,费心关照我,努力逗我笑。对不对?” 苏惟宁没有立即回答。 我继续:“苏惟宁你以前,也认识我对不对?” 那日他在看到我之后,双眼霎时通红。这绝不是“这人消肿前后判若两人”的惊讶。 他震惊难当的模样令我久久无法忘怀。 我想,苏惟宁,他并非局外人,他也知道我的过去。 我背诵着我家庭关系、我的过往履历,我的各式喜好。但那些,对我而言一直都是写在纸上的文字与数据,我无法与它们彻底亲融。我也曾试图抛却过去好好生活,即便,我总是从惊恐中惊醒。直到,我到了这里、认识了律照川、又意外得知我们以前是认识的,而且,爸爸不知情! 我在本子记录整理我所知的所有信息,试图寻找我的记忆。那些看似零散的信息,若找出合理的次序,定能拼凑出被我遗忘的过去。如今,我那如被迷雾紧紧缠绕的过去,终于被风吹开了一角,或许,我只需往前走几步,再走几步,我的过往便可完整呈现…… 我没办法能放弃。 面对我的咄咄逼人,苏惟宁始终保持沉默。 直到最后,他才抬眼看我,眼里闪过晶莹:“不要过去。现在很好,我们不要过去。” 若记忆不堪回首,大脑为了保护人能够顺利活下去,会主动消除自身难以承受的记忆。忘记,是大脑发出的保护指令。 难道,我属于这类…… 我双手在抖,声音也在抖:“我的过去,是不是,坏到不堪一提?” 苏惟宁回避我的视线。 他没再说任何一个字。 这算是,默认…… 我听到自己幽魂般飘忽的声音:“我知道了……” 胸腔里的心瞬间如跌落悬崖狠狠下坠,我眼前景物摇晃,呼吸变得艰难…… “姐姐,你还好吗?”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情绪难抑,几yù昏倒…… 我整个人浸在水里,浪头兜面袭来,这时有一条长藤从岸边甩入水中,我张手要抓,却抓了个空…… 我从桌上惊坐起。手上还握着笔,我的笔记本正摊在面前啊,又做梦了。 现在,只要一有闲时,我便开始整理我收集到的信息。 我知道,要将乱成一堆的线整理成团,如同在黑暗中寻找出路,并非简单之事,需要更细心,更耐心。我告诉自己,不着急,不能着急…… 我垂头看自己的记录:我妈妈是A型血,我爸爸是B型,我是A型。律照川,我从病例手册上瞄到了,他是O型。根据血型遗传表,律先生和律夫人的血型组合有可能是:A+A;B+B;A+B;O+A;O+B;O+O…… 啊啊啊,组合太多了。根本没办法靠推理得出律先生和律太太的血型! 而且,我想靠血型推理来想证明我和律先生实际上并无亲缘关系这方法,好蠢! “我好笨,我好笨!”我狠狠砸自己的脑袋。 “即便锤上一百遍脑袋,笨脑袋也依然是笨脑袋,绝对不可能变聪明的!”耳边传来冷腔冷调。 我抬头,见律照川正站在我的窗外。我立即将手中的本子倒扣过来。 “回来了。” “嗯。”他低低应了声。 我端详他,他脸没有淤青,打架的痕迹彻底消弭时光里。 非常完美。 “你梦见什么了?”他问道。 我意外,他居然关心我做噩梦。 我笑了笑:“很老土的。我不是落水过么,我就老做梦自己被谁卷走。那感觉太真实了,我想,会不会,那不是梦,而是真实的记忆。” 他脸色黯了黯:“很辛苦?” “像魂出去飘dàng了一圈。很累的。你要是做噩梦就知道了……” “我失眠。”律照川说。 我瞬间想起他的抽屉里那些白色瓶子。没想到,他居然愿意坦诚相告。 “安眠yào不能多吃,对身体不好。” “嗯。”律照川再次配合应道。然后,他追问,“你呢?” “我?你指得是‘做噩梦’这事吗?哈哈哈哈哈哈,噩梦这种东西又不是有个遥控器可以控制的,我说不要就能关闭的。” “遥控器?”他拧着眉,稍顿片刻后,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找给你。” 说完这句话,律照川转身朝他房间走去。我愣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白门后,抬手掐自己的脸 啊啊啊啊,痛!不是梦。 “雪州小姐……”这时,身后传来晴晴期期艾艾的声音。将我从之前那鼓诡异的“和谐友爱”的氛围里抽出。 见她一脸为难,我问:“怎么了?” “星小姐……星小姐她说想见你。” “见我?”我惊愕,“为什么?” 晴晴说,星小姐对自己上次的态度感到万分抱歉,她本想登门道歉。但是,因为她是病人,不能离开医院,所以,她拜托晴晴来请我,让我再次去一趟医院。当然,她会好好说明给我听的。 “星小姐将罗姨熬的鸡汤原封不同全退回来了,她说,除非,你去见她,她才肯喝。”晴晴完全慌了,“雪州小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也看得出来,少爷很心疼星小姐的,若让少爷知道……” “知道了。我去。” 我想,这事,我也有些责任。如果我出面能解决问题,那去一趟并不难。 拎着今日份量的保温壶,我和晴晴出了门。俩人刚出大门,迎面撞见苏惟宁。 “宁少爷!” “姐姐,你去哪儿?”苏惟宁盯住我。 “我和晴晴去医院看望一位病人。律少爷已经回来了,你们俩可别再……调皮了。” “病人?”苏惟宁瞥了眼晴晴手上的保温壶,“姐姐说的病人,不会是辛晓星吧?” 我微惊,这小孩真够敏锐的。 “姐姐为什么要去看她?”苏惟宁再次发挥好奇宝宝的天xìng,执意打破砂锅问到底。我知道隐瞒不过,就向他简单说了之前发生的事。 “简而言之,我也有责任……” 苏惟宁微微眯起眼:“我也要去!姐姐,我陪你去!” “什么?” 吃惊的不止我一个,晴晴从旁瞪大了眼睛。 “如果不让我跟着,我现在就把一切都告诉律照川!” 哇,这小孩,是恶魔啊! 正文 【016】赌局 在是否同意苏惟宁和我们一同前往医院看望辛晓星这个问题上,我们经过一番颇为“激烈”的争论。 争论中,我眼角余光,仿佛瞥见有裙角翩然隐入屋墙后。 我正视那处,静待了片刻没有人。 我真是恍惚了。 “走!上车了!”迷糊中,我似乎答应了苏惟宁,苏惟宁立即高兴起来,拉开侧门将我塞入,晴晴见状,也迅疾拉后车门跟上。 于是,三人偕同往医院而去。 苏惟宁对我上次的送汤时发生的“小意外”格外感兴趣,一路上,他向我盘问当时的情形,追探每个细节,直至我答无可答。 抵达医院。我填写过访客表后,苏惟宁立即表示他不进病房,他会守在门口等我们,我点头,他又追了句:“姐姐,你别待太久。我不喜欢医院。”我:“知道了。” 晴晴轻喊着推开了病房门,我跟在她后面。 “星小姐,我们来了。” 本是侧躺着的人听到声音立刻探起头,见晴晴后头跟着我,她立刻直起上身,晴晴立即上前帮助她靠坐在床头。 几日不见,她似乎更显嶙峋,精神却很好,森洞的眼底闪烁着精光。 “你来啦!快来这边坐!”她拍着身边的椅子,热情地招呼着我,好似我们是多年老友。 “不用了,我站着就好。”我执意站在床尾,说实话,她的目光令我莫名地心生惶惶。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实在对不起,上次是我情绪不好,对你的态度不好,请你原谅我。”她柔声向我道歉。 “没关系。”我木木而答。 晴晴已利落将小桌板支起,将汤倒入碗中:“星小姐,该喝汤了。” “我手疼。”辛晓星说。 “那我来喂您!”晴晴殷勤,用瓷勺舀汤,小心送至辛晓星唇边。 辛晓星并不理会,她盯紧我,用极缓慢的声音重复:“我手疼。” 我明白了。 我走到晴晴身旁,从晴晴手中接过勺子:“我来。” 晴晴窘迫松手,无辜站旁。 我舀汤送到辛晓星唇边,这回,她很配合,就着我的手小心饮啜。 “之前,你说你是晴晴的朋友,你是她的什么朋友啊?” 晴晴准备替我回答:“星小姐,她是” “我和晴晴给罗姨打下手。”我抢先回复。 “这么说,你在律家工作?” “是。” 辛晓星点了点头。 这碗汤,她喝得很慢很慢。对我,她似有着极重的好奇心,她问了我好多好多问题,在我回答的同时,她眼珠利落旋转,目光来来去去全凝结在我脸上。 一汤碗见底,我也回答了无数问题。辛晓星眼周的肌ròu终于稍稍放松。 “姐姐,我们该走了。”苏惟宁敲了敲本就是打开的门。 我们在病房内待得太久,他在外头等得不耐烦了。 “哦,哦……”我起身告别,“星小姐。你好好保重身体,我先走了。” “等等!”一只指节分明的手精准掐住我的手腕。辛晓星盯牢倚靠门口的苏惟宁,眼角已换上犀利的冷意,“他是你的帮手?”这话是在问我。我不解。她追问:“为什么你还有同伴躲在外面,为什么你不让他进来,他不敢进来,你找他来对付我的!” 我未回答,听到苏惟宁冷笑:“对付你?你算哪根葱,需要我动手。” 她掐住我手腕间最软的地方,一用力,那指甲似乎要钻入我皮ròu,我因吃痛而忍不住哼吟出声。 苏惟宁皱着眉,大踏步走入病房内,也抓住我的手,他想将我的手腕从辛晓星手里掰出。辛晓星一抿唇,随即加重的手的劲道,两人形成对峙的架势,竟一是时间无法分出胜负。 我讶然发现,辛晓星看似纤瘦的身躯里却充满力量。 她瘦,却非瘦弱。 苏惟宁眉头重重一跳,他也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对方,他怒抓辛晓星的手,往反方向拧去。这回,辛晓星痛叫出声。 “你们在干什么!”门口传来严厉的诘问。 晴晴脸色突变,怯怯后退。 我回头,胸腔内有硬物狠狠一撞。 律照川yīn着脸审视着我们。 苏惟宁冷哼着甩开了辛晓星的手。 辛晓星双眸晶亮,声音哀切:“照川……你来了……”她浑身惴栗不止,豆大的泪珠从她双颊滚落。 门口的人冷峻的眉目瞬间升腾成暴怒,凌厉的目光锁紧我,他的声音又下降几度:“谁让你来的?” “我……”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律照川,我的心突然颤抖不已。我意识到,即便我是无意的,无知的我在莽撞中,恰巧触探到了律照川逆鳞。 突然,晴晴跃步在我面前,抢先争过:“少爷!都是我的错,一开始就是我自作主张……” 律照川挥手,一把推开晴晴,愤懑抓起我的手腕,拖着我就走。 他像拖着一口麻袋,粗暴地将我拖出病房、拖下楼梯、拖出住院大楼…… 他步伐迈得很快,好几次我跟不上而双膝点地。 我想,解释或许无效,但绝不能拖延:“律照川,你误会了,我可以解释的……”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凄厉的高喊:“律照川!” 我俩齐齐抬头。身穿白色病号服的辛晓星霍然出现窗台之上。尚未等我想明白,她要做什么,她当着我们的面,松开抓着窗棱的手,纵身向我们跃来 我见到了一场决绝而沉重的飞翔。嘈杂是世界只剩下沉闷的一声“嘭”…… 大约三秒后,尖叫声四起。 律照川身子重重一晃,脸色刹那惨白如纸。他终于松开我的手,朝辛晓星奔去…… 我奔入楼内寻求帮助,很快有护士前来帮忙。 是否应该庆幸辛晓星住的是二层,楼底种有浓密的灌木丛,它们成为缓冲带,恰好救了她。 律照川将她从灌木丛中抱出,我见一条血带冲下她的脸,更衬她的脸惨白入纸,似乎要立刻昏过去,然而,她又出乎意料的神智清醒的,无论旁人如何慌张忙碌,她的目光始终挂在律照川脸上。 我们一齐将辛晓星抬上一辆轮滑床,推向症室,马上就要进到白色大门后面时。辛晓星突然抬眼瞧我,然后,她冲着我勾起唇角,送我一个不断下淌的血的新鲜笑容,那上扬的弧度里,潜藏着满满的得意,得意中隐着挑衅,挑衅中透着满足。 她这一笑,令我震惊非常,我呆滞原地,目送她、他、他们消失在门后。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了多久,直到苏惟宁前来摇晃我肩膀和胳膊:“姐姐!姐姐……你还好吗?” 我语无lún次:“苏惟宁,她、她……” 她到底怀揣何等惨烈的绝望,才能这般毫无犹豫的选择坠落? “疯子!”苏惟宁唇下蹦出两个字。 三日后。 我买了鲜花和水果独自去医院看辛晓星。 她如同残破的布娃娃,毫无生气地躺着。 护工姐姐摇高床,让她坐得舒服一些。 额上伤口不深,无需缝针。双脚中度骨裂,打了厚厚的石膏。 现在,她起坐真的是需要别人协助了。 见我来,她面庞瞬时明亮,她的目光越过我,一脸期待看着门外。我知道她在期待谁。 “你有没有好一点?”我只能想到这一句问候语。 “很痛。”她含糊回应。 “……为什么要做傻事?” 为了让对方多看注意自己一分而不惜自戕。 多傻…… “傻吗?赢了是花团锦簇,输了是万丈深渊,我没有第二条路。如果你深爱过,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 被如此伶俐的口舌的教育,我沉默以对。我的确不知如何回应她,我到底是该敬佩她有孤注一掷的勇气还是应斥责她轻慢生命的行径。 “他真的没来?”她不甘向我追问。 我点头。 “他去哪儿了?” 我摇头。 那天,是苏惟宁强行拉着我和晴晴回了律家。我等着律照川来问责,却一连几天没见到他的人。紧接着,罗姨告诉我,从今往后,家里无需再熬汤送往医院了。高秘书对此不置一词。罗姨倒因工作量减少而万分愉快:“依我看,这回可真的结束了。” 辛晓星端详我久久,久到我想抬手遮挡她试图用触角伸探入我思维末端的目光。 她:“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牧雪州。”我说。 “你和律少爷是什么关系?……别再骗我了。” 我想了几秒。“我们的父母是朋友,他叫我姐姐。” 她蓦然粲然:“所以,你也不是她?” “谁?” “一个远挂在天边的像星般不可触及的人,一个不知是真是假是死是活的人,一个像咒语一样将我牢牢锁住的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我的敌人。”起初,她的声音还坚实,慢慢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薄。 说完这句话,她沉重闭上眼,似乎要睡了。 我识趣起身:“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她没有回答。 我走到门边,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问我:“你觉得我输了吗?” 我说着握住了门把,许久,我转身看她。“嗯。不过,不是输给律照川,是输给你自己。依靠自戕换来的最多是怜悯,不是爱。” 正文 【017】多变 我独坐厨房外的小院里择菜,思绪翻飞不止。“自戕至多获得怜悯而不是爱。”说完这句话的瞬间我就后悔了,我看到辛晓星脸犹如蜡烛被摁熄火苗,瞬间失去神采。我是不是太直接太残忍了?我怅然想着。我垂着头,面前似有身影一晃,我抬头,眼前空无一人,唯有空庭旧树与我寂寞相对。 我揉了揉眼。当时我还想着,可能是太累了,总是眼花,以为自己见到了林暄妍。 择菜完毕,我回房,路过律照川的白房子时,突然听到一阵锐利的物体bào裂声,是推倒木质家具,打烂瓷器物品的声音。难不成,又有人打架!我本能地停了脚步,循着声音又往前再走几步,我顺利追中了巨响的声源…… 我所站的位置恰在白屋的落地窗外,此刻,窗与帘都洞开,室内光景一览无余。律照川站在窗边。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正想问他怎么了。突见屋内深处有个身影向他扑去 是林暄妍! 她冲上前,攀住他的双肩,她仰脸踮脚,送上红唇…… 律照川将其一把推开。他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出手不轻,林暄妍狠狠摔跌出去。她趴伏地上哼泣许久。 “律照川,那个人死了!你听到没有!那个人已经死了!你别糊涂了,她才不是她,你找了一个神经病当替身还嫌不够折腾,还要找另外一个!”林暄妍猛抬脸哀戚的大声控诉,她脸上有两道沟壑般的深刻泪痕。 “你是谁,凭什么管我!”我听到律照川极冷漠的声音。 “凭我爱你!这么多年了,我只看着你一个,这世界上,只有我懂你!” “笑话,谁稀罕你爱了。”律照川毫不客气地嘲讽。 我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事,开始默默后退。 偏偏脚步声惊扰室内的人,律照川迅疾扭头,愤怒的目光准确抓住了窗外的我。胸口有细弦遽然拧紧崩断,我大脑一片空白。 我看着律照川快步走向房门。紧接着,白屋子大门打开,他向我走来。 脑中顿时警铃大作,我迅速转身,拔腿就跑。 我飞速逃窜入‘月明轩’,手忙脚乱地扯门上锁。 还以为安全了。 听到身后有声。 我扭头一看,顿觉得肝胆俱裂。 律照川直直穿过中庭,来到我的窗前,他抬手撑住窗台,从窗外直接翻入,合窗,落窗锁,我又惊惶开门锁,律照川已将我拽住,并顺手推上门闩。 “你心虚什么、逃什么?”律照川靠近我,逼问我。 我确实心虚,之前的事尚未解决,此刻又惹了他…… “我没有心虚。” 我毫无灵魂的争辩引得他怒火更盛。他蓦然掐住我的下巴,一步一步推着我往前。我不堪一击,连连往后退,直至我的后腰怼上桌沿,他才停了脚步。他的单臂撑在桌沿,身子稍稍往前倾,这个天然牢笼,牢牢将我钳制其中。而我,只能无力地小心呼吸,双手护着前胸,身子尽力后倾,勉强空出一点安全距离。 我怎么又得罪他了? 我强装镇定:“律照川,你又怎么了!” 他冷声质问:“我警告过你的!” 我深深呼吸。 我得忍耐。 是,他警告过,不要试图挖掘他的背景他的秘密他的弱点,可是 “我只是不小心路过!” “不小心?路过?”律照川冷声重复我的话,眉峰骤敛,他抓起摆在我桌上的一个纸袋,拿到我面前,用质问的口气问我,“那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 我瞪着陌生的纸袋,满心疑惑,我桌上一直有这么个东西吗? 他将纸袋粗鲁撕开,纸袋下藏着个方正的黑色天鹅绒锦盒。见我还是一脸呆滞,律照川一把掀开盒盖,一条晶莹璀璨的珍珠项链款款躺在其中…… 我的房间里竟然有如此贵重的首饰,我竟然从未发现? “这项链是怎么一回事……” “真是好演技啊,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装,这不就是林暄妍收买你的东西么!”律照川冲着我怒吼道。 “……”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心狠狠一揪,双眼干涩发疼。视线也开始游移,眼前景物慢慢模糊了。我努力让目光聚焦在律照川的脸上。 是,林暄妍来拜访说要和我jiāo朋友时,确实带了许多礼物,说要送给我,但是,我一样没有要!当时,她是如何拿过来的,我整理好还是原样请她拿回去了。我连包装袋都没放过,怎可能会留下漏网之鱼! 我分明感觉到了什么,却不够明晰。我说不出申辩的话来。 “就为了这点东西……”律照川嗤笑着,“如果不是你,她根本没有机会进到我家!她更没有胆进我的房间!” 我犹如雷击。 律照川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就这么廉价!”他怒将锦盒往出一甩,一声碎裂巨响,我身子随着响声猛地一抖。 一只永久的巨型蜘蛛爬上了墙上的镜子。 “林暄妍有送我礼物,可是我全部……” “雪州!雪州!雪州!” 都还回去了啊…… 窗外的高喊和猛烈击打窗棱的声音打断我的申辩。我扭头,见林暄妍站在窗外猛烈地捶打窗户。 她看着我,双眼盛满哀切的泪水…… 我正回脸看律照川,余光中,我见着自己鼻翼微动:“你说得对,我就是很廉价。非亲非故的,我腆着脸赖在你家白吃白喝白住,我就是个无赖!我是无赖,自然不敢追求什么优雅的品格、高贵的灵魂。既然被你戳穿,我现在就滚!” 我说着,想钻出他的牢笼,律照川一把将我推回原位。 他低垂着头不看我,胸膛起伏不定。 过了很久,他才重新抬眼瞪我。 不知什么时候,他双目已涨满红血丝,如同要从眼瞳中滴出血来。 不知怎的,我很害怕。看了越多律照川不同的面目,我越害怕。 “你欠我的,全部还完再走!”他恨恨丢下这话,抽身甩门而去。 听他足音彻底消失,我双腿一软,彻底瘫软在椅子上。 确定律照川不会再回头,林暄妍才悄然从正门进来。 她捡起地上的锦盒和被甩出来的珍珠项链,怯怯走到我面前。 “项链真是你的?”我问。 她发出蚊蝇一般细微的声音:“嗯。” “为什么?” “我只是想感谢你。” 我觉的好讽刺:“感谢我,莫名其妙当了你的通关令牌?” “我和川之间有误会,我只想当面向他解释,可是,他不见我……” 我安静看着她。 我早该知道的,那不是友谊。 我调整呼吸:“那天,我们仨去医院探病那天,我见到你了。后来律照川突然来了医院,他是你通知的。” 林暄妍咬着下唇没敢吭气,算是默认。 我凌厉盯着她:“我还有一个问题那天,就是在繁星俱乐部我落水那天,我的湿衣服,到底是不是你帮我换下来的?” “是……不,不是……我,我很想帮的,是律照川不让!他请别的女孩给你换了衣服。” 我点了点头。 这个,也是假的。 林暄妍带着哭腔:“但是,雪州,我说的敬仰你的话是真心的!我想和你做朋友也是真心的!” 我没有回应她,也不知如何回应。 “雪州……” 她上前拉我的手,我抬手避开了。 “就,到此为此吧。”我说。 我起身送客,将她和她的项链送出门外,紧闭房门。 “雪州,雪州,你听我解释……”她在门外不依不挠。 “林小姐,请不要在这里大声喧哗,请你离开。”是高秘书的声音。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关于我们的谈话,她又听到了多少? 不知道高秘书和林暄妍还说了些什么。那些声音如退潮,变成遥远的背景音。我的心,被各种郁卒的情绪塞得满满的…… 我看向窗外,望向天空。 今日天气晴朗,天深蓝如海。不知,那汪蓝里是否也有只因频率与他人不符,无论欢喜还是哀伤,唱了数十年的歌也无人听闻的蓝鲸。 之后的几天。林暄妍一直都在试图联系我。我避而不见。对此,高秘书向我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我还去医院看望辛晓星,却扑了空。“她都在我们这里大半年了呢,还以为她准备长住了呢,结果突然就走了!”前台的护士这样说。“她伤不是还没好么,能去哪儿呢?”我问。护士:“那,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她的伤还没好,会去哪里呢?希望她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吧。我想着。 回到律家,我拜托晴晴帮我拿张《鲤城晚报》,好解我的思乡之渴。晴晴抱歉回复:“没有了。”“‘没有了’是什么意思?”“少爷说了,以后我们家都不订报了。”我退而求其次:“不用新报纸,旧报纸也行。”“旧报纸也没了,一张不剩……”晴晴也是诧异的,“我也是突然发现它不在的。你知道吗,少爷虽然不看那些报纸,却又特别宝贝那些报纸。我还以为自己要遭责骂了呢,结果少爷说没关系。” 听罢晴晴的话,我突然想起来了。报纸,是被烧掉了,我亲眼见到它们被烧掉的。那时我没有意识到,我在铁桶里看到的灰烬,就是我最后见到的报纸。我现在能够确定,那火是律照川点的……为什么? 牧雪州,别忘记了你是个寄人篱下、毫无实力、连自己是谁都无法确定的废物。你有什么能力去承担律照川的秘密? 我立即郑重警告自己心底蠢蠢yù动的好奇。阻止它探出爪挠到不该挠的东西。 我以为,如果,无法确定自己的实力能够保护到自己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那就远离危险之境。 不去接近,自然安全。 所以,不要好奇,不要打听。 正文 【018】故事 今日我起了个大早,依约前往花店领取我的稿酬。 张济帆花店的宣传册已顺利下场印刷,据说,反响很好,还加印了好几次。 我在花店休闲区稍待了片刻,见张济帆抱着一纸袋过来。他将纸袋丢给我,自己在我对面坐下。我抱着纸袋往里一瞄,倒吸了口气:“这里……是多少钱?” “两万八。”他靠在沙发上诉苦,“脱离社会低级趣味的少女,你能不能为了我,体验一下足矣令人亢奋的便利,办张银行卡。为了给你发稿费,我竟然还去趟银行,特地给你取现金!” “谢谢老板!”我捧起信封,对着张济帆深鞠躬。 “就这一句?” 我想了想,用双手比了个心。 张济帆乐了。 他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发奇想:“牧雪州,你和我签约吧,当我的员工,待遇丰厚!你要不要?” “要!”我毫无犹豫。 “呃……你都不考虑一下吗?你这样,会被坑蒙拐骗的!” 我吃惊:“你要坑蒙拐骗我?” 张济帆在对面猛咳嗽起来。 “牧小姐,一旦签了约可就不能后悔,如果违约,可是要赔偿违约金的哦。”小叶的眼笑眯眯的,但语气却锐利。 她是张济帆的秘书。 我知道她并不满意我,当初张济帆邀请我参与花店宣传册项目时,因我非相关院校毕业,她就直接表现了不满。如今,张济帆竟然要邀请我加入,她更不满了。 她将合约递来,重复问道:“牧小姐,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了!”我抬手接,却感受到一股力量。 她揪着合同,试图纠正张济帆的一时冲动。我们以合同为绳索,进行了一番力与力的较量。直到合同被我们揪变了形,她才不甘松手。我紧紧将合同抱在怀里。 小叶瞥了我一眼:“你签完字叫我。” 我认认真真读了一遍合同,果然如张济帆所说,待遇丰厚!我大笔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jiāo还合同时,小叶公腔浓厚:“请准时上班。不要迟到。” “是。” 我尽力藏着激动,直到出了店门才四溢笑容,一路小跑回了家。 一进大门就撞见律照川和高秘书正在廊下聊天。他们见着我,便不说话了。律照川扫了我一眼,转身离去。我顿了顿,追上高秘书:“高秘书,您能否替我联系一下律先生?” 高秘书警惕:“雪州小姐有什么事?” “我找到工作了,想向先生报告。” 折指算,我在这已有三个多月。律先生忙于工作,很少归家。我上次生病,他还特意回来看我。承蒙律先生照顾,我才过得这么好。如今我找到工作,一定要向他报告的。 “知道了。”高秘书最后这样回复我。 与高秘书jiāo涉完毕,我回房。然后见,见律照川站岗似地,一丝不苟直挺站在我房门前。 昨日的争吵剩成今日的尴尬。 我将刚从张济帆手中领到的稿费塞到他怀里。“还你的钱。我有工作了,剩下的我按月给。” 他抱着我的稿费,机械回复:“嗯。” “那你什么时候把账单给我?我总得知道还款总金额才做还款计划。” 律照川yù言又止。 “律照川,东西我帮你拿到。路真羽果然在杭!”这时,一个迫切的声音搅开我们之间凝结的空气,我见苏惟宁气喘吁吁地向我们跑过来,苏惟宁见着我,脚步一刹,“姐姐……也在啊。” 律照川立刻:“牧雪州,报告完了没,报告完你可以撤了。” 我忍不住想皱眉。 到底是谁找谁啊! 我抬手推房门,律照川又来了句:“你去厨房给我泡壶茶。我不要浓的。”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带着风转身。 “姐姐!”苏惟宁突然喊住我。 我回首。 “……一会儿,我们一起游戏啊。” 迟疑了片刻,苏惟宁这样说。 穿过客厅,恰遇客厅的座机轰然跳起。平日里它都是安安静静的,蓦然响起竟带了点诡异之气。因为无人接听,电话音突然歇下,周围空气也随之沉沦,仅停了一会儿,铃声再次激烈响起。 怕是有急事吧。 我这样想着接起了电话:“您好,这里是” “雪州!太好了,我还担心是高秘书……是我!”电话里的人兴奋切断我的话。 我迟疑:“林暄妍?” “是!雪州,我们见一面吧。” 我沉默了片刻:“……还是算了吧。”我发现,自己的心眼并不大。 电话里的人试图说服我:“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不必了。我不想追探律照川的隐私。”我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呢。 她的口气突然变了:“你一点也不好奇吗?如果我说的事情,与你有关呢,你还是不想知道?” “你是什么意思?” 她利落:“所以,我们见一面吧。” 她在电话里说了个地址。我背诵在心,又疑惑:“花艺工作室?” “这个花艺工作室很特别,早就想要介绍给你,想和你一起去的……”经过电流的改装,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动情。 去?还是不去? 经过一番辛苦的挣扎。我还是背上背包出了门。实现看了地图,知道林暄妍指定的地方不算太远。搭乘公jiāo车半个小时候后,我抵达目的地,林暄妍还未到,我便取了几张工作室的宣传单翻看,虽然这间名为“花路”的花艺工作室虽也是做花材生意,但它显然与我们的花店的经营模式完全不同。它的主营业务是“花艺学院”,所以大堂里熙攘许多名媛贵fù模样的学生。 一旁有“咖啡吧”,我找了个空位坐下。一杯咖啡见底。墙上的钟已转满一圈。我等的人却迟迟不出现。 看来,我是被放鸽子了。 于是我放弃等待,拿着原是买给林暄妍的那杯咖啡出门。 我出去时,外面也正好有人进来。对方正低着头看手中的平板,我避让不及,我俩在店门口上演了“车祸现场”。 咖啡杯口倾斜,里头的黑色液体全数泼洒在对方衣服上。 对方惊呼,忙着拯救手中的平板。 我惊窘不已,慌忙从背包里翻出纸巾弥补我的失误。他的衣服是簇新簇新的,恐怕还是第一次穿呢。 我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是我自己不看路。”他垂着头说。 纸巾擦到他的前胸,他警惕后退,抬眼正色看我。 我尴尬一笑。 他口中说着“没关系”,但是,他的表情,完全不像是没关系。 “我赔你洗衣费吧。”说着,我开始掏兜。紧接着,我发现了更窘迫的现实我带的现金付完咖啡的费用后所剩无几了…… 他表情呆滞,垂头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着我。 我一脸窘迫,坚持不懈掏兜的结果是现金没有,咖啡优惠券倒是有一张,这还是刚刚买咖啡赠送的。 我将优惠券塞到他手上,红着脸解释:“我没带现金,可以用咖啡优惠券抵吗?” “真的真的很抱歉。”我一脸抱歉地出了门。 刚出了店门,我要乘那辆公车也抵站,我便上了车。 我刚入座,便听到前方站着两位姑娘稀奇道:“看看,那个人在追咱们的车!” “好危险呐……” 我跟着瞄了一眼,大吃一惊! 那奋力追着公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我洒了一身咖啡的青年。 我看他越过行人、越过车辆…… 他那种追法,简直是不要命了! 他后悔了吧…… 废话!肯定要后悔啊。我说要赔他洗衣费,结果塞给他咖啡优惠券。换作是我,我也不依啊。我的行径和骗子没什么区别吧。 对不起啊…… 我在心底默默道歉,双颊烧热无比。 我出门晃dàng了一圈,无功而返。谁知,我刚下车,林暄妍的车也在我身边停下。 林暄妍摇下车窗:“对不起,我迟到了,我刚刚到,就见你上了公车,于是,我一路跟过来了。雪州,我们附近找个地方坐坐吧。” 我端详她。 “那边有茶座……” 她的妆容,一贯从容精致。 “不了。”我拒绝。 我不是警告过自己不要好奇么,怎么就这么禁不起诱惑。 我已筋疲力尽,实在再无闲力听她说故事。 不再与她虞衡,我转身就走。 “我们好过!我和川是一对!”身后响起林暄妍不甘的呐喊。 那又怎样?关我什么事! 我迈过大门,穿过长廊,刚踏上中庭,耳边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律照川冲我吼道:“你跑去哪了?” 我一抖:“……怎么了?” “谁准你一声不吭就随便乱跑的!” 我皱眉。 苏惟宁跑上来,拉住pào火燎天的律照川,再同我解释:“没事没事。你出门没有说,你又没手机,我们没法联系你,我们是担心你出什么意外。” 所以,他这是在担心我? 我震惊瞪眼前的人,心下有暖流松然经过。 “我不是小孩,不会走丢的。” 律照川还在气头上:“怎么不会!” 我:“……” 眼看又要星火燎原,苏惟宁连忙上前,推着我的肩往我屋子的方向走去:“走走,我们不理他,我们玩游戏去!” 在进屋之前,我扭头,见律照川依旧站在中庭,一脸怒意未平。 啊,他可真是个行走的zhàyào库! 正文 【019】意外 一进屋,苏惟宁就注意到墙上那面被律照川打碎的镜子。 “这镜子怎么了?” 镜子的伤疤似蜘蛛网遮蔽视线,它昭示着昨日的激烈的战局。 “律照川干的。”我没好气的回答。 “哦。”苏惟宁一听到律照川的名字,就什么也不问了。他凑近看了看,说,“你还是把它摘下来吧,我看到有玻璃芽突出来了,会伤到人的。” “我得先找个能修它的店。”这面墙镜子不大,实木框,框围雕着精致的花,看雕饰风格,还件难得的旧物,“我在爸爸的造办工作室见过形色的木制品,所以懂点,这面镜子价值应不菲。” 苏惟宁叹息:“律照川,总有‘惊人’之举……” 苏惟宁说得对,律照川总有惊人之举。晚餐时,律照川又一次让我领教了他的“惊人”之举:我喜欢的油焖大虾距离我有点远,律照川突然将大虾挪了个位置,将整盘大虾端到我面前。我吃惊瞪他的同时,他又“贴心”地为我空碗添上热汤…… 我惊慌失措。 彻底反思自己哪里做错。 一餐饭下来,我早已精疲力尽,瞄准时机,我匆忙逃出餐厅。 前脚刚迈出餐厅门,就听到律照川唤我声音:“牧雪州……” “啊!”我回头,见一个暗乎乎的身影朝我快速逼近。我觉得头皮一麻,脚下竟踏了空,我惊叫着,双手臂可怜兮兮地在空中挥舞了两下,整个身子不可遏止地朝后倾去…… 我马上就要跌个四脚朝天了,律照川及时伸出援手,他拉住我的手并用力一拉,我扑入他怀中。我伏在他胸前,肌ròu刹那收集,然后,浑身燥热起来。 耳边萦绕迭起的心跳声。 我的? 还是他的? 律照川咳嗽了两声。 我惊醒,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并接连后退好几步。我用手背贴脸,为自己降降温。 “谢谢。”我干涩道谢,暗自庆幸,入夜之后,这中庭shè灯昏黄。我看不起他脸上的表情,他也看不到我此刻的表情。 律照川沉默地向前两步,我则沉默着后退两步。他不耐,一把我拽定。 “昨天,我误会你了。对不起!”他突然柔声说道。 他这是,在道歉? 我瞪着他。 啊,好想挖耳朵。 我:“要不,你再说一遍。” 他沉默着,突然抬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呼吸再次绕上耳畔,我一凛,没等他说话,我如同被架在皮筋上的鸟,飞弹一丈远。 “好。我知道了。我原谅你了。我们和好如初。”我脱口而出。 “和好如初?”律照川扬眉。 “嗯!”喊完我又意识到,我和律照川在相识的最初,也并非是友善的。我们之间,“和好如初”这个词并不恰当。想到这一层,我搜罗着脑袋,想换个词,这时,听到缓缓说道:“好。就和好如初。” ? 律照川向我走前两步,用戏谑的口吻逼问,“你慌什么?” 此时,他整人从暗处走到院灯之下。绵长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我得以看清他眼底的兴味集结,愈发浓郁。 我结结巴巴:“我哪有。” 也不知道是哪里好笑,律照川居然垂头轻笑出声。 我一直知道他是好看的,只是从没想到,他也会有这般畅怀之时。笑的时候,眉眼温柔地弯着,与之前的冷漠对比强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竟看痴了。 “牧雪州,你在想什么?”他好笑地追上一句。 我猛甩头,让自己清醒。 我还在胡思乱想时,律照川丢下一句“晚安”,人瞬间飘远。 我捧住烧热的脸颊。 止不住暗叹:今夜,有诡! 我对镜仔细梳妆。将长发绑成马尾。 今日是我上班首日。我心情雀跃无比,忍不住轻轻哼起了歌。 高秘书站门口敲响我的房门,将一黑色的皮包递给我:“这是律先生送给雪州小姐的工作礼物。” 我恭敬捧过,好沉! 原来,律先生送给我不是皮包,而是皮包里装着的笔记本电脑。之前,律先生与我通话了,他还向我道歉,说不能回来为我庆祝,又鼓励我要好好工作。 我紧紧抱紧电脑。 高秘书又递了个盒子给我。我疑惑打开,里头是支钢笔。“这是我送的。”高秘书补充。 我又诧异又感动:“高秘书……” “不要用撒娇的语气喊我。” 高秘书的声音依然毫无波澜,如今分明柔和了许多。 我的心被填满感动,开心又幸福地去上班。 超出我意料的是,我的首份任务竟不是画画,而是去灵山拍摄植物素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灵山是附近的小山,由于地理位置佳,气候独特,栖息并孕育了许多珍贵的植物,是极为难得的植物保种中心。四季,喜好植物的人们会聚集一起,进山采风。本来,报名“初秋采风活动”的人是张济帆,偏偏,他今天要和花艺师许尘谈合作。 采风很想去,许尘很难约。 张济帆在两厢比较反复纠结后,终于决定自己留下来谈合作,并且,极具创意的,他让我去拍植物! “我?” 张济帆指点:“很简单的,你就跟紧队长,队长拍什么你就拍什么,准没错!” 就这样,张济帆任重道远式地拍着我的肩膀,将我送上了采风团队的大巴车。 一车植物爱好者哼着歌向灵山进发。我听着热切的歌声,打开一点车窗,山风夹裹绿树的清香,钻入车里。我感到了一阵惬意。我闭上眼,想稍睡一会儿,就在这时,车子突然抖如筛子,上下跳跃,车头失速前冲。一行人顿时惊声尖叫,司机猛打着方向盘,车子冲出正道,杀进林间,在跌跌撞撞好几下后,车子犹如深夜醉酒的大汉,顿然倾倒…… 在世界彻底倾倒前,我眼中冲入一片白光!似有只手探入我的胸膛,抓紧了我的心脏…… 我独自在在山上奋力攀爬着,听到水声如雷声轰隆,听到依稀求救声。我跑上前,发现一条宽阔的溪流,水流湍急,有人在水中挣扎呼命。我四下看,见岸边有棵大树,树旁有藤,我从树上拔下藤蔓丢入河中…… “抓住藤!” 我的尖叫冲破梦境,在现实里叫了出来。 周围没有水,此刻,我正躺在草地上。 我想起来了,我们车出事故了。不幸中的大幸,车没有彻底倾覆,车子冲上一坡道,借着坡道的劲,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队长招呼我们下车。 我刚踏上草地,就身子一软,歪靠一旁睡着了…… 耳朵最先苏醒,我听到无数哭泣与呻吟。紧跟耳朵后苏醒的是双眼,我看见队长正拿着棉签为我消dú,贴纱布止血…… 待神志完全清醒,看清事态。我庆幸张济帆加入的是一个经验十足的团队,在队长的指导下,求救与救援同时进行。谢天谢地,无人受重伤。由于全队只有队长一人能够处理伤者,我便主动提出协助清点人数,确定没人落下。 “可是,你也受伤了。” “我只是擦破前额。其他地方都好好的。”甩动胳膊,踢了踢腿。我不好意思说自己已经睡过一轮了。 队员情绪都很糟糕。是啊,一群人高高兴兴的出门,莫名其妙就在事故边缘游dàng了一回,还被抛在这荒郊野岭,与出门时的心境完全两级。有几个年纪小的队员,一下车就张口哇哇大哭。悲伤是种传染病,不一会儿,啜泣声竟连成一片。 幸有经验老道的队长在,在他老人家的坚实领导下,大家很快平复心情,开始有序组队领取任务或留下照顾伤员;或进林子捡柴火。 虽刚入秋,山里天黑得快,气温也比市里低,我们需要尽快生起火取暖,而且,火光可给救援队信号。 遵从队长的指示,天黑下来时,我们生起了篝火,大家围在暖源边,静静等待救援。 大家都拿电话报平安,我从旁看着,有点羡慕。队长走到我身边,将他的手机递给我:“你还没有报过平安吧。”。 我接过队长的手机,心下一片茫然。 我能打给谁? 想了想,我摁下了律家的座机号码。我听到重复的“嘟、嘟、嘟……”声,没人接。虽然明知道是这个结果,我依然有点失落。归还了手机,我重新在火堆前坐下,好冷,我环抱双膝,裹紧身上的衣服,困意一波波袭来…… 迷迷糊糊的,我睡着了。突然听到有人兴奋高喊:“看,车,有车来了!”我顿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我跟着人们站起,迎前,踮起脚尖探望。果然,见两束明亮的车灯,划破暗夜,直朝我们而来。 车子遽然停住,人群不约而同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因耀眼而朦胧光晕中。有人推门下车,朝我们走来。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完全不顾别人的询问,自顾自地找着。 我看着,突然发现,那人有点眼熟。 像,律照川……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我抬手揉眼,再看,那人已拨毕人群,笔直站在我面前了。一脸一丝不苟的冷酷脸,此刻看起来,却亲切得令人想流泪。 我心潮澎湃:“律照川……你怎么来了?”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将我弄得如此狼狈。” 没有安慰,他脱口而出的是一声质问。 我:“……” 我愣神的当口,他张开双臂,一把将我抱住了…… 正文 【020】转变 他张手将我拥在怀中,我因巨大震惊而化为僵木,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的怀抱为我抵住了冰冷的山风,温暖的身体的香气与剧烈汹涌的心脏搏动声将我包裹其中。一时间,我竟不敢确定眼前人是我认识的人:“律照川?你真的是律照川吗?不会是仿冒品吧……” 他撑开手臂,拧着眉,像检查物品一样将我翻着个检查,怒道:“你还敢受伤!都伤到哪儿了?” 我痴愣地凝视他。 从事故发生到现在,我很镇定,来回奔跑送yào。队长让我休息一会儿,我拒绝了。我一点都不觉得累。然而,此时此刻,那些被我藏匿在心底深处的恐慌与委屈瞬间汹涌而出,撞击着我的眼眶,企图寻找出路。 我突然发现,原来我是害怕的。 因为救援队的抵达,这荒野顿时点起无数瓦数极高的探灯,照得这片山野亮如白昼。在这片人工白昼里,队员们也彻底抛却忧烦,愈加积极自救、互救,先移动伤势较重的,轻伤者稍后。在专业人员的指导下,队员们有序登车离去,最后,剩下寥寥几人。 救援迅速进入尾声,灯源收走后,四野恢复原本夜色。我仰头,见一轮巨大的明月悬在空中。它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大而明亮。 如同一轮巨大梦。 我比“眼”观月。屏蔽四围后,月光似乎更显清朗。之前太过忙碌,没有注意到,今夜月色如此美。 “你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身旁响起律照川的声音。 “不知道。”我老实回答,“也许有意涵,只是它随着我的记忆消失了。” 我收回视线看身旁的人,他也微昂着头,定定看向天空。 月光下,他笔直赏月的姿态像副画。 “律少爷,你怎么会来的?”我终于找到时机问出缭绕在心中久久不散的问题。 律照川正色看我,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冲我丢来一样东西,我身手敏捷地将迎面而来的物品接在怀中。 我垂头看,是个巴掌大小的白色厚纸盒。我摇了摇,份量还不轻。 “这是什么?”我疑惑。 “你早上怎么那么早就出门……”他先是诘问的语气,突然顿住,冷淡道,“给你的,入职礼物。” “?” 我打开盒子,竟是手机。我小心将它从纸盒里抠出,刚握入手中,它就大叫着跳了起来。我手忙脚乱地划开划开接听键,举到耳边。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好好存着。从今往后,你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 电话里的人声与现实里的人声完美融合,连命令的口吻都准确抵达。 律照川在我对面面无表情的说。 我:“……谢谢。” “以后不准发生今天类似的情况!”他继续教育我。 “……好吧。” 这时,队长在远处喊我们:“律先生、雪州,我们也可以走了。” “哦!来啦!” 我答应着正要向队长跑去,律照川一把将我拽住:“你想去哪儿?你坐我的车!” 车灯打出的灯柱不断冲破并消融于浓浓夜色。我坐在副驾,双手不知要怎么摆。过了很久,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奇怪地揪安全带不撒手。我盯着正前方,脑海中不由地回放之前发生的情形。想着想着,觉得双颊烧热,我捧脸降温。 “牧雪州,失忆,是什么感觉?”律照川突然问我。 ? 我想了想,慢慢说:“我是牧雪州。我爸爸是牧如笙。我妈妈是林如茵。我家在鲤城双新街28号。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段话是我的功课,我每天醒来就背一遍。因为我需要反复确定,才知道自己是谁…… “我会说话,日常生活无虞,我只是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了与周围人的关系,刚从医院醒来时,感觉真安静啊,是脑袋一片空白的安静。我怕见人,每张面孔对我而言都是陌生的,即便是面对我的父母…… “一开始,我没办法控制这种恐慌。最后我发现,只有躲在庭院里,躲在浓密的树下,我才觉得自在。慢慢的,我就好了……” 不知不觉,我说了很多很多。律照川庄重地聆听着,他无声的陪伴令我感到了一些慰藉。 不过,我发现,我控制的这个话题,不可遏止地滑向沉重。 仔细说来,除了连绵的噩梦。我的失忆生活并无难捱之处,在修养期间,我还闹了不少笑话,每件都可拎出逗人一乐 “我每天抱着相册认人。识别人脸好难啊,我怎么都记不住。有天,有人来访,我一看他的脸,心中一喜,因为我居然知道他是谁!我第一次,把照片上的人给认出来!我特别高兴地招待了他,还故作熟稔地与对方聊天,期间,对方一脸尴尬。他走后,我把笔记本拿出来看,才知道自己将人家的名字背反了,他的全名是林统范……哈哈哈哈……” “牧雪州……” “嗯?”我哈欠连连。 “你不用强迫自己说话。” 呃,被他看穿了。 “那我睡一下……”如此我便不再客气,歪靠椅背,闭上眼睛。 疲累感顿时爬上我的肩胛。在陷入沉眠之前,我恍恍惚惚想到,刚才律照川的声音有些不对,听上去,有些哀伤。 我的故事,有这么惨吗?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在浮动的暖光中睁眼,车子已行驶在城市的街道之上,路灯飞速后侧,像是列队整齐的游鱼。我摇下一点窗,用指尖追风。然后,我看到了在一片暗路里,唯独它明亮的花店。 “看!那是我工作花店!”我喃喃自言自语道,“我得和老板报告一声吧?只是这么晚了,他人还在不在店里……” 律照川将车在路边缓缓停下。 “去吧。”他说。 我卸了安全带跑过去,推开店门而入,铃铛声清脆响起。休息区内,张济帆正背对着店门而坐,闻声转头。 “老板,我回来了。”我说。 张济帆从沙发上弹起,他惊呼着向我而来,给了我一个畅快的大拥抱。 呃…… “牧雪州,你可吓死我了。”他松开我,指着我的额问,“……没事吧?” 我挠头:“就破了点皮。老板对不起,没能完成任务……” “还管什么任务啊,那个不重要!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就活不了了。” 我之前并不觉得他话术如此夸张。 我尴尬:“没那么严重!” 这时,我见沙发上有人缓缓站起。 我突然意识到,花店这么晚未收,是因为张济帆有客人。 我立刻挽救道:“老板,我先走了。” 张济帆还未及回复,那位客人已穿过林林花材,走到我们面前。 我抬眼看他,愣住了。 张济帆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之前泼了人家一身洒咖啡的那位。 “这位是花艺大师,许尘。”张济帆为我介绍。 原来他就是许尘! 这个名字我很熟,我从张济帆口中听过无数次。 许尘,本圈最具盛名的花艺大师,其作品屡获国际大奖。张济帆极其倾慕他的才华,想邀请许尘来店里客座。为此,张济帆数度拜访许尘的工作室,可是许尘都婉拒了。 我没想到,这位传闻中的许大师,如此年轻。 更没想到…… 许尘目光紧紧锁着我,这目光,似凝结着千言万语,又空洞无辜。我心随之猛烈一撞。他犹豫,最后似想确定什么似得,小心翼翼:“你是”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朝着许尘猛一鞠躬。 张济帆被我突来这招给惊住,小心探问:“你们……认识?” 我立刻凑前,低声解释:“不认识。之前,我不小心将咖啡洒人家新衣上,说好要赔干洗费,结果我没钱,就拿咖啡优惠券抵……他好像很生气。” 张济帆一脸不可置信,压低声量:“雪州你真是……太有创意了!” 我听得出,他原话似乎不是这个…… “许老师,她是我们家的专属chā画师。”张济帆立即上前一步,“小牧啊,今儿个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后头这句是对我说的。 “好的老板。再见老板。” 我再次向许尘点头致歉,推门跑出。 希望,我犯下的事儿别搅黄了张济帆的事才好! 我跑出店,见律照川的车依旧停在街边。他端坐车内,见我出门,他侧身为我开了车门。 “我以为你先走了呢。”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律照川不快地斜了我一眼:“我看上去就那么不懂事?” “不是,花店离家很近嘛,平常我都是用走的。” “那是平常。”他冷酷地说。 我不由地笑了。 看来,这是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风格。 “谢谢。” 我郑重说道。 语言在此刻如此苍白,无法准确道明我心中的感激。反复斟酌之后,我依然只能说一句谢谢。 回到律家,我们互道晚安,各自回自己卧室。用暖水冲浴之后,我躺入松软的大床。闻着被子的香气,我感到一阵心满意足。 我倦极了,我隐约觉得,我和律照川之间,有了些微变化,但变化从何处开始的,我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迷迷糊糊中,我还想起,我问律照川“他怎么会来”,他没有正面回答。 正文 【021】许尘 由于第一本画册销售成绩很好,张济帆开始筹划制作第二本画册。而我因有前作的经验,被张济帆升为项目组副组长。我的时间立刻被排得满满的。 连续忙碌几周后,我终于收获一日休假。得了空,我连忙将镜子送去修理。经验老道的老师傅小心翼翼将镜子后座拆开,将碎裂的玻璃渣取出,然后用毛茸茸的圆球轻扫木框上的灰尘。待裁好新镜面准备往回安装时,老师傅突然叹道:“这件可是好东西。” 我连连点头。 他将木镜框旋转着圈观察,解释道:“以前的家什,都有那么几件是带机关的,藏点小物件的。好比这面镜子,它也是个带机关的!” 老师傅说着,拿起一小针轻轻一挑。果然有个小门弹开,门后藏匿一方正空间。我大惊奇,不由得鼓起掌。 我探头瞅一眼:“里头有东西。” 老师傅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是一张泛黄的纸。他小心展开,叹到:“哟,这东西也是老物件了!” 说着,老师傅将纸张jiāo给我,我小心托着双手去接,好奇地捧到眼跟前看,这张被珍重收藏的纸,不是借条、不是存折单,而是一张出生证明。它被收藏的很好。虽然,时间已过去很久,蓝色的墨水字微微晕开,但字迹是清晰的。 出生证明:姓名,牧雪州;血型,O…… 我的出生证明?! O型? “牧雪州,你在发什么呆!” 小叶屈起两指大力敲击我的桌面,将我从思绪的深潭中震出,我定神回望她,她眉头一紧,不满道:“牧雪州,你这两天怎么回事,老是心不在焉的,你别仗着老板做你后盾就想偷懒!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办完了吗?” 我努力回想,实在想不起她jiāo待了我什么:“对不起……你想让我做什么?” 小叶调整气息,她忍着怒气:“我让你把教学用的那点花材送到教室去,你准备拖拖拉拉到何年何月?你把你的魂藏哪个角落休息了?” 我循着她的指尖看去,她说的“那点花材”是足足三大桶的马蹄莲! “就我一个人搬吗?” 她眉头一挑:“怎么?有意见?” “没有!”我说。 花店二层就是花艺教室,以往都是闲置状态。从上周起,它一改往貌,日日人潮拥挤。 因为许尘来了。 许尘突然答应了张济帆提出的合作来店里客座,张济帆可真是高兴坏了。签约那天,张济帆铺了红地毯、摆上香槟塔,让所有店员列队欢迎许尘的到来。我也挤在长列中。 许尘一下车,便受到我们这群人形态夸张的热切欢迎。他微微一怔,他分明是不适这种场面,虽有惊讶,却好教养很好的接受。他与每一位店员颔首道谢。直到,他突然驻足我面前…… “……你好吗?”他对我说。 呃?! 突然被这巨大的光源所关照,在场所有人都将炽烈的目光捐赠于我。我毫无灵魂地“呵呵”傻笑,并感到燥热不安,挥汗如雨。 许尘似乎未察周围有异,执意向我伸出了手:“从今往后,还得请你多多指教。” 我目光呆滞看眼前人,这时,小叶用手肘顶我的后背,我好像被钉子重重一扎,恍然醒悟,我回握住他的手:“不敢不敢。” 他点点头,这举步才往里走。我目送他的背影入内。我觉得,他虽是笑着,却并不高兴。 “雪州,你和许尘认识的啊?怎么认识的?”许尘走后,有店员惊诧问我。 呵呵,靠泼了一杯咖啡认识的。 “不算认识啦,就是以前见过一次。” 许尘答应来店客座,张济帆高兴坏了,立即命我以许尘的外貌为模板,画一张“忧郁的王子”的概念海报用于宣传许尘的花艺课程。 “许尘被誉为花艺界的忧郁小王子,你要抓住他的特质,极大发挥他的特色!”张济帆这样jiāo待我。 于是,在浏览了许尘的无数照片、涂涂抹抹好多版本之后,我终于jiāo稿了。画中的许尘,阖眼躺在花丛中,看上去,悠然惬意。张济帆很满意,郑重地捧着画稿亲自送件下厂印刷并监督。许尘的课程发布后,立刻有学员前来报名,现场名额瞬间销售一空。没抢上课程的,张济帆则向她们兜售“睡王子”海报,于是,海报也被抢光了。 我惊叹不止。 许尘的花艺课是在下午,我们则需在中午就将课程所需花材备好。 今日,准备花材的任务就jiāo给我了。 我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可以将整桶的马蹄莲搬到楼上。于是,我将花朵们拆成更小的几份,一份一份抱上楼,然后再来移动空桶。如此一趟趟的搬运,楼上楼下跑了数十回,全身经过汗水的彻底的洗礼,花一个小时,我终于将花材全搬进了教室! “哎呦,真是老咯。”我抱着花桶喘息如狗。我深知,自己实在太疏于运动,才搬了三桶马蹄莲,就眼歪嘴斜,双脚乏力,惨状倍出。 这时,一方手绢轻轻覆上我的额头,温柔为我擦去汗水。 我抬眼,花丛之上,许尘温柔注视着我。 我大惊,直接摔坐于地:“许先生!” 我有些反应过度,他面露一丝尴尬,很快他就平复表情,站起身看着一室花材:“辛苦你了。” “工作职责,不敢说苦。”我连忙松开花桶,站了起来。 “你……”他似乎还想对我说什么。 “牧雪州!”楼下的小叶扯着嗓子喊我,“牧雪州!你又躲哪里去了!” “来了!来了!”我答应着,飞速下楼。下完最后一级阶梯,我似有感应地抬头,见许尘站在二楼,扶着栏杆,无声看我。我立即垂下眼睑,加快脚步。 不知怎么地,我总是莫名地觉得他的目光哀切入骨,令我难以招架。 首版海报已销售一空,张济帆让我尽快画出第二版“睡王子”海报。我告饶:“老板,你发挥一下人道精神,让我歇歇好不好啊。” “一万元奖金要不要?” 我立刻直起后背:“我一点都不累,我还能画第三版、第四版!” 张济帆满意点头。 他给我一盒牛nǎi,说是犒劳我。我接过,发现是空的!我吃惊瞪他,张济帆竟然递给一个纸盒!他看着我一脸懵样哈哈大笑:“本来是要给你的,我忍不住,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我:“……” “相信我,奖金的事我不会食言的。”张济帆大笑着离开。 我愣了愣。不由地笑了。 周围已熄了灯,独留我这一角还明亮。我尚未找到二版海报的设计方案,只能对着电脑,狂揪头发。 我的电脑屏幕上,许尘正温柔微笑。我注意到,他笑时,眼眸平淡收敛,唇角上扬的幅度不高。按理说,这样的笑容会容易让人觉得不够真诚。许尘的特别之处在于,他是圆眸,即便笑得不热烈,也不显锐利。反而有种邻家哥哥的亲切。 我盯着他的照片久了,心中升腾奇异的感觉。莫名的,觉得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蓦地,我想到了什么。 我从怀里掏出项链,打开盖子。将相片盒徐徐上抬,将我项链里的少年的照片与电脑屏幕上的人做对比。 他们,都有双圆圆的大眼睛…… 如火蓦然烧断线头,如风筝挣脱而去。 我心惊跳如擂鼓。 “不是吧,能有这么巧的事?” “你还没下班吗?”静谧的办公室突然响起人声。我猛地拍合项链,塞回衣内。抬眸,见许尘正站在不远处。 “这就走。”我合上电脑,手忙脚乱收拾桌面上的其他东西。许尘没有走,静静立于原地。出于礼貌,我寒暄道,“许先生怎么也这么晚?” “我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静默了许久,许尘突然这样说。 所谓的“耽误一点时间”竟是让我陪他吃晚饭。“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就不想吃了。”他解释。就这样,我跟着许尘进了一家专卖鸭血粉丝的小餐厅。点单之后,两碗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汤很快被端了上来。许尘抽筷,将浮在汤上的香菜一一挑出。然后将挑好香菜的其中一碗端给我:“吃吧,我挑干净了。” “许先生是把我当谁在照顾了吗?”我看着那碗汤,直接问道。 许尘蓦然一僵,他缓缓抬眼看我。 我继续:“我没有说我不吃香菜呀。” “你现在吃了么,对不起,我应该事先问一声的……”许尘语无lún次。 “果然。”我说,“不,我依然不吃。我问的是,你认识我对么?” 许尘面露犹豫。 “许先生是不是认识林暄妍?是林暄妍让你来的吗?”我问。 这是我今夜的突然奇想,也是推导的答案。 如果,许尘真的认识我。如果,他的出现是有人刻意安排,精心布局。 那么,那个隐藏在幕后策划人,最有可能是林暄妍。因为,林暄妍明确指定要在“花路”见我,而“花路”正是许尘工作的地方。或许,当时,林暄妍早已抵达“花路”,但是她并不出面,而是躲在某处,偷偷观察我是否走了她设下的棋局…… 对面的许尘也是惊愕非常:“林暄妍?你为什么会提她?” 正文 【022】夜聊 许尘支吾:“我不知道……” 后来,许尘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因为,店门外,有辆车伴随着刺耳的噪音急刹在店门口。我看到律照川推门下车又重甩车门,他的目光穿过玻璃店门紧锁着我,气势汹汹的直奔我们而来。 我惊骇忘言。 律照川在我们面前站定,瞥了一眼许尘,皮笑ròu不笑地对着我说:“好巧啊。” 这是巧么? “律照川?” 许尘看清来人是谁,蓦然起立,他难掩震惊。 律照川则轻松一片:“许尘,好久不见。” 原来,他们认识…… 许尘犹豫,迟疑:“你” 律照川“热情”地同许尘招呼,悠然在我身侧入座,抬手揽住我的肩膀:“许尘,我得为你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姐、姐。” 姐姐?! 我如遭雷击。 律照川何曾如此……有礼貌? 姐姐?!这分明是他最厌恶的称呼,况且,他还怀疑我是律先生的私生女的情况下……不,不对…… 许尘泠泠看着律照川,缓缓落座。 律照川温柔拍我的肩膀,嘴角上扬,眼底却毫无暖意说:“牧雪州,你自己来说,你是不是我姐?” 律照川面上的那只手温和亲昵,藏在桌肚下的那只手则充满威胁地捏着我的四指。 我定定看他。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yào。 见我不答。 他藏下桌下的手瞬间加了力道。我忍不住疼,低呼出声。 许尘立刻伸手抓住了律照川的胳膊,律照川反将他的手抓住。 同个瞬间,我也从椅子上弹起,后背抵住墙。 两人互视对方,他们之间似乎有列开往寒冬的火车,带着森冷的寒意,凌冽飞驰。 突然,律照川轻松一笑,拍了拍许尘的手:“老同学,别紧张,今天时间有些晚,我们就不叙旧了。你早点回家,好好陪陪未婚妻。都要结婚的人了,老在外面晃不好。” 许尘脸色顿时一沉,呆立原地。 律照川张手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出墙壁,我对许尘说了句抱歉,就被律照川律照川扯出店门外。 他力气很大,且丝毫不容我抵抗。 他将我拉到车前,打开车门后将我的头往下一摁,如同塞一个包裹般将我填入座位。我回头我望向店内,许尘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似被抽走了魂般,他微微佝偻身子,看上去,竟有些可怜。 律照川则捧着手机,飞快编辑了一条信息,点发送键后,他将手机粗暴地丢在车前,这才发动车子。 在他的手机屏幕彻底熄灭前,我瞥见了他信息接收对象的名字。是许尘。 律照川将油门踩得很深,车子在路上飞驰如虹。 这一路,律照川都沉着脸,我也没有说话。 我将手探入口袋。指尖摸到了柔软的纸张的一角。是我在镜子里找到的《出生证明》,我想拿出它来给律照川看看。然而,我有资格与他谈论这个话题吗?而且,它是主人应该是律先生,没有长辈的允许,我可以将它大咧咧地摆出讨论吗?万一,这背后的故事是我无力承担的…… 我不知道正确答案。 我思考着,犹豫着。 “实在看不了你这般yù言又止,退缩犹豫的样子,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能痛痛快快说出来吗?”律照川不耐烦道。 “没有!”我飞速说,完了,我还强调,“我没想说什么。” “没有?”听罢我的回复,律照川反而扬高尾音,“牧雪州,你就不好奇我和许尘是什么关系?也不关心我为何突然开口叫你姐姐?” “你应该有你的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由。” 律照川冷哼一声:“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与世无争’呐。” 我听得出他话里的讽刺。 “那么,我问你就会告诉我么?”我反问。 “不!”他的回答利落干脆。 “所以,我何必要问。” “好个‘何必要问’,呵呵,没错了,这就是你处世哲学,我怎么忘了呢。”律照川冷笑两声。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因他嘲讽刻薄的语气而感到不快。 “意思是,且不管我说还是不说,你从来不问才是重点!上次林暄妍那事也是,真没意思!” 即便我气恼他的犀利,但此刻我无从反驳。在我内心深处承认他说的每一句话。 我确实,不会问。我也问不出口。 去年秋天,纪叔家的桔园大丰收,他邀我去桔园采摘。据说,那桔园历经百年保种培育,果实饱满甘甜,远近驰名。我对漫山遍野挂着小红灯笼的景色怀揣惊奇与浪漫的想象,于是欣然前往。百年桔园幽深且浓密,我既好奇又兴奋,如飞鸟穿梭园中……也就在那园中,我撞见采桔人在闲聊八卦,不巧的是,她们聊的八卦的主人公,是我。当时,浓密树林遮挡我的身影,她们未发现,她们谈论的对象此刻就在现场。其中一个尖尖女声诡秘轻笑:“你们知道阿笙家那姑娘么?”另一个声音这样回答:“知道啊,见过几次,眼睛大大皮肤白白的,很漂亮的。可惜落水烧坏了脑袋,傻啦。”那个挑起话题的人嘿嘿一笑:“傻的可不是她,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可别往外说啊,阿笙家那个姑娘啊……”才听到这,我便觉得浑身发冷,手脚冰凉,我转身疾跑,远离那些闲言碎语。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的我分明是落荒而逃。若当时,听完了全部,至少,那些萦绕在我脑中的省略号如今应全是句号吧…… 可惜,现实的我根本没敢探究真相。 懦弱与逃避累积成了今日之我虽有好奇却更为胆怯,在遇到危险之前先避开危险之地,说好听了,是明哲保身,其实就是行事瞻前顾后、左右盱衡。 而我,从未向今日这般,将自己的懦弱看得如此彻底…… 一道惊雷声从我们头上滚过。浓密乌云瞬间盖顶,遮蔽前路。转瞬间,天空下起暴雨。车道瞬时被雨水覆没。 茫茫雨路,不知何处是尽头,是否有尽头…… 半夜,我被惊雷zhà醒。喉咙如同火球滚过,我口干舌燥,连吞咽都变得无比艰难。屋内没有饮用水,我便挣扎出门,去厨房找水喝。 穿过冰冷雨幕,我跑入厨房。没想到,深夜的厨房竟灯火通明。 我看到,律照川正独自坐在桌前,利落拧开白色yào罐,从中倒出一大把的yào,全拍入口中……我惊叫着扑上去,发狠捶打他的后背,突来的攻击令他触不及防,口中的yào片如数吐出。律照川扶着桌角咳嗽不止。 我怕他故技重施,一把将桌上的yào罐抓在手上藏在身后,又抓过他的水杯,一仰头,将他杯子里的水全部饮尽。 灌完水,我喘着气问:“律照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竟让你想不开?” 过了许久,律照川终于调适好呼吸,这才回复我说:“谁说我想不开了,我只是想睡觉……你把yào给我。” 我将手藏在身后:“是yào三分dú,你不是说你不吃了么……” “我死不了!这点剂量对我来说是小意思。” 我惊悚摇头。 若不是亲眼见,我怎能想象得出,有如此触目惊心的吃yào场面。 他看我态度坚决,泄气道:“算了,我不要了,送你了。” 他话是这样说,但手却没有收回去。掌心依旧冲着我,我捏着yào罐默默后退。 他突然倾身上前,拽住我的胳膊,用柔软的声音说道:“牧雪州,我刚吃了yào,走不了了,你陪我坐一下吧。” 他盯着我,瞳光深深。 平时,我见他如鼠遇猫,能躲就躲。可此刻,不知怎么地,我竟乖乖在他身侧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他不说话。 我则沉默。 就这样默默坐了好一会。 我问:“你为什么会失眠?” 实在觉得有些尴尬,我随便找了个话题。 他沉思:“是啊,为什么会失眠呢?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思念?” “医生怎么说?” “你知道吗?人这种东西可真是奇怪了,除了我,还有所谓的本我、真我。日常生活里的我和潜意识里的我其实是两个人。人需要彻底打开自己的内心才能看到里头藏着的真正我的我。” 律照川突然开始心理学课堂。 “我以前有个死对头,刚认识他那天就和他打了一架。这是个疯子,人人避之不及的事,他敢往前冲,真是天真至极!但真要说他天真,他又将世上的苟且看得十分清楚。别人都说他为人淡漠无情,我看也是,认识那么久,永远都是疏远客气,不冷不热的模样。但他有时又冲劲为人出头的时候。羞辱他、对付他,他也恼也怒,却仍故我,不该做的事他做得可开心了,不该得罪的人他一个都不落下的得罪了,简直就是颗顽石!对他好对他歹,他都是老样子,永远煨不熟!所以,我很讨厌他!……后来,他消失了,彻底从我的生活消失了。我这才发现,我的讨厌,似乎并不等于厌恶。就像酒,明知多饮有害,却不由自主想喝。明知道,靠他太近就会被他的冷焰灼伤,却忍不住去靠近……你明白那种感觉吗?” 我摇摇头。 我非但听得稀里糊涂,且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我说了这么一大段,你都不发表一下‘听后感言’吗?”律照川问我。 我迟疑,又下定决心:“你刚才说的人是人字旁的他,还是女字旁的她?” 律照川一愣,然后不可遏制地哈哈大笑起来。 正文 【023】触碰记忆 律照川笑够了,蓦然冷了表情,严正说道:“离许尘远点。” 我惊诧瞪他。此人变脸堪比翻书,不足信。 “我知道他在你们花店客座。他可是要结婚的人了。”他意有所指地强调。 “你在暗示什么!”我顿时非常生气。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了,令他对我如此警惕?他竟觉得我会对仅见过几次面的人有不良企图?又或者,他根本就认为我是个极易屈从美色的、意志不坚定的、毫无底线的道德败丧者! 我正色:“律照川,你得为你说的话向我道歉!” 谁知,他看着我气急败坏的模样竟引得他“噗嗤”笑出声。“我说什么了?”他厚着脸皮反问我。毫无预警地,他抬手向我,拇指轻抚上我的双眉间,似乎要推开什么。因他的动作我才发现,自己的眉头是紧紧皱着的。 我举手将他的手狠狠拍下来。 他也不恼,停了一会儿又说:“我这是为你好。” “如果我不答应呢。”我铁齿反抗。 “那我就拧断你的脖子!”他面色一沉,冷声警告的同时还不忘搭配手势。 我没出息身子一歪,立刻扶住自己的脖子:“你太血腥了!” “知道怕就好,好好记住我说的话!”他满意一笑,如同狩猎成功的猎豹,迈着餮足的步伐悠然离去。 “喂,你的水杯子不收拾么!”我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小叶用鞋尖狠踢了一下那桶小向日葵,不善的噪音yù撕裂我的耳膜:“这花怎么还在这里,牧雪州,你把它送到二楼教室去!” 我从电脑屏幕前收回视线,看她:“小叶,今天是你值日。” 因为搬运花材的工作已成为我们的固定项目,所以张济帆就实行值日制度,写了排班表。今日的值日是小叶。 “我还要核对表格呢。你又没事,跑一趟又能怎么样。就拎到楼上去而已,多大事啊,就这么多意见……” 无数短句绵绵不绝地从小叶口中飞出。我顿时无比后悔打开她的话匣子。 我想了想,弯身抱起花桶,上了二楼。 将花桶摆在教室门口,我转身回去。经过教室的落地窗,我往里头瞧了一眼,见许尘正站在教室中央授课,学员们托着腮,一脸向往地凝视他。一段讲完后,他招呼大家动手。那群女学生立即涌向他,个个如狼似虎将他围猎当中,而许尘一直温和微笑着,耐心十足地一一指点。 这人,外貌与态度一样干净迷人。这种人,怎么可能不是明星导师嘛!我感叹。 我站窗外观看了好一会儿,室内的许尘发现了偷窥者,他立刻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推门,向我而来。看样子,他似乎有jiāo待。但我等了片刻,他都未开腔,我渐觉有异,咳嗽两声,率先打破尴尬,我指着教室内一件已经完成的作品问:“许先生,桌子最中央的是您的作品么?” 许尘点头。 “果然是大师级别的作品,出类拔萃、意境非凡。”我毫无灵魂地堆砌着辞藻。 许尘热心:“对花艺有兴趣,我可以教你。” “不不,我挺笨的,学不会。”我连连摆手。 或许是嫌弃老师出来太久,教室里的女学员统统涌到窗前,节奏一致地敲着玻璃,齐声喊他:“许老师、许老师!” 我逮到机会:“那我先下去了。”说完,我一溜烟下了楼。速度快到连自己都惊讶。 我为什么反应这么大?难不成,是律照川那不可理喻的恐吓对我起作用了! 我坐回电脑前,重新投入工作。才消停了一小会儿,小叶又来了。 “牧雪州,刚才的花送错了,你把刚才那桶小向日葵要回来,换这桶鸢尾上去!” 我松了手中的笔,推桌站起:“小叶,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小叶顿时zhà了:“牧雪州,你怎么说话的,我怎么你了。不就是让你搬桶花么!” “我不愿意了。”我直接说。 她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这是要打架吗?我也没准备示弱方案,丢笔在桌,也挽起袖子。 “你挽起袖子做什么!”小叶蓦然提高了声量。 我:“你想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这时,花店门上的铃铛被轰然撞响,打断我和小叶之间的剑拔弩张,我们俩齐齐侧目律照川逆着光、应着铃声突然出现在花店门口。浅色风衣挂在臂弯上,他扬着眉,大步流星朝我们而来…… 他惬意自得得迈入工作区,径直走到我面前。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仰脸看他:“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有没有把我的警告当耳畔风。”他微微笑着,声音和笑容一样柔和。他人在外头,便收敛了张牙舞爪的轻狂态度,居然透着股沉稳大气。 可惜,全盘假象。 我小声提醒:“这里是办公区,顾客得在外面。” 律照川嗤笑:“这里的老板,我比你熟多了。” 他看了眼地上的鸢尾花桶,目光从小叶脸色扫过,然后定格看我:“你们在聊怎什么?” 还没有等我回答。小叶已经将花桶抱起:“我去送花!”话音刚落,她抱着花桶蹬蹬蹬上楼去了。 看着小叶的背影,我惋惜:“本来可以趁次机会确定地位的,这下可好,她更认定我是降落伞了……” 律照川不屑撇嘴:“世界上有你这么没用的降落伞吗?” 律照川果然是熟客,他楼上楼下完完整整溜达一圈后才走人。律照川走后,小叶悄悄凑到我的身边:“他是你男朋友啊?” “谁?”问出口的同时也立刻反应过来了,“不是!” “你们关系看上去很好,你们会聊工作上的事情吗?” “我为什么要和他聊工作上的事?” “呃,没什么。”小叶尴尬笑笑,不再多言。我猜想,她应有了些井绳效应。 折腾了好几日,终于把张济帆要求的二版海报做出来了。张济帆“欣赏”了好久,最后叹道:“真好,一定畅销!可惜暂时用不到了。” 顿觉胸腔里有股热流要喷涌而出。 “老板,你对得起我熬的几个日夜么?对得起我这双凝结鲜血的双眼吗?为、什、么!” “是许尘要准备婚礼,上课的事情得往后延一延。这属于不可抗力,不能怪我哦。” “许尘要结婚了!哪个少女这么有福气!她一定美若天仙!”小叶对边角八卦极其感兴趣。 “美不美我可不知道,我听说两人年少时就是恋人了,多年长跑终于修成正果!明天许尘就不来了,所以不用准备教学花材了。” 小叶一脸遗憾。 而我关心的则是“老板,我的奖金?还算数吗?” “算、算、算!” “那,我是不是还可以补休息几天?” “可以、可以!”对于我的要求,张济帆全数答应。 张济帆好奇:“你好像很缺钱?” “是啊,我有欠债嘛。” 我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将律照川的模型给弄坏的事情。“我知道,那些模型售价都很高,而且,可能有限量款在里头……” 我话未完,张济帆直接打算我的话:“牧雪州,你糊涂啦。” “嗯?” “律照川会缺那点钱吗?再说,你又不是故意的。你知不知道,就连……这是你辛苦所得,凭什么给他,不要给他!” “一码归一码呀。”我说。 我利落收拾好东西下班,出门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许尘。他正站在距离我前方不远处的公车站台上候车。 他仰着头看天。 我依他的姿势也仰头,见夕光晕染天边,四角的云朵都沾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了五色,缤纷漾满眼帘,美得动人心魄。近乎出于本能,我抬手在胸前搭塔,拇指与食指成圈,再举圈到眼前,透眼看着醉人的夕色。而就在此时,我见前面的许尘也突然举手,做了与我一模一样的动作…… 犹如冷水迎面拍击,我大惊失色。 许尘做的是“眼”?只有我会做的“眼”……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我默默向他靠近。想看清楚,他做的姿势是不是真的和我的一样。 恰时,一辆公车抵站。许尘上了车,车门迅速合上并发动。 我本能地追逐着车跑了起来。透过车窗,我看见许尘穿过几人,最后站定在车腹,他抓好圆环,望向窗外,然后,他看到我了,一脸震惊。我看他冲向车门,太迟了,车子速度蓦然加快。 我见他双唇动了动,似乎喊了句什么。 我们相隔那么远,还隔着车玻璃,我什么都听不到。 最后,他的目光追着我,我则目送着他和他的公车轰隆向前驶去,消失在街道拐角…… 我掏出项链,掀开盖子,久久观察照片里的少年,那个因为做塔眼姿势,脸被遮去一半的少年。 难道,他,是许尘…… 似如突遭掐喉,我张着口,双颊烧热不止,空气却无法送入胸腔。几秒后,空气猛然扑进,我扶着一旁的景观树狂咳不止。 我似乎,触碰到了记忆…… 正文 【024】来信 我知道,这是梦。 似乎是清晨,我独自走在有浓雾的小树林中,我要去赴约,有人在小树林里等我,见到那人背影时,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情是雀跃的。即便是在梦中,我仍能清晰感知,那个是我喜欢的人! 像在吟唱着一首温柔的歌,整个心脏是被温热的暖流所包围着。 我脚步轻快地跑了过去,张手环住他的腰。 他过转身。 是许尘的脸。 紧接着,我发现,自己并不是拥抱的他的人。而是站在远处、偷偷看着他和他的恋人拥抱的第三者。 原来,我喜欢的人,喜欢的不是我…… 意识到这点的同时,巨大的伤心与失落感顿时兜头盖来。 我猛地睁开了眼! 微弱的光漫入眼底,我清醒了。但是心头那点yù哭无泪的失落感却没有及时随梦退散。我问自己,我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我张手抓喉,口舌干燥如点了火,而汗水早已浸透了我的睡衣。 我抓过手机摁亮屏幕:此刻,凌晨三点。 我生病了。那天下班,回到律家后,我就生病了。 即便此刻努力回想,我依然记不得当中之细节,我自己是如何回的律家,又是如何钻入庭院深处,最后躺在树下睡着了…… 我只记得我醒来的时候周围是暗的,我一个人孤零零躺在树下,泥土潮湿,夜风冰冷,我缩着身体瑟瑟发抖。我清醒之后立刻回了屋,看到律照川正在我屋的起居室里打电话,顶着满脸怒容,也不知道谁又得罪他了。见到我,他问“你去哪里了?”我当时也没有力气解释更多,简单回了句“我在庭院里待了会儿”,扭头进了卧室,扯了被子躺下就彻底睡过去了。 正当换季,入夜天气已变冰凉。我露天而眠,进屋就觉得全身发烫。 猛打了个喷嚏,开启了新一轮的感冒。 虽有吃yào,但寒气早已浸入身体,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便向张济帆申请了调休。没想到,之前存下的假期,全用在了这里。 我心知肚明,自己的病源来自何方…… 今夜无月,当庭院的灯彻夜通明。柔光映亮窗户,使得凌晨三点的夜显得不那么鬼魅。我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只能瞪着眼数窗上树影叶子有几片。心想,距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索xìng拧开了灯,走出卧室。 起居室的书桌上堆着一叠信。不知道何时放在桌上的。我走了过去,捧它们起来翻看。都是广告。有封银行寄来的信,之前,我试着申请了一张信用卡,现在收到了银行的回执。还有一些购物手册。我的“信”变多了,却没有爸爸寄来的。我有些失落。 这时,我发现,成堆的信件里,有一封信比较特别。没有写地址,没有贴邮票,雪白信封之上只有“牧雪州”三个字。放在手中掂了掂,发现它又厚又沉。 我拖开椅子,在桌前坐了下来。 手与脚如同经过长时间的在高浓度的酸xìng溶液中的浸泡,此时已完全酸软麻痹,使不上力气,握着剪刀的手在空落的衣袖下微微发抖。为了拆开这封信,我颇费了一番功夫。 小心抽出里头的东西,原来,是一封手写信。真是难得,我还真没有收到除了爸爸以外的人寄来的信。寄信人似乎有很多话,洋洋洒洒写了五张信纸。在阅读信件之前,我先翻到最后看了署名者辛、晓。 辛晓?我不认识啊…… 辛晓星! 会是她吗…… 自从上次我去医院看她却扑了个空后,她就彻底从我们的生活里消失了。,就连“星小姐”这个称呼,似乎已成为律家新禁忌。 她去哪儿了?身体好些了吗?我不知道。我问过,却没人敢说,我也不便再探听。 律照川和辛晓星是什么关系? 高秘书、罗阿姨、晴晴她们都认识星小姐,正视她存在,视她为尊贵的客人还差一年就毕业的辛晓星突然私自办理了休学手续,在检查不出任何病灶的情况下却经常往返医院,律照川在什么都知道的情况下,依然让家里熬煮鸡汤送去…… 尊贵的客人,说“消失”就“消失”,她们却一点都不惊讶不好奇,都觉得特别正常。罗姨是放下挑担似地松了口气。 我想,不说是因为心照不宣。 辛晓星是律照川用金屋藏起的那个“娇”,是律照川所豢养的美丽而又任xìng的宠物。 只是,她为何要写信给我? 我在连绵的疑惑中展开了信件。在信件的第一句,我就看到了答案。信件正文的首句即是“不要爱上律照川。” “不要爱上律照川。 雪州。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首先,我要谢谢你,谢谢你不计前嫌,在我被彻底抛弃后,还愿意来医院看我。 该如何和你说明这一切呢,我想了很久很久…… 还记得,徐志摩有句流传很远的话:“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访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我也曾以为,我是这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因为,小说《长腿叔叔》里的发生的美好奇迹同样发生在我身上了!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靠着资助上完高中。高中毕业那年,我成年了,没办法继续用孤儿院的资金,我正发愁下一年的学费在哪里、在寻求社会资助时,有位善心人出现了,他全额负担起我的学费、生活费…… 是的,这位善心人就是律照川。 我们认识了。 他对我很好。不,不仅仅是好。他包容我的任xìng,将我宠得无法无天。我有求,他必应。而他,却对我无所求。 我误以为,我遇到的是爱情。然而,现实是冷冷扇在脸上的巴掌。 有天,我突然发现了,他对我所有的宠爱与温柔,皆是因为我长得像某个人。或许是我安静看书的样子像她;或许是我仰头看天的样子像她;又或许是侧着身子睡觉的样子像她……总之,我不是我,我是别人…… 可悲的是,我竟开始揣测着那个人的模样,故意模仿那个人的举动,我靠这种方法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不甘心!我年轻、漂亮、聪明……我不比任何人差! 我不要做替身。 我以为,只要我努力,我争取,我会感动他,得到他的爱,全心全意的爱! 然而,我努力争取的结果,你也看到了,我只感动了我自己……” 读到这里,我猛烈咳嗽且头疼yù裂。 我拉开抽屉,划拉翻找,终于找到止疼yào,顺水吞入。 我真的很想读完这封哀切的诉说。可是此刻,我视线模糊头痛难耐,每读一行,两侧太阳穴犹如针扎般,我实在撑不下去,只能将这番衷肠暂收抽屉里,决定稍后头疼缓解后再看。我顺手将yào罐与信件放入抽屉,关上抽屉,然后裹衣重回床上躺下。因为疼而紧闭双眼,慢慢的,就睡着了。似乎阖眼才片刻,我就被执拗的手机铃声叫醒了。睁眼时才发现天已大亮。 虽然呼吸还是不畅,头痛倒是好了很多。手机顽固呐喊,我无奈,只能划开接听键。瞬间,听到对面一片惊喜声。 “雪州!” 这声音,我太熟了。 “林暄妍?” 自从那日之后,我们便没再见过面。 我也未曾告诉她自己有手机了,她是如何获知我的手机号码的? “求你别挂电话!我知道你现在讨厌我了,但是求你,把我的话听完。”她在那头切切哀求,或许是听出我冷淡乏力,她抢先告白,“我知道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但我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你。我只不过是想赢回律照川的心罢了……我现在后悔了,我不应该放任律照川的……雪州,你千万不能相信律照川!他是个大骗子,他一直一直都在骗你!” 骗我? 这般凶猛的提醒令我措手不及。 我心猛一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一直在骗我?”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见面吧,就一面,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所有的一切。” 听着林暄妍的声音,那日躲在桔树后的心情,突然在这一刻回溯。我觉得身与心齐齐沉入幽深的潭底,似乎没个尽头。我握着话筒久久沉默。 而此时,话筒里的林暄妍已经换了声调,清晰而悲伤的说:“如果我告诉你我、你、律照川、辛晓星……我们,我们所有人的命运全是被一个人改写的。你不好奇她是谁吗?你不想认识一下她吗?” “你不要……乱说话。” “雪州,别一味缩在壳里!你醒醒吧,律照川才不是你的避风港!” 听我没有出声。 林暄妍直接拍定:“本周五,上午八点,你工作的花店的旁边有间‘鹿港’咖啡屋,我们在那里见面吧。” 不容我拒绝,林暄妍在那头收了线。 我握着手机久久无言。 瞥了眼手机上的日历。本周五,就是后天,这天还在我的假期内。 想完这些,我怔了怔。 我承认,林暄妍的话极具说服力,我被她说动了…… 正文 【025】抢婚 我依从林暄妍的约定,在约定的时间抵达指定的地点,在等了半个小时候后,我依然未见她。我不由苦笑,像我这般不知悔悟的人,一而再再而三上当也是活该。我起身准备走人,这时,有位陌生人杀到我面前,她用一双冰冷的眼上下扫了我两遍:“你就是牧雪州?”见我点头,她又说:“林暄妍小姐让我来接你的,跟我走吧。” 我自然不肯,林暄妍的电话便来了,她在电话里的声音极其诚恳:“雪州,我一时半会走不开,请吴老师来接你,随她一起来哦,务必!我保准你一定不虚此行!” 吴老师?就是眼前这位吧。 虽我存疑虑,还是坐上“吴老师”的车跟着她来了。 车子驶过几条街后,在一间酒店门口停下。吴老师直接领我进了该酒店二层的某个房间。推门即见屋内站着许多年轻的小姑娘,她们见我到来就热情地将我摁入椅子上,瞬间,无数刷子、粉饼往我脸上扑来…… 我拼命挣扎反抗:“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位“吴老师”直接将一件白色的长裙丢在我身上。 “你不是想去见林小姐吗?你以为你身上穿这玩意……”她上下扫了我两眼,鼻下喷出一声冷哼,“那里你进得去!” “林暄妍在哪儿?” “你换好衣服就可以去见她了!”她说完,亲自捏起粉扑往我脸上快速扑粉。 林暄妍到底在玩什么? 不知怎地,我心头浮起一丝有不详的预感。 好一番折腾之后,我终于被放行。我刚踏出房门,便见到妆容精致、同样着盛装的林暄妍,她倚靠在房门外,似乎在等我。 她一见着我,就灿烂微笑:“真美,一定可以艳压群芳!” 我皱眉:“你在搞什么?” “嘘!”她伸指在红唇上一比,“不要着急,你跟我来就是了。” 说着,她牵起我的手引领我往前。行至走廊尽头。她抓住某扇门的门把用力外拉,并示意我先行进入,我才踏出第一步。她伸手在我后背重重一推,我跌撞着扑了出去。 冬蝉发出最后的一声悠长的悲鸣后,从此白茫茫一片。 耳边是话筒对错位置而发出的尖锐的声音。我冲入一个因shè灯灯炽烈而过于明亮,反而令人短暂失明的世界。待眼睛慢慢适应周边环境,冲入眼帘的是位握着话筒的主持人,正吃惊瞪我。 我发现,我所处的位子高出周围许多,是个台子。而台下,是一桌桌的人。 台上台下,一众人等皆吃惊茫然。 我往中央看去,场地中央站着一对新人。 这是,婚礼现场…… 我才意识到自己闯入了何地,我明白,此刻的我是乐曲里骤然出现的突兀刺耳的声音,令人深恶痛绝。 正思索着如何自然退场,突听有人在下头高声喊道:“天呐,有人抢婚啦! “怎么会有两个新娘?哪个才是真的?” “不会是故意安排的环节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顿时,台下的人jiāo头接耳,声音切切。 我惊呆抢婚?我? 耳边的嘈切声逐渐变大、变汹涌。我慌神,脱口而出:“我是来讨喜糖吃的!” “哈哈哈,这位小姐迫不及待要祝福我们的新人,都从后台跳上来了呢~我们的后台准备了很多喜糖,小姐这边请……”主持人忙着打圆场。 我满怀歉意地看向那对新人。 在看到新郎时,我骇然,竟是许尘!我闯入的,竟是许尘的婚礼现场! 我恍惚觉得此刻是梦,周围一切犹如湖影,变得摇曳而不确定起来。 一阵凉风过面,我遽然惊醒,对着新人深深弯身致歉,慌乱后退,后退的过程中,我的目光扫过台下,立觉全身一冷。 单脚猛踩bào黄橙,辛辣的粘腻的汁水飞溅。 律照川正端坐在台下首排,目光泠泠地盯着我。他紧抿双唇,眼眸微微眯起,突然不屑扬起唇角。 他的这个表情,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愣愣回看他。双脚如灌泥浆,迈不动步伐。 “真羽,恭喜你啊。为了你的大婚,我特意为你请来一位特别的客人……”我身后响起林暄妍凉薄的笑声,“你还记得她吗?” 说完,林暄妍猝然伸手在我后背重重一推,我再次跌入高台中央,我目光正好对上台上的身着白色礼服的新娘。她将头发编成美丽麻花盘绕脑后,犹如童话里的小公主。 美丽的新娘正瞪着一双大眼看我,满脸惊悚。 没错,就是一脸惊悚。 而我,在看清她面庞的一瞬,心脏几yù忘记跳动。 她和我,好像…… 并非指我们衣着近似。而是她的脸型、她的五官,和我很像。就这么面对面站着,竟令我觉得,我是在照镜子…… “你看她,会呼吸,身体是暖的!”林暄妍继续用诡异到夸张的语气说着,“她是你亲姐,活生生的你的亲姐姐!” 我震惊望向林暄妍,迅然抬手捂住几yù逃逸的惊呼。 “既然你姐回来了,那你从你姐那儿拿走的东西是不是应该还回去?老霸占着别人的动作总不是事儿。毕竟,大家都知道许尘是你姐的人,你说我说得对吧。”林暄妍脸上流泄着无限快意。新娘子紧咬下唇,脸色煞白。 林暄妍,她是一只编织巨网后潜伏角落静待猎物落网的蜘蛛。此刻,猎物入网,她立刻亮出了獠牙。 我惊惶拧身,快步奔逃向出口。 手刚触到门把,见听到身后林暄妍清晰而冷静的声音:“你姓路,名参商。我们是大学同学。两年前,我们社团组织露营,由你担任队长。露营夜,突发山洪,你失踪了……” 我回身看她。 她冲着我扬起一份文件:“我手上这份《DNA鉴定书》可以证明我所说的一切,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和路真羽是亲、姐、妹!” “路参商,你还想在‘牧雪州’的壳下畏缩多久?” …… 刚开始,我还听得到她说什么。渐渐,我只见她两片薄唇快速张合。她的声音、还有周围各种噪杂的人声,混成一面墙,并齐整后退,最后化为模糊的背景音。 我脚一软…… 有人上前及时扶住了我,是许尘快步上来撑着我的腰,免我跌倒在地。 我愣神凝视他。 他眼眶里晶亮一片,眼底悲如冬湖。 他张口,似乎要说什么…… 律照川一把将我拖出他许尘的撑扶,粗暴将我揽入他的怀中,他还抬手在许尘胸前重重一推。许尘未有防备,被律照川推得踉跄后退好几步。 “新郎官,忙你的去。”律照川瞟了许尘一眼,冷冷地道。然后,他扳着我的肩,将我调了个儿,让我背对着台下。 林暄妍此刻歪倒在地。 她跌倒了? 是什么时候? 她皱着眉,似在强忍着什么,我见她小心不碰腿部,揣想她应该是崴了脚,但即便如此,她也努力撑着上半身看着我、我们,脸上挂着一丝碍眼的得逞的笑容。 律照川拽着我往出走,我则拼命甩开了他的钳制。 我愤然瞪他。 “怎么,你还真想抢别人的新郎?就算你装扮得像又能怎样,你依然不是今日的新娘!”律照川不怒反笑。 我怒火攻心,扬起手朝他的脸挥去,高抬的手却被他抓在空中,甩也甩不脱。 他拽低我的身体,附耳威胁:“牧雪州,你胆敢破坏路真羽的婚礼,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用力抽出手,重重给了他一巴掌,他甩脸一旁,然后,用极其玩世不恭地方式抬舌舔痛。 我用所有的力气,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后,撩起裙摆跳下高台。轰隆的声音在我耳边轮番zhà响,我辨不清方向,下意识朝门的方向走去…… 我是牧雪州。我爸爸是牧如笙。我妈妈是林如茵。我家在鲤城双新街28号。我是牧雪州。我爸爸是牧如笙。我妈妈是林如茵。我家在鲤城双新街28号。我是牧雪州。我爸爸是牧如笙。我妈妈是林如茵。我家在鲤城双新街28号…… 我喃喃重复背诵功课,却不知怎么的,越背越觉得迷糊。 突然鼻腔内一热,有股热流往咽喉走。我一口气喘上不来,那股热流便改道从我口中喷出,我下意识用手去挡…… 顿时,浓浓的血腥味绕满周身。我的手烧热发烫,垂头一看,手上满满鲜红的血。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它们都是从哪里来的? 我傻傻看着。 而我周围的人见状,统统惊叫弹开好远。 耳朵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我仰头,礼堂的玻璃穹顶裂出一道口子,光扑棱扑棱变成了白鸟,挥舞着锐利的翅膀向我扑来,将我扑倒在地。 “牧雪州!”似乎,有人在急切唤着,又不真切…… 朦胧中,我又想起了那夜的暴雨。 那时,明明已经触到了故事的边缘了,再往前进一步,我就可以探到崖边的。 为何我没有追问呢? 我因为害怕而逃跑了。 所以,今日一切,是我奉行的明哲保身而得的报应。 若不是我太过怯懦,又怎会将自己送进林暄妍精心筹谋的局呢…… 正文 【026】回家 火车飞驰。窗外原野安静如画。 我靠在椅背,看面前这方窗框不断撤换风景。 像是突然被摁下静音键,空洞正一点一点的蚕食我的思绪,束缚我的思维。 我的世界,寥寂无声。 我是如何回的律家,我不记得了。 我醒来时,人在‘月明轩’,时间是凌晨五点半。 五点半,公车已开始营运了。 我掀被起身,拿上背包,在包里塞入钱、几件衣服,再检查一遍身份证。我出了门,直接前往火车站并买了张去鲤城的火车票,登上了回家的火车。 “姐姐……”有人轻轻摇晃着我的手臂,我调转视线,我身侧坐着一位理着瓜皮短发的小豆丁,他正托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颗巧克力和一颗nǎi糖,他nǎi声nǎi气地问我,“姐姐,你喜欢巧克力还是nǎi糖?” 旅途漫长,小豆丁父母正阖眼深靠椅背休息。此前,无人搭理的他自娱自乐玩了好一会儿手指,此刻,他玩腻了手指,转盯上我…… “嗯?”我不解。 他眨着大眼看我,又将问题重复问了一遍。 我推测,他可能想为两种糖果排个名次,分个高下,偏偏两种都喜欢,他难以抉择之下将投票权jiāo予邻座的我。 “……nǎi糖吧。”我回答。 听到我的答案,小豆丁将那颗nǎi糖塞在我手里:“nǎi糖送给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我一愣。 “不要哭了。”他抬起ròu嘟嘟的手擦我的脸。 我在哭吗? 我伸手摸自己的脸,果然摸到一手晶莹。 我竟然,会掉泪了! 原来,这是颗安慰我的nǎi糖。 “小朋友,谢谢你。” 我还以小豆丁一个感谢的拥抱。 小豆丁咧着嘴笑。 我剥糖纸,塞糖入口。 “姐姐你为什么哭?” “姐姐想家,想家人了。” 这口甜,让我心头浮上一阵酸,不知积攒了多久的泪顿时翻涌而下,一路畅通无阻。 火车抵达鲤城时是晚上七点,天幕已垂落。这里与已开始透着冷意的京城不同,鲤城此刻还是盛夏。 我赶回了家,推开院门,不过几月没有住人,庭院里的野草抓准机遇,疯狂占据地盘。我深一脚浅一脚地绕到屋后,借着别家窗户透出来的余亮,我数砖。往左第五块往上第二块,我将指定砖头小心抽出,在砖洞里掏出屋门钥匙。 我开了屋门,久无人居的潮湿的气息铺面而来。 进屋落锁后拧亮灯,妈妈的躺椅、爸爸的茶具……我鼻子突然一阵发酸。我立即转进自己的卧室,书桌上摊着未看完的书,还有写到一半的阅读心得,钢笔笔帽还没有盖上……我那时候走得太匆忙了。 我扑到床上,身子陷入软被,脑袋深埋枕头。 嗯,就是这个味道,我家的味道。 我闻着家的味道,我沉沉睡着了。 这几天,我疯狂劳作着。 清扫屋内屋外,拔除庭院的杂草,重新整理菜园……我全心全意将自己折腾到骨架全散,不能思考…… 直到最后,我彻底找不到活干了。 我就蹲在芭蕉树下看蚂蚁搬家,看了很久很久。 “如果,五分钟内,有五只托着卵的蚂蚁经过,我就看!” 一、二、三…… 我“蹭”地站起,从工具箱里翻出锤子,来到爸爸的工作间前,我深呼吸,挥锤大力捶落门上的锁头。 虽我很少踏足爸爸的地域,但工作室里的一切我还是熟的。我直奔书柜。 在纸媒悉数凋落的今日,爸爸依旧维持着订阅报纸的习惯,他不仅阅读还会做记号,阅毕还要小心收藏入书柜,且不喜欢外人碰。 而此刻,我将柜门大敞,将爸爸精心整理的报纸全部都搬到空旷的地上。我直接席地而坐,一份一份仔细翻阅父亲的收藏。 很快,我便发现,爸爸做记号的报纸有个共同点,即是当期登载《寻人启事》,且,登载的《寻人启事》的内容相同: 两年前的三月七日,在柏云山露营的某一团里有位队员失踪…… 这则《寻人启事》的时间跨度近两年。 换言之,有人,从未放弃寻找那位队员。 柏云山是鲤城名胜,距离此处不远。而我的记忆,是从三月二十一日重启的。我记得,医生说,我昏迷了两周左右,能够苏醒真是奇迹。 时间、地点……对得上…… 我不敢轻易置信。蓦起身小心推开工作桌的桌柜。桌柜后的墙上有暗格,爸爸在暗格里藏了个箱子。我顺利找到箱子,并将它小心托出。 箱子里藏着并非昂贵物,都是些证件证明什么的。而吸引我注意的是,摆在这些资料最上端的一张家庭合影。 爸爸、妈妈,还有一位女孩。 女孩不是我。 那一刹,我的手不可遏止的抖了起来。我深呼吸,孤注一掷得将照片翻面,见照片背面有一行苍劲有力蓝色钢笔字:“一家三口。摄于清海公园。” 一家三口…… 弦绷到极致彻底断开。 一时间,我无法呼吸。胸腔剧烈起伏,却无空气流入,正如我无法唤回遗失的记忆…… 我双唇干涩,如同一株干枯衰败的植物,我一个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上。手中捧着的箱子砸落地面,散了一地的旧物,也砸出轰然巨响。 “雪州!” 我似乎听到有人喊我。不过,我已无法确认,因为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原来,那些“流言蜚语”其实是真相。 原来,我真的不是爸爸的亲身女儿,更非我日夜纠结害怕的我是妈妈的私生女。 原来,我与这个家,毫无关系。 原来,从南到北,我从未挣脱出谎言…… 再睁眼,我躺在自己的床上。 食物的香味从厨房一路飘进卧室,我认得出来,这味道,是妈妈最拿手的当归鸡汤的香气! 我挣扎起身,冲入厨房。果然,在厨房见到一个忙碌的女人的身影 我双眼一热,惊喜地脱口而出:“妈妈?” 厨房前的人转身。 不是妈妈,是纪婶。 我难掩心中的失落,沙哑道:“婶子……”我这才发现,自己因喉咙肿痛而发声艰难。 纪婶惊喜:“雪州你可终于醒啦。你可把婶子吓得不轻!” 太阳穴处犹如针扎,我扶着脑袋辛苦回忆:“我怎么了……” “你昏过去了,幸好你纪叔路过,看你家门开着还以为遭了小偷!进屋察看时,发现你躺在地上。你一直发烧、咳嗽,很是吓人……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我想起来了。 那会儿,我突然昏倒了,纪叔发现了我,送我就医,我一直晕晕乎乎的,睡了醒醒了睡,纪叔和婶婶一直在我家照顾我。 “好多了。”我点点头。 纪婶从锅里舀出一碗热粥端给我:“饿了吧,先喝口粥,让胃适应一下,你暂时可不能沾荤腥。”我捧起粥碗,小口小口慢慢喝。喝了第一碗我又喝了第二碗,第三碗粥喝完我才觉得手脚回暖。 纪婶又问:“你怎么突然自己跑回来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时,纪叔从门外进来,他手上拎着两服yào递给纪婶,jiāo待了句:“给雪州的。”纪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答应着拎着中yào走了出去。 纪叔看着我,几番犹豫:“你都知道了。” 我低低应到:“嗯。” “你会不会怪你爸……” 我摇头。 “我在爸爸的盒子里看到了一张照片……那女孩是谁?是真正的……我爸爸的女儿?”我缓缓问出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纪叔点了点头。 “她去哪儿了?” “好多年前,得了个坏病,没保住。没了。从那以后,你妈精神就不太好了。”纪叔想了想,继续说,“你爸爸在河滩上捡到你的,见人还有气,你爸就将送你往医院……你也是福大命大,硬抗过来了,很快就能下床走动。就是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完全记不得以前的事了。医生也说,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想起来,也许,这辈子就这样了。” “你也知道,你妈妈精神恍惚,见到你还以为女儿回来了,高兴极了。你爸不忍了,将错就错,把你当做亲生女儿。” 我的心一揪一揪地疼着。 “其实你爸做这事一直很犹豫,心怀愧疚,确实,这就像偷了别人家的女儿一样。他就去查你的身世去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查的,去哪查的……反正,他查到了,之后,他彻底下了决心,你就是他牧家的女儿。至于他查到了什么,他没和我透露过。” 我无声垂泪。 “其实,那个人突然来我家找我时,我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了。” “谁?” “他不说名字。” “大概长什么样子?” “是个年轻人,长得很高,模样周正。他上来就问你的事,问得很详细……那人,很有些手段。”纪叔突然变了脸色,不再详细描述,只简单总结。 “什么时候?”我追问。 “就一个半月前……那人走后,我就越想越不对劲,就给你打了电话。知道你没事,我才放了心。那电话还是你爸去美国之前留给我的。” 纪叔说的人,是律照川吗…… 正文 【027】不速之客 我从梦中醒来时,发现全身已被汗水浸透。我抬眼看墙上挂钟,七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此刻是晚七点。我起身想喝口水,发现握着杯子的手一直在抖。我体质不佳,回家前就生着病,回家后病况愈加严重,养了好久都不见起色。此刻,胸腔之内似乎有股气流,排山倒海的向我压迫而来,耳朵里有蜂鸣声……可怕的空无感将我包裹其中。我蛮力捶头,慢慢的,气息平稳,耳朵也恢复清明,我听到巨刷猛擦地的雨声,风犀利卷拍打院门响声…… 啊,是暴风雨来了。 我翻出雨衣穿好,冲进雨幕去关院门。刚才人在屋内感觉不明显,出来才觉得今夜的雨大得有些可怕。我屈着身,忍着大雨砸在身上的疼,一口气冲到门边,努力够院门。 恰好,一辆车从我面前驶过,车灯照亮路对面,有个人森森站在雨幕里。在白光的映衬下,他的脸透着诡异的yīn郁与苍白。 我被吓得惊声尖叫,而他踏过雨幕,大步朝我而来。 借着门上的灯,我见他双眼充着血,浑身上下都淌着水,如同从河里来。 是律照川…… “你果然是躲到这里了。”即便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他语气也透着嘲讽。 “你、你……你怎么会来?”我惊讶不已。身体本能地后缩要逃,他似乎洞察我的想法,伸手一探,我腕间立刻一冷,紧接着,他的五指在我手腕上收紧。 “你还想逃吗?”他yīn冷道。 眼看着他冰冷的身体倾覆而来,我尖叫着,挣脱着,捏拳在他下巴上重重一勾,他摇晃了两下,徒然昏倒在地…… 我为那一拳付出了代价。 律照川堂而皇之地霸占我的床。 此刻,他正阖眼熟睡。 我抬手测他的体温,轻吐了口气。 多亏有纪叔和纪婶帮忙,得以及时帮他换衣弄yào,他才没有发烧。 近期的我可无余力照顾病人,尤其是他。 关于我的过去,他知道,苏惟宁知道,林暄妍知道,甚至许尘……游dàng在我周围的人,每个人都知道我的过去,只是,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守口如瓶,看好戏一般看我嘻嘻哈哈、游窜蹦,等待合适的时机给我致命一击…… 我没那么大度,可以将过往发生的一笑置之。 我整理自己的东西,准备去父母的房间住。当我从包里将爸爸写给我的那叠信取出并将它们整理入书桌抽屉时,发现了其中夹着辛晓星写给我的信。原来,我把它也带回来了。 我这才想起,这封信我才读到一半。 于是,我倾身拧亮台灯,在桌前坐下,展开信件继续阅读 “那位‘无形’的对手令我十分痛苦,我收集探索有关她的一切。然而,却一无所获。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撞见他在做梦,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他紧张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 “你在看什么?”律照川的声音骤然在我身后响起,我后背一紧,迅疾将信夹入书中,并将书紧捏在手上,然后回瞪他。 我指着床头柜上为他备下的简餐:“饿的话就吃点。早点休息。”丢下这句话,我抓着书飞窜出去。 “我搜索了那个名字,原来,她是名人呐,网上到处都是她的照片。举止优雅,笑容温柔,还有,不知是应庆幸还是该哭泣那张脸我觉得熟悉,是因为我与她,竟有两分相似。 所以,在看到你的瞬间,我就明白了。 有个更像的人出现,那我对于他而言,再无利用价值。 他是个痴情人。 可惜,他痴情的对象不是我,不是我们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他只会,永永远远的惦念那个不爱她的少女,循着她的模样,寻找一个又一个的替身。可惜,他可以找到壳,却无法在那个壳中,装下那个人的魂。 她的名字是:路真羽。” 曦光破晓时,我已踏过深露,在纪叔桔园里工作了。剪刀清脆剪断果蒂,风中有甜蜜的果实的香气。 忙碌时,突听到纪婶的声音:“你看,雪州在树上!” 我低头一看,律照川在纪婶的陪同下到达桔园,此刻他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我。 “人客醒来就问你去了哪儿,我讲你在桔园,他要来,我就带他过来了。”纪婶解释了几句。 他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好似我是假人。 我下了脚梯,将小篮子里的水果倒入大筐,再将小篮子和剪子塞在他手中:“既然来了就干活吧先托住果实,在用剪刀对准果蒂痛快地来一下!你去那边,记住挑金黄的、颜色深的剪,不要伤了果枝。” 婶子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怎么好意思呢,怎么能麻烦人客。” 我没说话,看了律照川一眼。律照川默默抓紧工具,学着我的样背好小篮,爬上脚梯乖乖采桔。过了一会儿,他搬了梯子挪到我这边,是不是透过枝叶观察着我,似乎在斟酌着如何开口。 “你有想起什么吗?”他终于开口了。 “没有。” 恢复记忆又不是砸核桃,小锤子敲敲就有了。 他低低应了声“嗯”。 他状似轻巧的模样如同一丛火苗“蹭”地在我心头窜起。不想和他待在同一方空间,我下了脚梯,将小篮子一搁下就走。没走几步,律照川便追上来拦住我的前路,他气怒质问:“牧雪州,你生什么气?” 他倒是知道我在生气。 我也提高了音量:“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他顿了一下,明白我所指,冷淡道,“说了又能怎么样?你能恢复记忆吗?你还不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律照川!” 如热油泼面,我怒不可遏,我从地上捡起颗颗落柑,如投弹般一颗一颗往他身上砸:“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也不躲,最后我没力气了,他才往前跨前两步,抓住我的手,控诉:“是你先忘记我们的!” 我一怔,眼泪顿时如断线的珠,不可遏止。 一番激烈的争吵后,我们都累了,直接坐在桔园石阶上休息。轻风走过树梢,发出温柔的沙沙响声。 泪在脸上风干后,泪痕抓得脸有点疼。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问。 “大学同系。我比你高一届。” “你比我大?” “是。” “难怪你不肯叫我‘姐姐’。” 他瞥了我一眼。 “那,我和那天的新娘……” “是你妹妹。” 真是妹妹啊…… 此刻,我回想起她那日的模样面容煞白,双眸颤抖,似乎轻轻一碰她就会碎开。她看起来是一尊昂贵的、美丽的、纤弱的、需要精心呵护的琉璃品。 我对不起她。 “我和许尘呢?” 犹豫许久,我终于问出萦绕我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的问题。 “发小!”律照川回答得很干脆。 “仅仅是……发小?” 律照川笑:“难不成你还真相信林暄妍说的,以为你们俩个是一对?” 我没有回答。 律照川却不依不饶起来:“那你希望你和许尘是什么关系?” 我压根不敢想。 我无法完全相信林暄妍说的话,但万一,她说的是真的,我的过去就是令人难以启齿的修罗场……我不认为我有勇气承担…… 我直起身,故作轻松:“饿了,回去吧。” 律照川拽住我的手:“回去吧?” 回去? 我心底走过一阵凉风,我明白,他说的“回去”与我说的不同。我一根根地掰开他的手指:“律少爷,你准备何时回去。” 他双眸一亮:“明天。下午三点的火车。”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 翌日中午,律照川整理回程行李,他拎着我的背包问我:“你的行李就这些吗?还要拿什么?” 我从他手中抢回背包:“我哪儿也不去。” “你什么意思?” “律少爷一路平安,我还有事就不送了。” 他蓦然冰冷:“牧雪州,你搞什么!耍小xìng子让人哄很有意思?” 我也瞪他:“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我早已不是你们记忆里的那个人了……你别否认了,那个名字,你不是也叫不出口么。过去的事我忘了,可能这辈子都想不起来。既然这样,你们在京城纵横,我在鲤城悠闲,大家就相忘江湖……” “谁要和你相忘江湖!”律照川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我说过,你欠我的多了,你没还完就想逃,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不就是那些模型么。 我深呼吸:“你放心,我不会赖账的,爸爸去美国之前还留给我了一笔钱,我没动过,可以都给你。那笔钱不少,足够赔你的模型了……” 律照川冷笑:“牧雪州,你何必在我面前装无辜。你觉得老爷子为什么非要将你留在律家?因为,他以为你是他和林如茵的私生女!牧如笙将你押在律家换林如茵在美国治疗的所有费用!” 我如堕深潭,冰冷的水慢慢的彻底的湮没我。 “你当然可以躲在这小小鲤城过着置身事外的悠闲日子,管他牧如笙和林如茵是死是活!” 树影落在律照川的脸上,随着风的摇动,他的脸忽明忽暗。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世界,天早就黑了。 正文 【028】我妹妹 我双唇干涩,失魂看眼前人,从他口中吐出的每字每句都化为pào火来袭。我的四肢百骸都透着针扎般令人的绝望的痛感。头顶似点了把火,由上自下焦灼感瞬间烈游全身。我不受自己控制的,浑身痉挛,完全呼吸不过来。明明是自己的身体,我却不知道,哪里惹了它,以至于它反应如此激烈。 我扶着喉咙,扑出屋门,一气冲到储水的大缸前,粗暴掀翻缸顶的木盖,用瓢舀水举过头狠淋而下,我反复冲了几次……直到律照川将我扯离水缸,我最后看到的是他仓惶与他眼底烧起一圈恐慌。 如果,他的担心不是作伪,那他到底想怎么样? 到底想怎么样! 到底…… 意识彻底回归时,我正躺在父母房间的大床上,听见纪婶疾步来回。她人在房间外,声音气极:“你不是在她跟前看着吗,怎么任由她乱来!”我悄然抬眼,见律照川垂着头,乖乖聆听训斥。 “你们俩都是大人了,怎么还和小孩一样样。再出问题就别在这里住了,直接去我家住!”虽然气恼,纪婶还是将我们安排妥当后才走。 纪婶走后,律照川轻手轻脚走到我床前,极其累赘地问道:“牧雪州,你好点了没?” 这语气,比照之前可是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 头还有点疼,但气息已平稳。 就是不想和他说话。 律照川站在床头,自顾自地大发善心:“我可以……不,如果你需要调适的时间,我们可以在鲤城多住几天,三天怎么样这个时间长度正好!三天后,我们一起回京……吧。” 他犹如典狱长,大发慈悲给我发了张假释通行证,而我只被允许叩首谢恩。 我就不领情,语气不善地发逐客令:“你能出去吗?我要睡了。” “好。”他利落回答,干脆转身,在带上门之前,我听到他在门外又问,“牧雪州,晚餐你想吃什么?” 吃个头! 我扯了枕头盖住头面,试图将恼人的喧嚣阻绝意识之外。 饱睡之后,我饿了。 是的,律照川未作声,我先饿了。于是,我没出息地,准备起晚餐。 庭院内的丝瓜长得很好,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挑选饱满又不老的丝瓜摘下。用削刀刮掉深绿色的翅状边缘,推净粗皮,洗净后切成薄片。在热锅里搁一点点的油,简单翻炒之后,放清水,大火煮成汤。当季的丝瓜汤味道清甜美鲜美。 纪婶送来的茄子干晚上吃很好。切成条再晒成干的茄子可以存储很久,吃时洗净装碗再用隔水蒸,再用酱与辣简单腌一下就很好吃。 明虾白灼即可。 我很快做好三样菜,又蒸了米饭。 律照川默默吃了好几碗饭,用餐完毕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塞在我手中:“不准再弄丢。” 我垂头,是我落在律家的手机。 摁亮屏幕,发现有未接来电数十通,全来自他。 趁天还未暗,我将采摘下来的丝瓜装篮,准备拿去分赠四邻。 律照川见我挎着篮子出门去,似怕我逃跑一样,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一开始他落在我身后一些,待我拐进小巷,他便快步追上与我并肩同行。 胆小鬼! 我明明是去送丝瓜,回来篮子却不空。邻居收下丝瓜后不准我空手走,又回赠我各种东西。此刻,我的篮子里装着两头马蹄状的未剥皮绿笋,一把鲜嫩的冬葵,还有一把晒成干的叶子。 “我看你这篮子比出门时越重啊……”律照川瞥了眼我的篮子说。 “你很羡慕吧,这暖融融的家乡情。” 律照川没应答,他弯起唇,抓着干叶问:“这是什么东西,都快干成粉末了,快丢了吧。” 见他要丢我的东西,我慌忙抢回来,解释:“这是无花果的叶子,煲汤时放几片能去腥。” 说完,我珍惜地将叶子放回挎篮。 律照川默默看着我,表情严肃。 “看什么?” “没什么。”他收回视线,从我手中拿走菜篮子,越过我走在前头。 “喂,往前走第三个大红木门是纪叔家。”我在他身后大声提醒。 我们刚走到纪叔家门前,就见到纪叔今年刚五岁的儿子纪满正和个大孩子打架。那大孩子比纪满高一截,纪满像口袋子被那大孩子扳来扳去…… 我连忙奔过去分开他们:“不准打架!” “姐姐,我们不是在打架,我是在比赛。”纪满仰着ròu嘟嘟的脸却用稚声稚气的声音说。 律照川将我往后扯:“你别乱chā手。” 见俩孩子端着一脸正经,并非jiāo恶。 我疑惑着稍稍退开了点,我一后退,两人立即“抱”到了一起。 纪满是个小胖墩,空有一身ròu,却完全没有效能,他每次进攻都被大孩子轻松化解,一次次被绊倒,一次次摔扑在地。奇怪的是,他像是加满了油的小马达,哒哒哒、不知疲倦地发起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也不知道他试了多少次,突然他用对了力气,首次将大孩子扳倒!小胖墩愣了愣,继而欢呼起来。 纪婶闻声从屋里出来,见状惊呼:“哎呀,这俩破小孩又耍上什么破摔跤啦,纪满你这个小坏蛋,你身上是新衣服!”听到大人的训斥,两小孩猛惊醒,机智地分头逃跑,瞬间跑了个无影无踪。 纪婶见我们在,立刻收敛怒容,热情招呼我们进屋,我才如梦惊醒。 摊开掌心,里面津津全是湿汗。 虽看的是俩小朋友“比赛”,我内心却早已风云jiāo加。 连五岁的小孩都比我懂要迎难而上。我难道连学都学不成么? 好吧,风来,我就迎接风。雨来,我就迎接雨。 我绝不要畏畏缩缩,止步不前。 不就是回京么,谁怕谁! 律照川瞥了我一眼,悠然道:“嗯,忘了告诉你了,我定好买了后天的火车票。” “……” 我回视律照川的双眸,一时无言。 我不得不承认,这人,很了解我。 我看待他甚是敷衍潦草,不求甚解。而他总能恰如其分地洞察我的想法。无需言语,他似乎光从我的表情就可以知道我的想法,从而达到jiāo流的目的。这近乎“心有灵犀”的可以直接探到我内心的“默契”……对我而言,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我不再犹豫惊惶,再次登上进京的火车。 我没想到,我回京第一个见到的人竟是路真羽。 不知她从何处得知我的电话号码,主动打电话给我。 听她报上姓名时,我胸口分明一紧,她声音怯怯地说想要见我时,我竟感到了紧张。 紧张又急迫。 火车还未抵京,我们已约好在火车站外的某连锁咖啡店见面。 下了火车后,我不知觉地拖着行李狂奔,也顾不得律照川有没有跟上。 站在约好的咖啡馆前,我顿住脚步。我发现,我面试都未曾像今日这般无措。 “牧雪州,我在外面等你。”律照川识趣退开。 律照川走开后,我深呼吸,猛推门而入。 第一眼,我便找到了她。她本托着腮看外面,我推开门的一瞬间,她回头,我们四目相接。 我心里有个声音反复响起:这个,是我妹妹? “这桔柚是我老家的特产,你品尝一下,很甜的。”我们寻了个相对僻静些的座位,面对面而坐,彼此相看却是无言,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为了减缓尴尬,我从包里拿出鲤城特产给她。 “老家……”她喃喃重复,立即接过桔柚乖巧道谢,“谢谢。” “我在网上看到你的新闻了。知道你现在是新锐服装设计师。”我由衷赞叹。 在回程的火车上,我已用手机检索她的名字,阅读所有有关她的新闻、专访。在那些散落的信息里,我总结出她的简历。 她是如何入的门、何时获奖,又何战成的名…… 如何的艰苦过,不过,而今都好了,她已扬名四方。 某篇专访里还简略提到她的过往幼时父母离异,她随母亲在杭生活,十六岁,母亲意外过世,她才与在京的姐姐团聚,姐姐送给她一个芭比娃娃,她很爱惜,就变着法给娃娃做衣服穿,大家说她衣服做得好,可以试着给大人做。就这样,慢慢的走上服装设计之路…… “父母离异,亲人分隔两地。母亲已离世。” 读到那些字句的瞬间,我眼眶发烫,胸口猛地揪紧作痛。 她的过往。 也是我的过往…… 对面的她已经剥开桔柚,剔除白筋,放桔瓣入口。桔柚汁水饱满丰富,口感像柚,却没有柚子的酸味。我很期待她的反应。 她看了我一眼,旋即绽放笑靥。 “好甜!” “是吧,挑桔柚得看外皮,挑外皮看起来亮晶晶汁水丰富的,还要挑颜色深的,颜色越深的越甜!”我忍不住开始科普。 她安静听我说着,眼眶里打转晶莹。 我惊惶:“我说错什么了吗?” “十六岁那年,你来接我回家时,也是这样带着东西给我吃,期待我的反应。那时候的表情和现在一模一样。” 我呼吸一滞,心突然轻撼摇曳。 眼前的,是我妹妹啊…… 正文 【029】抵押品 这天,我和路真羽聊了很久。 她真爱哭啊,一直在掉泪。 她着问我这两年是怎么生活的,又说起我们以前的事。她动情地描述着当年同是十六岁的我存了一笔钱,孤身去杭接她,从舅舅手里将她抢了回来,两人毅然绝然登上北上的火车。当时,两人身上的钱买了火车票后,只剩下几枚硬币了,我做主用仅剩下的硬币全买了馒头,车上有热水,冷馒头就热水吃。 “我说,原来大馒头这么好吃。等我有钱了,要买一篮子吃个饱!你还笑我傻。”路真羽说着说着还笑出声。 在她的故事里,我俨然一位女侠。 我知道,记忆经过岁月的妆点,苦难总会染上浪漫的色彩。描述时难免有夸张的成分。 可是,她说的那些事,我真的,完全记不得。如同是隔着一面厚厚的墙。触不到,看不到,听不到,即便努力去想象也不会有相似的画面可以对应。 她的叙述,我只能聆听,不能回应。 “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爬山……” 她一顿,猛然看我。 “呃……”我想给个正面的反应,却卡住了,“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我太木了,无法隐藏自己的僵硬。 她表情一滞,向我道歉:“对不起,是我一时忘记了,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没关系。” 她握住我的手:“不要怕,有我在,一定会想起来的。我们回家吧,我们家还在老地方,我没有搬走,你的房间也还是老样子。” “我暂时……得在外面住……” 我已知道她是从林暄妍处取得我的电话。而我住在律家的事情,林暄妍没有告诉她。 关于林暄妍……我有些警惕。 见我拒绝,她乖巧道:“我理解的,那你想回去的时候随时和我说。” “那会不会麻烦你。” “说什么麻烦,姐姐何必要和我说这种话,我怪伤心的。”她娇嗔起来。 “谢谢……呃……”说谢谢似乎太生疏了,但除了谢谢,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有些尴尬。 对此,她宽容一笑。 告别前,她从包里拿出一本影集递给我:“我想姐姐应该会很想看到这个。” 见我疑惑,她立刻解释:“是你的影集。我从你房间的书架上拿的。” 我忐忑接过:“我的……照片?” “嗯,从小到大的照片。”她说完又浪漫畅想,“说不定,姐姐看完它,能‘嗖嗖嗖’想起以前的事!” “但愿吧。”我莞尔。 医生曾对我说,恢复期会很漫长,让我有心理准备。 人类的大脑如此敏感又脆弱。一梦之间,全数记得过往,那是影视剧的夸张。现实,往往没有那样的奇迹。但,如果上苍怜悯,愿意赠送我一枚祝福。我祈愿,我可以想起过往。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呼吸窘迫,郑重捧起影集,仔细翻阅它。 翻开第一页,我暗自满足小小骄傲看啊,我也是有小时候照片的人! 看那些照片,心头涌动的是,稀奇又陌生,恍惚又确定。 我注意到,这本影集是按时间顺序排放的。 一开始,是小小的人儿,肥嘟嘟的大圆脸蛋,我可认不出来那个人是我。渐渐的,小人儿慢慢长大,五官定型,长成如今的样貌。 影集前头,几乎全为独照。后来,全是姐妹合影。我比着合影问路真羽,哪个是我哪个是她?答案:笑靥如花的是她,不苟言笑的是我。 接着,高中时代,似从某天开始,姐妹俩的合影里从此多了位少年。 我认出,那少年是许尘…… 小学、初中时的照片并不多,有好多位置空着。似乎贴过照片,看痕迹,像是后来撕掉的。 “这些空处,原来有照片吗?” 路真羽:“不知道。我见到的时就没有照片,我以为姐姐是故意的。” 最令我惊诧的是,影集的最后一张,是团体合照。照片里约有十来个人。除了我、路真羽,我还在合影里看到了律照川、苏惟宁、许尘、林暄妍…… 这张照片我知道的,我在律照川的书房里见到过,那时候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律照川就大发雷霆。 原来,我们大有渊源。 我们这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我的心扑通狂跳起来。 告别了路真羽,我随律照川回了律家。一路上,我忐忑不安。是为之前我不告而别逃离的事,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定给她们添了不少麻烦…… 律照川瞥了我一眼:“我和她们说你是临时被派出差几天。你小心说话。” “哦。”我登时感激起来。 果然,高秘书见我回来,例行公事地询问了我几句,并无责言。晴晴站她身后,朝我眨了几下眼睛。 律照川又与高秘书聊了几句后才走。 我立刻追了上去,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她邀请我明天去她的工作室看看。” 律照川停了脚步,转身盯住我。他知道我说的人是谁。 律照川森然:“牧雪州,你又想从我这里刺探什么?” 见他突然对周围亮出尖锐长刺,我有些尴尬,也有些无奈:“律照川,你别像豪猪一样,没人会伤害你,也不敢伤害你……” “如果你不怕彻底露馅的话。”律照川直接掐断我的话。 我疑惑:“什么意思?” “难道,你还需要我提醒你谨言慎行吗?”他向我步步逼进,“牧雪州,你得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你是个抵押品!” 我胸口处重重一抽,胸脯顿时微微起伏:“律照川,你太过分了!我爸爸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请你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说这样的话。” “凭、什、么!” 律照川鼻子喷出一声冷哼,拧身走人。不消一刻,他返回,手里多了一个牛皮纸袋。 他在我面前站定,劈头就问:“我问你,你记得几个的化学元素?几条化学公式?还记配平怎么配吗?” “……” 他隔空将牛皮纸袋重投在我怀里:“你睁大眼睛看看这里头是什么?” 我依言旋开绳扣,抽出里头的物件:简历、学历、病例、还有……照片。是爸爸妈妈还有他们的女儿的合影。 律照川从旁冷漠解说:“照片里的那个女孩是牧如笙和林如茵的女儿。鲤城长大,龙城上的大学,化学专业,曾在鲤城食品集团工作。四年前病亡。除了,病亡这点,其他是不是和你所谓的简历一模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 我哑口无言。爸爸确实是这样教我的。 “这我已经知道了。”我淡然回答,并准备将资料塞回去,律照川却捏住了我的手,他阻止我将资料塞回去。 “纪敏山告诉你,因为林如茵精神恍惚,将你误认作她的女儿,牧如笙无奈之下才收养了你。” “是。我能够理解……” “理解……” 律照川呵呵笑。表情顿时邪恶起来。我看着他嚣张的笑法,竟有些底气不足。 “那你为什么不是牧阅翎,而是牧雪州?”他又反问。 我正要辩驳,心惊然,垂头看简历。 牧阅翎。 简历、学历、工卡……上面的名字全是牧阅翎。原来,她不叫牧雪州,而是牧阅翎…… “牧如笙将牧阅翎的简历、经历完全嫁接给你。你应该是‘牧阅翎’啊,可你是‘牧雪州’,为什么?”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律照川不断地抛出信息,我已经反应不过来,并开始头昏眼涨。 在我们对峙时,夜幕渐渐四合。律照川的五官也渐渐融入夜色。我开始看不清他的脸,亦见不到他的表情。唯有冰冷的声音不断在我耳边响起。 “牧如笙逼你背诵有关牧阅翎的一切,将你彻底改造成她,然后将你送进律家以获得资金支持。因为,牧如笙知道,只有‘牧雪州’这个名字才能戳中老爷子心中的软肋,只有叫这个名字的人才能从他口袋里捞得金源支持!因为,那个孩子出生时,老爷子给取的名字就是雪州!” 他步步逼近。 我连连后退。 律照川声音蓦然冷酷:“所以,你就是牧如笙精心筹谋设计出的抵押品!” 额上有汗珠滴落,我强装镇定:“这完全是你的臆测。” “那你说,为什么你没有手机?为什么你们家人互通讯息还要玩手写信?牧如笙为什么不告诉你他在美国的地址,不告诉你他的电话号码?你说,他若是知道,我一眼就可以拆穿这个谎,他还敢不敢玩这偷梁换柱的把戏?” 我难挡他的唇qiāng舌剑,被他逼得步步后退,毫无招架之力。 我喃喃:“一定不是你说得那样……” “当我告诉你,你若逃出律家,老爷子就会断掉在美国的牧如笙和林如茵的金源时,本来理直气壮的你瞬间就偃旗息鼓。你敢说,你对你那对假父母,就没有一丝丝的怀疑? 胸膛内,是剧烈的心跳。 我视线模糊了:“够了!不要再说了!” 我蹲下,紧紧捂住耳朵。 律照川却不准备放过我,他曲身,附在我耳边,轻轻说:“我自然不会妨碍你的姐妹情深,不过你可要考虑清楚啊……” 正文 【030】冷战时代 我盘腿坐在地上。 我面前,分别摊着路真羽给我影集,和律照川给我资料。 这是我的两个身份。 各种猜测如浮灵不断浮现,我试图从中摘取可能。 门“吱呀”开了,炽烈的阳光逼入眼中,我抬手挡住光。 “姐姐。” 是苏惟宁来了。 他是一只充满愧疚的游魂,轻轻飘到我面前,小心窥我一眼,再小声剖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不说的。我看忘记过去的你,看起来反而比过去轻松……所以,我以为,不说对你才是好的。对不起,我太自以为是了。” 对于他的选择,我并无百分百责怪的资格。我抬手示意他坐下,然后狠揉他的脑袋。 “我还以为姐姐生我的气,再也不见我了……” “我在生律照川的气,他说,我……是个抵押品……”我在复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揪揪的疼。 苏惟宁不解,我便与他简单解释。然后,我指了一下窗外,示意他去看。苏惟宁即遵照我的意思趴在窗台上认真地瞅着。 我:“看到了吗?” 苏惟宁认真:“看到了。” 我:“看到什么了?” 苏惟宁:“庭院中央用粉笔画的一条粗粗的白线……哪个幼稚鬼做的,什么玩意儿?” 我:“是我画的。国境线。我和律照川彻底决裂了,他被我拉进黑名单了,互相不来往了,我们处于冷战中!” 苏惟宁张着无辜的圆眼看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几日,我与律照川是冷战状态。但凡有遇见他,我都对他抱以冷哼与斜眼,对于我赤luǒ而直接的表达,他一开始有些意外,紧接着彻底无视。我的攻击的拳头全落入绵花里,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为了完整且淋漓表达我的愤怒,我连夜画了这道“国境线”,且亲自向他宣告两边决裂。 “律照川是什么意思?”他小心询问。 “从此,他沿白线绕行,且绝不越雷池半步……他够狠吧!”一股郁闷感油然而生。 苏惟宁再次无言以对。 “苏惟宁,你可要站在我这边啊。”我神容衰弱地争取战友。 这回苏惟宁没让我失望,他拍着胸脯:“我绝对站姐姐这边!” “你说,律照川到底是什么人啊?” 这句话,我问他也是问我自己。 好人?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诋毁别人、像一条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响尾蛇。 坏人?我几次危急时刻,他前来相助。我见过他焦急的表情,他的担忧不似作伪。 我并非好坏不分,但他的反复无常确实令人琢磨不透,且易心生惧意。 “他也不算坏人……”苏惟宁想了又想,才说出这句话。 “我爸爸也不是坏人!我是说鲤城的爸爸,他完全可以不管我的,但他却为我倾尽积蓄。律照川都没见过他,就将他的人格贬到极限,他太专制太武断了。”我气怒非常。 “姐姐想怎么办?” “找到证据往脸上甩,彻底堵住他的嘴!我还要狠狠骂他骂他‘你这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yīn谋论者!’怎么样,力度够不够?我想了好久的。” 苏惟宁对我比了个大拇指。 我抬手向他。 他伸出手掌与我一击:“液……” 我:“不是,我脚麻了,你借我个手,拉拔我一下……” “哦。” 在苏惟宁的帮助下,我坐回椅子,小心揉腿。苏惟宁则主动帮我收拾摊在地上的资料归置书桌前。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那本旧影集所吸引:“这是你的影集?你小时候完全是个胖子啊……头发还这么短,分明是个小男生!” “像我吗?” “像的。”他饶有兴趣地评判,“小时候也不差,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突然,听他惊道:“这是什么?” 我回头,见苏惟宁将相册立起,用一根牙签伸进相册铁圈里,从铁圈里挑出一条细长的透明的线,他小心拖拽,直到线的末端尽出。 原来,线尾拴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圆片。 圆片从苏惟宁手中传递至我手中。 我掂量它。 不是货币。 也非游戏币。 苏惟宁说:“看,这上面有齿痕,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把钥匙。” 钥匙! 短暂思考后,我挎上包,捏紧这把钥匙,旋身出门。苏惟宁急追我后:“姐姐你去哪儿?” “去找这把钥匙能够打开的东西。” 路参商,你到底在隐藏什么? 坐在苏惟宁的车上,我给路真羽打电话,一连拨打了好几个,都无人接听。 真羽,我从影集里找到了一把钥匙。你知道是哪里的钥匙吗?我现在就去你家找你,见到信息给我回电话好么? 我编辑了短信并将圆片拍下来给发给她。 在车子的导航系统里输入之前路真羽给我地址,智能系统一路将我们引入北三环,拐入一条窄路,最后在一栋旧楼前停下。 没有楼牌,门楼前水泥梁上红色油漆写着“华北东楼”四个字。 “到了。” 苏惟宁泊好车。 我们俩穿过门洞找到正确的单元,上了楼。 “你有钥匙吗?” 苏惟宁问问题的同时,我已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钥匙是路真羽给的,她将它快递到花店,我去花店取的。 推开公寓铁门,即见客厅,客厅两头是一大一小两个卧室。 两间卧室门都是虚掩的。 苏惟宁探探这间,看看那间,然后问:“哪个是你的房间?” 我指着小卧室:“这个。” 苏惟宁吃惊,一派天真:“不是吧,进屋就恢复记忆了,这么快!” 我曲指弹他的脑门:“猜的。” 小卧室陈设简单。 对窗摆着一米宽的单人小床。床侧摆书桌,床尾是书架。书架旁是一双门衣柜。 我没猜错。 这间小卧室摆设虽整齐,却有种凝滞感。 桌上的台历,两年前的。床头丢着的翻阅到一半的杂志,两年前的。屋里的一切,都定格在两年前。似乎连尘埃都悬在空中,忘记降落。 我摁住胸口的狂跳。 “你还好吧。” “没事。” “找吗?”他又问。 我拿出手机,它安静如初。 不知道,她有没有见到我的短信。 “找吧。” 我们以不翻乱屋内东西为准则,小心在屋内找了一圈。没有发现特别的东西。 “会不会不是在这个屋里?” 我想了想,伏床前,伸手往床底下一摸,果然摸到东西,我稍使劲,便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红酒箱改造的抽屉。小心掀开上面的盖布。我即见到类似笔记本大小的木盒,上面有个圆形的金属圈,中部有卡槽。 找到了! 我掏出圆片钥匙小心chā入、旋转“咔嚓!” 苏惟宁三步并作两步跳到我身边:“我的天哪,太神奇了。” 心猛地一跳。 “快打开看看!”他伸手要掀。 “不行……”临到头,我竟犹豫了。 “干嘛吊人胃口。” “万一这里头,全是……黑历史。”我双手压在箱面。 “我又不会笑话你!” “……再等等。” 苏惟宁想掰我的手,我索xìng将盒子压在腹下。 我们俩相持不下。 从心理上,我还不能完全说服自己,自己是另外一个人。 我提议:“等路真羽回来,三个人一起看吧……” “好,就等路真羽回来!她说她什么回来了吗?……你不知道?那她今天不回来呢?一周不回来呢?一个月……” “安静!” 我们最终达成一致等主人回家再看,如果今日路真羽不回家,我们就锁好盒子,改日再来。 为了防止对方偷偷打开。我俩将盒子摆在书桌上,然后两人离盒子远远的,彼此监督。 我在书架上看了一圈,上拿了《月亮与六便士》来阅读。 苏惟宁则参观屋内摆设。小屋陈列简单,他很快就失去兴趣,便靠坐床头休息,渐渐的,他眼皮耷拉,于是,他循环起“入睡又蓦然惊醒”这一过程。 啊,真幼稚…… 书翻到第25页的时,我听到门外有开门声。 路真羽回来了! 我合上书,预备起身迎接。 听到她说:“进来坐坐吧。” 有客人? “不了。我明天还有事。”有人回答。 这个声音…… 是许尘! 路真羽嗤笑出声:“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客气了。” “小羽……” “你、姐姐都当我是小孩,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就想从你那里听一句实话而已,就这么难吗?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我姐?我姐他是不是……也喜欢着你?” “没有。她从没有……” 我猛看桌上的盒子。 如同醍醐灌顶般,我猛然意识到,那个盒子里,应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惊而起身,几乎是跌撞地冲向它…… 我的动作惊醒了苏惟宁,他猛转醒,立即大喊:“姐姐,你耍赖皮!”然后他也冲过来抢盒子。拉扯间,木盒子砸在地上,里头物件撒了一地…… 我连忙跪地收拾。 “姐姐?” 虚掩地卧室门彻底被推开,身后响起路真羽犹豫的声音。 我一僵。 后脑勺似着了火一般。 我竟不敢回头…… 正文 【031】罪证确凿 旧时光如蝴蝶飞散,洒落一地尴尬。 在场四人面面相觑。 “这是姐姐的照片?”路真羽率先惊呼出声。 应该是吧。 她的姐姐,路参商。 “她”戴红领巾时的样子、穿高中制服的样子。共同点是,照片全是合影,而且,还是和同一位男生的合影。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男生,是少年时的许尘。 “她”费尽心机收藏的秘密,被曝露在最不想曝露的人面前。 除了照片,地上还摊着本日记。 路真羽已迈步向它,并对着它弯下腰…… 我飞扑了过去…… 我先她一步,将日记本抢在怀里。我伏低身子,将那日记本压在身下,我声调干涩:“不要看……” 路真羽困惑看我,她表情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了,默默退后了一点。 “苏惟宁……”我艰难地喊了一声。 “哦!”苏惟宁终于从呆滞中回神,蹲地拾捡地上的照片。突然,我听到苏惟宁说了句:“你别碰,这是姐姐的东西!” 苏惟宁迅速捡起所有东西,将它们连同我“保护”着的日记本塞回木盒子,重新锁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jiāo到我手中。我对路真羽言辞干涩地道歉着:“……对不起,本来是想找你聊聊天的,今天,今天我们就先走了。” 我抱紧木箱子,拉着苏惟宁出了门,一路飞奔下楼。 与许尘擦身而过时,我没敢看他的眼睛…… 回程车上,我和苏惟宁神容呆滞。 “对不起。”沉默良久,苏惟宁才用微弱的声音对着空气说,“对不起,要是我没有和你一起抢就好了。” “你又没有预知力。他们回来时,你睡着了……”我试图安慰。 “原来,你真的在暗恋许尘。你居然,真的喜欢许尘。” 他的脸庞闪耀天真无邪的光芒。 我:“不是……” 他嘟囔:“好令人羡慕啊……许尘。” 我气若游丝。 我真的好想推卸责任。 或许存在先入为主的心理。 目前的我尚未从心理上接受自己“学”到的第二个身份。 即便,“它”证据确凿无法抵赖。 我:“……我很想说,‘不是我,这些东西是路参商的,不是我的,这些是路参商的过去,不是我的。’我没办法感同身受,我记不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是,刚才,我的心突然狠狠的揪了一下,很痛。你知道吗?人如果受了伤,愈合之后,即便伤疤看不见了,但血液却替你记住了。血液有记忆的。所以,即便我大脑不记得,但,我的心脏还替我记得,是这样吗?” 苏惟宁肃然。然后,他用力换档,深踩油门。 告别了苏惟宁,我抱着木箱子回了律家。刚踏上中庭,就看到律照川背着我,抱着拖把,努力擦拭庭院里的那条“国境线”……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泠然转身。 我木然看他。 尴尬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他掩耳盗铃地说了句:“我……在锻炼。” 我不再看他,低垂脑袋,疲乏空洞地朝“月明轩”走去。 律照川追至我到“月明轩”的门口,冷声质问:“牧雪州,你这木雕人一样反应是什么意思?我还没有怪你破坏了中庭的美丽呢!” 此刻的我实在没有任何闲情逸致与他纠缠。我无声走到书桌前,抓起之前准备好的《和平协定》拍到他怀里。 然后,当着他的面,紧关上房门。 也关上心门。 我在床上躺定,扯被盖过脑袋。 似乎,在这黑暗的、密闭的空间里,我心才停止疯狂的跳动。 那个从路真羽家里抢回来的木箱此时正摆在书桌上。我放下它就没敢再碰,那木箱子犹如能够收魂的法器,我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更别提阅读那藏在箱子里的日记本了。那时,仅是瞥了一眼,就足矣令我胆战心惊。摊开的那一页上,密密麻麻,写的都是许尘的名字…… 那代表的涵义,不言自明。 我竟然, 还和苏惟宁商量着,要等路真羽回来和她一起看…… 我翻身,拿脑袋狠狠撞床头。此刻,我如此鲜明地憎恨自己的无能。我要撞得狠一点,再狠一点记忆能否如火石乍裂,照亮我的心灵? 我将那木盒子丢进书桌抽屉。眼不见为净。 萧瑟冰冷的秋雨中,许尘回归了。张济帆没想到这尊神竟自己主动提出回归,喜出望外,在店里敞怀高歌。他依据“惯例”,召集全部店员列队欢迎,我躲在对尾,尾随众人鼓掌。 “张总无需这么客气,您这样令我很有负担。”这回,许尘严正拒绝。 听到他的声音,我不由侧目,我与他的目光在空中对撞,他礼貌颔首,我则面红耳赤地垂下眼眸。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以前总觉得他目光风云缱绻,似乎每个表情都收藏着千言万语。 “这段时间给大家添麻烦了,中午我请客。”许尘对我们这行小员工们说。 “许大师请客,我们可以点好的。小牧,你不是一直嘟囔想吃鱼生么,机会来了!”张济帆朝我挤眉弄眼。 许尘直视我:“你喜欢鱼生?” 他的目光明亮,闪闪发光……那,似乎是,期待? “哎!”我立即捂着腹部,夸张地叫唤着,“我这两天胃不舒服……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他的目光迅速暗了下,并且匆忙转身避开我的视线,但我看已进他的双瞳。那样的遗憾,又那样的空洞。 我也知道,自己借口拙劣,表演浮夸。假到一眼就被他戳穿。但我没办法轻描淡写,更没办法假装不知道。 “我”在暗恋他。罪证确凿。 中午。大家应许尘的邀约外出聚餐,由于我不去,正好留下来看店。瞬间,花店净空一片。我埋首工作桌时,突然有人站在我桌边。我不免微惊,抬头,看清来人后浑身一僵。 “许,许老师……你怎么还在?” 他默默递来一个纸盒:“即便要躲我,也得吃午餐吧。” “没。”我尴尬。又客气道:“不用了。” “是榴莲千层。”他将纸盒塞在我手里。 再推辞就是不近人情了。 我起身鞠躬:“谢谢。” 这时,听到外面“咔哒”一声。我们应声回头,见路真羽一脸失神地站在玻璃门外。 路真羽见我们发现她,她拧身就走。我疾步追出。在凶猛铃铛声中,我擒住她的胳膊:“……等等,你跑什么?” 她苍白着脸,看了我一眼迅速垂眸。她紧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中摇摇yù坠:“我怕打扰到你们。” “你什么意思?” 路真羽一脸豁出去:“姐姐,我和许尘没有结婚。” “你这是什么话!婚礼都举办了……” “我们没有领证。”路真羽打断我的话,她自嘲一笑,“幸好没有先领证。” 我心惊。 难道……是因为我闯入了他们的婚礼导致的…… 我指着自己,支吾难言:“我,我……” “不是。不关姐姐的事。我们俩本来也不是情侣关系。姐姐有见过常年分隔两地,一年只在清明见一次面的情侣吗?” 见我回答不出,她继续说:“以前,他把我当小孩,后来,他把我当责任……我先走了,他在等你。” 说完,路真羽转身就走,留给我一个聚敛眼泪的背影。 早上的心慌此刻全化为百分的空洞…… 我打了签报提前下班。 人刚迈过律家大门。就听到远处飘来一个声音:“牧雪州……” 我木然回头,见律照川朝我走来。这人,最近几乎都待在这边的家里。出于条件反shè,我立刻朝反方向走。律照川追过来,将我之前给他的《和平协议》丢还给我。我接过。折好。塞入口袋走人。 “喂,你不打开看看吗?我签字了!”律照川与我并肩,他似乎对我的态度非常不满意,训诫我道,“要不是高秘书劝说,我怎么可能签你这份幼稚的协定……” 我没回应他,继续走人。 律照川突然扯住我的手腕:“牧雪州,你出什么事了?” 我顿时浑身燥热不安,我急声:“我能有什么事!我又没有记忆,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律照川皱眉,他抬指在我脸上一刮,然后亮给我看。 “那这是什么?” 他指尖亮晶晶的。 我抹脸。 竟然是湿的。 他叹息,一脸无奈:“你还是去见路真羽了啊。” 他道行太高,我在他面前毫无隐藏。 “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我算是彻底信了。即便我威胁恐吓你,你一边和我冷战,一边赶去见她。结果,你跑去见了,又要回来哭给我看。” 我惊诧看眼前人。我本以为律照川一定会指着我的鼻子、正义凌然地叱责我的。结果,我看到的是疲乏与无奈,他双瞳里深深浅浅全是怜悯。 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问:“怎么回事……” “路真羽告诉我,她和许尘分开了。” 他闻言一怔。 果然。 “律照川,你说,我以后是不是会得报应?”胸腔内压着一股气,悲郁难抒。 律照川冷漠嗤笑:“别傻了,你做了什么了?放火了还是杀人了?即便这世上真有地狱,也轮不到你下!” 正文 【032】剥洋葱 我下定决心并鼓足勇气,翻开了那本日记 一则: 3月5日 今天又试着做榴莲千层。终于成功了! 之前试验了好几次都失败了,不是面皮太硬就是榴莲放多了。 不过,这次,面粉和榴莲的比例正好。 小羽很喜欢。 许尘也喜欢。 又一则: 4月3日 没想到,我和许尘也会有吵架的一天。 他说:“你坚强、勇敢、独立。所以,你不需要别人照顾,你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活得很好。” 我坚强勇敢独立。 所以,留不住他。 还有一则: 4月16日: 那个人又来要钱了。显然,他把我们当做无限次的提款机了。 可是,那笔钱是我和小羽的学费,我绝不会让他把钱拿走的。 我浏览了几页,便阅读不下去了。我合上日记本,拍抚前胸,努力调节呼吸。“这真的是我写的吗?”我不由地疑惑出声。 “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写的每一篇都是这样零散的短句,即便在自己的日记里,“她”依然压抑克制。全无细节,也鲜有感受,与其说是日记,更像是行程记录。 我读不懂。 可是,写日志的“她”怎么能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彻底忘记自己,并且需要借日记来对比证明现在呢。 张济帆的秘书小叶,她似乎对我有着某种不可言状的生理xìng厌恶。 她很聪明,行事麻利,做事也有条有理。在针对我这件事上,她的聪明才智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总能找出各种招数来对付我。 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最后勉强将她的讨厌归结为:属相相冲。 此刻,她chā着手,斜靠在旁边的桌子边缘,探究的目光来回审视我,怪腔怪调:“你和许尘,你们俩关系很不一般哦。” 我挑眉看了她一眼。 她平时就爱找我的茬,我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今日竟扯上了许尘。 我下意识竖起了刺。 “我理解,多金、有颜、脾气还好的男人是优质范本。完全符合以上条件的放眼全国都没几个,这么耀眼的男人,女人不动心都难,但是,再动心也要懂得收敛自己。再好的男人只要是有主的,就不能抢,做人可是要讲道德的。你说是不是?” “请你有话直说。” “拽起来了!大家说许尘是为了你才来我们花店客座的,就这么传几句你就这么拽,万一,传你是老板家的亲戚,你岂不是要鼻孔朝天看人了!” “您真是辛苦了,工作之余还费心为我编撰故事,且如此细节丰富。”我为她鼓掌。 “你……”她未曾想我会反击,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她涨红着脸,气急败坏。 我继续:“这里是花店,不是花圃,收紧你的壶嘴,不要到处喷shè农yào。你会可爱非常多。” 她冷笑:“呵,不愧是降落伞,脾气就是大啊。” 我拍案而起:“你说谁是降落伞!” 我们这角,彻底沦为硝烟迷漫、血腥味浓厚的战场。唇qiāng舌剑你来我往绝不停歇。 “小叶,你干什么呢!” 一声呵斥打断我们。 我回头,见张济帆和许尘站在不远处。 不知道他们听去多少。 刚才还张牙舞爪,似要将我拆卸吞噬的小叶迅速软化成泥,她腔调也变得很软:“我没干嘛,我就小牧和聊聊天……” “你跟我来!”张济帆看上去非常生气。 张济帆和许尘道歉后,带着小叶走了。 两人走后,许尘留在了原地,我们面面相觑。“对不起。”我们俩异口同声。又迅速陷入沉默。许尘冲我一颔首,然后转身走人。 “咖啡……喝吗?”我对着他的背影追上一句。 应我的邀约,我们坐进了花店旁的一家咖啡屋。 自从被告知,我是“路参商”,我便刻意避开和许尘有正面接触。我以为我做得对。但我的刻意反而给他招来麻烦。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眼里,避开等于有鬼,客气疏远的程度代表苟且的深度,越尴尬就是越堕落。 在对话之前,我先向他深鞠躬:“对不起!之前乱闯你的婚礼,对不起!” 他愣了愣,抬手摆了摆。 “路真羽还好吗?那天她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那天之后,我和路真羽没能联系得上。她最后的样子令我很介意。 “不用担心。我会和她好好解释的。”许尘迅速回答。 “你,”他沉吟着,捏着小勺在咖啡杯中缓慢旋转着,我屏息等待。“……有想起什么了吗?” 我仰头灌下半杯苦涩的黑咖啡,酸苦迅速占据我的口腔。我挤眉弄眼。顿时后悔不该盲目尝试新款。“没有。”我回答,又有好奇,“你知道我记不得过去的事了?” 许尘点点头。 “律照川告诉我了。”他招手请服务员再来一份nǎi。服务员立即走向吧台。 他终于又开口,“律照川和我说,你拒绝想起过去,让我不要打搅你。” “我在试着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真是奇怪,接受路真羽是我妹妹,似乎并无太大的困难。我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地,就接受了这件事。但,要接受自己是她姐姐,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没预想中的容易。 即便逻辑相合,又有血缘鉴定书证明。但我的心,还没有完全答应。 “我承认,我确实是在避开你,但并非讨厌你的意思。我只是,一时间,还没办法完全适应” 我竟在暗恋你的事。 他温和一笑,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此时,服务员已将nǎi送到,他接过nǎi杯,主动在我的杯子里添入牛nǎi。我举杯浅尝,滑腻的牛nǎi让咖啡变得顺口,又不至于压过咖啡的香气。我惊奇他手法娴熟。 “你和律照川关系不错。”这不是问句。 “我们是朋友。” “你俩居然能成为朋友,也够稀奇的。” 他和律照川一个温和一个暴烈。 仿佛是背道而驰的两列车,竟意外jiāo汇了。 许尘微怔。 “律照川超难相处。yīn晴不定、反复无常,完全琢磨不透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解释,并精心挑拣词汇,“这人,简直是个变态!” 许尘笑了笑:“你以前也这样说。” “意思是,律照川老都老了,一点点成长、一点点进步都没有?”我忍不住规劝,“你快别和他jiāo朋友了。” 许尘笑了笑。 我看了一下时间,午休时间要结束了。 我起身:“时间到了,我们回去吧。” 许尘向我举了一下他手中的咖啡杯:“你先回去,我喝完再走。” “哦。”我拿起自己那杯咖啡往出走。走到一半我突然想起自己将零钱包落在了座位上。幸好许尘还在,我想着返身获回去拿。 许尘背对着我正在看着什么。他见我回来,立将手藏在桌腹之下,慌忙之中,他不慎碰翻了咖啡杯,幸好是个空杯子。 我歉然,捡起落在座椅边上的零钱包,再次与他说“再见”,然后迅速退出去。 我一口气冲到街上。 今日,日光炽烈,似乎发出哔剥声,那声音又似从我身体里钻出来的。 我伸手勾住我脖上的链子,顺势掏出坠子。 圆润的五角星。 它还在。 许尘藏得太晚。 我看到他手上托着的东西。 那是条和我手上这条一模一样的星形相片盒,就连里头的照片,都一模一样。他那条和我这条,是一对儿吗? 之前苏惟宁曾对我说过:“过去不好,我们不要过去。”而今,我隐约闻到不祥的气息。 我捧着一颗名为过去的洋葱,即便知道自己会流泪,也不得不一瓣一瓣剥开它…… 我心烦意乱回到工作地,一进门就看到林暄妍坐在客区的沙发上。她见到我就嘟起小嘴,热情的迎上来:“雪州!好久不见!我可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我呆若木鸡。我想不到,在我们彻底决裂之后,她依然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来找我,而且,如此眉眼轻松,气定神闲。或许,她才是那个得了失忆症的患者。 我将她缠在我脖子上的手臂摘下来:“有什么事情直接说。” “恭喜你啊。”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不解。“恭喜什么?” “哎呀,”她唇边慢慢的绽开一缕微笑,她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路真羽昨天回杭去了,许尘和路真羽算是正式分开了,下一步,你只要将许尘紧紧抓住就好了!你真棒!” 我难以置信地看她,此刻,她脸上jiāo织着莫名的兴奋与得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能别这么生疏吗,我们是好朋友啊,我只是想帮你啊?” “帮我?是利用我接近律照川在帮我?还是骗我闯入许尘和路真羽的婚礼现场是帮我?林暄妍,你的关心,我承受不起。”我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走向店门,我推开花店的门,将她推了出去,“还有,我们不是朋友,从今往后,请你离我远远的。” 她踉跄下了阶梯,站定后,盯住我:“你装什么装!” 一朵笑靥在她脸上浮起,透着森然的残忍之光。 “你忘了,我可没忘。我可是亲眼看见了,你跳下了河。路参商,你不是失踪,你是自杀。” 正文 【033】月夜 “我为什么?”我喃喃。 林暄妍敛了轻松快活的神情,近乎咬牙切齿道:“那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你是个yīn险的小人,你费尽心机,让我、让律照川,让大家因为你的‘死’背负罪名!” 明明是日光充足的天气。 我却提前领略了冬的寒意,从脚底直逼头面。 “知道为什么路真羽没办法面对你吗?着着急急就逃走了……” “林暄妍!” 耳边传来许尘厉声喝止声。我看见他朝我们飞奔而来。 他抓着我的手腕,想将我藏在他身后,似要以身为盾,为我挡去所有攻击。 “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或许是疾跑的缘故,许尘气息仓惶。 林暄妍:“不让我说不等于事实不存在。你当时也在场,你来告诉她啊,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我侧身看许尘。 他面色血色尽褪,入目一片惨白。 林暄妍越来越兴奋:“还有路真羽,路真羽也在场,怎么,她没有和你说过吗?你可以去问问她啊……” “你说够了吗!”我掰开许尘的手,走到林暄妍面前,笑着问她,“林暄妍,你在得意什么,期待什么?想看我奔溃大哭、还是捂着脸嘤嘤逃跑?你以为你说的话,我还会信吗?” 林暄妍一怔,惊异看我。 我捏紧拳,照着她鼻头挥去,她则高声尖叫着抱头蹲地…… 拳头在她鼻上两公分处停住。 “以后见到我就逃跑吧,千万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你敢出现一次我就敢揍你一次。”我松开拳头,摸了摸她笔直高挺近乎完美的鼻梁,好言提醒,“你道鼻子费了不少钱吧,歪了可不好修。” 她惊恐万状,又不甘:“你不要耍横,如今的我再也不会怕你了!” 我高高举拳,做势要真打。 林暄妍惊跳后退。 她捂紧鼻子,快速溜走。 气势嚣张的她为维护她鼻梁之上珍贵的假体立刻消匿无踪。 许尘静立原地,愣神看我。 既知道他当时也在场,我决定问个清楚。 “她说……‘我’失踪不是意外,而是自杀。”我复述林暄妍的话。 “不……”许尘疾声阻止我继续说。 我进逼:“是这样吗?” 许尘表情悲切混杂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事发当时,我恰好不在你身边。我知道的时候已晚了。” “那此前,‘我’有异常吗?” 许尘yù言又止,沉默良久,他像是下定决心:“你失踪之前,我们……吵架了。” 入夜。 我独自坐在中庭的红枫之下,拿着一听啤酒小口饮啜。 luǒ露在外的肌肤明确领略到秋意。 冷啊。 我欣赏不了啤酒的好,此时却一口接一口,近似机械地往下吞咽,冰爽的苦酒穿过喉咙后,身体逐渐泛起燥热。 人家都说,喝酒可以御寒。 是可以,但应该不会是这个度数,这个量的啤酒。 喝完一听酒带来的热气,没一会儿就散得干干净净了。于是我再喝,再喝……等我回神,我已开启了第三听啤酒了。 与林暄妍碰面之后,我本想请假的,但张济帆一直没有回来,只能作罢。我有注意到,他叫走小叶后,他和小叶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别的店员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尽管我依然留在岗位上,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也努力完成了今日工作,但我内心极度不安。在这段时间内,林暄妍所说的每句话,都在我脑皮层深处徘徊回dàng。甚至,我心里隐约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如此,我周围人努力想隐藏我的过去便有了合理的解释。他们怕我重蹈覆辙? 可是,将不愿意面对的,封蜡深藏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即便我不能确定,我也相信,这绝对不是好办法! 我亟需找人jiāo谈,一个可以聆听我的对象。我在脑海里搜罗对象,然后发现,我无人可说。最后,我只能拎着几听啤酒,在大家都入睡之后,独坐在这方黑漆漆的中庭内喝酒嚼豆,“享受”凉夜。 这时,律照川的房间蓦然亮起。 律照川在家啊! 我起身,揉眼。 整面墙的落地窗被光映衬得通透明亮,如同沉沉烟海里恍然出现的巨大的灯塔。 等我回神之时,我已然站在了他的窗下了。 我透过窗,透过树的枝杈,我确定了律照川的位置。他正安静立在书桌前,翻阅着什么。静默半响,我像是寻觅食物的啄木鸟,有规律地用食指关节轻轻扣响玻璃。 他循声回头,向窗走来。见到窗外的人是我,他还稍微愣了一下。然后他抓着黑色的旋开把手外推:“什么事?” “我突然消失,是因为我想自杀,是这样吗?”我将郁结在心中的问题直接说出,顾不得这种表述没头没尾,他是不是能听得懂。 我明明谁都不信,却偏要来问他。 律照川皱眉:“你喝酒了?喝了多少?”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问着:“你们都不愿意告诉我实情,是怕我重蹈覆辙?” 律照川神情蓦然变得肃穆:“你今天见谁了?” 我带着醉意,醺然恳求:“你告诉我吧,是还是不是?” “不是。”律照川语气冷淡又坚定。 “她说她亲眼见到的。” “她撒谎!” 即便我不提名字,他知道我说的是谁。 “许尘还说,那天……‘我’和他吵过架。” “吵架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天,你还和我打架。”律照川迅速顶了一句。 啊? 我正疑惑。 律照川已合上窗,从正门出来了。 他走到我面前,伸手向我:“酒给我。” 此时,我手上的提袋里还装了好几听啤酒,我掏出一听递给他。 “全部。”他说。 我瘪嘴,犹豫了一番还是给了。毕竟,我今夜喝的酒已远超我的酒量。 律照川将提袋里所有的酒取出,全部摆在地上,又接连打开。 我疑惑看他似乎在做什么“仪式”,突然,他横起手臂一扫,酒罐纷纷倾倒,酒液咕嘟嘟穿过防腐木的缝隙,渗入泥土之中。 我惊跳,捏拳狠击律照川的后脑勺。 “啊!”律照川痛叫着躺倒在地。 我则急忙蹲下来迅速扶正酒罐们,我的努力只勉强拯救了一些罐底。 “律照川,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径很坏!啤酒的心会很痛的,它们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律照川依旧躺在地上,捂着后脑勺,举止夸张地打着滚。 我仍不解气,抬手还要打,这次他眼疾手快抓住我的进攻。 律照川悠然反问:“所以,就凭你与我对抗的这个劲,你会自杀吗?” 难道是喝太多酒的缘故。我晕晕乎乎的,好像脑袋转动的速度也变低了。他说的话,像是一句深奥的谜语,内涵丰富且不容易参透。 我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 “就算这天塌下来,你绝对会先挖个地洞钻进去。你会自杀?哼,林暄妍骗得了其他人,却骗不了我。” 我据实回忆:“我不是总梦见在水里挣扎么,我想节省一点体力,很拼命抱住了一根浮木,我努力让自己活下来,我想活的……” 律照川沉默。 他翻身坐直,也不起来,而是直接坐地上。他捡起刚才的酒罐,摇了摇,确定里面还有酒,就送到唇边饮用。 “我们为什么打架?”刚刚律照川说的话完全勾起了我的兴趣。 律照川没有回答,我索xìng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拽着他,继续追逐我的答案。 “你还挺会享受的,今天天气不错。有月亮。”他仰头看天。 “我们为什么打架?”见他要转移话题,我连忙将重复问询。 “改天再告诉你。改天你请酒,我喝美了,就告诉你,至于今天……”他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强行托起我的下巴,让我仰头看天,“今天,咱就看看月亮。” 我抖开他的手,嘟囔:“胡说八道,哪有什么月亮。” “月,在庭院之外,在天外,在心里。” “你没喝多少啊,怎么醉得比我还厉害。” “嘘!” 他示意我安静。 在他的影响之下,我屏息仰头看天。 我知道今夜有月,但月却非在在方庭院里能够见到。倒是有几粒星子落在了视线里,有薄云飞过,星子随风摇摆,的确也是一番美景。 此前的我没有半分欣赏的心思,自然也无法发现夜色迷人。此刻,在他的引导下,我发现,原来,城市的月光也是温柔的,夜也可以美得如此深沉、静得如此丰富。默默看了好一会儿夜空,我悄然转脸看他。我恍惚觉得,今夜饮酒过量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他与往日完全不同,我竟然觉得此刻的他,温暖又安全。 我突然想到什么,我推他,急于确定心中的答案:“律照川,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律照川这才扭头看我,他抬手用力搓我的头顶:“……是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还是你智商不够?” “绝对不是我的问题。”我立刻说。 律照川扬眉,然后很轻很轻的笑了。 看着他如风一般轻薄的笑容,我的摇摆惊惶竟然瞬间无影无踪。 正文 【034】降落伞 宿醉带来的后遗症是头痛y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裂,犹如有条细又长的鱼在太阳穴附近里来回打转甩尾扑腾不止。在连绵的嗡鸣声中,我挣扎着醒来,靠坐床头。 恍惚中,我想起昨夜和律照川的对饮。并非云淡风轻花好月圆,不知聊了什么,两人顿时气愤不已,相互拼酒杀红了眼,我买来的酒喝干不说,还加购几打啤酒继续……最后,我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结束得这场战局。只知道,生猛豪饮报应不爽。此刻,留给我的只有头痛yù裂与肝胆俱悔。 瞥见床头柜上摆着解酒剂与水,还有一份三明治。我心一暖,yào与食物都闪耀圣洁的光芒。我猜,这应是对手送来的善意。虽然昨夜对抗,但此刻,心中只有无限感激。我欣然接受此番贴心的好意。 吞了yào,叼起三明治,我揉眼看墙上挂钟,待看清指针指向心惊ròu跳! 妈呀,快迟到了! 我冲入浴室拧开花洒,迅速收拾自己,冲出家门,一路狂奔抵达花店。 我们的第二本书已到关键时刻。 策划之初,我提出的方案主题为:童话游记。 拟定一位主人公,让其主人公穿梭巨型花海,进行一次奇幻旅行。每张画之间是有关联的,可以窜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我的提案得到大家一致认可。经过几个月的伏案工作,我终于完成了原计划的二十张画稿。而jiāo予另一位同事撰写的文案,已于日前修改完成。 今日就是画与文字合并的大日子! 我们围在一层的客区长桌上里热烈讨论着。 张济帆推门撞响铃铛。 深觉被打扰到的我们齐齐瞪他。他立即抬手致歉。他正预备上楼,看到坐在工位上的我,立即拐了方向:“小牧,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疑惑:“没有啊……” 我在迷梦中打了请假电话? 原来,我的身体这么渴望休息呢! “宿醉很难受吧,你没事吗……”张济帆展示上司的关心。 “张总怎么会知道……”我惊悚。喝酒误国啊!毕竟,被上司认作是酒鬼可不太妙啊。 “呃……啊!这是我们的书吧!”张济帆突然惊喜指向会议桌上的书,“快让我看看咱家的新书!” 他岔开话题的方式好生硬。 组长抱起书递给张济帆。 张济帆说的“书”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书。我们将画稿、文字输入电脑后做了个简单的排版。彩打出来后,按顺序编号,打孔装订成活页本,模拟出书的模样,它可以随时撤换修改,直至最好。 十张画稿组成的一个小故事:伏案而睡的小女孩,独涉梦境。她的梦是一场旅行,在一个遍布巨型花朵的王国里游玩。她以海芋花为床,以鸢尾花瓣为被,她dàng过牵牛花的秋千。坐着龟背竹叶子做的小船,摇着尤加利叶子做的小扇子,淌过小河,最后抵达莲花的城堡。 画里的花都是我们店里的花材。 张济帆认真翻完“书”,问:“什么时候jiāo付图书公司,什么时候下场印刷?” 组长顿了一下:“已经联系图书公司了,下厂印刷可能没那么快……得再等两天。” 张济帆说了句“尽快”便出去了。 张济帆走后,我从组长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为难:“有什么问题吗?” “一直以来,是小叶负责和图书公司的对接,她突然走人,之前的事情都没有jiāo接……” 我惊诧:“走人?不是请假吗?” “不是请假,是离职了。” “什么时候?” “有几天了。”组长压低声音,“是被辞退的,好像得罪了大老板!她这人做事还是麻利的,有时候有些偏激。偏偏,她还是身居要职,我就知道,她迟早要得罪人的,瞧,来了吧。听说,她家里人生病需要大笔的医yào费,突然之间丢了工作,总归是……” 我想起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天,我们凶猛吵架,直至她被张济帆叫走,之后我便没再见过她,我单纯地以为她是请了假,万没想到,她是被辞退…… 作为张济帆的助理,小叶无可挑剔。她突然被辞退一事,成为我心中久散不去的谜团。我隐约觉得,她的突然离职与那日的争吵有关,而我的迷惑很快得到了证实。 由于张济帆需要飞花市、去花圃、谈商务、聊合作……总之,特别忙碌。他在我们这些店员心中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所有需他签字审阅的合同都必须由经手人等他出现在花店内之时,抓住他签字,所有程序都是见缝chā针式地进行着。 而我手头也有一份亟需张济帆签字的合约,几次与他擦肩后,我开启守株待兔模式!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枯守两日后,我终于逮到了他。可是,我刚扭身取来合约,就见他推门而出,他又要消失了!我连忙喊他,他没听不见,眨眼就消失在门后。我不甘,立即追了上去。 他步伐迈得又稳又快,我赶不上他,瞬间就被他甩开一大截距离。幸好目光抓准他进了一间餐厅。等我气喘吁吁推开餐厅门,一眼便见着张济帆坐在餐厅最深的位子上。我刚想喊,惊然发现,张济帆对面坐着别人,是律照川! 我惊疑:他们在苟且什么? 趁着张济帆递文件夹给律照川、而律照川接过垂眸阅读,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我时,我猫腰迅速在紧邻他们的后桌入座。 沙发靠背很高,将每张桌子完美隔绝成小小包厢,他们不会发现我。而我将耳朵支起,即可听到他们的对话。完美。 “这个季度的报表。还有和‘七份海’的合作,你到底是什么意见?”张济帆说。 张济帆给律照川报表…… 随着文件翻页的“哗啦”声,律照川沉稳提出指示:“我提出来的条件’七份海’同意了吗?他们家同意就可以签。” “他们当然同意啦。话说,你干嘛不来店里,非要鬼鬼祟祟地约在外面见!” “明知故问。”律照川冷冷抛下四个字。 “嘿嘿嘿,小牧不是饥不择食的饕餮,不会把你吃掉的。” 我? 律照川:“她最近工作怎么样?” 张济帆:“勤勉、认真、才华横溢!我很满意,所以我打算让她负责新的项目……” “谁让你压那么多工作给她的。让她五点准时下班,我们家六点吃饭。” “律照川……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大变态!你既然关心她,那你把她的钱还给她啊,你这个抠门鬼。” “我不是抠门!” 听到这里,我不再做隔墙耳,直接起身绕前,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稳妥抓住两人惊诧的表情。 “小、小牧,你怎么在这里……”张济帆完全没了以前的流利,支支吾吾。 我转向律照川:“你和我们花店是什么关系?” 律照川镇定:“合伙人。” “我刚刚听见了,张总说‘你因我的缘故所以你不来店里’是什么意思?我能在花店工作是不是你开的后门?” 律照川不语。 哈,没想到真被小叶给说中了! 我:“所以,我真的是降落伞!” 张济帆惊奇看我:“你看上去挺兴奋挺激动的?” “因为降落伞听上去很高级。” 律照川将文件夹合上,并还给张济帆,他抬眼看我:“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凭什么为你走后门。我的合伙人是个赏罚分明的人,请你不要侮辱他的人格。” 张济帆看着律照川嘴角抽搐。 “小叶是怎么回事。” 张济帆看了眼律照川。 “我们的书要下印厂了,之后的工作原来是小叶负责的。” 律照川似乎没听见,垂眼喝茶。 “……我希望她感冒早点好。不打扰两位老板喝茶了。再见。” 说完我便出了门。 要我如何描述此时心中的心情? 我感谢他的体贴,在我亟需证明自己时,给了我一份工作。也有一丝失落,我本想证明自己并非只能依赖律家才能活,结果依然得尽他的阳光拂照。除此之外,我还感到兴奋,大降落伞!这个身份其实意味我背有靠山,可以无所畏惧!我的确感到一阵踏实。 两天后,小叶回来了。 与店员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她停驻我工位之前,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谦卑,她用细如蚊蝇的声音说道:“谢谢你……” “不敢当。” 我承认之前有说情的意味,但我不确定自己是否从中起了作用。 她补充解释:“是大老板让我回来的,他让我好好谢谢你……” 律照川? “大老板亲自让你来谢我?” 小叶摇摇头:“……张总转达的。” 我掐断话题,将厚厚的“书”抱起来jiāo给她:“之后的工作就拜托你了。” 小叶点了一下头。 看来,当降落伞,也非全然坏事。我总结。 我们的“书”顺利jiāo稿了。 鉴于我们的首本宣传册的大受欢迎,策划这本新书时,店里便找了一家图书公司合作。我们反复检审后,我们将“书”jiāo与专业人员,届时,我们不仅可以看到精美的画册,还能看到它上市。 我们所有人,都非常期待看到它。 正文 【035】红枫 画稿全部上jiāo之后,我的工作也随之结束了。之后设计、排版、印刷都不再由我负责,我待在花店也是无所事事,于是,我与张济帆告假,坦然回家休息。一到家,我便像旋转到尽头的陀螺,做最后的摇晃后彻底瘫倒狠狠睡了几日。 在头脑放空的这段时间,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路真羽。 她与许尘和好了吗?埋怨我吗?真的像林暄妍说的那样,她是逃跑了吗?她为什么连一个道别都不给我? 我心头盘绕有无数疑问,却没有勇气向她询问。 我绕着中庭那棵红枫兜了好几圈。手机举起又放下,如此重复了好几次。我从通讯录里调出她的名字,却犹豫不已,迟迟摁不下拨打键。 之前不知道,我竟然还有手机恐惧症。 手机来电铃声都能把我吓一跳。我非但不喜欢接电话,我也不喜欢拨打电话给别人。无论接听与拨打,我都会感到压力,莫名的压力。 犹豫再三,我编辑信息:“小羽,你好吗?” 摁下发送键之后,我捧着手机,屏息以待。静默中,我只闻见轻风走过树梢,从头顶落下细细碎碎的声音。除此之外,别无他响。捧着如同失灵冷然一片的手机,我叹息,将手机收入口袋。我有一些失落。 然而,就在我揣它入兜不久之后,它在我口袋里连连抖动。我掏出,“路真羽”三个字出现在显示屏。 “喂?”我竟紧张得声音发抖。 “姐姐……” “是……是我。” “对不起姐姐,刚才我在开会。”我听到那边有嘈杂人声。 我摁着前胸:“你在哪里?” “我这会儿在杭呢。本来还想在京多待几天的,这边的工作室项目催得紧,我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先回来工作了。” “工作室?你的意思是,你着急回去是为了工作……” “啊!我还没有和姐姐说过吧,我在杭有个工作室。”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几yù脱口而出的是你还回来吗? “……大概还要得待几个星期。” 我斟酌语句,最后说:“等你回来,我们一起逛街吧。”逛街是我能想到表示关系亲昵的行动了。 她那边沉默了一会,用轻快的声音回答:“嗯!” “那我等你。” 通话结束后。我胸口处暖暖的,连月来的跌撞逃避,这次通话在我看来不失为一个正面的开端。 我骄傲地确定着:路真羽才不是逃跑,我妹妹才没有那么脆弱! 这样想着,我忍不住踮起脚尖,原地打了个旋转。然后看到律先生正站在廊前看着我。 律先生在家! 而我竟毫不知情! 我立即收敛轻浮,对着律先生深躬行礼。 他对着我慈祥一笑,缓慢步入中庭。多日不见,律先生似乎又削瘦许多。他在红枫下的长椅上坐下,然后招手让我也坐,我便小心坐一旁。 “雪州,最近怎么样?”律先生以闲聊的姿态开展的是“审阅功课”般的询察,有关生活有关工作,事无巨细,面对他的问询,我认真作答,并捧来画稿给他看,律先生非常认真地一张张看了,然后对我说:“做得不错!”我咧嘴,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飘然上天的思绪。 我丝毫未掩自己的张狂得意,夸张的表情惹得律先生大笑。 他又问我:“你和律照川相处得怎么样?还吵架吗?” 我尴尬,连忙摆手:“我们不吵架了。” 律照川狂妄专横,这点从未改变。只是,我发现了他的专横之下隐藏体贴。 律先生宽慰一笑。 律先生出神地看庭院里的红枫,感慨道:“这棵树好像长了不少。刚种下的时候特别细……” “听说这种树长得听快的。”我回答。 律先生回忆:“刚搬到这里的时候,处处都荒,如今这庭院,也算有模有样了。” “庭院很漂亮,我平时没事就坐这里,看看天,看看书,晒晒太阳,吹吹小风,特别好。” 律先生感慨:“是啊,我每天在天上飞来飞去,却没有时间在自家庭院里坐上一坐,享受一把自家庭院里的阳光与小风。” 我不知如何应答,只能跟着点头。 律先生:“刚才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 “呃……”我语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我思索着:关于我是爸妈捡来的孩子的事,我是否要在此刻坦白? 没等我清醒完毕,律先生又问:“新书发布酒会定几号了?” 我又愣住了。 新书发布酒会是什么? 我反应迟钝,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律先生知道我们做了书!而且还知道接下来会办新书发布酒会…… 我们花店还有这种活动? 我不知道哇…… 看着我呆愣的模样,律先生笑了笑。 律先生:“你辛苦了!” 我摆着手。 律先生拍拍我的头:“日子定下里的话告诉高秘书一声。” “哦。”我连连点头。 我们又坐着聊了几句。 高秘书来了。 只是,她不过来,只远远站着。不过,律先生一见着她就起身了。我立即跟着他站起,律先生则抬手让我留下。我看着他独自缓慢走下中庭回去。 “伯父……”我鼓足勇气追上,“能请伯父帮我问问我爸爸,他和妈妈有固定住处了吗?我能给他写信了吗……” 律先生没有回头,停顿片刻后,他扭头看我:“回头你找高秘书吧!” “谢谢伯父!” 目送律先生回主屋。律照川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他chā着兜悠然从屋中走出。 我大惊:“原来你在家啊!刚刚伯父……” “我看见了。”律照川冷然打断我的话。 “看见了你怎么……看见?你在哪里看的?” 律照川比了一下窗户。 律照川:“我还看到你捧着手机自言自语像个傻子。” 我顿觉双颊微烫。 他在窗帘之后观摩多久了! 我低眉藏拙,又想起关键:“你都看见了为什么不快快从房里出来!律先生很难得才回家一趟呢。” “出来做什么,我们可不是你想的是那种父慈子孝、和乐融融父子关系!”他语气冷漠,又瞥了我一眼,“他和你倒挺像一对父女。真父女。” 我听得出他话里的讽刺。 “如果伯父不来这中庭,你知道今天他回家了吗?” 律照川看我。 “看吧。我刚才还在想若不是律先生到中庭来,我恐怕都不会知道律先生回来了呢。我正自责呢,没想到你比我还过分。我们做晚辈的,是不是太自我为中心了呢。” 固然律家很大、身处其中的我们又各自有自己的独立的空间,我们彼此不同讯息,又很少踏入主屋;律先生的工作非常忙碌,每天日常都排得很满,在几大城市上空飞梭,他极少回家,我们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所有的‘不知道’似都能找到缘由,可是,除却这些,本质是我们对同处一屋檐下的人极其冷漠且毫无关心,是不约而同地假装浑然不知……这才是本质,不是吗?” 我的话,令律照川面上表情蓦然淡下几分。他对我的言辞表现出了不屑,讥诮之色悬于唇角。见状,我才意识到,自己这番言论有“说大话”之嫌。 我支吾yù解释。 律照川看着我,几度踌躇之后,他似将所有话语悉数吞咽,拧着眉头跌入自己的思潮。 长久的静默之后,他蓦然转身,拿背对我。 我感到有些尴尬。 我悄然后退,预备溜号。突然听到他说:“这棵红枫,是我和他一起种的呢。” “嗯?” 问完我才意识到,律照川说的“他”,是律先生! “他不在家这种状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概从我记事起,他就这样了。一个月大概能见一两次……反正,没有对比,我也不知道别人家的父亲是什么样子。我们刚搬到这里来时,一起种了这棵树。” “啊!” 原来这是棵有故事的树! 大概,这“共同植枫”算是父子俩为数不多的温情记忆了吧。我暗自揣想着。 我犹豫抬手,轻轻拍了拍律照川的肩膀,以示安慰,没想到的是,我的动作竟让律照川惊疑瞪我,他皱眉嫌弃道:“我可不是那种软弱矫情的人。” 我:“……” 我转换话题:“我们的做的新书,会有发布酒会?” 律照川:“有,会请业内人士来参加。” 新书发布酒会,听起来就很气派。不知是否如影视剧里表现的来宾着正装,长桌上摆满很多精美食物。 “律伯父说要来参加的。” 律照川蓦然抬眉,显然,他很惊诧。 他避开我探究的目光,垂眸敛颜,故作漫不经心:“因为作者是你吧。” “哈哈。幼稚,竟然吃这种醋!”我讥笑他。 律照川挑眉。 “快点和伯父和好吧,你都这么大的人了……” 我这大姐姐的口吻准确招惹了律照川敏感的自尊。 他抬高声量:“牧雪州,在这个空间里,我是才是上层建筑,你此时此刻站在我的地盘上!” “是!老板!”我立刻说。 正文 【036】冒牌货 几天之后,我从高秘书处得到了我爸爸在美国的地址。我还得了礼物,一条妈妈亲自织的围巾,正红色。我将它捧在脸边,暖暖的。围巾里还夹了一张拍立得爸爸拥着妈妈坐于街边长椅。妈妈面色红润。俩人对着镜头微微笑。 我看了照片很久,才将它夹入影集。就是路真羽给我那本。 顺便,我又看了遍影集里的旧照。这回,我尤其注意了那张合影。看背景可知,这张照是在野外。应是夏季。照片中的人站成两排,从左至右,前排是路真羽、我、一位短发女孩、苏惟宁;后排是律照川、许尘和林暄妍…… 照片里,只有律照川和我没有笑。 律照川chā手在胸前,一如既往的冷漠。我则显得很严肃。路真羽挽着我的臂弯,弯唇浅笑,很温柔的模样。我右手边的未知名的少女,亲昵地将脑袋枕在我的肩头…… 她是谁,会是叶椿吗? 叶椿。 我在笔记本里写下这个名字,又在底部划了两笔。 “我”的那本日记,我断断续续地看,终于在几天前粗略读完。“叶椿”就是我在日记里认识的。从“我”记录的种种可感可知,她是“我”的莫逆,完全可以信赖的人。 叶椿,她现在在哪里呢? 从律先生处得知将会举办“新书发布酒会”的第二日,我就被紧急召唤回去,在经验丰富的组长的领导下,之前组建起来“做书”的团队,此刻完美转型成了“新书发布酒会”的筹划运营团队…… 一批成书从印刷厂运至店里,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出版物。我们这群蜂拥而上,小心拆出一册翻阅。一番剪刀石头布之后我有幸当选为这批书的首位读者。将散着好闻的油墨清香的书册捧在手中,我感到小小的满足。 因为这批书的到来,大家对“新书发布救会”实感倍增,工作更加卖力了。 我们确定场地、布置会场、安排流程、确定环节、邀请媒体和嘉宾…… 或许是因为超负荷工作,我的扁桃体悚然高肿,伴它而来的是发烧与感冒。虽吃了感冒yào与消炎yào,却只能暂时压制,不出两天,它必掘土重来,病情不断反复,虽不至于瘫倒,但也被折磨得形容憔悴。于是,我便被组长留在花店里处理相对轻松的工作。 我这才察觉到不对。平日里,我桌上总会“出现”小零食小点心,我以为是同事分赠,并未太在意。这次,我桌子上多了个保温壶,壶上贴便签:“治疗扁桃体发炎的茶。” 我大感意外,四下察看。 当下为非常时刻,店里除了我,仅留一位新员工处理贩售花材等业务。 我们尚未混熟,不可能是他…… 我旋开壶盖,立即有股清淡的yào香扑来,探头,见里头泡着几片干柴片。倒出yào汤,颜色是清亮的黄。我闭眼一饮而尽。yào汤初入口极苦,后有回味,清甜。而之后的几天,保温壶准时出现在我的桌角…… 这味yào茶果然有奇效,喉咙经其润泽,负担感顿时减轻。我喝了几次之后,咽喉肿痛全消,彻底好了! 我向组长打听是否知晓是谁送来的yào茶,她表示不知情。我接连有问了几位,皆摇头说不知。 我就这样莫名地被照顾着。 “难不成,是老板?”组长突发灵感。 自从“小叶的事情”之后,本店众亲皆知我背有靠山得罪不得…… 我乍听觉得不可能,后思来想去,愈发觉得有道理。这种鬼祟的行事风格像极了律照川。想必,他觉得,我这“大降落伞”的名头也背定了,不介意让我把帽子戴得更大一些! 既接受了人家的善意,我也需表达谢意。独自思索了很久应该送什么做答礼,本着“肥水留田”的准则,我从自家店里挑选了一束花,然后小心抱着花束回到律家。我不知道律照川在不在家,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敲响他的房门。然后我发现,房门是虚掩的,我那一敲,把门给敲开了。 他这间屋子,我来过两次。首次是被醉熏熏的他强行拖入,二次是他病倒,我当搬运工。彼时,我将此地视为雷区,非万不得已,绝不轻易涉足。没想到,今次,是我主动踏入。 “律照川,在吗?我进来了……” 我环视屋内一周。 没人。 主人不在,我便在书桌上留下花束,正要撤出,突然我听到绿墙之后有轰隆水声,我好奇,便走近几步。原来绿墙之后是一间浴室,磨砂玻璃上倒映出一模糊的人影。就在这时,我听到律照川的声音 “……我当然会期待。只要是你路真羽的事情,我何次不尽心尽力。” 小羽?! 不敢再留,我迅速退出房间。 原来,律照川若冰雕刻的寒冷声调也有遇见春风,是我从未听到过的柔声细语。那个说电话的律照川与我认识的律照川,一定不是同一个! 我突然想起了很早以前,辛晓星写给我的信。胸口处好像漏了点风。 我仰头看天,最近天气冷了许多。我想着,冬天快来了吧,然后裹紧外衣往自己房间跑去。 时间飞快,转眼就到了“新书发布酒会”当天。 酒会在市中心一间有庭院的会所内举办。巨幅海报悬挂在入口处,书中的“莲花城堡”为主打图案。会场布置走简约风,以白色为主再装点本季主打花材。 对外虽称是个“小酒会”,与会宾客却不少。除媒体记者外,还邀请了花店合作伙伴、还有一直给予支持的老顾客。 当然,我们这群劳苦功高的“多功能员工组”也出席。此时,我们正一本正经地穿着礼服齐齐站在台下听张济帆发表演讲:表达感谢,总结过去,展望未来…… 律照川和苏惟宁坐在台下。律照川不演讲,端然坐在台下当着优雅闲人。他一贯低调,一直做着隐形老板,这次愿意出现让张济帆大跌眼镜,连连责成我们要买为他张彩票。 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我也无资格评判,我的注意力也不在演讲之上,我惦念厨房何时端上佳肴,今日餐点全是苏惟宁强力推荐的,道道精美可口。 私以为,酒会的精髓就在于美酒与佳肴。 我已经准备好了胃! 终于,张济帆发言结束,我们这群一线员工都最爱的“吃吃喝喝的时间”终于开始。 组长带领我们取餐然后躲入会场一角大快朵颐。 然后,我就发现了“躲”在帘后的律照川。 他独自捧着酒杯望向庭院,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蹑手蹑脚要走,突然听到他在身后叫我:“等等。” 我回头。 他坦然从我手中将我的餐碟整个拿走,自己拿起一枚小蛋糕吃。我还未来得及发表意见,他将酒杯塞我手中:“再给我倒一杯。快去快回。” 我:“……” 看来,今日的律照川只带了张品尝美食的嘴,至于客套的jiāo际的那张,他落家里了。好吧,老板最大。 取餐时,我一直望向门口。 之前律先生说要来的…… 正悠悠想着,门外的空气突然如同煮沸的水,喧然闹腾起来。伴随的惊叫声,我探头一看,有人正试图分开人群让贵宾能够走进来。 是律先生!律先生真的来了! 高秘书也来了。她走在律先生左前方,让周围的人离得远一些,以便让出一条路来。 律先生一路向大家点头致意,周围人都怀揣着敬仰偶像的意思,个个激动非常。 律先生时常出现在电视、杂志等各大媒体上的企业圈名流,即“他不认识别人,别人却都认识他”的那种,简称“财经版名人”。 平时在杂志上看熟了,乍一看zhēn rén版,大家难掩激动的情绪。 律照川平淡:“你那么忙,怎么会来。” 律先生:“做得不错。” 虽然父子之间没说多余的话,但是我看得出来,律照川心情很不错。 突然,有人从圈外挤到前面,挤到我身边,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并且将我拉向律先生。 高秘书立刻上前阻拦。 挟持我的人高声道:“律伯父,好久不见。您还记得我吗?” 律先生面露疑色:“你是……” “我是林本明的女儿。我叫林暄妍!” “哦。”律伯父点了点头。 “律伯父,我和雪州不仅仅是朋友。我们还是大学同学。不过,她以前可不叫牧雪州!” 我难以置信看着林暄妍。周围声响似乎骤然有了实体,在我脑袋间疯狂跳跃着。我意识到,她应该很早就来了,只是,她悄然潜伏人群中,就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等这一刻在律先生面前,亲自拆穿我! 律照川拧眉,一脸震怒走向我们,他掰开林暄妍拉我的手,并且张手要将林暄妍推出会场。 律先生拦住了他:“等等,让她说。” 律照川顿停,他看着我。目光里全是担忧。他在担心我啊。意识到这一点,竟让我隐约感到欣喜。的确,一开始我感到了紧张。但此刻,我被他的目光所抚慰,我竟然一点都不怕了。 林暄妍甩开律照川的手,挣到律先生面前,细指指向我:“她不是鲤城人,也不叫牧雪州。她是我们学校领救助金的穷丫头!”她冷笑。“想要借壳上市?终究不过是个冒牌货!” 正文 【037】围困 “对,我不是鲤城人,我是你的同学,连名字也是刚换的那又怎么样?”我反问她。 我并非不可告人,有何不可说的! 我原以为,向律先生坦诚一切非常难,没想到,身处“不得不”的情况下,我心中霍然升起无畏的勇气,我将紧锁秘密之门的封条撕下,并大胆迈过。我发现,包裹其外的秘密竟如此虚空。 等不到我失措的神情,林暄妍倒显得有些惊惶。她不甘的以恶言反击:“你脸皮可真够厚的。 “厚不过你。”我提醒她。 “律伯父!”她居然向律先生求助,语调近乎央求。 律先生目光缓缓在我们俩脸上走过。 “就是这。”律先生悠然问道,“然后呢?” 我微怔。我是抱有决意的,未曾想律先生的反应如此平淡。 林暄妍激动起来:“律先生,她骗了你!她是个大骗子!” “这位小姐,律家的事轮不到你来指点吧。”高秘书上前一步,冷声说道。 高秘书平时对我非常冷漠,她对我、对我的事如同对待空气一般,这样的高秘书,现在正在为我说话…… 我抬指戳了一下微微泛酸的鼻头。 林暄妍并不理会高秘书说的,她对着律先生继续努力着:“我不是要指点什么……您误会了,我只是不希望您受骗。” 律先生轻咳一声,声调毫无起伏:“林本明知道自己的女儿如此失礼吗?”周围空气蓦然冷却。之前的喧闹与欢乐此时如同被猎人惊扰的兔子,四下逃窜。 林暄妍如遭雷击,脸色变得惨白如雪。 律先生冷冷扫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留在原地的林暄妍无助地看向屋子里的其他人,旁人只围观,并对她指指点点。她甚至求助地看向律照川。律照川则一脸的意兴阑珊。 “你们为什么都不信我。”她低喃,从她的声音里,我听出了一些绝望与落寞。 没人要听她说话。 她摇摇晃晃朝大门走去。尚未走到门口,她不知绊了什么摔倒在地,久久没有起身。 没人伸手帮她。 “雪州,你陪我去庭院走走。” 律先生喊我。这是有话要单独和我说的意思。我答应着立刻跟上。 “这个林暄妍怎么回事,听高秘书说,她之前经常来我们家找你。”进了庭院,周围无人,律先生语气平淡,近乎闲聊。 “是。”我决定坦诚一切,不过在此之前,“伯父,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是否能先问您一个问题?” “问吧。” “伯父,我并不是”我重新组织语言,“我其实是我爸爸从水边捡来的,我受了伤,记不得以前的事了,爸爸便收养了我。我爸爸一开始是否有告诉您这些?” “你说的‘一开始’指得是哪个时机点,如果是我定义的‘一开始’,没错,你爸爸没有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欺骗了我。” 我惊而捂嘴,深鞠躬道歉:“对不起。” 律先生:“直到,他下决心带你妈妈去美国治病,不放心将你独自留在国内,将你送过来之前,他才和我说了你的事情。” 我:“……” “你以为,你爸爸是把你当做阅翎送过来的?” “嗯。”我据实jiāo待。 律先生叹息:“你们这群小孩,心思一个比一个重。” 我眼圈一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才不是什么抵押品! “你爸爸和我说,他有替你寻找过家人,也找到了,不过他发现,你原来那个家已经不太合适你回去了,所以决定正式收养你。希望你不要误会他才好。” 我点头:“我明白的。” 虽然不是我的生父,但我爸爸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尽全力为我打点好了一切。 我何其有幸,能够遇到他们。 “你是个乖孩子。”律先生轻抚我的头。 虽然发生了一点不愉快,我们的“新书发布酒会”也算是顺利结束了。 林暄妍彻底消失在我周围。 我本没有想她的事。但作为围观者之一的苏惟宁却留心她之后的动向,并特意前来告诉我之后的事情。 她消失了。她不仅消失在我的周围,也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总之,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听完苏惟宁的叙述,我察觉到不对,但我说不个所以然。 “以后,她应该不会再来捣乱了。她这人真是奇怪,她用的这些招数,只会将律照川推得愈来愈远而已。” “你对她的事情很好奇。” “她一直有鬼。”苏惟宁皱眉,“姐姐,她这个人不简单,你绝对要离她越远越好。” “她和律照川……在一起过?”我难得八卦。 “谁?林暄妍?怎么可能!”苏惟宁夸张大叫,“从认识到现在,他们对话绝对不超三十句……不,二十句!再说,律照川恨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她成一对儿!” 我注意到了苏惟宁的几个用词。 “……这和我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之前林暄妍和我说,她和律照川在一起过…… “她一直暗恋我们家川是真的,还写过情书呢。以前她连话都不敢说的那种,每天沉默寡言,很害怕人的样子。毕业之后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时就变成现在这个样了浓妆艳抹搔首弄姿。像是蛇蜕皮一样,连作风都不一样了。现在她又消失了,说不准过一段时间出现,她又顶着另外一张脸出现哦……” “喂,你不要说得这么恐怖……” 与苏惟宁的聊天我并未放在心上。 我恢复到之前的工作状态。 律照川被我发现之后,他与张济帆不再鬼鬼祟祟在外面见了。 这日,他和张济帆谈完事情下楼。经过我桌前时,他问:“那束花是你给的?” 我反应了一下:“是的。” “为什么?” 我举起桌上的保温壶:“谢礼。” 律照川不解:“这又是什么?” 见他疑惑的表情,我迷糊了:“不是你给我的吗?” “与我无关。”律照川瞥了一眼保温壶说。 他的表情非常严肃,不像是假的。 那,是谁照顾我的呢? “我还以为,是你给我的呢……” “你到底在期待什么,你希望我在你的职场上偏心照顾你?” “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抱歉。”我立即道歉。 律照川冷哼了声。 我顿时觉得自己是脑袋抽筋了,怎么会一厢情愿地认为是他在照顾我呢…… 这时,张济帆从楼上下来,他站在楼梯上,扶着栏杆问:“各位,我现在需要有人替我去棉花糖花圃接货,哪位愿意替我跑一趟?” 回应他的是静默一片。 花店主营花材来自南方花城,为保持新鲜,部分叶材由本城“棉花糖花圃”供应,花圃距离市区远,jiāo通又不便利。下了车之后还需要走很远。大家都不愿意去。 我高高举起了手! 那头的张济帆高兴了:“那就麻烦小牧了。” 我笑得灿烂过了头:“不客气。” 律照川颇有意味地瞥了我一眼。 是的,没错,我是为了从这尴尬的氛围里逃跑才主动请缨。 下了公车,又走了很远的路,我终于抵达目的地。我刚进门,就撞到园主。 园主见着我就嚷到:“啊,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到,我这会儿着急出门!” 我傻了,愣愣反问:“那怎么办啊?” “这样”园主说,“叶子我已经备好了,就放在大筐里,你们老板三箱的银葛叶,每箱两百支,你自己数,数好了拿走,给我将门带上就行了。” “哦哦,谢谢。”我连连点头。 园主又jiāo待了几句就走了。 我一进屋,果然看到屋子一角堆着花材。园主已将叶子裁好,我只需点清数量就好。 于是,我便蹲下数叶子。 突然不知道哪里刮来一阵妖风。“砰!”的一声巨响,风将门吹阖上了! 我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对。 想着想着,我乍然跳起。 我冲到大门口,抓旋门把外拽。门纹丝不动。 是的,园主走时jiāo待的是“我这门锁坏掉了,只能用钥匙开,你走前可得小心,别把它给阖上了。” 我被困住了。 然后,我又发现我的手机没电了。我平时都不怎么用这玩意,都没有留心它是否电源耗尽。我的想象力在此时达到前所未有的丰富,短短三分钟,我已经从遗体发现想到了萧瑟葬礼,想着想着,忍不住要掉下泪来。 “有人吗?有人吗?救命啊!” 危机当前,我已顾不得工作,大呼小叫起来。 这时,与屋子相连的大棚里头传来脚步声,有人跑了过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一怔,转身看人,然后开始连绵的打嗝。 “许尘?你怎么会在这里!”此刻,我欣喜大于惊诧。我不是一个孤零零地被丢下实在是太好了! “我是来选花材的。”许尘先回答了我的问题,“怎么了?” “门!嗝,被风吹合上了。嗝,我打不开了……” 许尘上前检查了门。他试了几个方法,都无法将门打开。 他越努力我沮丧。 我忧愁道:“完蛋了,我们要被困在这里了。” 正文 【038】我的秘密 相对我的大呼小怪,许尘显得很镇定。他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解锁点摁。 呃,他的手机有电! 我尴尬,立刻收敛慌乱,静立一旁。 许尘拨通了园主的电话,与他说明了情况。然后,我听到园主在电话那头乐不可支:“我和老婆打赌,今天保准还要再关两人。她还不信来着,说不会再有那么笨的人了!接下来一个月我都不用洗碗了。谢谢你们了!” 许尘握着手机一脸无奈:“你什么时候回来?” “哎,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回去的,你们安心等我一会儿啊,你们先忙你们的吧……”说完,他的电话就断线了。 我急切:“园主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还没说。” 许尘又回拨了电话,这次回答他的是冰冷的电子女声“对方已关机。” 许尘解释:“好像是他的手机没电了。” “啊……” “已经通知到他了。我们耐心等等就是。” 我点点头,不由觉得口干舌燥。不知是日光烘烤的缘故,还是和许尘独处的缘故…… 我立即:“我要继续数数了。”说着,我便转身回到墙角的大筐前,继续数叶,并整理放入纸箱。 怎会这么巧,偏是同他一起被困…… 我心中惴惴,手上动作机械。 我强忍着不回头,我不看他,我不能看他…… 稍等了片刻。我听到许尘逐渐远去的步履声,我顿然松懈肩膀,暗暗吐了一口气。我了然知晓自己心中的鬼祟。那些日记、照片无时不刻不在时刻警告我 许尘,是我必须远离的人。 待我整完全部叶材,园主还没有回来。 阳光穿过透明的棚顶,大棚内温度无限度抬升。我早已脱了外衣,仍然觉得很热。汗水穿过发丝,从我额上滴答淌下。解了开衬衣领口的几粒钮扣,抓起领口微微扇着。我身疲力乏,找了干净的报纸铺垫地上,坐在纸上靠坐在墙上阖眼休息,这一靠,更觉疲累,意识昏沉…… “喝水吗?” 听到声音我睁眼,见许尘过来了。他在我面前停下,他拿了个书册一样的透明水壶,旋开盖子递给我。 此刻我是久旱龟裂的大地,无限渴望着甘霖。我双眼发亮地接壶在手,小心而克制地喝了一小口,再喝一小口……我舔了舔不再发涩的干唇,将水壶归还,并郑重道谢。 “你不用那么节约。水还有很多。”许尘说着又将水壶递送过来。 “不确定要在这里待多久。还是节约一些好。”我摆手拒绝。许尘也喝了一口水,拧上盖子。然后在我身侧坐下。 我才意识到,表面上我镇定自若,但实际,不安的因子似潜伏在我的血液翻滚喧闹。同处相同环境,许尘是真淡然。而我,危机感似与生俱来。 我有些不好意思:“有吃的吗?” 中午出来得急,我没吃过东西,现在连说话都觉得费劲了。 许尘点头,在包内翻找起来。食物似乎被压在了最下层,为了顺利取去,许尘只好将压在上方的物件先行取出。记事本、笔、还有便签…… 他的便签,白色的长条形,边缘是彩色斜杠纹,右下角有枚邮戳,是信封的模样。这个便签我认识,一直以来,它贴在装着喉茶的保温壶之上。我迅疾将便签捡在手里中,将它对着光,稍稍偏斜角度,我便读到上面的印痕。 原来,保温壶的主人是许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我惊诧万分,同时,发现胸腔内隐隐透着疼。 “只有巧克力威化饼了……”许尘说着抬首,发现我攥着他的便签,立刻将将便签从我手中拿了回去,塞回包里。 他小心避开我探究的目光。 “喉茶、小点心,都是你送给我的?”即便此时我心中已有了答案,我还是询问出声了。 沉默良久,许尘才回答:“你扁桃体容易发炎,吃再多的西yào都无效,你只有喝‘称星树’的根熬的水才会好。” 在无声的静默里。我感到尴尬,还有一丝抵触:“你不用费心照顾我的。” 聪明至极。许尘立即看穿我虚假又多余的顾虑:“我知道,现在的我对于你而言是陌生人。没有告诉你也是不想你有心理负担。” 他自嘲一笑,又说:“只是,我没办法假装不知道。” 我不知如何应答。 许尘了然我所有的情绪,他起立:“我再去选一些花。”他将水壶留给了我,然后走向大棚深处,消失花丛中。 天很快暗了下来。之前,大棚内热如赤道,此刻则冷如严冬。我裹紧衣服哆哆嗦嗦,耳朵里嗡嗡的响着,如同装了一大片的海。 海声越涨越高…… 我揉开眼帘,发现自己孤身立于无人的海滩。远处站着一位少年,温和微笑着,我认出来了,是许尘。我想奔向他,身体却动弹不得,我低头,见自己的双腿深陷白沙之中,且缓慢地下沉。我想呼救,却发不出声。这时,他身侧突然多了个女孩,她和我一样的脸。是我?不,不是我,是路真羽。他牵住了她的手,俩人相视微笑着,一齐转身。他们手拉着手向远处走去。 等等我…… 我努力抬脚,却扑倒在地。再爬起来时,海滩上已无别人,唯有我,形单影只。海浪在我身后翻滚着叫嚣着,完整覆盖了我。恍惚中,我竟然感到畅快,是彻底剥离血ròu的灵魂飞升…… 有人用力摇晃我的肩,似乎在喊着什么。 喉咙似乎被掐锁,我无法呼吸,挣扎中,我努力睁开双眼,空气终于抵达胸腔。 “……星星,你还好吗?” 黑色的屋顶徐徐降下,大棚顶部数盏灯泡依次亮起,高瓦数的灯发出强光,在刺眼炽热的光照下,许尘的脸在氤氲中逐渐清晰,我正靠坐在他怀中。我终于记起,我是在大棚里。耳边潮声还在,泠泠全是寂灭与虚无。 意识终于回归。 我好久没有做梦了。 我挣扎着要起来,却发现肋下烧疼,躯干仿佛不是自己的。 许尘阻止了我的动作,他说:“别动。你在发烧。” 我眨眼看他,短暂思索后,我说:“我做了个梦……梦见我自己一个人走到海里面。” 许尘脸色顿时变了。 起风了。 大风在棚外呼啸着,横冲直撞地张狂撕裂空气,发出暴烈的沉闷声响,这声音令人心生恐惧。 “许尘……我出事之前,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许尘的双眼瞬间变得通红,眼神里有哀切、也有怨怼。 他紧抿双唇,沉默如蚌。 我游说他:“我想不起以前的事情,至少,我得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吧。” “我不知道……”过了许久他才说。 我难掩失落。 “你留了很一大笔钱给小羽。” “什么?”我大惊,心汹涌不安,我小心追问,“一大笔,是多少?” 许尘说了个数:“它远超出你的能力范围。” 瞬间有个高音在我脑中zhà开,高音裂成的无数碎响混沌散开又汇聚。 “保险金?”我小心问。 爸爸曾告诉律先生他替我找过家人的,只是那个家不合适我回去了,他才没有告诉我实情。我猜测着,会不会是出事之前,我购买了人寿险。若我凭空出现,我变成保险诈欺,立即会牵连到妹妹,所以…… 我尚未推理完毕,许尘已经将这个猜测否定。 “不是……你出事后不久,有封寄到家里。收件人是小羽,寄信人是”许尘深呼吸,“是你。” 我心如擂鼓。一股巨大的冲力似要冲破胸腔,喷涌而出。 “我哪里来那么多的钱?”我亦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我不知道。你没有和我说过。”许尘的声音顿时弱了下去,“我们认识很久很久了,久到我自以为我很了解你,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太自大了,我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了解你。你似乎……” 他顿停,目光游移。他在犹豫。 我急切追问:“似乎什么?” “……似乎预见未来并做出安排。以诀别的姿势。” 这个答案令我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难怪,当林暄妍指控我并非意外而是自杀时,许尘犹豫了。或许,当他看到突然寄至的银行卡,他也曾这样揣想怀疑。 我试图探索迷失在旧时光里的“我”的面目,却发现,追寻过去的路岔口jiāo错万端混杂,我无光照应盲眼摸索,迷路折回,再次迷失方向。这一路,我且越探越惊险,越看越迷惘。住在过去时里的那个“我”,不仅面目朦胧路数诡异,似乎还有很多很多秘密…… 我看着许尘,我想问,却不敢问 “你认识的我,是坏人吗?” “砰砰砰!” 突然,有人疯狂砸响了紧锁的大门。 巨响让我浑身绷直,我惊恐瞪向门口。 “牧雪州!你在里面吗?” 是律照川的声音! 我立即撑直身体,用力回应:“是,我在!”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重物砸锁的声响。 然后,紧闭的大门轰然被踢开,狂风顺势扑入屋内。 我看到律照川凛然立于门外,他将手中的凶器丢弃一旁,大踏步向我们而来…… 正文 【039】过去 律照川在风的伴随之下抵达我面前。带着满脸的怒容。 “律……”欢快的声音来了个急刹车。我察觉到了不对,将欣喜强行塞回喉咙之下。 于是,脱离困境的欣喜我尚未体验足三秒,又立刻遁入另一种困境。 他在生气,我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他抿着唇咬着牙,冷冷看着此刻靠坐在一起的我和许尘。我觉得,眼前的他,血管里像是埋上了zhàyào,连呼吸都带着浓浓的硝烟味。 他大踏步走到我们面前,弯腰伸手,一把将拽住我的胳膊,将我从地上拖起,没有任何话,他拖着我就走。体力完全透支的我此刻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能够对抗他的蛮力,甚至连说“放手”的力气都没有,脚步虚浮地跟着他跌跌撞撞往外走。 “照川,你别这样对她,她生病了。”许尘说着冲上来,扶着律照川的肩,拦住他的去路,而我立即汗如雨下,气喘如狗。因为有许尘,我稍稍得一丝喘息的机会。稍微平息,我立即这样说:“律照川,你先放手,有话好好说。” 律照川瞟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我的话,他抬手猛打掉许尘的手,预拉着我继续往前,这次,许尘拉住了我的手。感觉到阻力,律照川冷冷回头,扫了眼许尘的手,复又看我。 他说:“许先生,多谢您关心。请您放手。”他将这句话一字一句说出,他将每个字的音咬特别重,特别清晰。此刻,他脸孔是从未有过的yīn寒与森冷,目光里透着厌恶与鄙夷。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钝感极重的人,钝感重的人不能第一时间领悟到身旁的锐刺,往往活得比别人轻松,比别人幸福。偏偏今时今刻,我如此敏锐,瞬间读懂了他的表情。不。是他的鄙夷如此明显,以至于迟钝如我也瞬间读懂。 在他眼中,我与许尘竟是如此不堪。 律照川见许尘不松手,便来发狠力来掰许尘的手。 许尘不松手,他莫名地坚持着。 律照川突然冷笑:“许尘,你还是老样子啊,永远的温柔体贴和煦善良。不过,如今的你已经有路真羽了,你这副温暖的怀抱就不要对世界敞开了。你可不是神,太博爱可不是好事。” 许尘一顿,他像是突然被人夺走了时间,表情完全凝滞。“不是这样的……”许尘喃喃失语。 律照川残忍地笑着。 狂风绕在他周围。 他是掌控夜的魔鬼。 “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路真羽和路参商,你喜欢的到底是哪个?” 律照川,他在瞎扯什么…… 嗡!似有一声警鸣在我脑袋里bào响并无限延长。我感到气恼,同时脑海里纷至沓来涌来许多奇怪的画面,我似乎有感又无法复述的各种碎片,我无法将它们串联思考。 为什么,此情此景,我感到了一丝熟悉…… 心脏在胸腔里扭曲地翻卷。 我头痛yù裂。 许尘没有回答。 “哈哈哈……”律照川大笑着,冷然总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老问题,你依然回答不上来啊。” 许尘胸膛起伏不定,如同被抽走所有的力气,他松开了我的手。 律照川冷冷瞟了许尘一眼,再次扯我往前。 暴戾之气终于冲出,我用仅剩的气力狠甩他的钳制,冷冷瞪他:“那你呢?” 律照川莫名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惊异的模样。 我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我深深凝视他:“你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至高点上指责我们!” “我们?”律照川难掩嘲讽。 “你这个懦夫!”我说。 “你说什么?”他提高了声量,一脸难以置信。 我无意向他宣战,然而此刻,我却无法停止了。 “你给真羽打抱不平,于是任由揣想不加求证劈头盖脸来指责我们,贬低我们。但是,你用的是什么资格呢?你喜欢路真羽,却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你就这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律照川用力抿着他的薄唇,脸上是难堪的神色。 我最后狠瞪他一眼,凭空升起一股决然的勇气无所畏惧地冲入风中,借着在依稀的光之下,顶风前行。 不一会儿,律照川便追了上来。 “你去哪里,我的车在那边!”他高喊着。 “我不要你管!” 他大怒:“天已经黑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xìng!” “你是我的谁?你凭什么管我!” 在大风中,彼此的对话全部靠吼。 律照川又用蛮力来拉我的手,我则抬脚照着他的前胸全力一踹,律照川没有防备,狠狠跌倒在地还滚了两圈。 我不管他,沿着路一直跑下去。 跑上大路,视域立即开阔了不少,幸有路灯划破浓浓夜色,灯下公车站牌安静而立。 很幸运的。我刚奔至站牌之下,一辆公车正巧抵达,我立即跳上了公车。 公车启动后,我看见律照川再次追了上来。 他登不上车,我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变成一个小点,最后彻底消融在夜色里。 几趟公车将我带回到繁华喧闹的市区。 我站在街头,看灯红酒绿人来人往。 人潮拥挤的世界,我与任何人都不产生关联。 我身处其中,又不在其中。此时,我已经无法思考,只依循本能做出选择直走还是拐弯,向左还是向右。 待我终于停下脚步。 我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路真羽家门口。 路真羽不在。斑驳的旧式防盗门紧锁着。我进不去。 看到自己的影子投在斑驳破旧的防盗门上的那一刻。 我恍若隔世,霎时掉下泪来。天大地大,无人回应我的脆弱,我也找不到一个庇护所。 我即便进不去,也不愿意离开。我疲软坐于阶梯之上,双手掌心向上jiāo叠着压住膝,额头盖住掌心。期间听到身侧住户人来人往,有人细语叨叨:“哎呀,怎么坐在这里……”我皆做未闻。 就这样,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几分钟就坠入一个迷梦,惊醒,继续堕入…… 我的灵魂穿梭一个又一个的时空,无数声音在我耳畔缭绕…… “星星,你的尾巴去哪里了?那条名为许尘的尾巴……啊,我看你的尾巴要改名字了,以后,他可要叫做真羽的尾巴咯!” “许尘,你以为你是谁?我需要你怎么教我照顾我妹妹吗?” “是啊,我谁也不是。十年了,我们认识十年了,你永远都像风雪jiāo加的南极,没人能够靠近你!想要把你融化,可真是够自不量力的!因为你谁都不需要,因为你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姐姐,你们不要吵架……求求你们,不要吵架……” “哟,我们的队长大人在单相思……如果团员们知道,平日里高高在上、对他们颐指气使的队长大人,只不过是个在偷偷暗恋人胆小鬼。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我猛而惊醒,身体像是破了个洞,冷风在其中游走穿梭。我感到一阵从所未有过的虚空。我用力摁着胸口,确定里头的心脏仍然是跳跃的。 是的,我还活着…… 待呼吸渐渐平缓,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衣服。侧脸一看,朦胧中,我看到律照川正与我坐同一级阶梯。此刻他蜷着身,脑袋歪靠在阶梯铁栏上。 他居然跟到了这里……他是什么时候跟来的,他在这里待多久了? 我正不愉快地想着,突然,律照川睁开了眼睛。他愣愣看着我,然后苏醒,并且目光惊异。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低声问道:“你怎么又哭了?” 闻言我一愣,抬手一摸脸,双手全是湿的。眼睛很疼,很酸,看来不是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眼泪。“泪流满面”原来是这个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 因为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太久,此时我的身体僵硬酸痛,腿也麻了。我忍着疼,试图揉开酸痛,然后缓缓起身。 “你又要去哪里?”律照川见状顿时紧张起来。 我看向他,目光jiāo汇时,我依旧感到滔滔的怒气,看来刚才踹他的那一脚还是太轻了。 “不劳律少爷cāo心。”我声音嘶哑,起身就走。 “你别这样,我们回家吧。”他抬手想拉我,手抬到一半就放下了,显然也是因为身体僵硬,而酸麻了。此时他的脸皱成一团。 我轻易避开他的手:“你别碰我,否则我不敢保证还会不会对你动手!”我也不再看他,我拒绝与他再有任何的jiāo流,单方面彻底关闭jiāo流的管道。 “对不起!”他猛然倾身拽住我的手。 我:“……” “对不起!”他大声说。 我彻底顿住了,怀疑觉得自己听错了。 这人,永远的唯我独尊、张扬跋扈,世界上没有别人只有他,他这种人会道歉? “你说什么?” 耳边再次清清楚楚传来他清晰的道歉声:“对不起。” 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愧疚的神色。 “你说得对,我并没有资格指责你。”律照川突然说,然后他喃喃重复,“你说得对,我并没有资格……” 正文 【040】叶椿 美人鱼吟唱的歌谣,对海上的旅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将他们引往大海深处。 听到他说“对不起”,我的心头突然涌进一股缓慢而巨大的委屈,这委屈将我完整覆盖,我眼眶发烫,马上就要不可抑制。 我们互相看着对方。 凌冽呼啸的风从我们之间穿过,时光似乎在我们中间停滞。 我深切怀疑,一定是我耳朵出了问题。或许,眼前这一切,完全就是我虚构出来的梦。 无边的静默中,律照川突然伸手探上我的额头。我的身体下意识后仰闪避。此刻的他对我而言,就是那个躲在深海,蓦然吟唱魅惑歌谣的美人鱼。 “你的烧还没有全褪。”他说。 听他这么说,我这才发现自己额上多了一张退烧贴。 他何时,对我如此温柔过…… 不,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我立即将退烧贴摘下来丢到地上。律照川默然看着角落的退烧贴,脸上短暂浮现出一丝受伤的神情。 我警惕瞪他。 他深呼吸,忍下怒气,沉默将手中的一个白色的塑胶袋塞在我手里。我看到袋子里装着几盒yào。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他则继续。 他有多坚持,我便有多抗拒。 我们相持不下。 在律照川身上,我学到的是,如果屈服就会有更大的陷阱在等着我。 醒悟到这点的同时。我飞快越过他,抢道而逃,我几乎是狂奔的速度,将几级台阶当一级跨。我奔逃出单元门,往大路跑去。我甚至不顾立即就要到我面前的汽车,横冲过街道,那辆汽车未曾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会突然从旁边的房子里冲出,车子将将擦着我的身体而过,我因这惊吓双脚彻底发软,整个人软倒在地。那辆车飞速驶走,司机在风中丢下气急败坏的一句:“不要命了!想死滚远点!” 惊魂未定,我看到律照川已经追上来了。我翻身想爬起,手脚依然使不上力气。最后被大步上来的他抓了个正着。他双手像是钢铁钳子,紧紧扣着我的臂膀,我这才察觉,我全身发抖。 我看到他的脸色苍白而惊恐。 这下,他彻底暴怒了:“你到底想怎么样?真的不要命了吗?你想去死吗?再一次在我面前!” 在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突然想起,我曾在路边的草丛里见到一只蝴蝶。 宝蓝色的翅膀上闪着炫彩的光泽,翅膀尾部有条长长的蝶带,异常美丽。 我发现它时,它已无法飞翔,不知是谁撕裂了它的半边的翅膀,它歪斜在草丛中,腹部起伏喘息,尚且存有一丝生命。 我试着将它托在手心,想借一点风,想让它重新飞翔,可是,一旦脱离我的掌心,它如同坠机现场,一头斜栽入草丛。我无知的好意令它再遭了一次难。 我当时想着,它会痛吗?如果它会发出声,它的哭声会是怎么样的? 那是,我感到一阵绝望。当我无法解释心头的绝望。 不过,就在此刻,我明白了…… 秋意深深,暖阳依旧。 我终究还是被他“抓”回了律家。独坐中庭长椅之上,我环顾四周并深切明白,我的反抗都是虚假的,我不回这里,还能去哪里的? 今天早上,我还是去了店里的,我原想着,如果能撑就撑过去。结果张济帆一见到我,便一脸胆战心惊地将我拽至角落,苦口婆心:“小牧啊,你还是待家里好好休息吧。免得那尊神又要来编排我的不是……我受不了啊。” 于是,我就回来了。抱着画本坐庭院,本想画画的,可没画几笔就气喘吁吁,虽然吃了yào,身体仍旧绵软无力。我索xìng放下笔休息。 我在家待着,晴晴似乎很高兴,她在我身边跑来跑去。又是端来热茶,又是捧来小点心。尽心尽力地照顾我。 我觉得不太好意思:“晴晴,你不用管我的,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我的工作就是照顾雪州小姐啊。在雪州小姐身边待着就很有意思。”她活泼地说着,带着少女的娇憨与甜蜜。 我想起,我变成花店正式员工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聊过天了。说起来,这个家,她只有我这么个同龄人可以与说说话。 “嗯,看雪州小姐画画也很有意思!” 她似乎对我的一切都非常好奇,以前我在家里工作,她要没事总能在旁边看很久,完全看不出疲累和厌烦。这时,她正笨拙着模仿我的姿势,在空中比划着。我忍不住笑了。 我从笔盒里挑出几支铅笔、橡皮,连同练习本都递给她。晴晴如同受惊的兔子,小心翼翼地托着笔和本,张着圆溜溜的双眼看着我。 “送给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吧,不要有拘束。” 晴晴双眼亮亮的,然后猛点头。 “虽然我画得不够好,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我们还可以互相督促,一起进步!” “才不是,你画得可好了!听高秘书说,那时张总拿了好几个人的作品给少爷看,少爷看完之后,挑选其中一位作者,连他都没想到指定的作品的作者就是雪州小姐你咧。” 我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不过,听到它我还是高兴的,毕竟,我还算是有点本事,不全是走后门。 我找了几个简单的几何图案让晴晴临摹。 在她画画的过程中,我发现她将正方体的四边全画成平行线了,于是,在她画画的过程中,我简单给她讲解了一遍透视法则,她领悟得很快,很快沉浸其中。画着画着,她突然说:“雪州小姐,自从你来这个家以后,这个家的气氛都变了好多呢。” “有吗?”我脱口而出,“下笔可以轻一些。” 非要说,高秘书似没以前那么淡漠了。 “有啊!我们家少爷就变了。多明显!”晴晴肯定道。 我回想了一下,察觉不出。 “以前他半年才回家一次。现在他几乎每天都回来。以前他完全不搭理人的,可现在,他会主动问我在做什么。” 这是一种很少女气的表述。 我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她又问:“雪州小姐,画画辛苦吗?自从你工作之后,一有时间就趴在桌子前画啊画啊,我看你都不休息的。” “辛苦。”我笑,“但不觉得苦。” 每次学会新的画法,或者分解光影的本领渐佳,油然感到满足与自豪。 “尤其对比以前的画,分明看到进步的轨迹,每到这种时刻就特别高兴。” 晴晴似懂非懂,她歪头思考,最后露出恍然的模样:“罗姨就说雪州小姐和别个不一样,我好些有点明白了。” 我一怔,难免好奇。 “罗姨说,只要雪州小姐你稍微对少爷服个软,完全可以不用这么辛苦。” “服软”指得是什么? “像以前的星小姐,只要撒个娇,就什么都有了……罗姨说,像雪州小姐这种硬邦邦的人,以后还要吃苦的!” 我:“……” “上次雪州小姐偷偷跑回鲤城了吧。” “你知道?”我吃惊。 “少爷都找你都找疯啦……” 说完,晴晴调皮地眨了两下眼睛。 被迫在家修养的几天,我继续阅读那本日记。 6月5日 叶椿说:“等我们老了就去郊区租块地种花种菜。” 我说好啊。 “我要种西红柿。我最爱吃西红柿了。” “西红柿很难种。植株很容易得西红柿病,然后死掉。一旦一棵得了病,其他西红柿也会得病,然后你就颗粒无收了。” 她听完很郁闷。 阅读这些文字。 我眼前随之浮现出叶椿那张明亮的脸。我似乎还看到她当时的表情不满地噘嘴,嘴巴高得可以挂油瓶。即便,我依然觉得这份记录是生硬的。我的过去突然有了清晰可辨的画面。甚至,我读到了当时自己故意逗弄她的心情。 似乎因为那次发烧、那次发梦。我像是通了窍,摸索对了路。我愈发确定,叶椿是我非常信任的朋友。但为什么,他们从不在我面前提她?不,正确的说法是,他们从未想要我记得过去的一切。 叶椿,是否掌握着某些关键? 思虑至此,我决定,依靠自己的力量寻找叶椿。 我的寻找很笨拙,我在日记里翻找任何有关叶椿的线索、然后将线索当关键词进行搜索。在进行大量的搜寻,又偷偷摸摸得进行勘察,一一排除所有不太对的信息之后。我最终确定到了一个地址。然后,我特意寻了个工作日,在提前完成张济帆jiāo待的工作之后,我溜了出去…… 我凭着地址一路找寻,最后拐进了一间破旧的大杂院。那是一间有很多人分住的大杂院。四处对着杂物,唯有一条窄窄的小道通往各自的小屋,我在院中邻居的指点下停留在一间小屋前。 那件屋里没有人,窗户玻璃上贴着一张小画,是一张林间小屋的风景画。 我静静站了一会儿。 突然听到身后有东西重落地之声,一粒橙子滚到我的脚边。我弯腰捡起橙子并回头。我身后站着人,一个我将她的照片看了无数遍,既熟悉又陌生的朋友。 她瞪着双眼,一脸错愕、难以置信。 “叶椿?” 随着我的问话,她惊而捂嘴,继而眼泪簌簌而落。 “星星?” 她不确定得发问,声音颤抖。 听到这个称呼,我略顿,迟缓点了点头。 眼前满眼是泪的人丢下手中的所有物件,冲上来紧紧抱住了我…… 正文 【041】露营夜 我拜访叶椿的小屋,屋子虽小,却很整洁。 屋子分里外两间,外面薄如过道一间做厨房,里间是客厅卧室一体。书桌上的玻璃杯里chā着一枝捡来的绿枝,简单又不失趣味。 她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捧着我的脸,上上下下来回检视我:“没错啊,就是我们家星星啊。就是瘦了好多……一看就知道吃了好多苦。” “的确是吃了不少yào。” “我以为,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突然凄声大哭,我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 “这些年,你跑到哪里去了?人是平安的为什么不联系我们?”她哭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擦去泪水,整理思路,开始对我详细盘问。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我忘记了我自己是谁……”我回忆着自己初从病床上醒来的情况,还有自己在鲤城养病的经历。我将这些如实相告。最后,我总结:“我失忆了。” “失忆?”叶椿惊异重复。 重逢的忧伤很快被她丰盛的好奇心给盖过去,她万分好奇地对“失忆症患者”做起了采访“说话要不要重新学?”、“看得懂书吗?”、“做饭洗衣服这些日常家务呢?”、“辛苦学得本事会不会也忘记了?”…… 她刨根问底的模样像极了某个人。 “我知道如何表达,也能流畅阅读,家务也记得怎么做。日常生活是没问题的。至于技能我切菜挺快的。”我尽全力解释,“我只是忘记了我是谁,我与周围人是什么关系,我都做过什么事情……似乎有关社jiāo的部分我全忘了。” “失忆是什么感觉?” “大脑像被清洗过一样,很安静。” “这么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忘记了?” 我略有迟疑,然后实话实说:“嗯。记不得了。” “那么,现在的我对你而言是陌生人咯?” 我点了点头:“大脑告诉我我们俩是朋友,但从此刻的感受上来说,我是第一次见你,我们两个是初识……对不起,我这么说,让你伤心了吧。” 叶椿摇头:“你好好活着,还来找我,这就是个奇迹,我怎么会怪奇迹不够完美。” “谢谢你这么说。” 她想了想。 “那这个距离”她稍微坐开了一些,“你可以接受吗?” 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我笑了。“你没将我当怪物就好。”能将过往忘个干净,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异类”吧。 “我怎么会!”她抗议。 “最近一段时间,我脑海里总是出现一些零散的画面,我们一群人在野外,驻扎帐篷,我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的那顶帐篷是黄色的,远处有篝火,有人围着篝火唱跳……我都不确定这些画面是否来自我的记忆,或许,只是我的想象。” 我首次向旁人描述那夜冲入我脑中的画面。 “是真的!”叶椿激动,“我们社团外出采风,你的帐篷就是黄色的。在野外我们都会点篝火!” 我继续:“还有,周围是黑的,天上挂着一轮巨大的月,我爬上一棵树,然后翻进了某个窗子……” “那是我们学校的宿舍!你有时候晚归,楼下大门被宿管阿姨给锁上了,你回不去,就爬上树去,再从树上跳到二楼盥洗室的窗台上……每次这样都搞得我胆战心惊的,生怕你掉下去!” 我描述,叶椿确定。一时间,我心绪十分复杂。我想,我的大脑正以很慢很慢的速度在愈合。虽然进度缓慢,但的确在变化。 她起身预为我泡茶,我将她拉住了。 “叶椿,我知道我有些唐突,但我真的想知道那天,我出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和我说说吗?” 闻言,叶椿的表情立即肃穆。她用力点头。 像是拼图,我掌握的尽是凌乱的碎片。在叶椿的帮助下,它们首次呈现出块状的模样。 我与叶椿是同班,同寝,同社团。我们所在的社是团口号为“认识植物、认识山野”的露营社。大二那年,我被推举为社团团长,从此由我带队野营。社团人数不多,不过成功丰硕。我们在野营活动中发现了许多珍稀植物,摄影作品屡获金奖,由此,我们社团也成为学校重点社团,还有同学主动参加蹭学分。 而柏云山,是我们团出得最远的一次,也是我“消失”的地方…… “我们抵达柏云山驻地时,天都快黑了,依旧例,迅速搭起帐篷升篝火野炊。你没有参加,因为小羽在爬山的过程中扭到了脚,你得要照顾她。八点左右,下起雨了,大家慌忙躲进了帐篷里,你顶着雨挨个帐篷点名,之后大家就都睡了。 “第二天,我们全体起来时才发现你不见了。我们四处找寻都不见你的踪迹。小羽也不知道,她之前扭伤了脚,还有点感冒,吃了yào昏沉睡着了,她和你同住一个帐篷,但是你什么时间出的帐篷的,或者说,你是否有回帐篷,她都不知道…… “我们报了警,警察、救援队很快就赶来了,可是,他们没有任何发现,因为晚上下了大雨,所有痕迹都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我落水了,被水冲到了下游很远的地方。”我说。 叶椿深拧眉:“可是,那条溪流离我们驻扎的地方还有一小段距离,天晚了,又下着大雨,你为什么要去哪里?” 听着叶椿的话,我陷入沉思。我想起林暄妍说的话:“有人说我是自己想不开……” “是林暄妍散播的谣言!”叶椿愤懑起来,“你出事后不久,她就四处和别人说,你是为情伤自愿跳水。我差点气zhà了,当场就和她大吵了一架,她还扬言要找人将我揍成残废,再也进不了校门呢。” 我一惊,急切:“那你没事吧。” “没事,她也就嘴上厉害,第二天就怂了,见到我还躲。没过多久,她就留学去了。我再也没见过她。” 我松了口气。 “那天,我有什么特殊的情况?或者,有没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你和许尘吵架了算不算?” 我心猛然一跳:“我们,为什么吵架?” “还不是因为小羽……”叶椿脱口而出,不过,说完她就犹豫了,迟疑着要不要继续,我不由感到一阵紧张,最后,她下决心似地继续,“她爬山不小心扭到了脚,当时怕耽误了大家赶路,她就一直没吭气,等我们停下来时才发现她脚面肿得特别高。许尘挺生气的,说,要不是因为你太严厉了,小羽就不会连说都不敢说,一味傻傻坚持,结果把伤势变得这么严重。你也发火了,你冲着许尘说:‘你谁啊,凭什么管我怎么照顾我妹妹!’你们两个就当着大家的面噼哩拍啦狂吵了起来。我都没劝住。” 我心揪揪地疼。愧疚?难过?我说不清自己这股心潮里各种情绪的比例为何。 “星星,你太明显了。虽然你什么都不说,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你喜欢许尘,喜欢得不得了。” 如此直戳心肋的话语令我猛看向叶椿。 “你喜欢许尘,但你妹妹也喜欢他。只要你妹妹喜欢他一天,你就绝对不会前进一步。你就是这样,你这种xìng格到底算强硬、还是算软弱?” 我深深垂下了头。 不得不说,她的话深深刺痛了我。 我揪着胸口衣料:“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这里,还是揪揪地疼。” 叶椿脸上顿时露出羞愧之色:“哎,都怪我,事情都过去了我还提它做什么,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忘就忘了吧,你平平安安回来就好!” 叶椿说得对,事情都已过去,何必再纠缠,活在当下才是正道。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没有接,手机嗡嗡挪动了一会儿落停。安静不到一秒,铃声再次响起。屏幕上“律照川”三字顽固亮起。。 叶椿瞥了我的手机一眼,立即露出震惊之色。 她惊呼:“律照川?这个律照川,不会是你我都认识的那个律照川吧……” 我想了想,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律照川。” 之前的“新书发布酒会”组长拍了许多照片,还特意将她觉得好看的那些发到群里,我发现其中有张律照川,当时他正坐于首席,凝视正台,脸上有层薄薄的白色的光。是几近完美的侧颜。我随手将这张照片存了下来,正好成为展示依据。 叶椿张着嘴,半天没发出声音。 “因为一些缘故,现在我暂时借住在律家。”我简单解释。 叶椿支吾:“你们、你们……怎么……” “你看上去特别吃惊。” “当然会吃惊啊,你们可是对啊,你都忘记了!” “我们是校友。”按照我掌握的信息,我复述,“他高我一届,我们参加了同一个社团。” “他这么说的。” 我回想了一下:“差不多。” “他没说你们是死对头?” 我一愣。 “律照川,他可是我们校里的‘搅云人物’,也不知道你哪里得罪了他,他就开始想各种招对付你!还加到我们社团里来……这个律照川简直坏、透、了!” 叶椿愤愤不平。 我忍不住笑出声。 我想,我明白为什么我和叶椿会是好朋友了。 正文 【042】搅云人物 我终于明白,为何律照川被叶椿称为“搅云人物”了,这个外号听上去就充满了各种不安定的危险因子“搅和风云的人物”,这绝非夸奖…… 与叶椿再次“相识”后的次日。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她叮嘱我务必抽空再去一趟她家。于是,我处理完当日的工作后,立即向组长请了假,赶往叶椿家。 她见我来也不拖沓,立即搬凳到衣柜前,从衣柜子顶搬下一只小木箱。她先送小木箱到室外拂去积落的灰尘,再端上茶几,小心打开。我见里头整齐码着数十盒的几寸大的DV带。 叶椿捧出带子递到我手中:“有印象吗?” 我见DV上的标签是用圆珠笔标注着:“清枫峡”、“燕湖”、“丽山”等地名。似因时间有些久,上面的字迹都有些晕开了。 我疑惑:“这是” “我们俩刚入社团那会儿,逛进二手店发现了一部卡带DV,就是那种被记忆卡DV打趴的那种卡带DV。当时我俩看机器挺新,见价格也便宜,就商量着买下来,觉得外出游玩可以拍拍视频留个纪念。之后,我们社团每次出活动,我都带着它,虽说是随便拍拍,倒也录了不少带子。其实我们本打算毕业时整理成片,送给大家做个纪念的……后来你不在,我也没心思做这事了……” 一股热流冲上我的心头,我顿然手足无措。 我瞬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里面,藏着几年前的我,被我遗忘的我。 我无需依靠零碎得知的信息,或者是那完全记录xìng质的文字来对比我的记忆,确定一个虚无的我。 我将看到一个有影有像有声的真实的我…… “你上次来时我都没想起来我还藏着这东西。”叶椿将带子放回木箱中,盖好盖子后将木箱子jiāo给我,“它们或许对你有帮助!” 我摁着木箱盖子,久久未动。 许久,我才老实jiāo代:“叶椿,说实话……我,我有点怕。” 此刻,我犹如捧着魔盒的潘多拉,生怕自己会放出噩梦…… 叶椿了然点头:“我懂。别说是你,这些带子,我也没再看过。如果要让我看,我也是不愿意的,不太想往回看的感觉吧……” 我轻轻抚摸的箱盖,情绪万千。 “其实,我都不知道它们还出不出画面,如果不出,可能会让你白忙一场……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见我埋头不语,叶椿又说。 我重重点头。 从叶椿家出来后,我直接奔赴电子器材市场,因为当年的那部DV早已不堪一用,我得找着旧式机器才能翻读这些卡带。在游窜无数个店铺之后,我终于在一家旧音像里店找到合适的机器。老板还热情附赠一条可将素材倒入电脑的方口数据线给我,他告诉我这数据线如今已很难寻到了,所以极其珍贵。我懵懂而谦虚听着,只将老板告知的所需器材一一添置。然后,我便带着我的过去与能够打开过去的“钥匙”们,回了家。 回到律家。 我先确定周围无人,才小心躲入房间,紧阖门窗后再仔细连上电源,打开显示器。 端坐桌前,我深呼吸。此刻,我的心情犹如初涉社会的孩童,对即将要面对的一切感到不安与惶恐。随机挑选了一盘带子推入带厢,盒盖,摁下了播放键。 显示屏一闪,突然跳出我的脸,我霎时一抖。 “哈哈哈,开始了哦。” 随着“叶椿”的声音,镜头后移,“我”站在一间教室的讲台上。镜头悠悠扫过台下,台下坐着十来位同学。机器里传出“我”的声音:“这此次出行的行程表、每位团员的任务都在这里了。大家记得认领自己的任务……叶椿,这是你的……”“好勒!”一只手伸上来接过了文件…… 我紧握手心,盯紧显示屏。 我手心里都是湿汗,我忍住了惊诧与泪意小小方寸之间活跃的人,是我? 因为我是社团团长,总是在发言的缘故,叶椿将大部分镜头对准了我。 我珍惜地看着自己翻看资料时的样子;在讲台上说话的样子;微笑的样子;还有听了笑话哈哈大笑的样子…… 小小显示屏里的“我”看起来很好。 不知不觉,我已看完几盘。 这些带子的摄影师主要是我和叶椿,偶尔有旁人帮把手,显然,叶椿和我的摄录水准都不高。每盘带子录的都是摇摇晃晃的镜头,录着混合各种杂乱的声音。不过,这种不知关机再开的录制“风格”,事无巨细地完整保存着我们每次活动的过程,包括前期筹备、出行、做任务、归来…… 我也从中重新认识了我。 突然,机器里传来“叶椿”的一声急呼:“快看,他们来了……”紧接着镜头猛一甩,对准了梯教的大门口,有一群人正缓缓而来。这是一间自上而下的梯形教室,教室大门在上端,他们逆光而来,入眼尽是刺眼的白亮。 镜头自动调整焦点,终于聚焦在为首的人的脸上。 是……“律照川”! 虽然像素不高,但那冰冷的表情昭告着此乃原装。 此时,机器忠实记录了梯教里旁人的艳羡的惊呼:“哇,是律师兄!” “叶椿”紧张的声音传来:“星星星星,怎么办……喂,星星!”随着“叶椿”的惊呼,镜头一侧,一个身影已经向律照川冲了过去。 我辨了好一会才敢确定,那个冲上去的人是“我”!飞冲上的瘦小身影张着手拦住“律照川”的去路,“律照川”一顿,将视线投向他面前的人。 两人在对话。 对话内容应不太友好,看上去气氛不太对。 “律照川”不仅居高临下,他还悠然chā手在前胸。 机器隔得太远录不清对话,倒是见不到脸的旁人声音清晰:“嘿,要打起来了要打起来了!”似乎是配合着声音,“律照川”身后的人上来推“我”。“我”揪住对方的手,顺势旋身,一个过肩摔将对方撂倒在地。 屏幕前的我大惊,忍不住抬手端详自己的手腕。 “律照川”见自己的伙伴被我撂倒,他也动了怒,抬手在“我”肩上一推,而“我”踉跄后退,靠扶着椅子勉强站直身,事态似乎就要一发不可收拾。这时,镜头喘着浓重的“呼哧”声追上来。这回,机器且终于抓住了我的声音:“律照川,你少嚣张,你就不怕我将你的丑事全抖出来吗……” 像素不高的“律照川”没有回答,近景之下的他,面容依旧是无可挑剔的俊美,表情仍然是令人惊惧的深不可测。 他突然凝视镜头,目光森冷。 “律照川”偏头示意,他身后立即有人会意,前来抢夺DV。 “叶椿”尖叫着:“你们想干嘛?这是私人财产!你们这是公然抢劫!”没人理会她,一张大手完全遮住了DV的镜头。 镜头摇摇晃晃且杂声不断。是DV被jiāo到了另外一人手中。那只手移开时,我见到惊慌失措的“叶椿”,还有一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正气凌然的“我”,“我”正怒视“律照川”。 镜头前又出现一张大脸,那人冲着镜头疑惑囔了句:“这怎么关?”然后画面一黑,是镜头盖盖上了。 DV最后记录的画面是,“我”与“律照川”相对而立,两人都是互不相让的跋扈气息。 屏幕上的数字还在翻,录制并没有停止。 果然,黑屏里,清晰传来律照川的声音 “就凭你想和我谈条件,自不量力也要有个限度?难不成”他嗤笑,“这是你yù情故纵的把戏,要引起我的注意!想当我女朋友的人多了,仅靠这种过时的把戏可是无效的。” 他话音刚落。周围一圈配合“哈哈哈”大笑声。 “皮囊倒不错。可惜,就皮囊不错。皮囊之下,都是肮脏龌龊。”这回是我在嘲讽。 我的反击没有笑声应合。反而听到捧着摄像机的人一声倒吸气。短暂沉默之后,我听到有玻璃砸地碎声。 “律照川”冷声:“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强硬到何时!” “我”的声音是模糊不清的,像是被人掐住了脸:“我是不会怕你的!” 这盘带子就录制到了这里,机器“啪”地弹开卡厢,升上卡带。 明明,最后那部分都是黑屏,我眼前却浮现了律照川当时的模样。还有当时我其实是有点害怕,却硬着头皮死撑的心情。 如同栗子bào开。我突然想起来,我之所以会如此激动的原因是:我们社团团员们参加摄影比赛得了一等奖,并有一笔丰厚的奖金,但这笔奖金却凭空失踪。实在无法理解的我偷偷调查了此事,调查结果是,有人偷偷挪用了这笔钱。而这个人便是为所yù为、高调嚣张的律照川……我还得知,他不仅挪动我们社团的奖金,他还将吸管伸进了各个社团的经费池里,拼命吸允所有社团的经费。 这个人,是名副其实的大吸血鬼! 我瞪着那台不再运作的机器呆滞无言。 我竟然,真的,想起来了…… 正文 【043】追探 风畅通无阻,痛快飞翔。能够顺利想起某件事情的感觉实在太过奇妙。我惊喜非常。可惜,“神清气爽”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我又顿塞了之后我……之后我做了什么? 我的记忆再次蓦然断线,兀自扯着断线茫然发呆。即便我再想再想努力想,也没有信息出现了。 我有些郁闷地轻捶脑袋。这记忆似乎还带着情绪,想起什么想不起什么,全然不由自己做主。 捧着机器看了这么久的视频,也不过看了三盘,还剩下好多盘没开始。不过,这一刻我已经眼晕头昏。继续枯坐桌前,也无效用。我索xìng收拾器材带子,将它们收入衣柜深处,再用旧衣掩盖。做完这些,我才开窗开门,揉肩出房。 我缓步穿过长廊,来到主屋厅堂。 厅堂有人。 我举目而望,不由一怔。 律照川正端坐厅堂茶桌之前,他单手撑着下巴,眼睑微垂,手指在触屏上来回轻点。 夕阳最后的余晖将他完整笼罩,我似闯入一个不可思议的秘境。 即便,前一刻,我还盯着小了一版的他的脸好久好久,那张冻如冰霜的脸凝结成的残影此刻还在我眼瞳中晃动。 这一眼,竟让我有恍若隔世之感。 自那夜激烈争吵后,我就没有见过他了。他不在家,花店也不来了。此前,我被万种情绪袭击,自顾断尾逃生,自然对他的善意视而不见。 此刻,在温柔夕光的涤dàng下,蓦然才想起他也无辜我被困花圃,他来迎接,我若迷兽抓狂,他无畏抓捕,我未完成张济帆jiāo待的工作,也是他帮我收尾,就连那被砸的花棚大锁,最后也由他负责…… 如此细细究来,我非但欠他一句道谢,更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烦制造者。 屋檐下的“教授”瞄到了我,立刻扑腾翅膀:“快来伺候我!”律照川因而蓦抬眼,他发现站在庭院里偷偷察看他的我。 他眯眼,漠然一片。 我踏步近前,向他诚恳道谢:“律少爷,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他扬高声量,一脸难以置信。 谢谢你来找我,谢谢你给我买yào,我惹出得麻烦,都是你收得尾。 “全部。” 他微顿,没有说话,而是收回视线,回到他的平板电脑里。 我没有就此离开,悄然坐到他身旁那张圈椅上,我的举动令律照川大感意外,他轻扬眉,目光诧异。 我小心咨询:“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喝掉。” 律照川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将他面前的一只白瓷碗推到我面前。白瓷碗里满盛黑色的汤,yào味浓郁。 我惊诧:“yào也能乱吃?” “不是想问我问题吗?你喝掉这个,我就回答你。” “喝了它我会不会变男人啊?” “不喝算了。”他伸手预领回汤碗。 “等一下!”我凛然而慷慨地摁住他的手,“没说不喝。哈哈哈,这汤色,有些暧昧哈……” 他不解释,一脸森然。考验式地目光在我脸上来回扫dàng。 他是认真的。 喝就喝! 我决然端碗,闭着眼深闷了一口。 这汤yào并不苦,反而有清香,入喉微甜,意外的好喝。 我疑惑。还是将空碗底亮给他。 他深靠椅背,依旧是面无表情:“问吧。” “你说过,以前,我们两人关系不好,是怎么个不好法?” “骂过战动过手。”律照川简略回答。 “不能,详细一些么……比如,我们为什么骂战,为什么动手?” 律照川直起后背,彻底警惕起来:“你又想打听什么?” “我只是有些好奇。” “你似乎,很厌烦我。”我决定速战速决。 “哦。很厌烦。”律照川终于亮出厌烦的表情。 他蓦然靠近我,近到我们的鼻尖似乎要撞到一起。 “我厌烦你上蹿下跳、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鲁莽的行事风格。厌烦你的顽固不化、过分纯真。还有你那分秒间就让人焦躁、急火攻心的本事,真是举世无双!我真的真的一点都不想管你!你的确是烦死了!” 他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我看到他深深浅浅的瞳光里倒映着我的面庞, 我的心脏似拔地而起,遽然惊天动地地狂跳起来。 我小心:“看来,我真的是做了很招人烦的事啊。” 他重新深坐回椅子里,捧起平板继续拖曳点拽,他突然冷然说道:“不要去找叶椿了。” 我忍不住惊呼:“你又知道!” 我深切怀疑他在我背后安了一枚眼睛,时刻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你总是不听话。瞎折腾对你没好处,以后牵累别人,你又要后悔。” 我惊疑、犹豫,沉默许久之后,我说:“你有没有发现你说话像庙里的师傅?我捧着签文来求解,你说一堆莫名其妙云里雾里的话,说着天机不可泄露,于是我开始逐字分析自行参详。” “不要分析也不要参详。你安安静静地,别惹麻烦就好。” “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如果知道某地有危险,就避开!’、‘不听话,倒霉了是活该。’……这些话,我听过无数遍,也曾奉其为圭臬。我现在依然觉得它们有一定的道理,但它们却不是刑法通则。我不是多管闲事,而是想知道我是什么人,好人还是坏人?我不能一辈子都在爸妈、律先生、你、甚至苏惟宁的维护下,一无所知、浑浑噩噩地过完余生。我必须清晰知道我踏出的每一脚将迈向何方。我得靠我自己的力量走下去。”我近乎哀求,“你就不能,帮帮我吗?” 律照川深抿唇,看了我许久,他说:“那随便你。”然后起身走掉。在他彻底转身之前,我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晶亮的光。 我继续整理我的记忆,如今它越来越厚了。检查完我的笔记,我将它放入衣兜,然后继续整理我们的书。我们的书现在成为本花店的主打销售品之一,从目前的销售成绩来看,它的表现很不错,我也略感欣慰。 “小牧,二楼教室门口的书架空了,你补一下书。” “好!” 我应声上楼,添加并整理完书架,预备下楼时,透过窗,看到了教室里的许尘。 被我忽视掉的善意里,还有许尘的。后来他给无数电话,我通通未回复。对于我的冷漠,他却报以最大的宽容。 许尘一直坚持来此授课,他这种坚持本身就是话题。若是以前,我完全不知道他取得的成就,理所当然得以为“大师”只是张济帆的夸张也就罢了。而今,已不再是白纸一片的我也加入了好奇阵营。众多美誉压身、资本邀约不断的他,为什么会偏选在我们花店工作?且看样子,他是想长期驻扎的。他的决定连张济帆都表示不解,更是惊惶不已。作为本店员工之一,我自然也这里不错。不过,有位花艺大师长期驻扎授课还是太夸张了些。 我透过窗看许尘。此时他正垂头看书。他捧着的书正是我们做画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他已经凝视书册中的某一页已经很久很久了。 我静看他的侧颜。我发现垂眸阅读的样子很像一副画。 他一贯安静。他的安静令人觉得亲切。 我突然想到,以前的我也是这样看着他吗? 这样想的同时,我突然全身一紧,扭正头,快步下楼。 我回到工位上,立即收拾东西。 “小牧,你又要去哪儿?”我的异动被张济帆抓了个正着。我抱歉回看他:“我有点事……”“最近你好像特别忙。” “不算……特别忙吧?” 我拿起桌上的三明治,胡乱撕开透明的外包装,再将一整包番茄沙司依之字型挤在白色的面包上三明治上,然后重重咬上一口!这是我的午餐。 张济帆堂而皇之地观看完现场吃播,来了句:“发工资了。” “哦哦,我有办银行卡了,卡的资料也已经提jiāo给财务了。” “你看了吗?” “还没。” “你怎么能一点都不关心你的薪水呢!”张济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就不好奇你发了多少?稿费、书籍出版后版权费、还有在职月薪、当月优秀员工的奖金……” “我暂时没有需要花大钱的地方,所以就……”听完他的描述,我也激动起来,“似乎会是个很漂亮的数字!” “你发了这个数。”张济帆比了两个指头。 “两万!” 张济帆摇头:“……两千。” 两千…… 我将指头放嘴里咬了一下,会痛。 我小心翼翼问:“我做错什么了?”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律大老板特意jiāo代下来,只准你领一部分。” “……哦。” 如果是律照川的话,我就不稀奇了,他行事完全不能按照常理来判断。 “你之前,你的稿费,统统都上jiāo他了……” “不是上jiāo,是赔偿。”我纠正张济帆的用词。 “一样的!上jiāo还是赔偿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坑蒙拐骗将你手头的所有现金冻结,好像你领完钱就会跑掉一样……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就不好奇?”张济帆终于问出最关键的问题,然后非常好奇等待我的回答。 “我”我将盘中剩余的食物全盘塞入口中,“……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正文 【044】我曾非礼他 张济帆的话在我心中并非一点涟漪不泛。只是,要我用自己这副不够机灵的脑袋去理解律照川我自诩没这本事。 而眼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约了苏惟宁。 在有关寻找记忆这件事上,我总结得出规律:我的每次“想起”,都是由过去的某件事物触发而成的。 比如,与叶椿聊过后,我抽空去了一趟我的大学。我已经知道自己是在本城大学念的书。大学不远,换一趟公车就能到。我游绕校园,双脚明明是踏在平实的地上,却觉得穿行在梦里,恍惚、不确定的感觉贯彻始终。 即便来前已做了心理建设,却仍感忐忑。如偷窃时间的小偷心怀惴惴。暗自期待有人可以认得我,又怕有人真的认得我。走着走着,撞见一棵树,树干粗壮,枝杈恰恰在二楼窗户的位置,我立即便认出来,那是我梦里的树。顿然想起了夜奔的紧张与痛快。我的梦与现实完美重叠了。 我食髓知味,此后不断尝试。即便,我前几次想起仅是碰巧,我也要努力增加“碰巧”出现的概率。于是,我尽我所能接触更多有关过去的人、事、物。我坚定自己一定能够完整想起从前。 我与苏惟宁约在了一家中餐厅见面。订好时间后,我们并分头前往,我抵达时,发现苏惟宁已在座位上等我,他抬手示意:“姐姐,我在这里。” 我:“我好久都没有见你了。” “姐姐,这是你第一次约我出来。以前,都是我去找姐姐。” “你怎么都不来律家了。”以前他拜访的次数较为频繁,如今我很久不见其踪影了。 “照川不准我去你们家。” “为什么?” 苏惟宁没有回应我,他翻阅菜单:“姐姐请客,我要好好吃!” 面包烤得松软,栗子搭配红烧ròu恰好处。一道改良过的烤片鸭,鸭皮脆香而不腻。 “惟宁,你是管理学院的吧。”即便在用餐时分,我也不忘任务。我掏出我的小本本,边问问题,边记录。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我是人文院的。管理学院和人文院相隔那么远,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呀?”关于人文院系的事情都是叶椿告诉我的。 苏惟宁放了筷子,举杯喝水,仔细回想。 “我是在‘修罗宴场’上认识你的。” 我捕捉到了一个完全新鲜的词:“修罗宴场?那是什么?” “先把自己当蛊养,养好了,等到固定日子放出来咬大家一脸血的地方,一般约在霖山会所。我们把这定期一会的聚会称为‘修罗宴场’。” 我思忖,并想象画面一群人亮出獠牙,互相撕咬,血浆喷出,红ròu横飞,完全杀红了眼! 我有点接受不良:“你们是吸血鬼吗?” “就是专注斗嘴攀比,每个人都在争当‘别家的孩子’的地方!” 我终于懂了。是全员需炫耀自己的地方。难怪叫修罗宴场了。 “我就是在那个场合认识你的。” “我也是去撕咬别人的?” “呃……差不多,不过,你不是炫耀,你是来砸场子的!” 我好奇:“我做了什么?” 苏惟宁聊兴高涨:“当时,你抱着成箱的啤酒,穿着服务生的制服短裙,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你二话不说,先将茶几上的东西扫落一空,再在桌上摆了个这么大的桶”苏惟宁比了个椰子大小的圈,“然后啪啪啪啪将啤酒盖起了,抓起啤酒瓶就往桶里倒酒,不一会儿就倒满了,大家还以为哪位推销啤酒员,风格这么特别,是要强买强卖吗……你猜猜你做了什么?” 我真听得入神。苏惟宁突然开始智力测验。 我:“捧起来……倒在了律照川头上!” “不,是捧起来,一口气全部喝掉!“ “我?”我惊愕不已。我当然知道自己能喝一点,但绝没有捧桶豪饮的勇气。我这是砸场子还是送死啊。 苏惟宁诡谲一笑,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刹车:“哎……不说了。” “啊!为什么不说了?不要不说了,告诉我吧……”我连连在他的碗里夹菜。希望他不要吝啬自己的记忆。祈求其如实相告。 “反正,你让律照川颜面扫地,我第一次见到这么不给他面子的人!我真的很敬佩姐姐你这无畏的勇气。”苏惟宁想了想,对我竖起了一对大拇指。 是无知的力量推动我前行呀。我想。 苏惟宁捧住我的手,重重握了握:“我自始至终都是站在姐姐身边的。” “谢谢!”我给他多夹两筷子的菜。 之后的事情,因为苏惟宁咬紧牙关不再吐露细节,我也追问不得果,也只能罢休。我还怕自己问多了,他起疑心,所以只能将我的“采访”暂告完结。 别过苏惟宁,我回家。刚进屋,罗姨便招手让我前去,我便尾随她进了厨房。我坐厨房一简易餐台前等待,稍等了片刻,罗姨为我端来一碗yào汤,yào汤刚从炖盅中倒出,飘着袅袅白烟,罗姨示意我将汤yào喝掉。 “这是什么汤。” “对你的身体好的。我熬了三小时的,里头有白果、黄芪、茯苓……” 我一闻汤yào气味,惊异发现,这汤和昨天律照川逼我喝的汤yào一模一样。 “这是律照川的yào吧。”我脱口而出。 “少爷?这yào方子确实是少爷寻来的,是润心肺的方子。” 我心潮轻漾,微波不知何踪。我吹温yào汤,牛饮而下,罗姨从旁提醒:“啊呀,小心烫。”喝完汤yào,我嘴里立刻被塞了两颗蜜枣。由于距晚餐时间还早,罗姨催我回房休息。我来来回回跑了一天,确实疲累无比。进屋便斜躺床上,扯被闭眼。 “当时,你穿着推销啤酒的制服……”苏惟宁的声音在我耳边重复想起。 那制服是蓝白相间,模仿的水手服,裙子是蓝色的百褶裙,裙子很短…… 我惊而睁眼。我怎么知道?电闪雷鸣般地,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想起了,我灌完酒之后的所有事情 我抱着啤酒,无惧无畏踢开了包厢的门,黑色皮沙发上围坐一众人齐齐看我。我一眼就发现了我要找的人。律照川端坐最中央,唯有他不曾抬眼。 我抱着一箱子的啤酒张狂侵入,倒酒,捧桶痛饮。现场有人开始语气轻浮:“几天不见,这里推销酒换新手法啦,这手法再新鲜也不如人新鲜哪。”说着那人上来,想拽我的胳膊,我躲开了,并直接挑明来由:“我是来找律照川的。” 我寻找的对象此时正端坐沙发,沉默地斜着眼看我。 我冷静而缓慢地问道:“律照川,我再问你一遍,你欠我们的钱是不打算还了?” 律照川不屑别脸,从鼻尖喷出一声冷嘲:“神经病。” “既然这样的话,你ròu偿吧!” 我说完,便朝他扑去,我勾住他的后脑勺,嘟起嘴照着他的唇面就压了上去。我的突然袭击令他彻底惊呆了不知反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而我力气也不小,他几次推搡未果后,彻底动了怒,我胸前猛被一摔,我重重跌出去。 旁边的人毫不客气地哈哈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律照川刷白了脸,胸膛起伏,气息不稳。他因极度羞愤而愤恨瞪我,他抓起茶几上的杯瓶砸在地上,抄起碎片朝我而来,我尚未起身,他一把将我推回到地上,分开双膝骑坐在我身上,他将玻璃的锐锋靠向我的喉咙,压住我喉间的血管。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我无畏回看他,用手背揉嘴:“我们两清了。不过,这么贵的吻体验却不佳,律照川,你服务不到位啊。” …… “啊啊啊啊……”我扶着脑袋尖叫起来。 我彻底想起来了。 我、我、我真干过这种事情。 我还清晰回忆起他被我压制沙发之上,强行夺吻时他眼中风云变幻,眼底翻滚震惊、诧异、尴尬、气怒…… 天哪,我是何等地自大狂妄,当着他众多敌手之面狠狠“蹂躏”他之后,还摆出嫌脏的作态…… 我甚至还想起,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我居然有了御风飞行的快感。 难怪我要喝酒哇…… 这时,我摆着床头的手机猛然森然抖动。看到屏幕上的字我整个人直接从床上摔到地上,额间流淌汗滴。 是律照川…… 我将电话埋在被子里。再用枕头盖住。“我没有听见。” 或许是因为我没有接电话的缘故,律照川的的来电不断响起,到最后竟有了连环夺命的意味。 我索xìng关上房门出去。刚出房门就看到律照川坐长廊边上,百无聊赖地点着重拨键。我扭身往反方向。身后立即传来他的声音:“你站住。” 我是一尊缺乏机油润滑,全身零件都生锈的机器,非常艰难才侧个脸。 律照川已经飘到我面前,他举着手机冷声质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没有听见。” “不对,你听见了。第一个电话你是拒接。”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唇面上…… 正文 【045】伪装 似看透我心中的鬼祟,律照川朝我抬起手。“你……”他低吟着,蓦然靠我很近。 他想干嘛?! 我瞪大眼看他,条件反shè式地屏住呼吸且心跳激昂。 温热的呼吸犹如轻纱落脸,我登时惊乍地弹开好远。 然后看清他指间捏着片落叶。此刻,律照川的表情分明是在看一个傻瓜。 我的脸上顿时烧热无比。“肚子饿了,不知道罗姨做了什么好吃的。”我尴尬寻着借口,朝着厨房奔去。 我端碗分筷,最后与律照川相对而坐。尴尬犹如病dú,蔓延至整个四壁空间。 罗姨今日大显身手南瓜汤清甜,清蒸虾ròu肥硕有嚼劲,餐桌中央还有一只香草烤鸡,在表皮抹了一层香草汁后再放入烤箱烤制而成,表皮泛着油量的红光,香气四溢。最令我意外的是桌上还有一道清炒佛手瓜。佛手瓜在南方很常见,植株非常好养活,果实结得也多。北方则没见过。来京这么久,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它。在鲤城时,清炒佛手瓜是我常做的一道菜,将青瓜洗净切成薄片,待锅热后放入一勺自家熬的猪油,蒜剁碎zhà出香味,再将切好的瓜倒入锅,用大火猛炒,待瓜变色时就可以起锅了。 “这是什么?”律照川似乎对佛手瓜很感兴趣。 我乐于科普:“佛手瓜,我家院子里也有种的!” “你家?” “嗯,鲤城老家。”我稍作解释。 律照川点点头,举筷夹了几片送入口。 我好奇追问:“怎么样?” “挺甜的。” 我竟有一丝小得意:“也有人家拿来当水果吃。” “还挺多用途的。” “看到佛手瓜,我倒想起来一件事来” 鲤城的老家的院子里种了很多蔬果,由于我们的悉心照料,瓜果长势喜人。一日傍晚,我同妈妈餐后散步回来,听到菜园子里有的声响,微光下发现有人在偷菜。我看向妈妈,妈妈示意我不做声,牵着我的手悄悄退出了家门。这天,我们比平时多走了好几圈。鲤城不大,街坊邻人都相识。我看到了,在我家采瓜的是住在巷尾的阿伯。妈妈看穿我的心头所想:“正是因为彼此有认得相熟,才更不好意思开口。要不是实在太艰难,人家是绝对不会来采的。”其实阿伯只是摘走两个长歪的佛手瓜。第二天,妈妈就让我摘了园子里的成熟的瓜果蔬菜摘下挨家送邻人,送到街尾阿伯家的时候特意多留了点。 很久之后的端午节。我在街上遇见他们家娃,才四岁,远远见到我,就喊着“姐姐”,笃笃笃向我跑来,默不作声地在我掌心塞了东西,扭头就跑。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跑远了。我摊开掌心,发现是几颗大白兔nǎi糖。后来才知道,他端午节去新媳fù家系红绳,因为他可爱,新fù抓了几颗大白兔nǎi糖给他,他吃了一颗,剩下的怎么都不吃了,一路捏着跑回来给我。 我当时对妈妈说:“我会努力记住这颗糖的味道。”妈妈则笑着说:“记忆不由人。年轻时,以为自己能记住一切,然而事实是,记忆完全不知自己能够控制的。”她轻抚我的头顶。对她的话,我不甚明了。但我知道,她说的是不是我。 “后来呢?”律照川追问。 我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出:“故事说完了。” “怎么突然想起这事了,就因为这佛手瓜?” “倒不是,”我难免有些怅然,“只是明白了妈妈说的话。记忆真是不由人,想起什么,不想起什么,不是自己控制的。” 说完的同时,我发现,不知不觉中,我竟将律照川当成了倾述的对象。 我多少有些后悔,想起那一幕来。 “所以,你想起什么来了?”律照川敏锐察觉,并紧盯住我。 被他这么一问,我登时脸红,眼前晃来晃去都是自己强吻人家的画面。蓦然发现自己极其不擅隐藏情绪,支支吾吾:“我、我” 我生生将话题拐弯:“你和许尘怎么成为好朋友的?你不觉得你们两个差距太大了吗?” 律照川扬眉。 “他沉静,你冷漠,他温和,你暴躁。”我颇不客气地说着。 分明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居然是朋友。而且,这两人居然都喜欢着小羽!也是缘分不浅呐。 律照川面色微沉,我以为他要生气。结果他双眉紧拧又乍然放松,淡然道:“我正是敬佩他的沉静、温和、善良。所以才和他成为了朋友。” 我不掩错愕。我还是第一次,从律照川口中听到他夸赞一个人。 “你觉得,我们俩关系看起来没那么好?”他瞬间看穿我的疑惑。 律照川既已挑明,我坦诚点头。 “谁知道呢,说不定,我其实讨厌的也是他的沉静、温和、善良。”律照川突然yīn恻恻地说道。 中午,花店里迎来一群女孩,她们想打发无聊的闲暇时光而前来学扎捧花。当时其他店员不在,组长当老师,我便给她打下手。我之前没做过这些,手忙脚乱间,突然觉得疼,我垂眼看,被刀切开的裂口里紧密排列着白色的圆珠状ròu,一股血色迅速涌上,将白ròu彻底湮没。原来是剪到了手。血疯狂外涌,流淌如注。我的眼泪霎时漾出。 坐我身旁的女孩率先发现我的挫败,惊恐尖叫出声:“血啊!” 组长也惊声:“雪州!” 我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许尘如一阵风冲到我身边,二话不说,横着起抱我,抬腿就往外跑…… 年轻的女医生仔细为我处理伤口,许尘面色苍白地坐一旁,他看上去,比我还疼。 我忍不住开腔:“许尘,要不,你到外面等我吧。”他愣了愣,然后起身,默默走了出去。 许尘出去后,医生说:“你男朋友想陪你,你还赶他走,你这样多令人伤心。” “啊……我是看他那么怕……”我下意识解释。 医生看了一眼,没再说话。 我极累赘地补了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您误会了。” “哦。”医生回答。 为什么要解释,我是匆匆的病患,我与谁是什么关系,对于医生来说都是无意义的。 伤口处理完毕,我出诊室,见许尘坐在廊上的长椅之上,他深埋着头。见我出来,他赶忙起身向迎我来。 我捕捉他的异常,他双目通红。 “你怎么了?” 我刚问完,他无声拥住了我,我徒然一震。 “许尘?”我小心地再次询问,他没应答。 我抽出他的怀抱:“发生什么事了?……是小羽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么了吗?” 许尘摇了摇头。 “医生说你的伤怎么样,严重吗?” 我先诚挚道谢,然后回答:“你别担心我没事了。” 之前他抱着我一路狂奔。此刻回想起来,顿觉尴尬。毕竟只是小小一道伤口,竟然被抱着送入医院…… 实在太夸张了。 我举着包扎成一团的手指亮给他看:“你看,它像不像《海贼王》里大家都爱吃的鸡腿?哈哈,我也有了一支永远吃不完的鸡腿了……啊呜!” 许尘见状,轻笑出声:“这种时候你还能说笑话。” 见他眉头松了些,我心没那么沉了。我发现,我其实是介意刚刚医生说的话的。 “不是说,笑笑更健康么。”我咧嘴。 “她要是像你就好了。” “她?小羽吗?” “她不怎么笑的,寡言沉默,倔强固执,冷漠高傲。身边除了我,似乎也没别的朋友。若不是我们是自小认识的缘故,她也不会搭理我吧。” 小羽原来是那样的?完全看不出来。 “我曾以为,对她而言,我是特别的。现实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与他人不同。她不需要别人照顾、嘘寒问暖是她最厌烦的事情,即便是遇着困难,她也不会伸手求助。事实上,她不需要任何人,也包括我。即便没有我,她也能活得很好。在她眼中,我是可有可无之人。可对于别的人来说,我却是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所以,我得选择更需要的我的人呀……”许尘苦笑。 可能是供血不足,我反应有些迟钝,这些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许尘:“我以为,我解脱了。因为离开她自然就不会去计算她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我在她心中到底有没有份量。” “哎,人家不说么,人心如海。这种事情不好自己猜吧,直接向她问清楚啊。”我这番完全是故作高深的点评。 许尘苦笑,目光闪烁:“我没机会了,她没有给我后悔的机会。她失踪了……她消失之后我才明白,原来,她需不需要我并不重要,一直以来是我在需要她。” 小羽失踪了! 我霍然站起,心中一阵电闪雷鸣。她不是说在处理工作么,怎么会失踪?什么时候的事情?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手忙脚乱掏手机想打电话,就在我调出电话号码的同时。“你要假装不知道吗?”许尘轻轻问了一句。 这句话,让我犹如兜头灌水,浑身冰冷。我惊诧看向许尘,他正深深看着我。 我没办法再假装不懂、粉饰太平。 许尘说的“她”,不是小羽,而是我…… 正文 【046】一路黑夜 “现在你知道我的想法了。”许尘面目平静,语气坦然,“你呢?你怎么看我的?” “我忘记了。” “我问的是此刻的你的想法。” “对于我而言,你是与我相识不久的同事。” “如果仅是同事,你为什么要避开我?” 我不由一震。因职场相同,我与许尘几乎时刻可遇,我刚从日记本探知我居然在暗恋他时,我便开始各种不自然的避开,这些避开竟成了我心有鬼的证明。 他朝我步步逼近。 “许尘,小羽才是你的恋人。你们都结婚了。” “关于这个,我可以解释。” 闻言,我蓦地凛然瞪他:“你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种话?” 许尘低声:“我怕来不及。” 这时,我脚后跟一绊,差点摔倒。 “星星……”许尘疾呼着抬手想拉扶我。我抬手阻止他靠近,另一只手紧扣门框,勉强稳住身子。 “你别动!”我有些失控地大喊。 许尘应声僵住。沉默良久,我放低声量:“你先回去吧,我想四处走走。” 说完我转身走出大楼,犹如游魂混入来往疾走的人群中。我是一只被针尖挑破的干瘪破败的游泳圈,双手微微颤抖着。漫无目的地游dàng了许久之后,我终于累了,见路旁有公园,我便从入口拐入,想找个无人处稍作休息。 这是一处遗址公园。我沿小路一路往上,爬到旧时的城墙之上。数百年前繁华似锦的大都如今仅剩一小段的断壁残垣,青石墙掩映在树木丛中,成为一段平平无奇的狭窄石路。穿过城墙两旁的树木,直至走到无路可进,我才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我应该感激,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还保留了这一小节的荒芜供我凭吊我那仓惶无措的命运。 暗恋是可耻的、是不洁的。 日记里的那个人,因无法控制自己感情的惶恐与不安,每日被自己的隐秘的心事反复刺痛。我想为日记里的那个人哭一场,却挤不出半滴眼泪。 职场如战场。我的战场就是精心维护着与许尘之间的泾渭分明。 花店的午休时间,见他向我走来,我立刻起身:“大家,我有事就不一起午餐了。”迅速撤离。我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拒绝看他的眼神,自然也拒绝他传递而来的任何信息。 因为手指有伤的缘故,这几日,我的职场生活备受关照。 然而,在这些关照中,许尘的关照尤其与众不同、引人瞩目。 我忘吃yào,他便主动端来温水提醒并监督我服yào;他坦然没收我桌上辛辣味的零食,并补以新鲜的红枣与温和点心。 他完全不顾周围人的错愕,每个举动都无比坦然。 在众人八卦的目光中,我终于忍不住了。 “许尘。方便借我点时间吗?”我向他提出谈话申请。许尘一怔,继而点头。于是,我们寻了个僻静处郑重面谈。 “我终于不是空气了。”他自嘲一笑。 “许尘,你不用这样,我的受伤是我自己作,不关你的事啊。” 他没有回答。 我继续一派客气:“许尘,我会牢记我的身份,路真羽是我妹妹,你是我妹夫,我是你们的姐姐。我会恪守人lún准则。所以,在工作场域,请你完全的、彻底地无视我的存在。好吗?” 许尘凄楚一笑:“你这是要和我撇清关系?” “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过去的就让它安安静静地翻篇吧。我们是大人了,如果还玩浑水摸鱼的游戏就太不像大人了。” “如果你是如此利落又帅气的大人。那你为何还要戴我们的项链?”许尘追问。 我猛地摁住了衣领里的项链。 这项链……莫非有什么特别的涵义? 我抱持着快刀斩乱麻的想法:“在我住院时,它慰藉了我漫长的空白期。无论它过往代表什么,如今它是我的护身符,证明‘我是活着的’的护身符。” 许尘给了我一朵苍白的笑容,他用低沉而悲怆地声音说:“星星,我生病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将不久人世,你还要对我这么残忍吗?” 时间蓦然凝滞。 许久,我恍然并震怒:“许尘!你在胡说些什么!” 如同有人持刀劈开我的天灵盖,于是得以窥见了生活的神出鬼没,清晰且完整地感受到命运的恶意。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而许尘居然还能保持微笑:“别担心,我还没到无可救yào的地步。” 太荒唐! 太无稽! 太可恶! 我搜刮词汇诅咒命运。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哪里错了?” 我埋首臂弯之中,对坐在我对面的叶椿说。 那列名为“命运”的火车呼啸而过,不会为任何人停留。被甩下的人在月台上洒了一地的无力、怅然、绝望。 面前黑色的咖啡早已冷却,杯壁留有一圈浓黑的咖啡渍。咖啡馆放着靡靡之音,在我听来,如同无力的哭泣。 叶椿无声地握住了我的手。 还有小羽,她怎么办? 我头痛yù裂,哀声道:“我该怎么跟小羽说……” 我刚说完,整个人像是被电击过一样,立即震起。因为我看到对面的建筑里,小羽和林暄妍正相对坐着喝茶。 她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我用力揉搓双眼,最后实在无法确定,只能求助:“叶椿,你看,那是小羽吗?” 叶椿顺着我目光望去,她也怔住了。 我当即掏出手机,拨通了小羽的电话。果然,对面那位疑似小羽者掏出手机,她看着手机思考了片刻,接通了。 没有拐弯抹角,我直接:“小羽。你现在在哪?” “姐姐……我当然还在杭啊。”她的回答流畅而简洁。 “还没有回来么?” “嗯,还没。姐姐有什么事情么?我最近太忙了,都没有和姐姐通电话。姐姐还好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还得多待几天,手头的工作还没有处理完。” 我摁住自己的心跳,深呼吸:“你回来时能告诉我吗?” “当然!我没有忘记和姐姐的约定,我们要一起逛街的。我很期待。” 她说得每一字每一句都得体无错,极其完美。完美得令我在日光之下生生升起一股冷意。 电话里的小羽突然压低声线:“对不起姐姐,我手头还有些事没处理完,我先挂了,一会儿再给你回电哦。”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的疑似对象挂掉了电话,继续与林暄妍有说有笑。手中的手机嘟嘟冒出一串慌乱的忙音,我还以为是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小羽起了身先行离开。林暄妍在座位上稍待了片刻后,也准备走了。她们自始至终没有发现我和叶椿在对面不远处看着她们。我和叶椿立即追击上去,在走廊处逮住了林暄妍。 “林暄妍。” 被喊的人应声回头,她见到我和叶椿站她身后,她脸上滑过一丝慌张,不过很快就平息了。 我上前一步:“你为什么要单独见小羽还不想让我们知道?” 林暄妍脸色变了变,迅疾换了冷笑:“啊,原来你看到了。你真虚伪,明明看到了,还故意打电话问询,如果路真羽知道她的姐姐竟这点信任都不给她,那会怎么想。” “少嗦。” “没错,路真羽早就回来了,她只是不见你而已。好奇路真羽为什么要和我混一起?这要问你自己呀。因为你抢走了许尘,你让她怎么面对你。” “我怎么抢走……” 我霎时闭嘴,与她争论这些并无意义。 “呵呵呵。”林暄妍笑了,“你想说你怎么抢了许尘?你可真会装啊,啊,叶椿也在,你现在就可以向她求证啊。你可以问问他,许尘是不是喜欢你?你是不是假装不喜欢他?你假装不喜欢也就罢了,还将他往你妹妹怀里推?你这种故作大度的姿态,才是害了你妹妹的元凶。要我说,你是罪魁祸首哦。一切都是你的错。” 我冷哼:“你少挑拨离间。” 叶椿眉头一挑,开始暴力反击:“林暄妍,你别一副道德模范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了,整天编撰那些有的没的故事,你也不嫌嘴巴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弯弯绕绕,你会为了小羽着想?笑死人了。你还不是觉得如果许尘和星星能成了一对,律照川身边的位置自然就空出来了,你就可以趁虚而入了。真是太搞笑了,律照川的女朋友又不是职位,你应聘就能成功。也不想想,律照川能看上你?” 林暄妍紧咬下唇,面色发白,胸膛前后起伏。 她重重看了我们两眼,气息顿歇:“我不和你吵架。是非黑白,路真羽自己心中有数!”说完,林暄妍越过我们快速走掉。 叶椿对着我说了句什么,我看到她嘴唇张合,却听不到声音。最后,叶椿用力摇晃我。终于,游魂与声音同时回归。 叶椿张手在我眼前来回晃着:“你在想些什么呢,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搭理我。” “我只是突然觉得,我虽然我长了一双眼,只可惜我一直活在黑夜里。” 正文 【047】根源 我在厨房里没有灵魂地忙碌着。 “牧雪州!” 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喊,我因声回头,见律照川蓦然出现在我身后,他探手拽住我的手臂并且大力后拽,我踉跄着连连后退,被他彻底拉离灶台。 于此同时,炉台上的水翻滚溢出。律照川快速关掉了煤气炉子,用厚布垫手将锅端到一旁,然后用干布迅速擦干净台面上的水。 我完全如同行动失能者,愣愣看他处理完这一切。 我心虚且心惊。若没有律照川的眼疾手快,那些水一定会酿成灾祸…… 将危险因子彻底铲除,律照川松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上下检视我,然后抓住我带伤的那只手,揪着眉问:“这伤口又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剪到的。”我如实作答。 律照川强行摁捺气恼:“滚水已完全溢出来了,你没发现吗?” 我摇头。 “烧水做什么?肚子饿了……牧雪州,我问你话呢!” “啊,不是。我想烧点水吃yào。”在律照川接连的问题中,我强迫自己清醒,集中注意力。 律照川:“什么yào大颗到需要你用一锅汤来服用,你确定你不是要洗澡?” 闻言,我往锅里一瞥,我竟然烧了满满一整锅的水。 律照川微抬下巴,比了个方向:“在你身后一米处的边柜上,有个电热水壶。你不是也没有发现它吧。” 呃…… 我不语,算是默认。 “你的魂还在躯壳里吗?” 我摁着前胸,感受脉搏微微抖动,我诚恳:“还在的。”。 律照川无奈叹息:“心不在焉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想许尘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事情…… “没有想什么。” 嘴巴却否认了。 “嘴硬。”律照川犀利点评。 权且看这厨房,处处都留下我心不在焉的证据。 “对不起。谢谢你。”我木讷道歉道谢。 且不是许尘的病尚且未确定是否为恶疾。他表示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生病的事。我理解他的顾虑。 律照川不耐得举手一挥,算是接受了。 我犹若醍醐,心中有了深切的领悟,严正嘱咐他道:“律照川,你不要熬夜,准时用餐,加强锻炼,你可要健健康康的啊。” jiāo待完,我便朝门外走去。 律照川冷声冷调:“牧雪州,你烧的水不要了!” “哦。” 我立即转身取杯拿水。 在花店再看见许尘时,他戴上了口罩。我原就有些杯弓蛇影,见他如此衰弱的状态,内心的恐慌立即被放大百倍。原本就惴惴不安的心彻底摔裂在他面前。 “你,你……很难受?” 难不成,病情这么快就恶化…… 许尘看着我的脸许久,突然笑着解释:“是感冒,可能是昨天睡觉没有盖好被子。”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我不由松了一口气,暗暗责怪自己不该胡思乱想。见他怀里抱着许多书,我主动伸手将他的书全抱过来:“这些书要送到哪里去?” 许尘微诧,迅速回答:“二楼教室。”我立刻抱书登楼梯而上,许尘跟在我身后。 “你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请几天病假不会有损你大师的名声。”我实在忍不住,语气中混杂一丝责怪。 答应了替他保密,却不代表我认同他继续这样透支健康。我看他完全没有请假的意愿。“不想一个人在家。”他低低说着。 “你的手怎么样了?”许尘关心我的伤口。 “ròu已经黏合一起了。现在有点痒。泡水没问题。” 说话间,我们已经上了楼,进了花艺教室里,我将书放在他指定的桌子上,顺手整理桌上的花材和剪刀,想将它们收纳整齐。我刚将剪刀拿在手里,许尘就将剪刀夺了回去,他似心有余悸:“你还是不要碰这些危险品吧。”我讷讷收回了手,看他亲自整理器材。 我:“看你平时还挺能照顾人的,怎么就照顾不好自己!” 许尘笑了笑,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你还笑得出来?” “不是……好久没有听你用这种语气说话了。我很怀念。看来,生病也非全无益处。” 我顿住所有动作,调节呼吸。确定自己不会发怒后,我转身与他相对:“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许尘自嘲:“谁让我传闻中的受虐体质。要知道,我的外号可是‘尾巴’。你的尾巴。” “报告出来了么?”我岔开话题。 我诚挚地祈愿,在许尘身体里的那颗瘤,是温和善良务无攻击xìng的。 “还没。” “和小羽说了么?” “……也没。”许尘顿了一下才继续,“我没打算说。” “为什么?” 他们一个两个都搞神秘主义。 “她现在很好。好不容易一切才走上轨道的……”许尘意有所指。 我:“小羽回来了。昨天我在春天里购物中心看到她了。不过,她没有看到我。”我隐藏了有关林暄妍所有细节。 许尘表情难掩惊诧:“……怎么回事?她不是说她在杭。” “她也是这么和我说的。原来她连你也没说。这样看来。她现在住哪里你也不知道咯?” 许尘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放心。我会找到她的。” 许尘没有回答。 在一座常驻人口两千万、流动人口两千五百万的超级大都市。寻找一个躲起来的人,我没这本事,值得庆幸的是,我认识有此本事的人。 苏惟宁将车停在路边,示意我看向车窗外。我眼前是一条十字街口,街道两旁是各类商店。商店之后就是纵横jiāo错的居民楼。除却此处是靠本市中心商务区更近些、地盘更贵一些以外,眼前这街口与这个城市的其他街口并无区别。 “这是哪儿?” “林暄妍日夜必会出没的地方。” 我闻言泠然:“你的意思是说,小羽和林暄妍……” “她住在林暄妍家。”苏惟宁直接说出结论。 我顿时感到一阵混乱,各种猜想jiāo叉飞跃,盘根错节,我理不清各中脉络与细节。 苏惟宁突然摇晃我的肩膀,示意我往另一边看。我顺着苏惟宁的指点,看到路真羽从其中一条道上缓缓走来。 果真是她! 我立即开门下车,向她走去,她看见我的瞬间立即转身想跑,可惜没跑两步,就被我逮住了。 “姐姐……”她脸上划过羞愧的神色,声音怯怯。 “我是你姐姐吗?”我止不住冷笑,“为什么要说谎?” 她咬着唇垂着眼眸不敢看我,也不吭声。我心一横,当着她的面掏出手机,调出通讯录准备拨给许尘。她瞥见我手机屏幕上的名字,立即如被电一般,乍然跳起,她将我的手机夺了去,摁下红键。 “求求你不要告诉许尘。他会为难。”她凄声哀求。 我将手机从她手中夺,只觉得心痛不已。 “你回来多久了?” 她依然不答。 我发着狠劲捏住她的手腕:“有哪对新婚夫fù像你们这样,同在一个城市还分居,你躲躲藏藏,你到底在玩什么!” 苏惟宁终于追赶上我们,见我们之间气场危险,他试图分开我拽着路真羽的手:“哎,姐你别动怒,这里是街头,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和路真羽坐下来慢慢谈。” “因为,我们本来就没在一起过!”路真羽猛然大吼一声,眼中布满泪水,“结婚也是我求他的!” “……你说什么?” “结婚也是我求他的!求了好久,他终于答应了。”眼泪从她眼中汩汩冒出,“我求他和我结婚,即便做你的替身也没关系,我会很安静、我会很有耐心,等他慢慢的彻底的忘掉你。我终于打动了他,他也终于答应和我结婚,他开始收拾掉有关你的一切。他的努力我看到了。我马上就要幸福了。可是,可是,姐姐你回来了,而且还出现在我的婚礼上!我所谓的触手可及的幸福,突然变成一则水中捞月的老笑话。怎么会这样?我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我?如果,姐姐没有回来就好了……我忍不住这样想,我竟然这样想。我都想抽我自己嘴巴子,我觉得自己好可怕,面目可憎。原来我是这么可怕的人。你问我为什么要躲起来,除了无法面对许尘以外,我无法面对的人是姐姐你啊!” 我看着眼前泪水涟涟的她,一阵接一阵的浑身发冷。原本紧拽着她的手渐渐失了力气。 我:“是啊是啊……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 我说完,徐徐转身,在转身的同时,泪水从我眼中不可遏止的摔落。苏惟宁则连忙跟在我身后,我们朝来路返回。 “姐姐!”身后传来路真羽的凄凉的哭喊声。 没错,是我将原本和谐的乐曲暴力扭断。我是一切恶事的源头。其实,这一切是可以是可以避免的。律照川早已洞察所有的一切。他不准我和林暄妍来往,不准我与许尘接触,不让我去找路真羽……他说我一定会后悔的。 他全料中了。 是我自作孽,从头到尾没有听他的…… 正文 【048】躲躲藏藏 我看上了厨房后院那片闲置的空地! 在心中有了盘算之后,我开始说服高秘书,请她答应将它jiāo托与我。 我:“我保证能够让它能够成为厨房最优良的蔬菜供应商,纯天然无农yào的有机蔬菜。” 高秘书有些犹豫,最后,她似乎是晦暗不明的妥协:“律先生喜欢南方的青菜,律先生说南方的青菜味道比超市买来的油菜甜……” “南方的青菜!没问题!”我紧紧握住高秘书的手,“我会把青菜当玫瑰一样照顾!” 叮咚! 成功获得土地一块! 我不上班了,也不见家里以外的任何人。我就在这方庭院过起了梦想中的悠闲生活,我将所有的时间精力全部献给的这方新菜园杂草拔除,将地刨松,捏碎大块的泥土,购买肥料、菜种。播种施肥,定时浇水。 我日夜不停,辛勤劳作。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直到筋乏骨酸困乏难挡。我要的就是这个,累到躺倒即睡,没时间胡思乱想。 这样很好。 这样很好…… 我一睡就没日没夜,混沌颠倒。如同独自在大海上浮沉的孤帆,耽缅一个一个的梦境。漫漫漂泊,没有尽头。 突然,杳然无声的世界闯入不甚适配的杂音。杂音越来越大,我终于分清了,原来是有人在我身旁说话。对话声头顶盘绕不休。我不耐,却没有力气赶走它们。 意识率先回归…… “她这样多久了?”律照川的声音游入我耳中。 “两天了,没出过卧室,每次我来看,雪州小姐都是躺着。”这个,是晴晴的声音。 耳边突传来一声警告。“牧雪州!你给我起来!”与此同时,我被人从床上拽起。映入眼底的颜色由晦转明,我看到律照川正用力拖拽我的手臂,如同在拔一棵顽固的萝卜。我惊醒,扑腾落地站直,惊惶问周围:“怎么了?怎么了?” 律照川推我到镜子前:“你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了!” 我缓慢扭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蜡黄,眼圈发黑,头发蓬如鸟窝,宛若中dú。 “你这副鬼样子像吓谁呢?” 人虽是站着的,但我的身体尚未完全苏醒。我耷拉双眼,窗子进来的温热的阳光铺在身上,醺然间,我身子一晃…… 若没律照川撑扶,我肯定得栽倒。我摇晃着想继续回到床上躺下。没想到,他不肯放我回去。他力气比我大,两三下就将我劫持到屋外。 律照川:“晴晴,去找把锁,把房门锁好!” “哦哦哦哦。”晴晴连连点着头,扭身去找锁了。 我求饶:“放我回去,我要睡觉,我很困。” “这会儿是白天,你睡什么觉,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看小说。”我小小声说。 “什么?”律照川一脸难以置信。 我犹豫了一下:“总字数五百万字的小说,想快快看到大结局,可是看到天都亮了才看到五百六十三章,实在熬不住了。” 律照川不由自主地向上翻眼。 他突然:“路真羽来了。” 我愣神。 她知道我住这里了? 律照川看穿我的迷茫,随即解惑:“是我告诉她你住在这里。” “你见不见?”他在征询我的意见。我想,我是不是应该感谢惯常独裁的他,在此项上没有强求我。 霎时,眼底像是点了一丛火,微微灼热起来。我没回答,因为不知道。 我举着手机送到律照川跟前,干巴巴地解释:“这个故事真的超好看的,故事说的是未来世界,大北京成一个劫后余生的黑暗都市,掌权派掌握跨文明的科技力量,能够通晓天意,拥有主宰世间万物的能力,而另一派则力主回归传统,缅怀原始生活。你猜猜,男主角会怎么选……” “你想躲到什么时候?”律照川打断我的话,将我举手机的手重重摁下。 我顿时失了气力,蓦然抿紧双唇,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律照川难掩嘲讽。 我胸膛翻滚气流,怒抬眼,喘着粗气瞪他。律照川了然回看我,屏息等待我的反击。 我生着气:“你肚子饿不饿?我饿了……我们做点面条吃吧!” 纵有千言万语,却连表述心情的能力都丢失殆尽。 我确实没出息。 我背过身。不再看律照川诧异的神情。我怕,我怕我会忍不住会掉下无数脆弱,那可耻的脆弱。 律照川在我身后久久沉默,我知道他没有离去。突然,他叹息,并说道:“知道了,你去厨房等我。”紧接着,是一串足音远去。我回头,见律照川向大门走去。厨房不在那边,他走反了。哦,他没走反…… 我顿愣了许久,心里默默估算着时间。过了一会儿,我钻入浴室,将蓬乱的自己丢到花洒之下。清水冲去困乏,却冲不走我思维上的混沌不安。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我确定自己不再困乏了,才依照约定去厨房。 人尚未至,就听到刀在砧板上富有节奏地飞快敲击出清脆声响。竟是律照川着围裙在忙,他站在厨房的流理台前持刀飞快,瞬间就将青椒红椒胡萝卜切成细丝。他右手边,汤锅已坐炉上,此时,锅内水已汩汩作响。律照川将面条均匀放入锅中,让它们满满软在锅底,待面条熟的过程里,他开始炒蔬菜,调酱汁…… 我受宠若惊,连忙奔前,想接他手中的锅铲:“还是,我来吧。” 律照川抬手阻止我近前。 紧接着,他悠然道出条件:“吃了我做的面,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我心猛一跳,又舍不得走:“不要太难。” “去见路真羽。” “……其实,我也不太饿。” 我转身要走,律照川从流理台后绕出,他拽住我:“不是今天。” 律照川示意我在餐台前坐下。 短暂犹豫后,我听从了他的指示。 “她走了……”我问,但像在自言自语。 “嗯。”律照川回答了我的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她自己一个人来的?” “嗯。” “你没送送她。” 律照川停了动作,斜了我一眼。 我即刻收声。 律照川开始捞面:“既这么担心她,为什么还要躲着她。” “不是担心……” “口是心非。” 我:“……” 律照川一针见血的本领是有增无减。 律照川将一只蓝色条纹大海碗端放到我面前。白色的细长面条卧在碗底,白汤之上撒把剁碎的小葱,还有一个金黄的煎鸡蛋。此时的胃经不起任何食香的勾引,我毫无抵抗力地握住了筷子。一口汤一口面,调味恰到好处,面条软硬适中。好吃! 可惜,这碗面有道不得不做的附加题。 “你以前不是不准我去找她吗?”我问。 他说的,我要是有听进去就好了。 “那是以前。你不是不甘愿做一个‘不知过去’的人吗?”他捧着另一碗面坐在我对面,淡然反问。 我无言以对。 “你总是对的。”我说着伸筷子探到他碗里。 他:“……喂!那是我的煎蛋!” 没有理会律照川抗议,我将煎蛋狠狠塞入口中。 最后,律照川还是把鸡蛋让给我了。他起身出去,回来时收上多了个灰色的大麻袋,他漫不经心地将麻袋丢到我面前:“给你的。” “什么?” 我放了筷子,蹲在麻袋前。袋口用同质的麻绳捆着,得完全解开才能看到里头的内容。我掂量它,有点沉。 律照川悠闲吃面。我将它抱在怀里,坐凳子上解。袋口扎得紧紧的,我费了好半天都没能解开上面的结。正咬牙切齿与之奋斗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想都没想就接起来放耳边:“喂?” “小牧……” “张总?” “许尘晕倒了。” 空!麻袋摔地发出巨响。似乎是里头的东西裂了。 张济帆说,许尘是在上花艺课的中途突然晕倒的。他一晕倒,所有人完全不知所措,手忙脚乱。除了我,店里没人知道他生着病。而我,唯一知情人,以休息为借口,躲在家里自怨自艾…… “许尘,他在喊你的名字……”张济帆在电话里这样说。 我愣愣看着脚边的麻袋,我觉得,碎裂不是麻袋里藏着的物件,而是我的心。 我慌神四望,目光与律照川的相撞。律照川正沉默看着我。 “许尘他晕倒了……张总送他去医院了,我、我得去医院看看。” 在立刻就要凝结的空气中,我匆忙丢下一句:“抱歉。”然后冲了出去。 拜托出租车快点再快点,我终于抵达张济帆告知我的医院。一下车,我一路狂奔不敢歇息,直到抵达门前。我深呼吸,轻推开病房门,看到许尘闭着双眼安静躺在病床上,医院单调的颜色衬得他愈发苍白单薄。他床头边的铁勾上挂着几袋yào水,yào剂顺着透明yào管流入血管,一点一滴地努力挽救他的生命。 我缓缓走到他的床前。多日不见,他瘦了好多,几乎可以用嶙峋来形容。怎么会这样……我慌乱不安地想。或许是我的呼吸声太重,打扰到了他。许尘突然睁眼,原来他是醒着的。他看到站在床头的人是我,轻轻笑了。 “你来了?吓到了吧,我没事……”他说。 正文 【049】徘徊 这种时候,还要惦记着别人吗?许尘的心,到底有多软啊…… “没睡着么?”久愣无言。最后,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苍白的一句“没睡着么”。我有些窘迫地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来得着急,除了手机,我什么都没有带。我木讷问着:“你饿不饿,我出去给你买点东西吃。” 许尘摇头:“我用过餐了。” “那,水果?” “这里有很多水果。”我一看,床头柜上堆满了各种水果。 “张济帆买的。” 我来得迟,没遇见送许尘来医院的其他同事,倒是在门口遇见了张济帆。他还有公事着急处理,见我来大松了一口气。他向我简单描述许尘的病况,医生说他必须住院且尽快手术。张济帆有些怨怼还有些自责:“许尘太不爱惜自己了,明明身体不适,还每天坚持来上班,从来没有落下。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许尘是这样的。总是想很多、顾虑很多,宁愿自己挨痛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我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张济帆重重叹气:“愿上天保佑我们家许尘。” 我平时不信鬼神,此时却跟着张济帆闭上了眼祈祷。 为化解我的无措与尴尬,许尘艰难起身,拉身旁的椅子,邀我入坐:“你坐这里吧。陪我说说话。其实,见到你,我就很高兴了。” 我忠实履行陪聊职责,开始挖空心思找话题。他的yào剂似乎会令人困倦,过了一会儿,靠坐床头的他的眼皮开始不断下合,他却不知因为何故,就是不愿躺下,一直努力强撑着。 “我扶你躺下吧。” 听到我的建议,他蓦然睁大双眼,努力让自己清醒。他的动作似乎牵扯了哪里,他皱眉闭眼,似乎很痛的模样。稍待片刻,他才摇头拒绝:“不用了。” 我顿时感到一阵心痛:“你是……不能躺吗?” 他弯唇,目光落停我脸上:“不是。是舍不得去睡。我怕我睡着了,你会走。” 这,什么狗屁理由…… 我立即起身,将他的床头摇低,再扶他躺好,我的举动颇为强势:“睡眠是最好的补yào。快睡吧。” 许尘:“你是不是要走了?” 我尴尬,稍顿片刻,我说:“你睡吧,我暂时不走。” “真的?”许尘握住了我的手。我实在无法忽略他双眸中绽放出异常耀眼的光亮。 “嗯。”我立刻抽出手为他整理被子。 或许是因为身体亮红灯的缘故,许尘的表达由之前的含蓄霍然变得直白。他的心思如此外露,我无法虚伪地假装问:许尘在想什么……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觉得为难。 许尘强调:“醒来的时候,有……朋友在身边,觉得好安心。” “睡吧。” 许尘终于阖上双眼,不消一刻,他就睡得很沉了。真不知道他刚才是怎么强撑过来的。 “36号?”护士捧着文件夹子走了进来。 “他睡了。”我起身解释。 “36号床的家属是吧。”护士瞥了我一眼,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单子递给我,“拿这个去前台领东西吧。” 我接着单子,是领用病房水卡等必需品。扭头见许尘睡得正熟,这会儿去领用正好。向护士问清前台方向,我拿着单子立即赶了过去。没想到排队办事的队伍蜿蜒悠长,队尾已伸入楼梯间,我奔到队尾,好不容易才轮到我。 刚领到东西出来,正准备往回走。见许尘独自一人站在走廊里,他神情迷离,四处探看,整个人显得慌慌张张、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宝物。 “许尘。”我喊了他一声。 他应声匆忙回头,目光急切地四处搜寻,直到与我的目光jiāo汇一处。他微怔,遥遥看着我,一脸的失神。我以为他没听见,又喊了他一声。他呆滞的眼眸蓦然转动,紧蹙的眉也跟着一松,然后蹒跚又心急地朝我奔来。 我:“怎么出来了呢?” 他扶着我的肩,从头到尾仔细端详我,在他脸上我竟看到了委屈与泫然。 “你没事吧……” 我话未完,许尘猛地将我抱住了。我一惊,下意识想挣脱他的怀抱。许尘却拥得更紧了,他声音哀切:“我以为你走了。” 我不忍再推拒,我轻拍他的后背抚慰。 拿着住院必需物品,我扶着他回房间。我这才知道许尘为了外出,竟然擅自拔掉了手上的针管。他无视规则的行事少不了要挨批评。护士小姐气呼呼地训诫,许尘则乖乖聆听。等护士小姐一走,他立即阳光起来,轻轻淡淡地微笑着,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你还笑得出来?” 许尘气息活络起来:“原来,不听话是这种感觉……有一点点,微妙的痛快感。” 听他的描述,他像是获得了某种全新体验。 “你以后别这样了。这是健康,不能玩笑。”我严正。 “好。”他说着,辅以乖巧的点头。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探病时间就快到了。趁着医院住院部的管理人员还没来赶人,我终于将自己考虑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许尘,关于你生病的事情,你还不打算和小羽说吗?” 如果小羽知道,一定会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许尘于她的意义,不亚于生命。她要是知道,绝对不可能隐身不见。 “她一定会无微不至地照顾你。”我说了个理由。 “我给你添麻烦了?”许尘表情一僵,竟然变得急切起来,“……我能够照顾好自己。不是,这里还有专业的护工,我可以被照顾得很好。星星,相信我,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生病的人的心态。生怕自己成为别人的累赘,惹人厌烦。否定自己的惊惶的感觉,我同样领受过。我主动握住他的手,“我想的是” 我还没有说完,许尘打断我的话:“小羽有自己的生活。”此刻,他看起来严肃又坚决。 “你是怕她担心吧?可是,她要是知道你生病了还瞒着她,她会伤心的,也不能体谅到你的苦心……” “不是的!”许尘深深看向我,他自嘲式地坦白着,“我没你说得那么善良,我只是在警告自己,不能重蹈覆辙。我和她之间有个死循环。我不能让这个循环变成无限循环。所以我才不告诉她的。” 我听不懂他的话背后涵义为何。但,我听得出,他们之间羁绊很深。 “瞒是瞒不住的。你还是早点告诉小羽吧。” 最后的最后,我还是说了这句话。 访客时间到了,我要回家了。许尘犹豫,问我:“我手术那天你来么?” “来。”我说。 回家路上。我停下来买了点东西。突然一股凉意从脖子灌入后背,原是楼上有水倾倒下来,肇事者慌忙下来道歉,说是小孩无意,并反复水是干净的。 我茫然摆手。 我想要厘清所有的繁杂,却为何觉得所有的行径都是徒劳?前进或后退都是遍布荆棘的险途。 一进家门,我转身先去了厨房。 依次拧亮厨房的灯,明亮的灯光下,我到的是空dàngdàng的厨房。是啊,此时夜已深,厨房里怎么可能还有人,怎么可能还会有律照川? 流理台、餐台都整理得干干净净的。那碗我没吃完的面也早被清理,连那个装盛面条的大海碗都不见了。仿佛之前的那碗面,从未存在。 不知怎么的,我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 我正准备关掉厨房的灯回房。突然发现厨房地上丢着东西,我走过去一看。是律照川之前给我的麻袋,此时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保持着我最后丢弃它的模样。 抛下它的人,是我。 我小心将麻袋抱在怀里,带着它回了自己房间,用剪刀剪断麻绳,我抽出里头的东西。原来,不起眼的麻袋里藏这一颗枕头一般大小的“大nǎi糖”,得双手托着才能勉强拿稳。 是因为我之前和他说过nǎi糖的故事吗? 我小心拆开外面的一张大糖纸,里头是一个硬壳塑料包装。之前听到的碎裂的声音是这个包装壳裂了…… 我抚摸着上面的裂痕,微微自责着。抱着糖果凭窗而望,律照川房间的窗户通明透亮,夜风拂动白色的窗帘,像是招手。他还没睡罢。这样想着,我立即抱上买回来的东西去找律照川。依往常,我不是摁响他的门铃,而是站在了他的落地窗前。目光穿过飘拂的窗帘,我看到他靠坐在单人皮椅上,撑着头胡乱翻开膝上的杂志。 即便是在阅读,他也是微拧的眉眼,神情透着一股不可言状的锐利。也不知是哪则讯息惹着他了,周身缭绕着不良的气息。 我用手指轻轻叩响窗户。 “笃。笃。笃。” 律照川的头应声微微一动,他霎时停止了稀里哗啦的翻书动作,却没有回头。 我在他窗前又默站了一会儿。律照川将膝盖上的书突然拍合盖上,并将书籍丢掷一旁…… 这是他生气的讯号。他知道我在外面,才不想回头的吧。 我想了想,将礼物放在他的窗台上,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刚进屋,律照川房间的灯就灭了,随之熄灭的还有庭院里的shè灯。 窗外的世界彻底黑暗,我凝视这片黑暗,心里想着,北方的冬意为何来得如此早,还如此冷? 正文 【050】身份与资格 许尘手术当日。我起了大早,出门时天还没有亮全,召了一辆出租,我飞速抵达医院。许尘早就醒了,他靠坐床头,见我进屋便笑,他是一派轻松。反是我,浑身紧绷紧张不已。 真是奇怪,关于许尘的记忆,除了日记告知的,我并无多余的想起。但每次见到许尘,我心中就浮出奇怪的毫无缘由的缓慢的悲伤。仿佛这悲伤原本就有,只是暂封于脑皮层深处,一旦见到许尘哀切的笑容,就如同触摁了身体里的某个按钮而全然被释放。 如同一待春来就苏醒的冬眠之蛇,我的反应,近乎本能。 昨天护士长就预先通知过,许尘的手术安排在今日第三台,大概上午十点半就得进麻醉室。我坐立不安,来回走动看表,生怕错过时间。这时,许尘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本杂志,他翻开杂志并招呼我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去,我走过去,他指着书上黑白相间的方格表:“快来帮我想想,这道题好难……”原来,他在玩“填字游戏”。此时,他脸上浮出孩童般的稚气。许尘指的那道题目是:一种具有多分化潜能和自我复制功能的早期未分化细胞,医学界称之为“万用细胞”。答案是三个字,有一个字已经出来了干OO。“干细胞?”我刚说出答案,许尘就夸张地竖起大拇指:“好厉害!”“正好知道而已。”紧着,他又比了另外一道:“达尔文《进化论》的核心思想是什么?” 填字游戏需耗费一点点脑力,又至于太疲累。先挑简单的填,如果遇到实在艰难的题目就先跳过去。不知不觉,两人合力做了好几本杂志里的填字游戏。我发现,我的紧张感稍稍缓解了些。 正咬笔尖思考某题的答案,突然,听到许尘说:“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的目光随着笔尖走过题目,黑色的墨水在纸上留下一道曲折不平的线,我故作淡然:“那以前的我是什么样?” 许尘微顿,许久才回答:“清醒。” “嗯?”我扬眉看他。 “太清醒。”他多加了个字。 “太清醒的人意思是,做人少了几分幻想,缺了几分浪漫,甚至丢了几分热血?”我给许尘说的“太清醒”下着定义。太清醒,这听起来可不像是夸奖。 许尘笑了笑:“我偶尔,很羡慕的你的清醒。” 许尘弯腰从床下搬出好几本杂志塞在我手里:“我进手术室那会儿你就做这些题,我醒来后要看的。” 许尘进手术室后,我坐手术室外等他。翻开手中的杂志,果然每本都刊有填字游戏,这是他刻意寻来的吧。 不过,这种时候,我怎么还有心思玩游戏…… 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我终于迎接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许尘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好好调养,很快就能恢复健康。”我深吐纳,一直压踞在胸口的磐石终于可以卸下,我连声向医生道谢。 之后一连好几日,我忙着请假,我将一日时间分割为二,上午上班,下午则去医院看望许尘。许尘精神很好,身体恢复得也很快。我原以为,之后不会有紧急事态发生了。早上,我在店里工作时,突然医院接到打来电话,让我赶紧去一趟。我乍然从椅子上弹起,心瞬时凶猛地跳了起来。许尘现在是术后观察期,换言之并没有正式领到“安全牌”…… 停止停止!我不敢往深处想,也阻止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下去。我丢下电子笔,抓起披在椅背上的外衣,直往大门冲而去。最为紧急迫切的时候,偏偏与正要入店的人撞了个满怀,我体会到今日背运的衰败的气息。我头都未抬,连忙鞠躬道歉,但手臂狠狠一疼,是对方用力拽住了我。 “你慌慌张张去哪儿?” 我这才回神,聚焦看眼前人。律照川保持着一贯的面冷无情,此刻他大力钳着我,令我挣脱不开。 他怎么来了? 我突然想到,这是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 我解释:“刚刚医院打了电话,让我去一趟……” 我还没有说完,律照川掐断我的话,冷腔冷调:“你凭什么去?” 我身子一僵。 他又问:“你是许尘的谁?” 我支吾:“我……” “他又是你的谁?” 律照川连连的逼问不由地令我后退了几步。 许尘是我的谁? 是我的同事,被我忘掉的少时友人,还是,我的妹夫…… 律照川的问题,我竟然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律照川不耐地斜了我一眼,趁着我还在思量他的话的时候,他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他柔声说:“许尘住院了。市中心医院。病房号一会儿我发给你。” “你给谁打电话?” “与许尘手挽手并肩走进结婚典礼堂的那个人。”律照川冷淡回复我,“她才是有资格去紧张许尘的人。” 这些天,我准时前往医院报道,却从未想过“有没有资格、是否妥当”这些个问题。此刻,律照川将我忽略的问题明晃晃得拖出来丢在我面前时候,我茫然了。 我喃喃而问:“生死关头,身份抑或资格,这些很重要吗?” “生死关头,身份抑或资格,这些当然不重要!”律照川利落回答,“但是现在不是生死关头。许尘不会有事。他的手术很成功,他很快就会恢复健康,恢复到他的日常生活。在世俗的规矩里,身份资格,就很重要!” 我慢了半拍,先是发怔,继而颓败。真是震耳发聩的训诫。停顿了一会儿,我掰开他钳制我的手,点头认同:“你说得对。” 他不仅说得对,做得也对。 默默走回了工位,我抓起电子笔,继续工作。画着,画着,突然有水滴在了板子上,我立刻用袖子擦去触屏上的水印,刚刚擦去,又滴下来。 怎么回事?我惊疑地抬手,试探xìng地摸脸,湿的!我赶忙抽纸巾擦去泪痕,又怕被别人知道,贼眉鼠眼地观察周围人,确定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确实没空留意我。我刚想放心,一抬眼,凛然见律照川chā着手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目不转睛地冷漠看着我。 他站那里多久了? 我的溃散全被他抓住了吗? 我一个激灵,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杯。水边里的水顿时袭击了我的画稿,我手忙脚乱地收拾。而那个罪魁则斜了我一眼,缓慢走掉。 看着那个不再有人的位置,我仍觉魂魄未定。 他总是这般神出鬼没,令我措手不及。 下午,我留在了店里,哪也不去。例会结束,张济帆将我单独留下了。其他店员从我身旁鱼贯而出时,我顿时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有多离谱。虽然我的工作并非一定得来花店才能完成,但我最近请假的频率简直可以用嚣张来形容。 当会议室只剩下我和他俩人时。“许尘没事,只是一些文件什么的需要签字,已经有人去处理了。你不用担心。”张济帆率先挑明缘由。 我有些发懵:“张总你明明和我一样,一直都在店里,你怎么会知道许尘的事情……” 张济帆咳了两声,神秘地说了一句:“有某人在,我们获得的必然是最新鲜的资讯。” 原来是律照川。 如今想来,我对他有着莫名的惧意,也正是因为这点。他简直无所不知,无处不在。 “张总不好奇我和许尘之间是怎么回事吗?”我抛出试探。 张济帆顿然坐直激动到:“好奇啊,快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吧!我们店邀请到了许尘来做花艺讲师时,我还以为是撞大运了呢。许尘是谁啊,他是花艺大师,领时薪的人。居然愿意待我们店里开课,而且,律照川了对此事居然没有半丝半毫的惊讶。而且,认识他这么久,他和许尘认识的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还有,你和许尘之前也认识对不对?我就知道,以他的资质和能力去哪里不行,非要待在我们这个小店,那是因为我们店里有你!我猜得对不对?” 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大部分,正确。”我只能笼统地回答。 张济帆一看我的表情什么都明了了:“哎,律大少不准我打听……对了,你中午没有吃饭吧。” “我不饿。” 此刻,我依然觉得是涨着的,无法再塞填其他任何食物。有些人是靠甜食来驱赶不开心,我不是。若我心中真有无法排解之事,我便一点东西都吃不下。 “无论如何,还是得吃呀。”张济帆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纸盒递给我,我疑惑接到手中,他又强调,“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吃啊!” “哦。谢谢张总。” 我托着食盒回到工位上。打开餐盒,发现里面装的是鱼排,还热乎着。我下意识往楼上刚才律照川站着的位置上看。 没人在。 这时,我还发现,餐盒内还有藏一只切开的新鲜的柠檬。我将整个柠檬的汁水全部挤到在鱼排之上,然后托起它大大地咬一口。 噫! 好酸。 但好过心酸。 正文 【051】打架 手机一直在掌心里跳动,许尘的名字出现在了屏幕上,名字随手机的震动而在我眼底晃动。如同急切的呼唤。 我接起。 “星星?” “小羽到你那边了么?”接通后电话我问的第一句话。 电话那边顿时消寂一片。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许尘的声音:“是你告诉她的?” “你现在身体恢复得不错,也是时候告诉她了。” “许尘,我把花放在这里好不好?”许尘没有说话,电话里传来的是小羽温柔的声音。 我对着话筒:“你们俩要好好……”话未完,耳边落入一片忙音。似乎是许尘把电话挂了。 与此同时,组长在她的工位上喊我:“小牧,你过来看一下这里。”我答应着,将手机往桌上一扣,向组长走去…… 再次见到许尘是在几天后。我在店里一字摆开的大花瓶前来回观察,并选择素材。 为了迎接年末,店里想做一本花卉主题的台历。我绘画速度并不快,所以一切工作都需要提前,与组长反复商讨之后,我们初步确定了以“礼物”为主题的方案,比如,五月有母亲节,当月花卉可选康乃馨。 今天,我准备画的是白玫瑰。我伏身挑选花枝时,听到店门铃铛被急速撞响,刚说完“欢迎光临”时,讶异发现来人堪堪停在我面前。 我抬眼,诧异至极:“许尘?你怎么来了?”他不是应该在医院的么。 “星星……”似乎此前用力奔跑过,他呼哧喘气,额上细细密密全是汗。 “你什么时候出院的?”我抱着花直起身,并察觉不对,我小心问:“发生什么事了么?” 他努力平稳气息:“我有话要和你说。” “什么?” 他四下看,果然引来无数注目。 “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吧。”他说着,牵住我的手拉我往外走。 “许尘。你这是在劫持我的员工吗?” 律照川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截住我们的去路。 许尘:“我有话要单独和星星说。” “现在是她的工作时间。”律照川冷颜阻止,他伸手拽住我的另外一只胳膊,并蛮力将我往他的方向扯。 律照川的强势似乎触怒了许尘,许尘也不甘示弱地拽我另一只手臂。我突然成为他们比较力量的标志物,倒向谁那边,谁就获胜。我很痛,除了承受无谓的撕裂感之外,我更气恼的是两人视我为无误的态度。我挣脱两人的手。怀中的花枝飞扬上天继而纷纷落下并惩罚xìng地砸向我们,两人也因此终于停止幼稚的拉扯。我连忙拾捡散落一地的花朵。 一辆迅猛的出租猛刹停在路旁,有人匆匆推门下车,疾步朝我们而来。 “许尘!” 直到这声急迫呼唤传入我耳中,我才抬眼看眼前人。“小羽。”自从那天我们吵架之后,这是我第一回见着她。好久不见,乍一看,竟有隔世感。 许尘应声回看她,目光散杂。 “许尘,你身体还彻底好,得好好休息,不能到处乱走的。”小羽哀声道。 “我和星星……” 小羽张手攀着许尘的手臂,凄声说道:“许尘,我把工作室卖掉了!” “你说什么?”许尘身子一僵。如遭雷震的不仅是许尘,我同样震惊。那个工作对于小羽而言意义非凡。它是她梦想起航的地方,是为她的梦旅保驾护航的唯一武器。她居然…… “看着你生病的样子,我终于明白了,如果不能在你身边,世界对我就失去了意义。许尘,万事万物不如你对我重要。”小羽拽着许尘的袖子,霎时泪水涟涟。许尘避开她的目光。 “许尘,请你,请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小羽无助地哭诉着。突然,她气喘不止,身子慢慢矮下。 我率先发现了她的不对,惊叫了声:“小羽!”许尘闻声垂眼,脸色霎时惨白,他在小羽彻底倒地之前稳稳地扶住了她。小羽上翻着眼,浑身身抖入风箱。 许尘小心托起她的上身,让她靠怀中:“你的yào呢?” “yào……衣、衣兜里……”小羽勉强说着。 许尘拍抚她的衣兜,然后在上衣的口袋里翻出一瓶气管扩充剂,他将管口对准她的口腔,用力摁压yào剂。 我猛然忆起。我这个妹妹,自小患有哮喘。 “对了,毛毯!”我终于回神,正准备去拿毛毯时见律照川正抱着一床厚毛毯出来,他利落展开毛毯,将小羽完整包裹其中。许尘想抱起小羽,但他自己也是刚刚病愈的人,没什么力气。律照川见状,推开许尘的手,他揽过小羽单薄的身体,轻松将小羽横抱怀中。我拉开大门。律照川带着小羽,穿过众人好奇的目光,飞快上了二楼。 端着小木盘,我推开二楼走廊的尽头休息室的门。 小羽静静躺在沙发上,她睡着了。许尘陪坐在边上,他用双手撑着额头,神容枯萎衰败。我不由怀念起初次在这里见到他,他如同一支新鲜的洁白的马蹄莲,在风中傲然挺立着。 我悄声走到他们身边。 小羽睡着了,睡相平和,气息安稳。 “她看起来好多了。” “嗯。” “许尘,你休息一下吧。喝点热的暖暖。” 我将小木盘上的杯子转jiāo给他,我碰到了他的手,发现他指尖冰凉。许尘接过茶放置一边,然后拉紧我的手。他拽得很用力,似乎将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穷的话都藏在这力气中。 我一滞,心绪顿时错综复杂起来。 小羽似乎做了噩梦,突然张着手在空中茫然无助地抓取。幸运又准确地,她拽住了许尘的袖口。许尘身子一僵,我感觉到了他的两难。 我小心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许尘加深了力气,他目光里升出一丝绝望。我的手每抽出一寸,他的绝望就加深一分。 “许尘,真的很谢谢你,把小羽照顾得这么好。”我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此时,兜里的手机恰如其分地响起,我掏出手机瞥一眼,然后对许尘说:“我得去工作了,有任何需都给我打电话。”然后抱紧木托盘飞快逃离这方空间。 阖上休息室的门,我调整呼吸,确定自己心绪平定才转身,猛见到律照川chā着手靠在墙上。他泠泠看着我,脸上挂着一丝嘲讽。 “瞧你这脸丧气样,就这么嫉妒?” 我不理会他,抱紧托盘,越过他离开。 “被戳穿心思觉得丢脸了?”他不依不挠,继续用锐利的声音挥向我,“可惜,只要路真羽一有事,许尘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你真的要做第三者?” 我瞪他,俩人的目光在空中凛冽jiāo锋。律照川这个恶魔,总能轻而易举地掌控我的情绪。 第三者?所以,在他眼中,我应该被道德惩训,被舆论凌迟。自始至终,他对我的看法从来没有变过。 我敛容,嗤笑:“多谢律少关心。不过,我劝律少还是好好管理好自己吧。依我看来,小羽眼里可没有你。律少爷枉费了心思,却连第三者的资格都没有!” 我扔zhà弹的能力也不亚于他。 律照川顿时满脸怒容。见自己准确惹怒他,我心中竟升起一股莫名的快感。 我冷哼着准备下楼,却被他一把拽回原地。 “放手!”怕惊扰到休息室里的人,我低吼道。我想甩开他的钳制,却发现他力量大的惊人。 他如同无人可缚缰的烈马蓄积的力量瞬间bào发,拽着我的胳膊将我往墙上甩,我重重摔靠墙上,尚未回神,他的气息瞬间盘绕上来。他撑手成牢并将我囚入。预感不妙的我用力推他的手,他的手像是钉在墙上的,纹丝不动。“你自找的!”律照川低语着抓住了我的下巴,他强迫我面对他,我们目光相触的同时,他头一低,冰冷的双唇准确擒住我的,湿润的气息瞬间逼入口腔之中。我又惊又怒,可是逃避挣扎却迎来他愈发粗鲁的追逐逼迫。他完全不顾我的意愿,对我进行专制强横的掠夺。 迭迭升起的屈辱感令我怒火横生,我狠咬他的下唇,他因痛而松了力气,我趁机推开他,捏紧拳头击向他的脸,霎时,他被我揍翻在地。趁他尚未站起,我以饿豹扑食的姿势扑向他,再次捏紧拳头挥向他的脸…… 而他,居然还在笑。我用尽力气,却依然抹不掉他脸上嘲讽。 他这番顽固的表情更令人气怒,我再次捏紧了拳头挥向他,这回,他敏捷得将头偏往一旁,并稳稳捉住了我的手,由于生理结构导致力量的悬殊,他轻巧一个翻身,我与他的位置立刻翻转。绝望的我偏头咬他的手腕。律照川吃痛松手,我立即拿脑袋撞他的下巴…… 我们在这并不宽敞的走廊里撕扯、翻滚。全无章法。毫无美感。 直到有人厉声喊停。我俩蓦然僵硬,齐齐看向站在休息室门口惊诧失神的许尘。或许是听到外面强劲有声而出来察看,结果竟看到我们在打架。 我狼狈不堪地爬向墙角休息,并且警惕地看我向我的对手。 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头发凌乱不堪,原本一丝不苟扣着衬衣此时完全敞开着,上面的纽扣早就飞了。 我们各盘踞一角,气喘如潮怒瞪对方。 谁也不想低头服软。 正文 【052】椰子 我们之所以肆无忌惮敢在此地动手,皆因店二楼是花艺教室与老板的办公室。未排课时,极少人会上到二楼来。不过,很少人上来不代表没人上来。比如老板本人。 在我们怒视对方,不管如何收场的时,张济帆的歌顺着楼梯悠然飘上,他轻快的小调在拐弯处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我们,看到了被我和律照川打翻的花架和碾碎花朵……入眼尽是凌乱不堪。 “你们、你们……”他来回指着我和律照川,一脸震惊词不达意。 我故作轻松地起身,拍净身上的尘土,坦然穿过他们的目光,进了本层的洗手间。刚落上锁,力气就从我四肢流走。 镜中人,衣冠不整、头发凌乱、面色潮红…… 如此慌乱如此狼狈。 我用清水反复揉搓嘴唇。之前装的无畏,统统在镜前零落成泥。 我躲在洗手间不出去,反复辗转盘旋,若不是张济帆敲响了洗手间的门进行催促,只怕我要在里面待到沧海变桑田。 “小牧,你出来吧,大家都走了。” 我勉做镇定,拉门走出。门外的走廊,整洁如时间倒流。 张济帆告诉我,气呼呼的律照川走了,呆愣无言的许尘领着苏醒过来的小羽也走了。“店里也没事了,你也回家吧。”张济帆对我说。我看得出,他再一次强行压制了自己的好奇心。 鉴于脸上有伤,我遮遮掩掩地回到律家,依然被站在门口的高秘书抓了个正着。 “高秘书!”我立即问好。 “你的脸怎么了?” 律照川并未真的朝我挥拳,不过在推搡间难免有磕碰。我的脸就不知磕了哪儿,颧骨上方眼角下方有一处淤青,它随时间推移颜色愈发深沉,如一颗巨大的青色的泪。 我尚未想好借口。高秘书已抬手示意我跟后,我见推脱不过,只能乖乖跟上。高秘书握着刚做好的简易冰袋敷在淤青处,我从她手上接过冰袋,咬着牙忍住想躲的冲动,努力将脸贴了上去。 高秘书转身从柜子里取出医yào箱。“今天少爷回来时,脸上也有伤。”高秘书状似漫不经心。 身为罪魁,我因畏罪深垂头。毕竟,我可是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两拳的。 “……高秘书,您这里外伤yào还挺齐全的。” 我瞄高秘书的医yào箱,按yào水、yào膏、yào丸、纱布等依序分成整理,整个yào箱井井有条。 “这些都是为少爷准备的。” 我随口一句:“律少经常受伤?” 高秘书看了我一眼,竟然开始回忆往昔:“大概三年前某天晚上,他回来脸上带着伤。问他怎么回事?他回答打架了。” “啊,青春期的少年,似乎很喜欢用肢体对话。” “青春期的少年?”高秘书哭笑不得重复这个词汇,她挑拣出一瓶红色的yào油,检查它的生产日期,“那天,距他上一次打架受伤,相隔快十年。” 高秘书,想告诉我什么? 高秘书示意我拿开冰袋,她在我伤处滴了两滴yào油,并试图用手指揉开淤青:“少爷小学时,有段时间总是带伤回来。那会儿,律先生事业处增长期,开始很少回家。律夫人常年在国外。他们都太忙,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关注他在学校里发生什么又做了什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报了防身术的课程。不过是刚满十岁的小孩,坚持练拳从没喊过苦……之后,他不再受伤,再之后,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人怕他,怕他所以敬他。少爷不再受伤,却完全变了,他话越来越少,脸越来越冷。” 我大惊。按照高秘书的说法,律照川身上的伤,恐来自校园霸凌…… 我顿时心疼起律照川来。 “接下来的十多年来,无人敢惹他。他长大了,却带伤回来。换成你,你会不会觉得奇怪?” 我不由点头。 “三年前……”我折着指头算,“律少那会儿还在上大学吧?” “是。据说少爷在学校里有个死对头,俩人见面就掐。就那段时间,少爷三天两头带伤回来。” “看来,对方也不是什么善茬。”我评论。 高秘书高深一笑,继续说:“见他总受伤也不是事儿,于是背着少爷偷偷调查了。原来和他打架的是个姑娘。他怕真伤着人家而处处相让,于是回回受伤的都是他。” 高秘书说完律照川的往事,我的yào也上完了。 “雪州小姐,你不愿示弱的人,只是,有时候先低头未必是输家。你说对吧。”语毕,高秘书无声收拾起医yào箱,然后不再发言。 我在诡异的静谧中道谢,起身告辞。 大清早。一睁眼就听到院子有各种声音。我起床,揉着睡眼走窗前一看,原来是晴晴围着一堆杂物在挑拣、清理、打扫。 “晴晴,你在干嘛??” 晴晴闻声回头,她朝我比了个“嘘”,然后轻轻跃到我窗下,她压低声量:“昨天,不知道谁惹了少爷,他一回来就开始砸东西,能砸的砸,不能砸的就丢。喏,那一堆都是少爷扔的。” 我和晴晴蹲在垃圾堆前。 垃圾们看起来很奇怪。瓷器的碎片当然是垃圾。但是这些,分明完好无损,不属于垃圾的范畴。比如,一只完美无缺的漂亮的蓝白条纹的大海碗。一本我们店的画册,外面还有透明膜封。一盘黑胶唱片,是吉姆莫里森的专辑。居然还有几包蔬菜种子。 我指着这些品相优良的物品:“律少确定要把它们扔掉?” “少爷说‘扔!’”晴晴模仿着律照川的语调,肯定地说。 我将画册捡起塞在晴晴手里:“晴晴,这画册里的画都是你老师我的作品,我给你签个名,你拿回去珍藏。” “嗯嗯。”晴晴乖巧点头。 “这蔬菜种子,我留下了,改天我全种到我的小菜地里去。这只大海碗我也留下,也放到我的小菜地里,可以舀肥料。至于,这张黑胶唱片,我们挂到网上卖,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嗯嗯。嗯嗯。嗯嗯。” 详细盘算之后,我与晴晴瞬间将律照川的这堆“垃圾”整理完毕。 我一看时间,也该去上班了。 晴晴深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们家少爷好奇怪哦,他扔一堆完好无缺的,偏偏留了个椰子壳,宝贝得不行,谁都不让动。” “椰子壳?”我一顿,“是里面还有椰ròu的那种椰子壳吗,那玩意搁久不是会烂掉吗?” “不知道,看上去干巴巴的。就摆在少爷的窗台上,碍眼极了,但少爷不准我们扔。” 我下意识瞥了眼律照川的窗台的方向,蹲这里是看不清他窗台摆着什么的。 晴晴说的那个椰子,不会是我买的那个吧? 那天,律照川好意为我下面,我却被张济帆一通电话叫走。当时没感觉,后来才察觉,我丢下的不仅是那碗面,更是丢下他律照川满满的好意。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我遇着一间水果店正按个出售椰子。我便挑了一个请老板砍去顶部的硬皮,特地留下最后一层薄薄的白膜,之后用吸管轻轻一戳就透。 我一路小心地抱着椰子回家,准备将它送给律照川。当时我敲了律照川的窗的,但他没理我。我便将赔礼放在他窗台上了。至于它之后的命运如何,我并不知晓。 律照川有一只椰子壳。 这只是晴晴的一句闲聊。未曾想,这句闲聊得来的八卦经过我一天的忙碌之后,在我脑中彻底发酵,直至我洗浴完毕,躺在床上准备睡了,那颗椰子依然在我眼前晃动。几经辗转反侧,我翻身坐直。看来,这谜不解,我是睡不着了。我裹紧衣服,推门出去,准备去探一探那只椰子壳! 律照川房里的灯还亮着。我溜到他窗下,悄然伸出手,将那颗椰子壳抱住,慢慢将它从窗台上摘下,并举到眼前,我检查椰壳的切口还真的是我之前买的那颗椰子! 这玩意放了这么多天,怕要有味道了吧?这样想着,我好奇又小心地将鼻子凑了过去。 “谁!”暗夜里,我身后乍响一声质问。 我一惊,两手顿松,椰子壳落地骨碌碌滚走,我连忙去追,这一追,就追到律照川的脚下。 我抱着椰子壳,缓缓抬头,目光与他撞了个正着。 “没想到是你在偷我的椰子。” 既被拆穿,也就不必躲了。 我将举着空椰子站起,一脸坦dàng:“错了,这不是椰子是椰子壳。看,空的。我拿去丢掉。” “不必。” “反正留着没用!” “留着辟邪。” “会有味道的。”我做势要丢。 律照川凉声:“放下!” 见他动了真格。我缓缓把椰子壳搁回地上,愣愣看他冷静地将椰子壳捡起,重新放回了原处。 律照川真是个怪人…… 我叹息摇头回房间。 雪州小姐,你不愿示弱的人,只是,有时候,先低头未必是输家,你说对吧。 高秘书的声音蓦然穿过耳膜。我脚步随之一滞,并猛回头看律照川。高秘书说的故事的言外之音竟在此刻回出味来。 高秘书何等聪明!仅靠我与律照川脸上的伤、我们躲闪的表情、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推断出我们打架了。她哪里是在说律照川故事,她是在向我通报,她知晓一切! 我不由得浑身冒汗,同时,我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奇特的想法。即便我对此持否定态度,几番思考之后,我拿手机给给叶椿编辑并发送了一条问询短信…… 正文 【053】拜访 连日来,我与律照川保持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混沌的状态。虽不到剑拔弩张,却也无法平静jiāo流。这种异常这表现于我在律家出错频频,一旦见了他我不是绊倒了脚就是撞到了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头。相较于我的紧张,律照川完全泰然,甚至在看到我狼狈出丑后,他低头藏起唇角流泄的笑意。我心知肚明,我的不自然是因为我在介意。律照川越显得平淡无所谓,我就越介意。 啊啊啊啊,郁闷! 此时,律照川闲坐在花店休闲区的沙发上,他选的位置正对我们的工作区,且恰恰对准我的工位。只要他稍抬头,就能监督到我们的工作情况。我也克制自己,我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切莫不要被那个人打扰,聚精会神好好工作! 本来,他鹤立鸡群的超然外貌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再加之他老板的身份,他理所当然成为我们这一方人视觉上的中心、心理上的压迫。此刻,他正虚情假意地垂头翻阅店里订阅的杂志,一片金灿的阳光落在他身后,他被笼罩在耀眼的光圈中,显得面目朦胧,甚至有一丝温煦谦逊的假象。 这人以前整年都不出现一次,如今却频繁前来探视,他是真的前来督军,还是为了看我的笑话? 我惴惴不安地猜想着。 就在这连呼吸都需要小心翼翼的时刻,我接到了张济帆的电话,其目的是让我整理好许尘留在店里的私人物品,并且送到他家去。许尘与病魔拔河堪堪得胜,如今正需要好好调养身体,虽然他对张济帆表示可以继续来花店授课,张济帆阻止了。 张济帆在电话里下达指令:“小牧,你直接把东西送到许尘家去。许尘要急用,你可别耽搁了。” “我?你确定?”我不敢相信精明的张老板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就你。”张济帆在电话那头语气专断。 “可是,我不知道许尘家在哪里。”我想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拒绝理由。 “他家啊……让律少送你过去吧,他有车、有闲、还知道地址!” “直接让律总跑一趟好了!” “哈哈哈哈,小牧,你胆子真大,哈哈哈……”张济帆在那头意味不明地干笑了几声,痛快将电话挂了。 律少…… 我用眼角观察律照川,偷窥的目光被他抓了个正着。显然,我说电话的内容已经全部被他抓取。他在等待我的请求。求人不如求己!我立刻决定靠自己的力量来完成任务。 “你要送东西去许尘那里吗?我正好有事去那附近,我送你过去。”没想到,律照川主动开腔,并且丢下手中的杂志向我走来。 不、是、吧! 我惊诧,并有片刻的犹疑,短暂思虑之后我点头。其中最重要的理由是:我不想让律照川知道,其实我在躲着他!而且,如果我将所有事件巧合都做夸张式的戏剧化处理比如:“送东西”这件事情是老板有意安排的桥段,那么任我如何挣扎,我也会被锁链套缚。若只是单纯的安排,律照川给我的是单纯的善意,那我也更不必用力拒绝。更何况,我可不认为自己值得他们如此费心盘算算计。 我在大脑中复盘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之后,恭敬接过律照川递来的橄榄枝:“谢谢律老板!” 于是,我坐着律照川的车到了许尘的家。下了车,进了许尘所在的小区。我站在许尘的公寓楼底,仰头高高的建筑。蓝色的坚硬的建筑的屋角将天空分切小块,给人以心理上的压迫感。 “这里是许尘和路真羽共同的家。”律照川淡漠解说。 我知道,此处地段昂贵,房价骇人。如今,房子与人生价值似乎早已化上了等号,也是彰显主人的社会地位与身份的标识。我不由地想,在这个城市里,多少人在这个城市艰苦卓绝的拼尽全力却抵不上小小的一平米。 许尘和小羽,是社会定义的成功者。 我尚还在踌躇。律照川已经大步走到前面去了。我连忙抱起箱子跟上。摁响门铃后,许尘前来开门,见到我,他诧异并面露欣喜,而当他见到我身后的律照川时,他的表情又变成了探究。 主人邀我们入内。在我开口道谢之前,律照川已悠然跨过门槛入内了,我无奈跟后。我告明来意,并将纸箱转jiāo给许尘手中。 “也不知道要买什么,就从店里拿了一支花。”出门时,我特意从花瓶里抽了一支苗挺的嫩黄色跳舞兰,此刻它充当我的拜访手信。 许尘将花朵送到鼻子轻轻一嗅,而后展颜,向我致谢:“谢谢,我真的很喜欢。”他小心举着花去寻找合适的花瓶。 我参观这间屋子。白色的防盗门之后是一间非常热闹的房间,并非豢养宠物的那种热闹,而是,满眼的琳琅:各种各样的杯子、花瓶、五颜六色的蜡烛……满而有序的摆设,物件虽多却不显凌乱,反而有温暖踏实的饱足感。 和律照川的房间完全是两个风格啊。我不由地想。 客厅中央的大长桌上铺着一方蓝色的桌布,上面摆满了各种叶材。许尘似乎在构思新作品。律照川托着下颚凝神欣赏许尘的新作。 “家里很乱。”许尘已接水回来,他将那支跳舞兰养在白色的花瓶中,郑重摆在边柜最显眼处。 我:“你身体好点了吗?怎么还在工作?” “好很多了。什么都不做就太难受了。”许尘笑了笑。 他要为我们泡茶招待我们,我连忙阻止:“别麻烦了,而且,我们马上就要走了……对吧。”后半句我是冲着律照川说的。律照川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意外,怎么,他是不想走么? 我大踏步过去拽律照川的胳膊:“走吧。” 这时,防盗门的电子锁“滴滴”响起,门开启之后,小羽拎着白色的购物袋出现在大门外。 她见到屋内的我们,即刻展开欢颜:“姐姐,律照川,你们在啊!哇,真的好难得啊,竟然能在家里看到你们!好开心!我买了好多材料准备做午餐呢!你们吃过饭了吗?要不,一起吧!” “好啊。”律照川平静而快速地回答,“正好我们俩午饭还没吃。” 小羽击掌:“正好家里还有意面,我们可以做意面吃。” 我惊愕看律照川。 莫非,来看小羽是他此行的目的? 果然,他的目光跟紧小羽。见状,我无奈摇头。 小羽和许尘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拎着食材进了厨房。我看她清洗锅具,捧锅接水,坐锅炉上,火开始欢快地舔舐着锅底,小羽已经开始清洗蔬菜了,并碰到菜板上利落切起蔬菜。我默默站在厨房门口看她贤惠能干的模样,眼眶竟隐隐发烫。 我沉浸在自行酿造着感伤中,突然听到小羽尖叫了一声,手中的刀摔在厨房瓷砖地上。我冲了过去抓住她的手,食指处被锋利的陶瓷刀划开了一道颇深的口,血迅速涌了出来。 “有创可贴吗?” 我喊话的同时,许尘已经冲了过来。 “怎么了?” 我:“小羽划到手了。” “没事的没事的,我就是不小心划开了一道小口子而已,没事的。”小羽笑着安慰我们。 “你别动了,去沙发上坐着。”许尘轻声jiāo待,然后转身去拿来医yào箱,快速从医yào箱中拿出棉棒、消dúyào水,仔细为乖坐沙发上的小羽处理伤口…… 这时,我听到厨房里沸水汩汩声,奔进厨房一看,锅口白烟滚滚,沸水正要顶开锅盖。我连忙将炉火关闭。没想到,我这边刚关了火,从我身后伸出一只手将旋钮拧开,火再次被点燃了。律照川掀开锅盖,拿起灶台上的意面,掂量着抓起一把丢入锅中。 “别发愣了,把洋葱切了吧。”他对目瞪口呆的我下达指示。 “律少爷,你真是,完全不认生啊。”我忍不住低声感叹。 “因为饿了。”律照川非常自然的说,他又补充,“许尘和路真羽也没吃过午餐。” 从进屋的那一刻开始,他不像是前来拜访的客人,从容不迫的样子,我真要以为,这里是他家,其余人等才是访客。他张扬的作态反衬得我如此犹豫退缩,畏手畏脚。 我们俩个,到底谁才是正常的那个?我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的xìng格上缺陷…… 将刚才小羽用的那把陶瓷刀清洗干净放回刀架,我挑了把普通的菜刀切起洋葱。除此之外,我还在律照川的指挥下拍了蒜,切了半根胡萝卜、两条青椒、一把姜丝,还将ròu剁碎了拌了老抽腌上…… 律照川则从旁热锅,大火翻炒ròu末,焖成ròu酱。再将过了冷水的意大利入锅再翻炒一遍,再洒上黑胡椒。 他主厨我配料,我们完全没有多余的话,默默地做完这一切。更离奇的是,之后,在场四人居然默默坐一起,将做出来的意面全吃完了…… 从许尘家出来后。 律照川摁下车锁:“上车,我送你回花店。” “律少不是还有事要忙么,不用管我的。” “我累了。我要回家休息,顺便送你回花店。”律照川优雅地揉搓手腕。 我不再推脱,坐上了律照川的车。 车子驶离许尘的小区很远之后,律照川突然问道:“你的项链呢?掉在许尘家了?” 正文 【054】四人餐桌 听清律照川在问什么,我下意识摁住领口。由于我没有立即回答,律照川又问了一遍。 “我没戴。”我说。 “你戴了。上车之前,你的项链还挂在脖子上。”律照川冷冷说道。 我无奈,只好解释地详细一点:“那会儿是戴着的,而我在进许尘家门之前,我就将它摘下来放口袋里了。” “哦,进许尘和小羽的家之前特意摘下来”律照川故意拖长音调,“你是怕许尘多想还是怕小羽知道。”他分明是意有所指。 “之前我问过你项链里的人你认识不,你明明认识,却骗我不知道。此刻也不必要话里有话。” “我只是好奇,还以为那条项链要长在你的脖子上,再也不拿下来了。” 的确,正如律照川所说,那本是我不愿离身的物件,是我的寄托。但是,随着记忆缓慢回归,我不再像最初那般诫慎恐惧、畏缩不前。如今的我已不再需要依赖某个旧物件来确定自己是安全的。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我的项链。低头看掌心那颗肥嘟嘟的闪亮的星星。 瞬间心头情绪万千。 “我不想太过依赖它。我正在努力戒掉它。” 它陪伴着我在鲤城的漫长的空白时光,它还是证明我有过去的唯一的物证。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彻底不需要它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的那一天,我的‘病’应该就是痊愈了。” 我说完自己的想法,突然觉得有些恍惚。我的心态,和初来京时的心态完全不同了。我原以为律照川会对我的心绪嗤之以鼻。没想到,他只是轻轻淡淡地说了句:“那你加油!” 他问完他想问的,倒勾出我一肚子的话。我诘问道:“你为什么非要留在许尘家吃饭,你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吗?” “你都不觉得尴尬我为什么要尴尬。”律照川反问。 什么时候我成为他行事的标准了! 我争辩:“我是因为你看起来很坦然且非要留下来不可的样子,我才留下来的!” “如果当时你坚持要走,我会和你一起离开的。” “我说了!我明明和你说‘走吧’。你却非要留下来吃意大利面!” “我会做意大利面。我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难道你觉得我做的面不好吃吗?” “现在是在讨论你的厨艺吗?我的意思是……” “你觉得好吃就好。” 这番不断循环的、充满意识流感的对话令我感到无奈。我不由扶额叹息。回忆起之前,我们在“许尘和小羽的家”的这顿午餐。我想,这恐怕是我有记忆以来吃过的最难熬的一餐了! 明明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却在那狭窄的餐桌上出酝酿出一场威力十足的暴风雪。 律照川做好意面之后,当即表示他没有闲情分餐,于是将锅直接端上了餐桌,且放在餐桌中央。 律照川犹如主人,热情邀我们入座。然后他示意我们自行夹取。我取餐少许,一心想着用过餐后该如何和小羽告别,如今的我面对小羽如同一只蚌,紧合着蚌壳,生怕再受到任何戳痛。 我边想边挑洋葱。因为我不爱吃洋葱,所以在动筷之前,我小心将洋葱挑开。当我埋头挑拣时,坐在我对面的许尘突然站起,要将他手中的碟子递给我。我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律照川也起身,先我一步将许尘的碟子抢到自己手中,并且将自己的那盘塞给了许尘。我这才留意到,许尘那盘里是没有洋葱的,准确说,许尘业已将洋葱挑拣干净了。原来,许尘刚刚是想将自己那盘意面与我jiāo换的。律照川半路拦截的坦dàng架势令许尘愣站原地,且出神看了律照川许久,然后,他像是突然大梦初醒般,露出恍然的神色,然后他默默坐下了。律照川捧着许尘的碟子站着,看看我又看看小羽,突然将手中的餐碟与小羽的jiāo换了。 砰! 似乎有什么在我脑袋里zhà开了,尴尬像是贴在我背后赶不走的幽灵。 接下来,我埋头用餐、努力用餐。我只想快点结束这场令我坐如针毡的午餐。但是律照川却极不知趣地在我碟子里不断添食。他准确如闹钟,守在我餐碟要空的前一秒,飞快又准确地让我的盘子重新变满。 我够了! 我用眼神示意他、警告他、最后变成诅咒他……律照川依然故我。他的手像是长在了夹子上的,机械地完成它的职责夹面给大家! 桌子中央的那锅面,反复有自行生长的本事,似乎任凭我们怎么吃,它始终是内容翔实的富有诚意的一锅。 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我终于看到空dàng的锅底且感到如释重负的时,我看到律照川正托着下颚看着我们,脸上似乎滑过一缕……意犹未尽? 紧接着我又发现,他是我们当中,用餐份量最少的。然而,他从头到尾都显得很忙,忙着观察我们!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对面的许尘和小羽。顿时心如擂鼓。许尘和小羽,不,应该是许尘小羽和我,我们仨像是彼此的镜像一样,用一模一样的表情重复一模一样的动作。因为,我们仨各怀重重不可告人的心事嘴上不敢说,连表皮上都不敢泄露半分。于是,呈现出来的面无表情和机械进食。 我心头是层层叠叠的尴尬。 至于,许尘和小羽,我不敢胡乱揣测…… 似乎是律照川调高了车厢的空调温度,此时车厢内部犹如烤箱。我恍然明白,之前我并没有看错律照川的表情,他的确是在惋惜,惋惜着他一手导演的好戏竟然这么快就落幕了。 今日,沉默且沉重的餐桌上唯一活跃的便是他律照川。他的神情分明表示着他尚未尽兴,他尚未欣赏够我们的尴尬与纠结。我终于明白,律照川为何不分餐了。他用这种方式,延长我们的用餐时间,他好“观赏”我们的好戏。 我怒视身旁的律照川顿时气愤不已:“律照川,原来你是故意的,你根本就不饿,你只是想看我们仨的笑话!” 律照川的唇角慢慢向上扬起,他看上去非常愉快地笑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听不懂。” “你别装了!” 他突然看向我,眉眼弯成了好看的弧度:“我觉得,你好像回来一点了。” 我顿觉得毛骨悚然。 凭借长久以来对律照川的认识,我只是觉得他脾气不太好,是个不好相处的人。但是,他总是在某些时刻,让我觉得,他深不可测。每个表情都富含意味。如果和他作对,会死无全尸吧,会万劫不复吧。 律照川打了方向盘刹车在安全的路边。他又开始揉着他的手腕了。之前我还自以为是地认为,他是因为做了午餐之后手酸了。现在恍然明白,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当他在计划什么思考什么的时候。 我立即拽紧安全带,警惕瞪他。 而律照川瞟了我揪紧的手一眼,悠然说道:“我虽从未标榜过自己是正直善良的人。但也不至于是个变态。你想多了。” “你为什么停车?” “我就是觉得刚才的面里盐放多了。我口渴了,我想去买瓶水喝。” 我吞咽口水,那面有点咸。 律照川解开安全带下车朝街旁商店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便利店的门后,我特别没节cāo地松了口气,竟然也觉得口渴极了。不过此刻我不想喝水,倒想啃只甜蜜蜜的冰凉凉的甜筒。紧接着我又想到,这么大冷的天我居然想吃冰的,我也真是奇怪。 我坐车里等律照川。 过了好一会儿,律照川回来了。他从车窗口递进来一样东西,用那东西戳了我的脸一下。一片冰凉。我侧身一看,他手中握着一支甜筒。 我彻底震惊了:“你……怎么会知道我想吃甜筒?” “有些事情不是只有许尘知道,我也是知道的。”律照川说,“比如,某人在天冷的时候口渴了倒想啃口冰淇淋!拿着吧,给你买的。” 我从他的语气中,还听出了些许柔和。 我接甜筒在手中,手指被冰淇淋的冷给包围了,鼻头绕上了冰凉甜蜜的味道。 我看着律照川绕过车头坐回驾驶座。 猛然意识到,律照川比我认为还要了解我!如果他对我怀有恶意,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至少,现在的我,是没办法于他抗衡了。我突然想到张济帆之前和我说的话,律照川授意让张济帆只发一点点的工资给我,其余的全记在账上,延缓兑现时间。我是我们店唯一这么做的员工。而且,仔细一想,律照川至今没有给过我我需要赔偿的清单,我并不知道自己毁坏了他多少金额的模型,我欠着他的这笔债到底还清了没?我以前完全是稀里糊涂的,完全没想过这些问题,此刻突然想起才觉得个中有异。 他根本不缺钱,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此心思缜密的他,在计划盘算着什么? 想到这里,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律照川,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说呢?” 他笑了。 他没有反感我的问法,反而问我问题。 正文 【055】问候 趁着午休时间宽裕,我伏案拼命整理资料。 此刻,我不宽的工位上摆满了当年“野营社”的活动相关发票的复印件、精准到日期的记账本,还有当年社团向学委员会报备的行程单…… 这些都是叶椿寄给我的。其实,昨天我就收到包裹了,只是还不及拆开看,人就被张济帆指派去了许尘家。 我之所以费心要整理这些,是因为关于我的过去有一些事情说不通。 比如,为何我会和律照川jiāo恶?又比如,我寄给小羽的那笔连许尘都不知道的钱从何处来的? 不理解过去就不能走向未来。这是昨天我在许尘和小羽家中深刻领悟到的道理。 以上,是盘旋在我心头的疑问,也是我不能假装未发生并单腿跨过的过往。 那夜与高秘书的对话令我警醒,我隐约觉得,高秘书说的“那个总是打律照川”的姑娘,似乎是我…… 为此,我打电话向叶椿求证当年 “肯定是你啊!想当年,律照川就是称霸我们校园的绝代巨星,出场自带BGM,谁人不敬仰他尊重他爱慕他?唯一不吃他那套的,也就只有你了。追着他要债,打不过就用嘴咬。那画面,简直不要太好看!”电话里的叶椿的声音慷慨激昂。 “用嘴咬?”我猛地揪尽话筒,迟疑问出,“我像狗一样吗……” “星星,你怎么能用狗来形容自己呢,你可比狗厉害多了。他在前面走,你冲过去,一把扯过他的手腕,张开大口猛叼上去,他躲都没法躲!” 叶椿慷慨激昂描述当年,可我越听越觉得自己招数不怎么入流。同时,我又隐约能够体会,当年的自己,有那么一点初生牛犊无所畏惧的精气神。 当我问叶椿,律照川是否真的私吞了学校社团活动资金时。叶椿表示她对此并不知情。 “我只知道你们两个完全水火不容。你消失之后,律照川也去海外留学了。当事人都不在了谁还会追究这种事,即便有什么,也像石头掉在大水库里,一秒波纹就散了。” “我不知道,我的直觉告诉我,当年的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这通问询电话之后,叶椿便给我寄来这叠厚厚的资料。 翻阅手中的存档。我止不住惊叹也感激着叶椿的细心。当年社团的资料,她几乎留存。对此,她解释“人家有收集的癖好嘛”。 不过,要在如烟迷茫的资料里寻找出破绽、检讨出方向,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反复翻检对比着细枝末节,却毫无头绪。一时半会我也找不到更高效的方法,只能笨拙“爬行”。如同外行人面对复杂难懂的二进制密码,我努力而辛苦破译着。 慢慢的,繁琐开始折磨我的脑部神经,我感到一阵犹如针扎的头痛。而扎入我耳中的不仅是头痛,组长高亢的声音如刀飞来:“小牧是新人,应该小牧去。小牧,上!” 听到组长叫我,我从烟海中拔起头来,望向组长她们所在的方向。 我之前就发现了,今日的午休显得尤为不同。所有人聚集在休闲区旁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我忙于检视自己的过去,并没有参与她们的讨论。看来,不参与不行了。 “我?我怎么了……” 组长细心解释:“在我们店里啊,每年中秋节新员工得向老板问节日好的。今年,我们店只招了你这么个新员工,所以……你懂的。” 我暗叫不妙,小心求证:“你们说的问候节日好……是怎么个问候法?” 组长:“一般就是撒个娇,或者唱首歌。没有特殊要求,很简单的。” 撒娇? 唱歌? 什么古怪的问候方式。我的老板们是变态吗? 我越听越觉得奇怪,我将求证的目光投向小叶。平日里,小叶对我就非常严肃,虽说现在她不会像最初那般处处针对我,但我们之间依然存有隔阂感,一直都是有事说事公事公办的简明态度。我下意识觉得,她应该不会骗我。 接到我求证目光,小叶板着脸严肃回答:“是的。在我们店里,每年中秋节新员工得向老板问节日好。今年的新人只有你一个,所以你得一个人去。去年中秋,我唱了一首《女王》。你可以唱别的,别重复了。” “前年是我,我也是唱歌,唱的是《过火》。”另外一个人回答。 “既然是店里的规矩……”我想了想,回答,“好的。我知道了。” “老板们在二楼的办公室等着呢。”说着,组长催着我上楼,一边催一边拨打我手机,电话接通后,组长让我拿着手机去“问好”,又jiāo待,“务必保持视频通话的状态,有事我们还可以去救你,快去快回!” 我点头。 快去快回,早死早超生! 抱着这样的信念,我敲开了张济帆的办公室的门。 果然如楼下的她们所说,今日两位老板都在。张济帆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双手敲击键盘。律照川则闲坐沙发上,他在看合同。 见我进屋,张济帆立即笑问:“小牧啊,准备好了吗?” 我无奈叹气。看来她们说的是真的,我的两位老板,到底还有多少这种古怪的癖好。 我清了清嗓,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唱起了以前在鲤城学会的民谣: “月仔月光光,弹琴当当当。 起厝起花园,爱吃三包糖。 爱新眠床,面壶孵鸡蛋。 桶煮邑饭,想起郎君心头酸,出外三年无入门。” 其实,我也不太懂这首歌的涵义,但是唱的是鲤城日常,还有各种食物,我很喜欢。 好不容易将一首歌唱完。我看到办公室内的两个人一脸不知所措。 “小牧,你唱的是?” “是我们那边的民谣。”我解释。 律照川与张济帆面面相觑。 “虽然听不懂,也觉得很好听。只是,小牧啊,你为什么要唱歌啊?” 我脑袋“嗡”地一声闷响。 “她们说,中秋节新员工要给老板唱歌,这是本店的传统……”我越解释,声音越来越微弱。 迟钝的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果然,张济帆笑得前仰后合:“我们店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可爱的规矩,必须要发扬光大!” 端坐在沙发上的律照川努力克制着笑意。突然,他别过脸去,将后背对准我。我看到他止不住微微颤抖的双肩。 “不打扰两位了。”我摁灭手机的通话状态,迅速出去,刚出门就听到办公室内与楼下同时bào发震天的笑声。 我又好气又好笑,看着那群罪魁沿着楼梯缓缓而下。组长双手合十向我道歉:“小牧对不起,我们刚才是在讨论,今年我们书卖得挺好的,心想能不能让老板发中秋节礼物。但是不知道找谁去说。” 都怪我一心扑在资料上,完全没在意她们在聊些什么。当她们言之凿凿说是例行传统,连小叶都一本正经地解释,原本就混沌的我瞬间就信了。我一心想的是,既然大家都唱过,我也不好太矫情,搞特殊…… 楼下那群笑得前仰后合的人里,小叶笑得最嚣张。 令我意外的是,那群人里有个不合群的,顶着一脸呆滞,表情完全凝固在脸上,她不是我们的店员,而是叶椿! “叶椿,你怎么来了?” 叶椿一脸难以置信:“刚刚,她的手机里的那个那么羞耻的唱着歌的人,真的是你?” 回答她的是如潮的笑声。 我正要解释。突然,下面那群始作俑者突然都偃旗息鼓,垂头乖巧,个个不敢造次了。察觉到身后yīn风习习。我回头,竟是律照川站在我身后。 律照川:“你们的中秋节问候,我收到了。非常谢谢大家的贴心。一会儿会回赠你们每人一份小礼品。” “哇!”他话音刚落,紧跟其后的是众人的一片欢呼。 叶椿看到律照川更是震惊。 “律、律照川?” “是我。”律照川也看到了挤在喧扰店员里的叶椿。 “你、你们?你们……” “我们现在在一起。”律照川没头没尾,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叶椿的声音也瞬间拔高了几个度:“什么!!!!” “律总,您的说法有歧义。”我立即跳出来,“椿,我现在是律总的员工。” “不仅如此,她还住在我家。”律照川说完,扫了我一眼,悠悠然重新上楼去了。 原本喧闹的花店突然跌入诡异的寂静。大家瞪着我,我则一脸尴尬地看大家。 “大家,这事情解释起来有点复杂……” 我正努力流言起始之火苗时,叶椿圆睁双目高声叫道:“星星,你居然玩、同、居!” 我连忙捂住她的嘴,拖着她出了花店的门。 她狠掰开我的手:“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我可算是看清你的真面目了。我原以为你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才敬佩你的,没想到你为了征服我校一霸,甘愿牺牲自我!太伟大了,我发现我更爱你了!” 我:“……” 叶椿感叹:“律照川依然是当年那个自带BGM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绝代巨星啊。” 我发现,叶椿用词与我完全为两个体系,我得反应一下才明白她在说什么。看来,我需要重新适应的,不仅仅是被我遗失的记忆。 正文 【056】疑点 被律照川这么一搅局,我和叶椿也不好继续在花店待着,我请了假与叶椿去店附近的“鹿港”咖啡厅,点餐之后,我们开始闲聊过往、对比现在,深觉命运之奇幻。当叶椿得知我如今做着与绘画相关的工作后,欢乐地晃动她的脸庞:“真是太神奇了,以前,你就很爱涂涂抹抹。没想到兜兜转转,你还是做了这行。”闻此言,我也震惊无比。我一直认为自己学画是误打误撞爸爸听从医生的建议,给我买了用于“静心”的玩具中学生美术课必备十二色水彩。 灵魂真的会为躯壳选择出路,并找到正确的出口。 “你找我是不是有重要的事?”直至此刻,我才询问叶椿此行的目的。叶椿之前并没有来过花店,她知道此处也是因为我给了她用于寄送资料的地址。我想若非紧急的事,叶椿不会特意找过来。果然,她连连点头,从背包里翻出一个信封,“哗啦”将信封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在桌面上。 我探头一看。照片里全是过去的我们。是社团活动的集体合影。 叶椿笑盈盈地说:“你看我厉害吧。为了你我特地回了一趟老家。果然在储藏室的柜子顶找到了这些!”叶椿在我对面乖巧地托起腮,等待着我的表扬。 我如获至宝,珍重将照片捧在掌心仔细翻看并由衷赞叹:“你是我的大宝藏。”我比心。 照片虽泛黄,但照片中的人的笑容绚烂。这堆照片里,我一眼发现了律照川。少年时候的律照川,气场仍然强大。即便扔他在一堆人中,他也是光华四溢,明亮无比。 我突然想到一些问题。 “我是社团团长对吧?” “对啊。” “团长准或者不准谁入社的权利……对吧?” “对啊。” “我和律照川的关系很差对吧?” “对啊。” “我们的社团照片,为什么律照川会在?” “因为他也是我们的社员啊!”叶椿理所当然。 “关键就在这,他为什么要来参加我们的社团,而我为什么要批准。我和他不是见面就掐么。我为什么要安个zhà弹在自己身旁?” “因为”叶椿挑拣我的色拉里的水果,最后,她响亮的回答,“这个zhà弹长得帅!颜值即正义。” 我停顿,然后叹气。 “不过,你这么一提,我也好奇了。对啊。他为什么总和你作对却偏偏要加入我们的社团,你明明讨厌他却还让他加入?这个答案你应该最清楚啊!可惜,你失去记忆了。不过,律照川没失忆啊,我们去问问他!”叶椿说完就想拽我离席去探求答案。 我连忙摁住她:“坐下坐下,别冲动!” 律照川并不好惹。无论时间如何流转,“坏”是他贯穿始终的品质。 突然,在这堆照片里,我回头翻拣出之前看过的某张。将它举在手中,我全身鸡皮耸立。 或许,摄影者坦然将镜头对准律照川,似乎在用镜头独享他的美丽。摄影者不懂调取长焦镜头,将律照川身后的一草一木都拍得格外清晰。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个人佝偻着背鬼鬼祟祟朝这边探视,镜头拍下了他鬼祟观察的时刻。 我指着照片里遮遮掩掩的人问叶椿:“你认识这人么?” 叶椿仔细辨认了一番,回答:“不认识,这不是就是路人么。”叶椿并不以为意。 “他叫做陈旭。”我说。 “你认识!我怎么从没有听你说过!”叶椿点评,“看模样鬼鬼祟祟,不像是好人。” 我沉吟着:“不,那时候的我不认识,几个月前,我在一间私人会所里见到过他。他是律照川认识的人。我们再找找这次活动的其他照片……” 顿时明了我的意思的叶椿开始飞快挑拣并检查摊在桌面上的照片。 果然如同我预料的。 我们在好几张当天活动的背景里都发现了陈旭的身影。 我们按图索骥,假设推断,尘封的的某些诡异突然显山露水并面目狰狞。 “这张有他,这张有他,这个还有他!,他好像还认识林暄妍呢,天哪!”叶椿惊叫着捂住了嘴,撩上衣袖让我看她手臂上竖起的寒毛,“难道说,我们当时是被跟踪了!可怕的是,我们竟然毫无察觉。妈呀,我能活到现在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也许他跟踪的不是我们,而是律照川。”我推测。 “但愿吧。我可不想人这么跟踪着,我会做噩梦的。我不能做噩梦,噩梦让律照川去做吧。” 我闭上眼睛。在心中复盘我那天在繁星俱乐部发生的一切。当时我被律照川推搡着入内,陈旭是坐黑皮沙发那区的,他袭击了我,我落水了,律照川救了我…… 那时,我只当他是行为不端的连律照川都看不上的恶人。 此刻回想起来,惊然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如果,从那时候起,他就跟踪我们的社团。他应该也会认得我。当时他的表现没有任何的异常。 从头到尾,陈旭都没有表现出一丝认识我的形态。 “我去查查这个人!” 叶椿挑了一张跟踪者脸最清晰的照片,正准备往兜里揣,我急切摁住了她的手。 温情回忆过去的氛围已然结束。我摘下她手中的照片,并将她带来的照片全部塞回原来的大信封,并塞入我的袋子中。 “照片暂时放我这里,这事你别管了。”我的心正不安跳动着,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我怕会有危险。” 我回忆起自己同陈旭的那次见面。 那个人的目光像吐信的蛇,非常的滑腻恶心。 见叶椿不回答,我着急:“听我的话,千万别chā手,记住了么?” “可是……” “乖!” 见我态度坚决,叶椿默然点头。 送走叶椿之后。我回到工作岗位。 我落座不久,张济帆就来到我工位前,他递给我一本册子。 我疑惑接住,仔细阅读后发现这是一家知名企业举办的绘画大奖赛的宣传册,里头还有报名表。 我满头雾水,只能求老板解释:“张总,这是?” 张济帆:“绘画比赛,奖金丰厚。小牧,这可是你的机会。” 我莞尔:“谢谢老板的肯定。我是新手……” 张济帆打断我的话,压低声量:“现在可不是你谦虚的时候,如果获选的话。奖金是组委会直接发的,可以不用经过律照川!拿不到特等奖一等奖,拿个优秀奖也是好的!” 说完这句话他飞快撤离了。 我的心还在上一刻发现陈旭的震惊中,全然静不下心来思考这些。我看了宣传册半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将这本宣传册也收入袋中。直到晚上,白天喧嚣彻底平息,我捧出宣传册再次研读,耳边顿时想起张济帆的那句“奖金不经过律照川”来。 律照川俨然是我人生坐标系里不可或缺的坐标点,标识在每个至关重要的时刻。 正想到他。 就听到一阵熟悉的乐声。 乐声由远渐近。 我终于听清楚了??“月仔月光光,弹琴当当当。起厝起花园,爱吃三包糖。爱新眠床,面壶孵鸡蛋。桶煮邑饭,想起郎君心头酸,出外三年无入门……” 虽然不是我唱的。 但它的确是我学会的那个版本。 他从哪里找来的!!! 随着音乐声抵达我面前,律照川也踏上中庭,他见到我,霎时顿了脚步。他默默关掉了手机的播放器。 夜色恢复宁静。 “律总心情不错?”我chā着手堵在他面前,心情有些郁闷。 律照川微侧着脑袋看我,思考良久之后,确定道:“心情,的确不坏。” 见我一脸呆滞。他突然抬手,修长的手指掩住自己的眼睛。 他又偷笑了。 他掩住眼,却没掩住上弯的唇角。笑意犹如月光,流泄一地。 “你现在,整个人都透着股喜剧风。真是难得。” 我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只能无奈:“不要笑了,也不要回忆了……” 律照川正色:“你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倒没那么严重……” “我绝对不会忘记的!硬邦邦的人撒娇居然是那样子的,太稀奇了,我会好好收藏在大脑里,不开心的时候随时抽出来复习。我只遗憾没有留下你的原声版。” 我啼笑皆非,只能瞪着他,平时也算伶牙俐齿的我,今日在他面前居然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此刻,我满心满肠都是后悔的苦涩滋味。早知律照川会这么幼稚。我就不应该考虑七八,直接拒掉组长就好了。 “你还有事?” 见我没有闪躲避路的意思,律照川扬眉问。 我立即:“陈旭。就是我在繁星俱乐部见到的那个人,他是做什么的?” 笑得开怀的律照川蓦然敛容,他试探xìng地问了我一句:“怎么了?你为什么提他?近期你见过他?” “这倒没有……我应该见到他吗?”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同样在试探着他。 律照川专断道:“今天夜色多难得。我的心情难得的好,我不想破坏心情。” 正文 【057】魔鬼 真相穿过密密麻麻罗织纵横的数据来到我面前。 无数个艰苦卓绝的熬夜后,我终于看懂手中这份数字天书,也看到了数据背后的故事。 我不由地嗤笑自己过份天真。居然以为只是自己一个普通的学生,一个普通的“社团”团长。 拨开“野营社”的面纱,我发现这社团并非我以为的以“野营、摄影、探索珍稀植物”为爱好的学生社团,而是每根纤毛都在闪耀金光的真正的金库。 先是有一群不怕艰苦、不怕辛劳、甚至不顾生命危险深入老林拍摄的社员们拍到无数优秀的作品,作品获奖之后有相关企业上门寻求合作。此时,一份与学校签订的学术协议,令社团获得了近乎独立的运营权。脱离了学校统一管辖,有了自主权的社团摇身一变成为利益团体,开始与企业签订合约,提供作品服务。社员的作品以买断的形式售出、经过包装后高价出售。几乎每个月,都有大笔金额汇入社团的户头,然而,本应做大头的稿费支出项却少得可怜,作者只领到了稀薄的稿费。 那么,社团公费应该很充足了吧。不是的。社团的户头依然是赤字,甚至,还在收取社员的社费。那些本应该留在账户上的巨款,全部“离奇失踪”。我笼统计算,光是一年就有上百万款项离奇“失踪”了。 这个“野营社”分明是人为cāo控的才华贩卖工厂。将社员们的心血,变成金钱。 真想不到,小小的一个校园社团,竟然隐藏如此大的能量。换言之,谁掌控“社团”,谁就掌握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 而我,是这个社团的团长。 我眼眶发烫,胸腔里的心脏猛烈狂跳起来。 我想起许尘之前曾说过,我失踪后,寄给了小羽一张银行卡,卡里有一大笔钱,数额庞大。难不成,过去的我,其实是在金钱游戏里狂舞的魔鬼,贪婪吸吮着社团成员们的血? 而我寄给小羽的卡,是一笔赃款? 我如堕入寒潭,全是发冷,指尖却烧烫无比。我猛拍合上账本,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提着水壶,我发现自己的手正止不住地颤抖着,壶口无法对准杯子,热水沥沥啦啦撒了一桌。 好不容易倒出半杯水,我捂着杯子走到窗前,凭窗而望。 这会儿,家里所有人都睡了。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账本里藏匿的东西,如同与这夜,张开黑色大口吞噬所有的光芒。 看不到前路。 水很烫。我的手在抖。我坚持将这杯热水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完。让心绪慢慢平复。 如果,钱是我拿的,我是如何将这赃款洗白的?为了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又开始疯狂搜索数字细节,研究金钱流向。终于,再剥离层层伪装之后,我发现了一个名为“凡幸慈善基金”的终端,所有的钱都流入这里。 凡幸慈善基金。 “凡幸、凡幸、凡幸……”我反复诵读这个名字,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凡幸、繁星……莫非,是“繁星俱乐部”! 我翻出表格,找出“凡幸”那一栏,果然在尾巴,特地标着上了拼音“FANXING”。 我默声悚然。 “繁星俱乐部”隐藏在一栋别墅里。 但是它具体地址在何处,我并不知道…… 之前我是被律照川强迫带去的,我早就不记不得去路了。 又不能问律照川。 他极度憎恶我提及陈旭,他绝不可能会告诉我地址。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查了账本的事情,如果,我是说如果,过去的我真的是个面目狰狞的魔鬼。我宁愿去死,也不想让他知道…… 我猛然发觉,原来在自己心中,我对他的信任已深种血ròu。即便之前,我想起的分明是自己向他讨债的片段。我相信他远胜过相信自己…… 呵,现在可不是搞悲情的时刻! 我抬手揉眼,将所有泪意全数逼回。 那栋别墅在哪里? 京城这么大,我又要到哪里去寻? 之后的每天我见缝chā针完成一项工作 先在本子上写下我尚且记得的所有信息。比如当时街两旁的景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是什么?车子是否有穿过高速路?大约开了多长时间?车子是往哪个方向开的? 然后,我画出那栋别墅的外观,那个庭院,还有那个奇怪的门洞。 我将画靠在电脑边缘,利用街景地图,以律家为中心以大约二十分钟车程为半径,慢慢往外检索搜寻。见到相似的就标记。所有看过的街道就在纸质地图上划掉。 这无疑是大海捞针。我以愚公的意志坚持,彻底忘记看了多少遍地图,点摁鼠标多少次…… 直至那天下午,我点开街景,瞬间弹出的画面与我电脑右侧贴的小画几乎一模一样。 如雷在耳边zhà响。 在那一瞬间,我相信了“冥冥之中有命中注定”这一说法。 我抄录地址在本上,然后麻利藏起小画、本子。我鬼头鬼脑看周围人,没人发现我的异常。 我努力按捺心绪,忍着想立刻冲过去探一探的冲动,挨到了周六。 周六,我起了个大早,依着我找到的地址寻摸了过去。当我重新站在那扇大门前的时候,我知道,我找对了地方。 大门紧锁,静默深深。 枯秋袭击了原本绿意浓浓的庭院,今日此地,像死了一样静。 我没有就此离开,而是蹲在街角不起眼的地方静静等着。 从白天等到傍晚,天色微暗的时,终于有辆白色的商务车开过来,徐徐停在了黑色铁门前。 我立刻蹑手蹑脚快步上前察看。 车上跳下一纵妙龄女孩。 女孩们清一色着超短裙,luǒ着长腿,仪态撩人。 领头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穿黑色皮衣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他四下看了看,然后摁下门铃,不知道他对着对讲机说了什么。铁门“咔哒”开出了一道缝隙。小胡子嘱咐大家“稍等”,自己从缝隙钻到了房子里去了。我从旁听了会儿,得知她们要进到里面当“服务生”。 服务生? 我看了一眼自己,当即脱下长袜丢入垃圾箱,再将裙头上卷,然后肃整表情,坦然站在了她们的队末。原本在队末的那个女孩皱着眉瞟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不一会儿,小胡子出来了。手上拿着一叠面具,一一分发给女孩们。 一个、一个、一个…… 轮到队末的我时,他的手一顿,并深皱起眉:“你” 如电麻上我的后背,我重重咬了一下下唇。 “你这个裙子也太长了点了。”他犹豫再三,这样说道。 “对不起。” 他面露不悦,还是将面具丢给我,不耐对大家:“走吧。” 跟随女孩们,穿过枯木,钻入门洞,探入长长的幽深阶梯。我再次来到了“繁星俱乐部”。 下阶梯时,小胡子喋喋不休:“待会儿是大场面,今儿个来的都是贵人。要有点眼色,懂点事,别给我丢人。” 和上次不同,一进到地下的地盘。我闻到了一股怪异的臭味。什么烟的气味竟然如此浓,我感到一阵反胃。我刚捂住嘴,小胡子面色一冷,他拍掉我的手:“懂不懂礼貌!给我忍着!否者就别进去!” 我努力点了点头。 一拐弯,那游泳池就在眼前了。这“繁星俱乐部”还是一如初见,男男女女纵情声色,吞云吐雾。训练有素的女孩们依次拿起酒瓶,灵活穿梭颓靡忘我的ròu体中间,为所有的空酒杯添满酒液。 倒酒我会! 我镇定地有样学样,完美混入其中。 不忘正事,我在面具后搜寻,果然,在看台最中央,我看到了陈旭。云遮雾绕的颓靡之中,他为最。此刻,他左拥右抱这两位女郎,全然沉醉在美色之中。 我悄然靠近,他似乎是睡着了,嘴里嘀嘀咕咕像是在说梦话,我又靠近了些,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一个转身,猛地睁开了眼。 我们四目相对。 我忍住了逃跑的冲动。 他不会记得我。况且,我还戴着面具呢!我这样安抚自己。 他眯着眼看了我很久。最后,他伸了个懒腰,示意我给他倒酒。 我刚在他的酒杯里斟上红酒,他猛抓过酒杯,仰头往喉咙里倒。一杯之后又是一杯,他以酒解渴,源源不断地往身体里灌酒。在我给他倒酒的间隙,他还抬手掐了我的腿一把。我强忍着源源不断上翻的呕吐感,强装镇定继续。 突然一阵香风驾临。 “陈旭!” 一声怒气冲冲的叫声。 我回头,见林暄妍大踏步冲到陈旭面前,她左右开弓,狠狠给了陈旭两巴掌。 啪! 我见状飞速退往一旁的角落。佯装给别人倒酒,目光却紧锁住他们。 陈旭被打得眼冒金星。 “暄妍,你、你怎么来了!” 林暄妍怒指他的鼻子:“你这个废物!我让你办的事情,你没有一件干得成,倒在这里玩得痛快!” 陈旭晕晕乎乎的,过了好久,他才回答:“这可怪不得我。律照川将她看得可严了。” “这还用你来告诉我!” 林暄妍近乎咬牙切齿了,“美人美酒,如果你还想这么玩下去,就给我好好办事!” 正文 【058】追踪器 或许是酒精彻底麻痹了面部神经。林暄妍两大耳光扇过,陈旭仍嬉皮笑脸。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 “宝贝,不要生气了。我已经挖好一个完美的坑,就等她跳下来了。你不要着急。我一定帮你把她办了。” 林暄妍急切:“什么时候?” “本月之内!我一定会让你一场最漂亮的戏。”陈旭保证道。 林暄妍似乎是相信了陈旭的言辞,态度顿时软了许多,陈旭见机一把将她抱住,两个人jiāo颈亲热,旁若无人。 我慌忙避开目光。 耳畔响起潮湿的声响,声音持续了很久,终于有了新的对话传来。 陈旭喘息:“她都失忆了,如今的她就是个普通的小丫头,搅不起什么风云了。你怎么还那么在意她。” “呵呵,”林暄妍冷笑,“这就是她厉害的地方了,连你都觉得她一派天真、毫无攻击力。可她真的人畜无害吗?如果你被看到假象迷惑。小心她张口将你吞下,等我再见你的时候,你就剩一具白骨了。” “如果她是真失忆,我们还能顺利找到她藏起来的钱吗?” “管她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林暄妍的红艳的指甲在玻璃杯壁挠出尖锐的声响,“她都别想独吞那笔钱,就算是掘地三尺,我要把她的钱给挖出来!” 我已经从震惊化为了僵木。就算一开始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随着我获取他们对话中的信息越多,我已经能够确定。他们谈论的对象是我。 假设我此刻听到的毫无掺水的实话,依林暄妍的说法,我是藏了一笔数额极其庞大的金钱。而这笔钱哪里去了?难不成,就是我给小羽的那张卡?林暄妍接近小羽也是因为这事?不,不可能这么简单!我应该另有藏匿“宝藏”的地点?只是会在哪里呢?我真的不知道…… 这时,我身旁的的比基尼女郎突然尖声惊叫:“喂!你没长眼呐,红酒都倒到我身上了!”我这才恍然惊醒,垂眼察看,这才发现是自己酒瓶口倾斜,有几滴红酒滴到女郎白皙的胸前。我走神走到天边了。 “对不起。”我下意识鞠躬道歉。 女郎没空搭理我。因为她身旁的男人笑着说“我看倒身上挺美的,你让她再多倒一点……”女郎娇嗔着和他滚到一起,挥手让我滚。 我来不及庆幸自己没有惹出更大的风波,因为再抬眼时,看到林暄妍正遥遥注视着我,她yīn鸷森冷的目光穿过人群直逼向我。 我立刻垂眼,避开她的目光,自然得倾倒瓶口,给下一个空杯满上酒液。 大意了,我不该出声的。 我收敛心神托稳酒瓶,往人多处走去。没踏出几步,身后响起林暄妍的声音,她说:“站住!”。 我不管她喊的是谁,假装未闻。 “穿牛仔裙的那个!” 我顿了脚步。 这里,似乎只有我穿牛仔裙…… 我飞速思索着对策。林暄妍突如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突然飘到我的左侧。 “有点眼熟啊。”她说着,上下打量着我,然后抬手摸上我脸上的面具。 一滴冷汗滑过我的脸,滴入脖颈之下。 突然,耳边响起“霹雳拍啦”的bàozhà声,巨响撞向四壁又重新汇合,混出震耳yù聋的巨大声响。银色火星四处飞shè,化学yào剂zhà出眼炫色与呛鼻的硝烟味道将这方空间挤得满满的。白烟中,众人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咳出一首富有节奏的协奏曲。 “黑衣来了!”这时,有人高喊道。 恐慌犹如最猖狂的病dú,随着这声尖叫,迅速蔓延扩散。原本这群犹如僵尸般只会缓慢蠕动的人们终于开始恢复正常,手脚灵敏地四下窜逃。突如其来的骚乱令林暄妍大惊失色,她是完全失控地惊声尖叫,四处找人:“来人哪,快来人哪!陈旭陈旭!” 她叫了那么久的陈旭。陈旭都没有出现。可能早就跑了。她只顾拼命大喊大叫,也将我彻底遗忘。 我丢下手中的酒瓶,朝着出口摸去。 白烟弥漫,无数人影在眼前飞快穿梭。与无数人擦撞后,突然,有只手穿过人群,精准无误地扣住了我的手腕,冰冷的手指贴着我的皮肤。最初那一刹,我的确是被吓到了,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之所以没有演进这个动作是因为那只手已经拖着我往前奔了。 我勉强镇定心绪。 那只拽我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是只很好看的手。手的主人走在前方开路,他紧紧拽着我手不松开,虽然我看不到他的正脸,只隐约见到金色面具的一角,知道他戴着和我一样的面具。即便如此,我还是认出他来了。认出来人是谁后,我感到彻底的安心。 我们率先钻出这地下室长长的阶梯,冲出了别墅。别墅门口停着一辆车,他拉开车门,将我的头往下一摁,我像一团旧衣物,囫囵被塞入车中,那是驾驶座,所以我往旁边的位置挪,将驾驶座还给他。他也同一门坐入车子,扫了我luǒ腿一眼,将丢在车后座上的外套车过来丢到我腿上。然后系带、锁门、踩油门…… 他将油门踩得狠极了,车子像箭一样飞shè出去!像是在车屁股上安了两管点燃的火yào,车与人被推着往前奔,充满身不由己。 几个拐弯之后,我的胃彻底翻江蹈海,酸味上泛入喉。 “快停车!我要吐了!” 方向迅速打了弯,急刹车在路边。 车子还未完全挺稳,我已推开车门,跌撞而下,伏至路边,吐了个昏天暗地。 一整天,我滴水未进,此刻呕出来的都是酸水。 我扯下盖在脸上的面具,面具之后全是津津湿汗,我的衣服上沾染着那洞窟里的臭气,那味道在鼻头盘绕不去。 今晚风很大,我却觉得正好。我想让冰凉的夜风带走我的疲乏、狼狈与憔悴。 我想起,在那洞窟之中见到的林暄妍的脸,她yīn恻看我,笑容狰狞,在莹莹水光、灯光映衬下,整张脸透着奇怪的莹绿色的光。 她不像是人类,而像别的什么生物。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身子一抖,胃开始了新一轮的抗争。 一件大外套盖在我身上,有只手轻轻拍我的后背。接着,他又递来水和纸巾。 又休息了很久,终于修整完毕的我直起身,血液突然冲上头顶而眼前一黑。手脚虚浮的我身子一晃差点跌倒,他准确抓住我的手臂,稳稳地撑住了我。 眼前的他似乎有很多个,无数张金色的半脸面具在路上下闪烁着魔幻之光,和平时严肃的他对比,竟然有莫名的喜感。 于是,我忍不住他笑了。 “你可真长本事啊,兼职开发侦探事业!没想到,你还真能找到。我是不是该给你颁发奖状?” 见我恢复,他立刻开启嘲讽模式。我则敛容,垂头聆听训诫。 “还挺有创意,假冒‘服务生’混进去!你也不怕穿帮!” “你也不赖。”我嘟囔。 “嘀咕什么,说大声点!” “没、没说什么。” “你当那里是吃素的,你想去就去,想走就走?你知不知道那里面机关很多,只要摁下一个钮,所有的门就会被封闭,你就是瓮中的鳖,等这被抓吧!”他边训边戳我的额头,“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我等他气歇,我才说:“你把面具摘下来吧,不憋闷吗。”我说。 闻言,他抬手摸脸,然后气呼呼地将面具扯下。他也是经我的提醒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戴着这么个玩意。 “你就不能乖乖待着,别乱跑别添乱!” “你送给我的手机,有鬼吧。”长久静默后,我问的第一个问题。 律照川:“你不要扯开话题。”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总是会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就像是在我背后安chā一双眼睛一样,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都能立刻知道。比如,之前我去叶椿家,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你却知道。今天也一样,你怎么知道我在繁星俱乐部的?” 律照川扬眉。 我掏出他给我的手机:“是它给你通风报信的对不对。你在这支手机里安装跟踪软件,所以你才能第一时间掌握我的行踪。只有我跑回鲤城那次,你’跟踪’的速度慢了好多,也只有那次,我没带你送给我的手机。因为我把它落在了律家。我说的对吗?” “确实如此。”律照川说。 他承认了! 且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其坦然! 此刻他的表情完全的理所应当。 “这支手机除了能知道我的行踪以外,还能知道什么?能偷听吗?能偷看吗?”我紧张追问。 “没有偷听也没有偷看。它只是实时告知我你的位置。” “为什么监视我?” 我算什么大人物啊,居然让律少爷如此费心照顾我。 “我是为了你好。”律照川拒绝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我怎么忘了呢,他与林暄妍,是我的事的知情者啊。当我思虑着如何他面前藏起自己丑陋的一面时,完全不知自己早已在他面前原形毕露。 “所以,他们说的是真的了?我是那只贪婪的吸血鬼……” 正文 【059】女疯子 我知道自己难逃干系。 直视律照川的双眼,我将心头盘旋已久的疑问问出。 “你想起什么了?”律照川面色随之一冷。 “就连地球的发育历史都能通过考察地质层而知道,更何况一个人做过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所在那个野营社其实是个大金矿。而我,很有可能就是中饱私囊的管理者。我做的事情也不会因为我失忆而不存在。” 律照川:“你想做什么?” “如果我真的做了那些恶事,现在的我就应该纠正错误。” “外面冷。我们先回家。”律照川牵住我的手,要拉我走。 他在回避我的问题。 我紧紧拽住了他的手:“律照川,能不能请你给我一次机会。” 律照川回头看我,他生气了:“你是不是没有长胆,所以不懂什么是害怕!” “我怕。”我立即回答。 我的回答令律照川一怔。 “我很害怕的。我怕我是个恶人,脸上全写贪婪与肮脏。我怕知道过去的一切后我将无法面对自己。我仿佛一直在一条黑暗的隧道里爬行,眼前没有任何的光,也不知道何处是个尽头……” 我喃喃地向律照川叙述自己。 在律照川将我带离那洞窟很久之后,我仍处于混沌之中,我怎敢假冒服务生混进俱乐部?那完全是肾上腺激素的刺激,不经大脑思考。这种生猛无敌是假的。此刻回想此前种种只觉得毛骨悚然。 我看到律照川眼里有晶莹的光在闪烁,紧接着身子一暖。他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住我。 我听到他坚定的声音:“你当然不是恶人,中饱私囊的人也绝对不会是你。” “为什么……” “因为你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 委屈钻进了我的鼻尖。他从未对我说过如此温暖的话语,令我高筑的防火墙瞬间坍塌。脆弱是可耻的,我没有资格脆弱。但可不可以允许我,在他的怀里脆弱一秒?一秒就好…… 车子停在了律家大门口时,我们都没有下车。律照川将车子暖气打足,下车为我买了一杯粥,自己则打开一听啤酒,狠狠喝了好几口。 路灯温柔地散着暖暖的光,热乎乎的粥不仅暖了我的胃,也暖了我冰冷的手。 “这样的氛围很合适回忆当年啊……”律照川难得抒情。我还未回复,就听律照川继续,“二十二岁之前,我的名字不是律照川,而是律湛名的儿子。” 律照川上大学时,律先生已是名满江湖的企业之神了。作为律先生的儿子,他借着律先生的声名长袖善舞,过得肆意飞扬。他觉得,若有明确的好处,没有自己的名字又有何妨,拒绝别人特意给开通的便利是虚伪矫情。 当律先生问他“校园生活如何?”,还说,“不能死读书,功课以外的事情也要做好才行。”他立即竞选学生会主席,并还赠律先生一个“学生会主席”的名衔。没错,他竞选该职务的目的就是用来应付律先生。 其实,只要他说他想当,谁敢和他抢? 他不称王不称霸,却比称王称霸还要气派三分。这样的人谁要去惹他?除非疯子,还真是巧,他真遇着了疯子。 莫名其妙追着他要债,骂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骂着骂着还动起手。 最初,他当她是无理取闹,冷笑以置之。却不料对方频繁来袭,俩人只要一碰面,必要打个鼻青脸肿才罢休。像是中了诅咒般没玩没了。他这才去调查对方的来历女疯子是本校野营社的,居然还是团长! 她絮叨说着他们如何不畏艰辛才拍摄到的作品,如何过关斩将才得到了奖赏!那是社员的心血,无论如何不能就此罢休。他听得云里雾里。他们获奖关他何事,他又没拿她的奖金! 但来人一副正义凛然证据在握的模样让他起了疑心。他终于费了点心思,查证了一番,最后发现,那事情还真与自己“有关”。他是挂了头衔的学生会主席,并不管事。他认为的琐碎事务全由会里某位部长代行职责。其中有就一项是管理各社团的活动经费。没有悬念,学校各社团经费就是被这位部长挪用的,其中也包括野营社的那笔奖金。关键是,所有金钱出入的用的都是律照川的名义。 获知真相后,律照川与女疯子谈判,社团经费与社员稿费他负责,条件是事成之后,他要加入野营社。女疯子同意了。这次谈判的结果是,拖欠的所有款项全部发放,律照川也如愿加入了社团。 野营社因为律照川的加入,突然跃升为学校的明星社团。对其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加入的人也越来越多。新加入的成员里就包括苏惟宁与林暄妍。 社团一天天壮大,成员屡屡获奖。为了更好的运营社团作者的作品,女疯子提出将社团工作室运营并得到众人一致的认可。正迎上鼓励创新创业的大浪潮,女疯子很快拿下了学校的特批。再后来,她又取得社员的一致同意,成立了“繁星专款”,是用于献爱心的专款。 女疯子从不按规矩办事,行事生猛乖张,看似莽撞却似总能朝好的方向发展。他加入社团是想看热闹的,如今竟对女疯子生出一丝敬佩之情。 直到,他们去了柏云山。 那个女疯子在那次活动中失踪了…… 听完律照川说的故事,我抢过他手中的啤酒,猛灌一大口。他说的那个“女疯子”不是别人,就是我。 虽然他称呼我为女疯子。虽然我的嫌隙还没有得到完全的解除。但我却从他的叙述里获得了满满的安慰。 为了将眼泪逼回去,我连续豪饮。律照川连忙将啤酒抢了回去:“你现在不合适饮酒。” 我终于明白了为何律照川初次见我真面貌时态度如此奇怪了。一个突然失踪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一副全然未解的无辜的模样。难怪他要暴跳如雷,换做我,只会更愤怒! “……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所以,你怕我会再次失踪。所以才送我一部有追踪xìng能的手机?” “因为,我认为你的失踪不是一场意外。”律照川脸上闪过一道寒光。 为了确定一些事情,我约了许尘在他家附近的小茶餐厅见面。我先到约定的地方等他。“星星。”听到喊声,我抬眼,见许尘微笑地向我走来,相较之前的惨白单薄,今日的许尘脸色微红,气色很好。真好,健健康康的许尘,真好! “对不起,这么急把你叫出来。” “我好高兴你会约我,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我和小羽之间真的没什么的……”他看起来真的很高兴,语无lún次地说着。 今日约见的主题似乎正在偏向…… “许尘!”我连忙打断他,“今日来是有事情想问问你的。” “你问吧。” “我失踪之前,有没有留什么东西给你?”我直接报出来访的目的。 许尘回想了一下,摇摇头。 “钥匙、书、卡片……什么都可以。” “没有。”许尘确定道。 看来,以前我也是不想将许尘牵扯其中。 我从包里抽出叶椿的账本展示给许尘看。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许尘接过本子,仔细看了之后,他颇为压抑:“原来是账本啊,我还以为是日记……这个是你的吧……” “我的?” 许尘指着账本边缘说:“这本子边缘的黑渍是咖啡渍。” 我瞪大眼。 这是叶椿寄给我的,理所当然以为是叶椿的。仔细回想起来,叶椿的确没有说过这账本是她记录的。 “有一回,我去你家找你,你就在看这个本子,我进来时,把你吓了一跳,你手中的咖啡全啥在了本子上。我就以为你在写日记。不想让别人看见。” “后来呢?” “后来你就把本子收起来了。” 这个账本不是我记录的。因为字迹不同。如果也不是叶椿记录的。那这账本是谁记录的?我得赶快找叶椿确认一下。 我招手请服务员埋单,起身:“许尘谢谢你。不好意思,因为我有急事,我得走了,我们下次……” 许尘伸手拽住了我的手臂不让我走。 他沉默了许久,直视我的双眼:“星星,你今日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本子的事?” 我为自己的失礼感到尴尬:“我看起来有些荒唐吧,对不起,但这件事情对我真的很重要。” “你还在怪我吗?” “啊?” “我知道现在自己的表现拖泥带水的,小羽最近精神不佳,我想等小羽好一点的时候再和她说清楚。” “许尘,我喜欢过你的。” 我突然的告白令许尘震惊呆滞。 “那天,我和苏惟宁带走的那个箱子,里面藏的是你的照片和一本日记。那本日记里写的全是你的名字。我真的很疑惑。如果,我喜欢你,你喜欢的也是我。那我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为什么我们认识那么久了,还是哥们、死党、发小?谁都没有向前迈那一步?直到我见到你和小羽的相处的样子,我明白了,小羽需要人照顾,而温柔的你会下意识为她张开羽翼为她遮风挡雨。我当时就想,啊,原来这就是爱啊。” 他默默听完我的这番说辞,表情如同四季切换,震惊中有一丝喜悦,喜悦之后却是更多的悲伤。 许尘苦笑:“我自己的心,我还不知道么。” 我深呼吸:“许尘,你之前不是说过,我寄给小羽一张银行卡,卡里金额数目巨大么。我可能是利用职务中饱私囊,从社团拿走了很多钱,说不定,那张卡里的钱就是脏款的一部分。我可能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坚强、独立还善良的好朋友。” 闻言,许尘呆滞悚然。 正文 【060】债主 我静静瞧着他,难以置信、无所适从从许尘脸上一一走过,最终,在他脸上停留下来的是严冬的萧瑟。 许尘紧拽我的手指慢慢松开,手臂无助地垂软下去。餐厅的喧闹退散,我们的世界一片寂寥。 “我不是好人,没祸害到你我还挺庆幸的。你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就别再往我这污坑里跳了。”我平静说出心中感想。 我深知此刻自己的残忍,给他的是毫无道理的试炼。 我最后看了宛若蔫败的许尘一眼,转身就走。 推开餐厅门,扑面而来的是更为嘈杂的喧闹,眼前车如飞虹,拖着长条纹的颜色疾飞在道路上,尘土与汽车尾气混杂出都市独特的冷漠的气味。漫天yīn霾中,我在人群中逆行。 跨过律家大门,我走上回廊,见律照川在大堂里坐着,他百无聊赖地靠坐圈椅之上,边给自己喂香蕉,边连续点着手机屏幕。 我手中手机应约亮起。如今我依然用着他送给我的那支手机,只是与他“商量”着删除了这支手机的跟踪程序。 他背靠着大门,不知道我已回来。我人都到家了,还打什么电话。这样想着我摁下了“拒绝接听”,没想到律照川竟然不依不挠起来,我重复“拒接”这个动作好几次! 几次拉锯间,我已经走到了他身后。他全情投入战斗,完全不知,“敌人”已来到他身后。 “律少爷可真是有闲。”见他连续在拨打图标上点击飞快,我忍不住点评。 律照川闻声猝然跳起扭头,见身后是我,蓦然呛到并疯狂咳嗽起来。 “教授”则非常应景地来了句:“律照川,大笨蛋!”我立即拍掌大笑:“教授就是聪明啊!”原本郁卒的心情到这里就是烟消云散。 律照川各看了我和“教授”两眼,对“教授”说:“养你这么久,还尽说我坏话。真是有其主必有其鸟。”说着,他上前,将教授的落架从檐下摘下,将一鸟一架塞到我手中。 律照川:“鸟归原主了!”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拎着鸟架看着他。 律照川指着“教授”,解释:“这只傻鸟的主人是你。我是大发善心救了它恩人,又勉为其难做了它的房东。如今主人回来了,谁的宠物当然谁领回去。不过,我可要好好算算它这些年消耗的粮食零食水果蔬菜的费用,还有晴晴照顾它的工时费。这些,都需要你来付的!” 我大惊:“你是说,教授的主人是我?” 我飞速在心底算了算,按照律照川伺候“教授”的精细程度,我新欠下的这笔债数额可不小。之前的债也不知还清了多少,怎么瞬间又背上了这只鹦鹉的债。 我适当讨饶:“少爷,你不能因为我想不起来就给我强塞债务啊……” 律照川:“除了你,还有谁敢教它骂我?我没事教只鹦鹉来骂我,我的趣向没那么变态!” “呃……” 这个理由我竟无法反驳。 趁我还在愣神的时候,他又将“教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的零食盒塞在我手里。他悠然:“你放心,我不是坏债主,你可以慢慢还。”说完,他洋洋得意地越过我往前走。 我看着“教授”。这只完全不知自己命运已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白鹦鹉正拿黑豆眼瞪我。 “我真的是你的主人吗?” 我得问问叶椿,“教授”的“出生的秘密”…… 律照川又回头对我说句:“以后早点回家吃饭,今天罗姨做了好吃的口味虾,特地给你留了一大盘。” 小叶点选了一首伍迪艾lún的歌,在歌颂自由的乐曲中,花店开始新一日的准备将凌晨送至的新鲜的花材分类整理,在小心养入大瓶中。 在祥和的氛围中,一群凶神恶煞的陌生人撞开了我们的花店的门,门凶横撞响铃铛,缭乱的铃声中,十几个彪形大汉鱼贯涌入,并娴熟地摆开阵势。 原本祥和的氛围顿时化作悬疑片。 店员们纷纷侧目,我们这群终日面对液晶屏幕的键盘民工,最多就是搬运花材,捆绑花束,以前未见过如此阵仗,顾忌着双方实力悬殊,也纷纷退后聚拢一处。 幸好现在是早上,店里几乎没什么客人。 “你们这里谁管事?”阵里有个人粗着声问道。 “店长刚出去了。”我们这边有人回答。 “你们谁是牧雪州?”还是那个声音。 店员们都朝我看过来。我有些错愕,正准备站到前头去,组长摁住了我的肩。她示意我不要做声,自己走到前方:“各位大哥有什么事?” “你就是牧雪州?” 组长淡然回答:“我是谁不是重点,重点这会儿我们店长不在,我就是管事的。” 对方沉默了一下,突然有个声音控诉道:“你们的花有dú!” 大伙儿一愣。这是什么话。 组长声音平静:“看来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不贩售有dú的鲜花,花材都是严格经过检疫的。” “说有dú就是有dú,你们抵赖也没用!有dú的东西还拿出来卖,真没见过你们这种黑心的商人了。给我砸!”对方话音一落,场面顿时变得十分残暴,那群人对着花材一拥而上,他们将鲜花从花桶中拔出,将花枝折断,将花苞扯掉。见状,店员们也冲上去阻止他们,双方瞬间混战一团。他们边蹂躏鲜花,边夹杂着几句武侠剧台词“我们这也是替天行道”,这当中同样也夹杂我们毫无效用的喝止“住手”。 混乱间,我的脸挨了重重的一拳。我顾不得痛,利落爬上长桌,一边用手机拍摄眼前的混乱,一边高喊:“小叶报警!”小叶则高声回答:“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我们的喊声引起对方首领的注意,他看我拿着手机在拍,跃起将我的手机夺走并狠摔在地上。手机屏幕顿时碎出一片冰花,他难抒愤懑地又补上几脚。手机悲鸣一声彻底黑屏。那人丢了一句“就回算是给你们一个教训”带着他那群人马走了。 这班人如同一阵龙卷风,将我们的花店搞得一团糟糕后消失个无影无踪。 警察前来拍照取证又录过口供后,我们才开始收拾鲜花的残骸并清点损失。店员之中多数都挂了彩,由没受伤的店员为他们上yào裹伤。伍迪艾lún的歌声仍然在花店中回dàng。此刻听着倍添悲情。 张济帆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番遍地残肢断骸,凄凉悲惨的场面。 他呆若木鸡,许久才问了句:“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这个问题之前警察也问过,他们问得很详细,大家都非常认真地回答完了,现在谁也没有多余的没力气再复述一遍此前发生的事。虽没有即时回答,却都忍不住扫了我几眼。 那些人明摆着是来捣乱,指名道姓的唯有我,显然是针对我而来的。 我愧疚垂首,不知如何应答。 这时小叶站在柜台里接了一通店里的电话,她招手让我过去,我疑惑上前,她将听筒转jiāo给我:“说是找你的。” “喂?我是牧雪州,您找” “是我。” 我惊诧:“……林暄妍?”回复我的是一连串诡异的笑声。 我冷声质问:“……是你做的?”为了尽快确定我的受挫,早一分钟品尝胜利的喜悦,她等不及风波过后,迅速打来了电话。 “你这人真是的,怎么一有坏事就推到别人头上呢,这个习惯真的非常不好。” “别抵赖了。” “是又怎么样。”这回,她非常痛快且骄傲地承认了。 我平静:“我们已经报警了。你也逃不掉的。” “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天真啊,天真得真令人喜欢啊。今日花店的鲜花损失多少,他们加倍赔给你们就是了。再诚恳与你们道个歉,你觉得警察还会盘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只是,你们损失的只是一批鲜花吗?我只要让他们隔三差五前来闹闹,还有顾客敢上门吗?你们的花艺课还有人来报名吗?这间花店还开得下去吗?” “你想怎么样!”怒火早已上燎,我是强压着嗓子说话。 “急了!哈,你这个表情真好看。就是嘛,你凭什么敢在我面前骄傲!你这个扫把星!”即便是隔着电流,我也能听到她的咬牙切齿。 我闻此句,我立即投视线外面。门外,路边,对面街头……我一一看了个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森然回头,见林暄妍正在我的背后。准确说,她是站在我身后的玻璃墙外。 她紧紧贴在玻璃上,一瞬不瞬盯着我瞧,眼神诡异而狰狞。 她那头是黑的。 下半身像是融进深深的黑水里。 “我就想让你尝一尝‘别人给你添麻烦’是什么感觉,你看起来很不耐烦嘛。那你怎么一直给律照川添麻烦呢?你还有脸在他的花店里工作,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以为他为什么突然去留学,为什么会窝这里只开个花店,全是拜你所赐!你对他做的事情,比起我对你做的要恶劣上千倍百倍!我倒想问你,你还想让律照川为你背黑锅背到什么时候?” 正文 【061】决定 林暄妍最后对我说的话是“这还只是道前菜,之后我还为你准备的大餐,你慢慢享受。” 之后,一切都与林暄妍的预警电话一样。我们的花店接连被卷入各种麻烦之中,每时每刻都透着一股“不顺利”的氛围。 先是一批进口鲜花过了不了海关,紧接着工商、检疫局的人马先后驾临。我们这群店员忙于应付层出不穷的突发事件,每个人都疲于奔命。 张济帆为了解决事件电话不离手,从前难得露面的律照川也在店里出现频频。每次在大堂见到两位老板,两人皆是步履匆匆。 我知道祸源来自何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这段时间,律照川和张济帆在二楼彻夜开会,气氛凝重,没人不敢扰。我也是送资料时才会上去一小会儿。 路过他们的办公室时,我特意放慢了脚步,通过玻璃墙,看到了律照川正站在窗前垂头翻阅资料。 他着白衣的样子像支挺拔的水仙。 这样忙碌的状态持续了一周有余。 直到这日清晨,早起做cāo时听到灌木丛中有的声响,我觉得奇怪,便顺着声音去探。见人高马大的律照川正蜷在植丛里,正捧着一把猫粮小心翼翼喂一只小猫。在清晨薄如红纱的曦光中,穿着黄色毛衣的他不像是真的人,飘忽如一个童话。 听闻我这边的动静,他扭头看到我,小声解释:“它好像迷路了,找不到妈妈了。” 刚说完,就看见猫妈妈来寻。在“喵呜喵呜”的猫的对话中,母子两喵欢喜重复。紧接着猫妈妈摇着尾巴带着小猫钻过墙上的排水口走了。律照川目送着猫咪们离去。 我泠然想到,我已经好多天没有在家里看到他了,也很久很久没见过他如此悠闲的模样了。 这样想着,我脱口而出:“真好,你终于恢复了往日闲云野鹤的状态了。” “闲云野鹤……你这是在形容我?”律照川拧眉反问,“我怎么闲了?” 接收他不悦的反应,我仔细想了想,并不觉得这个词用得不对。 我:“你平时就很闲啊,最多就是喂喂鸟逗逗猫。” 听完我对他的评价,他是一脸难以置信。 他严正抗议:“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我一点都不闲,我也是很忙的!” “看不出来。”我顶嘴。我不由回想起自己初入律家,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心情。那时,我是惴惴不安寄篱者。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可能与他碰面的场合。当初的惶恐与不安如风轻散,再也寻摸不到了。 律照川起身走到我面前,严肃道:“看来我有必要为你普及一下基本知识。首先,你的老板是位眼光长远的战略者,在你看不到的时候,他精心制定企业发展计划,排兵布阵,激流勇进。你所在的花店不是简单的花店,而是集线上线下一体化的对美的输送。” 望着他严肃又认真的表情,我“噗嗤”笑出声来。 他伸指戳我的脑门:“你这是面对老板的态度吗?” 我继续笑。 笑着笑着,却笑出泪来。 就在昨夜,我知道了,眼前的这位傲然的天之骄子,曾被我害得很惨。 那日,我握着电话听完林暄妍对我的责备,我心戚然。潜意识里,我拼命否认林暄妍的话,但直觉又告诉我她说的是真的。 在这种煎熬中,我张网收集信息我问高秘书,问叶椿,甚至将苏惟宁堵在他家的公寓门口盘问。旁敲侧击、采访追探、贿赂威胁……我用尽各招在他们口中收集着关于过去的只言片语,再将这些的碎片有序拼接,完成最后的图景。 当苏惟宁得知我来是为了追问“当年我失踪后律照川发生了什么事?”时,他下意识惊声求饶:“姐姐你放过我吧。川如果知道,我多嘴提以前的事,说不定会杀了我。” “所以,你也想让他继续背黑锅?” 苏惟宁语塞,犹豫了好久,他终于开口了。于是,我得以捡起最后一片拼图,将我消失之后发生的事情拼接完整。 林暄妍没有说谎。 事件发生之后,“某大学社团外出郊游出了事故”,立刻成为新闻门户的头条。 一条人命,足矣掀起一番热度,并引发人们对这个社团的关注。一夜之间,众多荣誉加身的“野营团”瞬间被立为反面典型,连社团名字也被诟病,“野营”,听听这名字,多么的不雅,多么的粗俗。瞬时,学校也被推上了风口浪间。 新闻不过三天热度,对当事人的影响却是永恒。 社团当即解散。律照川作为学生会会长、社团核心成员,必须对我的“死亡”负责。这事惊动了律先生,校方开了一场内部会议来讨论怎么处理律照川,若他据理力争,定能够还自己清白,但当时的律照川没有做任何的辩解,只说愿意全权负责。 最后,是律照川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责任。 事件一个月之后,他领到了处分,离开了学校。 这些,就是我消失后的事。 律照川告诉我了前半段,绝口不提之后。 不管曾经经历的是多么大的苦痛,流了多少眼泪,如今叙述起来也不过是这寥寥数句。但个中风云变幻,唯有参与其中的人才能了解。 “离校待家并等待签证的那段时间,他就每天照吃照喝照玩,甚至玩得比以前更凶。其实我知道,从那以后,他就睡不好觉了,睡不着就吃安眠yào。一开始安眠yào还有效,后来得加量,后来加量也没有用了就换个牌子吃……我知道,他是觉得自己对你的失踪负有责任。” 我眼底发烫,鼻头泛酸。 我凭什么…… 犹如离魂,我木然从苏惟宁家中走出。机械摁下电梯键,呆愣看红色数字往上跳。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姐姐……”苏惟宁突然叫住我,并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他说,“谢谢你回来了。” 告别了苏惟宁,我独自走在路上。仰天望去,夜被浓雾遮蔽。唯有稀薄路灯相伴。 脑海中回想起苏惟宁说的每个字句。 我泣不成声。 我遗失的那些记忆,喧哗热闹埋怨撞击,有多嘈杂就有多死寂。我身体里有个缺口,这个缺口这样大,如同一个黑洞,盘旋着叫嚣着要吸纳更多的东西,然而,我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去填补它。我只知道,我的确,欠律照川好多好多。 此时此刻,他就在我面前,我要怎么还他,又该怎么还他。我呆呆看着律照川。 律照川抬手在我眼前挥了挥:“你的眼神很奇怪?” 我:“哪里奇怪了?” 律照川:“像老nǎinǎi在看孙子。太慈祥了。” 闻言我大笑出声。律照川也开怀起来。过往片段历历如风,狂风扫落叶般地冲过我的脑海,爬上废墟的藤蔓开出明艳的花朵。 以往很少见他到笑,原来他真正笑起来是这个样子。 像一丝穿过海水的阳光,七彩的鱼儿在其中轻柔滑过,纯净而安详,明亮而宁静。 我想,这一幕,是我看到的最好的风景。 我将永不忘怀。 照川。 日光照耀河川,明亮又宽广。 以前从未想过,原来他的名字这样好听,和他的人一样。 我抬手掩住即将盈出的泪。 “啊,我得去上班了!”我说。 晚上。 我将一切整理妥当。 刚进卧室,“教授”就扑腾双翅欢迎我,它一脸天真地叫着:“快来伺候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自从律照川告知它的主人是我后,它都在我屋里待着了,如今喂养它是我的义务与责任。 我将它的落架挂在书桌前,这样,我看书画画时,它都会陪着我。 我将苹果切成小块喂它,一边同它商量:“教授啊教授,你不是豪门鹉了,你现在是只杉菜鹉,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吃大喝过奢靡的生活了。零食改三天吃一次,水果改一周吃一次好不好?” 教授扭着头,用黑豆眼看我。 我说:“就这么决定吧,教授你真懂事!” 返身在书桌前坐下,我拧开台灯,从抽屉里取出信纸,翻到空白页,再挑选合适的笔…… 犹豫片刻后,我落笔写下 爸爸: 冬天来了。 北方的冬天来得真快。 和南方透进骨头里的湿冷不同,北方冷是干的,就是风来时需要包好头面。因为风像刀子一样,割得人生疼。 爸爸,我真希望,我是牧雪州。没有记忆,也没有负累。 能够在您和妈妈的怀里撒娇,能够躺在鲤城的阳光下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活。 但是,爸爸,我知道我欠了债,欠的债是需要还。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您,原来我的过去,并非洁净如新,它坑坑洼洼,需要我去抚平。等我还完过去的债务,我再回来当您的女儿。 爸爸,你别担心。我知道您一定会担心我,我已经带好手帕。我知道,前路不可能一帆风顺,也许我会跌倒,也许我会流血。但我会擦去泪,等伤口结痂,生出抗体再继续前行。请您放心,我会勇敢。 所以,对不起,我得放弃牧雪州这个名字了。 请您原谅我…… 您的女儿牧雪州 敬上 正文 【062】回礼 信寄出去大约三周后。 这天晚上,晚餐结束后,高秘书示意我跟她走。我便随着她穿过长廊,最后抵达律先生的书房,高秘书将律先生书桌上那只座机的话筒递给我。 律先生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雪州,你是深思熟虑过了?” “是的。律伯伯,我想好了。”我郑重回答。 “那好吧。” 我听到了律伯伯沉重的叹息。 此次我与律先生通话时间不短,在通话过程中,高秘书一直在门外候着,没有离开也没有出声。出了律先生的书房,我向高秘书致谢。 高秘书看着我,几度yù言又止,最后她问:“时间定下来了吗?” “暂时定在冬至那天。” “怎么定在那天。”高秘书遗憾道,“那花店的工作呢。” “稿子全都画完了。过几天就可以下厂印刷了。”说完,我向高秘书深鞠躬,“高秘书,这些日子谢谢您的照顾。” 高秘书没回答,只是轻轻阖上书房的门,继续走在我前面领我出去。 我安静看她的背影。 单薄却不脆弱。 我知道,高秘书已在律先生身边工作了十五年之久。十五年前,风华正茂的高秘书成为律先生的秘书,并工作至今。直至三年前,她才不再负责公司事务,转而处理律家各项家中事务。平日里,连气势张扬的律照川也要敬她三分。高秘书在律家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但她却没有因地位高而肆意妄为,她的冷漠而今看来是极度的克制,似乎为避免闲言碎语而严苛遵守着礼节。 十五年很漫长,但同时也是瞬间的事。如若细细道来,高秘书的故事定是跌宕起伏。不过,怕不敬,她的过往,我不敢多加揣测。 告别高秘书之后,我回到卧室。刚进屋就发现,今夜的“教授”有些异常。它蓬着双翅在落架上,迈着它的两爪大幅步地来回巡逻。见我进屋,更是甩着脑袋冲着我大叫,头顶的羽冠张成了一把白色的伞。它发音快速而且含糊,我努力听了很久才知道它说什么,它在努力喊着:“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我问她:“你气什么?”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我想抚摸它的头安抚它。它立刻将脸甩到一边,拒绝我的讨好。而我完全不理解它因什么而生气。 一人一鸟不友好的互动惊动了对面的律照川。 “怎么了?”他问询着快步过来,停在我的窗下,隔着窗,他正好看到怒发冲冠的“教授”。 “你是不是克扣它口粮了?” “啊……”原来是为了这个!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律照川没说什么转身走了,等他再回来时候,他手中拿着一个碟子,上面装盛的香瓜已切成小颗。 律照川进屋,径直走到落架前,将碟子送到教授嘴边。 他柔声劝慰“教授”:“别气了。新鲜的香瓜。吃吧。” 教授矜持了一下,傲慢地叼了一小块。黑豆眼立即一顿,显然是觉得味道不错。又连续吃了好几颗,这才慢慢收敛怒气。 这…… 不愧是律照川,一猜就中。 “我真的是它的主人么?”我疑惑问道,不知不觉竟也觉得有些生气,我冲着鸟说,“臭鸟,我才是你的主人,有鸟敢这么对主人说话的吗!” 我很想拿手指戳戳它的脑袋,当它脑袋太小了,我又怕伤到它。 律照川教训我:“你饿着人家还有理了。” 我有些埋怨:“都是你把它宠坏了,它总是要一点点改的,否则以后离开律家可怎么办。” 律照川蹙眉:“离开律家?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你想扔掉它?” “不是……”我结束有关鸟类养育的话题,挑起别的话头,“对了,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我从包里拿出了包装好的礼物盒,递给他。 律照川犹疑,还是接过打开了。 我送他的是羊绒围巾,接下去天气越来越冷,羊绒围巾正实用。 律照川扫了盒子里头的东西一眼,轻轻盖上纸盒。 我竟然有些紧张:“你不喜欢么?样式、颜色都可以换的……” 律照川漫不经心问道:“你给苏惟宁买了什么?” 我捂嘴,惊声:“糟糕,我怎么把他忘了!” 说着,我连忙掏出手机,“在网上买会不会显得诚意不够……” 律照川将我的手机夺过去,一把将屏幕摁灭,再将手机丢还我,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忘了很好。” “啊?”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只给我买,这点很好。” “呃……” 其实,我送晴晴一套水彩,送罗姨一只牛皮手袋。送高秘书是定制眼镜。送给律先生的是一个茶叶礼盒。其实,我给家里的每个人都买了。这,要告诉他吗? 律照川再次掀开,仔细看围巾上的方格图案。他轻轻扬着嘴角,看上去似乎还些点小得意。 算了,还是别扫他的兴致了。 “既然收了你的礼物,我也有好东西要送你。”他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拉着我的手,“跟我走吧!” 坐着律照川的车子,我们的车子穿过繁闹的市区,最后开进安静的村里,村子的灯稀稀落落,最后连这些灯都绝迹时。律照川才将车子停下。 我下了车,见一条斜斜升起的山道,道两旁是大树,大树间隔则是路灯。路尽头不知是哪里。 律照川示意我往上走。我们沿着山道往上爬。直到来到一座寺的大门前。 这是一座古寺。 虽已入夜,却依稀有人来往穿行。游客三俩、僧侣几众。往来皆是步履无声。 我和律照川悄声进到主殿。主大殿全为木结构。为保护千年木制古建,此处早已禁绝焚香。微光不闪的长明灯中,顶戴宝冠的菩萨端立莲台,轻拈法指,微含笑意,披帛宝带飘逸如风。 她已在此静立千年,定见过无数悲喜。 我俩对着宝像合十致意。 从大殿里出来后,律照川轻车熟路,先领我穿堂过巷的,最后拐进了一间小院,这里竟是一间会馆里,此处灯火通明顾客众多,是家隐藏于山中古寺里的一间深夜食堂。 服务员前来领我们入座,又捧上菜单,主餐热茶一应俱全。 律照川快速点了数样特色菜后。他问服务员是否还有空厢房。 对方回答:“有是有,仅剩下最小的一间了。可以吗?” 律照川点头:“我们定了。” 我意外:“我们要住下来吗?” “嗯。”律照川点头。 我没多想,此刻的我已是饥肠辘辘,只安心等待餐点。 饱餐之后,服务生便领着我们到了厢房。所谓的厢房,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实在太过古香古色了。 简单刷白的墙让这间古老的房间稍显新意。屋内一方土炕,我伸手一探,顿时感到身心愉悦,这方烧得暖融融的! “律照川,这还真是老房子。”我爬上炕,摸了摸窗棱,惊奇到:“窗子也像是以前的。可能是真古董!” “真正的百年老宅。” “不知道以前住在这房间里的人有什么故事。”我感叹。 律照川随口说:“唐朝的念经的小和尚?师父讲经,他就旁边坐着。” “?”我惊奇,“你居然真知道!” “我瞎编的。”律照川笑说,“你快睡吧,明天得早起。” “哦。”我答应着滚到炕的里头,合衣躺下。 我也有些奇怪。对于与律照川共住一间房这间事情,我并没有太大反应,或许,是因为以前的我们曾经就共处过一夜?我唯一觉得奇怪的是,他说要说要回馈我好东西,我一路跟他到这里,他都没有拿出东西来。 闭眼听着山风穿过林海,嘈嘈切切如泣如诉。不知不觉,我睡着了。 突然手机闹铃穿过耳膜,也穿破黑暗。 律照川猛然摇醒我:“快醒醒!” 我翻身坐起。“怎么了?” “时间到了!” 律照川推开房门,示意我跟上。 我快速穿鞋,跟着他跑出去,跑到一半我又返身回房抱上了毛毯。 我跟着他悄声穿过大院子。 此时天空还是灰白色。 大殿内黄色的柔光穿过窗棱,映在眼底暖暖的。 令人心境祥和的诵经声笼罩寺庙。 我们出了门,拐弯往上。律照川领着我又爬了一小段山路,渐渐的,诵经声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柔的风声,音调与夜里听到的不同。 凌晨的山风清冽,刮面微疼。 好冷! 我立即将带来的毛毯抖开,分他一半。俩人挨着裹一床毛毯后,稀薄的体温也有了保障,我暗叹自己足够机智。 律照川示意我往远处看。 眼前豁然开阔,层层叠叠的林海,林海之上云雾缭绕犹若仙境。更远处,波澜起伏的浅浅的是山的影子,有一处,像是要熟了一般,浅白渐渐被红光穿透,突然,半轮红日从山线下跃出,不消一刻,它便整个跃上山线。 一时间,金辉照耀,视域内的万事万物,都笼上柔纱。 我随之屏住了呼吸。 “真美!”我感叹。 律照川慢慢说:“去柏云山那会儿,你就说想看日出。” 我一怔。 原来是为了我而来的么。 “出国念书前,我独自一人来了这里。意外发现,在这里可以看到很美的日出。我那时候想,要是能一起看就好了。” 一时间,心潮澎湃起伏,我不知如何应答。 律照川不知我心中所想,他骄傲又得意地:“我回赠你的山寺日出,你觉得怎么样?” “无与lún比!谢谢。” 不知怎么搞的,近来我极易伤感。 此刻,我的视线竟然又模糊了。 “谢谢你的礼物,我会好好珍藏在心底。” 正文 【063】告别 苏惟宁又被允许来律家串门了。 他高秘书盛情留下来用晚餐,晚餐之后,他又说要与我畅聊至通宵,于是,其他人都去睡了,我们还在大堂里续摊。 如今天冷,我们早已不在中庭玩耍,转移“战场”到室内。 大堂回廊处,沿着廊边缘有十六扇大玻璃移门。平时,它们都是被推到两旁,保持大堂视野通透。步入深秋之后,这些移门开始将屋子包了起来。既帮我们隔绝了室外的冷风,又不阻碍我们看庭院的风景。 我和苏惟宁盘腿分坐蒲团之上。俩人各起一听瓶酒,对撞豪饮。酒酣耳热处,不免要说起此时恰好不在场的律照川的坏话。 “姐姐,你知道吗,他对我说‘我允许你来我家玩了!’的他那样子啊,好像是古代皇帝在给臣子恩赏!太过分了!”苏惟宁一脸不满,向我告律照川的状。 “是很过分!”我点头表示赞同,“那这就是他的风格!他以为他是国王,我们都是他的子民……” “国王!没错没错,我们上高中的话剧团,有个王子的角色,他很想演,结果团长没选他,把他给气歪了。他就说,他才不屑当什么王子呢,他是国王!” “哈哈哈哈哈!”我们俩嚣张地笑了。 “你们干喝酒啊。”熟悉的声音在我们身后悠然而问。 原本气势很强的我们顿时都收敛了气焰,我们说得太起劲,全然没有注意我们话题里的的主人公早已在我们身后,默默听了我们很久…… 律照川:“你们,想不想打边炉。” 苏惟宁立即双眼放光,连连点头:“好!” “什么是打边炉?”这个词汇对我而言有点陌生。 律照川解释:“《广东通志》里写‘冬至围炉而吃曰打边炉’,人守在炉边,将食物边涮边吃,所以叫打边炉。天气冷的时候,大家围炉而坐,一人分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个小碗,从锅里捞东西吃。既能取暖又能解馋。” “这打边炉和火锅有什么区别。”我不明白。 “中间没有桌子的区别吧。”苏惟宁说。 “要实现既能取暖又能解馋的功效,应是用火炉吧。如今都用电炉子了,哪里还有火炉。” “我家什么没有?”律照川傲然昂头。 竟然,还真有。 律照川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只木盒。仔细看,也并非普通的木盒,掀开木盖,再撤去边框,发现它是个组合柜子,且别有洞天,盒子分成几个部分,每个空间都有准确的分工。最大空间摆着一只黑色的小火炉,旁边有三个小抽屉。分别放茶叶、茶具。 这分明是只用于室外喝茶的便携建水匣。 我惊异:“这是律先生的吧!” “借用一下。”律照川无所谓地说。 在我还在吃惊时,律照川已在炉腹烧炭,在炉上坐一砂锅,锅内放水,等水开后将白切ròu、豆腐、还有白菜、萝卜通通放入。 我们仨端着小碗围着小炉屏息以待。红炭宛若会呼吸,散发暖融的光华。不消片刻,锅中汤汁沸腾。“咕嘟、咕嘟”声如同天籁。豆腐吸饱了ròu的鲜味,加了白菜和萝卜的汤汁很甜。用它们配冰凉的啤酒正好! 筷子起落间。律照川问:“现在,不说我坏话了?” “我们从来没说过你坏话,我们说你潇洒帅气像个国王。”我立即说。 “我们无比地尊敬你!”苏惟宁也不甘落后。 律照川笑着摇头,一副早已看穿我们的神情。 玻璃移门挡住外面的冰冷,小火炉源源不断送给我们温暖。此时此刻,我感到了幸福。但是,这份幸福马上就要离我远去了。 因为 “冬至马上要到了。” 我闭了闭眼,阻止自己无休无止地伤感下去。 “冬至怎么了?”律照川蓦然用黑亮的双眸凝视我。 他的目光这样深,我被他看得心有些慌,连忙岔开话题:“没什么,就是想起去年冬至我吃的是妈妈做的糯米圆子,煮熟后捞在一只大海碗里,碗里已经放了黑芝麻和白糖了,可以滚着芝麻粒吃,很香甜。不知道今年我爸妈还不会不会搓冬至圆,美国好买糯米粉不……” “冬至吃什么圆子呀,应该吃饺子!”苏惟宁欢快的声音冲散我越来越低沉的音调,“姐姐,你不知道吧,川会做饺子,他做的海鲜饺超级鲜美,可惜他藏技!川,今年你露一手呗!” 律照川扭头,嫌弃道:“不做,太麻烦。” 我倒是学会了妈妈做的圆子的做法,不过,冬至那天,我应该不在这里了。因为,我打算冬至那天离开律家。 与爸爸禀明了我的意图,也取得了律先生的谅解,我向申请人民法院提出申请,法院撤销了对我的失踪宣告。我重新申请了身份证,正式恢复了以往身份。收到新身份当天。我前往各大银行申请银行卡挂失,并申请查询银行流水,由于我申请的时间超过了两年,银行需要先审核我的申请,待几日后再去领取。 既然决定做回路参商,那就要彻底。我决定回到路家那间老房子里住。 我和小羽通了电话,征求她的意见。 “当然可以,那里本来就是姐姐的家啊。姐姐真的要从律家搬出来吗?哪里那么好……啊,姐姐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谢谢你小羽。” 她再那头没再说话。 许尘得知我要搬出律家,他问我是在那一天,并说到时候来接我。我本是拒绝的,如今网上约车很方便,何况我东西也不多。 “你拒绝了我。连这点忙都不让我帮了?” 他都这么说了,我不敢再推脱。 冬至眨眼而至。我的东西不多,一只行李箱就足够装下我的衣物。画具则另外收在一个大纸箱中。 对了,如今,我还多了一只鹦鹉。 晴晴双眼泛红。看着她,我也变得非常不舍。我向她张开怀抱,她像个小孩一样扑入我怀里。 我轻轻拍她的脑袋:“你要继续画画,我会回来检查你的功课的。” 我已经和高秘书、罗姨都告过别了。高秘书一直背对着我,罗姨恋恋不舍拉了我的手好久。 就差律照川了。 我还没和他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牧雪州,你怎么回事?” 刚刚在想他,他就出现了。 “少爷。”晴晴立刻垂手站旁。 “我……我要离开了。” “离开?去哪?” “就,我回我自己家啊。” 律照川一顿,终于明白我在说什么,他冷声道:“谁允许你的。” 随着他的态度变冷,我分明觉察到晴晴身子一紧,她在害怕。我连忙请晴晴帮我去门外看看我的车来了没有。晴晴应答着“哦”飞速跑掉。 “牧雪州,你怎么回事!关于过去的事情,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你还在介意什么?” “我已经和律先生说过了。律先生也同意了。”我文不对题。 “你是怪我之前对你态度不好?”律照川试图解释以前,“我一开始确实是误会了,我以为你真的是我爸爸的私……”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我们两个完全是各说各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后来我认出你后,我……我的举动都是有原因的,你相信我……” 我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律照川的话。许尘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星星,可以出发了吗?” “嗯。可以了……”我对许尘说。 收了电话,我向律照川伸出手,“再见。律照川。”我想和他握手道别。律照川垂着头没有看我,他沉默如一尊雕像,似乎连呼吸都没有。我悻悻收回手,抱着箱子准备越过他。 这时候,律照川一抬手,一把将我怀中纸箱掀翻在地,纸箱里装的是画材,七彩颜料罐子全部倾倒而出,有些滚落他方,有些翻砸在地,砸在地上的那些因瓶盖zhà开,干净的木地上顿时抹上五色斑斓。我立刻收拾,将颜料罐子翻正收回纸箱,抽纸巾将地板上颜料擦去,将其他文件捡起来…… 律照川先我一步将地上的牛皮信封抢到手中,他拧着眉看信封上写的字,然后直接抽出里头的文件,他粗略翻了几眼,扬着文件问我:“这是什么?” “这是我向人民法院提出了撤销申请。之前我一直用的是爸爸给我申请的身份证,我的原户籍是失踪状态,这个是申请法院撤销宣告的。以后我就可以重新使用原来的户籍。”我如实相告。 “那,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许尘?” 头顶飘来冰冻一样平板的声调。 “是。”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律照川眼瞳一深,他薄唇的一角高高掀起,是一枚邪气四溢的冷笑:“你居然又和许尘混在一起!你别天真了,你以为你搬出去就能回到许尘身边?你可别忘了,他现在可是你妹夫!” 闻言,我感到一阵委屈,委屈之外是悲伤。 我没有辩驳。继续将我散落在地的东西收拾进纸箱。 律照川将我拽了起来。他掐着我的双臂,非常非常的用力,我被他掐得很疼。 “律照川,有话好好说,你先放手!” “我不放!牧雪州,我告诉你,你休想飞。你胆敢在我面前张开翅膀,就不要怪我把你的翅膀给折断!” 我震惊地看着律照川。 他是怎么了。 完全像变了个人。 令人害怕…… 正文 【064】决裂 “你是个没有心的人!” 他猛地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拽向他,我双腿似要悬空起来。 他冷声质问:“你算什么东西,把我耍得团团转,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假惺惺和我jiāo好,骗我掏心挖肺后又一脚把我踢开。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好戏弄吗?如果我没有回来,你是不是准备这样悄无声息地再次消失?你以为我还会犯同样的错误吗?” 不由分说,他拖着我就往出冲,我挣脱不出,只能踉跄跟着他。我们一出门就撞见了许尘,他见状惊愕难当,慌忙迎向我,并担忧道:“星星……” 我连忙解释:“我没事,你先回去吧,如果有事我会再联系你的……”话未完,律照川已将我粗暴摔入车中,他抽出安全带将我束在座椅上。 车子启动很久之后我才询问:“律照川,你要带我去哪里。” 律照川深抿唇不回答。 最后,车子在一家酒店大门前刹住,他下车,将车钥匙抛给门童,再开我这边的车门拖我下车并往酒店里走去。 一路上,都有人向他行礼。显然他是这里的熟客。 电梯鲜红的数字不住往上跳跃,最后在顶层开启。律照川掏卡刷开走廊尽头的房门,一把将我甩在正中起居室的沙发上,他厉声警告:“你就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 他说的“哪里都不准去”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将我锁在这里吗?这个想法令我扑腾而起,我拉住他的手,他将我的手猛甩开。 他拒绝与我沟通jiāo流。 我慌了神。 “律照川,你想把我关在这里?你这样做是违法的!” “违法?我还怕违法吗?”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到的:“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早就没有理智了,我奉劝你,千万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底限。否则,我会做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怎么了?”惧意爬上我的后背,我低声:“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他不理会我,探手进我的口袋将手机拿走,然后照着我的肩膀将我往里一推,他闪身出去并迅速锁上了门。 我扑在门上。 太迟了。 门已紧紧阖上。 我徒然旋转着门把,门却纹丝不动。那个门是特制的,人在里头也需要刷卡才能开启。 我油然感到一种切骨的害。 我用手掌拍击大门,在里头大喊大叫,直至手掌红肿,嗓子嘶哑。回应我的也只是一片死寂。 我彻底无力,颓然倒地。 是我太过疏忽大意了吗?没想到律照川的反应会这么大…… 不,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令他一反常态,完全不听我的解释。至少,以前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律先生、高秘书知道他这么任xìng吗?发现我不见了,苏惟宁、叶椿,还有许尘,他们会到处找我吗?如果手机在身边,我还可以通知他们的。我绝望地发现,我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我无法揣摩律照川的心事,不知道他有何盘算。我要困在这里多久?我劝慰自己要耐心。只是,没想到,这份耐心需要这么久。我被囚在酒店顶楼小小的套房里与外界彻底隔绝,独自在这间云顶套房里看完三遍的日升日落。在此期间,律照川像是消失在云外,了无踪影。一日三餐倒是有人送来,却无人敢和我jiāo流。来送餐的人极其谨慎,他们好奇又警惕地看着我,我曾试图出去,却被他们识破并阻止,之后,他们对的我看管更严了,让我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 第一天,我尚且还能睡得着。第二天,我在这小套房里来回踱步。自定规则自玩游戏看看我能找到什么?我将家具挪开,将床垫、地毯掀掉,我翻拣室内的每个角落。最后我一共捡到了大小硬币一共十元,还捡到了一张名片和一个坏掉的打火机。第三天,脑袋里的弦绷得很紧,耳膜里充涨嗡嗡声,任何一个细微动静都会让我吓一跳。我开始怀疑,律照川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出现了,这里是我永生的囚室…… 又苦熬过一天的我,实在疲累,躺在床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间转醒,发现天色再次暗沉,惊觉得有人坐在我身边。我弹坐起,摁下床头灯。 还真的是有人,律照川正端坐床沿,愣愣看着我。 “律照川……” 我竟然有一丝惊喜,我还以为自己会在这里慢慢老去死去,永远见不到他了。 惊喜是短短的一瞬,因为紧接着发现他双眸布满红血丝,赤红的目光令人惊恐。鼻头闻着他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 “律照川,你怎么了?”我小心询问。 他没有回答,倾身猛地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颈窝。我感到肩头迅速湿润进起来。 稍有犹豫,我抬手轻拍他的后背。 律照川声音闷闷的:“你继续做牧雪州吧。我会对你好的。” 我身子一僵。 “好不好?”他音调哀切,似乎是在请求。 认真思索后,我回复:“对不起。” 他直起身,抓住我的双肩,撑开一臂的距离,泠泠问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对不起……” 风刮起白色的纱帘,他像是嵌在黑色的天幕里,狭长的双眸危险地微微眯起,目光遽然冰冷凌厉。他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生冷表情,整个人也透着冷酷无情的寒意。不好。脑中警铃大作,我预感到了危险。 “律……” 没有给我留下一秒思考的时间,他伸探向我的前襟,仅是拽着朝两边一用力,衬衣的纽扣全线阵亡,紧接着,我后背一凉。我惊声尖叫起来:“律照川,你冷静点。” 他顺势一推,将我摁在床上,并翻身上来,压制住我的肩,让我动弹不得,他语调yīn沉:“牧雪州,我从来就不是好人,你要为人民除害知道吗?” 说完,他俯身向我。 骤然被夺走呼吸,我如同离水的鱼,因窒息而全力挣扎,他像宇宙里的幽深未知的黑洞,似乎要将我的魂魄都吸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我狠咬了他的唇,瞬间,口腔中充满血腥味,像是海,腥咸腥咸的。 他吃痛,闷哼了一声。紧接着,冷静转换战线,动作也愈发残暴起来。他不管我的意愿,只专注开发探掘。 原来醉酒之人力气这么大,每次我的挣扎与反抗,都换来他更狠绝的报复。 最后,我放弃了抵抗。 夜空中流星滑落,如快船飞穿过银河,留下一道发亮的印痕。 长夜漫漫,不知何时才能天亮……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我翻身下床,穿整齐,藏身衣柜之中,轻阖上衣柜门,仅留一条缝隙透气。 木头的香味将我包裹,我试图想象自己身处散发木香的庭院之中。 疼。除了身体明确的犹如被撕开的疼之外。还有胸口,心脏处缓慢地揪疼,且持续时间长,提醒我此时此刻不是梦境不是幻觉。我原以为我会有众多感想,结果脑海里一片空白。 突然听到外面有声,是床上的律照川翻了个身。我立即全身绷紧,同时屏住了呼吸。屏息静听片刻,没有继续听到其他声响,我暗自松了口气。 “我放你走。门卡在我的衣服口袋里。”他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乍然响起。 他醒了! 他的声音是清醒的。 我一凛。 没有动。 他继续说:“要走的话就趁现在!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会改变主意。” 我决定赌一把。轻推开衣柜门,我动作敏捷地冲向靠窗的那把沙发。他的衣服外套披放在上。我强忍着不回头看他,发现自己的手微微在颤抖,突然,指尖摸到了一张硬卡片。我掏出来一看,真的是门卡! 我找到了门卡和手机。将衣服放回原处,然后刷门,“嘀嘀嘀”,这是自由的声音。 这声音在深夜听起来尤其深刻。 我旋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建筑物之外,暴躁的风正肆虐着道路两旁的树木,天空犹如浓黑的海洋,丝丝闪电贴着云层,像是天空的眼睛,不断地窥视着深夜的城市。我裹紧身上的大衣,沿着大路顶着风前行。 一辆深夜出租缓缓驶来,停在我面前。司机摇下车窗问我:“去哪?” “北三环,明光桥北。”上车之后,我报了个地址。 “好地方,听着就觉得亮堂。”司机这样说。 我突然想起。冬至那夜,我躺在那张大床上,侧身就可以见到窗外的月,明亮的月浮沉在云间。那会儿,我感到了宁静。 我在花卉台历一月十二日那天画了个圈。 “你这本台历是哪里买的,可真漂亮。我也想买一本。”刘姐捧着杯子停留在我桌前。 一月是两朵饱绽的水仙,白色花瓣,黄色花蕊,娇嫩yù滴。 “这台历是一家花店出的纪念品,没有对外出售。” 在投出了数十封的履历、多次面试之后,我终于得到了新工作,职务为总监助理。 总监姓陈,微胖的男人,他的工作需要整理无数的数据和各种发票报销。他每天都在外面跑,实在没有闲工夫整理这些,我的工作就是替他整理数据和贴发票。刘姐是公司的老人,在总监助理这个职位尚为招到人时,这些工作一直都是由她负责的。 我将台历拿起来递给她:“不嫌弃被我画过的话,这本送给你。” “啊,这怎么好意思。” “我家里还有其他台历。” “那我就不客气了。”刘姐很高兴地收下台历,郑重地翻开着台历里的图案,“哎呀,这画得真是好,我女儿也很喜欢画画的,看到这本台历一定很喜欢。我要好好谢谢你啊,改天请你吃饭。” “不用客气的。” “那我给你带我烤的面包,我烤面包可有一手了。” 再推却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我点点头,说:“好。” 正文 【065】早衰的心 我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贴发票、填写报销单。这份工作不难,用胶棒在发票背面薄薄涂上一层,整齐贴在一面还是干净的作废的A4纸上。如果做这份工作的人能细致如处女座就更好了。 我正埋头贴发票的时候,听到外面有放鞭pào的声音。正疑惑,听到刘姐站起来招呼大家:“明天就是元旦了,今晚咱来个团队聚餐!好好吃一顿!” 部门全体同事都欢呼起来。 “小牧,一起去!”刘姐前来招呼我。 刘姐口中的小牧是我。我入职时,刘姐看着我的身份证说,你的名字不太好念啊。我便主动提出,您叫我小牧就好。 于是,这个称呼便保留下来了。 “刘姐对不起,我得早些回家才行呢。” “又为了你家那只鹦鹉?小牧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这么不合群呢!你家那只鹦鹉一顿不吃又不会怎么样吧。你总是这样以后怎么升职?” 我笑了笑,我对这份工作没有太强的企图心。 “我家那位是爷,可得小心伺候着,它发起火来猛飚脏话,拦都拦不住。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 “小牧,你和别的女孩子不太一样。你这个年纪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你怎么搞的,老气横秋,一脸历经沧桑的模样,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样子,你这么搞老得快的。” 那夜,我从酒店逃出后,是借着司机的车内电源给手机充了电才顺利付了车费。幸好旧家钥匙一直在大衣口袋里放着的,让我在此深夜有个栖息地。因疲乏过度,我进屋就睡了。这一觉漫长无比,睡来已是第二天傍晚。出门竟见叶椿带着“教授”和我的拉杆箱呆呆蹲坐在我家门口。她见到我,大惊:“原来你在家啊,我都摁了一百遍门铃了!你没有听见?” 我摇摇头。 我睡得太沉了,竟然一点声响都听不到。 “喏,你的行李。”叶椿将拉杆箱送我的手中。 “怎么回事?” “真巧,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呢,律照川突然把我叫到他家去,把这些东西jiāo给我后,招了辆车把我送到这里来了。我摁门铃,没人回应,我就坐在这里等了。” 叶椿带着“教授”率先进屋。 “它住哪儿合适啊……”叶椿打量屋子。 “你看着办吧。”我将箱子搬进屋,暂放在客厅。 “只能住你屋了……律照川看起来很奇怪啊,我见到他时,他就靠坐在椅子上,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对面房间的窗户,像丢了魂,问他也不回答,让人心里毛毛的。怪吓人的。对啦,他还让我把这个给你。” 叶椿丢给我一个黑色塑胶袋。 “他说,反正他留着也没用了索xìng还给你。” 我疑惑,想打开它,无奈袋口扎得过紧,我解不开。不知不觉间,我气息紊乱,最后我动作粗鲁地一把将袋子撕破,倒提袋子甩出里头的东西。 沉甸甸的牛皮纸袋重砸而下,红色的人民币飘飘扬扬散落一地。 叶椿吓了一跳。“天哪,居然是钱哪……之前,律照川像丢垃圾一样的将这个袋子丢给我。” 这只牛皮纸袋我眼熟,应是之前我从张济帆处领到的第一笔稿费,我将它作为损坏律照川模型的赔偿费用,当时是连着牛皮纸袋一起jiāo给了律照川的。 如今,他将它原封不动还给了我。这是,要与我彻底清算的意思。 纠结无用,侧身退出,是明智。 我愣愣看着地上的人民币。那抹红色像在眼底点燃的火,不烈,却意外的疼。 一夜白头,一日衰老。 我想,怕是从那一刻开始,我的心便开始无可挽回地衰老了。 挥手与要去聚餐的同事们道别,我转身往公车站走去。下了公车后,距离家还有一小段距离,我独自一人慢慢在路上走着。见路边的大树被缠上了小白色的小灯,像是星星累了,悄悄靠在树梢上休息。直到这一刻,才感觉到汰旧换新的元旦气息。 也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了不对劲。我警惕得看着地上的人影,从我下车之后,它亦步亦趋,始终与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摁住要几乎要逃出口的心脏,我蓦然加快了脚步,果然,对方也加快了速度。眼见着楼洞口就在眼前了,我拐弯闪人,同时躲入暗处。我四下一看,捡了一只铁质的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充气筒, 果然,那道人影也斜斜chā入门洞里,我捏着“武器”屏息以待。 这时,人影停住了。 “喵呜!”住在院里的野猫从窗台上飞跃而下。 那条人影往后一退,消失了…… 走了?还是它发现我躲起来了? 这样想着,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我没再犹豫,抄起充气筒冲了出去 “你举着充气筒做什么?”叶椿瞪着大眼看我,“你还嫌我不够胖,要给我打气?” “怎么是你?” “不是我你以为是谁?我可怜你孤家寡人一个,特地前来陪你过节!接着”她将手中的提袋jiāo移到我手中,揉着自己的双肩,“沉死了,我提得手都快断了!” 我犹疑地朝楼门洞外看了一眼。 “怎么了?”叶椿察觉到我的警惕。 “你来时候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没有啊。快回屋吧,我要冷死了!”叶椿催促我。 我放下充气筒,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或许真的是我太敏感了…… 刚进屋,叶椿就奔去和“教授”打招呼。 “亲爱的‘教授’,我给你带了好多水果哟,你想吃苹果还是香蕉?” “香蕉香蕉。”肥鸟流利回答。 “好勒!”叶椿钻厨房给“教授”切香蕉去了。 “你别给它吃多了,怕不消化。” “放心啦。” 叶椿瞥了我摊在茶几上的资料一眼:“你还在研究啊,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了吗?” “暂时还没有。” “账本是谁的有想起来了吗?” 我扶着额头:“想不起来。” 叶椿也不知道账本的事。这账本竟是我jiāo予她保管的,她之前还以为账本的主人是我…… 以“路参商”之名开的银行户头以及两年内的流水我拿到手了。这些户头里的钱全部合起来不过三百元,我是个平平无奇的穷光蛋。若是看流水的话就比较特别了。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大笔金额汇入,几天之后,这笔金额就会汇出。这是怎么回事?要出冗余繁杂的账本里翻检出金源的流向,这份工作比我想象得要浩瀚得多 “我想不通啊!”我烦躁地狠抓自己的头发。 “想不通就别想了,我们做饭吃吧,人家都快饿坏了呢!” 说着,叶椿打开了电视机。她停在了直播晚会的频道上,此刻电视里,一群人正载歌载舞,满眼的五彩缤纷。 我将茶几上的资料收拾进纸箱塞进纸箱中,恢复茶几表面的清爽。起身去了厨房,打开橱柜门,我才想起今日家里没有米面蔬菜,只有两袋方便面孤零零躺在橱柜里,冰箱里也只有两颗鸡蛋。 再看叶椿带来的购物袋,不由哑然失笑,叶椿拎来全是水果。看来叶椿心中“教授”最重要。 叶椿带来的另外一个袋子里装的是信件。我拎起袋子问她:“这些是什么信?” “哦,我遇见你们门卫了,他清理出一堆东西说是你家的,他问要不要?我就拎上来了。” 我将信件搬到茶几下的纸箱中,打算有空再收拾它们。 客厅里一人一鸟在看电视。看着看着,叶椿突然问:“星星,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见到律照川啊?” 我装作没有听见:“你那碗方便面里的蛋要怎么做?” 叶椿立刻:“我要荷包蛋,蛋黄不要太熟的。” 我当然没见过他,更不想见! 这时,门铃突然嘹亮而响。我霎时一惊,我这除了叶椿,应不会有其他访客了,更何况这么晚…… “谁啊?” 我立即想到晚上那个跟踪我的影子,顿时警惕起来。 “您的外卖到了。”门外的人说。 “你点了外卖?”我问叶椿。 叶椿愣了愣,摇头:“我没有啊……” 我将门开出一条窄缝,在门内小心回应:“您是不是走错门了,我们没点外卖呢。” “没错啊,就是您家啊。” 外送员报了遍地址,地址竟是正确的,我们正纠结着哪里出了错,突然听到叶椿大声确认:“是啊是啊,是我点的外卖!快进来吧!” 这个糊涂鬼! 我松了口气,将大门打开。 外送员手脚麻利地将外送一一拿出来:豆腐、羊ròu、海带、青笋、土豆…… “怎么都是生的?”我惊讶而问。 “对啊,怎么都是生的?”叶椿是学舌的鹦鹉。 “您点的是打边炉,食材当然是生的啦!” 外送员让我们取来一只装满水的汤锅,再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只酒精炉,放在客厅茶几上,麻利地将酒精炉点上,将锅坐其上。他将我们的餐桌准备得细致又彻底,反复jiāo代了好几遍“要等水开了之后先在滚水里放白包调料,这是他们家的特制调味料。深棕色包的是蘸料,千万不要放汤里等等”才走人。 “我国的服务业真是大有进步啊!”外送员离开后,叶椿咬着筷子感叹。 “你怎么突然想要‘打边炉’?” “什么打边炉?”叶椿注意力全在电视机上,话出了口,她又反应过来了。“啊啊……你说这个啊,哎呀,就想吃了嘛,哎呀,我快饿死了!” 汤汁扑上锅盖,叶椿手忙脚乱地掀锅下料。 电视里又起了一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热闹的歌舞,穿着五色彩裙的少女们如同潮水一样涌上舞台,几个穿着蓬蓬裙的歌手正唱着歌颂社会和谐的歌。 我好像,猜中了什么…… 正文 【066】水仙 我以为,“贴发票”这份工作并无技术含量。只要对好数据,再吹毛求疵的人不过是在意发票们贴得整不整齐而已。然而,此刻,我却因为“贴发票”这件事站在财务部聆听财务主管的教诲。 “作为总监助理,你必须协助他检查发票的真伪!有些不能报销的项目就不要提上来了。你不经过审核,一股脑儿将这些东西全提jiāo上来,这不是给我们财务部添麻烦么,总监还要招助理做什么!”财务主管将一大贴厚厚的单子塞回我手中,“你把这里拿回去再检查一遍,确认无误了再给我!” 我接着单据,天真问道:“请问,什么项目是不能报销的项目?” 我问的似乎是特别门外汉的问题,因为财务主管动作一凝,眉头不可遏止地弹跳起来。 我预感她要bào发了,连忙捧着单子道别、逃跑。 我捧着一头雾水和一脸疑惑回到工位。对面的小杨见状,冲着我挥了挥手,他坐着椅滑出一点身子,探着脑袋小心问询:“你被训了吧,你别放在心上啊,这不是你的错。” 我茫然听完他的说辞,突然意识到,他是在安慰我。 “我没事。” 钝感再次发挥效用。说实话,我并不觉得财务主管的训斥有多伤人。 他叹了口气,“其实,财务主管针对的不是你。陈总以前那两位助理也是这样,习惯了就好。” 他话说到一半,刘姐走了过来,她以手势要他噤声。 刘姐:“走走走,中午我请吃饭,我们去吃烤鱼吧,我好久没有吃都想念了!” 于是,在刘姐的主导下,三人中午便去了一家烤鱼店,刘姐平时经常光顾的那家临时整修,三人又去了偏远的一家。 烤鱼是将鱼刨净后在炭火上预先烤过,再移入垫着各种时蔬的方盘之中,再浇入油汤再煮。上菜时,方盆是连着炭火盆一起上的桌,食客边煮边吃,这道菜重辣、重麻、重油,口味偏重。这种做法目前在靠海的鲤城并不流行。 我的注意力不在眼前美食之上,我牵念的是下午的工作:“财务主管说的‘不能报销的项目’到底是什么项目?”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刘姐问我,“你为什么要来我们公司应聘这个职位。” “我需要工作啊。” “以你的本事,你可以找到比贴发票更好的工作。” 我大笑:“我有什么本事?” “我看到你画的画了。就是那副一个男的变成水仙的那副。那么好的画!你有这本事可以找个画画相关的工作啊,干嘛来这里受气!” “这份工作很好,我不觉得是受气。”我真诚地回答。 刘姐看我了一眼,不再勉强。 她继续延续之前的话题:“我告诉你啊,陈总是老板的小舅子,年轻,还没结过婚,难免有些抒发情绪的时候。” “抒发情绪?” 小杨指着他的左边我的右边的墙说:“喏,就类似那样的” 我扭头。 墙上悬挂着一台液晶电视,电视此刻正播放本市电视台的《午间新闻》。 新闻上的说是警察突袭了某个夜夜笙歌的夜总会,抓获了一群聚众豪赌乱玩的不法分子。在平静的解说词说毕,切入案发现场,摇晃的镜头是突袭抓捕时的场景,一群衣冠不整的男女尖叫着抱头鼠窜。下一个镜头,则是“不法分子”们抱着头排队而出。走在最后的那位尤其不配合,在警察的退搡之下,那人突然抬头对着镜头yīn狠一笑,他对着镜头说了一句话。 是陈旭! 居然是他…… 我的心莫名慌乱起来。虽然视频背景音调得很小,但我还是听到到了。他说的是,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们仨默不作声地看完了整则新闻。 刘姐撇了撇嘴:“哎呀,你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爱乱玩,这算什么事啊,这么丢人现眼的事还上了电视,如果他们的父母见到了会怎么想……” “刘姐,你别一杆子打翻一艘船,我可是四好青年!”小杨出声反抗,“不信你问小牧,小牧……” 我无法回答他。 因为,我的五脏六腑开始纠结拧扯。巨大的疼痛袭击了我的腹部。紧接着,胃开始造反。我连忙放下筷子,捂紧嘴冲进了洗手间…… 之后,这种反胃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我原想强撑过接下来的半天,身体却不允许,我又一回在洗手间内将整个胃都倒了出来。 头昏脑胀的我站在洗手台前,用清水漱口洗脸。见刘姐也揉着肚子走了进来,她一脸痛苦:“我也有点难受……看来中午那个鱼不太干净,海鲜处理不好很容易坏肚子。都怪我,没事馋嘴想吃烤鱼,又选了家那家不靠谱的店。” “刘姐,不一定是鱼的缘故,是我肠胃太敏感。” 说完,我眼前闪过陈旭的可怕的笑脸。我不由打了的激灵。 不再勉强自己,我向刘姐告假,提前下班。 当我提着从yào店买来的yào摇摇晃晃下了公车,远远就看到高秘书站在我家楼洞门口。身型单薄却站得笔直,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全身包的严严实实的高秘书在这乱巷之中犹为抢眼。她见到我,向我微微欠身致意。我则以鞠躬回礼。 “家里有点乱。”将高秘书迎入老房内,我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堆积在沙发与茶几上的文件,再恭敬请高秘书在沙发上就坐。 高秘书仔细打量这间格局大有问题的老式公寓。 “您喝普洱吗?家里有普洱,是朋友送的。不过,家里没有专门的茶具,用陶瓷杯泡可以吗?” 现在的我过得实在粗糙。 高秘书在律家一贯精细,不知道她能否接受我此刻的粗暴。 “雪州小姐不用忙了,我就是来看看您。”高秘书客客气气地说。 “高秘书对我说话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我都离开律家了。”我以笑缓解尴尬,取过滤壶在电热水壶内灌水,烧热水泡茶。 “雪州小姐在这里生活得还习惯吗?有什么需要?” 对我,高秘书依旧遵循着以前的称呼,看来,我这个闯入者终究还是给她留下了不易磨灭的印记。 “我挺好的呀,这里挺热闹的,楼下就有便利店,隔壁街就是小吃街,营业到深夜,半夜饿了想吃夜宵都能买得到!有抄手、拌面、还有铁板烧,烤鱿鱼很美味,就是猪肝腥味大了点……” 刚说着猪肝,从窗外飘进来一股怪味,本来就处在危险状态的我只来得及丢下一句“对不起……”便再次冲入洗手间。我伏在马桶大作妖法时,听到高秘书在外面紧张地追问怎么了?“没事没事,就是中午吃坏肚子了。”我连忙解释了一句。在狼狈不堪气息微弱之间,我泪眼滂沱地想着。那条鱼,还真是有dú啊。 我在洗手间又待了很久,直至确定自己不会再在高秘书面前失态后,我才整理容装走了出来。我双脚乏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云朵之上。不过,我再怎么努力,呈现在高秘书面前的模样也是憔悴不堪的。因为,我发现高秘书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我买了yào,吃两颗再睡一觉就好了。”我不好意思地拿出自己刚刚买的yào,亮给高秘书看。烧好准备泡茶的水,我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准备送yào。我刚将yào丸从塑料yào房中剥出,高秘书劈手将我的yào夺了去,她厉声说道:“你去看过医生了没,没看过医生就自己买yào胡乱吃?你不要命了!” 我愣愣解释:“……其实,我这也算是老毛病了。” 高秘书拧着眉一并将yào盒抢过去,细细阅读yào盒上的说明。然后命令道:“我不用你招待,你进屋躺着去。” 刚才客气生疏消弭不见,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不快去!” 见高秘书要动怒了。我连忙说着好,进屋合衣躺下,准备稍躺一小会儿。闭上眼,我听到刀在砧板上飞快起落,如同是一首动听的乐曲。在这富有节奏地声音中,我闻到了香甜的气味,在温暖的声与味的包裹之中,不可自控地昏昏睡去…… 思维游入迷漫的深空。模糊间,我依稀见到了山花遍地的山野,花朵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湖水碧蓝,似乎是温暖的怀抱。我不由自主走进它。当整个身体沉浸在透明的水中。我看到水上的光线盈盈穿过我手指。它们舞动。飘dàng,像精灵一样,有着七彩而炫目的光芒,水底美得惊心动魄,又冰冷宁静。我想要永恒地住在这里。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听到音乐声,乐声在此时听起来格外突兀扰人。我想着,哪里来的不合时宜的音乐声?它越来越清晰。我突然意识到,我是在梦中。水底不是好去处,而是个冰冷的葬身地。 我挣扎着猛地睁开了眼睛。 翻身坐直,窗外黑沉一片。我盯着时钟发了好一会儿愣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何时。 “高秘书!” 我终于想起了高秘书。我奔出房间,此刻房子里已无人,高秘书已经离开了。不过,她的来访不是我的梦。厨房的锅里正温着一碗粥,是高秘书做的。 我用指尖捂住碗壁,真实的温暖从我指尖传来。 正文 【067】所谓好意 仔细甄别被退回来的报销单,我取出一部分单子,再次在后台点了提jiāo。这次,工作任务顺利通过了。然而,财务主管满意不代表工作完满,我结结实实挨了陈总监一顿训斥。不过,自知理亏的他也不敢太为难我,气呼呼地走掉了。 虽然,我的江湖没有刀光剑影而是橡皮子弹和泥浆,它们打在身上、泼在脸上,也是会疼的。 完成了早上的工作,我收拾桌面,下楼去隔壁的员工餐厅用餐。刚走到餐厅门口,就碰着了小杨。 他问我:“你身体好点了吗?” “已经没事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有透明封条的牛皮纸袋,将袋子递给我:“这是我从老家拿来的沙参,对肠胃好的。” 我受宠若惊,连忙推回:“谢谢你,可是这个我不能收……” “姐姐!” 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扭头,见一辆白色的豪车急刹在路边,车窗摇下,车内人探出头来。 “苏惟宁?”意外之下我脱口轻喊。 苏惟宁下了车,跑跳着朝我而来。 他摘下脸上的墨镜,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小杨,突然语出惊人:“你是不是想追我姐姐?我姐姐可不是普通人,你要追她,得先过我这关。” “你在胡说什么!”我抬手捂住他的嘴,连声向小杨道着歉,然后将苏惟宁推到一边。 确定周围无人,也没人能听到我们的谈话之后。 我语气不善:“我们只是同事,你这样让人多尴尬!” “你也很过分!一声不吭搬家也就算了,居然连手机号码都换了,你是打算再也不要见我们了?”苏惟宁控诉。 我语塞。 我不能否认。 我的确不愿意见他们。至少短期内,我不愿意见。 我无法面对那个人,和与他有关的一切。以往相处过的时间如今变成锐刺,一碰就疼。 人啊,就是这么个矫情的东西。 “你是怎么知道到我在这里的?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我紧张而问。 表面上看,苏惟宁像是无意中路过,我们是非常凑巧的遇见。我深知,这不是偶然。正如我用原籍身份证申请回原手机号的第三天,我收到了一通告知我他们是专业的荐股团队的推销电话。我那廉价的个资,不知被转手多少遍了。那些人,贩卖并非一组数字,而是一份可以推测数字指代的某个人的行为准则。推销员打我的电话从来就不是巧合,就像眼前的巧遇也不是真正的“巧遇”。 “难道,你不希望我找你吗?” 苏惟宁用亮晶晶的目光认真看着我,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将问题推还给我。 我沉默。 苏惟宁瞬间看破我的心思,他失落一笑:“我知道了,既然你不欢迎我,我就不碍你的眼了。我走了。” 我心想,我的确是个怪胎。 我竟然可将逃避与遗忘美化成保护自身不受伤害的富有弹力的脂肪,美名其曰“钝感”。但这“钝感”却无法为我应对突发状况,尤其是有人直接丢球时。说到底,那些脂肪里全是困顿、尖叫、挣扎,淤积太久的它们手忙脚乱地燃烧,并散发出巨大的热量。最后烧伤我自己,也烧伤靠近我的人。 “没有不欢迎你。”我立即解释,并诚恳道歉,“让你有这种感觉是我错了。你这么有心来看我,我感谢都来不及,怎么会不欢迎。” 没不要假惺惺地清晰,就当做是偶遇岂不更好。 这样想着,我轻松起来,我以主人之姿带着苏惟宁在公司楼下的公共区域逛了逛,又领他去了员工餐厅,请他吃了一顿工作餐。 “味道怎么样?”我问他。 我知道苏惟宁对吃食十分挑剔,鉴于之前我们的外食风波,不敢领他外出就餐,员工餐厅菜色味道一般,但胜在干净。 我就当带他体验了“键盘工的普通生活”了。 苏惟宁笑了笑不答。隔了一会儿,他问:“我可不可以常常过来。” “来这儿?” “嗯。” 这儿的工作餐这么好吃吗?我又舀几勺吃了,没觉得啊…… “当然,你想来随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中午十二点到一点是我的休息时间,这个时间我会比较方便。” “好。” 用完餐,我送走苏惟宁。 目送着苏惟宁的车渐渐驶远,最后消失不见。我突然想到,为什么会有荐股团队向我行销他们选股的能力,唯一的理由就是,我开通了证券账户…… 这个推测令我的心跳加快。 我是不是有可能将钱“藏”在了股市之中? 于是,我听着自己澎湃的心跳声开始了搜寻。 只是,证券公司这么多,我是在哪家开通的账号,绑定的又是哪一张银行卡,证券账户以及密码是什么? 经过几次大海捞针的行为之后,现在的我变得极其有耐心。 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有了排查的目标了。我翻阅家里书架上的每个小本子,逐字逐句地排查,企图从我的记录里再找到点蛛丝马迹。 我白天工作,晚上回来“探案”。我相信,我一定会找出答案的。我原以为还要寻索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那天早上。我翻看整理东西时,不小心将我从律家带回来的暂时放杂物的纸箱碰翻在地。 我的项链摔了出来,砸在地上碎成了两瓣,照片也脱落,许尘的照片飘至一旁。见状,我连忙停了手头的事情,弯腰捡起项链和照片,我检查项链的损耗程度并准备修理它时,意外发现老照片的背面,有一组用圆珠笔写的数字。字迹很轻,照片正面没有留下印痕。我当刻便撬开了另外一张照片,果然,另外张照片的背面也有一串数字,还有“GX”两个字母。我下载了所有首字母有“GX”两个字的证券软件,将两组数据拿到上面一一登录。摁下登录,页面进入登载界面,紧接着出现了一个饼图,还有资产数额。 我点着屏幕上的数字反复比对:“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这个账号,目前拥有总价六百多万元的股票…… 这几天,苏惟宁频繁来访。 接二连三给我送东西,即便我严正声明我并不需要,他依然源源不断,如同蜜蜂做一样,往我工作的地方搬运东西一双柔软的羊皮平底穆勒鞋,让我在上班时穿,尽量减轻脚踝负担;一只花朵形的坐垫,据说可矫正坐姿让腰背轻松;USB接口的暖手宝、USB接口的皮质暖桌;功能齐全的养生壶,连红枣都搭配好了…… 他送来的东西,我都用不上,他又不拿走。我就将它们收纳在我工位下的大纸箱中,没过过久,那个大纸箱就被塞满了。我双腿无处安放,只能委屈地塞在纸箱和桌腿之间的缝隙里。 “礼物”的不良影响并不止于此。 渐渐的,公司同事都知道,有位开豪车的帅气年轻人几乎日日不落地来找我,还不断送我东西。公司的人难免会有好奇,他们小声打听苏惟宁的身份,旁敲侧击探寻我的身份。 他们推测着我身份不凡…… 流言会自动增补细节,最后,编撰的故事越发完整,听上去还颇为真实。 “那个帅哥叫她姐姐,小牧是不是来微服私访的老板的亲戚啊?” 往日午休时还与我闲聊几句的小杨,如今不再与我搭话。偶尔目光相撞,还冲我点头微笑。他真是善良的人。 后来,连刘姐看我的目光都迟疑闪烁起来:“难怪你一点都不在乎升职加薪,原来是不需要。” “那些都是谣言,我没什么特殊身份,就是个普通人。”我有口难辩。 一派天真的苏惟宁,完全不知道他的举动已对我的职场生活带来了消极影响。我盘算着得尽快与他说清楚才行。 今天中午,他又来了,果不其然,又带了一堆的东西。他将一只太阳花靠垫塞给我:“这个软软的,靠着很舒服。” 又是这种婆婆妈妈的东西,一点都不像他会买的东西。 我猛一惊,狐疑追问:“惟宁,这些东西是你的买的?” “是啊。”他利落回答。 “我看不是吧。那些才像是你会买的东西……”我指着后备箱一角塞着的任天堂游戏机。 “那个啊……”他有些犹豫。 “这个不是给我的吗?”我屈身要去抱游戏机。 “这个不行!”苏惟宁立刻拦住了我:“你现在不能玩这个,太伤……精力了。” 我眯起眼,声音有些冷:“为什么?” 苏惟宁一呆,深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我的小腹:“我也知道瞒不了你多久……我知道了,姐姐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我提起靠垫往他头上狠狠砸去。 “你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 一股怒焰,冲上我的头顶。 我:“你在这里等着我。” 说完,我一口气冲上楼,从工位下拔出那个大纸箱,里头堆了太多东西我抱不动,我就抓着纸箱边缘拖着,一路将纸箱拖出楼、拖到了苏惟宁车子前。然后将苏惟宁之前带来的东西一样样塞进车子后备箱。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苏惟宁想阻止我,又不敢用蛮力拽我,在我边上焦急绕行。 “这些东西谁给你的,你就还给谁。我不需要。” 苏惟宁一僵:“你知道了?” “这样看来,你非要将东西送到公司来也是他的主意吧。” 苏惟宁没敢出声。 “啪!”我则清脆折断了一支笔。 “我得去工作了,你也快回去吧。以后找我打手机或者去家里,不要来公司。”将断笔抛入垃圾桶,我重合上了他的车后备箱,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到楼里去了。 正文 【068】夜之海 我窘迫、尴尬、恼怒…… 放弃搭乘电梯,我一气未歇地拔腿上冲,只觉得级级阶梯朝我扑来,空气压向我的胸腔,我气息仓惶。 口袋里,手机嗡嗡不休。不用想都知道是苏惟宁打的。我执意不接电话,他改给我发信息,催命般接连的“嘀嘀嘀”声从口袋里钻出。 我掏出手机,屏幕上接连跳出: 姐姐,你把东西都这么退回来,川会杀了我的!姐姐你忍心看我血流成河、尸骨无存吗? 姐姐,你将东西收下不行吗…… 姐姐,行行好…… 姐姐!!!!! “我没有怀孕!!!”我噼里啪啦打出一行字,然后狠点发送。 如果有文字会咆哮,这句话里的每笔勾划都能长出尖锐的獠牙,张牙舞爪伸出屏幕! 回复完毕,我将手机扔至桌角,我伏在桌上,将头埋在臂弯之中。 搞什么!那个人有臆想症吗!他在妄想些什么,竟让苏惟宁有这等的误会!!!难道,是因为那天我吃坏肚子…… 今日,刘姐暂借我去帮她的忙。似天降玉米饼,一张不大不小的订单落到本部门头上。刘姐极其隆重地带着一群人拿着分印的书单进仓库里挑挑拣拣,将书单上列印的书全挑了出来,林林总总挑了一百本。她利落指挥大家将这些类别各异的书籍装入纸箱,再将箱子搬上小货车,准备将它们送往大客户的家。之后,她审视周围,又觉得人手不够,便让我一同前往。 “到时候他们搬书的时候,你盯着点,别把丢了箱就行。”刘姐jiāo待我。 “好。” 小货车摇摇晃晃,我靠着车窗睡着了,直到抵达目的地,刘姐才摇醒我:“到了。” 我跳下车,一看目的地,又惊又怔。我揉眼,反复确认门牌号码。我没看错。大客户指定的送货地点不是别处,居然是“繁星俱乐部”所在的那栋别墅!庭院内,有一群着蓝色的工装的工人扛着建材来往穿梭。此刻这里是热火朝天的工地。 我从刘姐手中拿过订货单,翻到首页看客户是谁没写全名。表格上,填写客户的那一栏,写着一个“律”字…… 看着那个字,我的掌心一阵灼热发烫。 不会错了,肯定是他! 我搜寻四周,企图抓住那游dàng在我周围、窥探我生活的目光。 我怕看到他、不想见他、不愿见他。甚至,一心认为,从今往后与他再无瓜葛才好,却偏发现,他的存在感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上几分。 他的势力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五指山下挣扎的猴子,空有踏脚生云的本事。我更惨,处境形同山下猴,却没有踏云的本事。 胸口涌出一股深深的绝望。 刘姐未注意到我的异常,她已全情投入工作,利落指挥员工小心搬货。“小牧,你进屋看看,负责人在不在,问问他我们要把书卸到哪里去?” 刘姐话音刚落,紧着一声“姐姐!”招呼声兴奋而嘹亮,我见苏惟宁从别墅正门内跑了过来。他一路奔到我面前:“我刚才就在楼上,透过窗户看到姐姐了!” 胸口处有些闷,碎石要在肩上上积压成山。 “请问,书要放在哪里?”搬书的同事问。 苏惟宁头也不回地:“直接放客厅堆就行了。” “就你一个人?”我问他。 其实我想问的是,律照川在不在…… 苏惟宁没回答,他抬眼看了看二楼,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啊,不见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白墙之上有拱形木窗。二楼有扇木窗是开着的,窗内悬挂白纱,风轻轻摇动白纱。 苏惟宁语气轻快:“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不好奇……” “这里,我们重新接管了!”我明明都拒绝了。苏惟宁还是热情洋溢地告知缘由并宣告决心,“姐姐你放心,我和川一定会恢复‘繁星’往日的荣光,一扫之前的陈旭招来的乌烟瘴气!” “陈旭同意?” 我回想起之前在电视里见到的那一幕,陈旭对着镜头咬牙切齿的模样令我印象深刻,那透着凶残与冰冷的yīn鸷目光似乎能穿透电视屏幕。 “他?他算什么东西,给了他一个小教训,他还不是得乖乖退出。再说,繁星本来就不归他管。是因为川没心事打理才被他钻了空子!”苏惟宁不屑撇嘴,他立刻转换话题,“走,我带你好好参观参观!” “不参观了。我还得工作。”我再次拒绝。 “小牧你去吧。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从旁未做声的刘姐突然开腔。 “看,领导都批准了,走吧!”苏惟宁绕到我背后,双手推着我的肩膀往前走。 他边走边做讲解:“这儿原本是我们的地盘,川出国之后,陈旭那小子便乘虚而入,其实他想管,我们也不在乎,可是,他越来越过分,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的,之前常聚的老人也走得七八。川就把这里收回来了,准备好好整改重新上线,以后要做个积极向上的好会所!绝对不会再让坏人假手祸害了。” 庭院里的枯黄杂草也清理干净,水泥墙也重新粉刷雪白。日光充裕,暖融铺面。眼前的别墅一扫之前枯败颓靡,再也寻不得之前yīn森颓靡的模样。 无需弯绕下探,只要往前走几步。就能见到一条宽敞洁净的木阶梯,木阶梯延展而下,尽头是一池清澈见底的碧水。之前那奇怪的门洞以及那条深不见底的阶梯已彻底消失。 “这里地势高光害轻。盛夏的夜晚,抬眼就能看到大颗大颗的星星,像黑色的珊瑚绒上缀满宝石。在泳池上扔几个气垫,躺在上面慢慢飘着,一边看星星一边喝啤酒,听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可惬意了!川还给这里取名’夜之海’,虽然文绉绉了些,还是挺贴切的吧。” 原来,这里曾是这么漂亮的地方。 “谁能想到,陈旭将泳池给围起来了!” 这么说来,陈旭的确是将它糟蹋了。 “姐姐,你知道川为什么要给这里取名‘繁星’吗?因为你!” 没有一丝提醒,苏惟宁突然将我扯下水。 我张口结舌,呆如木鸡的表情太过鲜明,我甚至无法假装自己没听见。 双颊不可遏止地烧烫起来。 搬完书籍。我们的工作也完成了。收队回归。 刘姐看了看表,说:“车子我开回去,大家就直接下班吧。” 可以提前回家休息,大家都很高兴,我也准备走人,刘姐却将我叫住了。等其他人都走了,刘姐才小心开口:“我有个女儿,上初中了。” 刘姐似在唠家常,“她特别喜欢画画,之前向你讨日历也是送给她的。她喜欢画画,却没办法持久握笔,她的手有点毛病……抓笔的姿势让她痛苦。不过她很坚强的,从来不喊苦,一直很努力地学画画。” 我很吃惊。之前,刘姐从未提及过这些…… 刘姐赧然,红着脸继续:“我无意中在你的工位上看到一张‘绘画大赛’的报名表。我读了参赛资格,发现条件放得挺宽的,没有年龄限制、人数、学历等限制,我想,能不能将你的报名表拿回去给我女儿看看,趁着截止日期还没到,也让她参个赛……” 我想起来。刘姐说的应该是之前张济帆给我那张“绘画大赛”的参赛表。这场“绘画大赛”并未在网络上大肆宣传,似走的是内部推荐的方式,只在小范围内的传播与征集。我想,张济帆一定是通过某些渠道才拿到报名表。历经过大风浪的刘姐瞬间读懂了机会难得,立即想到自己的女儿。 “当然,这得小牧你同意,我知道自己……” “我不介意。”我笑着说,“刘姐您也说了,这个绘画比赛并不限制名额,我也希望小妹妹能够参赛。” “谢谢你小牧,姐姐谢谢你。”刘姐感激地紧握我的手。 爬楼梯时,我觉得手脚酸软,搬运书箱的明明不是我!我暗自笑话自己矫情,然后掏钥匙开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却惊现我家防盗门竟是敞开着的! 我惊骇:有小偷! 轻推门,我悄然进屋,竖耳倾听,从我的卧房里传出的声响。 小偷还在屋里! 我心一提,悄悄并紧紧抓住了倚靠在墙角的棒球棍。之前总觉得有人跟踪我,我便准备了这份“防身武器”,不想,这么快就用上了…… 小心往里探看 “小羽!”我因震惊过度而惊呼出声。 背对着我蹲在地上翻开什么的小羽惊骇回头:“姐、姐姐……你回来了……什么时候……” 她支吾不成句,我瞥见,她翻阅的是我之前从各大银行处申请到的流水。 “姐姐搬回家里也这么久了。我都没来看看。对不起,我太忙了。”说着,小羽起身,想走出我的卧室。 我抬手撑住了门框,挡住她的去路。 “你在找什么?找我私藏起来的金库?”我直接挑明直接的推测。 小羽支吾尴尬:“姐姐说什么,我听不懂,姐姐将资料堆在门口,我好奇就看了一眼而已。我什么都没找。” 我沉默,目光冷冷衔住她。我淡然看她脸色苍白,豆大汗珠从她额间滑落。过了很久很久,我才开腔:“说实话。” “……我,对不起。”小羽突然掩面而泣,泪珠从她下颚滚落在地,“是林暄妍逼我的,她逼我来找姐姐藏起来的钱。我也没有办法。” “你为什么这么听她的话?” 小羽悚然,然后她的身体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 正文 【069】缺席的姐姐 经过多方调查,我掌握到了林暄妍的行踪。 自从陈旭被逮,繁星被律照川收回。以陈旭为核心的那群团伙开始去别处寻欢作乐,其中也包括林暄妍。 我在一家这群僵尸新寻觅到的寻欢场里找了林暄妍。当时,她正坐池座与人嬉笑jiāo杯。醉醺醺的她笑着和别人说:“陈旭?提他干嘛,要不是他被抓了,我们也不会弄丢了繁星,他可真够没用的!” “你不是他女朋友吗?” “谁女朋友?陈旭?”林暄妍仰着头笑着,“怎么可能呢,我和他不熟……” 我走到她面前,在她疑惑抬头之际,张手给了她两大耳光。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我是谁,就被我抓住后脑上的头发。我拽着她的头发,一把将她拖出了池座,拖到茶几前的空地上。与她共瘫沙发饮酒做乐的男人们见状纷纷站起,企图帮她。我红着眼,朝他们亮出锐利的刀锋:“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你们最好别chā手!” 今夜,我就没打算完好无损地出去。那些人见着我有刀就不敢动了。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刀子无眼,犯不着为了林暄妍得罪一个神经病而引火烧身,隔岸才最好。 我将林暄妍往地上一撂,骑跨她身上,将她的手扭至后背,抽带子束上。她像一尾蛇,挣扎甩动身体疯狂尖叫咒骂,从泼fù、贱人、臭婊子到疯女人,她掌握了不少相关的词汇,各种咒骂像蹦豆一样从她口中喷出。我面无表情地听着,然后拽提她的脑袋,然后重重往地上磕。 咚! 额头磕地发出巨大的闷响。 我平静地将此动作重复来了几遍。 两条鼻血自她的鼻孔里流出来。 她哭了。眼泪和鼻血混在一处。无比凄凉着哭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不、要、再、招、惹、我、妹、妹。”看够她的表演,我平静说出自己的目的。见她不吭声,我将刀戳到她眼跟前,她一愣,继而拼命点头。 我扭头看自己身后。小羽戴者帽子捂着脸,缩在一根柱子后,生怯看我。是我逼她必须看我,看着我做的这些事情。 我们目光相撞,她再次将头埋了起来,将身子完全藏在柱子后面。 我松开了林暄妍,朝我妹妹走去。 “真是好伟大的姐姐。可你知道,你那宝贝妹妹在你背后做了什么?她小白兔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只不过是张虚伪的面皮!” 我顿了脚步,深呼吸,旋身再次走向林暄妍。 没人解开她的手,她仍然躺在地上。 我重返蹲在她面前。 “你、你还想干什么。”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解开她手腕上的带子,然后抓住她的手拖到我面前,我在她掌心一划。顷刻,血流如注。 林暄妍呆愣看着自己的手掌好一会,突然撕心裂肺地厉声惨叫。 我靠近她的耳朵,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恨不得此刻就拿刀捅进你的脖子里,你应该感谢我妹妹够善良。” 一滩水渍从她身下漫延开来。 我冷漠地睨视她的失控。 终于头也不回地拉着小羽走出暗间。 从始至终,没人敢靠前。 人人都怕疯女人。 我很冷静。 之前,我逼问小羽为什么要听林暄妍的话时,她的情绪蓦然崩溃。 她没有回答我,一味僵硬地笑着。 “你为什么怕她?” “有吃的吗?我饿……”她顾左右而言他,然后跌跌撞撞扑向厨房,拉开柜门,打开冰箱找吃的。从橱柜中掏出面包片、饼干、巧克力,从冰箱中取出水。左右开弓,手速极快地往嘴里塞东西。一开始,我真的以为她是饿了,渐渐,我察觉到不对,如同身体破了洞需东西填补般,她几乎是逮到东西就往嘴里塞,塞填吞咽至双眼翻白。 “小羽!”我企图拽下她手中的食物,却发现她塞得越狠了,食物堵住她的喉咙,她全双眼上翻,几yù窒息。 我伸出手去抠她的嘴里的食物,引导她吐了出来,她浑身颤抖如筛,且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我紧紧抱住了她。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平息下来,双眸失光地盯着前方。 我轻拍她的后背,小声询问:“你这样多久了?许尘知道吗?” 小羽这才将目光聚焦在我脸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姐姐!” 长期被要挟、折磨、予取予求还要赔笑。她的精神早被磨砺地纤薄脆弱,虚悬在崩溃的悬崖边缘。 无人解救无处宣发而开始自虐…… 林暄妍到底抓了她什么把柄,导致她如此惊恐不安?小羽咬着牙关,双颊上的肌ròu紧紧绷着。 小羽严防死守,绝不露一字。 我不管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只知道,我是她姐姐,我不救她谁救她。 我和小羽回到旧家。 我先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我在脑中复盘之前自己行为,计算着我的暴力行径对林暄妍到底有多少震慑力。同时,我也反省着自己的错误,我不该带着小羽去现场,万一我控制不住局面,反会伤害到她。此刻我庆幸着,我赌对了,薄情的林暄妍对谁都没有付出真心,自然也没人会为她出头。 小羽怯怯走到我的身后。 这一路,她一言未发,如同失语。 “有我在,你不用怕她。从今以后,你都不用怕她。”我缓慢而清晰地说。 “你为什么要得罪她?”小羽终于蹦出一句话。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起初,我真的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小羽颤巍巍继续:“你练过防身术,当然不会害怕,我什么本事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你不可能永远陪在我身边。你不在的时候,她还会来对付我的。” “因为害怕而忍耐?那我问你,你想忍到什么时候,任她予取予求到什么时候?”我反问她。 我在身侧的手紧紧捏紧,我怕自己忍不住,手就会招呼到她脸上。 谁说我不怕…… 但是,要保护妹妹。仅这个念头就足以令我胆大包天、无所畏惧。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我闭眼,深吐纳。 告诉自己要冷静。 毕竟,我们是独立的个体,我自然无法深切体会她承受的压力。她的神经已被折磨的纤如毫发,轻轻一碰就会断。我的责怪只是给她增添负担罢了。 或许,面对我,才是她最大的难堪。 想完了,我掏出电话,迅速摁了一组键:“我打电话给许尘,让他来接你回家。” “我知道,她就想要钱。她说你那笔钱她也有份。你把钱给她就好了。” 我一惊,立即追问:“你说的‘她’是林暄妍?她还说了什么?” 小羽不说话了。我继续说:“我的确是发现一笔钱,六百万。你知道那笔钱是怎么来的吗?” 轮到小羽惊诧了。 我:“是赃款吗……我挪用了社团的钱?” 小羽愣愣看我,她点头,又摇头。 “什么意思?” “你挪用过社团的钱。后来,你又和我说你还回去了。” “那我还了没?”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捂着脑袋,无比痛苦地大叫起来。 “好的好的,我不问了。没事的。我会解决好的。”我轻抚她的后背,小羽猛转身抱住了我,她埋脸在我胸前,像个小孩一样放肆大哭。如同开启了水龙头,她的泪水瞬间浸透我的前襟。 我无措地举着手。 这种感觉很陌生。 自从相认之后,我们姐妹俩从未有过如此贴近的时刻。 许尘接到我的通知抵达家时,小羽哭累了,躺在她房间睡着了。他进屋就问:“小羽怎么了?” 我扶额,不知该如何说起。眼前这位,也是刚病愈之人。 “小羽精神不是很好。你平时有注意到,她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许尘苦笑:“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了。” 我惊而瞪眼。 “我们并不住在一起。”许尘多少还是解释了一下。 “我都不……”我本来想说,我都不知道的,话到嘴边全缩了回去。知道又能怎么样?我原意是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然而,这种不打扰显然变为了一种冷漠。而且,我算是自身难保,周围埋得全是zhà弹。我不仅人际关系告警,还有此刻还躺在我证券账户中,数字偶尔起落,总价始终徘徊在六百多万元市值的股票。它也是一颗威力十足zhà弹。 我犹豫了片刻,决定告诉许尘这笔钱的存在。果然,他看到这个数目惊呆了。 “你想怎么做?” “我想查清楚,这笔钱是不是社团公款。我怀疑,过去那个我,私吞公款还做假账。”我先说结论。我得弄清楚,过去的自己卑劣到何种程度。 我继续说:“林暄妍觊觎这笔巨款,所以盯上了小羽。她是怎么知道我手上有这笔钱的,连小羽都不是很清楚……” 许尘震惊许久,然后,他冷静下来帮我分析。 “林暄妍是为了律照川才参加的野营团,她虽是社员,但你和她不熟,从未有过对话……”许尘突然顿了顿,他双瞳微缩,突然想起了什么,“难道是那一次……” 我顿时正襟危坐起来。 “你和林暄妍有过一次正面且激烈的冲突,好像是因为你去参加了律照川的生日宴……” 我不由自主地拧眉:“律照川的生日宴?” “他的生日宴在一艘游轮上举行,你去参加了。” 凭我好不容易才想起了那点记忆。念书时,我和律照川是实打实的敌对关系。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我都不像是会去参加他生日宴的人。 “当时,你在场吗?”我问。 正文 【070】天使福利院 许尘摇摇头:“我并不在场。我只知道,第二天,你鼻青脸肿地出现了。后来,我无意间听到林暄妍和你说话,她说,她知道你混进律照川的生日宴是为了什么,如果想要她保密的话,钱必须分她一半这样的话。所以,我猜想,那天一定发生什么事情了,但是你没和我说……” 会是什么事呢? 我咬唇沉思着。 如果,林暄妍想要的是我的钱,为何转去威胁小羽? “星星……” 我正思索着,突然听到许尘喊我的名字。 “星星,我很高兴。” “嗯?”我疑惑望向他,见他眸光异常晶亮。 许尘:“你愿意和我说自己的事,我很高兴。从前你有事都是自己扛,而我太过小心眼了,总想等着你坦白。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别瞒着我了,我能为你分担的……” 许尘突如其来又诚挚剖白,我不知应该如何回馈。 这时,屋内的小羽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我连忙丢下许尘,跑进屋察看。 小羽并没有醒,她紧闭双眼,嘴里嘟囔念叨这什么,她在床上来回翻滚,额上满满都是湿汗。显然,被梦魇纠缠难逃。 “小羽小羽!”我急声唤她,并握紧她的手。 小羽霍然睁眼,大梦惊醒的她,瞬间恢复宁静。我拍抚她的胳膊以安慰她。 “姐……”她干涩发音,目光从我脸上滑过,最后落在许尘脸上。 “许尘!”她从床上弹起,垂眸检视自己的着装,局促不安地低喃道,“你怎么来了……” 见状,我站起:“你们先聊,我出去准备点吃的。” “星星。” 许尘似有话要说,而我已抬手挥别。 轻阖上小羽的房门,我清晰体会到自己xìng格中铁血的部分。或许,我与许尘,并非是单纯的错过。 见冰箱里空空如也,我取衣出门采购,待我拎着食材回家时,发现家中黑漆一片,许尘和小羽已经走了。 落在家里的手机屏幕是亮着的。我近前,见手机首页飞上提醒,是许尘发来的信息,前三个字就是“对不起”。我没有点开阅读,只是讷讷想着,该说对不起的人,应是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 这夜,我又失眠了。我躺床上,用手机打开证券软件,反复点开“资金查询”栏目看。看完关闭手机。隔了一会又打开。如此折腾了一遍又一遍。我重复这个动作直到天翻鱼白。听到窗外有汽笛声鸣响,我蓦然想起了自己的日记本。我跳下床,从纸箱中翻出日记,一页页比着日期查阅,律照川生日那天,我果然有做记录。 日记里这样写 “真倒霉。 竟然被他给抓了个正着…… 我该怎么办? 若错失这次,我怕没再没机会了。 高风险高回报。 赌一把! 明天去找骆冰,先把地搞定!!!” 什么意思? 我将这则日志反复读了几遍,依旧觉得糊涂。 除了三个感叹号,我还用红色的笔在“地”这个字上重重画个圈。 手上这本日记,我翻过几遍了,并非没读到过这段。只是,以前读完全不觉得它特别。 过去的我藏着太多秘密,生怕有人窥见心机般小心翼翼。即便在自己的日记里也言辞隐晦,遍布哑谜。那时候的我如何能想到,自己有天会记忆全失,通关秘籍反而成了书写人也无法破解的天书。 这段前言不搭后语的记录之下,写着一行本市的某个地址。 地址…… 我翻身下床,打开电脑,在搜索栏里键入这个地址,电脑立即弹出提示“您要找的是:……” 屏幕一闪,电脑上出现几个选项。 我贴近屏幕。地址指引我两个地点:一是名为“天使”的福利院;二是,名为“云端”的度假村。 两处皆有数个联络电话。 微光初露的凌晨,我听到厨房里的旧龙头有水滴砸落水面的清脆声响。 在本能的驱使之下,我拨打了网站上记录的电话,拨了数个无人接听的电话后。突然从听筒中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喂?您好,这里是天使福利院。” “啊,您好!”我摁住胸腔内遽然狂跳的心脏。 “您好……”对面也重复重复。 “我想请问,您是否认识一位名叫路参商的人……” 听筒里沉默了片刻,突然语义犹豫:“……星星,是你吗?” 抓手机的手顿然收紧,我急切:“没错,我是星星,您是……骆冰?”看了一眼日记,试着喊出这个名字。 “啊!”电话那头,有人激动尖叫起来。 我锁门披衣冲下楼,坐上事先预约好的快车,“师傅,麻烦您快一点!” 弯绕前行,车子驶入郊区地界,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时,车子徒然冲入一片幽暗,顺着黑色的柏油路蜿蜒上爬,不甚宽敞的路旁的,粗壮的树木遮蔽视野,我感到一片奇怪的空茫。终于,车子停在一白色的大铁门之前。稀薄晨光笼罩着一座破旧的院落。白色方形的门口挂着标牌。 我到了。 下了车,见院门前站着位穿白色正装的年轻女子,黑色短发迎风飞扬。她jiāo握双手在胸前,翘首探路头,似在等待着什么人。 直觉告诉我,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骆冰?”我犹豫轻喊出声。 年轻女子闻声扭过头。见着我,她先是一愣,继而快步向我奔来。她捏拳往我胸前轻轻一捶:“你这个没良心的!什么时候回来的?就算人在国外也可以发信息,再不行还可以写信啊,你怎么能玩失踪呢,要不是阿律说你过得很好,我还以为你离开地球了呢。” 虽她未使大力,我仍然感到闷疼。 “那个……” “让我看看”她退开两步观察我,“瘦了!是不是吃不惯外面的食物?听说国外的饭很难吃!” “……不好意思。”我犹豫地打断她的话,展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我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我奇怪的问题令对方一愣,她微蹙眉,迟疑了片刻后说:“我是不是得说,哇,你变漂亮了!……路参商,你去了外国之后变得不谦虚了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冷不冷,我们别在门口杵着了,快到我办公室里暖暖!” 看来,她记忆的人,的确是我。 她上前挽住我的胳膊,亲昵地领着我入内,外头有些破,里面则是热闹非常,无数小朋友正集中cāo场做着早cāo。 “你这么久没回来,觉得这里变化大不大?”她指向庭院一角,“看,你种的玉兰都长这么大了!” 我顺着她的指引看去,那个角落里种着两棵玉兰。 “再过几个月花开了就好看了。哦,左边那棵是你种的,右边那棵是阿律后来种的。” 这时,见一位大孩子领着一群小豆丁提着塑料小桶晃晃悠悠排着队迎面走来,小豆丁们见着骆冰就齐声问好:“骆院长好!” 骆冰弯腰,主动向小豆丁们介绍我:“大家,这位就是我们的星星姐姐!” 我意外怔神之时,这群朝气四溢的小豆丁已拥住我,围在我身边仰着小脸庞叽叽喳喳“原来你就是星星姐姐呀!”、“星星姐姐你好漂亮!”、“星星姐姐你会说英文吗?”…… 他们声音又软又甜,七嘴八舌地说着各种话,我蹲下来细听他们。 原来,庭院里左边那玉兰叫“星星树”,图书室名字是“星星图书馆”,对面栋细长条的高楼叫“星楼”,每年评选出优秀奖名称是“星奖”…… “图书室和奖学金也是你给的那笔钱办的,所以就用你的名字命名了。”骆冰笑着解释。 然后,她对小豆丁们说:“现在,院长姐姐和星星姐姐还有其他事情,你们该怎么做?” “院长再见,星星姐姐再见。”小豆丁们齐声说着蹦蹦跳跳出了楼。 进到骆冰的办公室里,我才问:“原来你是院长?”她看上去年纪应与我相仿,这么年轻都当院长了。 她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是副院长啦。托你的福,孤儿院现在运营顺利。” “我?” “幸好有你,我们才度过难关。”她想为我泡茶,却半天没找到茶叶,她打开窗外,对着外面经过的人喊了声:“家里来客人了。帮我泡壶茶送来。”外面人应着“好的”。 我思索着该如何说明来由:“你刚才说的阿律……是律照川?” “当然是他,不然还能有谁!” 果真是他。 “骆冰,我这次来,是来寻求帮助的。”我正襟,严肃道明来意。 骆冰见状也严肃起来,她阖窗,在我面前落座。 “你说。” “我,并不是你以为的路参商。” “你什么意思?”对方拔高了音量。 “我不知道律照川是怎么和你说的。我从没出过国。我是,出事了。”即便事情过去这么久,说起往事,我的声音还是有些抖,我调整呼吸平稳声调继续,“简单说来,我是在一次露营活动中出了意外,差点没了。很幸运的,有人救了我。我拣回一条命,但我却失忆了。” 骆冰惊愕捂嘴。 前一秒还沉浸重逢的喜悦中的她此刻如堕迷雾,目光与神情都迷离起来。 我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日记本,将它翻到今天早晨反复阅读的那一页,然后递给她 “我是看了日记才找过来的。” 骆冰接过日记,将上面的字小声念出:“真倒霉,竟然被他给抓了个正着……” 我耐心等她阅读完毕,然后指着最后一行问:“这个‘地’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她一凛,直视我的目光,严正:“是的,我知道。” 正文 【071】刀尖之舞 从别人的口述中探寻自己的过往,我更需要平稳与冷静。 听罢骆冰的描述的故事,我试图剔去骨ròu,刨出灵魂。 我与骆冰相识于殡仪馆的外面。 她十八,我十六。我俩在殡仪馆门口分头而站,俨然“门神”。我面冷如霜,她哭得快背过气去。我独自办毕父亲的葬礼,面临追债者无数。她则心痛对她关爱有加的,独自创建并运营着“天使孤儿院”的老院长是在一次募捐中骤然离世。想哭却哭不出来的人递给了哭到几yù昏倒的人一瓶水。 “你快干了。补充点水分吧。” 至亲离世的相似遭遇令我们的心靠近。只要并肩而站,即便不说话也足矣安慰彼此。 我认识了骆冰,自然而然也认识她成长的福利院。我想,定是突然了无亲人的我在某种程度上与福利院里的孤儿们产生共鸣。以至于,我此后一直坚持在“天使福利院”做志愿活动。甚至将自己也当做福利院的一员。 作为一家名气了了的民间慈善机构,“天使福利院”能够募集到的善款本来就很有限,而随着最有影响力的老院长离世之后,福利院更是顿入僵局,举步维艰,摇摇yù毁。在长大离开了“天使”的大孩子的帮助之下,它以摇摇yù毁的姿势又撑过了四年。 相识四年后,我大学二年级,骆冰值毕业季,鉴于她实习期的优良表现,一家大企业已给她发来录取通知,偏福利院此刻再遇危机,骆冰决定放弃到手的录取资格,决然回到了天使福利院帮忙。此时的福利院已走到末路,账面上巨大的财务赤字已不是骆冰回归就能够解决的。倒闭不是嘴上说的“可能”,而是即将面对的现实。 就在她愁断肠的时候 “你告诉我,你所在的社团愿意拿出一笔钱做慈善,大概有十几万元。这笔钱已经不少,但用来填补福利院的漏洞还是远远不够的。 “其实,那会儿,你正也被追债。说是你父亲生前欠下的。我开玩笑说,咱姐妹俩运气都不好,真称得上是一对难姐难妹。你就说,反正左右都是一刀,还不如豁出去拼一次。 “过了几天,你突然来找我,让我带你去找这附近田地的主人。你说你要买地。居然是要买这边的地。这边荒野,到处冷清清的,除了种点树、种点农作物,就没有别的价值了。我真的觉得你是疯掉了。 “可是你执意要买,我带你认识了地的主人。因为钱不够,你左挑右选,选了一大片地中的某一块,花了十几万。即便你只购买了一小块地,那也需要花一大笔钱呢,我问你哪里来那么多钱?你说是借的。我很怕你走弯路,但是你让我放心,只推说过阵子我就知道了。 “三个月后,你拿了一大笔钱出来给院长让他先还掉负债,原来你把地卖掉了。又隔了半年,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云端集团决定在此处建设度假村的新闻。” 我已经准备好听一个十恶不赦的过去,结果却从骆冰口中得到一个完全相反的故事,甚至还透着那么点伟岸的光辉。 我应是先从律照川的生日宴会上探得消息,获知并确定了云端集团要在福利院附近建度假村,我便私自挪用了社团公款,抢先一步从地主人手中购得当中一块地皮,再以主人的身份将地皮卖给云端集团。 依靠多头cāo作,我的账户里横生出的可观的财富。接下来,我填补了私拿的公款,偿还了自家与福利院的欠债。单独存了一笔寄给小羽外。剩下的资金全投入了股市,玩起了买空卖空的金融游戏。 好个空手套狼! 即便事已过去,我仍听得惊险非常,我凭什么确定自己获知的信息百分百正确?即便消息属实,万一云端集团的度假村计划流产了呢?谁给我那么肥的胆,竟让我跳上刀尖舞蹈! 整个故事,听来近似守株待兔的上半部。 若非我时来运转,就是有人为我保驾护航。 不过,无论我是否记得这段,始终贯彻始终的是,我一直在用一种莽撞的力量在力拼上游,完全出于热血动物的本能。 “虽然孤儿院的债务得到了缓解,但是接下来要出现一堆坑洞要填。你和我说,你手上还有一笔钱,但是得过一阵才能拿出来……” 我接下她的话继续往下:“但从此之后,我没再出现。” “嗯。” 我推测,与骆冰说完这话不久后就是我的柏云山之旅,接着,我留在的鲤城。 说到此,我发现,在骆冰说的故事里,并没有律照川。 那么 “你和律照川是怎么认识的?” “到了我们约定相见的日子,你没有来,阿律来了,他自我介绍说是你的朋友,说你出国留学了,走得急所以才没来得及和我说明。他给了我一大笔钱,说是你留给孤儿院的……” 律照川给的善款,骆冰用来盖楼、组建图书室还有发放奖学金了,骆冰真的以为善款来自我,所以相关设施、奖金名都用“星”来命名了…… 律照川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垂头看自己手中他送给我的手机,瞬时回想起律照川那双狭长的带着些颓然邪气的眼眸,紧抿的薄唇似有千言万语,却不言半句。 我无法触及他的思想。 对于我而言,他如同深远宇宙,除了神秘,还令人恐惧。 我审视他的角度从来都是片面的,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我那时候还真的以为,你是出国留学了。”得知我的遭遇,骆冰充满歉意地紧握住我的手,我们表达情感的方式都很单一,但真诚是感受得到的。 “谢谢你。”我说。同时,鼻头涌上一阵酸。这声谢谢对骆冰说,也是对那个被我遗忘的过去的“我”说谢谢你没有十恶不赦,谢谢你做了令人骄傲的事情。 我问骆冰福利院如今的运营情况,同时也告诉她自己的近况。我想,即便我永远记不得以前,凭借此次相会,气场相投的我们一定可以很快熟悉,并恢复到以前的关系。 我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正聊着,突听身后有瓷器砸落地面的脆响。 “哎呀,瞧你这毛手毛脚的。先放一边吧,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的星星!”骆冰对着门口的人说。 我回头,也惊了。门口那位手足无措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辛晓星。她见我惊愕、甚至有些惊恐,她垂着头缩着脑袋,似乎要钻到地底去。 “星小姐!”我轻喊出声。 骆冰解释:“她叫辛晓,也是我们福利院长大的。阿律资助了她的大学学费。” “对不起,我再去泡壶茶!”她高声说着,跌撞扑往门边,迅速从门口消失了。 骆冰又疑惑又抱歉:“哎呀,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以前可没见她这样啊。” “你说她叫什么?” “辛晓。她其实是有父母的,她爸家暴、赌博,后来不知所踪,她妈妈也走了,她nǎinǎi就把她送到这边来了。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觉不觉得,她的装扮,和你有几分相似?” 我:“有吗……” 骆冰笑了:“我偶尔看到她不说话坐在庭院里的时候,忍不住就会想起你。你说像不像。” 说话间,有人送新泡的茶进来。当然不是辛晓星。不,是辛晓。 显然,她不想看到我。 与骆冰结束相谈,我们相约改日再会,她送我出门。一出门,我便见到了在庭院里晾晒衣服的辛晓。她正立在凳子上往晾衣绳上挂刚洗干净的被单。我的目光不由主地落在她的脚上。 我刚走近,站在椅上上的她见到我,身子猛然一抖,摇晃了两下,整个人差点摔到地上。 “你的脚没事吧。”我下意识脱口而出。 那时,她凭空消失。我最关心的就是她的脚伤如何了。 “星星,你之前认识辛晓?你知道她腿曾受过伤?”骆冰惊诧。 我正要回答。 辛晓慌忙从椅子上跳下来,急声说道:“院长,能让我和星星小姐单独说几句话吗?” 骆冰一愣,微拧眉。 辛晓异常的态度令她有了疑惑。 “这……”骆冰用目光征求我的意见。我点点头。 骆冰说:“我买了些好吃的梅子干想让你带回去吃的,刚刚忘给拿了,我回去拿。” 说着骆冰折身回去。 辛晓确定骆冰已走远后,怯声急问:“我和律照川的事情,您没有和院长说吧。” “你和律照川的什么事?”我反问。 她被我这么一问,噎住了。 我打破尴尬:“没想到竟在这里碰见了。”看她跳上跳下伶俐的模样,腿应该是没问题了。 “院里缺人手,我就回来帮忙了。” “你写给我的那封信,我看了。” 她一怔。 “为什么要给我写信?”我从不拐弯抹角,“而且,还是一封充满谎言的信。” 辛晓开始后退。 我继续:“既然你是在这里长大的,或许你一早就认识我。” 辛晓脸色发白,双唇微微颤抖着。 “关于你的事情,我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替你保密,所以,你怕的人是骆冰,还是,律照川?”我给出最猛一击。 “并不全是谎话!”她蓦然提高了音量。 我用眼神鼓励她继续。 “刚开始,我的心是真的,只是,我写到一半时,突然有了个惊人的猜想,我推测,或许,你就是他真正要找的那个人……我不甘心,凭什么,我只能是替身,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无关紧要的角色。我不甘心,我……”她突然颓然顿地,捂着脸痛哭起来,“……自欺欺人的我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正文 【072】并非奇迹 清晨,整装出行的我在自家公寓楼底下撞见了许尘。 当时他垂着头拎着个纸袋来回踱步,也不知道在这里晃悠多久了。 “许尘。”我喊他,他应声抬头,眉眼弯弯的温柔地笑了。 “一大早的,你怎么来了。” “我工作的地方就在这附近。”他解释着,并将手中的纸袋递给我,“正好路过这里,见有卖油饼的,想起你爱吃,就给你买了一份。” 我愣了愣,没有立即去接他。 他面色尴尬地将手收回去:“天气太冷了,凉透了。” 在他的手彻底垂软前,我将纸袋接过来。 “谢谢。”我说。 许尘明亮地笑了。 我向公车站台走去,他也是。我们并肩共行。 许尘张看四周:“其实,这里变化并不大,网球馆还在,浮雕也还在,想起了小时候,我每天早上要和爸爸一起去跑步,跑完步回来正好赶上早餐车出摊,你最爱吃他们家做的鸡蛋灌饼,要多加辣椒。我会买两份早餐,站在你在楼下,喊你两声,你就会从窗户那里探出脑袋来,说:‘来啦来啦。’不一会儿,你就从楼梯拐角处出现了,我们俩就咬着鸡蛋灌饼一起乘公车去上学。除了鸡蛋灌饼,你还喜欢油条,一定要选zhà得金黄的,咬下去会脆生生响的,你说那是幸运的声音。” 许尘的回忆是动情的。 我知道,这回忆有经过美化。 所有过往经过时间加温都会透着别样的温暖。 在许尘的爸爸青云直上,彻底离开这里之前,我与许尘是推窗就可“鸡犬相闻”的邻居。共同的成长经历令年少的我们犹如照镜般熟知并理解彼此的心事。仅靠眨眼或招手就能达成jiāo流。 不过,而今的我已不再具备这种本事。我想,即便不是那场事故令我遗忘。渐行渐远的我们,也会逐渐丢失那似信手的奇迹。 “你身体还好吧。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工作了?”我截断他的漫漫温情。 “嗯。我很好。我有意识控制工作强度,绝不会再出现疲劳过度的情况了。我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 “一定要的。”我用力点头,接着问,“小羽呢,她还好吗?” “我现在为一家酒店提供花艺作品。他们为开了一间房给我住。我现在住在酒店里。” “许尘……” 许尘打断我:“公jiāo车来了,你坐498对不对,我正好也坐498。我们一起吧。” 不远处,498路公jiāo车徐徐滑入站台。 “不是的,我今天不上班。我约了苏惟宁。” 紧跟498之后的是我要坐的596路。 “我的车也来了。再见。”我与许尘挥手告别,并迅速登上我要搭乘的公车。我刻意不看车窗外,快速找到空位落坐。 我捏紧了口袋里的信封。 信封里装着张银行储蓄卡。 它是我今天去找苏惟宁的目的。 我已将证券账户中的股票分批抛售,再将钱转回到银行卡中。 我现在确定了,这笔钱,是我当初允诺骆冰作为福利院的运营资金。我没来得及给就出事了,律照川替我帮助了骆冰。所以,我手上这笔钱是律照川的,我理应还给他。 之前,律照川总说我欠他。我还茫然不解其意。如今我总算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约苏惟宁在他家附近的一家餐厅见面。 我先到,他后来。 苏惟宁刚落座,我便将装了银行卡的信封推递给他:“这是给律照川的。麻烦你帮我jiāo给他吧。” 苏惟宁从桌上捡起信封,掂了掂,笑着说:“哈,还挺厚的,这里面少说也有一万字的情意绵绵吧。” 我正要说明,口袋手机响起,掏出一看,竟是刘姐打来的。 刘姐在电话中提醒我今日就是绘画比赛的收稿截止日,她问我参赛画作寄出没。 我惊呼,懊恼捶额:“我忘记了。我这几日忙着四处跑,竟然忘记了这茬。” “那你画好了么?” “画好了。画和报名表我都在我的工位上。” 刘姐说:“我看到了,你别担心,我帮你把件快递给主办方。” “谢谢刘姐。” 我暂松了口气。 结束与刘姐的通话后,又是一串信息声急迫而响。垂头,见许尘发送来的信息跳出屏幕。 苏惟宁在对面笑着说:“啊啊,姐姐你好忙。” 我向苏惟宁致歉,并顺手划开信息 “对不起,其实,我说谎了。我并不是顺路,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星星,我想,这是上天重新给我机会。我不想再错过了。能不能请你允许,让我重新来过。请不要替我决定我的心,不要一味将我推开。” 阅毕许尘的信息。我手指在触屏键盘上停滞久久。不回复不好,但我竟像个失语者,一个字都打不出来。盯着空白栏久了,竟生出些许心烦意燥,我摁灭手机屏幕做起鸵鸟。 “呵呵。”对面,苏惟宁发出一声暧昧的冷笑。我抬头,恰见他正悄然收回之前正伸长的脖子。我还抓住他嘴角意味不明的一撇。 显然,许尘发来的信息,他全看到了。 “你似乎,很有意见?”我直接挑明。 “我记忆里的姐姐,不是这么不干不脆的人。” “那可能你的记忆出错了。”我坦然。 窗外,水泥电线杆之上,是jiāo错纵横的高压电线。黑色的线条将视线可触及的风景都切成了一块一块的。 “你见那电线,是不是觉得它很丑,杂乱无章,影响市容?但是,想要整理它却没那么容易。得考虑替换成本是否合适、材料是否安全、在施工时是否会给周围的人们带来不便。你看,表面上很简单的事情,其实很复杂。” 苏惟宁凝视我,不答反问:“姐姐,你还不能原谅川吗?” 他把我问住了,我无法回答。 “我们很久没见了,今天姐姐请客。我选这家店可是做过功课的,人人都说这里的蛋糕做得特别好,点一份?”我开始顾左右言他。 苏惟宁突然正色:“我喜欢姐姐。” “呃……”我面色一僵。 这是什么招…… 苏惟宁狡黠一笑,补上后半句:“我把你当成是亲姐姐一样的喜欢。” 泠然觉得是被戏弄的我不由起身,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臭小子!” 能够被苏惟宁如此真诚相待,我很感激。 于是,我也正色回应:“谢谢。我也很喜欢你。把你当成亲弟弟一样的喜欢。” “你知道,我在川家里重新见到你时是什么感觉吗?那感觉,像是心脏要bào出来了。激动?感动?不是的,比激动还激动,比感动还感动,似乎比任何一种情感都来得强烈,就像是,亲眼见证了奇迹!” 奇迹…… 叶椿也说过同样的话。 “我也觉得,我活下来,并与你们见面,像是奇迹。” “但是,律照川那个疯子,他可不这么觉得。”苏惟宁搅拌手中的咖啡,泠泠看住我,“你不见后,我们在附近、在河下游找了好几个星期,都没有找到你的行踪。姐姐,我这么说你别生气,虽然我们不愿意相信,但心中也明白,你能回来的几率很低很低了。四周后,我们放弃了搜寻。可能,只有川,只有律照川那个疯子,他莫名地坚信你活着,他在鲤城一家几乎没人看的报纸上发布寻人启事,他从未间断寻找过你。” 悲怆感在我心头如涟漪慢慢漾开。 苏惟宁眉眼依旧弯弯的,清清亮亮得笑着。 “在他看来,你回来,不是奇迹,而是自然而然一定会发生的事。” 我咬劈了自己的指甲,一股血丝渗出指缝,疼痛锥心。我强装镇定,颤抖的手伸向水杯。 苏惟宁最后点评:“律照川,有时候执着得令人害怕。” 水杯倾倒,热水浇透我的前襟。 将卡委托给苏惟宁的次日,我接到苏惟宁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他的声音无比委屈,甚至还带上了哭音:“姐姐,你可害苦我了,我还以为你写了一封情书给他呢,结果竟然是张附赠密码的银行卡,他拆看信封发现是张银行卡,直接将卡连信封甩我脸上了。你竟给一个不缺钱的人送钱,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我一时无语,讪然解释:“那个钱原本是他的,我只是想还给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鄙视他的赚钱能力呢。”苏惟宁没忍住嘲讽。 我满怀歉意:“对不起。” “卡现在在我这儿呢。我给你送过去吧。” “不不……” 我可没脸让苏惟宁为这事特地跑一趟。 “别浪费你时间了。我下班后去你那边一趟。那会儿你再给我吧。我们还在之前那家餐厅见面。” “好。我等你。”苏惟宁说。 之后,我未赴约。 并非故意,而是,在赴约路上,我被伏击了。 经过某个巷口的时,一只手从我后背猛然伸探而来,将我拖进暗巷之中,来人用厚实的毛巾捂住了我的口鼻。某种怪异的化学yào剂的刺激xìng气味冲入腹腔,四肢迅速麻痹,仿若不是我的。 离水的鱼再拼命挣扎也是徒劳。 我双眼一翻,颓然倒地。 真奇怪。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想到的居然是幸好银行卡在苏惟宁那里,他们没办法一手拿卡一手拿刀威胁我说出密码,然后通过ATM将钱席卷一空。 我猜到,我被伏击,是因为那笔钱,我甚至能够猜到,伏击我的主使是林暄妍…… 正文 【073】报复 一桶冷水兜头灌下,我激灵而醒。 眼睛适应光线,身体逐步苏醒。我发现自己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根细铁柱,双手则jiāo叉着被绑在柱子之后。 这里,似乎是间废弃厂房,灰尘与蛛丝完全侵占此地。几只油漆桶正熊燃火焰。此刻它们是取暖的热源,是照明的光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跳动的火光中,我见到了陈旭,他搬了把椅子坐在我前面不远处。 他身边站着五个打手。 还有林暄妍。 果然是她。 真是毫无创意。我不由轻蔑地想。 我注意到她之前被我划破的那只的手,此刻夸张地缠成了木乃伊。 “你们想做什么?” 林暄妍尖锐地叫着:“陈旭,她砍了我的手。你将她的手砍下来,为我报仇。”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来回激dàng,如鬼哭狼嚎。 真没长进。我这样想着,不由笑了起来。 “先不急。先问问她钱藏哪了。”陈旭翘着二郎腿,悠然问我,“你把钱藏哪了?” 我笑着说:“真有意思。” “你笑什么笑?” 我用平淡的语气:“饶了我吧,我好怕啊。我知道钱在哪里,都给你,求求你换我一条生路吧你们很期待我这么说?” 林暄妍一愣。 “我确实是有一笔巨款,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很想得到它。不过,我凭什么要给你们?” 高跟鞋踩出一串急迫的声响,林暄妍快步走到我面前,高扬起手,照着我的脸狠狠一劈。 嘴巴瞬时涌上来浓浓血腥味。 她这一巴掌积蓄了无数的恨意。 我扭正脸看她。 “你可以换一边手,在我另一边脸再来上两下。” “你”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我怕什么。” 束在柱子后面的手此时也不闲着。我将手腕上的手镯摘下,推出刀片,开始抓住一段绳索不露声色地慢慢磨着。因为之前怀疑自己被跟踪,我购买了防身用具。其中就有一只表面上看是手镯,可以戴在手腕上,其实里头藏着刀片和铁丝的伪手镯。没想到,它还真派上了用场。 我拧正头,继续挑衅:“前几天不是还和你群酒友说,你和陈旭不熟么,怎么,今天就成莫逆啦。用的是什么肥料啊,感情催化得可真快。” “你闭嘴!” 我冷冷看她:“你就这点本事?” 林暄妍抽出刀,将冰凉的刀面贴在我的脸上,她冷笑:“感觉熟悉吗?你也曾这样威胁过我。你说,如果我在你脸上这么横着来上一刀,再竖着来一刀,在你脸上画个十字一定很好看?如果你不喜欢,还可以补上两刀,画成米字,然后,你就可以去当代言人了!” 我也笑回应:“瞧你,真是没经验。我来教你吧。把刀尖竖起来,竖得直一些。对了。然后,往下挪一点,再往下挪一点……” 刀尖按照我的说法缓缓移动着位置,当刀尖抵住了我的喉咙时,我蓦地敛容,yīn狠盯住她,森冷道:“来啊,对准位置狠狠戳下去!对了,人类的皮肤是极富有弹xìng的,你单手的力气是戳不进去的,得用双手,将刀柄抵在腹部一起用力才行。林暄妍!你最好一刀捅死我,否则我让我逮到机会,就换我将你脸上的ròu一片片的割下来!” 她脸色白了白。 “死到临头还嘴硬!你想死,没那么容易。”她收了刀,抬手又给了我一巴掌,“这儿是荒郊野岭的,你就算被分尸也不会有人知道,别想有人来救你。” 她话音刚落。 黑暗的大门外,传来一声厉喊:“林暄妍!” 两束汽车的强光直接打进厂房内。 逆光中,有个熟悉的身影渐渐走近。 是律照川! 我惊愕万端,且难以置信。 他怎么会…… 坐在椅子上的陈旭蹭地站起。他看起来,比我还惊诧万分。甚至是,惊恐。 陈旭结巴着强装镇定:“律、律照川,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律照川看了我一眼,目光徐徐在林暄妍、陈旭脸上走过。他对陈旭说:“你没住够看守所,还想回去?” “你少威胁我,我陈旭会怕,看守所,我还不是好好地出来了。” 律照川语气平淡:“我可以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马上、滚!” 林暄妍红着眼,喘着粗气,再次举刀横在我脸颊处:“她算什么东西,你为什么要紧张她!她让你背黑锅,给你惹麻烦,她还你害不够多吗,你为什么要在乎她!她凭什么!就凭她这狐狸精一样的脸吗?我现在就毁了她的脸!” 她喊完,我脸像是被刀割过。先是觉得温热,然后是汩汩的凉意,紧接着,刺骨的疼痛一波波袭来。 林暄妍在我脸上拉了一刀。 律照川身子一摇,目光顿时闪烁起来。 他举着手:“林暄妍,你冷静。” “把你的手机丢过来。” 律照川掏出手机丢到地上。 他们的人小心过去将地上的手机捡走。 这时候,陈旭派出去检查周围的人回来了,说:“老大,外面没人。” 陈旭神色顿时轻松起来。 他挥手:“都给我上,给我狠狠打,但别打死!” 那群打手一窝蜂地朝律照川涌去。他们高举着木棍,轮番往律照川胸膛、后背砸去。 空旷的厂房里顿时充涨此起彼落的闷响。 从头到尾,他一声未吭。 不管自己死活的我见此状,心防跌落坍塌,眼泪疯狂下淌。 他不仅疯,还傻! 我高喊着:“律照川,你走!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的事,我不要你管!” 一开始,律照川还能勉强站稳。他们迅速改攻他的膝盖,律照川支撑不住摔在地上。 鲜血从他额上流了下来。 锐刀片向胸膛,哭音难成句。 “你走,算我求你……” “怎么可能不管你。”彻底躺倒在地上的律照川努力看向我,气息微弱地说。 我转向林暄妍:“林暄妍!快让他们停手,你真的想看律照川死在这里吗!你要钱,钱我给你!一分不剩,全部给你!” “别求她,我死不了……”律照川气若游丝。 林暄妍难以置信地愣愣看着鲜血淋漓的律照川,她有一瞬间的迟疑,但在听到律照川的话之后,她的迟疑全部演化为滔天恨意。 她歇斯底里起来,指着律照川怒吼道:“狠狠打,你们给我狠狠打!” 崩!绳子终于被我割断了。我跃起。抬腿踢飞林暄妍手中的尖刀。林暄妍刚反应过来的下一秒。我已将刀横在了她的喉咙口:“都给住手!” 林暄妍的刀很锋利。我稍微往里一摁,就在她的脖子上压出一道血口。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刚才还发飙的林暄妍此刻疯狂叫喊起来。 那群打手终于停了手。 我喊:“都往后退。” 陈旭愣愣,不知开腔,大家都在看他。 “陈旭!”林暄妍癫狂高叫,“你还不叫他们往后退!” 陈旭挥手。那群打手才开始缓慢挪动。 “律照川……你还好吗?” 压制着林暄妍,我小心退到律照川身边。 “一时半刻,死不了。”他气若游丝,然后举起手到唇边,“该收网了。”然后,他手腕间有某样东西一亮。 “川,你没事吧!”一大群人破门而入,为首的是苏惟宁。不消一刻,陈旭、林暄妍和他们那群打手瞬间被制服了。 律照川艰难站直,他凶猛咳嗽,身子摇晃着几乎要摔倒。我连忙撑扶住他。 “蓄意绑架。谋财害命。这其中任何一条罪名都够你们好好坐上几年牢了!” “你居然用苦ròu计……你用计害我。”陈旭被压制在地,他瞠着眼看律照川。 律照川冷淡回复:“我说过要给你们机会,是你们不要的。既然看守所你是没蹲够,想去监狱坐坐,我就成全你。” “看守所,没有椅子哦,得一直蹲着。”苏惟宁突然靠近陈旭的耳朵,近乎耳语地来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似乎是句魔咒。 陈旭突然全身抖如筛子。他蜷缩成团,目光卑怯游移,一边哆嗦,一边喃喃:“别打我别打我……”他的口水完全失控,垂涎到地上形成一滩小水洼。 林暄妍见状,惊叫着挪开了一些。她此前一直在走神,现在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她惨白着脸,全身伏地,她用额头重磕地板:“照川照川,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我只是太嫉妒了,我是爱你的,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吧,我不想去坐牢……” 这就是她所谓的爱,不如她意就要毁掉。我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反胃恶心。 此前还凶悍无比的打手见他们的主使竟然这副德行。纷纷束手就擒,软瘫在地。 律照川将手腕上的电子表摘下来jiāo给苏惟宁,说:“报警吧。” 苏惟宁担忧道:“你没事吧。” 律照川轻轻摇摇头。 他张手握住我的手,与我十指紧紧相扣。此刻,他掌心如同着了火一般,烧烫无比。 他看着我的脸,眼底全是心疼。 “脸痛不痛?” 我点头。 不过比起他的伤,这算什么。 于是我又摇头。 他见我犹豫的模样,竟然“噗嗤”一笑。 他握紧我的手,轻声:“走,我们回家。” “嗯。” 我们并肩走出这旧厂房,向车子走去。我们尚未到车子跟前,律照川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正文 【074】告白 司机将油门踩到最下,车子在空旷的道路上飞驶如飞。 车厢里萦绕着浓浓的血腥味。 我和律照川坐在后面,他阖眼躺在我怀里,我一手拥着他,另一手用毛巾摁住他的伤口,为他止血。 飘忽的路灯是浮泛在他脸上的浅浅的雾。他满额是汗,唇色苍白。他似乎很冷,身体冰凉,还微微颤抖。 “再把空调开大点,不,开到最大。他很冷。”我说着,拥他的手更紧一些。同时,我将额头抵住他的,尽我所能为他保温。 我错了。 律照川,我知道我错了。 我狂妄自大,莽撞浅薄。我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有本事。单凭自己的力量,我没办法对付险恶的人心,yīn险的招数。我以为我离开才是对你好的方式。却没想到,我的不知天高地厚,我的鲁莽,不但害了我自己,更害了你。 对不起,原谅我。 我在心中对他说着对不起。 一滴又一滴的水拍落律照川脸上,那是我的眼泪。 “对不起,原谅我。” 我一泠,这声道歉不是我发出的。 是律照川! 我举头,端详他。 他微张着眼,双唇轻轻张合。真的是他在说话。我迟疑的那刻,又一声清晰的“对不起”传递我耳中。 “伤害了你。是我错了。原谅我。”他说。 此时此刻,他居然还惦记着向我道歉。 我喉咙一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在他眼底,我看见的是自己破碎的倒影。我胸口起伏。说一点都不气他是不可能的。但此刻。那些怒意都消散了。更多的是心疼。这一路走来,他吃的苦比我多。我的埋怨如此廉价。 我用力点头。随着我的动作,眼泪纷繁掉落。 “你在为我哭?”他问。 他询问的声音很轻,好像蜘蛛丝,风一吹就会散。 “所以,你是原谅我了?”他嘴角扯出一朵苍白的微笑。 我继续点头。 除了点头,我说不出其他温暖的话。 “谢谢。”他松了一口气,“谢谢你。我一直怕来不及,怕来不及亲自向你道歉。如果我死了……” 我倾身,盖住他的唇。盖住他不吉利的话。眼泪滑至唇面上,我尝到了眼泪咸涩的滋味。 到达医院,律照川迅速被推进了手术室。在手术室门口,我被护士拦住了。 “你不能进去。”她复看了我一眼,又说,“你的诊室在那边。” 我被推入了外伤诊室,呆坐在凳子上,让医生给我检查并处理伤口。消dú,贴上纱布。 “觉得痛可以喊出来的。不用强忍。”医生说。 听到这句话,我这才聚焦目光在医生脸上。 是很痛。但不是脸,而是心。这并非是我意象式的比喻。而是切切实实的,像是体内某根筋或是血管,在颤抖,在抽搐,在哭泣。一下接着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 我问:“我可以走了吗?” “虽然不需要缝针,伤口结痂时千万不要抓,让它自动脱落。”医生小心翼翼,“也许,会留疤。注意别碰水……” 医生未jiāo待完,我已经起身,推门出去。 我着急去律照川的手术室外。 我太过心急,以至于医生后续jiāo待的注意事项我都没听清。 我在律照川手术室外等着, 时间好慢。 每一秒都似乎一个世纪。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 也不知道真正的时间过去多久。 终于,律照川手术室上的灯终于熄灭。我几乎是跌撞着冲了上去,看到律照川躺在床上被推了出来。带着呼吸机的他,脸色依旧惨白,紧紧闭着眼一动不动。 意气风发的他何曾这样过…… “手术很成功,放心吧。”主治医生摘下口罩,对我说。 闻言,我双腿发软,直接坐到了地上。胸口一阵接一阵的疼直到此刻才缓缓停止。不过,胸口的疼是停了,但眼泪的开关却没法停下了。那么多的脆弱,接连滚出,拦也拦不住。 医生说,他们打他的棍子上有钉子,那些钉子,扎进他的后背,没入ròu中…… 病房里。律照川还在睡。医生说,麻yào四个小时候就可以散。我推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他也应该醒了。但是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一点要醒的样子都没有。 我悄悄靠近他,将手放到他的鼻下,指尖感受到微微的热。 “……还好。” 我正要收回手时。 他抬手抓住了我的手。 我顿时一惊,认真看他,他抓得很轻。见他徐徐睁眼,深深凝视我的脸。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律照川慢慢的眨了两下眼。然后,他的手指动了动。这是他给我的回应,也是安慰。 我的泪意瞬间决堤,抬手用手背擦去一波,另外一波又来袭。没完没了。 律照川彻底脱离了危险期,我才有心思了解其他情况。 从苏惟宁口中,我得知陈旭、林暄妍和他们的同伙都将会被起诉。报警、录口供、伤级鉴定、与律师协商等后续法律相关程序,甚至连喂养“教授”的指责全都落在苏惟宁身上。我要做的就是留在医院,或在已经记录好的口供上核对并签字而已…… “你们怎么会知道我被他们带走了。”我问苏惟宁。 其实,我多少猜到了。还是想听确定的答案。 “川在你手机里安的那个跟踪软件,他骗你说卸载了,其实没有。你活动范围并不广,路线也单一。所以,你的线路发生偏移,他就知道了。”苏惟宁又补了一句,“他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就是不放心你。姐姐,你不会怪他吧。” “怎么会……” “姐姐,这几天你能照顾一下川吗?”苏惟宁用的是商量的语气,“他受伤的事,我暂时没和高秘书说,告诉她就等于律先生了。虽然说,律先生那边,根本不可能瞒得住的。我想,至少等律照川伤势再好一点再说,别让他们太担心了。。” 我点头:“你考虑得很周全。” 律照川几乎都在睡。我守在他身边,不时用蘸水的棉签润他干裂的唇。偶尔苏醒,他首件事就是用目光寻找我,确定我在不在。见我还在,他松一口气。还不忘jiāo待:“哪都别去,危险。”然后,他拽着我才闭眼睡。 见他这般诫慎小心,即便有专业的护工从旁协助。我也不敢走远,走久。我要是累了就伏在他床沿趴一趴,或者在沙发上躺躺。 总之,除非必要,我并不离开。 下雨了。雨声将我从短暂的睡梦中惊醒。我从沙发上弹起,走到窗前检查。窗外,红色的车流匆匆穿过雨幕。又是一个冷夜。我合上窗帘。然后准备察看律照川的情况,回头见律照川醒了,他正睁着眼看我。目光亮亮的。这是他入院来第一次用这么清澈的目光看我。这是好兆头! 我心头一喜,快步走到他床边,并蹲下来,视线与他平齐,我轻声问他:“感觉有好点吗?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 “我在做梦?”他犹豫片刻,问道。 我戳了一下他的脸:“不是梦吧。” 他盯着我的脸很久很久。他握紧我的手,突然说道:“不要离开我。留在我身边。” 我一怔,迅速将自己的手中他的手里抽出。 “看来你确实是在梦中。”我避开他的目光。 “看着我。” 我再次抬看他。 他目光逼视着我,让我忍不住想逃。 “即便是愧疚,我也要。” 我张口结舌,听见自己的心脏,凶猛跳了起来。 我下意识说着:“你别误会,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如果请求无效。我会强制执行。” “凭什么……” “凭我爱你。” “你爱的是小羽。”我脱口而出。 “我爱的是你!”他回答得很坚定。 我看着他。 一分钟?还是五分钟?我突然转身拉门奔了出去。总之,我逃跑了。以“我要换yào了。”为借口逃跑了。 我的脸像是点了两丛火。我悄悄瞥一眼左右,没人发现我的慌乱。 律照川的直接与霸道,令我觉得自惭形秽。我看清的,是自己的口是心非与怯懦退缩。 我到了我的医生处,让医生检查我的伤口,并请护士小姐给我换yào。然后我到律照川的主治医生处询问律照川的近况,得到一切良好的答案后,我松了口气。然后,我就没别的事了。 我再也没有借口躲了。 磨磨蹭蹭,我还是必须要回去的。手在病房门把上踌躇半晌,我终于推门进到病房内。 律照川见到我,向我伸出手,他说:“我想下床走走,你过来扶我。” “哦。”我过去撑扶他。 他起身,因为动作牵动伤口,他疼得直皱眉。 我立即停止了动作:“还好吗?要不,还是不要起床了。” 他摇头拒绝了我的提议:“我想看看窗外的风景。” 见他的意愿看起来非常强烈,我便不再阻止,在我的帮扶下,他终于站在窗前。 “原来,窗外的风景是这样的。” “嗯。” 其实窗外并无好风景。市中心的医院,寸土寸金。没有花园庭院,窗外,也是高楼大厦和拥挤的车道。而且,打开窗,嘈杂喧嚣就会铺面而来,连空气也是糟糕的。 “我以为是梦。”律照川说。 我不解。 “醒来时候,看到你在,我以为是梦。”律照川收回目光落在我脸上,“我半夜醒来的时候。看到你在窗边,外面的灯落在你脸上,你看上去,好像要融化在光里。像梦,又不像是梦。我都不确定了。” 我:“……” 我的确,趁着他睡着的时,久久站在了窗前。我竟然没有注意到,他中间有醒过。 “你一直看着窗外。我想,外面的风景一定很美。所以你才没有走。我很感谢,窗外有片好风景。” 室内的空气顿时变得稀薄。 “你饿不饿?这里的粥很好吃。”我又习惯xìng开始逃避了。 律照川抓住我的肩头:“我允许你逃避到我出院为止。” 正文 【075】不可思议的记忆 “嘿嘿嘿嘿,听说,律大少向你告白了!你们决定要jiāo往了吗?”叶椿在电话那头发出一连串的怪笑声。 苏惟宁将我那部被陈旭拿走由警察取回的手机还我,我重新为黑屏的手机充电并开机,接到的首个电话竟叶椿打来的,并且,问的竟是这种八卦…… “你在我身上chā了眼?” 她“八卦椿”的外号并非虚传。 “前两天,我去找你的时候,在你家楼下遇到了苏惟宁。我们不是好久没见了嘛,就稍微聊了几句,然后就知道了嘛。怎么样,你们要正式jiāo往吗?”叶椿问得直接。 我迟疑,犹豫,支吾:“我、我……” “还没决定啊。”叶椿瞬间了然,“你不要那么快答应他,想想以前,他是怎么欺负你的!你记不记得,有次你获奖,要上台发表获奖感言,他就招呼他那些小弟在下面起哄‘冷面女王,捧花吃饭,别人有酒,你有冰袋’,这些个调侃话就他们律氏同伙编的。此仇不报非君子。所以,你一定要晾晾他!” “……怎么晾?”我问。 “他给你信息你不要秒回,他约你吃饭你就说没空!不虐虐他观众都不会允许!你知道什么叫做锤炼吗?这样的锤炼会让你们之间的爱更加坚定不移。” 我:“……” 叶椿颇累赘地解释:“听我的肯定没错,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电视剧…… “八卦少女,说半天,原来你觉得我的生活就是一出电视剧,你是饶有兴味坐沙发上的看客?” “星星,我是那种人吗,我怎么可能躺在沙发上看你的故事呢,我是端坐在椅子上看的!你和律照川的规格至少得是十六比九画幅,一零八四清晰度的电影啊!” ……这有区别吗? “我挂了。”我说。 我竟想对二次元少女给的意见认真。我的理智也是被留在宇宙黑洞了。点下红键前,话筒里二次元少女的声音愈发嘹亮:“一定记得要晾一晾啊!!!” 关于叶椿说的“律照川欺负我的那些事”,我没有印象了。但是,有一件事,是由我自己想起的。 那个片段反复在我脑海里出现,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能想起的细节越来越多,记忆也越来越清晰。真的仿佛置身影院,每一副画面,都在脑中清晰呈现。 记忆里的那片天很蓝,像平静无波的海,云朵是淌洋海里的小船。 我双耳填塞着耳机,口中含着新鲜的青草杆,悠闲躺在不知何处的草坪上,随着乐声摇晃着高高翘起的腿。突然,我脑袋上空,凑过来律照川的脸。他冲着我非常温柔地一笑,他摘走我一边的耳机,塞在他自己的耳朵里。然后在我身畔躺下。就这样,我们并肩着听音乐,悠然看天。 这真是一段不可思议的记忆,每帧画面都充满了“不可能”的因素。无论是在叶椿的回忆里、我的日记里,还是录像带里展示的过去里。我和律照川都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我们之间,绝对、不可能有如此和谐的时刻。 “我的报销搞定了吗?”我的领导陈总突然驾临我面前,打断我翩跹的思绪。 “是的。”我回复。 虽然只是个“贴贴发票”的工作,由于近期我过度频繁且长时间请假、导致陈总的发票堆积无人处理,所以,等我复岗时,劈头盖脸先挨了他一顿教训。 “你是在小看贴发票的工作吗?你知不知道有人因为贴发票这件工作成为了总裁首席助理,你知不知道你是在一个很重要的职位上。” 我垂头,心猿意马起来。两年前,微博上有篇标题为《我贴发票贴成了月薪三万的高级白领》的励志文章,主人公是一位给总裁贴发票的助理,靠着发票,她总结出总裁丰厚的人脉关系,顺利跃升总裁不可或缺的左右手,轻松领上高薪,人生彻底不同的故事。主人公告诫职场新人需耐得寂寞,懂得发掘细节、不要小看任何一份外表看似简单的工作。 文章作者被陈总引为知己,这篇文被他复制并打印成册,分赠给了每位曾为他贴过发票的职场新人。我也不例外。我仿佛听出陈总为我造一条平直而上的难得的青云梯。 “好好工作,别老想着请假了。”他最后说。 这时,律照川发来信息说:“我胃好疼,你什么时候来?” 我立即蹭地从椅上弹起,举手报告:“陈总,我要请假……” 顶着老板焚天的气焰,我拔腿飞奔,神速赶至医院,一进病房就见律照川蜷缩在床,他见到我,立即小声向我抱怨:“你怎么总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我等了你很久。”我顿时愧疚不已。他说,这附近有家名为“霖记”的粥,老板把粥做得特别香浓软滑,他十分想念。“我这就去买。”说着我立即起身,飞奔下楼。 因对路不够熟悉,我绕了好大圈才抵达“霖记”,买到律照川点名要的清粥。 待我气喘吁吁提着粥归来,正要进屋,听病房内苏惟宁对律照川说:“陈旭和林暄妍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动作一滞。 紧接着,我听到律照川发出一声冷笑:“他既然敢动我的人就要付出代价,想和解?他出得起价吗?” 苏惟宁冷静回复:“明白了。” 我提着粥站在门外,心头一片迷惘。 明白什么了? 我尚未思索出个所以然,苏惟宁已切换声调,很调皮的声音问道:“我说,你在医院混得也够久了,也该出院了吧。” “我伤还没有好。” “你少骗人。我亲耳听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哦,是因为姐姐吧,你假装病患,就可以使唤姐姐主动来医院来找你。真够yīn险。” “我不否认……你说我yīn险这件事。她最近请假频繁,她那位老板也该烦了,想辞退她了。”律照川的声音永远都是这么的冷静。 毫无准备听到这些的我,却无法冷静。 他受伤严重的事情根本瞒不住,高秘书得知他重伤住院的消息,匆忙赶来,在他病床前抹泪不停。当时,律照川一直在安慰高秘书,他还拜托高秘书为他保密,高秘书都答应了。高秘书走前,与我长谈许久,高秘书最后说:“雪州小姐,少爷就麻烦您多照顾了。”我当即指天发誓,我一定会照顾好病人。 我原以为,律照川很快就会出院。但不知何故,他的恢复突然变得缓慢。彼时的我完全觉察不出当中的异样,日夜焦心着他病情是否反复,为此我担心到失眠。 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所谓的病情,全是他主观意愿呈现的结果! 躺病床上的是假病人。 我还真是个白痴! 思忖至此,我抬指轻敲病房门,得到“请进”的允许后,我提粥施然入内。 “粥来了。”我说。 苏惟宁调皮:“哇,爱心粥来了!”然后,他一副很懂事的模样,假意说着要去问问律照川的主治医生,咨询一下律照川何时能出院。说完,他脚步轻快地出去了。 病房里剩我和律照川两人。 律照川歪靠在病床上,用他那狭长的幽深双眸锁住我,他用乏力的声音大言不惭道:“我的手抬不起来。你喂我。” 我抿唇,提着粥走到他面前,小心掀开碗盖,举碗送至唇边。然后,我当着他的面,将这碗原本是给他买的粥自己喝掉。因我迷路绕远,此刻,粥温热,正适口。我毫无阻碍地喝完粥,又气怒未消地将空碗底部亮给他看。 “不好意思,我刚刚就在门外,你说的话我都听到的了。” “所以?”他一片淡然。 “我不伺候假病人!”我大声宣告。 律照川并不恼,靠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床上,悠哉莞尔:“原来你这么迫不及待想做我女朋友。” “什么?” 这是什么逻辑…… “之前,我和你说过,我出院时我们就正式在一起的。” 我急声:“你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意思一样。” 我闭嘴了。论狡辩,他比我胜上好几百分。我烧红着脸,憋了又憋,终于喊出自认为最严厉的措辞:“你做梦去吧!” 说完,我夺门而出,身后是他毫无忌惮的bào笑声。 啊啊啊啊啊! 我心中狂吼着,一气冲出医院大楼。亟需倾诉的我掏出手机给叶椿打电话。电话通了叶椿的手机彩铃是段我很熟悉的音乐。 我猛地扶住了脑袋。 我想起来了。在我那段不可思议的记忆里,我和律照川当时听的是吉姆莫里森! 没错,是他! 那是我第一次路过张济帆的花店时,因飘入耳的音乐而停了脚步。我当时还怀疑,为何我在鲤城时未曾听过这音乐,我却顺利喊出了作曲家的姓名。 就是这么奇妙。 此刻,叶椿的彩铃已循环了第二遍。 “小羽。虽然这是一首汹涌澎湃的乐曲,但如果你把声音放低,它和你的心脏声音频率一致时,就觉得是心在说心事。” 脑中蓦然跳出这么一句话。 律照川喊的那个名字,不是路参商,也不是星星。 是的。 他喊的是,小羽…… 正文 【076】来寻 洗脸时,还是忍不住对着镜子观看了许久脸上的疤。 伤口已脱痂,只剩下一道比皮肤颜色深一些的红。不疼,但显眼。远着看,像是道泪痕。若疤不消,我将永远顶着一张“哭泣”的脸…… 如今回想起来,没有记忆的鲤城生活是我最无忧的时刻。那时的我不涉前尘,不懂爱憎,我活得没心没肺。 律照川要出院了。我没去接他。手机里,未接电话数十通,全来自他。我不接电话,他就改发信息。 “我出院,你不来吗?” 面对他的强势,我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有关他的事情,我从不敢往深处想,我不敢剖析自己的内心。 我想,镜中人何止脸上有疤这一个缺点,她脸上还显着色厉内荏、空有蛮力、莽撞冲动…… 我自比乌龟,其实是侮辱了乌龟。 我是一只胆小的软壳蜗牛,只畏畏缩缩在自己并不安全的壳里。 想至此,我捧水泼向镜子中自己的脸。 端坐工位贴发票时,律照川的信息再次来袭。 “你不来见我吗?” 我刚看完第一条,第二条、第三条信息接踵而至。 “晴晴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你答应要看她的功课,结果都没有帮她看!做人要言而有信啊。” “罗姨做了你喜欢的油焖虾。” “高秘书说,她也很想你。” “月明轩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 纷繁抵达的信息,形成一连串节奏分明且异常响亮的铃声。闻此声,陈总立即斜眼而来,我连忙将手机倒盖在桌子之上。 “路参商!” “在。”我立即站直。 陈总不快:“你可真够忙的,全公司,数你的最忙了。怎么,你又想请假了。” “没有。” “你看看你这个月的出勤表,一个月有几天在岗?我看你直接走人算了,还上什么班!” 陈总教训我毫不客气。他声音响亮,且词汇量丰富。由于陈总隶属的是市场部,从事的是“客户建构”、“客户维护”等商务活动。他很难得在公司,工位也时常是空的。难得一见的人训斥在公司训斥下属也算极为难得一见的场景,所以,我们这角,引得办公室里的同事纷纷侧目。 “陈总,小牧请假也不是为了玩,她是去医院换yào的。”刘姐突然起身为我说话,“她请假虽频繁,但是手头工作也没落下,孩子挺好的,你就多担待些吧。” 碍于刘姐说情,陈总决定再给我一次机会:“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我那些没走完的账,你要快点让财务审完批完!”说完,陈总嫌弃地看了我带伤的脸一眼,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他从座位上拎起包又出去了。 午餐结束得早,我看表,休息时间还剩半小时,拿上杯子去休息室打咖啡,刚走到休息室门口就听到有人闲聊“趣事”。 “你们应该知道吧,之前,有个长得特别帅的男的开着车天天来找她,给她送着送那。最近,这男的都不来了。” 哦,《今日趣事》的主人公是我。最近的我,确实有些招人注目。 “女人哪,只要长得漂亮,想要什么没有?如今破了相,人家见她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出现。”这声音是小杨的。 “你之前还想追人家,我们可都看出来了。” “我怎么可能要脸上有刀疤的女人,我会做噩梦好不好!”小杨嗤笑。 我推开休息室的玻璃门进去,里头的人瞬间禁声,一群人抿着嘴尴尬看我。 高谈阔论的是三位外部门的女同事,她们正捧陶瓷杯贴近而站,小杨则拿着一只纸杯站在她们身边。我想,我还是真是位不识趣,不懂退让的怪人。明知她们在聊我,我还大踏步进去。 将杯子塞入咖啡机腹,我摁下了美式的那个扭,听咖啡机轰隆工作。 “你们继续,不用介意我。”我看了她们一眼说。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其中有位女同事壮着胆子问。 “和人打架,被刀割的。” “别开玩笑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 “女的就不能打架吗?” 我飞一起一脚。小杨呆愣看他突然空了的手。他手中的纸杯刚刚被我踢飞了。他的脸瞬间煞白。 女同事们则用惊羡的口吻齐声叫道:“哇,你太帅了。” 在这片惊呼声中,我准备潇洒退场。拧身yù行时,却猛收住脚步。我手中咖啡杯一抖,黑色咖啡洒出少许。 休息室门边,律照川正chā着手,眉眼含笑地看着我:“你在公司也这么暴力。” 我立即结巴起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我看到陈总匆匆忙忙赶过来,他对着律照川一阵点头哈腰。 “哎呀,律总!您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都不知道,太不应该了,您大人有大量啊。” 律照川微笑:“陈总别客气,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公事,是来找个对我重要的人。”他笑着,盈盈碎碎的目光全落在我一个人身上。 像被扔了火把,我的脸燥热难当。 陈总看看律照川,看看我。脸色突一变,惊道:“律总,你认识我们小路。” “她是我女朋友。”律照川张口就来。 我急摆手:“不是女朋友!” 律照川淡然:“好吧,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 “律照川!”我急了,上前拽他的胳膊,“你别在胡说八道了,我们出去谈谈。” 我向陈总:“陈总,对不起,我去去就来。” 陈总瞬时化作一朵暮年黄菊,摇曳身姿:“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好好谈,如果时间不够,我可以批你假的。” 我:“……” 律氏魅力果然非同凡响。 我拿上外套,扯着律照川往出走。他没有反抗,非常配合地任由我拉着往前。直到我们下到一楼大厅,他才轻声说:“能不能轻一点拽我,会痛。我刚刚离开医院住院部,暂时不想回去。” 我一惊,立即松了手,愧疚道歉:“对不起!” 律照川微笑:“没关系。”然后轻轻牵住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这样就不疼了。” 我触电一样甩开他的手。 我眼前的,是律照川吗?完全撤换我所认识的淡漠、无情的模样。他是变色龙,是深不可测的魔鬼。 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笑容极具魅惑。我对这样的他,毫无招架之力,更弗如还手! 本想找他谈判的,反而被他全线压制。 我压低音量,质问他:“你为什么突然跑来这里,到底想干嘛?” “不算突然,我通知你了。” “你什么时候通知……” 我突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划开锁,在他连续的信息之下,他给我最后几条信息是: “再不回应,我就要去找你了。” “我已经到你公司楼下了。” “我已经看到你了。” “你什么时候认识陈总的?” “你入职此处一周后。”律照川十分坦然。 “你想搞浑我的职场?” “是。” “律照川,你、你太过分了。” “过分?过分的是你。”律照川逼近我,我连连后退,最后背抵上了墙,律照川直视我的眼,他不准我逃避,“反正,你来这里也是随便做做,我为什么不能顺便踩踩?” 我又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我扭脸避开他的视线。却被他擎住下巴,重新扭正了脸。 “你还想逃到什么时候?” 我沉默。 律照川柔声:“我发誓,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不,你误会了。”藏在身后的手指甲掐入掌心,我回视他的目光,“我不愿意有人逼我。即便,是你也不行。” 律照川何其敏锐,他瞬间听出我的言外之意。 “你不信我?”律照川微微蹙眉,眸光骤冷。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他追问:“哪里不合适?” 我数着:“个xìng、背景……” 律照川打断我的话,一针见血地逼问道:“你不信我对你是真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 “对不起!因为我的心还没答应……”我被他逼急了,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律照川愣住了。许久,他敛容,目光疲乏垂落。 见状,我心下一阵绞痛,我紧咬下唇,此刻恨不能将自己的嘴撕裂。 律照川深深闭目,好久,他才睁眼。 他疲倦道:“好,我知道了。我走了。” “我送你。” 律照川抬手阻止:“不用了。外面冷,你别出来了。” 说这话时。他没再看我,深垂双目,似在思考,更似沮丧。 而我,木讷呆站在原地,看着律照川裹紧大衣,独自走入寒风中。看着律照川背影逐渐远去…… 我迅疾转身,强迫自己不再看他。我怕我会忍不住冲上去抱住他…… 即便我深知,我对刚出院的律照川说这话会有多残忍多伤人。但我依然说了。因为那段记忆,那段突然冲进脑袋里的“律照川喊我小羽”的记忆对我影响巨大。 我会怕…… 即便记忆不完整,我也是独立的个体。我无法接受自己成为任何人的替身,包括我妹妹。 我的自尊,它既肮脏又骄傲。它是支撑着我在这个世界横冲直闯的力量,我永生都希望它与我随行…… 正文 【077】对抗 眨眼间,除夕已至。 早在春假到来前一周,回家的气氛已弥散办公室的每个角落。办公室里个个早已无心工作,只盼着回家过年。一年当中,春假并非唯一的长假。但春假的赠予的气氛与别的长假不同。是团聚、温情、周而复始。 今年的年,我一个人过。我所在居民区,居民楼十分密集,且没有大片空地,所以禁绝燃放烟花与bào竹。于是我将电视机声调大。春节喜乐晚会,主持人手持话筒并排而站。他们独属央视的高亢声调是bào竹声的替代品。所有人都说着吉祥话,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在沸水锅里投下面条,等待它们软伏锅底。 这是我的晚餐。 听到有东西细碎敲玻璃窗,我拉开窗帘看外面。 下雪了。 飘忽的城市之光中,细碎雪花从天空中纷扬撒落。 外面的世界已变白了。 外面的世界很安静。 在这片时间无限延长的安静里,听房门被叩响时,我真的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星星!开门!”直到叶椿的声音清晰入耳,我才醒神,连忙奔前开门。 叶椿站在门外,吸着被冻得通红的鼻头,正在拍落身上的雪。 我惊异万分,弯腰将她脚边的行李抬进屋,并问到:“你不是回老家过年了?” “回来陪你过年!我贴心吧,是不是觉得jiāo了我这么个朋友超级幸运!”她边回答着进到屋里,先去里屋探视“教授”。 “伯母呢?”我将房门重新锁好。 “她和她的大学同宿舍的闺蜜相伴去海南过年了,耍够了就去我姐家住一阵,她并不需要我,” 叶椿脱了羽绒服,晃到厨房,见到锅里的白汤面,惊呼道:“别和我说,这碗清汤寡水是你的年夜饭!” 我有些尴尬:“我没什么胃口……不过,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做的。” “律大少真是对你了如指掌。”叶椿突然chā入一句感叹。 “什么?” “我从家里带了好好吃的辣椒酱,搭配面条可是绝顶美味哦!”叶椿蹦跳奔向她的行李箱。 今年的年,我一个人过。小羽电话不通,之后,她发来信息告诉我,她今年在国外旅行。同样在国外的人还有许尘。重金聘请他的酒店在海外开设了分馆,正需花艺师妙手添翼飞腾。我看到了他深夜发的朋友圈,算是时差,他是凌晨四点左右发的。怎么又在熬夜啊,身体能成吗……这样想着,我在他的照片下回复了一条:要注意身体。瞬间,他就回了个:“好。” 在我“与世隔绝”的一个月里,其实,发生了很多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最新版本的《难忘今宵》歌毕,字幕上滚,我们该休息了。 并肩躺在大床上。叶椿侧翻身,抬指戳我的腰:“你和律大少怎么样了?” 难为这么八卦的她之前一直憋着,直到熄灯前才问出口。 “没怎么样?”我说。 “命运真奇妙,我怎么都想不到,律大少居然在暗恋你!”叶椿嘻嘻笑道。 “你觉得,律照川和小羽关系怎么样?我意思是相处得好吗?” 叶椿:“他们相处得很好啊,毕竟,当年得罪律大少的人是你又不是她!咱的社团活动,律照川不与别人说话的,但是他会和小羽聊天。路真羽很乖很温柔,说话总是轻轻的,毫无攻击,环保无公害,大家都很喜欢她。不像你,要求多又严格。大家在你面前还是挺小心翼翼的,生怕做错事被你怼。表面上虽不说,但是大家还是挺怕你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立即切换话题:“我明天去福利院,骆冰说,要给院里的小朋友们包饺子,我会包饺子,正好过去帮忙,你和我一起去吧。” “好啊好啊!我喜欢吃你做的饺子……” 之后,叶椿沉沉睡去。 我却失眠了。 初一,我起了大早,摇醒叶椿起床,一起简单用过早餐后,约车前往福利院。 骆冰作为负责人,一早就开始准备了。我们抵达时,见她在忙碌指挥,见到我,她立刻笑着朝着奔来:“这么早!” 我介绍叶椿给她:“这是我大学好友,叶椿。” “原来你就是叶椿!星星以前常和我说起你。活泼可爱小天使!” “你在我这里也很有名气呀,利落能干、了不起!” 两人不知谦虚地互相吹捧,一见如故。之后,两人边干活边聊天,夸张的“哈哈哈哈”大笑声不时传来。 我有些意外。 剁馅、调味,搅拌均匀后揉面擀面皮…… 正忙碌时,听到门口处传来两声汽车的喇叭声。 “,好像是有客人来了!”骆冰走到窗前察看。 我抬眼循声而望。见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入门前车位,律照川从车上下来。 “是阿律啊!”骆冰惊喜道,立即出门迎客。 “好巧啊!你们这是,心有灵犀吗?”说这话的是叶椿。 没有心有灵犀。 如今的我已不意外他出现在任何一个场合了。 骆冰将律照川领至门口。 骆冰:“今儿个正巧,星星来了,你也来了!” 我抬头。 门口的人身姿挺拔,目光清冷。 “过年好。”我说。 律照川像是没见到我一般,目光直接越过我:“叶椿,好久不见。新年快乐!” 叶椿看了看我,迟疑了片刻才回应:“哦哦哦……新年快乐。” 我抿了抿唇,垂头继续手上的工作:擀面皮、调内馅、捏褶子。我忙碌不停,不知律照川何时离开的。 骆冰会领他去他应该去的地方。 律照川一走,叶椿恢复活跃。 “你们怎么回事啊?我只是建议你稍微晾一晾,没让你将他冷藏啊。律照川要是知道,晾着他的主意是我出的,以他的个xìng,啧啧,他会杀了我吧……”叶椿抚摸自己的脖子,“星星,你要救我啊……” 我摘下她的手:“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很快,我就包了五十多颗饺子。 盆里的馅料空了。 同时,发现负责馅料的叶椿此时早已停止了手部动作。她将鼻子贴窗户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我顺着她的目光去看。庭院内,律照川和辛晓正在谈话。 有玻璃的阻隔,里头的我们并听不到他们对话的内容。不过,从表情可以判断。两人相谈愉快,气氛和谐。 “她谁啊?”叶椿问。 “她也是福利社里的孩子。之前律照川资助了她的学费。” 这时,律照川目光一偏,将窥探我俩抓了个正着。 他看着我,我亦回视他。 辛晓抬手摇晃他的手。他转回脸去,冲她明亮微笑。他狭长双眸弯曲的弧度、嘴角扬起的每个细节,都在无限放大。明明距离这么远,我却看得一清二楚。 我折身重新回到工作台前。 “星星!你酒倒太多了吧!” 突然耳边响起叶椿的一声高叫声,我猛然收住手。 垂头一看,红酒已迅速渗入ròu馅缝隙。我原想在ròu馅里放点红酒祛腥,结果一不留神,半瓶红酒已倾入馅料中。厚重的酒味铺面而来。 叶椿小心翼翼:“我应该会喜欢这种饺子,不过这里的小朋友应该吃不惯……” “我重做吧。”我放下酒瓶,准备出去取新的材料。 叶椿拉住我:“好啦,你从早上到现在,手都没停过。先坐着休息一下吧。我去拿。” 叶椿出去后,偌大的厨房此时就剩我一个人。手头暂无工作,我便坐下来休息。身体感应疲倦似延后一步的。刚才不觉得累,人才在椅上坐下,酸乏立刻扑上四肢。 我不由地吐了口气:“好累。” 是疲乏还是心累? 我茫然想着。 连端坐的姿势都做不到,我顺势趴在了桌子上,阖眼休息。 这时,口袋里手机震动。我掏出,只瞥见“邀您视频通话”这几个字,我顺势就摁下了同意。 下一秒,许尘的清俊的脸在手机屏幕上闪现。 “许尘?”我惊讶。 看背景,他那边是晚上。此时他似在某间酒店的房间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灯光璀璨的华丽街头。 “星星,我给你看东西”手机里传来他兴奋的声音。 因为之前揉面过度,我的手此刻微颤,我便将手机斜倚在墙上,调整角度与他通话。 不宽的手机屏幕里,许尘向我展示他的某个战利品。他手心里托起一个小小的圆形的东西,让我猜是什么。我猜不着。他便拨开了它的某个开关,原来是灯。许尘将灯放置地板,然后关闭屋里的灯。 他将手机镜头对向天花板。 我看到了浩瀚的星空。并且听到许尘的声音:“这里面,都是你。” “星星,过年好!” “星星,我很想你……” 突然,一只手伸探而来,将我的脸掰了过去。我扭头的瞬间。律照川已倾身而来,并衔住了我的下唇。我惊愕后挫,他的手掌扶住我的后脑,阻止了我的逃跑。并用蛮力将我压向他,冰冷的唇带着冬天的寒冷。我从头到尾都被冻僵了。 出于愤怒的本能。我高扬起了手。 拍! 律照川的脸侧到一边。 他结结实实挨了我一巴掌。 我的胸膛起伏不已。我怒视他,并等待着他的反击。律照川只是缓缓正回脸,安安静静地看着我。 “我嫉妒得失去理智了。”他声音泠泠。眼底冲出一股红,红得如同要滴出血来。 “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他的声音贴紧贴着水声,瞬间变得潮湿起来。 正文 【078】卑鄙的我 我没有回答律照川的问题。 在我清醒的下一秒,我做的首件事是将处于通话状态的手机关闭。 我动作麻利地连自己都吃惊。 律照川笑了,他声音yīn寒刺骨:“啊,原来如此。” 我下意识问道:“什么?” “你反应这么强烈。是因为许尘?” 我皱眉。 “许尘没在时,对我投怀送抱。许尘在时,你就矜持逃避?” “投怀送抱?”我疑惑而喃喃重复他的话。 “在车上的时候,你想抵赖?”他步步向我逼近,而我连连后退。 我想起来了,是那夜飞驰的车上,垂泪的我主动吻了他…… 我尝试说明当时:“那是……” “你想脚踩两条船!” 这是什么话! “我没有……” 我居然不能够中气十足地吼回去。 “星星!我们把蒸笼抬来了!”这时候,外面响起了叶椿的声音。 我如同围困孤岛之人喜获救援,高声回答:“来了!” 律照川明显还有话要说,紧拽我的手不准我走。我挣脱不掉,无奈抬脚狠踩上律照川的脚面,趁着他吃痛松手的瞬间,我冲了出去。 意外的是,我在门口撞见的并不是叶椿她们,而是辛晓。我们目光相撞的瞬间,她立即垂眼避开我视线,然后疾步离去。 她站门外多久了? “星星,快来帮忙!”走廊尽头,叶椿和骆冰一人抱着个大蒸笼,一副举步维艰的样子。我答应着奔向她们。 “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骆冰扫了我一眼,脱口而出。 “有吗……”我闪烁其词,抬手敷脸,果然烧热非常。 “偷喝酒了呗。”叶椿瞥了一眼我身后,“律大少,帮把手!” 紧着,听着律照川缓步而来。 我心虚不已,断不敢回头,只觉得后背要被他的目光烧出洞来。 因为有叶椿和骆冰在,律照川没有过激的行径。 我不再与他对话,刻意避免与他有所接触,甚至目光也小心收藏,我严格禁止自己瞄他。虽显得冷漠、不近人情,但至少维持了表面的平和。我依稀能够察觉,他那能将我剥一层皮的锐利的目光正挂在我身上,不曾离开。 我兢兢业业扮演鸵鸟,只会愚蠢的埋首躲避。 忙碌了四个小时之后,我们的饺子抬上了午间餐桌。今日的午餐在活动室举行。骆冰介绍,午餐之后,还有有趣的休闲活动。小豆丁们个个都很乖巧,托着盘子排队等候,由辛晓在他们的盘子里放上饺子。待每位小朋友都领着饺子后,骆冰向小豆丁们介绍今日厨工。小豆丁们立即齐声说谢谢。 给小朋友分完餐,饺子还剩下好多。我们几位厨工自然也有份分享。骆冰请律照川入座。他是福利院的贵客,自然被安排在正中央。她想让我在律照川身旁入座时,我即刻表示会自行寻位,然后捧着餐盘特意绕远,寻了律照川特别远的角落坐下。 叶椿为我端来满满的一盘饺子:“这碟是你做的酒饺子。” 我探头:“这么多……” “小朋友们不能吃,所以由我们几位大人解决。” 我立即表态,“我会努力多吃点的!” 叶椿将自己那盘堆成小山的碟子也放在我面前:“多吃点!” “这饺子吃多了会醉人吗?” “不知道。如果你醉倒,我会带你回家的。”好像怕我逃走,叶椿夹起一颗饺子塞进我嘴巴里。 这时,听到对面玻璃杯碎裂的声。 抬眼望去,辛晓正向律照川连连说着对不起,并连连抽出纸巾为律照川擦拭。似乎是不小心洒了水。律照川寒着脸将纸巾接过来自己擦。 饺子皮被牙齿咬破之后,饱满的汤汁在口腔内迸裂。 我深皱眉头。 “味道怎么样?”叶椿问。 “苦。” 叶椿也往嘴里塞了颗饺子,仔细嚼着吞下后评价:“酒味确实重了些,还不至于苦。你再试试看!” 我又吞了一颗,依然觉得苦不堪言。 “像吞了黄莲。”我抬手擦拭迸出眼角的泪,“你的味蕾坏了,竟然尝不出来。” “依我看,不是我的味蕾坏了。而是你这里坏了。”叶椿戳了一下我的胸口。 我一滞,然后连连塞几颗饺子入口。 “星星,你慢点吃。” 制作饺子用时很长,吃饺子却很快。午餐时间很快便到了尾声,小豆丁们纷纷说着“我吃好了。”然后将空碟子放在集中收纳空盘的推车里。 “午餐结束就是我们的活动时间啦!”骆冰走到正中央宣布。 毕竟是过年,院里还是费了点心思。小豆丁们一听说要玩游戏,只要参与都会有小红花。小豆丁们立即原地蹦起来。 叶椿也跟着起哄:“太好了,我最喜欢玩游戏了!” 我悄然起身,想溜走,却被骆冰抓了正着:“你去哪?” “我去洗碗。” 骆冰将我摁回原位:“我们有洗碗机,洗碗机洗完还会给碗筷消dú。你干得过洗碗机?” “干不过。” “所以,留下来玩游戏。” 由不得我拒绝,她已发张牌塞在我手心里。 我埋着头,揪着牌,枯坐位子上。 对面不远处,就坐着我焦心的源头,我怎会有心思参与游戏,我甚至不敢抬头看律照川的脸。 之前,他的每句逼问都在我脑中徘徊,每个字都化为锐刺冲进我的心。我觉得疼,觉得委屈,却无法反驳。他只是对我的行径作出坦率的评价,加之不愿意装饰词锋而已。 突然,身旁的叶椿用手肘撞击我的腰部,提醒我:“星星,抽到你了。该你上了。” “什么?” 我痴痴想着自己的事,没有注意到场上情况。 叶椿小声解释给我听:“刚刚,主持人宣布红桃K和黑桃K成为一组上去做游戏。你是红桃K!” 我检查手中的牌,果然是红桃K。 “玩什么游戏?”我连忙问。 骆冰此前宣布的规则,我半字都没记住。 “看到盘子里切好的小苹果了么,比赛吃苹果,规则是不准用手。不要怯战,你们俩是大人,和小朋友比赛,还会输吗?” 骆冰正邀请黑桃K到场地中央来。 我只觉得后背一阵麻。 因为黑桃K不是别人,是律照川。 骆冰是故意的! 手中的牌像是着了火,我如同被烫到一般,将牌甩在地上。 “我不会玩游戏!你们找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5 章 人吧!” 距离我近的小豆丁被我激烈的反应吓到,仰着小脸愣愣看着我。我尴尬,目光在场内搜索,寻求救援,恰好与辛晓对视了。 我像拽住了救命稻草般盯住她:“请别人与律照川搭档吧!” 我话音未落,眼跟前已刮起了一道风。原本还离我很远的律照川瞬间抵达我面前。他盛气凌人地逼视我。我尚未逃开目光,他已扣住我的手腕,将我从座位上拉起。他哑声低吟:“我们谈谈。” 不等我同意,他继转身对骆冰:“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语毕,我就被他拉出活动室,朝大门而去。 我跌跌撞撞,一路被他拖着往前,从他紧掐我手腕的力道,准确向我传达了他沸反盈天的怒意。 不愿被他牵着鼻子走,我努力挣脱他的掌控。直到在走廊尽头处,我终于甩开了他的钳制。 “律照川,你别这么霸道。我不是麻袋,你想拖到哪就拖到哪里。” “我霸道?”他冷笑,“那我的霸道也太无用了,非但锁不住你,还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我往外推!在你眼里,我这么好欺负!” “我不认为现在是谈话的好时机,等彼此都冷静下来,整理清楚思绪之后,再对话吧。” 我真佩服自己,竟然能说出如此冠冕堂皇又官方的话。 见律照川表情有些松动,我悄然转身准备逃离,逃脱的脚步刚刚迈出,再次被他拉住。 “别走。我来这里不是巧合,我就是来见你的,你不要假装不知道。”他哑声说。 如同冰封,我凝结原地。 沉默许久,我回身,与他对视。 我凝视他蕴结盛怒的双眸,也回窥自己的张惶不安的内心。 我不能再逃了。 “我投降了。”律照川说。眼底褪去怒意,只剩下沉沉的忧伤。他看着我的眼睛,缓慢说道,“我投降了。我承认,你的yù擒故纵对我有效果。不就是脚踩两条船么?你可以!你不是在我和许尘之间摇摆吗?我允许了。” 他在说什么……我眼眶灼热,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我认真看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分辨真伪。 ……他是认真的。 “你疯了?”我喃喃。 “我等你。等你不再怀疑、犹豫、摇摆。我会等你最终的决定选我,还是选许尘。” 我惊恐起来,摆着手:“律照川,你没必要这样……” “我会等你!”他坚决,“因为,不等你太难了。” 我太卑鄙了! 我就是硕鼠一只! 如果再不诉真相,对他太不公平。 我深呼吸,然后说:“律照川,我不想欺骗你。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律照川疑惑拧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记忆回来了。你喜欢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妹妹路真羽。” 正文 【079】错位 在我说完那句话的瞬间,律照川像是如遇雷击,一脸难以置信冷眼看我。 “你就这么想逃开我,居然拿路真羽来当挡箭牌!”他冷声怒言。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看我,转身出门,上车启动,车子飞驰而去。 我则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 “他开车可以吗……也不知道他的伤好些了没。”我失神想着。 这样也好。 远离我,就是远离纷扰,远离喧嚣。 这样很好。 本来就很担心我们,听到外面的动静,叶椿和骆冰一齐跑了出来。 “阿律呢?” “走了?” 叶椿了然:“你们又吵架啦?这回又因为什么?” 又…… 是啊,我们总是在吵架。 “因为……” 面对两位为我忧虑的挚友,决定向她们说出我的那段羞于启齿的回忆 那些藏匿在时间长河里的记忆像是沉在江底的石子,虽无法触手可及,但它们不会消失。最早,我回忆起来的过去是片段式的,一小节一小段的。而如今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式,我想起一,就会接连想起二、三。枝枝蔓蔓是缠绕在某个结点上的,我只要拽出这个结点,那些枝枝蔓蔓自然就会连根被我带出记忆的深渊。我能够想起来的,随着记忆恢复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我和路参商这个人,愈发融为一体。 我想起了一件有关律照川的很重要的事情,这是难以启齿的一部分:我冒名顶替过我妹妹和律照川接触过…… 我与妹妹有着极其相似的容颜,岁月与经历悄然在我们的容颜留下不同的痕迹,如今的我们已不像当年那样,相似到容易令人混淆。但那时候的我们,真的像是同个模子里拓印出来的,对得起别人对同胞姊妹的好奇! 不过,即便是顶着一模一样的脸,我们个xìng却遽然相反。十六岁,路真羽刚从杭回京,她有别于他人的温软的南方口音,行坐都格外绵软的姿态令她格外引人注目。这份与众不同并非好事,在我不知道的时刻,她已经成为别人戏弄的对象。作为姐姐,我有义务为她撑起一把保护伞。 柔弱是可耻的。报告老师是只会招致更多的嘲笑与花样层出的欺负。信奉以暴制暴的我,一开始只会抓着半块砖追着那些劣质少年满校园跑。短短几日,我有了“恶巫婆”、“路神煞”等的外号。人们不探究我发怒的缘由,只热烈议论我作为一个女孩子,使用暴力的样子有多不雅观。 不雅观个屁! 在非议声中,我报班学习格斗,开始有技巧反击。 从此,没人再敢惹我妹妹。 次年,升入本校高中部后,我更是“威名”远播,路参商这个名字早就无人提及,它等同于野蛮、暴躁和彪悍。三年后,我和妹妹一同考入本市大学。入学不过三日,我的暴名再次人尽皆知。之前与我同校的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我的各种猛料。口口相传的故事再传回我耳中时,我竟变成了某位社会大佬的情人…… 当时,我走在路上,若有人撞了我,他会先躬身道歉。有人丢了东西,我替对方捡起,失主边接失物边白着脸逃掉。流言即是这样的不堪,却无形当中带来便利。没人敢得罪我,甚至我一记冷眼就能起到威吓的作用。 真是省事。 而我的外号,也从由“恶巫婆”、“路神煞”升级为“女王”。 我的彪悍令人惧也招人恨。在我浑然未知时,我成为某些人策划攻击的目标。 那天,大概是四五个男的在窄道上拦住了我的去路。我迅速察看四周。此处是摄像头的死角。可见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为首的两个人捏着拳率先向我冲过来,我抓其中之手臂旋扭,再抬脚踢中另外一人的下颚。 我想速战速决,直接攻向身体痛感度高的地方。他们虽比我高,却不及我灵敏且富有技巧。即便多人围攻,正面迎击,我也并不落下风。不消一刻,两个人被我打翻在地。 这时,突然听到他们喊:“放水!”我扭头的瞬间,不知从哪里冲出一股水柱,直冲向我,我被巨大的水力冲得连连后退。 我完全抵挡不过,全身被浇了透。 几人chā着腰冲着我嚣张大笑,嘴里更是不干不净。 “还以为女王都穿是黑蕾丝,结果是粉红格子!” “可能女王心里,其实是想当公主的!” “管她女王还是公主,都需要有男人火热的吻和拥抱!不过你这么凶,肯定没人敢要你,哥哥我不介意牺牲奉献一回。” 他们一搭一唱,连羞辱的话都像是事先演练好的。 因被水冲刷过,我的衬衣变透明,紧紧黏贴在皮肤之上,里衣的花纹和样式也展露无遗。 他们为的就是这!企图羞辱我的女xìng身份来剥夺我的自尊心! 怒火攻心的我也不再留情,飞腿向直接他们的男xìng的弱点。瞬间,他们屈膝跪地,继而躺倒在地。在他们摁扶痛处如丧考妣的哀嚎之时,我一一狠踩过他们的脸。 “嗷嗷嗷嗷”地惨烈的痛叫中,我转身向后跑去,目光搜索着距离我最近的且方便的楼。 图书馆就在眼前! 我顺着长阶梯飞奔而上,在图书馆门口处,有人拐弯要出来。 是律照川。 眼看着就要上演对撞,我急刹住脚步。对面的他却脚一崴,差跌摔倒,最后是勉强扶住门把才站稳。虽然我没有真正撞到对方,但我湿漉漉的头发盖面,从头到脚都在淌水的模样着实将他吓了一跳。 我顾不得他,侧身过门,埋着脑袋钻进了洗手间。站在镜子前,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刚被煮过一样,发梢指尖都在滴水。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气愤里混杂一丝狼狈。 当怒意逐渐消退,我试图平复心情,并且考虑如何善后。这里也没有烘干设备,我也没有带通讯工具。图书馆一层的洗手间使用的人不多,不知道等到何时才能等到其他同学进来。 正焦急的时 “路真羽?路真羽,你还好吗?” 我听到律照川的声音。 他就站在洗手间外。 他喊我路真羽? 他以为我是我妹妹! 我很意外。但转念一想,也是合理。我顶着“女王”的外号,行事从未低调。张扬的我何曾有如此狼狈的时刻。 “你不记得我了?上次我们在校门口遇见过,你那时候和闪电侠在一起。我还给了你一根火腿肠喂它的。” 闪电侠是什么鬼? “外套借你。”律照川说。 他人是站外头的,只伸进来一只手,手上抓着一件外套。 我迅速认出,这是他刚刚穿在身上的那件衣服。 我犹疑未接。 听他继续说道:“我认识你姐姐……” 我想了想,摘下他手中的外套。 将湿透的衬衣脱下,将水拧干抓在手上。我穿着他的外套,垂头走出洗手间。 他chā着手站在回廊的一小片阳光下。似乎是因为这缕光的缘故,他看起来慈眉善目,温和异常。完全不是以前见到的样子。 我走前两步,朝他欠身致谢。 他微微眯起双眼,看了我许久之后,突然邪气一笑:“忘了和你说,我和你姐姐是死对头!” 我又一惊,警惕看他。 他见状又很爽朗地笑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我不至于会因为讨厌你姐姐而要对付你。” 他话风切换太快,时而善,时而险,我一时间判断不清,他是真心伸出援手还是另有目的。我小心而警惕地思索着。 他突然将脸凑到我眼跟前,若有所思地盯住我的脸。 他贴得太近了,近到我可以看见他飞扬起来的长而浓密的眼睫,还有鼻尖游窜上来的如同夏夜松柏园的清冽香味。 我惊而在身后捏起了拳头,并屏住了呼吸。 还以为自己要憋断气的时候,律照川终于直起身,恍然道:“原来,这张脸不张牙舞爪时是这样的。” 我大感意外。 “你们姐妹俩确实长得很像。听说,你们俩一起出现,连家里的长辈都会认错?” 我用点头代替回答。 的确如此,将我俩认错的人大有人在。 “那我没认错吧。” 鬼使神差地,我点头。 在我稀里糊涂的时刻,他抬手轻拍我的头转身走人。 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 我才发觉,刚才的自己完全是被他圈划进了他的节奏里,追随他的音乐起舞了。我竟然怕他发现我是路真羽而一直没敢出声。甚至,我故意引导着他以为我是我妹妹。 “难怪你会问我,律照川和路真羽关系怎么样……”听完我纠结的过去,叶椿这样说。 “律照川的确待小羽与别的人不同。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早在律照川加入社团之前,他就认识小羽。” “听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以前在社团活动的时候。律大少的确对小羽很好很特别的,但是,就这一件事情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不止这一件事情。”我的心突然揪住地疼了起来,“其实,之后,我还以我妹妹的身份和他见面了。虽然我并非对他有企图,但是,我的确是,欺骗了他。我是个骗子,并不值得原谅……” 正文 【080】迟到的信 被我长时间遗忘的过往岁月里,我与律照川有过几次为数不多的接触。 连我自己都想不到,我竟对这几次记忆如此深刻。深刻到我可以清晰想起那天日光的温度,想起自己呼吸的频率。 他借我的外套洗净后,一直装在一只纸袋里,我将纸袋搁在书桌之上。外套是一定要还的,只是苦于没合适的机会,毕竟,我和他是学校里一对知名的死对头。我大大咧咧去他的“地盘'还他外套,很不妥。 纸袋很大,霸占了大半个书桌,加之里头装着男装,显得尤其突兀。当小羽好奇地提起袋子询问“这是什么”时,我立刻上去将袋口掩了,反问她:“你的文学作业完成了吗?”她立即尖叫着跑掉了。我将纸袋放进衣柜深处。如何平静无波地将这件事情完满的结束是我首要考虑的事情。 我从某位可靠的线人处打听到,周六,在学院主楼的梯教里举行一场“考研经验分享会”,一位考研成功的学长回学校给准备考研的学生传授考研经验,全年段自愿报名。 线人告诉我,律照川也会去。 我想这是还他外套的好时机! 届时,我可以自然混入,待散场的时候还给他。 周六那天,我久违地穿了裙子,还把头发编成了小辫子。对着镜子,我甩了甩脸两边的发辫,觉得好奇怪。 提着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6 章 ,我早早到了会场,并且抢了教室后排的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同学们三三俩俩到来,渐渐的,大梯教里坐满了人。就是没有律照川。 积极分享经验的热情的学长说了什么我完全记不住,我的注意力也不在上面。我不断在大会场里搜索律照川的身影。每次中场有新同学进来,我就立刻扭头看。可惜,都不是他。 很快,分享会就结束了。律照川始终没有露脸。我不由地想,我的信息源完全不靠谱嘛。 悻悻提衣回去。经过图书馆前时,听到一声疑虑:“路真羽?”听有人喊妹妹的名字,我立即循声而望,见到律照川和一位男生正站在图书馆的前面。见我驻足,他们朝着我走来,他们刚在我面前站定。 律照川身边的大男孩惊喜:“呀,这位姐姐是之前见过的啤酒……” “是她的妹妹。”律照川迅速说道,“她们是同胞姐妹。” 我立即欠身致意,然后将袋子塞到律照川手中。 “你怎么都不说话。害羞?” 害羞?我不是害羞。我与妹妹口音差距很巨大。我怕露馅。 律照川接着袋子,扫了眼袋子,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哦~”突然,他端正脸,仔仔细细地瞧我的脸,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悄然退后了几步,律照川突然“噗嗤”笑出声。 他居然在笑…… 我太意外了! “你们女生流行这种辫子吗?”他问。 “什么?” “就是,看上去就像是笨手笨脚的人编的辫子。”律照川直言不讳。 我脸一红。 原以为,上了大学我就无需再过拳脚江湖的日子了,为了告别过去,我开始留头发,就简单的扎马尾也是好不容易才学会的。我做不来细致的活,但没想到,自己不细致到别人一看就能拆穿。被人当面拆穿还是挺尴尬的。我连忙将发圈拔掉,将发辫散开。 也没别的事,我当即向他们挥手告别。 “等一下。”律照川喊住我,然后他原来提在手里的纸箱子jiāo给我,“你给我一个纸袋,我给你一个纸箱,很公平。” 纸箱有点沉。 我得双手抱着。 “是什么?” “你不是说肩膀疼吗?这里有个锤肩的仪器,别人给的,我留着也没用,给你了。” “我肩不疼啊……”我下意识回答。 “嗯?”他扬眉,锐利的目光朝我shè来,“是你说要的!” 呃,我突然想起,我现在是小羽,这是给小羽的!他们俩,已经jiāo好到可以互相送礼物的程度了! “快接着,我手酸。”律照川说。 怕被拆穿,我连忙接过礼物。 再次朝他道别,我步履沉重地跑了。 再待下去,我真的就要彻底败露了。 过了许久,我听到身后满是笑意的一声:“再见……路真羽。” 我没敢回头。 上次撞见,他认错了人,并非我的错。但这次,我却是别有用心地刻意让他延续了上次的误会。 我希望不要节外生枝,安安静静地把外套还掉。 如今想来,我错了。 真的做错了。 春假结束后,恢复上班后的首个周末,我收到了小羽在旅行地给我寄来的包裹。 她一直在路上,一站接着一站。她的旅行似乎没有终点。她的网络时有时无,时上时断。如果,她不主动和我联系的话,我是找不到她的。 初八那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姐。我是小羽。”是小羽的声音,准确无误。 “小羽!”我惊呼出声。 或许,她身处空旷之地,话筒中传来凶猛咆哮的风声。我起身,走到窗边,企图增强通讯信号,以便听清她说话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里?”我忍不住抬高音量。 “云岩雪山。”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里好冷,也好美。雪山连绵起伏,就如雪象驰原。大自然如此伟大豪迈,衬托着人类真是渺小。那些苟且在深邃的大自然面前,真是什么都不算。偏偏,渺小的人类一直在为了一己私yù能做出各种肮脏的事。” “小羽,你怎么了?”我小心问。 我在书上读到,如果心无限接近自然将会得到近乎神谕的领悟。我所认知的妹妹不像是会说出这番感悟的人。难道,小羽就是为了获得这番顿悟才踏上旅途的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再也不用怕林暄妍了,她不可能再指使你做任何事情了。”我柔声说着。 “姐姐。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雪山脚下有间邮局,下山之后,我就将包裹寄出。这份礼物,它迟到了好多年,我没有勇气当面给你,所以就寄给你了。姐姐,我爱你。” 说完,她就将电话挂了。 今日从快递员手中接过包裹,我想只包裹应该就是小羽所说的礼物了。 回到屋子里,我小心拆开包裹。小羽寄给我一个红色的礼盒,盒子上还有红色的蝴蝶结。掀开盒盖,盒子里是一团粉红色的柔软纸团,纸团上竟郑重放着一盘DV带。 这种带子我知道,就是以前我和叶椿使用的那种规格的DV带。正好,家里有现成的播放工具。我搬出摄像机,连上电源,将带子推入机器。 “咳咳……”屏幕闪了闪,小小的屏幕上跳出许尘的脸。 许尘轻咳了几声,对着镜头说:“星星,二十岁生日快乐。 我惊疑,这是,怎么回事? 屏幕里的许尘羞涩一笑,再次凝视镜头,似乎鼓足了勇气地继续:“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吃喝玩乐的好搭档,我们从小玩到大,我丢脸的时刻你都知道,都没办法在你面耍帅。真是好遗憾。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其实,其实……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我后背猛地一紧。 “哈哈哈哈哈。”许尘挠头,用笑声缓解尴尬,“其实,我还是有点害羞的,所以不敢当面和你说。星星,如果可以,我们可不可以跨越发小这层关系,如果,你也觉得我够格升任你的男朋友的话,明天见面的时候,以此为信!” 他对着镜头比了个三角塔眼的动作。 屏幕一暗。 接下来就是无休止的蓝屏。 带子就录到这里结束了。 二十岁生日?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我将礼盒拿过来,拿掉了纸盒里的粉红色的包装。果然,发现盒子底部藏有一封信,手写信,是小羽的笔迹。 看到第一句话写着“姐姐,对不起。”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像是心从高山滚落,大地迎面扑来,不知何时是尽头。 “姐姐。对不起。 你看完带子了吧。 大学一年级,你生日那天。许尘决定向你告白。他将自己的心意录成带子,装在礼盒中,并悄悄放在你的随身携带的包里。他以为,你晚上检查包的时就会看到他的告白了。 第二天,他惴惴不安等待你的回复。 但是你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没有给他半点回应。 许尘还以为,这是你拒绝他的方式。不愿意破坏多年的友情而采取的最温和的拒绝方式。 从此许尘就不敢向你表露一点点别的感情了。 他不知道,你不可能会有回应的。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看到这盘带子。不,你是不知道有这盘带子存在。 因为,是我,偷偷拿走了它。 我喜欢他。 我喜欢他,明明知道姐姐也喜欢他,他喜欢你的情况下,我做了这件事情。做了一件我连自己都没办法面对自己的事情。 卑劣的我不仅偷走了你们的时间,还有你们的感情。 人在做,天在看。这句话我信了。没想到报应来得这样快,我所做的一切,有人暗中盯着呢。林暄妍知道我做的坏事。她威胁我,如果我不听她的话,她就会把这些都告诉你。我太害怕了,怕你不会原谅我,怕许尘厌恶我,我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在旅行的途中,突然想明白了,我犯下的错将是上天对我的试炼。这是我的劫,我的坎,我必须自己承担。 我不求姐姐原谅我。我也永远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妹妹:路真羽。” 阅毕,我手一松,信纸飘落在地。 我看向窗外。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飘起了鹅毛大的雪花。雪真好,可以遮蔽世间的肮脏,天地间瞬时一片白茫茫,好干净。 小羽还看雪么? 她是否知道,这里也下雪了。 正文 【081】能否重来 不知道因为何故,公司的人都以为我会辞职。 尤其是我请假了几日重新出现在公司里的的时候,更是有人直言不讳地问道:“你来啦!我还以为你离职了呢……” “呵呵。” 我违背着他们的“以为”,依旧在公司,兢兢业业做着“检查着发票的出处,核对金额,整齐贴好后jiāo付财务组”的工作。 就在我老老实实坐着“贴发票的小妹”的时候,总裁秘书突然大驾光临,她微笑站在我的工位前:“你是路参商吗?” 我起身,点头:“我是。” “盛总让我来请您过去开会。” “请我?” 公司姓盛的领导只有一个,就是我直属领导陈总的姐夫,也是这间公司的大老板! “盛总要找的真的是我?” 难道是我发票贴得太好了? “请跟我来。”说完,总裁秘书已款款走在前面。 我疑惑,紧跟其上。看着总裁秘书的背影,我迅疾反思自己将自己来公司后的所作所为通通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并无纰漏后,我昂头挺胸起来。 总裁秘书推开一间会议室的大门,示意我入内。 我环视会议室,摆在会议室正中央的长桌两头已坐满了与会人员,他们都埋首看资料。 会议已经开始了。因为我们的突然chā入。他们纷纷抬头,投视线而来。我感到了一股未能言明的压迫感。 我还未来得及招呼,他们又垂下头去,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了。 我被无视了。 “你坐那边吧。”秘书小姐指了指贴墙而摆一溜黑椅。 我会意,挑了距离门最近的一把椅子坐下。 我一坐下,秘书小姐就走了。 就这么走了?! 她都没告诉我这场会的主题是什么,我需要做什么…… 我看了一圈在场的领导,没一个我认识的。就连公司大老板,我也是从公司介绍的宣传册里见过他的照片而已。既来之则安之,我索xìng安坐细听。 即便我是半途加入,仔细听了一会儿。我也听出点名堂来了。 端坐正中央的这位美丽而优雅的女士是位旅法画家。他们唤她深岭老师。 深岭女士常年居住海外,她的画作是收藏热门,价格高昂。这次,她回国是担任比赛的评委。因而和盛总相识了。盛总问老师是否有意愿将自己的作品集结成册出版时。深岭女士表示可以考虑。由于,这是她首次将自己的画作集结出版。算是业内大事。公司非常想争取这个案子。 我不由将目光投向端坐在正中央的画家。 她很美。年纪应与高秘书相仿。似乎为了中和黑色长裙的高雅与冷艳,她在脖子上挂着一串彩色的珠宝。麻黄色头发卷成细微波浪,蓬松地扎成马尾,无端让我想起了松鼠的尾巴。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消瘦的脸颊和高突的颧骨,却无法掩盖她的美丽。 我不由地想,这位深岭女士年轻时定是位众星捧月的绝代美人。 高管们已经为她的画册提供了几套策划案。他们向她汇报方案时,她默默听着,我注意到她的手,似是无意识在桌面上轻轻点着。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压迫感却不减一分。 我正看得入神,突然觉得眉心一烫。下意识将目光上抬。我与深岭女士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了。 又锐又厉,似一把小刀。 她在观察我? 我虽惊异,但我没有移开目光,坦然地回应了她的探究。 她突然勾唇,收回了视线,继续与高管们讨论画册事宜了。 莫名地,我觉得,这位深岭女士好熟悉。 似乎在哪里见过…… 会议并没有持续太久,讨论停止后,大老板随即总结并宣布散会。众人应声起立,我也跟着站起。 我以为,我的任务应该来了。但事实上,与会高管们相继离开,所有人都像没看见我一样。更别提jiāo待任务给我了。 我望向大老板,他正聚精会神地看打印好的策划案。 看来,不仅会议中没我的事,会议结束也没我的事。这是让我参加一回高管会议体验游吗?秘书小姐确定不是找错人了? 我心有疑惑,脚步却没停,已跟着人流,走到会议室门口。我抓住门把,正预备出去 “你等一下?”这一声来自整场会议期间,几乎未发声的深岭女士。 我停步回头,指着自己:“老师是叫我吗?” 她点头:“对,就是你。” “老师有什么事吗?”我垂手等待。 “你在公司担任的什么职务?” “我是陈总的助理。” “陈总?” “我太太的弟弟。”大老板解释了一句。 “他啊……”深岭女士这声“他啊”极其意味深长。 “你什么学校毕业的?什么专业?家里有还有什么人?父母是做什么?你平时都做什么?” 我:“……” 深岭女士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而且问的全是私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7 章 人口普查也没有这般夸张。 原来,叫我来开会的不是盛总,而是眼前这位深岭女士。我以为,我很不起眼。既没有浓妆艳抹,也没有奇装异服。但我这么个无关紧要的贴发票的小小员工,竟然让高高在上的深岭女士对我如此关注? “深岭老师,我认为,我的家庭情况与您的画册出版并无联系。”我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深岭女士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警惕xìng倒是挺高的。” 大老板侧着身看了我一眼:“没事了。你先出去工作吧。” 我再看深岭女士,她已经收敛视线,垂眼看自己的指尖了。 这件事情就这样平淡落幕,没有以后。而我,抽空向刘姐咨询了此事。 刘姐惊诧非常:“你说你去参加深岭女士的画册的策划会了?” “嗯。” “这是龙组的项目,龙组是公司的特别组,他们做的都是大项目,通常不会让我们chā手的。因为我们也帮不上忙。他们怎么会叫你去。他们让你做什么?” “他们什么也没让我做。” 刘姐说:“没事,先别管了,要是他们来找你了你在cāo心也不迟。” 我点头。 和刘姐正聊着。 听到门外一阵喧闹。我好奇,走上前瞅了一眼,原来,有一辆超抢眼的高档轿车停在了公司楼下。作为全新动能的轿车,它外观简洁气派。却因价格不菲,购买的人少,所以并不常见。不过,说到底不过一辆车而已,怎引起这么大的议论? 刘姐笑着说:“这事还是你带的头呢。” “我做了什么?” “大家不是议论那车,而是议论那开车的人。听那些小姑娘说,他每天中午都开车到这边,似乎在等什么人。之前,不是有个好看的男孩天天送东西给你么。这回,大家就讨论,这回这位帅气的男士在等谁。” 我不由尴尬一笑。 这时,车主人推开车门,下车来了。 “许尘!”我惊呼出声。 竟然是许尘! 许尘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又认识!”刘姐惊叹,“这么说,那位帅气又是还找你的?小牧,你是什么体质啊,桃花太烧了。” “他是我发小。”我连忙解释。 “果然是来找你的啊……哎呀,你怎么跑了!” 我没有上前,而是悄悄后退,然后迅速溜了…… 除了尚未想清楚,我应该以何种姿态面对许尘之外。有了刘姐的事先提醒,我认为,请他离开公司门口才是当前要务。 回到楼上,我站在窗前,给他打了电话。 “星星!”他在电话那头,语气惊喜。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我无奈撑住额头:“……我看见了。这附近有个‘春天里’,你先去哪里等我。我半小时后过去找你。” “哦。” 收了线,我看到许尘的车缓缓退出车位,开出这个街区。 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我前往与许尘约定的地点。远远的,就见他站在“春天里”的大门处,翘首以待。我上前。他已先抬步向我。 “你找我有事?” 他一怔:“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我就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不是有意要惊扰你的生活……” 瞬间,他明眸暗沉,语落迷雾。 “我不是这个意思……”和律大少完全相反,许尘似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心思过于纤细的他行事显得不够决断。 终究是不忍。我随便找了个借口:“你的车太引人注目了。” “那下次,我打车。” 我:“请你对自己的相貌有个准确的认识,你才是关键,你比车引人注目多了!” 许尘笑了。 “对了,我找到个好东西,你跟我来!”他颇兴奋地说着,顺手拉着我的手往前。我们拐过一个弯,就见着一间甜品店。 许尘松了我的手,快步奔向那个甜品店的窗口。不一会儿,他回来了,手中拿着两个冰淇淋甜筒。 居然是冰淇淋。 “冬天的冰淇淋,风味更佳。”他笑着说着,将其中一个甜筒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冰淇淋。 “我们去看电影吧,‘春天里’地下一层是电影院,我们好久没一起看电影了。” “冰淇淋、电影……”我喃喃。 许尘,是想弥补我吗? 正文 【082】浅白心思 接过许尘递给我的冰淇淋,我撕开甜筒的纸盖,送到牙下一点点咬着。冬天我也吃冰淇淋的。我喜欢冰冷在口腔中逐渐融化的感觉,并不在意季节是否得当。 “你怎么不吃?”我问。 许尘虽拿了一只在手,但是他并不吃。 “哦,这两支都是给你买的,我只是先替你拿着。等你吃完手上这支,再吃这支吧。”许尘耐心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要不是不怕化掉。我还想多买几只。” “买那么多做什么,你是欠我冰淇淋吗?” “是啊。”他说。 “哈哈哈哈,你不会是因为我们仨一起去看电影那次,你买了冰淇淋我却没吃着,于是觉得自己欠我好多冰淇淋吧……” “你想起来了!”许尘吃惊,“你还想起了什么?” “啊,还真是因为那次啊,我有那么小气吗。”我说。 许尘一怔。 许久,他轻声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知道,自那天后,你就开始疏远我、冷冻我了……” 那是炎夏当中的某一日,仨人相约去看电影。途中有人突然提议吃冰淇淋。男孩立即表示他去买。街边小店偌大的冰柜里塞满速冻饺子和汤圆。 至于甜筒,有是有。不过,只剩下最后一支了。 男孩买下最后一支甜筒。他举着甜筒站在店门口,左右看着站在台阶下站着的俩姐妹。 他犹豫了片刻,然后将甜筒递给了妹妹。 后来,姐姐问他:“我还以为你会把冰淇淋给我呢,我最喜欢香草味了。” 他说:“你不吃也没有关系。” 我的日记里有这么一段话 8月15日 我不记得在什么时候听过这样一首歌。 当中有一句歌词是: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这句歌词在某个夜里,突然闯入我脑中。 我顿时明白,我正身处在一场三人电影中,而且,我是那个不能有姓名的角色。 短短四句话,却如同一个巨大的谜语。我读不明白。随着我的记忆逐渐恢复,重读日记时,之前令我疑惑的字句有了来路,我豁然开朗。 我不仅想起了日记里描述的感悟的相应的场景,甚至还体悟到当时自己举笔记录时的心情。 “许尘,这都多久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这么牢。”我中止自己绵长的回忆,笑着对许尘说,“你又没错,如果你把冰淇淋给我,我也是会给小羽的。” “你不是也记得么。”许尘反问。 我语塞。 “我不傻。我自己能感觉得出来。” 没错,我在乎。 就是因为那只小小的冰淇淋!就是这么的小气! 我以冰淇淋为度量衡,计算着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 只是,答案远超我的想象。 因为我强势、暴力、彪悍……所以我没关系。 我突然明白,十年发小,许尘并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了解过我。 我无意深缠“三人行”。既然,我是没有关系的那位。那么,我退出才是最好的。 想明白这些,我没有任何话,更没有特意去解释,我在心里宣告了结束,然后,果断抽身。 三个人的电影哪里会有好结局。 尽早收手。 减少伤害。 许尘小羽都是纤细柔软的人,那么,就我来决断。我自作主张的成全许尘不能理解,从他的角度来看,我是xìng情大变,而源头,恰是那支冰淇淋。 如今的我,可以将自己从事件中剥出,以旁观者的心态来看待此事。正因为如此,我深刻觉察到自己个xìng中铁血无情的部分。 当年的我,竟能坚决且不留余地,清醒得可怕。 “三个人的电影哪里会有好结局,就此落幕散场吧。”我将甜筒的外包装纸丢进垃圾桶,并拒绝许尘递过来的第二支甜筒,“你不是问我还想起来什么吗?我还想起来。那天在柏云山,我出事之前,你亲口告诉我,你决定和小羽jiāo往。你并不欠我什么……或者,我也不欠你什么了。” 许尘身子霎时一僵,脸色也随之黯了下去:“对不起……那时候,我只是想气你的。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回去找你了,我想和你解释清楚的,但是你不在。我以为我还有机会的,我没想到,你就这么消失了。那天晚上我没找到你,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都过去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味摇着头。 这时,一辆黑色的车我们身侧呼啸而过。它是从我后背而来的,且速度很快。车身几乎是紧贴我们过去的。 许尘眼明手快,拉了我一把,让我离马路远一些。 “谢谢。”我说。 许尘没有回应我,他直勾勾地目送着那辆车子远去。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他表情蓦然变得深沉。 “怎么,刚才那部车里的人你认识?” “不!”许尘迅速回答。 我掏手机看时间:“时间也不早了,电影就不看了。我得回家喂’教授’。有事手机联系吧,手机联系就很好。再见。” 我要走,许尘拉住我的手:“等一等。” “嗯?” “星星……”他迟疑而问,“是因为律照川吗……” “什么?” “你喜欢上了律照川?” 我一怔。 以为藏匿深潭、无人知晓的事,原来如此浅白。 “为什么突然要提起他。”我的眼神飘向他处。 “星星,律照川是什么人,他是堂堂律明集团的太子爷,律湛名的第一继承人!他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且不论身份地位是否匹配。他何等聪明,他是聪明到认为世上事都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否则绝不罢休的人,高傲自大唯我独尊不足以形容他,他就是万丈深渊,靠近他就会粉身碎骨,星星,你清醒点,你不能往下跳……”许尘激动起来。 “我当然知道。” 我笑着说,但是胸口却觉得针扎一样的疼。 何止身份。 何止地位。 还有我的谎言…… 我面前的是鸿沟是河川,我不认为自己有能力跨越。 告别许尘,我回家。 绕道去了趟菜市场,我买了好些食材。 我正计划着应该将这些食材做点什么,没有留心到,原本应该空旷的门楼之前,竟停着一辆车。 此处并非是高档住宅区,蓦然停一辆好车就显得极抢眼。况且,它还停在入户门前,正挡着别人的去路。 我拧眉上前,正想敲车窗,对方就将车窗摇下了。 “姐姐!”苏惟宁热情向我招呼。 “你怎么来了?” “我办事路过这边,想姐姐了,我来看看你。姐姐,我好饿啊,你买了什么?”他从车窗处探出脑袋和手,翻着我手里的购物袋,“就韭菜?” “不要小看了韭菜,切细细的,拌在蛋液里煎成蛋饼很好吃的!” “我要吃!” “你先把车开走,这里不是停车的地方。外面有规定的停车的位置。” “我不停在这里怕你发现不了。”苏惟宁说。 “有什么需要我发现的吗?你又不是没我电话,又不是不知我家在哪里。还需要这么郑重其事地让我发现吗? “那不一样。” “知道了,停好车上来吧。” “好勒。” 苏惟宁答应着,将车子慢慢倒出楼洞。 看着看着。 我突然发现,他换车了。而且,这辆车似乎与之前差点擦撞了我和许尘的那辆车是同型号。 不是吧…… “教授教授,我的好教授,你有没有想我啊?你还认识我是谁吗?”苏惟宁和叶椿真的好像,俩人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找教授。就连认真奉献上水果的举动都一模一样。认真想,苏惟宁和叶椿相像的地方不止一处。 我提兜进厨房,先将韭菜摊开,挑拣出混在韭菜中的杂草,然后一条条清洗干净切碎。这边再打两颗蛋,用筷子快速旋转打成均匀的蛋液,再加入碎韭菜搅拌均匀,再放了些许调味料。热油锅,待油滚,将混了韭菜蛋液一气倒入油锅中煎。瞬间,香气扑鼻。 苏惟宁探过教授,溜到小厨房看我做饭。 “川要是知道我在这里,还能吃到你做的饭,一定羡慕死了。” 猛然听到苏惟宁提到他,我的心突然一揪。自从上次在福利院分别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不过是半月不见,竟觉得像是过去了好几年。 也不知道伤好得怎么样了? 我沉默片刻,故作随意提及:“律照川他还好么?” “不怎么好。” “他怎么了?”我急声问。 手上一滑,差点将碗砸进锅底。强行的伪装顿如玻璃跌落在地碎裂成渣。 我小心小声地问:“是不是伤势……复发了?他……” “姐姐,你别急啊,不是伤的事情。他身体还好,就是精神不济。” 我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眼眶发烫。我立即背过身去,不想让苏惟宁识破我的脆弱。 “不过,精神不济比伤势复发还可怕,他现在的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8 章 子长得可以编辫子了,哪里有半点帅气青年的模样。” “……” “姐姐,你要是担心他就去见见他吧。他等着你去找他呢。” 我摇摇头。 我没资格。 “你不想他吗?” “……”犹豫了片刻,我说,“不想。”我一贯清醒,这次也不会例外…… “姐姐,你会后悔的。” 我突然想到:“惟宁,你不是路过,你是特意来的吧?为什么……” “我就是爱多管闲事,见不得你错过而已!” 正文 【083】大张旗鼓 莫名想哭,却强忍而笑。 苏惟宁的直接换来的就是我这般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极败火的表情。 体察到我的情绪已接近崩溃的临界点,苏惟宁体贴地没有继续追问,改话题在各地美食及烹饪理论上。 不再探测我内心的苏惟宁又恢复到往日那个温暖又活泼的弟弟。 诚然,谁不能逼我面对。但苏惟宁的到来无可避免地对我产生影响,我的心如同被石子打破平静的湖水。涟漪dàng开去,打中伏在水上的芦苇叶,惊动了停落在上的蜻蜓。 我再也无法若无其事地假装平静了。 周六,出门添购画材。选购完毕后,我搭乘公车回家。见到一辆熟悉的公车缓缓驶来,我下意识上了车。下车沿路往前。我任凭直觉选择,走啊走啊,等我回神时,人已站在律家大门前了。 我竟然回到这里! 神明骤醒,我抱着画材落荒而逃。 一口气奔下斜坡,一拐弯就到了花店门前。我忍不住驻足探看,此刻正是花店忙时,透过落地窗,我看到我的前同事们正忙碌着。组长正捧着文件夹训诫新人;小叶正提着一桶花挪着步伐,一点点挪上楼。 我看了许久。终于准备转身走人时,一扭头,正面对上晴晴惊诧的双眼。她正提着个塞满各种食材的大购物袋痴痴站在我身侧。 “雪州小姐!真的是你!”她惊呼着向前迈进一步,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好赶上吃饭呢,回家吃饭!”她一边说边讲我往律家方向拽去。 “晴晴,我不是……我不去了……”我支吾难成完整字句,竟感到这样紧张。 晴晴似乎没听见我说的话一般,她一边走边絮叨着:“你不在这些日子,家里发生了多少事!高秘书告假回老家了,因为高秘书的妈妈过世了,高秘书哭了一夜,我第一次看到高秘书哭,我这才发觉,原来高秘书也是有自己的家的。之前,我还觉得高秘书就是生在律家长在律家的呢。还有,夫人回来了!夫人很漂亮很……”她顿了一下,收回了几预脱口而出的形容词,“少爷待夫人客客气气的,我一开始都不知道那是我们家夫人,要不是罗姨告诉我,我肯定要闯祸的!” 说话间,我们已迈过律家门槛,穿过庭院,上了长廊。 “我去叫少爷。说雪州小姐回来了!少爷一定很高兴!”她高兴说着,甚至连购物袋都没放下,直接提着食材往律照川的屋子的方向跑去。 我站在原地,微风走过庭院,带来自然而新鲜的味道。我在风中细细体味此刻自己的心情:有点不安,又有点期待。 我想见他。 我很想他…… 不一会儿,晴晴回来了。 她身后没人。我让悬空的脚后跟着地。 晴晴抱歉看我:“……少爷说,他知道了。少爷说,他要看书。少爷说,你随便。” 我摸摸她的头。 我知道,律照川是不愿见我了。在我一遍又一遍地推开他之后,他早厌烦了吧。竟然没让晴晴赶我走,律照川心软了好多。 “少爷真奇怪,你不在,他失魂落魄的,他那点心思连我都懂了。你回来了吧,他又假装不在乎。” 我惊诧看向晴晴。 她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我早就知道少爷暗恋雪州小姐啦。就那天,你失足落水,少爷抱着穿着浴袍你回了家,你发高烧还昏迷不醒,少爷亲自请了医生,医生走后,他又在你床边守了你一整夜,照顾了你一整夜。我看到……他偷亲你!”后面四个字语速快得很。 我想起来了,那时,我刚来律家,与律照川之间尽是刀光剑影。晴晴yù向我打报告,却被律照川严厉喝止。我太迟钝,直至今日才知他那日的慌张是何意。 “老师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还不快把作品拿出来给我看看!”我切换话题。“噢噢噢。”晴晴连连答应着,快步跑回自己屋子抱画去了。 我仅在律家逗留了片刻。迈出大门,我一路往前。直到临到拐角处,如同接到感应般,倏然回头 果然见到楼上有身影伫立,虽只是一瞬,但能确定,那个身影确实存在过…… 总裁秘书再次光临我的工位。她话术简洁:“路参商。vip会议室开会。” 我起身,张手拦住了她:“秘书小姐。我能先问问是什么事吗?” 对方扬眉。 “与会目的还是预先告知我比较好。不然还会像上次一样,无前因没后果。虽然我只是个小小员工,但我觉得我的时间同样珍贵。” 我言毕,便见总裁秘书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看来以前,没人敢这般“忤逆”她。 “是我找你。”冷漠的声音泠然响起。 我侧脸,见到走廊尽头,深岭女士正向我走来。 “老师找我?” “没想到,你架子还不小。”她挑着眉看我,“喝咖啡吗?我请你。” 我犹疑,没有立即回答。 她又说:“你还怕旷工不成?你放心,领导那边我会替你说的。没想到一份贴发票的工作你还挺上心的。” 我忍不住回嘴:“工作无论贵贱。” 她抬手示意我禁声:“别给我洒鸡汤,我敬谢不敏。”她说完,越过我向前走去。 付钱休憩的咖啡店,既合适谈公事,也合适谈私事。深岭女士找我显然不是为了公事。 服务生在我们面前放下两杯黑咖啡,深岭女士用小勺无谓地搅拌着,她盯着那个旋转的小涡,突然来了句:“你真的不认识我?” 不知她这个问题的目的。 微怔之后我决定说实话:“……我只知道您是知名的旅法画家。” “你还在我家住了大半年,竟然不认识我。” 我大惊:“您是……” “是。我是律照川的母亲。” 我立直行礼:“律夫人,您好。之前不知道是您,多有不周。” 她不耐烦地摆手:“家里也没有我的照片,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难怪觉得眉眼熟悉。 律照川很像她。 我重新落坐。她拿起咖啡,送到唇边。我也跟着举杯。 突然,“你和我儿子是什么关系?” 滚热的咖啡烫舌,口腔像如同着火,我的脸跟着烧热起来。是什么咖啡?怎会这样烫舌…… 在我气息仓惶之时,深岭女士接着说道:“你们不配。” 我:“……” “你可真够有意思的,居然想通过这种方式昭告天下,小姑娘,我劝你多走正道,炒作绯闻倒贴绑桩,都不是什么正道。” 我听得一头雾水,只能沉默聆听训诫。 “律家的儿子,为什么要和一个给人贴发票的小姑娘在一起?” 我:“……” “我绝对,不会给你通过的,我会反对到底!” 她说完,起身走人。 而我坐在原位,慢慢将属于自己的那杯咖啡喝完。 我的困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几天后,我极具冲击xìng地明白了深岭女士对我那番刮风般的训诫是何涵义。 在此之前,我还以为那天,只是寻常的一天。 那天,我一如往常地提便当兜去上班。半路上,我接到了苏惟宁的电话,他那那头声音亢奋:“姐姐!不愧是我姐姐!表达爱的方式都与众不同,好劲bào!” “啊?” 完全没有说明的令我全无头绪的表达。 “你没头没尾地在说什么?我不懂……” “说你借着全市的公jiāo站牌向律照川示爱的事情啊!” “示爱!”我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瞬间将路人目光全引过来,为防我继续失态,我立刻掩住自己的嘴。 “你真不知道?”苏惟宁终于正经起来,“你周围有公jiāo站吗?你去看看广告牌……” 怀揣疑虑,我已抵达公jiāo站台,漫不经心斜了一眼,瞬间石化,手机砸地,屏幕险些报废。 公jiāo的广告牌撤换某知名大品牌的最新广告,底图是张绘画作品:清丽的水仙花丛中,最高的一支化为年轻的男子,他闭着眼向天空舒张身姿,姿态昂扬挺拔。广告牌的右下角标识着画作的版权出处某某征集绘画大赛的获奖作品。作者:路参商。 我心猛烈鼓动,血液直窜上脑门。 这张图是我唯一的人物作,当时为了精准抓住其神韵,我将那张脸描摹得格外逼真。虽是绘作,但认识的他的人一眼就能认出,画中人是,律照川…… 自诩自己清醒又决断,心事定可隐晦如雾。结果却是大张旗鼓地向世人宣告自己的心思。还真是招摇呢…… 我懊恼着,徒然捶着头。 我不仅画了他,画的还是luǒ着的他…… 刚进公司门,就见刘姐快步迎向来。 “小牧!你得奖了!”刘姐兴奋道,“我就知道,你那副画一定会得奖的,一看就知道,那副画里充满了感情……” 见我久未有反应。 刘姐急速觉察异常:“怎么了?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这一路上,我惴栗、仓惶、不安。我都忘记我是怎么来的公司…… “我准备的参加比赛的,其实不是那一副。” 刘姐一怔,“这么说,我投错稿了?” 不怪刘姐误会。我接到张济帆给的参赛表,看到上面以“蜕变”为主题画一幅画时。我竟精力旺盛地熬夜起了这副我取名为《水仙》的草稿。草稿几乎未做大修改,很快便定作上色,我精心雕琢,历经多个日夜完成。画成之后,我就后悔了。无他,心思太过直白。 于是,我准备了其他作品参加比赛。 截止日那天,我不在,刘姐替我投递稿件,她误将那副人物投出。没想到,偏是它得了奖…… 合盘托出原委后,我和刘姐相对久久无言。 这时,一旁的会议室里传来暴怒声,单薄的玻璃墙无法阻绝那滔天的怒意,尖锐的喝声穿过耳朵。 “我都说了那副不行,那副不行!你们为什么还要上那副……你们还把不把我这个评委放眼里!我要去投诉你们!” 这是深岭女士的声音…… 刘姐小声解释:“深岭女士本来是过来参加策划讨论会的,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暴走了。” 说话间,深岭女士突然拉门走出。 我与女士正面撞见了。 她凌厉地斜了我一眼,冷声说道:“真不能小看你。等着吧,我要告你侵犯肖像权!” 说完,她重重踏着浓黑色怨气离开。 刘姐疑惑喃喃:“她说什么呢,谁侵犯谁的肖像权了?” “是我,侵犯了她儿子的肖像权。”我回答。 正文 【084】风浪 我成了公司的名人。并非是因为我的作品获奖、或是随着获奖而得到数额巨大的奖金,而是凭空而降的荣誉背后的代价。或者,是危机…… 深岭女士对我说,她将对我提告,并非口头说说而已。作为深具影响力的知名人物,她想要做的事情,推进的速度都比旁人要快上许多。 一纸诉状让我从籍籍无名的小卒一跃成为公司内部最受瞩目的对象。大家都知道,公司有个贴发票的小职员得罪了深岭女士。关注我的日常就是关注最劲bào的八卦,还是实时更新的。毕竟,近距离窥探名人秘密的机会可是很罕见的! 大老板对我的“横chā一足”感到非常气愤。好好的合作案因我的缘故无限期延宕中,或许还会流产。刘姐则为此惴惴不安,她以为我之所以会卷入风波,是因为她的失误。责怪着自己为我递送草稿时没有多问几句。 “都怪我,要多多问几句就好了,就不会出错了……” “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我这样安慰她。 我也紧张,奇怪的是,紧张到一定程度之后,我反而坦然了。我知道,“画了律照川”并非深岭女士生气的主因。我的存在才是。 为了不给公司添麻烦,我再次请了长假。突然多起来的漫长且空白的时间,我无事可干,也无处可去。我能做的,似乎就是剩下去图书馆翻阅相关法律书籍。还有就是请叶椿帮我打听一下,是否有认识的律师。我想,至少我要对自己即将面临的情况要有所掌握。 埋头做了好几天的虚虚假假的功课之后。刘姐突然给我打电话:“你快来公司吧。深岭女士又来了!” 得到通报,我急匆匆招车前往公司。刘姐见到我就将我拽到一边:“你可得有心理准备。深岭女士这回可是带了律师的!” 我曾在一个人的时候想像过这样的场面独自面对专业素养极高的律师,但对方用冰冷且具威吓的话术告诉我面对即将到来的惩罚时,我会怎么反应?我的想象力不够丰富,推演不出来。 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原来心情是这样的…… 深岭女士与她的律师端坐桌子的另一边对我宣读一份由各种专业词汇堆积而成的文件时,我注意到,会议室的玻璃墙上,趴满了无数只好奇的耳朵。 他们保持屈膝的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9 章 势不累吗? 我这样想着。 突然,有人大手笔将耳朵们拽开,瞬间将一墙的人清理干净,一把推开会议室的门,大踏步进来。 深岭女士抬头、扬眉,她警惕地看着来人,厉声质问:“你是谁?” 意外的不止深岭女士,还有我。 “伯母,您不记得我了?我好伤心啊,我是苏惟宁啊,律照川的小伙伴。您真没认出我来?”苏惟宁灿烂地笑着。 深岭女士眯了眯眼,然后她眉头松懈,显然是想起来了,不过,即便想起来,她声音依旧冰冷:“原来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哦,我是跑腿的。我就是替律照川送个话。” “……什么话?” “再传达川的口讯之前,我得先说两句。”苏惟宁清了清嗓子,拉开椅子,在我身侧坐下,“律伯母。您的心情,我很能理解,但是,您如果真向路小姐提出抗告,把事情闹大,到时候对您、对律照川可都没好处。” 深岭女士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只是长辈的身份令她暂将怒意隐秘不发。 她的犹豫令苏惟宁逮到机会,他即刻深掘软肋,并准确攻击 “本来嘛,没人会刻意去猜那画的主人公是谁,您怎么大张旗鼓一闹,可就是官方盖戳了。以后后悔想抵赖,可就没人信了。 “且不是您打官司费脑费劲费钱,还未必能赢。即便是赢了,除了让眼前这位路小姐赔您一大笔精神损失费,还能怎么样呢?而大赛的组主委、还有品牌方,他们一点损失都不会有,连撤换广告的必要都没有。您的做法,只是在推广他们产品的路途上多加个话题而已,他们欢迎还来不及,只会在这点上大肆张扬。 “您在外头待久了,不知道国内这十亿网民鏖战厮杀的网络环境有多可怕。险象环生这个词不足以形容其惊悚程度的十万分之一,连造个谣都细分出六步,养出来的水军不仔细分辨,还以为账号背后的是不是zhēn rén。凌晨零点的风吹草动,凌晨零点十分就能推送《观后感》到您的手机上。经营之神律湛名、经营之神的独子律照川、知名画家深岭老师……以上哪个词拖出来不能写个三千五百字的大论?好不容易逮着了个机会,那些追踪热点的文字侠们还不得狠狠添点油加勺醋,不赚好几篇十万加都对不起这个热点! “律先生和您或许都是不在乎的,哎,我就可怜律照川哪,会被营销集团绑架,被包装成一个又一个的热点,一遍又一遍地站在风口浪尖!” 苏惟宁有条有理的分析加上逻辑合理的想象,让对面的深岭女士脸色如同旋灯,来回变换颜色。 被说服的不仅只有深岭女士,还包括我。原本,我是消极抵抗的,现在我明白,如果我消极,又是给律照川带来麻烦。思忖至此,我立刻挺直了后背,决定迎战了。然后,我又忍不住地想,我们之前,到底是我欠着他,还是他欠着我啊…… “哎呀,一不留神竟然说了这么多。律伯母,您别介意。我就负责传递消息而已。”表情凌厉地说了一堆之后,苏惟宁像是被拨了频道,突然和颜悦色起来,他转出一朵乖巧的笑靥,“律照川说啦,如果您一意孤行的话,那么,他将会一起和路小姐一齐坐在原告席上。等待您的律师的发落。以上。” 说出结束语之后,苏惟宁果然不再说话,静候深岭女士的回复。 女士傲然的脸上流出一丝被刺痛的表情。 她久久无言。突然,她起身,并对随行律师说:“我们走。” 灭顶的危机竟被苏惟宁的几句话彻底化解。 我向苏惟宁道谢。 “出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吭一声?算叶椿机灵,还知道要通知我。” “我打算接受深岭女士开出的所有条件。” 打从一开始,我就放弃抵挡。态度消极,逆来顺受。 “我的姐姐……”他叹息,“你还真是始终如一的古板啊。” 面对苏惟宁的调侃,我无可反驳。 “难怪律照川要特地拜托我跑这一趟了。他担心他再不出面,你就会傻傻的,任由深岭女士予取予求!……没想到还真被他料中了,你真打算这样干啊。你真行!” 沉默许久也犹豫了许久,我终于问:“律照川,他还好吗?” “你不是回律家了吗,没见到?” “他不想见我。他肯定是烦透我了。呵呵呵呵。” “他怎么会……” 苏惟宁看了我好久,他终于深深叹息。 “老天爷真是有眼,一物降一物。即便是律照川那种魔怪,也会遇见能降服他的。姐姐你就是正好压律照川一头的上家。想当年,多少比姐姐还漂亮、比姐姐温柔的女孩子倒追他,他都让人家哭着跑了。看吧,当年他欠着人家的眼泪,如今在慢慢还呢。” “你不要这么说律照川。”我轻声说。 “真拿你们俩没办法!”苏惟宁嘟囔着,“律伯母应该不会再为难你了。你有空还是多回去看看他吧。我走了。” 我再次道谢,送苏惟宁出了门。 虽然危机彻底解除。但我在这间公司也没办法厚着脸皮继续待下去了。我便向陈总提出了离职申请。虽然在此地工作时间很短,也有结识到几位相处得好的同事,提jiāo离职申请后,我约上她们,聚餐、告别。刘姐说,她虽舍不得我,但她觉得我离开此地更好,“你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继续画画啊!”。彻底办完离职后续之后,我用一个小纸箱就装好的我的私人物品,抱着纸箱离开,我刚出公司大楼,就听到身后一声:“小牧!”回头,竟是小杨。 “你掉了这个。”他递给我的是一支圆珠笔。 或许,我曾用过它,但它依然不算我的私人物品。它是公司批发定制的办公用品,甚至上面还有公司的logo。 “这不是我的。” “我知道……你不留着做纪念吗?” “不用了。”我没有客气。 “小牧!对不起!”突然,小杨郑重其事地朝我鞠了一躬。 我疑惑蹙眉。 小杨剖白:“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要说你坏话……” 哦,他指的是此前他与别的部门女生在休息室“闲聊”,却被当事人遇了个正着的事…… “我一直想向你道歉。我就是觉得特没面子,所以……为了挽救可笑的自尊,我恶言中伤你。我一直更不过意不去,却没勇气当面向你致歉。男人的自尊,脆弱可笑。男人还很懦弱。” “再见了。” 我转身,告别这间我短暂服务过的公司。我曾以为,低调不作为,我的职场生活将会变为一个安全壳。不过,风浪却没打算放过我。当我蜷缩壳中,自诩安全时,却频频成为话题人物,甚至越演越糟糕…… 既然,风浪不放过我。我就迎向风浪好了。 仔细想,每次出事,最后都是律照川出手替我收场。我本不想连累他,却发现我的振作、挣扎都给他带去不同的麻烦。因为,他没办法彻底不管我。即便在我冷漠推开他之后。 认识到这点,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不就是敞开胸怀爱一个人么,有什么好害怕的! 我不怕! 正文 【085】坦诚 没了抗告的威胁,又辞了职。我轻得仿佛鹅毛,一阵风就可以将我吹走。 我摊开本子,预备对我未来再做一次规划,提笔却难落笔。反复几次后我就放弃了,索xìng在家昏天暗地地睡了个饱。 这个“饱”是负面的。我几乎不进食,只喝一点点的水。一味在黑暗无边的梦境里沉溺。 睡过头的后遗症是手脚发软、头晕脑胀、越睡越累、越累越睡……完全陷入恶xìng循环。 直到快递员狂摁门铃,铃声将我拔出梦境。稀里糊涂签收之后,才恍然想起,我没买过东西呀。 这样的纸箱我连续收到好几个。每个纸箱里装的都是吃的:面包、牛nǎi、巧克力、米、面、蛋……还有水果。 是叶椿、骆冰、还是苏惟宁? 我思忖,在朋友圈里发了条状态:想念红油抄手! 状态发送两个小时后。 突然门铃大作。 我开门。 见门外nǎi箱上搁着一碗红油抄手。趴楼梯扶手的缝隙往下探,果然见有人正在迅速下楼。 我合上房门立即追出去。 此时天已全黑,借着路灯,我辨出他,拔腿冲上,拽住了他的衣角。对方乍惊,扭身甩开我的拉扯,箭一样向前飞shè出去。 我没稳住,直接摔倒在地,还不慎崴了脚。 听到我的“哎呦”的痛叫声,那个本来跑远的黑影又跑了回来。 “你没事吧。” 我一把将他的帽子掀开。黑帽之下藏着一双惊眸。 “被我抓住了吧,看你躲到哪里去!” 借着路灯,我仔细看他。他瘦了。轮廓的线条从脸颊处徒然走势向下,变得愈发冷峻。 我鼻头一酸,捏拳捶向他的前胸:“谁要你送吃的了,我自己有手有脚还有钱,我想吃什么我自己会买!” 律照川不吭气,任由我发泄着。 “还说要给我脚踏两条船的机会呢!结果躲着我、不见我,你就是撒谎精……” 似乎是因为骂他是撒谎精的缘故,他突然倾身上来堵住我的滔滔不绝的抱怨和不知好歹。他小心托着我的脸,手指都不敢碰到我脸上。 而我,在触到他冰冷的唇的那一霎,眼泪不可遏止地滚下来。强硬压制的的委屈全化作眼泪喷涌而出。 潮湿的委屈打湿了我的脸同样也打湿他的。 似被湮没的泪意给吓到。律照川蓦然惊醒,耳畔,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他身子往后错了一点。“对不起。”他立即说,垂首不看我。 “为什么要道歉?” 他小声解释:“不是撒谎……只是不想扰乱你的判断。” 我急了:“我的答案都贴在公jiāo站牌了,惴惴不安地等你阅卷,是你迟迟不给我分数的!” 看到画作被制作成印刷品,广告海报张贴在本城大大小小的公jiāo站牌上的时候。除了仓惶,还浮泛着解脱。甜蜜。感谢。甚至,若需因此成囚,我亦不会后悔。 “我喜欢上了你了,你这个傻瓜。” 闻言,他终于抬眼,正视我的眼睛,他的双瞳光彩灿然。 我抬手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我不管了……”一言未竟,是他突然拥住了我。 我曾轻佻地以为,这世上,感情最贱。充满了试探、比较与衡量,是人类为了演进自身的激素反shè。在律照川面前,以上皆沦为装模作样与故作老成。 “我们还要在地上坐多久?” “我也正想问这个问题。” 我们俩互视对方一眼,都傻笑起来。 “那,我们,起来吧。” “嗯……啊,好疼。” 刚才只顾着抓他,没有注意到疼。直到这刻,这才知道崴得挺严重。我勉强自己站直,脚底着地更疼。我膝盖打弯,若不是他手快拉住我,我恐怕还得摔倒。 “叫你逞强,看吧,现在连路都不会走了。”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幼稚鬼。” “我幼稚?竟然说我幼稚,我可是律照川!” “我可是律照川!”我学着他说话,“说这话就够幼稚的。” 他无语。 没有什么优雅的进退。我们在对方面前都显得不够圆滑,每个动作都显得生疏。所有企图表现成熟的努力最后都凝聚成最傻气的反应。 突然身子一轻,是律照川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呃…… 我立即埋脸在他胸前。体温之差如此清晰,我脸烧热起来。 因为出来急,家大门没锁,稍旋门把就可以进屋。见状,律照川眉头微微一拧。我知道他要发表意见了,立即问:“你饿不饿?家里有面粉,我会做煎饼,可好吃了呢。” 他将我搁在沙发上,拿回抄手后,将门锁好。 “别管我了,你都不想想你的脚。让我看看。” “没事的没事的……啊!”我来不及收住呲牙咧嘴的表情。 我原以为只是小扭伤。结果,他只是稍稍一掰,我就喊疼。看来这回真是崴狠了。 “我以前也扭过,扭过地方容易再次扭到。歇息几天就没事了。” 律照川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问我拿了一条毛巾,用保鲜膜将冰块包好防止漏水。再用毛巾包裹冰块,制成一个简易的冰袋,并将冰袋搁在扭到脚踝边上。 “这样不行,得上yào。”他突然起身,问我,“你家门钥匙呢?” “这里。”我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律照川接过钥匙放进口袋。 接着,他将电视机打开,将红油抄手、遥控器、纸巾盒、纸篓都摆在我即手能够的地方。他利落拆开堆在厨房的纸箱,从中挑了几样水果洗干净,摆在在茶几上。 做完这一切,他jiāo待:“你就坐着别动,我会尽快回来。”说完,他就转身走人。听到锁门的声音我才反应过来。迟钝地喊了句:“不用了。我们小区没yào房的。”回应我的是一片远去的足音,也不知道我喊他的话他听到了没。 看着眼前整齐划一摆开的餐盒、遥控器、纸巾盒、水果篮……需要全在眼前了,确实没必要动了。 我坐着等他回来,等着等着就累了,身子一歪,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次听到门锁开启的声音时,我才略微抬起头,勉强睁眼,确定是律照川。我立刻头一软,闭眼安神。 有他在,我就很安心很安心…… 晨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0 章 盖面时,我醒来。我是躺在床上的,刚想起床,足部就传来钻心的疼。 我忍不住痛叫出声。一看,脚肿得可怕。圆鼓鼓的,像是在皮肤之下充了气。不知道会不会像气球一样充满弹xìng。这样想着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脚面疼! 我连连倒吸气。 “别乱动。”律照川出现在我的房间门口。他手拿锅铲,脖子上挂着我的卡通围裙。二次元围裙搭配他高深的严峻表情,反差感太足。 眼前的画面太具冲击力,我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抗议:“这可是你的围裙。” “我穿很可爱,你穿就……更可爱了。” 他害羞地抬手遮住眼睛。 “你在做什么?”我勉强收住笑。 “熬粥。” “你会?” “熬粥这种小事怎么可能难得倒我这种天才。你再躺一会儿,等粥做好了,我喊你。” “哦。”我从善如流,立刻躺倒。 听着厨房里传来的细碎的声响。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幸福。 之前,我是颓败得不想出门,现在是想出门却不能出门。医生说,我的脚至少得养一周才能穿得进去鞋。 “幸好只是单纯的扭到,一周内,尽量别下床了。”医生说。 “这么久!一周,人哪能受得了!”我脱口而出。 “再久也得忍着,你上次扭到没有好好养,如今就容易复发。”律照川从旁替医生训诫我。 我抿唇。 不再说话。 “你刚刚在心里说,反正我不在,你一个人在家想怎么就怎么?” 我错愕:“你怎么……” 他揉乱我的头发。 “我会好好监督你的。” 我疑惑:“你靠什么监督我……” 他比了比自己的眼睛:“我决定了,我要搬到你家去住。” 我一顿:“律大少,那个,我家太小了……” “没关系,我睡沙发就好。再说,‘教授’也要人照顾啊。有我在,‘教授’的一日三餐才有保证!或者,你回‘月明轩’,再不然,去……酒店也行。” 我:“我家沙发是您的了。” 律照川是说到做到。他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坦然搬入我家。在征求过我的同意之后,他拿上我家大门钥匙自配了一把,高高兴兴地套在自己的钥匙包里。我怎么可能让他睡沙发。最后他住我那屋,我则住进了小羽的屋。 虽然,我和律照川并非首次同住一个屋檐下。 但这此和以前不一样。这里只是一间不足五十平的小公寓,窄小的空间令我们无时不刻可以注意到对方,也下意识地关注着对方的需要。 我靠坐沙发看电视,他就捧着电脑坐在我身边。 他是在工作,在键盘上飞快打字回复邮件。我将电视的声音调至最小。即便是看字幕,看到乐处,我也能笑出声来。 沉溺工作中的他还能迅速发现茶几上的盘子被我吃空了。他立刻去厨房切一份新的端上来,顺便给“教授”送去一份。 “教授”立即谄媚:“我爱你。” 律照川惊奇:“它……‘教授’什么时候学会的‘我爱你’的?” “不知道。它聪明,自学成才。” “自学也要有范本吧。” “嗯……看电视学的呗。” 律照川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我则连连往嘴里塞了好几块苹果。 连续躺了好几天,我以为我要变成废人的时候。 工作来了。 刘姐担心我这个失业青年一步留神成失足青年。她非常关注我今后的打算。 “休息几天是没关系的,可不能无限期地休息下去啊。”她说,她策划的一本书需要画一些chā画,她将我推荐给了那位作者。 “你们可以先见一面聊一聊啊。” 正文 【086】同居时代 叶椿进门就被“嗡嗡嗡”来回旋转吸尘的“扫地机器人”给绊到,踉跄跌前了好几步,依靠扶着墙才勉强站直。 “什么玩意想谋杀我啊?”等她看清绊倒她的是扫地机器人后,她环视我的家,惊诧万端,“星星,你抢劫了谁家的电器城?” 叶椿折指头数:“新冰箱、新电视、新的热水壶,哇,这台咖啡机很贵的,据说它做出来的咖啡不比店里的差!!你发财啦?” 抢劫电器城的不是我,是律照川。 叶椿说的新冰箱、新电视、新热水壶和咖啡机等等,全是律照川添置的物品。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 刘姐为我牵线为一本小说画chā画,对方在浏览过我的简历之后表示非常满意,很快就商定了合作的细节。由于脚肿不便出门,刘姐就用邮件给我发来模板合同。我阅读完条款也无异议,便填好电子档并拷贝到U盘中,准备下楼找家打印店打印合同。 刚要出门就被律照川给拦下了。“打印合同,我去就好了,你在家待着等我。”说着,他从我手中拿走了U盘.他走了很久,终于回来了。拿回了打印好的合同让我签字、寄出。 第二天,我发现书柜上多了一台打印机,还是彩色打印的。 我俩表情一致地齐肩站在打印机前。 我:“为什么要买这个……” 他:“给你打印合同用。” 我:“我一年才打印几次合同,有需要我去小区的打印店打印就好了。再说了,我和他家很熟,我每次去,店主都算我便宜呢。” 律照川一本正经:“你脚上有伤,不能去。我也不能去,那家店有狗,我不喜欢狗。” “我脚伤很快就会好,我可以自己去……等等,狗?那家店没有养宠物呀,店主说他很忙没时间养小动物……” 我还在喋喋时,律照川拉我到电脑前:“快来试试打印机……” 就这样,以打印机是为开端,律照川拨亮了体内隐藏的购物狂魔,开始疯狂地购物之旅。 他说,我俩蜷缩客厅沙发的时间最长,电视是我们使用频率最高的电器。 “如今大屁股的电视机分辨率不够高,画质流损严重,对眼睛伤害很大。还是换一台液晶屏,不仅观影效果佳,还保护眼睛!” 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点头:“也是。那我去买一台,我来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电器促销吧……” 他说:“新电视一小时后送到。” 我呆愣的当口,门铃响起,律照川立即前去开门。 来客是我们小区做资源回收的大叔。 大叔抱走了我家的旧电视。 送走了电视。 他又说:“沙发也有些旧了,你靠着看书不舒服吧。” “你不是想……” 话音未落,律照川回答:“嗯,沙发明天送来。” 接下来是冰箱,阅读灯、咖啡机、扫地机器人……各式各样的家电陆续进了我们家门。 我还见识了一番律照川的完美主义。 除了新沙发是皮质的,保持了皮本身的颜色外。 新家电全部都是白的,通体雪白!一丝杂边都不带! 或许,依他的真实心意,他应该是想把我家拆了重建。 了解完“这个家是如何变成电器城”,叶椿重新审视这间被律照川改造过的小屋,啧啧惊叹着,“真没想到,律大少还有这么生活的一面啊。我也想要这么一个这样贴心又有品味的男朋友,挥舞着魔法棒,把我的鸡窝变一变……” 叶椿见我未搭腔:“怎么,干嘛露出这么深远的表情?你还不满意啊……” “不是,只是感觉到我们差别似乎太大了。而且,彼此距离这么近的时候,我总怕自己哪里做错,做得不对,反而,变得小心翼翼的。” 是阶层,我和律照川并不在一个层级。精致的生活不仅是品味,还要有金钱的支撑。我深切地意识到,让律照川住在这里,真的是委屈他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丝丝矫情,我无法说出口的矫情。我觉得,现在的我,是无法融入他的生活的…… “星星,你和许尘说了吗?你和律大少决定jiāo往的事情。”叶椿突然问。 “嗯。”和律照川在一起之后,我郑重其事通知了关心我的人。叶椿、苏惟宁、骆冰、小羽……其中当然也包括许尘。 只是,给许尘的这条信息我反复编辑了好久,几番修改之后变成了这一句话“许尘,我决定和律照川好好jiāo往了。”没有长篇大论,我摁下了发送键。 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告知方式了。 即便我努力接上了过去的我,但是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没想到你也会考虑‘差距’这样的问题。”叶椿也语调深沉起来。 “我在你心中就这么没心没肺?”我笑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可是星星啊,这世上哪有难得倒你的事?你可是只要想要就一定会做到的人哪!” 没想到叶椿对我如此有信心。 叶椿认真地说:“无论是你还是律大少,只有困难怕你们,没听说过你们怕困难。” “我们哪有那么厉害……” “你们就这么厉害!” 连叶椿都对我这么有信心,我没理由畏畏缩缩。 虽然,律照川换了家电、沙发,却始终没提要换掉我的床。 我的床是宽度仅八十厘米的单人小木床,只堪堪躺下一个人。床头被漆成了天蓝色,年头已久,迎光的部分颜色变浅,且油漆斑驳脱落。床头上贴着多年前bào红的偶像明星贴纸、还有自己的大头贴,昭告着,我也曾年少。 他说要住我家,并非说说而已。我完全无力阻挡。 于是,只能让他住我的小屋,我住小羽屋。 我给他抱来新的床单和被罩,准备给他弄个新被窝,他见状主动将床品接过去,让我坐在一旁看。 “如果我做得不对,你再指点我就好。” 他做得很好,利落铺完床。 我不吝啬夸奖:“不错啊,还真不能小看了你。” 他得意一笑。 “我一个人在国外待了两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他说完,目光调转向床头。双手撑着,倾身看床头的大头贴看了很久。 那张大头贴里的我穿得是一件颜色清亮的粉色棉袄,正举着一个白色的棉花糖歪着头甜甜地笑着。 “很傻吧。” 我起身,慢慢挪到床边,坐在床沿边。同他一起看大头贴。我心想,也是那会年纪小,没经历太多事,如今的自己恐怕是笑不出照片里这副模样了。 律照川用手指点了点定格在塑纸上的半寸见方的娇憨的笑容,问:“这时候你多大?看样子,十一、十二岁?” “十一。”我解释,“过年时,我有一本大影集,有穿同样的衣服照的相,那里面里有标注。好像是爸爸带着去游乐园拍的。”我刚搬回来住那会儿,我也好奇过同样的问题,看了影集标注才想起来。 “你那时候看起来好小,好像可以装在口袋里带走。”律照川在空中做了个抓取的动作,他托着脑袋继续说,“你这么大时候,我初二了。那会儿,父亲就开始大忙了,也是那时起,他彻底不管我的事情了。” 听他语调骤然转低,我问:“那你有没有模仿大人签字的经历。”我开着玩笑,想缓和一下气氛。 “我不需要。老师对我不会由此要求。”律照川淡然,“大家都知道我父亲是律湛名,他们不敢得罪我。” 我:“呃……” 律照川:“他们还努力将皱纹笑成朵朵菊花,求我带他们去见律先生,最好能从律先生身上捞出一大笔,好列为他们的政绩,以加官进爵。” 我彻底无语了。 律照川遇见的老师太过谄媚,让他无法诚意尊敬师长。 这应该是他变成之后那个无法无天律照川的原因吧。 我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我和律照川并肩坐在沙发上。 律照川处理邮件。 我看小说。 我看小说也是工作。为小说画chā画的工作合同正式签订后,刘姐给我寄来了那位作者的小说。 小说描述的是一位乡镇少女初进大城市,并开启大学新生活的小说。作者用逗趣的笔风,说社团、说寝室、说校园风云人物…… 我越读越觉得,这代号为D大的大学校园,和我与律照川念的那所大学特别像。 这样想着,我立刻找律照川求证。我将笔记本往他那边挪了挪,还将小说里某些片段念给他听,然后问:“你看这个描述,是不是很像我们的大学。” 读这个本小说好像在填补的记忆一般。 “我迫不及待想见见作者了。” 律照川:“没想到你这么崇拜会写小说的。” “人都会羡慕自己不会的项目么。” “我也会写,怎么不见你崇拜我?”律照川貌似嫉妒地说。 “你写的小说在哪里?让我看看……” “……要不,现在就写。写,婚后生活狂想曲怎么样?” 呃…… 我知道他又说没边了。 我不搭腔,律照川也适时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不过,因为距离他很近,所以瞥见他的电脑的画面。 他的邮件是签名栏里有写着一行很小很小的字:ID351767。 像是密码。 正文 【087】传说 耗费几日,我将小说作者发来的小说来回阅读了几遍,并依据她的描写,为故事的主人公们的衣着相貌打好了草稿。 初级案头工作完成后,我主动约了作者见面。因为若要正式起笔,需与小说作者确定chā画整体风格以及主角们衣容细节等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1 章 现在,我的脚彻底消肿了,脚也终于塞得进鞋子。只是目前还不能跑、跳,走路是完全没问题的。我也再无需在某人的监督之下战战兢兢地养伤,我还颇兴奋地带着“教授”下楼溜达了一圈。 当我对着门边的全身镜整理仪容,律照川斜倚在门边静静看着。 他似有所思。 “你和作者约在哪?” “就在我之前那家公司附近的一间餐厅。那里的鸡排饭很好吃,我们聊完工作还可以吃一份大鸡排!好期待!” 律照川立即:“我送你去。” “呃?你不是说你今天要去花店么。”我扭头看他。 律照川沉吟片刻,忧虑道:“你都穿起裙子了,当然得我亲自护送!” “裙子?裙子怎么了?”我才打量自己,纯白毛衣、浅蓝色的背带牛仔裙和黑色短靴。没有不得体之处啊? 律照川有些吃味地说:“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几乎不穿的。”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好像,真的很少很少穿裙子。 我无奈:“我说,律大少,你到底在介意什么啊……” 春节之后,我便开始分阶段整理衣柜。既律照川已住过来,他衣服不算少,我得空出个衣柜给他放置衣服。我将衣服通通搬出衣柜,当季的不当季的,尚在穿的和不再穿的。挑挑拣拣,收收扔扔,最后我拣出几件近乎崭新的春装,实在不舍丢弃,就留了下来,悬挂柜内。这几日,春意渐浓。今日要出门,见衣柜里的它们正适季,我便挑了其中一件换上。 律照川解释:“我送你去,让对方见一见我。无论对方是男是女,他们都会自惭形秽,深知不是我的对手而对你敬而远之。” 我霎时僵硬,哭笑不得:“你怎么那么自恋……”与我合作的小说作者的笔名为:阿柠。这么清爽的名字,zhēn rén定是个可人女孩子。 “不是我自恋,是你太受欢迎。” “呃……”我头皮一阵发麻。 这算是律氏情话?一本正经地、严肃地、厚脸皮…… 我拒绝他与我同行,理由是他会打扰我工作。没想到,律照川态度异常坚定。 我:“我是去工作的。” 他:“我不会打扰你工作。” 我:“我会忍不住在意你。” 他:“那我更要去了。” 双方拉锯。 我与他的拉锯战,通常我是投降的一方。此次也不例外。 律照川刚我送至目的地,张济帆的催促电话也来了。 电话里张总的声音,连坐副驾的我都听得一清二楚:“老大,你人在哪儿呢?我们就等你了……” “四十分钟后到。”没让张济帆说第二句,律照川直接挂断电话,他扭头jiāo待我,“你谈完事别走,我快去快回。” “路上小心。”下车,关车门,我对着车里的他挥手告别。 目送律照川的车子远去,我抬步进了约定的餐厅。 因来路极其顺畅,我比预计的时间提早到了。寻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服务员立即送来柠檬水。为打发时间,我随手抽了书架上的杂志来读。正看到有趣时,突然见一位戴眼镜背着双肩包的女孩直直奔跑至我面前,她气喘吁吁:“您是小牧老师吧?” 我立即合上书本、起身:“我是,您是阿柠老师……” 她:“对不起,我能喝您的水吗?我渴bào了。” “哦……”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可以可以。” 我将杯子端给她。她气息微弱地说了句谢谢,双手抱过杯子仰头痛饮。三秒不到,她就将满满一大杯柠檬水喝尽。 搁下杯子,她深深喘气,并感叹:“终于活过来了……” 见我愣神的模样,她露出一丝羞涩的神情:“导航出错了,下车后一直在绕圈圈。可怜还迷了路,我怕迟到,半口气都没敢歇,玩命跑来的。让小牧老师见笑了。” 我连忙摆手。 我倒觉得她这番大大咧咧的模样很可爱,瞬间就弥平了初相识的沟壑感。一个借水动作倒在心中生出许多亲近感。 她想我郑重介绍自己:“哎呀,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您好,我是阿柠,是《陌上初薰》的作者。久仰小牧老师的大名,能请您为我的小说chā画,我太荣幸了!” 见她如此正式,我也学她的方式介绍了一遍自己,紧接着,我问:“或许,你也是本市大的?” 果然,她尖叫起来:“啊!是啊……你也是么!” 我点了点头。 世界好小。 她果然是我的师妹。 我们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我提前做了案头,她也事先在本子上做好了功课,所以,我们沟通过程十分利落,很快我们就将正事商定。 正事搞定,我们之间的谈话气氛更加轻松起来。她自然而然回忆起大学生活。而我在她的提醒下,也陆陆续续回想起一些。 其实,关于校园生活,我最先想起的是 “我记得,有几次我太晚回学校,宿舍一层进出的门被宿管阿姨锁了,我就爬树跃窗回寝室。” 我刚说完,对面已经惊讶捂住嘴:“哇哇哇,原来‘朔月之鬼’的传说的原型就是师姐你呐!!” “‘朔月之鬼’是什么鬼?” “师姐没听过?我念高中时流传开来的‘朔月之鬼’的传说,每逢朔月,端盆水照月,若见有鬼顺树而上,跃入女生宿舍,隔日的考试,当次考试必定挂科一半。如果见不到鬼,那次就全体通过……神奇吧?” 她高中也是本市大附属中学。高中部和大学部相隔只一条悠长的阶梯。 我无语:“每逢朔月,那不是月考么。你们念书到底有多不认真,居然将不及格的缘由嫁祸给鬼。” “呵呵呵呵呵……”阿柠不好意思地笑,“那师姐知不知道,我们学校有个野营团?” 我一愣。 我:“算是,知道一些……” “那个团长才传奇呢!” 野营团长,说的不就是我吗? 我立即挺直了后背。 “那会儿我还是高中生呢,那个团长是大学部的,他长得特别帅!特别温暖,特别善良,特别聪明,特别得体!女孩子没有不喜欢他,如果他打球、跑步什么的,场地周围肯定呼啦啦围了一圈旁观的。嗯,反正就是那种校园王子啦,同人文的绝佳素材!” 校园王子?那师妹说的人肯定不是我。 “他有自己的个人贴吧,哈哈哈哈……”师妹突然掩住嘴笑,“我们就在那个贴吧里写他的同人小说,BG、BL,荤素不限!” “你那时候多大?” “高一吧。反正,看太多写太多,不知不觉,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那个团长叫什么名字?” “律照川啊!” 噗…… 一口水呛入喉咙,我咳得眼圈发红。 说的竟是律照川。 不过,他本来就是校园风云人物,有各种故事并不稀奇。只是,同样出现在师妹的描述里,他是王子,我是鬼。 “他哪里是野营团的团长,明明我才是……”我忍不住小声说。 再说,特别温暖特别善良是形容律照川的?为什么,我和阿柠师妹对同一个人的认知竟会差这么多…… “师姐你看,当年建的贴吧现在依然很活跃呢!”阿柠用手机调出页面,将屏幕亮给我看。 我凑近,仔细看。果然是“律照川吧”。扫了一眼主页,一溜帖子皆有统一标头,最近的发帖日期竟是今日。 果然是个活跃的贴吧。 突然,阿柠眼睛发直,呆滞片刻后是眸光璨然:“天哪!今天是撞大运了!师姐你快回头看,那个帅到似乎要点亮全世界的帅哥,就是我提到的那位师兄啊!” 我回头。 律照川正推门进来。 “师姐你稍坐,我过去打个招呼!” 她话音刚落,阿柠已经蹦跳过去,立在律照川面前,阿柠双颊飞红云,捏着双拳在胸前,语调轻快:“师兄您好!好巧啊,今天像是开校友会,先见到了师姐,又看到了师兄!” 律照川垂眼看突然拦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一脸疑惑且求救地望向我。 以这个人为主角的同人文写得到底是什么模样?我突然这样想。 这时,律照川指了指我坐的桌:“先坐下再说吧。” 阿柠狂点头。 原本,阿柠想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律照川,她弯腰拿包只之时,律照川已经在我身边落座了。 律照川一脸淡漠地看着我扶腰忍俊的模样。 “你笑什么?”他问。 阿柠一愣,她来回察看我们,惊然高声:“……?!” 律照川看着我继续说:“不是我故意要打扰你工作,是师妹邀请我的。” “两位、两位……认识的?” “我女朋友。”律照川指了指我。 “哇哇哇哇哇哇!”阿柠大叫,同时她也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吸引了餐厅其他人的目光,她立即强捂回惊讶,压低声量继续,“天呐天呐,这可是、这可是bàozhàxìng大新闻啊到底是《我的女友是只鬼》、还是《末日降临:我家校草有主了!》、还是《全吧失恋之歌》……” 律照川悄悄倾斜身子,小声问:“她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正文 【088】细微 随着律照川的加入,工作会面真衍生出“校友会”的架势,三人被美食与各种轶事覆盖。最后阿柠揉着圆圆小肚一脸幸福得与我们道别。 我的收获是,得知茫茫贴吧之海里有一个是属于律照川。 得知网络深海还藏有如此一角。 它便成了我挥之不去的心头惦念,且极具诱惑。 我又不敢当着律照川的面翻阅他的八卦,所以,趁着律照川不在,我在电脑上找到了这个吧,点入浏览。 有些帖是分享校园近况的。 有些贴是问询律照川近况的。 当我看到一篇题目为:《dú诗与圣经》的帖子,且回复数量很高。 我觉得名字很有趣就点开了。看了几页后,我明白了,这是篇俩校草在校园学习的过程中,慢慢认识彼此,并相爱的故事。 刚进校门什么事都不懂的呆萌小跟班得罪了学校里的霸道学生会主席,被主席强留在身边端茶倒水,以身抵债,嗯,就是出售劳动力。 主席打球,他捡球。 主席喝茶,他倒水。 主席看书,他捶背…… 小跟班哭着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霸道学生会主席抓着小跟班的手摁在自己的胸膛上,情深似海地说:“因为这里面,住着你……” 嘤嘤嘤! 这个故事不特别,特别的是,故事里的主人公是律照川和苏惟宁。 由于故事中的这两人我都认识,我忍不住想象了那个画面,忍不住bào笑出声。 “你在看什么?”律照川将头枕在我的肩膀上。 我想合上笔记本的盖,来不及了,律照川抓住了我企图掩盖的手。由于鼠标就停在故事的关键处。 律照川飞快扫了两眼屏幕,就已全盘知晓我在看什么了。 “你……”他yù言又止,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表情极其复杂。 我有些心虚。 “好看?”他问。 “……我就是好奇。”我悻悻回复。 “我和苏惟宁幼儿园就认识了。他从来就不是好欺负的小绵羊。” “这个,我知道。” 活泼温暖的总是叫我姐姐的苏惟宁,其实对人xìng有着深刻的洞察,他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上次与深岭女士的一辩令我感佩万千。 “我们的个xìng与这里面描述的”他指着电脑,“并不一致。” “哦。” 律照川抓住我的肩,将我翻了个个:“陌生人怎么写我不在乎,我在乎你的想法。” “我就是随便点开看两眼……”我支吾。 并非随便。我是想从这个吧里了解他的信息。他的喜好。他的爱憎。他的荣誉。甚至是他的八卦。那些我错过的、不记得的、误会过的他。我通通想了解。我只是想靠他的经历一些,也靠他这个人近一些。 “作为一个正深爱着某位女xìng的男xìng,我在看到这些文字时,并不太不舒服。所以,我有一点介意你阅读它们……” 此时的律照川已经严正敛容,非常认真的表情了。 他用词克制。 他的“有一点介意”其实就是“介意”了。 既然他介意 “哦。我不看了。” 我随即点了关闭,然后,坦然凝视他。 律照川同样回视我。 我已经顺从了他意思却依然从他眼中看到清晰的怅然若失。 难道……不看也是不对的么? 我拉开话题:“我刚才还看看了很多拍校园一角的风景照,还挺美的。” 我的话让律照川来了精神:“你想回学校逛逛吗?我陪你一起去。” “嗯。想去。不过得等手头的工作忙完再说。”我说。 按照上市进度表,小师妹阿柠的书稿很快就要下印厂,留给我工作的时间并不充裕。我得加快进度才行。 在我埋头苦画的同时,春日愈发浓郁起来。今日逛菜市场时,我惊喜发现,市场上了香椿的嫩芽。 我下意识掏出手机发信息问律照川。 “你敢吃香椿吗?你能吃香椿吗?” 香椿名字中虽有“香”,但许多人并不能接受它过于浓烈的味道。 片刻,我收到回信。他说:“能。” “早点回来。我做香椿卷。” “好。” 都发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2 章 信息,我才注意到自己发了“早点回来。” 我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的,如今的我适应了等律照川回家。 等他一起吃饭。 其实我们的“同居生活”也挺简单的。 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 如果工作的话,我们各自盘踞在彼此的书桌前。 我们将原本在各自屋里的书桌拉到了客厅里。 当时,律照川强烈要求两张书桌需要并排。他说,这样,即便是工作的时候,只要稍稍侧头就可以看到对方。 我原本并不理解他强烈要求的安排。后来,我画画,他击打键盘,我听着细微的打键盘的声音竟觉得很安心。而且画累了,伸懒腰的时候,微微侧脸就能看到他,笔挺的鼻子,微抿的唇,英挺的轮廓越看越好看。 都说人认真的样子最好看。果然是的。或许,简简单单的这样的日常,是我们的浪漫方式。 拎着一袋子的香椿芽,我边走边想着该怎么做这一提的香椿椿芽得先用滚水焯过,将打一碗蛋汁,椿芽在蛋液里滚一滚,再放入油锅zhà。再买上两张莲蓉薄饼,用薄饼里卷上zhà椿芽,做成香椿卷。香椿卷外皮柔韧,内里香脆,风味独特。或者将莲蓉薄饼换成豆腐皮。也可以抹一点点的豆豉辣酱,也很香。 想着想着,我经过打印店门口。恰见到打印店的店长正站在店门口,我便笑着朝他挥手,算是打招呼。 他也笑着立即上前两步:“好久不见你了。” 年轻的店长非常爱笑,无论何时何地见到他,他的唇角都是向上扬起的。 “对啊,之前脚扭到了,都在家里待着了。”我解释。 若是平日里,我们的寒暄至此就可道别完结了。 可是,店长开启了新话题,他问我:“上次帮你打印东西的那位,是你男朋友?” “啊?”我惊讶。 “我看到他手上拿着挂了你照片的U盘嘛,又看到合同上有你的名字,就多嘴问了他一句‘是不是认识你’。我还没有问完呢,他立刻回答说,他是你男朋友,还说,你是拥有着名草的名花。他是被名花拥有的名草。” 我一怔,呆滞片刻才说:“是。他是我男朋友。让您见笑了。” “吖,没事没事。该道歉的是我。我妈觉得你男朋友长得俊,想给他介绍对象……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店长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就是打印费,他当时给了我一百元现金,我正给他找钱的时候,他就走了。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说着,店主重返店内拿了找零给我。 道别之前。 “对了,怎么没见你养的宠物?”我问。 我实在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狗,才会让很喜欢小动物的律照川避之不及。 是丑是凶,还是非常黏人? “宠物?我没有养宠物啊……店里事太多了,忙不过来,没时间照顾宠物。” “啊……哦……” 我完全迷茫起来。 回家后,我立刻卷袖烹饪。我刚做好香椿卷,律照川就回来了,他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回得都要早。我对他说了今日遇见打印店老板的事,并将找零给他。 律照川微蹙眉,立即回问:“萨摩耶还有没有找你别的事?” “萨摩耶?” 我微顿,回想了一下,终于明白,原来律照川之前说的“狗”,指的就是打印店的老板。 他背地里喊人家“萨摩耶”。 “你怎么胡乱给人家取外号。” “不是外号,是代号。”律照川一脸正派与纯真,“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取个代号便于记忆。” “你可以叫他’打印店老板’或者‘打印店店长’。” “太长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我并没有不喜欢他。” 他看得懂我的不信。律照川无奈:“萨摩耶的妈妈想给你做媒。” 这答案,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愣了一会儿,再也忍不住bào笑出声。 “老太太就是热心肠,这是她的招呼用语,你当了真,所以才买了打印机?” 律照川一脸余惊未消:“我能不当真吗?” 那时的我并没有立即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我又做噩梦了。 接连的浪头向我击来,我潜入浑浊的水底。 我挣扎着,逼迫自己快点从梦中醒来。可是却一直一直在黑暗里。我明明睁开了眼,眼前却一片黑暗。 “星星!你醒醒!” 再次睁眼。 眼睛里终于有了光。 暖黄的灯光下,律照川正坐在我床边,紧紧握着我的手,掌心里传来他切实的体温。 他正拿着一方手绢擦我额上的汗。 这才发现,全身已被汗水浸透。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那个落水的噩梦了,我还以为再也不会回到那冰冷的水里去了呢…… 我一遍遍认真看他的脸。眼前人是真的,并非我的虚构。他眼中的这份担忧也非我的想象。 也不知怎么的,我鼻头一酸,喉咙里不可遏制地发出可怜的“呜呜”声。 “别怕。我在啊。”、“没事,没事。只是梦。”律照川反复说着,并轻拍我的后背安慰我。 我拽着他的衣角。不敢松开,我怕我睡过去后他会离开,想请求他不要离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会一直好好在一起吗?” 律照川一愣:“会的。” “真的?” “我也曾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我现在知道了。一定可以。” 就在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他并非真的介意我阅读那些以他为主角的同人文字。他是不够确定,需要反复从我处得到答案。我像他在乎一样的,同样在乎他。 他和我一样,对这段jiāo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或许他的不安感更甚于我。 正文 【089】隧道 “才四点,你闭眼再睡一会儿吧。”律照川看了看时间,同我这样说。 “嗯。”我听他的话,把眼睛闭上。感觉到他在缓缓移动,似乎要回到他那边去了。我心一紧,没顺势松开拽他衣角的手,反而揪得更紧了,并且下意识将他往我的方向拖。 怕他真的走人,我索xìng睁眼看他。因为我的拖拽,他的脸靠我很近,近到呼吸相融。我脸顿时红了。 见的我窘迫,律照川勾起唇角,这是玩心大起的信号。 “我只是想调整一下坐姿。”他低沉的声音有与生俱来的魅惑感,“就这么不想我走。” 我语塞,更觉无地自容。 律照川用食指勾了一下我的鼻子:“如果实在睡不着,我们玩游戏吧。” “什么、什么游戏……”我扯着被子盖住脸,只剩一双眼睛看他。 律照川圈指成圈,轻弹了我的额头,然后才说:“嗯,玩‘真心话’好了。不用冒险的真心话。” “就是,聊天呗。”我大松了一口气。 他笑了笑:“不能说谎的聊天。” “好吧。” “我先问吧,你又做噩梦了?”律照川问。 “你知道……”我有些惊诧。 “我们说好一起变好的。你落后了。” 在律家的时候,我做噩梦,他失眠,我们都和睡眠有仇。 “那,你的失眠好了么?” “好了。有你在我身边,我不失眠。我只会激动难眠,或者,孤枕难眠。” 我被他逗笑。 “喂!”我不由抗议,“你不要用冷冰冰的脸说这种话……”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又做噩梦了吗?” “……嗯?”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每次你遇着什么难题时,当夜就会做噩梦。这似乎是你做噩梦的规律。” 我微愕,然后翻身将头埋入枕头。律照川果然很了解我,甚至超过了我自己。我深深埋着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逼迫几yù要夺眶而出的热流回去。 我如此闷着头,努力笑着解释:“哎呀,我最近似乎越来越矫情。今天早上在客厅看电视剧,随便煽了一点情,我竟然开始眼红鼻子酸。好搞笑的。” 或许是因为声音被压制着的缘故。明明是笑着说的,但听上去依然这样悲伤。 律照川将我扳直。他捧着我的脸,安然看着我的眼睛。他目光锐力十足,轻而易举看破我的伪装,所以,才假借游戏来问询。 的确,我并非无缘由地做噩梦。只是引发我新一轮噩梦的缘由我无法直接向律照川言明。 几天前,我见到深岭女士了。 因为阿柠的书下厂的进度又加快了,为了商定工作流程等细节,刘姐让我回公司面谈。作为公司的话题人物,我离职也是因为身在风浪中。觉得再见老同事有一点点尴尬。这番小心理活动我没有告知刘姐。她工作已经够忙了,我的矫情只会给她添麻烦。 我有去那边几趟。其中有一趟,也就是几天前,我与深岭女士在公司的电梯口重逢了。 俩人目光相遇后,我躬身行礼。她瞥了我一眼,没有声音与肢体的回应。唯目光如刀刃,带着寒气片片飞向我,似要将这一方空气全部冻结。 电梯抵达后,她入内,我不动。 知道她不喜欢我,我也不想惹她厌烦。我主动避让,计划等下一趟电梯。偏偏深岭女士摁着里头的按钮,扬眉问我:“不进来吗?” ?我预感有些不好,此刻也不便退缩,便昂头迈入电梯,与她共乘上楼。 果然,随着电梯门合上,这方狭窄电梯,立即转变成她的战场。 她拿着冷眸从上至下反复扫shè我、鄙夷我。这目光令人极其不舒服。我强制自己迎接,没有逃开。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不仅把苏家少爷当qiāng使,更能把律照川当盾用,你以为在他俩的维护下,就可以为所yù为了吗?”深岭女士突然指控。 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这番指责超出我的意料了。 拿苏惟宁当qiāng,那律照川当盾,我怎敢…… “陈旭在看守所待了三月,他那视儿子如命的白发爸前前后后不知道求了多少人在捞他,竟然都求到我这里来了。可惜,无论谁做说客,律照川怎么都不肯和解,我当是发生了什么事呢,原来都是因为你……也不知道你给律照川灌了什么迷魂yào,他简直像疯子一样。” 不知道深岭女士说这番话的目的,我没有贸然应答。 我的世界如此窄小,消息如此闭塞。人家说,好了伤疤忘了疼。果然是的。随着痛意离去,我已整理行囊准备迈入新生活了,即便我脸上还留有一道浅浅的白色刀痕。 要不是深岭女士锐意提醒,我真的、几乎要将陈旭给忘了。 我忘记了,事情却没有全过去。 是律照川出面在处理,他替我挡掉了所有的糟心事。 我之所以过得如此悠闲坦然全是因为有律照川。他预先将一切纷扰都挡在了门外。蹲守小屋,抱着油彩和几只画笔我就可以过一生。律照川是突然照进来的阳光。我贪婪且坦然地从他身上汲取善意、温暖、帮助、最后还有爱。 深岭女士说完话的同时,电梯正好抵达。 电梯门开。 “你跟你那妈一样,都是一路货色。” 深岭女士极其厌恶地扫了我一样,踩着尖锐的步履声离开。 没有发生直接的肢体冲突,但她鲜明的恨意,我如数接收到了。 要如何弥平我和律照川之前的差距? 是拼命参加绘画比赛?这次的奖金有三万,是我收入里的最大宗,其中除了运气还有张济帆的帮衬,而这笔收入,也不过刚够律照川买套沙发而已。还是,再次挪用不属于我的巨款,重新回到股市,靠低买高卖获得差额?又或者,还是投资一个有前景的项目…… 我们之间的空隙真的仅是因为钱? 不被祝福我们可以得到幸福吗? 无数问题盘绕我的心头。我因此夜夜辗转反侧,可悲的是,我越思索却越没底气。 其实,不看好我和律照川的不仅是深岭女士。还有我远在大洋彼岸的养父母。 我一直在给他们写信,虽然从未收到过回应。我猜测着,应该是他们没有收到我的信,毕竟,网上有许多关于那边的邮政系统糟糕的各种段子为我幻想提供土壤我的信可能还在慢慢的投递当中。 我每周一封,报告近况、倾述心事。海外的那个地址,成为独属我的安全树洞。 我没想到,我竟能收到的父亲的回信。 更没想到,这第一封回信,竟是封反对信。 雪州, 你之前写来的信我们都收到了。 之前,因为你妈妈病情不太稳定,医疗实验室又状况不断,为父不想你分神。 近期,你妈妈病情稳定,身体大有好转,我才把你写来的信转jiāo给她。她一有空就看你写来的信。 你高兴,她比你还高兴。你的信是她的慰藉。 直到她看到你最新寄来的那封,你说你和律照川决定jiāo往了…… 你妈妈非常的担忧。 她和我说,她不想再治疗了,想立即回国看你。 你妈妈尚未根除,如今治疗刚见起色,不能就此放弃。我极力劝阻了她。 雪州,无论你身份证上用的是哪个名字,你永远是我们的女儿。 作为父母,我们本应该尊重你的选择。但如果那个人是律照川的话,我们会疑虑。 是的,我和你妈妈都觉得,律照川并不是你的良配。 可能,你会觉得我们武断专横。 我们只是希望你不要受到更大的伤害。 父亲:牧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3 章 初读罢这封信,我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将信依原路折好收入抽屉。 直到被律照川直探心思的这一刻,顿然想起信中字字句句。胸口猛烈一绞,我本能地揪着心脏处,屈身忍耐。 原来,迟到的绞痛竟如此不堪承受。 爸爸妈妈,他那么好,如果你们见到,也会觉得他很好很好的。 如果只是深岭女士反对,我还能忍受,但父亲的来信彻底搅乱了我的心神。 我独自跋涉在黑暗的隧道里。 没有光指引。 不知道出口。 在隧道之中,我是盲的也是聋的。 律照川见我如此,他慌了。急声问我:“胸口疼?怎么会突然疼,有yào没有……” “没关系,过一会就好。”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律照川连忙说着。像是替我抚开绞痛般,他张开手掌,摁在我的手上。 这份疼痛持续了很久,终究也过去了。 我虚弱地说着:“律先生……他好吗?疏于问候,我是不是应该去与他问声好。” 此番,唯有律先生尚未表态,他怎么想,如果他也强烈反对……我该怎么办? “你在担心?”敏锐的律照川迅速看穿我的想法,“你怕他不同意,会出手阻扰。” 我没有回答。 “不会的。我的事情,他不会管的。至于我母亲。你更不用放在心上。我会处理好的。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他坚定地说着。 并且紧紧握住我的手,握得我很疼。 我顺势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并且闭上了眼睛。 不再说话。 但我的心却无法再平静。 正文 【090】一曲 最近,律照川似乎很闲。 几乎我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你不是答应张总今天去店里吗?” “不去了。” “为什么?” “无趣。” 我:“……” “以前比较有趣。” “哦。”虽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我想,律照川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他有自己的考量。如果不理解,就尽力去理解。实在理解不了,就支持。 意外的,张济帆给我打电话了。 “小牧!” “张总!” “小牧,律照川在你身边吗?” “嗯。他睡着了。” 我摁灭电视,给侧身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的律照川盖上毛毯。 “果然……”电话里的张济帆早急火攻心,“你立即把他叫醒,招辆车,将他押来店里!” “可是,他刚刚睡着……” “小牧,拜托你了!” 一小时后。车子抵达花店门口。张济帆对我比了个大拇指,一把拉开车门,拖着睡眼惺忪地律照川冲进了会议室。来的路上,律照川一直倚靠我的肩头,睡得香甜。 又半小时后,会议结束。张济帆扯着律照川上楼。二层的会议室内,张济帆将一堆文件推到律照川面前:“签吧,全是你之前你积累下的。” 于是,律照川在签名。张济帆从旁监督。 我将带来的刚刚烘培好的豆糕装盛在小碟里分给他俩。 刚刚给大家送豆糕时,被组长、小叶盯着看。她们目光热切而八卦:“说!你和老板,进行到哪一步了?”我严防死守,仍被她们审得全身发燥。见我慌神,这群人笑得更欢了。 哎哎哎,我想念她们,却不敢来寻,怕的就是这。 这难以描摹的害羞令我百肠愁结。要知道,不久之前,我还和律照川针锋相对,甚至大打出手! 如今、此刻…… 张济帆眨巴着眼睛,看我久久后才说:“……小牧,你真的,不能再回来工作了吗?” “?” 埋头签字的律照川,头也没有扬,chā嘴道:“她有自己的工作,不能大材小用了。” 张济帆顿时急了:“你不要说话,我是为了我们公司着想!” 我笑:“公司有需,我定拼命!反正,无论在哪里我都可以画的。” “不不,不需要你拼命,无论你画什么都好,只要你来这里画,来店里画就好了!” 我不解了:“……为什么?” 张济帆瞪了一眼律照川,憋闷地说:“为提升一下某人的出勤率。” 律照川在那头疯狂咳嗽起来。 “对了!”张济帆突然想起了什么,“最近,你母亲天天都来店里……” “她?”律照川停了笔,从文件中抬起头,“她来做什么?” “她……” 张济帆话还未完,门被推开了,“我来买花啊。”深岭女士出现在门口。 “你这个老板,经常不在,无论是什么工作,既然决定做了就要认真。”她看着律照川,温柔一笑,目光转至我脸上,温柔和随之消失,替换上一片冰冷,“路小姐也在。” “您好。”我问好。 “您怎么来了?”律照川问。 “我的酒会需要鲜花,来你这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哦。” 律照川起身,丢笔,绕出书桌。 “您慢慢看,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两人对话的过程中,彼此隔着一米有余的距离,晴晴之前说的“客客气气”时,我无法想象画面,现在懂是什么意思了。 说话何止是客客气气,简直就是冰冰冷冷!我从律照川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情绪起伏,疏远得客气得像一对陌生人。 哪里有半分母子的模样。 律照川来到我面前,揽住我的肩,然后对张济帆说:“我决定放假,工作上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轻易不要打扰我。” 深岭女士急了:“川!”她深呼吸,平静呼吸,优雅微笑着,“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们店里都是花卉专家,如果您实在不知道选什么,张总会给你安排一位花卉专家指导您选购。”律照川用的是办公事的淡漠口吻。 说完,他yù拉着我的手离开。 “等等!” “还有什么事?” “我有个欢迎酒会,明天在榕森酒店的宴会厅举行。” “嗯,祝您的酒会圆满成功。” “你会来吗?” “我走不开。” “我还想邀请路小姐参加。”深岭女士突然将矛头对准我。 为证明她所言非虚,她从手袋里取出一封请柬递给了我。 我下意识接过请柬。 “路小姐,我特地安排了精彩的节目,请你务必到场观赏。”这回,不等律照川走人,深岭女士自己先扭身拉门下楼了走了。 待深岭女士彻底走后,律照川从我手中抽走请柬,他打开看了看,淡漠说道:“这种酒会,你不必要理会。”说完,他扬着请柬走向垃圾桶。 我见他要将请柬丢掉,我连忙奔前,抢它回到手中,捂住怀里:“我要去的。” “你真的要去?”律照川疑惑。 “嗯,我决定,要向深岭女士展示我的可靠!” 我当然要去。这是深岭女士下的战书。我不可能退缩的,我要理直气壮宣告,我和律照川在一起。 所以,我绝对会去的。 律照川微眯起双眼。 “那我陪你去。” “可是你不是没空么……” “本来没空的。” 嘴里塞着豆糕,张济帆的声音有些含糊:“小牧,这是送分题啊,你真的不知道答案吗?他突然有空还不是因为你要去!” 宴厅门外,迎宾处。 迎面而来是一副占了整面墙的巨幅海报,上面是深岭女士的黑白照片。 她头上带着夸张的羽翎,侧着身,弓着后背,蜷着腿在高凳之上,黑色的露肩礼服露着沟壑般幽深的锁骨。华丽的裙摆在视野里无限铺漫,她像是马上就要悚然起飞的大鸟。 旁边整齐排列的几行小字是深岭女士的简历,虽是寥寥几行,每一行都代表着一份国际级的荣誉。 我在海报面前站了许久,直到律照川在来宾名册上签好字才来找我。见我入神,他也扫了海报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脸色不是很好。 “律照川,你……还好吗。” “没事。” 春寒料峭,宴会场内,空调将每个人都烘得热热的。有侍者替我们收好外套。有侍者引领我们入内。因为深岭女士还在准备,所以宾客们三三俩俩聚一起自由地聊天。 律照川为我取来点心和饮品。我喝了一小口:“怎么是葡萄汁?”我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中央那座香槟塔。 “你再忍忍,暂时别碰酒。”律照川说。他怕我旧伤复发,会时刻提醒我注意饮食。紧着,将我安排在远离会场中央的沙发上坐下。他对我说他去去就来。 可是,他这“去去”去了好久好久,我也等了好久好久。 信息无应答,电话无人接听。我担心起来,便起身四处寻找。 甚至在男卫生间前站了许久。来上洗手间的人都拿诡异的目光来回在我脸上扫过。 此处确实不便等人,我就走开了一些。继续用目光在jiāo错往来的来并中搜寻律照川的踪迹。 不是他,都不是他…… “星星!” 听到身后有人喊我,我激动回头。肩膀随之松垮。 不是律照川。 许尘举着红酒,穿过人群朝我而来。他温柔的声音中掺和了一丝兴奋:“我还以为我看错人了,真的是你!” “我和律照川一起来的。” “哦。”许尘垂头,再次扬起头时,他笑了笑,“你们……还好吧,我好久没见他了。” “嗯。”我点点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深岭女士邀请我的。” “你怎么认识得深岭女士?”我声音不大,语速却不由加快了。 许尘微怔:“她是我的客户,两周前我刚为她的新开张的工作室设计了花艺……” “她是律照川的母亲。” “哦?”许尘惊愕。 在他惊愕的当口,全场的灯暗了下来。 有一小束灯光打在舞台上,有位白裙少女在光源中翩翩起舞。她美丽又轻盈,像蝴蝶。像流云。清灵飘忽。年轻的脸上朝气似最灿烂的阳光。 一舞落停。 掌声中。深岭女士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她颔首致意,抬手致谢来宾。过了好一会儿,会场恢复安静,深岭女士开始致词。 “今夜,谢谢各位的光临,感谢各位的厚爱,这些年,我旅居海外……” 在深岭女士的讲演中,我悄然转身,慢慢穿过人群,朝门口走去。 看见我移动,许尘立即跟着我,他问:“星星,你去哪里?” “刚才入场时,我和律照川都将外套jiāo给了侍者保管。我去找侍者问问外套还在不在?” 至少,我可以确定律照川还在不在这个酒会现场。 “他去哪儿了?” “我也不知道……” 我感到了隐约的委屈,我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这时,我听到舞台背后嘹亮的声音。 深岭女士的声音通过话筒,字字清晰地传到我的耳中:“我要为大家隆重介绍一下,刚刚,舞台上的这位小精灵,她是我的得意门生,也是我儿子的未婚妻!” 我扭头。 过份明亮而刺眼地光下,深白的模糊里站着年轻的面孔。 女孩笑靥如花,清澈如水…… 正文 【091】闹剧 “那我们请律照川上台来,好不好?” 拿着话筒串联的主持人配合着深岭女士的发言,富有节奏地击着掌口中有序地念着律照川的名字,引导在场的人配合。 在气氛的加持下,在场宾客开始配合地喊了起来:“律照川、律照川、律照川……” 许尘皱眉疑惑:“律照川……他在搞什么?” 我离那方舞台太远,有些看不清。 于是,我踮起脚尖,企图透过层叠的人群看清舞台之上的人。 在汹涌的呼喊中,一群似伴舞的少女热闹地簇拥着一位着正装的青年上场,黑色长风衣盖在他的肩之上,他礼貌又矜持地微微笑着。而刚刚被宣布为是他未婚妻的少女则雀跃着、蹦跳上前拥抱了他…… 思维如同投入熔炉,高温烧断思考的能力。 我静静看着正前方。 “星星!”许尘唤了我几遍,我都没有反应。他抓着我的肩,摇晃我,将我扳正。 “啊?”我终于回神看他。 “你不是说你们很顺利吗?这就是你说的顺利!”许尘怒指舞台中央,质问我。 “不是的这样的。”我麻木地说着,“他不是律照川。” “到这种时候你还为他辩解!”许尘克制着,突然一滞,他惊声而问,“星星,你怎么了……” “走!我们离开这!”不知他想了什么,他不再责备我,拉着我的手想带我离开。 “等一下。”我顿步,抬手将自己披散在肩的头发全部抓起,盘成圆子,手腕上的装饰是缀在皮筋上的正好拿来固定。没了累赘后,我提裙,朝舞台中央走去。 “你要做什么?”许尘担忧追上。 “我去把律照川抢回来。” 既然这是深岭女士下的战书,我迎接就是。 我穿过济济的人群,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大踏步上了那个无数目光汇聚的舞台。 “这位小姐,小姐你干什么?”慌神的主持人张手想拉住我,可以他抓了个空。 他负责维持酒会秩序,不许人捣乱。有不确定我的来路怕得罪错了人。谁能想到呢,这种“业内大家”的酒会居然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4 章 会有人玩袭击。 他声音发紧:“小姐小姐,您是不是走错路了?此路不通啊……”他来回阻挡我的去路,我一把将他拨开。 深岭女士面色一沉,很快,她又调整出一抹灿烂的微笑,她握着话筒,盯着我:“各位,请往这里看,这里还有一对璧人哦。这位小姐可是新晋chā画家,站她身后的是知名花艺大师许尘,两位才俊还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 我不由地一怔。 深岭女士精心安排的“节目”里,我和许尘的关系是她精心铺垫的后招,她可真是用心良苦。 “大家也用掌声为两位送上祝福吧!” 下面的人不明所以,只是配合地送上掌声。 我回身两步,一把夺过主持人手中的那支话筒。 我说:“律照川,你在哪?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的喊话经过话筒的传递,变得巨大无比,声音替我搜寻场内四角。我在心中祈祷着:律照川,你听见吧,你快听见我的呼唤吧! 此时,我心头涌动着苦涩的愧疚。 深岭女士真是费尽心机,她居然找了位体型、甚至样貌也有几分相似的青年来冒充律照川,然后在这场合演了这么一出戏给在场的人看。 而我,不仅傻了好几秒,还有那么一瞬,竟是差点信了。 “你太没教养了,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的!”深岭女士铁青着脸朝我冲来,她的鞋跟很高走得又急,冲向我的时候,整个人像是一座摇晃的山。 她上前来抢我的话筒,我则全力守护着这个出声口,执拗地喊出自己心底话:“你放心,我不会逃跑的。我绝对绝对不会逃跑的!” 唯唯诺诺的绥靖态度早该扫入垃圾桶。 深岭女士夺话筒不成,朝着我高扬起手。她的巴掌没有落在我身上,许尘抓住了她的手腕,替我挡下了一击。 “你们这对狗男女!”深岭女士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深岭女士,请不要血口喷人,做错事的人、失仪的人可是您。”许尘毫不客气地反击。 一贯优雅的深岭女士此时面目狰狞,她扭身对身后,声嘶力竭地高喊道:“保安、保安!快把他们给我拉出去。” 这时,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空!空!空! 我循声而去,屏住呼吸细听。 果然,从舞台深处,传来砸东西的声音,似乎是拳头砸着木板。 “空!空!空!”似有人在隔墙之后很用力的捶着,一下、两下…… 我用话筒高声喊:“律照川,是你吗?” “空!”又想像是回应。 我即刻掀开装饰的纱幔,太心急,我甚至动作粗鲁地撕坏了布景,然后,我发现舞台后面有一道窄门,声音正是从门后传来的。 他在门后! 那道门用的是褡裢锁,可以砸开。我立即四下寻找工具,最后从角落捡起半块压着装饰物的砖头开始砸门。 这时候,深岭女士的保安也赶到了。 他们从我两边拥上来,将我从那扇门上拉开。“律照川在里面!”我向许尘喊道,许尘见状,捡起硬块继续砸门,紧接着,他也被拖开了。我挣脱了钳制继续上前,再次被拉开…… 气氛华丽的酒会被我们两个彻底搅混。 对此,我没有半分愧疚。 “砰!” 终于,门从里面被崩开了。 突发状况让之前那些拉扯的帮手主动散开。 大家警惕地看着那个幽暗的门洞。猛地,门洞里里钻出来一个人。 我眼眶一热。 之前,他还是干干净净的呢。此刻,他喘着粗气,满额是汗,白色的衬衣上落满灰尘蛛丝。 “律照川,你没事吧。”许尘率先认出律照川。 他对着许尘轻轻一笑,然后,他将目光转向我并径直朝我走来,我凭空生出无限的气力,甩开那些手手脚脚,向他跑去,扑进他怀里。 “我没有逃走。”我闷在他怀里说。 “我知道。”他说着,摸摸我的头,“我们走。” 我点头。 我们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向门口走去。 “律照川!” 身后传来深岭女士凄厉的声音。 我应声回头。 “你别走……”她哀声道。 律照川冷冷看了一眼深岭女士:“我们还有必要留下来吗?” “你听我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好一个‘为了你好’。将年幼的我丢下是为我好;将我关起来是为我好;塞个莫名其妙的说是我的是为我好?深岭女士的‘为你好’真令人大开眼界啊。” “律照川,你怎么对母亲说话的!你父亲就是这样教你的!”深岭女士怒提音量。 闻言,律照川的脸色更冷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陈家老头给了你什么好处,居然能说动你来当说客,让我撤诉。那你知不知道,我这条命差点没了呢?” 我吃惊看向律照川。 在诉说这些时,他的语气、语调都很平淡,我却听出了惊涛骇浪深岭女士似乎是觉得既然律照川已恢复健康,那么他之前受的伤害则转为可兑换好处的筹码…… “我是你母亲!你是我儿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您的儿子是那个人吧。” 律照川用下巴比一下呆愣站在后场那个青年。 深岭女士颓然垮下。 我们没再停留,将所有的争议和喧闹甩下,头也没回地离开这出闹剧现场,离开这唯有外表华丽的酒会。 这袭华丽之下掩盖的都是肮脏的jiāo易。 “对不起。”律照川向许尘道歉,“看来,她认识你、邀请你,都不是偶然。” 显然,这个她是指深岭女士。 “猜出来了。”许尘耸肩,“我无所谓,也不在乎,反正她又不是我妈妈……” 这种直揭痛处的说话方式并非许尘的风格。 果然,许尘话音刚落。律照川表情一涩。 许尘一笑着解释:“别怪我说话难听,这大概是我唯一有胜过你的地方了。” 律照川摇摇头,苦涩一笑。 许尘深叹了口气:“好好照顾星星,她可是我最珍贵的朋友,如果还有下次,我可不会像这次这般简单放过你了!” “好。”律照川郑重点头。 “我先走了。”说完,许尘笑着朝我挥挥手。然后他转身,摁亮他的座驾,绝尘而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问。 “我被她关起来了。”律照川简单解释。 我们入场不久之后。深岭女士发信息给律照川,请他过去一趟。他几乎刚入内,就被锁在了那个房间里。 “我一直在想办法出去……我差点放弃了,直到,听到你喊我……” 我枕在他的肩膀上。 察觉到我的担心,律照川拍了拍我的手说:“我没事。” 虽然很短暂,我依然感到了他的脆弱。 我伸手入袋,指尖探得纸片,顺势掏出来看。原来是深岭女士给我的请柬,它已失去效用。且,令人感到不快。 我将请柬对半撕开,相叠再撕,反复几次,请柬被我撕成小小的碎片,纸片捏在手里,鼓鼓地捏了一手。 “律照川,你看……” “嗯?” 律照川看我的那一瞬,我迎风张开手,手中的小纸片们顿时生翅高飞,追风飞腾,打着旋转远扬至天边,瞬间消失无踪。 随风而去吧,悲伤与失落。 正文 【092】求婚 窗外,jiāo错的电线将风景切割成块。 黑色的线框里,不是灰扑扑的矮公寓楼就是灰白的天。 窗外并无好风景。 这样乏善可陈的窗景,却让律照川看了很久。 律照川凭窗眺望。 安静得太反常。令人担心。 我轻声靠近,张手在他眼前招了招。他的目光终于聚焦于我,张手抓住我的手。五指jiāo叉、握紧。我笑,他也笑了。 他虽不说,但我能够理解,深岭女士的作为多少伤了他的心。此刻才发现,自己何其口笨舌拙,完全不懂如何安慰。 “早上路过打印店时,正巧店老板也在,我便和他打了声招呼:‘老板,早上好啊!’,老板回头,他脚下趴伏的萨摩耶也回头,一人一犬有如阅兵,不仅齐刷刷地回头,连笑容都一模一样!真的好神奇!真没想到,老板养宠物了,居然还是只萨摩耶!是不是觉得好巧呀!”我神容夸张绘声绘色的表演着今日“奇遇”。 我的努力终于让律照川笑出声来,见他脸上消弭灰暗,我稍松了口气。 “今天星期几?”律照川问。 “星期六。” “今天,学校是不上课吧。” “应该是的。” “那我们回学校走走!”律照川这样建议,“我想和你一起回去看看!” 如同定格的画报恢复了时间流淌,他说完这句话,目光立即熠熠生辉起来。 “嗯!”我重重点头。 说走就走。 我们驾车前往母校。他开车,我坐在副驾。行进途中,我突然想起,不久前,律照川就提议过回母校看看的。 因为校门口有门卫,我俩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正式进到校园内。 “前不久,我回来过一次。” 律照川立即抱怨:“那你怎么没喊我一起?” 我哽住。那时的我们,并不似现在这般和谐,当时的我们是无法心平气和共逛校园的吧…… “那会儿,我刚想起一些过往,我得知自己曾在这里上学,就来看看。”我说。 “有收获吗?比如,回想起什么……” “是有想起一些。” “具体是?” “秘密。” 我们俩循着旧路往前,昔日时光隐约闪现。走几步,主教学楼就出现在眼前了。我们顺利通过主楼大门,进到内部。因为是周六,教学楼内并无太多学生来往。各个教室都是空dàngdàng的。主楼一层的大梯教,是我与律照川正式“结怨”之地。 此刻,梯教门是锁着的,留了道狭长的缝隙。我和律照川轮番凑在缝隙上往里看。浮动的光柱中,灰尘浮动。仅是这样的一角,我俩就看了好久。 好不容易将目光挪离那道缝隙。 我们相视。 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你想起什么了?”他问。 “我想起你对我说”我模仿他说话的语气,“‘你是这样引起我的注意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毫不客气地笑弯了腰。 律照川尴尬:“我怎么可能说这么傻气的话,你记错了。” “你抵赖不掉的。我有视频为证。” 律照川吃惊:“视频?” “想不到吧,叶椿可是把当时发生的情景一点一滴全记录下来了。我有好好保留着,无聊的时候拿出来看。” “给我也看看。” “那得看你的表现。” 说话间,我俩已经走出主教楼,经过校园超市。律照川说“等一下”,进到超市里,不一会他出来,双手各举一支甜筒。他回来时,我正忙着用手机里的修图软件给刚刚拍到的照片添加滤镜。一点点黄光就足矣温暖我的小世界。 “冰淇淋来了。” 我正忙,没空理会他。律照川便主动将其中一支甜筒旋转剥皮,然后送到我嘴边,我张口刚要咬,他又把甜筒收了回去了。疑惑抬头,见他幼稚地举着甜筒朝前面跑去。 我不满大叫:“喂!” 他说:“你得跑赢我才给你。” 我以前怎么看不出来,他是这么幼稚的人呢! 我不无郁闷地想着。 不知是否是这校园具备魔力,此刻的律照川,神奇地恢复了一身光彩。 “把甜筒jiāo出来!” 我高喊着,拔腿去追他。 啊啊啊,其实,我同样幼稚啊…… 最后,我们坐在球场前的小草坡上,小心啃食甜筒,一边看人打球。 律照川jiāo叉双臂在后脑,惬意往后仰,躺靠草坡上。我也学着他的模样躺下,天空微蓝,有云朵浮游而过。某个相关画面突然从脑海里弹出。 我即刻坐直,摇晃律照川的手臂,严正告白:“律照川,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 “什么?” “你是否记得,你曾借外套给小羽?” 律照川冥想片刻才说:“……记得。” 我鼓足勇气,坦白:“其实,那是我。你遇见的人,是我。” “我知道。”律照川阖着双眼,漫不经心道。 他的云淡风轻,我却是错愕难当。 他,知道…… 沉默半响,我问:“可是,你当时叫我路真羽……” 律照川睁看,并翻身坐直。他思忖,郑重回复:“一开始,我是真的认错人了,你何曾有过那么惊惶的眼神。你可‘斗神’啊。之后,你换好衣服出来时,我就认出来了。不想你太尴尬,我就没说咯。” 原来如此…… “我去还外套的时候,你也没说。”语气中带着点诘问的意思。 “见你装模作样梳着两条丑辫、穿裙子、故作扭捏的模样。我当然要配合你!” “我那不是故作扭捏,我是……”我诡辩不下去了。 律照川似乎想到什么,强忍着笑:“要知道,当时,我憋笑憋得多辛苦!” 嘿,这反倒成我的错了? “那捶肩的按摩器是……” 他回想了一下:“哦,那个,一份推脱不掉的赠品,我嫌沉不想拿。给你正好。” “呃……” 这是什么话! 些微的郁卒之后迎来长长久久的震惊。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5 章 非我今日向他坦白。我恐怕还徘徊在愧疚与不自信里。 我凝视他。那年的我故作深奥地遮遮掩掩时,其实自己恰如同新生儿在他面前早就原形毕露。 我还在痴想着,律照川突然拉起我的手奔跑起来:“跟我来!” 他脚步轻快地拉着我往学委会所在的大楼奔去,轻车熟路带我进了某间活动室。 他让我站在门口,自己则往屋里走。 选定位置后,他拿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我,小心找着角度。看出他想给我拍照,我配合,靠着门框,弯眼咧嘴,笑得开怀。 “咔嚓!咔嚓!”他连续摁下好几下快门,然后垂低眼帘,仔细检查。我轻轻跳跃上前,伸着脑袋,想看他把我拍成什么样。他顺势将屏幕扭向我。 照片里的我站在门框内,因为背后落着一片夕光,藏青、橘红与金黄的夕光如云纱漂浮在走廊里。 人笼罩在着光晕里,脸反而不太清晰。 律照川认真看自己的“杰作”许久,然后满意点头,满脸绽放着孩子气的俊爽。 我见他没有重拍的意思,指着照片里的我的脸,“没有反光板,这里有点黑……”我含蓄提醒。 “能看得出来是你。” “是能看得出来,如果调换一下角度。让我的脸迎着光会不会更好?” 律照川:“你已经够亮了。” “啊?” “好看!”他看着照片说。 “真的?”这种构图不佳,光线奇怪的照片他居然说好看? “好看!”他连眼没霎动一次,坚定重复。 我的诧异未就此停止,因为,紧接着,我见他调出手机设置,将这张新作设成了屏保与桌面。他的毫无犹豫的利落动作更是令我目瞪口呆。 他完全没听进我的提议嘛。 不行,我得去那些论坛找《如何才能把女友拍美》系列教程,将教程下在律照川的电脑里,并且好好监督他学习! 嗯,回去就行动起来! 不过,看他心情转好。我真的是松了一口气。 我小声自言自语:“你高兴就好。” 律照川沉吟:“我知道,你在担心我。” “嗯。”我微怔,既然被看穿,我决定直言,“你还在在意深岭女士吗?” 律照川摇头。“你不用担心。我很好。” “怎么可能不担心,我从没在你脸上看到过这种失落的表情。在我的认知里,你是冷静、沉稳,无懈可击……” 我话未完,律照川大笑。 “冷静、沉稳,无懈可击。”他重复着我的话,笑得更开怀了,“或许真如你所说,但,那绝对是在没遇见你之前。遇见你之后,暴跳如雷、捉摸不定、躁郁症病人、以上成为我的代号。” 我:“……” 突然,律照川握住我的双手,他盯着我的双眼,语气蓦然认真:“星星!” 我下意识后背一挺,同样认真起来:“我在。” “我们结婚吧!”他说。 “啊?”我惊叫出声。 顿了顿,我抬手摸他额头,并不烫啊…… “律照川,我没听错吧?你刚才是” “和我结婚。我们一起生活。我想拉着你的手入睡,我想睁开眼睛就见到你。” 我仔细看他。 眼睫端正,眸光清澈。 他是很认真。 既没有绯色红云飘过,也未曾听见钟声响起。 “太、太突然了。”我竟然结巴起来,汗水在后背寻出路。 我胡乱猜测着,是否因深岭女士的行径令他心有余悸?他是否在担心那位冷漠高傲的、利益唯上的母亲会再塞给他一位夫人……即便如此,也无需仓促求婚吧? “我明白你的心思,在你看来,我们正式jiāo往还不久。但是,从我的角度看,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正文 【093】戒指 随着气温日渐升高,天使福利院里孩子们现在使用的厚厚的冬被需要收起来,换上春被。需将冬被的被套拆下,再将内芯搬到院子里,在艳阳下好好晒上几日,然后整齐叠好放进密封袋,抽尽袋里的空气后放入柜中,待入冬再取出使用。 今日,我们的工作是将所有的被套拆下,jiāo给骆冰,让她统一送去洗衣房。 骆冰:“阿律,我发现隔壁有几张床的床板松了,我想加固一下,需要大力气捶,你和小苏能帮帮忙吗……” “当然。”律照川放下手中的活,招呼动作迟缓的苏惟宁:“走吧。”“哦,好。”苏惟宁点头起身,俩男生起身去了隔壁,不一会儿,叮叮当当的钉锤声传入耳中。 律照川刚走,叶椿即刻活跃。她轻跳几步,凑到我身边,她一边将棉被从被套里用力拔出,一边从我处探问八卦:“今天律大少看上去有点奇怪啊……” “哪里奇怪?” “在我拆完一床被的时间里,他用犹疑的目光扫了你三十六遍,在你身后盘绕了五十七遍。他那个模样……好像你会凭空消失一样。” “你还数数?” “呃,次数是我估计的啦……有数据才有说服力嘛!”叶椿一脸坦然、理所当然地胡诌着。 “我没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啊?”说这话,我有些心虚。 “你们又吵架了?” “没有。”我立即说。 我们确实没有吵架,不过,我们有一周没见上面了。 那日重游母校,律照川突然开口求婚,我错愕不已,在我愣神之际,刘姐给我打来了电话,让我即刻去公司,我便离开了…… 紧接着,律照川遇到“非他出差不可”的情况…… 于是,有关那个问题的答案也便拖延了下来。 今日他也是出差刚结,刚刚抵京而已。知道我和叶椿在“天使福利院”帮忙,他便没有回家,和苏惟宁直接开车过来了。 他是来要答案的吧。 我咬唇。此时此刻,我在紧张。初闻“求婚宣告”时,我浑浑噩噩未及深想,直到当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我翻来覆去,兴奋得不得安睡时,想起他当时的表情,我眼底便一片发烫时。 我想着,我何德何能…… 拆完所有的被套,我和叶椿也去了隔壁屋。隔壁屋一字摆着几张小床,有张小床里躺着一位小女婴,四个月前出生的。律照川站在小床边,苏惟宁则趴在婴儿床的栏杆上,两人看女婴看得入了神。 小婴儿脸白里透红,嘟着嘴,睡得正香。 看着看着。苏惟宁突然他伸出拇指,在女婴左右两边眉头各按了一下。顿时,小女婴脸上多了两道又粗又短的“眉毛”。 他洋洋得意准备下手继续捏女婴的肥嫩的脸颊,叶椿已然冲过去,在苏惟宁的手背上狠狠一拍! 叶椿暴跳如雷:“你给她涂了什么?!”怕吵醒小婴孩,叶椿尽量压低音量诘问。 “你们女孩子用的眉粉……”苏惟宁指着小床里睡得唏哩呼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小女婴,“她没有眉毛,我给她化个妆。” “你哪里来的眉粉?” “从你包里!”苏惟宁老实jiāo待。 “我的?苏惟宁,你知不知道我的眉粉很贵的!” “我知道。知道它有牌子,质量过得去,我才敢给她用的。” 叶椿双颊涨红,咬牙切齿道:“苏惟宁!你还能再幼稚点吗!” 苏惟宁顿了顿:“……我应该能。” “你离宝贝儿远点,洗手去!”叶椿大掌狠拍上了苏惟宁的后背。 苏惟宁吃痛,大眼瞪着叶椿许久,然后从喉咙里迸出一个字:“哦”。 然后,叶椿就押着苏惟宁洗手去了。律照川目送着苏惟宁和叶椿的背影离去,他面上露出隐隐的担忧的神色。 他俩走后,房间里就剩下我和律照川,还有呼噜噜睡得正香的小婴儿。 “放心,叶椿不会把苏惟宁怎么样的。”我说。 律照川愣了一下,才回神,回答道:“我不是担心他。” “幸好你不像苏惟宁那么幼稚。”我说。 闻言,律照川立即做出很嫌弃的表情:“是啊是啊,我怎么可能像他!我绝对不会像他的!” 我从湿巾盒里抽出一张婴儿用湿巾,小心给小女婴擦眉粉。 律照川捧着纸巾盒,指头在盒盖上摸来摸去。我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悄悄的飞快地从纸巾盒里抽了一张湿巾,垂着眼睑偷偷擦自己的手指。 他手上也分明一沾着一团黑! 他还说自己不幼稚,我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没有戳穿他,彻底别开脸,假装没看见他的小动作,继续给小婴儿擦脸。只是,强憋的笑意让腹部有些抽痛。我怕笑出声,便深埋着头。 小婴儿的脸很嫩,擦拭时不能太大力,我动作很轻柔,擦干净所有的眉粉我耗费了一些时间。给小婴儿擦干净脸,我舒了口气,这时,律照川指着我左手的掌侧说:“你的手也脏了。” 我低头检查,果然。不知道蹭到了什么地方,黑了一大片。再仔细检查,发现是床栏杆那边还蹭着些眉粉,我顺势用刚用过的湿巾擦了掉沾在栏杆上的眉粉。 “你们对女生的化妆品就那么好奇?” “不是我,是苏惟宁……”律照川飞快甩锅。 我忍着笑,无奈摇头:“我去洗个手。” 我出屋,向走廊的盥洗室走去。律照川则亦步亦趋紧黏我身后。 进了盥洗室后,我发现没有可以搁手机的地方,连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没兜的。我顺势将手机递给律照川:“帮我拿一下,我洗个手。” 律照川脸一亮,立即说:“我帮你洗吧!” “哈哈,我自己可……” 我刚开口拒绝,律照川已然抓了我空着的那只手,送到水龙头下,拧开水龙头让清水冲我的手背、手心。然后,他关掉水龙头,摁了点洗手液在自己掌心,揉搓出泡泡后再将泡泡揉在我的手上,他指腹温柔地在手背打着旋转,长指穿过我的指缝…… 莫名其妙地,我脸红了。 过了好一会儿,觉得手中洗手液充分起了泡了,他再次拧开水孔头冲走泡沫。最后,他从掏出手绢擦净我手上的水。 洗完了左手,他说:“右手。” 我:“我右手没沾上黑……” 他已经将我的手机拔出塞到我刚刚洗干净的手上,抓我右手送到水龙头下。 律照川是隐xìng的处女座?或是洁癖症? 我默默揣想着。 洗着洗着。突然觉得手指指腹一紧。垂眼,见一枚镶嵌钻石的戒指蓦然出现我的无名指上。 “这是……”我立即看向律照川。律照川若无其事、装着一脸未知。他还是遵照此前的步骤,冲干净泡沫后,用手绢吸干手上的水珠。做这些时,他都是默默的。垂着眼,将手绢慢慢的慢慢的叠好放回口袋。 我许久都未给反应。他飞快抬眼看了我一眼,又立刻别过脑袋。我看见他的脸,红了。 “戒指……”我刚开腔。 “很合适你啊!”他立即说。 “嗯,也很好看。”我说。 “我选的。” “大小也正合适。”我继续说。这枚戒指,不松不紧,正正好。 律照川抿着嘴,很矜持地笑了。 “怎么会这么正好?”我脸一片烧热,纯属没话找话。 “你知道,有那种专门测量手指号码的那种测量戒吗?” “不知道。” “珠宝店有。你睡着的时候,我悄悄给你戴过……” 我:“……” “我口渴,想去喝口水,我也给你拿杯水,你要热的还是温的?”律照川红着脸,摸着自己喉咙说。 “温的。”我应道。 “好。稍等我一会儿。” 律照川立即拿水去了。 他走后,我便重新回到了小女婴所在的屋里。坐在小床边,我抬手摁住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我听到它此刻正疯狂地搏动着 咚咚。咚咚。 我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抬手起看手指间多出来的这只金属饰品。钻石在阳光下折shè出极其耀眼而醉心的光芒。 我还在看着,叶椿突然回来了,她指着窗外:“星星,你看窗外。” “嗯?”我顺着她的指引,扭头看窗外。 窗外是庭院,宽阔的草坪上,有个身影正在奔跑着,欢呼着。 “律照川是疯了么?我见到的不会是个假人吧、冒牌货什么……”叶椿顶着一脸难以置信,她嘴角抽搐着,指着那个雀跃奔跑兴奋反常的人向我控诉。 我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笑了。 “星星,你和我说,那个人他、他真的是我们认识那个霸道可气的恶势力律照川吗?” “他是律照川,没错。” “我的苍天,我怎么觉得我的整个大学、整个青春期都受到了蒙蔽!”她说到一半,突然刹车,抓起我戴上了戒指的那只手,她瞪着圆眼看我,疑惑而问,“星星?” “嗯。”我笑着点点头。 “哇!星星!恭喜你!” 叶椿忘记了屋里还有个呼呼呼大睡的小婴孩,惊喜叫了起来。 正文 【094】等到你 “快点!让我蹭点桃花运!”叶椿抓着我的手用力搓了搓,又将额头搁我肩上使劲儿蹭了蹭。 “蹭吧!”我“大方”道。 叶椿惊叹着:“太太太不可思议了!当年你们见面就掐,谁能晓得你们掐着掐着,竟掐到婚姻的殿堂里去了!他变了,你也变了,而我,更相信世界上有命运这回事了。” 我笑:“命运待我不薄。” “不薄不薄,命运待你可厚了!”叶椿又想起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6 章 键,“那你爸妈那边怎么办?你和律照川jiāo往他们就不同意,还没等他们点头,律照川就求婚啦!你还同意了!你们这进度啧啧啧……总之,你打算怎么办,先斩后奏?” “我还是想取得我爸妈的同意,除了写信以外,我打算去一趟美国。我已经在出入境管理局的网站上提出办护照的申请了……” 爸妈对我们的事持保留态度之事我未曾告诉律照川。总不能事事都依赖律照川,他烦忧的事情并不比我少。我得自己先努力一次。 叶椿点头表示赞头。她又问:“还有啊,那个辛晓是怎么回事?” 我一怔,小心问:“你怎么会提她?” 有关辛晓的事,我并没有和叶椿提过。 “哈哈!”叶椿自得一笑,“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我这双火眼金睛。上次我们来包饺子时我就发现他们俩关系不一般。她喜欢律大少!那会儿你和律大少还没jiāo往,这种事情我当然不会多嘴,不过,这次可不一样,你都戴上了律大少给的戒指了。辛晓的事情,我觉得你还是得了解了解。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辛晓今日并不在福利院。听骆冰说,辛晓已离开了福利院,到市中心里找了份朝九晚五的好工作。如今很少回到这边来了。 “我大概知道一些的……”话未竟,门外响起律照川的声音。 律照川端着水杯站在门口,他说:“星星。水来了。”我和叶椿适时停止对话。 叶椿挠了挠脑袋:“被子应该洗好了。你俩喝完水出来帮忙啊!”说完,她蹦蹦跳跳就出去了。 今日阳光很好,是晾晒的好日子。 洗干净的床单、被罩从洗衣机起取出装进大篮子里,再抬到庭院里晒,我和律照川负责搬运,叶椿和苏惟宁负责晾晒。 将最后一篮子的床单送至庭院的晾晒场。本着人多干得快的想法,我也帮忙晾床单。由于挂衣杆很高,我便搬来凳子垫脚。我抱起一床床单、小心抖松,踏凳而上。因草坪是不平坦的。凳脚不稳,上去之时便摇晃了一下,刚勉强稳住了身子。就见律照川慌慌张张跑了过来,他双臂一张,圈住了我的腿。 “怎么了?” “扶你。”他仰脸看我,一脸紧张。 “不用这么紧张,我摔不着的。啊……” 是律照川突然将我打横抱起,我一惊,下意识低低尖叫了声,双手攀上了他的脖颈。 律照川抱着我走向晾衣场不远的小树。小树下铺方小毯子暂做休息地。他不由分说将我搁在小毯子上。 “乖乖坐着别动,剩下的床单和被罩我会晾的。” “这样不好,叶椿和苏惟宁还在干活呢,我倒先休息起来了?”我小小声说。 我看不远处正在晾晒的叶椿,果然,叶椿正做瞠目结舌状。 “他们能体谅的。”律照川扫了叶椿他们一眼,用的是不容抗辩的语气。 叶椿提高了音量:“你们俩个,有这个必要吗!有这个必要吗!你们让非单身狗的我都受到了猛烈的伤害。” “你有男朋友?”叶椿身旁的苏惟宁立即探脑袋好奇追问。 “你这是什么语气,我不能有吗?” “没,就有点想认识那位英雄,居然愿意牺牲自己收了你。” “你找死!”叶椿捡起地上的小树枝预抽苏惟宁,苏惟宁立即朝远处跑去。 看着那两人追逐吵架。我和律照川相视,不约而同地笑了。 此时我手机震动,屏幕上方升起消息的提醒,我随意瞥了一眼,发现信息是辛晓发来的。 “怎么了?” 我摇头:“没事。” “我能看看吗?” “不可以!”我下意识将手机藏在身后。 “她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律照川的声音蓦然冷了几度。他没指名道姓,显然,律照川看见发信人的名字了。 我将手机藏身后,律照川伸手追探,我换了另一边手,他则用另外一只抓。瞬间,他双臂分别撑在我身体的左右两侧,见他双手有收紧的姿势,我立即后仰,他顺势压了上来。 呼吸落面,我屏住呼吸,随之,我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然后……手机被律照川抽走了。 他只需摁亮了屏幕,就可以将辛晓的信息看完整,读完辛晓的信息,律照川不发一言,他深深沉默着。 我翻身坐直,看着这样的律照川,我有些慌,词不达意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我大概能够理解她啦,喜欢一个人嘛,总是想要努力一下。她是很喜欢很喜欢你的……”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才知道我喜欢你的吗?”律照川突然问我。 我愣了愣。 “我去拍植物,结果出车队出了点小意外……”那是我有记忆以来,首次准确接收到他的善意,我虽未言明,彼时心头涌动的暖意难以忘怀。 “不是。比那时早,还早,还早,还要早!” 有多早? 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且不说我对过去的记忆并不完整,即便我从未丢失过从前,我也未必能够猜中他的心思呀。 “难不成,你对我一见钟情?”我玩笑道。 律照川严正摇头,沉吟片刻:“是见到了辛晓之后。” 我惊诧。这个回答,实在,太出乎我的意料。据我所知,律照川认识辛晓是在我失踪之后…… 我没太懂他的意思。 “你失踪后,我每天都处在愤怒之中。学校、同学、媒体、每个人都在追问‘大学生露营失踪事件’,在他们眼中,这是一件值得曝光的新闻,探究细节可以满足某些人的好奇心。于是,我被一次次召去咨询,回答相关问题,一遍又一遍。” 律照川说着说着,眉头越拧越紧,纹路深嵌入眉心。我抬手,轻轻抚摸他的眉心,我想抚平他的怒意。 “你不在,野营团就暂时由我接管,虽然时间很短,但处理团里事物的时,我才得知你在这里有未完成的事,我便来替你完成。我在这里看到了辛晓,她和你很像,很像……见到她的那一瞬,我突然明白了。我每天熊熊的烈火来自何方。 “当初,我为了看你的笑话才加入你的野营团,平日里没少针对你,我见过你与许尘争吵,也见过你为他掉泪。我在心里嘲笑你在外人面前锐如尖刀,其实也不过是个会抹鼻子的小丫头!我自以为我是隔岸观火,冷眼旁观。殊不知” 律照川蓦然一顿,我心跟着猛揪紧。他闭眼,深吐纳,然后继续:“殊不知,我早已卷入其中。” “那天晚上,灭了篝火之后,你来到我的帐篷前,对我说:‘律照川,我有话对你说,点完名我就去找你。’我说:“知道了。”然后,我就在帐篷等着。但是,你没有来,我一直等一直等,你始终没来……” 律照川将我的手摘下来偎在脸边,我的指尖擦着他的脸颊的肌肤。不同的体温相撞,烫烫的。 “你不见了之后。遗憾。嫉妒。憎恶。悔恨。这些情绪轮番袭击我。 “我遗憾着未能尽早看清自己的心意。嫉妒着抓走你全部视线的许尘。憎恶着故作轻松放不下骄傲的自己。悔恨着自己没有及时出手把你抢过来。我每天每天都被这样的情绪折磨着,每天每天都过得很愤怒!” “这一切,在我看到辛晓的瞬间,我才明白。明知是自欺欺人,我仍然,一厢情愿把她当成了你。苏惟宁说我是饮鸩止渴,我何尝不懂。但是,只是……原来我也有无法控制的事情。之后我就办好留学手续,离开了这里。我和辛晓并无其他关系。除了,我资助了她,同时也利用了她……” 我猛倾身上前拥住了律照川。我心中的起起伏伏,涌动的全是心疼与难过。 “我并不善良,我不是好人。”律照川的双臂在我后背收紧,像是怕我会凭空消失,他拥得很用力。 闻此言,我的眼泪再也不可遏止,从眼中不停跌落。“对不起、对不起……”我低泣难成声。 律照川抬手捂住了我的眼。 “为什么你会坚持发那则《寻人启事》?正常情况下都会认为我不在人世了吧。” 这世上,唯有他莫名地坚信着我活着,我会回来…… “我想,顽强成顽固的你,这么讨厌人的你,会让人气得直跳脚的你,阎罗王一定不喜欢。你想chā队,怎么可以!他老人家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你踢出来!” 他将头靠在我的肩窝处,声音闷闷的:“幸好,我终于等到了,你真的回来了……” 正文 【095】忍冬 完成校对、排版、设计、印刷等一系列严密的工作后,阿柠的书上市了! 随着小说上架,小说的推荐宣传也随之推广开。除预售赠签名本基础宣传外还有各种线下活动,线下活动的宣传铺天盖地,我的照片竟也夹裹其中。 刘姐精心策划了一场读书会。读书会除读者、作者本人会参加外还会邀请一些重量级嘉宾。嘉宾以读者的身份参加读书会,与粉丝们一起分享心得、互动、做游戏等。当然,这一切皆为最后的签名售书,提高销量。 刘姐在读书会在策划之初就邀请我当嘉宾之一。我不擅长在众人面前高谈阔论,在正需要滔滔不绝的场面,任何犹豫与支吾都是失分,我担心自己出错。我深知刘姐为此次策划倾注无数心血,怕辜负她的信任,我最初是拒绝她的提议的。可是刘姐并没有放弃,仍刘姐极力劝说我参加:“小牧,你不仅是chā画作者,你更是阿柠新作的首批读者,还为阿柠笔下虚拟人物创作出了头面身体细节还丰富了形神!你是这么重要的人物!怎么可以不参加,关于阿柠的书你最具发言权,你如果不出现可太遗憾了!” 我实在说不过她,最终同意她的安排。 次日,网上发布的“读书会”的海报的嘉宾栏里,我的头像赫然在列。 转眼,就到了读书会当日。我依约前往,到了现场才发现,这读书会是做直播的。 阿柠的作品人气很高,与会者很多,读者也很热情。读书会依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我介绍、分享阅读心得等等。要不是互动环节出了小状况,这该是个完全在掌控之中的完美读书分享会。 进行到互动环节时,有人问了有关chā画的问题,这时,有人从椅子上站起,一把抢了话筒,她先介绍着自己是”阿柠的粉丝”,紧接着,她将矛头对准我:“众所周知,路小姐拿得出手的履历就是之前在广告绘画大奖赛上得了个优秀,既不是大奖也不是特等。这样拿不出手的履历却挤掉了“十年海”,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猫腻,路小姐,你不解释一下吗?” 现场氛围顿时冰冷,尴尬成云,盘绕头顶。 “不知道这位朋友的消息是来自哪里,我是策划人。一开始就定了路小姐来画chā画,没有所谓的‘挤掉’一说。”刘姐率先抓过话筒解释,她的声音里藏着一点怒气。 紧接着,是阿柠接过话筒:“我身后的这副海报也是参商的作品,很漂亮对不对,从进门到现在我已经听到很多说海报很漂亮了。不止是这副海报,参商为这个故事精心画了十副场景,每副场景都画进我心里了。咱的chā画真的画得很好的!” 连番两人为我解围。那位读者却不甘心,她抓紧话筒盯着我:“路小姐不解释一下吗?” 我接过话筒:“我也觉得自己是走了后门才接到这份工作的。我也是第一次给小说画chā画,起初,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胜任这份工作,读完阿柠的小说之后,好多画面从我脑中不断闪现。我无法停止画笔,想将所有的画面立即画下来。画完之后,我觉得,能够画这些场景真的是太幸福了!说真的,直到此时此刻,我的心情都是忐忑的。多谢您的问题,让我再次听到阿柠如此热切的表扬。至于,您提到的十年海,她是我十分喜爱的chā画家。她最近正准备着个人画册。喜欢十年海作品的朋友,不久后就能看到她精心筹备的画册啦!” 我说完,有人在下面轻轻鼓掌,掌声清晰且富有节奏,似有魔力,在场其他人立即跟随这份清亮掌声鼓起掌来。 我说完之后,下面有人小声议论起来“这人是故意来挑事儿的吧。”、“我看也像。” 那位提问者也听到了这些议论,她白着脸冷哼了声起身离去。我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好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同时,我不禁看向最初的掌声源处,竟是高秘书! 我立即站了起来。 恰逢主持人适时地宣布:“接下来是,签书环节。”会场顿时恢复热闹,读者们纷纷捧着刚刚买的书排着队前来等阿柠签名。至此,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我匆匆下了台,穿过人潮来到高秘书面前。 “高秘书,您回京啦!您怎么来了!要不是您刚才鼓掌,我都不知道您来了。”我情难自禁地激动挽住她。 “雪州小姐。”高秘书的声音一如既往,难得她没有拒绝我的肢体接触。 “我是在宣传海报上得知雪州小姐会来当嘉宾的消息,就过来看看。”温柔一笑之后,她又恢复到礼貌又克制的模样。 “雪州小姐,律先生想见你。” 就这样,随着高秘书我再次回到律家。高秘书在前走,我在后面跟着。我不由扭头欣赏这方院景。庭院中,植丛抽绿,清亮色彩处是繁花喧闹枝头。浓郁春色铺满视野遍及处。 “伯父,我回来了。”进了书房,见律先生正端坐茶桌前,我躬身问好。 律先生抬眼见我,指着茶桌对面对我说:“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7 章 我答应着坐下了。 “喝茶。”律先生递过一盏清茶。 我恭敬接过。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回来吗?”律先生问。 “嗯,知道。”我回答。 律先生商务繁忙,很少留京。特意要见我,无外乎是为了我和律照川的事情。 “尝尝这茶,是南边的白茶。” 我浅尝一口,尚未咽下,律先生问:“你和律照川发展到哪一步了?” “噗!”我没忍住,一口茶差点从我口中喷出,我及时掩口阻止了失礼惨状。幸好刚才没大口喝。 “我们决定认认真真在一起了。”略斟酌词句后,我这样说。 “你们共同的决定?” “是。” 律先生起身,拉开书柜中央的一个小抽屉,从中拿出一只锦盒。律先生将手中的锦盒递给我:“这个,给你俩的。” 我未接,脱口而出的是:“伯父,我还以为您……” “以为我会反对?”律先生反问。 “嗯。”我尴尬回答。 “律照川已经和我说了,你们准备结婚。他的事情都是他自己做主的。拿着吧。” 我这才接过锦盒。打开盖子,发现里头装着一对胸针,样式是忍冬圆环,样子既古朴又特别。 我正看着,书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深岭女士冲了进来:“不行,我不同意!” “令琛,进我的书房前请敲门。”律先生微愠。 深岭女士怒吼道:“律湛名你够狠,你把心给那女人还不够,还要把我的儿子送给她。儿子是我生的,是我的血ròu。我绝对不会同意你把他送给那个狐狸精当儿子!” “你说的什么鬼话!”律先生深深皱眉。他转身向我:“雪州,你去找高秘书,让她给我拿点明前龙井。” “哦。”我知道,律先生是想支开我。 “不许走!”深岭女士拽着我的胳膊不让我走,“我倒要看看你这小狐狸精能玩出什么花招抢走我儿子!” “令琛,在你心里,儿子是你的所属物?”律先生冷声道。 深岭女士闻言一愣。 “你以为,他长成如今的模样都是我在cāo控?”律先生继续。 深岭女士怒吼:“不是你还有谁,我又没在他身边!” 律先生冷冷道:“是你先放弃他的,为了你的梦想。” 深岭女士脸渐白,拽我的手一僵,颓然垂下。 “如果孩子是包袱,你可以放弃。那现在的你凭什么用血缘为借口阻止他要走的路。别小看了你儿子。我们都错过了他的成长路,而今都没资格对他指指点点。” “别说了!”深岭女士捂着耳朵高喊,她又抬眼瞪着我,“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快走!” 我没有多话,立即拉门出屋。 阖上书房门的同事,我听到律先生平波无澜的声音:“你以为照川会不知道你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你不想彻底失去他的话,就活得安静些吧……” 我没停留,快步走至大堂。 站在檐下,我抬眼,正巧见到律照川正爬上阶梯,穿过长廊,往这边来。 我的目光追逐他。 眼前这番场面,与我第一次见他的场面几乎重合。 时光似乎倒流至从前。 我恍惚想起自己初到律家的时刻。只是但此刻的心情与初次拜访完全不同。那时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得独自面对着藏在白雾中的未来。而今,无论前进还是后退,我知道并坚信着,那个人始终在我身旁。 他终于发现我了。我抬手朝他招了招。他唇边立即绽开笑容,加快脚步,朝我奔来。 “我今天好累。”他一走到我面前,就拥住我,靠着我的脑袋说。歇息了片刻,他才问,“怎么回来了?” “回来见伯父的。” “他没为难你吧。”他松开怀抱。 我摇头,然后将手中的锦盒亮起给他看。 “看,伯父给我们的礼物。” 律照川看盒子里的首饰,若有所思。 “你认识?”我问。 律照川点点头。 沉吟片刻,律照川突然提议:“星星,我们去美国吧。” “啊……” “我得去拜见岳父、岳母大人。”他说。 正文 【096】探心 和律照川一起去美国看我爸、妈? 我想象了番自己见到爸妈的场景,心情竟有些复杂,有一丝激动,还有一丝忐忑。我想他们,很想见到他们。但如果真见到了,我一定会紧张,我怕他们生气。 毕竟,我忤逆他们的意思。 律照川是认真的,行动也称得上迅速。我们未能立即成行是因我护照尚未办理完成,出国签证更不用提。就在我们在慢吞吞办理手续时,属于我的“考验”骤然降临。 这日,我与刘姐在外头商定新工作,开完会,律照川便来接我回家。我们下车、小心过马路。突然,我见到公寓的楼门口处站着一位熟悉的身影,于是我停了步,认真地揉了好几遍眼睛。我当时还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想念,所以眼晕了。 “星星,你怎么了?” 律照川疑惑发问的同时,那边也传来温柔的熟悉的声音,“雪州。” “妈!”我尖声惊叫,立即向她跑去,并用力拥住她。 果真是我妈! 不是幻觉! 妈妈掰正我的肩:“让妈妈好好看看你!”妈妈端详我的同时,我也认真看她。她依然是很瘦弱的身材,不过,与之前的苍白相比,如今的妈妈双颊红润,显得神采奕奕。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提前说一声,我还计划着去看你们呢,护照都办了呢。我爸呢?” “你爸这会儿可能在机场吧……” “在机场?”我不解。 “我把他丢在了美国。”妈妈淡淡解释。 “啊?” “哎呀,我想回来,他不让,所以我就丢下他先跑回来了。你不用担心,你爸爸很精明的。刚才通过电话了,他说他是明天的飞机。” 闻言,我一阵无语。 “伯母您好,我是律照川。”律照川上前一步,躬身问好。 刚才忙着和妈妈说话,将他给忘了。 妈妈仔细端详看律照川。 许久,妈妈说:“我之前看过你的照片,你本人和照片一样帅!” “谢谢伯母。” “我们快回家吧。”我说着,挽着妈妈的臂弯走在前头,律照川主动接了妈妈的行李箱跟在后头。 一进屋,我便问妈妈:“晚饭还没吃吧,有没有想吃什么?” “嗯,我想喝碗粥,白米粥。” “好!我刚腌了一些萝卜条,正好可以拿来佐粥。”我真要出去准备做饭。 律照川摁住我的肩膀:“我来做。你和伯母休息吧。” 说着律照川就往厨房去,我连忙追了出去,对他说:“还是我来吧,妈妈喜欢浓稠一些的。” 说着,我伸手取锅。 律照川抓住我的手,严肃道:“你做我不放心。” 我吃惊瞪他,他一个留学党凭什么嫌弃我厨艺…… 我委屈:“我厨艺很好的。而且,你明明吃过我做的饭……” “你不是厨艺不好,而是笨手笨脚,是谁昨天削苹果划着手的?”他直言不讳地嫌弃我,“好了,别在这里杵着了,快去陪妈妈聊天!” 他重新推我回屋,自己折身回了厨房。 坐在床沿边的妈妈好奇地瞪大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俩。 我被妈妈深究的看得气息不稳,鬼使神差地对她说了句:“没事,他留学时学会了做饭,就jiāo给他吧……” 我话音刚落,小小厨房里传来淘米的声。 妈妈思忖片刻,迟疑问道:“你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了?” “嗯。”我垂头。 妈妈微蹙眉,她抬眼看我,又垂下眼眸,如此反复了几次后,她下决心似地说:“如果,我说我不同意呢?” 因为之前有信件打底,我以为我早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在亲耳听到妈妈的答案时,我的心还是难以压制地狠狠揪了一下。 过了很久,我才开腔:“妈,对不起,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我怯怯说着,然后觉得鼻头一酸,“妈妈,我得怎么做你才能同意呢?” 妈妈大吃一惊:“哎呀,你怎么哭了。” 我连忙擦泪,收起脆弱的蠢样。 “你这孩子,有事习惯隐忍,我还从没有见你哭过呢。”妈妈叹息。 她说完,我和她都沉默了。 片刻之后,我们又同时发声 我:“妈妈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妈妈:“刚才就想问你了,你的脸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抬手捂脸,同时又想到,此刻再捂也是多此一举,于是垂手不再遮掩。 “不小心划伤的。现在已经好了。”我搪塞。 “再过来点让我好好看看。” 妈妈看了好久我的伤疤。此前的话题暂时停摆,暂时未再提起。 三人简单用过晚餐后,律照川又陪我们坐了一会儿。九点不到,律照川便起身告辞。他如今都在我这里住,突然说要走,走去哪儿?我不放心,追在他身后。 我俩站楼梯口,律照川轻拍我的头:“今天我就回去了。你一定有很多话想同你母亲说,你们好好聊聊。” “嗯。”我感激他的贴心。 晚上,我搂着妈妈睡,缠着她问她在国外的情况。 妈妈说:“你爸爸的‘事业版图’都扩张到海外了!一开始,我们过得并不顺利,慢慢的,你爸爸认识了住在周围的邻居。你爸爸修修补补的手艺在外面大放异彩,更是被他们尊为大神,还有,你爸爸的厨艺进步神速,他最近培养起来的兴趣是去华人超市找各种调味料。你看,我都被喂胖了!” 我们嘀嘀咕咕小声聊到了后半夜,最后实在是困得不行了,才分开而眠。次日,我们竟还能起大早。 妈妈说:“趁你爸不在,我们母女俩好好去逛一回街吧!” 我欣然同意。 本决定一起外出用餐的。不料我早已准备完毕,妈妈却还在镜前涂涂抹抹。我便改了主意,决定先下楼买餐点,用完餐后再出发。这附近,好吃的早餐店很多。我挑了两样妈妈最喜欢吃的打包打走。 提着打包饭盒往回走的路上,经过一辆黑色豪车时,车窗徐徐摇下了。我下意识往里一瞧,身子瞬间板正。因为律先生正端正其中。 我惊诧,垂手恭敬:“伯父,您怎么在这儿。” “你买了什么?”律先生不答反问。 “豆腐卤和油条。给妈妈买的早餐。” “好东西。卤不能放太多,咸。” “是,没敢多放,妈妈也不喜欢太咸……” 后半句我临时咽了下去。我犹豫片刻,还是禁了声。 律先生笑了笑:“你快回去吧,油条不脆就不好吃了。”说完,律先生与我告别,并抬手示意司机开车。紧接着,车窗缓缓上抬,车子缓缓朝前驶去。 待妈妈用完早餐,我们才悠哉悠哉出了门。下楼,刚拐过街角,我一眼就发现了律先生的车还停在巷口。 律先生远远站在路边。 他见我发现他,立即抬手示意我不要出声。片刻之后,律先生重新上车。 沉默的黑色的车子缓缓滑出车位,启动,驶离。 妈妈未曾发觉周围异状,她的注意力全在街边小店的五颜六色的橱窗里,兴奋指点她看中的衣裙。 她逛街的兴致非常高,我们搜索了这条街的所有店铺,最后她买了一件印有大花的裙子,满眼的喧闹繁盛。紧接着,她也给我买一件类似的,并强烈怂恿我换上。 妈妈:“这是亲子装!” 我不想扫她兴致,乖乖听话。 于是,我俩穿着“大龄亲子装”,手拉着手、大摇大摆走在着人来人往的街头。 “你们想什么时候举办仪式?”妈妈问我。 “什么仪式?”脱口而出后,我突然明白妈妈问的是什么,我立即解释,“我们还没有讨论到这个环节。” “戒指都戴在手上了,还没讨论到这个环节?” “嗯……”我讷讷回答。 “那,你们再商量商量,我和你爸就先回鲤城。” 我捕捉了妈妈话里重要的信息,惊喜道:“妈,你不用再去美国了?” “不去了。”她笑着强调,“再也不去了。” 逛了一天的街,我俩筋疲力尽。 我几乎是脑袋磕上枕头的一瞬间,就睡着了。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觉得灯光刺眼,面部袭来一片突兀的冰凉。我应激而睁眼,见是妈妈坐在床沿边,拿着一管yào膏,挤在手指上,徐徐在我脸上涂着。 我微怔,半响才反应过来:“妈,你在做什么?” 见我醒了,她解释:“把你吵醒了?这yào膏是祛疤的,我也是刚刚想起自己行李箱中有一支。就赶快拿出来给你涂上……” 我瞥了一眼墙上的钟,时针指向四。 我翻身坐直,迷糊中,我直接说道:“我这个可能好不了了……”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好好的漂亮的一张脸留道疤算是怎么回事!”她的话里已带上了哭腔。 “我有个妙招哦,用一点遮瑕膏和一点粉底液适当混在一起,再用刷子蘸着,轻轻一刷,疤痕就不见了。你不行,我可以示范给你看。” “不用了,你刚涂了yào膏。” “好。那明天涂给你看。”我讨好道。 “我不涂了,你快去睡吧。” 妈妈将yào膏塞在我手里,说了句:“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8 章 持用。”翻身躺下了。 我也重新躺下,对着妈妈的背影。我坚定地说:“妈,律照川对我很好,你放心,我一定会幸福的。” “看出来了。你俩过马路,他牵着你,小心翼翼看来往车辆,小心翼翼地将你护在身后。”妈妈翻了个身子。 “他嫌我在过马路时不知左右观察、失神乱穿。所以,他要拽着我才会放心。”我解释。 和律照川在一起的时候,我自动自发变成白痴。在他眼中,我变成不懂削苹果、连马路都不会过的无能者。 “其实,我是瞒着你爸爸偷偷跑回来的。”我妈妈突然向我告白。 “我也猜到了。” “你是雪州,你不是阅翎。” “妈……”我吃惊,这是第一次,妈妈在我面前提阅翎这个名字。 “所以,你应该走你自己的路。你不应该被我们拖累。”妈妈坚定的说,“你爸爸那边,我会和他说的。好了,睡吧!” 妈妈再次翻身。 我久久凝望她的背影,心绪复杂万千。 妈妈…… 正文 【097】户口本 律家的长廊拐角处。有桌有凳。客人可坐这儿休憩。 此刻霸占此处桌凳的是我和律照川。 日光晒不到我,我却仍觉得热、觉得渴。于是,我拼命灌水。从进门到现在,算上这一杯,我已经灌下五杯水了。却仍然口干舌燥、浑身燥热。 显然用水来缓解内心的焦灼,完全是无用功。 律先生的书房门紧阖着。今日,书房里头的客人是我爸和我妈。 昨天早上,我和妈妈去机场接爸爸。爸爸的航班如期抵达。和妈妈只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相反,爸爸是推着数个行李箱出现在我们面前。看出我的惊异,爸爸向我解释:“这大包小包全是给你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你妈选的。” 我们一家三口久违的相聚。妈妈下厨做了很多好吃的。我和爸爸如同旋风卷落叶般,将妈妈做的所有吃的都一扫而空。 “改天,我们一起去见见律哥吧。”洗碗的时候,妈妈对爸爸说。 “哦。”爸爸回答。 无需多分析,我也明白,他们为何要见面,见面又会聊什么。我不由地头皮一紧。而这“改天”非虚无缥缈,也不遥远。将碗筷放入柜中后,爸爸便打电话给律先生了。 “明天……好的。明天可以。那我们就明天见吧。”爸爸对着电话说。 我从旁忐忑不安:明天?怎么这么急…… 次日清晨,一家三口共同赴约。刚出楼门口,就见律照川开了车门下来。原来,他早早就在我家楼下等着了。 “伯父、伯父。”他恭敬问好,又主动接过爸爸手中的重物,打开后备箱,小心摆入。 爸爸未开腔。他用近乎吹毛求疵的目光检视着律照川的每个行动。同时,又狐疑地看看我,看看他。 我明白爸爸的意思,他至今不敢相信,我居然会律照川走到了一起。 这会儿,大人们在房内对话,我和律照川则在外面候着。 “你很紧张?”律照川问我。 我小心放下杯子,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 律照川拖着腮,顶着一脸好奇看我。 他眼中含笑,目光一瞬不瞬。 我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你别这么看着我。” 他将我的手摘下,握住,不松开。 “是啊是啊,我好紧张。你不紧张吗?”我点头,承认又反问。 律照川想了想,顺势将我的手摁在他的左胸上。 掌心下感受到心脏有力的起伏跳动。 “如何?”律照川问。 “什么?” “亲自检验的感受如何?” “……” 见我无应答,律照川继续:“或者,你需要更进一步的接触才能准确判断。”说完,他抬手伸向自己的衬衫领,一粒一粒解开的自己的纽扣…… “哎哎哎哎,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好像,和我一样……”我连连说着,迅速抽回了手,心虚的目光飘向内堂方向,确认“安全”与否。 周围没人,我暗暗松气。回眸再看律照川,他扬眉咧嘴,一脸得逞。他完全不藏他坏坏的小得意。 我忍不住捏起拳头捶向他的前胸:“你正经一点!” “我怎么不正经了。” 他改坐到我身侧,双手在我腰间锁紧。他将下巴搁在我肩上,低沉又松软的声音说着:“你放心,无论他们商谈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到我们。因为,户口本在我这里。” “户口本在你那里很了不起吗?我还是户主呢。”我脱口而出。 我是重新做的户口,新领到的户口本上,我是户主。 “好。以后你继续当户主!” “……” 这回可好,被律照川细心关照成了白痴,我头顶上这颗脑袋瓜子明显迟钝了不少,直到这会儿才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我连忙为自己倒水,大大喝了好几口,然后哼哼唧唧地说:“嗯哼,你看,我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我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律先生的书房门终于打开了。我和律照川立刻站了起来。 大人们出来了。律照川起身向他们走去。他们都没说话。停顿片刻,他们律照川、爸爸、还有律先生,像是要共同做某一件事情,并肩朝着大门外走去。 明明他们都没说话,为何行动如此一致?这令人难以置信的默契到底是怎么回事? 吃惊的不止我一个。“你们去哪儿?”妈妈好奇而问。 “湛名和我想和川儿喝一小杯。男人的聚会。你们先回家吧。”爸爸回头解释。 “哦。”妈妈说。 我余惊未平时,他们已然出发了。 他们走后,我和妈妈回家了。 这男人的聚会似乎进行了很久,除了接到律照川发来的一条“酒席开始了”的信息外,我再也没有接到他们的消息,妈妈也没有。 也不知道他们此时怎么样了,律照川是小辈,会被围攻吗…… 我东一截西一截地胡乱想着。 午后日光渐西斜。我将晒干的衣服抱到床上,一件件展开叠好。 “星星……” 第一声,我以为是误听。 “星星……” 我一凛,停下手中的,竖耳细听。未关严实的窗外,风顺利而至。风中,影影约约听到有人在喊我。我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儿,伏窗下探。 果然,见律照川在楼下,双手围在嘴边成筒状,正一声声喊我。 “嘘嘘嘘嘘!” 此处也非隔音良好的建筑,担忧打扰到四邻,我比着唇示意他安静。 律照川见着我,立刻收了声,改挥舞双手,因为挥得太起劲,一个重心不稳,往前跌撞了两步,差点摔倒。 他站稳,扬着头继续笑,露出一口白牙,毫不设防的模样。 想来“小酒”不小。 我匆匆忙忙趿鞋飞奔下楼接他。 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我问:“就你一个人?律伯父和我爸爸呢?” “他们喝醉了,在睡觉。” “你呢?” “我也喝醉了,也睡了。刚刚睡醒了。一醒来我就来找你了。”他说。 “你们喝了很多?” “一点点。” 还说“一点点”,说话风格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 律照川伸手在怀里掏啊掏啊,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本本塞在我手里。我垂眼,竟是一本户口薄。 “这是?” “领证用的。” “我不是问用处。” “我们领证吧。” 既然决定在一起,领证算是必要的步骤。 我点头:“好。” “那走吧。”律照川说着,牵起我的手就要往外。 “去哪儿?” “民政局。” 我呆了呆。 “我说,”我试图表达内心的想法,“有必要这么急么?” 几个小时前,我还在为父母是否祝福我们而焦头烂额。几个小时后,律照川就张罗着要领我去民政局领证了。 这升级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我到底是该敬佩律照川的行动力超群,还是应该小小质疑一下他急切的心? “一直在等它派上用场,总是随身携带,你看,边角都被我弄皱了。” 我垂眸细看。果然,户口本的翻页的两角微微起卷。我试图用手揉平它。 律照川拇指轻轻抚过我手指上的戒面,那日他送我的戒指,我未曾摘下过。 “嗯,好不容易套住了你,不想再等了。”他似有些委屈,扁着嘴轻声说道。 “知道了。”我松口。 他毫不掩盖地一喜,拉着我预往外。 “等一等。”我连忙拖住他。 “怎……怎么了?”他顿住。 见他一脸紧张的模样,我不由地笑了:“傻瓜,光拿你的户口本怎么够,还得拿上我的呀。” 我没好意思告诉律照川,其实,我也提前将户口本从资料袋里翻出,此刻正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哦,对,那你快去拿。”律照川催促道。 这时,听到楼上,妈妈喊了声:“雪州!”我仰头。“接着!”妈妈说着并抬手一扬,一个布包应声下坠。我接住布包,掀开外面的包袱皮,发现里头是包着我的户口本。 妈妈在楼上冲我笑。 “户口本到齐了,这会儿可以走了吧。”律照川说。 “嗯!”我点头。 此刻,日光最是浓艳。 律照川与我,我们手牵手,并肩走向光芒最盛处。 正文 【098】幸而无用的悼词 愈临近端午,天气也愈发闷热起来。 律照川在冰箱冷冻层储满各式冷饮,他边往冰箱里塞,边叮嘱:“我知道你喜欢吃,但是不能多吃,对身体不好。我回来会检查的。” “我抗议!拿甜食试炼人不道德!” “抗议无效!” 这天,律照川不在,我闲坐无事。阿柠打来电话时,我正抱着一桶冰淇淋盘坐在自家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用小勺挖着吃。 电话里她的声音高亢:“师姐!” “我在,听着呢!” “师姐,我收到你和师兄的请柬了,太漂亮了!” 我轻笑出声:“字是律照川写的,我也觉得很漂亮。” 婚宴是绕不过去的程序,时间定在了端午节后,小羽说,她一会在端午前赶回来参加。婚宴请柬是律照川亲自设计,请柬封皮选的是我画的画。请柬印出来后,他又伏案提笔蘸墨亲自填写。 他的毛笔字字端正俊逸,非常漂亮。一看就是练过的。 我不会写,就从旁看着。最多就是帮他把写好的请柬小心拿到别处摊开晾,等干了再封进信封里。 “没想到,你还能写这么漂亮的毛笔字,像是印刷上去的。” “勤勉练习书法好几年,就是为了在此刻炫耀。”当时,他这样回答。 阿柠:“哇,原来字是律师兄亲自写的!不过,我说的不是说字啦,我是说故事太漂亮了……哎,你这会儿在线上吗?” “没在。我看电视呢……” “别看了,快上线,我给你传个东西!咱线上聊。”说完,她收了线。 片刻之后,我笔记本的右下角,阿柠的头像闪烁不停。 我点开对话框 阿柠:师姐,在阅读之前。请你先深呼吸。其实我也是顺藤摸瓜找到这儿的。然后无意间看到了这篇文。 我:知道了。 得了我的保证后,阿柠才发来一条链接。 我点开链接,原来是来自贴吧的某张陈年旧贴。 下意识先瞥了眼那个贴吧名,居然是“野营团吧”。若没有猜错,这个“野营团”应该就是我们的那个“野营团”。 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吧…… 阿柠发给我的帖子的标题为空。怀着好奇的心,我将鼠标滚轮下滑一些,从头阅读 “‘为了忘却的纪念’我初识这句话时,很是不屑一顾。非但觉得这话是病句,且还透着股不要脸的架势。既准备忘却,那还纪念什么,未免太过假惺惺。 然而此刻,我却体悟了点这句话的涵义。实在无法忘怀那么就纪念,自我疗愈后继续前行。 我在这里记录她,也是为了能够继续前行…… 我并非她的朋友。大概,只能算是,认识的人。毕竟,我们相互以看对方出丑为乐趣。 之所以会注意到她,是吃惊,世界上还有这么难沟通的人我们的沟通方式过于原始,只用肢体语言。比如,一记左勾拳右勾拳…… 我不止一次问自己,这种不细腻的女生是怎么闯入我的生活的?或许是初次见面就大打出手,我以为她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或许是她突然闯入我和朋友的聚会,在灌入无数啤酒之后“非礼”了我。 她以粗暴的方式在我的生活里泼洒浓墨重彩。让我沦为那些只知攀比的家伙们的笑柄。实在令人悲愤。造成这一切的罪魁是她!我想,俗语里所说的灾星,莫过于此了。 我思索着,我一定得好好教训一番:非我族类,堪灭! 于是,我加入了她所在的社团,瞅准机会就给她使绊。 比如,每次她上台说话,我就煽动别人在台下给她喝倒彩,故意给她难堪,让她说不下去等等。 如我所料,她暴跳如雷的样子,实在有趣至极! 幼稚的我在针对她的游戏找到了乐趣。为了愈加准确地攻击她,我必须掌握更多她的弱点! 于是,我知道了她心情极好或者极坏时,会想起冰淇淋;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9 章 道她经常听的是吉姆莫里森的音乐;她随身携带的书是安徒生的童话,她最喜欢的是《野天鹅》,因为喜欢艾丽莎;她有个妹妹,她很疼爱她的妹妹;她还有位关系很好的竹马…… 老天,我记住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我读到这里,我的心猛然狂跳,耳边心脏鼓动不已。 “今天下午,我在活动室处理社团事务。这是我代替她完成的最后的工作,之后就不关我事了。 也不知怎么地,突然觉得疲累不堪,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继续工作,仍然扛不住眼皮下耷,连思绪都跟着混沌起来。虽然双手依然搁在键盘上打字,但具体记录着什么却是不知道了。 似梦非梦间,突然听到飘渺且不确定的歌声。我扭头看门外,走廊里有一片过分耀眼的夕光。 恍惚间,见她从走廊尽头处走来,并在门口处停下了,她看着我盈盈笑着。 我很高兴,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说:“以后我不会和你掐架斗嘴了,你是真的校园霸王了。” 我一惊,就醒了。 原来是梦。 不知什么时候,我伏在案上睡着了。 醒过来的我回头看那扇门。 现实里门的样子、半开的姿态、光的角度和梦里见到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门里没有她。 我本来就是校霸,何须她承认。不过,除了她,也没人敢与我斗嘴、掐架、或者大打出手…… 可是,明明,明明这些曾是我最憎恶的,可此刻的我为什么要感到遗憾? 不止遗憾,还有后悔。我后悔的事情太多。其中有一件我反复想起,那就是她失踪之前曾与我说,她有事要同我商量。让我在帐篷里等她一会,她点完名就会来找我。我等她很久很久,她都没有来,她失约了。那时,我还以为自己又被她戏弄了。 我应该出去找她的。可是我没有。 或许,就是在我犹豫是否要出去找她的那一瞬间,她出了事。 他们说她是自杀…… 朋友告诉我,只有彻底忘记,我才能安然且舒适地活下去。然而,我并不想忘记。 书上说沙漠五点花是种生命力非常旺盛的植物。只要一点点的阳光,一点点的水就能够绽放出最明艳的色彩。 我认识的她和沙漠五点花一样,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这种人会轻生? 我不相信。 再过十六个小时,我将乘飞机离开这里。或许,我很快就会回来。或许,需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 真希望永远在梦里。 这样,一睁眼,她还在身旁。” 帖子已拖到底部,当最后一个句号落入我眼底,我的心脏像是停跳了一拍,世界落入一片无声。几秒之后,又猛地迅速搏击起来。 一开始,我读得糊涂,读到中部,我恍然明白,这篇贴写的是什么。 鼠标滑向顶端,楼主的ID是一行数字:351767。即便从未出现过具体的名字。我已然知晓,文者何人。显然,阿柠也是猜到了,所以她才会推送这张贴子的链接给我看。 我用颤抖的手缓慢滑动鼠标,再次阅读。 我用非常慢、非常慢的速度读它,生怕漏看了任何一个字。 最后又细对时间。发现楼主发帖日即是我在鲤城医院苏醒的那一日。真是奇妙的巧合。 我点了“只看楼主”。发现楼主在本帖更新了,更新时间是前不久。楼主ID351767这样写道: “我要结婚了。和她。是的,我终于等回了她。那天,我站在窗帘后,默默看蹲在庭院里的看花的她。我辨认了很久很久,直到确定她是她。 那天,阳光很艳,很暖。 我知道,这是上天给予我的回应,给予我的最高的奖赏。” 新篇短短数语,我来来回回阅读了很多遍。 不知不觉间,我的视线模糊了。抽纸巾擦去阻扰我视线的障碍物,我起身走到窗边,凭窗而望。 窗外,云朵正追逐风的足迹,身后留下一片深邃的蓝。 能够遇见他,何尝不是上天对我的最高奖赏。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律照川。 谢谢你。 我爱你。 番外:无谓 柏云山之夜 Part1:双生花 距离日落还有一小时,团员们早早在营地前架起柴火,预备夜幕降临后点燃。 此处是位于坡道上的一块平坦高地,前是斜披,可眺群山;背靠小林,可挡山风。作为营地,它无可挑剔。 团员围坐一圈,搭灶、坐锅、烧饭。可惜,没有酒…… 几个男生藏在雪碧瓶子里、偷带来的啤酒刚刚全数被严厉的团长收缴。所以,苏惟宁只能高举着刚烧开的山泉水,高呼:“同学们,让我们共同举杯,野营团,万岁!” 众人跟从:“万岁!” 野营团团长路参商坐在一顶帐篷门外面,思索着什么。 她游离于众人的热闹之外,之前她清点了人数,确认所有人都已回来后才坐在这里。她从背囊里拿出行事历,查看他们接下来的行程,并做登记和记录。 叶椿从人群挤出来,小跑至她面前,牵着她的手要拖她起来:“来嘛,星星,别自己坐着啊,跟我玩去!” 路参商摇摇头,竖起的食指在唇上比了比,低声解释:“小羽在睡。” 叶椿松了手,探头看了看。 路真羽躺在帐篷里,整个身子藏在毯下,不仔细看根本瞧不着。此刻,路真羽的刘海倒在一旁,露出额上的伤疤,白白一道像怪兽的爪牙,张扬地扑在她的额面。外貌高度相似的双胞胎,同学们区分姐妹俩的方式是比对发型与说话方式:姐姐是凌厉的,妹妹是可爱的。 叶椿:“她脚好点没?” “好很多了。” 早上,他们翻越“堰嘴岩”时,路真羽不慎滑倒扭了脚,没有及时处理,等发现时,脚面已经肿起来很高。这会儿已敷了yào,先睡了。 睡梦中的路真羽动了动,侧卧改平躺,即便翻身,她依然紧拽路参商的衣角。 回家已满快一年,路真羽还必须拽着路参商的衣角才能睡着。路参商探手给路真羽拽了拽被子。 叶椿摇头:“哎呀,路真羽这nǎi宝一样的怪癖啥时候能改啊。 家里姐妹俩各有卧房,当路真羽的卧房因她不敢独眠而还未正式启用。路真羽回家的第一夜,她抱着枕头赤脚立于路参商卧房门边,怯怯问:“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姐、姐姐……”睡至半夜,路参商被身旁瑟瑟发抖的身体弄醒,她拧灯察看,见妹妹紧咬牙关,浑身是汗,身体抖如风箱“……做噩梦了?”路参商慌了神,推搡路真羽不醒。出于本能的,她伏妹妹耳边柔声安慰“别怕,姐姐在这儿”,慢慢的,路真羽气息渐稳。此招竟然有效……待路真羽呼吸如常,路参商起身喝水,同时惊讶发现,路真羽正紧拽着她的衣角。 从此,路真羽便得这怪癖得拽着路参商的衣角才能睡得着。 “你就宠她,以后她嫁人,也要姐姐陪坐枕边吗?” “瞎说什么!”路参商蹙眉,扬起手中的笔在叶椿唇上一敲。 “Sorry!”叶椿抚着唇连忙道歉,又冲着路参商扮了个鬼脸。 Part2:她的尾巴 叶椿巡视周围一圈,问路参商:“你的‘尾巴’呢?” 路参商疑惑:“什么尾巴?” “许尘咯。” 路参商恍然:“你干嘛叫他尾巴。” “总是黏在你身边不是尾巴是什么。” “不要乱说!” 从初相识至今,认识许尘已逾十年。从小到大,俊秀、聪慧的一路都很耀眼,不单老师们喜欢他,女同学们的情书、巧克力他也没少收。 这样的他,才不是谁的尾巴! 如果他知道,叶椿这样说他一定不高兴。更何况,他们刚吵过架,现在还没和好。 想到这里,路参商也是没好气:“他是自由人,我怎么会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样啊,好可惜哦,我想借他的衣角给路真羽拽着,你可以去吃点东西!这叫提前练习!” “……我不饿。” 叶椿叹气:“星星,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点,不多,就你对路真羽一半就行。” “我是真的不饿。” 叶椿见路参商无起身打算,妥协:“算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叶椿走后不久,路真羽在被子下动了动,抬手揉眼,呢喃:“姐……” “你醒啦,饿不饿?我去给你拿东西吃。” 路真羽摇摇头,她将脑袋蹭出帐篷,枕躺在路参商腿上。 “姐姐,今晚会看到星星吗?” 路参商想,小羽很久没有撒娇了…… “云这么厚,恐怕很难。”路参商看着天说。 “姐姐,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吧。” “当然。” 路真羽微笑,掀开毯子出来。她的动作碰翻了什么,她扭头,一脸惊喜:“咦,葡萄!” 小羽的枕头边摆着一串深紫色的成串的圆珠子,模样可爱又可口。 “山葡萄,是许尘采的给你的。” 路真羽拧下一颗送入口中。葡萄很酸,路真羽忍不住身子一抖,又甜蜜一笑。 路参商心头却漫过一丝苦涩。 许尘送这串山葡萄来时,她的目光刚与他的相触,他就冷冷地别开,在路真羽枕边搁下葡萄就走。 他还在生气。 他以前从不生她的气。 夕光无限眷恋得攀伏在山头,被夜摁下山谷。 黑暗渐渐来袭。篝火此刻被点起,赤红的火舌舔舐松木,哔剥有声。冲天火焰下,同学们一阵欢呼。 有人拾掇着能人表演节目,被推举的也大方不拒绝,自发表演的节目一个接一个,人群中不时bào出大笑声。 路真羽的表情变得很向往。 “想去玩?” 路真羽连连点头:“可以吗?” Part3:严苛与包庇 路参商本想说不行,但是看到路真羽哀求的目光,她不忍心了:“你站远点看,不准有大幅度的动作,别让他们不小心踩到你。” “遵命!” 路真羽起身,一瘸一拐地慢慢朝篝火走去,她尚未靠近篝火堆,许尘已发现了她,快步上去扶她在平坦石块上落座,两人jiāo首而谈,相视而笑。 路参商与他们隔得远,听不见他们对话内容,但从许尘昂首大笑的如沐春风的表情来推测,他们谈论的话题内容一定很有趣。 路参商一动不动她的脚麻了。 她小心揉小腿肚,可是,为什么,明明是腿麻了。 为什么眼睛也觉得麻麻的、痒痒的,还湿漉漉的? 路参商揉揉了眼,闭上眼睛。咬牙让那股万蚁游走的感觉过去。待双腿恢复正常,路参商赶快起身四处走走。 正悠闲散步,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反复提及。有人躲在另一顶帐篷的后聊天,聊的主角正是她们姐妹俩。 “真倒霉,按照行程,我们今天应该到‘休息站’,站里肯定有软绵绵的床,香喷喷的牛nǎi,说不定还有烤ròu吃,根本不需要在这鬼地方挖野菜喂蚊子!” “谁让那娇滴滴居然会来我们社,那么平的路,她愣生能滑倒,还扭伤了脚。要我说,体弱多病的话就应该在家里好好待着,看看书绣绣花,玩什么爬山啊。” “路女王才夸张好吧,就为这,居然就让我们停下来了。” “是啊,当然要我们全体陪着她姐妹俩玩了。” “是这样吗?原来我们姐妹俩这么本事,竟然让全体同学陪我们姐妹俩玩?”路参商说着走到两人面前,星眸微合。 “路参商!” 两人惊而直立,惊恐看她。路参商扫了两人一眼。原来是林暄妍和她的小跟班。林暄妍是后来加入野营团的。路参商曾撞见她往律照川的包里塞东西。 “给我说说,你们怎么陪我们姐妹俩玩了?”路参商冷冷的目光紧锁住她们。 “我们……” “我们就是随便聊聊,你别当真啊……” 当面撕不敢,背后倒很会嚼舌根。 “觉得我包庇路真羽不顾全体利益,强行改变行程的,你们手上都有行程单,好好看看今夜到底是露营还是去休息站。” 闻言,两人jiāo换眼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一句‘据说’就可以引为罪证,一句‘有人觉得’就可以捧为真理,一句‘无心的’就是免责令牌,啊哈,真好用。” “对不起。”两人细若蚊蝇的声音。 “说什么?”路参商又问,“啊,我听不清,要不,我找个人来代替我听听……” “对不起!”这回两人说得大声了。 “忘了和你们说的。你们期待的了不起的‘休息站’只不过是一个木头搭盖起来的小棚子,连房间都没有怎么会有床,至于牛nǎi和烤ròu,倒可以在梦里品尝品尝。” 路参商说完,回身走人。 真是讽刺。 许尘觉得她对妹妹太过严苛而生气,她们却都认为她在包庇妹妹。 part4:照片 安营时,路参商才发现路真羽的不对劲。 那时候,路真羽已经忍着痛走了两小时了。刚脱下路真羽的鞋子,她的脚面瞬间像气球“呼”地鼓起来。 路参商表面沉着,心里早慌了神,给路真羽敷yào时又不小心把自己烫到了。 许尘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终于变得怒不可遏,两人在帐篷外直接吵了起来。 “你总是这样,凡事都得自己做,你总是对的,不容别人反驳。就是因为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0 章 这种强硬的个xìng才让小羽扭着脚也不敢吭气,伤势才会变得这么重。” 路参商心头掠过一丝委屈。她知道他心疼路真羽,可是他心疼小羽就可以对她这样横加指责? 她虽严厉,但对小羽爱护不会比别人少! “许尘,你以为是谁啊?”她攥紧胸前项链的坠子,抬眸冷笑,“需要你怎么教我怎么照顾我妹妹!” 听到路参商如此言语,许尘脸色蓦然yīn沉,嘴唇张合抖动。 “路参商,十年了,你还是像坨融不化的冰山,一点都没有变。”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带刃。 对!她是南极,小羽是热带。他既然扛不住她的寒而循暖而去,那还管她融化不融化!他第一次见到路真羽的时候,还不是把路真羽误认为是她! “十年算什么?许尘,你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了解我!我也不需要你来教训我!”路参商不甘示弱地回吼。 吼完她就后悔了。 她不会看不到许尘脸上的失落。 “没错,路参商,你谁也不需要,因为你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哎哎哎,怎么啦怎么啦!”本走在前方一点的叶椿察觉到不对劲,连忙从坡道上溜下来打圆场,她推了许尘的肩膀,“许尘,律照川找你。” “……”许尘没有动。 “快去啊!”叶椿催促。 “我和小羽决定jiāo往了。”许尘突然说。 路参商:“你要和谁jiāo往是你的自由。”说完,然后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许尘一抿唇,扭头走了。 直到现在,两人还没有合好…… 路参商重新坐回到帐篷前,她翻开自己的行历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行程,但是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再抬眼,许尘与路真羽迎着火光并肩而坐,红光如纱浮动,将俩人笼罩其中。 “路参商,你谁也不需要,因为你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好好的!”这话,在她脑壁来回撞击,害得她头很痛。 “如果你的目光是剑,许尘后背早被你刺成千疮百孔了。”耳后有人声乍起。 突来的声音令路参商惊愕,她猛将手中的本子合上,并迅速转身站直。 律照川托着餐碟冷眼看她,语气也一如既往地冷。 “有什么事吗?” 律照川弯腰捡起一张地上的一张照片。 路参商见状连忙去抢。那照片是从她的行事历里飘出来的。 律照川不顾路参商的争抢,将照片高举过头并对向光源处。 他看到照片里两颗小小脑袋正挤在一起。他们穿着穿着制服打着红领巾,冲着镜头把眼睛笑得弯弯的,是路参商和许尘。 Part5:宿敌 律照川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你这算是单相思?” “还给我!”路参商一跃,劈手夺回照片,皱眉:“多管闲事。” 律照川挑眉微怒:“对,没错!你的好朋友叶椿没空,求我来给你送东西吃。我疯了才要答应她,我就是这么地多、管、闲、事!” 路参商拽过律照川手中的餐碟:“任务完成,你可以滚了。” 律照川皱眉:“没礼貌!我可不是你的青梅竹马,没有义务忍受你的张牙舞爪。” “彼此彼此。” 说她没礼貌?他居然有脸嫌她没礼貌!是谁老给她下绊子的! 路参商忿忿地想:好皮囊有什么用,人品一塌糊涂!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喜欢路真羽!只可惜,小羽是不会喜欢他的。 “小羽有喜欢的人了,她是绝对、绝对看不上你的!”路参商唇边缀着点残忍的笑意。 这点笑意彻底激怒了律照川:“路真羽看不看得上我,不劳女王费心。” 女王。 这是别人给她取的外号,不怀好意多过恭维,暗讽她独裁又霸道。他们也只敢背后偷偷叫,这么直接喊出来的,律照川是唯一一个。 路参商听到这个称呼,面色变得非常难看。 律照川继续冷嘲热讽:“如果团员们知道,平日里高高在上、对他们颐指气使的女王,只不过是个在偷偷暗恋人胆小鬼。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我管他们怎么想,倒是某些人”路参商语气已染霜,唇角挂着冷笑,“以忤逆父亲的安排来证明自己与众不同,装得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实质不过大龄幼童装哲学家,可笑至极!真那么厉害,怎么不继承了你父亲的家业去!” “你” “怎么,因为你是贵家公子,所以说不得?” “我无所谓呀,倒是你,如果路真羽知道了她姐姐偷偷喜欢的人也是她” 路参商面色一沉,扫了眼那边热闹的人群,目前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她将手中的行历本丢掷自己的包上,她用下巴比了比帐篷后的小树林,压低声量:“我们去那边。” “去就去!” 路参商在前头走,律照川落后一步远。两人亦步亦趋,前后进到帐篷后方的小林子里。 Part6:警告 路参商在一棵松树前停下,听到身后脚步声落定,她倏然转身:“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委屈你每天表演友好,今天我们就好好打一架吧!” 律照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路参商摁在树干上,他还来不及吭气,又被她一个过肩摔,重摔在地。路参商练习过防身术的,胳膊看虽细,但非常有力量。 “你输了。”路参商居高临下看着律照川,冷着脸,轻拍手上的尘土,回身往光亮处走。 忍不防一只手扣上她的肩,她锁住对方手腕的同时,发现自己的视线倾倒,她凌空而起之后是后背着地,路参商顺势前翻,单腿屈膝做防御姿势她看到律照川挑衅的目光。 律照川以牙还牙,也给她个过肩摔。 “这才刚开始。”律照川冷声。 俩人都是练过的,不需假客气。 路参商深呼吸出拳,律照川闪身躲避。两人路数颇相似,势均力敌。 刚开始还讲求点规则,拳脚来往到最后,两人也不管章法,以掀翻对方为目的。于是,两人轮流在地上滚来滚去…… 最终还是律照川的体力占了上风他将路参商摔在地,趁她还没来得及翻身,就以身压制,又双膝为枷锁将路参商钉在地上,双手着按压她的肩膀,令她彻底无法翻身。 路参商双手还空着,就胡乱抓起地上的干草往他脸上撒。律照川几个狼狈闪避之后,将路参商的手腕在头顶jiāo叉并按压在地上。这下,连干草都没法丢了。 律照川:“你输了!” 路参商:“你犯规!” 她额头沁汗,头发身上都是干草枯叶,她气息都不稳,还依然能咬牙切齿。 “路真羽真可怜,每天都和河东狮在一起。” “你也别谦虚,野蛮人!难怪小羽看不上你。不,换任何女生都看不上你!” 路参商说完,律照川的面色变得yīn沉。 “你别嘴硬,不过就是个胆小鬼,只敢唯唯诺诺看着许尘。或许,你是以为,陪在身边的青梅竹马,谁也抢不走吧。但是,他就是看上了别人离开你了呢。” 路参商蓦然呆愣失语。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有了窟窿,风在身体里刮来刮去。 “滚开……”路参商恨恨,“你有本事抓我一辈子,待我空出手来一定撕了你的嘴!” 她明明瞪大了眼睛,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渐渐看不清律照川的面容…… “我就抓了,你也不能怎么样!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胆小鬼,倒有一堆dú液要喷……” 滔滔不绝的律照川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他像被雷电击中一般,然后他的手松了些。 “你们在干什么?”耳边突然传来路真羽的声音。 躺在地上揪扯在一起的两人同时停住动作,齐齐朝声源望过去。许尘正扶着路真羽正站在不远处,他们的身旁,还站着苏惟宁。 远观的三人如遭雷击,表情一致。 Part7:一个问题 律照川骑坐在路参商身上,路参商的双手还被他抓着。 这姿势竟还有几分暧味。 苏惟宁猛抬手捂眼,又从稀疏指缝中观察,喃喃:“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听清苏惟宁嘟囔内容的许尘的脸色一挂。 “律照川!你、你在欺负我姐姐!”路真羽揪着小拳头,双颊胀得通红。 “我……”律照川语塞。 “哎呀哎呀,大家都是好朋友,闹着玩啦。”苏惟宁快步上前,一把推开律照川,又将路参商从地上拉起。 “谁敢欺负她……哎!”律照川忿忿的辩解断在半途,因为苏惟宁拿胳膊肘狠撞律照川的腰部,又恶狠狠瞪他一眼劝告其闭嘴,自己则讨好地替路参商摘身上的枯叶。 路参商摆手示意没事,径自走向路真羽。 “小羽,你误会了。我知道律照川也是练过防身术的,所以就和他切磋了一下。”路参商说完,立刻看向律照川,“我说得对吧。” 律照川想了想,也学着她的声调语气:“我也没想到,路参商这么能打。” 苏惟宁又撞他:“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话这么多。” 路真羽拍抚前胸:“吓死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决斗呢。” 确实是在决斗。 “你们怎么会跑来观战?”路参商斟酌了一下用词。 “我们听到声音了……姐姐,你真的没事吗?” “当然!走,我们去篝火堆玩!” “大家都说累了想去休息,叶椿去溪边洗锅啦。” “哦。那我先扶你回去。”路参商又回头对这律照川说:“我还有话对你说。你在帐篷里等我,等我点完名就去找你。” 律照川意外拧眉,沉默片刻,他说:“嗯。” 路参商和路真羽走后,律照川悠闲拍着身上的枯叶。许尘猛然上前,伸手推他前胸,律照川没有防备,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律照川,你刚才对路参商做了什么?小羽在场,我不拆穿,但别当我傻!” “你是路参商谁啊,管这么多!” “你!” “许尘,冷静,冷静。你也听到了,路参商说了是切磋,切磋而已。”苏惟宁连忙上前圆场。 “切磋需要下这么重的手!” “嘿,我也是被打的人呐!”律照川怒极。 “噗嗤!”苏惟宁不合时宜地在旁边笑出声,又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 许尘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叹息:“我知道你不喜欢参商,可是……” “许尘!”律照川猛打断许尘的话,“我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我认为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或许,你谁也不了解。”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律照川冷笑,“做兄弟这么久了,有件事真的很好奇,很想问你你心里最在意的人,到底是路参商还是路真羽?” Part8:她消失在水上 “……”许尘没有回答。 律照川大笑:“你不用真的回答我,回答你自己就好。”说完这句话,他越过许尘往自己的帐篷走去,苏惟宁在许尘身边顿了顿,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拍了拍许尘的肩聊做安慰,赶忙去追律照川。 “律大少,别走这么快,等等我啊!”苏惟宁追上。 他们走后,许尘呆愣原地很久很久。 路参商扶着路真羽回到帐篷前,又给路真羽倒了杯热水,路真羽捧着水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路参商用余光瞄到,律照川气呼呼地回来了,他坐在她斜对面,时不时偷瞄她们。目光落在路真羽身上是一派温和,落在她身上就锐如刀锋。 幼稚!路参商嗤鼻。不过,内心有隐约的谢意。他这么一搅合,将她伤春悲秋的情绪全赶走了。 一滴雨啪落在她头顶,小火堆也发出“兹兹”的声音。 路参商仰头,见乌云迅速遮蔽天机,夜色如墨变得浓黑。 要下大雨,洗东西的那群回来没?…… 路参商想着,焦心探看小路那头,叶椿正拿着一口锅顶在脑袋上,朝这边跑来 “椿,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林暄妍说要再玩会儿水,我就先回来。” 路参商猛然站起:“我去叫她回来。” “姐?”见路参商模样异常,忍不住唤了声。 路参商从包里扯出外衣披上,并且把路真羽往帐篷里塞:“小羽,你在帐篷里等我,别出来,小心感冒。” 路真羽:“哦,我坚决不感冒。” “乖。”说完这句话,她扭头就走。 循着小路往下跑,山路崎岖,她走得又急,滑跌几次,没顾得上疼,迅速爬起继续往前…… 终于赶至河边,“林暄妍,快上来!”路参商冲着站在水中嬉闹人高喊道。 被喊的人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抬头扫了眼岸边,“怎么又是她!”林暄妍不满地用手中的藤条抽打水花,抱怨着,“她可真爱多管闲事!谁要搭理……” 她的抱怨尚未完全说出口,突然,水深蓦然抬高,飞速没过她的膝盖,原本还算清澈的水骤然浑浊。在她在抽打水面的时候,她的小跟班已然安全上岸,她却因为水越来越高,水的冲力蓦然变大而滞在原地不敢动了。 “林暄妍,快上来。”岸边的她的小跟班也着急起来。 “我、我不敢……”林暄妍终于知道怕了,说话的声音也抖了起来。 路参商四下一看,抓住岸边老树上的藤蔓,她将缠绕在树上的藤蔓的一端扯下,胡乱拧在能粗绳丢入溪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1 章 ,路参商抓着藤蔓跳下水,一边抓着藤蔓,一边摸向林暄妍。 “林暄妍,抓住藤蔓!”路参商一把抓住林暄妍的手,引导着她拽住藤蔓。 又一个浪头打过来,林暄妍紧跟着摔进水中,路参商眼明手快将她拉起,脸色惨白林暄妍死死拽住藤蔓,她被吓坏了,竟站拽着藤蔓,不敢往前挪动一步…… 路参商:“往前走,别停……” 路参商还没来得及说完,联排浊浪迎头奔袭。路参商只来得及往林暄妍的后背推了一把,一个浪头将她彻底吞没。 在视线完全被一片浊黄掩盖之前,路参商突然这样想 她消失了,有人会难过吗? ------------------------------------------------------- 访问小说分享者(阳光女孩)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6290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