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销售那些事》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一章 二〇〇八年,发生了三件大事。 一、bj成功的申办了29届奥运会,我国以51块金牌和100块银牌第一次超越美国,位居第一,举国欢庆。 二、美国的次贷危机引发了全球性的金融危机,波及了bj。 三、我失业了。 现在正值秋天的尾巴,几场雨之后,秋意更凉,怕冷的同事早早穿上了棉服,就连秘书办整天对着销售总监眉来眼去的那个小妖精,裙子都比以往低了5公分,快遮住膝盖了。 小妖精每次给总监递茶时,腰弯的都比屁/股还低,露出一条深不可测的傲人事业线,然后转身昂着头从我身边优雅地走过,留给我一个自行去幻想的侧身位。 但现在我没有兴致观赏那个夜里幻想过无数次的侧身位,我盯着即将烧完的烟头大脑在高速运转。 “这不合理啊,韩总!工程处几个人天天喝茶看报纸还不都待着好好的?” “上个盘他们拉低了乙方800万的工程决算,今年他们给总部立军令状不低于1000万。” “契约处的小马呢?” “她是建设局吴局的外甥女,入职那天董事长亲自带过来的。” “那总经办的沈燕!沈燕!她一个大专文聘,整天啥事不做就在电脑前斗地主!” “人家为啥能进总经办?你见过哪个女的比她能喝的?”韩总随后补充一句,“你那野鸡大学就省省吧。” “……” 我沉思一会,突然想到一个人。 “牛百万!那家伙不会来事又没啥能力,这次业绩测评才是我的一半!” 韩总瞟我一眼,“你可拉倒吧!人家卖一套你卖两套我都不稀得说你。” “那我也总比他强吧,是不是啊?为啥这次就是我啊?”我据理力争,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人家爹有钱,昨天买了一套公司的复式给儿子做婚房,算下来销售套数和你一样,但是态度在那摆着呢,要不你也买套房?”韩总喝了口茶,拿起一根烟。 别说买套房了,我现在身上的钱买个马桶还差不多。 “韩总,您再帮我给董事长求个情呗。”我拿起打火机上前点上。 韩总一口烟呛到了,我赶紧给他拍了拍背,动作像对待亲爹一样。 “我说天南啊,你就别给我找麻烦了行不?” 眼看挣扎无望,我深深的叹了口气,拿起笔在那份“自愿离职申请”表下方,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大名----徐天南。 我叫徐天南,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产物,出生在xjkel市某团场下属的村里的连队,那时我们家是个土平房,坐落于天山南部,所以我一出生家里人就给我起了一个连苍天都为之动容的名字“徐天南。” 我一直对自己这个名字还是有点庆幸的,因为后来得知,我们家那个村子后来建市了,起名叫“铁门关市。”如果我晚一点出生的话,很可能就会被起名叫“徐铁男。” 这也是我后来得知,我们家的房子北面那块地被作为市政处征用了,如果我再倒霉一点晚几个月出生,也许我的名字就会变成“徐处男”。 所以从小我就觉得自己是个“天选之人”,与别人不同。而那个年代所有的有志青年,怀中都淌着一股“北漂”的浪漫,这种男人才懂的浪漫指引着我大学毕业后,不顾家里的反对留在了bj。 房地产销售是我的第一份工作,虽然不能说干的有声有色吧,但起码勤勤恳恳自我感觉对得起那1500块的底薪。 论起得早,每天1号线最早一班的国贸站,也只有扫马路的与我平分秋色。 论回家晚,每天晚上我都赶着最后一趟地铁回家,空荡荡的车厢,偶见几个与我一样穿的西装革履却拿着面包当晚餐的“沦落之人”,大家相视一笑。 在我当销售的那段日子里,别说boom”响。 “要是不听话,该打打,该骂骂!再不听话你和我讲,老子打断他狗腿!”他爹用一阳指指着狗蛋,随时会走火的样子。 “我不上班!”狗蛋挣扎的像只被勒死的鸭子,但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因为这句话之后,他爹就以一记“铁腿功”把狗蛋踢了狂狗啃屎,刚好把我的鸡蛋啃到了嘴里。 从那天起,我就称呼他为狗蛋,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那名字让我瘆得慌,白北飞,北飞,我他妈“北漂”之路才刚刚开启,不想就这么被叫飞了。 其实像白北飞这类的骚年,骨子里透着一股“骚劲”,他们想成为大英雄拯救世界,但往往与社会、父母之间长年以来的代沟磨灭了相互理解的可能性,所以那个年代是网络游戏盛行的年代。 网络游戏有很强烈的代入感,也有及时的回馈感,在游戏里你可以是一个踏雪无痕的大侠,也可是是一个罄竹难书的大恶人,但你只需要杀一只兔子,立马就给你爆出一个麻痹戒指,这种回馈是瞬间的,也是现实无法给予的,所以这份“代入感”“成就感”填补了内心的空白,让他们沉迷其中。 了解了这些,戒网瘾就不是难事,我给我俩的组合起名“南北双侠”,我们白天行侠仗义,看到有地儿墙皮破了,就把宣传单贴在上面补一补,哪根电线杆子被“牛皮癣”“重金求子”的广告污染了,也把宣传单贴在上面美化一下环境。 除了行侠仗义,我还偶尔带他干点“作奸犯科”的勾当,偷偷带他去“贵山养猪场”,往猪饲料里偷偷加点辣椒水,狗蛋新奇地看着母猪狂奔嘶吼的样子,“哎南哥,你说这丫会不会爆把‘裁决’?” 但大侠也是人,也需要吃饭,要吃饭就得有金币,想有金币就得去做交易,我让狗蛋见识到了一种比网络游戏还“残忍”的交易市场,我俩与同行因为抢发传单的公交站台打过架,也被骑着三轮摩托的城管像狗一样撵得四处逃窜,还偷偷的用纸包着大便扔到同行的“样板间”,扎隔壁房产公司售房车的轮胎… 那段日子我俩作奸犯科十恶不赦,始终游走在道德的边缘,但没有触犯法律。渐渐地,“南北双侠”这个名号也被众多同行记住,每当他们谈起我俩时,都会看着天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那俩傻/逼…” 狗蛋再没提到过网络游戏,后来他告诉他爹最大的志向就是与我一起“劫富济贫”,他爹楞是没有搞明白这几个月儿子与我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但怎么说也是戒了网瘾… 狗蛋他爹不亏是“江湖中人”言信行果,二话不说在我这买了一套三室两厅,我记得当时全款下来算上优惠一共花了90来万。 我激动地拿着近4000块钱的提成悄悄塞给了狗蛋一半,但这货拿了钱还总是骂我卖“高价房”坑他爹,为这事我没少揍他,不过这是一个十年之后他从驴粪蛋子变成“钻石驴粪蛋子”的故事,在此不表。 那个年代,我们每卖出去一套房,心里都是深感内疚的,因为受当时金融危机的影响,不知道明天房价又会下跌多少,甚至有些丧心病狂的客户发觉第二天房价跌了还带着一众亲戚满街找我俩算账,扬言要打断我俩狗腿。 这就是白北飞,最听我话的“弟弟。” “咋样啦?南哥,韩总同意了不?”狗蛋向来都蔫不拉几的眼睛此刻瞪的滚圆。 “同意个屁!老子还是他妈被裁了。”我拿起一根烟,狗蛋赶紧给我点上。 “那以后咋办啊,你说你这部门经理都被裁了,以后谁罩我啊?” “哪还有以后啊。”我一口烟喷的老高,“我们整个销售四部被裁了,我没了,你也没了,销售四部从今往后都没了,懂吗?” “哇靠!”蹲着抽烟的狗蛋直接跳了起来,“这姓韩的真他娘的狠!把我们整个部门都裁了,竟然也不和我讲一声。” 我看着狗蛋那副兔死狐悲的表情,忍不住还是打击了他一下,“别他妈说的很伟大似的,谁不知道销售四部就咱俩人,通知我就等于通知你了。” 我把刚韩总说的那些事给狗蛋说了一遍,他消化了一会,半天咬牙切齿的蹦出一句:“今晚我非要把姓韩的车胎给扎了去!” 我斜着眼睛看了看他,用脚尖狠狠地把烟头碾灭,“甭废话了,吃饭去,吃完回去睡会。” 我俩走在路上,狗蛋突然抬头对我说:“你说总公司那个女老总,就是每次来都要你去办公室给她修电脑那个,给她求求情行不?” “不去!” 狗蛋沉默了一会,“要我的话我就去。” 我揪着狗蛋的“呆毛”,“你要点脸行不?堂堂南北双侠去求一个女流之辈?” 这个女流之辈是我们总公司的常务副总,比韩总高好几个级别,但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感觉怪怪的,有点下流。 狗蛋饿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声,连带着我的肚子也一起叫了出来。 “饭碗都没了,还要什么脸…” 我永远无法忘记狗蛋当时的这句话。 其实我有件事情骗了他,我在这次业绩测评里其实是最高的,我这个月一共卖了四套房,但有两套的单子挂到了狗蛋头上,我不想他因为剃光头而被裁员。 那顿饭我俩都喝了点酒,人在烦闷的时候喝酒容易醉,饭后我晕乎乎的回到地下室睡了过去,醒来后已经快深夜了,是被狗蛋开门的声音吵醒的。 “干嘛去了?” 狗蛋扬了扬手上的螺丝刀,“扎姓韩的车胎去了!” “我~~~~靠,你真的去了!牛/皮啊弟弟!”这是狗蛋第一次让我刮目相看。 “不过…没扎成。” “为啥?” 狗蛋一脸吃了屎一样的表情,顿了顿,“姓韩的下午也被裁员了…” “……” 这就是“人物萧条市井空”之下的金融危机,身边熟悉的面孔,每天都在减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二章 失业后的几天,我和狗蛋翻遍了bj所有大大小小的企业黄页,凡是看见靠谱点的公司都要打过去试试。 “男人不能赚有数的钱。”这是我参加工作时主管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始终把这句话当做找工作的原则,首先过滤了发放固定薪资的行政类工作。 那个年代靠销售来拓展市场的保健品行业,大部分都是坑人的,所以也被过滤,真正安全的保健品都是在央视做广告的那种,不一定吃得好人,但一定吃不死人。 医疗器械、企业服务器、路由器等高新科技产品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那种,不是我这种刚毕业的大学生可以做的,说到底需要通天的人脉关系与社交能力,还得能喝。 而房地产行业要么就是改制为坐销不招人,要么就改为代理制,就是那种没底薪,但提成翻倍,不管吃住的模式,这种模式没有稳定的客源转介绍与经济基础是玩不起的。 人在倒霉的时候仿佛全世界都在与你作对,这些天我俩哪都没有去,不停地打着应聘电话,但是一无所获。 我泄气地躺在床上,舒缓一下这些天被拒绝的烦闷,狗蛋依然还在不死心地拨着下一个电话。 “不管吃住我怎么活?饿死了谁去给你卖房子?” 电话那头不想与他纠结,传来了忙音。 “这丫有病。”狗蛋骂咧着,被拒绝的次数太多也有了情绪。 但是我知道,有病的不是他们,是我俩,穷病。 我决定省点钱过活,每天晚餐只吃六块钱的素炒饼,我俩每次都趁着老板不注意时悄悄地夹了好多免费的大葱。 今晚吃完饭出去溜达,走着走着,走到了钓鱼台国宾馆,看着高耸的围墙,我突然有种戏剧性感慨。 记得几年前第一次来bj时,我连天安门都没去第一个参观的就是这里,也就是现在这个位置,我对着舍友喊:“今后你们谁吃不起饭了!就到这儿来找我!” 如今当初的那份波澜壮阔已被现实的浪潮扑的七零八落,别说国宾馆了,就连吃份四块钱的素炒饼还要找那种加大葱免费的店。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赶紧收拾了下表情,看看路对面兴许心情能好点,路对面是bj工商大学的正门,现在是假期时间,研究生情侣一对一对的走向自习室,但又让我想起了自己的“野鸡大学”,心情没好起来反而更加沉重。 “南哥,干点啥呗?”狗蛋趿着塑料拖拉板走路连脚跟都不抬,不停地龇着地发出“嘶嘶”的声音。 工商大学旁边有个麦当劳,二楼是个可以打夜的网吧,我对狗蛋说:“走!打夜去!” “哇靠!真的啊!”狗蛋激动着跳的像只蛤/蟆,瞬间让我看清了周围人群里的便衣。 这是我自认识狗蛋以来第一次允许他去网吧,也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高兴,当初他爹把他交到我手上以后,网吧这个词在他的生命中硬生生被我抠了出去。 “嗯!走吧,打夜!” 狗蛋高兴的连人行道手触灯都没按就冲了过去,飞快的冲刺甩得拖拉板在空中“啪嗒啪嗒”拍的脚底直响。 看着他高兴的背影,我心中突然像被针扎了似的痛了一下,这种痛与朱自清的《背影》相反,但却是对我这颗年轻心脏的沉重打击。 我想到了他爹把他交到我手上的那天,想到了这几个月以来我对他软硬兼职的严厉,想到了几个月前成立营销四部时候我俩激动的样子,虽然四部只有两个人,他和我。 就在我觉得即将一切都步入正轨,走向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指日可待时,却带着你一起翻了个皮水… 我唯一值得骄傲的事情那就是把他从“网络游戏”中拉回现实,算是成功的回头是岸。现在看来,他的头是回了,但岸却没了。 那天晚上我和狗蛋重新回到了离开很久的“艾泽拉斯大陆”,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魔兽世界,现实中一切的不愉快仿佛都变得云淡风轻。 游戏还是那个游戏,界面还是那个界面,那时候的魔兽世界正处于国服tbc最漫长的审核期,当初连打个“伊利丹”每人都要写份“自述材料”的世界,现在满频道的喊话“sw太阳井50q/b包毕业…” 我感叹游戏与人生的列车怎么都如此的快,如此的多变,就好像前一秒我还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往大望路人模狗样儿的一站,散发出一股成功人士的光辉,后一秒就变成了背心裤衩拖拉板的网吧屌丝一枚,我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 我决定回xj老家,“野鸡大学”毕业的我只会带着你一起翻车,翻的稀里哗啦的,也许没有我在你跟着别人会混的更好一点 打夜之后连睡觉都变成更加香醇,回到地下室的狗蛋睡的像只猪一样,身上被蚊子叮了十几个包都不晓得去挠一下,我偷偷穿起了衣服,溜到外面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哎哟,儿子今天不上班啊!”我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嘻嘻哈哈的,用屁股想都知道她在和那群“老女人”打麻将。 “老娘,我辞职了。” “哦…碰!九筒拿来!”我妈碰了个九筒。 “……” “哎,你说话啊!”看样子她那圈应该是过了。 “我准备回xj。” “那就回来呗。” 我提前编好一万多字的“辞职理由”现在连一个字儿都不用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我妈应该在码牌。 “哦,那我就回去了。” 我准备挂电话,突然我妈叫了声:“唉等等!”随后说:“我和你老爹的退休金加起来发了60多万,你帮我看一下那边望京的房子行不行。” 又是房子,提到房子我现在毛都要炸,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均价13800,免3年物业,那个地方连跟毛都没有还贵的一比,谁买谁哈怂。” “哎哟自摸了!这圈小胡!”我妈终于打完了这圈牌。 “那这些钱干啥?不买房子存着以后又不值钱了。”电话里传来了搓麻将的“喀喀”声。 可能是因为打夜造成的脑积血,或者是积了屎,我说出了一句让我下辈子想起来都想扇死自己的话。 “你们不是爱去山里捡石头吗?买辆车,买辆大jeep捡石头去,说不定捡块好的还能卖钱!这年头只有二百五才在bj买房子!” 挂了电话后我回到地下室补觉,那一觉睡得很香,梦见了我爹和我娘开着大jeep在南山捡了块石包玉,拿到华凌市场卖了20多万… 当时的我自认为是房地产“资深人士”,算天算地算时空怎么都没有算到十年后我卖给狗蛋他爹的房子涨到了936万,而我家的那辆大jeep在旧车市场卖了15万。 一觉醒来已经快天黑了,狗蛋见我醒来,连滚带爬地冲到我的床上,期待的眼神像一只发/情期的贵宾犬,“今晚干啥去?!” 我知道他还想让我带他去打夜,但这不是我的计划。 “穿衣服。”我没理他开始找自己的衣服。 “别穿这个!”我指了指他正在往屁/股上套的那条油亮发黑的大短裤。 “那穿啥啊?”狗蛋问。 “上班穿的那套,别打领带,穿皮鞋!”我自顾自的穿了起来。 狗蛋不明所以地嘟囔:“大晚上的穿这身…当鸭/子啊。” 我逼着狗蛋洗了头,穿上做销售时候的那件西装白衬衣,刻意给他多系了一颗衬衫的扣子,刚好遮住他红背心的边。 我又让他吹干了头发,把鞋子重新擦得锃亮,狗蛋逐渐显现出了一副人样。 “今晚不打夜了,也不当鸭。”我这人有个毛病,穿的帅一点立马就有自信,感觉走路都带风。 “那干啥去?” “吃鸭!” 我带着他去王府井的烤鸭总店,为了凸显逼格还搭了辆出租车。 我现在都对08年的王府井烤鸭印象深刻,不是因为味道,而是因为价格,168元/只,刚好是28份素炒饼。 我俩都是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吃饭,第一次见这么高的大厅,这么大的水晶灯,连洗手间的纸都比售房部的厚。 进来以后才发现这里的有钱人都挺随意的,有穿的罩衫的,有套着卫衣的,也有穿衬衣的,但穿西装的,只有我和狗蛋。 那顿饭虽然很贵,却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烤鸭,我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一个卷都没卷完,狗蛋已经吃了三个了,还有时间吮吸一下手指头,一份烤鸭的量绝对不够,我故意放慢了卷肉的速度。 “有钱人吃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啊!以后发财了我俩天天来吃。”狗蛋低头啃着鸭架骨,“呆毛”都浸到了汤里。 这段时间我们每天都在吃炒饼加大葱,做梦都泛着一股葱香味,此刻我看着狗蛋狼吞虎咽的幸福样子,嗓子不禁有点哽咽,但该来的总是得来,该说的总是得说。 “我准备回xj了。”我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正抓着鸭架骨舔吸啃咬的狗蛋突然楞了一下,但是他低着头看不出来是在吃还是在舔。 他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我觉得我说这句话的时机挺好,看不见对方都不用尴尬。 过了很久,他说:“不做南北双侠了吗?” “不做了。” 他没有说话,我补充一句:“回xj找工作,那边应该受影响不大。” 又过了一会,他拿纸擦了擦手上的油,“还做销售吗?”始终没有抬起头,但我看到他悄悄擦了擦眼睛。 “做!男人不能赚有数的钱!”这是我的心里话。 “我也是!以后我要卖更大的东西!赚更多的提成!”他终于抬起了头,眼睛有点红。 “啥玩意能比房子还大?” “别墅!”狗蛋发红的眼睛闪着勉强的光。 我“噗”的笑了出来,“你他妈傻啊,别墅一年才能卖几套,要赚大钱就去卖商铺,一套一套的卖!一层一层的卖!” 我倆都笑了出来,在大厅里,两个穿着西装的“成功人士”张扬跋扈地规划着我国的政治中心,张牙舞爪地展望着未来,诉说着不切实际的梦想。 长长的路要慢慢地走,深深的话要浅浅地说; 正是因为青春的短暂,所以要张扬的过; 正是因为梦想的不切实际,所以才是梦想。 狗蛋中途去上了个厕所,悄悄把账结了,这也是他第一次请客,这顿饭我俩吃了很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三章 三日后,我默默收拾着行李,对面那张床这几天一直都是空荡荡的。 “一箫一剑走江湖,千古情仇酒一壶。”我随口哼了句还珠格格里萧剑的诗,潇潇洒洒的感觉。 “南哥!”门被重重的撞开,狗蛋像土匪一样冲了进来,背了个比他还高的旅行牛仔背包,鼓囊囊的一大坨。 “走!”狗蛋兴奋的样子像中了500万。 “我说你咋回来了?” “走!”他帅气地甩了下头,呆毛一晃一晃的。 “走哪啊?我说你回来干啥?” “买票去!一起回xj!”狗蛋耷拉的眼角掩饰不住兴奋的内心。 我倏地靠在墙上,感觉屁/股上长了个尾巴一样,“你…你…你冷静,这种事别乱说,你爹知道非打断你腿!” “我爹说了,让我跟你去xj,现在就去买票!现在就买!” 狗蛋说他回去以后整整讲了三天和我的一起的故事,他爹看到儿子的转变,当时就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决定让儿子跟着我一起回xj好好的锻炼锻炼。 剧情反转的太快,就在我刚刚失业,吃了散伙饭,用了三天时间整理好心情准备重新上路时,突然得了这么个“便宜弟弟。”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庆祝还是该把他踢回去,但我心里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喜悦,好像生活又重新变得完整,于是我买了两张回xj的硬座。 后来有次狗蛋喝多了我才知道,他说了谎,其实是他死乞白赖地求了三天他爹才答应让他跟着我走。 走之前,狗蛋爹请我俩吃饭,点了一桌子的菜,还点了两瓶白酒。 江湖人喝酒有一股“大风起兮云飞扬”的豪气,他爹的白酒杯把把满上一饮而尽,每一杯都要说出个一二三的酒话,但我感觉有些话是酒话,有些话隐藏着很深的道理。 那顿饭他爹喝了很多的酒,先是我陪着喝,后来我不行了,他爹就自己喝,像是要把自己灌醉似的那样喝,边喝边打着酒嗝,醉眼稀松地交待了很多遍让我照顾好他儿子的话,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内心也有一份细腻的柔情,也许天下的父亲都是这样,像一座山,即使承受着世间所有的风霜雪雨,山明了情况以后大舅拍着胸脯保证帮我俩找到工作,这事就交给他了。 我大舅的经历和狗蛋他爹有点像,年轻的时候在社会混过,属于三教九流都能插一杠子的那类人,朋友很多,办起事来也比一般的人利索。第二天就给我回话了,告诉我有个台湾的老板在这里买了4000亩地搞开发,公司刚成立需要组建团队,问我愿不愿意去。 我虽然房产做的时间不长,但对这个行业还是多少有点了解,在bj,一般的房产公司搞开发按照1.5的容积率与35的绿化率的话,800亩地都算比较大型的那种。所以当我听到4000亩地的时候惊愕的下巴都快掉了下来,这他妈得多大一老板啊!台湾人就是阔气!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约好了下午就去面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四章 我俩洗了头,穿着当初卖房子的工装,把皮鞋擦的锃亮,散发着成功人士的人模狗样儿。 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终于见到了大舅,他还是那副“龙头老大”的样子,深秋时节只穿着一件长袖衬衣,里面套个黑背心,刺青纹龙隐约从胸口露了出来。 大舅捏着我肩膀生疼,“欧呦!(xj人打招呼的方式)大小伙了嘛!” “哎!贼个巴郎子四谁?(这个小伙子是谁)”我大舅摸着狗蛋的“呆毛”。 我给大舅介绍了一番,隐瞒了狗蛋当初沉迷网游的那段“黑历史。”狗蛋傻不溜秋地对我大舅喊了一嗓子:“大舅好!” “你丫傻子吧,叫叔!”我捅了捅狗蛋。 “大叔好!” “……” “好好好!”我大舅用他那条“青龙臂”揉捏着狗蛋的脸,看上去就像兽医在给畜生看病。 大舅开车带我们往郊区走去,一路上都在夸我现在长大了,能的很熟练,想必经常有人这样向他问起。 “改变这个世界。”这句话印刻在我的心里尘封多年,如今在卫总的嘴里听到时候引起了我的某些共鸣。 我这人从小就喜欢看武侠小说,懵懂年少时的梦想就是成一个像杨过一样的大侠,行侠仗义惩奸除恶,与小龙女谱写一曲旷世的恋情… 随着年龄的渐长,越来越感觉到无力,心里曾经那份大侠的美好愿望也逐渐被隐藏,一个不会武功的大侠是无法拯救苍生的,于是当个大侠的梦想变成了当个大款。 但共鸣只是共鸣,愿望也只是愿望,我现在首要担心的是明天的饭钱与旁边这只狗蛋,对于墓地销售来说待遇并不会比房产地,但我明白自己过不去的只是心里那道坎。 “你觉得咋样?”我低声问狗蛋。 “你做我就做!”狗蛋的眼神迷离,问他也是白问。 “撒尊不尊严,看谁皮蹭了一蛮子囊哈起,立马悄悄哈!(谁不顺眼打谁)”大舅的一把孜然把我拉回了现实,对他这种干了几十年工程的大老粗来说,谁拳头硬谁有道理。 我思考了很久,对卫总说:“卫总,能不能让我看一下项目。” 卫总依然耐心地笑着答道:“没问题!” 他随后安排了刚才送资料的那个女孩子为我俩做一次“园区导览。(相当于导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五章 刚才递送资料的女孩是公司的接待兼讲解员,卫总称她燕子,全名米燕,笑起来时如同她的名字(眯眼),总能笑出三道弯弯的月牙,眼睛两道嘴唇一道,很是可爱,而她圆圆的小脸也让我觉得这是卫总录用她的原因,因为卫总身边一切都是圆的,包括米燕。 我自认为销售能力是老天赐予我的礼物,从小我就喜欢把自己玩坏的玩具拿到班里,用各种坑蒙拐骗的方式交换别的小朋友的好玩具,从小就练就了一副三寸不烂之舌的本领,为这事班主任没少骂过我,说我尽坑小朋友,有本事坑高年级的去,以至于后来高年级同学的家长带着娃找了过来… 但我这人坑归坑,做事还是很有原则,就是绝不去坑女孩子的东西,因为我更喜欢在异性那里获得一份认同感,用小孩的话说就是“出风头”,用xj话说就是“骚情”。 我讲的故事经常逗的女孩子大笑,上了大学后每当我在打篮球有女孩路过时,就像突然见到了雪菜的桑原(不认识也不要紧),浑身瞬间充满了力量,为此我还自创了个纯粹为了吸粉的“灌篮方式”。 那时我的弹跳一般,跳起来仅仅抓到篮筐,但这足够用了。每当有女孩路过时,我会以一个很夸张的姿势“三步上篮”,然后再用力抓一下篮筐,劣质的篮筐发出“哐当当”的声音,远远看去就像灌篮一样,而这种小伎俩经常引得女孩的注意或尖叫。 按理说这样的我应该从小到大身边女朋友不断才对,甚至像流川枫一样有一票fans团都不为过,但世事总是事与愿违,每当我认真对喜欢的女孩子表白时,得到的回答通常都是“你这个人没有安全感,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这是个什么狗屁回答?安全感又是个什么鬼?也许将来有一天我的牙掉光了,走不动路了,孤独终老的候才想得明白。但我小小的20几年人生中,身边的女孩就像走马灯似的不断变换,但始终没有人愿意停靠在我这个“不安全”的港湾。 直到现在,港湾里除了搁浅了一艘叫“狗蛋”的破船以外再无他人,每当这时,我都会深陷焦虑… “二位,请跟我来。”燕子温柔的指引把我拉回了现实,她虽然穿着高跟鞋,但走起路来很轻快,带着一阵隐隐香水味的轻风,指引着我和狗蛋跟在她的身后。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米燕,小米的米,小燕子的燕。”燕子说话轻快,却很柔软。 我刚要自我介绍,没想到这波被又到被狗蛋抢了先手。 “燕子姐,我叫白,北,飞!你可以叫我北飞或者小飞。” 有句话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狗蛋与我在一起久了,撩起妹来都变得自成一派,那张从来合不拢的嘴此刻竟然还带着微笑,仿佛牙齿都发着健康的光泽。 重色轻友这句话对狗蛋来说是废话,我补充一句,“叫他狗蛋!” 燕子调皮的把手背在身后微微弯腰,歪着头笑出了三道月牙,“你好,狗蛋,我是燕子。” “燕子姐……”狗蛋的呆毛耷拉了下来。 穿上高跟鞋的燕子比狗蛋高出小半个头,他没戏,这种女孩就算遮住脸还有身材,遮住身材还有嗓音,而狗蛋,全身上下唯一的发光点就是他那看不见的“bj户口”,狗蛋与她之间的差距一眼望不到边。 “我叫徐天南,叫我天南就好。” “您好,天南,跟我来吧。” 燕子带我俩来到园管处办公室,轻敲了下门,一个正在整理物料的男人走了出来,黝黑瘦高,很精干的样子。 “介绍一下,这是司机大伟,除了接送客户还负责园管处的所有物料。”燕子的指着我俩,“这两位是新来的销售,天南与狗…狗蛋,我们要去参观园区。” “您好,大伟。” “好。”大伟快步跑向了依维柯,十一座接送客户与员工的那种,不知道这个“好”是对我还是在对燕子说,还是一起说了省事儿。 一路上,燕子对着车窗外讲解着未来的规划,荒凉的窗外除了石头就是红柳,唯一的绿色只有旱不死的沙枣树。 “大伟,这里停。”燕子讲解看不见的山门牌楼。 “好。” “大伟,这里停。”燕子讲解看不见的山水园林。 “好。” “大伟,这里停。”燕子讲解看不见的忠孝仁义。 “好。” 声音,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大部分人的声音很普通,只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而有些人的声音却很特殊,当你听她讲话时,不自觉的会被带入她的世界。 燕子属于后者,并且是后者中的佼佼者,但仅仅动听的声音并不是她的全部,她还拥有一种摄入人心的表达能力。 燕子能在鸟不拉屎的几千亩荒地中仅仅用语言就能为你勾勒出一副秀美壮阔的历史山河,也能在这番壮阔中描绘出一副曲径深幽的江南山水图。 这种具有魔力的讲解会使人不自觉地被带入她的世界,似乎这些故事与历史就发生在昨天,发生在她的眼前。这让我不禁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经历过这段历史,如果是,那她一定是个活了900多年的仙女,或者狐狸。 “什么都没有,这得建设到哪辈子去哦…让我们怎么卖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4000亩地,长宽都要至少1.5公里,几眼都望不到边。 燕子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她云淡风轻地说:“有生之年。” 我问道:“什么意思?不太明白。” “陵园是一个需求永不截止的项目,不像房地产早晚有开发完的那一天。”燕子娓娓而谈,“有需求,就有人卖,有人卖,就有人建,我们都是这永久工程里的一个过客。”燕子的三道月牙突然变得老气横秋,这种感觉让我更加确定她有900多岁了。 “而且,你做过房产,你也知道卖期房(尚未建好的房子)才叫本事,对么?” “南哥,燕子姐的意思是让你把活人也拉进来,然后…咔嚓!”狗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滚你丫的,你以为是她是金镶玉啊。(龙门客栈是个黑店,金镶玉是老板娘,)” 不笑时的燕子的眼睛很大,黑亮的眼神透露一股感性的深邃,“一辈子很短暂,如果能在这里留下自己走过的痕迹不是很好么?” 事后我才发现我在这番谈话中已经被带入了燕子的世界,我似乎看到了一百年后的我变成一把安静地躺在小盒子里的灰,当人们走过时,随口读出某个小石头上刻着的诗词,下方写着“作者:徐天南。” 留下这样痕迹的人生也不错。 我觉得燕子就是这种人,只要她愿意她甚至可以三两句话就连你银行卡密码都套出来,而大伟这个人很奇怪,你与他说任何话他永远都只会回答你一个字“好”,像个机器人,我觉得相处堪忧。 两小时以后,我们回到了接待大厅,我决定加入这个行业,不仅是因为卫总说的那句“让最后一程更有尊严”,更是因为燕子的那句“留下自己走过的痕迹”而打动了我,当然也为了这份足以温饱的薪酬。 燕子为我俩准备了黑色西装白衬衣的工装,西装的心口处有一个徽章,金色盘绕着的龙,威风凛凛,傲视着前方很是特别,让我想到了rb/黑/社/会的金胸章,做掉了敌对帮会就拔下他们的胸章。 燕子递给我一副白手套,一副黑墨镜,一张电话卡,顿时让我想入非非,一般黑/社/会不都是带着黑墨镜与白手套毁尸灭迹,然后用无法追踪的电话卡打给老板粗着嗓子汇报一句:“人已经做掉了,这个场子以后我们接收…” “这身行头会带来计划外收入,将来用得上。”燕子随后说:“做礼仪师时候用的,有的客户喜欢你们戴墨镜的感觉,白手套会显得庄重,做一次客户的下葬礼仪会有额外奖金。” 原来如此,我脑中又脑补出了另一副画面,“一辆灵车拉着一副巨大厚重的实木棺材,缓缓驶过,我带着黑墨镜白手套阻挡在记者与狗仔之间,面对无数话筒闪光灯冷峻地说道:对不起,无可奉告…” 而多日以后事实证明,当时的我电影看多了。 “至于电话卡。”燕子补充,“所有人销售人员都要统一使用公司办理的电话卡,客户的联系方式属于公司财产,离职后号码会被下一个接替的人使用,末尾的四位号码从1000到1100之间一共100个号段都已被公司预定,号数越靠前,证明这个人的职位越高。” 我看了眼自己的电话卡,1009,靠,离老大还有8个段位,相当于村主任到省高官那么遥远。 “卫总是0号,副总是1号,不过暂缺,行政主管是2号,销售总监与经理是3至6号,也是暂缺,所以请加油吧!”一抹来自三道月牙的鼓励之微笑。 “燕子姐你是几号?”狗蛋学聪明了,要电话号码都这么天衣无缝。 “前80号都是竞争岗位,我是普通行政人员,不在这里面。”燕子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私人号码,请勿打扰。” 燕子又递给我俩每人一份厚厚的资料,“这些都是我刚才讲的导览词,以后用得着。” 厚厚一沓资料坠着我胳膊生疼,把这些全部吃透我估计得用一周左右,不过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背不会,比如狗蛋。 “明天10点准时早会,别迟到哦。”燕子把我俩送出了接待大厅,微笑着挥了挥手,就像游戏机里新手任务的npc:“勇士,请开启你的冒险吧!” 大舅见我们谈完,拉着大伙就要去吃烤肉喝啤酒。 卫总信佛多年滴酒不沾,对于吃肉能免则免,他笑着婉拒,于是大舅带着我和狗蛋走了,狗蛋激动的满眼绿光,他早就想尝一尝羊肉串了。 看着逐渐远去的“盘龙山城”,我心里思绪万千,我该留下一个怎样的痕迹在这里? “哎!南公园养哈地,西公园宰哈地,刚刚才运来地,现在才烤哈地!老婆子南疆出差咧,朋友进来坐一哈撒!”五一夜市是我们这里最大的夜市,也是民族风味最浓厚的地方,各处充满了异域的风情。(注:2作者有话说。) 狗蛋挺瘦的,个头也不高,但吃起烤羊肉就像个非洲的难民,平常一个人最多也就十串烤肉的量这货足足吃了三十串,让我怀疑他的肚子里是不是有个哆啦a梦的原子炉。 夜晚,睡如死猪的狗蛋连放屁都一股孜然味,我受不了从家里逃了出来,走在红山脚下,想起了那句歌词“wlmq有三件宝,马粪牛粪吉吉草。” 我在这里长大,在这里生活,在这里出发,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就好像落叶,纵然随风尽情飘荡,但最终还是要回归当初的“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六章 翌日,与狗蛋重新回到“盘龙山城”,燕子为我俩讲解了一些行业中的话术,初次让我感觉到原来墓地还有那么多相关的门门道道。 比如子辈称呼父辈,普通的叫“慈父”、“慈母”,有点文化的称呼为“显考”“显妣”。再比如我国历史上的达官贵人的标志性装扮各不相同,例如宋朝为了防止上朝时官员们交头接耳,就给官帽设计出了两个长长的“小翅膀”,人之间站的远了,就没法说悄悄话了,有问题也只能当面上奏了,于是这个象征性官帽的形状随着历史一起流传了下来,很多墓碑上都设计出了两个“小耳朵”一样的官帽,预示保佑后人加官进爵。 这只是墓园文化中的冰山一角。 “杜飞,这两位是天南与狗…狗蛋。”燕子对着一个黑暗的角落自然自语。 “哟!新同事哟!”黑暗的“角落”慢慢动了起来,从里面蠕动出一个人来,走到光下才发现是个比我年龄稍小的男生,烫着那个年代最流行的纹理烫,打着啫喱水头发上翻,染着光下才能显眼的酒红色,瘦干的他蹲在角落活像个“烟鬼”,与昏暗的背景融为了一体。 “来来来,来一根!”“烟鬼”递过了烟盒,在同龄人面前客气就是装/逼,我与狗蛋一人夹上一根。 “我叫杜飞,比你们早来几天。”杜飞伸出手。 我握了握手,“徐天南,叫我天南,这是狗蛋。”指了指还在搓打火机的狗蛋。 杜飞替狗蛋点上火,“我以为做这行业的都是老壳子(老年人),想不到还能遇到你们。” 大家的穿着都是统一的西装衬衣,但工装也无法阻挡杜飞的那鼓“骚”劲儿,他衬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条粗狂的银链子,左边耳垂点着一颗米粒大小的耳钉,与皮鞋一样亮晶晶的,说着一口标准的xj普通话。 我心想如果把他扔在学校里,估计会迷倒一大群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小迷妹吧,但后来他说他初中都没上完就在社会上开始厮混,一直到现在什么工作都做过,他觉得最好赚钱的还是卖墓地。 “谁又在大厅抽烟!!!”从会场传来一声女孩的怒喝,吓得杜飞一个哆嗦,赶紧把烟头扔到脚底下踩灭。 人未到,高跟鞋踩踏地砖的“咯噔”声先至,我抬头望去看看是哪路神仙。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却有熟悉的感觉,仿佛在梦中出现无数次,虽然难以置信但又千真万确,见到她的那一颗,心中被一叫种思念的酸楚感包裹,仿佛在另一个世界曾与她相爱,却被可怕的力量分隔两界,我只保留了一份能在梦中想起的回忆,梦醒了,就会再一次把她忘记。 她走路时扎在身后的马尾有生命般地飘动着,额前温顺的齐刘海稍稍盖住了微微挑起的细眉,“杜飞又是你!这块地方都快被你搞成吸烟处了!” 她生气时的杏眼有节奏感一般的眼角上翘,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燕子急忙拿着扫帚过来清理。 “燕子你别动!让他自己清理!”她凶人的时候绛唇微翘,轻微地嘟着嘴,像初恋情侣在赌气。 杜飞一看就是被骂惯了的样子,不但没有悔改之色,还嘻嘻哈哈地接过扫帚清理了起来。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杜飞厚脸皮的笑着,一副记吃不记打的态度。 “你都几个下次了!有完没完啊你,还有你…” 她终于注意到了我,我比她高半个头,她看我时微微仰头,像打量宇宙生物一样,一眨一眨黑亮的明眸带动着睫毛撩拨着我。 我近距离地看着她不施粉黛却如凝脂般细嫩的小脸,入了迷。 “烟!头!”一撇一嘟的小嘴蹦出了两个字。 我赶紧把烟头扔到了杜飞的簸箕里,在身上擦了擦手。 “你好,我叫徐天南,今天来报道的!”我赶紧伸出手。 期待中握手没有发生,她上下扫了我一眼,转头离开,“五分钟后早会。” 随着她转身进入办公室,我的目光终于得以解放,我闭上眼睛,仔细回味着她离去时的暗香。 燕子看出了我的心思,微微仰头对我笑着,“她叫许宜娜。” “销售吗?”我悄悄地问着燕子。 燕子眼睛微张,神秘地说:“不是哦。” “卫总秘书吗?”我追问。 “不是哦。” “哦…!”我恍然大悟,“老板娘!” 燕子捂嘴笑着锤了我一下,踮起脚尖凑到我耳边,“行政主管,公司除了卫总就她了,很凶的,你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 `听到行政主管这个词我浑身颤栗,因为我曾经在房产公司时的行政主管是一个好几百岁嘴角下翻脸上挂着深刻法令纹的那种“灭绝师太”,我曾被当初的行政主管狠狠地镇压在五指山下,迄今阴影难灭。 “凭什么啊!她看起来还没我大呢!”我不服气。 燕子无奈地笑了笑,“凭人家今年刚拿到的sc大学双学位,土木工程与企管。”她的眉毛一跳一跳地对着我,像在反问“你呢?” 我最怕的就是别人问起我的学校,我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们还是开早会吧。” 她与我是一届毕业的,sc大学vs野鸡大学,孰强孰弱,相形见绌。 这就是我与许宜娜的初次相遇。 新成立的公司,所以晨会由卫总亲自带领大家召开。 卫总这人虽然平时有点“土地公”人畜无害的感觉,但一旦到了讲台上他的语言却总能给我一种“斗战胜佛”似的力量,这股力量就像一种鼓舞,这种鼓舞可以在你受到挫折疲倦无力时重拾战斗的勇气,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有些人的魅力只有在讲台上才发挥得出来。” 这也是我初次的感受到人的精神力量可以如此强烈,随着指引可以看到胜利的方向,就像巫妖王他爹米奈希尔(不认识这个人也不要紧)曾说过“真正的胜利是鼓舞人的心”。 卫总宣讲完毕,许宜娜走上了讲台,扫视了一圈,拿起手中的小本本嘟囔着:“张…爱…玲旷到,记3天…”低头写字时我看到了她的紫色发卡。 急促的喘息声,伴随着一声自远而近的“到…!” 张爱玲呼哧呼哧着跑了进来,一手支着腰喘着粗气,“来了来了,这呢!” “玲姐你又迟到!”许宜娜细长的指头指着张爱玲。 “哎呀!宜娜你听我说嘛,那个死老头非要我早上过去,我怎么说都不听。”张爱玲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瓶可乐放在讲台上,对着许宜娜“吧唧”使了个眼色。 许宜娜斜眼看了一下,“干嘛!行/贿啊。” “哎呀!没有啦,公事嘛,客户至上对不对?”张爱玲笑着说话时穿透力很强,很有感染力,会让人跟着她的节奏打开话题。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张爱玲,另一个销售同事,她的名字让我印象深刻。 她与台湾那个张爱玲都属于身材娇小的类型,一眼看上去就知道20年前肯定是个美女,而不同点在于台湾的张爱玲对待爱情的一句话叫“你还不来,我怎敢老去。”但我们公司的这个张爱玲则会说“哎哟,爱情嘛就是两个死冤家吵一辈子的架!” 许宜娜轻轻地打开可乐,小嘴一抿,“行吧,这次算了。”她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在本上记着,“杜飞,烟头一次,罚5元。” “哎呦喂大姐!有我啥事啊?”杜飞委屈的眼睛耷拉着。 “再说旧账给你一起算!”许宜娜杏眼怒目,杜飞顿时蔫了。 凶完杜飞后她的怒目逐渐平和,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这次算了,下次注意。” 许宜娜安排了几项初期开拓市场的工作,同时发布了一则“悬赏”,关于“悬赏”这个问题其实在每一个销售公司都有,只是叫法不同,说到底就是一些计划外任务,就像当初我卖房子时总监安排我偷偷的去扎隔壁售房车的轮胎,导致他们客户无法看房,然后让我们的人趁机“挖墙角。”这些任务的共同点就是难度较大,偶尔会游走在道德的边缘,难度越高,悬赏金越多,如果难度太大或者太违背道德的悬赏我一般是不接的,除非加钱。 我看了眼悬赏的照片,这是一个很大的平房,门上写着“暂厝室”三个字,“lc区公家单位殡仪馆保存的4000个骨灰的家属联系方式,悬赏奖金2000!” 许宜娜说完眼光环顾四周,眼神接触之时众人纷纷移开了目光,慢慢的许宜娜看向了我这边。 “南哥,上!2000啊!”狗蛋怂恿着我,这货看热闹不嫌事大,但那时候的2000元对我来说简直像个天文数字。 我隐约感觉这事不大好办,这种客户资料人家是不会笑嘻嘻地摆在你面前的,说好听点叫打听,说难听点叫“偷”。 但许宜娜与我的目光接触时,我仿佛感觉到了她的期待,顿时隐藏在我内心的那股“骚”劲又涌了出来,我脑子一热,“我来!” “你?”她语气中充满了质疑,原来刚才的期待感是我的错觉。 大家皆望着我,燕子远远地对我做了个“fighting”的手势。 就这样,我在许宜娜质疑的目光中,接下了一个烫手山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七章 那个年代大家对“托哀寄思”的理念还很薄弱,许多逝者的家属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初亲人离去时的那份哀恸逐渐减弱,所以没有购买墓地的暂厝(暂存)骨灰盒也越来越多。而那份暂厝的名单,对于我们墓地销售员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准客户市场。” 我与狗蛋走在郊区公里殡仪馆的路上,萧瑟凄凉的荒地方圆几百米见不到一个活物,就像1999年《山村老尸》的电影片场。 “南哥,你说你这人咋就那么爱在女孩子面前表现呢?”狗蛋被冻得怏怏抱怨着,鼻涕像过了河一样直流。 “你他妈还好意思说,当时哪个孙子在旁边怂恿我的?”我丢给狗蛋一张纸,“把鼻涕给我擦干净了!” “哇靠!是你自己见到那个叫许宜娜的就跟丢了魂似的,这回她让咋俩偷资料,下回说不定就要偷死人了。” “……”自己接的悬赏,流着泪也要做完。 “南哥我说你差不多得了,人家是1002,你是1009,比你高7个段位,7个段位代表啥你知道不?青铜到钻石才5个段位(这句不懂不碍事),你这差的多了,没戏!” “……” 从小到大我那股在女孩子面前逞能的个性就没有改过,本以为随着年龄增长自己已经变得更加稳重了一些,但就今天看来,完全没有改变。不过这次稍有不同,因为我这次心里似乎有一种认定了的感觉。 所以这次我铁了心,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我和她的差距有多大,用台湾那个张爱玲的话说就是“今生就是她了。” 一股阴冷的风吹在身上让我俩打了个哆嗦,要说后悔的话,现在我是真后悔接这么个麻烦差事。但谁都没有想到,我与狗蛋现在来的这个地方,将来会成为我墓地销售生涯中的一处“金矿”,源源不绝的“金矿。” 远远的就看见天上冒着几股浓烈的黑烟,狗蛋的鼻子很灵,他闻了闻,“南哥,羊肉串的味道。” 这句话惹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了出来,“你丫傻啊,谁他妈在这卖羊肉串。”(注:真实的殡仪馆烟囱高度有国/家标准,所以味道并不明显,几乎没有,只能闻到焚烧炉烧花圈的味道) “那你说这啥味道?” 我指了指灵车没有回答,片刻后,狗蛋的木头脑袋也终于想了个明白,蹲在路边差点连早饭都吐了出来。 我俩吐爽了以后,穿过大院来很容易就找到了暂厝室。 暂厝室,暂时安厝的意思,也就是暂时存放骨灰盒的地方,很多地方的规矩是人走了以后骨灰要在暂厝室存放三年,再找墓地安葬,所以在这个开放了十几年的殡仪馆里,存放了数以千计暂未安葬的骨灰盒,这些家属联系方式也就是我们这次的目的。 正好有一户家人走向其中,我俩跟着混了进去,偌大的房间仅有一层,四周几扇宽大的玻璃窗提供了采光,但里面还是显得昏暗不堪,有点阴冷的凉气。 “南哥,看!”狗蛋随手指着一个放骨灰盒的小格挡,下方贴着条子,记载了逝者的名字与家属联系方式。 “就这个!给他抄来就搞定了。” 这话说得容易,暂厝室目测至少有两百平方,放眼望去一排一排整齐的咱厝柜密密麻麻,像极了《生化危机》里的蜂巢实验室,别说偷偷抄电话了,就算敞开大门让你去记怕是也得记个两天。 就在我和狗蛋“踩点”时,随行的家属突然发出了震天哀嚎,为首的孝子孝孙率先跪了下来,而人群也紧接着一排排地跪了下来 “南哥,咋整啊?”狗蛋迷茫的看着我。 “别啰嗦了,跟着跪吧…不然就被发现了。”我一脸尬相。 就这样,我和狗蛋莫名其妙的一起跪了下来,至今不知道当时跪的是谁… 从暂厝室出来后,我悄悄给狗蛋指了一个老汉,一脸的沧桑至少有六十岁的样子,像极了《恶灵骑士》里的守墓人。(其实也就是保安) 许宜娜在我俩出发前告诫了两件事:1、去掉胸章不准说自己是哪家公司的人。2、如果被抓了自行负责。 我感觉她应该再把我俩的后槽牙拔掉,在里面放一个一咬就破的毒胶囊,如果不幸被抓了当时就咬破胶囊自尽。 守墓人有自己的休息室,离暂厝室不远,我秉着“笑容就是第一生产力”的原则,笑嘻嘻地敲门进入。我谎称自己是同行公司的员工,在这个城市里一共有三家陵园公司(墓地公司),一家国营的两家民营的,盘龙山城属于民营之一。 我向守墓人说明了来意,然后塞了两包“玉溪”到他手里,但是却换来一根扫帚。 “就你们这帮人天天在这倒腾!搞得我被领导骂!前两天刚来过今天又来!”守墓人还未听完就跳了起来,拿起扫帚就开始赶我俩。 “哎!大叔,你听我说啊!别打人啊…” 我俩被赶了出来,才得知这事的难度远远大于预料之中,看来我们同行那个公司前两天也败阵在了守墓人的“幽灵扫帚”之下。 “幽灵扫帚”棍棍到肉,打得我俩抱头鼠窜,追到大门外还依依不舍,搞得好像把我俩打死能爆一地装备一样。 “妈的要不是看他岁数大了,信不信我抽丫的!”狗蛋捂着屁/股吹着牛皮,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南哥,我们回吧?”狗蛋打起了退堂鼓。 我蹲在地上,嘴里叼着跟狗尾巴草,思考了一会,“回!”于是向殡仪馆走去。 “哎!方向错了啊!” “没错,就这!” “错了啊!” “没错!过来!”我拉着狗蛋回到了殡仪馆。 刚被我俩惊动的守墓人像亡灵族的食尸鬼一样守护着暂厝室这间“冰霜巨龙的母巢。” 食尸鬼左摇右晃,嘴里骂骂咧咧的,突然发现在不远处一只落单的狗蛋进入了他的攻击范围。 食尸鬼二话不说拿起幽灵扫帚又冲了上去,我趁着狗蛋逃命时,偷偷潜入了“母巢”,拿手机拍下了一些照片。 我俩回到公司已经是下午快下班时了,燕子看到我俩的狼狈样子赶紧跑了过来。 “怎样?有收获吗?”燕子充满期待的眼神。 “有个屁!” “搞得定!” 狗蛋与我异口同声,我瞪了他一眼,对燕子说:“搞得定!”然后开始搜寻各角落。 烟鬼也是鬼,是鬼都怕光,所以我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找到了烟鬼杜飞。 “哎哟!回来了,咋搞成这逑样了?”杜飞脚下一地的烟头。 “你给看一下,这锁能开吗?”我把手机里暂厝室大门锁的照片给他看了下。 “哇靠!你当我是贼啊,我又不会开锁!”杜飞一口烟从鼻子里喷了出来,“不过我可以找人问问…” 二十分钟后,杜飞回来了,“那人说了,要一千,包顿饭。” “这他妈抢劫啊!” “你当人愿意去那种地方啊?他肯干还是看我面子。” “……”我耸了耸肩,“再想别的办法吧。” “南哥,你到底咋想的?”狗蛋问我。 我把十六字的完美计划告诉他俩:夜黑风高,翻墙潜入,撬开门锁,夺取资料。 “哇靠,你不要命啦!”狗蛋一脸的怂相,杜飞也皱着眉头。 “我一不偷,二不抢,怕个毛?”我强行辩解,“顶多算侵犯肖像权!” 狗蛋刚想说话,又被我打断,“而且当事人最多托梦骂你两句!” “你会遭报应的…”狗蛋颤颤地说,做出一副厉鬼缠身的样子。 “遭你丫大爷的报应!”我一指头敲到狗蛋脑袋,“我帮他们把筒子楼换花园洋房!积德的!” 杜飞问我把照片要了过去,看了片刻,“这个窗户可以搞一哈。” 我赶紧凑了过去,“怎么搞?” 杜飞指着照片中窗户的边,“这是老式窗户,玻璃都是糊在腻子里的,这些腻子拿螺丝刀一扎就掉,然后拿橡皮搋(chuai)子把玻璃吸出来之后就可以翻窗户进去。” 我有点怀疑杜飞这货以前到底都干过些什么,不过问他算是问对人了。 现在窗户的事情搞定了,不过还有个最大的问题,我翻到下一张照片,里面是一只很大的土狗,就栓在暂厝室门口,卷起来的链子很长,估计晚上会放开。 “这狗…”杜飞也犯了难。 我们的问题很明确,锁与窗户已经搞定,就剩下狗了。 杜飞想了想,点上一根烟:“这么大的狗,拿三颗马钱子(中药)塞包子里喂给它,一会就死了,叫都不带叫的。” “不行不行!我们此行是‘谋财’,而非‘害命’,害狗也不行。”我拒绝了这个提议,但杜飞的话提醒了我,“给它喝酒!把包子里蘸点酒。” 杜飞:“不行,狗鼻子灵,酒精包子那么大味道它不会吃的。” 我们三人陷入了沉思。 “安/眠/药!磨成粉塞包子里,又安全睡的又踏实!”我突然想到了办法。(注:作者有话说) 杜飞楞了一下,“没试过…但应该可以。”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杜飞也在我的怂恿下成为了潜入小队中的一员,我有预感,这将会是“南北双侠”有史以来干的最大一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八章 我们三人去第一人民医院一人开了20片安/眠/药,磨成粉以后乘坐最后一班车到达了殡仪馆,这个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晚上没有路灯,白杨树龇出的树干在漆黑的夜里张牙舞爪,专门对走夜路的男青年下手,与之相比《山村老尸》简直就是一部青春偶像剧。 大门紧闭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我在院墙外提前做好了标记,只要翻过这堵墙,就是暂厝室。 守墓人房子的灯早早地就熄了,我跳起来双手攀住身体,右后腿猛地抬起勾住墙头,“嘶!”的一声,裤/裆撕烂了,凉飕飕的冷风灌进了股间,但我还是一点点地把身体直挺挺地挪了过去,像条摊开的毛毛虫。 我把加了料的包子扔进去,那条大狗寻声而来,一口就吞了下去,狼吞虎咽的样子一看就是平常没有享过福的那种狗命。 我们在墙外抽烟算着时间,心想着别人搞不定的事我能搞定,足够在许宜娜心里留下一个大大的好评,说不定就此开始谱写一曲荡气回肠的恋情?哎呀好污好污!我激动地捂着发烫的脸。 狗蛋像看变/态一样地看着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给狗喂包子都能喂得春心如此荡漾。 半根烟时间过去,我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声音。 那声音时而像挣扎,时而像狼嚎,时而像狂吠,在漆黑的夜里凄厉的叫声渗得我头皮发麻。 睡梦中被吵醒的守墓人大喊:“一天到晚尽胡吃!吃坏了吧!” “哐当”一声,狗盆被扔在地上的声音,然后传来了接水声,大狗“啪叽啪叽”地喝了起来。 我们离守墓人实在太近了,以至于他拖鞋趿着地的声音都格外清楚,我听到了他轻轻地一脚踢到狗身上的声音,“以后再别乱吃了啊!” 突然传来“汪呜!”的一声,明显与平常警戒的狗叫声不一样,充满了攻击性。 “哎哟!还敢对老子凶!”守墓人骂咧两声,然后我听到了棍子“啪!啪!”砸在大狗身上沉闷的响声与大狗痛苦的“嗷…嗷…”叫声。 守墓人打够之后继续回屋里睡觉了,再也不会理大狗的惨叫,看样子这狗平时的作风也不是很良好。 我悄悄地拉了拉杜飞:“这剧情不对啊,这狗不是应该睡觉的么?” 杜飞耸了耸肩:“不知道,我只喂过马钱子没喂过这种东西啊…” “汪!!!”自始以来最渗人的一声狗叫在我们身边响起,大狗应该是听到了我们的声音,大叫一声撞向院墙,接着“砰!”地一声摔回了地上。 墙外的我们像身处剥皮地狱般的恐怖,瑟瑟发抖… 狗叫声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细细的哀叫,我又攀回了墙上拿小石头砸了几下,没动静。我对他俩说:“死…死了。” 杜飞翻了过来,“别废话了,办正事吧。”他看着那些老旧的窗户,上面的玻璃腻子裂的很严重,他找了个“好欺负”的开始动手。 潜入了暂厝室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我们怕被发现不敢开灯,只能靠打火机的光照勉强看清柜子上贴的家属联系方式。 打火机的光在漆黑的环境里显得很微弱,只能照亮有限的距离,当我照亮第一个柜子时就被吓得魂飞魄散,骨灰盒上贴着一个个老太太生前的照片,此刻正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我,黑白照片里的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受到惊吓的我突然感到耳朵一阵发闷,似乎有什么东西紧紧地箍住了我的大脑,阵阵的发麻,杜飞与狗蛋似乎也被吓到了,我们三人几乎是爬回了窗边。 “南,南哥…你…你咋也回来了。”狗蛋吓的话都说不清。 我用颤抖的声音说:“这咋整,骨灰盒上的照片看得我发憷…” 从未见怕过的杜飞也有点哆嗦,“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闭上眼睛沉思一会,稳了稳情绪。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俩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各位先辈,多有冒犯,但我绝无恶意,我就是想把各位从筒子楼换个别墅,打扰的话还请多多包涵……” 说完以后对着一排排的咱厝柜磕了三个头,他俩见我这番话后也跟着一起磕了起来。 这番话看不见什么实际的作用,但却对我们几个人心里有了一份自欺欺人的安慰。 该说也说了,该跪的也跪了,我揉了揉脸蛋,“开工!” 抄电话的过程是最让人心惊胆颤的,一次性打火机不能燃太久,每当点燃手中的一次性打火机时,瞬间面前微弱的光芒中就会照印出一张逝者生前的照片,直勾勾盯着你,无论怎么挪开眼睛,总感觉死人的余光在看着自己。 当必然的幸福来临之前,等待的时间也会变得幸福,但是当必然到来的恐惧之前,等待的时间却会更加令人恐惧。这句话就可以形容我们三人这几个小时的状态,每当点开打火机的一瞬间,心都会提到嗓子眼里,我当时害怕突然面前出现一个穿着清朝官服面色惨白的厉鬼,伸出带血的尖牙嚎叫着扑面而来… 4000多个电话,我们三个人抄了足足三个小时才完成。 我们用腻子粉把玻璃抹了回去,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他俩迅速爬回到了墙上。 “走啊!”杜飞小声地催促我。 我想了想,抓起变得有点硬的大狗,“搭把手,拉一下!” “你他妈傻逑了啊!”杜飞不明白,但大狗实在太重,我举的费劲,“快…快拉一下,我不行了。” 三人费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把大狗带了出去。 “你带它出来做什么啊。”杜飞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狗蛋轻轻地把大狗把眼睛合上。 “如果把它带走,也许它主人只是觉得狗跑丢了,不至于看到狗死了那么难过吧,毕竟跑丢了有可能是跟哪个狗妹子私奔过好日子去了。”我把顾虑说了一下。 狗蛋把头点的像小鸡叨米一样,杜飞想了想,“那我们抬走吧…” 深秋的天气很凉,硬邦邦的大狗抬起来也顺手了许多,但该死的公交车司机死活不让我们上车,我们只好等了很久的公交车,我给司机死乞白赖的说了半天好话,最后加了20块钱才同意捎我们一程。 “丢哪啊?”杜飞在前面指路。 我回答他:“回公司吧。” “啥?”他俩惊讶地看着我。 我对于这个问题的解释很模糊,因为有些感觉你自己懂,但说不清,“我觉得…这起码算个归属吧。” 于是大狗就成了盘龙山城的第一位客户,我为它起了个很威武的名字“大黄。” 回到项目部时天已擦亮了,我们在园区神道(主干道)边选了个位置埋了大黄,狗蛋还烧了点纸,念叨着“兄弟,以后你不用受苦了…” 如我所料,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许宜娜对我另眼相看,我还获得了卫总亲自颁发给的奖金2000元,不过我在获奖感言时隐瞒了大黄的事情。 下会后,我顺着烟味找到了一个阴暗角落,把奖金的三分之一666元拿出来分给了杜飞,他丝毫不对我客气,“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撂下一句潇洒的台词随即离开,留下了一地的烟头。 燕子每天的日常之一就是清理各个角落杜飞留下的烟头,但是她不仅不生气,反而每当我去帮她时都会得到一个月牙弯的微笑与一句“放着我来。” 所以我一直都觉得她是个活了900多岁看透人生的仙女,脾气早就修炼成了仙气。 但仙女也是女人,是女人就有一颗天生的好奇心,说好听点叫好奇心,俗一点就是“八卦。”狗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到了我身上的那股爱“表现”的坏毛病,没老实几天就开始在这些小姑娘面前逞能。 有一天的晨会前,我和杜飞走到大厅时发现狗蛋像天桥下面说书的一样背着双手拿把扇子,那张从来合不拢的嘴巴嘚吧嘚吧地说个不停,周围围绕着以燕子为首的一群女孩子。 “那俩傻逼,当时腿就被吓软了,要不是我拿打火机一个一个抄下来…”狗蛋这货现在不仅学会表现了,还他妈会编故事了,牛皮都吹的这么清新脱俗,许宜娜面无表情的站在远处听着。 “把你日能的!(就你能)”我和杜飞架着狗蛋逃离了现场,以燕子为首的几个小迷妹追着我们后面“唉,别走呀白哥,然后呢?” “你他妈行啊,都白哥了!”我捏着他嘴。 “嘎,嘎哈…”狗蛋被捏的口齿不清。 “你都说什么了?” “都射(说)了!” “连大黄都说了?” “射(说)啦…嗷!” 角落传来痛苦的惨叫,他的呆毛像狗尾巴一样摇来摇去,许宜娜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果然,许宜娜一天都没有出办公室,在下午的夕会结束后突然说了句:“徐天南,来我办公室。” 杜飞惊恐地看着我,一副“狗是你杀的与我无关”的表情。 张爱玲笑嘻嘻地凑过来递给我一瓶可乐,“第一次去人家办公室带点礼物。” “……”她难道以为我是去提亲的吗? 燕子同情地看着我:“认错态度诚恳点…” 这俩人搞得我越来越紧张。 许宜娜的办公室很整洁,有股淡淡的固体香水味道,我偷偷瞄了一眼她桌子上的相框,是三个女孩的合影,另外两个应该是她姐妹。 “大黄埋哪了?”许宜娜严肃的眼神看着我直发憷。 “园…园区里。” “园区哪里?” “神…神道旁边。” “神…!你竟然埋在神道旁边?!” 许宜娜的眼神由严肃变得严厉,冒着怒火。 “徐天南!你知道园区的土地都是招牌挂竞标来的不?每一平米那可都是钱买来的知道不?而且主神道一个园区也就一条,加起来也不超过百来米,两旁的土地有多么稀缺用我告诉你吗?” 我赶紧用诚恳的态度把可乐放到她的桌子上,先让她消个火。 “七万八啊!徐天南!”许宜娜气得一把推开了可乐,“你埋条狗还要选别墅区!”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死人的房子怎么比bj二环的房子还贵。 我颤颤巍巍地问了句:“要不我趁今晚给它挖出来…挪个地儿?” “你赶紧把你那些坏主意都收起来!这世界上还能有二手墓地吗?再说了,白狗蛋那大嘴巴搞得现在世人皆知,做生意讲究诚信,你要是将来把一块用过的墓地卖给别人会遭报应的!”(注:作者有话说) 许宜娜叹了口气,“带我去看看。” 一个小小的黄土包,上面盖着一层新松过的稀散黄,我带她来到了埋大黄的地方。 许宜娜背对着我站在土包前,馆入紫色发卡中的青丝随风温柔地摆动,若不是她正在气头上,那么这一定是一副很美的画面。 她慢慢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偶,手工缝制的那种,看形状像只狗,但缝得特别丑。 她把那个像狗的玩意放在土包前的大碗里,那个碗是我从食堂偷出来的员工餐碗,给大黄烧纸用的,侧面写着“白北飞”。 她单手托着下巴,看了看周围环境,思考着自语:“这样应该可以…” “什么应该可以?”我紧张地问她。 她不想与我解释,“你别管了,我来处理吧。” “但是!”许宜娜站起来看着我,“你以后不许再做这种事情!佛祖说过的,众生平等!”许宜娜抬起头看着我,即将下落的夕阳为她纤瘦的身体镶嵌了一抹金色的边,仿佛还在冒着佛光,亮闪闪地刺入了我这个“杀狗凶手”的眼里。 “还有!”她顿了顿,“以后也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毕竟要是出事的话得算工伤。” “放心吧,这点小事难不倒我。”我甩头挥洒一下领带,逞能之血又开始沸腾。 许宜娜看到我这得意忘形的样子气又不打一处来,“你那歪主意以后少用!免得带坏其他人。” 我发现她不喜欢别人轻浮的样子。 “还有啊,听说你第一次见骨灰盒就被吓得腿软,连裤子都扯烂了?”许宜娜接着问我。 “哪有这回事!我和你说啊!是他俩被吓的腿软连窗户都翻不过去,balabalabala…”我开启了装/逼模式,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又讲了一遍,适当的添了点美化自己形象的小细节,当然都是编的,同时心里把狗蛋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许宜娜一脸不信地听我吹着牛/皮。 我接着说:“扯烂的是扣子,不是裤子!”我连忙把衬衣的扣子统统解开,为了憋出一点腹肌脸都被涨得通红。 一阵风吹起了我的衬衣,我站在风里双手插兜露出一点点憋出来的腹肌,“喏!当时就是这样的!”我潇洒地在她面前走来走去,但是就快憋不住了,我怕一放松肚子又会变成一整块肚腩。 “噗!”许宜娜笑出了声,她笑的时候用手捂着嘴,但我还是偷偷瞄见了两颗小虎牙。 “不许再杀生,明白了吗?”她的语气平静了一些,没有那么严厉了。 “好!” 回去的路上依旧三个人无话,但没有来时的那股紧张感,许宜娜应该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因为台湾那边发来的施工图从管网到排水都有问题,所以全部图纸的修改都是她一个人在做,她靠在座位上轻轻地睡着了,我偷偷打望了一路。 没几天,许宜娜从fj的惠安(天下石材出惠安)发来个大箱子,打开后是个一人高的石材雕像景观。 景观代替了大黄的土包包,这是一个二郎神的雕像,旁边跟着一只哮天犬,哮天犬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缝得很难看的布偶… 她很漂亮,很有爱心,为了将来与她的相遇我还得变得更加出色,因为我深信所有美好的相遇都不是命中的注定,而是自己努力争取的结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九章 杜飞终于搞定了人社局招聘会的事情,时间定在三日后的下午,届时有上百家企业现场招募,我们是其中一家。 该死的杜飞没文化还爱显摆,公司的营业范围明明就是经营性墓地,他非要写个“老年文化产业”凸显逼格,结果人社局的登记人员以为我们是卖鱼油之类的产品,就把我们分到了“保健品相关”,导致我们的展位被夹在几个性保健品商户的中间,四周摆满了穿着夸张的内裤裸/男海报,看了让人脸红。 燕子负责宣品牌形象的宣传,今天的她特意穿了身汉服,使得本身就属古典美人的她看得更加仙气四溢,当燕子站在这些裸男**的海报中间时,远远看去却像一只精美的充气娃娃,就差在脖子上挂一个“非卖品。” 许宜娜负责公司的展台登记,她把头发盘了起来,穿了一身精致的黑色女式西装一步裙,散发着职场女性的魅力,为了替她留住知性美的这个瞬间,我帮她偷拍了几张留念。 所有销售人员排成“八卦阵”,占据了每一个通过的路口,狗蛋身着绶带负责摇旗,一眼望去简直就是我们这套完美阵容里的唯一污点。 招聘会现场人山人海,不仅有毕业的大学生,更多的是一些社会上的闲散人员与在家待不住的老大爷老太太,他们来这里转转看看能不能领到几个免费的鸡蛋,顺便再看看谁家的宣传单厚实,好拿回家贴个窗户垫个锅什么的。 “大爷您看,盘龙山城是个百年大计,让生命更有尊严。”还没到高峰期,应聘人员较少,所以从不错失机会的张爱玲现场做起了业务。 “爬龙…城?”老大爷的耳朵有点背。 张爱玲:“不是爬龙,是盘龙,大爷!” “哦!不买不买,我们家三套房子了,小孙子都准备了一套。”大爷说完准备走。 “唉!大爷您留步,这不是活人住的房子,这是将来您住的房子。” “啥意思哦?”老大爷不是很明白。 “意思就是您将来死了以后住这,这是墓地,大爷!”张爱玲在大爷耳边大声叫嚷着。 “滚滚滚!你们这些人少他妈咒我!”终于听明白的老大爷怒火中烧,一把推开了张爱玲,随手丢掉了刚塞给他的名片,张爱玲上去把名片捡了回来,对着大爷远去的背影喊了嗓子:“慢走啊大爷,将来有需要了来找我啊!我在这等您!” 这就是张爱玲的销售风格,如果你不喜欢我,那就恨我吧,唯独不能忘记我。 正儿八经的求职者一般不会来那么早,最早来的一波人则是来领取免费鸡蛋和传单海报的老年军团,因为晚了就被领完了。虽然人社局明令禁止在招聘会现场搞促销,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只不过是来蹭波免费礼品,所以各公司也趁机做起了业务,现场保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一位提着鸡蛋的老大爷从我们几个商户中穿了过去,油头粉面的销售立即笑嘻嘻地上去没有下限的拍着马屁: “大哥!索马里神油了解一下,重振男人雄风,您生二胎准用得着!” 大爷瞪了他一眼,走了过去,眼睛还在悄悄打量着海报中穿泳装的国外美女。 “大叔,深海蟹油了解一下,延年益寿的。” 没走两步又遇到一个卖保健品的,大爷视而不见。 “大爷!墓地了解一下,您这岁数也该为将来打算打算了!”你方唱罢我登台,张爱玲又迎了上去。 大爷:“……” 大爷仿佛走了一条时光隧道,短短十来米被人称呼了三个辈分,感觉自己快被玩坏了。 送了走一批老年军团,时间也差不多了,真正的求职者已陆续的到达了会场,各个企业人员磨刀霍霍,揉了揉脸蛋,顿时没有了刚才推销时的油腻样子,各自摆出一副成功者的姿态。 穿着汉服的燕子温婉旖旎,在众多企业代言人中格外吸睛,众多男性应聘者直冲她而来,但是当人们搞清楚我们招聘的是墓地销售员时,起初脸上的那鼓荡漾劲儿由晴转阴,再由阴转转雨,冒着冷汗回答:“对不起打扰了…” 这让我想到了西游记里白骨精的漂亮女儿去山里勾引的柴夫的故事。 一下午的时间,也就几个胆大的求职者登记了电话,但是当听到需要坐车去公司看项目时都纷纷摆手,“下次吧,下次吧。”然后一脸狐疑地离开。 偶尔有三两结对的人远远站着对我们指指点点,“哇,还真有人敢卖这东西啊!” 招聘情况不容乐观。 招聘会即将结束,看着稀稀落落的人群,许宜娜对着登记簿上十个指头都能数得过来的电话面露悲色。就连永不见疲惫的张爱玲也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坐在花坛旁边,对着偶尔经过的老大爷说: “大爷,来看看墓地呗。” “啥?” “墓地,死了以后住的!” “走开,走开,滚!” “……有需要记得找我啊!” 看着大家低落的士气,我感觉这样下去不行,尤其当我看见许宜娜对着桌子叹气的样子,更觉得作为她的“守护兽”(自封的)此时应该做点什么。 我环顾四周,露天的招聘广场上有一颗粗大的槐树,树枝有大腿那么粗,我脱掉西装拿起桌子上的扩音喇叭爬了上去,把声音拧到最大。 “各位求职的伙伴们,盘龙山城了解一哈!” 分散在四处的人群被我这么一吼,都好奇地转过了头,就连正在离场的人群也被我吸引了过来。 “房子太贵买不起,车子费油加不起,漂亮老婆娶不起,娃娃生了养不起。” 许宜娜对我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吓到了,气鼓鼓地跑过来对着我喊:“徐天南你又在搞什么鬼,赶紧给我下来!” 我看着逐渐聚集过来的人群,对着许宜娜做了个“ok”的手势继续喊着:“没什么东西永远属于你,就连娃也有可能长得像隔壁老王,但是盘龙山城不一样,永久产权的墓地,背山面水,超大空间,人生美丽后花园!” 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就连场馆的保安也惊动了,远远地跑了过来,许宜娜急的蹦起来想把我拽下来,我往上面缩了缩,继续喊着: “各位兄弟姐妹们!不管是买墓地的还是找工作的,风里雨里,我在盘龙山城等你!”杜飞和狗蛋在下面大声噱着起哄,人群发出阵阵哄笑,“这年头卖墓地的还跑这凑热闹来了!”“我靠,这卖墓地还卖起永久产权来啦!”“喂!老李!过来看看,你死了埋这不?”各种调侃、起哄、牢骚声四起。 效果达到了,我赶紧爬了下来,拿出烟孝敬保安赔笑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保安看在我这诚恳的态度的份上,教训了两句就走了,但杜飞与张爱玲则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地向周围群众安利了一把,顿时会场里到处都是我们伙伴的招呼声“风里雨里,盘龙山城等你!” 不得不说人们都有趋向性,本身公司给的待遇就相比同行要高一点,而且经我这么一折腾,顿时围绕在许宜娜身边询问工作的人也越来越多,登记本记了满满几页纸,而那些本打算拿点鸡蛋、手提袋礼品回家的老年听到了燕子讲解的“永久产权”后,也逐渐地围绕了过来,煞有介事地听着如此新奇的玩意儿,人的心理很奇怪,有人讲就怕没人听,而有人听,就会有更多的人听。 其实老人有时候比小孩更加好哄,他们似乎对“免费”“永久”“礼品”这类词汇相当敏感,把握住这些道理也就把握住了老人。 在我们这聚集的人是越来越多,一旁的保险公司这时坐不住了,他们今天的招聘结果颇为惨淡,好不容易在下班前拉住几个应聘的,现在全被我这边吸引了过去。 保险公司为首的负责人是个很胖的女人,看样子因为长年累月孩子的压力与老公的不争气,恰好又到了更年末期与绝经初期这么个尴尬的时间点,导致她本被胖肉撑起红脸多了两条下垂的法令纹。 她带着几个徒弟对着许宜娜抗议:“哎!你管管你们公司的人,大家都在自家地盘招聘他都跑哪去啦?越界了知道不?” 忙于登记的许宜娜瞟了胖女人一眼,懒得搭理。 但是那个胖女人不依不饶地发着牢骚,指手画脚的样子引得她后面的也员工也一起在抗议着,我和杜飞刚谈好了一个工作意向很强烈的小迷妹往这边送,看到那个胖女人喋喋不休的样子我赶紧过去笑嘻嘻地打个圆场。 对于哄这种年纪的女人属于我的“天职”领域,我只需靠近一点让她感受到我这个年纪香气四溢的荷尔蒙,外加一个阳光的微笑就能搞定。不出所料,她吸了吸鼻子补充了点阳气,凑近我叨叨几句扭头就走了,杜飞还一脸贱相地欢送着,“有空常来啊!” 胖女人转过头,看了看我和杜飞,挺帅俩小伙子,又看了眼许宜娜,嘴里嘟囔了句:“狐狸精…”一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样子。 我有点不大乐意了,这明显是她自己没本事招不到人把火气撒在许宜娜身上啊,于是我也对着她离开的背影骂了句“老女人…” 结果胖女这下受不了了,转过头来对着我就是一顿臭骂,碍于顾全大局我也只好缩着脖子又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道着歉,反正道歉不要钱,不管她爽不爽关键我爽了就行。 许宜娜被我们这边吵吵的样子引起了注意,对我吼了句:“徐天南!你再别惹事了,快回来!” 如果这事就这么结束了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做销售的谁不是经常拌个嘴吵个架什么的,大家都知道嘴上占点便宜输人不输架就完事了,结果偏偏胖女人的一个愣头青徒弟想在师父面前充好汉,对着许宜娜喊了句:“狐狸精你闭嘴吧!” 这下轮到胖女人傻眼了,她明显就是那种吵架天下无敌,动手打不过猫的类型,她嘴上便宜也占够了,我给她在徒弟面前的面子也给足了,就在这事即将了了的时候被愣头青徒弟这么插一杠子,气氛顿时凝固了。 我这人有个特点,被女人骂怎么都不生气,不管是老女人还是胖女人还是胖老女人,我都可以笑嘻嘻地应对过去。但听到男人骂许宜娜时,我立刻沸腾了起来,当时就一个熊掌呼了那娃一脸,杜飞看到这阵势简直不要太激动,他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二话不说就跟着我一起冲了上去,对着那个年轻男孩就是一顿猛抡,不得不说,打架时的杜飞满脸荡漾着幸福的满足感。 具体打了那娃多少下我不记得了,但我隐约有一种指甲挖在脸上凉飕飕的感觉,当我回过神来时发现狗蛋也在一旁打的热火朝天,但很快我们三人被场馆的保安架了起来。 “谁动的手!”保安主任拿着警棍气势汹汹的样子,说实话看到这个长得像张飞一样的男人我还是有点害怕的。 “这个男的!还有他!和他!”徒弟被打的时候胖女人第一个不见人影,现在不知道又从哪蹿了出来,指着我们南北飞侠。 不占理的我们仨人连累着整个公司都被强行赶了出来,许宜娜不停地给那个胖女人道着歉,答应要赔偿她徒弟的医药费才使得人家没有报警。 在回公司的车上许宜娜坐在第一排的副驾一句话不说,众人皆不敢多言。 “南哥,又闯祸了!”狗蛋悄悄地对着我说, 杜飞意犹未尽的嘟囔着:“那小子不经打爱出血,几拳头就满脸是血了。” 燕子悄悄塞给我一面镜子,我照了照,哇靠!脸上怎么那么多的血印子,一看就是指甲划的,杜飞和狗蛋也好不到哪去,尤其是杜飞脸上被划了个大大的“x”。 我们仨互相看着对方的样子,没有忍住笑了出来,许宜娜转过头来对我们喊道:“还有脸笑!” 回到卫总办公室,许宜娜气鼓鼓地向卫总汇报今天的事情,她的脑子还挺好用,把我在树上编的那段顺口溜也复述了一遍,卫总像听故事一样津津有味在老板椅转啊转,转成了一个圆圈。 “卫总!您知道今天这种事对公司有多大负面影响吗?”许宜娜杀气腾腾地看着我们仨。 卫总转够了,依然笑眯眯的样子问我:“天南你为什么要打那个娃呀?” 我小声嘟囔了句:“他骂许宜娜…” “什么?”卫总没有听清。 “……” 我没有回答,却被杜飞突然昂着脖子抢答了道:“他骂许宜娜是狐狸精!” 这下连带卫总在内的所有都笑了出来,许宜娜又羞又气,小脸涨得红扑扑的,拿着笔指着我训斥:“人又没骂你,你激动个什么劲!你第一天做销售啊?不知道这种人也就是过个嘴瘾吗?” “好了好了,都回去把资料统计一下,回头打打回访电话,天南你留下来。”卫总示意大家都出去。 大家出去后我紧张地看着卫总,一般在公司里惹出这种事情会被狠狠处分的。 卫总眯着眼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盯着我脸上被挖的红印子看着,一点都没有心疼的样子。 “哎!天南,怎么打的!打的狠不狠?”卫总突然问我。 “这…卫总您问这个干嘛啊?” 卫总像个孩子一样两眼闪着光,两手捏成了圆圆的拳头,“哇塞!谁要是骂我喜欢的女孩我绝对第一个冲上去干他!” 我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那…您的意思,这娃该打?” 卫总:“不仅该打!还要狠狠地打!” “哇靠!那您不处分我了?”我惊喜地看着卫总。 卫总悄悄对我笑着:“你做了所有男人都应该做的事,我怎么能处分你呢?”突然又一副很神秘的样子,“不要让宜娜知道哦,就说我狠狠骂过你了。” 我突然发觉不对劲:“卫总,您怎么知道我喜欢许宜娜?” “第一次晨会我就发现你看这个小姑娘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卫总补充着,“你们这些年轻人,追女孩子的手段真的是…” 我满心的期待结果得来卫总一句“tooyoungtoosimple…” 卫总说这话的时候,像一个孩子,这个比我大两轮的“老男人”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他舞动着粗圆的胳膊与我一起吹嘘着他当年花花人生的牛/皮。 我喜欢当个大侠,他告诉我什么是侠义,对抗不公就是侠义。 我喜欢当个大款,他告诉我要当一个做人不忘本的大款。 我喜欢许宜娜,他告诉我要先成为一个配得上她的男人。 我与他说了很多事,在这个空间里,两个相差几十岁的男人似乎都变成了孩童时期,一起肆无忌惮地聊着天,畅想着未来,谈论着喜欢的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十章 第二天的晨会上,许宜娜对大家宣布了昨日企业招聘的结果,登记人数:84人,入职人数:0人。 冰冷的数据统计就像生与死之间的鸿沟般不可逾越,昨天我那猴子般的杂耍明明让大家都很开心,但入职人数怎么变成了0? 会上也总结了原因,随着现在人们选择工作的余地越来越多,企业招聘再也不像以前sh滩码头那样指着几个顺眼的“你,你,你,你,进来其余人散了吧”这种千军万马独木桥的形势。 以前那种拜师还要爸妈带着掂着烟酒磕头进门的事,随着网络信息的发展已经被碾成了渣,消失在人们冷漠的笑谈中。 如今人们找工作首先会问你“一个月给多少钱?”其次关心的是“伙食好不好?” 至于“晋升空间”与“可以学到什么”这种看起来有用实则在几年之后才能体现价值的东西,现在的人们不已很少去在乎了。 时代不一样了,找工作的都是大爷,家家企业都面临的同一个问题“人荒”。 就算今天把胸脯拍的“boomboom”响保证明天准时报道的人,第二天能来的也寥寥无几,正印证了销售行业里经典的一句话:你眼里的s级客户,也许明天就进了别的业务员的温柔乡。 下一句是:盯好你的客户,因为那是别人的提成;看好自己的老婆,因为隔壁有个老王… 会议上我们仨闹事的被许宜娜当做反面教材重点批/斗,不过在会议结束后,许宜娜却叫住了我。 “宜娜…卫总昨天把我狠狠骂了一顿。”我做贼心虚,先把卫总搬了出来。 许宜娜没有接话,她却在我脸上打量了起来。 过了半响,她把背着的右手拿了出来,递给我一瓶“创伤药膏”。 “哇!谢谢啊!”这是她第一次送我东西,我打定主意拿回去就供着。 许宜娜看着我的样子,估计是气也消了,她叹了口气对我说:“以后少惹事!” 她抿着嘴转身,我看着她离去时的背影,感觉世界都变得更加美好,就连“失踪”的那八十几个员工也变得不值一提。 招聘会的失败与许宜娜态度的有阴转晴,这些都先暂时抛之脑后,南北双侠决定从今天起正式拓展业务,这段时间又是悬赏又是招聘搞得我腾不开身,但从今天起我决定专心拓展市场,大干他一番! 于是南北双侠新增了一个闪亮的口号:让全市人民都住进我卖的墓地! 我带着狗蛋专挑人最多,最繁华的商业街道去做业务,但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的产品都能像卖房子一样的套路,也让我见识了一个不一样的商圈。 如果说硬座火车是一个南来北往的“浆糊”,那么城市里最繁华的商业区则是各行各业的“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城管,这俩永远都是对立的存在,你违章,我驱赶,再违章,再驱赶,日子久了,竟还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在里面。 城管们通常刚刚赶走一处违章摆摊的,回到岗亭屁股还没坐热,对讲机里立马再次响起:据人举报,xx商城南出口北侧,有个乞丐在墙上作画污染市容,请立即前往协调,说好听点叫协调,其实也就是驱赶。 这些城管也只好骂咧两句,不情愿地开着皮卡车“轰隆隆”地赶往现场。 我们经常看到像电影里那种冲过去把小贩一顿暴打,把一地大大小小的水果统统往车里一扔,没收回去发给兄弟们当“营业外收入”的事情,在这里不存在的,现在人人都有智能手机,你要是稍微表现出点不和谐的动作,立马就会有一群热心的“cy市民”围绕过来,拍几个照片录几段“武打”视频卖给小报社,保你明天就变成网红。 所以城管经常也就象征性的赶一赶,这边赶走了,那边又来了,对这些三教九流的行业伤透了脑筋,城管们称这些人叫做“黑五类。” 黑五类第一类,餐饮占道经营户,最好管理的一类,他们有营业执照与店面没得跑,偶尔烤肉摊占着人行道了,门口摆点娃娃骑的“飞机大炮”什么的,教育两句立马改正,因为治他们的方法很多,不听话就没收点东西,再不听话就联系卫生局搞一次“联合整治”封门三天就老实了,但你前脚刚走,人家后脚立马又摆到人行道上,总之就是笑嘻嘻配合你,一副记吃不记打的样子。 第二类,支小桌子卖刮刮奖的,这一类也好管理,而且都是交钱办了摊位证的,但废弃的彩票满地乱扔,整天大喇叭里循环播放着“刮刮奖,刮刮奖,刮了就能中大奖…!”这些垃圾污染与噪音污染也经常惹得市民举报。 第三类,看相算命卖小饰品什么的,这一类特点就是轻装上阵,敌进我退,你来我跑,基本不会对市容造成什么影响,但因为他们的“营业范围”占用了人行道,所以当城管们开着笨重的皮卡车还未赶往现场时,他们则用优雅的姿态不慌不忙地把自己摊位上的大黑布“哗啦”一卷,即刻变成了一个“背包客”,隐匿于市。 第四类,天下第一大帮“丐帮”,这类人着实让城管伤透了脑筋,要说怕,城管比任何人都怕这些帮众,就差求爷爷告奶奶给佛祖烧香了。把他们赶走吧,你动作稍微大点立马就被人拍下来放到了网上,带回队里吧,教育一通回头还得放了。但是这些帮众有点好处,就是快到商场打烊时,他们知道没什么“业务”了,于是就像练缩骨功一样原地滚几滚,把缺了的胳膊啊,大腿啊什么的瞬间从身子里滚了出来,站起来伸个懒腰,走到楼后面按一下汽车遥控器,把脸一抹干净琢磨琢磨晚上去哪个场子“应酬”一番。刚入行条件差点的乞丐,一时半会还买不起车,但每次“下班变形”后也是骑个小电驴,快乐得像风一样。 第五类,属于黑五类最下层,食物链底层底层底底层,人尽可欺可欺皆可欺的一类,也是城管最乐意管,最好管的一类,那就是我和狗蛋现在正在做的事:发传单。 “黑五类”之所以在创建卫生文明城市中一直没有被取缔,与所有人的团结精诚合作是密不可分的,遇到城管临检,最外侧发传单的大叫一声“城管来啦!”这句话顿时像烽火戏诸侯一样一遍遍地传了五洲大陆,大家迅速收拾好行头融入人海中,当城管的皮卡车慢悠悠地晃过来时,一派繁华安定的景象。 “您好,盘龙山城,人生后花园了解一下…”我这句话那时每天要说几千遍,连说梦话都是这几句。 人们的眼睛有时很神奇,会自动过滤他们不爱看的东西,我与狗蛋理所应当的成为了“不爱看”那一类。许宜娜设计的彩页很漂亮,一道道的青山绿水很有诗情画意,不注意的还以为是婚纱照广告。所以偶尔有情侣接过来一张,我会立即变为“狗皮膏药”,粘在他们身边讲解“人生后花园,上风上水盘龙山,孝敬老人买一套绝对没错!” 但是当他们搞懂我们卖的是墓地以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彩页被扔掉的命运是不可避免的,有的还会“呸呸”两下,搞得好似在净化他们身上的晦气。 因此我与狗蛋的“遭拒率”一直稳居“黑五类”榜首,稳稳不可动摇,导致了在那片商圈,到处被扔的都是许宜娜设计的宣传单,有时起风了会吹起飘落四处,“啪”地一下粘在过往的汽车挡风玻璃上,远远地传来司机的咒骂声。 然而就在这种欣欣向荣的社/会/主/义蓝天下,我与狗蛋作为光荣“黑五类”中的一员,始终像狗皮膏药一样孜孜不倦地为抹黑这美丽的市容而努力。 宣传单这种东西有人接就有人发,有人发就有人管,虽然我与狗蛋行事诡秘,来无影去无踪,但偶尔会翻个皮水。也许是我们“黑五类”的套路陈旧,不知道城管老爷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新的花招,他们有时也不开那个白蓝相间半里外就会被认出来破皮卡车,反而把帽子脱下,把制服隐藏在大衣里,当我笑嘻嘻地把宣传单递给他们时,他们冷笑着解开大衣扣子,露出胸口四个金色人民赋予他们的权力的大字“城市管理”,当时就把我和狗蛋厚厚一沓彩色统统没收。 没收“作案工具”只是个开始,一般还会把违法的人带回城管大队做笔录,但对我与狗蛋这种人没有然后,因为发小广告这种事算不上严重违法,城管大队里也不算他们的业绩,并其带回去做笔录的人一般都得管顿饭,所以他们通常是没收了彩页转头就走,留下一句“谢谢配合啊!” 以至于那段时间我与狗蛋两天就要去许宜娜那里申请一次彩页,她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我俩,“你俩是在吃宣传单吗?” 许宜娜喜欢喝可乐,每次我回去时都要给带一瓶放在她桌子上,看着她日益加深的黑眼圈与越积越高的工程图纸,我都会心疼她一下。 这就是时间公司刚开业时的状态,数以万计的问题等待解决,大家都很辛苦,但每个人都坚定地相信以后会变得更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十一章 临近圣诞节了,在wlmq这个美丽而蕴含历史的城市中,冬季里的人民商场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像一个勇敢的战士披着白色的铠甲屹立在城市中央,威严地凝视着守护下的广袤苍穹,带给了人们一丝宁静、祥和的安居感。 尽管世界在白雪的覆盖之下都变得优雅静美,但“黑五类”与城管之间依然你来我往,敌进我退的打的热火朝天,丝毫不受寒冷天气的影响。 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也许是我与狗蛋这种丧心病狂的业务方式感动了上天,于是派驻了一位“天使”来拯救我俩,不过与童话中不同的是,这是一位长残了的“天使”。 “哎哎哎!年轻人有干劲就是好,但做事要有方法的哟!”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刚被客户拒绝的我沮丧地找着声音来源。 说话的是一个骨瘦嶙峋却有点仙风道骨感觉的老头,他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面前地上摆了个大红色的绸布,上面写着“风水算命、看相点痣”,这老头下巴上蓄着一撮曲卷的山羊胡子,凑近了看,还戴了个黑色的小圆墨镜,原来是个瞎子。 武侠小说里一般残疾的都是高手,所以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细之前我决定先稳一手,“这位大哥,您说的方法我不太懂,还请指点一二。” 高手面朝前方,捋了捋胡子,“听声音像新来的。”说完后从背后突然变出来两个塑料小凳,“坐吧,给你讲讲。” 我和狗蛋坐了下来,高手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高手自称瞎哥,说起话来唾沫星乱飞但就是不带打磕巴的,从人们的逻辑讲到心理,又从心理讲到风水,我是对风水一窍不通的那类人,顶多在小说里看看,但现在面前这位瞎哥似乎对风水有很深的造诣,他嘚吧嘚吧地说着算命的专业理论我愣是没听懂,末了就听懂了那句“我能给你带来客户。” 与客户成交的业务有个名词叫“出单”,而一直没有“出单”的我就像肚子里积了一坨千年的大便,当这种感觉来临时,我像个毒瘾发作的螃蟹一样,牢牢地钳住瞎哥的手,激动地问:“大哥!我该怎么做?” 瞎哥像是要故意耗我的耐心,他耸耸鼻子慢悠悠点点上一根烟说:“那得看我俩间的缘分咯…” 我听出来了瞎哥话中的意思,赶忙让狗蛋跑旁边超市买了两包“红塔山”过来,“嗨呀!您老说的,这缘分我不太懂,但态度决定一切嘛,是不是。”说完后我一个劲地把烟往他兜里塞。 瞎哥很上道地摸了摸口袋,微微一笑,“继续发你的单子吧,别离我太远。” 一整天我和狗蛋都没有离开瞎哥的身边,终于在即将下班时,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要了张我手里的宣传单,煞有介事地研究了半天,最后还与我互留了联系方式,他姓张,我叫他张哥,我们约好了第二天上午来公司参观。 发传单这么久,第一次靠着瞎哥的帮助成功的进入了销售的第二个环节“邀约客户”,我激动地又买了两包烟塞到了瞎哥手里,他高兴地笑着露出那对大板牙,不停地说着“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第二天张哥早早地就来到盘龙山城,为了最好的打动客户增加成交率,我特地拉了燕子过来讲解,我则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烘托着气氛,时不时对燕子的话点点头,再“嗯”“啊”个两声。 墓地园区在入冬前就已经做好了基础道路与围墙的建设,许宜娜为了便于我们销售又从fj省运过来了四座高大的石材雕像,一座“精忠报国”的岳飞,一座“孝感动天”的舜帝,一座“以仁治国”的周文王与“义薄云天”的关羽。 这四尊雕像坐落在园区山门的四周,在大雪的覆盖下显得刚劲挺拔,燕子不亏是个活了几百岁的“狐狸仙子”,当初她曾在光秃秃的荒山里仅凭着语言的魅力就打动了我,而此时在白雪皑皑的旷野中的燕子,浑身上下就连每一根头发都散发着一股空谷幽兰的静美气质,使她讲述的故事都变得更加浪漫,更加富有感染力。 “一流的销售卖文化。”这句话在燕子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燕子自始至终没有谈论过与墓地有关的话题,她不停地讲述着每一处景点的故事与文化,每一个故事都深深的吸引了张哥,嘴里不停地感叹着“原来墓地还有这么多的门门道道啊。”尤其当他听到关于一个好的福位(墓地)对子孙后代的影响时,张哥对燕子的称呼甚至都变成了“米老师”。 不出意料,我与张哥顺利的签下了这个单,而后来在签约时张哥对我透露说现在家里遇到点困难,昨天有个看面相的告诉他是祖坟的位置出了问题,需要找一个风水宝地把祖坟迁过来可以利于后代,我在心里对瞎哥献上了膝盖。 客户的一次签单,从填写合同到交钱开发票也只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而往往这表面的几分钟却蕴含了销售在背后做的无数努力,每一次努力都是一个故事,每一个故事有一个道理,销售的过程就是一个留下故事的过程,留下了故事,也就留下了道理… 这是我促成的第一张单,也是我墓地销售以来的第一笔提成,虽然离卖房子的收入还是有一点差距,但每一个成交的客户他的身边都有无限可挖掘的“准客户”,所以还得细水长流,不过这次的出单却是对我信心极大的提升,我和狗蛋整天傻呵呵地唱着:“墓地都能卖出去,还有啥卖不掉的。” 我把提成分成了四份,我和狗蛋燕子一人一份,剩下的那一份用来“孝敬”瞎哥,而瞎哥也是来者不拒,笑眯眯地把红包收入囊中,塞给我和狗蛋一人一根烟,还帮我俩点上了火,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瞎哥!您不是瞎子啊?”我惊讶地问。 瞎哥一口烟穿过嗓子进到肺里,在肺里滚了一圈慢悠悠地吐了出来,“我啥时候说过我是瞎子了?” 我指了指他的墨镜,“那您…” 瞎哥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说书人的标配“大板牙”,“这叫包装,懂吗?干什么事都要讲究包装,你装得像了,人家就认你,认定你了,什么事也都好办了。” 往往真正的高手出自于民间,深刻的道理出自于“板牙”,而民间的高手大板牙瞎哥,则属于销售中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我与狗蛋紧紧地抱住了瞎哥这条“大腿”,每天在他身边孜孜不倦地发着传单继续抹黑市容,而“黑五类”场所也变成了我们的聚宝盆,很多遇到问题的人受到了瞎哥的“指引”都变成了我的客户。 所以在那段时间,我们的钱包就像吹牛/皮一样无限的膨胀…但墓地这种东西,起到的是寄托哀思与文化传承的目的,在我们这样胡乱对症下药的日子里,迟早有一天会翻车,翻的皮水满地… 那是一个即将下班的寒冷天气,瞎哥蹲到了一个客户,我与狗蛋装作发传单的样子,不远不近地听着。 这位大哥姓孙,是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据他所说已年过知命之年,但工作上总是不温不火,这眼看的快到退休的年纪了,但一直也都是一事无成,所以这位大哥是来算命的。 瞎哥问了男人的生辰八字,又问了些家庭成员的事情,煞有介事地掐指一算,开启了他的表演:“哎呀呀!不得了啊!先生您说自从这些年父亲去世后事业一直不顺,但你可曾想过为什么会这样?” 孙大哥紧张地摇了摇头,殊不知他已经进入了瞎哥的“绝对领域”。 “生父大于天,天如果没有了,那你就是家里的天,但我刚掐指一算,先生您今年流年大凶,冲克太岁啊!”瞎哥一本正经地胡说着八道,但当局者就是愿意相信。瞎哥随后补充,“但破解之法也不是没有。” 孙大哥急忙说:“先生,破解法您说,只要能破,多少钱都行!” 瞎哥欲擒故纵地笑着不说话,在孙大哥的再三追问下,他最后意味深长地说:“给老父亲寻块安身之处吧,祖坟,得有人镇啊!” 瞎哥最终还是没有多收孙大哥的钱,但我这里却多了一位“忠实”的客户。 这就是我与瞎哥的“业务方式”,不论是求财还是求运的客户,谁家能没有个已故的老人,而“镇坟”也是我们最常用的一种手段,说是镇坟,实则镇心,心安了,不顺心的事过眼也就忘了。而墓地也变成了我们“包治百病”的一味良药,谁家娃要考大学了,买块墓地顺风水;谁家做生意遇到困难了,买块墓地顺风水;谁家夫妻生活不协调了,买块墓地顺风水;总之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买块墓地不能解决的事情,如果有,那就买两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十二章 孙大哥其实并不是“大哥”,按岁数我们应该叫他一声“叔”,他额间宽厚的眉宇本该是威武凛然的样子,但常年低头走路的习惯使他与谁说话都是一副“讨好型人格”的样子,与他客气一句他恨不得回夸你十句,生怕你嘴上吃了亏似的。 一路上我也索性不与他再客气,单刀直入的聊起了墓地那些事,他说父亲早些年病逝骨灰一直在老家放着,今天遇到高人指点总算是指了条明路,这次如果把父亲迁过来有个镇坟的,这次提干的事肯定十拿九稳。 说这话时的孙大哥脸上挂满了庸俗的笑容,很市侩,但很真实,我打心眼里有点看不起他,一个自己不努力的人想靠这些缥缈的心里安慰来获得进步,起码我是不相信的。 但后来我的所见,却让我对刚才的想法有了疑惑,因为我看到了这个中年男人背后压着的那份沉重。 孙大哥带我们来到了一个老旧的小区,破烂的多层楼,忽明忽暗的路灯照得人心里压抑,我们一路摸着黑寻摸到了他家,是一个很小的两室一厅,四处漂浮着药味与尿骚味,据孙大哥说这是因为常年照顾患老年痴呆症的老人留下的味道。 孙大哥的老婆也在家,我们称呼她孙大嫂,他们家里应该很久没有来过客人了,所以当他老婆问明我俩的来意后,冷冷地扫了一眼,也没有打招呼就转身做饭去了,逼仄脏乱的厨房里传来几句冷嘲热讽:“每天忙死忙活也没见赚多少钱回来,本来养个老的饭都不够吃了,还去琢磨这没用的玩意(墓地),我这一辈子哎…” 贫穷夫妻百事哀,用这句话来形容孙大哥的家庭一点都不为过,他有一个快三十岁的儿子,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正经工作没干过几个反而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经常整夜整夜的不回家,结果到这个年纪连个媳妇都没娶到。 人为物累,心为形役的孙大哥后背到底承载了多少媳妇的怨言,再加上全家老小的负担全压在他一个人的肩头,让这个年仅五十多岁的男人已腰偻背驼,性格早已被磨平,就连叹气似乎对他来说都是种过错。 “妈,您来看看这个。”孙大哥的母亲常年吃喝拉撒从未离开过那张床,他熟练地把母亲扶了起来靠在床上。 孙大哥把我的宣传单拿给母亲,“妈,我找算命的高人指点了一下,他说我最近副科干部转正的事迟迟下不来,和爸现在一直没个‘房子’有关。” “房子…?”老妇人说话缓慢,但意识还微微的清醒。 孙大哥:“房子是他们的行话,意思就是墓地,这些年爸的骨灰一直在老家放着,也没个像样的墓地,算命的说那是因为咱家没个祖坟。” 提到父亲,老妇人沉默了许久,像在回忆当年在一起的时光,她思索了一会,说:“好事啊,那就接过来吧…” “好什么好!家里到底有几个钱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孙大嫂把锅“咣”的一声砸在炉灶上,不停地咒骂着,我不知道她在骂谁,但孙大哥与他母亲都默默着受着不吭气。 不仅孙大哥怕老婆,连带着婆婆也一起小心翼翼地说:“选个好地儿,以后,我和你爸就团聚了…” 孙大哥急忙安慰母亲,“别这么说,要不是爸当初得得病也不至于把这些年存的钱花光,现在肯定和您一样好好的。” 老妇人疼爱地看了眼孙大哥,“我和你爸能团聚了,好事儿啊…” 短短几句话,就让我感受到老妇人对去世的老伴的怀念之情,一般只有对生命没有眷念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想起了孙大嫂对待他们的态度,仿佛看到平日里只有她和婆婆两人在家时她对老人的虐待,就在我面前的这张床上,背后一阵发寒。 孙大哥还在安慰着他母亲,但老母亲一直重复着那句“能团聚了…” 老妇一句话重复了许多遍,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 “妈?”孙大哥叫了一声,没有反应,他又轻轻地晃了晃老母亲的肩膀,老母亲的手慢慢地摊开。 老妇人去世了,就在她重复这几句话的时,她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在自己儿子的怀中就这么安静地走了,嘴边挂着一丝微笑。 我和狗蛋顿时傻在了那里,本是要来给孙大哥父亲选墓地的,现在却变成了这种情形,孙大哥大声叫着他母亲,拨打着120,这时他老婆也听到动静过来了。 我永远无法忘记孙大嫂当时的表情,她皱着眉头耸了下嘴角长舒一口气。我认为这绝不是悲伤,也不是惊讶,而是“庆幸。”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医生照了照老人的瞳孔,听了听心跳,孙大哥在一旁不停地说着老人的病情,但最终以医生的摇头结束了一切。 医院为孙大哥开具了死亡证明,他拿着一纸证明的手在微微颤抖,尽管早就知道这么一天的到来,但当真正来临时,却还是带给这个男人了深深的痛苦。 孙大嫂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医院离开了,只留下我与狗蛋陪着孙大哥坐在空荡荡的走廊。 过了许久,孙大哥抬起头看了我一样,眼圈红红的,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你们先回去吧。” “孙大哥,大妈的心愿也了了,您节哀…”我想说点安慰的话,但无从说起。 孙大哥勉强对我俩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与狗蛋离开了医院,留下了孙大哥一个人坐在那里,他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孤独的身影更加孤独了。 自从天冷后,我与狗蛋就住进了公司的宿舍,所以当晚我俩把今天的经历讲给了大家听,杜飞打趣地说卖墓地是我的“天职”,因为他这辈子第一次见有人谈业务能把人谈死的,大家也就当做笑话听了一笑而过。 第二天上午,照例开完夕会之后我与狗蛋整理了一下资料,准备回“黑五类”报道,这时公司外来了几辆车,浩浩荡荡地进来了十几个人,像这种自己慕名而来的客户,一般都是燕子统一接待然后按照顺序指派给业务人员的。 “我们找这个人。”领头的男人递给了燕子一张名片,上面写的“徐天南”。 按照公司规矩,客户有权选择业务人员,所以很快我就被燕子叫了出来。 燕子在会议室找到了我,“厉害哟!都有指定客户咯。”她开心地说着,“一会还是老规矩,我讲故事你哄气氛哦!” 我傻笑两下,捋了捋头发,昂头挺胸地走进接待厅,专业程度丝毫不亚于东莞的金牌技师。 “您好,我是徐…” “就是他!”未等我话说完,一个女人的叫声打断了我,搞得我与燕子一脸懵逼,没见过买墓地还这么热情的客户。 “咱妈就是被他吓死的!” 一个耳熟的女人声音,我仔细一看,这不是孙大哥的老婆吗?这个女人昨天很早就从医院走了,现在来干什么? “嫂子好,您刚说啥…”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一个穿着牛仔衣的光头站到了我的面前,这货脖子上戴了一条很粗的金链子,大冬天的为了显得自己有点份量,甚至还露出了胸口的那对纹身,他说话很不客气,“就你是吧!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啥,啥,啥怎么办?”我预感这事没那么简单。 “昨天你把我妈吓死了,你说这事怎么办吧!”光头男双手抱胸,一副社会混混的样子。 “这怎么就成被我吓死了?当时孙大哥也在场,医院都开的自然死亡证明啊,是吧嫂子,你可以问孙大哥啊!” 光头男个头挺高的,我伸着脖子垫着脚视线才越过他,投向他背后的孙大哥老婆。 “我问个屁!我告诉你吧,就是我姐夫让我们来的,而且我姐说了!你拿个破墓地的照片把我妈吓死的!她就在场都看到了!”光头男挡在了我的面前,红红的鼻子几乎都快贴到我的脸上。 “你姐…?你妈?老人家不是孙大哥的妈吗?”我被这人搅和的脑子一团浆糊。 “我姐的妈就是我妈!你少逑和我骗传子(打混),人是被你吓死的,今天我就是来要个说法,你说咋办吧!” 我搞明白了,这光头根本不是什么老人家的儿子,他是孙大嫂的弟弟,带了一帮人故意来找事的。 “孙大哥呢?要不找他来对峙?”现在唯一能替我说清楚当时情况的也只有孙大哥了,但我却找不到他。 光头男气势汹汹地骂着:“你还敢找他?!你昨天把人家妈吓死了他现在见到你非打断你腿不可!昨天让你跑了今天可没那么容易!” 我脑子里回忆着昨天的情形,从见面到离开的每一个环节,我确信自己不是偷偷跑掉的,而且当时我感觉孙大哥并没有怪我的意思啊?当时不是他让我走的吗?现在怎么又出尔反尔了? 但我现在需要解决眼前的问题,时间不给我思考。 电视上揭露“碰瓷”的法子很多,但拿刚死的妈来碰的估计还是头一遭,结果就他妈被我给碰上了。 接待大厅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燕子赶紧叫大家散了,遇到这事围观的人越多,他们越是来劲。 “哎大哥!您这样说就有问题了吧,人家医院都给开证明了,你不能不讲道理吧?”我环顾下四周,想起了小说里曾经教过一个遇到碰瓷的好办法。 我说着话身体向光头靠了靠,轻轻地…” 于是吵杂的菜市场搬进了卫总办公室,在卫总的身边围了个水泄不通,孙大嫂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回响在空档的大厅中。 ------“领导您今天可得把这事给解决了…” ------“我妈身体好好的…” ------“就你们那个员工…” ------“哎你这人光笑是几个意思的…?” 在门外的我着实替卫总捏了把汗,孙大嫂知道与我纠缠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卫总身上。但孙大嫂没料到卫总身上那股佛性般的好脾气这时却发挥了作用,她的每一次威胁、每一次抱怨都像打在了海绵上,不疼不痒却被泄了劲。 就在我还想继续看事态发展的时候,卫总站了起来,慢慢地穿过人群,对着我笑了笑,“去展业吧。” 卫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门很厚重,隐约只能听见孙大嫂的抱怨声。 许宜娜气得直想报警,我及时拦住了她,“宜娜,先别报警,我有办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十三章 孙大哥的电话始终打不通,我让狗蛋与杜飞留在公司照顾卫总,我立刻赶往殡仪馆。 自从上回偷资料以后我再没回过这里,但之前培训的时候说过,自然死亡的人是直接会从医院的太平间拉到这里的,逝者要在一个叫“守灵间”的地方放置三天,而家属则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接待来宾置办后事什么的。 守灵间大都是二十来平的小房间,大概有十多间,我在其中的一间找到了孙大哥。 孙大哥的那间与别人不同,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孙大哥,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看见桌子上的登记簿只有几个人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写有礼金数,一百两百的,应该是单位的同事,这种人一般不会多待。 按照规矩灵堂前的灯是不能灭的,而且必须有人照看,若人多的话可以轮流休息,但这里只有孙大哥一个人,他的眼圈通红,看样子应该是从昨天到现在还没睡过觉。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粗糙得就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沙哑无力 我向他母亲鞠了一躬,在火盆里烧了点纸,“孙大哥,对于老人家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昨天您也看到了,我连和老人话都没说,就…就这样了。” 孙大哥递给我根烟,迷惑地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不禁觉得这人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孙大哥,我和您直说了吧,我现在真的是穷光蛋一个,靠着公司发的一点微薄底薪勉强混个日子,我连租房的钱都没有更何况给你们赔钱了,您能不能让嫂子别去公司了?” 孙大哥越来越不懂了,他皱着眉头问我,“她去你们公司?” “不是您让她来的吗?”我激动地问着。 孙大哥摇了摇头,“昨晚在医院之后我就一直没见她。” 我终于确定了心里的一个想法,孙大哥就根本没有把他母亲的死怪罪在我头上,这一切都是他那个不省心的老婆干的事情,这下好办了,我把今天早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孙大哥越听面色越难看,甚至当听到了那句“我姐的妈就是我妈…”他的拳头捏的紧紧的,嘴唇在颤抖。 他拿出了手机,按了几下都没有反应,原来是没电关机了,我急忙把自己手机递给他,他拨了个号,电话那头传来的女人的声音,“喂!” “是我…”他拿着手机去了外面,他大概不想让我听见他的家事。 过了一会,孙大哥回来了,把手机递给我,“回去吧,她们一会就回来。” 我对着孙大哥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他没有看我,只是低着头说了句“给你添麻烦了…” 当我回公司时,孙大嫂那群人已经走了,我急忙冲到卫总办公室。 卫总像个没事人一样地与大家聊着天,我把刚才见孙大哥的事情向大家说了一遍,卫总说:“果然是这样,我发现这群人都是他老婆的亲戚时,就感觉不对劲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着,当燕子说到我上午装“不经打”和“哭穷”的事情时,许宜娜看着我噗嗤地笑了出来,“就你鬼点子多”,露出了两颗许久未见的小虎牙。 卫总最后总结了一下:“天南的这种方式,叫诡道,也不是不行,有时候用好了,会有奇效,所以今后销售中还要多多懂得变通。” 这事就这么完结了,大家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状态,这件事也就在笑谈中渐渐淡忘,不过同事们都在传着“徐天南谈业务能把人谈死的笑话”,也让我火了一把。 而就在三天以后,却发生了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那天上午本是我和狗蛋该去展业的时间,在我们即将出门时,几辆车开了过来。 为首的那辆加长面包车挡住了大家的去路,刚挺稳,就见上面呼呼啦啦地下来了几个男人,都是那天光头男那副“滚刀肉”德行。 几个男人不理会别人自顾自地从车上往下般着一个透明的大箱子,我好奇地凑近看了一眼,结果当场就被吓的头皮发麻。 这根本不是什么透明的大箱子,这是专门用来装死人的“水晶棺”,孙大哥的母亲就躺在里面,死人化的妆与活人不同,大红色的嘴唇,惨白的面色,就算是白天,也是吓得我一个激灵。 孙大嫂的“六弟”最后一个从车里慢慢地踱了出来,露出身上的刺青一脸冷笑地对着我,“这事你说咋办吧!” 我本以为孙大哥那个电话之后这事就这么过去,没想到今天他老婆又带人来了,而且,而且竟然还把死人也般了过来,正正地冲着大门口。 像燕子与其他几个销售小姑娘也在这个行业做了有一段时间了,理论上都属于生死看淡类型,但是当她们真的见识到一个“活生生”的死人摆在面前,也不免被吓得叫了出声,几个小姑娘吓得跑回了大厅里。 我连忙迎上去对着孙大嫂陪着笑脸,“嫂子,您怎么又来了,这误会不都过去了吗?” “谁跟你误会了,我老公不知道被你们怎么洗脑了,但我还没糊涂,告诉你,今天这事不给个说法,我就把死人放这了!” 就在我们说着话的同时,几个同事正带着客户刚从园区回来,远远的就看见了我们,当他们凑过来时,也被这场面吓了一跳,有几个胆大的客户拿着手机在拍着,我赶紧制止了他们,“别拍,死人不能拍照,会被找上门的…” 客户赶紧删掉了照片。 业务员把客户带走了,留下我和孙大嫂一行人在这里,一时间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对着孙大嫂说:“行,行,嫂子,那就来办公室谈吧。” 孙大嫂远离我后退一步,“别想再去办公室藏着掖着,有什么话就现在当面说!你们给不出个说法,我就找报社的去说!” 看来他们上次回去后也想明白了,进了办公室再怎么闹,最多也就是耗着卫总走不掉,没用!今天他们是狠了心就堵在公司门口,上午邀约的那些客户很快就要到了,再这么耗下去这事肯定得传出去,到时候负面影响会非常大。 狗蛋悄悄地在我耳边说了句:“孙大哥电话又打不通了。” 听到这句话雪上加霜,不知道孙大哥是不是被他老婆洗脑了,还是被管住了,我悄悄给狗蛋说:“快去殡仪馆找人…” 狗蛋从大厅的后窗翻了出去,但愿他能快点找到孙大哥。这时候卫总和许宜娜也听到了动静,他看了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卫总看了孙大嫂一眼不说话,笑着摇了摇头。 孙大嫂知道卫总是软硬不吃的那种人,她梗着脖子对卫总说:“领导,今天这事没说法,人我们就放这不带走了!” 卫总并没有理会孙大嫂,他双手合十对着老人家的遗体默念了几句,转头回到了办公室。 我悄悄地让燕子与大伟在很远的路守着,有上门客户的话直接带往园区参观,尽量远离这里。 大家心领神会,一个个都回到了大厅,就在我也打算与众人一起回去时,孙大嫂喊住了我,“你别走!你要走了我立刻给报社打电话!” 许宜娜拉着我,“走!别惯着!” “光头老六”不亏是泼皮无赖中的佼佼者,他带了几个人在我俩进大门的一瞬间挤了过来,一屁股坐了下去堵在了门中间。 双扇玻璃大门打开起码有两米多宽,我和许宜娜一里一外硬生生被分隔了开,以老六为首的一群人排排坐堵着门。 许宜娜的脾气爆发了出来,她住指着“老六”:“滚开!”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发火,我被她气势的余威震得瑟瑟发抖。 但老六与其余兄弟赖在门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那架势一看就是“谁碰我我讹谁”! “宜娜你进去吧,我就在这不走。” 许宜娜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我点上一根烟就这么跟他们耗着… 一根烟没有抽完,从大厅里传来了熟悉的高跟鞋声。 “滚开,我要出去!”许宜娜对老六喊了一嗓子。 许宜娜般了两把折叠椅出来,陪着我坐在了一起,准备好了长期鏖战。 冬天真是个碰瓷的好季节,万物尘封的寒冷让生命也冻结在了此刻,孙大娘的遗体存放在“水晶棺”内,这是一个通电具有冷冻效果的透明棺材,但现在正值数九寒天零下十几度,就算“水晶棺”不通电,也在这里放置着妥妥的,遗体一点都不会变热。 孙大嫂躲在了车里开着暖气,老六一群人轮流换着堵着门,而我和许宜娜则裹着大衣戴着手套,坐在凳子上呼呼地吐着寒气。 “你进去吧,别在这和我耗着了。”我看到许宜娜冻得嘴巴都在微微打抖,胸口一阵阵的心疼。 “不去!这里又没监控,万一你被怎么样了我还能作证。”许宜娜倔强地摇了摇头。 我苦笑一下,“嗨哟!不可能的啦,他们要动手早就动了,会等到现在?” “再说了,他们只要碰我一下,我立马躺地上死给他们看,论耍赖,谁怕谁啊!”我张牙舞爪地样子逗得她笑了出声。 “那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样撒泼的。”许宜娜把手插兜里紧了紧大衣,坐踏实了。 “……” 我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我给她讲了孙大姐虐待婆婆的事情,还讲到了孙大姐看到婆婆去世时的那个表情,许宜娜瞪着坐在车里的孙大姐,半响说了句:“真悲哀啊…” “是啊,在金钱面前人性有时候真的好悲哀。” 反正时间多得是,我就又给许宜娜讲起了我当初在bj的销售故事,讲到了总经办那个行政主管没能力就因为长得漂亮会喝酒得到老总照顾,讲到了牛百万他爹为了不让儿子失业于是在公司买了套房,讲到了我为了不让狗蛋也失业挂单给他结果双双被裁… 许宜娜听故事时很认真,露出盯着我的杏眼微微翘着,修长的睫毛上挂了一层白白的霜,像一条白色的眼影,我不小心看得入了迷… 许宜娜发现了我在盯着她,“你看什么啊?” 反正气氛也到这个份上了,我索性也就壮着胆子对她说:“你…你的眼睛好漂亮。” 当我说完这句话后她露在外面的大眼睛瞪得滚圆,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像打量外星人一样,“你…你神经病啊。” 她转过头去,再也没有理我。 看样子是惹她不高兴了,我心跳的比任何时间都快,甚至缩在袖子里的手都在发抖,我连忙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转过头来,细长的眼角微微翘了一下,“真不知道你这人脑子里整天装的是什么!” 堵门的泼皮换了一波又一波,我俩始终跟他们耗着,这种事,只有一个办法,撑!撑得越久,胜率越高。期间狗蛋给我发了个信息,“殡仪馆和家里都找不到孙大哥,怎么办?” 我不抱希望的给他回了信息:“再找找。” 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这时我收到了一个信息,点开一看,是卫总发来的,“再坚持一会,我报警了。” 卫总发完信息后很快就来了辆警车,车上下来了五个民警,带队的警察是个大高个儿,至少有1米9的样子。 “谁报的警?”大高个的声如洪钟般响亮,听起来像那种可以依靠的人。 “我!我!是我!”我连忙迎上去,这时堵门的几个泼皮像电打般的逃窜回了车里。 “大哥!是这样的!”有了大高个儿这个坚强的后盾,我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那场景简直就像抗日剧里的汉奸在给太君邀功。 大高个儿听明白了,“带我去看看。”他在一众民警小弟面前架势十足一摇三晃地走向孙大嫂的面包车。 “哎哟我去!” 帅不过一秒,大高个就被孙大娘的遗体给吓了一跳,他咽了咽口水,找回了点本职工作的感觉,“这,这,这这谁放的!” 孙大嫂再一次展示了“碰瓷”这个职业的团队执行力,方才的那些“滚刀肉”光头统统消失的无影无踪,从车里下来了一群人女,看样子孙大嫂连弟媳妇们也都一起带来了。 “警官!就他,卖墓地卖到我妈头上,把老人家吓死了,你可别听他胡说啊!”披头散发的孙大嫂一改往日蛮狠的样子,直接变成了一个受欺凌的“良家中年妇女”。 良不良家不清楚,反正中年的妇女撒起泼来,让这几个年轻的民警小伙子犯了难。 大高个儿再怎么说也是个带队的,不能在手下面前丢了形象,他清了清嗓子,“行了行了!都别吵吵了!马上把这些妨碍公共秩序的东西收起来,不然我就没收…” 他看着水晶棺材,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吞了进去。 撒泼的女人他见过,妨碍公共秩序的物品他也没收过,撒泼的女人加妨碍公共秩序的死人…他还真没见过。 这玩意能收吗?他愣在了原地。 “娘啊!”孙大嫂带着一群弟媳妇啕嚎大哭,“儿女不孝,您被人害死了如今连个尸首都要被人收了去啊!我不活了啊!” “停停停!谁说要没收尸体了!赶紧搬走,不然把你们全带回所里去!” 几个年轻民警准备上去把这个“弟媳妇团”拉回面包车上,结果这些“弟媳妇们”死死地抓着棺材盖,任凭怎么劝说也不走,民警执法都带着摄像机,谁也不敢用力拉扯,万一把棺材盖拔掉了,这责任就得自己去担,一时之间女人的嚎哭声、警察的劝阻声、大高个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就像一出闹剧,扰乱着白雪覆盖下宁静的世界。 临近下午,寒冷的天气更加刺骨,但盘龙山城大门口却火火热热地上演着一出“小媳妇大战民警”的闹剧。 大高个是个有经验的民警,虽然没见过死人,但见过不少撒泼打滚的女人,他悄悄地把我招呼了过去。 “遇到这种事你说不清的,要不赔点钱算了,我给你们调节一下?”他面带为难地说。 我把嘴巴张的老大,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大哥!这啥人您看不出来啊?再说了,您看我从上到下连毛孔都写着‘穷’,哪有钱赔啊!” 大高个看了眼威武的“盘龙山城”门牌楼,酸溜溜地撇了撇嘴,“你们这公司能没钱?光这门牌就抵我们所一年的经费了吧。” 要说穷,他们派出所估计是真的穷,大伟好歹开了辆11座的依维柯,而大高个他们5个人却挤在一辆老式的“桑塔纳”里,还是个手动挡,冬天开着都漏风的那种。 “大哥,这是公司啊,而且对这种碰瓷的,一旦开了先例,那以后生意就别做了。”我随后补充一句“况且,我只是个临时工,出任何问题都是自己承担,公司都不会管我的。” “临时工”这个词有时还真的是好用,我泪眼汪汪地望着大高个,一副受尽委屈小媳妇的样子。 一边是扒着棺材盖撒泼打滚的“小媳妇团”,一边是浑身上下榨干也榨不出一个字儿的临时工。 被夹在中间的大高个犯了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十四章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辆改装过的面包车缓缓地驶了过来,这是一辆改装过的11座面包车,后排座椅全都被拆了下来,足以放得下一具棺材。 车上写着“殡仪专用”。 面包车停在了我们身边,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背微驼,走路时低着头。 是孙大哥,狗蛋终于找到他了。 他的到来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冬季里的一把火,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狗蛋这时也从车上下来,“孙大哥今天去民政局办手续,我就在殡仪馆守了一天才等到他。” “他知道这事吗?”我问狗蛋。 狗蛋:“不知道,他也是回来后才发现母亲的遗体被人抬走了,我告诉他是大嫂把遗体般过来要讹钱,他听了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路上都没与我讲话。” 孙大哥的眼圈比上次更红了,头发乱糟糟的,我知道这是因为他守灵三天没有睡觉的原因,他没有与我讲话,径直走向了孙大娘的水晶棺。 孙大嫂听到了动静,她转头看见孙大哥时显得有点紧张,但很快从一副受尽欺凌的小媳妇的样子找回了当初母老虎的感觉。 “你来干什么!咱妈被人害死了你个废物一句话不敢说,现在跑这来舔什么乱!” 孙大嫂一个劲地骂着自己老公“窝囊废、穷鬼、被人骑在头上不敢说话。”她越说越激动,“我告诉你今天这公司不给个说法我就把死人摆在这里…” 孙大哥没有理会,他看见了自己母亲的棺材被一群人扯来扯去,盖子都变了形,棺材内本放置好的盖布、假花从变形的缝隙中掉落出来散乱了一地,而他母亲,却因为摇晃而斜靠在了棺材壁上,鼻腔中塞着的棉花也被震了出来… 响亮的一个巴掌声,传来了身体倒地的声音。 平日里被老婆吆五喝六像孙子一样使唤的孙大哥第一次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打老婆。” 孙大嫂在自己老公面前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她怎也没料到懦弱的老公竟然会当众打了自己一巴掌,她抓起一块石头爬了起来,尖着嗓子叫喊着朝着自己老公头上砸了过去。 孙大哥没有躲闪,砸在他头上的仿佛不是石头而是个棉花糖,但额角渗出的却是真真实实的血。 又一声响亮的巴掌声猝不及防,孙大嫂又一次被扇倒在了地上,她的尖叫声停了下来,这一次她没有站起来。 孙大嫂害怕了,她不敢再叫唤了,自己使唤多年的老公在今天,仅仅用了两个巴掌,就让她彻底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一直坐在车里的老六本不想出来,但看到姐夫打自己姐姐时坐不住了,他下了车向孙大哥冲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的。 “滚!!!” 孙大哥的一声怒吼震慑着老六站在了原地,大高个的民警小弟在一旁静观着失态的发展,孙大哥刚才打老婆的动作让所有人的心里都“暗爽”了一下。 孙大哥从后腰皮带里抽出来了一根钢制的摇杆,“t字形状”转千斤是协商解决,其实在那个年代就是记者的“车马费”解决。 至于纯粹想发泄,无理取闹的,那就安排到卫总办公室给他们一个“大树洞”,以拖为解决办法,不能耽误业务人员的工作,用卫总的话说就是销售公司销售为王,一切为销售服务,包括总经理。 截止那时,公司创建两月,没有客服部,没有法务部,没有外事部,大部分工作都要靠一个人身兼数职来完成,大家凭着满腔的热血与奉献精神追逐着未来的梦想,心中始终相信着那句话:每个人都认为会好,那么公司一定会更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十五章 冬天的xj业务是非常艰难的,大雪覆盖下的荒地无法满足施工条件,导致了新建的园区不成规模,因为所有的业务只能靠我们用语言去给客户描述。 燕子的园区导览从现场搬进了接待厅的沙盘,虽然她的讲解达到了王者级别,但终究是一个人在战斗,她每天的行程像总/理一样排的满满当当,通常是一次讲解没有结束,后面就会有下一个业务人员带着客户在等候,因为大部分的销售人员依然停留在产品(墓地)的介绍营销这个阶段,专业知识达不到“文化销售”的程度,所以整体的成交率一直都不是很理想。 既然是一个业务的冰点期,那么卫总把近一个月的目标定在了团队建设上,每天的培训与增员招募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 培训是对员工最好的福利,而这个过程很漫长,需要坚持。但增员招募的效果一直不理想,大部分应聘的人要么当时就选择拒绝,要么答应明天来结果第二天电话一直打不通,所以远在天边的董事长在当时传来了一份传真,而这份传真则是我销售生涯里的一个转折点。 那天的晨会时,许宜娜给通知了一个消息,按照董事长老人家远程传来的政策,要求销售总监与经理两个职位要在本地产生,而销售副总,则由外地空降,时间不明确。 销售经理是将来成为销售总监的第一步,晋升的条件就是个人业绩达到10单,经理部门的人数达到4人,这其实也就是表明谁有能力招聘来人员,谁就可以坐上经理的位置。 我对这个政策磨刀霍霍,暗自下定了决心趁这次机会争取到经理的位置,经理是晋升总监的第一步,总监又是晋升副总的必经之路,当我在将来有一天与许宜娜平起平坐时,就是我向她表白的那一天。 我的个人业绩在瞎哥的帮助下现已远远超过10单的标准,稳居公司第一,但人员是硬性指标,经理部门人数至少4人,狗蛋肯定归属到了我的门下,那么还少两人,公司剩余的销售人员只剩下张爱玲与杜飞。 张爱玲虽然平时与我关系不错,但她这个岁数的女人,做业务的时间比我活的还要久,怕是不会轻易的从了我,于是我决定先从杜飞着手。 杜飞自从我与狗蛋在“黑五类”混达时起,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在他离开公司的前一刻拉住了他。 “杜飞,商量个事。”我拉着他躲进了楼后的一个角落。 杜飞直截了当地说:“晋升经理的事吧?” 既然他都猜到了,我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了,“对!你能不能来我的部门!” 杜飞一点也不显得意外,他轻描淡写地说:“张爱玲刚也找我了。” “啊?她也打算成立经理部门?”张爱玲是一个业务熟练度深不可测的女人,早在一个月以前就拿下了几家养老院的关系,这些都是她未来的“潜力市场”,而如今她也要竞争这个经理,突然间令我压力倍增。 “不过话说回来,我若是加入你的部门,你能带给我什么?” 突然被杜飞这么一问,我有点愣在了原地,一直都在想着人员的事情,我还真没想过能带给他什么。 但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既然要别人归顺你的部门,那么就必须要有别人值得跟着你的地方,就像萧何、韩信之所以跟随刘邦,那是因为刘邦许诺了他们一个“天下。” 而我能给杜飞许诺什么? “让我告诉你吧。”杜飞看来是早有准备的样子,他说:“如果让我加入你的部门,以后你在的那个商圈交给我负责。” 杜飞说的商圈就是“黑五类”,而在我与狗蛋刚起步的日子里,这里就像命根子一样,如果轻易地把这个据点让给杜飞,无异于把一个聚宝盆拱手相送。 我犹豫了很久,杜飞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事你慢慢考虑。” 杜飞离开前,突然对我说:“给你看一下我最近的成果。” 每一个销售都有一个自己的展业本,里面记录了详细的客户资料与人际关系,通常这种东西属于个人的保密资料。 杜飞打开了他的展业本,每一页都有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旁边记录着关于这个女孩的详细信息。 “我靠!你…转行拉皮条了?”我顿时觉得杜飞这几个月一直都在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杜飞斜着嘴角笑了笑,一一指着女孩的资料,“仔细看,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我摇了摇头。 杜飞叹了口气,“天南,看来你离带团队还很遥远呐!” “什么意思啊?给我讲讲啊!” 经不起我的软磨硬泡,杜飞说:“这些女孩都是我在附近大学认识的,都是本地的。” “那又怎样?”我还是没有搞懂。 “家在本地,就说明父母在本地,父母在本地,老人就有可能在本地,就算老人不在本地,她们的朋友也在本地,那她们的消息就比我们要灵通,谁家死了人是要发讣告的,这个讣告对她们来说像一个随礼的罚款单,但对我们来说,就是业务。妹子们只需要把这些信息转发给我,剩下的事情我去做,而这些妹子,就是我发展的下线。” 杜飞分析的头头是道,凑到我耳边说:“信息就是金钱,下线人员就是印钞机…” 他又对着我说:“想学更多的不?” 我点了点头。 “把商圈交给我,以后你当经理了我再告诉你…” 看来我一直都没有了解杜飞的真正实力。 杜飞的要求暂且放到一边,我思考着关于招募的问题,计划还是从“黑五类”开始着手,心里铺开了一个计划。 “黑五类”里面发传单的不仅是我与狗蛋,还有房产、保险与保健品行业,房产与保险这两个行业属于销售中的“百年传承”,有一套完整的晋升方案与公司福利待遇。一般人从事这个行业一做就是好几年,当有跳槽的心思时也会因为“工龄”与公司的一些累积福利奖励计划给拖着挪不动窝。 我把目标瞄在了保健品销售中,这个行业的员工流动性大,而且一般小规模的保健品销售都是做几年要么升迁,要么自立山头,出于这个因素,我准备向这个行业开启“猎头”。 “我的眼睛,那是因为道破太多天机才瞎的,虽然算的是你的命,但折的是我的寿啊…” 瞎哥依然在他那个小板凳上孜孜不倦地忽悠着客户,几天不见甚是想念,但我今天的目的不是促成,而是招募,我远远地盯着今天的“猎物”。 她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在冬日明媚的阳光下笑起来嘴上都泛着光芒,但这个光并不像漫画中的那种美好的健康阳光,而是来自那副钢牙套,每当她嘿嘿笑时一抹光束就从口中射出,就像奥特曼里巴尔胆怪兽射出的“死亡射线”。 大家都称她为“钢牙妹”,她是一个保健品行业的销售,也是“黑五类”成员中最勤快的一个,传单的遭拒率仅次于我们的墓地。 后来钢牙妹对这个名字抗议声越来越大,于是我们大家改口称她“钢妹”。 “您好,深海蟹油了解一下。” 行人躲开了钢妹,那个年代因为保健品的入行门槛低,从最初“深海鱼油”的成功衍生出了各种深海保健品,“深海蟹油”就是其中之一,属于吃不好人,但一定吃不死人的那种。 如果哪天我不卖墓地了,说不定我也可以搞几个虾丸子,裹一层胶原蛋白,自己创立个品牌叫“深海虾球。” “狗哥!好几天没见你啦!” 我一直怀疑钢妹到底是眼睛有问题还是品味出了问题,我每次与狗蛋走在一起时她第一个看到的一定是狗蛋,仿佛对我有一种自动过滤系统,但她对狗蛋却有种莫名的亲切。 “妹子!哥这几天可是受苦了,一女人把尸体…” 狗蛋这个见到年轻女孩嘴里就爱表现的毛病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我急忙捂住了他嘴,“冬天去世的人多,这几天业务太忙了。” 钢妹羡慕地看着我俩,“这么好哇…” “那可不,主要因为行业好呗,人可以不吃保健品,也可以不买保险,节约点还能不买衣服,但谁能保证不死,对不对?”我开始在钢妹的心里种下一颗墓地行业的小种子。 瞎哥的客户走了,现在时间还早,商圈还没什么顾客,索性我们拉着钢妹一起去找瞎哥侃大山。 “这几天又有几个人想给家里找镇坟的,回头我介绍给你啊!”瞎哥龇着板牙说着,我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把早已准备好的两包红塔山塞到了他的兜里,“嘿嘿!那就全靠您了!” 钢妹在一旁酸溜溜地看着我,她卖“蟹油”这么久了一直也没个像瞎哥这样的“下线”,其实并不是瞎哥不愿意帮她,只是她那产品和谁都八竿子打不着边,瞎哥总不能生搬硬套一句“我看你骨骼惊奇,必是练武奇才,买瓶蟹油醒醒脑呗…” 如果蟹油真的醒脑,那世界上的骗子都得饿死,瞎哥也会是第一个破产的。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了,不出意料的,钢妹共计发出传单1000余张,遭受拒绝500多次,共计成交单:0。 下班时间,每个人都要回公司报道,我把拉拢钢妹这个任务交给了狗蛋,等着他的好消息。 没过一会,狗蛋耷拉着呆毛回来了,“南哥!人家不来…” “哇靠!怎么可能!?照她这成交率,不到俩月非把自己饿死不可!”我现在相信钢妹是眼光出了问题,眼睛连着脑,顺便连脑子也一起传染了。 狗蛋:“妹子说了,她知道跟着你能赚钱,但她在那个公司呆了大半年了,经理一直把她当家人一样对待,没业绩也不骂她,而且她说长那么大,只有经理夸她聪明,有能力什么的。” 狗蛋最后说:“她觉得那里有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我不禁愣住了,心想“这是个什么操作?” 我想了半天,明白了,这就是她经理对员工的洗脑。 但认同感,归属感,家的感觉?这些虚无的东西会比钱还重要吗?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不得不说钢妹的经理是个很厉害的管理者,他用“情感牌”牢牢地套住了钢妹,这种情感有时往往比金钱还要重要。 杜飞属于任何时间都非常理性的人,在他的眼里“回报”大于一切,与之合作必须要在共赢的前提之下。 钢妹属于感情动物,感情动物一般需要的是认可与归属感,并非回报。 看来带团队并不像单打独斗做业务那么简单,每个员工都像一把不同的锁,只有找对了钥匙,才能打开别人的心门,这是一门很深的学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十六章 之后的几天公司花钱打的广告就像石沉大海一般,连一丝水花都看不见。 但张爱玲那边却渐渐起了波澜,销售队伍中陌生的面孔逐渐增加,都是她这段时间增员来的伙伴。 据燕子说,这些人里有张爱玲以前的同事,也有花圈店老板的朋友亲戚,大部分靠着转介绍来的,有男有女,形色各异,但岁数都在四十以上,开晨会时往会场一座,瞬间把公司的平均年龄拉高了好几十岁。 反之再看看我这里,孤零零的一个狗蛋,外加一个不确定的杜飞,急的我嘴角冒泡。 “南哥!咋办啊?”狗蛋在散会后拉着我,他也感觉到了压力。 人往往没有一片悬崖时,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潜力,面临这种危机关头,我的心里浮现出了一条“诡道”。 我把计划告诉了狗蛋,他听完后一脸惊愕地看着我,“人家都说人有钱了就会变坏,你他妈这还没钱呢就变这么坏了!” 我揪着狗蛋的领口威胁他:“这次为了当上经理,我已经有豁出一切的心里准备了!你已经知道计划了!如果不干我就杀你灭口!” 狗蛋哆哆嗦嗦地看着我,“你会遭报应的…” 既然钢妹因为情感的束缚而不肯离开她现在那个没前途的公司,那么我的计划就是这样的:用最卑鄙的手段摧毁她对公司的情感。 计划第一步,我悄悄地用那种不会被查出来的ic电话打给钢妹的公司,投诉钢妹做业务时骚扰我们家老人,如果她再这样我就立马报警,电话那头的接线员不停地给我道着歉,并保证立刻解决问题。 挂了电话,没过一会就见钢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慢慢变成了一副苦瓜脸,她不停地在解释着。不消一会,打完电话后的钢妹就被叫回了公司,这是她在“黑五类”的第一次早退。 转眼到了下午,钢妹终于回来了,但她耸拉着脸,一脸的委屈相。不知道她中午被领导怎样收拾了一顿,但她现在每发一张传单都格外的小心翼翼,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 这仅仅是个开端,那段时间钢妹的公司在做一种团体营销,保健品公司抓住了老年人希望长生又贪小便宜的心里,搞了一个“免费旅游”的活动,凡是购买的公司产品一律可参加三天两夜的免费旅游。 其实这种旅游就是把你骗去购物的,把你带出去后象征性的在车里指着窗外给你讲讲当地的文化,凡是停车以后,不是上厕所就是去购物店。 这年头公司也学乖了,他们不敢逼着老人买东西,但是吓唬人不犯法,购物店的品类从吃穿住用行一应俱全,每家店都有几个“xx博士”“xx院士”,他们一律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打着免费问诊的旗号给你把脉,用听诊器在你身上按来按去,不管什么样的人,他都能给你瞧出病来。 最后这些博士、院士会例举各式各样恐怖的病症来吓唬你,总之就是在你的潜意识里告诉你,99.99%的老年人都是因病死亡,如果想延年益寿,就要买他们的保健品,吃了至少多活几十年。 我计划的第二步,打给市工商局举报有人举办非法会议营销,打给旅游局举报非法旅游营销,打给卫生局举报非法保健品。 会议营销在每个销售公司都非常普遍,相关部门曾出台过相关政策超过100人的营销必须备案,但各公司谁也没理会过这个事情。没人举报就没人查,有人举报那就两说了。而旅游营销,在那个年代俗称“老年黑旅游”,一直都是相关部门打击的重点项目。卫生局那块更不用说了,举报必查。 第二天上午,钢妹继续在发着传单,几个穿着行政执法的人围住了她,几句话以后,这些人收走了钢妹的身份证,推推搡搡地把她押上了车。 “南哥,闹大了吧?”狗蛋担心地看着远去的执法车辆。 尽管觉得非常对不起钢妹,但我嘴上还是说:“再坚持一下…” 有关部门以钢妹为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了她们公司,经检查相关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一应俱全,也算是没有出什么大事。但他们公司所有员工费劲心思几个月以来精心策划的一起300人的“旅游营销”因为众多手续没有备案而彻底告破,而会议营销因为没备案还受到了5000元的罚款。 “黑五类”少了钢妹的声影,连着三天,我都在内疚中度过。 第三天快下班时,我给狗蛋说:“是时候了,打给她吧。” 狗蛋像飞快地拨打着钢妹的电话,过了会,他说:“走吧,去看看她。” 我和狗蛋在人民广场的一家五星级酒店见到了钢妹,不过是在后门员工出口。 “狗哥!”钢妹身上脏兮兮的,看到狗蛋几乎哭了出来。 狗蛋惊讶地看着钢妹:“你说电话里不方便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经理非说是我举报的公司的那次活动,就…就把我开除了。” 狗蛋狠狠地刮了我一眼,搞得我浑身不自在,虽然现在的情况属于计划内。 “那你也不能洗盘子啊?不休息几天吗?”我递给钢妹一张纸,擦了擦脸上的油渍。“去玩几天,逛逛街什么的,再找工作也不迟啊!” 钢妹勉强挤出一丝笑,“经理一口咬定因为上回我对骚扰客户被举报心存不满,不仅这个月的底薪和提成没有结给我,而且连宿舍都不让我住了,还说那点工资连垫罚款都不够,这不只好在这洗盘子当个临时工,还能管个吃住…” “可是我真的没有骚扰客户啊,而且我也没有举报公司,那天来的几个穿制服的吓唬我不说实话就把我关起来,我说不知道他们就让我带他们去公司!” “我当时可害怕了,就把他们带去了公司…” 钢妹说着说着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狗蛋悄悄地对我说:“南哥,我曾经说你会遭报应,我现在收回那句话。” 他扼住自己的脖子把舌头吐得老长指着我。 “你会下地狱的…” “……” 遭报应也好,下地狱也好,干都干了,还废话那么多干嘛,。 三个人的餐费我算了一下,1194元,相当于那个年代卖半套房子的提成,心很痛。 吧台的小妹认识钢妹,悄悄对钢妹使了个眼色,“你跑这干啥?” 钢妹刚准备解释,我就打断了她,“她来这不是吃饭,难道是算命啊?刷卡刷卡!”我像个土豪似地把卡扔到pos机上,可惜是一张蓝色的普通储蓄卡,存10块钱就能办理的那种。 pos机第一次刷金卡以外的卡,有点水土不服,嘀嘀叫了两声,音调像是在说“嘀!穷人卡”。 别说钢妹了,连我和狗蛋也是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消费,这规格比上回我俩在王府井烤鸭的规格还要高,三文鱼、麻辣小龙虾什么的码的整整齐齐,狗蛋直接连盆端了过来,服务员把眼睛瞪得老大,生怕狗蛋连盆也一起吃了似的。 钢妹是个单线程生物,她的脑子在哭与吃之间只能指挥一项,于是她选择了吃,吃的开心了,烦恼也就忘记了,我们慢慢地聊了起来。 她的老家在gs,高中上完后没考上大学,正好那几天赶上西部大开发,所以来到xj也成为了“辍学打工一族”。保健品销售是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当时她在火车站的小广告上看到的。 “我妈说了,人命比什么都值钱,所以那时我一看,这东西不但能治病,还能长生不老!”钢妹一直到现在都迷信着这些玩意的功效,随后说:“但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没人买呢?” 我提醒她:“万一这玩意是骗人的呢?” 钢妹一口小龙虾吃进去,耿着脖子看着我,“医生都说了是真的,怎么能假?而且你都没去我们公司看,一整面墙,全都是荣誉证书!” 怪不得这年头傻子多到连骗子都不够用的地步,根本原因就是像钢妹这种“傻黑萌”在为傻子市场源源不绝地输送着人才。 “荣誉证书5块钱一个,白大褂15块钱一件,你想逼格高点那就花50块钱,还能买个奖杯!”我解释着。 钢妹用她的“钢牙”嘎嘣一下咬碎了龙虾钳子,“你怎么知道还有奖杯?” 我越看这个皮肤有点黑,戴着钢牙套脸上有点小雀斑头发乱糟糟的女孩子,越觉得像rb的那个玩具猴子蒙奇奇,不仅长得像,连脑子都像,里面都是硅胶,化学性质稳定,不燃烧不导电,凝固了以后转不动。 我也不打算再给钢妹科普了,直接问道:“今后怎么打算的?” “不知道,先在这干着吧,反正不想回老家。” 时机已到,我给狗蛋使了个眼色,狗蛋连忙插句嘴:“来我们公司吧!以后我罩你!” 我斜眼看着狗蛋,为什么提前说好的台词到他嘴里就变了味儿,他这个遇到女孩子就爱表现的毛病到底跟谁学来的? 钢妹想了想,把脖子凑过来悄悄地问:“你上回说,你们这个行业是不是很赚钱?” 我:“看个人能力的。” 狗蛋:“当然很赚钱!” 狗蛋越来越会抢答了,我拿起一个蒜茸包塞到狗蛋嘴里。 钢妹的事情搞定了,我拿起手机给杜飞发了个信息:成交。 就这样,算上钢妹与杜飞终于凑齐了4个人,勉强达到了经理部门的最低标准。(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十七章 钢妹入职的那天,狗蛋起的很早,他破天荒的洗了个头,高兴的像新郎官一样。 当初狗蛋爹以实际行动教会了我什么叫言行信果,所以我说到做到,把瞎哥介绍给了杜飞,从此“黑五类”正式归属杜飞辖区。 桥吉拉德(销售之神)曾说过:要成功,就要敢于主动出击,这位销售之神曾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用来印刷名片,他对于发名片的执着已达到了疯狂的地步,餐厅发、加油站发、会场发、大街上发、厕所发,总之,是活物就会收到他的名片。 当然这只是一个故事,并不能被我们完全的生搬硬套,因为社会也在不停地进步,如果桥吉拉德在中国这么搞,可能分分钟就被“呼死你”教做人。 但桥吉拉德的思想对于的我来说却像一盏明灯,指引了我走向管理岗位的第一步:主动出击。 杜飞是个不需要操心的人,他有一套自己的销售思路,钢妹却是个刚入行的萌新,,而狗蛋是个只知道表现不动脑子的傻货,向来工作都是由我安排着,所以我现在需要帮他俩另寻个“山头”,就像杜飞占据着“黑五类”,张爱玲占据着养老院与花圈店。 寻摸很久以后,我把目标定在了殡仪馆,为他俩规划了一条简单粗暴却却被人唾弃的业务方式。 殡仪馆一共有4个厅,两大两小,每次追悼会的最后一个环节就是瞻仰遗容,这是我们主动出击的第一步。 悼念大厅谁都能进去,这为我们的计划提供了很大的便利,瞻仰遗容结束后来宾需要与家属握手致意,这时我们就把名片握到手中悄悄地塞给家属,家属一般这时候也就匆匆扫一眼就把名片塞进了口袋。 整个过程也就几秒钟,大部分的家属心里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适。 当然偶尔也有翻车的情况发生,有些特别较真的家属认为我们这是在赚死人钱,人在悲痛中的愤怒是可怕的,客户会指着我们的鼻子当场开骂,每当这时我们只要赔个礼道个歉立即离开案发现场,这事也就过去了,并不少块肉。 主动出击的第二部,焚化炉。一场普通的追悼会家属一般会收到几十个花圈,在等火化的骨灰时亲戚朋友都会来帮忙烧花圈,,这也是我们与家属搭话的最好环节。还是与悼念大厅一样,我们偶尔翻车,但大部分都是一句“对不起打扰了”就能解决的问题。 所以在我们真正尝试了别人没有做过的业务方式以后,发现其实主动出击并没有那么难,往往过不去的是心里那道名叫“面子”的坎。 每天四个悼念大厅加起来要置办好几十场追悼会,我们的出现令有些人反感,有些人理解,还有小部分人真正有意向的家属会详细地与我们聊上两句,成为我们的准客户。 我们也试过发传单,后来发现这是一个蠢到不行的做法,因为在这种时候发传单遭拒率高达200%,并且很容易受到家属的反感。后来经过认真检讨,大家一致认为发传单这个行为过于商业化,目的性太明显并不适合这种场合,于是名片成为了我们新的主流武器。 经过几天的磨合,狗蛋与钢妹现在已是殡仪馆的忠实粉丝,这种方式让他们初次尝到了甜头,虽然遭拒率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一个高度,但每天的几十户人家里至少会有2到3户的人是有意向、有需求的,光这些客户就让他俩应接不暇。 有时甚至这头还在参加着不知道谁的追悼会,那头电话响起昨天新认识的客户来到公司了,而我的任务则是守在公司,等待着每一个“慕名而来”的客户。 摸着石头过河的我们就像这个行业的先驱者,做的是别人没做过的事,丢的是别人丢不起的脸,但赚的也是别人赚不到的提成,所以有时候脸皮的厚度与钱包的厚度真的是成正比的。 钢妹逐渐从当初被开除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笑起来时的她钢牙重新泛着光,她与狗蛋的配合也越来越熟练,我为他俩的组合起了个牛皮闪闪的名字:钢蛋。 经理晋升考核定在了元月底,也就是一个月以后,卫总临时又公布了一项政策:除了业绩与人员考核以外,还要求一定量的准客户储备考核。 张爱玲她接触的几个养老院老人加起来至少有三五百的样子,这些全都是她的“准客户”,所以她对这项新增加的政策并不在意,但这项政策却把我困在了门外。 为了晋升这次的经理,我把像亲儿子一样的“黑五类”拱手相送,又不惜以“下地狱”的代价骗来了钢妹,小小一个准客户储备又怎能难得倒我。 道德感向来薄弱的我想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办法,但这事需要拉一个人入伙:燕子。 “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燕子送走了一波客户,张爱玲带了几个客户在后面等待,我插了个队挤到张爱玲前面。 “玲姐,喏!通融一哈!” 我把一根棒棒糖塞到张爱玲嘴里。 “哎哟喂!你当哄小姑娘呢,一根棒棒糖就想插队…” 张爱玲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尤其对我们这种青春期少男没有抵抗力,对她来说一根棒棒糖当然不够,还得加上一个充满男性荷尔蒙的媚眼。 “燕子,商量个事!” “哟,大经理徐天南同学!”燕子笑出了熟悉的三单弯弯,看来我这次决心晋升经理的事就像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别乱叫,这不还没定呢么。”我把一瓶奶茶塞到燕子手里,她喜欢奶茶,许宜娜喜欢可乐。 燕子捋了捋头发看着我:“有何指示呀?” 我摆出一副非常有钱的样子对她说:“拉你合作!和我合作干票大的!” 燕子每天工作都是重复着导览讲解估计也是枯燥,一听我说这话立刻饶有兴趣地问:“诶?什么呀!?” 我看了看周围没人,立刻变出一副认真脸:“卫总这次不是要考核我们的储备客户吗?我打算-------------把殡仪馆的所有骨灰盒都给他整过来!” 燕子倒吸一口冷气,“你,你,你你打算把骨灰盒放到公司来!” “怕个毛线啊!做我们这行连死人都不怕,你还怕个毛的骨灰?” 燕子虽然入行有一段时间了,但她第一次见死人还是上回孙大娘的遗体,当时她很害怕。 “可,可是你放哪啊?”燕子担心地看着我。 我指了指那间空着的经理办公室,“这!” “这是给晋升的经理准备的,宜娜不同意谁也不能搬进去…”燕子瞪着大眼睛看着我,潜台词像是在说“你不怕许宜娜吗?” “不能让她和卫总知道,要是知道的话这事就办不成了,而且你知道吗,我们搞得那4000份暂厝名单,要是都促成一下是多大一笔钱?” 燕子眼里滴溜溜转着,心里盘算着这么大笔业务,我拿起手机给她看了张照片,一个新春限量版的“gucci”包,下面标价23888元。 “事成之后,这个就是你的!” 名牌包这种东西对女孩子的杀伤力是致命的,燕子最终在引/诱之下加入了我的计划。我们分工明确,钢蛋组负责在殡仪馆拉客户,杜飞负责回访4000份已存放骨灰的家属电话,我负责在公司接待前来放置骨灰的客户,而燕子,则负责引开许宜娜与卫总的注意,一切都在紧锣密鼓悄悄地执行。 那时殡仪馆存放一年骨灰的价格是40元,钱不多,但像老六这种人却很多,他们会为了几十块钱的寄存费与守墓人纠结一个小时,但是现在我们提供了一个免费存放的机会,这无异于开辟了一个前无古人的新市场。 有时候“免费”这俩字对喜欢占小便宜的客户的引力是巨大的。 钢蛋组把名片里的文字换成了“免费存放骨灰盒,专人供养。”时值刚翻完年,殡仪馆那个守墓人一天十几个电话打给客户催收下一年的寄存费,他这一举动正好成全了我们的生意,一时之间我们的手机变成了热线电话,前来约存骨灰的家属络绎不绝。 经理办公室大概有二十来平米,我订做了几排三层的铁架子,给每个家属寄存的骨灰盒都编了号,每天关起门来给诸多逝者烧烧香、擦擦灰什么的,我那时候也不懂,觉得这样就算是供养了。 短短十天时间,前来存放骨灰盒的客户多到让我和燕子应接不暇,出于燕子深厚似海的讲解与洗脑功力,我们组的成交单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一个高度,我拿到提成后送给了燕子当初许诺的包包,只不过是在网上淘来的“a仿品”,包邮价288元,我让商家造了个假的收据,写成了23888。 对于我这种“一夜暴富”式的销售引起了卫总的怀疑,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去,问我是不是在做什么“理财”,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眼里尽是迷离的神色。 经过十几分钟的谈话,卫总相信了我确实没有在做什么“理财”,但我再追问下去那是个什么业务的时候,他却闭口不谈。 距离经理晋升考核还剩最后半个月,我停止了所有接收新骨灰盒的业务,每天放任大家自由展业,而我则寸步不离的跟在燕子的身后,仔细观察她讲解时的一举一动,就连每一根头发翘起的弧度都被我牢牢记录了下来。 燕子的讲解向来与众不同,相比起产品的营销她更注重文化的包装,一个长达40分钟的导览词在她的嘴里会演变成一幕历史的微电影,而在做的客户都是这部历史剧的见证者,她把最枯燥的道理融入在了故事当中,耳读目染的客户此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接受她“洗脑式讲解”的第一步:思想是最宝贵的遗产。 销售的基础,就是让客户接受你的想法,只有把你脑中的思想装进了客户的脑袋以后,他才会把钱装进你的口袋,在这一点上,燕子做到了完美。 燕子“洗脑式讲解”的第二步:留给后人的思想。 跟着燕子的这些天里,我曾遇到一个客户,准确来说这并不是完全是客户,而是张爱玲的一个远房亲戚,这位亲戚姓洪,单名一个亮,70高龄的洪大爷声如其名,“洪亮。” “我是个军人!不搞封建迷信这一套!死了以后骨灰要撒在大海!玲玲你不要给我自作主张!” 我和燕子差点把早饭喷出来,想不到已四十多岁风风火火的张爱玲还会有这么一个甜腻腻的小名“玲玲。” 玲玲满脸堆着笑,在这位比她大30多岁的大爷面前装起了“嫩牛肉”,“哎哟,洪叔,您这人老古董啦,就是不开化,来来,先坐下!” 四十来岁的张爱玲像小姑娘一样在摇着大哥哥的“洪叔”的胳膊,扭来扭曲的样子的辣着我的眼睛。 “洪叔,您当了一辈子军人,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留给后人的吗?” 燕子找准了时机走了上去,与张爱玲一人一边蹲在了洪叔的座椅旁,洪叔正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像旧社会时老爷身边的两个小妾。 我配合地端了杯,递到了洪叔的面前:“老爷,请喝茶!” 大家的姿态是端正了,剩下的就是洪叔的“教育时间。” “留给后人的东西啊!那太多了。”洪叔经燕子这么一引导,打开了话匣子。 ------“***当年教育我们…” ------“封建迷信这套搞不得…” ------“什么祖坟利于后代风水…”“什么哀思寄托…” 洪叔越讲越激动,仿佛回到了当年他在部队时的样子:“年轻人记住了,就算有一天我们死了,也要化为一座青山保卫着祖国!” 我嘟囔了一句:“您刚不是还说要洒掉么…” “……” 洪叔被噎了个正着,半天没接上下一句,看来当年在部队时他讲话没人插过嘴。 张爱玲送洪叔回去了,洪叔直到离开还一直在教育着我们:“年轻人不要整天想这些没用的,多想想穷苦人民,多想想祖国建设balabalabal…” 过了两天没消息,就在我们对这个业务不抱希望时,张爱玲突然拿了一副很大的宣纸,唰的一下铺在我们面前。 我和燕子看了一眼,差点被纸上毛笔字所写的东西震慑得跪下。 “洪门祖训”。 这是洪叔用毛笔记写下来留给后人的“家训”,笔走游龙,行云流水般潇洒,密密麻麻地写着他总结的家训,每一行都以“不许”“不准”“禁止”“切勿”开头。 在我眼里这不像个家训,倒像一本做人指导------《洪门教你从有趣的灵魂变神经病》 洪老爷子虽然嘴上吐槽着我们这个行业,但他最后还是为自己选购了一块墓地,这篇“组训”被刻在了墓碑的背面,据说洪家今后的小辈们都要“以史为镜”。 燕子的“洗脑式讲解”又获得了一次成功,“洪门祖训”销售的成功也被同事们广为推广,受到洪叔的影响,那些曾经在墓碑背后本打算写“千古流芳”“我们想念您”之类的俗套话语统统改成了“xx祖训”“xx家训”“xx寄言”等文字,也算是让我们的产品更加增添了一丝文化气息。 而我则继续每天跟在燕子屁股后面观察她的每一次讲解,专心应付着一段时间后的经理晋升考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十八章 一个行业做久了,多少会遇见一些业内的怪事,卖墓虽说是在卖文化,寄托一份哀思,但还是会接触到故人的骨灰。而骨灰,也就是佛教中的得道高僧火化后的佛指遗骨还会成为“舍利子”,据说根据故人们精深的不同,骨灰或“舍利子”还会出现种种的异象。 距经理的晋升考核最后一周我还真就遇到了灵异的事情,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那段时间是最后的冲刺,我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重复讲解导览词100遍”,因此每晚当大家离开后,我就一个人住在公司,反复的对着沙盘一遍遍地练习,正因这种单调甚至有点蠢笨的练习方法,才使得上万字的讲解深深刻印在我脑海里,变成了肌肉记忆。 那天的我与平时一样练习至深夜,我在大厅的沙盘旁边临时搭了个行军床倒头就睡。迷迷糊糊中我听到窗外传来了清晰的空罐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就是那种空的易拉罐的饮料在水泥地上滚来滚去的声音,我困极了没有在意就继续睡着,突然间我想到个问题,现在可是冬季,户外已经下了好几个月的大雪,就算风吹着罐子也不应该发出这样的声音才对。 我赶紧爬了起来去大门外看看,盘龙山城的接待大厅本身就留建设在荒郊野外,现在外面更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地,别说易拉罐了,就算啤酒瓶子落在厚厚的雪里也不会有任何声响。 虽然很奇怪,但我也并没有太在意,我重新关好了大门,继续回到床上,就在我躺下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一阵非常清晰的的高跟鞋声。 “噔噔噔噔!” 声音急促而慌张,像是跑步的声音。我触电似地跳了起来,望向声音来源处。 声音从办公室方向传来,公司的办公室出了卫总与许宜娜的以外,其余都是空着为将来的高管准备的,而且每天下班后我都会检查一遍所有办公室,确定门都锁好了以后我才会关上大门,而公司唯一的出口就在大厅,如果有进来的人我一定会知道,但今晚根本就没有人来过,那么刚才那阵高跟鞋的声音是谁的? “谁!”我从嗓子里勉强挤出了一声,但空荡荡的大厅没有回答。 我突然那想到了经理办公室里存放的那几百个骨灰盒,顿时感觉有数百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 一种凉飕飕的感觉灌满了全身,我很清楚的感觉到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我一步步慢慢地走向出口,但我始终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看着我,令我背脊阵阵的发凉,却始终没有勇气回头。 当我来到公司门外时,冰凉的空间瞬间让我冷静了不少,我仔细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对我来说,鬼神什么我是不信的。但再理智的人遇到这种怪事时,恐惧的念头都会迅速的在内心疯狂滋生,冲垮人的理智。 我立刻拿起手机拨通狗蛋的电话:“有贼,把杜飞叫上速度过来!” 挂了电话,我一个人紧张地守在公司唯一的出口,不管那声音来自小偷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也好,内心有个声音告诉我千万不要回去,透过公司的玻璃大门可以清楚地看清里面的一切,暖色昏暗的灯光足以照亮大厅的每个角落,但办公室那边走廊的灯没有开,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我感觉平日里正常的一切在此刻都显得非常不对劲。 盘龙山城的接待大厅本身就建设在没有路灯的荒郊野外,郊外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过了午夜十二点以后只能靠着微弱的月光看清周围,我的厚大衣落在了公司里,但此时我宁可在外面受冻也不愿意再回去。 宿舍离公司很近,杜飞和狗蛋很快跑了过来,杜飞手里拿着根擀面杖:“哪里有贼?” 看到他俩,我紧张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点,“我不确定是不是贼,但…”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他俩讲了一下,我们三人决定一起进来看看。 我们打开了公司所有的灯,仔细检查了每一个角落,每一间办公室的们都紧紧闭着,我们甚至还清点了偷偷藏起来的骨灰盒,数量对得上,并没有什么异常。 一无所获的我们回到了大厅。 “如果真有女人半夜偷跑进来的话,每一扇窗户上都有防护栏,是不可能翻得出去的。 ”杜飞分析着,他又问我了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会不会是幻听,那声音是不是像楼上小孩子玩的小钢珠掉地上的声音之类的问题,但都被我一一否决了。因为当时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心情很平稳,在心情平稳时听到的声音是不会错的。 杜飞缩着身子皱了皱眉头,“那只有最后一种可能,你见鬼了!” 不管是幻听也好,东西落地的声音也好,甚至是贼都好,哪个解释都比见鬼要好。 “哇靠!”狗蛋惊恐地看着我,“我就说你对钢妹做的这些事…会下地狱的。” “钢妹又他妈没死!”我怼回狗蛋一句。 虽然我很不愿意相信杜飞说的,但在这种极不合理的情况下,也只有这种极不合理的解释可以说得通,我们一起望向存放骨灰盒的经理室… “走吧!我待不下去了。”狗蛋是第一个待不下去的。 我拦住了他俩,“不行!就这样走了,怕是万一真有贼,这些盒子哪个丢了我们都赔不起,我们得守在这!” “哇靠!南哥你今天打死我也不睡这,要睡你自己睡!”狗蛋大叫着拉着杜飞就往外走。 “淡定!淡定!”杜飞又把狗蛋拽了回来,“我们三个人,怕什么!万一真有人故意使坏偷走个骨灰盒什么的,我们就全完了!” 我们三人争论了很久,最终决定今晚还是要在这里值守,不能出任何一点差错,并且始终需要一个人清醒着站岗,等到明天就把事情告诉卫总。 我让他俩挤到那张行军床上,我坐在沙发上站第一班岗,眼睛死死盯着存放骨灰盒那边的一排办公室。 大厅逐渐安静了下来,传来了杜飞与狗蛋的呼噜声,我也从刚才的惊吓中缓了过来,我看着四处没有什么异常,神经顿时也松懈了下来。 “也许我刚才真的是只幻听而已。”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过了几分钟,大厅里昏暗的暖光灯照得我眼睛发酸,劳累又受过惊吓的身体仿佛灌了铅一样沉,但我告诫自己再坚持一小时就换岗,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我也时不时的咬一口胳膊让自己清醒,就这么耗着耗着……身体突然又像触电般全身发麻,胸口似乎被压了块石头一样喘不上来气。我想把他俩人叫醒,但嗓子就如同被堵住了一样,无论怎样都用不上气力,更喊不出声… 伴随着我身体的麻木,我发现我的眼睛早已闭上,整个身体都不像自己的似的,重的连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但听觉却异常的灵敏。随着我身体越来越麻木,耳朵里也听到了一些很恐怖的声音,这种声音像风声,像遥远的小孩子的叫喊声,时远时近在我的耳朵响起。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但发现这是徒劳,不仅指头动不了就连眼睛也睁不开,但我发现了一个更恐怖的事情,此时的我闭着眼却能很清晰地看见周围的一切东西,沙盘、桌子、挂画,于是说看见不如说能“感受”更加贴切,因为这些东西都变成了黑白的颜色,而且…物品都变成了清朝时期的那种旧式风格。 突然传来了一声很大的声响,我的心跳变得极快,就像卡在了我的嗓子眼里,一股一股的血液像是要爆出身体般的努力跳动着,而这时我却看到了足以令我恐惧终身的场景。 所有办公室的门都被打开了,门里面刮着黑色的风,像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存放那几百个骨灰盒的办公室也被打开,黑洞洞的门口正对着我,还是与刚才一样,我没法确定这到底是看见的还是感受到的,但我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就是有很多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数不清有多少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些人在大厅游荡着,平稳的甚至像漂浮在空中一样,我明明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周围的一切,甚至家具的样式,但我却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脸。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我回忆起了很多事情,从我小时候,到上大学,到毕业工作,再到现在,这些事情就像电影幻灯片一样在我脑中一闪而过,而当时的我却把每一张画面都看的如此清晰… 我徒劳的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但还是一声都发不出来,突然间我好像被发现了,那些游荡在大厅的人慢慢地围绕在我身边,他们在抚摸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身上传来的压迫感,我的脚、腿、胳膊都传来了一阵被抓住的感觉,真实的就像别人在触碰我的身体一样,一种绝望般的死亡气息令我呼吸困难,而且越来越困难… 就在我认为自己即将被憋死的时候,突然从肺里传出来一口气,我全身像瞬间被解除了束缚般猛地坐了起来,我重重的喘着粗气,刚才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了,原来大厅的灯还是开着的,办公室的门并没有被打开,而刚才我看到的一切现在都没有了。 我的动静太大吵醒了他俩,杜飞连忙问我,“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他,但我确定我绝对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于是我不顾他俩的劝阻打通了卫总的电话… 平日里向来都不紧不慢的卫总知道了我把几百个骨灰盒偷偷藏在公司里的事情以后,突然变得非常紧张,电话里交代我哪都不要去,他立刻过来。 卫总有一套单人的宿舍,也在公司旁边,他睡衣外披着羽绒服,一看就是急匆匆过来的样子。 我把经理室的门打开,卫总看了下我的摆放,倒吸一大口气嗓子里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天南你这是胡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卫总发火,也是唯一一次,但我当时并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总单独把我叫到了办公室,我从头到尾详细的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就连我不确定是看到还是“感觉”到的那些灵异的东西也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卫总。 卫总详细地询问了刚才每一件怪事发生的具体时间,闭上双眼陷入了沉思。 过了半响,卫总睁开眼睛看着我:“天南,你把身上衣服都脱下来。” 我把衣服都脱了下来,卫总仔仔细细围绕着我检查了几圈,又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梗了梗脖子,扭扭腰感觉了一下:“没啥不舒服的。” 卫总长舒一口气,“看来他们不是要害你。” “他们是谁啊?害我啥…?卫总您几个意思啊?您可别吓唬我。”第一次听到我认知以外的事物,我紧张地看着他。 卫总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他恭敬地用双手呈住桌子上那尊佛像走了出去,把佛像带进了存放骨灰盒的房间,随后关上了门。 在门外的狗蛋急忙问我:“到底啥情况啊南哥?” 我用一种大难不死的语气说:“不知道哇,但听卫总意思貌似不严重吧。” 房间内隐约传来了一阵音乐声,我听的不大清楚,但应该是佛经一类的音乐。 大概过了十分钟,卫总从房间出来了,他交代我了三件事: 1、买4个录音机放在房间四个角循环播放佛经,把声音调至非常小,小到只有站在旁边才能听到的程度。 2、每天晚上5点到7点之间来这个房间念佛、诵经。 3、把房间彻底打扫干净,做一个临时的佛台。 之后的几天,我每天都认真的按照卫总交代做着这些事,再也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也没有再做奇怪的梦了。不过杜飞后来告诉我,当时我听到的、看到的这些东西在他们老家叫“鬼压身”,一般劳累过度容易引起,让我也不要太去在意,休息好就没事了。 卫总事后狠狠地教育了我一顿,但我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业务着想,所以也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处罚,仅仅是扣了我这段时间一半的提成,请所有同事去火锅店胡吃海喝了一顿。 但许宜娜却气得三天没有理我,因为我存放骨灰盒的经理室与她的办公室仅仅一墙之隔,而许宜娜的座椅靠着墙边,与那几百个骨灰盒直径不到半米,她却一直蒙在鼓里… 我在许宜娜的心里也被扣上了一个做事“没下限”的帽子。 后来卫总专门在公司的园区旁边盖了一座琉璃瓦的老式建筑,古香古色的感觉,起名“暂厝堂”,卫总教我真正的供养并不是我那样的,我们要对故人经常念佛、诵经,balabalabala,他说了很多条条框框,反正我硬是一句都没听懂,只知道以后可以正大光明的把客户骨灰盒存来了,这是好事,对业务开展方便了许多。 这件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至于我到底是真的看见不该见的东西了,还是因为我当时就像杜飞说的那样“鬼压身”,对我来说可能永远也不会有答案了,而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当时身上清清楚楚的触感,只有这份触感,才是我唯一清醒的记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十九章 按照卫总的要求,我每日都有在念佛、诵经,心情也逐渐变得平稳,我再也没有住在公司,从而恢复了正常上下班的时间作息。 几日后的经理晋升考核非常顺利,我也张爱玲的表现各有千秋,在专业知识与讲解水平的考核中我以近乎满分的成绩远远胜出张爱玲,这都要归功于那段时间我给自己定的“讲解100遍”的小目标,在养成导览词肌肉记忆的前提下我更加注重了讲解时的情感表达与客户之间的互动,在这一点上令卫总很满意,这也就是他常说的一句“只有专家才会是赢家。” 张爱玲虽然是个伶牙俐齿风风火火的女人,但毕竟年龄在那里摆着,四十来岁女人的学习能力与记忆能力必然比不上我这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但在我闷头苦练专业知识的这段时间,她也并没有闲着,她的人脉圈子与人际交往能力远胜于我,她充分发挥了这个优势,从而发展了许多的下线人员,每一个下线人员不仅是她的准客户,同时更是她的朋友,她以一手“情感牌”牢牢地把住了每一个人的人心,后来得知张爱玲的部门甚至每一个人都为自己买了一套墓地,看样子他们都做好了终生奉献在此的准备。 所以从那时起,张爱玲成为营销一部经理,我成为营销二部经理,各自拥有了自己的办公室。 营销一部以张爱玲为首的人员年龄普遍偏大,都在四十岁以上,他们的战略目标是主攻活人市场,简单来说就是不停的结交朋友,在人活着的时候为父母、为自己准备好将来的“住所”(墓地)。 营销二部的人员里年龄普遍偏小,最大的我也就才25岁不到,所以我们的主攻目标是死人市场,紧盯着殡仪馆中每一位故人的家属与在这么多年积压下来的数以千计的骨灰盒,把每一个盒子都变成墓地。 受到我与张爱玲的影响,销售人员都练就成了一个共同的特点,这个特点说好听点叫“敢于主动出击”,说难听点叫“脸皮是什么没有听说过。” 在大家主动出击时都经历过遭人拒绝,被人唾骂,甚至张爱玲还曾被一个老大爷一巴掌扇红了脸,而我曾被一个老人的儿子一把推得在地上滚了三滚。这种事情对新员工的心理打击是巨大的,但在我与张爱玲身体力行没脸没皮的表率之下,大家逐渐对遭拒这个词已有了抵抗能力,我们在每天晨会鼓舞士气时全体销售人员都要大喊:“我们不怕被拒绝!因为早晚我会等到你!” 临近年关,公司在我与张爱玲这种“双贱合壁”的业务模式下各尽其责,总业绩蒸蒸日上,同时也到了每年卫总受邀参加“台湾殡葬协会”年度总结大会的时间,他把公司的日常事务安排给了许宜娜后安心地飞往台湾。 但是往往天意不尽人意,就在卫总走后的没几天,公司里却出了事。 那一年是公司创建的第一年,各方面设施都处于建设初期,因此公司把大量的工程项目分包给了不同的工程老板,每人负责一项,由许宜娜统一负责。 负责瓦工项目的老板姓罗,全名罗发达,我经常在工地里见到他,他是个对工人特别好的老板,看起来很年轻,黝黑黝黑的样子一看就是从小工做起慢慢自己成为了老板的那种人人,这种人一般也都能体会到出门在外打工的不容易。 但往往人不可貌相,问题就出在了罗发达承包的这个项目上。 入冬后进入了工程的冬休期,许宜娜根据当初制定的合同,给每个老板都结算了今年入冬前的最后一笔尾款,罗发达领了近50万元的工人工资以后却没有发给他手下的工人,自己一个人偷偷跑路了,留下几十号没有领到工钱的民工在宿舍傻等着,直到还有半个月临近过年,工人们才发现他们被姓罗的这个老板放了鸽子,于是一股脑的全部冲进了公司。 罗发达这个老板的跑路造成了工人们对公司的极度不信任,他们把公司围的水泄不通,非要让负责人给一个说法,但许宜娜作为公司的甲方代表始终坚持我们是依照合同履约,没有少付给任何人一分钱,证据就是罗发达当初签定的合同与领取50万元的签字收条。 但工人们却不听信这一套,他们在吵闹中把罗发达收条的复印件撕得粉碎,除了谎称自己不识字以外他们还始终坚持活是给公司干的,现在没有拿到钱就问公司要,至于姓罗的跑不跑或者姓罗的是否与公司什么关系他们一概不管。 第一天双方算是以谈崩告终,于是从第二天起几十号工人们开始往公司例行“报道”,那几天公司简直就像金融危机时的证券交易所,椅子上坐的,楼道里站的再加上地上躺的,无一不是吊着个脸一副“这辈子算是完了”的表情。 除非公司再拿出50万遣散费给他们,不然谁都别想过好日子。 许宜娜对大家要求一律采取“冷处理”手段,对于这种不合理的要求一概视而不见,爱躺哪躺哪去。 虽然许宜娜嘴上这样说,但她还是每天打好几个小时的电话不停的在找这个叫罗发达的老板,但一个人有意躲起来时是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找到的。 卫总当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与董事长应邀参加了这次的台湾殡葬协会,即将上飞机出国考察半个月,卫总在上飞机前传来了所有股东们的处理意见,哪个部门出的差错自己负责,公司不为这件事情买单。 也就是说,我们有半个月的时间找到罗发达把钱要回来,但这种迫在眉睫的时间不等人,工人们闹事的事态很快就进行了升级。 工人们每天都横七竖八地窝在接待大厅面对着燕子,而燕子不亏是个狐仙转世,一身的脾气早已转化成了仙气,她在这样恶劣的工作环境下每天还能保持至少8个小时的职业性微笑,就连在做新人的沙盘培训时候都可以准确无误地避开混搭在地上的胳膊和腿,顺带说一声“您往里睡点,那边有地暖…” 那些岁数稍大点,结了婚一辈子面对自家黄脸婆的男人哪见过这种笑若桃花如沐春风的城里姑娘,时间久也也自然想凑上去与燕子聊两句,以“过来人大哥哥”的身份给燕子上一堂人生讲座,结果他们张口闭口除了那句“落得现在这幅模样”有点参考价值以外,其余的都是80年代过时的梗。 他们讲的故事那个年代买馒头还得用人民公社发的粮票,燕子当然听不懂,但她还是会礼貌性地微笑,她唯一的缺点就不会拒绝人。 这件事算是一个开端,那些同在大厅里“报道”的黄脸婆家属们本来就静坐了几天一肚子的怨气怎么也发不出来,结果被这她们自家男人没出息的样子这根导火索一点,情绪顿时井喷了。 媳妇团家属们把燕子围在了墙角,你一言我一语地骂着脏话,拉扯着她的衣服,就像在当街捉小三那么得意。 “住手!”看着失态不对,我们几个男人赶紧冲了过了。 其中一个女人揪着燕子头发不撒手,情急之下司机大伟可能用力过猛了一点,女人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撒泼了起来。 “妈/的你敢打我老婆!”一个男民工骂了起来,抱着大伟就滚在了一起。 俩人你来我往滚成了一团,被抱住时的拳脚是没法施展的,所以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打斗,但公司的女孩们还是被这阵势吓得躲了起来,而许宜娜大声喝止的声音被淹没在了吵杂声中。 我和杜飞连忙冲过去拉开了大伟,而民工那边也出来几个人把男人拉走,毕竟江湖比试之前是要先亮明武器再自报家门的,像他俩这样乱打顶多算个热身赛。 许宜娜摸检查了一下燕子,并没有受伤,只是在拉扯中乱了衣服和发型,但受到惊吓的燕子哭得梨花带雨,看得着实让人心疼。 既然事情已升级到了肢体冲突,如果再发展下去只会更加严重,许宜娜果断决定报警。 派出所离得不远,警察很快就到了,还是那辆破旧的桑塔纳警车,下来一个个头高大的民警,带着他的三个徒弟。 我挥着手大叫一声:“甄哥!” 盼星星盼月亮我终于是把他盼来了,但甄青松大哥却没有我这般热情,他像看见瘟神一样的看着我:“哎呦妈呀!咋次次都是你!这快过年了你能不能给我消停会!” 我赶紧拉拨开人群迎了上去,一副讨好的笑脸解释道:“甄哥您别这么说,上次您也看见了,那是人家碰瓷,这次更离谱,人丢了找我们来要,您说这事…” 甄哥冲我摆了摆手:“别瞎白豁了,我就不信咋那么巧人谁都不找偏找你?” 说完后他拨开人群,坐到燕子的前台里,“咚”地一声把警棍扔到桌子上,指着闹得最凶的那个女人像官老爷断案一样地说:“你说!咋回事?” 这女人估计在村里没见过什么像样的警察,她初次见到甄哥这样穿着今年新款深黑色制服蓝衬衣的警服,再加上那大高儿往椅子上一座那气势,感觉官比村长还大,其她人也都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毕竟自己不再理,她们心里是清楚的。 女人在甄哥面前不敢造次,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甄哥其实是个很有经验的警察,他对于上回孙大嫂那种拿死人碰瓷的事可能没遇到过,但对于这种工程纠纷处理的经验简直不要太过于丰富。 女人的话刚说完,他就要许宜娜把罗发达与公司签的合同与上面签字的收条拿给他看。 合同与收条都是罗发达本人签的,经得起检查。 甄哥检查完后拿起一张白纸,大笔一挥,写下一串电话号码。 “你说的这个罗发达!现在他并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所以谈不上我们管,但他不与你们履行劳务合同就是侵犯了你们的民事权益,打这个电话先给劳动局说明一下情况,如果劳动局解决不了就直接去法院告他,一告稳赢,行了都散了吧!” 甄哥这人气场足,说起话来声音沉稳不怒自威,工人们一时间都哑了火,这时一个戴着安全帽的男人却突然拦住了甄哥。 “领导,那我打电话告他,今天能拿到钱吗?” 甄哥一脸疑惑地看了看他:“这怎么可能?你这属于民事诉讼,要先到法院起诉,然后调节,调节不成才进入审判程序,如果到最后实在不给钱才会起强制执行这个罗…罗什么来着给你们还钱。” 工头又问:“那得等多久呀?” 甄哥:“那得看法院那边受理案件的数量了,你们今天先立个案,然后等受理开庭。” “那…那我们过年前能拿到钱不?”工头又问。 甄哥想都没想就回答道:“你当法院你家开的,你说啥时候就啥时候啊!不过你们这种案子简单,开庭一次足够了,这人肯定躲起来了,不过躲起来也会被缺席宣判,到时候法院就可以强制执行了,快的话…嗯…连宣判带执行最多六、七个月吧。” 人群一听这时间顿时炸开了锅,闹哄哄的又嚷嚷了起来,而且越嚷声音越大。 ------“你这是什么警察?就写个电话号码就想把人打发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来要钱怎么了?你管得着吗?” ------“看你们警察这个样子哪像是为老百姓办事的!” 他们独自与甄哥讲话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一旦有有人躲在最后面开始起哄,其余人绵延不绝的抱怨声一浪高过一浪,把矛头都指向了甄哥,俨然就是人多势众的样子。 “咚咚咚!!!”的三声巨响,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甄哥用警棍在桌子上敲了三下,巨大的响声震慑住了所有人。 “我丑话说在前面,谁再不走就算妨碍公共秩序,我可要把他拘留起来的!” 甄哥目光环视一圈,众人们纷纷把目光移了开来。 甄哥一米九的个头怒目圆瞪,一时间谁也不敢再多话一句,离得最远的人群已经开始慢慢向门外靠拢。 人群慢慢地动了起来,从后面钻出来一个瘦了吧唧的男孩子,年龄小的像个未成年,这么多天了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男孩此时却站了出来。 男孩低头不敢看甄哥的目光,但他还是一步步走了过来,突然一下跪在了甄哥的脚下。 “叔叔,求你帮帮我吧,我家穷,我要是没把工钱带回去过年我爹会打死我的!” 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泪水潸然的样子引得身后的女人们也不禁哽咽了起来。 我悄悄在许宜娜耳边说:“他们开始打感情牌了!” 许宜娜瞪了我一眼:“别瞎说!他们不是那种人。” “赶紧散了!不然真把你抓起来了啊!”站在甄哥身边的徒弟对着男孩吼了一嗓子,男孩被吓得哭都不敢大声。 甄哥扬手制止了小弟,硬生生一只手把这男孩抱了起来,但面无表情的他谁也猜不出在想些什么。 警察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使工人们怨气很大,但怨气归怨气,人群最终还是被强制解散,只不过那个戴着安全帽的男人在走了几步之后突然转头看我们几人,他的眼里没有了平日憨实的样子,冷峻如冰。 我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赶紧护住了许宜娜。 他从紧咬的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我们走着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二十章 甄哥的这次出警还是具有威慑力的,工人们也没有再来闹事,但是当他们没有拿到钱,两手空空回到家中时该如何面对妻儿老小,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索性我也不再去想。 许宜娜在这件事上却显得有点死心眼,她坚持认为这次的错在自己,不应该那么轻信罗发达把尾款全部结给他,依然整天到处打着电话寻找罗发达的线索,甚至还要我把罗发达在公司备案的身份证复印件拿到辖区派出所去报失踪人口。 尽管我很不想再去麻烦甄哥,但看着许宜娜为了找罗发达每天打电话被辐射得头疼的样子,我还是硬着头皮又跑去了派出所。 结果可想而知,甄哥没听我把话说完就对我这劈头盖脸一顿教训:“哎你这人有完没完了!你是这个姓罗的他爹还是他/妈,人又不在你公司上班,:“唉!唉!我看见一个人带了几个警察进去了,看样子像领导的样子。” “那您看着点情况,随时和我说。”我挂了电话,赶紧叫上许宜娜一起奔往现场。 公司距离“黑五类”少说也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就算大伟把车开的飞快,起码也得四十分钟,希望他别在这段时间里不要出什么事。 正当大伟的车开了一半时,瞎哥的电话又来了,我赶忙接起。 瞎哥:“天南,你不用来了。” “啊?!”我一个紧张,“他们不会真跳了吧?” 瞎哥:“没!没有!上去那个领导就是有本事,没一会就把人劝下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松了口气,但瞎哥后来说的事情却更加让我头皮发麻。 瞎哥:“领导下来后拿个大喇叭当时就给围观的群众说了,现在正赶上创什么卫什么的,像你们公司做这种事就是给城市抹黑,一定要彻查这件事,谁都不能拖欠民工工资。” “哇靠!这不是上纲上线么,谁又没欠他钱,是他自己的老板跑路了,而且还拿个小孩子在这装腔作势的样子…” 瞎哥打断了我:“赶紧别说这没用的了,领导在那么多人面前都表态了,我劝你们还是赶紧找找关系打个招呼吧。” 瞎哥的大嗓门加上我这的漏风电话,许宜娜在一旁听的清清楚楚。 回到公司以后,许宜娜临时召集了个紧急会议。 “钱我们给过了,天王老子来追我都是那个态度,你们说是不是这样啊?”张爱玲张牙舞爪的样子让大家感觉踏实了一点,不过也就是心里踏实一点而已。 许宜娜没有表态,她紧皱着眉头思考着。 张爱玲拍了拍许宜娜肩膀,安慰她说:“就他(工头)能耐了是吧,怂恿别人跳楼谁不会啊!那谁要是敢怪罪我们家娜娜,赶明儿我也跳楼去!” 张爱玲平时就一副雷厉风行女强人的样子,不管她这番又话说的在不在理,我还担心她真跑去跳楼。 许宜娜赶紧打消了张爱玲的念头:“不行,绝对不行,那些工人也是被人骗了无路可走才这么做的,我们要是也像这么做只会把事情搞得更乱。” “那就把我那些姐妹们都喊上跑他们政/府大楼里闹去!”张爱玲似乎对“闹事”这门学问有很深的造诣。 许宜娜再次拒绝了这个提议,她一直提醒着大家她也有责任,就不该那么相信那个姓罗的。 我提了个建议:“要不?我们直接锁门放假?年后回来管他谁是谁了。” 狗蛋连忙附和这个办法好,但还是被许宜娜拒绝了。 我们大家正开着会,燕子敲门进来:“派出所的来了…” 还是甄哥与他几个徒弟,我急忙迎上前去:“甄哥?有新消息啦?” 甄哥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了句:“你们公司法人呢?” 我:“法人去参加台湾殡葬协会的年会,出国考察去了,要半个月才能回得来。” 甄哥:“联系得到吗?” 我摇了摇头。 甄哥想了一下:“那现在公司谁在负责?” 许宜娜站了出来:“是我。” 甄哥楞了一下,他有点质疑地问:“现在你负责?” 许宜娜:“是的,有什么事?” 甄哥无可奈何地对徒弟说:“带走!” 许宜娜一时间愣在了原地,眼看着徒弟们就要上来拿人,我箭步冲上去挡在面前,“哎哎哎!等一下,甄哥,您这啥意思啊?关宜娜什么事啊?我们又没犯法,您可是知道的啊!对不对?” 三个徒弟不容我辩解,把我往一边拉扯着,但我就是挡着不走,几个人纠缠在了一起。 甄哥大手一挥,制止了这场拉扯:“我说你这人咋地那么麻烦呢!上回来要钱的那个工人刚才要跳楼你知道不?” 我:“知道啊,他后来不是被劝下来了吗,我看啊他们就是故意想把事闹大借故要钱,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甄哥您能不知道吗?” 甄哥:“你以为劝下来就没事了?而且我知道有啥用?市领导都出面了,当时围观了多少群众你知道不?今年正好要创建精神文明城市,你说说你们咋就搞这么个事出来?” 我:“那管我们什么事啊,姓罗的腿长他身上…” 甄哥不等我说完,就吼了起来:“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今年就连总/理都说了,欠谁的钱都不许欠农民工的钱,你们这是往枪口上撞啊!你再别说钱被卷走没发给民工这种话,领导只在乎民工那没拿到钱,才会不听别的解释,现在上级部门要求先控制住公司负责人,然后彻查此事!” 话音刚落,甄哥的徒弟们抡圆了胳膊开始往我身后蹿着。 与甄哥他们的纠缠令我很害怕,从小到大甭管城管还是警察,凡是穿制服的我都害怕,但这时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许宜娜被他们带走。 我降低重心挡在面前,他们硬生生拉着我一点点像旁边滑去,像散步后不愿意回家的狗一样。 甄哥有点怒了:“咋地!想抗法?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胆儿啊?” 头一回见甄哥生气,那股震慑力吓得我双腿打摆子,一时间重心不稳,摔倒了一边。 我连忙爬起来像狗皮膏药一样的又贴了上去,准备和他们开启第二轮“许宜娜争夺战”。 “徐天南!你这是在妨碍公务,根据规定我现在对你警告!如果你再不让开我就要使用警械了!其余人都让开!” 甄哥亮出了警棍。 公司的那些同事包括杜飞在内都是良民,除了换身份证从不进派出所的那类人,甄哥亮出手中的警棍时,大家都本能反应似地退开,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是会放电,还是喷辣椒水,或者直接原地爆炸。 唯独我死守在许宜娜面前,眼看着这根棍子下一秒就要落在我头上。 “天南你住手!我和他们走就是了!” 燕子一直护着许宜娜的手被吓得直打哆嗦,许宜娜把胳膊抽了出来,对燕子安慰道:“没事的,别害怕。”自己一步步走向了甄哥那边阵营。 甄哥松了口气,把警棍别回了腰间,从上衣兜里拿出一张单子,上面写着“行政拘留书。” “签字吧。”甄哥说。 我拉住许宜娜:“这字你不能签,你又没有错为什么要和他们走?” 甄哥都做好收队的打算了,被我这么一搅和火气立马上来了:“你这人到底有完没完?再这样我就把你也抓回去信不信?” 我当然不想被他们抓去,但许宜娜坚持要由自己来负责这件事,情急之下我一把从许宜娜手中把单子抢了过来,在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大名“徐天南。” “徐天南你又在干什么,还给我!”许宜娜想把单子夺回去,但被我直接塞进甄哥手里。 甄哥盯着我看了半天:“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要找的负责人,负责人,你算哪根葱?” 我拿出张名片:“我是这的经理,一直没和您自我介绍。” 当初卫总为了让我和张爱玲在客户面前更有“份”一点,名片里的职务都写的是“经理”,没有写一部和二部。 什么东西都是多了就显得廉价,经理也是一样,在一般人眼里,公司的经理大小也算是个“官”。 甄哥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曾经孙大嫂闹事时我塞给他的名片,那时候上面的职务还是“销售”。 “升的挺快啊你?前几个月还是个销售,现在都当经理了。” 我故意压低声音回答:“那时候…下基层而已,早就内定的事了。” 甄哥:“这公司你说话管用吗?” 我学卫总说话时的样子回答着:“管用,管用!” “徐天南你别自作主张…”许宜娜话还没说完,就被张爱玲拉到了人群后面,我趁机对张爱玲使了个眼色。 张爱玲看懂了,她对许宜娜说:“娜娜我们别掺和这事了,天南整天都和外人打交道,这些事他更说的清一点。” 狗蛋和杜飞也不失时宜的对我叫了声:“经理…” 这俩狗/日的,我平日里给他们当妈又当保姆,从来都是叫我“喂”或者“唉”,第一次称呼我经理没想到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远远的传来许宜娜被捂住嘴“呜呜…”的声音,不过张爱玲和燕子已经把她连拉带扯的锁进了办公室。 协警没了主意,又看向了甄哥。 甄哥不相信我说的话,脸上写满了“你就扯犊子吧你”的表情,但没有拆穿我。 我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甄哥,轻轻地说了句只有他才能听到的话。 “求求您…” 甄哥第一次显出犹豫不定的样子,他想了想,指着我对徒弟说:“那带他走吧。” 我跟着他们进了警车,四个人把这辆破桑塔纳的后座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一样,一个没眼色的徒弟对甄哥说:“头儿,我看刚那个妹子也是个负责人,要不我们再去把她也带来?” 甄哥坐在副驾驶,他歪过头来瞪着这个二/逼小弟狠狠吸了一口气,小弟赶紧缩了缩脖子,把嘴巴用拉链拉上,缩成了一团麻花。 一辆至少15年高龄的破桑塔纳呼哧呼哧地拉着超载的人员往派出所驶去,这破车一路上“吱嘎吱嘎”到处都在发出抗议的异响声,我心里乱糟糟的幻想着电影里曾出现过的那些监狱里欺负新人,被扒光衣服冲凉水洒一身白粉粉的镜头,长相好一点的甚至还会被同/性/恋骚扰… 从小到大我因为在女孩面前“逞能”受到过多少次教训,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但这次为了保护许宜娜我一点都不后悔,但是面对未知的环境我此时心里非常害怕,我担心会像电影里一样遭到严刑逼供、毒打、甚至这二十多年的贞节牌坊即将要交代在一个穷乡僻壤的派出所的铁笼子里,心情变得极度沉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二十一章 随着这辆快报废的老爷车桑塔纳“嘎吱”一声停了下来,后排四个人解放似的下车舒展筋骨,这是一座破旧的派出所,被四周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勉强围住,院子里唯一的机动车也就是这辆快报废的老爷桑塔纳,后盖处贴了几个字“车容即警容,每日擦车!” 这么恶劣的办公环境,每天还要去伺候快报废的老爷车,再好脾气的人怕是也忍受不了几天,怪不得甄哥每次来都黑个脸。 这是我初次来到这种地方,他们并没有像电影里面那样把我浑身洒满白粉粉再用高压水枪蹂躏,只是解掉了我的皮带,暂时扣押了身上物品就把我带进了候审室,唯一与电影里一致的就是手上那副手铐,当真正戴在手上时候才发现原来手铐的铁链那么粗,沉甸甸的像两个哑铃,我觉得那些神剧里动不动就挣脱手铐或者拿一根铁丝就能把这玩意打开的一幕根本就是骗人的。 候审室是一个四壁软包做成的房间,一扇被封了防护栏又高又小的窗户用来采光,房间内其余部分都是光秃秃的,就连凳子也是被固定在墙上的那种,没有靠背,直接靠着墙。 在我之前有三个“前辈”已经在这候着了,除了进来时候看了我一眼以外大家谁也不理谁,像是都在想着心事,我在里面足足坐了有半个小时,旁边一个瘦猴似的家伙才拿胳膊肘轻轻碰了我一下:“兄弟,为啥进来的。” 这句话在这种地方就是个开门砖,就像在大学里最普通的打招呼“同学,你哪个班的”一样,没啥实际意义,但可以解闷。 我叹了口气:“欠钱了”。 “就这点事儿也能进来?青松这狗东西莫不是到年底冲业绩呢吧!”瘦猴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不过他终于见到一个比他还倒霉的人,显得有点开心。“我是今天没休息好,上工(偷东西)时候失了手,才被抓进来。他是打架伤人进来的,他是吸毒被抓进来的。”瘦猴热心地把我这个“新同学”介绍给大家。 “欠钱这种事儿也能进来?你糊弄谁呢!”打架哥一看就是那种暴脾气的性格,说话都是一副恨恨的样子。 “欠了钱…还不起,偷东西被…被抓了呗,阿嚏!”吸毒哥插了句嘴,他一开口就喷嚏不断。 打架哥瞪了他一眼:“得得得,你赶紧别说话了,瞧你那样一会不嗑点药就忍不住,蔫不拉几的样子脑子还不好使了!” “还不是…青松那王八羔子赶…赶得不是时候,老…老子刚热上一管,就…就冲进来了,要是让…让我抽完,老…老子陪他们耗到过年,阿嚏!” 在候审室里闷久了,就连这俩人的双簧对话都显得清新脱俗,我也打开了话匣子:“唉…民工给我们公司干了一年活,最后钱被包工头卷走了,就把我给抓进来了。” 我把罗发达携款潜逃结果工人讨薪跳楼的故事给他们讲了一遍。 三位“学长”都觉得我被抓进来这事不可思议,因为在这件事上他们的价值观相当统一,一致认为“凭本事欠的钱为什么要还”。 尽管与他们的价值观相差甚远,但在这种时候有人和你聊天就已经是最大的娱乐了,怎样都好过一个人傻看着天花板度日如年。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一致的,我们所有人都是被甄青松抓进来的。 时间就这样被一点一点地耗着,除了中途被叫出去采血照相上了两次厕所以外,我们四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天黑了下来。 “徐天南!出来做笔录!”一个警察在铁门外把我叫了出去。 一位协警把我带进了另一间小房子,里面只有甄哥与另外一个女警,面前放了个笔记本。 女警指了一下对面的椅子:“坐那里。” “姓名?”女警问我。 “……” 刚采血照相的时候她明明都在,还要故意问。 我:“徐天南。” 女警继续问:“工作单位?” 我:“盘龙山城。” “知道因为什么事被带进来的吗?” 本来被莫名其妙的带来这里,又在候审室里窝了好几个小时,我一肚子的火,但还是强忍着陪着笑脸说:“哎哟,你俩别拿我开心了,就那么点事情你们不早都知道了么?” 这女警的年龄与我差不多大,但一开口就是板板正正的官/方用语:“徐天南,请你配合我们工作,你现在是涉案嫌疑人,配合是你唯一的出路。” 几个小时以前我还可以在自己的办公室抽烟喝茶偶尔检查一下员工的业务情况,怎么这么一会时间就变成涉案嫌疑人了,这个反转我无法接受,本能指引着我辩解道:“我怎么还就成嫌疑人了,哎甄哥!您可是从头到尾都看见的啊,罗老板卷着钱跑路,我管不了,工头自己要跳楼,也不是我让他去的,到现在你们只抓我一个人,我冤不冤枉啊!” 女警面色冷峻地说:“徐天南,不要把别人当傻子,这里每一个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我告诉你,我们不会错抓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这女警讲话句句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一句都出自警员手册,简直就像派出所里的“许宜娜。” 做事认真不马虎,眼里只有有罪与无罪两种人,而我就被认定成有罪的那一类。 甄哥这时说话了:“天南,你这也没多大事,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自己说怎么解决吧。” “解决啥啊,钱我们早就给过了,人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我们公司一切都是按照合同在执行的,怎么就会被摊上这事呢?” 与罗发达的那份合同与收款条是现在唯一的“尚方宝剑”,我只能靠这个来说事。 “你说的这些是给我听的,那我现在告诉你上级部门要对这件事问责,他们在乎的只是民工什么时候拿到钱,至于什么合同签了人跑了之类的借口,你可拉倒吧,说!怎么解决!” 甄哥一巴掌拍得桌子直响。 “但我真的解决不了啊,甄哥!马上过年了,为了给罗发达付工程款付,我们公司员工这个月的工资都没发。” 我尝试着把话题引入我擅长的领域,以穷装穷。 甄哥:“那是你们公司行为我管不着,但我告诉你,你知道现在情况对你很不利吗?” 我摇了摇头,依然认定自己也是受害者,事不大。 甄哥:“今天那个工头跳楼的视频被转发到了网上,现在有一个刚想趁着这个机会出名的律师答应义务帮他们起诉,所以在起诉之前我有义务要来先和双方做个调解。” 我:“起诉我?起诉什么?我违什么法了?” 甄哥:“对方律师诉讼你们违反了刑法276条之一,用虚假合同转移财产,包庇罗发达以逃匿方式逃避支付劳务报酬。” “而且你知道吗?对方一旦起诉生效,那现在就不是我和你这样说话了,一旦上升到刑事犯罪,就得把你羁押到拘留所了!” 第一次知道事情会如此严重我身子霎那间凉了一大截。 虚假合同?转移财产?包庇逃匿?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承认。 我极力辩解道:“我们公司与罗发达的那个是真的承包协议,钱也是真的给过的,就连收条也是他自己打的,至于包庇他逃匿,更没有这回事!” 甄哥:“照你这么说,那就是你们公司给这个姓罗的老板已经结算了一年的工钱,但是他没有给工人们给,自己拿着跑了,是这意思吧?” 我:“这不明摆的事么?” 甄哥:“行!证据拿出来!” 我被问的有点懵逼:“啥…啥证据?” 甄哥:“你说罗发达和你们签的协议是真实的,你说你把钱给过了,行,我都相信!你把罗发达携款潜逃与你无关的证据拿出来!” 我觉得他说的这个问题非常无厘头:“……甄哥,难道罗发达跑路之前还要良心发现一下给我写个收据‘本人自愿携款潜逃与公司无关’?” 甄哥:“拿不出来吧?” 我摇摇头。 “这不就得了,你自己都拿不出证据来,还指望我能相信?我都不相信你还指望将来如果上法院了法官会信?” 甄哥敲了敲桌子:“说任何事情都是要讲证据的,天南你知道不?”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对甄哥这种“证明你妈是你妈的逻辑搞得混乱不堪”,感觉自己快被玩坏了。 几个小时的审讯,无非就是这两个问题不断重复,直到我的脑子被困意席卷冲刷成了一团浆糊。 有那么一阵子我还真相信了是自己与罗发达造虚假合同,包庇他卷钱逃匿的事情,只是我忘记当初是怎么做的了。 这种感觉就像我的潜意识里做一件事,却又好像没做过… 极度的困意使得我说话颠三倒四,甄哥看我这幅样子摇了摇头,他让在一旁的女警出去后,关掉摄像机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 他点上一根烟,用很随意的姿势把外衣脱掉,直接半张屁/股坐在了桌子上。 “行了,就咱俩了,你站起来走走!清醒一下!” “好。”经过一晚上的审讯,我的嗓音变得像被砂纸磨过一样低哑。 我努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脸。 甄哥也给我点上了一根烟:“首先,我觉得你不是个坏怂,所以今天你替那个女孩签字的时候我不拆穿你,反正法人不在,公司谁负责对我们来说都一样,但我这是给你个面子,你知道不?” “明白,明白,这点上我一直都记得。”我连声道着谢 “我也知道你们确实给那个工程老板结过账了。”甄哥继续说:“但这次活该你们出这事,那么多建筑公司,人家怎么就知道先盯着工程老板先把工人工资结掉以后才付的尾款。” 我一脸苦相的解释道:“这不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没经验么,以后要是再遇到这种事…” “得得得!别扯这没用的。”甄哥深吸一口烟说:“按理说这事属劳动纠纷不归我们派出所管,但这次他们跳楼闹大了惊动了上面领导,所以我这也有压力,我现在说的话你听好,你现在只是被行政拘留几天,说白了也就是给双方一个调解的时间,工人的律师说了,如果你们把钱给了,他随时撤诉,你也就随时能走。等工人的事处理完了你们再和姓罗的慢慢扯去,但你们若不给这个钱,到时候他就以《拒不支付劳动报酬罪》把你们公司告上法院,到时候你和法人谁都脱不了干系,而你!作为当事人,更是跑不了。一旦上升到这个层面,就算判决下来不用坐牢,但最起码也是个拘役,到时候不仅强制执行你们公司,还要缴纳罚金。” 甄哥也是把录音设备都关了以后才敢对我说这样的话,而我也从未料到现在会是这样的情况。 我的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但…但是我们手里头有当初的合同与收条啊?” 甄哥:“你们有这俩东西多少算个证据,但依我的经验来看,开庭的时候罗肯定不会来,所以到时候你们公司还是要被被强制执行,事关民工工资问题的事情可不是那几张纸片片就能回避的。” “除非你现在把这个姓罗的找到,那啥都解决了。” 甄哥这句话等于白说,一个人有意躲起来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回头记得把利害关系给你们公司管事的说说,别再去执迷不悟那几份合同与收条了,这事儿现在被媒体推到风口浪尖上,一个处理不好大家都要跟着倒霉。” 甄哥说完后让我在一堆文件资料上签字,按了手印,天擦亮时把我带到了城/郊的拘留所。 我永远无法忘记跨进那里的一瞬间。 黎明之前是夜晚最深的时候,大铁门开启时发出了低沉的怒吼,一眼望去只有看不见尽头的黑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二十二章 拘留所的生活并不像电影里监狱那般恐怖黑暗,这里仅是一个行政处罚的地方,够不上刑事案件,期限也一般超不过15天,所以并没有十恶不赦的坏人,大多数的也都是酒后驾驶、小偷小摸、江湖比试什么的不小心“失了手”,才会来这里报道。 但这里总归是失去自由的地方,身上的物品一律被清空,值班管教把那件橘黄色的监服放在我面前时,我脑中想起了星爷电影里的一句经典台词“从此你就是这里的低等下人,9527是你的终生代号…” 第一晚最难熬,我初次体会了笼中之鸟的感受。 高墙内的生活规律得像军训,每天七点半起床铃就会响起,坚硬的床板令我头疼炸裂,每每看见窗外厚重的铁护栏,我要努力回忆很久才能想起自己在哪里。 床铺必须收拾得整整齐齐,被子要叠成“豆腐块”的形状。我领到的那床被子破旧又一股霉味,但旧有旧的好处,上面的“豆腐块”印记很深,按着印记随便叠一叠都可以过关。 除了每天的法制教育课与管教训话以外,其余的时间基本都是在自由活动,有室外的也有室内的,但任何事情都局限于这个高墙耸立的院落,令我感觉呼吸都变得不自由。 比起身体上的不自由,更多的是一种心理落差,从一个自由之身变为受人管制的犯人,这种落差是巨大的,况且被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就更像是一个在封闭环境中忧天的杞人。 我想打个电话问问许宜娜是否找到了罗发达,想问一下工人现在是否拿到工钱,但打电话的申请没有得到批准,而自己却又不像其他室友那样出去的日子指日可待,每当我想到若工人的律师提起诉讼,按照甄哥的说法这事就会被上升到刑事案件,那我指望出去的日子更加遥遥无期… 这种连自己命运都无力掌握时,心口就像压了块石头,呼吸都变得更加困难,更加绝望。 人在安静时就会想很多事,我也不例外,最近发生的事情就像电影桥段一样浮现在我的脑海,所以除了每天的法制教育课程以外,其余的时间我都是一个人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想着心事,抑郁寡欢。 但我不可能一直像透明人那样生活,就像一个人不可能一直倒霉,在沉默了几天后,我在极度压抑的心情下做出了一件蠢事,但也因此结交了一个朋友。 那是我与外界断了联系的第三天,除了刚进来时管教告诉我一个叫杜飞的人给我存了500元钱以外,我一点他们的消息也没有。 内心的焦躁不安与头疼炸裂的感觉快让我发疯,再加上申请打电话的请求遭拒以后,几天以来压抑的怒火已经处于一个爆炸的临界点。 那天按照惯例到了每日的内务检查时间,来检查内务的就是那个拒绝我打电话申请的管教,当时我的理智断了线,做出了挑衅他的事情。 我当着他的面,把我刚收拾好干净整齐的被褥一把扯下了地上。 全监舍的人被我这一举动吓得瞪大了眼睛,一个平日里从来不说话的人现在却做出了最愚蠢的事情:挑衅权威。 管教并不是第一被人挑衅权威,所以他并没有动怒,只是冷静地说:“2分钟之内,捡起来收拾好,我就当做没看见。” 我倔强地看着他,准备顽抗到底。 预想中的警棍没有砸在我身上,与他打个鱼死网破的觉悟也是徒劳,管教也是人并且有纪律条例,不能擅自体罚犯人,但并不表明他拿我没有办法。 “409房长,出列!” 409是我们监舍的号码,一个身材壮实胳膊上有刺青的男人站了出列,大喊一声:“到!” “内务检查不合格,早饭过后带领全体人员回舍做卫生,一天内不许使用活动室,不许离开监舍楼。” 管教说完后,在墙上挂的记录本上划下了一个大大的八叉:“吃饭前我会再来检查,如果还搞不好,明天所有人继续留宿。” 每一个监舍都有一个房长,一般都是战斗能力比较强的犯人担任,而我们这个409室的房长,他是因为斗殴被关押在这里15天,所以战斗能力很强。 房长的义务也就是帮管教去做一些他们不能做的事情。 在这里活动室与自由活动时间是犯人们最大的乐趣,因为我的挑衅使得大家失去了在这里不自由环境里最低限度的自由,所以以房长为首的几个短头发男人把怨气全部都撒在了我的身上。 在愤怒气头上的我脾气倔强,就算斗战胜佛来我也敢与他过上两招,但结果可想而知,事实证明再倔强的脾气也会在强硬的道理之下被掰弯。 因为谁的拳头硬谁有道理,不到5分钟我就变成了泄气的皮球,太久,你先听我讲…” 我迅速与许宜娜讲了那天甄哥说的事,也从她那里得知卫总与股东们都在关注这件事,虽然他们的决定很冰冷,但却在我的意料之中。 股东们一致决定聘请律师来打这次官司,也就是说我与法人卫总必须面临这次被起诉的命运。 “天南…”许宜娜欲言又止。 “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你那天…”许宜娜深吸一口气,“那天你为什么要代替我签字?”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事情,唯独没想过她会问这时候问我。 与她说实话?虽然我喜欢许宜娜是全公司都知道的事情,但我已发过誓在没有当上高管以前是不会与她表白的。 况且我是个非常注重“逼格”的人,第一次表白总不能在拘留所的厕所吧! 一时间俩人都有种如鱼在哽的尴尬。 不断的沉默,我突然大脑一热脱口而出。 “因为我(喜)…” “他们有没有打你?” 俩人同时说话,我赶紧把不该说的话噎了回去。 “当然没有,这里条件很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床,还有活动室可以看电视打乒乓球,还可以点菜吃。” 我说的一半是真话,只不过床上的被子脏得流油,至于电视和乒乓球,这些都是大佬们的消遣方式轮不到我,而点菜的价格堪比迪拜。 至于没有被打,这是我第一次骗她。 许宜娜轻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又说:“以后找你就打这个电话吗?” “别!千万别,这个电话马上就要还回去了。” “那你什么时候能再给我打电话?” 南宫建国突然抢过手机塞进了裤兜里,又到了每日下午领导训话的时间了,还好他动作快,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电话被还了回去,但我世界却变得明亮起来,就连刚才打我的那个房长似乎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一整晚上我都在与南宫建国聊着天,我把这些天的烦闷一股脑抱怨而出,心情好了很多。 南宫建国虽然是个贼,但用他的话讲他是个“帅盗”,既然是帅盗,那就得有“艺名”,因此他给自己取的“艺名”叫南宫留香,楚留香的留香,他要我以后叫他留香,或者南宫。 他的偶像就是楚留香,挥一挥衣袖,带走了你的钱财,顺便偷走你的心的那个楚留香。 据南宫所说,他在窃贼这个行业里技压群雄,这世界上能抓到他的警察还没有出生,而之所以他会被抓进来,全都是因为与我这个年龄的男人一样,骨子里泛发着一股“骚”劲儿,他曾经偷了一个女孩子的手机,后来却又与那个妹子短信聊上了,最终俩人越聊越投入感情,于是就约见面了,没想到见面时女孩不仅化了漂亮的妆,还带了个便衣… 之后他就在这里与我吹着牛皮了…据他说这是他第一次失手,很浪漫的失手于牡丹花之下。 南宫不仅“骚”,而且还喜欢读徐志摩的诗,所以他连说起话来都是一副文人墨客的气息,拘留所在他的口中也变得格外浪漫:我们都是这里的过客,整理好心情,随时准备继续上路… 后面些天里我再也不像刚进来时那样沉默寡欢,可能是受到南宫的影响,也可能是知道了公司的高管们开始聘请律师着手准备这事,更或者是因为与许宜娜的一通电话。 你为什么要代替我签字? 我隐约感觉到她在等待我的答案。 我在拘留所的第八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大年三十,而我也只能在冰冷的高墙内度过。但这却是让我倍感幸福的一个日子,不是因为那天管全员举办的无聊的联欢晚会,而是因为那天晚上,我花光了杜飞押在我这的所有的钱,在南宫那里又买到了一次打电话的机会。 那晚我和许宜娜聊了很久,我给她讲了很多最近发生的故事,从第一天被甄哥带去派出所,一直到进入拘留所之中发生的事情,经过我的语言美化过后到也没有显得凄凉,反而真有一种“整理好心情,15天后继续上路”的感觉。 许宜娜也是第一次敞开心扉与我聊着她毕业以后应聘到这个公司的事情,工作时遇到的麻烦,每次我闯祸时的那种无奈,每次我逞能时她心里暗自发笑的状态… 那一晚我俩都没有说任何越俎的话题,但伴随着除夕夜里烟花盛开的声音,双方的心里似乎都被轻轻地敲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二十三章 除夕的夜里,几个红艳艳的灯笼也没有让这里变得温暖,因为高墙还是那个高墙,铁窗还是那个以往的模样,坚硬又冰冷。 人们总喜欢在这种大节日里聚个会,喝点酒,一边发泄着上一年不得志的郁郁,一边以豪情的姿态说着“我立志今年xxx”。 可一旦豪情过头了,就会与周围的人有点小磨小擦,于是趁着酒劲来一场江湖比试,输了的去医院报到,打赢了的,来这里报到。 所以在这种节日里,医院和拘留所都属于入学高峰期。 南宫建国的“进修”结束了,走的那天我与他互留了联系方式,当时我没多想,权当是结交了一个朋友,但日后证明结识一个帅盗能带给来的帮助远远超乎想象。 没有了南宫这个靠山,房长那帮人又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了我身上,尽管我已不再挑战权威处处小心,但他们还是习惯性的找我麻烦,因此直到他们离开前,我身上每天都在增加新的淤青。 转眼间已经到了第十天,舍友的“毕业”一波接一波,这十天的时间我已养成了少言寡语的习惯,每日听他们交流“业内经验”也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xx商场后门那里是监控盲区,晚上下手绝逼不会被发现!” “别人这样打过来,你就这样挡,然后再这样打回去…” 经验与实践相结合,就像每天都在开武林交流大会,在这里“进修”出去后都是镀过金的选手,比一般的愣头青更猛一点。 公司的股东们既然委托了律师准备把自己的权益捍卫到底,那我也只有沉住气,做好长期斗争的打算,不过在第十四天,事情有了转机。 “徐天南,出列!” 那天的法制教育开课前我被叫了出去。 管教把我领到一间办公室,我见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其中一个是甄哥,另一个,竟然是罗发达! 我这段时间仅次于许宜娜朝思暮想的人! “我x你妈!”一句标准的国骂脱口而出。 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本能支配着我向他冲去,作为这些天“武林交流大会”的旁听者,我或多或少的在脑海中演练过他们传授的招式,此刻我尽情的展示着“学习成果”。 踢腿的时候身体后仰,攻击范围才会增加。 后仰的身体可以为下一次直拳蓄力,爆发力会更足。 我的连续技第三招还未施展出来,就被管教们强行按在了地上,如果一个人真的要卯命上的话,至少需要三个人才能制止,就算是并不强壮的我也一样。 甄哥应该是个武林高手,他丝毫不为我的这套连续技所动,反而面色疲惫地看着我说:“唉,唉!行了行了,你冷静点,再别惹事了!问你几个问题。” 他例行向我确定了一些罗发达与工人、公司之间的事情后,长舒一口气:“这家伙贼得很啊,连开宾馆的身份证都用别人的,要不是他这次在gs那边嫖/娼被抓了,指不定还跑到哪里去。” 罗发达一脸谄媚对着甄哥说:“误会,都是误会…本想过完年回来就给工人结账的…” 虽然我的身体被管教们牢牢抓住,但嘴巴是自由的,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对他大喊:“我误会你妈x!” 甄哥不相信他说的话,我也不相信,但终究我还是脱离了这个苦海。 从拘留所出来的那一刻,那种感觉真的无法言喻,就像突然放飞一个长期关在笼子里的鸟,但鸟儿却忘记了飞翔的感觉。 我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因为我已习惯了被别人安排的生活。 让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遵从着被人设定好的轨迹而运行。 明明高墙内外都是一样的天,一样的太阳,但我却觉得墙外的阳光更加刺眼,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用余光看见了不远处大伟的车,之后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跑步声。 我本以为在这段黑暗的经历会侵蚀我的记忆,让我忘记曾经那张日思夜寐的面庞,但她的样子就像漆黑深夜中的一抹亮光,越是黑暗,越是耀眼得肆无忌惮。 “你…” 许宜娜说话时有点颤抖,尾音随者惊愕也被拖得很长。 长期不用已经变得退化的苹果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终于出来了,那个罗发达最后还是被找…” “你不是没有被打吗?”许宜娜不等我话说完就立刻打断了我。 谎言被揭穿时的气氛有点尴尬,因为我都忘记了脸上的淤青。 “我…” 我本想说是摔倒了之类的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不想再骗她,善意的欺骗也算了吧,我支支吾吾半天没支出下半句。 “你这个傻子!” 许宜娜突然一下扑向我,把我紧紧抱住,长期以来清汤寡水的饮食搞得我营养不良,一时间没有站稳被她这一下扑得倒了下去,两手勉强在地上支撑着我俩的身体,双腿撇向两边,动作非常不雅。 我从来不知道平时冷静高傲的她也有这样柔弱的一面,她哭得很大声,胳膊用力地勒着我的脖子使我喘不过气… 我又闻到了她身上的那股暗香,清幽幽的味道唤醒了我这些天以来抑郁封闭的内心。 其余“闲杂人等”都非常有眼色的回到了车上,默默地看着我这发生的一幕。 我拍了怕许宜娜大衣上粘的灰。 “这不都过去了,没事的,没事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得如此肆无忌惮,阳光下拖着的那条泪线晶莹透亮,像钻石划过一样,却是我这些天里最大的安慰。 “你这个傻子…谁让你逞能的!”许宜娜的小拳头锤在我身上却把自己打哭了,被锤到的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不过我有一种“能活的出来真是太好了”的感觉… 在回来的路上,许宜娜和我说了件我没想到的事情,是关于甄哥的。 就在大年初一的那天她接到了甄哥的一个电话,要她联系车来拘留所接人,后才来得知这些天里甄哥一直在内部网搜索有关罗发达的线索,最终在年三十晚上查到了远在gs境内有一条罗发达因嫖娼被处罚的记录,于是连夜开车往返两千多公里把罗发达抓了回来。 因为当初移交拘留所后,我所有的事情都不再与他有关,但他甘愿放弃了除夕夜难得与家人团聚的机会,开着那辆在寒冬里四处漏风的破桑塔纳就为还我一个清白。 他是一个外表高大冷漠的男人,但内心比任何人都充满正义感。 我拿出手机,想给甄哥发个信息道谢,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感觉说什么都没法表达自己对他的心情,最终只是简单的打了三个字:谢谢你。 他没有回信息,也许正在忙着下一件案子,也许已经回家团圆了。 我希望他是回家团圆了。 这场民工的“欠薪风波”就这样过去了,几日后公司假期结束,恢复了以往的运行。 因罗发达卷走的钱因还没来得及挥霍就被甄哥抓了回来,再加上公司里还压着一部分他第二年的开工款,所以两头一凑也够发了今年所有的工人工资。 拿到钱的工人们抓紧时间买了火车票,赶在了正月十五之前一个个都回了乡,双方的律师都以“调解成功”为这事划下了句号,罗发达并未损失什么,他只不过是把不该自己的钱吐了出来,而工人们,只是错过了一场与家人团聚的春节联欢晚会,至于我,虽然诉讼什么的都已在双方律师签字的那一刻都已不复存在,但拘留所这十几天的经历却是真实存在的,那段黑暗的回忆像用一把凿子刻在了我心里,久久无法磨灭。 不过种种黑暗的回忆在我得到的收获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因为经过这件事我与许宜娜之间的关系有了很微妙的变化。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严厉,我被关押的这些日子里我们部门客户的尾款收的很糟糕,再加上狗蛋又是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类型,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犹如狂狗出笼,每天带着钢妹拉着公司财务部和工程部的小姑娘们聚众吹牛。所以在年后的晨会上许宜娜狠狠点名训斥了我们营销二部一番,不过有时偶尔我与她独处时,她会偷偷叫我一声“大傻子”,这时的我俩相视一笑,都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一些与以前不同的感觉。 这种关系就像一种味道,它好似隐隐约约的甜,这种甜让我对每一天都充满了向往。 杜飞这段时间却没闲着,多日不见他还为团队增员了一名新人,每天都在做着新人培训,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认为他是个不需要人操心的人。 就在我重获得自由,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是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出来记得报个平安,----南宫留香。” “帅盗”不愧是帅盗,连发个信息都一副很厉害的样子。 于是我立即把电话打了过去,他的彩铃竟然是79版《楚留香传奇》的主题曲。 电话接通了,我激动地说:“南宫!我出来了” “呵呵,‘毕业’了呀。”南宫这个人说话向来不温不火,像是什么事都勾不起他的好奇心,但什么事情都过目不忘。 因为当初他曾约我出来后要一起喝茶,所以电话里也没有多说,我们约定了在一间茶馆见面。 我收拾好了自己,下午准时赴约,这是一家到处都用深色实木装饰的茶馆,店内飘散着厚重的檀香味,南宫坐在一个靠边的角落,他戴了副眼镜,穿着素色的衬衣,乍看之下一点也不像“扒手”,像个程序员。 “来,来,快坐。”南宫招呼着我。 我一坐下就开始对他讲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还说到了甄哥放弃除夕夜与家人团聚,跑到千里迢迢之外把罗发达带了回来才得以使我洗脱了冤屈这件事。 南宫听完后,突然来一句:“我当初就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因为你和我们都是不同的人。” 我有点好奇:“哪里不同?” 南宫十指交叉抵在桌子上,突然从指尖变出来一个单面刀片,刀片从右手小拇指如游龙戏水般一隐一现地游到左手食指,顿时把我看呆在那里。 “你是走阳关正道的人,不像我们…以后也没个好下场。”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悲伤的神色。 我对于南宫所处的这个“江湖”并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于是脑子抽筋地说了句:“干…干你这行没成本,利润高…” 南宫难得的露出一丝苦笑:“你说错了,这行的成本比谁都高,而且高得可怕。” 他的这句话又让我不懂了,于是问:“有什么成本?” 南宫摊开手,十个指头因长期的“训练”而变得畸形,弯曲的程度甚至都已不再像一双人的手。 “青春…” 他的双手就是最好的说服力。 “哎叫你来喝茶又不是说这事的。”他给我倒了杯茶,“我想找你帮个忙。” 我楞了一下:“你?找我帮忙?我一卖墓地的能有多大能量?” 我不明白自己一个做销售的能对他这种“江湖客”帮到什么。 南宫轻抿一口茶:“你不是个坏人,从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而且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正道人。”他顿了顿:“所以我想请你收个徒弟。” 南宫这么一说我立刻懂了,收徒是他们的“业内术语”,在销售行业也就是带个新员工,看来他是想替别人“弃暗投明”。 “好说,好说!别的我不会干,这种事找我就对了。”聊到我擅长的领域,我露出自信的笑嘻嘻的样子对着他比着“ok”。 “但是可能会有点困难…”南宫面露难色。 “嗨呀!要说起江湖事,那我不如你,但要说搞销售,你可别小看我。” 我添油加醋的给讲了一通当年狗蛋爹是怎么把网瘾儿子交到我手上,我是怎样把他儿子从网瘾边缘拉回来的故事大讲一番。 我越讲越来劲,讲到我曾经带着狗蛋和同行因抢发传单地盘打的你死我活的场面时袒臂挥拳,一副江湖高手的样子,直到我发现身边站了个人一直在默默看着我表演… 我挥在半空中的拳头怔了一下:“唔…有什么事?” 看我表演的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子,估摸也就十七八的样子,细条条的身板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戴着一过,我照搬了过来。 梅子没有理我,变戏法似的从手心里摸出一个大砖块手机,我看那个手机有点眼熟。 “哥,师父教的那些东西我哪个不会?论手艺我哪点比不上你?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让我去找什么破工作?还美其名曰走正道?难道你们眼里的正道就是每天去看别人脸色打工?” 我看着梅子手中的“大砖块”摸了摸口袋,我靠!真是我的手机,啥时候被摸去的? 南宫不理他妹妹,低头继续沏茶。 “你说啊!?我哪点比不上你了?你和师父都要这么对我!”梅子对着哥哥不依不饶地追问。 南宫喝了口茶:“你仔细看看‘货’”。 梅子翻看了一下手机,发现手机里的电池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哥哥摸了去。 南宫慢慢张开拿杯子的手心,上面放着一块300毫安的小电池。 俩人手艺孰高孰低一眼便知,但我的手机就这么被兄妹俩残忍的“解体”…我竟然什么都没看到。 “嘁!”梅子被比了下去,生气的把手机扔到了桌子上,扭头谁都不理了。 南宫皱皱眉,拿嘴角撇了一下他妹妹看着我说:“以后交给你了,学点正经东西…” 这种“刺头”妹妹我可不敢保证能带得出来,我一时木讷在了那里。 南宫对着妹妹说:“这位就是徐天南,和你提到过的销售公司的经理,虽然有时候做事有点肉肉的,但他的为人我信得过,你明天就去南哥那里报道,听到没有?” 以前没发现南宫连夸人夸的这么清新脱俗,我眼里雷厉风行的自己怎么到他那里就变成了一个“肉肉”的人。 梅子扭过头不说话,一副倔强的样子。 见妹妹不理自己,南宫又变成了“老婆婆模式”:“你找个正经工作比什么都强,不像做师父这行天天都要担惊受怕的过活…balabalabala” 梅子经不住哥哥对她耳朵的折磨,最终长长的哀怨一声:“唉…” 叹息就表明答应了,南宫趁热打铁,那热情劲像老媒婆在撮合一对相亲对象,但俩人互相看不上眼。 “叫南哥”。 梅子头一低,又开始装死。 “叫人呀,以后还得靠别人带着,这幅样子哪行?我说你这人从小到大就是不爱与人交流,小时候师父隔壁的杨二子多疼你…” 南宫又开始絮叨,这次连我都快忍不住了。 梅子无可奈何恋地对我翘起一点点眼皮:“南哥…” “呵呵,好…好…明天就来报道,以后好好干。”我勉强憋出个笑脸。 梅子没有回答,她只是把桌上的钱包一卷,轻飘飘的走了,我看着“问题少女”离去时的背影,心里无限惆怅。 看着妹妹离开,南宫无奈地叹了口气:“妹妹从小没上过学,耽误了,这么多年我跟着师父学手艺她就在一旁看着,谁知道看的看的最后自己还琢磨出了点名堂,就成今天这样了。” 南宫说到这里,眼神有点暗淡:“况且,当年她母亲的事情对她造成的影响很大。” “她母亲怎么了?”我问道。 南宫顿了顿,欲言又止地说:“算了,不说这事了,反正梅子其实是个性格挺好的姑娘,只不过现在不太容易相信人,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工作过,你觉得怎样?能带得好吗?” 在今天之前我从来都相信没有我带不动的员工,不论是桀骜的杜飞,白纸一张的钢妹甚至是网瘾少年狗蛋,但南宫梅的出现却刷新了我对问题少年的认知,我顶着她哥哥殷切的眼神,硬着头皮说:“没问题,交给我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二十四章 梅子虽然是个一门心思师承“祖业”的问题少女,但耐不住她哥哥那张婆婆嘴的威慑力,第二天早上还是准时来到了公司报道。 我很早就到了公司,在燕子那里为她准备了工装,公司的女式工装是西装一步裙,紧身的那种,当初钢妹入职的时候因为她那条“萝卜短腿”实在可爱的不堪入目,所以选择了男士裤子,而梅子可能是因为曾经的“职业需要”,练就了一身修长挺拔的身板,穿着那身职业装在这个全是男人与恐龙妹的的营销二部里就像万花丛中的一抹绿,瞬间把整个部门的平均颜值都拉高了一档。 但一抹绿只能用来看,摸不得,谁碰谁就得被刺。 “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新同事南宫梅,她是第一次接触销售行业,而且岁数也比较小,所以各位要多多…照顾着点。” “给大家打个招呼吧。”我悄悄与梅子说。 梅子左右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与大家点了下头算做招呼,另场面变得很尴尬。 这今后能相处么…我心里忐忑的七上八下。 这时狗蛋却跳了出来:“哇靠,南哥你早不说,我今天没洗头!” 他的小黄毛越长越长,只要一天不洗头就总有几撮翘着,像杂草一样与“呆毛”齐飞。 狗蛋立即拿起一面镜子指挥着钢妹给自己梳头:“这边来一下,那边,那边也梳一梳…怎么样,顺一点没有?” 自从他带着钢妹拓展了殡仪馆业务以后自信心爆棚,整天把钢妹使唤得像马仔一样,但钢妹反倒孜孜不倦地为他服务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俩人都自我感觉良好,十分满足于现状。 直到狗蛋自我感觉已经够帅了才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梅子笑出了一抹阳光:“小师妹你好,我叫白北飞,我身后这位是我徒弟,叫她钢妹,以后我也是你师哥,叫我白哥就行,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钢妹学着狗蛋上梁不正下梁歪地对梅子打了个招呼,笑起时她的钢牙反射出了一抹更灿烂的阳光。 南宫梅小小的十八年生命里第一次接触职场,就被钢蛋组合辣了眼睛,她满脸幽怨地看着我,愤恨的表情似乎在怪我为什么把她拉进这个深坑。 “别介意。”我安慰着梅子,“这种人万中无一,大多数还是很正常的。” 梅子皱着眉头,脸上大写的三个字“不相信。” “这位是杜飞,这个行业很有经验的前辈。”我赶紧介绍杜飞,好让梅子知道我们这群人里也有像人的。 杜飞对看起来像个未成年的梅子没有太大反应,他微微点了点头,高冷得不要不要的。 因为杜飞最近增员了一个叫小付的员工,是个刚到二十岁的半大男孩,做事挺认真,每天都把经理办公室打扫的干干净净,但他的特长就是不讲话,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来那种,所以杜飞在对他施行二十四小时监管制度,除了展业以外,甚至每天连在宿舍都牢牢盯着,势必要改掉他这不爱讲话的毛病。 所以杜飞的耐心也都被小付耗了去,一个爱表现的话痨狗蛋,一个社交恐惧症的小付,俩都是不省心的弟弟。 与伙伴们打过招呼,我带着梅子去了许宜娜办公室,准备做个入职登记。 许宜娜正在低头写着材料,我把可乐放在她旁边,她用余光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我,头抬也没抬地说了句:“大傻子!” 估计她今天心情不错,但没注意到我身后还有个人。 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宜娜…我带个人入职。” 许宜娜吃了一惊,这是才抬头看见我身后的梅子,她横眉竖目的对着我挥了挥小拳头,小嘴微翘悄悄的说:“早不讲!” “额,坐吧,叫什么名字。”许宜娜恢复了平日高管的严肃样子。 “南宫梅。” “多大了?” “十八。” “以前做过什么工作吗?” 许宜娜沿着表格做着登记。 “没有工作过。” 许宜娜在工作经历上写了个无:“没经验不要紧,只要你有心学,很快就能追上。” “可我不想学这个。” 许宜娜瞬间瞠目:“那你是来干什么的?”语气显得有点生气。 梅子回答:“我哥逼我来的!” 我在许宜娜的怒目之下连忙打着圆场:“额,我来说吧,事情是这样的,她哥哥从小把她带大的,听说我们这个行业比较有文化档次,所以想让妹妹来学习这个行业。” 结果梅子又不识时务地接了一句:“我是师父带大的,不是哥哥。” 这话题被越绕越远,眼看着绕不回去了,许宜娜却问:“师父?教什么的?有特长吗?” 梅子直接回答道:“油锅捞铜钱,蒙眼穿线,开锁和翻墙什么的。” “……” 梅子回答的每个字许宜娜都认识,但组合到一起许宜娜就不懂了,毕竟俩人从小的生活环境有着巨大的差异。 “好了好了…别聊这没用的了,梅子你先回办公室,一会我教你展业。”我支走了梅子,要是再不岔开话题等许宜娜三两句非得把南宫兄妹的“祖业”猜出来不可。 送走了梅子,我感觉身后一股凉飕飕的冷意。 “徐天南!你又在搞什么?” 我能感觉到许宜娜有点不高兴,因为一般这种时候她都会称呼我“大傻子”。 “宜娜,你听我讲…”我摆出一副为难脸,“现在招人这么难,我这不刚好有个朋友的妹妹闲着,我就寻摸增个员,刚好我那朋友也有这个意思,所以她不就来了么。” 许宜娜皱着眉头说:“你增员是没错,但起码招聘个正常点的,就算没有过工作经历,那你也不能随便招一个马戏团的吧?” 我纳闷地问:“马戏团?” “什么油锅捞钱,蒙眼穿线这些不都是耍杂技的吗?连学都没上过你说她能看得懂墓地里这些文化课程吗?” 原来许宜娜把梅子和师父学的那些手艺当成杂耍了,我赶紧顺坡下驴:“可以,可以,没问题,她很聪明的,有些字虽然不认识,但讲几遍就懂了!” 许宜娜:“你怎么知道她聪明?你们以前认识?” 我支吾了两下:“额,她哥哥说的,这娃从小就聪明,看过的东西过目不忘。” 我心里打着鼓,总不能说她的聪明用在了偷窃那套玩意自学成才上吧。 许宜娜警惕地看着我,过了半响,她低着头嘟囔了一句很小的声音:“你该不会是看人家漂亮吧…” 许宜娜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我,倒显得有点局促,她用笔在可乐上划啊划的,把那张明星的照片划成了一张黑脸。 我一口气没接上来,忙不迭解释道:“怎么可能!我是那种假公济私的人么?我真的是受她哥的嘱托,而且最近也需要人手,所以才带来的,你相信我!” 我蹲在地上把脑袋抵在她的桌子边,抿起嘴把眼睛睁得滚圆,“相信我!” 许宜娜被我逗得笑了一下,露出她的两颗小虎牙。 “行了行了,我就是问问,那你好好带她哦…到时我可是看业绩的。” “放心吧,这个月我肯定把张爱玲她们部门按到地上摩擦,你就瞧好了吧。” 我大言不惭的对着许宜娜吹着牛皮,她笑了笑,对我说:“好啦,去忙吧,大傻子…” 从许宜娜办公室出来以后,我琢磨着刚才的对话,她那句“看人家漂亮”到底是什么意思?要说年轻女孩子,当初带钢妹来的时候也没问这些,但是钢妹明显属于“蒙奇奇”那一类型,与漂亮沾不上边,那许宜娜为什么这样问,难道是…吃醋了? 我抑制不住的小心思使我的脸上像开了花一样,绽放着荡漾的“春色”。 “现在去哪?”梅子突然的一声把我拉回到了现实,我差点把她忘了。 我收起泛着春色的表情恢复了正常神色:“额,来,先从基础知识开始。” 与所有新人一样,我对梅子开始进行一对一的培训。 关于行业里的石材材质与工艺品质对她一点就通,可能是因为从小她在偷师学艺的时候就接触过各式各样的工具,而这些东西的物理原理大相径庭,所以并不陌生。 但墓地材料仅是冰山一角,既然是销售行业,那么最重要的环节就是沟通,说服客户购买产品才是最终的目的。曾有个高人说过,销售无非就是两点,让别人把钱放到你的口袋与把你的思想装进别人脑袋。如果可以让客户接受自己的想法,那么就离让他把钱装进你的口袋不远了,但在这个方面我们却遇到了障碍。 梅子对人际交往显得非常浅薄,甚至有点原始,她不懂我为什么教他如何去夸赞一个陌生人,她也不懂为什么有些人听了这种明显的谎话会觉得高兴,她甚至不懂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她师父教她的那些东西。 “师父当年说了,这个世界有病,坏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干坏事,而好人却一辈子都得受欺凌。”梅子把当年她师父说的那一套般了出来,“我们这行就是要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师父还说用你们能听得懂的话说就叫…叫什么?” “对!财产平均分配!”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正色,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我觉得挺好一姑娘就是被南宫和他师父疏于道德品质教育,价值观明显被带歪了路子,“那你也不能就这样把人一竿子都打死吧?有些人过的比别人好,那是因为背后他比别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 我耐心地给梅子讲解着每一个小学老师都会就告诉我们的道理,但梅子却坚持认为天下有钱人都一样,没一个好东西,甚至还拿许宜娜说事。 “就刚才那个女的,一个人占那么大间办公室,说话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她就可以每天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干,让我们去伺候客户?” 我连忙捂住她嘴:“你这娃怎么乱说话!这要让人听到了会怎么看你?”我耐心地解释着,“人家读的是正儿八经的大学,还是工商管理和土木工程双学士,你说她为什么能坐在那里?还有啊,以后叫人不许说这个那个的,要叫名字,而且人家比你岁数大,要称呼宜娜姐,知道不?” 梅子神色冷淡地看了看我:“你就那么怕她?连去她办公室都要带瓶可乐讨好一下?”随后轻叹一声,“你们这些人真悲哀,每天都要看着别人脸色活着。” 我被这小我半轮的小姑娘噎得语塞,我努力组织了好半天语言:“这怎么能是怕?你没上过班是不懂的,在公司里不管谁是上级领导,平时都要用一点小恩小惠打发一下,这样以后工作的时候才不会有为难你。” 我揉了揉脸,变出一副谄媚相:“你看,就这样子,领导们最吃这一套,反正笑又不要钱,就当施舍的。” 梅子撂下一个鄙夷的脸色:“嘁!没出息,也不知道我哥看上你哪点。”说罢转身坐到角落,捧着一叠行业资料看了起来,再也没有理我。 “早晚有一天你会懂的。”我也懒得辩解了,改变她的价值观看样子不是一两天就可以的事情,我拿起手机准备联系几个客户。 我翻看着电话簿时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以后工作你爱怎样就怎样,我绝不难为你,你也不要再拿那些小恩小惠的过来施舍我! 我看到一个让我头皮发麻的联系人名字,许宜娜。 准时梅子刚才不知天高地厚的那番评价声音过大,顺带连我说的话也一并被听见了。 我赶紧到许宜娜办公室却发现大门紧闭,于是拿起手机拨了回去,但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那头传来的都是忙音。 唉…她把我电话也被拉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二十五章 2009年3月,这是一个万物复苏,整顿团队的季节,但我与许宜娜之间的误会像堵了块石头般心塞,使我疏忽了对梅子的培训。 不过梅子这姑娘有一副天生的好脑筋,正如南宫建国所说,从小就孤僻的她是个自学成才的好苗子,我疏忽她的这段日子里她一直在自学着那一厚沓墓地专业知识的材料,并且进步令人乍舌。 梅子不喜欢上班,其实只是她不喜欢职场这种“逢源则笑”的相处方式,但她有一股对新鲜事物与知识的好奇之心,这股心思推动着她用了一周不到的时间就背会了狗蛋一辈子都背不会的行业资料,并且自创了一套对客户的讲解话术,不过这套讲解在我听起来有那么一点“不正经”。 “阿姨您看哦,这房南北通透,一点都不闷。”梅子正在给一个老太太客户讲解着一个前后带小玉窗装饰的骨灰盒,“而且您看,您选的这块福位(墓地)门口带个院,您刚不是说喜欢和楼上邻居打麻将吗?到时候两家选一起,离的近了没事时可以经常一起打打麻将啥的。” 梅子推销的这款墓地基座很宽,是今年石材商设计的新品,本意是方便摆个供品台留作子孙祭拜的,此时却被她改了规划用来打麻将。 她的胆子很大,什么话都敢说,也什么都敢讲,习惯连带骨灰盒与墓地一起打包销售。 “呵,这闺女想的还真周到,你看看,这个打麻将的院儿喜欢不?”老太太笑着对她老伴指着墓地前很宽的基座。 “嗯…地儿摆张桌子足够了,再来几个健身器就好了。”老大爷对梅子所说的麻将场地入戏很深,还想要一套健身器。 梅子一边拿笔正儿八经地在笔记本上记着“健身器”一边问道:“还要啥不?将来一并给您烧过去。” 燕子在一旁看得楞住了神…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打麻将,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不正经”的销售方式,梅子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之前我们与客户闲聊时探口风探到了一个信息,这老俩口是麻将迷,退休后的几年正事没干,最大的兴趣就是每天与邻居一起“搓麻”,所以梅子才会临场编造出这么一套不着调的说词。 她编的故事大概意思是这样的,人在故去以后若今生心愿未了,可以先在奈何桥签个到,等了却心愿以后再转世投胎,而他们的心愿恰好又是“打一辈子麻将”,所以本打算选一块墓地的老俩口下定了决定要把邻居也一起拉过来再买一套,大家凑成一对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搓麻… 我自从bj卖房子起就没经过什么专业的销售培训,所以在我看来甭管方法正经不正经,能打动客户就是成功,被“洗脑”的老俩口就在梅子的各种瞎蒙乱造的故事中连邻居的福位都一起交了定金。 梅子临场编的故事漏洞百出听得我头皮发麻,虽然我本人暂时没去过奈何桥,但我确定那个地方绝对不是说去就去说走就走的,不然还要黑白无常做什么。不过销售就是这样,尤其是这种文化理念的销售,没有对与错之分,只有客户满意与不满意的结果,客户满意了,就是成功的。 但“不正经”的销售方式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并且最近马上就要到清明节,媒体舆论都在大肆宣扬着移风易俗、摒弃陋习的旧风俗。这些媒体就是这样,过年讲空话,妇女节讲女权,现在到了清明节,自然开始讲“鬼话”,于是各家媒体都在争先恐后地爆料一些墓地行业的“内幕”。 这天,杜飞与“钢蛋”自行外出展业,梅子接待了一位自己上门的客户,这个年轻的男子背了个单肩挎包,他不像别的客户先看沙盘与碑型图,反而不停地问着摸不着边的问题。 ------“我家老人现在还活着,能在你们这买墓地么?” ------“但是,但是没有死亡证明,火化证明也能买墓地吗?” 他问的这种情况公司称之为预售,主要就是为了防止多年以后石材、土地等价格上涨而提前购买的一种行为,在业内是个普遍的现象。于是我回答:“可以买的,但只能放俩骨灰盒,多了放不下。” 但这位客户不知道是听不懂我说的话还是故意装傻,一连把刚才问题又问了几遍,直到我很确定的告诉他“墓地属于商品并不需要那些证明”以后,才开始对着产品研究了起来。 过了一会,他又问:“听说人都有五行八字,那买墓地要不要讲究这些?” 正好梅子最近又在自学关于阴阳五行的知识,没有她不敢说的话,于是她拿着那点连皮毛都不算的入门知识现学现卖。 “老人家生辰八字记得吗?” “记得,记得。”客户在纸上写着老人家的八字。 梅子扭了扭身子,像个高手一样的皱了皱眉眉头,煞有介事的样子说:“嗯…我看看哦。”边说着嘴里边嘟囔着自己都听不懂的口诀,右手像鸡爪一样掐来掐去,而左手在桌子下方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悄悄翻着手机,我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手机屏幕上写着“生辰八字网”… 梅子嘟囔了好一会,缓缓道:“老人家五行属木,命中需有水助,这位大哥您看,选在园区的湖这就很不错,而且1到9这几个数字里,1、6为属水,我看您就把老人家的福位选在6号吧,这个数字也好听。” 梅子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还真有点像那么回事,我也在一旁扇着风:“又在湖边,又是6排属水,那水不会太多了吗?” “水多了就再买颗树,以后养养树浇浇花什么的。”梅子指着燕子去年买的那颗圣诞树,口若悬河地吹着中西结合的牛皮。 我俩一唱一和的双簧吹得客户一会就找不着了北,最终象征性的交了100元定金预定下了6号位。那段时间业务都挺难做的,有时客户交几百块定金也能预留位置,而狗蛋最奇葩,曾有一次客户身上就带了2元公交车钱,他把客户的身份证押到了公司,替客户交了100元的定金。 但我们给客户瞎算命的这事不知怎么就被许宜娜知道了,于是我被她叫去了办公室,这是自从她发信息让我“滚”以来第一次主动找我。 许宜娜一个人在办公室,空气里都弥漫着她气鼓鼓的味道,我蹑手蹑脚的把早就买给她的可乐放在桌子上,却被气得杏眼直翘的她一把推开,猝不及防的我不小心问了一句非常低情商的问题。 “宜娜,你还在生我气啊?” 与生气的女人讲这种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但在当时我小小的25年生命里别说情商了,就连哄生气的女孩子的经历也没有过,都是单身的错。 “你这个马戏团的新员工是不是还兼职神婆啊?!” 许宜娜果然还在生气,而且她似乎对梅子的背景有点误会,并不是只有马戏团的师父才教油锅捞铜钱,蒙眼穿线什么的…但不管怎样也比知道她真实的家庭背景要好。 “这…神婆…你什么意思呀?”我被问的莫名其妙。 许宜娜:“这几天不止一个员工反映!你新招的那个马戏团的女孩像个神婆一样天天给客户编造牛鬼蛇神的故事,起初我还不信,刚才我听你们谈业务的时候算是见识到了!” “这不是为了出单么…有的客户喜欢听这些鬼东西,那自然就有人说了呗…”其实我并没觉得梅子这种不正经的销售方式错在哪里,我又补充一句:“而且…销售本来不就是捡客户爱听的说么?” 许宜娜摇了摇头,一脸正色地说:“以前你虽然是个做事不着调的人,但怎么说也算有责任心,但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在我看来就像个江湖骗子!” 这是我与许宜娜之间第一次产生了分歧,她接着说了一个我不曾想过的问题:“你自己可能没发觉,自从你部门那个女孩子来了以后,你整个人就像变了一样。”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会被别人左右想法的人,况且还是梅子这样一个从未有过工作经验的女孩子,我尽力的否认着,但许宜娜并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最终以一句“你一点也不像当初的你了”结束了我们这场谈话。 也许南宫梅给到许宜娜的第一印象很不好,才会有了偏见,我也曾天真的以为我可以改变这种偏见,但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日子注定没法平静。 之前在下定6号福位的客户一直没来完款,打过去电话发现当时留的电话也是空号码,正当我们都快忘记这事的时候,看到了一则新闻,是一家民营的新闻社,甚至不配称之为新闻社的娱乐传媒。 标题被写得很夸张,“活人墓屡禁不止,私营墓地谁来监管?” 在报道中,把那天“神婆”“看五行,选风水”的事情添油加醋的渲染了一番,并且在他们的新闻网站上还放出了偷偷录制的销售录音,而我和梅子唱的“命需水助,水多养树”的奇葩理论也一并被放了出来。 原来那个男人不是客户,他是个赶着清明节顺风车的暗访记者,他的报道中写到我们公司与清明节宣扬的“移风易俗、摒弃陋习”背道而驰,这篇文章被疯狂转发,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点击量达到了几十万次,而因为我们瞎编造的这些东西,也把公司推到了社会舆论的焦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二十六章 因为这则报道,卫总隔日被相关部门叫去约谈,他回来后召开了一个管理层的会议,主要内容就是对这次负面报道的回应,毕竟这次被舆论推到风口浪尖上的公司步步如履薄冰,一个处理不好甚至会造成大面积的客户退单,那样的话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 保守派提议公司作为社会的一部分,最好还是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把损失降到最小;许宜娜提议对已购客户额外赠送点周边产品进行安抚;而财务部那几个每天刷八卦新闻的小姑娘提议发个公告,告诉大家我与梅子俩人这回搞得封建迷信纯属“临时工”行为… 卫总没有采纳任何人的意见,作为这个行业最早一批资历的老江湖,他下了一着险棋:五日后所有商品一律涨价5%,而对所有已购客户不采取任何补偿,要退单的,随意。 卫总的这个决定不仅我反对,大家也认为非常不合适,本身舆论就已使得客户对我们公司的信任程度直线下降,因此我们短信群发给客户涨价通知以后遭受了很强烈反弹。但对于这些反弹,卫总也只是简单交代了一句“撑住”。 这几天大家的手机被退单的客户轮番轰炸,而我们也几乎把一辈子的好话都已说尽,尽管如此还是造成了一笔不小的损失,但大家出于对卫总与公司的信任,依然硬着头皮坚持着,直到临近涨价前最后的两天才有了转机。 我们几个月以来积攒了有大概三百来户摇摆不定的准客户,而偏偏正好是因为这次涨价的噱头,让其中两百多户的准客户下定了购买的决心。 财务汇算下来的最终总业绩,发现虽然退单造成了部分业绩的损失,但新预定的客户业绩额却远超过了这个数字。 卫总这次反其道而行之的操盘方式将负面的报道变成了锲机,还让更多的人知道了墓地销售这个行业,可以说因祸得福也不为过,但这件事并没有结束,因为我与梅子作为这事的始作俑者,还需要对大家一个交待。 公司就算一个小的社会,社会需要秩序,公司也一样,公司的秩序称之为“商序”,而我与梅子擅自编造的“迷信故事”引发的这一系列问题明显有悖于商序。管理层们聚集在卫总办公室,围绕着我的这件事一一发表着看法。 会议的气氛很压抑,每个人似乎都在琢磨什么,而在办公室外,远远的就能听到狗蛋那张大嗓门:“我就知道南哥他这人见了女孩子就飘,梅子小师妹才来了几天,他就带着人家天天出单,想我当初没有业绩时他对我那张鬼脸,呵,男人哎…” 狗蛋这货天天在背后拆我的台来显摆自己,现在又学会了落井下石,其实梅子出单那都是她自己的本事,而我,充其量也就是个旁观者。 “狗蛋这娃最近该修理一下了。”我心里嘀咕着在,但现在得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会议上,按照卫总要求我这次得给大家一个交代,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各部门负责人那感觉就像古时候的“三法司会审”。 “销售的最终目的就是成交。”我平日里与大家嘻嘻哈哈惯了,第一次用这么正式语言在大家面前讲话搞得自己很不自在,所以说话时僵硬得像在法庭上辩解一样,我义正说道:“我认为这个过程中使用的方法应该是自由的,希望各位理解。” 张爱玲投了赞成票,她做业务的时间几乎与我活得一样久,我俩都属于野路子出生在泥巴坑里摸爬滚打一路过来的,“是啊,卫总!说到底还不是把客户的钱搞过来就行啦?” 张爱玲顺了顺与她年纪非常不相符的瀑布直发,拿出她展业的小本本,“比如我这边上个月成交的吴老头,他非要把位置选在小区里一个叫方老爷子的上风处,他说方老头一直对他老伴不怀好意,他就算死了也要对方老爷子提防着点。” “还有这个!”张爱玲又翻到下一页,“这个杨女士,她一直怀不上孩子,她就从泰国买了个小鬼(泰国有卖养小鬼的)放到她爸的墓地里,据说能保佑她求子!” 张爱玲不停地拿一些大家没有听过的奇葩经历说事,最终她像得到高人一样对刚才的故事进行总结:“哎哟要我看啊,老人就像小孩子,你任着他性子走,他就会开心,他开心了,自然也就成交了。” 卫总眯着眼,认真地听着张爱玲的每一句话,我不知道他是赞同还是反对,因为他总是笑眯眯的样子更让人捉摸不透。 做事一向认真,丁丁卯卯的许宜娜果然投了反对票:“成交是很重要,但不能一味的成交而突破了底线,今天这个客户他相信人死了以后会去奈何桥,那明天呢?如果明天来的客户像之前玲姐谈的那个退休军人洪老先生你怎么说?就我们现在开放的区域来看,有信佛教的,有无神论的,也有信西方教的,现在客户量不大,若将来客户多了如果每户人都坚持自己的风格,务必会有家属之间产生分歧,也许产生分歧的两个客户都会属于同一个销售人员,那到时你们打算怎么圆场?” 以张爱玲为首的销售方认为销售就是见人说人话遇鬼讲规划,而已许宜娜为首的另一方认为公司应该坚持一个理念,引导一个统一的观念,双方一时僵持在了那里。 直到会议结束,卫总都一副聆听的姿态,他始终没有表态,对这次因我和梅子信口开河的故事产生的后果,他也仅仅是扣除我俩半个月的底薪作为处罚,对我来说不疼不痒。 这事基本算是到此为止,后来我才了解了卫总当时不表态的原因,因为在他心里早已有解决方法。 卫总划分了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自己独特的文化,比如“军垦园”,这里一律安放的都是军人与军人的后代;还有“天主园”,是专门信仰天主教的信众;其中我最喜欢的区域叫“玫瑰园”,因为那里是歌颂爱情的园区,也是抒发我们这个年龄的年轻人骨子里那份“骚”劲的地方,我写几首征文诗歌,希望在这个祭奠爱情的地方留下自己永远的痕迹,但是最终落选了,非常意外的是卫总竟然看上了张爱玲的那句土味情话:爱情就是两个冤家吵一辈子的架。 而对于梅子的这种“不正经”销售模式,终于也得到了发挥的空间,因为后来几乎每一种客户喜欢的文化,都可以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区域,而卫总对每一个区域都编排了一则感人肺腑的故事,我们大家为这种区域文化的销售方式发明了一个易懂的名词,销售代入感。 这段时间遇到的问题基本都已解决,但许宜娜对我的态度还是没有改变回以前,我隐约感觉到一条与她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一条名叫“价值观”的鸿沟。尽管我已努力的迫使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但我心里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我与梅子之间的价值观似乎更加相近。 有时生活真的是你怕什么偏偏就会来什么,这种价值观上的偏差很快的因为一件事而爆发。 每年年初,辖区派出所都要对管辖范围内的公司做一次人员登记,负责登记我们公司的民警,则是一听到我们公司名字都会头皮发麻的甄哥。 “甄大哥您好,祝你新的一年事事顺心…”我对甄哥立即笑脸迎了上去。 自从上回罗发达事件以后,我对他的好感与他对我的头疼程度都像做了火箭一样直线上升着,一个觉得对方是自己的救星,一个觉得对方是自己的煞星。 “哎哟我去!你别这样!我受不起!”甄哥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只要你再别惹事你就是我大哥!” “今年保证不惹事,让您轻轻松松的!”我当着他的面立起了flag。 话虽这么说,但大家心里敞亮得和明镜一样,开门做生意经常是你不找事但事找你,尤其我们这种特殊行业,事就没断过。 甄哥不相信我说的,他留下了一句标准的家乡话“我都不稀得说你…”,转身去了许宜娜办公室,他在路过我身边时,平日里练就的一双火眼远远的盯着梅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甄哥走后,许宜娜叫我去她办公室,这是自上回与她因梅子的事情产生了分歧后,她第一次主动找我。 她的办公室里还是我熟悉的固体香水味道,但她已很久没有叫过那个只属于我俩之间的称呼,“大傻子” “有个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许宜娜说话时没有看我,语气显得很疏远。 “和我还商量啥啊,你咋说我就咋做。”我恢复着当初与她要好时的那副态度,想趁着这个机会重新拉回俩人间的距离。 许宜娜:“还是关于你那个新员工,南宫梅的。” 听到她这话时我稍显一怔。 “怎么?一听到关于她的事情就这幅表情?”许宜娜轻轻对着我叹了口气。 “别,别乱说。”我连忙解释着,“我以为是别的事呢,她的事也一样,你说吧,怎么啦?” 许宜娜说:“甄哥刚才和我说,那个女孩…” 她时候到这的时候顿了顿,直直地看着我:“她的背景有点复杂。” 我心里有点嘀咕,但还是装作镇定的样子:“怎么了?甄哥都说什么了?” 许宜娜没有接我的话,反倒是问我:“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事已至此,我觉得也没有再去隐瞒的必要,我只好把当初在拘留所里如何认识的南宫建国,以及后来他把妹妹托付给我的事情说了一遍,我怕许宜娜误会,还特地强调了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报答当初南宫建国在那种地方照顾我的恩情。 “果然你早就知道了。”许宜娜冷着脸对我说:“只是一直在隐瞒我。” “宜娜,你听我讲,这次真的是误会了…”我极力解释着,但许宜娜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早知道就提前和她讲了,但现在我说什么也晚了,许宜娜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她又问了我一句:“那你知道她以前因故意伤人而进少管所的事情吗?” 我脑袋嗡地一声:“啊?还有这种事?这我就真不知道了。” 许宜娜盯着我的眼睛:“你真的不知道?” 我这人说假话的时候各种不自在,眼睛都没出瞟,但许宜娜说的这事我是真不知道的,所以我习惯性地把胸脯拍的boomboom的响,“我发誓!真不知道!我对她的了解只是南宫建国告诉我的那些,别的一概不知。” “行了,不用那么着急给自己洗白。” 许宜娜应该是相信了我的话,但她却补充了一句:“现在的你让我看不透。” 她接着问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做?继续留她在这里上班吗?” 直到今天为止,我一直都觉得梅子也就是个被她师父带歪然后自己又跑偏了的问题少女,突然被这样问一句使得我有点措手不及。 于是我坐在沙发上思考着,从南宫建国把梅子托付给我的第一天到现在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像电影般过了一遍,包括与梅子之间的谈话,合理的与不合理的,但我却没有察觉到梅子这姑娘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也许…也许她有自己的苦衷? “这个问题让你很为难吗?”许宜娜说这话时没有看着我,声音却很低。 我吃力地回答道:“也不是吧…就是…突然被这么一问,我得好好想想…” “那好吧,想好了明天再与我讲吧。” 这是许宜娜第二次轻叹一口气,叹气声轻得几乎让我听不到。 就在我即将离开办公室时,她叫住了我。 “怎么了?”我回过头看着她。 许宜娜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但最后还是移开了与我相交的眼神说:“没事…” 从许宜娜办公室出来后,我没走两步,却突然发现梅子就站在门口,而刚才我却一点都没察觉。 “你…”一时间我不知道该与梅子说什么好。 梅子又变回了她刚认识我时的那副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这就是我,你现在知道了?” 原本以为她会稍微辩解一下,起码我认为每个人做出后悔的事都是有自己的苦衷,而这时我才想起来,梅子她根本就不是会与人辩解的那种人。 梅子转身回到了我的那间经理办公室,在她的柜子里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我清楚的记得她把这厚厚的几沓资料码的很整齐,每一份上面都做了很清晰的笔记,有的还用曲别针夹着分了类。 “你干什么?”我追了过去问着。 梅子没有回答,她继续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直到所有东西都被她塞进了纸箱子,她望着我的身后淡然地说:“我走了。” 刚才的话被她听得一清二楚,可能但凡是有一点自尊心的人都不会再继续留在这里等着别人说出那句伤感而又离别的话。 也许她就这样离开对谁都好,但就在梅子与我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伸手拉住了她。 梅子走的很坚决,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也一样没有料到我拉着她的力气也一样坚决,她本抱着箱子的胳膊在我的拉扯之下不小心滑落了开来,直到最后我抓住了她的丁点指尖。 她的指尖冰凉的几乎没有温度,在微微的疼痛下无意识地缩了缩手,满箱的资料从纸箱里掉了出来,呼啦啦散落了一地。 梅子习惯性的拾起那些资料,但微微弯到一半的腰突然又直了回去,我趁着她纠结时的那一刻扯住了她的衣服,她像摇曳柳絮一样被我一摇三晃地按了回来。 原来这个看似坚强的女孩身板这么轻,像没有重量一样。 “你这人怎么那么没出息?”梅子有点生气地说着我,“你爱对许宜娜谄媚能不能不要拉上我?我可不愿意当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梅子与许宜娜俩人之间因为第一次见面不太美好,所以可能互相都有些芥蒂,但是这散落一地,每一份都被翻得旧出了柔软颜色的资料,上面圈圈点点的笔记无一不透露着她的用心。 这也就是我不想让她走的原因,她只是缺少一个空间,可以让她自由接受新事物的空间,我相信有这样一个地方她会比任何人都做得更好。 “可是你就是属于我们团队的一员。”我极力劝说着梅子,“我看得出来你是喜欢这里的,不应该就这样放弃!” 梅子扭过头去:“你才认识我多久?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是…”我一时间却找不到可以形容她为人的词语,憋了半响,我才憋出来一句“你是一个有心上进的人。” 她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冷笑,之后顺着扭头的方向起身离开,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我再一次拉住了她。 “放开。”她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我紧紧得扣着她的手腕:“你别冲动!先冷静一下!” “放开,我最后说一句。” 我没有放开手,想再一次把她拉回来,但当我还未用力时,拉着她的右手中指与食指关节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刺骨的痛使我本能地抽回了手。 梅子转过头来,冰冷地对我说:“你好像忘了我以前是什么人了吧?” 关节处传来的疼痛令我痛不欲生,我捂着指关节被掰得不自然弯曲的指头“嗷嗷”叫着,但碍于面子还是硬把声音憋在了喉咙里,从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涨得脸通红,这足以使我记起她与南宫继承的“祖业”。 梅子轻轻叹了口气:“男人家的这么不吃痛。”她慢慢抬起我受伤的手,“当年我哥哥刚入行的时候,被师父扭得比这狠多了,他就可以一声都不——吭!” “吭”字话音未落,我听到咔嚓一声,一阵更加刺痛的感觉从手上传来,这次没有忍住,我杀猪般地“嗷”了一嗓子,把大厅里正在吹牛皮的狗蛋引了过来。 “别叫了,几分钟就好了。”梅子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当我从刺骨的疼痛中缓过劲来时,发现她已经不在了,留下的只是地上散落的资料。 “你俩这是在搞啥?”狗蛋看着我狼狈的样子问道。 我动了动指头,发现果然没那么疼了,赶紧问道:“梅子呢?” “刚走了呀,和她打招呼都不理我。”狗蛋盯着我发抖的手:“你这…” “刚摔着了。” 这种被比自己小大半轮的女孩子弄伤这种话我才说不出口。 狗蛋转了转他那双迷瞪瞪的眼珠子,很快对我下了结论:“骗谁呢!肯定是骚扰别人结果被打了吧?” 狗蛋眉毛一挑一挑的一副贱兮兮的样子说:“你这人可以哇!真够坏的!你都有许宜娜了还要再勾搭一个这么小的,老幼通吃啊!” 我懒得和狗蛋这家伙解释,因为不管和这大喇叭说什么,明天一准他都会变了味地给大家大肆宣传。 “谁是老幼!”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宜娜就站在门口,她狠狠地凶了狗蛋一句:“白狗蛋你这大嘴巴到底怎么长的,公司每天就数你事多!” 狗蛋被许宜娜突然得吓了一跳,顿时缩着脖子怂得和受气包似地连声道歉,但许宜娜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宜娜,你…什么时候来的?” 许宜娜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从你俩说骚扰别人的时候来的。” “不…这…你误会了,是狗蛋瞎掰出来的!” 我摇着手连忙解释道,但刚重新接上的关节被我这么一晃又是钻心的疼,疼得我倒吸一口气。 许宜娜鄙夷地抽了抽嘴角,不等我解释她转身就走,刚走两步就突然回过身来指着狗蛋对着我说:“你以后在公司能不能自重一点!上梁不正下梁歪!” 狗蛋蔫里吧唧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用一副生无可恋的眼神看着我:“今年有个新词儿,特别适合现在的你。” “啥?”我看着狗蛋,以为他能说出什么安慰我的话。 狗蛋:“破凳子压了块烂饼干。” 我被他说的不懂了,于是问:“啥意思?” 狗蛋吸溜一下鼻子,仰着一张自以为帅的黄毛对我说:“又渣又劈腿。” “我操你大爷!” 我刚想冲过去狠狠教育狗蛋一下,却不料又被桌子绊了一下,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趴在地上看着狗蛋早已溜掉的背影,我隐约听见他又开始像喇叭一样开始给其他人宣讲我的“光辉事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二十七章 梅子离开的当晚,我没有回宿舍,我不知道该怎样告诉大家她离开的原因,狗蛋肯定会大肆调侃梅子是在我的“咸猪手骚扰”之下无奈离开,但我也没有了当初撕烂狗蛋那张嘴的冲动。 随他怎么说吧。我心里想着,然后大口喝了一口啤酒。 墓区的夜里没有灯,只有一缕微弱的月光,月光映得我的影子变了形,又细又长的与周围的黑暗融在了一起。 原来狗血小说中那种对自己的心境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真的存在的,起码今晚的自己就是这样。我不想回宿舍的原因又多又乱,也许不想与他们解释,也许不想回去听狗蛋的造谣,各种也许都有使得现在的我自己都说不清。 或许你在想她? 脑子里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的一个小人说了句最不该说的话,我立刻灌下了一大口酒,把这个小人与这不该有的念头淹死在了酒精里。 后半夜,我趿着鞋子一步一趔趄的回到了宿舍。 酒量不好的我喝一点就会头疼,于是我连做梦都比平时痛苦,梦里的我正在等一个客户交款的电话,而铃声响起来时我却怎么都无法接听。我不停地按着通话,但电话却不停的响着,急的我头像炸裂一样的疼。 最终我被身旁的电话铃声吵醒,宿醉的头疼让我努力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而电话还在不停的响着,我看了一眼,是许宜娜打来的。 “你到哪里去了!?”电话那头传来许宜娜生气的声音。 “我…不小心睡过了。”我拖着沙哑的声音解释着,嗓子像被火烧过一样,声音干巴巴的。 许宜娜听到我的声音一怔:“你嗓子怎么了,病了吗?” “没,没有,就是刚睡醒嗓子有点不舒服,我马上就来。” 我用脖子夹着电话,单腿一蹦一跳地穿着裤子,这姿势很费劲,才刚穿上一条腿就累得大喘气。 “不舒服就休息一天吧,这段时间你也一直都没休息就当今天给你放假了。”许宜娜刚才严厉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没事的,我马上就来。”说话间我已拱着身子全身重量压在屁股上,高高翘着两条腿,眼看就要穿好了。 “行了!你休息一天吧。”电话那边传来了忙音。 我尴尬地看着穿了一半的裤子,又脱了下来,结果刚躺下没一分钟就觉得宿醉的头疼得炸裂,于是我又把裤子穿了回去。 还是去工作吧,心里乱糟糟的在宿舍也待不住,于是我回到了公司。 梅子的离开使每天早上晨会之后我的办公室就剩我一个人,显得有点冷落。杜飞与他的徒弟小付组成一队每天在“黑五类”混的风生水起,钢蛋组合誓要与殡仪馆业务共存亡,大家经过几个月的锻炼都已成为销售的老司机,已经可以自己完全一整套销售流程了。所以没有我的参与他们也能把工作做的很好。 部门经理负责的事情是增员与培训新人,所以平日里这个时间我都在与梅子约谈着新客户或是培训。尽管她不爱听我唠叨那些自创的销售技巧,但总是能在她那里得到回应,不过她大部分的回应都是“你这方法太落后了,应该这样说…”于是在几分钟后对培训的对象变成了我。 而现在我却一个人在办公室踱来踱去,像个还有半年就要退休的公务人员,端着大茶杯看报纸抒发着等待班的心情。 既然办公室待不住,我干脆选择“微服私访”,去检查一下他们工作,找回一点当经理的感觉。 临近五一,此时的“黑五类”热闹非凡,不少商家都动起了脑筋,让店员穿着卡通的狗啊熊啊狗熊啊的布偶服装在门口跳舞,引得不少球球蛋蛋的熊孩子偷偷上前踹上一脚,然后尖叫着跑开,边跑边叫喊着“你来抓我呀!” 一段时间不见,杜飞从最早发传单的“游弋散兵”鸟枪换炮,他不知从哪申请了一个小摊位,摆起了一张展业桌,头吗?” 杜飞摇了摇头:“从他那大嘴巴里说出来的话也就小付相信了。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梅子的离开使我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郁郁顾欢,而我之所以现在这里也是因为想找一个人多热闹的地方转转时又被杜飞提起,我顿时沉默了。 杜飞像是看透我一样直言不讳道:“说吧,说出来好受点,我可不想自己部门的经理是个天天借酒消愁的醉鬼。”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传出去太丢人了。” 我尴尬地低着头…要不要告诉他? 心里斗争了很久,我终于开口:“销售是她第一份工作。” 杜飞:“看出来了。” “她以前不喜欢上班,不过后来慢慢地喜欢上了这里…额,我猜的。” “看出来了,不然她也不会琢磨出那么多邪门歪道。” “她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女孩…” 杜飞终于忍不住了:“麻烦你说重点!二十字以内!” “……” 我心里费劲地寻思着怎么把梅子以前的事情能说的避重就轻一点,琢磨了半天,放弃了,词汇量没那么大。 “她已经经过少年感化院,是个有案底的姑娘。”我直截了当地说。 杜飞没有我想象当中惊讶的表情,他似乎在还等待我后的话,于是问我:“就没了?” 我楞了一下:“没,没了啊?” “嗨呀!就这事啊?”杜飞轻描淡写的把烟头弹飞出去,却不小心烫到了一个正在踢穿着玩具狗熊的店员,熊孩子立马大声哭了起来。 我俩赶紧把头缩了起来。 “听你话意思…这不算事?”我重新估量了一下杜飞的心里承受能力。 杜飞看着熊孩子哭着跑远了以后,重新直起了身板:“大家都是社会人,谁能没点历史啊。” 我对杜飞的了解也仅限于他初中毕业后就步入了社会,换了许多工作,至于他当初的历史我是从未了解过的,我突然间觉得这个平日里对各种事情都成算在心的人也并不是那么简单,似乎连头发丝里都藏着故事。 我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着聊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题,当我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杜飞正在唾沫星子横飞地吹着牛皮:“进了那地方,别人都会问你怎么进来的,你要说因为犯了重伤罪!” 刚才忽悠大婶的杜飞像个“神棍”,而现在却像个“瞎二代”(瞎哥二代),“人家一听你这人犯了这么牛/逼的事,就不敢动你了!” 就在我不知该怎样结束这段杜飞的“历史秀”时,在一旁的小付终于物色到一个肯留步听他介绍两句的客户。 “大…大爷…我们这…” 梅子是那种胆子大什么话都敢讲的新人,而小付则是那种胆子比针尖还小,与陌生人说话都紧张的内敛新人。 大爷把脖子上用细绳绑的老花镜戴上,仔细打量了一下与他讲话的年轻人,“啊?” 小付握着宣传单的手都紧张出了汗,脸憋得通红,“大爷…了,了解一下,盘…盘龙山城,人生后…后花园。” 大爷一脸迷惑地看着小付:“啊?大点声,我耳朵不好!” 小付物色了半天,竟然选了个老花眼又耳背的大爷,于是他杨着那张憋得发紫的脸终于蹦出来几个字:“买,买…鸡蛋送墓地!大爷了解一下!” 憋了半天,还把词儿憋反了。 杜飞对着我笑出了一脸的苦闷,“行了,不和你扯了。” 他走到一半,突然转过来对我说:“你要是真的喜欢,就去把她再找回来吧。” 对于杜飞的问题,我选择回避,我真的不想成为狗蛋嘴里的那种“又渣又劈腿”的破凳子,于是我学这个大爷说话:“啊?大点声,我耳朵不好!” 杜飞撇了撇嘴,轻轻撇出来一个“嘁!” 他对着我指了指心窝,“都是男人,谁还不懂谁啊?” 杜飞离开了,我看着他带着小付在大爷面前眉飞色舞的情形,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刚带梅子入行时的场景,我飞快地摇了摇脑袋,把这些不该有的念头甩了出去。 之后的几天里,我逐渐找回了一点工作的感觉,上午像退休干部一样的在办公室打打电话催催回款,下午去“黑五类”与钢蛋组合负责的殡仪馆转悠转悠,每天掰的指头算着下班时间。 正当我快习惯了这种退休干部的工作方式时,却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个好久未联系的人,南宫建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二十八章 南宫建国的一个电话打乱了我重新稳定下来按部就班的工作。 “天南,你在哪?”电话里南宫没有以往“大龄文艺青年”的感觉,他喉咙里粗糙的声音就像几天前我宿醉那般沙哑。 “我在公司,怎么了?”我回答。 南宫:“电话里不太方便,我们见面谈吧,你现在有空吗?” “有,有空,在哪见面?” “还是上回我俩见面的茶馆,你来吧,我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电话就挂了,这不像平时的他。 他这人以前和我打电话总是要先有一搭没一搭的挑拨我半天,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在“身体不要”中被他的语言撩拨着,但他今天倒是反常。 就连上回我告诉他梅子离开的原因,他也只是在电话里像个诗人一样的感叹两句“我妹她就像手中的沙,握不住的,早晚会像时光一样慢慢飞逝…” 我早已习惯了这人混搭的超现代诗词,并总能在他这些七不搭八的话语中快速的找到中心思想。 不管了,先见面再说吧,我心里这么想着,身体早已在赶往茶馆的路上。我这么着急的原因肯定不是因为他,因为这正是个很好的机会,我可以打听到梅子的近况。 南宫还是坐在茶馆那个没人愿坐的角落,今天他手中的茶台不像以前那样井井有条,以前他总是把茶杯码按人数码得整整齐齐,各种沏茶用具一字排开,然后透过冒着茶水的蒸汽用自认为最帅的姿势等着我。 而今天没有,茶水是凉的,杯盘摆放凌乱的一片狼藉,茶台上的几个手机都被翻开了盖,一看就是挂了电话后连盖都没合就接听了另一部电话,而他的头发却第一次显得有点油腻腻地翘起了很不合适的一撮。 就连当初在拘留所里,他每天都要像约会一样的把头发洗的干干净净,而今天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油腻的中年大叔。 “好,好,好的,我尽快与对方联系。”南宫颔首接着电话,代入感十足的点着头,就像电话那头的人正在看着他一样,“绝不会给您添麻烦,是的是的,绝对不会,相信我…” 这家伙不知道一个月能偷多少钱,要是做业务的话肯定比张爱玲还强。我看着他打电话的样子,标准的“讨好型销售”,很多客户都吃这一套。 挂了电话,南宫建国长舒一口气,勉强对我挤出一丝玩世不恭的笑脸。 都啥时候了,还要先撩拨个话题气氛啊? 我摇了摇手在他眼前晃着:“哎!哎!行了,快说正事,咋回事?” 他见撩不起平时的气氛,只好叹了口气说:“我想找你帮忙。” 这家伙平日里从不向我开口,因为一般他“道”上的事情我也帮不到,但只要开口了,那应该就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于是我也顺着他话往下说:“嗯,好,什么事?” 南宫把面前的翻盖手机打开合上,打开合上,就这样来来回回把玩了许久,终于说:“我想请你代替我去拘留所保释一个人。” “谁?”我问他。 南宫的神色黯淡了下来,低声说:“我妹…” “啊?!你说啥?” 一连确认了两遍,我终于相信了南宫说需要我去帮忙保释的人就是他的妹妹南宫梅,原因是这样的,梅子前两天在大街上与一个路人起了冲突,平时低调不露锋芒的她这次却出手伤了人,但是伤得并不重,所以现在还在还有可以保释并进行双方调解的可能性。 “还有件事。”南宫建国为难地说:“对方同意调解了,但上回我在派出所看见那户人家其中有个人我认识,所以…你能不能代替我去与他们调解?再尽可能的把赔偿金压低点?” “嗨呀,这事简单,这辈子我别的技能不敢说,但装穷至今没遇到过比我更专业的。”我豪迈地拍着胸脯,一副包打天下的样子。 南宫建国因为他职业的“特殊性”,所以在出面保释与调节这两个环节不便出面,而他已经在背后办理好了大部分的手续,剩下的只需要与我谈论一些具体的细节以后,我俩就出发去接人了。 几个小时候后我见到了梅子,她在这种地方竟然还显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连从铁栅栏的那一头被带出来时,还像个睡不醒的人一样趿着鞋子,在地上擦出“嘶嘶”的声音。 “喂!醒醒!”我揪着她的领子晃了晃。 梅子显然没料到是我,她听到我声音时怔了一下,懒洋洋的眼皮突然张了开来,“你…你来干什么?” “别废话了你,这!这!这!签字,快点!”我督促着她赶紧办手续签字,因为我发现旁边的那个工作人员脸越来越黑。 “我哥呢?他自己怎么不来?是不是他告诉你我在这的?”梅子又在喋喋不休地问着无关紧要的话。 “你们到底办不办了!”一旁穿着制服的老警察刚才与我办了很久的手续,早已不耐烦了,“不办了就把她带回去,我看也别调解了!” “办办办…马上就好。”我压着梅子三下五除二签好了字,按下了手印,她嘴里一直小声嘟囔着以为我听不见的话:“多管闲事…” 人生总是处处充满了意外与巧合,上一回站在拘留所大门等着我出来的人是许宜娜,这一回站在外面等待的人变成了我,而从里面出来的人,变成了南宫梅。 “哎!干嘛去?刚出来又乱跑!” 我拉住了她,这才出来不到五秒钟,她就已经朝我的反方向走得快没了影。 “回家啊!不然去哪?再进去啊!”她没好气的朝我撇了撇嘴。 “你想得挺美啊,跟我来!”从我与她这么久的相处我找寻到了一个最佳的相处方式,她很轻很瘦,但嘴巴很硬,比死鸭子还硬的那种。若想让她去哪,直接拉走比与讲道理有效率得多,就像有些小动物适合逆着毛摸。不过也不能逆得太过度,就像上回在办公室我强行拉她结果被拧脱臼了手腕。 我拉着她上了公交车,坐到市人民医院那一站下车。 “在这等着!”我把她按在了路边的一个长椅,跑了好远才买回来两个汉堡。 “诺,拿着。”我递给她一个。 梅子扭过头。 “嗨呀,先吃饭再说。”我又给她递了递。 梅子还是扭着头不做声,我看到她这幅倔强兮兮的样子,索性连包装袋都不拆就往她嘴里塞着,她扭向一边,我又塞了过去,她却把眼睛与嘴巴都闭得死死的,而我则使劲地用汉堡翘着她的嘴。 正当我得意于这种家长般的威严之时,突然感觉手腕传来冰凉的感觉。 梅子扣住我的手腕:“你再塞我试试!” 我感觉下一秒又会像上回一样,瞬间被她扼住手腕扯脱臼,我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汉堡从手中滑落。 就在汉堡即将掉落在地时,梅子突然伸出了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了住,她看着我害怕的样子,得意地笑了一点出来,轻轻拨开包装袋,这才开始有了胃口地吃了起来。 我也慢慢地坐在了她的旁边,一起吃着简陋的午餐。 汉堡虽然不是什么美食,但比起拘留所里的那些清汤寡水好得多,梅子大口大口的吃的,我感觉她心情好了不少,于是我又开始逆她的毛:“你说你,不好好工作,学人出去打架!现在可好,把人打伤了吧?” 梅子不理我,她边吃着东西边用鞋底蹭巴蹭巴着脚下的一块小石头。 “整天就觉得自己懂得多!还傲得不行,这次学到教训没?”我像一个缺乏教育词汇量的家长一样,来来回回就这两句。 梅子当初在公司时就习惯了我这种絮絮叨叨的培训,她也从不嫌烦,只不过应该也听不进去。她的两只脚夹着一个石块,用并拢脚尖的双腿轻轻一仰,小石块从她的头,我李天南看上的女人没有哪个能跑得掉的!” 梅子猛地一下把纸包扔了出去,“我一听到他那名字,李天南!就想到你了,一想到你当时我就一肚子火,于是就把他胳膊拧断了!” 我:“……” 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能猜得到,她纤弱的背影里似乎有一份孤独,当初她离开公司时的那份委屈与对我不作为的那种怨气,令我突然有一种怜悯又爱惜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背若芒刺的扎心感使我的心口酸的有点发抖,当我神游归来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从后面抱住了她。 那一刻的时间却让我感觉过了很久,直到梅子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蹦了起来。 “你在干嘛!”他第一次把眼睛睁得那么大瞪着我。 “额…我…”我半吞半吐地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很脑残的回答,“你这进去几天…好像还变胖了。” 梅子笑了一下,慢慢贴近我,她轻轻地伸出了手,没想到这只手竟然抓住我的领带,猛的一下把我拉了过去,我因做贼心虚而显得重心不稳的身体就这么硬生生被扯了过去。 梅子黑着脸杀气腾腾地看着我:“再敢这样对我做一次,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我把头点得像开到五档的打桩机,心脏跳得与点头一样快。 梅子似乎感觉威慑力足够了,她慢慢放开了扯着我的领带,问道:“你带我来这干嘛?” 我心有余悸的顺了顺气,回答道:“那个李天南…就在这住院,咱们去跟人协调一下赔偿金的事,调解好了,他就不告你了。” “不去!”梅子又开始倔强了起来。 之后的半小时,我把一会准备在调解上的好话全部浪费在了梅子身上,最终还是说服了她,条件就是所有道歉的话都由我来说,而她只负责低个头认个错就行。 我把领带解掉装裤兜里,卷成一团的领带把裤兜塞的鼓囊囊一堆,再把衬衣从裤子里翻了出来,褶皱的衬衣边边显得邋遢极了,我问梅子:“怎么样?有没有显得有一点穷酸?” 梅子上下打量我一番:“嗯…比以前显得更穷了。” 我:“……” 我俩又把头发又弄得凌乱了一点,在医院的镜子面前照了照,简直就像在春运的火车上被折磨了三天三夜的难民。 “出发!” 两个像难民一样的穷鬼走向了住院中李天南的病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二十九章 四楼419病房,这是南宫建国告诉我的地址。我与梅子刚来到四楼,楼道尽头传来隐约可辨的女人声音,循声而去,从1号到19号越来越靠走廊尽头,声音也越来越清楚,直到我们停在了419的门口。 “就这么一下子?”419内的女人正在讲话,我拉住了梅子,做了个小声的手势:“先听听情况。” “就这么一下!我整个胳膊都抬不起来了,结果半边身子一软,当时就没站稳…”回答这话的是一个男人,应该就是梅子口中所说的那个“流氓”李天南。 我探了半个脑袋从窗户望去,一个右臂打着石膏,头上缠着纱布,但是鼻骨塌陷得几乎快和脸一样平的中年男子半躺在病床上,嘴里还一直对刚才叫声颇大的女人絮叨着:“我估计这丫头不是啥正经来路,看动手那样子应该也是道上的。” 这男人长得嘴歪眼斜,都伤成这个德行了说话时还在床上翘着个二郎腿一抖一抖的,非常欠打的样子。 “你不是只把人胳膊拧断了吗?这脸怎么还肿的和包子似的?”我悄悄问着梅子。 梅子一脸不屑地说:“当时我把他胳膊弄断以后,他自己耷拉个脱臼的胳膊就跑,结果又一脸撞垃圾桶上了。” 我瞪着她问道:“就这种货色?”又指了指自己,“你还能把他当成我?” 梅子悄悄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又颔着下巴翘起半边嘴角上下打量我一番说:“长得不太像,但你也好不到哪去。” “哎你这熊孩子!当初我咋就没发现你这嘴这么毒呢?”我指着我俩来时的方向补充着,“你是不是这么快就忘了谁把你保出来的。” 我每次说她不爱听的话时她都会把头扭得老远,一副不爱听的表情,我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于是轻轻敲了敲门,带着“扭头怪”走了进去。 那个男人看见我提着一袋子水果,以为是来探病的,肿的和包子一样的脸刚咧出半点笑容,却认出了我身后的梅子,结果顿时缩回了被子里,用手捂着头上的纱布,瞬间变成了一副快死的哼哼唧唧的样子。 你他妈装的也太假了吧?我心里这么想着,但还是得赔着笑脸说着好话:“您是李大哥吧,我来看看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你…你是谁啊?” 这男人入戏还挺深,说话时都颤颤悠悠的,拖了个长长的尾声,还真有点快死了的样子。 我指着梅子说道:“都是我这妹妹爱惹祸,我是她哥,南宫天南。” 听到“南宫天南”这个混搭的名字时梅子没忍住,“噗嗤”地一下笑了出来。 “别捣乱!态度好一点!”我拿胳膊肘碰了一下她,顺势压着她的脖子往下按去,“给人道歉!”感觉自己特别有种家长的风范。 梅子用大拇指甲用力按着指头,好不容易才忍住笑,道了个心不在焉的歉。 “看看你妹妹把我老公弄成什么样了!还在这里笑!”李天南身边的女人开始发话了,而他本人则闭口不言,时不时的哼哼两声,显得自己重伤不治的样子。 他老婆的嘴简直像个中年机关枪,开口就说个不停,什么医药费、住院费、精神损失费啊balabalabala一堆各种费用。 末了还来一句,“还有我这陪护费和我陪护造成的误工费,一天800元!” 我一口寒气吸进了嗓子里,“大姐您啥工作啊一天800元!” 女人双手叉在胸前,直起了她那硕大无比的屁股水桶腰说:“营养师!” 这他妈也太营养了吧,拧巴一下估计都能渗出油来。我突然想到那年的相亲节目里提到过,一般那种无业在家靠男人养活的女人都会给自己提个好听的名号“营养师”。 谁也不懂这“营养师”到底是个啥职业,不过就算再冷门的职业带个“师”字似乎都会显得更有档次一点,比如鉴黄师。 不知道我这人是遭了什么孽,或是在幼年时被哪个会下蛊毒的“司婆娘”下了“中年女人看见就讨厌”的蛊毒。在我短短的工作生涯里总是备受中年女性的折磨,从失业的房产公司女高管到现在墓地公司的刁蛮女客户,我似乎与她们总有纠结不清的是非,而这些女人都有一个共性,见到我之后就喜欢唠叨,而且没完没了。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我好话说尽,但这女人就是给我没一点好脸色,不停的纠结着她老公的脱臼的胳膊与断裂的鼻骨,并且一口咬定她男人现在就是神志不清,头晕站不起来,医生也查不出什么病来,索性就在医院耗着。 “哎哟…头疼…”她老公在一旁时不时哼唧两声,他俩的配合简直就像销售里的“三角法则”,一个谈业务,一个煽风点火,磨刀霍霍向我这只“肥羊”。 我作为“肥羊”,不仅需要一个劲地道着歉,一边还得揣摩着这个女人话里的漏洞,因为我的口袋里悄悄放了正在录音的mp3,这是书里教我的,与碰瓷儿的谈业务必须得录音,对自己有好处的。 她抱怨了快一小时,而我在这女人喋喋不休的话里硬是没找到什么漏洞,反倒是一直紧绷的神经引得我头疼。我用余光看了眼梅子,她一脸没事人似的把玩着自己的指头,不知道神游到了哪个国家。 “那您看这事,要不…我们私了得了,也别费事去给公家单位找麻烦了,行不?”我实在忍受不住她那抱怨,直接把矛盾切入了主题。 女人终于住了嘴,歪着脖子还显得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而且这事我问过律师,我老公鼻骨横向断裂,鉴定了个轻伤,这事可大可小,关键就看你们态度了。” 说是态度,其实也就是看我舍得赔多少钱的事,幸好我早有准备,当着她面装起了穷:“大姐,您可能对我们的经历不知道,我们俩从小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后来跟了个师父学手艺,结果这手艺没学成,师父到是得了癌症早些年撒手就走了,我这靠打工混饭吃的还得养活一个游手好闲的妹妹…” 梅子在病床下狠狠地踹了我一脚,我忍着疼继续表演着。 “悲惨身世”这招我还是和电视里那些什么明星选秀节目里学到的,一般这种时候要先把自己悲惨的身世亮出来,然后再哭穷,节目效果好的不得了。 不知道这女人是被打动了,还是压根没用心听,反正她听完我编的这些故事以后表现出不置可否的态度,让我有点看不懂。 直到我的惨也说完了,穷也哭尽了,这女人还是一言不发,安静的气氛里只剩下她老公微弱的哼唧声。 那个女人酝酿了许久,微微叹了口气,一副猫哭耗子的样子说道:“谁家能没点啥事呢,这世道都不太平…” 这女人显然是个敲诈行业的高手高手高高手,她听我的悲惨身世以后竟然又开始絮叨起自己家里的破事,老公没本事养家欠一屁股债,家里老人得了病没钱救治不知道哪天就背过气去了,娃娃毕业了找不到工作啊什么的,直接在“比惨”这一环节上还胜过我一筹。 关我屁事啊!我心里想着,但还是做出一幅“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表情”。 她“卖惨”了半天,最后终于是把话题引入了正题:“我看你也挺不容易的,这样吧,我老公住了这几天院,动手术住院费误工费什么的都加起来,你一共赔他十万块钱,这事就算了,以后我也不找你麻烦。” “十万!”我惊呼一声,“我给人打工一个月才挣两千块钱,养俩人这么几年到现在一共才攒了不到一万块钱,大姐,您可千万不要狮子口大开啊!” 这女人前一秒还和悲惨的我惺惺相惜,一提到钱的事,立马精明得和个“精算师”似的,“哎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啊,别搞得和我在讹你似的,我和你算算啊!” “精算师”拿出桌边的一张纸,板板六十四的开始念叨一串费用项目,一看就是早有准备过的样子,什么手术,住院,坚定,误工,护理以及一大堆我听都没听说过的补助之类的费用,反正最后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十万,太他妈有才了,这种极品怎么就偏偏被我给遇到了。 算到最后,女人又将了我一军:“我已经把伤情鉴定做过了,这种鼻骨粉碎的伤被认定为轻伤,如果我们和解不成的话,你妹妹怕是要被关个一年半载的,你自己考虑吧。” 最终话题终结在了这种不甚愉快的气氛中,我与她相互留了电话就回去了,我俩一路无话,就连梅子也没有了当初的那份轻松。 这是我第一次去南宫建国的家,位于西山的一处郊区,是个土平房,后来据他说这不是他们自己的房子,而是师父的师父留下来的,我看着周围像残垣壁垒般破旧的建筑,心想这地儿如果不拆迁怕是鬼都不爱来这住。 我把与那个女人谈话的录音给建国放了一遍,面对这十万元的调解费,他也显得没了章法,要知道那个那个年代钱非常当钱用,一张红票子够花一星期,就连ts区的房子也才2000多一平米,十万元都足够交一套三室一厅房子的首付了,他当然出不起。 梅子这些天应该也是累坏了,面对她哥的各种询问也显得有点不耐烦,早早地就回房去睡了,留下我和建国两个人在外间东拼西凑着家里的一些零碎票子。 南宫建国这人不相信银行,所以他也从来没在那里存过钱,他把攒下来的钱东一榔头西一棒的埋藏在家里各个角落,用他的话说就是出于职业的特殊性,保不准哪天万一干一票大的需要跑路,结果钱放在银行被冻结了怎么办。 我帮他一起翻遍了家里的各个角落,就连他土院子里的那颗沙枣树下面,也挖出了个小罐罐,我以为会是金条或者成捆的现金之类的东西,想不到竟然是一罐子的硬币。 “走,咱俩去那个菜窖挖一下,我记得那里也埋过。”南宫指着旁边一处脏兮兮的菜窖,里面一股子发霉的味道。他看出来我一脸惊愕的表情,苦笑一下,“狡兔三窟,资产不能放在同一个地方,当年师父教过的。” 就他妈这点钱也叫资产?回头整吧整吧放一起当买菜的零钱还差不多。我心理嘀咕着,还是与他拿着铁锹进到了菜窖里。 从菜窖出来时天都黑透了下来,我刚被里面的那股霉味熏得辣住了眼睛,大口呼吸着凉爽的空气,问道:“还有吗?” 南宫打开了一扇院子里的小门,我都一直没注意到还有这扇门,往里看去我头轰得一下炸开了,好大一片果园。 “师父当年还留下了50亩果子地,这些年我把‘货’大部分都存在了这里,明天咱俩再去找找。” 我看着那么大一片果子地,生无可恋。 因为第二天还得“挖宝”,所以当晚南宫建国留我住在了他的家里,他这从师祖一辈流传下来的房子早已落伍了,还是用土块砌成的,这种破平房一般也只有偏远的郊区或南疆的乡下才会看见。 在早些年的旧小说里经常提到这种用土块做成的平房,大部分都是说什么冬暖夏凉,就连从墙缝里伸出的苇子仿佛让人回到了那个人民公社的年代。而真正睡在这里才发现小说里都是唬人的,现在正值立春没多久,夜晚还是有点凉意。当我睡到后半夜“火墙”(那个年代的土块房没有集中暖气,需要用炉子取暖,炉子与烟囱之间连着个大泥巴墙,俗称火墙)里的煤烧得差不多时,房子里就变得和小龙女当年住的古墓一样,寒冷刺骨,不盖大棉被子根本冷的睡不着。 再加上旧家具总喜欢在半夜嘎吱作响,搞得我精神都快分裂了,睡不着就想出去走走,因为外面都比这土房子里暖和一些,当我正准备推门时,却听到了在外间南宫建国与他妹妹的声音。 他俩应该聊了有一会了,我听到时建国正在压低着声音训斥着梅子,“知道了又能怎样,人在屋檐下,就是要低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别给我惹事!” 梅子小声地回应她哥说道:“既然领导都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的待下去,她看不上我我自己走就是了!” 我趴在门上听着,他俩应该是在说梅子离开公司的事。 “那你就把火气撒在一个路人身上?你惹谁不好,非要招惹一个癞子!你学的这些东西是让你去打架的吗?”南宫继续训斥着他妹妹。 梅子说:“让我生气的不是别人看不起我这种有案底的人,我也并不讨厌公司里那个叫许宜娜的主管。” 这番话令我有点惊讶,我轻轻磨着嘴皮子问道“那你气谁”,南宫建国这时也在外间问了一句:“那你气谁?” 梅子想了很久,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气的就是你这个朋友,徐天南!” 这没良心的小丫头,这么快就把我保释她出来,又在受害人的胖老婆那里低三下四的事情忘记了吗?我差点冲出去,到还好冷静了下来,把耳朵死死贴在门上,生怕听落一个字。 我听见梅子的声音很清楚,她说:“还记得当年师父对我们是怎么样的吗?” “以前咱爸怎么对我们的你还记得吗?那时候师父是怎么做的?” 南宫建国一直都没有与我讲过他父母的情况,唯一一次也就是初次在茶馆时简单提了句当初梅子她妈的事情对她影响很大,再没说别的,此刻这事却又被提了出来,我屏着气紧贴在门上继续听着。 外间传来了南宫建国的声音:“别提他,当年师父怎么做的我能不知道吗?再说了,现在的人和师父那个年代能一样吗?现在的人谁还和你讲义气?要我看啊,天南他这次帮了这么多忙,在我看来已经够不错了,比道上那些酒肉朋友强多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真该去看看当初公司领导和他说我的事的时候他那副谄媚样子!” 过了这么久梅子竟然还记得这事,她说的就是当初许宜娜和我讲关于她有案底的事情时我的态度,那次我是显得有点不够果断,并且也没有在许宜娜面前替她说好话,没想到梅子这丫头都还记得。 “别说带徒弟了,就连自己员工都保不住的经理,你觉得哪点值得我去跟他?我被别人嫌弃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梅子说这话时有点激动,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应该是她哥打断了谈话,过了一会,传来了两声关门的声音,应该是都各自去睡了,而我没有出去,留在屋内仔细回味着梅子刚才说的那番话。 连自己员工都保不住的经理,值得跟吗?这个问题在我的脑海久久萦绕不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三十章 二十五岁,一个视金钱若粪土的年纪,骨子里有的是“侠义”与“骚情”,除此以外我却初次体会到了原来在这个社会“粪土”的重要性。 隔天我与南宫建国在果园忙活了一上午,这几十亩果子地活生生被我俩挖成了麻子,最后东拼西凑的算了下总账:32768元,与胖女人要求的赔偿金去之甚远。 平日里精致得像霸道总裁小说里的男主一样的南宫建国,如今也半躺在泥巴地上,像一只被金钱压得泄了气的破皮球,只有出气没进气儿。 破皮球看着蔚蓝的天空,不知哪片云彩又勾引起了他对生活的感慨,“人生就像这片云,不经意见…哎哟我操。” 他话没说完,被一个装硬币的泥巴袋子扔到了脸上,我擦了擦刚手上粘的泥,对他说:“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臭显摆什么文学!” 我连早饭都没吃尽陪他挖了一上午的坑,本以为这里能有啥宝贝,结果就这点收获,顿时怨气满腹。 南宫连裹在脸上的破袋子都懒得取,自语道:“要不我再去问朋友借点。” “哎你可拉到吧,昨天你和他们打电话我又不是没听见。”我对他说:“你那些酒肉朋在我看来就没一个靠谱的,一听借钱要么装穷要么装死,指望不上!” 南宫估计我说的在理,他也不反驳,象征性地回了一句:“容我三思。” “思个毛啊!起来起来,看我的!”我拿出手机说道:“让你见识一下我人脉的可怕!” 看着这个男人被钱压倒的样子,我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子这个年纪该有的“骚情”劲,我拿出手机翻起了电话本。 “知道我在哪上的大学吗?”我豪情满满地问着他。 南宫摇了摇头。 “bj!那是啥地方,那可是首都!当年我的同学现在可是一个个出人头地了,借钱这事,你还是看我的吧!” 我的形象突然在南宫面前变得高大了许多,他充满期待地看着我,但脸上隐约写着“那为啥你现在混成这样…” 我也懒得理他,拨起了第一个电话,那头响起了“bj欢迎你,有梦想谁都了不起…”的彩铃。 “瞧瞧,大城市的!”我把彩铃在他耳边晃了晃。 就在电话快响死了的时候,终于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喂…” “俊涛!是我啊!徐天南!”我像在异域见到老乡一样的兴奋。 “我靠!你丫还活着啊?”电话那头是我的老同学李俊涛,他听到是我以后声音拔高了八度,与我一样的兴奋。 我俩絮叨着以前的过往,仿佛回到了那个阳光灿烂的年代,梳着阳光的发型,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吹着阳光的牛皮。 絮叨了很久,就在我即将转入正题时,俊涛却先开口了:“赶紧给老子打一千块钱来,马上就要断粮了!” 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在泥巴地上:“你丫不是那么大一房产公司的运行部长吗?怎么混到断粮的地步了?” 俊涛在那头“砰”的点了一根烟,长吁一口气说道:“早他妈被裁员了,去年金融危机时候工资发不下来,然后就被咔嚓了。”他又补充道:“挂了个运行部长的牌子,结果整个部门就老子一人,每天干的就是给老总修电脑的活,这不老总被老板裁掉了,我这个可有可无的部门也没了呗…” 我面色变得像猪肝一样难看,但还是安慰了他几句,要了下他的卡号,答应回头给他转点钱过去。 南宫本来充满期待的圆月脸,现在变成了半圆,我赶紧拨打下个电话,“这个,这个同学家里有钱。” 电话接通了,我还是与这个老同学絮叨了许久,但这次我学乖了,在聊到兴起时直接提出了借钱的事情,结果我话还没说完,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骚动。 “就你们这帮狐朋狗友天天带着睿睿不学好是吧?现在又来借钱来了!” 突然传来的女孩子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没来得及解释结果又被她打断了,“睿睿现在都是当爹的人了,你们这些人毕业了以后能不能争气点?整天不是喝酒就是借钱!以后不要再打来了!” 他老婆直接把电话挂掉了,南宫对着我干枯的猪肝脸,本来变成半圆的笑脸现在张成了“o”字型。 我连忙安慰他:“还有一个!这个年纪最小,肯定没女人管着,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电话刚接通,就听到一声丧心病狂、鬼里鬼气的声音:“整个铜锣湾只许有一个天南!” 我羞得想把脸埋在裤裆里,这是我上学时最经常说的一句骚话,模仿的是当年古惑仔里陈浩南与司徒浩南单挑时的经典对话,下一句是我自创的“就是我徐天南…” “内裤仔,别吵吵了,有人在旁边呢…我和你说正事。” 内裤仔是我与他起的外号,这货当年睡我上铺,每天熄灯爬床时都要露出他内裤上以及各光荣的大窟窿,因此得名内裤仔。 我把要借钱的事说了一遍,这货想也没想直接回答道:“下个月我就结婚了,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写个‘不随礼通知单’,到时候你丫过来以后就甭随份子了,这钱就当我借你的,不用还啦!” “我操你丫二大爷!”我气得挂了电话,南宫这时已完全变成了一副死猪脸,一点笑容都没有了。 本想在南宫建国面前装个逼,没想到装逼失败反被狗啃,我蔫不拉几地扒拉着脚下的泥巴土地,看看还能不能翻出谁家忘在这儿的金子。 南宫递给我一根烟,长叹口一气:“行了兄弟,你也不要强人所难了,这个社会本来就是这样,借出去的是钱,丢掉的可是情分…你已经够不错了,比我道上那些酒肉朋友强多了。” 他的这句话我在昨晚偷听的时候就听过了,这时却突然又让我想起了梅子质疑我的那句话“连自己员工都保不住的经理值得跟吗?” 想到这些,我骨子里的那份“骚”血又一股股地淤进了脑子里。 我拍了拍身上的土:“你这事我帮定了!”转身就走。 南宫在我身后疑惑地问:“去哪啊你?” “回公司。” “回公司有人能借到钱啊?” 我潇洒地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说:“那个人不用借,得用抢的!” 临近中午,太阳比以往更加毒辣辣地烧烤着大地,初春的雪被融化后与黄土地滚成了一块块的黑泥巴蛋子,吸收着仅有的阳光下的温度,这种冰与火的交融,像极了我现在的心情,骄阳万里却冰冷刺骨。 借出去的是钱,丢掉的是情分。南宫的这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深刻到本令我踌躇满志的信心也打起了退堂鼓,我本来的计划是与公司几个交好的伙伴借钱,比如杜飞,张爱玲,燕子,大伟这些人,但现在却连与他们开口的勇气都没有。多年的销售经验已把我的脸皮锻炼得像双桥卡车的轮胎那么厚,所以我绝非是害怕被他们拒绝,怕的是失去与这些人的友情。 朋友间一旦开口借钱,以后就做不成朋友了。 这是以前一部狗血剧中的桥段,当时的我对此嗤之以鼻,认为真正的“友谊”是一种仗义疏财般的存在,但现在我却不敢做这个尝试,生怕尝试过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尽管这样,我并不是没有办法,因为有那么一个人,就像刚才我与南宫说的一样,他的钱不用借,得用抢的。 现在是午休的时间,我还没到宿舍,远远的就听到了杀猪一样的哀嚎声。 “哎哟我去,你能不能轻点!老子头皮都快被你扯下来了!”狗蛋的叫声像一只正在被屠宰的野狗,凄厉得变了调子。 我走进宿舍,看见狗蛋正坐在一个小矮凳上,他的头被包裹得像一个荷包蛋,露出一小片的头皮上黏兮兮地贴着几撮头发。 钢妹正笨手笨脚地给他擦着药,每擦一下他就抽搐一下,一边抽搐一边咒骂着,“我就应该把你这个扫把星丢在那里,老子要不是因为你…哎哟你他妈能不能别揪我头发!” “你俩在搞啥?”我指着狗蛋头上的伤口问道。 钢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不安地用棉签在碘酒瓶里搅来搅去,而狗蛋那张从来合不拢的嘴巴开始不停地叨叨,“这货跟了我那么久!”他指着缩在一旁的钢妹,“也不知道为啥就没学到我一点的优点!” 我心想,你他妈哪点优点值得她学习?但还是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随手扒拉了几下他的脑袋,凑得很近才终于发现了一个和小拇指甲盖那么小的伤口。 狗蛋误以为我在关心他,于是继续教训着钢妹更加来劲:“你以后不会说话就少说,说错了赶紧道个歉走人就完事了,人家家属刚收到病危通知单你跑去凑什么热闹!” 我算是听明白了,钢妹是个没眼力见的女孩子,原来她在客户家属刚收到医院的病危通知单时跑去介绍墓地,结果引来了客户的不满。 “那你这又是几个意思?”我指着狗蛋头上的伤口问道。 “还不是因为她!”狗蛋恨铁不成钢地说,“说错了话还不知道走,站那一个劲地给客户道歉,人家家属听到她声音就烦,最后忍不住扇了她一耳光。” “说重点!”我打断他。 “哇靠!”狗蛋和橡皮人一样从矮凳子上跳起来,叉着腰装出很伟大的样子,“后来老子一个箭步冲上去就和那个男的打起来了。” 很伟大的狗蛋说到这里,突然蔫吧了一下,一脸怂样地说:“谁他妈知道这丫身后还有几个兄弟,结果…老子没打赢。”他不服气地还补充一句,“要是单挑的话,我打死丫的!” 我觉得又气又好笑,骂了狗蛋一句:“打锤也不知道先掂量掂量自己,活该被揍!” 他却仰着黄毛反驳着我:“当时谁能想到那么多啊?” 我:“那你脑子都在想些啥?” “有人欺负徒弟…我这做师父的当然要管…”狗蛋又开始低着头嘟囔着,“打狗也要看主人…但谁能想到那么多人,要是一个一个上的话来几个都不是菜!” 狗蛋后面嘟囔的话我一句没听进去,但他那句“做师父的当然要管”却让我心头一怔,这种单纯到没有因果关系的道理突然冲开了我心头一直紧锁的那快疙瘩。 我想到了梅子离开公司时看我的眼神,也想到了她的那句“连自己员工都保护不了的经理”,我也初次体会到了她对我怨恨的情感,而她本人遭受到的委屈必定比我感受到的更加刻苦铭心。 我没料到这种深刻道理会出自狗蛋这种目不识丁的文盲,就像曾经有本书里说过“深深的道理要浅浅的说”。 我稳了稳情绪,快速地把狗蛋的床铺搜刮一番,找出了他那张银行卡,不出我所料,这货永远都是把密码写在卡背面的那种人,654321。 “不用取钱了,这点小伤去医院有损我名声!”狗蛋傻乎乎地在钢妹面前装着逼,而我却没理他,拿起卡就往门外冲,“钱我征用了!” 当我跑下了台阶,狗蛋才如梦初醒般地追了出来,“你把钱拿走了,老子的药钱怎么办!” 我对着宿舍楼大喊一声:“野生动物好得快!抹点口水就行啦!” 背后传来了狗蛋对我祖宗十八代的问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三十一章 看着我放在桌上的钱,南宫的手犹豫了几次都没有伸出来。 “先拿着吧!这是我和我兄弟这段时间的工资。”我把钱塞进了他的手里,钱不多,只有两万多一点,与家属要求的赔偿金还差得很远,但总比没有强,毕竟谁都不富裕。 南宫欲言又止来来回回了几遍,最后艰难地挤出一句“谢谢。” “说啥呢,以后有钱还我就是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来,合计合计。” 我俩把这两天挖到的碎票子与硬币堆在桌上,码的和三层生日蛋糕那么大一落。 “梅子呢?”我边码钱边问。 “唉,怄气呢。” “她又气啥啊?”我问道。 “上午她听说我找你借钱的事以后,与我大吵了一架,然后一直待在那屋不出来。”南宫说指了指院子里的一间单独的小破屋。 “这有什么好吵的,借钱而已,多大事。”我现学现卖着刚才狗蛋的那句浅浅的道理,“再说了她是我的员工,换个角度说我也算她师父了,徒弟有难了,我这做师父的自然要管!” 因为之前我偷听过他俩的谈话,所以我现在说的话句句戳进南宫的心里:“我知道她曾经是有事(案底)的人,我也知道当初公司领导想让我辞退她的时候我做的不够好。” 看样子我这番话让他听进了心里,南宫看着我无比认真地说道:“这孩子…摊上你这么个师父也算她运气好。”不过又苦笑了一下,“可惜她不是这么想的。” “我去看看她吧?”我起身准备往外间小屋走去,但南宫拉住了我,“别去了,我妹妹她就是这样,每次生气都躲在那里,你若现在去她就更来劲了,让他待一晚,明天就好了。” 我顺着他意思又坐了下来,“好吧,先办正事。” 这堆零钱拆拆叠叠的折腾了我们近一个小时,去掉了几十块钱的零头,最终取了个整数,六万元。 还是距离胖女人要求的赔偿金差了一大截子。 我俩疲惫地翻看着手机电话本,结果再也找不出一个可以借到钱的人,这就意味着这六万元就是我俩现在的极限了。 能做的都做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对南宫说:“我再去找找他们试试。” 我独自来到了人民医院住院楼的409病房门外,揉了揉脸,再次把衬衣从裤子里拉扯了出来,拨拉散乱了头发,显得比上回还要落魄。 那个被梅子打伤的李天南与他老婆看到我两手空空的样子,应该就知道我的来意,所以并没有给我什么好脸色。 不出我所料,他老婆就是个软硬不吃的中年胖老女人,听到我最多只能凑齐六万元之后脸黑得像一块得了多年硬化症的猪肝一样。 “小伙子我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老公现在受这么重的伤,一天光住院的医药费就要大几千块钱,那可都是我们自个垫着的。” 我感觉她这不是在和我掏心窝子说话,而是在掏我的肝挖我的肺,我翻看着她扔给我的一厚沓票据,上面写的尽是些我看不懂的专业名词,不过这些半中半英的项目名后面的金额我还是能看懂,每一项都是近一千块钱,甚至还有一张私人医院的鼻骨整形预约单,一万八千元。 她老公的脸已经有点消肿了,不过淤血还是鼓胀得和小笼包子差不多,鼻骨深深地陷入了两个“包子”中间,侧面看去扁平扁平的,和板砖一样,我估摸着这幅尊荣以后要是不做整形手术,那今后的日子里他脸上擦点血演个丧尸都不需要化妆的。 胖女人死咬着十万元的赔偿金一分都不松口,任我是好话说尽,该哭的穷与该道的歉加起来几乎可以凑成一部短篇小说,但她始终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 “行了!我没空和你耗下去了,你在这也耽误病人休息。”胖女人给我下了最后的通牒,“明天之前如果赔偿金不到位,我立马就和派出所那边说调解不成,你也等着你妹妹重新被关回去吧!” 胖女人像冷血动物一样攥着那张妄图发财的“轻伤调解协议书”对我说:“调解不成的话你知道什么后果吗?像你妹妹这种致人轻伤的至少要关一年以上,你自己想想吧。” 至少要关一年以上,我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南宫的土平房时,现在天已半黑了下来,我看见了院子里那间小屋虚掩的门。 我稳了稳情绪,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轻松一点之后,推门进去。 小屋里没有开灯,或许根本没有灯,一个瘦弱的影子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安静得像一株孱弱的花,似乎轻轻一碰都会凋落。 我走到她身后蹲了下来,小声说道:“我刚又去医院了。” 梅子显然以为进来的是她哥,当听到是我的声音时她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转过身。 “情况不太乐观,家属那边咬得很死。” 过了半响,没有得到回应,我接着对她的背影说:“不过我会再想办法,明天还有一天。” 还是得不到她的回应令我有点尴尬,随手拿起旁边一个用粗线与皮革缝制的皮球把玩起来,这皮球缝得圆不圆方不方的,到处都是棱角,一看就是没啥手艺的便宜货。 “这都啥玩意,丑了吧唧的。”我故作轻松的用皮球轻轻砸了一下她的头,算是还她上回在医院外拿小石块砸我的那一下。 “你别碰它!” 梅子像小花骨朵一样孱弱的身子突然站了起来,吓得我一屁股倒在了地上。 “嗨呀你发什么神经!”我扶着墙站了起来,结果又不小心碰翻了旁边的小桌子,在黑暗中我听到那些小物件叮呤咣啷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连抱歉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她一把推了出来,就听到梅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对我吼道:“你多管什么闲事?!” 她话刚说完就要关门,我赶紧上前一步挡在了门口,“哎你这人神经病啊!知不知道为你这事我…啊啊啊啊!” 与上回在办公室一样,我话都没说完指头上就传来了钻心的疼,不知道梅子到底用了什么戏法,我现在的指头又变得不自然弯曲,顿时疼得我撒开了手。 看着已经被关上的门,我不服气地把嘴贴近门缝用自我感觉很帅的语气说:“这事我管定了!” 见里面没反应,我冲着门里说了一句预谋很久的话:“哪有做师父的眼睁睁看着徒弟见死不救的道理!你等着吧!” 南宫建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他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我像猴子一样的表演,末了他捏了捏我的肩膀,突然一下把我拉回了大屋里,他拽我的速度很快,以至于我的身体没有跟上他的节奏,我在地上摔了一个趔趄。 “你搞毛啊?”刚被梅子推了出来,现又被她哥拉了进去,感觉自己像个被这俩兄妹玩捏的洋娃娃。 “叛逆期都这样,你也别往心里去。”南宫看着梅子那屋紧闭的屋门说道。 “这他妈也太叛逆了吧,你瞧我这手被她…咦?咋就好了?” 我左右翻看着指头,一点都没感觉到哪里受过伤的样子。 这兄妹倆还真是一个妈生的,一个推我,一个拉我,一个伤了我,一个又在不经意间治好了我。 “小把戏,不值一提,来,吃饭吧!”南宫切了根火腿肠,洒进了桌子上用碗扣着的几个菜里,对饿了一天的我就像美味佳肴般诱惑。 我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与他讲着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并告诉了他家属通牒的最后一天的消息。 南宫吃着吃着放下了碗筷,紧锁的眉头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想到办法了?”我问他。 他想事情的时候时而低眉,时而抿嘴,过了半响,才回我一句:“没,快吃饭吧。”说完后拿起了碗筷。 “哦。” 这顿饭我俩吃得很压抑,南宫突然放下了碗筷,长叹一口气,看着我。 “怎么了?”我好奇地看着他,总感觉这家伙要和我说什么。 南宫像下定了决心似认真地对我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以后我妹妹就要拜托你照顾了。” “说这些做啥?你想什么呢?”我木讷地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我问他:“你…该不会准备去干票大的吧?” 南宫舒展了一下眉头,说道:“没,没有,就是我这个行业你是知道的,指不准哪天万一失了手,就…哎不提了,也就是随口和你这么说说。” “哦。”我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没啥过不去的事,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总会有办法的。” 这是我随口安慰他的话,这事有多严重,到底能不能过去,还有没有办法,我俩互相之间清楚得和明镜一样,只是谁也不说破。 吃过晚饭我躺在里屋休息,盖着大棉被子还是觉得冷。今天上午是个艳阳高照的天气,冬日的积雪已被化开变成了一滩滩黑水,到了晚上,这些水吸收着大地的温度,重新结成了冰,世间的温度变得比以往更冷一些,我缩在棉被里的四肢冰冷得感觉不到温度,但耳朵偏又滚烫烫的,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就在困意夹杂着寒意席卷而来时,我却听到了客厅里轻轻地穿衣服声,我从门缝里向外瞄去,竟然是梅子。 她这么晚要做什么?我心想着,随时准备打开门。 梅子往头上戴了一个戴口罩的黑色无边帽,露出一对在夜里黑亮亮的眼睛,有弹性的紧身衣紧贴在身上,把她发育不良好的身板勾勒出一道与板砖一样平整的线条,这身材条件若是戴上口罩被人看见了没准以为是谁家的小正太跑了出来。 “你干嘛去?”我推开门叫住她,正在专心收拾的梅子被我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她轻飘飘不发出一点声音的从我身边走过,“不管你事。” “哎你这人!”我习惯的拉扯着她,有弹性的夜行衣被我扯得老长,我突然想到已经两次被她折断指头了,顿时有点害怕,于是赶紧放开了手。 “啪!”被弹回去的紧身衣像橡皮筋一样打到了她背上,她疼得狠吸一口冷气,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连忙缩起身子,把双手藏在腋下,生怕她又一个不小心把我指头掰断。 越猥琐的姿势带来的安全感越强烈,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但很快头上传来了一声闷闷的声响,在我脑子里发出了巨大无比的回音,接下来只觉得两眼发黑,到处都是亮闪闪的小星星。 梅子抖了抖胳膊,只见一条绳子像有生命一样绕啊绕地重新缠回了她的胳膊,尽头处栓了一个圆圆的橡皮疙瘩,从形状来看应该是她翻墙的工具。 就在梅子即将离开房间时,南宫建国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他像一阵风一样地从梅子身边滑过,停下来时手上攥着刚才用来砸我的那个橡皮圆球。 两人一人拽着一边的绳子谁也不先开口,我也就在一旁观个战,反正这种像武侠片一样的镜头我也不想出境,怕被误伤。 最终还是南宫建国先开的口,“平日里你小偷小摸我也就由得你了,现在你这幅样子还打算入室盗窃?” 梅子冷冷地看着她哥哥,嘴里念叨着我听不懂的口诀还是啥玩意的,“贼人不依仕人助。” 南宫回了句:“你少拿师父那套东西来我这瞎嘚瑟!” 梅子:“师门禁断亲衔义。” 南宫:“别扯这些!你知不知道一旦入室盗窃就是另一种性质了?” 我被俩兄妹这中古混搭的对话绕得懵了逼,但南宫说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前些年有过一篇报道,警察抓住了一个在车站偷了别人一万块钱的贼与一个入室盗窃偷了几百块的贼,结果两人的判罚完全不同,后者的处罚非常重。 前者顶多算小毛贼,而后者却算“江洋大盗”,两者的性质完全不同的,相信梅子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而如今却要铤而走险。 兄妹俩就这么在逼仄狭小的客厅里你来我往,每当一方用那个橡皮圆球砸向对方时,都会被对方巧妙地化解,在手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反击回来,这种像武打片一样的场景就在我的眼前持续着,缠斗着,直到南宫最终胜出。 梅子双手大拇指被南宫用绳子扎成了一个死结背在身后,但脚上还不服气地胡乱踢着,终于没有了高手的风范。 “哟!还是你行啊!”我拍了拍南宫的肩膀,得意兮兮地看着梅子的狼狈样,“这下该听话了吧?” 梅子一个劲地拿脚踹着我,但我一直游走在一个安全范围内,急得她不顾形象地对我凶道:“你这人到底有完没完?我自己惹的祸我自己搞定,我不要你来帮忙!” 南宫用力紧了下绳子,扎着梅子的指头生疼,也让她闭上了嘴,他训斥着梅子:“你这孩子咋就那么不知好歹呢?天南为了你的事忙前忙后还去找人借钱,你就不能懂事点!?” 梅子反抗着她哥哥,但奈何绳子扎得太紧,一动就连着指头生疼,只好嘴上反抗着:“我当初被人辞退的时候他在哪?现在跑得勤快!当年师父教过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需要他的假惺惺!” “住口!”我打断了梅子,也是第一次在她面前义正言辞地说道:“现在我才是你师父!你就该听我的!” 说完后我转身拿起桌子上那把南宫下午用来切火腿肠的刀,扁扁的大概有一尺长,南宫紧张地看着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而梅子,也是第一次见我对她发火,一时间有点愣住了。 我把刀别在了皮带上,用自认为很帅的姿势对她说:“这么久了!你好歹听我一次话!在这等我!” “你…又发什么神经?”梅子一脸懵逼地看着我。南宫也被我的举措吓坏了,连忙安慰我:“别这样…没到这份上。” 我其实心里早就有个计划,只不过一直没有说出来,于是我给他俩吃了个定心丸:“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然后指着梅子,“我说过了,你这事我管定了!” 我不顾他俩劝阻的声音,顶着夜色跑出了门去,一时间我觉得自己体内那股见到女孩子有难时就“骚情”的血液沸腾了。 这波表现应该在她面前帅得炸裂了宇宙吧?我心里得意洋洋地念叨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三十二章 一尺来长的西瓜刀别进了我的裤子里,钢制的刀身在夜里冰凉冰凉的,贴在屁股上总有一种很猥琐的羞耻感。 我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一个成语的感受:做贼心虚。 每当我经过路口,就会看见巡夜的警车,红蓝相间的警灯一闪一闪的震慑着像我这种深夜游荡在外“不安好心”的人,也多亏了我这张算不上帅气但绝对不狰狞丑陋的脸,没有让巡警们对我起疑心。 我除了有时候做事不着调,骚情起来不认识自己是谁,偶尔犯个贱,喜欢在女孩子面前逞能爱表现以外,还算是个头脑冷静的正常人,所以我今天也绝不是准备带着刀来谱写一出“灭门”的惨剧,这个计划在我心里预谋已久,如今终于到了实施的地步,我紧张得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 李天南的病房在医院的四楼19号,医院有规定非重症病房不得留宿家属过夜,所以他老婆应该也只允许在白天陪护,而19号病房是走廊尽头的一间,根据我这两次的观察除了李天南与他老婆以外,还没有其余的住院病人。 一切条件都对我非常有利,我对着一楼的门卫指了指装了大包零钱的黑塑料袋,谎称“送衣服的,上去就下来”骗过了门卫。 不出我所料,透过419门上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只有李天南一个人在睡觉,我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从背后抽出了刀… 李天南睡得和死猪一样,打着声响震天的呼噜,就连被刀架在了脖子上也浑然不知,但冰凉的钢刀还是刺激了他一下。 “别咩喵鸟…”睡梦中的他胡诌着谁也听不懂的鸟语,胡乱搡开了我的手,竟然夹着被子翻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嘿!这孙子,我心里嘀咕着:动作太文静了,不行,得粗暴点。 我踱步到了床另一侧面对着他,深呼吸一口气,猛地一把将他翻平在了床上,而他也终于睁开了一点眼皮,睡眼惺忪的样子。 “我操!”李天南刚睁开的眼睛就看到了我手里那把一尺长的西瓜刀,吓得叫出了声,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准备爬起来。 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中,在这之前我已经看过很多武侠片里威胁人的镜头了,所以我学着电影里的动作,拿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准备说出那句非常帅的台词:不许动!再叫宰了你! 事实证明,电影里都是骗人的,因为每当我准备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时,他胡乱挥舞的胳膊上的石膏都会把我的手打开,我尝试了几次,发现电影里那套根本不适用,对于我这种没有起杀心的人来说好几次刀都差点被打落在地,更别提说台词了,早他妈忘脑子后面去了。 除非你威胁的这个人反射弧足有澳洲树懒那么长,等你把刀架在脖子上时才知道傻乎乎地求饶一句:英雄!有话好说!(澳洲树懒:疯狂动物城里的那个车管所树懒) 李天南毕竟是伤员,受伤打着石膏的胳膊再加上半夜醒来没什么力气,我也不管武侠片里的套路了,我一手一边地把他控制在了床上,而他乱扑腾的两条腿,则被我用双腿紧紧夹住,这时的场面非常辣眼,任何年龄段都不适合。 正当我以为终于可以说出那句非常帅的台词时,我却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这丫的嘴还在外面露着! 李天南动作飞快猛地深吸一口气,这口气浑然入肺,他准备大声呼救。 若是让他这么喊一嗓子,估计根本不用劳驾楼下的保安,恐怕是两个街区以外的巡警都会被他在这个寂静无比的夜里招呼过来。 我的双手双腿都在控制着他,相反的我也被自己的动作控制在了这一刻,眼看他底气十足的呼救声即将在万分之一秒内破口而出时,我身体紧急时的反应已完全略过了大脑的指挥。 我把脸贴了过去,用自己的嘴堵上了他的嘴… 本是巨大的呼救声统统变成了空气,冲进了我的嗓子里,又从嗓子里冲进了肺里,带着他隔夜的口臭,一时间让我有点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李天南的表情复杂无比,他的眼里带着恐惧,带着反胃,又带着点生无可恋,而这一瞬间的顿挫却给了我一个最好的机会,我趁机举起拿着西瓜刀的右手,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直到这时,一切的剧情才终于回归了正轨,我也终于可以说出那句帅气而又憋了许久的话。 “不许动!再叫猪宰了你!” 他的眼里又多了另一种表情,看傻逼似的表情,他哆嗦地问:“你,你…啥?” 我靠,过度的紧张加上剧烈运动,竟然把词说错了,我清了清嗓子,重新说:“不许动!再叫把你当猪宰了!” 终于说对了,这种让别人屈服于自己淫威之下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我得意坏了,拿刀抵住他的脖子:“再动啊!再叫啊!你他妈不是很牛逼吗?” 从梅子当初描述的李天南来看,他是个遇到打不过的女人都会逃跑的小人物,就是这个小人物当初报了警,才让梅子被关了几天,所以此刻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抱打不平的侠客,尽管这个侠客刚失去了初吻… 但上帝似乎永远都在与我开着过分的玩笑,我一直都是那种帅气不过一秒,倒霉永不截止的命运,因为就在我自鸣得意时,却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浪席卷而来,起初我以为是幻觉,但这股热浪却越来越真实,还变得越来越潮湿。 我稍稍拱起了点身子,看了看下方的热浪到底是个啥玩意,结果我发现李天南这货竟然害怕得尿了裤子… “我操!”我电打似地跳了起来,但不忘拿刀抵着他的脖子,晃动的身子带着刀向他的脖子挤了挤,李天南顿时吓得开始求饶,“大,大哥…有话好,好,好好说,你别冲动…” 这些计划外闹剧搞得我光顾着按倒他,连到底是来干嘛的都快忘记了,不过现在开始按照剧本演也不迟。 我虎着脸问他:“知道我今天干什么来的吗?” 李天南哆嗦的回答:“不…不知道。”他害怕得声音都变了调子,“大哥,只,只要你别杀我,你说…啥就啥,成不?” 形势一片大好,我要的就是这个回答,但有些事必须要让他记忆深刻,因为这个冒险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稍有偏差就会把自己与梅子都害了,而我也笃定了这个人是个软蛋才敢冒如此风险。 “我说!你听着!”我压低声音装作凶狠的样子。 “别以为当初你骚扰我妹妹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是没告诉你老婆!” 之前他老婆尽在怪罪梅子,反到对她老公骚扰的事只字不提,没想到我这么一诈还真把他给诈出来了,他连声道:“是的,是的,我没和老婆说这事,当初是我问你妹妹要电话在先,是我不好…” “行了!不说这个了。”我继续拿刀抵着他脖子,“但我后来说的你也都听见了,我就这一个妹妹,而且家里没什么钱。” “大哥我懂,钱你们不用赔了!真的不用了!” 李天南此刻为了保护自己,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但我是不信的。 “听我说完!”我凶了他一句,“没说不赔你们钱,但我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没事…没事,看着给就行…大哥,以后我们两清,我也绝对再不找你还不行吗?” 李天南可能真的是被我红着眼睛的样子吓坏了,此刻不管我说什么他都满口答应着,殊不知我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我的腿也在紧张地瑟瑟发着抖。 我搬了个凳子,坐在病房的唯一的出口,慢慢把刀放下来,顿时俩人都同时松了口气。 我用刀指着带来的黑塑料袋:“打开它。” 李天南用颤抖的手打开了塑料袋,看见了里面被我码的整齐的钱,一捆一捆的。 “这是…” “我和你交个底,这是六万块钱,我把能借的钱都借来了,就凑了这么多。” 袋子里大部分都是零碎的票子,对我刚才的话应该很有说服力。 我继续说:“你那伤我清楚,根本用不了那么多钱,但我还是尽全力在凑。” 话锋一转,我突然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瞪着憋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但如果你非要把我逼到绝路,今天我豁出去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李天南完全被我的气势压住了,他像个小鸡儿似的缩在被子里,反倒开始劝我冷静。 此时的我甚至比他还紧张,生怕哪个环节一旦脱离了写好的剧本,这戏恐怕也演不下去,就像一轮心理上的博弈,比的是谁更胆更大,谁更不要命。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被逼无奈,谁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嘴巴说的没用,还得与他把那份“调解协议书”签了才有效,我在一旁柜子里不仅找到了协议书,还找到了李天南的驾照,我当着他面把驾照装进了兜里,然后在协议书的金额处写了60000元(大写陆万圆整),放到他的面前,“签字!” 李天南哆哆嗦嗦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但光是这样还不够,必须得让他按个手印。我找遍了整个柜子都找不到印泥,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再待下去怕是楼下的保安也会起疑。 索性装狠就装到底吧,我心想着,手里像电影里那样拿起刀,对着自己胳膊划了下去。 鲜血从切口处冒了出来,我咬牙忍着痛,“按手印!” 这个举动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威胁,效果非常好,此刻的我像极了一个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而我也清楚的感受到他被吓得冰冷而又哆嗦的手指。 但我很快的发现自己又被电影坑了,这他妈口子切得太大,血有点止不住了… “今天这事就过去了,明儿起,咱们谁也不认识谁,两清!”我在另一份协议书上签下了名字,把他按过手印的那份装在自己兜里。 “如果今后我妹妹有个三长两短的!”胳膊上的血流到了手背,形象甚是恐怖,我用这条带血的手拿起他的驾照,“到时候大家一起死!” 我在李天南再三保证从此两清之后离开了病房,出来的那一刻,我的身体一阵轻松,像终于卸下了一个千年的罗锅。 时间不等人,再不回去包扎一下伤口怕是这事还没结案自己就先死了,我赶紧捂着伤口往电梯走去。 “南哥…”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幽黑、空荡、无人的医院走廊,一个虚无缥缈女人声音带来的恐怖绝对远超过世界上任何一个恐怖电影,活生生的见鬼就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人在突然受到过度惊吓时大脑会一片空白,而肌肉会随之僵硬,这话一点也不假,因为我此刻大脑空白得忘记了叫喊,而肌肉僵硬得一步都迈不出去。 “哎呀过来!”这次女人的声音直接从我背后响起,并且我还感觉到了最真实的恐惧,我的衣服正在被她拉扯着,仿佛坠入深渊一般… 我吓得摔倒在了地上,拼命地睁着,用尽了全身力气连滚带爬往前挪动着,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个医院的地都那么滑,把我搞得像在光溜溜冰面上的哈士奇一样,原地太空步。 “啪啪!”两声清脆的巴掌声把我的魂打了回来,找回魂魄的我捂着发烫的脸抬头看去,这张女人的脸小小的,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不过这女鬼的胸发育的有点惨,平得和板砖一样。 “梅子!”我终于认出了她,“我靠!你吓死我了!” “我哥说你这人爱冲动怕做傻事,就让我跟来了。”梅子边说边检查我胳膊上的伤口。 她检查了一会摇摇头:“尽给我找麻烦!”说完后从衣服上撕下来一条布子,简单的给我包扎了一下。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还记得这麻烦当初是谁先找来的?”我不满地嘟囔着她。 “闭嘴!跟我走。”梅子把我扶了起来,我以为她要像扶伤员那样架着我,结果她竟然轻飘飘地自个走远了。 “等等我啊…”我跟了过去。 梅子找个锁着门的空病房,从头上拨下来一根细细的卡子,三两下就撬开了锁,把我暂时安顿在了里面。 “你到底…”我刚说了一半的话就被她捂住了嘴。 “在这等我,别乱跑!” 没过几分钟,当她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些工具,有纱布,剪刀,注射器和一个小布包。 “干啥啊你?”我把手缩了起来,尽管现在有千百个问题想问,但我最关心的还是她拿着的这些恐怖玩意到底想干嘛? “哎呀别废话了!伸过来!”梅子对我说。 “别…不麻烦你…”我又向后躲了躲,这时候的预感一般都很准,她肯定要对我做什么恐怖的事情。 梅子不耐烦地看着我说:“非要来硬的是吧?”她指着我胳膊,比划了一个拆开的动作,让我想到了李天南被她弄至脱臼的胳膊,后脊一阵发凉,于是我乖乖的把胳膊伸了过去。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缝针,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除了打麻药时候有点疼以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这些东西的?” “以前哥哥与师父学手艺的时候,也经常弄伤自己,我就跟着书上教的琢磨,后来练的多了也就会了,没多难。”梅子熟练地抓着一个圆弧形状的针。 “你什么时候跟在我身后的?”我又问。 “我比你到的早,一直在等你。” “那刚才…我把他按住的时候,额,你也在看?” 梅子低着头,笑得坏坏的样子,“嗯…” 我紧张地问她:“没看到什么吧?” 她突然一下笑得更坏了,“要我给你学一遍吗?”她用手指点在我的嘴上。 我靠,她果然看见了,我心里顿时翻江倒海,但刚才她那句话什么意思?我正在琢磨着,就听见她说:“想得美!” 过了一会,我又忍不住了,“今天下午,你在那个小屋里…那些小玩具?” “问完了么?”梅子突然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我恰如其分的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她却说:“该我问了吧?” 我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哪样做?” “就是…帮我到这个地步。” 我搞不懂她为什么还要这么问,但我还是不厌其烦地回答她:“我说了你现在是我徒弟了!做徒弟的有难,师父能不帮么?” “就这原因?”梅子看着我,她的两个眼睛在夜里亮晶晶的,像一滩静谧的湖水。 “就这原因啊!我这人天生一副侠义心肠!”我挺起腰杆,显得很老道的样子,“一般不收徒,可一旦收了徒,那必须罩得住!” 也不知道这话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否还在生我的气,不过她却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很小的声音说了句:“你个傻子…” “啊?啥?”我一时没转过弯来,不过这句话好熟悉,因为许宜娜也经常在没人时候这么叫我,大傻子。 “没啥,行了!把血擦一擦!”梅子收拾了一下残留的东西,拿袋子一包,统统扔进了垃圾桶里。 当她走在我前面准备离开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拽着她转了一个圈,“咚”的一声把他壁咚在了墙上。 但这次她没有扭断我指头,只是一脸紧绷地看着我。 “你,你要做什么?”她紧张得说话都打着磕巴。 我认为这是老天赐给我最好的一个机会,安静的黑夜,封闭的房间,被我壁咚在墙上的少女,我像霸道总裁一样低头看着她,用最帅的姿势问了句:“和我回公司吧?” “神…神经病啊你。”梅子撇着嘴,“还说这事。” 我把壁咚范围缩小了一点,用更帅更强硬的态度重复着:“你再这么不务正业下去就毁了!我现在命令!你!南宫梅!明天回公司报道!” 梅子被我圈得缩成了一个团,像大灰狼爪下的小兔子一样,眨巴着她的兔眼看着我,“你确定要这么做?” “确定,很确定!”霸道总裁式的回答,我感觉这波满分。 梅子低着头,脸上若隐若现的一圈红晕,“我要是再被人欺负呢?” 走廊里响起了好大的一声“我罩着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三十三章 翌日,“盘龙山城”公司的营销二部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瘦瘦的,小小的,胸平得像一块板砖。 让南宫梅重新回到团队是我做过最艰难的决定,当初许宜娜辞退她时俩人最后告别的火药味十足,当时我被夹在中间,场面简直像言情片里的男主被俩女人同时问:你爱我还是爱她? 而如今转了一个大圈,梅子还是回来了,这件事无异于触碰了许宜娜的逆鳞,甚至更甚。 让梅子重回公司是我游说卫总做的决定,他虽然是个感性十足的文化人,但在企业利益面前丝毫不含糊,对于梅子这种曾经是业绩很好的员工,卫总的理由是:英雄不问出处。 营销二部人员重新变得整整齐齐步入了正轨,而我每天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往许宜娜的办公室溜达,企图捋顺她的“逆鳞”。 我尝试告诉许宜娜我对南宫梅这个小我半轮的半大萝莉没有邪念,也尝试着用当初百般好用的“卖萌”攻略,没有但不管我怎么努力,许宜娜始终对我还是那句话:关我什么事? 那段时间业务非常繁忙,许宜娜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而我也自告奋勇的一直陪着她。每天晚上,她都在电脑前不停地修改着园区待建的景点,但每次我拿着可乐去找她时,始终都吃到闭门羹。 这种状态持续了好几天,而许宜娜对我的这种态度最终因为一件客户的事情而得以缓和。 那是个下雨的夜晚,许宜娜依然在办公室加班,我也陪着她在大厅里整理着客户资料,这时的公司早就没有人了,我随手点着一根烟,在大厅散起了步。 本就阴雨的天气传来了一阵响雷,我突然想起室外的展架电源还未关,于是向大门外走去,就在我刚转过身的一刹那,面前却无端端多出来一个人。 “哎哟我操!”我吓得烟都掉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不声不响的女人,安静、阴沉、并且湿漉漉的。 湿漉漉来自于她的雨衣,连帽的那种,不停往地上滴着水。 女人揭开了雨衣的帽子,一股黑亮顺滑的头发散落了下来,她的头发看上去是那么的整洁茂密,但面色却惨白惨白的,令我感到无比的诡异。 “你到底…”本打算问她你到底是人是鬼,但当我看见她露在雨衣外的双脚上套着破旧的运动鞋时,我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因为小时候我们村接生的“稳婆”说过鬼是没有脚的,而且一般都怕阳气壮的小伙子,比如我这样的。 “不好意思,我看见门开着,就自己进来了。”女人说话了,听声音是个中年女人,应该有张爱玲那个岁数。 “大姐那您起码也得敲个门啊,吓我一跳…”既然不是鬼,那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说话也变得流利起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下班了,本想来看看墓地,要不我改天再来吧。”女人说话时有气无力的样子,她失望地看了一眼我身边的沙盘。 我一听原来是客户,在这一刻职业本能驱使我倏地一下变出一张讨好脸,“啊!大姐,哦不,姐姐,您留步,我就是这儿的销售经理,您随便看,我去给你倒杯茶!” 加班竟然能加出来一个客户,就像一捆钞票从天而降砸到我头上,我高兴得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走到燕子的接待台里,偷偷打开那罐高档金骏眉“顺”走了两包,而对旁边那罐客户专用的便宜茶叶瞧都没瞧一眼。 高档茶叶是燕子每天早上给卫总泡的,客户茶叶是接待客人用的,我经常趁着燕子不在时悄悄顺一点高档的给自己开个小灶。 “姐,您喝茶,我先给您讲解一下我们园区的规划。”我把茶水放在桌上,微笑着准备开启演讲。 但她似乎对墓园文化不感兴趣,摆了摆手“不麻烦了,我就想知道哪款最便宜?” 我:“……” 原来是个“鸟蛋啊!”我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那时我们一般称呼最便宜单子的叫“鸟蛋”,价格适中的单子叫“西瓜蛋”,十万元以上的单子叫“恐龙蛋”,而那种光说不买的客户我们则偷偷在背后称之为“驴粪蛋子”,因为有句话叫“驴粪蛋子表面光。”说的就是这种人。 苍蝇再小也是肉,“鸟蛋”再怎么说也是个蛋,比没有强,所以我还是热情地介绍了一下我们这里最便宜的墓地,几千块钱,青石边料做的小小碑身,连个“帽檐”与“石柱子”都没有,一般业内称之为“单碑。” 女人听了我报价后不置可否的表情让我看不懂,这时她却起身走到大厅的“文化墙”,仔细看着曾经客户留下的一些碑文。 文化墙上面客户留下的碑文很多,有写给老伴的生平简介,也有老人给子孙留下的“洪门祖训”,各种感情应有尽有,当她走到其中一副碑文时驻足了脚步,仔细端详着。 这幅碑文很短,但很感人,是张爱玲去年一个得了癌症的女客户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以后留给她老公的一封信,后来我们刻在了她的墓碑上。 ------俊勇,我先走了,我的一生都在与病魔抗争,但遇见你是我生命里最美好的光景;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补偿你一个美满的家庭,为你生一百个孩子。 这个碑文就像一个催泪弹,平日里十个客户参观九个都会被催下眼泪,但今晚这个女人却不太一样。 她看着看着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呼吸越来越急促,急促的呼吸把脸憋得通红,最后“咚”的一拳砸在桌子上。 “姐…您没事吧?不舒服要不要先休息会?”我紧张坏了,生怕她别有个三长两短在这里。 女客户没有理我,她狠狠的用张开的手指扣着桌子,发出“嘎嘎”的声音,并从喉咙里发出咬牙切齿的嘟囔声。 “姐…额,你说啥?” 我话还没问完,她突然又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得弯下腰蹲在了地上,当我把她扶起来时,只见她憋红的脸简直没有了人的气色,这也是我第一次见有人的脸能红到发紫的程度。 我赶紧扶她坐在沙发上,寻思着要不要打120,万一真出啥事我这可就说不清了。 毕竟我是那种“帅气不过一秒,倒霉永不截止”的特殊体质,指不准这又是老天爷给我的下一个磨难。 但很快的,女客户就恢复了平静,当我正拨号时她已经可以自己大口顺着气了,于是我合起电话问:“怎样?大姐,要不给您叫个救护车?” 她顺了一会,面色终于恢复了正常,但还是惨白的样子,“没事,没事,老毛病了,就这么一阵一阵的,过会就好了。” 看她没事,我也就耐心在旁边等着,许久后,她终于恢复正常,于是开口问我:“在哪交钱?” 我一怔,“这,这就交钱?” 前前后后加起来说了不到十句话就交钱?这单子也太简单了吧?简单到让我起了疑心。 该不会又是哪个报社派来探底的吧?自从上回被那个傻逼记者钓鱼报道了“活人墓”的事情以后,我对这种太容易成交的单子有了阴影。 我前思后想,决定这事不该自己做主,还得请示领导,因为当年在一本水浒野史里曾有一段高俅留给高衙内的绝笔信,里面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拿主意的事让别人做,自己拿不定主意的事问领导,没领导可问时,怎么对自己有利就怎么做。(注:这句话是我编的,高俅没说过) 我敲响了许宜娜办公室的门,她没好气地问我:“又来干嘛?” 我趴在桌边,变出了一副讨好脸,“宜娜,你听我说。” 我给许宜娜讲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她听完后也是犹豫不定的样子,于是与我一起来到大厅,她要亲自会会这个客户。 她俩聊了一会,无非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套话,客户虽然问什么答什么,但回答得惜字如金,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令我感到奇怪。 “您身份证带了吗?我去给您复印,一会签合同要用。”许宜娜见没聊出什么来,于是就安排我带着客户去收钱,但经过我身边时,却悄悄对我说了句:“拖点时间…” 我拖了很久的时间给客户点钱,开收据,签合同,提前印刷好的制式合同一共没几个字,我描来描去至少不下三遍,“好了,姐,您稍等啊,我去取复印件。” 我来到复印室,对许宜娜说:“宜娜,这事我感觉忒邪门了,你就这么着把人钱收了?到时候万一是个记者啥的咋办?” 许宜娜撇了我一眼,“你这人做事尽凭感觉!都不动脑子!我刚打给了派出所的甄哥,他帮我们查了一下客户的身份证号,没啥问题,就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 “嘿!牛逼!你就是比我强哈!”我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露出一脸讨好的笑。 许宜娜不耐烦地推开了我,“把眼睛瞪那么大干啥?眼光差得要死还爱卖萌,你别给我来这套。” 这话说的我就不懂了,于是厚着脸皮问:“额…什么意思啊,我眼光有问题吗?” 许宜娜深吸一口气:“滚出去!” 于是我被赶了出来。 后面的手续很顺利,但我最后拿着合同检查的时候却又发现了个不妥的地方。 “大姐,您这地方不能这么写。”我指着合同,“您这把产权人与使用者都写一个名字,也就都是您本人,这说不通啊。” “这样不可以吗?”客户问我。 “嗯…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和您解释一下啊。”我耐心地对她解释着,“权益人,也就是说这块墓地的产权归属谁;而使用者,那都是去世的人,也就是把名字刻在墓碑上的亡者,所以权益人一般都是亡者的子孙一辈的,这样到时候若有问题我们也好找人。” 我突然那又发现一个问题:“您这写的也不对啊,墓地都是双穴,也就是说夫妻俩合葬的,刚才聊天时候不是说你有老公和孩子吗?但使用者这里你只写了你自己,怕是不合适吧?” 女客户突然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你们这都什么规定!我买的墓地想怎么写你还管得着那么多吗!这不行那不行的算了我不买了,你把钱退给我!” 这个客户的脸变得和她的情绪一样阴晴不定,而且眼看着她竟然又开始喘了起来,我吓坏了,赶紧拍着她的背,“您别激动…消消气…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不是不行,你要坚持这么做的话我肯定配合!” 她喘了一会,终于把这股浊气压了下去,“你确定吗?没骗我吧?” “不会!不会!这合同写的一清二楚,您怎么写,到时候我们就怎么立!保证与原件一模一样!”我怕到手的鸟蛋飞了,赶紧对她打着包票。 她把合同翻来覆去看了一会,最后确定没什么问题就离开了,许宜娜也听到了我与她刚才的谈话,走了出来把合同看了又看,始终没看出来什么名堂。 “这事还是和卫总汇报一下吧。”许宜娜对我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我连声附和着拨通了卫总的电话,把今晚所有的事说了一遍,卫总听完后没有发表意见,但他着重问了许多在我看来不着边际的问题,比如客户的穿着啊,气色啊,手上有没有戴戒指首饰一类的问题啊。 我对这些一一做了回答,最后卫总沉默了很久,告诉我:“按正常程序来吧。” 既然领导都发话了,我也就没太在意,这事也就慢慢的过去了,我每天还是忙碌在新的客户与催收回款的工作中。 但过了大概有一周的样子,这天下班前来了几个穿制服的男男女女,进门就递给燕子一张名片,“我们找这个人。” 我正在与狗蛋对着财务室的几个小迷妹吹着当年的牛皮,不知不觉中背后站了一堆人。 “天南,有人找你。”燕子拉了拉我衣角,小声地对我说:“你又闯祸了啊?” 我看着面前的这群人,眼睛一抹黑差点一个趔趄晕了过去。 怎么他妈又是穿制服的,我招谁惹谁了我? 虽然心里骂着娘,腿肚子打着哆嗦,但还是对面前几个人笑脸相迎,“您好,我就是徐天南,请问有什么事?” 这次来的几个人比较客气,也没有那股“牛气哄哄”的样子,他们与我握过手,拿出一张相片问我:“请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看了看相片,这不就是那天买墓地的那个女人吗? 于是我回答:“这不是我客户吗?咋了啊?” 我抓着相片的手都在冒汗,狗蛋这货见势不对立即躲开老远,一脸“我不认识他”的表情。 与我说话的这个男人沉重地说:“她昨天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三十四章 安静的接待大厅传来了一声非常不和谐的叫喊声。 “啊!?死了?” 本能驱使我惊叫一声:“这可与我无关,警官你相信我啊!大哥!…不,大爷,你相信我啊!” 之前经历了那么多,先是被孙大哥的事牵连被问话,再是民工欠薪风波把我关进了拘留所,前几天又因梅子的事差点惹上官司,件件都要命,件件都麻烦,而如今又突然被人问及一宗人命关案,我的脑子紧张得一片空白。 “与你又没关系你紧张什么!我们来只是有几件事想问你,你别那么大反应。”谈话的警官表情很诧异地看着我,“这里讲话不方便,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哦,好好好,各位请跟我来。”一听与我无关,我悬着的心猛地落了下来,别说问事情了,只要能别和我扯上关系,就连七岁时偷看邻居家小姑娘洗澡的事情我都愿意分享一波。 患难见真情这话一点不假,此时的狗蛋早已一溜烟没影了,而梅子却一直跟在我身后,直到在公室前被一个警官拦在了外面。 她眼里尽是担心的神色,我突然有种暖暖的感觉,“没事的,就问点事情,那个客户我知道。” “你,你态度好点啊,别乱讲话,知道什么说什么,不知道的别瞎说!”梅子担心得说话都打磕巴。 这样被人担心,体内那股见到女孩子就忍不住爱逞能的“骚动之血”又开始沸腾,我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口中发出“啧”地一声,对着她挑了挑眉毛,“小场面,回去回去!” 装帅与真的帅是有区别的,我每次紧张的时候嘴巴都会微张,腿肚子跟着转筋,但愿没有被她看出来。 “这个女人之前是不是在你这来过?”大家坐下后,刚与我谈话的警官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嗯,大概一周前吧,那天下着雨,晚上十点左右,她一个人来的,穿了件深黑色的雨衣,戴帽子那种,脚上穿的旅游鞋,长头发,到这。”我指着自己的腰。 不等他追问,我像吐葡萄皮一样连皮带籽一股脑把所有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说完后觉得还不够,又补充一句:“我当时见她就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啥好人!大哥你说吧!需要我做啥?你说咋整我就咋整!” 警官皱了皱眉,指了指旁边负责记录的一个年轻警察,“这句不用记。”又对着我问:“她来干什么的?” “买墓地,买了块最便宜的墓地,是给她自己的,对!给她自己用的。” 他拿出一张收据放在我面前,“你看看这是你给她开的收据吗?” 我拿起一看,正是那天我写的收据,当时财务都下班了,所以我收了钱,收据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我点了点头。 “她怎么死的?和我这有啥关系?她是凶手吗?还是凶手就是她?”我脑补了无数凶案里的场景,感觉自己就像电影里的目击证人一样,用一副八卦而不失镇定的表情淡淡地说:“对!我看到了!” 警官用眼神请示了一下坐在后面一个领导模样的男人,那个男人轻点下头,惜字如金地说了句:“说该说的。” 警官叹了一口气,“她这事也就是一桩普通的命案,马上就可以结案,只不过我们在她的遗物中发现了一封信,是之前留下的,里面提到了你,所以我们今天才来找你,顺便问问情况,你先看看吧。” 警官递给我一封信,里面有些部分被封住了,应该是我不能看的部分,我能看到的部分是这样写的。 ------我已经为自己选好了墓地,就在盘龙山城墓园的其中一座,我要把怨恨刻写在碑文,世世代代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我们母女俩做了什么! 第二张纸是那个女人亲笔写下的碑文,我拿起一看。 ------小月,妈妈知道自己没有几天可活了,但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你爸爸在我们母女俩最需要他的时候抛弃了我们,我恨他!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就是让这个男人偿命! 从字面上看这个女人她老公当初在有困难时离开了她们,就是这短短几句遗言,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她临死前那份深深的怨恨,歪歪斜斜的字体就像鬼怪爬过的轨迹,看得我背脊阵阵发凉。 “警官,她是我的客户没错,掏钱买了块墓地也没错,但是这…这东西,您让我刻在墓碑上吗?” 至今为止我见过客户自己撰写的碑文已多到数不清,有歌颂生平事迹的,有爱情留存永恒的,也有表现出对子女依依不舍的,唯独没见过这么…这么毒辣的。我面露难色,“这玩意刻上去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哦,子子孙孙都看得见的。” 警官皱着眉,不置可否的表情,“我们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妥善处理她的遗愿而已,至于该怎么做?那是你们的商业行为,我没权参与。” 可能是出于案件的保密需要,其余的细节部分一概没与我提及,之后又简单地问了我几个问题,又让我拿笔把该抄的部分抄了一下,随后带着众人离开了。 这件事在公司传播的很快,极短的时间就连墓区看门的老大爷都知道了,而传播最快的那个人,也就是当初躲得最远的那个人----狗蛋,他是个天生的广播站,似乎这世界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几天后,官方公布了结案公告,各媒体争先恐后的在报道这事,而我也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像。 那个女人,也就是购买墓地的客户,一年前被查出肺癌过着与死神赛跑的日子,但天价的化疗费榨干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偏偏在这种最无助的时候,老公因不堪忍高铸的债台,在几个月前卷着借来的最后一点救命钱,逃回了婆家,抛弃了她与无依无靠的四岁女儿。 媒体写的有模有样,竟然有的说丈夫带着私奔的小三来家里示威离婚,还有的说她曾经发起过网络众筹,却被众多键盘侠咒骂为骗子,绝望的她心如死灰。 这种不负责任的报道五花八门,但纷纷都指向一个结果,她最终还是没钱治病,一再拖延之后进入了急变期,只能等死。而见证她肺癌晚期痛苦的惨状的人,却只有那个四岁的女儿。 之后的事情更加骇人听闻,这个女人把孩子托付给了亲戚以后,自己在一个下雨的深夜带着凶器去了婆家,她趁着半夜溜进了老公睡觉的小房间,连捅二十多刀… 当婆家的人们听到了动静赶来时,她那本就带病的身体却因劳累过度而引发了咳血,最终因窒息死在了她老公的身边,她死的时候睁着血淋淋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面前血肉模糊的男人… 看着这些报道,我的背后发起了阵阵寒意,想了起那个下雨的夜晚,一个把凶器隐藏在雨衣下的女人,在她光亮顺滑的假发之下,是一个因化疗而掉光头发的脑袋,而我就与她独处了那么长的时间。 那天晚上她的情绪极不稳定又非常激动,一度几次与我发火,辛亏我长期以来养成的销售习惯对她笑脸相迎,这种事后回忆的感觉实在细思极恐。 “哇靠!”狗蛋看着新闻惊叫了着,“这姐们牛逼啊!我敬她是个爷们!” 相反的,梅子低着头默默无声,我察觉了她的反常,还偷偷瞥见了她逐渐微红的眼角。 我掏出一张纸巾轻轻放到她的手上,而她并没有像女孩子那般柔弱地抹着泪,反到是把纸巾越抓越紧,直至手背绷出了血管的痕迹。 这一切都发生的默不作声,却隐约让我看见她内心的一隅,至于更最深处的柔软,我不得而知。 狗蛋天生是个没眼力见又没情商的傻缺,他大似发表着自己的结论却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并且他还像个边城浪子一样挑起梅子的一小撮头发,“师妹哦。”他撅着洋洋得意的黄毛,“所以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世界上的好男人不多咯…” 梅子没有理会,狗蛋继续没眼色,“你身边就有一个,要不要考虑考虑?” 狗蛋这人平时扯淡惯了,这种开玩笑的话语谁也没有当真,但是被冷落在一边的钢妹气得钢牙鼓嘴皮。 “走开。”梅子低着头从我身边路过,但狗蛋却从不是个见好就收的性格,他感觉到了梅子的反常,于是先一步斜靠着堵住了门口,“咋地拉?小师妹,有啥不开心的,和哥讲讲。” “走开。”梅子低着头再一次说。 狗蛋把他妈妈在这里吗?” “小月,你妈妈她…”男人回答的很艰涩。 原来这个小姑娘就是小月,那个女客户遗言中提到的女儿,这个男人是她的舅舅。 在盘龙山城的这段日子里,我已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但这个叫小月的四岁姑娘却使我“见证者”的身份突然多了一份同情的感觉,我的心里酸酸的。 男人面对小月时变得哽咽,他像寻求帮助似地看着我,但我却发现此时的自己喉咙像是被堵住般,一个字都说不出。 “你就是小月吧?”站在一旁的梅子突然说话了,她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根发卡,粉色卡通的那种,在小月面前晃了晃。 小月应该是被教育的很好的女孩,眼里充满见到喜欢的东西的那种好奇心,却不像别的熊孩子那样上手去抢,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明亮亮的孩子的眼神里一点也不掩饰对喜欢东西的渴望。 梅子把发卡藏在手心里对小月说:“来,吹口气。” 小月鼓起小脸,听话的对着梅子的手吹了口气。 当梅子把手心摊开时候,我听到小月“咦?!”了一声,顺着望过去,梅子的手里空空如也,发卡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哇…”小月惊讶地看着梅子。 梅子轻轻地摸了摸小月的头,“知道去哪了吗?” 小月抿着嘴用力摇了摇脑袋。 梅子微笑着指着小月的头,“你摸摸这里!” 小月摸了摸头顶,梅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发卡别到了她的头发上,她惊奇的地叫出了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之色对着梅子“嘻嘻嘻”地笑了出来,露出了还没有长齐的两排小奶牙。 梅子这个小小的举动似乎融化了小女孩心头的忧郁,她牵着小月的手,“想不想看金鱼?有这~~~~么大!”她两只手夸张的比划着。 “想!”小月笑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主动地牵着梅子的走一起走了开来,而我与这个男人顿时松了口气。 真情的流露就在行动当中,胜过了千言万语的安慰。 趁着她俩去看金鱼的时间,我抓紧机会与客户办着下葬手续,约定好了在三日后的上午,当我问及出席家属时,这个男人却指着她老婆说:“就我们俩口子,还有小月。” 男人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他补充道:“姐和那个男人都已不在了,法院到时会把抚养权判给我。” 他称呼曾经姐夫为“那个男人”时,紧紧咬了咬牙,隐藏不住的恨意。 手续办理得很快,我也帮他们把骨灰盒存放在了暂厝室,但我却迟迟没有把那个女人的遗言拿出来,直到他们离开前,却发生了一件可爱又可笑的事情。 童年期的小孩爱玩是天性,而有个像梅子这样的“超人姐姐”玩伴,一会变个发卡,一会变个弹力球球,小月简直高兴得连“找妈妈”都忘记了。当听舅舅说要回家时,生拉硬拽着梅子的头发死不撒手,那鬼哭狼嚎得简直要掀翻我们接待大厅的房顶,就连金鱼都被吓得躲进了假山里。 据小月的舅舅刚才办手续时说他到这个岁数一直都没有孩子,而他突然间得了一女儿,虽喜欢得不行,但真当孩子熊起来时没带过孩子的他显得无从下手。 而小孩子却都有一种特殊的本领,她们可以感知周围大人对自己的喜欢程度,小月一定是感觉到了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敢凶她,才会闹得如此肆无忌惮。 梅子咬了咬牙,对我说:“我去去就回。”她抱着小月一起上了车,而小月舅舅则一脸歉意地对我说:“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给你员工添麻烦了,一会回来时车费我给她报销。” 我与他们挥手告别,看着他们远去的车,突然顺口编出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诗。 ------轻轻的你走了,正如你轻轻的来,你挥一挥衣袖,留下了骨灰盒却带走了我的妞。 “我操!想什么呢!”我自言自语地摇了摇头,滚回了公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三十五章 临近下班时天已擦黑时,梅子带着一脸倦容终于回到了办公室。 “搞定啦?”我的心放了下来。 她到这停了下来,她看着我,“还要听吗?” 这番话听得我很沉重,沉重使我脸上也逐渐没有了八卦的样子,但我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我听着。” 她后面说的事让我更加毛骨悚然。 ------“那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天气特别的冷,我又听到了客厅里的吵架声,但与平时不同的是那晚人很多,声音也很杂,当时我害怕极了,于是就躲进被子里,直到…” ------“直到突然有几个人冲进了我的卧室,当时黑乎乎的我什么都没看清,只知道这些人身上都有好大的酒味。” ------“他们喝了酒,拿着棍子,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拖了出去,当我被拖出去后才看见我哥和我妈浑身是血的倒在客厅,旁边还有人一只脚踩在他们身上。” ------“我越哭越大声,直到周围的邻居都被我引来了,当时我以为得救了,因为那些邻居都是平日里熟悉的人。” 梅子的眼圈变的微红,“但是我想错了,那些邻居围在门外却不进来,我永远记得他们对我妈指指点点的样子,还有他们像看戏一样的眼神,甚至有个人还在笑!” ------“把我拖出来的那个男人说我爸在外面欠了钱,现在把我和我哥都卖给他们了,他们就是来把我带走的,当时因为我妈一直拦在门外,所以他们才冲进来,把我妈打晕在地上。” ------“后来我和我哥都被他们带走了,我最后能记得的,就是我妈晕倒在门口的画面…” ------“而那个画面却是我最后一次见她,直到后来才知道,那晚我和我哥被抓走以后,她就一直晕倒在门口,最后…她…她是活活被冻死在了那里。” 说到这里,两滴眼泪竟然从她的眼中滑落,她哽咽的问着我:“还要听吗?” 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到平日里坚强冷漠又有点傲娇的她竟然也有这样令人疼惜的一面,我拿纸巾替她擦干眼泪,“如果不舒服的话…那就算了吧。” “那…后面的事情你真不想知道?”她低着头问了句。 对于这种问题,我很诚实地回答:“额…说实话,特别想!” 她抬起了头,笑的很坚强,“还以为你会说不呢。” 我想缓和一下气氛,于是半开玩笑地说:“怎么可能不想,我特别喜欢看你哭的样子!” “嘁!”她扭过头去,“你这人心里真变态。” 她接着讲起了后面的事情。 ------“他们把我和我哥关在一个黑屋子里,两天没给我们吃饭,直到第三天,那些人让我俩学着要饭的样子给他们磕头,磕一下头给一点吃的,但还是都吃不饱。” ------“印象里那段日子过了很久,直到后来有一天半夜,门突然被打开了,进来了一个男人。当时我和我哥被关了好多天,连哭都不会了。” ------“那个男人没有说话,他用黑布把我俩的眼睛和嘴巴蒙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就扛着我俩走了,不过当时我悄悄把布条揭开了一点,我看见之前抓我来的那些人躺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就这么冰天雪地的躺的到处都是,后面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当时只感觉脖子后面被人拍了一下。” ------“醒过来时我就在医院了,好多人问我看见了什么,但我哥对我做了鬼脸,那个动作是我俩小时候玩游戏经常做的,就是谁都不许说话的意思,于是我就什么都没说,过了几天,他们也没再问了。” ------“再后来,我俩被送到一个都是小孩子的大院子里,来了一个很凶的女人,她让我们叫她老师,那个院子的门一直都是锁着的,谁都出不去,而我们每天都要不停的洗衣服,打扫卫生,只有不停的干活老师才给我们吃的。” ------“后来我也习惯了那里,每天虽然很累,但起码能吃得饱饭。就这样一直过了很久,有一天那个叫老师的女人突然把我和我哥交给了一个男人,老师说以后让我叫他‘爸爸’。” ------“但那个男人把我俩领走之后,不许我叫他爸爸,要叫师父。” 梅子仰着脸凑近我,一脸的神秘,“再告诉你个秘密吧,其实那时候我就闻到了,师父身上的味道和把我从那伙人手里救走的人的味道一模一样,但我到现在都没告诉他!” “我靠,你狗鼻子啊!”我把带着她眼泪的纸巾搓得硬邦邦的往她鼻子里塞。 “哎呀和你说真的呢!”她推开纸巾,一本正经地说:“连这都不知道!人的视觉记忆也就几年,但对于闻到的气味可以记得好几十年!你想想,如果有人让你特别难忘的话,你会不会记得她的气味?” 她说这话时我第一次反应就是想起来初次见到许宜娜从我身边走过时的那股暗香,嗅忆犹新。 “再后来就是这样咯,师父说他的手艺一脉相传,而且传男不传女,所以只教我哥。”梅子又说:“可是我不愿意啊,我就不停地哭,但哭也没用,师父还是不教我。于是我就每天躲在门缝里偷看,每次被发现师父都要把我凶我一顿,但后来我还是偷看,门缝里,窗缝里,菜窖里,每天换着不同的地方躲。” 梅子又开始在指头上转着硬币,从左手小指游龙戏水般一上一下地滑到右手小指,“后来师父也索性不管我了,我看的看的,时间长了自己也就琢磨出一些门门道道来了。” “那…那你爸呢?”我继续问着她。 梅子笑得有点苦涩,“你不是还想知道我是怎么进少管所的吗?”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 她的眼里突然重新变得明亮了起来,“这事我爱说!你听好啦!” 我端正了一下坐姿,用嗷嗷待哺的眼神以示尊敬。 ------“小时候我那个爱赌博的爹,他每次赌输了都要回来拿家里的钱,钱拿光了,就抢我妈的嫁妆,我妈不给,他就打,最后嫁妆抢光了,就把我和我哥当赌注一起输掉。” ------“后来出事的当晚,也就是他把我输掉的那一晚,他怕那些人找上门于是就不敢回家,竟然自己一个人跑了!” ------“这些事还是我长到十几岁的时候,师父才告诉我的。” “后来呢?”我问她。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如果你真的有心找一个人,就算他躲个十年八年的也一样会留下蛛丝马迹,况且像他那样的赌徒,想藏起来更是不可能。” 梅子一点都没有后悔的样子,反而眼里还泛着光“后来终于被我找到了,于是我就用这些年学到的手艺。” 她用指头把手中的硬币弹了起来,硬币飞快的在空中旋转,只见她倏地用中指与食指夹住硬币从我喉咙处划过,金属的寒光一闪,我的脖子顿时传来一阵凉飕飕的感觉,这一切竟然快到我连反应时间都没有。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脑袋还在… “我没杀他,只是挑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这种挫骨扬灰的仇恨,我要让他用一辈子的残废来偿还。” 我感觉手脚一阵冰凉,于是把手缩了缩袖子里。 梅子泛着光的眼神逐渐变得柔软,“所以今天…我看见那个叫月儿的小女孩时,就好像看见了自己小时候一样…” “但她比你幸运,她虽然没了父母,但还有个疼惜她的舅舅,她舅舅老来得子这么个小月儿,很疼惜她的。” 梅子说:“嗯,有这样一个舅舅会幸福的。”然后歪着头看着我,“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今天给你一次性全部打包了。” 我想了想,“上回你生气我去找你时,我看到好多的小玩具,就在那个房间,我随手摸了几个你还对我发火…”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梅子继续回忆着从前,“那时候家里的钱不是都让我爸拿去赌了么?小时候我每次看见别的小朋友的玩具就回家问我妈要,我妈买不起我就哭。”她托着下巴自嘲,“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会那么爱哭,后来我妈就自己给我做,你看见的那一箱子玩具都是她亲手做的。” 我想起了那个被她当宝贝一样缝得歪歪斜斜的皮球。 “现在看来…”我觉得不妥,把后面的话噎了回去。 梅子像猜到了我的想法似地笑了笑,“现在看来做的还真挺难看哦…” 我俩相视,笑得很有默契。 最好的相处有两种感觉,一种叫真实,另一种叫心安。 面前这个曾经神秘,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女孩子,这一刻在我的眼里逐渐变得真实,变得有了历史,变得有血有肉。 面前这个曾紧锁心门,与人交往如风行水上一般的女孩子,她第一次把藏于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与我分享,而在我这里,她也初次感觉到了心安。 这两种感觉在我们之间逐渐交融,重合在了一起。 “现在我的过去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了。”梅子突然坐在我身边,用半开玩笑般当真的语气威胁我道,“出了我哥和师父,唯一知道这秘密的人下半辈子都要靠轮椅活着。” 她轻点了一下写给我的纸,“如果你不守信用,也是这个下场。” 曾有一刻我还真的相信她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我似乎看到了自己躺在病床靠着吸管来度过的下半身,“你要我做的事…我,我保证完成任务。” “如果我的秘密被别人知道了,你也一样下场。” “我…我保证不说。”我突然转念一想,“那万一有一天真让别人知道了呢?” 梅子用硬币轻轻滑过我的手腕,传来了一丝的凉气。 “那就是你说出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三十六章 言行信果,这是当初狗蛋他爹那一辈江湖中人最看重的品质,也是我在他爹身上唯一学到的财富,所以我尽管再一次严重违背了道德与职业经理人的操守,还是完成了答应梅子的事情。 虽然已是转暖的初春,但下葬那天却一改往常,阴冷得令人窒息,遥远处苦闷而低沉的雷声,就像上天都在为这不幸家庭发出的悲悯。 参加葬礼的人很多,除了小月舅舅的亲戚以外,她父亲的家里也来了人,娘家人与婆家人擦身而过,双方眼里都充满了难以解开的恨意。 小月父亲家的家属本不想来,但有句话叫人言可畏一点都不假,自从发生了这事以后街坊邻居都在传言着这对夫妻俩的不合与婆家人在儿媳妇重病时的不仁不义,在这种流言蜚语的的巨大压力之下,婆家人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席这次痛苦的葬礼。 有时谣言甚至可以害死一个家庭,而传播谣言的这些人都是帮凶。 当然无孔不入的媒体也绝不会放过这个跟踪后续报导的机会,他们越过了葬礼现场的警戒线,满脸职业性假笑地向逝者家属涌来,为了挖掘出吸人眼球的新闻,他们不惜扰乱逝者最后的安宁。 许宜娜早就预料到了这次仪式的特殊性,她提前与公司所有员工分配了任务,大家手拉手围成了一堵人墙,将媒体的记者们挡在了外围。 员工们穿着下葬礼仪师的黑西装,戴着黑墨镜,画面感十足的对着记者终于说出了那句曾演练过无数遍的“对不起,无可奉告。” 场面虽然被我们控制了住,但还是混乱的摇摇欲拽,所以许宜娜身边需要有一个能保护她的人。狗蛋找准了时机摇着呆毛一副讨好脸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朝着远处人墙吼道:“都给我用力拉,别偷懒!”“哎!那谁谁谁!谁允许你在墓园拍照的!” 这货跟在许宜娜身后,把“狗仗人势”体现得淋漓尽致。 随着哀乐声起,礼仪师们围绕在抱着骨灰盒的小月舅舅的周围,组成了庄严的仪仗队缓缓向墓地走去。 披麻戴孝的小月并不懂大家在干什么,众人的注目礼与肃穆的哀乐令她显得有点害怕,于是她紧紧抱住梅子的脖子,依偎在她肩头,但那双水灵的大眼睛却无法掩盖她的好奇之心,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小孩子就是这样,有时她们比大人更加分辨得清谁才是真正喜欢自己的人,所以小月从早上与舅舅来到公司以后,一直缠着梅子就像长在了她的身上一样,而梅子的任务也从礼仪师变成了“全职保姆。” 之所以如此大摆阵仗,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如果婆家人看见小月妈留给后人的碑文遗言时,他们能否承受这样一个“不义”的罪名而与娘家人发生冲突,这谁都无法预料。 小月父亲在最穷困潦倒的困境下抛弃了妻女是事实,但依然也有吃瓜群众为此开脱,认为这只违反了道德准则,他们借着媒体的平台毫不负责的发表着自己观点,与持相反观点的另一派在网络上吵得不可开交。 不管力挺婆家还是娘家的键盘侠们是否争出了高下,但他们还是成功的把网络舆论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但根本受伤最深的,则是在不懂事的年纪里失去了双亲的小月,对于这点,却无人提及。 随着哀乐结束,浩荡的人群停留在小月母亲的碑前,下一刻就是揭开墓碑上包裹着的黑色绒布,而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绒布的揭开,众人纷纷惊呼。 先前立好的写着小月母亲遗言的墓碑被人调换了去,代替的是一个新的墓碑,新的墓碑没有遗言,也没有令人窒息的死亡日期,有的仅仅是一副在石材上雕刻的五颜六色的图片,这是一个笑得很漂亮的女人的自拍,在她的身后,是一个男人看见女儿初次学会站立时欢呼雀跃的表情。 图片的下方,短短几行字。 ------小月,我们去了爸爸经常给你讲故事里的那个巧克力做的房子,这里每天都能看到彩虹和吃不完的棉花糖,我们养了好多的狗狗和牛牛,你要乖乖听舅舅的话,等你长大以后我们就来接你。 文字的落款写着“爸爸、妈妈”。 这一切,就是之前梅子作为交换让我帮她做的事,调换那块死气沉沉带着怨恨的墓碑。 这些话是她自己写的,至于这张图片,是她当初送小月回家时,在她母亲的遗物里发现的照片悄悄顺回来的。 我在前几天重新找一块新的墓碑,以两条烟的代价贿赂石材工人,用一种叫“影雕”的工艺手法把这张照片展现在墓碑上,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与其说是墓碑,不如称之为约定更加合适,一个雕刻在石材上,像童话一般的约定… 小月看见了墓碑上的图片兴奋地抓着梅子的头发,大声叫着妈妈,叫着叫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哭了起来,奶声奶气地念叨着“找妈妈。” “爸爸是不是告诉过你有一个巧克力做的房子?还有天上的彩虹?”梅子在小月耳边温柔的哄着,“你看,妈妈说了等你长大就来接你,去那个巧克力做的房子,还有狗狗和牛牛…” 梅子用最温柔动人的谎言安慰着小月,但想起了妈妈的小月并没有停止哭闹,再多的巧克力与棉花糖也比不上她妈妈在她心中的地位。 小月的哭声打断了仪式,直至这时大家才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孩子,在注意到了这件事中受伤最深的人,但此时两家人都在安静地看着孩子,直到她哭累了睡在了梅子的肩膀,中途也不曾有人发出半点声响。 仪式就这么安静的结束了,没有啕嚎大哭寄托哀思的场景,也没有了生离死别的哀伤,而小月母亲当初留下的怨恨,就这么被我擅自做主的抹去了痕迹。每个家属离场时,都带着一脸的疑惑,各怀着自己的心事。 作为仪仗队的一员,我与其余员工留守到了最后,目送着家属们的离开,我突然感到胳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是不是又是你干的好事!?”许宜娜低声对我说。 我看着许宜娜,一脸内疚、歉意、恐惧地点了点头。 “就你想法最多,鬼点子最多是吧!” 周围家属太多,许宜娜不方便大声责骂我,但却不妨碍她用指头揪着我胳膊最嫩的那块肉,死命地掐着,末了还要转几圈,几乎快把肉拧了下来。 我疼得额头都泌出了汗,但还是忍住没有叫出声来。 许宜娜掐累了,揉了揉手腕,低声告诉我:“你这次怕是闯大祸了…”然后离开了现场。 果然,不到十分钟就出现了问题。 公司的总经理卫总,在小月舅舅一行家属的簇拥之下来到了现场,小月的舅舅拉着卫总来到墓地前生气地说道:“老总你看,这就是你的员工干的事情!” 卫总扶了扶圆溜溜的眼镜,看到我搞的这块“艺术墓”时,惊讶得倒吸一口冷气,把嘴巴张成了一个“o”字型,又圆又大,半天说不出话来,估计在他几十年的职业生涯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荒唐事,一时间也楞住了。 “老总,我和你说,我不是那种闹事的人,但也绝不是你们想怎么做都行的!”小月的舅舅努力压制着愤怒的情绪,“你们不仅敢在墓地上动手脚,而且竟然连死人的遗愿都敢篡改,你们这是太无法无天了吧?” 平日里就算天塌下来也是一副和蔼笑脸的卫总瞪着圆圆的怒目对我质问:“天南!你这又是搞什么鬼?” 我自认为能言善辩的嘴此时不知怎的就变得笨拙,支支吾吾半天没支吾出个啥玩意来,转头望向梅子寻求帮助,一般她最擅长编故事瞎白豁这种场面。 梅子正带着刚睡醒的小月在哮天犬大黄的头上玩“骑大马”,她远远地对我做了个眨巴眼睛的鬼脸,竟然再不理我了。 这家伙没义气啊!我心里咒骂着她,身体却在对着客户不停地弯腰致歉。 但家属的怒气难消,小月的舅舅几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对着墓地说道:“姐…我知道你对姐夫一家人的怨恨,我没用,竟然让你最后一程都走不好…” 哀恸感是个可以传染的感受,在场的家属无不落泪,这场景在我眼里看来非常的不好受,比起不好受,我更担心的是这个场面该如何收场,要知道媒体还没有走,他们会很乐意义务帮家属们再发起一场“维权”的商业新闻。 现场突然发出“咚!”的一声,我抬头望去却惊呆了,卫总竟然走向墓前跪了下来,诚心地双手合十口中念着:“这位大姐,对不起,我没有管教好员工,打扰了您的最后一程,今天我代替他们向您赔个不是,还请您放下人世间的恩恩怨怨,早登极乐…” 说完后卫总竟然对着墓地磕起了头,这让我想起来当初他在对我们做培训时曾说过的那句“死者为大”的理论。 就在我杵在原地不知所措时,许宜娜也一并跪在了墓前,诚心的像故人道着歉。 家属们吃惊地看着卫总与许宜娜俩人,想不到还有人为了一个客户可以做到这个地步,而这时我与公司其他的员工也纷纷效仿,一并跪在了逝者墓前,诚心地说着道歉的话。 当我们起身时,发现小月的舅舅带着家属们已离开了现场,没有再留下一句多余的怨言。 这件事最后在卫总的强烈要求之下,我们公司为家属们开具了一张与原价只相差一元的支票,作为全额退款的补偿,用卫总的话说就是墓地属于阴宅,阴宅自古以来就有说法,是不可以赠送的,所以留下了一元钱作为销售价格,这也是我们公司唯一的一笔一元钱的业务。 小月的舅舅起初坚持不收支票,但在卫总的强烈要求之下还是成全了这番好意,随即带着家属们离开了。 我看着家属们远去的车辆问了梅子一个问题:“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梅子:“怎么?” 我:“你现在骗小月她的妈妈去什么彩虹房子了,那将来呢?将来早晚有一天她会长大,她会知道这一切。” 梅子伸了个懒腰,看着我说:“谁都会长大,长大就意味着必须要接受现实,这是一个人的责任,况且人也不可能永远活在童话里。” 不过说完这话后她又笑了,第一次笑得像个孩子一样说到:“但这样做起码她会有一个完整的童年呀!傻子!” 我不禁一愣,不仅因为她称呼我的词似曾相识,也是因为我在她的背影里看到了一个故事。 故事讲述着道理,而道理往往来自于生活的感悟,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残缺了童年美好的女孩,却用自己的行动补救了另一个孩子的童年,只是为了上世界上少一个她这样的人,或许也是祭奠当初那份遗失的美好。 我回到了办公会,看着墙上挂着的“本月总业绩榜单”,生无可恋的在空白处写了个“+1”,多了1元钱的业绩。 一丝熟悉的暗香出现在我身后,我转身,发现许宜娜不知什么时候又来到了我的身边。 估计刚才人太多给我留面子没骂我,现在准备来补上了。 我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扣着指甲等着这顿躲不开的劈头盖脸,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于是我鼓起勇气看了她一眼。 许宜娜的眼里并没有想象当中的怒火,她也没有凶我,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眼里有一种前所未见的神色,有点像是好奇。 我被研究了一会,她说道:“以前,我总觉得你这个人做事莽撞,没有原则,爱出风头又爱冲动。” “我…”被喜欢的女孩子这样评价,我有点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假,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啊,徐天南!” 人这一辈子有很多事情都可以重新来过,学习,工作甚至结婚,但唯独葬礼,每个人一辈子也只有一次,如果在葬礼这个环节的服务上出现了差错,那是永远都无法补救的,花多少钱都不行,因此公司对于客户的下葬礼仪这个环节的重视度可想而知。 我咬咬牙,自知理亏地说:“宜娜…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什么样的处罚我都能接受。” 许宜娜想了想,“那就把刚才赔偿客户的差价,从你工资里扣吧。” 我等了半响,“没了?” 许宜娜摇摇头:“没了呀,怎么?嫌太轻了?” “哇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把我调到园区看大门呢!” 这种死而后生的感觉令我一阵轻松,曾有那么一会我还真觉得许宜娜会把我这个不合格的经理撤职了流放到园区当个保安。 许宜娜看着我的样子“噗”地笑了一下,继而把脸凑近我悄悄地说:“干得好哦!” “啊?啥?”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许宜娜一脸神秘地对我讲:“你这人做事虽然乱七八糟的又没原则还爱逞能,但你知道么?”她说这话时眼神都显得温柔,“也许你这次做的事情,小月那个孩子从此就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我想起了那个那天晚上的那个死气沉沉的女人,眼里尽是怨恨,我第一次觉得墓地这个留存于后代的精神寄托,它的力量竟如此巨大,甚至会把怨恨也永久的持续下去。 “但是下不为例。”许宜娜托着下巴,看着我微微一笑。 “嗯!”我用地点了点头。 “还疼吗?”许宜娜突然指着我胳膊处的那一小撮嫩肉,刚才她掐过的地方。 我撩起袖子,发现那一片被掐出了淤血,渗出了淡淡的紫红色。 “不疼,不疼…犯错的人哪还有脸疼。” 许宜娜看着被掐得红肿发紫的那块皮肤,脸上浮现出一点点内疚的表情,于是她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方形的小盒子,感觉厚厚重重,包装很精美。 “送你的。” 我一脸的受宠若惊,“这是什么呀?安慰奖么?” 许宜娜看着我笑了笑:“打开看看。” 我当她面打开了盒子,是一个挺精美的男士手表,我惊呼道:“哇!” 我赶紧把另一只胳膊也伸过去,“再掐!这次狠狠的来,补偿啥的你看着给就行!” 她推开我的手,杏眼微翘故作生气的样子,“你神经病啊!哪有那么好的事。” “这是…”她支吾着,“这是准备送你的新年礼物。” “我靠!大姐,你咋不再晚点当国庆节礼物一起送我得了。”我看着这晚了将近半年的礼物哭笑不得。 她说:“本想在你过年出…出狱那时送你的。” 我听得差点背过气去,“别胡说…那只是行政拘留几天而已,到你嘴里怎么就变成坐牢了。” 她笑了笑:“总之,就是谢谢你当初替我背黑锅然后又被抓去吃了那么多苦,我也就想送你个礼物补偿一下。” 手表上刻着尽是些我不认识的英文,感觉高档得不要不要的,我戴上感觉好极了,就像从一个穷销售变成了一个戴着高档手表的穷销售一样,驴粪蛋子表面光得吸溜吸溜的。 我突然感觉不对劲,于是问:“那这都快过半年了,你咋现在才给我啊?” 许宜娜移开与我对视的目光,有点嗔怒的样子显得有点可爱,“忘了。” “这也能忘!?”我死皮赖脸地把目光凑过去,她又转回来,我再凑过去,来来回回好几次,她终于支吾着说:“那时…你旁边不都有人么?” “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天天一个人在家写小说的死宅,哪天身边能没人啊?” “傻子…”她翻了个白眼。 我琢磨着她这句话的意思,脑子突然转了个弯,“你的意思是…”我指着墙上挂着的员工照片里的梅子。 “嗨呀!我都说了一万遍了,你怎么就不相信呢!”我又开始嘚吧嘚吧地解释着当初梅子的哥哥拜托我的事,最后还拍着胸脯立誓,“最多也就是兄弟情义!兄弟间的那种关系!” 许宜娜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天,把我看得心里毛毛的,但这种时候退缩就是掩饰,所以我也直勾勾地盯着她,一脸的真诚无比。 她看着看着笑出了声,嘴角粉嘟嘟地翘起了一点,“行啦!我走了哦。” “哎!等等。”我叫住她,突发奇想了一个很大胆的点子。 话到嘴边,却有点紧张,于是我习惯性地揉了揉脸蛋,深吸一口气,“你…” “嗯?”许宜娜抿了抿嘴,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鼓起勇气说:“你要不再给自己买块女士的戴上…咱俩…咱俩凑个情侣款呗…” 这句话我说得颤颤巍巍的,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子。 许宜娜的眼睛突然瞪得有铜铃那么大,生无可恋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你是个傻子啊!” 许宜娜骂完后就离开了,留下我杵在原地,莫名其妙的不懂哪句话戳中了她的气点,自语道:“咋就生气了?” “傻逼!” 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句阴阳怪气的声音,吓得我差点跌坐在地。 熟悉的黄毛从拐角处的饮水机后面伸了出来,又伴随了一句“傻逼。” “你他妈偷听老子谈话!”我冲过去把狗蛋揪出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子。 “人家是在等你送她!哎呀别打啦!” 狗蛋连声求饶着,我停下了手。 “你刚说啥?” 狗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对我说道:“女人!”指了指自己,“我懂!” 我细想了许久,猛地一拍大腿,“我靠!对啊,我咋就没想是这么个意思!” 当我反应过来时,狗蛋已经跑出了门外,他伸着欠打的脑袋冲我挤眉弄眼,“又渣又劈腿!” “滚!” 我冲着他大吼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三十七章 自小月母亲的葬礼至今已过半年了,这段时间里,人们都忙碌在自己的事情中,公司就像一部巨大的机器,每个部门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行,上上下下一片方兴未艾的景象。 盘龙山城的营业额在我与张爱玲两个部门的努力之下达到了一种前无古人的高度,就连远在台湾的几个股东也不禁感叹我们这两个如狼似虎,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团队。 当初答应狗蛋爹照顾好他儿子的承诺如今已看来已经实现,不仅实现,而且狗蛋在做销售的这段日子里,逐渐挖掘出了他的特殊潜能,也就是“社交。” “哎大爷!您可终于来啦!这段日子想死我了,您那招‘白鹤亮翅’我想出了一个破解之法,看好了您嘞!” 狗蛋摆出一副半吊子的架势与大爷比划起了太极拳中的“推手”,慢动作像模像样的,不过几招过后最终还是败在了大爷的“闪通臂”之下。 “哈哈哈!小伙子学艺不精啊!”老大爷被狗蛋逗得哈哈大笑,当众摆弄着狗蛋的细胳膊细腿指导了起来。等俩人切磋够了也都累了,趁着中场休息时间草草把合同一签,这桩业务也就算是谈成了。 如今的狗蛋,依然没有背会那厚厚的一沓专业材料,依然是整天带着钢妹浪迹于各大老年活动中心与老头老太太打打太极拳,搓搓麻将,到了晚上跳跳广场舞,这种吊儿郎当的工作方式却为他带来了想象不到的财富。 因为狗蛋发现当与客户成为了朋友时,一切的销售技巧与话术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而“取得客户信任”自古以来都是销售行业最大的难题,偏偏也就是狗蛋他那种对万物充满好奇与热情的性格造就了他自己的销售之“道”,要成交,先交友。 顺带一提,这货因为平日爱表现,而且总是像狗皮膏药似的缠着卫总非要当个官,卫总最后哭笑不得的给他安排了一个“副经理”的空头衔,把这家伙乐得几天都没睡着觉。 杜飞带着徒弟小付稳坐“黑五类”宝座,同时在各大医院发展了难以计数的下线情报人员,哪个重症监护室的人不行了,哪家的远房亲戚去世了,这些情报都会在第一时间反馈到他的手里。凭借着这些第一手资料,他与小付俩人的配合天衣无缝,业绩蒸蒸日上。 至于南宫梅… 只有专家才会是赢家,她不仅完全背会了厚厚一沓的专业资料,还自学了“演讲的美学”,“家庭风水学”等一些连我都看不懂的风水著作,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在我们这个行业里小有名气的“神婆”。 “哎呀!阿姨我不是都和您说过了吗,您是1921年,辛酉石榴木命,需有水助呀!”梅子指着沙盘中位于园区正中央湖边的一块天价区,“您瞧,湖边这位置,又大又宽敞,不仅不缺水,而且旁边就是条必经之路,您想想,将来世世代代来祭拜的人,路过都得为您行注目礼,怎么样?喜欢吗?” 梅子像个半仙一样,像模像样地给客户分析着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是不是搞几句不中不洋的理论。 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带着儿子,儿子的儿子,儿子的儿子的女朋友听到梅子这样说,高兴得差点笑掉了假牙。 老太太的儿子指点江山似地指着梅子所说的那块湖边天价区,“就买这!” 这块天价区的价格是按照平方计算的,九万八一平米,梅子这单近百万天价的墓地使她在这个行业一跃而红,成为公司里最闪耀的一颗宝贝明珠。 我承认自己当初可能有那么一秒钟对她有过一点点的动心,也许是在她第一次被辞退时,也许是第一次见她惹祸时,也许是听她讲述小时的故事时,也许是看到她对有同样不幸童年的小月呢喃低语时。 总之太多的第一次撩拨着我这颗青春期的心脏,不过我心里很清楚这不是爱情,“躁动”本来就是这个年纪都会遇到的情绪,我虽然是个“骚情”的性格,但还是很能分得清“欣赏”与“心动”之间的区别,因为许宜娜,她才是我最初的梦想… “喂!大傻子!”轻柔而调皮的一个声音把我从神游状拉了回来,昨晚与狗蛋陪客户打了一个通宵麻将,我抬起头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嘴角与桌子间拉了一条好长的线。 “干嘛呢你!大白天的就躲办公室睡觉。”许宜娜伸手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我嘴边的口水。 “哦…狗蛋那货昨天非拉着我陪客户打麻将,说什么把客户哄开心了今天就来交定金。” 许宜娜弯腰单手托着下巴,眼里期待地看着我,“那…今晚电影我们还去么?” “去!当然去!”我连忙回应道。 “嘿,好!”在她起身的那一刻,露出了手腕处一枚精美的女式表,上面尽是些看不懂的英文。 这块表与我她送我的那块是女式同款的,几个月以前当我终于凑够了钱送给她时,当时她高兴的样子现在我还历历在目,她当时就很大方地戴在了手上,与我相视一笑,也就是因为这相视一笑,我俩互相都在那一刻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从此双方的心里都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不过我始终坚持着自己作为男人的那点小小尊严,与她保持着这种朦胧暧昧的感觉,因为我知道将来定会有一天,当我成为公司的高管与她平起平坐时,那时我就要对她进行一场旷世无双的表白。 但这种平淡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卫总是盘龙山城这个项目的总经理,也是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偏偏在公司现步入正轨时,他曾经的老毛病“心绞痛”越来越严重,最近又告知大家他需要立即回到台湾进行心脏搭桥手术,而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股东会则会指派一名姓方的股东由台湾赶来代替总经理职务。 方总到来的那一天,全体员工在大厅一字排来列队欢迎。 “南哥,你说来的老总是个啥样人啊?”狗蛋悄悄问我。 “我哪知道啊?董事会的决议又不会告诉我。”我回答道:“不过听说公司那几个股东都是男的,而且特别牛逼。” “咋个牛逼法了?”狗蛋问道。 我说:“听说这些股东都是曾经在台湾白手起家一步步做起来的,最早有卖水泥的,也有在早市卖黄纸蜡烛的,还有一个听说以前就是个印刷厂的小职工,为了拉一笔业务硬是在领导办公室外面站了一个月,人家才终于搭理他。” “哇靠!要搁老子这,爷早就不伺候了,爱买买,不买拉倒。”狗蛋最近业务做的有声有色,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对着预算部的几个小迷妹含沙射影地说:“男人就要有脾气,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小迷妹们纷纷对狗蛋投来钦佩的眼光。 燕子适时地插了句嘴:“台湾人都好洋气的,据说男的各个都和明星似的。” 燕子说这话时眯眼看着天,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希望老天赐我一个像约翰尼德普那样又帅又忧郁的霸道总裁…” 我挥挥手打断了燕子的白日梦,“啥大约泥巴土什么的,看到卫总啥年纪了吗?人家能做到股东的位置上怕是秃了半边脑袋,儿子岁数都比你大了,别白日做梦了。” 我们正聊着,只听许宜娜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简短地说了句“好的”随即挂了电话。 “来了来了!都安静!”许宜娜示意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一辆宝蓝色亮得发艳却又叫不出名字的跑车停在了门口,跟着跑车后面的几辆小轿车也一并停了下来。 两个穿着像给客户下葬时礼仪师一样西装的人快步走到跑车前拉开了车门,明明没太阳的天气这俩人还特意在车门前撑着一把伞,弯着腰像是在等待什么大人物似的。 “嚯!老小子派头不小哦!”狗蛋看着那辆跑车耸了耸鼻子,一脸的酸相。 “怕是老得走不动路还需要人扶吧?”杜飞笑嘻嘻地损了一句,而我也在一旁插了句,“而且头发快掉完了,怕见光!” 众多小迷妹们被我俩逗得笑了出来,但笑着笑着跑了调子,笑声变成了花痴一般的“哦…” 我张望而去,没看到预期中老得快掉牙齿的股东,也没有看见期待中的秃头,而是从跑车上下来一个与我差不多岁数的年轻男人,但于我不同的是这个男人脸上的轮廓很深,高鼻梁深眼眶配合着那深邃的黑眼睛,还真有点约翰尼德普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公司的门楼牌坊,这个牌坊算是我们公司的招牌建筑,大气宏伟的琉璃瓦仿古风格不论谁见到了都要惊叹一声。 但他却撇起嘴的一角同时皱了皱眉,似乎表现出相当不满意的样子。 “总经理好!”员工们异口同声地问候。 他扫视了一圈,面无表情地对着许宜娜说:“开会。” 会议室内这个男人刚坐在主席台的位置上,旁边的随从立马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双手点上。 “这货派头不小啊?”狗蛋悄悄地对我讲。 我回答道:“没听说这号人啊?” “各位,自我介绍一下。”这个男人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姓方,全名叫方远,在老卫住院的这段时间来代替他管理公司。” 听到他的自我介绍,我突然想到了股东里确实有一个姓方的,不过不是叫这个名字,我对狗蛋说:“方…我靠,他应该是方正元的儿子!” 方正元是公司最早创建的几个股东之一,也就是当年那个在为了一笔业务在领导门外苦苦坚持了一个月的印刷厂小职员,这个故事在公司几乎人尽皆知,而这个叫方远的,应该就是他的儿子。 “哇靠!搞了半天,这货是个富二代啊!”狗蛋一脸鄙夷的样子。 “是啊!人爹有钱呗!”我调侃着狗蛋,“你丫有个屁啊,除了那个不值钱的bj户口和你家在望京那套天天掉价的房子。” “许宜娜是谁?”方总问道。 “是我,方总您好。”许宜娜站起来,彬彬有礼地打了个招呼。 方远从进门起就一副谁也瞧不上的样子,但这是他却突然把眼睛睁了睁,指着他旁边的位置说道:“坐过来!” “啊?”许宜娜突然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让你坐这边来!”方远重复了一句,态度显得霸道又不耐烦。 许宜娜赶紧收拾了一下笔记本,坐到了方远的旁边,那里是副总的位置,因为公司之前很多事都是卫总一个人在处理,所以并没有设立副总,而那个位置,也理所应当的一直空在哪里。 方远也不顾及众人的眼光,从侧面从上到下把许宜娜打量了几个来回,显得很满意,随后继续问:“米燕是谁?” 燕子温婉端庄地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方总好!我是米燕。” 方远上下打量燕子一番,“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特别会说话的米燕。” 燕子笑出了她的招牌“三道弯”,眼睛两道,嘴一道,很可爱的样子。 方远接着问到:“张爱玲是谁?” “到!我在这呢!”张爱玲笑得满面春风地站了起来,像小姑娘似得对方远挥了挥手。 方远打量了张爱玲许久,突然冒出一句:“我听老卫说过你,你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哎哟!撒厉不厉害的嘛,人老珠黄的这不趁着年轻的尾巴最后再搞搞业务风光一把嘛。”张爱玲被我这么大的帅小伙一夸奖,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连说话都颠三倒四。 方远对着张爱玲微笑了一下,接着问道:“南宫梅是谁?” 梅子一怔,显然没想到会点名她,于是看着我一脸为难的表情。 我对着梅子努努嘴,示意她大方一点。 梅子有点紧张地站了起来,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人多的场合。 “是我。”梅子的说话声小得像蚊子在叫。 方远盯着梅子看了半天,同样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难怪这条件能做一百万的单子。” 梅子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场合,她木讷地低着头。 接着方远又问道:“徐天南是谁?” “到!”我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一脸正气的样子准备在新领导面前留个好印象。 不料这货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弹了弹烟灰,“就是你啊?替公司背黑锅的那个人。” 他说的是上回因为罗发达捐款逃逸,而我被抓进拘留所的事情,但这种场合提这种事不免令我感觉很尴尬,我面露难色地点了点头,“额…是我。” “坐下吧。”方远仰着头靠在老板椅上,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什么玩意我曹。”我小声对狗蛋嘟囔着,不料这货却突然自己站了起来,一脸谄媚地对着方远说:“方总好,我叫白北飞,是营销二部的副经理,今后您有啥事直接吩咐…” “坐下!”方远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狗蛋哈着脖子,对着方远一脸的讨好相坐了下来。 之后的见面会开得很无聊,无非就是一些日后的工作计划与照本宣科的演讲,我是一点都没听进去,但我却发现这个姓方的在讲话时总是时不时的偷偷瞄着我的许宜娜,这点搞得我非常不爽。 “南哥,我咋觉得他在偷看宜娜姐啊?”狗蛋悄悄地对我说。 “你也这么觉得?”本身就非常不爽,现在就连狗蛋也发现了,我顿时觉得胸口有点酸酸的。 狗蛋又添油加醋地对我说:“我估计这小子没安什么好心。” “你他妈怎么知道的!”我有点生气。 狗蛋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一脸牛皮哄哄的样子说:“男人,我懂!” “……” 会议结束后,我马不停蹄地奔向许宜娜的办公室。 “宜娜!你听我说!” 许宜娜抬起头,对我笑着说:“嗯?大傻子?” 我看着看四下没人,于是悄悄地凑在她的耳边说:“你要防着点这个姓方的,我总觉得他对你不怀好意!” 她似乎能感觉出我的心情,于是摸了摸我的头,“放心啦,没事的。” 她看着我担心的神色,突然调皮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吃醋啦?” 第一次被这么问我显得有点窘迫,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但桌子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对着我做了个“嘘”的手势。 “您好,方总。”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发现她的表情也变得有点不自然。 “好的…”许宜娜挂了电话,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我问她。 许宜娜看着我,一脸为难的样子,在我再三的追问下,终于缓缓说道:“方总说晚上有个本地的企业家商会为他举办的接风宴席,要我陪他一起出席。” 第三卷(完) 下接第四卷------销售人生的低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三十八章 随着代任总经理方远第一天的到来,全公司上下仅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就被折腾得鸡飞狗跳。 我从来不敢相信男人的矫情还可以严重都这种程度,以前卫总办公室内为了方便业务而放置的小型会议桌与白板、投影等办公用品一律被般进地下室封存了起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室内高尔夫、健身器、背投影院等完全用于享乐的娱乐设施。 整整一天时间,公司几乎所有的男都像苦力一样循环不停地收货、搬货、安装货,最令我生气的是这一切只是为了满足方远个人的工作习惯,据他身边那两个像大猩猩一样的保镖说,方总是个对工作舒适度相当讲究的老板,不能有一点令他感觉到不适的地方,甚至不能看见。 “娘类!干脆啥也别干了整天就为这大少爷服务吧。”我趁着“大猩猩监工”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到了平时抽烟的那个角落,却发现狗蛋早先我一步跑来偷懒了。 “南哥,借个火。”狗蛋的借火其实就是要烟,他点上一根烟,吐了个又大又圆的烟圈,“你说我爹咋就没把我生成个富二代呢?” 看着他摇头晃脑、整日做着一步登天不的白日梦的样子,我调侃道:“你这货特别适合生活在古代。” “为啥?” 我对着他裤裆比了个剪刀的手势,“就你这一脸见风使舵的奴才相,去敬事房切一下就成公务员了。” “嘿,你可别乱说话,我刚才就感觉这姓方的对宜娜姐不怀好意的样子,要是哪天他真的敢把你给绿了,老子第一个冲上去抽丫的。”狗蛋捏着拳头义薄云天的样子。 甭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起码我听起来心里还是有点暗爽的,于是说:“行!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算你讲…” “哎哟!方总,您看下这个背投电视的位置满意不?觉得哪不合适我给您调调!” “义气”俩字我还没说出口,眼尖的狗蛋远远就瞧见了方远来视察工作,顿时舔着一副讨好的脸迎了上去。 方远随便刮了一眼,鼻子里轻轻地发出“嗯”的一声,却对着一旁正在工作的许宜娜说:“走。” 许宜娜叹了口气,无奈地合上笔记本,远远地冲我摆了摆手,跟着方远走向那辆艳得发亮的跑车。两个“大猩猩保镖”估计也是被教育的真的好,很有眼色的抢先一步跑了过去打开车门。 “方总,您慢走哈!”狗蛋摇头晃脑地对着车挥着手,一条看不见隐形的尾巴在他屁股后面摇得我心烦。 “我慢你丫二大爷个走!”狗蛋那股过分殷勤的样,气得我想上去把这辆泛着“骚”气的跑车轮子拆掉。但无奈这两辆车早已跑远,留下我站在原地闻着97号汽油燃烧的尾气。 “这人神烦!” 一下午没见的梅子突然这会在我旁边出现,我问道:“你又跑哪玩去了?” 自从半年前我成为知道她秘密的人以后,我俩的相处方式有了微妙的变化,她有任何不喜欢的事,甚至偶尔的小任性也会毫不掩饰地在我这里发泄,而我,也成为了她除了哥哥与师父以外,唯一信任的人。 “没玩!”梅子不耐烦地嘟了下嘴,“都是被这新领导叫去讲解园区了。” “讲解园区有燕子在,关你毛事啊?”我满腹牢骚地问道。 “哎…没见过这么矫情的男人。”梅子叹了口气,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讲解个园区,太阳又不是很大,还得要燕子过去给她撑个遮阳伞,又不是狼人…” “哈哈…狼人…”我俩偷笑着,我又问道:“丫不是有俩像大猩猩撑伞么?还要燕子干啥?” 梅子打了个寒颤,说:“那俩大猩猩给我和燕子撑伞…” “哎哟我操!” 我感觉胃里顿时翻江倒海,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家般完最后一个不穿内衣没胳膊的女人雕塑以后,呼啦啦地涌入食堂,但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于是独自回到了宿舍,拿出手机辗转反侧纠结着要不要给许宜娜打电话。 平日里下班后都是她和我一起去食堂吃饭的,然后再一起回宿舍楼,有时还偶尔能去园区散散步,这种在几千座墓地中压马路带来的回忆,在那时的我与她看来却独有一番风味。 就像那时一句最流行的一句土味情话歌词“与你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 一条短信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打开一看,是许宜娜发的。 ------吃饭了么?大傻子。 我快速的回复“吃个毛啊!一想到你和那个家伙在一起,我就烦的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即将按下发送键时,我又觉得有点小家子气,于是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最后回复了条------吃了,好饱… ------╰( ̄▽ ̄)╮ 她回了一个笑脸,这是我俩聊天的惯用语,大概就是“干得好,很乖”之类的意思,于是我回信息道。 ------你呢?吃了吗? 许宜娜回复的很快,看样子应该是挺闲。 ------哪有啊,这些人从进来就一直在互相吹捧,我觉得好假,没意思。 我回复道。 ------参加宴会的都些什么人呀? 我等了一会,她回信息道。 ------听他们自己介绍,好像有做房地产的,物流的,建筑的还有哪里的当官的。 我装作一副老司机的样子回复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些老男人上辈子吃过苦,他们在一起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互相吹捧,再回忆回忆当年的峥嵘岁月。 我随后附上一个叹气的表情,显得自己特别有内涵,看破世间般的洒脱。 ------哪有呀,这些人也都才二十来岁,做生意的是他们家里。 随后许宜娜又发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一群富二代(捂嘴笑)。 看到她这么说,我的心里顿时变得七上八下,不仅因为刚装出的逼就被打脸,更令我担心的是本以为企业家聚会都是一些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却不料竟是个“太子宴”。 我脑补了一下媒体经常报导的天子脚下的那些太子哥,细思极恐。 我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发短信聊着天,度过了没有互相陪伴的晚饭时间。 ------大傻子,我已经回宿舍了哦。 许宜娜的一条信息让我的心落回了地上。 ------那你早点休息呀,明天见。 互相道了晚安,我才终于得已安心躺下睡去,不料没睡多久,许宜娜的信息又发了过来,我打开看了下。 ------大傻子,我睡不着,明天下葬的客户用品我都没来得及准备,你现在陪我去吧? ------好嘞!马上来。 对于她的要求我向来不会拒绝,不到十分钟,我就穿戴整齐的守在了宿舍楼下。 因为我们项目部地处非常偏僻的郊区,所以公司早先在创建时加盖了一栋简易的宿舍楼,一共有三层,一层是食堂,二层是男生宿舍,三层是女生宿舍,这两层都集体宿舍,八人一间的那种,四层是公司主管领导的公寓,每人一间套房,许宜娜就在四层。 “嘿!”随着一股幽幽的暗香,许宜娜从楼梯走了下来,面色比往日要红润一点。 一股淡淡的酒味夹在暗香之中,我忙问道:“你喝酒了?” 她耸了耸脖子,“吃饭的那些人都是初次见面,所以按规矩打了个圈。”(打圈:初次见面人每人喝一杯) 她平日经常加班,所以胃不好,每次喝酒都会有一点胃疼,于是在我强行的要求之下她连可乐都戒了,除了偶尔要应付一下媒体关系以外,她向来是滴酒不沾的。 “你不会说胃不好啊,又不是什么关键的场合,还要喝酒。” 许宜娜显得有点委屈,“说了呀,但那些公司的老总带的女孩们就开始一个劲地劝我。还说这二十年的葡萄酒可以养胃。” “嘁!”我做着不屑的表情,“什么老总,就一群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我看带的那些女孩也不是啥正经玩意儿。” 许宜娜忙解释,“那些女孩也不是不正经的人…她们都是那些公司的副总,主管之类的。” “切!”听着这话我顿时有点来气,“啥副总,主管!都是一群靠脸上位的货色,哪个年轻女孩这么早就能当高管了?还不都是靠卖脸卖出来的?” 我越想胸口越酸,越酸越控制不住自己的那股子怨气,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直到我发现许宜娜的面色变得非常难受。 她低着头,言语艰难的样子令我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我连忙弯下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把你给忘了…” 许宜娜揉了揉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浮现出与我独处时可爱的样子。 “好啦!应酬而已,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哦!”她拍了拍我脑袋,“走,陪我去园区,今天什么工作都耽误了。” 我俩的相处就是这么简单,或者说我这在她面前就是这么简单,每当她拍拍我的脑袋,再多的小情绪也会被拍得烟消云散,于是我像个守护兽一样屁颠屁颠地跟在她的身后。 但我却经常只知道发泄自己自私的情绪,往往忽略了她的感受。 这时的天已黑透了,我俩马不停蹄地穿梭在暂厝室与新砌成的墓地之间,核对着明天预约下葬的客户用品直至深夜。 这个行业做久了,你其实会发现平日里我们看到的那些渗人的花圈、冥币甚至是颜料涂抹得艳红的纸人与骨灰盒都已不再可怕,人对于害怕往往是出于未知的食物,当这些东西每天陪伴在你身边成为你必不可缺的用品时,它们在你眼里也就变得与文具无异。 但很快的,我才真正理解当初公司创建时卫总与我们说的一句看似玩笑的话“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三十九章 在新任总经理方远的到来的这段时间,是我短短二十五年的生命里初次对一个人的反感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我原本以为“狼人见不得光要撑伞”,“把办公室变成享乐型会所”,“爱摆架子富二代”这些矫情的标签就是他,但后来很快发现这些远不是他的全部。 “哎你们坐办公室的是不是他妈整天就会混吃等死呢!殡仪馆的大厅到底怎么改就不能给个准话吗?”工程部的老李气得指着销售部开启骂街模式。 老李是个近五十来岁的老工程师,与我一样都是创业初期最早一批的老员工,在我印象里他是个爱喝酒爱吃肉,但对我们从来都是笑哈哈,开着荤段子的大老粗,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发火。 “嗨呀老李哥,别生气哈!”我递上一根烟,“宜娜一早就出去忙了,图纸都是她在改的,我马上帮你问问啊!” 老李口中所说的殡仪馆,也就是我们年底要突击建设的“盘龙渡殡仪馆”,当初设计院给出的图纸虽然符合了国家标准,但在实用性与客户体验感上,还有很多需要改良的地方。 而所有改图的工作都是由许宜娜独自完成,如今她每天早出晚归,都是为了去装修方远在城市另一头买的别墅,所以正经的殡仪馆建造工程里很多的问题都被耽搁了起来。 “赶紧问啊!电话也打不通,实在不行去找人啊!”老李不耐烦地猛吸一口烟,离开时还在不停的嘟囔“什么玩意儿!施工队等得娃娃都快生俩了,一破图纸还改逑那么半天!” 我陪着笑脸送走了老李,立即给许宜娜打了电话,不出所料没接通,正在我纠结要不要去找她时,司机大伟又满脸疑惑地找了过来。 大伟向来是个不爱说话只办事的性格,他一脸迷茫地递给我一张纸,“天南,你帮我看下这都是啥?” 我接过纸,上面写了几串中英混合的文字。 “x-box360。” “森海塞尔hd820。” “xxioprime全套(男士+女士)。” 我看着单子,除了认识这个“x-box”的游戏机以外其余的一概不知,我上网查了半天,最后终于搞明白了。 我告诉大伟:“第一个是游戏机,去卖电脑的地方买,第二个是耳机,去高档音响店买,第三个是高尔夫球杆,去体育用品专卖店买。” “高什么球?”大伟不懂。 “高尔夫球!就是有钱人专门用来打发时间的运动。”我回答。 大伟还是一脸的不知所措,我想了想,说:“就是我们小时候在南疆打的尕尕!”(尕尕:xj农村小孩经常玩的一个游戏,和高尔夫很像。) 大伟恍然大悟,“哦,打‘尕尕’让老李焊一个不就行了么,费这事…” 大伟走了,我心里却一直在打着嘀咕,这套玩意买下来少说也得5,6万块钱,有空打“尕尕”不如多补补觉,有钱人的世界就是让人不懂。 两天以后就是每周五的主管例会,这个会议是公司创建以来雷打不动的例行会议,参会的有销售部的经理与财务部和工程部的主管,当然主会的是总经理,以前是卫总,现在是方远。 大家在方远的“会所”办公室里围坐了一圈,逐次汇报着这周的业绩,张爱玲虽然是个心直口快的女人,但她话里还是含沙射影地表现出不满。 “张老爷子家属说老人家吃了一辈子苦,下葬时别再放那些五谷杂粮,改用绫罗绸缎好好的风光一次,单子我是交上去了,这下可好,今儿个下葬时候还是五谷杂粮,连常青树都没给别人配!” 老李工在一旁不乐意了,“哎你这话意思把锅往我们施工队甩是吧?我告诉你我就根本没接到单子,要不是昨天天南提醒我说这户客户要下葬,这碑今儿都还没立呢!” 财务负责人也在一旁补充道:“现在客户那边一大家子家属还在财务室坐着呢,说下葬服务与当初说好的不符要求退款,你们把这事先解决解决呗?” “谁爱解决谁去,我可是好话说尽了都没用,你看他家那几个女人给我抓的!”张爱玲挽起袖子,胳膊上几道暗红色的血印子。 遇到这种事谁也不敢先出头,谁都知道在悲恸中的客户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这仨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推诿着责任,最后还是许宜娜站了出来。 “别说了,那张单子最早玲姐给我了,是我昨天疏忽忘记给李工了。” 这是我印象里许宜娜第二次工作失误,第一次是罗发达卷款跑路的事,而这次却是因她自己的疏忽,她的表情很难受。 “玲姐,我去和客户沟通一下别着急退款,我看看能不能做点后期补偿先安抚一下,花费什么的到时候财务从我这里扣吧。”许宜娜主动承担着错误,转头望向方远,“方总,这样做可以吗?” 方远像没事人似的低头玩着手机,听到许宜娜的请示以后也不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退掉。” “啊?”财务主管有点惊讶地问:“退,退款?” “不喜欢就退,就这点钱,有什么好折腾的。”方远慢慢地抬起头,从小盒子里拿出一根雪茄指着财务主管,“你现在就去把客户的钱退了,让他们赶紧走人,别为几千块钱在这丢人现眼的。” 许宜娜连忙接着说:“方总,这可不是钱的问题,我们自己的疏忽导致服务出现漏洞,这可事关于公司信誉呀?” 方远不耐烦地欠了欠身子:“市场那么大?我还在乎他?”接着大手一挥,“做生意要大气一点。” 张爱玲悄悄地捣了我一下,“瞧瞧!新老板就是大气哦!这要是卫总非得把这事搞复杂了不可。” “哎你这人见到帅哥咋就脑子不带转的啊?”张爱玲这番话我就不爱听了,“宜娜都说了,这能是钱的问题么?” 张爱玲是个见到年轻小帅哥就挪不动步子的性格,我说的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她看着方远一脸的满意相,不知道潜台词是“这是我女婿多好”还是“这是我男人多好”。 但财务主管是个不苟言笑,丁丁卯卯的那种事业型女性,碍于总经理都发话了,她虽然嘴上没有再说什么,但她看着许宜娜的眼神里还是表露出了不满的情绪。 而许宜娜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直到会议结束她脸上都充满了内疚的神色。 这次例会让我觉得心里塞塞的,不知道怎么的我又想起了当初因罗发达携款潜逃我替许宜娜背锅时的事情,这也是我生平第二次感觉到“金钱”这个东西的重要性。 金钱会带给人无所不能的魔力,甚至“魅力”。 会议刚结束,我就冲进许宜娜的办公室,她正望着桌子上那张“下葬须知”静静地发着呆,就连我进去了都没发现。 “宜娜…”我轻轻地叫了声,她抬起头,脸上没有了以往的笑容。 与她在一起候我偶尔嘴巴都会变得笨拙,我想了半天安慰的话,最后硬是憋了句“别难受了,你最近酒喝多了记性不好…” “连你也来嘲笑我?”许宜娜不敢相信似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不,不,别误会。”我把头摇得像个五档电风扇,“我就是想说这事不怪你…” “那怪谁!你不会说话就别来瞎参合!”她气得对我吼了一句。 我这种“惹祸达人”平日里没少没少被她吼过,但这次却无法像以往那样嬉皮笑脸的迎上去,我也难受得低下了头,尽管这段时间有太多的话想对她说,但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是我如鲠在喉,顿时语塞。 气氛沉静了片刻,许宜娜缓缓抬起头,“对不起,不该这么说你。” 听到她这么说,我也见好就收似地趴到桌子边,只露出一个卖萌样的脑袋,“下次注意哦!” 这招在她面前百用百灵,她被我逗得“嘁!”地笑得漏了气,“这还用你说?” “但是…”许宜娜接着说道:“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的恩惠。” “那你打算怎么做?”我问道。 “不行,我得去财务自己把退款的钱补上。” 看着她坚决的样子,我仔细想了想,“行!我也觉得这样靠谱,咱们不欠他的。” “咱们”这个词说得暖暖的,许宜娜抿嘴笑了一下,说:“嗯!我现在就去。” 我在办公室等了一会,当许宜娜回来的时候脸上却没有了笑容,手里还提了一个圆鼓鼓的长形袋子。 “办完了么?”我问道。 许宜娜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把袋子往桌上一扔。 “怎么了?啥情况?”看着她的样子,我也不禁担心了起来。 她望着桌子上的东西叹了口气,说道:“方总不签字,说他决定的事情从没改变过。” 我说:“然后呢?你也没坚持一下?” “坚持了呀,我坚持要自己负责这事,后来…” 我忙问:“后来怎么了?” “方总说,他决定的事情从来不变,如果我坚持要扣款,就自己承担今天晚上的招待费。” “又要应酬啊!哎…也行,反正钱花出去了就不欠他的了。”我嘟囔一句,指着那袋圆鼓鼓的东西,“那给你的这啥玩意?” 我看着袋子上的商标和密密麻麻的英文,“这有钱人尽搞莫名其妙的名堂。”翻来覆去也没看明白这是个啥,“这啥啊?连个汉字都没有。” 我突然瞧见有一个熟悉的单词“xxio”,貌似在哪见过这词。 “今天晚上请人打高尔夫,这是他给我配的球杆。”许宜娜低声说道。 “我靠!”我惊讶得叫了一声,我记得上回大伟把东西买回来之后还在我这叨叨,说什么买了两根破棍子就花了四万多块钱,意思也就是许宜娜的这套装备至少也得两万块。 “这货钱多烧得慌了!”我看着这成本价估计也就一百块钱的破铜烂铁,不满地说道:“今晚请客你把单买了,用完以后这东西就交回公司让大伟放总经办去,他以后爱给谁配给谁去。” 许宜娜点了点头。 “那我晚上等你回来把明天下葬的客户再捋一遍啊,可别再出错了。”我打开展业本,里面记载了明天的十几家下葬的客户,都是各种奇奇怪怪的要求。 许宜娜看着我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我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于是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看着我,欲言又止显得很为难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啊?”我着急的再次问道。 “方总说…”许宜娜一字一句艰难地说道:“他说晚上要你也去。” 我顿时有点蒙蔽,“啥?我也去?” 她点了点头,“打高尔夫需要一个球…球童。” “我靠!这孙子!” 我气得举起那包女士球杆就准备往外仍,但突然心里一个声音告诉我赔不起,于是又轻轻放下,跌坐在椅子上只有出气没进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四十章 “我靠!这孙子!” 我气得大骂一声,许宜娜赶紧捂住了我的嘴,“你干嘛呀,别让人听见了!” 但一有这么一种人,像安装了卫星定位一样,哪里有八卦哪里就有他。 “咋啦咋啦?”狗蛋满脸好奇地跑了过来,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出啥事了?” 看到狗蛋的怂样子,我气更是不打一处来,“真他妈的没事找事!” “咋啦咋啦啊?”狗蛋着急得把脸都憋成了青色。 我指着总经理办公室说道:“这孙子晚上要请客打高尔夫球!” 狗蛋听我这么一说,竟满眼羡慕的神色,“哇…有钱人就是好。” “真实吃饱了撑着了。”说完后我看着狗蛋,突然冒出一个主意,“方总说了,想在销售部找个贴身的人帮他捡球。” 狗蛋眼睛转了转,一蹦老高,“找我啊!我去我去!” 这种在总经理面前表现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 于是下班后,方远带着许宜娜,许宜娜带着我,我带着狗蛋出发了,每人都在各怀着心事… 高耸的聚光灯竖立在硕大的高尔夫球场四周,把这里的夜晚照耀得如同白昼,一众身着超短裙的服务员小妹看了一眼方远,又看了一眼其他人,立即在众人中找准了今晚的贵宾。 “先生晚上好!”众小妹从方远与许宜娜手上接过球杆袋子,职业性微笑的脸拧成了一朵花,但她们的眼睛像有自动过滤功能一样的忽略了我和狗蛋。 众人还未入座,就听大厅的贵宾休息室内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哎呀!方总!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一个身材发福,肚子上褶子套褶子的中年男人远远迎了过来,脸上的赘肉因为小跑而上下跳动着。 方远气派十足地伸出一只手,象征性的握了一下,淡淡地说:“不好意思久等了。” 话音未落,一支纤细的胳膊从胖子身后伸了出来,伴随着银铃般动听的声音,“方总言过了,您年轻有为,日理万机,今儿能在百忙之中赏脸就已是我们王总的荣幸了。” 说话的同时,一个身材窈窕,脸上略施粉黛的年轻女子从胖子王总的身后站出来,握住了方远的手,落落大方地说道:“方总您好,我是王总的私人助理杨柳,您叫我小杨就好。” 说话间杨柳很自然地挽住了方远的胳膊,举止间一股好闻的香水味飘散了过来。 “南哥…好香啊。”狗蛋脸上充盈着幸福的味道,像上瘾似贪婪地吸着鼻子对我说道:“要是这姐姐做我一天的女朋友,我愿意拿你十年寿命来换。” “别瞎白豁了,再香也是抹出来的!”我早已习惯他这张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嘴。 狗蛋不理我说的,他自言自语着筹划着未来目标,“我哪天要是发财了,也要搞个助理,就像他那样,非得私人的不可!” “这位是?”胖子王总盯着许宜娜满脸堆笑。 方远说:“她是许宜娜,公司副总。” 许宜娜楞了一下,我与狗蛋差点跌坐过去,互相对视一眼,狗蛋悄悄地问我:“宜娜姐啥时候成副总了?” 王总听到“副总”这头衔时表情变得有点惊愕,但像他这种久经商场的老狐狸则很快恢复了正常,边笑边对着许宜娜夸奖着“年轻有为”。 这种不合时宜的夸奖令许宜娜感到非常难受,硬挤出一点笑容算做是了回答。 寒暄过后,我们一行人在教练的带领下进入了球场,随后教练开始讲解击球要领,什么拇指勾小指,双腿弯曲以身体的扭动带动胳膊… 对于我这种从小在南疆长大,孩子中的“尕尕之王”来说,这点东西根本也就分分钟学会的事情,我拿着免费的球杆来回几下既掌握了要领,挥杆都带着风的那种。 但许宜娜学得就没这么快了,就连“扭腰”都扭得像残疾人秧歌一样,不是忘记弯腿,就是忘记挥杆。 “这东西好折腾哦,不明白好玩在哪里。”许宜娜说着,又挥空了一杆。 我看着她笨手笨脚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许宜娜尴尬地对我说:“别傻笑了,快给我看看怎么回事啊?” 我走到她身边,从一旁指着她的手腕,“这里放松,太僵硬啦。”边说边在她面前摆弄起来。 正当我现学现卖时,突然看见许宜娜手腕处又多了一双手,我抬起头,却看到方远竟然从后抱住了她,用脸几乎贴到她脸上的姿势讲解了起来。 方远这种突如其来的做法令许宜娜像受到惊吓般轻呼了一声,顿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蜷缩着胳膊看着他。 方远皱了皱眉眉头,脸上表现出不悦的表情,这一切都被王总身边的杨柳看到了眼里,她很有眼色地轻轻挽着方远的胳膊,在他耳边柔声细语道:“方总,我总是拿不好杆,您能不能给我也讲讲呀?” 杨柳说话轻柔而又有诱惑力,很快的把方远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方远看着许宜娜,鼻子里轻轻发出“哼”的一声,就与杨柳走向了一旁,继续着刚才未完成的姿势。 “什么玩意!”我小声的抱怨两句,拿纸巾擦了擦许宜娜被碰到的手腕处。 许宜娜低着头不愿讲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得不说,杨柳这个人在讨男人欢心这方面实属达人,虽然我觉得方远应该属于不缺女人的那种富二代,但杨柳的声音、表情、她对方远表现出的崇拜以及似有若无暧昧的小动作,这一切女人应该具备的武器在她手中被施展得自然,天衣无缝。 从开局到休息,方远的眼睛就像被钉在了杨柳身上似的,我不禁觉得原来这个岁数的富二代也是男人,该发育的地方一点都没落下。 “方总,您看抽个时间来我们厂子看看嘛,现在甲方催着供货,但原料资金链已经断了好几天了。”杨柳趁着方远高兴,适时的说点工作上的事情。 方远大摇大摆地往椅子上一靠,王总堆着笑脸递上一份他们公司的资料,而杨柳则轻轻倚着方远,替他翻开了资料,“方总您看,这是我们厂最新的技术,申请过专利的…” 她的动作暧昧又大胆,翻看资料时身体的某些部位很懂事地时不时蹭着方远的胳膊,这种旁若无人的表演看得我和狗蛋一阵头昏脑涨。 方远一目十行地翻看着资料,口中问道:“需要多少钱?” 杨柳笑了一下,对着方远的耳边吐气如兰地轻声说:“四十万。” 方远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一旁的胖子王总看见了方远的表情,立刻站出来插了句嘴:“小杨,玩的正高兴呢工作的事先放一放,这样,我们去唱唱歌,顺便吃点宵夜?方总您看怎样?” 方远把资料往桌上一扔,随即向门口走去,杨柳顿时像小猫一样乖巧地挽着他的胳膊,似在窃窃私语的样子。 我们三个赶紧把资料收好,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方远的跑车只有两个座位,杨柳很自然地坐在了副驾驶,而许宜娜则在胖子王总的盛情邀请之下坐进了他的车。 我有点不放心这个王胖子,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于是在他异样的目光之下,非常没眼色地拉开了后车门自顾自坐了进去。 一路上王总都在不停地夸奖许宜娜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公司二当家的位置,同时又在大肆渲染他们企业未来的前景。 “许总,这个您收好。”王总压低了声音,变戏法似的摸出个红包递给了许宜娜。 “不,不,王总,这不合适。”许宜娜断然拒绝道。 但王胖子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没事,今天你们来了那么多同事,我都没招待好,就当见面礼了,回头给这几个小兄弟买点好吃好喝的。”末了又来一句“回头,记得替我在方总那里说说好话。” 谁是你兄弟,还他妈小兄弟?我心里暗骂一句,非常不爽这王胖子竟然称呼许宜娜为“许总”,称呼我竟然成了“小兄弟”。 许宜娜还在拒绝,但王胖子力气很大,他一手开着车,一手使劲把红包往许宜娜的手里塞,眼看这红包就要落入许宜娜的口袋,我突然感觉自己这趟是来对了,于是坐在后座的我扒在了车前两个座位之间,直勾勾地看着王胖子手中的红包,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王胖子:“……” 许宜娜:“……” 我不确定许宜娜是不是第一次遇见胖子王总这种久经沙场的老狐狸,但我很确定这只老狐狸是第一次遇见我这种没眼力架的“小兄弟”,他拿着红包的那只手在尴尬之下变得僵直,一时间不知道是继续送还是往回伸。 “王总看车!”许宜娜突然提醒一句,吓得王胖子缩回了双手牢牢把住方向盘。 一辆比手机大一点的遥控玩具车慢悠悠地在绿化带里蠕动。 错过了最好送礼的时机,王总打着哈哈圆了场,许宜娜回头对我感激地笑了笑,我回她一个狡黠的表情。 “哎,日子不好过呀,现在做生意,难!”王总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开始打起了感情牌, “想想十年前做棉花生意的时候,钱不到账谁家会给你发货?” “现在呢?”许宜娜问他。 “现在别说先款了,你把东西打包给人送到家门口,回头还得像孙子似的上门求人结尾款。” 我和许宜娜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欠账的都是大爷。 “这不现在把所有家底儿都投到这个厂子里了吗,结果客户那边一点款都不打,非要我们先发货,所以原料资金链才断了的。”王胖子继续大倒苦水,“这要是原料跟不上,全家老小估计都得跳楼了。” 说到动情处,王胖子身上的赘肉都跟着他一起暗淡了下来,虽然这家伙势利又不真诚,但说到这里时我看到许宜娜还是为他的境遇难过了有一秒来钟。 “那方总的意思呢?”许宜娜问道。 王胖子说:“方总对我们项目很感兴趣,而且我也和他保证了,这次融资进来,回头利润我和他五五分成。” 他说完还觉得不够,于是又眼巴巴地看着许宜娜,“到时还得麻烦许总在方老板面前多说说好话,我先谢谢您了…” 心软的许宜娜艰涩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很快到达了夜总会,在炫目水晶灯内饰的装修下,立即出来一位穿着超短旗袍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扭动着水蛇腰把众人引领进入了vip包房。 狗蛋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他一会看看面前的水蛇腰,一会又看看大厅中的舞娘,他突然拉着呼吸急促地说道:“南哥…快看。” 顺着他指着方向望去,我一口气浑然入肺。 一个穿着暴露的舞娘,在一个硕大的铁笼子里扭动着,铁笼子被挂得很高,让人浮想联翩… 杨柳一坐下,就拿着小瓶的啤酒与方远窃窃私语,而胖子王总也很有眼色的不知从哪里叫来了一排年轻漂亮,穿着统一白裙子的姑娘。 “来,小兄弟!随便挑!”王胖子指着面前的姑娘对我和狗蛋说道。 “不…不…不要了吧…”我忙不迭摇头摆手,嘴上说着不要但心里想要的要死。 看到这么多美女不想要那是假的,但我绝不能在这种场合被人落下话柄,况且我的余光还能隐约感觉到一抹杀气。 许宜娜看似在角落翻看着王总公司的资料,但我总感觉她的眼睛在偷偷瞄向我这边。 但我最终还是没有拗过王总,他见我不选,最后随便从里面找了一个胸最大的坐在了我的身边,我感觉角落处的杀气越来越浓。 “陪好这个弟弟,还是个小雏儿。”我在大胸妹子耳边悄悄说道,妹子好奇地望了眼狗蛋,不过眼神立刻暗淡了下来。 “家里是在bj开公司的,超有钱!”我又补充一句。 大胸妹子暗淡的眼里重新散发出了母性的光辉。 随着时间过去,众人也终于进入了状态,方远在杨柳的私语下时不时得发出阵阵欢笑,而那张傲娇的脸也变成了一张充斥着欲望的脸。 大胸小妹与狗蛋玩起了筛子,狗蛋是个见到漂亮女孩子挪不动步子的老实人,他玩筛子输了就对着啤酒整瓶整瓶的吹,而妹子则在一旁大声怂恿着,让狗蛋觉得自己像个英雄一样。 胖子王总在一旁不停打着电话,业务很繁忙的样子,时不时撇一眼方远那边。 我坐到了许宜娜的身边。 “去玩呀?”许宜娜还在看着资料,头也不抬。 我摇摇头,“不喜欢。” “是不喜欢这种地方还是不喜欢那个妹子呀?”她追问道。 我回答:“都不喜欢。” 她抬头看了看我,“那你喜欢什么?” 顿时我被问的有点窘迫,这种场合下总不能说“我喜欢你”吧。 半天没说话,许宜娜也不再问我,她指着资料对我说:“你看看。” 我结果资料才看了几眼,就惊叹地“嚯”了一声。 光是荣誉证书就印了满满两页,都是什么“高新科技”“绿色健康食品”之类的奖状,我不禁惊叹道:“这老胖子可以啊,看不出来还有这技术。” 她说:“但是为什么就不能正儿八经的来公司坐下来谈合作呢?”她看了看正打电话的王胖子,又看了看杨柳,轻叹一口气。 我说道:“王总是个老江湖。” 她点头表示赞同。 我又说到:“老江湖看人都很准,可能…” 我努了努嘴,指着方远,“可能有些人专吃这一套吧。” 半响,许宜娜缓缓地说道:“真悲哀啊。” “什么悲哀?”我纳闷。 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字道:“人的欲望,真悲哀啊。” 我有点不太懂,但看着方远、杨柳、胖子王总、狗蛋以及陪酒的那个小妹,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每个人的影子里都藏着故事。 我发自内心的对着许宜娜说道:“我不会变成这种人的。” 她的眼里突然有了光,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盏明灯,就这么单手托着下巴默默地看着我。 “怎么…”我有点尴尬,在花里胡哨的场合说这种话似乎很不合时宜。 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很久,笑了笑,“大傻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四十一章 翌日,方远没有来上班,全公司像放假一般轻松。 我与张爱玲照例开着各部门的“二早”(二次早会),我点了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人,但怎么想都想不起是谁,直到钢妹问了句:“白哥呢?” 我恍然大悟,“我靠,狗蛋呢?” 但会议不等人,我草草安排了一下今天的行程,就让大家各自散去,独自走向办公楼后面的那阴暗角落。 浓烈的烟雾充斥着每一寸的阴暗,比以往几个人同时吐出的烟还要浓烈,还要呛人。烟雾中夹杂着一许萧瑟凄凉的感觉,压抑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强睁着被熏得流泪的眼睛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人的侧影,安静又落寞,半躺在窗边的身躯带像是看透了世间红尘般的惆怅,背影逆着光,在烟雾缭绕中散发着一种孤高的气质。 一个人若不是经历了世间最沉重的痛苦,就不会带来出如此悲伤的感觉,这种悲伤的感觉就连我也为之动容。 我走向了烟雾的最深处,准备用世间最美好的词语来安慰这颗受伤的心,于是在我看见他的那一刻起,情感爆发了。 “我操!” 泪水夹杂着鼻涕,鼻涕覆盖着风干的鼻涕,口水流过的痕迹结痂而成了一道又一道淡黄色的不明物体裹在了脸上。 狗蛋看到我并没有觉得惊讶,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结束了。” 我问:“什么结束了?” 他答:“一切都结束了?” 我问:“一切是什么?” 狗蛋轻轻吸了口烟,“一切,就是一切。” “你他妈不去开会!”头上一巴掌。 “你他妈跑这抽烟!”脸上一巴掌。 “你他妈给老子装深沉!”嘴上一巴掌,不明物体黏糊糊地粘在了我手上。 “哎哟!错了,错了!”狗蛋瞬间开始求饶,我擦了擦手。 “你这啥意思啊?行为艺术?”我问道。 狗蛋没有回答,他递给我手机,让我看那几条心灰意冷的短信。 ------白哥,听说你爸在bj开公司的?什么时候带我去长长见识呀? ------啊?你说那个饭馆呀?我爹早就不开了。 ------哇,盘了也好,攒下一大笔钱留着养老。 ------其实也没有很多啦,馆子盘了以后就在bj买了套房,现在没钱装修就一直那么放着呢。 ------那得很大很大的房子吧? ------也不大啦,就一百来平而已,我爸说将来早晚会有一天涨价,当初就把全部家底拿来买房了。 后面几条短信显示的时间都在一小时以后。 ------小楠?你在忙么? ------楠楠? ------楠姐,你怎么不回我话啊? 这个叫小楠的妹子我知道,就是昨晚夜总会那个大胸妹。 狗蛋脸上挂着风干的眼泪,“南哥…你说世上的女人为什么都这么现实?” 我趁他不注意,悄悄的开溜,但狗蛋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紧紧抓住我一副要与我同归于尽的样子。 “都是你!都是你!”狗蛋埋怨的声音撕扯得变了调子,“都是你当初骗我爹把家里的钱拿来买那郊区的那套房子!” 对于这事,我对他一直心怀愧疚,当年金融危机时我为了那几千块钱的提成,在地处五环以外的偏僻的远郊卖给了他爹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那时候价格还相当高,一平米快四千了。 “白哥?是你吗?我听到你声音了。”钢妹不知什么时候找了过来,她被这里缭绕的烟雾呛得睁不开。 钢妹不管再怎么说也是狗蛋的徒弟,我不想让她看到狗蛋失魂落魄的样子,于是我打算先把她哄走,正准备开口… “嗨!别提了。”狗蛋不知道什么时候瞬间擦干了脸上的不明物体,摇头晃脑地对钢妹摆摆手,“南哥遇到点感情上的问题,我给他疏通疏通。” 钢妹一脸崇拜的跟在狗蛋身后离开了,留在原地的我瞳孔逐渐收缩成了一个小点,我有时真的不知道狗蛋这货到底是什么材料组成的?我竟然点羡慕他,羡慕他这种没心没肺却眨眼就把一切烦恼忘却的本领。 方远一整天都没有来上班,不过在下班前,胖子王总却来了,他独自带了份合同来到了许宜娜的办公室。 这是一份关于方远对他公司投资的合同,写得很简单,大概意思也就是他们公司现在缺少40万的进货资金,若方远对这次项目进行投资,则这批货至少可以赚到200万以上,到时胖子王总与方远按照五五分成。 许宜娜把合同看完后交给我,我也仔细看了一遍,我俩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她就把大概内容编辑成了短信汇报给了方远。 短信发出没一会就有了回复,是方远发来的,只是简单两句话:把合同带来,王朝酒店1401。 “这孙子!”我看着短信有点生气,“把你当跑腿的了,还真把自己当大老板了。” 我转念一想,对她说:“我陪你去。” “怎么?”她问我。 “他让你去酒店,我怕他是没安什么好心。” 许宜娜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俩搭车到达了王朝酒店,这是一家很高档的酒店,八楼以上都是客房部,而楼下则是夜夜笙歌的夜总会,我们坐着电梯直达14楼。 客房部的楼道中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静悄悄得发不出一点声音,这时我听到最内侧的一间客房发出了轻微的“咔哒”开门声,但眼下的灯光昏暗又暧昧,只能模糊地看见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女人逐渐从暗处走来,我在未看清她的容貌时就已很快的猜出了她是谁。 果然是杨柳,她的身材,走路的姿态怕是很难再找出与之媲美的女人,就算在昏暗的灯光下,她浑身上下不无一处都散发着一种邪魅的美感,就像一条勾人心魄的美女蛇,勾起男人犯罪的欲望。 杨柳似乎早就知道许宜娜会来,她不仅未显得吃惊,而且还落落大方地对我俩微笑着点了点头,但我与许宜娜却震惊了。 杨柳穿着黑色的超短紧身一步裙,裸露的胳膊与光滑的大腿,甚至她的脸上竟然都带着伤痕,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殴打,被人猛掐而留下的淤青。 震惊之外却又令我感到血脉膨胀的是,她的手腕、胳膊直至细长的脖颈,竟然都能看到深深的勒痕,一道一道有纹理的蛇形勒痕,就像被粗绳捆出来的印记。 但此时的她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痛苦,甚至在她的微笑都看起来自信而又邪魅。 看着她离开时的背影,纵然满身伤痕,但还是婀娜而又挺拔,整个人有说不出的怪异。 “她,她这是怎么了?”许宜娜看着杨柳离去的背影,奇怪地问道。 我纵然知道昨晚在最深处的1401房间发生了什么,但面对许宜娜的疑问我也只好苦笑一下算作是回答。 1401是一间总统套房,在这个档次的酒店里至少也要2000元一天,此时方远穿着宽大的睡衣坐在外间沙发上,眼里尽是不满的神色,我知道他的不满来自于许宜娜身边的我,一个此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装模作样地打开档案袋,拿出几分资料煞有介事地读了起来。 “王总的工厂现正在制作一种新型的保健品,据资料中显示此产品科技含量极高,主要是提取xj特产,也就是葡萄干中的各种微量元素,加以混合而制成的产品,有抗衰老,抗癌…” “行了!”方远不耐烦地打断我讲话,他看着许宜娜,问道:“需要投资多少?” 许宜娜:“四十万。” 方远又问:“用途是什么?” 许宜娜:“从吐鲁番的果农那里购买葡萄原材料。” “预期收益呢?” 许宜娜看了看合同,说:“如果全部产品销售完毕,预期收益超过两百万。” “怎么分成?” 许宜娜答:“五五分成。” 方远又问:“他们公司的营业执照带来没有?” 许宜娜抽出几张胖子王总来带的资料递给方远,“都在这里,有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还有相关的荣誉证书。” 方远走马观花地看了一眼这些材料,问道:“这些证件号都在网上查过没?” 许宜娜回答:“查过了,都属实的,也确实有这家公司。” 方远翘着二郎腿点上根烟,抽了不到一半,大手一挥,“下午给他们打钱。” 这下轮到我和许宜娜傻眼了,我脱口道:“啊?就这样打钱?” 许宜娜可能也觉得方远的决定太过于草率,于是补充道:“王总刚才来的时候邀请我们去他厂里参观,要不方总您先去他们厂子看看?” 从多日的接触里我早已知道方远是那种容不得质疑的自负性格,他对于我俩说的话相当不高兴,沉着脸说道:“不要让我讲第二遍!” 看着他那副德行,我也懒得再开口,但许宜娜还是在一旁继续念叨着:“方总,虽然现在资料都没什么问题,但过去看看总是没错的,况且…” “你有完没完!”方远的忍耐到达了极限,他非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我们快走。 我俩好心却被碰了一鼻子灰,从房间出来以后,我隔着门小声嘟囔着“什么玩意,替他考虑还摆臭架子…” 许宜娜还是不放心地说道:“不行,我还是不放心,要不你陪我去看看吧。” 我撇了撇嘴:“你这人瞎好心,管他那种人那么多干啥?” 但许宜娜却坚持要去看一下,我也只好妥协。 第二天,许宜娜一早就联系了胖子王总,说明了我们要去参观厂房的事,王总当时就答应了下来,但他正在吐鲁番选货,说好了下午回来后就立即与我们联系。 不过约定好去厂子参观的人并没有方远,他还是没有来上班,只有我知道他在哪里,在干些什么。 吐鲁番离我们市100多公里,一般开车最多俩小时就能到,但直到下班时才见到王总的车缓缓开进公司停车场。 “不好意思选货耽搁太久了,都是一些经常合作的果农,还非要拉着我吃晚饭。”王总一边笑着道歉,一边从车里拿出几筐装好的新鲜葡萄,招呼着大家都来尝尝。 王胖子的这个举动让大家对他充满了好感,公司的小迷妹们围着他一口一个“大哥”甜兮兮地叫着,脸上挂着“这种人再多来几个多好”的表情。 但许宜娜并不在乎这些,胖子王总在她的催促下很快把礼物都搬下车,带着我俩前往了他的工厂。 厂房在距离市区有好一段路程的远郊,一路上王总都在夸赞着他的新技术,把他这种从葡萄干中提取微量元素而制成的保健品说的天上有地下无,他见许宜娜对此反应并不强烈,于是又开始拉起了家常。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忙碌了一天的许宜娜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睡了过去,车子才终于“嘎吱”一声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厂房。 我俩在胖子王总的带领下进入了厂房,这是一个不太大用彩钢板制成的正方形厂房,内部是通透的空旷场地,据他所说这个厂房才建成没多久,很多精密的设备都是从内地运送过来的,统一由未拆封的木箱子订好摆在了四周。 厂房中间是一块医院手术室用的隔菌帘包围而成的一块研发区域,尽管早都过了下班的时间,但里面还有两个穿着像生化危机实验室里一样的工作服的工作人员,一直低着头用显微镜看着样品,周围密密麻麻的瓶瓶罐罐里装的都是葡萄干样品,我看了一下,来自各个产地的都有。 “来,套上这个,我们进去看看。”王总从一旁拿来三件工作服,在我们面前套在了身上,这套工作服只有眼睛露在外面,嘴上还戴着一个防毒面具,他胖乎乎的肚子把衣服撑得圆滚滚的,就像一个被锡纸包裹住的肉丸子,我和许宜娜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 参观完实验室,王总又带我俩来到一旁的“企业荣誉墙”,上面挂满了各种荣誉证书,甚至还有一些国外的奖项,全都是英文看不懂的那种大红奖章。 我不禁想到了钢妹以前卖“深海蟹油”时的那家公司,也是这么花花绿绿的一大片奖状,也不知道那家公司现在卖得好不好,倒闭了没有,不过在我眼里看来,这些玩意都属于那种“没有实际功能但看起来很牛逼”的新型保健品。 相同点在于大家都在吹嘘抗衰老、抗癌、年轻活力绽放等包治百病的词语,但又偏偏要写个不能替代药物。 “你觉得怎么样?”许宜娜悄悄问我。 我压低了声音说道:“这种保健品啊,我看就根本没屁用。不过也就是有人愿意相信,尤其是国外人一听是从我们这吐鲁番生产的,估计销量也不成问题。” 吐鲁番是亚洲地区最出名的葡萄产地,胖子王总的此举也算是一种营销手段。 许宜娜:“那你的意思是?” 我回答道:“这种玩意啊,我见过,就我部门那个钢牙妹,以前她就在这种保健品公司做销售。” 许宜娜问道:“那这种东西真的能行吗?” “反正有客户愿意买就有钱,有了钱就有分红,咱们公司只管到时钱进账,至于别的…”我随手拿起一个小玻璃瓶中的葡萄干样品看了看,“反正吃不坏人就行。” 许宜娜仔细观察着这些瓶瓶罐罐,不置可否的表情。 参观完了厂房,胖子王总热情的要带着我们去吃个晚饭,但被许宜娜谢绝了,于是他又买了一大堆的零食与卤制品硬塞给了我俩,说是带回去分给公司员工加餐。 红包不收,饭不吃,零食再不吃的话面子上就真过不去了,我俩只好把这些礼品当做员工福利给带了回去,以至于当天晚上的宿舍楼里热闹得像过年一样,大家聚集在一楼大厅瓜分着这些零食,搞起了“深夜小食堂。” 而员工们对这个胖乎乎,笑起来像一座肉球一样的王总的好感达到了顶点。 至于胖子王总期待的四十万融资款,也在三天之内顺理成章地汇入了他的账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四十二章 方远终于来公司上班了,那是在公司给胖子王总汇款过后的两天,依然是一副高傲、冷漠、自负的样子。 他像没事人一样对于些天发生的事闭口不提,不过也没有人会没眼色地问…”我预感有点不对劲。 许宜娜露出绝望的神色:“也就是说真正的法人王长喜实际是个乞丐,别人冒用了他的身份证注册了公司。” 许宜娜随后又补充道:“也许这个姓王的骗子,他根本就不姓王,我们就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我着急得直抓头发,突然又想到:“那钱呢?钱打过去的话总会有记录的吧,这不就能查到了?” 许宜娜从资料里拿出一张复印件,上面记录了十几条各个银行的取款信息,说道:“报警之后第一个查的就是这条线索,这个叫王长喜的人有十几个不同银行的银联储蓄卡,他从网上银行以每笔两万的方式把钱转到了不同的卡里,然后又从不同的atm机上把钱都取了出来。” “这个死胖子…”我倒在椅子上绝望地叹了口气。 这个消息很快传入了台湾那边几个股东的耳朵里,但我们项目部却迟迟都没有收到关于集团公司的批示文件。直到两天以后,燕子收到了一封令人窒息的传真。 ------盘龙山城项目部:关于你公司对王长喜进行的融资事宜,请通知当事人许宜娜、徐天南在收到此传真的24小时内,前往王朝酒店十六楼多功能会议室做出书面解释。 落款写的“集团公司审计部。” 看着这封文字冰冷的传真,我刹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集团公司的审计部我是知道的,一般也只有卫总那个级别的高级管理人员在离任时需要做离任审计,而像我这样的销售经理,甚至许宜娜那样的主管级别,都够不着需要去做审计的那一步。 除非是…我连忙在办公桌的最底层,掏出了一本都已落灰的“企业手册”翻看了起来,里面有一项是对审计部门这样做出的解释。 ------除离任审计外,审计部门还须对各项目部人员进行所属企业的财物收支及其有关经济合同的签定与执行,一经发现其中有徇私舞弊、中饱私囊等行为,则立即汇报集团公司做出处理。 “嗨哟这帮人吃饱了撑着的!”我随口大骂一句,把手册丢进了垃圾桶里,忿忿不平地说道:“公司没事尽养一群闲人,搞他妈这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儿!” 许宜娜却没有这么想,她默不作声了很久,似乎在想些什么,之后告诉我说:“毕竟不是小钱,股东那边肯定很重视,我们今天晚上抓紧把这件事的经过写出来,不管怎样,明天先去一趟再说吧。” “我写他大爷个…”我不禁更加上火,但看着许宜娜皱着眉头的样子,硬生生把后半句脏话憋回了肚子里,我已经很久没见她笑过了,自方远来了以后,我感觉这一切都变了样。 翌日上午十点,我与许宜娜准时来到了王朝酒店的多功能会议室,最终我还是拿着一份昨晚写的“自述材料。” “两位,坐吧。” 会议室内三个人早已坐定,两男一女,中间为首的那个男人岁数偏大,大概在五十多岁的样子,他见我俩进来后扳着一张死人一样的脸,用嘴角那颗巨大无比的痦子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这位是托尼杨。”痦子指着旁边一位年轻点的男子,说着不像爹妈取的名字的英文名。 “这位是琳达冯。”他又指着另一旁的中年女人,还是中不中洋不洋的名字。 我看着这仨人,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一点都没有外国人血统的感觉,顿时对这几个货没什么好感,但我还是客气地对中间说话的这位长着巨大痦子的领导微笑着,“请问领导怎么称呼?” 他正襟危坐,像看罪犯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冷冷地说:“我姓陈。” “哦,哦!陈部长您好。”我强撑着笑脸对他打了招呼,终于有个正常名字的人了。 “叫我jack陈,杰克,陈!” 我胃里泛着酸水,翻涌而出的隔夜饭硬生生被我又咽了回去。 “在问问题以前我们想先看一下你们的自述材料。”痦子陈说道。 我与许宜娜递过了材料,托尼与琳达俩人一人一份翻看了起来,痦子陈坐在一旁看似随意轻松的样子,实际我发现他在偷偷观察我与许宜娜的神情。 他俩看完了自述材料,分别对着痦子陈耳语了几句,随即一人翻开上面写着“谈话记录”的笔记本,另一人,则打开了在一旁搭着架子的摄像机。 又来这一套?我看到这个架势就想到当初在甄哥派出所里的遭遇,心里不满的想着:你一企业吃闲饭的部门装什么大尾巴狼,嘚瑟嘚瑟的还搞得像审犯人一样,一个不产能更不挣钱的部门天天就知道搞这些没用的玩意,怪不得你妈给你取了一个卖国贼一样的名字。 心里暗骂归暗骂,但我的身体还是很老实地坐在原地,脸上还得挤出点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 这位痦子陈似乎很满意这种居高临下的状态,连说话都打着官腔,“根据你们的材料供述所说,这位姓王的骗子当初是在高尔夫球场认识的?” 许宜娜点了点头。 他接着说:“当初是什么原因定在了这个地方见面?” 许宜娜说:“不知道,当时是下午快下班时,方总说晚上要与一位朋友打高尔夫球,于是安排我一起前往。” 痦子陈问:“既然是私人下班时间,方总为什么要求你一同前往?” 许宜娜答:“让我一同参加接待的决定是方总做的,并且我去的原因是因为我要为那晚的高尔夫球买单。” 痦子陈眼睛一亮,“方总是什么身价想必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他为什么要让你区区一个员工去为他接待买单?” 许宜娜沉默了一会,咬咬牙艰涩地回答:“因为在那天出现了客户退款问题,而造成退款的原因…是因我的工作疏忽,所以我与方总商量过后,当时他同意由我个人承担当晚的接待费用来弥补这次公司造成的损失。” 痦子陈看着许宜娜又问道:“那方总为什么要去参加这次接待?还是说这次与骗子王总的接待是通过你来中间撮合而发起的?” 许宜娜立即回答道:“不是我发起的,我与骗子王总之前不认识,当晚在高尔夫球场的那次见面是我第一次见他。” 痦子陈歪着头想了想,悄悄地在一旁琳达的耳边说了什么,然后示意她出去。 过了好一会,琳达才回来,面色冷静地说:“刚才我与财务核对了一下,在那天确实有一名客户对下葬服务不满意要求退款,而且财务也答应客户在三天之内就给予退款。”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但是就在第二天,客户应该是觉得既然已安葬就不想再折腾下去了,于是主动同意撤销了退款投诉。” 许宜娜顿时吃了一惊,但琳达接下来说的话更加令人不可思议。 “不仅客户后来没有要求退款,而且根据你刚才供述的情况来看,还有一处不合理的地方。” 许宜娜瞪大了眼睛,问道:“哪里不合理?” 琳达从档案袋里拿出另一份材料,“根据方总说所,那天的接待是你发起的。” “怎么可能!”许宜娜大声地说。 “那我告诉你吧。”痦子陈一脸严肃地说:“根据方总所说,你曾经告诉过他你有一个朋友生意上遇到点困难,希望能与方总见面谈一笔融资合作,方总本不想去,但经不住你的再三请求,他还是参加了那晚的接待,而你的那个朋友,就是骗子王总。” 痦子陈又补充道:“这样就可以说得通,为什么方总这种身价的人会去参加一个由你一个员工来买单的接待。”他用像能看透人心的眼神盯着许宜娜,说道:“那是因策划他俩见面的人,是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四十三章 “那是因为策划他俩见面的人,是你!” 痦子陈分析得有理有据,一切的因果都指向许宜娜,像一个从天而降的霹雳,无情砸在她身上。 面对着眼前这三位中洋混搭的审计员我终于坐不住了,我大声解释道:“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姓方的那小子就根本没说实话,我可以作证宜娜之前根本不认识骗子王总,当晚的接待我也在,而且还有一女人,贴着姓方的面前勾勾搭搭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请注意你的言辞!”中年女人琳提醒我一句,脸上表现出了不满。 “都他妈啥时候了,还言辞!你们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屁股指挥着脑袋,是不是时间久了脑子也变成了一锅屎!” 极度的愤怒导致我说话都没有经过思考,平日里该说不该说的话此时都被我吼了出来,琳达的脸色此时还真有点像吃了屎一样。 托尼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而年轻的标配就是气盛,他见我骂他的琳达姐,立即拍着桌子对我进行反击:“你一小小项目部经理也敢对琳达姐出言不逊,我…我…我塞林老母哦…” 这货情急之下连家乡话都摆了出来,但这句“塞林老母哦”在我听起来又柔软又温柔,我傻傻看着他,任凭像雨水一样温柔的闽南语拍打在我脸上。 不亏是坐办公室的文化人,连骂起人来词汇量都那么缺乏,托尼见我没反应,他气得脸憋得通红,不停地重复着“我塞…我塞…” 我害怕这货万一把自己塞断了气别赖到我头上,还好有人出来打了圆场。 “好啦好啦,都坐下吧,一个公司的兄弟有话好好说嘛!” 痦子陈这只老狐狸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和蔼的老好人,他把托尼按回了凳子上,又替我点上一根烟。 这只老狐狸非常善于用笑容伪装自己,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人脸上的痦子看起来也没那么讨厌了。 “有话好好说嘛,都是年轻人,何必动气呢是不是?” 他像个沉稳的老年人一样安慰着我,我刚才的那股怒火被冲淡了一些。 “我们先来顺一下情况吧。”痦子陈拿起资料,缓缓说道:“首先,你们都是那天晚上参加接待的当事人。” 我与许宜娜点了点头。 “其次,从那晚接待以后,这个姓王的骗子分别到公司来过两次,对吗?” 我俩再次表示同意。 “那么,在当晚接待以后,方总就再没有与这个骗子王有过接触,对吗?” 许宜娜点了点头。 “但是!”我插了句嘴:“方远虽然与骗子王没有接触,但有个女人,叫杨柳,胸大腰细专勾引男人的那种,她和那个姓王的骗子是一起的,她这几天一直都和方远在这个酒店里厮混,你们可以去查一查。” 痦子陈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捏着琳达的肩膀说:“你去调取一下当日的酒店监控。” 我随口问了一句:“你又不是警察,酒店监控是你说调人家就给你调的吗?” 琳达斜着眼露出不屑的神色,“你以为方总都像你这种普通人吗?别说监控了,人家就连在这里吃饭都是老板娘亲自过来倒酒!” 托尼乘势补充一句:“方总是这里的大客户,vvip,懂吗?” 这俩人一副狗腿的模样,估计就连狗蛋都要自愧不如,但我却从他们的举止中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过一会琳达就回来了,“那两天酒店机房检修,监控录像都没有开。” “检修?” 我盯着琳达的眼睛不相信地质问道,但她眼里没有一丝的慌乱,“电子设备偶尔出点小毛病,检修一下也是正常的。” 我算是彻底明白怎么回事了,对着仨人冷笑道:“怎么就这么巧,什么时候检修不好偏偏就那两天检修。” “你什么意思?”琳达听到我含沙射影的话语,立刻扳起了一张死人脸。 许宜娜在桌下悄悄拉住了我的衣角,我能感觉到她手上的微微颤抖,也许是因为气愤,也许因为紧张,但任何被这样冠以莫须有的罪名,想必谁也不会冷静。 我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这时我才感觉到原来她的手那么瘦小、柔软,却那么冰冷。 也许我以前从来都是个自私的人,只顾及自己的感受也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但在握住她的手的那一刻起,我决定这一次我要为了她而反抗。 不是为了公义,更不是为了公司,只是为了许宜娜,这个至今令我千回百转的女孩。 我用尽全身力气把烟头按灭在了他面前的材料上,痦子陈惊讶地看着我,对他这种高高在上的高级主管领导,也许已太多年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做出这样挑衅的举动,他一时间楞在了那里。 “如果让我发现是你在中间搞鬼。”我猛地拉住了他的领带,把他的脸几乎贴在了我的面前,“你就等着死吧!” 一旁的托尼指着我,颤抖地问道:“你,你要做什么,快放手!” “还有你!”我转向他大骂一句,“狗腿子!” 托尼被我的气势压了下去,他浑身紧张地看着我不敢再说话。 痦子陈这时已从惊愕中反应了过来,他缩着脖子对琳达颤颤巍巍地喊:“快,快,快把这截录下来,发给总部!” “我发你妈个…” 就在我即将一拳砸下去的时候,许宜娜拉住了我的手,“天南,别这样…” 许宜娜的声音,委屈、无力而又令人疼惜,我的怒火再一次被冲散,于是慢慢放开了抓着痦子陈的手。 痦子陈一面喘着粗气整理西装,一面鄙夷的看着一旁的托尼,看得出他对托尼不敢出手的做法很生气,而当他再次目光交接看到我通红的眼睛时,他立刻把视线撇向了一旁的许宜娜。 痦子陈这股起劲缓了一会,清了清嗓子对许宜娜说:“还…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许宜娜平静地回答:“没有。” “好,那我们还有下一个问题。”痦子陈看着许宜娜说:“骗子王总在那晚接待以后,先后两次来到公司,也都找的是你对吗?” 许宜娜答:“对,第一次是送来融资合同,第二次是来公司接我们去参观他的厂房。” 痦子陈继续问:“据有人反映,骗子王第二次来公司时,分两次给你送了很多的礼品?有这么一回事吗?” 许宜娜答:“有这么一回事,但不是送给我一个人的,他是送给全公司员工的,第一次是带的葡萄,送给了各办公室,第二次带的是零食,送给了宿舍全体员工加餐。” 许宜娜又补充道:“况且这不是礼品,就是零食,也不是只送给我一个人的。” 痦子陈摆了摆手,说道:“这都不重要,我们要了解的情况只是他是否有送,与你是否有收。” 许宜娜叹了口气,语言艰涩地回答:“有送,我也收了。” 痦子陈与一旁做记录的琳达互相对视一眼,接着问道:“那也就是说除了第一天在高尔夫球场的接待是方总亲自参与的以外,其余所有的洽谈,项目考察与最后打钱给对方都是你经办的对吗? 许宜娜想了想,“是的,不过打钱给对方也这个决定也是在方总的授权之下的。” 痦子陈头也不抬地说道:“那当然,那么大笔钱,没有总经理的授权也打不出去。” 痦子陈该问的都已问完,他们仨移到了会议桌的另一头,不停的窃窃低语着。过了很久,仨人才坐了回来,痦子陈对着许宜娜说:“许主管,根据今天我们掌握的材料来看,情况对你很不利啊!” 许宜娜不安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痦子陈说道:“首先,属于公司性质的接待由你来买单这本身就很不正常,其次,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你一手操办的,方总只与骗子王见过一面。” 许宜娜问:“这说明什么。” 痦子陈说:“并且你自己也承认有收骗子王的礼物。” 许宜娜攥紧的拳头因用力过猛而变得颤抖,“这又能说明什么?” 痦子王面色变得严肃而又冰冷,说:“一切的证据都指向是你收受了骗子王的好处,来设计的这场融资骗局!” “我放你妈的屁!”一直在一旁忍耐的我也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我和宜娜去考察骗子王的工厂还不都是为了他负责?现在倒是来反咬一口,你怎么不去问问姓方的那几天都和那个叫杨柳的女人用了多少种体位都干了什么破事!” 痦子陈打着官腔说:“我们审计部门做事都是要讲证据,讲逻辑的,照你这样说难道方总会在一个连融资对象情况都没有掌握清楚的前提下,把钱打给对方?” “这明显不符合逻辑啊?”痦子陈两手一摊,“不符合逻辑的事情,就是假的,不真实的。” 我冷笑一声:“他当然会这么做,而且是故意的!” “那你说他为什么这样做?”痦子陈做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因为他从刚来公司的第一天就对宜娜心怀不轨,而宜娜却根本不给他机会,所以他才借这件事故意栽赃!” 琳达冷笑一声,“你编故事也太离谱了吧,方总什么身份,他会看上公司分项目的一个小主管?” 事已至此,我不想再与这帮人纠缠下去,低声骂道:“狗腿子!” 痦子陈示意琳达不要说话,他看着我,一字字说道:“至于你,徐天南,你今天所做的事与所有所说的话,我都会汇报给集团公司的股东。” “老子还会怕你?”面对许宜娜遭受这样不公正的待遇我气急了,冲着一旁的录像设备比出了中指,“你们一群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我拉着面带绝望的许宜娜离开了这地方,有了很远才听见托尼怂蛋一样的声音,“塞…塞林老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四十四章 “塞…林老母”,托尼温柔的咒骂声越来越远,我拖着许宜娜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刚走进电梯我忙说:“宜娜,我刚才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和姓方的都是一伙的。” 许宜娜盯着紧闭的电梯门默不作声。 “这次就是他故意栽赃。”我见她没有反应,又继续自顾自地说:“而且琳达说的机房检修监控录像都没有的事情,肯定也是假的!” 许宜娜还是默不作声。 直到我送她回到宿舍时,她依然一副丢了魂魄的状态。 天很快黑了下来,我从外面买了晚饭放在她面前,但她安静地坐在桌子面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许这种事情落到谁的头上都会一时间难以接受吧,我心里这么想着,随即离开了,留给她一个自己的空间。 第二天一早,我刚来到公司时燕子就递给我了一封来自总部的传真。 ------盘龙山城项目部:鉴于你项目部行政主管许宜娜对王长喜融资事宜的具体细节不配合态度,现决定予以临时停职处理。 落款依然是令人窒息并作呕的“审计部。” “我去他妈的吧!”我把传真撕得粉碎,这种心情真的是难以言喻,委屈、冤枉以及更多的是愤怒,这股愤怒令我几乎失去了理智。 如果这次处分的是我的话,那我完全不会有任何的感觉,大不了一走了之,但看到许宜娜收到这样不公正的待遇就是不行! 今天我就算被开除,也要打烂姓方的那张臭脸,我心里如此想着,做好了随时被开除甚至惹上官司的打算冲进了方远的办公室。 预想中血雨腥风、鱼死网破的局面并没有发生,因为方远的办公室还是紧锁着大门。 “方总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来…”燕子小声诺诺地说着,时刻与我保持着一段的距离,似乎在怕我会伤害她一样。 这股怒气难消,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拳砸在厚重的大门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皮肉破开流出的血渍粘在了木色的大门上,变成了殷红的颜色。 书里常说当一个人愤怒达到给你了也不懂。” 她干笑两声,说:“我?小孩子?” 我靠在椅子上,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缓缓说道:“是啊!人心叵测…你是不会懂的…” “那我走了哦。” 她说完后竟然还真的转身准备离开了,我连忙叫住她。 梅子转过身,淡淡地说:“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不说我走了。” 我赶紧说:“好,好,告诉你,本想吊吊你胃口,想不到你这人一点都不可爱。” “可爱有用吗?”梅子重新坐了下来。 我把从方远安排高尔夫球那天直到今天所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末了还不忘记再强调一遍方远栽赃的事情。 我本以为梅子听完以后也会像我一样义愤填膺,没想到她的反应很平静,她忽然问了我一句:“这些到底与你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我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懵逼,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梅子见我答不上来,于是又换了种问法。 “你就那么在乎许宜娜?” 第一次被人这样问,我不禁也有点窘迫,吭哧了半天,还是决定告诉她实话。 “嗯…很在乎。” “有多在乎?”梅子又问。 被这样问,我又有点吭哧,“这…怎么说呢?” “好啦,不好说就别说了。”梅子像给我找了个台阶下似地继续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我思考了一会,说:“方远这家伙收买了总公司审计部的那几个人,那些人相信方远之后一直也没与骗子王接触,除非…除非我能找到他和杨柳勾搭的视频。” 一个灵感突然浮现在我脑中,我突然盯着梅子左看右看。 “你干嘛?”她被我盯得不自然,缩了缩身子。 我激动地说:“琳达说机房检修没有监控录像的事肯定是假的,你今晚能不能…” 我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梅子,“你今晚能不能偷偷摸进去,帮我把监控的录像都偷出来!” 梅子瞪大了眼睛看了我许久,一脸质疑的对我说:“你竟然让我重操旧业?” 自从上回梅子被我重新招回公司以后,这个小姑娘的改变很大,可以说她一直都很努力的走在光明的阳关大道上,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我曾与她哥哥南宫建国聊天时也得知她是真心的已放弃继承“祖业”的念头了。 而如今我为了许宜娜却想让她重操旧业… 我等了好一会,才听到梅子平淡地说了句:“她不喜欢我。” 我问道:“谁?” “还能有谁?”梅子看着我的眼睛一字字说:“许宜娜,她从我来的第一天起就看不上我,直到现在也一样!” 梅子说的这个问题其实我是明白的,从她第一天来到公司起许宜娜就不喜欢她,尤其是后来知道了梅子这个小姑娘岁数不大竟然还自带“前科”时,俩人的关系就一直处在一个“面子里子都过不太去”的那种状态。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我不想让宜娜就这么被人陷害,我不想看到她难受的样子。” 我没有看到梅子的表情,但却能听到她的呼吸声逐渐加重,时而变得颤抖。 “南哥。”她对我说,“我从没有骗过你,这次也一样,我不想再重操旧业,更不想对于你说违心的话。” 她以从未有过的认真模样对我说:“她(许宜娜)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找我,我也不想为了她再去做那些违法的事。” 她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了,但就在她离开前的最后一刻缓缓留下了一句:“除非是为了你…”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喉咙中就像被卡了根刺一样难受,有些话想说却说不出口,因为我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她的心意了,是我一直在装糊涂,也许这样做对谁都好。 我点上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浓烈尼古丁的味道冲得我脑子一阵发晕。 到了晚上,我照例去食堂打好了饭,送去了许宜娜的宿舍,她还是不想说话,我把饭放下之后,依然安静地走开了。 就在我回去躺在床上辗转无法入睡时,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是一个未知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很虚弱的感觉。 “谁啊?”我心里寻摸着,这年头骗子电话也会装得要死要活了。 “天南吗?” 我顿时像通了电一样弹起身来,这声音我听出来了,是卫总的,我对着电话大喊,“卫总!你心脏换完了啊?” 我意识到有点激动说错了话,赶紧改口道:“不对,你心脏那个,那个什么…嫁接完了吗?” 卫总有气无力地笑了两声,“别…别逗我笑,是心脏搭桥。” 我吐了吐舌头,尴尬地笑了两声。 “我刚动完手术,说话不能大声,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仔细听好。”卫总虚弱的声音说道。 “好,好,您说。” 卫总说:“这两天我听到不少关于宜娜的事情,但有些人的话我是不相信的。”他顺了顺气,继续缓慢地说:“但我相信你,我想听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不到卫总刚动完那么大的手术还能惦记着这事,我不禁心里有点感动,但在感动之余,我仔细的梳理了一下思路,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当然重点还是讲了方远栽赃许宜娜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卫总呼吸越来越急促,甚至在我讲到痦子陈时,他因急促的呼吸而开始咳嗽,吓得我赶紧闭上了嘴。 过了好一会,卫总才喘着气说:“没事,你继续…” 当我把事情的始末都讲完后,他思考了很久,这段时间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因为我太明白这通电话的重要性了,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 “天南…” 我连忙回答:“在,在,我在这,您说。” “你们当初考察项目的时候,为什么不仔细一点?” 我原本以为卫总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我们这一边,怎么也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我只有实话实说,“那个骗子王是个大奸商,我…我也没料到他会有这么一招。” 卫总说:“你不是曾经在我面前说,将来你要成为总经理吗?” 我的脸上一阵发烫,曾经有一次员工聚餐时我喝多了,勾搭着卫总的肩膀指点江山似的撂下一番将来要当总经理的豪言壮语,想不到他现在还记得。 “天南你记住,想当一个合格的总经理,你要承受的不止这点,更重要的是…”卫总又缓了缓,“你要比这些奸商更奸诈,更圆滑,才能识破他们的诡计。” 就在我还在琢磨这番话的意思时,卫总又说了。 “但是…犯的错就要有承担的勇气,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大声回答着,其实还不是太明白。 “宜娜这个女孩虽然有学历,能力也不错,但这时候你作为一个男人,就要去帮助她,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依旧大声回答着。 与卫总的通话结束了,但我的心情却一直无法平复,刚才的那番话字字珠玑,使我整夜陷入了沉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四十五章 与卫总通过电话的第二天,我开始变得冷静,我仔细回忆着这些天里发生的事情,方远的剧本成功的把我们卷入了与公司审计部门的斗争当中。 与审计部门的斗争,这种事情对我来说艰难得超出了能力范围,就好比是你的敌人不仅是个装备精良的对手,同时又是可以主宰整个比赛的裁判,这种是对手同时又是裁判的比赛,凭我一己之力怕是很难胜出。 我唯一能够指望的,也只有刚动完手术的卫总,但我并不认为他在公司里的能量可以超越方远,毕竟方远是方正元唯一的儿子,而方正元则是集团公司最大的股东,创始人之一。 “宜娜,开门。” 许宜娜自被停职以后,她已经两天没有出门了,我每天都按时为她买好饭送来,此时我正念着她的名字,轻轻敲了敲门。 等待了很久才听到拖鞋轻声趿地的声音,在她开门的一瞬间,我感到一股热乎乎的气息涌了出来。 “哇,你这是?” 她的面色吓了我一跳,我看到她无精打采的脸上泛着通红,像冬日里蔫了的红苹果,走起路来都是虚弱一般慢悠悠的节奏。 “你怎么回事啊?”我摸了摸她的额头,竟然热得烫手,“怎么发烧了?” 她眯着睡眼迷离的眼睛抿着嘴角,迷迷糊糊的答非所问了一句:“嗯…?” “你发烧烧傻了呀!” 我忙把她按回了椅子上,却发现在一旁桌子上摆着我早上、中午给她买的饭,几乎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 “你怎么都不吃饭的啊!”我抱怨着,打开了晚餐的饭盒,说:“快吃!吃完我带你去医院!” 许宜娜应该是睡了一天,拿着筷子的手蔫了吧唧地对着一颗刚卤好的鹌鹑蛋使劲,但这颗鹌鹑蛋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似的不老实,在碗里滚来滚去就是滚不到她的嘴里。 我看着她笨拙的样子急得牙痒痒,于是抢过她的筷子,用很帅的姿势喂到了她的嘴里。 “啊…张嘴!” 这是我第一次给人喂饭,没经验显得手脚有点不利索,所以喂着喂着就越贴着她越近,以至于我都闻到了她身上那股带着暗香的热度,好闻极了,这股暗香挠得我心里直发痒,但我还是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可能这种暧昧的姿态也被许宜娜感觉到了,她没吃几口就摇了摇头。 “不吃不行!张嘴!”我装作严肃的样子。 但许宜娜还是不张嘴,又摇了摇头。 “哎你这人病了自己也不知道吃饭,你看看这摆的一桌子上午的饭!”我指着早上与中午都凉了的饭菜与凝固的菜汤教训着她。 许宜娜还是摇了摇头,我看她这样子不禁有点着急,说话也假装生气的样子:“张嘴!吃!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啊!” 许宜娜努力睁了睁眼睛,平时微翘的眼角因生病而耷拉着,显得无辜又令人疼惜,她半躺回了床上,背后靠着厚厚的靠垫对我说:“坐着吃好累…” 我差点跌过去,原来她想躺着吃… 吃过了饭,在我的极力劝说之下她才答应去医院,因为公司在郊区,这里当初公交公司只给通了一辆班车,而每天的最后一班比市区的要早一个小时,所以这时早已没班车了,我俩只有徒步走很远的路到达城乡结合处,才可以搭到出租车。 “早穿皮袄午穿纱,晚上抱着火炉吃西瓜。”这是老一辈人形容xj这里的气候,因为早晚温差很大,而在这种郊区更加明显,夜里荒郊野外吹来的冷风直刺骨髓,冰冷得我不自觉打起了摆子。 临出门前我光顾着把许宜娜包裹得像只粽子,却忘记了给自己多加几件衣服,在这几百米才有一个路灯的漆黑小路上,冷风吹得我边搓手边哈着气。 许宜娜走着走着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我看着她。 她身上的军大衣套着羽绒服,羽绒服套着毛衣,毛衣连着的帽子紧紧的保护着她一点不会被冻着,围脖把她的脸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天南。”许宜娜叫了我一声,我答道:“嗯?怎么了?” 她看了我许久,说:“苟富贵,勿相忘。” 这时的我早被冻得东西不分,我牙齿直打抖地问道:“啥玩意?狗互跪?” 遥远的路灯在她的眼里映射成了一个明亮的小点,轮廓却笑得眯成了一道弯弯的月牙,“没事啦,走吧。” “哦,走吧。” 我也没多想,毕竟在这么冷的地方,我是没那闲工夫去思考狗跪与不跪的事,但我的手上传来一阵温暖的感觉。 是许宜娜,她牵着我的手带进了军大衣的口袋。 那个口袋很大,大到足以容纳我俩十指紧握的手。 那个口袋很暖,暖到足以融化世界上所有的冰冷。 紧握的手就像心之间的距离,贴在了一起。 我俩一路无话,但紧扣的双手都握得很紧,用着全部的感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四十六章 翌日,温暖的阳光从窗户暖暖地洒落进来,为熟睡的许宜娜镶嵌了一层金色的轮廓,她因呼吸而微微上下起伏的胸脯像静谧的湖水被轻风拂过,泛起着丝丝的波澜。如果不是吊瓶里缓缓滴答的液体,这简直就像一副完美的画面,把时间都定格在了这里。 “急火攻心而引发的病症,小问题,输个液休息一下就能好了。” 这是昨晚急诊科的医生告诉我的,他脸上带着睡梦中被吵醒的起床气,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把她的潜台词表露无疑:小小年纪有什么大的烦恼。 但烦恼的程度是不分年纪的,不同的时期就有不同的烦恼,相同点在于悲伤都是一样的悲伤。 抽血、化验、x光片等一系列检查折腾了大半个晚上,许宜娜现正在熟睡,我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脯、睡着了都像微笑般翘起的嘴角,我的脑子里突然崩出了两个小人儿。 其中一个小人儿拿着三叉戟头上长着两只弯弯的小角,一脸坏像的凑在我的耳边煽动我:“睡得这么熟,还不趁机下手?” 另一个手里拿着权杖,头上明了许宜娜发烧住院的事,燕子为难地说:“审计部上午又打电话来了,让许宜娜过去一趟。” “去个屁去!”我想到痦子陈那几个人就心烦,“告诉他们没空!” 燕子:“天南,你别难为我…” 见我不吭气,燕子继续说道:“打电话来的陈部长说了,没什么大事,今天就可以把这事结案。” 今天能结案?我想了想,回复道:“行,那我去。” “他们让宜娜去,你这样不好吧…”燕子担心地说。 “我去都是给他脸了!” 我忿忿挂了电话,看着还在熟睡的许宜娜,轻轻自语着“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着,等我回来…” 王朝酒店十六楼,多功能会议厅,审计部这三个不中不洋的家伙早已在那里等候,痦子陈见到只有我一个人,显露有点不悦,问道:“怎么就你一个,许宜娜呢?” “病了,来不了!”我边说边把昨晚医院的化验单据与病历本扔在他面前桌子上。 痦子陈拿着病历本仔细检查着,直到他终于相信我说的是真话以后,才对我说:“反正总部的处理结果也定下来了,你签收也一样。” “是什么?”我听到这么快就有的结果,紧张得手心都泌出了汗。 “是这样的。”痦子陈端正拿起了手中的一份红头文件念道:“关于集团公司对王长喜融资行骗案的处理方式。” “一、盘龙山城项目部应全力配合当地警方,争取早日追回欠款。” 我很反感这种自欺欺人的官方假大空话,我心里嘀咕着,再怎么配合有屁用,骗子王冒用的别人的身份证,他本人根本不叫王长喜,对于一个不明身份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骗子,这个款项根本不可能追缴得回来。 痦子陈机械般继续念道。 “二、因融资事件中的主要负责人许宜娜监管不力,若在一周内无法追缴回欠款,须承担此次事件中百分之五十的被骗款项,从每月提成与年终奖金中扣除。” “啥!?”我惊讶地喊着,“监管不力?你们怎么不问问当初决定给骗子王打钱的人是谁?现在还需要宜娜来负一半的责任?” 痦子陈看着我,语气冰冷地说:“总部的这个决定已经够给你们面子了,也不知道卫总是信了你们的什么邪,竟然还敢在股东面前担保许宜娜绝不会联合骗子王来进行的诈骗,不然这件事性质就变了,如果那样的话绝不会是现在这样负一半责任就能搪塞过去的,你明白吗?” 我沉默着表示抗议,痦子陈见我这态度,又补充问道:“当初第一次接待骗子王时许宜娜是不是在场,她是不是也知道这笔融资的事情?”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是。” “那后来是不是许宜娜亲自去骗子王的工厂进行的实地考察?”痦子陈继续问着。 我回答:“是。” “那当初财务主管问到这事的风险性时,许宜娜是不是说她已经去考察过他们工厂,没发现什么问题?” 我再次回忆了一下,财务主管确实问过这事,许宜娜也就是回答如此,但其实我也有责任,因为当初考察时许宜娜还特地问过我的意见,我还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回答的。 我当时以为这种项目就像卖“深海鱼油”的那种公司一样,坑的是老百姓的钱,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伙人这么简单粗暴,直接骗投资人的钱。 我面对痦子陈的提问,痛苦地点了点头。 痦子陈歪着嘴得意地笑了一下,“那既然这些情况都属实,说她(许宜娜)监督不力,没有履行好本职工作难道冤枉她了吗?” 我紧握着拳,面对这样的质问我变得语塞。 “是不是冤枉她了!”痦子陈狠狠敲着面前的桌子,又一次大声质问着我。 我恨得咬紧了牙根,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方远在其中捣的鬼,但是若不是卫总在中间的努力,根据上一次的笔录来看的话,万一许宜娜被冠上一个“联合行骗”的无妄之灾,那事情的性质肯定会变得更加恶劣。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痦子陈似乎很享受这种质问人的快感,他像胜利者一样盯着我半天,见我低着头不吭气,于是把红头文件往我面前“啪”一甩,指着下方“签收人”的地方说:“签字!你签收了以后记得在全体晨会上给大家通报一下。” 通你二大爷,我心里暗骂一句,在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红头文件一式两份,他们三人早已收拾好了行李,见我签好字以后,直接收好文件转身离开了会议室,似乎他们的目的就是完成任务,一旦达成了上级下达的命令以后,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与我讲。 我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恶毒的念头。 “对了!”痦子陈突然转过身对我说:“你叫徐天南是吧。” 他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我对他这种态度与明知故问的问法很抵触,于是斜了一眼算作是回答。 痦子陈冷笑一声,“以后不要栽在我手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四十七章 下午当我回到医院时,许宜娜已经醒来了,我走进来时故意发出点声音,好让她注意到我。 “好点了吗?”我摸了摸她额头,感觉还是很烫。 “好了多。”她笑得很勉强,掩饰不住的虚弱。 “听燕子和我讲你去见审计部的人了?” 我叹了口气说:“是啊,但那帮人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她眼里闪出了点亮光。 我回答:“是的,刚走,而且…总部那边也有结果了。” 许宜娜坐直了身子,“是什么?” 我本打算等她病好了再告诉她,但没想到燕子已经和她说了我刚与审计部见面的事,一时间有点支吾。 许宜娜看出了我的心思,她苦笑了一下,“没事的,说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说,于是把那张刚签过字的红头文件递给了她。 看完处理结果的许宜娜并没有我想象当中的消沉,反而如负释重地长舒一口气,过了片刻,说:“也许这样是最好的。” “可是他们并没有提到方远做的事情。”我不甘心地说道:“如果能让那些人知道方远那几天和杨柳那个女人在酒店的事…” 许宜笑着摇了摇头。 “我甚至都有想过去找酒店的监控,那样局势就会对我们有利…” 她依然摇了摇头。 “姓方的这家伙这几天都不在公司,要是让我找到他非拉着他去当面对质!”我对于这事一直耿耿于怀。 许宜娜不知怎么了,我越着急她越不讲话,反而还平静地看着我。 “但我觉得你根本不能就这样接受…”我继续发泄着心中的不甘。 一股温暖的香气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感到胸口好像被什么酥软的东西压住了。 许宜娜虚弱的身体用力地贴着我,双手搂着我脖子说道:“谢谢你…” 她在我的耳边喃喃诉说着,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又带着感动。“谢谢你一直站在我这边,一直陪着我…” 突然间的幸福感令我觉得像是在做梦,但这种真实触感与她身上的香气却告诉我这又无比真实,我紧张得身体都变得僵硬,不矜持的双臂像有自己思想似的回应着她。 我俩不再说话,因为这时再说什么都是多余,我紧了紧抱着她的胳膊,她也更加用力搂着我的脖子,我俩压抑了许久的情感与欲望像爆发般地宣泄而出。 可能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认识了女孩子就想深交,深交过后就想牵手,牵手之后就想尝试着亲亲,亲完以后还会想更多… 我也是那种永不知足的正常男人,当我不再满足于牵手与拥抱时,我考虑着怎样才能以最自然的姿势侧过脸,去做一些比拥抱更近一步的事情时,却被一串火箭炮一样的问候把我的邪念打得稀碎。 “娜娜是在这屋不!我来看你啦!来来来,我给你带了点…”张爱玲的声音在安静的医院简直比床头那个催收住院费的大喇叭来的还要响亮,全楼道都响彻着她的惊呼,“哎哟!这俩人!” 循声而来的同事们以为出啥事了,一个个扒拉着脑袋猛劲地往里钻… 许宜娜的脸变成了六月的西红柿,这红一片那红一片,分不清到底哪一块是发烧的红,哪一块是含羞的红,她赶紧用力地从我怀里挣脱,而我突然短路的脑子使胳膊变得僵硬,结果虚弱的许宜娜挣脱不出来… 这副很喜感又充满误会的画面,使得后面进来的同事小声议论着,“这徐天南怎么趁宜娜生病的时候非礼人家啊…” 这事后面在公司议论了很久… 张爱玲买了一个大果篮放在床头,果篮上竟然还贴了一个长纸条,写着“营销一部全体员工祝您早日康复。” 这是张爱玲墓地行业做久了的职业病,幸亏她没写成“祝某某某某人千古。” 燕子像个勤快的小媳妇一样一遍忙前忙后地为许宜娜冰敷毛巾,用酒精擦着手心散热,一边还指挥着大伟干点打开水什么的体力活。 杜飞窝在角落里打着电话,像个日理万机的大老板,探望病人也不忘记自己的业务。 狗蛋笑嘻嘻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顺手从张爱玲的果篮里掏出一根香蕉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而南宫梅却没有来,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当客套了几句后,燕子道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她问我:“天南,今天审计部的人都和你说什么了?” 气氛顿时变得凝重,大家用灼热的目光望着我,这股灼热烧得我喉咙变得火辣,不知该从何说起。 “也没什么。”许宜娜对大家说得很轻松,“公司这次被骗子王骗走了四十万,这里面我得负大部分责任,所以总部让我个人承担一半。” 人群发出阵阵惊呼,“承担一半?” 张爱玲大嗓门喊道:“那你个人要出二十万!” 许宜娜皱着眉点了点头,大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这惩罚也太严厉了吧,话一样的表情说道:“交给我吧!我来想办法!” 说完后我不顾她的劝阻冲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四十八章 ------你快回来,别闯祸。 ------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难为自己。 ------你去哪了?电话为什么关机? 夜半时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没电自动关机了,我刚插上充电器就看到许宜娜给我发的几条信息与若干个未接来电。 经过一天的努力,我成功的一毛钱都没有借到,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我突然觉得做人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像我这个年纪的“有志青年”通常有两节逃不了的必修课。 第一节课叫“虚无缥缈的北漂情怀”,一年前当我成为“北失青年”的那一瞬间,这节课我已算是毕业,自那时起我知道了情怀这个东西也就是在喝酒的时候拿出来晒晒足矣,并不能当饭吃。 第二课叫“从来都认为钱能解决的问题不算问题”,而这节课,更加把我教育得体无完肤,因为在几分钟以前我才发现能写出这句话的人要么这辈子父母给他留了永远花不完的钱,要么穷的就只剩下了钱。 我不喜欢当初在“黑五类”时瞎哥的样子,为了钱而坑蒙拐骗,也不喜欢当初怕老婆的孙大哥那个样子,为了钱而变得无比卑微,但我发现自己却越来越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尽管这样,我还是对许宜娜撒了一个谎,我回复她的信息是这样写的:放心吧,钱能解决的问题不算问题。 翌日上午,我早早的起床为许宜娜买了早饭来到医院,就在我即将进入病房的那一刻,我突然听到了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我长了个心眼扒在门上往里偷看了一眼,差点叫出了声。 许宜娜盖着被子半躺在病床上,很不情愿地把头偏向一边,而在她身边站着的,则是多日没有来上班的方远。 这家伙几日不见,但讨人厌的本领却一点都没有退步,明明凳子就在旁边,他竟然怕弄脏了裤子似的用鞋尖踢开了老远,就这么站着把手插在大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宜娜。 “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考虑好了明天答复我。”方远说话很冷淡,像是在谈判一样。 许宜娜从刚才起一直看着窗外,直到方远又不耐烦地又问道:“你听到没有!” 片刻,许宜娜转过头来,眼里尽是鄙夷的神色回答道:“你以为谁都像你这种富家大少,整天脑子里考虑的都是这种荒唐事吗?” 方远:“不要不知好歹!” 许宜娜面无表情地说:“用不着你操心,我自己犯的错,自己有办法弥补。” “就凭你?”方远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继续说道:“和那个一直在帮你的穷鬼徐天南?” 许宜娜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算计的。” 方远冷笑一声:“你不要太抬举自己了,像你们这种普通人,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根本不配让我算计,我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抓住你们的把柄就足够了。” 许宜娜没有理他,过了一会方远说:“要怪就怪你自己,当初连副总的职位都不珍惜。” 我在门外听到这句话眉头一皱,心想这事我怎么没听过,宜娜什么时候有机会晋升副总了? 接着又听到许宜娜在里面说:“算了吧,那种方式得来的副总我是不会稀罕的。” “你不稀罕有人稀罕。”方远说完转过身准备离开,临走前留下一句,“不管是你还是徐天南,你们俩最好不要让我逮到把柄,不然…” 话没说完,许宜娜就大声打断了方远,“够了!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别找天南的麻烦!” “不知好歹!”方远头也不回地咒骂了着离开了病房,我趁机躲进了旁边的拐角处,直到他走远,我才慢慢踱了出来,回病房时我却有点犹豫,因为刚才从他们的聊天中我感觉到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其实我早就怀疑方远对许宜娜的态度有点不一样,我也曾有过那么一瞬间怀疑过为什么方远会这样费尽心思去陷害许宜娜,而这段时间一切发生的事情都太快太杂乱,我一直没有精力去细想。 就在我仔细回味方远刚说的话时,我又听到了许宜娜打电话的声音,于是悄悄竖起了耳朵。 许宜娜说道:“您好,马经理吗?” 她接着对着电话讲道:“是这样的,我之前给我父亲定的那辆车…”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我…我最近遇到点事情,想与你们商量一下,能否先把定金退给我。” 电话那头不知道在叽叽喳喳说些什么,但我却看到许宜娜不停的应和着“嗯”“嗯”的语气,甚至有点卑微地点着头。 此时的我心里难受极了,那股因“穷困”而给内心带来的酸痛感从未如此的强烈,一波接一波抽打着我的中枢神经。 “不,不,不是的,马经理你听我说。” 许宜娜几乎是用央求的调子在对着电话讲道:“这只是暂时的,定金退给我以后你还是替我把车留好,等过段时间我一定回来买,我保证!” 数不清的好话与道不完歉意,但最终电话那头的马经理似乎没有答应,而许宜娜也是在失望中挂断了电话。 我还记得出这事之前的几天,许宜娜与我聊天时曾讲过为即将到来父亲的生日准备了一个大大的礼物… 那时的她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短短几天,这个笑容却变为了卑微的恳求。 为什么世事总是无法如人所愿,为什么好人总是要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为什么有些人天生就别人高一级,为什么这种人都喜欢把我们这样辛苦工作的人玩弄于鼓掌中,太多太多的为什么,夹着着酸楚腐蚀着我的内心,直到我听到了自己弦断的声音… 我离开了医院,并立下了毒誓,我要变得有钱,不惜一切的代价。 整整一天时间我都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仔细思考着未来的规划,从外出接私活到兼职推销卖保健品,甚至是买彩票,我感觉这个世界上一切能赚钱的手段都被我想了个遍,最终还是总觉得欠缺了点什么。 数十种赚钱的方法在我脑中一个个的推演、自我论证着,但我还是觉得来钱太慢,如果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得有钱,我需要更…更…更加的什么? 就在我的脑子即将想得炸裂时,我终于想到了。 答案就是更加的不合法。 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我仔细研究着公司的政策,对照着一年以来的营业报表,终于是想到了一个来钱的方法。 这个方法游离于道德甚至法律的边缘,但风险在我看来很低。 具体方法是这样的,对于盘龙山城这种以销售实体墓地为主的公司来说,产品就是最好的媒介,也是最好的掩护。 公司每年都会在一个特定的时期进行价格调整,一般来说会上浮10%左右,也就是说一万块钱的产品每年都会涨1000元,而具体的调整时间除了我与张爱玲以外,再就是公司的几个高级主管才知道,这也就是人们称之为的“内幕消息。” 我知道今年涨价的时间在一个月以后,而我的计划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内尽最大努力赚到最多的钱。 我整理出来了我这个部门一年以来所有已成交过的客户,大概有八百个单子。对于这种已成交的客户,他们不论是对我还是对公司的信任度都是极高的,所以这些客户就是我的目标。 我锁上门,给他们一一打着电话,极其神秘的说出了即将在一个月后涨价的“内幕消息。” “张大爷,还有一个月就要涨价了,您想想啊,一座8000元的墓地马上就会涨价800元!” 张大爷算了半天,乐呵地说:“那感情好啊,我这给自己买的墓地还没用呢就升值了不是?” “对啊张大爷!您这是赚到了!”我随着他话补充道:“要不您再买一块吧?” 张大爷有点听不懂了,“墓地又不是房子,买那么多做什么啊?” 我一字字说道:“您现在买一座一万块的墓地,等下个月涨价后不就是一万一千元了吗?” 张大爷拿着计算器“滴滴滴”地按了半天,接着“嗯”了一声,于是我趁热打铁说:“您先多买一座墓地,涨价以后我帮您倒卖给下一个客户,到时候赚的那一千块差价咋俩平分,你说咋样?” 张大爷有点迟疑,“你说到时转卖给别人,有那么好卖吗?” 我猛拍着胸脯,“大爷您这就是太小看咱们公司了,现在社会老年化那么严重,按照千分之六的死亡率你知道我们城市每年要正常死亡多少人吗?” 张大爷算不出,我大声说着,“至少一万五千人!” 我继续替他算着这笔账,“你现在多买一块墓地,到时候每年都会正常死亡那么多人,我就是干这行的您还怕你这区区一座能卖不出去?” “嗯…”张大爷赞同地嗯了一声,“你保证到时候能卖出去?” “绝对没问题!”我打着包票说道。 “如果卖不出去呢?”张大爷还是有点担心。 我眼珠子一转,“如果您不相信,我给你写个保证书!” 见我这样说,他也再有什么顾虑,于是说:“那转卖掉以后赚的差价?” “咋俩平分!”我急忙说。 “行!”张大爷回应道:“明天我再去你那买一座墓地,你到时替我转卖掉,赚到钱了咱俩平分!” “没问题,瞧好了您嘞!”我兴奋得挂断了电话。 有了第一个成功的案例,我整整一天都在如法炮制着这个办法,而在这些成功的案例中我也逐渐琢磨出了一个道理,老年人的钱是真的好赚,他们不懂互联网,信息也相对闭塞,但每个人这辈子或多或少的攒下了一笔养老的费用。 他们手中有钱,相对花钱的地方很少,但他们又想给子女留下更多的钱,所以这时候我出现了,出于对我的信任,他们安心的把钱交到我的手上,变成了一座又一座的墓地,而每个人都相信在不远的将来,我都会替他们把墓地转卖给下一个人… 突然猛增的营业额令财务主管有了起疑,但我很快又优化了我的计划,让来购买墓地的老客户每个人都拿亲戚或朋友的身份证,这样,财务那边再也没有怀疑过我。 曾经已成交的老客户不停地在我这里重复购买,老年人大多都有个共同点,他们若觉得一个东西好,那么他们一定会拉着自己的朋友也来买,于是那段时间天天都有客户来公司找我交钱,有些来不了的我就一个个上门收,然后当面写给他们一张保证书,而我每天从外面收回来的钱,有时甚至需要用麻袋才能装得下。 短短半个月我就成交了五百多单业务,而这巨大的营业额光在月底给我结算的提成就远超过了二十万。 这一切许宜娜都不知道,自从她上回在医院彻底得罪了方远以后,几乎公司内所有的工作都被无端安排在了她的头上,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方远在搞的鬼,但我始终告诫着自己要以赚钱为先,所以我这段时间几乎都穿梭在了“投资理财”的客户当中。 月底结算提成,我在财务替许宜娜缴纳了总部规定的二十万赔款。 我拿着财务开具的清算证明,高兴地来到了许宜娜的办公室,几日没见,她的桌子也不像以前那么整洁有序,反而大大小小的文件、图纸与计划书把桌面占得满满当当,面前的台历备忘录被画得密密麻麻。 许宜娜忙得连抬起头看我的时间都没有,“大傻子,我好忙,别捣乱哦…” 我把那张结算清单摆在了她面前。 “这是?”许宜娜看了一眼,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滚圆,“你把钱赔给公司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了,感觉自己终于做成了一件大事。 许宜娜直接问道:“你哪里来的钱?” 我摊开长得像电影胶片一样的工资条,“这个月我成交了五百多单,是张爱玲部门加起来的十倍都不止!” “什么!”许宜娜惊呼,她拿起我的工资条看了又看。 我仰着头说:“我这人的特点吧,就是认真起来自己都怕!” 但她的脸上却没有高兴的神色,她指着我长龙般的工资条,突然问:“你是不是做理财了?” 我心里默默一惊,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懂这个词,但表面还是故作镇定,“没有啦,没有,没…真没有…” 我终于发现了自己另一个特点,无法当着许宜娜的面撒谎。 用不着她质问,仅靠着几个眼神就仿佛把我这颗简单的小心脏看透了一般,最终我还是主动承认了做理财的事情。 “你是个傻子啊!”许宜娜指着我非常生气的样子。 “好啦好啦,就做这一次,度过这次难关以后不做了还不行嘛?”我嬉皮笑脸地给她捏着肩膀。 许宜娜一点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她紧张地问我:“财务主管知道这事吗?” 我砸吧着嘴,一脸得意的说起让客户换身份证买墓地的事,但许宜娜却欲言又止地说:“不可能…” “我做的天衣无缝,这有啥不可能的?”我问道。 许宜娜:“这么大的动作光靠换身份证购买的话,财务主管不可能不发现的。” 其实我当初也想过会被发现的问题,但对于我这种一夜暴富的人来说,再多的问题当时也被蒙蔽在了金钱之下,而许宜娜如此一分析,我心里顿时也有一点嘀咕。 她眼神急切地看着我,“天南!赶紧把这些单子退掉吧!” “没事啦!你这人就是上回被骗子王忽悠过一次,现在搞得草木皆兵。”我拍了拍她脑袋。 许宜娜摇摇头,“不,你听我的,这事不太正常!” 我此时的信心极度膨胀,安慰她道:“有什么正常不正常的,我做完这笔就不做了,这些单子也不多,而且我有一年的时间呢,慢慢消化掉就行!” 见许宜娜不说话,我又补充道:“帮他们倒卖掉的单子我还能赚一半的差价呢!” 她托着下巴目光凝聚在了一个点上,这是她思考时的表现。 “好啦,别想那么多了,今天早点下班。”我伸了个懒腰,“从明天起就无债一身轻咯!” 下班后,我请狗蛋和钢妹又去了一次人民广场那个五星级的酒店自助餐厅,那天晚上我们吃的很尽兴,也喝了不少的酒,借着酒精的麻醉,我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成功的男人,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没有了精神上的压力,晚上这一觉睡得很好,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精神充沛的向办公室走去,一路上还哼着歌。 要不就再做五百单吧,再赚上几十万的提成买辆好车,我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脑中已经开始在选着车子的品牌了。 钱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有魔力,他可以让一个人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也可以让一个变成瞎子,傻子。 接待大厅门口聚集了很同事,都在对着通知板纷纷议论着什么。 “我看看,我看看。”我拨开人群,看到白板上贴了一份红头文件。 通知:因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项目部决定从即日起对所有墓地产品维持原价销售,截止至明年今日,所有价格不再进行变动。 落款三个大字:总经办,而落款的下方,赫然盖着一个正方形的私章,私章上刻着“方远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四十九章 看着这则突然公布的通知,那些曾在我脑海不经意的记忆碎片逐渐拼接在了一起。 许宜娜最早拒绝了方远许诺的副总职位。 方远借骗子王的事陷害许宜娜。 许宜娜在医院拒绝了方远的帮助。 方远扬言不要让他抓住我俩的把柄。 财务主管发现我在做理财以后并未拆穿我。 许宜娜在办公室对财务主管的怀疑。 今天突然公布的这则产品不调价通知。 这一切就像设计好的棋局,我走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而掌控这一切的人,就是方远。 按理说这种“杀鸡取卵”的理财墓地业务是公司命令禁止的,如今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财务主管发现时没有制止我,原来这一切都是方远在背后的授意,他故意让财务睁只眼闭只眼以便我拉来几百万的客户投资理财墓地,然后在我成交完最后一笔单时,他以总经理的权力拟定一份“不涨价通知”断绝了我所有的计划。 我气愤到了的!” “大爷,大爷,您消消气,这不公司也有公司的考量嘛,要不这样,两年之后赚的百分之十差价我不要了,都给您,您看这多划算是吧?”我耐心地对着电话赔着笑脸。 “我呸!你个贼娃子怂货勺掉了吗?我把这钱一蛮子存给银行放给两年定期都比你这赚的多!”张大爷一气之下连本土话都冒了出来。 这老大爷平日慈眉善目的,想不到一碰到和钱有关的事情时就变得猴精猴精。 张大爷继续说道:“再说了两年以后你指不定跑哪潇洒去了,到时候谁来帮我转卖这玩意?” “不不不,别这样说,我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张大爷又吼道:“你立马给我把钱退回来!不然我就天天去你公司闹!让你们做不成生意!” 我听着电话传来的忙音,不禁感叹道这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都是利益惹的祸… 像张大爷这种在我这购买过理财墓地的客户占大多数,他们不仅毫不体谅我口口道出的难处,反而却把我归结到了“骗子”“贼娃子”那一类人,我突然觉得以前那些好说话,一口一个“我理解你们年轻人难处”的老人家们如今都变了模样。 其实人们之间的相处就像一面镜子,你对别人付出真心,别人大部分也会对你真心,但一旦你先失了信誉,对方就不再会是以前的那个样子,就像曾有句话形容,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许宜娜很快察觉到了我的反常,她独自来到我的办公室问道:“是不是那些买理财的客户找你麻烦了?” 我点了点头。 “有多少人?”她着急地问我。 我从抽屉里拿出展业本摊开,指着密密麻麻足的几百个电话号码说道:“都在这了。” “这么多!”许宜娜翻看着,“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我低头嘟囔着:“这些人当初都很好说话的啊,谁知道他们从知道了不涨价的消息以后,现在一个个都变了副模样。” 许宜娜敲打着我的头,“你个大傻子第一天做业务吗?当初他们有需求买墓地是你情我愿的事,但你让他们买理财就是另一回事了,难道你不知道一旦他们赚不到钱立刻就会反过来找你麻烦的吗?” 我无奈地叹着气,“现在知道了…” “让你别掺和这些事,现在有麻烦了吧!”许宜娜说:“过会来我办公室。” “干嘛?”我问道。 她回答:“我召集大家开个会,替你想想办法。” “不用了吧,这事要是让大家知道,我哪还有脸混下去…”我婉拒着,实在不想让张爱玲他们知道我做的这些事,太丢人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许宜娜杏眼间眉头紧锁道:“如果你怕丢人,到时候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的。” 我连忙摆手,“那怎么行…你什么身份,怎么能做这种事。” “我什么身份?”许宜娜问我。 我支吾着说:“你是公司高管…我就是一卖墓地的,不想因为这事连累你…” 她用手捂在了我的嘴上不许我再说下去,我抬头看去,她之前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双手顺势温柔地搭在我的手上,轻声说:“大傻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她的手热乎乎的,暖透了我的内心,偏偏这句话一小时前我也说过同样的话,就在方远的办公室。 相处就像一面镜子,付出的真心总会有回报,我们对视了许久,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 许宜娜办公室内,大家围坐一团,没有方远在场时的气氛很轻松,每个人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哎哟这种事情呀,卫总当年再三强调过不许碰不许碰,现在还真就有人做了。”张爱玲拨弄了一下刚烫的大波浪,酸溜溜地对我说:“怪不得这个月的冠军被你们营销二部抢走了,我还以为你上哪搞了个集体迁坟的大单子呢!” 我对张爱玲献出一个灿烂而又面带歉意的笑容,讨好的给她捏着肩膀,说道:“玲姐,谁年轻时不都得有个冲动的时候么,你理解理解。” 与张爱玲相处的这段日子我找出了一套对付她的套路,那就是各种死乞白赖加上嬉皮笑脸,一般中年女人最喜欢吃这一套。 张爱玲满腹的牢骚就这么被我捏散、消化的无影无踪,她对着我抛了个媚眼,“说吧,想让我们怎么帮?” 如今张爱玲的营销一部已经非常具有规模了,熟练销售人员已达十几个,而她说的话,也就代表他们整个一部的意思。 许宜娜趁着张爱玲高兴,直截了当地对她说:“玲姐,现在天南那边还有几百套转卖不出去的理财墓地,这些客户听说不涨价以后都觉得自己被骗了所以怨声很大,能不能大家一起想办法帮他转卖掉?” 张爱玲之前笑得像花一样灿烂的脸逐渐变得凝固,她虽然是个嘴上插把刀心软如豆腐的女人,但一提到业务有关的事情,她立刻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问了个最关键的问题:“看在我们这么久的情分上,帮着把这些理财墓地转卖掉也不是不行,或者背着方总做这事我也ok,但丑话说在前头,公司规定发过提成的墓地二次转手可不会再发提成了,那…” 张爱玲说这话时一脸的精明相,“我们要是帮天南转卖掉这些理财墓地,那可是不仅没差价,而且公司也不会发提成的哟!” 话的意思很明白,没有好处的事情不会去做,我和许宜娜顿时犯了难,我对张爱玲献上一个谄媚的笑脸,许诺道:“等这事过去了,将来我的业绩都挂你头上,提成都给你好不好?” 此时的张爱玲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天南,你也别怪我这做姐姐的说话直。”她指着营销一部众人对我说:“我们这些人和你们年轻人不一样,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全家老老小小可都指着我们过日子呢。” 她拍了拍我正给她捏肩膀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中年人的烦恼,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狗蛋突然跳了起来,“哇靠!就这点事还把我们大家都招过来!” 所有人都望着狗蛋这朵奇葩,不清楚他底细的人的还以为这货是有多大能量呢,片刻后,狗蛋果然吐出了一句让所有人跌倒的话,“公司销售员这么多,这个月大家都紧紧裤腰带少吃几顿饭少买几包烟,一起帮着把这些破理财墓地都转卖掉不就完事了么?” 张爱玲部门有个销售叫老杨头,年近五十岁了平时说话就直来直去的,他听了狗蛋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道理后,对着狗蛋说:“你这娃尽想美事呢?你怎么不说乌鲁木齐几百万人一人给我一块钱我就成百万富翁了?” 老杨头站起来狠狠拍了拍大腿,“可能吗?不可能!所以我们这些老东西不像你们年轻人,我攒了一辈子钱上个月才给儿子买了套结婚用的新房,现在每月要还房贷,我若是替你们白出力一个月,那银行把我房子收走了以后我睡大街啊?” 有了老杨头开的这个口,营销一部的“中年销售大军”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起哄。 ------“就是啊,我闺女上大学每个月光生活费就把我工资花的精光吊蛋的,哪有多余时间替人白忙活啊!” ------“我家那口子下个月动手术的钱还是问亲戚借的呢!” ------“自己干的缺德事自己扛呗,拉着其他人算几个意思啊?” 大家都不是什么富裕人,谁要是真有钱估计也不会这么大岁数跑来做销售了,这种穷苦的经怕是三天三夜都念叨不完,会议的气氛顿时跌入了低谷,像是一个“卖惨大会。” 张爱玲见状赶紧制止了大家卖惨,她想了想,说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天南,姐姐我也不是看你有难不帮的人,要不你看这样吧,我们这个月还有些约定好了的客户准备交钱,到时候我们帮你把这些理财墓地都转卖给他们,你合计合计这其中有多少提成,到时你直接给我们就行,至于业绩什么的,无非也就是脸面和荣誉感,这些咱们都别去在乎了,成不?”(注:已售出的产品经过销售员二次转卖易主,在销售公司是不会发二次提成,也不会算业绩的) 张爱玲的办法确实做出了让步,但我心里很清楚,这些理财单的提成少说也得十几万,我就算让他们帮着转卖了,但也没钱给他们提成的。 情况又陷入了僵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五十章 说实话,我一点都没有责怪张爱玲见死不救的做法,她手底下跟着十几票年过半百半知天命的“老年销售大军”,他们也要生活,他们也有要赡养的老人与孩子,所以他们再也不是那个二十来岁轻时为了义气可以豁出一切的人。 有时“家庭”是一个甜美的归宿,同时也是最沉重的负担,我理解他们。 但是那些投资了钱没有看见收益的客户却不会理解我,越来越多的客户不停打我电话询问退款的事,催促的越来越急,态度也越来越恶劣。 但我身边还是有为了“义气”而伸出援手的伙伴。 “对对,李阿姨,这款墓地位置更好,九排五号,要放着古代那叫什么你知道不?” 李阿姨满脸堆笑看着面前这个能说会道的小姑娘,只见梅子神秘兮兮地凑近李阿姨耳朵,悄悄说道:“九五之尊呀!皇族才能享受的,平民百姓要这样可是会被杀头的!” 李阿姨是梅子跟了很久的客户,她正忽悠着看能不能把曾经看上的墓地换成我的理财墓地。 李阿姨的嗓门很大声,笑起来像个女中豪杰,“哈哈哈哈,就你小丫头会说话,我就一普通老太婆,还皇族呢!” 梅子讨好地对着李阿姨笑了笑,“我看您浓眉大眼的,忒像以前的皇家贵族,我觉得您不应该姓李。” 李阿姨饶有兴致地问道:“那应该姓什么?” 梅子端正神色,对着李阿姨作了个大大的揖,瓮声道:“爱新觉罗…” 多日不见,梅子哄老太太的功力越见长进,但这一切我看在眼里却非常不是滋味。 送走了李阿姨,梅子讨好的神色逐渐恢复了正常,我看着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但她却不以为意,依旧打着下一个电话,“喂!江叔呀,是这样的,您昨天交定金的那座墓地,额,我之前没有注意上个月已经被人给定出去了,您能不能…换个区域?” 电话那头的江叔说的什么我不知道,但从梅子不停道歉说着好话时的情况看来,想必了发了很大的火气。 一般来说选墓地有款式与排号之类的区分,类似于买房子,而几乎所有的客户都有一种“我选择的就是最好的”心态,所以当江叔听见自己好不容易选好的墓地因梅子的疏忽而被其他人定走时,他的心态变得有点爆炸。 梅子主动承认着错误,卑微的神色几近哀求,江叔最终还是在她诚恳的态度之下答应了换墓地的事,而梅子为他换的新的区域,自然也就是我卖出去的理财墓地。 梅子还在翻看着下一个客户电话,我拉住她说:“你不必这样…” 她闭着眼按压着太阳穴,抓紧时间放松一下心情,“什么意思?” 我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我的那些理财单…自己想办法就行,你不必撒谎还得罪了你难得积攒的这些客户。” 梅子缓了缓睁开眼,长舒一口气,继续翻着下一个客户的名单。 “哎你这人怎么不听话呢!”我一把遮住她的展业本,“那天开会别人不说都的很清楚了吗,既然都不希望掺和这种事情,你也就别来趟这趟浑水了。” “哎你说话啊你!”我见她不理我,继续追问着,梅子无奈地看了下四周,没什么人。 她盯着我的眼睛小声问着我:“你当我是…别人?” 这个问题把我难住了,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于是我移开了目光。 “还记得上回你要我帮忙的事情吗?”梅子突然这问我一句,我想了想,“啥事?不记得了。” 她说:“就是上回,你让我去酒店机房偷监控录像的事。” 经她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时候为了证明许宜娜的清白,我曾求她“重操旧业”去酒店机房偷硬盘,但是被拒绝了。 “那…那时候我说的话你是不是也忘记了?”她继续问我。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奈何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那时候我俩说什么了我也早就忘记了,我摇摇头。 梅子轻叹一声,语气像责备一样地对我说:“那时候我说过,许宜娜的事情你不要来找我,但是你不一样…”她移开与我交接的目光,“你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帮忙。” 这句话好像似曾相识,但我当时听的不经意,也就以为是个玩笑话,但想不到现在看来,她的做法还真的有点出乎我意料。 梅子一点点把被我压着的展业本抽出来,对我说了句:“以后别和我说这种话了。” 这番话令我感到很温暖,所有人都巴不得在这种时候与我划分界限,而梅子却让我觉得事情似乎一下子都变得没有那么糟糕,我的心情也随之好转了一些。 但我连一分钟的感动都没有持续到,该死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我随手接听了起来,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来催退款的。 “三天时间,钱再给我退不回来,我废了你个贼娃子!” 刚接听起来就听到一个老头的声音,还是这么赤裸裸的威胁,我不禁也有点恼火,刚想给他怼回去,却又觉得这个声音似曾耳熟,于是我看了眼手机,顿时惊得头皮发麻。 打电话的这个老头叫钱老四,今年快七十岁了,他们钱家在我们当地是非常有名望的一个大家族,而钱老四也是家族的大当家,当地人都尊称他一声“钱四爷”, 钱四爷是公司最重要的客户之一,他当初购买的家族墓地占地二十多平方,可供子孙几代人使用,而钱四爷一个独占了家族墓最:“哇靠!你怎么和狗蛋那货在一起!” 眼看被我识破,电话那头的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我听了听,果然是狗蛋的声音,还听到了钢妹那疙疙瘩瘩的笑声。 “宜娜,你也和狗蛋一起去殡仪馆了?”我问道。 许宜娜拿着电话来到安静的地方,对我说:“是啊,这边殡仪馆几个大厅每天都有家属来吊唁,白狗蛋和钢妹俩人根本忙不过来,这不我也来帮忙咯。” 她说的很轻松,但我知道那个地方做业务并没有她说的那么轻松。 在那种地方找客户发传单经常会撩拨到客户伤痛的“逆鳞”,以至于被一些正在哀恸中的客户骂咧几句都是常事。 而这一切都不是我最担心的,我最担心的,还是殡仪馆的那个“守墓人”,他每次见到我们墓地公司的跑那里去霍霍都要拿着“幽灵扫帚”狠狠地驱赶的,当年我和狗蛋俩人为了偷偷在那里做业务不晓得被驱赶过多少次,甚至有一次狗蛋跑慢了屁股偶差点被打开花。 我对着电话大声说道:“别去那里发传单啦,要是被看大门的抓到非给你一扫帚不可。” 许宜娜:“大傻子,没事的。” 我说:“什么叫没事的,那…” 许宜娜突然抢话说道:“不说了!又有一户家属进吊唁大厅了,看我的吧!” 电话挂断了,没过一会,传来了一条信息。 ------大傻子,别担心我。 看着短信,我打了字删除,再打再删除,始终纠结不出该回复什么是好,只是心里百感交集,在这种患难的时候,他们这些人为我做的一切,我牢记于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五十一章 xj的深秋天黑的很早,八点下班时外面已经亮起了微弱的路灯,不住宿舍的同事们早就坐着大伟的车回到了市区,但这时我的办公室里却彻夜亮着灯。 “哎哟!你轻一点,多少次了都学不会!”狗蛋杀猪似地嚎叫着,边叫唤边指挥着钢妹给自己擦药,只因为头上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哎!哎!你差不多行了啊!”我指着狗蛋说道:“又不是第一次了,去殡仪馆那种人家地盘做业务被看门老大爷来上几下还不是家常便饭么!” 狗蛋反驳我说道:“但这次不一样!” 我头也懒得抬问着他:“有啥不一样的。” “这次算工伤!” “嘁!”我嘲笑着他,“自己笨手笨脚的,还他妈好意思算工伤?” 正在擦药的钢妹小声地对我说道:“其实…也不怪白哥,今天宜娜姐发传单被看大门的保安瞧见了。” 听到钢妹的话我直接蹦了起来,绕着许宜娜转了三圈紧张地问:“没受伤吧?” “你丫大爷的,你听到宜娜姐就这幅德行!”狗蛋骂咧着,“要不是为了保护她,我能受伤吗?你说这算不算工伤?啊?” 狗蛋指着头上比小拇指甲盖还小的一片红肿对着许宜娜竟然撒娇了起来。 许宜娜好气又好笑地摸了摸狗蛋的头,话语中带着一点歉意,“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最好,最讲义气了。” 狗蛋被许宜娜夸了两句显得有点找不着北,竟说了句得意忘形的话。 “既然这样,那将来你们的孩子一定要认我做个干爹哦!” 不得不说狗蛋这货搞僵气氛的能力非常不错,许宜娜羞的抬不起头来,半响不吭气,我急忙打着圆场,“你这货先顾好自己再说吧!你那北京户口转过来了吗?告诉你不转过来以后别想找这里漂亮姑娘!” 话题成功的被我转移,而我看着许宜娜低着头的嘴角也微微笑着,但却忽略了身边的一个人。 梅子是全场唯一没有笑的人,她淡淡说道:“今天一共有四个客户同意换成你做的理财墓地,明天还约了几个客户,到时候我去登门拜访。” 她把今天归纳出来的客户登记本往面前一放,随后走出了办公室,狗蛋趁机对我使了个眼色,我白了他一眼,但他又悄悄拿起手机给我发了条信息。 ------小的又生气了,还不快去追? 我狠狠瞪他一眼,赶紧删掉了信息。 一周不到的时间,有许宜娜加入的“钢蛋组合”已经成功的拉来了至少十笔业务,杜飞也把他曾经交定金的一部分客户无偿转给了我,而南宫梅,则靠着她自己的能力至少拉来了十五单业务,全部都弥补进了我当初做理财墓地的大坑之中。 情况逐渐有了好转,照这样下去,算上今年过年那两个月业务的低谷期,最多半年就可以把我当初搞来的那些理财墓地都转卖出去,听到这个消息的大部分客户都已安分了下来,但有个人却等不了那么久。 当初钱四爷约定的一周时间很快就到了,早上公司刚开门,就呼呼啦啦地进来了一大票男人,各个厚实墩圆,留着打架时根本抓不住的寸头,每人脖子上还戴着一条比狗链子还粗的金色项链。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清瘦但朱颜鹤发的老头,他散发着一股别说老人,就连壮年男人也比不上的威严气场。 “哟,四爷您来啦!来来来,里面儿请!”我把被这阵势吓到的燕子往身后拽了拽,独自迎了上去。 穿着深色唐装,脚蹬老北京布鞋的钱四爷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和蔼地说话,反而冰冷地说:“走。” 我刚想问“去哪?”,就感觉身后左右两边被人架了起来,不管我情不情愿,就这么着被架出了公司。 “四爷,这是去哪啊?”我看着离公司越来越远,心里也越来越紧张,脑海里浮现出一副电视剧里欠钱不还被打断腿的镜头… 钱四爷一言不发慢悠悠地走在荒郊野外,轻松得像是来踏青一样,他走到一个土坡后面停了下来。 我看了看四周,心都凉了半截,这是郊外的一块低洼地势,周围全是土坡,别说有人了,就连视线都被遮挡了住。 “时间到了。”钱四爷淡淡说道。 “啥…啥时间?”我诺诺地问道。 架着我过来的那个身上有刺青,留着生瓜皮头的男人在我耳边大吼一声:“四爷退的钱呢!” “有…有…”我语无伦次地说。 “在哪!”瓜皮刺青凶恶地问道。 我从兜里拿出一张准备好的名单,是最近梅子和“钢蛋组合新”谈好的准备来交定金的客户,强忍着发抖的手递在了钱四爷手上,“四爷您看,光这一周就这么多转卖的,再给我点时间,我肯定都替您卖出去,好不好?” 四爷看都不看一眼,背着手侧身问我:“多久?” 我脑子飞快旋转着,故意把时间说的更短了一点,“四个月!” 钱四爷冷笑一声,“四个月?” 我见势头不对赶紧改口,“搞快点两个月也行,两个月,就两个月!” 其实两个月是根本不行的,但这种形势下我也只能先这么说。 钱四爷没有表态,他从唐装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纸,“倏”地一下甩开,放到我眼前,“认得这个不?” 我看了一眼,顿时面如土色,这正是我当初做理财墓地时为了打消那些有顾虑的客户,我还特意给他们每人都写了一张保证书,里面保证了转卖出去之后至少能有10%的利润,若达不到我则愿意自掏腰包把这部分钱补上。 看着这份保证书,我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当初为了让客户把钱交进来,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 大家赚到钱时一切都好,一旦出了意外,这份保证书真的是害死人。 “知道做我们这行最重要的是什么吗?”钱四爷突然问我。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想了想,回答说:“信用!” 他笑着摇摇头,看着天空耐人寻味地说道:“二哥走的那么早,就是因为当初和人讲信用…” 这家伙到底要说什么啊?我心里暗暗想着,过了许久,钱四爷才从当初的回忆中回到了现实。 “气势。” 我没听清,问道:“啥?” 钱四爷说:“是气势。”他踱着步看着周围的兄弟,“如果有一天外面人传言,我钱四被一个刚出道的小混混给耍了,那会怎么样?你说。”他指着我身边的瓜皮刺青。 瓜皮刺青的小弟耿着脖子大声回答:“那气势就输了!” 钱四爷满意地点点头,又接着问:“那应该怎样避免这种事情?” 瓜皮小弟大声回答道:“要让人害怕你!” 这俩人一唱一和在我看来虽然有点像在表演,但还是挺有道理,殊不知钱四爷竟对着瓜皮小弟说道:“把他腿打折,让那些笑话我们的同行看看,什么才叫可怕!” “哎!哎!四爷您这是干啥?”至此我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顿时挣脱后面两人就往外冲,但几个小弟突然把我团团围住。 钱四爷看了我一眼,豪不带感情地说道:“要怪就怪你自己撞枪口上了,这次如果我不杀鸡儆猴的话,以后这些兄弟就没法在同行里混了。” 钱四爷说完后直起身来背了过去,这些小弟像得到命令似地一拥而上,几个人拽着我的腿死死按在了地上,我拼命的反抗,奈何这些小弟人多势众,我被扯烂的裤腿灌进了凉风,传来飕飕的不安全感,这种不安全感瞬间从腿上传进了我的心里,透过人群的缝隙,我看见那个瓜皮刺青的小弟举起了手中的棒子。 完了,我心里如是想到,天知道这一棒子下去会不会闹出点什么后遗症,都说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人们都会突然回忆起自己的一生,就像电影重放的片段。但此刻的我什么都没有想到,唯一的想法竟然是如果变成一个瘸子,那以后许宜娜还会不会看得上我… 痛苦的惨叫响彻在荒原,在阴霾的天空下更显得凄惨,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像灵魂出窍般的活络了起来。 不会吧,我就这么死了?都变成鬼魂了?我心里暗骂一句,我他妈就算纸做的也不能断条腿就死吧!老天爷偏心! “靠!这边!” 又是一声大喊吓得我浑身一个激灵,我赶紧摸了摸腿上,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而正当我还搞不清状况时,身边一浪高过一浪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我循声望去。 一个小小的,纤弱的身板在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堆里游来窜去,闪身时晃起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但我还是从那个板平板平好似飞机跑道一样的胸部认出了这个人。 “梅!?”我大叫了一声,想不到此刻出现在这里的竟然是她,而刚才发出惨叫声的小弟,正跪在地上滴溜着像摆锤一样摇来晃去的胳膊,杀猪似地嚎叫着“弄死她!给我弄死她!” 与这群小弟杂乱无章胳膊腿乱飞的打法相比,梅子显得相当职业,她手里握着一个黑色圆滚滚橘子大小的橡胶球,连着的线绳子在胳膊上缠绕了几圈。她并不着急出手,只是以最小的动作来规避着袭来的拳脚,而每当她出手前,橡胶球势必会在她的胳膊中旋转几圈加速,越来越快,直到最后砸向对方的头出来,一声巨大的闷响就从我的头内部爆发了出来,然后变成了机器轰鸣般“嗡嗡”的声音。 我抱着头,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没有倒下,耳边的轰鸣声吵得我脑子炸裂般的疼痛,并听到了身后传来惊愕的叫声。 “啊!怎么是你?” 原来被这小橡胶球砸到是这么疼,还晕得想吐,我几乎快要掉出了眼泪,双手捂着脑袋大声骂她一句:“你傻逑了啊!敌我不分啊!” 梅子艰难的把身体支撑起来,大口喘着气怼我一句:“这种时候你添什么乱子啊!” 好心来救你还被说成添乱,加上头上的疼痛越来越烈,我也回怼她一句:“你长着眼睛出气啊!” “小心!”梅子看着我身后大声提醒道。 为时已晚,我感觉身体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撞在了她的身上,不等我反应,就感觉身上像被压了座山一样动弹不得,山压着我,我压着她,而且身上的这座山似乎越来越重,我费劲地想像武侠片里一样猛地起身,把身上压着的人像爆炸那般弹开,但理想与现实的差距终究还是过大,此时别说是把人弹开了,就连说句话都是徒劳。 就在我快窒息休克时,才隐约听到钱四爷轻描淡写的声音。 “好了好了,别闹了。” 身上的“肉山”逐渐变轻,我也终于得以喘息,回过劲来时才发现自己身下还压着梅子,我赶紧把她扶了起来,替她抹去脸上沾着的小石子。 她的脸被压得通红通红,大声咳嗽着喘着粗气,好半响才回过劲来,对着我抱怨道:“尽…尽添乱!” “哎你这人不讲道理啊!”我气得抓着她肩膀摇来晃去,结果头上又挨了她一下,顿时疼得坐在了地上。 “行了行了!”钱四爷看着我俩内斗,不耐烦地摆着手。 梅子的橡胶球被小弟们抢了过去交在钱四爷手上,他把玩着手中的“兵器”饶有兴致地问道:“差不多行了,又不是拍武打片,瞧你们搞得。” 梅子瞪了钱四爷一眼,气冲冲地说道:“你们想干嘛!” 钱四爷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却反问道:“小丫头身手不错嘛,跟谁学的?” 梅子不回答,依旧倔强地看着他,钱四爷也不恼火,反而笑眯眯地问道:“叫什么名字?” “南宫梅!”她从嘴里蹦出这几个字。 钱四爷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兵器”一边自语,“梅…好名字。” 说完后他竟然还吟起了诗,“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嗯,配得上你这幅性格。” 梅子不理会这套,她倔强地说:“你到底想干嘛?” 钱四爷指着我对她了呵呵地说:“这位天南小兄弟骗了我的钱,我教育他一下不过分吧?” 这老小子刚还想打断我的腿,现在却被说成“教育”,我不禁也有点恼火,正想发作时,却看到钱四爷突然面色一沉,对着小弟们说道:“继续!” 众小弟得到命令,立马又冲了过来,这下梅子两手空空,我也还没从刚被她砸的那一下才缓过劲,顿时觉得这次大难临头了。 正当我俩背靠着背以最后一丝力量抵抗时,远处爆发出一声山洪暴发般响亮的怒喝。 “都给我住手!” 这声怒喝威武而又充满正式感,众小弟们纷纷被震慑在了原地,大家都看向了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 甄哥,只有他才能配得上这种威慑力,一米九的壮硕身板站在高处的土坡上,剑眉下威严的目光扫视着众小弟,简直就像长坂坡面对曹军的关羽一般,就差那句“所有人都不许动,你们已经被我一个人包围了!” 简直帅炸了宇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五十二章 我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到甄大哥的派出所了,但作为一个受害者的身份,还是第一次。 “说说吧,为什么打架?”负责做记录的民警说完看了我一眼,对着旁边的甄大哥说:“哎,甄哥,我怎么觉得这小子面熟啊?” 甄哥耸耸肩:“老熟客了。”接着对我意味深长地说:“要不办张会员卡?” 我苦笑着一张脸回答道:“嗨呀,甄哥您就别消遣我了,今儿要不是你来得及时,兄弟我就交代在那了。” “讲话注意点!别嬉皮笑脸的!”办案的民警对我严声说道。 甄哥对一旁的民警摆了摆手手,“没事,这小子虽然经常惹事,但据我了解不是个坏怂。” 这无疑是我在派出所这种地方听过的最暖心的话,我感激地对甄哥说道:“对对!偶尔怂了一点,但绝不坏…” 甄哥看着我身上撕扯烂了的衣裤皱了皱眉,说:“但今天这事你要不说清楚我照样处罚你,讲讲吧,为什么打架?” 我说:“冤枉啊甄哥,您来的时候也瞧见了,我这是单方面被打的啊!” 甄哥:“那他们为什么打你。” 我把钱四爷在公司买了一百万产品要退款的事情说了一遍,但唯独隐瞒了做理财墓地的前因后果。甄哥听我说完,利剑般的目光盯着我,“他为什么要在你这买一百万的墓地?” 这种讳莫如深的理由我怎开得了口,于是我支吾了半天没支吾出个所以然来,正当这时办公室门开了,进来了一个民警对甄哥说道:“甄队,另外那帮人提出调解。” 甄哥听到大声呵斥着:“你第一天上班吗?情况都没了解清楚,谁同意你来和我说这话的!” 进来的民警面露难色,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头你做理财的事?” 我回答:“没说啊,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他们若是说了,那情况就对他们有利了。” 我对于这帮人的做法并不了解,而许宜娜也想不明白,她转头问梅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梅子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走了开来。 不管怎样,事情还是得到了解决,我虽然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钱四爷到底为什么这样做,不过既然没事,那暂且也就当真的没事了吧,我回到了宿舍美美的睡了一觉。 接下来日子里钱四爷再没有与我打过一个电话,而他那帮小弟也再没有来骚扰过我,不仅如此,就连张爱玲也开始有了动作。 张爱玲把我单独叫到了她的办公室,神秘兮兮地当着我面打开一个展业本,上面写了很详细的联系方式与购买意向。 我越看越觉不对劲,这摆明就是一份“a类客户名单”啊,名单里的客户都是业务员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努力而谈拢的即将来交款的客户,这种东西她为什么要给我? 我问道:“玲姐,这…什么意思?” 张爱玲笑嘻嘻地回答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一点心意。” 我看着手中这近上百个客户名单纳闷地问道:“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哎呀!你就拿好吧。”张爱玲把展业本硬塞进了我的手里,“你这手里头不还有那么多套理财墓地要转卖么,这份名单就当做我们的心意了。” 面对张爱玲态度的转变,我很是奇怪,继续问道:“可是,那,那你们之前不都说自己也要养家糊口吗,这单子都给我了…到时候你们喝西北风去啊?” “哎呀!姐姐给你的你就拿上吧,客户是多的做不完的,将来再去找就是了,你这的事情比较重要,先紧着你哈!” 张爱玲说完就把我推搡出了办公室,我看着手里这份一百多号客户的名单,这些客户只要最后稍微加工一下就可以成交,起码也有上百万的营业额。 果然是个嘴上插把刀心软如豆腐的大姐,终究不会对我见死不救,我心里暖暖的,感觉前方的路突然变得敞亮了许多。 张爱玲的这份名单帮了大忙,没过多久名单里的客户基本都已完款,再加上“钢蛋组合·新”与梅子、杜飞等人的帮助,当我把最后一单理财墓地原价转卖出去以后,我的负债额度终于变成了“0”,也就是意味着将来赚的每一分钱都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了。 还清债务的一瞬间,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顿时又回到了我的身体,但吸取了教训的我这次并没有得意忘形,我决定为举办一次庆功宴,犒劳一下公司所有的员工,除了方远! 当晚,人民广场五星级酒店的自助餐厅迎来了一众在他们多年以后每每提到时还会觉得毛骨悚然的客人。 “姐姐!饮料没有啦!”狗蛋不顾服务员惊恐的神色,大声催促着饮料。 我们一共来了二十几号人,俩仨人一桌地占据了整个大厅,光是喝剩随手扔在地上的饮料瓶子就已经在地上铺了满满一层,就连高档的仿古地砖都被盖了个严实。 每当服务员端着高档镶着金边的布菲炉(自助餐保温用的一种不锈钢自动加热的巨大容器)摆放在自助台时,仅仅不到一分钟的就被我们扫荡一空,以至于后来服务员小妹实在忙不过来,又从后堂调来了几个穿着厨师服的员工直接把不锈钢桶提了出来,整桶整桶的上着菜。 我们把五星级餐厅吃成了火锅城,还是自助的那种火锅城,空气里弥漫着酒味、烟味与人群发出阵阵的哄闹声。 “哇靠!钢妹你…你牙套上塞了片青菜,来…来来吃块肉!”狗蛋一手握着饮料一手提着啤酒瓶指点着江山,然后当着众人面夹了片肥牛放到钢妹碗里,说:“牙套里再塞…塞片肉…就…就能把青菜…盖住了。” 在一旁的“中老年销售大军”一点也没有“最美不过夕阳红”的端庄仪态,他们大声吹着牛皮,调侃着大山。工程部的老李提着酒瓶,拉着老杨头粗着嗓子吼道:“哎老杨你别光顾着吃啊,也不怕噎死,来来来喝酒!” 于是喝多了的俩人站在凳子上一起对着瓶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在下面高唱起了祝酒歌。 “伊力特曲敬朋友呀,不喝酒别夸我的xj好!”唱得比哭还难听的歌声侵蚀着酒店的每一个角落,空荡的碗盘之下像极了我们做销售时经常对天长啸的一句话: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杜飞拎着酒瓶与我猛灌一大口,我一口气没接上来,呛得咳出了眼泪,模糊的眼睛在觥筹交错间看到了坐在角落发呆的许宜娜。 酒壮怂人胆,我借着酒劲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很主动的在桌下悄悄拉住了她的手。 许宜娜见我来了,像哄小朋友一样捏了捏我的脸,半开玩笑半生气地说道:“大傻子,不能喝酒还学别人喝,你瞧瞧你。” “嘿嘿,无…债一身…轻,嗝!”我说着酒话,舌头都打起了摆子。 我察觉到了她今晚不像其他人那么兴奋,于是问道:“你咋,咋了?” 许宜娜说:“大傻子,我还是觉得奇怪。” 她指着张爱玲那张桌子的“老年大军”,小声说:“他们已经吃了公司一年的免费食堂了。” 我回答说:“所,所以…今天…才要大,大,大吃特吃,够本!” “哎呀!你瞧你喝的!”许宜娜拿起湿巾擦了擦我的眼睛,顿时一丝冰凉从我眼眶传进了大脑,我稍稍变得清醒了一点。 她接着说:“我想说的意思是,他们为了省钱每天宁可吃免费食堂。” 我问:“然后呢?” 她说:“然后你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我又问:“啥…啥意思?” “哎呀!你是个傻子啊!”许宜娜看着我好气又好笑,说道:“那就说明他们都是很在乎钱的人呀!那为什么会把那么多客户直接让给你?” 这个问题之前我也想过,但始终没想到个所以然来,于是我只好回答说:“义气呗,销售就是江湖,江湖嘛…就是侠义!” 许宜娜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像…” 不等我回答,一对撸起了袖子露出红色秋衣的胳膊一边一个地搂在了我和许宜娜的脖子上… 狗蛋狼嚎似地大声嚷嚷着,“都给我喝!老子今天高兴!” 许宜娜耸了耸身子推开了狗蛋,她黑色的小西装上留下了一道油呼呼亮闪闪的手印。 “不说这个了,你先把他拉走吧。”许宜娜歪着脖子,对我指了指狗蛋。 “甭搭理丫的,让这货自生自灭去吧。”我一把搡开了狗蛋这个几百瓦的“电灯泡”,但他却和狗屁膏药似的又凑了过来,满嘴喷着酒气在我耳边说:“你…你跟我来,我给你说…说个秘密!” “滚蛋!你丫狗嘴能吐出什么象牙来!”我又一把推开了他,但“灯泡”很快的又贴了过来,耿着脖子说:“关于…关于梅子姐姐的!” 听到梅子这个名字时我顿了顿身子,环顾四周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座位已经空了,不知去向,我刚想问狗蛋突然又觉得有点不妥,于是尴尬地看了旁边许宜娜一眼。 许宜娜从我手里缩回了她的手,背过了身。 她好像生气了,于是我说话都显得没那么有底气:“宜娜…狗蛋喝多了,我带他去洗手间吐一吐啊…” 许宜娜依然背着身不说话。 但狗蛋却不由得我分说,拉扯着我就往外走,临走时还不忘记与许宜娜说道:“嫂…嫂子!借…借用一下哈!” 许宜娜依然不回答,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俩一眼。 完蛋了,真的生气了,我心里暗想,这下怕是哄不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五十三章 酒店外的天台,我大声问着狗蛋:“快说!梅子去哪了?” 狗蛋扬起喝红的脸看着我,“我先问你个问题!” 我有点不耐烦,“少他妈吊我胃口,快说!” 他自顾自问道:“你到底喜欢哪个?” 我被问了个懵逼,只好装傻说:“啊?啥?” 狗蛋背过手,浑身上下一股看透红尘老者般的酒气说:“哎,不难为你了,我换个问题。” “哪那么多问题啊?”我点不耐烦,但又想知道梅子到底怎么回事,于是忍耐了。 “你觉得这次张爱玲她们部门那十几个人为什么要帮你转卖这些理财墓地?” 我想了想回答道:“这不都一个公司的么,平常我人缘也不错,她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快说!梅子到底怎么了?” 狗蛋一只脚踩在天台边缘,“我呸!” 他弹指把烟头弹飞了很远,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准确地砸中了楼下一个在人群簇拥中穿着貂皮大衣的贵妇人,我俩赶紧躲了起来,只听楼下一群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我俩顺势坐在了地上,狗蛋说:“我和你讲实话吧,人缘就是个狗屁!” 我撇了撇嘴,“啥?” “人缘就是狗屁!你真以为张爱玲她们这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你的吗?” 我想了想,但是又不明白,只好说:“不然呢?” “你丫也太自恋了吧!”狗蛋又点上一根烟说:“人家帮你转卖这种理财墓地是没提成的,你还真以为自己鼻子里插根葱就成大象了哈?” 我被说的有点窘迫。 狗蛋像一个村里最八卦的女人一样凑在我耳边说:“告诉你吧!那都是梅子姐自掏腰包给她们发的提成。” “今儿下午聚餐你先走了,我窜门到张爱玲的办公室直接撞见梅子姐在给她结算提成。”说到这,狗蛋不左右看了看,继续说:“梅子姐不让我告诉你,不然就要灭我口!” “哇靠!”我跳了起来说:“老子堂堂南北双侠之一还用的着一个女流之辈帮助?” “得得得,你可拉到吧,瞧你丫那操行!”狗蛋鄙夷地看着我说:“我俩来xj多久了?” 我掐指算算,“一年多了。” 狗蛋问:“一年多的时间里,钱赚到了吗?” “这…”我一时回答不上来,但此时的狗蛋却像个情圣一样总结道:“你赚个屁的钱,整天就混搭在两个女人中间,还搞不定。” “关你屁事啊!”我不耐烦地结束了谈话,问道:“那梅子现在去哪了?” 狗蛋再次确定了一下周围没有人,对我说:“先别管这个,我这有一封梅子姐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早不拿来!”我伸手就抢,但狗蛋又把胳膊缩了回去,说:“但梅子姐说了,明天才能给你!” 狗蛋说这话时眉角一挑一挑,我立刻就懂了,这是他每次想和我提条件时候的鬼样子。 “哎呀,行行行,想要啥直说!” 狗蛋并不像以前敲诈我一顿大餐或者让我挂给他几个销售单子,而是神秘兮兮地问我:“你回答我,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你这货…”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刚想上手去抢,想不到喝了酒的狗蛋灵活得像一个全身涂抹油的大老鼠一样“倏”地一下窜回了酒店,说道:“你再抢我现在就把这封信交给宜娜姐,大不了到时咱俩一起死!” “哎呀!好哥们说这难听话,咋俩啥关系啊!”我一边哄骗,一边慢慢着接近他。 “别过来!就在那里回答!到底喜欢哪一个?” 狗蛋说完做出了预备跑的姿势,我顿时怂了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想了很久回答道:“许宜娜…” 狗蛋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你,你,你竟然这样,人家梅子姐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竟然…” “哎呀你懂个屁!”我一把扯过他手上的信封,同时感觉一张带着酒味的大脸几乎是贴到了我的脸上。 我皱着眉看着狗蛋,但他似乎对我手里这封信表现出了无限的八卦之心。 “你说这妹子就是没有宜娜姐有情调哦。”他对着信封评头论足,“写个情书还用这种牛皮纸信封,最起码也该是个粉红色带蝴蝶结的那种才对啊…” 我藏起到墙角里护着这封信,小心翼翼拆开了上面封得很严实的口,二十几年来第一次收到情书的那种紧张、兴奋与幸福感一股脑地冲击着我的心脏… 但这种幸福感持续了不到十秒,很快地变成了另一种感情,震惊! 这并不是情书,因为标题竟然写着“辞职信。” ------本人南宫梅,因各人原因导致无法继续工作,现申请辞职,望批准。 有时生活真的充满了变数,一年多的交集、纠葛就在这短短几个字里被斩得一刀两断,就像今天还信誓旦旦保证着“我们将来一定会幸福”的人结果第二天就变成了陌路。 “她人呢!”我红着眼问着狗蛋。 狗蛋地说:“你…光看情书你就能这么荡漾么…” “别废话!人呢!” 狗蛋摸着脑袋说:“刚梅子姐把信给我的时候她就走了,我看她搭了末班车,应该是回宿舍了吧,哎!你到哪去?” 不等狗蛋说完,我就向外跑了去,只听狗蛋在身后大声问我:“宜娜姐要是问起的话我说你去哪了啊?” “就说我喝多先回去了!” 半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盘龙山城的项目部,幸好我随身带着名片,不然司机大哥一定会觉得我是个鬼,还是个喝了酒的鬼,大半夜偏偏往墓地跑。 我下车看着宿舍楼,只有女生那一层里有一间亮着光。 “还好赶上了!”我大步流星地冲了上去,这时候也顾不得“宿舍管理规定”里提到的十点以后不许进入女生宿舍的规定了。 穿过了挂在楼道里五颜六色的内衣海,我来到了梅子的宿舍门口,用力敲着门。 没有人回应,我再敲,声音响彻在安静的宿舍楼上下,但这时全公司的人都在聚餐,我根本一点都不慌,于是越敲越重,但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悄悄地拿起电话拨给梅子,就听到里面响起了铃声,但很快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果然在这里!我确定了心里的想法,于是对着门缝大声喊着:“你个家伙搞什么飞机呢?开门!开门!”又用力砸了几下门。 里面依然没有反应,我越来越恼火,也许是因为喝了酒胆子变大的缘故,我开始撞向了门,一下,两下,一层薄薄的灰尘从简易门框上飘洒了下来。 “你有完没完!”梅子突然打开门怒目冲我喊道。 但怒目很快变成了惊恐,我撞门的身体被惯性驱使着撞向了她… 冰凉的地板使我的头脑清醒了一点,当我反应过来时,发现梅子被我以一个十分猥琐的姿势压在了身子底下,而她的眼神从怒目变为惊恐,又从惊恐变为了愤怒。 我急忙道着歉,“啊…对,对不起,没停下来…” 愤怒的眼神依然没有缓和,反而向下方瞟了一眼,我顺着她的眼神看了下去,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我终于发现了愤怒的源头,因为我的右手很自然地按在了她的胸前,但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发现,还是在于那种触感… 那种像摸在青少年塑形床垫上的感觉,如果不仔细按一按的话,根本无法按出其中的一丝柔软。 于是我又按了按,还真有一点柔软。 “你…”梅子气得话都说不全乎,但她的拳头可一点都没有闲着,雨点般砸向了我的脑袋。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不确定正面还是背面啊,对不起…”我捂着脑袋道着歉。 “你不确定个鬼啊?!”梅子一套“就地十巴掌”朝着我脸上招呼。 我恬着脸说尽了好话,才终于可以与她开启正常的交流。 “别生气了哈,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揉着被扇至又烧又红的脸。 梅子指着门外说道:“出去!” 我猛地一把拨开她,看见她身后的那个行李箱。 “你干什么!”梅子又用身子挡在了我面前,怒目问道。 “我还没问你呢!”我指着行李箱问:“你这又是干什么?” 梅子说:“准备睡觉啊!收拾一下东西!你赶紧出去!” 我拿出那份辞职信摆在她面前冷笑一声:“哼!翅膀长硬了啊!” 她瞪着这封信半响,说:“谁叫你现在看的!” 我用信封拍着她脑袋,“你甭管我什么时候看!现在你给我解释!” 梅子不吭气,使出了她最擅长的“扭头战术”。 “你给我转过来!”我用力掰着她脑袋。 俩人谁也不说话,都在暗暗使着劲,梅子的小脸涨得通红,最终还是以我手上一个深深的牙印结束了这场闹剧。 “嗷…你这家伙到底要搞什么鬼!”我揉着被咬得深深的牙印问道。 她把视线转向一边说:“想换个新工作。” “你骗鬼呢你!” “你爱信不信!”梅子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看她这倔强的样子,我又追问道:“张爱玲又是怎么回事?” 她转了身子背对着我说,“她…她怎么了?” 看着她瘦弱的背影,这一幕突然让我想起了曾经在人民医院外的路边,那个倔强,不肯让我走进她生活的梅子,这份心里莫名的疼惜感又涌进了我的大脑,使我突然变得不像我自己。 “谢谢你…”我柔声说。 梅子没有回答。 “真的,谢谢你…”我伸出的手本想摸摸她的头,但伸到一半还是缩了回来。 “你…你都知道了?” 我搬了椅子坐在了她的面前,点了点头,但她在与我眼神接触的一刹那又低下了头。 “如果这次不是你…” “好了,别说了。”刚说到一半的话被她打断,“曾经我说过只要是你的事情…” 话没说完她就沉默了,但我明白她想说什么,有些话当然不必细说,而有些话,说一次足以让人记得一辈子。 我们沉默了很久,我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走?” 梅子依旧低着头不看我,不停地扣着自己的指甲盖。 我就这样一直等待着,直到听见她说了声:“南哥。” “嗯?” 梅子深吸一口气,“有人要我去为他工作。” 果然是有人来挖我的墙角,我气极了,用力摇晃着她的肩膀,“拒绝啊!拒绝掉啊!人不能为了钱而放弃自己的梦想吧!” 这话有点自私,甚至有点可笑,“卖墓地”并不是梦想,而是一种工作方式,没有什么不同。但盲目自私的不一定是爱情,只要是自己在乎的人,谁都会是这样。 梅子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啊?”我问道,“钱真的那么重要吗?” 梅子终于抬头看了我,这时我才发现她的眼眶红红的,也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这样。 “不是为了钱,真的,我不是那种人。”梅子说这话时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我轻轻擦了擦她的眼睛,接触到她的那一刻,鼓着的眼泪顺着我手滑落了下来。 “我真的不是为了钱。”梅子越说越激动,声音几乎都带着哭腔。 此情此景,我也终于忍不住自己心中的那份疼惜感,我搂住了她,没有一点的邪念,只是无限的疼惜。 梅子紧紧缩着身子颤抖不止,我抱着她更加用力,语气也变得有了一点哽咽,“没,没事的,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吧。” 过了一会,梅子才忍住了发抖的身体,我放开了她,她的脸上已经沾满了泪水,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把一个内心坚强得像装甲车一样的女孩给逼成了这样。 “你还记得钱四爷吗?” 听到这话,我心头一惊。 “他…”梅子擦了擦眼泪,“他要我必须去为他工作。” “什么!?他?”我怎么都没有料到会是这个老头。 梅子继续说道:“你以为那天我们都进了派出所以后,他会那么容易就和解吗?他们会闭口不提你骗他买理财墓地的事吗?” “那是为什么?”我紧张地问道。 “那是因为钱四爷与我单独谈过了…” 我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梅子继续说:“钱四爷那天真的是准备打断你一条腿的,不然他在道上威信就没了,而且就算当时报警了,等风头过去以后还是会来找你的。” “然,然后呢?”我越听越紧张。 “但是那天他与我单独谈的时候说了,救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就是让我去为他工作。” 我眼前浮现出一阵天昏地暗的感觉,“他…他竟然要你…” 我想到了那天梅子在千钧一发时赶来现场的时候与她以自己微薄的力量抗衡着那一群混混,钱四爷准是在那个时候看上了她的身手。 空气又变得宁静下来,俩人各自想着心事。 我想了许久,“能拒绝么?我们一起攒钱赔给他行吗?” 梅子摇了摇头,说:“他有得是钱,他不会要钱的。” “这该死的老东西!”我一拳砸在墙上,发出了很大的声响,但不知为什么从拳头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也无法掩盖现在心里的感觉。 我对着墙发狂地发泄着情绪,直到手上再也没有任何感觉,但内心的疼痛还是无处发泄。 “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的对宜娜姐。” 听到许宜娜这个名字,我才暂时找回了点自己的感觉,但这句谁都该说的话,却出自一个最不该说出口的人。 也是我最对不起的人。 我支撑着墙壁的胳膊没有倒下,小声地问:“你…真的要走吗?” 直到这时我还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无法去相信。 “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她…”梅子的话语中充满了自责,惋惜。 “别说这个了!”我转过身看着她,“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梅子低着头,很小的声音说:“有…” 听到这话我眼前一亮,忙问:“还有什么办法?快说!” 梅子不吭气,我催促道:“快说啊你!” 她悄悄凑近我的耳朵,说了句令我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话。 “我们俩一起去南方吧,就你和我,到一个他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我想永远与你在一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五十四章 “我想永远与你在一起…” 这句话是个期望,也是一个女孩心里最柔软的告白,相信任何男人听到后都会为之动容。 我的青春就是个犯错误的年龄,不停的犯错,却在不停的收获,不过有些错误也许会改变我今后的一生。 此情此景,此时的气氛到达了一个美好的话不算话的是小狗。” 我心里默念两句“汪汪”,这种惩罚对我来说不疼不痒。 燕子踮起脚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宜娜今晚要去相亲了,她今天早上聊天时告诉我的。” “我靠!”我的一声怒吼吓得正在不远处选墓地的老太太一个趔趄差点坐在了地上。 燕子赶紧跑过去扶着老太太坐了下来连声道着歉,好一会才回来冲我抱怨道:“你那么大声干嘛呀,老人不能受到突然惊吓你不知道么?” 我一脸幽怨地看着她,“那我就活该被惊吓了么…” 燕子白了我一眼,“你这纯属自作自受,活该你脚踏两条船。” 我心里一抽,“谁,谁踏两条船了,你别乱说哦。” 燕子拿笔指了指员工墙上面的一处空白,正是刚被取掉的梅子的照片,说:“真不知道这女孩哪里好,前几天你半夜跑人家宿舍的事情宜娜都告诉我了,你呀!” 我脸憋成了猪肝色,但燕子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又不依不饶地说:“现在可好,彻底把宜娜也惹了对不对?” 我紧张地问:“她和谁相亲?我绝不同意!” 燕子看着天花板一脸的花痴相,“听宜娜说是一个今年刚从宾大毕业的研究生。” 我一听是宾大的,气势顿时弱了一点,但还是很不服气,“哎哟…不就是个东北的211么,比我能强到哪里去,想当年我…”后面的话我硬生生咽了回去,野鸡大学还是别提了。 燕子上下打量我一眼,笑眯眯地说:“是宾夕法尼亚大学…” “……”我沉默了一会,“不是哈尔滨那个…” “是美国的宾夕法尼亚,海归,懂么?” 我说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什么狗屁海归,我还乌龟呢,要我说啊,这种人就会考试,然后回国后猪鼻子插根葱就装起长毛象来了!” 燕子笑着看我表演,但很快我就词穷了,过了半响,嘟嘟囔囔地问她:“你知道他们今晚在哪相…相…相见面不!” 燕子温婉一笑:“当然知道呀” 当晚,本市最高档的王朝酒店:“野马牌!” 我纳闷了,“野马牌?那是个啥车。” 狗蛋:“就是标志像盾牌一样,上面一匹黑色的野马!” 我正喝着水,差点喷到狗蛋的脸上,“那他妈叫野马啊?你个土鳖,那是保时捷!” 整一顿饭,我都从狗蛋的嘴里听着“情敌”的情报,直到我俩把那晚素汤面翻来覆去的加了两次汤,三次面,也终究算填饱了肚子。 “南哥,有情况!”狗蛋喝着汤对我说道。 “咋了咋了?” “那个男的走了。” 狗蛋突然拉直了脖子说道:“哎!不对!宜娜姐为什么没和一起走?” 我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靠!太好了,我就知道肯定谈崩!宜娜现在干嘛呢?” “不知道,好像在玩手机。” 我整个人仿佛都轻松了下来,一脸坏像地说道:“宜娜肯定对这货不满意,估计是给介绍人发信息抱怨呢!” 狗蛋小声嘀咕着,“不会吧?我怎么瞧这货都比你强啊。” 我刚想骂他,但手机“滴滴”地叫了起来,来了条短信。 ------大傻子,在干嘛呢? 我把手机在狗蛋面前晃了晃,“嗨哟,你看,选来选去最终还不是到我碗里来了?” 我装模作样回信息道。 ------没干嘛,刚吃完饭休息会。 过来片刻,短信又响了起来。 ------素汤面好吃么? 这条信息的后面还特意加上了一个坏笑的表情,这个坏笑看得我心里直发憷,她怎么知道我吃的素汤面? 我还没来得及回信息,接着又收到一条。 ------坐过来吧,我想和你说说话。 “哇靠!宜娜怎么知道我在这的?连我吃的什么都知道。”我惊讶地问着狗蛋,但当我看见他吹着口哨,不敢与我正视的目光时,一切都明白了。 “你他妈出卖我!”我揪起狗蛋头上那撮呆毛狠狠地质问着。 狗蛋笑嘻嘻的嘴角挂着面汤,说:“你去了就明白了呀!” “你给老子等着!”我撂下狗蛋,步步艰难地走了过去,坐在许宜娜的旁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五十五章 王朝酒店是本市最高的楼,:“但你也不能来相亲啊是不是,我和你讲,这种从国外回来的男人根本适应不了我们这里的生活环境,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呀?”许宜娜饶有兴趣地问我。 我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地说:“而且我和你讲!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多钱肯定来路不正,指不定不是什么好人呢!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许宜娜捂着嘴笑出了声,搞得我看不懂了,“你别笑啊!我可是很认真的!谈恋爱的话首先得考虑俩人合不合得来吧,其次还要讲究有生活阅历才行吧,他这种哈尔滨xn法兰西…什么的大学。” 许宜娜被呛了一下,“宾夕法尼亚大学…” 我忙说:“对对,宾夕法…法啥来着?哎呀反正就这种学校刚毕业的大学生,满脑子都是后现代主义的那种浪漫情怀,哪晓得两个人感情的相处方式呀!” 许宜娜突然问我,“那你呢?你觉得什么才是感情真正的相处方式?” 我脱口而出,“感情的相处就是柴米油盐外加互相扶持、陪伴,经受得起平淡的流年!” 这句话其实是好多年以前我从书里看到的,我一直都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时刻都这样提醒着自己。 许宜娜不说话,只是笑着拿着搅拌棒霍霍着面前的果汁,我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脚指头在鞋子里不停地乱蹿着。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她看了看对我说:“诺,人家把电话打过来咯。” “都被甩了还给你打什么电话…”我小声嘀咕着,但许宜娜却把电话放在我眼前,按了下免提。 许宜娜对着话筒轻声说道:“小幺,你回去了么?” 我听得一阵鸡皮疙瘩,心里难受极了,这他妈才认识一个小时都不到,连小名都叫上了。 免提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我能清楚的听见。 ------“到啦,刚到,我就给你打电话报个平安。” 靠,多大人了还报平安,我心里暗暗想。 许宜娜:“那好,你早点休息,明天一路顺风哦!” “好的,那我挂了哦,姑姥姥再见。” 我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看着许宜娜半天,支支吾吾地说:“他,他,他叫你什么?” 许宜娜笑了笑,“姑姥姥呀!” 我彻底懵逼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他,他,他到底是谁?” 许宜娜止住了笑,看着我说道:“好啦,大傻子,不逗你了。” 她喝了口果汁,对我说道:“这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这次和朋友一起来xj自驾游的,这不刚好路过乌鲁木齐么,就来看望我一下。” “啊?”我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出来,“你不是来相亲的啊?” 许宜娜一脸坏笑地看着我,“怎么?你紧张啦?” 一想到刚才我还在和她高谈阔论着“感情之道”,我此时真想把头埋到桌子下面,好半天才尴尬地说:“我…我以为你是来相亲的。” 许宜娜一脸满足的样子对我说:“其实我是故意骗燕子的啊,而且我知道她那张大嘴巴肯定会告诉你!” “而你!”许宜娜眯着眼睛看着我,说:“你肯定会紧张我,然后跑来跟踪,对不对?大傻子。” 这下我是明白了,搞了半天我以为她最终还是回到了我的碗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是她五指山下的那只孙猴子。 根本没有相亲,一切都是她策划出来的。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就说么,你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来相亲么…嘿嘿嘿…” 我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妥,于是问:“刚他叫你啥?姑姥姥…?” 许宜娜轻轻点了点头,对我说:“傻子,虽然小幺比我大几岁,但是在我们江苏老家按辈分来排的话,他还得叫我一声‘姑姥姥’呢!” 原来是这样哇!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点了点头,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很二逼的想法,我问道:“那他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姑姥爷’啊,嘿嘿…” 许宜娜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拿起手里的搅拌棒照我脑袋就是一下,“你个大傻子…” 我俩相视一笑,沉默间互相早已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无须多说。 许宜娜拿起了手机对我说:“给你听个东西。” 她在智能手机里打开了一个文件夹,点击了一个音频文件,我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过来!就在那里回答!到底喜欢哪一个? 手机沉默了一会,我听见一个很僵硬的声音回答道:“许宜娜…” “哇靠!狗蛋这货竟然录音!” 我想起了那天晚上,狗蛋逼问着我到底喜欢哪一个的时候,我转过头去狠狠瞪了他一眼,这货竟然还敢笑嘻嘻地对我摆手。 “其实,我们都会遇见其他优秀的人,有时候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动心,我明白的。”许宜娜对我说这话时仿佛看穿了我的内心一样。 “就像我,除了你以外我也偶尔会对一些男孩子有心跳的感觉的…” 我悬着心忙问:“谁!谁啊!” 许宜娜抿着嘴想了想,说:“王力宏啊…彭于晏啊什么的。” 我刚悬起来的心又踏实地落了下来。 许宜娜看我的样子被逗得笑出了声,但很快又恢复了认真的样子:“你刚才说的我很认同,两个人的相处就是柴米油盐与互相陪伴,但我觉得还有一点最重要的。” 我问:“是什么?” 就在这柔和的灯光下,她握住我的手轻声说:“责任感。” 我幸福到了极点,同时也感受到了心动时那种心脏怦怦直跳的感觉,我也紧紧握住了她。 许宜娜深情地看着我说:“所以我们避免不了有时对别人的心动,但这时我们应该始终要记得…” 我接着她的话说:“要记得互相的责任感。” 那晚,在乌鲁木齐最高的旋转餐厅,又诞生了一对年轻的情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五十六章 三月二十六日,是我与许宜娜正式确定恋爱关系的日子,在之后的一周时间里,也是我短短二十五年的生命中初次体会到了恋爱是怎样的滋味。 那感觉就好像每天醒来时都有个声音在耳边低语,提醒着我今后再也不是孤身一人,需要为了某某人而起这个努力,就像是一种起床的动力。 有时在工作间歇的几分钟里,脑海里也会突然的蹦出来想到她的念头,顿时感觉世界都变得更加明亮、轻松。 我俩喜欢在每天下班过后坐在楼道。 许宜娜:“这就是我来这里工作的原因。” 我微张着嘴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许宜娜解释道:“这些效果图就是我想做的事情,但只有在这里才可以。” 许宜娜看着远处的园区,眼里充满了亮闪闪的光,“我学的是土木工程与园林设计,你是知道的吧?” 我点点头。 她说:“我想将来有一天,能把这两者结合,自己设计出来一片以爱情为主题的墓园。” “爱情主题?”我挠挠头,以前只是光顾着卖墓地,公司设计什么就卖什么,所以在我的想法里墓地也就是为老年人而生的一种产业,与爱情不沾边。 她翻开下一张图片,是个艺术型的墓碑形状,“给你看看,这是我设计的。” 图片上是一个正在纺车前全神贯注织布的老太太,在她的身后,是一个戴着老花镜,手拿着算盘的老大爷,这个老大爷嘴上弯起了一丝调皮的坏笑,看样子是正准备悄悄地吓唬一下老太太。 “哇,这个我看懂了,老太太是做纺织工作的,而她那个拿着算盘的老伴,应该是个老会计,那个年代没有计算机所以会计都用算盘,而且都是戴眼镜中山装穿袖套。” “不错,挺聪敏的!”许宜娜摸了摸我的头,“还有这个。”许宜娜翻开了下一张图片。 一个穿着婚纱的新人手捧黄土正在往墓地填埋。 “这…看不懂。”我摇了摇头。 许宜娜说:“这是我最想做的事。”她顿了顿,“我希望我设计的墓园将来会有新人来拍婚纱照。” “这哪行啊?”我哈哈笑着,“人家拍婚纱照要么去海边,要么去高档酒店,在墓地算个什么事啊。” 她看着图片许久,说:“婚姻本身就是爱情的承诺,如果两个人在这一刻都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了墓碑上的话,我认为这种死亡也无法使其分开的约定才是最好的承诺。” “这样啊…”我陷入沉思,嘴里嘟囔着:“死亡也无法使其分开的约定…” 脑中逐渐浮现出了曾经读过的一些超脱了死亡的爱情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泰坦尼克号什么的,我想着想着进入了状态。 “大傻子,又想什么呢?”许宜娜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猛地从幻想中回过神来,受到此情此景的感触,我突然耿着脖子对许宜娜保证道:“我可以做到!” “……” 许宜娜瞠目结舌看着我,半响不发声。 这是我的第一次恋爱,并不懂得什么叫“半糖主义”,此时年轻的我只是义无反顾地表达着自己的感受:“我是说我也可以像他们一样,生死不分离!” 许宜娜原本惊愕的眼神逐渐低了下去,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嫣红,“好啦,我知道啦,怎么就聊到这方面了…” 看着她低下头羞涩而变得微红的脸,我的心里第一次如此的认定一件事情,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我也要帮着她完成这个理想。 这就是我与许宜娜的初恋。 但世事总是让人难以预料,就在正当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我我觉得一切都如此美好时,突然的一个变故使这一切都变了调子。 第二天上午是开本月动员大会的日子,就连许久没来坐班过的方远也装模作样的在一旁参观了起来。 自从上回理财墓地的事情都被处理完了以后,我再也没有正眼瞧过方远一眼,所以一整个会议都是我和狗蛋以及张爱玲三个人的疯狂表演,终于到了会议的最后一个环节,惯例是总经理总结,而这时我们大家也都像没长骨头的狗一样,横七竖八地瘫坐在椅子上,以显出我们对方远这种人的不尊重。 方远走上了主席台,大家象征性稀稀拉拉地献出一点掌声,私下里都在悄悄讨论着纠结人类历史几千年的问题,一会吃什么去。 方远对此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他只是轻描淡写地从身后的“大猩猩保镖”处接过一封文件,对着许宜娜说:“打开。” 许宜娜走上主席台打开文件放在了方远面前,在她正要走下台时却被方远叫了住。 方远官威十足地命令许宜娜道:“念。” 许宜娜也没怎么当回事,她当着会场开始念道。 ------“关于集团公司下达的处理决定。” 本在杂七杂八讨论的众人听到这几个字,顿时安静了下来。 ------“盘龙山城项目营销二部经理徐天南,擅自向客户出售理财墓地一事。” 念到这里,许宜娜突然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看着方远,“方总,这些理财墓地的客户钱我们早就退掉了啊!” 方远不理会,鼻子里发出轻哼一声,“继续念。” 许宜娜无奈,只好继续念了下去。 ------“因此事在客户群中造成了严重的不良后果,导致公司的信誉受损,现决定…” 念道这里,许宜娜停了下来,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地看着方远,但方远不理会,无奈之下许宜娜只好接着念道。 ------“现决定撤销徐天南营销二部经理一职,降职成为普通业务人员,此决定发布之日既刻生效。” 许宜娜艰难地清了清嗓子,念出了文件的结尾落款。 ------“集团公司审计部,集团公司人事部。” 人群中一阵骚动,大家纷纷表示出了对这份通告决定的不理解,所有人都知道我当初卖的那些理财墓地都已被转卖而消化给了别的客户,但这时却有这样的一份通告让我无法不去多想。 审计部,又是审计部,我心里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嘴上长着痦子,当初由方远授意而来陷害许宜娜的那个男人,杰克陈,也就是大家背地里叫的那个集团公司的审计部部长痦子陈。 我心里一阵发凉,突然想到了痦子陈当初陷害许宜娜不成,在王朝酒店的会议室离开前对我说的一句话,以后不要栽在我手里。 “这狗日的睁眼说瞎话!”我气得跳了起来,大声叫喊着让全公司的人都听到,“明明那些理财墓地我们早就消化干净了,哪来的客户投诉?” 我又指着燕子大声问道:“你收到过投诉吗?” 燕子紧张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回答道:“没有…” “大声说给大家听!”我冲燕子大喊一声。 燕子站了起来,刚准备对大家重复一遍,就听到了一声不大不小但足以命令她的声音。 “坐下!” 燕子胆怯地看了方远一眼,立马乖乖地坐了回去,而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方远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看着我。 是这个家伙!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一切都是方远在背后捣的鬼,是他暗地里把我做理财墓地的事情告诉了审计部的痦子陈,正好痦子陈因为上回我维护许宜娜的事情而对我怀恨在心,这次方远正好借他的手来拿我“开刀。” 既然是这样,那和方远讲道理是没用了,我脑子飞快运转着,寻思着怎样应对这个局面,但许宜娜却坐不住了,她直接站起来与方远理论道:“方总,我不认可集团公司的这个处理决定!” 许宜娜见方远不理会自己,变得更加生气,于是更大声音说的让全场的都听了个清楚。 “我们一例客户投诉都没有收到过,集团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我不认可!” 方远歪过头看了许宜娜一眼,淡淡地说了句:“你算什么东西,要你认可?” 许宜娜不敢相信这种话竟会出自一个公司最高领导人的嘴里,她气得不顾仪态再次厉声质问着方远:“那集团公司的那个审计部又算个狗东西!谁给这帮祸害的权力来决定人事任免。” 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就算是许宜娜这样再漂亮的女孩一旦真的生起气来,也会像河东狮吼一样令人胆颤,出于对许宜娜的担心使我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赶紧上前安慰着她的怒火,而张爱玲等一些年龄偏大的员工们,则一起劝说着许宜娜阻止事态进一步扩大。 反观方远,他却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脸上还多了一点邪佞的笑容,就像在享受许宜娜这份气急败坏的样子般的笑容。 过了一会,方远站起了身,对着众人简单说了俩字“散会”,于是在众人利剑般的目光中离开了会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五十七章 方远带着戏虐般的冷笑离开了会场,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职场中黑暗、令人窒息的一面。 大家聚集在我的办公室里乱成了一锅粥,每个人都在吐槽着方远的所作所为,但在我眼里看来这无异于口嗨,没什么实际的帮助。 “天南…”燕子轻轻敲了敲门进来,她没料到我这里会有这么多人,显得有点紧张,半响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你说呀。”我问着燕子。 她左右看了看,径直走到我旁边凑到我耳朵边上悄悄说道:“方总…方总刚交代我把你这间经理办公室腾出来…” “哇靠!”我刚想发作,但这种刚被撸掉了经理的头衔,现在又要被逼迫着搬出自己的办公室这种事情怎么好说得出口。 于是我假装高兴的样子说道:“有个大客户指定要找我,我去接待一下。” 说完后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人们的不经意间最后随手滑过我的办公桌,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从这个位置上站起来,明天开始我就要与众多普通员工一样,窝在大会议室过着毫无隐私的工作。 但这一切,许宜娜都看在了眼里,她是离我最近的人,也许她听到了燕子在我耳边的低语。 从公司走出来的那一刻,我感觉身体像被掏空一样的轻松,不过这种轻松是病态的,或许可以称之为“麻木”。我想到了两年前在北京房产公司被裁员的那一幕,真的感觉与现在很像。 麻木空虚的身体,刺眼的阳光以及看不见未来的道路… 就在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前我还认为自己是一个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总得还算过得去的人。 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足以满足自己的薪水,一个喜欢的人在身边互相扶持,甚至我还想过去帮助许宜娜完成她的梦想,但现在看来这一切就与两年前在北京的那一刻没什么不同,都是在人生最得意的时候翻了个皮水。 于是我决定回宿舍睡觉,这是在这种时刻最好的排解方式。 不知睡了多久,我听到了敲门声,于是爬了起来打开了门,见到了这时我最想见到的人。 许宜娜提着好大的一包饭菜走了进来,她顺了顺被汗水打湿后粘在额头上的刘海。 “大傻子,快来帮帮我。”她把手里的袋子递在我手上,然后扶着门低下身子换着鞋。 我看见她裤腿上被沾染的细密的泥巴点子,就知道她去了很远的地方给我买的饭,而不是食堂的大锅饭。 现在正是化雪的季节,从公司外出时的那条路因雪水化开而变得泥泞,走在上面稍不注意就会摔倒,我很难想象她这样细小身板的女孩是怎样淌过了那条路去给我买的饭。 “干嘛跑那么远,在食堂随便吃点不就行了么。”我拿起毛巾一边擦着她裤腿的泥点,一边略带点责备地说道。 “这不你都饿一天了嘛,我想给你吃点好的,就去‘胖老许’那里买的糖醋排骨。” 我记得那家叫“胖老许”的排骨店离公司很远,当初我俩第一次去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那里,后来因为路太难走就很少再去了,而许宜娜却一个人摸着黑跑了那么远就为了给我买喜欢的排骨,我心里微微一怔,有点酸酸的感觉。 在我帮她擦着裤角的泥巴时,突然发现她的脚上的袜子都变得湿漉漉的,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于是我回头看了看她刚换下来的鞋子,鞋底因长时间走在化开的雪水中而被渗进了水。 “你才是个傻子啊!”我看着她难受地说道,连忙脱下她的袜子,然后与鞋子一起并排放在暖气上烤着。 “没事啦,走点路而已难不倒我。”许宜娜笑了笑,换上拖鞋以后调皮地活动了一下,但我却能看见她因受冻而变得微红的小脚趾。 “伸过来!”说完后我不等她同意就抱起她的双脚塞进我睡衣里,顿时肚子上感觉像塞进了一疙瘩冰块一样。 “哎你干什么…”许宜娜说着,脸色变得微红,腿上也在微微使劲。 我用力抓着她的脚更加往我肚子里塞了塞,直到过了一会才渐渐恢复了一点温度。 我在她羞红的耳朵旁悄悄说道:“就这样吃饭吧!” “嗯…”她小声地回答。 在那个冬天的尾巴,雪水化开时最寒冷的季节,我们俩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互相依偎着,用心温暖着对方。 但世事却真的很像一部叫《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经典台词说的那样“人生总是这样痛苦吗?还是小时候是这样”。 真正的答案是“不,总是如此”,并且这一次的痛苦就发生在了下一秒钟。 正当我接受了这种设定,决定从一个基础的销售员工重新做起时,我的生活又再一次的发生了变化。 又是连呼吸时鼻毛都会被瞬间冻成冰碴子的早上,又是公司门口的那个布告栏,又是一群聚集在那里议论的人群,我走了过去,人们见到我突然像躲瘟神一样地纷纷移开了与我接触的目光。 “哎你们搞什么啊?”我对离开的人群嘟囔着,抬头看了眼布告栏,瞬间全身都变得冰凉。 布告栏上张贴着一张处理决定。 ------处理决定 ------介于本公司销售人员徐天南宣传、散播理财墓地一事,使公司在客户中信誉受到了损害,现决定予以开除处理。 这是一张盘龙山城自己项目部发出的通告,落款写的是“总经办。” 我杵在布告栏前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一直到狗蛋不停地拍着我直到回过神,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南哥,姓方那孙子也太狠了吧。”狗蛋给我点上一根烟,远远看着方远的那辆宝蓝色叫不上名字的跑车,突然一挑眉。 “南哥,要不咱俩把他车轮胎扎了去?” 我一点与他开玩笑的心情都没有,此时满脑子乱糟糟的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狗蛋见我这样,也用很久未有的认真神色对我说:“南北双侠。” “什么?”我回过头问他。 狗蛋说:“别忘了咱俩的主业是南北双侠!卖墓地这玩意对咱们来说:“先不忙走,瞧个热闹去,看看是啥公告。” 放下了包袱的我心情也变得轻松,我与狗蛋开起了玩笑,“行,你瞧去吧,说不定这张就是把你丫也一起开除了的公告。” “嘿!”狗蛋脱下外衣,一把扬起在肩膀上,以另一只手插兜帅气到不行的语气说道:“开除老子?呵呵,老子在一分钟前是自己决定不干的。” 狗蛋清了清嗓子,对着燕子刚贴上的公告“呸”的吐出一口浓痰,然后冲着布告栏喊道:“还想开除老子?爷今儿个还不伺…” 狗蛋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停住,语气变得越来越弱,最后嗓子里发出了“喃喃”的声音。 “骂完没有?骂完该走了,回宿舍收拾东西下午喝酒去!”我催促着狗蛋,不过他却像失了神智一样站在原地发着呆。 “啥玩意?”我也一并凑了过去。 这则公告很短,只有一行字,写着“原营销二部副经理白北飞现晋升为经理,全面负责销售工作。” 我嘲笑道:“嘿!这么快就找到人接替我了,这谁啊?哪个怂货?” 但是很快的我就笑不出来了,白北飞,北飞,飞… 这他妈不是狗蛋的真名么?叫了两年的狗蛋我几乎都快忘记了他原本的名字。 我顿时心里凉了半截,用余光打量着狗蛋,只见他半张着嘴,眼睛一点点移了过来看着我。 “南哥…”狗蛋头顶的那搓呆毛不知什么时候又耷拉了下来,他诺诺地说道:“要不…要不南北双侠的事情…先放一放?” 我气不打一处来,“嘿!你丫这变脸比翻书还快啊!刚还姓方那孙子现在怎么就变成方总了你!” 狗蛋赶紧捂住我的嘴巴,两眼警觉地查看着四周,“嘘!小点声!这要是让听见了会影响今后我在方总心里的形象的!” “我打死你这个墙头草!”我照着他头顶那堆杂草一样的黄毛扇了一巴掌,但这货应该是被打习惯了,连眼睛都不眨一样。 “要不…再考虑考虑?”狗蛋眼巴巴看着我,一脸的无辜相。 我再追加一巴掌,“考虑你二大爷!你爹当初教的什么都忘了吗?侠义!侠义!对抗不公就是侠义!” 狗蛋捂着脑袋大声求饶着,“别…别…你不为我考虑也该为宜娜姐考虑考虑吧,你这要是走了她怎么办…姓方那小子可是一直对她心怀不轨的!” “宜娜…”我的掌力减弱了下来,想到她,我刚才那些洒脱的感觉顿时什么都没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五十八章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为了xxx,再苦都得忍受。 前些年每当我在书中读到这句话时,我都会表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不屑神色,那时自己认为腿是自己的,命是自己的,为了谁谁谁而惹忍受谁谁谁无非就是一个逃避的借口,但真的有那么一天有些事情落到了自己头上时,才会发现根本不是那个味儿。 人不能永远都为自己而活,所以注定了这辈子有数不清的身不由己,为了许宜娜而留下来是我现在最好的解释。 猛力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我打开门,果然是许宜娜。 她很匆忙的样子,跑的气都喘不匀,:我,我刚看见燕子贴的那张公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安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过…”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大话!” 我语塞。 许宜娜见我不说话,她继续说:“刚才看见到解雇你的公告,我就去问方远了。” 我心里一怔,“你问他什么?” 许宜娜:“我问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 “他怎么回答的?” 许宜娜说:“他说所有经理级别以下的岗位都是由总经理自行决定的,不需上报给集团公司,所以他这么做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刚刚平息的怒气此刻又泛了上来,“操!这帮人果然是一环套一环。” 许宜娜仿佛察觉了什么,她忙问:“你什么意思?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沉默不语,目光不敢与她接触,但我的这点小小的心思却瞒不过她,于是我在被再三逼问之下终于还是道出了实情。 我说:“还记得上回审计部调查你的那个痦子陈吗?” 许宜娜点点头,我继续说道:“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与他结下的梁子,当时他临走时不是对我说以后不要栽他手里吗?” 许宜娜有点惊讶,“怎么?我以为当时这也就是他的危言耸听,没当真过。” “我当时也确实没有当真。”我补充道:“直到后来我见到总公司发的关于我做理财墓地的批文下面竟然有个审计部的章子,那时我才明白就是这个人搞的鬼。” 许宜娜突然明白了说:“原来从一开始就是这个人在搞鬼。”她沉默了一会,又问:“但是不对啊,那些理财墓地的客户我们都处理的很好了,为什么还会有人给捅到集团公司去?” 我低声道:“是方远做的。” 许宜娜眼睛瞪得老大,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俩以前还有过接触?” 我移开了目光,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你快说啊!”许宜娜着急地抓着我胳膊。 我叹了口气,娓娓说道:“哎…当初…当初我独自去过方远那孙子的办公室…” “你找他干什么啊!”许宜娜着急的手中指甲几乎都扣进了我的胳膊里,生疼生疼的。 我说:“我当时气不过他行驶总经理权力不调今天的墓地价格,然后让我理财墓地卖不出去的那些事呗。” 我点上一根烟,“就这些。” 许宜娜听完后直视着我的眼睛,“你们肯定还说什么了,你别骗我!” 经不住她再三的逼问,我只好又说:“当时她还和我说你了…” “说我?”许宜娜问:“说我什么?” 我沉默了半响,咬着牙终于说出了实情:“那孙子说让我今后不要再掺和你的事情,不然就让我生不如死…” 听完这句话,许宜娜薇薇颤抖了一下。 “就这些了,他不让我管你的事,但是我最后还是管了,这不就成现在这样了么,那孙子和痦子陈串通一气的来搞我。” “其实我觉得受点委屈也没什么,毕竟当初是为了保护你,我只是气不过这俩孙子联合起来搞我…” “只要你没事就行,哎你干嘛…” 一种窒息的感觉自身体传来,许宜娜紧紧抱住了我。 “没事啦,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拍拍她的头安慰道。 许宜娜抱着我的双手越来越紧,竟哭了起来。 “宜娜,你怎么了?”我看着她问道,但奈何被紧箍的身子动都动不了。 慢慢的她止住了哭声,这时我感到衣服都已被她的泪水打湿。 许宜娜擦干了眼泪,说话时的声音带着哽咽,“天南,你这个大傻子,有些事情我以为早就过去了,所以你并不知道。” “什么事?”我皱着眉,心里暗暗的预感不好。 当初方远刚来的时候,不是经常与我们开会时让我坐在副总的那个位置上么?” 我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 “后来,后来他经常参与一些本市的企业家聚会,而每次都会带着公司的女孩。” 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方远来公司的那段时间里跟个大尾巴狼似的,经常带着公司的女孩出去应酬还有谈业务,就连梅子、燕子这些做业务的也经常被叫过去为那些人做讲解。 我问道:“然后呢?” “那时候方远曾说有算命的给他算过,他天生与男人不合,他说这话时是故意说给我和南宫梅俩人听的,说是他在做大事的事情身边必须要有女性助手。” “妈的这孙子还与男人不合,还他妈算命…”我气鼓鼓地骂咧一句。 许宜娜说:“当时我也没在意,只是想的把自己工作做好,至于后来,方远参加了一个很大的招商项目,而我和南宫梅也作为公司代表一起参加了这次招商。”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方远许诺,如果这次项目能够拿下来就晋升我副总,而南宫梅,晋升销售总监。” “哇靠!这好事?”我惊愕于这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心中还是有一点暗暗眼馋。 许宜娜说:“所以当时我们俩都很重视这件事,而那次招商方远往里投入了不少钱,我和南宫梅俩人做的报告最终也成功地引起了甲方对我们公司的兴趣。” “后来呢?成功了吗?”我问。 许宜娜点点头,但是很快的又摇了摇头。 我不懂地问道:“这什么意思啊?” 她说:“算是成功了吧,不过那次竞标的项目很大,光是签订合同之后的保证金方远都交了一百万。” 我问:“然后呢?” 她说:“这项目当时算是拿到了,然后甲方为了庆祝与我们公司的初次合作就举办了一个酒会,我们三人都参加了。” 她说到这里,语气越来越艰涩,“在酒会上甲方的公司老板不停的劝我酒,而且还悄悄对我说如果不喝就取消我们的合作协议。” “我当时害怕啊,如果真的让甲方的老板不高兴取消协议的话,那我们那段时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最主要的就是方远交过去的那几百万肯定就泡汤了。” 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感觉,“那你就喝了啊!” 她点点头,“当时那种情况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我也就硬着头皮陪他喝了几杯。” 许宜娜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谁知道就喝了几杯,结果当时就感觉头就特别晕,全身都没有力气。” 听到这话我紧张得手心都泌出了汗。 “当我下一刻反应过来时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许宜娜浑身颤抖的很厉害,“就看见一个很大的水晶灯,我躺在一张很大的床上…” 神经猛然炸裂般的一跳,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席卷入我的脑中。 许宜娜低着头,一字一顿地说:“后来我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看见那个甲方的老板开门进来…然后…然后我竟然看见他开始脱衣服,直到…直到他把全身衣服都脱掉,露出那截油腻腻而且好几层的肚子…接着我就感觉到他压在了我身上,但是我当时真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嘴里想叫都叫不出声来…” 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过这种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限制级镜头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听到这里我的脑子除了一片空白以外,耳朵似乎被捂住了一样发出“嗡嗡”的声响,甚至连自己心跳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明显。 这时许宜娜缓缓说:“然后我就感觉到身子一震。” 我靠,这是个什么样的震动啊!我心里难受极了,像在滴着血。 许宜娜紧紧握住了我,“当时我就以为一切都完了,后来…” “嗯…你说吧。”我语塞艰难地说道,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后来我发现那只猪一样的男人摔在了地上!” “什么!”我猛地抬起头,“你没有被他…糟…糟蹋?” 许宜娜微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是南宫梅,她告诉我说看见那个男人扶着我上了楼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就跟了过来,刚好看见这一幕。” “太好了,梅子在就什么事都没了!”我突然轻松地冒出这么一句,但我发现许宜娜听到我这话时的神色却暗淡了下来。 她接着说:“梅子她当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那个男人倒地之后就只是躺在地上叫唤,但一直没有再爬起来。” “分筋错骨手!”我激动地大叫,“这是她师父当年教她的,我当初也被她这样,这样,还这样弄折过胳膊。” 我突然觉得不该在这种时候表现得如此兴奋,尤其是在许宜娜面前夸赞另外一个女人,但是当我知道许宜娜被梅子救了以后我还是忍不住地轻松了许多。 许宜娜看着我,缓缓问了句:“你很欣赏她,是吗?” 突然被这样问,我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不过许宜娜很快接过了话,“大傻子,你有这样的想法是正常的,何必隐瞒呢?” 我挠挠头,转开了脖子。 “但这次却彻底惹怒了方远。”许宜娜继续说:“因为这件事,后来甲方的老板随便找了个理由单方面取消了合同,当初方远交的那一百万保证金也就被甲方私吞了。” “活该这货!”我咒骂着方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带你俩去那么莫名其妙的招商会,还让你陷入那种场合,他活该被人缺。” 许宜娜摇摇头,“其实方远是知道的。” 我一惊,“他知道?” 许宜娜痛苦地点点头,“甲方老板当时脱衣服时我好像听见了他说什么姓方那小子眼光果然不错…” 许宜娜深吸一口气,“然后还说了这次带的女孩比以往质量都好…” 我听的几乎快窒息,“话意思方远这货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许宜娜没有回答,算作是了默认,然后又道:“后来方远为这事找过我。” 我皱着眉问:“还有脸找你?” 但是许宜娜后来说的却更是令我感到不安。 “方远找我说…”她说这话时神色更加痛苦,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方远让我当他的情人!” 听到这话,我气得一拳砸在墙上,“狗日的!” “他说损失的钱与丢掉的项目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我同意当他的…那个。” 许宜娜说着说着头压得很低,几乎快哭出了声:“我当时就拒绝了,还威胁他下回再遇到这事就报警,但是…但是我怎样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对你下手…” 知道了前因后果,我的心里反而变得轻松,其实我的想法也很简单,只要许宜娜没事,别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算事。 许宜娜放下了心里的石头,但她却很认真的问我道:“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又害你丢了工作,我们…” 她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出了不安而柔弱的一面,“你还会与我在一起吗?” 看到许宜娜这时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阵泛起了疼惜的酸楚感。 “宜娜!”我扶着她的头看向自己,“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 许宜娜默默地看着我,逐渐低下了头,在我捋过她的因哭泣而沾湿的眼角时,她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脸因流泪而显得有点泛红,流露出一种迎接即将到来时的幸福一般的羞涩,紧闭时微微上翘的眼角有一种无法掩盖的俏皮可爱。 面对此情此景,我敢说除非是个死人才会无动于衷,于是我在心里下了一个坚定的决心,将来无论如何都会与她在一起,任何人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那个即将结束的冬天,许宜娜把自己最重要的一切都给了我,而两个年轻的生命在这一刻,也约定了终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五十九章 当我睁开眼睛时,立刻就想到了刚才发生的事,但这份回忆却给我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刚才的发生的事情都是在做梦,梦醒了,一切也就消失了。 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刚才的事曾在我的梦中出现过很多很多次,直到我看见还在身旁熟睡的许宜娜时,才能确定我的生活从这一刻起确实发生了改变。 我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被窝外冰冷的空气顿时让我清醒了不少,我小心翼翼地从俩人随手乱扔而卷成一团的衣物中寻找着自己的衣服… “你醒了么…”一声温柔的唤声从我身后传来,我急忙随手从卷成一团的衣物中随手抽出一件遮盖住了重要部位。 慌乱中我显得有点语无伦次,“不,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我这就走…” 许宜娜看着我窘迫的样子坏笑一下,“你想去哪里呀?” “我去…”本身就不知所措的回答被她这么一问我变得更加词穷。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我的宿舍么? 许宜娜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噗”地一下笑出了两颗小虎牙,“想不到你还有这爱好哦…” “额,啥?”我随着她眼光看了下自己,突然发现刚才随手抓来用作遮挡用的衣服竟然是…她的内衣! “哇靠!不小心随手抓错了,你可别误会!”我连忙双手高举黑色的内衣以示清白。 “啊!你别…”许宜娜赶紧把头缩进了被窝里。 “不,不,不,你听我说…我只对这玩意里面的东西感兴趣…”我又把内衣又盖回了下半身,但又觉得哪里不妥,于是又举了起来,就这样上上下下几个来回,不等她说话却把自己先僵住在了那里。 许宜娜从掀开的被角中露出一对亮闪闪的眼睛,“你个傻子…到底是喜欢内衣…还是喜欢我?” “当然是你!”我机械地站在原地,贪婪的目光盯着她。 “那你…”许宜娜小声对我撒着娇,“那你还不进来…” 恍然大悟的我重新回到了被窝里,一股暖暖的热气扑面而来。 “你身上冷死啦!过去一点!” 我往外移了一点。 “太远啦,再回来一点!” 我又往回移了一点,突然耳边听到一声“你笨死啦”!接着一阵剧痛从肩膀传来,我回头看见肩膀上留下了两排深深的牙印。 “你敢咬我!”我伸手抓了过去,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软绵绵的感觉… “呀!”许宜娜尖叫一声,于是与我嬉闹着打成了一团。 闹也闹够了,我们俩人都安静了下来,在这个小小被窝的空间里互相看着,感受着对方呼吸时的气息。 “大傻子。” “恩?”黄昏下许宜娜的瞳孔黑亮黑亮的,映出了我的倒影。 “我和你一起走。” 我一怔,“走?去哪?” 她说这话时的样子很认真,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我也辞职,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工作好不好?” 我立刻回绝:“不行!绝对不行!” 许宜娜说:“为什么不行!我已经想好了,我们一起去开个设计工作室,我做设计你跑业务,再叫上白狗蛋我们仨一起。” 我板着脸再次回绝道:“绝,对,不,行!” 看着她失望的眼神,我耐心安慰道:“你有你的打算,你忘了么?当初你来这个公司时是怎么说的?想设计一个爱情墓园?想永久留存?在几十年、几百年以后留下自己的足迹?” 许宜娜喃喃说道:“怎么会忘记呢…”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但是我更想和你在一起…” 一股暖流冲击着我的心房,情不自禁地紧紧搂住了面前的她。 “你才是个傻子!我什么时候用得着你来担心啦?”我笑着看着她的脸,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她仰着头看着我,像小鸟一样用力依偎着,“那你是想到什么办法了么?” 我点点头,自信地笑了笑。 她摸着我昨天才刮过今天刚长出来的一点点胡茬说:“快和我讲讲呀!” 我轻哼一声,摇了摇头。 “你快说呀!卖什么关子!”她着急得用拳头砸在我胸口,不轻不重一一下的像按摩般舒服。 我贪婪地闻着她怀中传来的那股暗香,搂住她的胳膊突然一翻,把她压在了我的身下。 “我可以告诉你,但现在不行!” 许宜娜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不行?” 我坏笑,捏着她的下巴说:“因为,因为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呀!你这个色狼…” 许宜娜的叫喊声还未发出,就在我的强吻之下变成了呢喃的低语… 我们再一次进入了温柔之乡…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轻轻抽出被许宜娜压至麻木的胳膊,全身松垮得像散架了似的,但许宜娜红润润的小脸仿佛睡梦中都在微笑着。 难怪多年以前的过来人曾说过那么句话,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我这只累至半死的牛好不容易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穿好了衣服,道:“所以方远那孩子有了钱以后,就像变了个人,结果到现在老方也管不住他了…” 我顿悟:“奥!这样啊,您说了那么多我算是明白了,您是要借我的手来教育教育这小子,把他跑偏了的再掰回来是吧?” 见为总不说话,我撸起袖子亢奋地冲着电话嚷道:“为总您别和我客气,说吧,想从哪开始教育那丫的,你说咋干就咋干!” 就在我觉得能得到为总的许可这把“尚方宝剑”时,电话那头慢悠悠地说道:“不…我现在要让你接受处罚。” 我差点一口把电话吃了下去,杵在原地嘟囔道:“您老人家…到底站哪边儿啊?” 为总轻声笑了两声,“不明白为什么要你这样做?” “不明白!”我回答。 为总:“天南,我和你说方远家里的经历并不是让你去评价什么。” “那您…几个意思啊?”我快被他说迷糊了。 “他小时侯跟着父亲吃过苦,后来又跟着父亲享了福,那是他的‘业’,而之所以方远能有今天的这一切,那也是他今生的福报。”(注:“业”这个字是代表着佛教中的因果、关系等元素。) 又是佛法,每次听为总讲述那些枯燥而生涩的道理时,我嘴里都想被塞了条过期苦瓜一样,咀嚼不动。 但为总不顾我感受,他自顾自继续说道:“而你,当初为了钱而去做理财墓地那种损德的事,那就是你当初的‘业’,而今天你不论是被降职还是被辞退,那也是你今生该有的‘劫’。” 说了那么多,我大概揣摩出了个中心思想——方远那是命好,我这纯属自作自受… 过了好一会,我用干燥的嗓音对着话筒说道:“为总,说了这么多,您这次能不能帮我?” “帮你?”为总笑了笑,“想要我怎么帮?” “我不想被辞退!” 为总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翘起了长长的尾音,“给我一个坚强的理由。” 我想了想,弱弱地说:“理由倒是有,坚不坚强就不知道了…” “无妨,无妨,说来听听。” “我…”我开始语塞。 “无妨,无妨嘛,有什么就直接说。”为总催促道。 我憋红了脸,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要时时刻刻守在许宜娜身边以防方远那混蛋打她的歪主意!怎么样!这个理由够不够坚强!” 为总哈哈大笑,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好半天才回过劲来说道:“够坚强!” 我大喜,“那您这次肯帮我了?” 为总说:“帮你是可以,但这次是你自己做事问心有愧在先,所以在你被方远辞退这件事上还是要有心理准备。” 刚燃起希望一点小小的火花瞬间又被浇灭,我顿时蔫了下来,撇嘴说道:“您这是…消遣我啊?” 电话里一片安静,片刻后。 “天南。” “怎么?”我回答着,感觉他这叫得有点正式。 “你去殡仪馆吧!” 我的头“嗡”地炸了一声,“啊?” 不敢相信这句话竟然出自为总的嘴里,因为殡仪馆这种地方,就算在我们墓地销售人员的眼里看来,都是一个禁地,如果不是为了业绩谁也不愿意去的地方。 那里是真正与死人零接触的地方,甚至肌肤相亲都不为过… 为总问我:“你以为守护在许宜娜的身边就可以吗?” 我说:“这…难道不是么?” 为总的笑声很干涩,有气无力的感觉,“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孩,你要变得更加强大。” 我把胸脯拍得直响,“嘿!您可别小瞧我,不是我吹牛,你找遍整个盘龙山城看看,哪个能打得过我?” “stupid!” “……”我有点懵逼,“您这是佛家英语?” 为总深吸一口气,很认真地说道:“你要锻炼自己的内心!” 我彻底懵逼,“为总,您到底想说什么啊?能换个我听得懂的方式不?” 为总缓缓说道:“天南你听好,佛祖曾说众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盛…” 我的脑子这时已然彻底熬成了一锅浆糊,“啥玩意八苦,我听不懂啊为总…” 为总解释道:“殡仪馆是个能让你真正体会这众生八苦的地方,也是真正可以锻炼你内心的地方。” 我苦着脸问:“锻炼内心有啥用啊?能替我守护许宜娜不被方远欺负么?” 为总说:“两年前我与你说过一句话,你若是喜欢许宜娜,那就要先成为…” 我赶紧插话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要先成为一个能配得上他的男人!” “很好…”为总慢悠悠地说:“天南,去殡仪馆锻炼一下你的内心吧。” 第四卷(完) 下接第五卷------殡仪馆的人生之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六十章 盘龙殡仪馆,一个相较于盘龙山城墓地来说非常没有存在感的地方。 殡仪馆自建好至现在已有个把月有余了,除了偶尔见到殡仪车带着客户来接待大厅选墓地以外,其它时间基本见不到那里的员工。 一方面因为他们行业的特殊性,像抬尸工,入殓师,司仪与那个听起来就让人闻风丧胆的…火化工等特殊工种,他们所有的工作都是在场馆内完成,谁也没见他们出来过,所以在我们墓地销售那一波人当中他们显得尤为神秘。 另一方面因当初我和狗蛋为了扩展业务,硬是把本市的公立殡仪馆搞得乌烟瘴气,那里几乎百分之百的客户都在家属悼念的环节受到了我和狗蛋的宣传单骚扰,所以客户对我们这种做法怨声很大。 因此,早在盘龙殡仪馆建设初期,为总就与我和张爱玲部门的所有销售人员定下了雷打不动的规矩:自家殡仪馆的客户由公司统一安排接送至销售大厅排号分给业务人员,谁都不许提前去殡仪馆骚扰客户,至于南郊公家单位的殡仪馆,随我们丧心病狂… 今儿是我上岗的第一天,昨晚为总电话里只是交代我过来找一位姓牛的馆长,据卫总所说这个牛馆长是从南方某殡仪馆挖来的管理人员,属于这个行业祖师爷一类的人物。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啊!真是的。”我嘟囔着推开大门,空荡荡的大厅没什么人,于是我喊了嗓子,“有人在吗?” 没人应答,在我接连喊了三声以后,才从里间走出来一个年纪轻轻与狗蛋相仿的少年。 “办业务吗?”少年被我推开门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睛,打着哈欠伸起了个懒腰。 我礼貌地回答:“哦,你好你好,我找牛馆长。” 听到我这么说,少年努力睁了睁眼睛,“啥事儿啊?” 我回答:“我是来报道的。” “报道?”他砸吧着嘴努力找回说话的感觉对着我说:“报啥道?” 我一怔,“没人提前和你们通知吗?卫总让我今天来上班的。” 少年突然挑起了眼角,“哪个卫总?” 我指了指头吧,想先学什么?” 听到这些项目我感觉头皮有点发麻,不明白卫总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来这种地方,说实话我根本不觉得学这些玩意到底与锻炼我内心有一毛钱的关系。 “我…”就在我自己也不知该怎样回答时,我们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新同事吗?”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而典雅,很有一种知性的感觉,于是我立刻回过头去打了声招呼,“您好,我是今天来报道的徐哇靠!” 我的浑身一个激灵,像是有几百只蚂蚁一样的从我脚心爬过,因为我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衣,瀑布一般过膝长发的女子,长发盖住了大部分面容,只露出一张血红血红的嘴唇。 说是女人,不如说女鬼更合适。 “女鬼”似乎对我的恐惧很是满意,竟然“咯咯”地笑出了声,片刻后,她伸出手在头道:“牛馆长就是妞妞,妞妞就是牛馆长!” 跟着一旁的皮蛋也见怪不怪地说:“在这里大家不以真名相称,叫的都是小名儿,我叫皮思远,当年大家叫了几天的思远就说不适合我,就改叫皮蛋了,她是美丽姐,你知道的,牛馆长他爸姓牛,他妈姓刘,所以他的全名叫牛刘。” 皮蛋补充道:“牛刘馆长是南方人,珠江三角洲那一带的,他有点大舌头,说起话来牛刘不分。” “当年我们第一次听他自我介绍时是这样的。”皮蛋驼个背,大着舌头学起了牛馆长,“同胞们里(你)们好!重(从)鸡(今)儿起咱们就是松(兄)弟了,我叫妞妞(牛刘),是你们馆长。” 我们三人笑成了一团,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第一个操作间,门牌写着“化妆间。” 美丽姐递给我们一人一件医用的白大褂,突然看着我话里带话地问着皮蛋,“还有客户在呢,你觉得他行不?” 皮蛋看着我打量了一番,语重心长地说:“就这样吧,早晚的事。” 不等我细问,他俩递给我了一个口罩,我刚戴好就随着他俩走了进去。 尽管带着口罩,但刺鼻的福尔马林与消毒水混杂的味道还是穿透了薄薄的口罩进入了我的鼻腔,我的眼睛甚至也感觉到了一阵阵的酸痛。 “随便坐啊。”美丽姐像在自己家一样招呼着我,我随即在一旁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分里外间的套间,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外间,与正常的办公室差不多,写字台,文件柜,衣架什么的,我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说着,“这么大一办公室就美丽姐你一个人啊,真是够气派啊啊啊啊!” 当我扫视而过时,一颗惨白的人头摆在距离我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闭着的眼睛里正在往外冒着黑色的血水… 美丽姐听到了我的惊叫,眼中尽是关切地走了过来,当我以为她要安慰我这颗刚受过惊吓的小心脏时,想不到她却小心翼翼地抱起了那颗流着黑色血水的人头。 “这家化妆油根本不行,定不住妆…”美丽姐抱着这颗人头擦拭着,突然坏笑一下直接扔到了我的怀里。 “哎哟我靠!”我被吓得有点胡言乱语,但美丽姐似乎很享受这种恶作剧的快感,从第一次见面吓唬我开始她就是这样。 “好啦!年轻小伙子胆子那么小,这是模型!”她从地上捡起那颗头,笑着对我说道,“死人与活人化妆是不一样的,死人有专用的化妆品,所以经常需要用模型来测试一下定妆度。” 原来是模型啊,我心有余悸地围绕着模型仔细观察了一番,其实逛商场时我也经常看见一些卖假发的人头模型,只不过可能是场合不对,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闭着眼睛的模型,所以才会突然信以为是真的。 我稳了稳情绪深吸一口气,暗暗想着后面再也不能出丑了。 当我稍微习惯了房间内混合药水的味道后,美丽姐从抽屉里拿出几个苹果,扔给我和皮蛋一人一个,“来吧,瞧瞧工作的地方。” 皮蛋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我看着手里的苹果有点难以下咽,但又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那种娇气的人,不过好在这时我已基本适应了混合药水的刺激味道,于是我摘下口罩,艰难地一口一口啃了起来。 美丽姐带着我俩进入拉着厚厚遮光帘的里间,介绍道:“这里是给‘客户’上妆的地方,尽可能的要让他们看起来像睡着那样。” 她带着我来到一个像手术台一样的地方,台上盖着深色的防水布。 王美丽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冷峻而严肃地自语道:“您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你恢复如初的。” 我莫名其妙地左右看了看,不知道她在给谁说话。 随着王美丽的话音落下,她轻轻掀开了手术台上的盖布,一股浓烈的臭味刺入了我的鼻腔,我可以很肯定的说比我这辈子闻到的任何一种臭味都要更加浓烈,更加恶心。 如果说仅仅是臭味还不足以令我崩溃,但当我好奇看向手术台上的‘客户’时,我的胃囊顿时鼓起了一种翻江倒海般的翻腾感。 这具尸体全身肿胀得像刚充过气一样,皮肤因紧绷而拉伸成了一圈一圈的痕迹,因拉伸过度而泛白的皮肤看起来薄的就像即将爆炸的气球一样,我甚至担心随时都会有爆开的危险。 “呕…”我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因缺氧而发昏的眼前一片昏暗,几乎快要昏倒在了地上。 王美丽到是神情自若,她用脚尖轻轻勾住了垃圾桶的边缘“砰”地一踢,垃圾桶准确无误地滑到了我的脚边。 “这小子新来的,您别介意,待会我保证把你化得漂漂亮亮的…” 我是明白了,原来从刚才到现在她那自言自语是讲给化妆台上的尸体的… 皮蛋此时也与王美丽一样,一改刚才笑嘻嘻的模样,他一边吃着苹果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表演,原来这家伙早就知道,只不过故意不说罢了。 我有点不服气,从小到大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别人小看,尤其在女孩子面前更加不能丢脸,就算是长相漂亮年轻像王美丽这样的“老大姐”也不行。 我挺直了腰杆,用力把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咽了下去,逞能地说:“我没事,就是早饭吃的太油腻了,突然一下有点不适应。” 皮蛋啃着苹果对我说,“天南,你看那是什么?” 这一次我彻底着了这家伙的道,当我顺着他指头看去的时候,发现一张不能用“脸”来定义的脸… 那是怎样一张恐怖的脸,五官因肿胀而扭曲在了一起,像是缩成了一团似地几乎掩盖了鼻子,而微张的嘴巴里露出惨白的几颗牙齿才得以让我确信这真的是一张人的脸。 耳朵处因化妆台的挪动而往外渗着淡黄色的液体,我似乎听到了流落到金属化妆台上的“滴答”声,于是我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脚下的垃圾桶开始了无穷无尽的呕吐… 等我吐够了,才发现自己的样子难堪极了,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个垃圾桶,而皮蛋与王美丽则在一旁面色冷峻地看着我。 糟了,惹他们生气了,我连声道歉。但俩人却并没有说什么,皮蛋只是走过来把我扶了起来,王美丽盖上了盖布,俩人带着我离开了化妆间。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一时忍不住。”我怕他俩生气,刚走出门则立刻道着歉。 从化妆间出来的俩人这是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对着我坏笑了起来,这就让我有点搞不懂了,听说过笑哭的人,还从没听说过气笑的人。 “好啦!”王美丽拿出一张纸替我擦了擦嘴角,“哪有人生你的气。” “看你们刚才那样我以为…”我解释道。 皮蛋看着我的样子坏笑了两声,“规矩一,不管多好笑的事情,只要有‘客户’在场都不许笑。”(注:这个客户包括了活着的客户与去世的客户。)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啊,但是一想到如果今后如果盘龙殡仪馆经过宣传知道的人多了,来来往往的客户也自然就多了,那岂不是整天都得扳着一张死人脸? 我做出一副苦瓜般的表情说道:“啥规矩啊还不许笑?那岂不把人憋死啊!” 美丽姐“啪”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踮起脚尖凑近我耳边,吐气如兰幽幽地说:“规矩二,说话不许带‘死’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六十一章 “规矩二,不要拿‘死’字来开玩笑。” 我暗暗嘀咕着,不亏是特殊行业,竟然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当我问皮蛋还有什么别的规矩时,他却告诉我,“多着呢,遇到了再告诉你。” 我突然又想到刚才溺亡尸体肿胀而扭曲的样子,于是问王美丽,“美丽姐,这个尸…不,这个逝者都成这样了,还能化得出原来的模样吗?” 王美丽淡淡地说:“这有什么不行?比这更麻烦的我都搞得定。” 我诧异道:“还有比这更麻烦的?” 王美丽扳着指头算着,“多得很,比如少了半拉脑袋的,缺胳膊少腿的,全身支离破碎的…”她一脸自豪地补充道:“就算没脑袋的,姐姐我都能做出来个新的。” 联想到这种恐怖片一样的场景,我感觉浑身都在冒鸡皮疙瘩。 “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地方。”皮蛋拉着我经过了一个狭长的走廊,这条走廊很奇怪,隔着很远才有一扇仅用于采光的小窗户,而另半边的墙壁每隔十几米就有一扇双开的木制大门,大门上都有编号,估计是通向了不同的大厅。 “这是内部的隧道。”皮蛋指着这条走廊对我解释道:“家属不会来这里,只有推着尸体的员工才会从这里走,这些大门通向的是不同的告别大厅。” 我看着这条隧道,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原来曾经在公立的殡仪馆里从来没有见过推着尸体的员工,原来他们走的都是这种“内部通道。” 皮蛋:“规矩三,不走回头路,阴阳不同路。” 他似乎看出来我有点不懂,于是解释说道:“现在这条路,是专门为逝者设计的,叫阴阳不同路,家属是从大厅外的正门走的。” 我点了点头,皮蛋继续说:“至于不走回头路,也就是说从逝者送来的那一刻起,场馆的设计理念也就是按照化妆、守灵、吊唁、火化这一系列程序从前至后,家属也不会再看见之前的环节。” “为什么这样做?”我问道。 皮蛋想了想,说:“科学的解释也就是说避免家属再一次感受已经度过的环节。”说到这里,他突然直视我的眼睛,“但也有人曾说在这种地方走路不要回头,尤其是晚上,不然会见到不该见到的东西。” 我的背脊一阵发凉,“哪…哪个傻子晚上才会到这里来哇!” 皮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半天不说话。 我心里顿时一阵非常不好的预感,颤抖地说:“不,不会吧…” 皮蛋点了点头,“没错,妞妞为了节约成本没雇保安,我们就得当那个晚上通宵值班的傻子。” “哇靠!这不扯的么!在,在这种地方守一个通宵…”我大声发表着不满,什么话都秃噜着往外说:“省那点保安的钱就为了压迫我们这种老实人,你们这馆长啥德行啊,他咋不把清洁工和抬尸工都一起省了去算逑!” 皮蛋又不说话了。 过了半响,我幽怨地说:“不会吧…” 他再次点了点头,“这不都是为了节约成本么…” “哇靠!” 走廊里尽是我不满的回音,发出阵阵的回响“靠…靠…靠…靠…” 皮蛋赶紧捂住了我的嘴,“小声点,二号厅正在吊唁,你这么大声咋呼小心被家属听到。” 听到他这样说,我的好奇心突然被调动了起来,我悄悄走到了二号厅的大门外,隐约听到门内传来的哀乐声,我伸出手准备扒开一道小缝。 皮蛋“啪”地一下打掉了我的手,我忙小声解释道:“让我瞧一瞧呗。” “不行!”皮蛋扳着脸对我说:“规矩四,对逝者要有敬畏之心。” 我嘟囔着,“都啥规矩啊…谁定的。” 皮蛋说:“师父的师父的师父…” 他算了半天也没算出到底是哪一代的师父,只是对我解释道:“妞妞说了,私下里可以开玩笑,但对逝者必须要有敬畏之心。” 我好奇地问:“如果坏了规矩会怎样?” 皮蛋摇摇头,“不知道,还没人这么做过。” 我表示有点不满,“哎,天天守着这些规矩,活活能把人憋死!” 话音刚落,突然发现我又说错话了,于是赶紧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姿势,“规矩二,我懂…” 我俩一路无话穿过了走廊的尽头,来到一个厚重的大铁门面前,铁门上面的牌子写着“火化操作间。” “从这儿起归我管。”皮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磁卡,轻车熟路地对着电子锁刷了一下,厚重的铁门发出“咔哒”一声,接着他又对着屏幕按下了六位数的密码,铁门再一次发出“咔哒”一声,才算是彻底打开了。 既然来到员工的操作间,我也不怕再见到客户家属,于是也稍微轻松了下来,调侃似地说道:“哟嚯?开个门这么麻烦,里面的东西很值钱?” 皮蛋头也不回地回答道:“设备而已,值钱谈不上,但有人对这玩意感兴趣。” 我问道:“什么意思啊?” 皮蛋突然反问我一句,“你怕鬼不?” “嘁!”我逞能地说:“卖墓地的能怕鬼?别小看我啊。” 他笑了笑,“你见过鬼吗?” 我摇摇头,琢磨着他说这话的意思,于是问:“难道…你见过?” 皮蛋点上一根烟,回忆往事似地说道:“我从14岁起就跟着妞妞干这行,至今已经快七个年头了。” 我还以为他后面要说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出来,结果却等来了一句“一次鬼都没见过。” 他大口吐着烟,“因为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嗨!你这人!”我悬起的心又重新放了下来,“尽说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皮蛋面带认真的表情说:“但有时候活人比死人可怕,真的。” 虽然这句话我曾在书里见到过无数次,但我相信每一个说这话的人都有不同的故事,就在我正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皮蛋腰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饿(二)号吊唁厅仪式完毕,火化间请准备。” 我抢答,“是妞妞,这大舌头一听就听出来了。” 皮蛋拉开了火化炉的电闸,“是啊!这不场馆才开放没多久吗,连个正式的司仪都没有,还得他老人家亲自上。” 我坏笑着调侃道:“普通话都不标准还能做这事?” 皮蛋扔给我一套工作服,“走啦,开工。” 我一怔,“哎!你这都还没培训我呢,就这么开工啊?” 皮蛋说:“怕个锤子,一会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跟着我就行。” 于是我硬着头皮穿好了工作服,脖子上挂着一个像防风镜一样的护目镜,看了看发现还挺像那么回事,之后跟着皮蛋打开了一扇通往家属区的门,我俩一并走了进去。 这里是火化间的预备间,家属与逝者做最后告别的地方,也是送入火化炉之前的最后一个环节。 正如皮蛋所说,新建的殡仪馆确实人手不足,甚至还需要从家属中找俩人一起帮忙才能将盛放遗体的纸棺放入“送尸车”(将尸体送入高温炉膛的一种自动化轨道装置)。 我从家属的聊天中得知逝者是一个寿终正寝的老大爷,所以现场人们的情绪相对稳定一些,并没有过激的举动。 这时皮蛋指引着众人离开了预备间,将家属们拦在了入口处的围栏门之外,直到他仔仔细细地把围栏门从内锁死之后,才慢悠悠地走过来按下了启动按钮。 机器发出了阵阵轰鸣声,盖着白布的纸棺一点点随着托板进入了火化炉内,而这时家属的情绪也越发高涨,他们因被拦在门外而悲伤的呼唤着亲人。 悲伤是一个可以传染的情绪,也许是我第一次真实的经历这种分别的场景,所以我也有点受到了影响,于是在我俩回到了操作间以后,我对皮蛋说:“你也太残忍了吧。” “啊?你说啥?” 我说:“人家家属最后的告别,你还把人锁在门外,没见他们哭得多伤心吗?” 皮蛋眼皮都不抬地说:“程序上是这么规定的。” “靠!又是程序,又是规定。”我不满地嘟囔着。 皮蛋在控制面板上点了几下,炉膛内发出了喷水的声音,我从一个很小的观察口看了过去,发现有几个喷油嘴正在往纸棺上喷着燃油,过了一会,炉膛内发出沉闷的点火声,里面瞬间火焰高涨。 “喏!看着啊,这个是设定温度,这个是设定时间,都弄好了以后就等着吧,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面板上可以操作的按钮不多,皮蛋经过略微讲解我就记住了流程,而听到他说要等待这么久的时间以后,我有点坐不住了。 “那这段时间干点啥呗?”我问道。 “没啥事做,过一会看看检查口,哪里如果位置偏了就用火钳子帮着挪一挪。”他指着炉膛边一个小圆孔上挂着的火钳子说道。 “哦…我瞧一瞧。”我说完后就把头伸向了检查口。 “回来!现在别看。” 皮蛋突然的这么一说吓了我一跳,“干啥啊?我就看看,啥也不动。”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一下再看。” 我纳闷地问:“为啥啊?” 皮蛋说:“程序上是这么规定的。” “靠!又是程序,又是规定。”我挥挥手,“整一天到晚尽是规定,累不累啊真是的。” 说完后我不顾劝阻,直接擅自从观察口往里看了去,没想到这么一看却把自己给看出了事情。 刚送入炉膛的遗体竟然动了起来,手臂曲卷着护住了胸口,而整个身体却像被灼烧一般疼痛地跳动了一下,更可怕的是,我竟然隐约听到了惨痛的哀嚎声。 “妈呀!”我后退几步差点倒在地上,幸好皮蛋早先一步在身后拖住了我。 我吓得口齿都有点不太灵光,“动,动,动,动了!那,那,那个死人动了!” 皮蛋不满地砸吧一下嘴,“怎么说话呢你!” 说完后他也像王美丽那样对着逝者的方向说:“这新来的,若有冒犯您老别介意啊。” 过了好半天,我才终于回过了点神来,惊魂未定地冲着皮蛋说:“我看到了,真的看到了!而且还有叫声!” 皮蛋却镇定地说:“哎呀,好了好了,说了不让你现在看你非要去。” “但是…但是他动了啊…该不会是诈…”我没有说出“诈尸”俩字,生怕又坏了哪条规矩。 皮蛋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你傻啊!刚和你说完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那…”我用颤抖的手指着炉膛。 皮蛋用指头点着我的胳膊讲解了起来,“你瞧!这不是肌肉吗,人体的肌肉在高温下脱水就会收缩,所以偶尔会看错以为是动起来了,别大惊小怪的!” “肌肉?脱水?收缩?”我有点不明白。 “还不懂啊?”皮蛋斜着眼继续对我说道:“给你举个例子,你吃过烧烤吗?” 我点了点头。 “你烤肉片的时候是不是越烤越卷?” 我又想到了刚才的叫声:“那我刚听到的声音呢?” 狗蛋指着自己屁股半开玩笑地说:“体内气体受热膨胀,不就排出体外了么…” “这样啊!”我恍然大悟,但从这时起我开始对烧烤有了深刻的阴影。 皮蛋趁机对我说:“规矩四,一切都得按照程序来。”又补充道:“其实还不止这样。” “什么意思啊?”我问道。 话音刚落,就听到炉膛内发出了很大的一声爆炸声与碎片的撞击声,再一次吓得我一个激灵。 皮蛋叹了口气,“哎!我就知道…” 我充满好奇地问:“啥情况?你知道啥?刚啥玩意炸了?” 皮蛋无奈地说:“还能是啥?酒呗!” 说完后他凑过去很快地瞄了一眼观察口,接着说道:“有些客户喜欢往纸棺里放一些陪葬品,什么手机啊,镯子啊,眼镜啊之类的,最麻烦的就是放这些一烧就会爆炸的东西。” 我感叹道:“靠!还有这种事?那你为啥不提前打开棺盖检查检查?” 皮蛋显出无奈的表情,耸了耸肩,“我也想啊!但你要真这么干了,家属还不得找你拼命?” 听了他的话,我也觉得这事确实很无奈,但后来他说的事情却更加不可思议。 皮蛋说:“其实放这些都算好的,前几年我看报道说有户人家的逝者是个军人,进火化炉之前家属往纸棺里放了颗子弹,结果在火化的时候…砰!”他单手做了一个爆开的动作。 “这都什么事啊…”我看着眼前的火化炉,心里一阵抽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六十二章 由于炉膛内爆开的玻璃碎片导致这波的火化时间比以往要多了一倍,我和皮蛋在一堆森森白骨中捡出了大块的碎玻璃,而太细小的部分则留给了家属自行清理。 还好这波客户比较理性,可能也是因为去世的老人寿终正寝属于“喜丧”,所以对于这种突发性的意外并没有与我们过多的纠结。 其实在这种地方工作有一些难以诉说的苦衷,就好比有时候确实是因为客户擅自违反了某个环节的规定而造成的后果,往往他们也会把这种后果的意外情绪强加于我们工作人员的头上。 人的情绪有时就是如此奇怪,处于哀恸中的人们多多少少会有一点“受迫害妄想”,与这种人接触就像在于一个多疑的、歇斯底里的女人谈恋爱----步步惊心,因为就算再多的道理与解释,在她们的眼里看来都是借口。 皮蛋一边清理着碎玻璃一边问了我一句,“你知道什么样的家属情绪最不稳定吗?” 我回答道:“应该是意外死亡的吧?” 皮蛋点点头,“那你知道意外死亡的里面哪类客户情绪更不稳定不?” 我摇摇头,想不出来。 皮蛋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类客户的情绪最不稳定,所以一定要小心处理。” 我记下了他说的话。 皮蛋又说:“前些年我们在南方一家殡仪馆时候,就遇到这么一件事情,出意外的是那家人的孩子,大概也就5,6岁的样子,才这么高一点。” 他拿手比划了一下,“当时那小男孩也是调皮,在马路牙子上骑儿童车,结果不小心骑下了路沿石,整个人就摔在了路上。” 皮蛋惋惜地叹了口气,“正巧有辆车在倒车,车轮子刚好就碾过了这娃的头。” 听到这里,我汗毛都竖了起来。 “所以人有时候真的说不好的,命中注定的事情也许下一秒就发生了。”皮蛋清理炉膛累了,点上一根烟,我俩找了个人看不见的角落偷偷抽了起来。 每天都闻着烧花圈,烧尸体的味道,烟味对于我俩来说简直就像“空气清新剂”一样清爽。 他说:“虽然命中注定的事情躲不掉,不过这样也好。” “好?”我不明白了,“人都出意外了,好在哪里?哪里好?”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皮蛋用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道:“起码走的时候也就那么一瞬间,感受不到痛苦。” 我辩驳道:“这算什么啊?我不觉得这有哪里好。” 皮蛋单手支着脖子,语重心长地说道:“相比起那种得了绝症被折磨个一年半载钱也耗尽了,罪也受完了,结果最终还是没救过来的那种痛苦,这种一瞬间的痛苦也算是轻得多了…” 我无力辩解,这种人世间的痛苦多种多样,实在不是我这种短短二十几年生命的人可以评价的,不过皮蛋也不打算与我深入讨论这个问题,他补充道:“跑题了,我继续和你讲哦,当时那户人家一时接受不了孩子突然遭遇意外的事情,所以情绪特别激动。” 我好奇问道:“咋个激动法?” “啕嚎大哭呗,还能咋地。”皮蛋两手一摊,说道:“人们的痛苦越深,心情就越悲愤,结果那次美丽姐不小心就撞枪口上了。” 我问道:“她?她怎么了?” 皮蛋说道:“她这种殡仪馆的化妆师啊,若是遇到一般正常死亡的‘客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也就是抹抹油刷刷粉,弄出点活人样子来,怕就怕遇到这种车祸头部出意外的,那场面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你想啊,人要是没了半拉脑袋,那里面的东西还能不往外流么?” 我想着那个场景,胳膊浮现起了鸡皮疙瘩,皮蛋又说道:“所以当时也怪美丽姐,她没按照规定把化妆师的门在里面反锁,结果刚做到给‘客户’清理颅腔那一步…家属冲进来了!” “嚯!这下可好,刚好被客户看到清理脑浆的那个过程了!”皮蛋吐出一口烟,接着说道:“当时家属就崩溃了,直接卯了上去找美丽姐拼命,我们几个人拉都拉不住…” 听了这事,我心有余悸地看着火化炉,心想刚才这种把遗体烧得头发皮肤爆开,眼窝处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这种场景要是让家属看到了,那指不定下一个被客户拼命的就是我了。 皮蛋总结道:“所以啊!我都和你说了!在这里工作,你甭管这些条条框框到底有什么用,这都是前人总结出来的经验,照做准没错,不然闹出了事谁都不好解决,知道不?” 我点头答应着,不过答应归答应,我这个“见到漂亮女孩爱逞能”的毛病还是惹出了一处祸事。 半下午那阵还有一场悼念仪式,也是一位寿终正寝的老太太,可能老太生前与家里人关系比较好,所以这次来了很多的亲属,并且还特地为这位老太增加了一个体面的悼念环节----放生仪式。 也不知道从哪一辈流传下来的说法,就是说人活着多多少少都会积攒一些“杀业”,比如杀鸡,吃肉乃至于踩死一只蚂蚁,而放生则是一种积攒功德,消除“业障”的做法,慢慢的流传下来以后融入了现代殡葬的礼仪之中。 盘龙殡仪馆本身正式员工也就寥寥无几那么几个人,所以妞妞馆长一旦忙不过来就会抽调皮蛋和美丽姐临时客串礼仪师。 这种全自动化的火化炉操作起来实在是很简单,皮蛋上午给我演示过一遍以后我当时就记了下来,但他在被妞妞抽调前再三嘱咐我“务必按照流程来”,一连说了三遍。 “哎呀就这点事你就别啰嗦了,赶紧去吧。”我不耐烦地摆摆手,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脑子里。 皮蛋在千叮咛万嘱咐之后与美丽姐换上了那套阴阳怪气的礼仪服走了,留下我独自守在火化预备间等候号令。 随着远处大厅的音乐声响起,我也做好了准备,大概也就二十来分钟的样子,我腰上的对讲机说话了。 “一号厅吊唁仪式完毕,火化间请准备。” “收到收到。”我深呼吸,穿戴好工作服与护目镜准备迎接客户的到来。 我从家属中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与我一起把纸棺抬入了承载其的“送尸车”,然后像模像样地检查了一下棺盖四周,最后对着客户重点询问了是否有在纸棺内放入酒啊,鞭炮啊,子弹啊什么的爆炸物。 事情至此一切都很顺利,而当我在驱散人群远离预备间时却出了一点小状况。 我关上了预备间的铁栅栏门,被挡在栅栏外的家属们只能从巴掌大的缝隙中看见纸棺一点点进入炉膛的过程,不过当我回过头准备启动时却犯了难。 有一个人还留在了原地没有出去,其中一个从背影上看是个较为年轻的女孩子,大概也就和许宜娜差不多大,俏皮的马尾辫因哭泣时身体的抖动而一颤一颤的,看上去很有一种想让人心疼一下的欲望。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按照规定,你还是出去一下吧。” 听到了我的声音,她慢慢回过了头,白嫩的脸上沾满了泪水,有几滴眼泪甚至挂在了修长的睫毛上,她楚楚可怜地对我说:“哥哥…我想就在这里看着奶奶走,行么?” 被女孩子称呼哥哥,尤其是被漂亮女孩子这么一叫,我突然又有点飘了起来,瞬间感觉自己的权力变得好大好大,但出于职业操守我还是冷着脸对她说道:“不行啊,按照规定家属都得在栅栏门外时才能启动炉子,你还是出…” 话没说完,手中传来一阵柔软的感觉,她两只手悄悄地握住了我,这下搞得我有点尴尬了,一时间放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但我很快搞清楚了她的来意,原来她往我手中塞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红包,在我俩这个角度刚好完美地挡住了搁在栅栏门那边的视线。 “求求你了,我想在这里送奶奶走,求求你了哥哥…”她边说着边把红包往我手里塞。 以前经常听说办这种事有家属塞红包的,有给化妆师塞的,求化妆师能化得好看一点,有给礼仪师塞的,求礼仪师能表现得更加悲痛一点,我以前一直以为给火化工塞红包的人求的是能烧得透彻一点… 但现在看来原来还有求这种事的,我看着面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心里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你这是干什么,收起来收起来。”我扳着脸教育着她,“我这里用不着,你实在不想走…就隔着站着看吧…” 女孩充满感激地对我连声道谢,如果不是因为我脸上戴着那个像青蛙眼镜一样的护目镜,此时此刻我还真想安慰她几句。不过这样就够了,看着面前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心愿达成的样子,我的心里也有了少许的满足,于是我按下了启动按钮。 随着机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炉膛口厚重的铁门自动开启,承载着纸棺的轨道开始缓慢地驶入。 “不要!!!” 身旁的女孩子突然惊呼一声,不等我反应竟突然扒在了纸棺上面,“不要烧我奶奶!” 在这种目睹亲人即将进入火化炉一瞬间的那种冲击力,就算再坚强的心理防线,也会瞬间崩塌,可能是因为直到进入火化炉之前人们一直都没有真正的意识到亲人的离去。 “喂你干嘛!”我距离她大概三米,而这时看见她的举动我大脑也突然变得懵逼,我身体条件反射地冲了过去拦住她,结果忘记了在启动按钮下方就有一个红色的紧急停止键。 想不到的是看似柔弱无力的小姑娘此时力气竟变得如此大,她哭闹时的手指死死拔在了纸棺上,而拉着她的我竟然也随着她一起被传送带正缓慢地往炉膛内移动着… 当我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我俩已经离火化入口处不到一米的距离了,沉重的金属轰鸣声震得我脸颊都在颤抖,耳边隐约能听到远处家属们的大喊声。 炉膛的入口处因长时间的焚烧而沾满了黑灰,像一只张着嘴巴的恶魔,准备吞噬着一切,我的皮肤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内因上一次焚烧而残留的余温。 如果一旦我俩真的被送尸车给运了进去,就算不按下点火键,上一次焚烧在炉膛内壁留下的余温也高达好几百度,也足以瞬间把我俩烤熟。 都说人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会像幻灯片电影一样回忆起自己的一生,这时的我不仅没有这种回忆,反而满脑子竟然都是那种在商城外卖的那种穿在签子上的巴西烤肉,焦黄酥脆的一大坨肉在烤箱内转着圈… 完了。 这是我心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极度狭窄的空间令我无法起身,而传送带移动时的巨大力量令我感到绝望,随着机械的轰鸣声越来越大,我的大脑也停止了思考,身上灼烧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 “砰!!!” 有史以来最巨大的一声金属碰撞声震得我耳膜几乎快要破裂,头脑中始终不断地发出嗡嗡地杂音,在我还没有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时,我感觉到传送带又开始移动了起来,但与刚才不同的时,这次的移动竟是慢慢地向外移动。 “这他妈的就是你说的没问题?” 耳朵中轰鸣的嗡声逐渐减弱,我听到了一个男人的怒骂声,但这时我才发现从刚才一直到现在被我压在身子底下的那个小姑娘。 她竟然还沉浸在她奶奶即将离去时的哀恸中,依然双手死死抓着盖板闭着眼睛啕嚎大哭,她这幅样子看得我好生羡慕,因为我知道刚才那个黑洞洞的火化炉入口的场景会是我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我感觉自己从传送带上突然被拉扯了下来,“咚”地一声摔在了地上,一只粗壮的,长满了汗毛的胳膊伦在了我眼前。 “他治(自)己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吗?我真是信了你个鬼!”男人的怒骂声再次响起,我抬眼望去,一个可以说短小,但是墩圆的男人正挥舞着他那只像大力水手一样的胳膊在皮蛋面前手舞足蹈。 “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人要是进去了那就是‘嗖’的一下就没了!就没了!就没了啊!” 皮蛋打开了栅栏门,家属们冲了过来,在确定了我身旁的女孩没有受伤以后,对着妞妞馆长不停地道着歉,而气急了的妞妞馆长此时也忘记了什么客户的身份,他叉着腰用匮乏的词语对着所有人狠狠地教训着。 “做什么事都要有规矩知不知道?如果坏了规矩那就要闯祸!所以就要守规矩知不知道?” 这也是我与妞妞馆长的第一次相遇,留给我的印象却是五短身材,说话大舌头,凶起来时因极度匮乏的词汇量而不得不一直重复着同一个词语,完全与那个较弱的名字“妞妞”搭不着边。 终于送走了这波客户,也到了下班时间,据皮蛋说妞妞馆长会习惯在每天下班前与大家开个结果会议,而我心里却打起了嘀咕,一想到刚来殡仪馆的第一次会议就要成为一个反面教材,这今后的面子该往哪搁呢… 硕大的吊唁大厅也就是我们开夕会的地方,我终于看到了所有的同事,除了皮蛋与美丽姐是正式员工以外,其余的几个都穿着套头式的大马褂,应该属于只出力没有技术的临时工一类的员工。 “同志们!们!们!…” 场馆内尽是妞妞的回音,想不到这个年代竟然还有人称呼“同志”,难道不该是“伙伴们”或者“小伙伴们”吗?我心里暗自发笑。 “今天,我们迎来了一个新的同志!他的名字叫徐天南,大家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一看就是众人们不太走心。 “好!现在我说说他的缺点!” 我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这他妈刚介绍完就说我的缺点,我不禁怀疑妞妞这货是不是缺心眼啊? “他的眼里没有规矩,不守纪律,第一次上岗就没有按照规矩来做,所以大家以后要多多注意他!好,现在让他来给大家打个招呼。” 我:“……” 王美丽悄悄捅了捅我,“站台上让大家看看,去呀。” 我尴尬地走上了临时充当讲台的司仪台,对着台下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挥了挥手,“大家好,我就是不守纪律的徐天南,我今天深刻反省…” “好!下去吧!” 我:“……” 我真的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点缺心眼,但谁叫自己错在先呢,于是只好灰溜溜地走下了讲台。 妞妞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有句俗话说得好!” 皮蛋悄悄对我说:“开始了。” 我问:“啥开始了?” 皮蛋艰难地笑了笑,“要开始折磨我们耳朵了…” 我左右看了看,大家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但妞妞馆长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有句俗话说得好啊!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 我心想,我他妈还没开始认错呢啊? 妞妞:“革命的道路遥远而又漫长,容不得我们有一点懈怠!” 我嘴巴张成了一个“o”字型,这哪跟哪啊? 妞妞:“所以我要提醒你们,想干好工作,主要就是一个字!”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妞妞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说道:“关键是要端正态度!” 台下一阵憋不住的哄笑。 妞妞:“比如说我吧!” 皮蛋小声道:“又来了…” 妞妞:“我十年前一个抬尸工一做就是三年,天天都是抬尸体,但我为了工作无怨无悔!” 我悄悄捣了捣皮蛋:“咱们馆长上世纪穿越过来的吧。” 皮蛋也没理我,翻着白眼看样子早就神游到九霄云外去了。 妞妞:“而我这种无怨无悔的精神!”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从后面不知道谁小声说了句:“忘词儿了吧。” 我:“……” 妞妞憋了半天,他不总结也没人敢说话,直到过了很久,才蹦跶出一句:“就是端正的态度!” 皮蛋带头鼓掌,我也跟着一起鼓了起来。 妞妞:“好了!谁还有什么问题?” 王美丽突然伸出手,晃动着细长的指头。 妞妞:“小王,你说!” 王美丽看着我坏笑一下,抬头冲着妞妞说道:“馆长啊,我这一天忙得死去活来的,您看能不能把天南分到我这部门啊?” 我和皮蛋大惊,不等我说话,皮蛋却先开口抢答道:“嗨你这人,搞得就你那忙活是吧,我这好不容易来个新人以后不用再去麻烦客户帮忙抬纸棺了,你可倒好,准备吃现成的是吧!” 王美丽竟对妞妞撒起了娇,“哎哟馆长哟!您可是知道的,我一女孩子天天闷在房间里对着都是什么呀,您就给我派个人权当壮胆了不是?” 王美丽称呼自己小女孩这话说得娇滴滴,听得我心里直发毛,总觉得有一种唐三藏遇到蜘蛛精的感觉。 妞妞想了想:“那这样吧!” 王美丽笑道:“您同意啦!”说完她还轻轻掐了我一把,我刚准备反驳,却不料妞妞却闷头闷脑地说:“小王,明天把院里那狗栓你那,就当给你做伴了。” 王美丽:“……” 我和皮蛋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六十三章 我在殡仪馆第一天的工作总算是熬到了下班时间,正琢磨着晚上啥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声调皮的调侃声轻悠悠传入了我的耳朵。 “谁是盘龙山城最大的傻子哟?” 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单位第一天上班,此刻许宜娜的声音就像在异乡听到亲人问候般感动。 我嘿嘿地笑答道:“嘿,是我是我,宜娜我和你说啊,我今天遇到好多事情。” 我balabala地从絮叨着这里的奇怪规矩与几小时前差点被做成“烤鸭”的遭遇。 “那你现在怎么样?被烫伤了吗?”许宜娜紧张地问道。 “还好啦,就是脸被熏得有点脏。”我开玩笑地回答道:“不过没关系,现在我已经擦干净了。” 她长吁一口气,“有什么话见面说吧,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连声答道:“要啊要啊!”不过余光瞧见了正往小伙房里走去的皮蛋与美丽姐,突然有了想法。 “宜娜,今晚我请客,你把狗蛋也叫上。” 许宜娜问:“怎么?” 我回答:“认识了俩新同事,一起叫上吃个饭吧。” 挂了电话,我把这事与皮蛋和美丽姐说了一下,他们当场答应了下来,其实殡仪馆这里一直因为经费不足的问题没有像墓地公司那样设立专门的食堂,晚餐都是轮流在一间逼仄狭小的伙房里自己动手,所以我想必他俩也是太久没有开过荤的那类人。 一小时后,在了城乡结合部的那家“胖老许排骨店”传出了许久未有的热闹。 “我立志要把我的墓地卖给全市人民,还要卖到内地!卖到国外!我要让全世界的每一个人都住进我卖的墓地!” 狗蛋喝多了容易忘形,他一条腿叉在桌子上发表着自己的豪言壮语,这种二五八万的中二形象引得钢妹在一旁献出无限崇拜的目光。 “那,那我也立志!我要烧遍全世界的死人,烧出来的骨灰连起来要环绕地球三圈!” 毕竟皮蛋是个“技术工”,吹起牛皮来没有狗蛋那么清新脱俗,但此刻他也不甘示弱地站在狗蛋对面,一起立着“世界级”的志远。 本来我以为狗蛋是个人来疯不认生的主,想不到皮蛋在这方面如出一辙,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天,同时拿起了酒杯。 “可以啊兄弟!干了这杯咱俩就是兄弟了!” 喝得脸红脖子粗的俩人勾肩搭背地谈论着风云,那“阅遍天下美女”般的气魄在外人眼里简直就像俩不学无术整天提溜着鸟笼子调戏良家妇女的“富二代”,殊不知其实也就是俩光棍汉在一起发泄一下青春期过盛的躁动情绪 王美丽不知什么时候也和他俩掺和在了一起,她左右逢源地掺着俩人胳膊,一起唱起了谁也听不懂的祝酒歌,那场面像极了清宫剧里“太后出驾”的一幕,俩小太监讨好似地百般献着殷勤… 许宜娜悄悄拉着我,耳语道:“这…这就是你新同事啊?” 我点点头,无奈地笑了笑。 她小声说:“我以为殡仪馆那边都是整天板着脸,连说话都是要死不活的那种人,想不到…” 许宜娜压低了脑袋趴在桌边,“想不到都是狗蛋那类型啊…这个是狗蛋,那个是皮蛋,俩人在一起就是‘蛋蛋组合’了” “哈哈哈哈!”我俩大笑,这种在背后调侃人的做法带给我一种做贼般的刺激。 “笑什么呢?”王美丽像小蛇一样在我和许宜娜中间挤啊挤的,终于是把自己硬塞了进来,“说什么悄悄话呢?” 当她看见我与许宜娜拉着的手时突然明白了,坏坏地一笑,“哎哟!原来你俩在玩这一套啊!” 我放开了握着许宜娜的手,皱着眉问道:“美丽姐你说什么呢…” “还装?”王美丽胳膊支在了我的肩上,“小伙子可以啊!平时看起来正儿八经的样子,搞了半天…” 她挑眉看着许宜娜,满嘴酒气地说道:“搞了半天你在玩办公室恋情哟!” 我低声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王美丽突然问道:“你俩a、b、c、d发展到哪一步了?” “什么abcd啊?”许宜娜问着我,不过我也不懂,于是摇了摇头。 “这都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哎…”王美丽把手伸进了我的上衣口袋里,竟然熟络地掏出一包烟来,自顾自地点上。 她在我和许宜娜的惊愕中慢悠悠吐出一口烟雾,在我面前慢慢扩散开来。 “a嘛,也就是牵牵手而已,b嘛,也就是搂搂抱抱一下,c嘛,当然也就是要互相亲亲了。”王美丽说这话的时候风月气息十足,与她看起来稚嫩似二十来岁的外表丝毫不搭。 “d呢?d是啥,你怎么不说?”我提醒道。 王美丽轻吐一口烟,“d呀,d就是你俩现在做到的那步了哦!” “这样啊?”我挠挠头,傻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说,嘿嘿…” 话音刚落,我的腰部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啊啊啊…” 许宜娜翘起杏目圆瞪着我,“你是个傻子啊!” 我揉着被掐红的地方,疼得几乎快要流出了眼泪,但还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直到我看见王美丽歪着头对我坏笑时的样子才反应过来。 我顿悟,大喊一声:“哇靠!美丽姐你套路我!” 王美丽笑得很是得意,而许宜娜却恨不得把头埋在桌子下面… “真的啊!”狗蛋突然大叫一声打破了我们这边的尴尬,我赶紧逃离了现场一起掺和到“蛋蛋组合”的谈话中。 “啥事啊这么激动?”我问道。 狗蛋盯着我的眼睛竟有点发红,趴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南哥!你,你,你知道金巧儿不?” 金巧儿是我们本地的一个三线小明星,这段时间因翻唱各种流行歌曲而走红,我记得前几天手机里推送的娱乐新闻里还有她的头条,但我不知道狗蛋为什么突然要问我这个,于是回答道:“知道啊,不就是本地的一个明星么,前段时间还在红山体育馆开过演唱会的。” 狗蛋用力点着头,“你想不想见她?” 我对这话显出了嗤之以鼻的不屑,“嘁,就凭你?” “我可没那么大能耐。”狗蛋喝多似地满嘴跑着酒话,“但是我兄弟可以!” 我还以为是谁呢,顺着狗蛋的目光看去,结果看到的是另一个“蛋”,皮蛋。 我失望地说:“嗨哟,甭管金巧儿是不是个‘腕儿’,人好歹也算个明星,你俩逗我呢?” 皮蛋看着我,嗤嗤笑着半响不吭气。 “南哥,你就说想不想吧!”狗蛋趁机补充道。 这俩人虽然喝了酒,但在我看来却还未到胡言乱语的地步,我不禁仔细琢磨了一番,突然背脊一凉,低声问着皮蛋,“你的意思是…难道金巧儿她…” 皮蛋做贼似地左右看了看,“是真的,你瞧!” 他拿出手机给我看了一条短信,发信时间是在十分钟以前。 --------确定了,就是那个明星,劳累过度猝死的,现已放在停尸房了。 我惊呼,“哇靠!” 皮蛋赶紧捂住了我的嘴,“别瞎咋呼,我也是刚接到的信息,人家家属特意交代了不让消息外漏!” 我们仨人围成了一个团,各自发表着看法啊。 皮蛋:“怎么着,兄弟们,想不想去看看?” 狗蛋:“想!” 俩人说完看着我,一脸的期待。 我想了想,一脸板正地对他俩说:“这种事情太损了,我不能这样做!” 他俩诧异地看着我,摆了摆手,“得,那我们去了,你留下吃好喝好哦!” “等等!”我突然搂住他俩肩膀,像刚才王美丽那样硬是挤进了他俩中间,“不过天这么黑,你俩又喝了酒…额,我不太放心,还是…” 狗蛋这货在这种时刻出奇的懂事,“得!南哥,为了不让你担心,你还是送我俩回去吧,就当帮个忙,啊?” 我顺坡下起了驴,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点了点头。 在我们仨悄悄离开时,我发现王美丽拉着许宜娜俩人不知道在窃窃私语着什么,而从许宜娜时而羞涩,时而捂嘴偷笑着的样子来看,应该是王美丽正在教她一些男女之间的事情,于是我们仨并没有费太多功夫就逃了出来。 归心似箭,一个小时的路程我们仅仅用了不到三十分钟就赶了回去,皮蛋打开了厚重的大铁门,在黑夜中发出恐怖尖锐的“嘎吱”声,传出了很远很远。 皮蛋带着我们七拐八拐进入了地下室中最尽头的一间房子,这里的灯光很微弱,但我还是靠着这丝灯光看见了门牌上的三个大字“太平间”。 若是放在平时,在这种深更半夜的时间里就算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来这句地方,有句话叫色字头上一把刀,此时我们三个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满脑充血的期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随着太平间大门的打开,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气从里面传了出来,同时一并传来的还是很浓厚福尔马林与消毒水的味道。 “兄弟…你平时一个人值班时候也来这里吗?”狗蛋的酒醒了一点,诺诺地问着。 这时的皮蛋却很轻松,像没事人似地回答道:“经常的啊,有时候值夜班时接尸体了,就得先在这放一放,习惯了。” 皮蛋说着,顺手打开了灯,顿时昏暗密闭的太平间在日光灯的照耀下变得如同白昼,寥落的几张床摆在了正中央,而周围一圈都是一格一格的铁制大柜子,我知道这些柜子都是用来存放尸体的,但至于站在屋内的我们周围到底摆放了多少具尸体,我则实在不敢想象。 皮蛋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轻车熟路地走到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面前,我很佩服他就算是这种时候他还是不忘记规矩四------敬畏之心。 “死者为大,我们哥几个都是您的粉丝,今儿个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我和狗蛋也有样学样的对着白布之下的尸体复述着刚才皮蛋说的话,做完这些甭管有用没用,反正我们心里上是轻松了不少,接下来就到了最紧张的时刻… 随着白布被揭开,我们仨人发出了无法压抑的惊呼。 “南,南哥…这也太…太真实了吧!”狗蛋紧张时抓着我的胳膊生疼。 但他说的没错,眼前的金巧儿虽然已没有了呼吸,但才刚离世几个小时的她一点也没有死去时的样子,相反白皙的面庞与微红的嘴唇在此刻这种环境下散发着阴沉的美感。 皮蛋虽然从事这个行业多年,但他此刻也像我俩一样盯着金巧儿的面庞仔细观摩着,时而轻声道:“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我也一并凑了过去,却如皮蛋所说,金巧儿的尸体像睡着了一般安静地躺在我们面前,她的头下还枕了一个家属拿来的用玉石雕刻而成的枕头,这一切使她更像是一副画中的美景,一动不动却又勾人心魄… 我天生就对皮肤白皙的女孩子没有抵抗力,而面前的这个女人因死亡后血液的逐渐凝固,她的面色白皙得甚至微微有点惨白,我看着入了迷,不知不觉中脸已经越来越靠近她。 “瞧你那色样子!”狗蛋因我和皮蛋把金巧儿的脸挡了个严实而发出不满,他抱怨着一脚踢在了金属床边,恰好这种金属床是自带轮子便于运输的那种,结果因为他的一脚而猛地往后挪动了几公分。 “咚!”的一声,本来垫在脑后的那块玉石枕因外力而滑落了出去,金巧儿的头失去了支撑,重重砸在了坚硬的病床上。 本来撑在床边的我正看着入迷,突然被狗蛋这么搞了一下,我一个重心不稳身体向前扑了过去,还好手快支撑住了自己,就在距离金巧儿的脸不到十公分地方,我竟然看见面前这个女人竟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空洞而无神,同时她的嘴也一并张开,就以这种突然惊醒般的恐怖样子死盯着我。 “啊…”这是一种全身器官都被封闭的感觉,包括我的心、肺、耳朵与大脑,我想喊却喊不出声,我想跑,却发现根本感觉不到腿的存在。浑身上下唯一运转的器官也只有我的眼睛,但最可怕的是这种封闭般的恐惧感使我无法闭上眼睛,只有硬生生接受着眼前的这一幕。 随之而来的窒息一度让我以为自己濒临死亡的边缘,而腿上的那种无力也使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像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而我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因为极度的恐惧使我全身变得酥软,就连站立这种最基本的动作也是奢望,更不要说叫出声来… 我的大脑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感觉自己即将窒息而亡的最后一刻,一口带着血腥的气息终于冲破了喉咙,我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处传来阵阵火焰灼烧般的剧痛。 过了很久,我的眼睛终于可以自由的移动,而我看到的,却是同样被吓得瘫软在地的皮蛋与抱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狗蛋… 这件事始终被我们仨封印在了心里,对谁都没有说起过,而事后我们的关系却因为这件事而变得更加亲密,也许正是印证了曾经书里说到过的一句话。 当你们在一起守护一件最无法告人的秘密时,你们会逐渐趋向于两个方向,变为最疏远的陌生人,或者变为最亲密的伙伴。 而我们仨,成为了后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六十四章 对待逝者要有一颗敬畏之心,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都会时常提醒自己,慢慢的我也习惯上了在殡仪馆这里的工作。 每天看着人们的离去,也逐渐让我的心里发生了变化,我对生与死的感悟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在这种地方工作如果你没有一颗足够强大的心脏,那就会很容易受到感情的支配,每当看见客户中亲人离去的场景时,心情都会变得沉重无比。 但世间痛苦之事又何曾仅限于亲人的离世,往往逝去的人才是一种解脱,而真正的痛苦会随着活着人一直延续,直到下一次的离别,这种悲伤会不停地延续,无穷无尽。 人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一种痛苦,就算圣经里也提到过这是一种“赎罪。” 这种悲伤的感悟曾笼罩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但时间久了,我也逐渐的对此感到了麻木,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可以真正平静地面对这些事情时,我的心里从那时起就不再会有那么多的波澜。 但有件事对我来说还是印象非常的深刻。 那是在我入职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里,那天正好轮到我值守,难得闲了一整天没接到客户,可偏偏就在快下班时皮蛋打来了电话。 “天南,快来美丽姐这帮忙!”皮蛋仓促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我纳闷问道:“你俩都在还需要我帮忙啊?” “快点,来了再说吧!”电话那头传来乒铃乓啷的声音,皮蛋没有多余的解释,挂了电话。 虽然我从来都认为这个世界上连王美丽都搞不定的尸体还没有被造出来,但我还是很快来到了化妆室,一股浓厚夹杂着福尔马林的血腥味传进了我的鼻腔,不过在这段时间里我已经基本适应了这种味道。 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还不错,我镇定地对着他俩问道:“啥事儿啊?” “哇靠!”不等他俩回话,我自己先被吓得惊呼了起来,惊呼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尸体发出的气味,而是面前冰冷化妆台上的那具尸体。 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肉块”更加贴切,我仅能从头发的长度与穿着上看得出来这是一具女性的尸体,而她的身体却像爆米花一样由内而外的爆了开来。这段时间里我也没少见各种意外情况下的尸体,自以为见识已不少,像什么溺亡、车祸之类的情况也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免疫能力,但面对面前这具尸体时,那种全身冰凉血液都被凝固的感觉又涌现了出来。 爆开的身体与破损的头颅这都不是最渗人的,最令我感觉头皮发麻的还是她那双只露出一小截的“腿”,而且露出的部位相当诡异,尸体的腿骨从胯下穿透了胸膛,像两根穿透人体的长矛一样从肩胛的位置破体而出,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拿着,把口罩戴上。”皮蛋丢给我一副口罩,厚实棉布的那种,这也是我第一次见他戴口罩,印象里皮蛋这种人不论处理任何尸体都是一副神情自若的样子,甚至有时还能吃着苹果与我开着玩笑。 但这次的他不一样,就连王美丽的眉间也表现出了许久未见的压抑,她不停地比划、打量着,像在规划图纸一般,过了片刻对我说:“天南,你们俩男孩子力气大,从这个角度帮我拉出来。” 尽管戴着厚实的棉布口罩,但眼前的这一幕还是令我感到反胃,我强忍着呕吐的感觉问:“拉…把啥拉出来?” 皮蛋指着插进身体中的腿说道:“还能是啥,自己看呗。” 如果可以选择,我绝对会当场丢下他俩自己跑掉,但这种时候能勉强支撑我自己留下来的,还是最终的那点职业操守,我戴上胶皮手套,刚触碰到被塞进尸体肚子里的腿骨时,一种软绵绵的烂肉感传来,我像躲瘟疫一样地缩回了手,诺诺地问道:“这…这人到底啥情况?” 王美丽见我下不去手,她摘下了口罩与我聊起了天,我知道她这样做是想让我能放松一点。 “她是自杀。”王美丽皱着眉说道:“但从十几层楼上跳下来的时候,是站着着地的,于是就成这样了。” 王美丽半蹲着做了个手势,我看懂了,原来是因为跳楼时腿先着地结果因为身体下坠的重量而导致了双腿就像两根长矛一样,穿透了胸膛,最终从肩胛处刺穿了出来。我看着这个只剩下一截身子露在外面的尸体背脊阵阵的发凉,耳边似乎都能听到腿骨与肩胛骨碰撞的尖锐恐怖声响… 一根烟过后,我终于平复了一点心态,与皮蛋俩人一左一右地拉扯着尸体的两条腿。 “一、二、三!” 我俩同时发力,“噗”的一声两条血淋淋的腿从身体中硬生生被我们拽了出来,流下了一地鲜红的血渍,而尸体的肩胛处则只剩下两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 “呕!”我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抱着垃圾桶吐了起来,几声轻轻的“啪嗒”声在我旁边响起,我无意地歪过头看了一下,竟然是从身体处滑落出的器官,叫不上名字但都是血糊糊一坨一坨的。 “呕!”这下就连皮蛋也感到反胃,干呕了几声,“我做这行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这样的。” 皮蛋赶紧点上一根烟,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反胃感,我俩几乎是同时从化妆间走了出来,只听见身后王美丽竟然还能像聊天似的自语道:“您别介意,待会我保证把你化得漂漂亮亮的…” 这个“客户”的家属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守灵三天,而是在第二天就办起了追悼会,来的人很少,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我从他们的称呼中得知应该都是他们的亲属,甚至连“签到台”都没有设立。 我和皮蛋把水晶棺从化妆间推出来时,我对王美丽的崇拜感达到了一个着:“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这就是我的丫儿…” 面对这突然的一幕我也震惊了,赶紧把她扶了起来,嘴上回应着:“没事的,没事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个职业的神圣。 女人被家属们搀扶着坐了下来,而她的老公却把我拉向了一边。 “谢谢你,昨天看到丫儿的那样…我们本来都没有抱什么希望,但…但想不到你们竟然真的可以把她化得像健康时那么漂亮。自从丫儿病了以后,我很久都没见她这样漂亮过了…” 她老公说着话显得有点激动,哆嗦的手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拿出一个褶得皱巴巴的红包塞进了我的手上感激涕零地说:“谢谢你,谢谢你…” “别,别,这不用…”我推辞着,但这个男人很坚决,不论我怎样推脱他都要把这红包塞给我,他见我一直不收,索性直接把红包塞进我的衣兜里转身离去了。 “哎大叔…”我刚想追上去,一个人把我拉了回来,是妞妞馆长,不知道他为什么阻止我,我为难地向他指了指手中的红包。 妞妞点了点头,“装着吧,人家给你的。” 我说:“这怎么行,这种灰色收入我们怎么能要?” 妞妞轻叹一口气,“天南啊,你还是对这个行业不懂,大多数时候昧良心的钱不能收,而有的钱收了其实也是对别人的成全。” 我不懂了,纳闷地看着他,“这什么道理啊?” 妞妞语重心长地说:“其实吧,有时候成人之美也算美…这种时候你成全了他,他的心里会更加好受。” “这…”我对这道理不置可否,我打开红包看了看,十张一百元的,突然灵感一现我想到了一个即可遵循自己原则又可成全他的办法。 吊唁仪式很简单,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复杂流程,而这位叫丫儿的逝者的家属们并没有选择那些繁琐的额外收费项目,由此可见他们的经济也并不是很富裕。但在整个吊唁环节有一件事令我感到很不舒服,丫儿的母亲哭成了一个泪人,她的父亲没有哭,不过我还是能看得出来这是在强忍着痛苦,但有一个男孩,大概也就十几岁的样子,他不仅没有哭,反而时不时的还要来水晶棺旁边添个乱。 “姐…嘿嘿…花!”这个男孩看着丫儿手中的鲜花,竟直接上手去拨弄了起来。 原来这个小子是逝者的弟弟,一看就是平时被惯坏了的样子,我赶紧上前制止了他,但他却不耐烦地用指甲盖狠狠地掐了我一把,顿时我的手上被这小子掐出了两个深深的指甲印。 “你走开!别碰我!”这小子竟然抓起他姐姐手中的花向我砸了过来,我闪身一躲,花砸向了我身后灵坛中的遗像,还好皮蛋眼疾手快扶住了遗像,不然这下子肯定闹出大事来。 “对不起,对不起…”丫儿的父亲忙过来连声道歉,连哄带骗地把他小儿子带离了人群,我望着他父亲微驼的背影,心里无限的感慨,这熊孩子无法无天了。 直到吊唁仪式结束,这个熊孩子都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这里摸摸那里转转,围绕着我们做礼仪用的电子礼炮稀罕得不得了,我经过他旁边时这小子竟然还招手让我过去给他摆弄摆弄,我理都不想理他,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去了财务室。 妞妞为了节约成本没有雇佣财务人员,谁负责接待谁去收款,而今天负责接待的人,就是我。 从吊唁仪式结束到火化,中途大概有一个来小时的时间,刚才给我红包的那个父亲这时走了进来,他说:“小伙子,算一下费用吧。” “哦,好的,您先坐一下。”我倒了杯水递给他,拿出计算器在上面加加减减着,这时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旧手帕,里面包着许多的零碎票子。 结费用时他感到有点不对劲,于是问我:“是不是少算了?” 我摆了摆手,“没少算,都在这呢。” 其实我确实在每个项目里擅自扣除了几百元,加起来刚好是一千元整,也就是刚才他给我的红包的钱。 他拿起结算单对照了一下,没有发现其中的猫腻,不过这让我突然对这个看起来普通甚至显得有点穷困的男人产生了一点好感,于是我也说了句不该说的话。 “大叔,我觉得今天回去以后你该好好说说你小儿子。” 突然被这样一说,大叔看着我问道:“怎么?” 我说:“其实要我说吧,虽然逝者是您女儿,也是他的姐姐,但这种地方就应该对逝者有一颗敬畏之心,不能像他那样…那样…额,放肆。” 不知道我哪句话突然说的不对了,这个大叔突然沉默了下来,而当我再次观察他时,竟发现他的眼圈越来越红,头越埋越低,直至蹲下来在了地上,抱着头发出哽咽的声音。 我赶紧过去关上了门,蹲在他旁边安慰道:“大叔,我知道刚才仪式的时候你都在强忍着,好了,这里没有别人,你就当我不存在,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 也许这种两个大男人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偷偷抹泪的行为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很奇怪,甚至有点可笑,但在于失去至亲的痛苦上面,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甚至是一条狗,他们感受到的痛苦都是一样深刻,一样悲伤,甚至男人因为失去至亲而要承担来自于家庭的压力会更大一些,但往往这时候男人是不可以哭的。 大叔抹了把眼泪,把更多的痛苦咽了回去,他喝了口水对我说:“谢谢你…小伙子。” 我扶着他坐回了椅子上,“不好意思,不该在这种时候和你说这些话,况且这都是你的家事我也不该多嘴…” 大叔没有正面回答我,他却说了句很奇怪的话,“小强他从小就有脑瘫…智力相当于三岁孩子的程度。” “什么?”我问道。 大叔拿目光指了指窗外吊唁大厅处正在对着电子礼花看来看去的那个熊孩子,我顿时明白了。 这个熊孩子叫小强,是他的小儿子,丫儿是他的大女儿,而刚才在吊唁大厅小强做的那些事,完全是受到病症的影响。 “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儿子有这病,我以为他就是任性了点…”我歉意地对他说着,不过他后来说的话更令我难受。 “小强从小就喜欢他姐,什么时候都粘着丫儿…” 大叔回忆着孩子过去的事情眼圈又红了起来,“但自从去年丫儿被查出来尿毒症以后,整个家都变了样。” 听到这个病我不禁也为之动容,他继续说:“丫儿那个病根本治不好,又遭罪,本来都订婚了的婆家人因此也毁约了。” “所以她在绝望之下…”我小心翼翼地问道:“自杀了?” 大叔摇了摇头,“丫儿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姐姐,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弟弟,她这次想不开倒不是因为这些事…” “那是因为?”我问道。 大叔低着头,双手插在头发里,“是因为丫儿知道自己的病花钱也治不好,她不想拖累这个家,自打前几天她知道我们把房子卖了准备给她治病以后,整个人都变了样。” “后来…”大叔颤颤巍巍说道:“后来我们昨天在医院里看到了她的遗书,才明白丫儿这么做,就是想让我们把钱省下将来给小强治病,延续这家里唯一的香火…” 听到这里我沉默了,想不到一个人为了自己的亲人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大叔略带自责地自语说道:“怪我不够有本事…” “这不怪你。”我对他安慰地说道:“你已经做的够多了,生死这种事情本就无偿,我想你的孩子们也不会这样想的。” 大叔苦笑着摇了摇头,“等将来你有了孩子以后就知道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管怎样,今天还是谢谢你们了,这么久了我第一次和人聊这些事情,心情好受了不少,再见了小伙子。” 大叔挺了挺腰,在我的目送之下回到了家属之中,他那个脑瘫的儿子见到父亲一蹦一跳地迎了上来,而他也亲昵地摸了摸他儿子的头。 这个像山一样的男人又在他的孩子面前变得无比坚强,而这时只有我才知道他身上背负的那些沉重的包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六十五章 适应了殡仪馆工作的日子过得很快,而在见识了各种悲剧般的生离死别以后我也逐渐明白了当初卫总为什么一定要我来这种地方上班。 我拿出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记录着当初卫总告诉我的众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盛…” 生老病死伴随着我们的一生,憎恨与爱人之间的别离我多多少少也有了见识,而求不得这种“苦”,对于我这个正处于不上不下没车没房的年纪来说,简直就像一个习惯性的痛。 但最后一点,关于“五蕴盛”的理解,这时的我也仅仅处于字面上的理解,我翻查过资料,大概意思也就是“欲望过于旺盛”的意思,但我怎么都无法赞同这一点,欲望一直都是督促人努力的一种动力,就算是现在的我,也绝不想成为一个看破世俗、清心寡欲的那种人。 也许在将来的有一天我会变成那样,但绝不是现在,我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那么多想买的东西,还有一个特别想在一起的女人… “哎!大傻子,发什么呆呢?”许宜娜拿筷子在我眼前晃了晃,夹了一片煮好的肉放进我的碗里。 “宜娜啊!我上回才和你说过的话转眼就忘耳朵根后面去啦!”王美丽笑嘻嘻地对着许宜娜说道:“男人啊!就不能对他太好,比如吃饭这事吧,哪有让我们女人给他们夹菜的道理,狗蛋你说对不对?” 王美丽对着狗蛋抛了个年芳三十的媚眼,把他这颗没经历过恋爱的小破心脏迷得神魂颠倒,他傻乎乎地对王美丽闲着殷勤,“美丽姐说的什么都对!” 皮蛋在桌子下面悄悄捣了捣狗蛋的腿,小声道:“兄弟…克制点,人比你快大一轮了。” 王美丽拿着一块削成了圆棒棒的白萝卜“噗”地塞进了皮蛋的嘴里,“还有仨月才三十,我谢谢你闭嘴啊!” 狗蛋半张着嘴,一副“希望这个萝卜是塞进自己嘴里的表情”,结果对面前钢妹给自己盛的满满一碗肉无动于衷。 这是最近大家最喜欢的活动,聚集在下班后的殡仪馆里开小灶,直到天渐渐黑了下来,我们一群人还在煮着火锅唱着歌,扰乱着荒郊野外的宁静。 大家吃饱喝足以后就到了聊天吹牛皮的环节,这时候一般我都喜欢和许宜娜一起去门前的广场吹吹风。 “最近工作顺利吗?”我问道。 许宜娜轻叹一口气,“就那样吧。” 我察觉到她有点不高兴,“怎么?是不是方远那小子又找你麻烦了。” 许宜娜本不想说,但是在我再三追问下还是道出了原因,“你刚走的那段时间他是经常找我麻烦,不过有时候被骂两句就过去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我做的所有策划案和园区设计都被方远否决了。” 听到方远这个名字我就烦,“那他到底还想怎样?” 许宜娜摇摇头,“我也不懂,而且方远最近特别不正常。” 我问道:“怎么个不正常法?” 许宜娜想了想,说道:“起初他每天交给我的工作根本做不完,我只有晚上不停地加班,但是从上月起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不让我插手了,结果弄得我整天很闲,无所事事的。” 说到这里,许宜娜贴着我的耳朵说道:“嘻,不过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来想你了!” “哇!宜娜!”我被她这句土味的情话撩拨得心脏一跳一跳的,直起身子就准备往她身上贴,结果却被她时拦了下来,“好啦好啦!和你开个玩笑就这幅德行,果然就像美丽姐说的那样,男人都经不起挑逗…” 我失望地耷拉着眉毛,可怜兮兮地说:“这不是自从我俩上回…那个,就那个以后,再就没机会了么…” 许宜娜面若桃红,举起粉拳就向我脑袋砸来,“想什么呢你!” 锤了几下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哎!不过我听燕子说下周会来一个新的股东。” 对于这种公司高层管理的事情,我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来就来呗,我们殡仪馆这里天高皇帝远的,估计也没什么人会搭理。” “但愿吧!”许宜娜活动了下肩膀,“不过若是有新股东加入的话,我就怕是到时候会忙得没空再来像这样聚餐。” 我闷闷不乐地说道:“哎,那我到时候又要一个人值班了,也不知道我得在这种地方呆多久…” 许宜娜把头轻轻依偎在我肩膀,传来丝丝发缕中的清香,“放心吧,大傻子,再忙我也会抽空来看你的。” “嗯,好!”我点了点头,看着月光下她微微翘起的小嘴,忍不住地凑了过去。 一道刺眼的光突然闪了过来,身边突然响起了好大的一声惊呼,“哇!照到了照到了!” 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我,发现狗蛋这帮人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了过来,而狗蛋手里杨着那个闪光灯亮得像越野车大灯一样的山寨手机,竟把我刚才亲许宜娜的一幕给照了下来。 “你他妈的别跑!”我大骂一声就追了上去,狗蛋边跑边按着手机,直到我追上他把他压倒在地的那一刻,他瞬间按下了发送键。 这货竟然把照片发给别人了! 我抢过狗蛋的手机看了下,显示的是“发送成功,收件人----仙女姐姐”。 “说!”我猛地一巴掌拍在狗蛋脑袋上,“谁他妈是仙女姐姐!” 身后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这孩子…净说大实话,嘻嘻嘻!” 王美丽笑得像一朵花,拿着手机欣赏着狗蛋刚发给自己的“激情照片”。 看见王美丽,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说道:“美丽姐…你可别闹了,咱玩个‘你把手机给我你就是我大哥’的游戏好不好?” 王美丽抿着嘴,挑起眉看着我,“想要姐姐的手机呀?” “嗯!”我点点头。 “好呀!给你!”王美丽对我抛了个媚眼,竟把手机塞进了内衣里,“我不动,你自己来拿吧!” 我:“……” 几分钟后,羞的面红耳赤的许宜娜把头埋进了我的背后,而王美丽拿着手机津津乐道地评价着,“嗯,感情到位了,姿势不及格,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 我尴尬地挠着头,“美丽姐,咱做一个有点良知的新时代三十岁大龄女青年可以不?” “美丽姐…” “姐…” “?” 不知道为什么,王美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刚刚叉着腰风情万种的样子现在也变得哆哆嗦嗦,就连说话声音也开始变得打起了摆子,“你们…快,快来…” 众人发觉不对劲,于是一起围了过去,王美丽刚才微醺粉红的脸蛋此时变得煞白,她指着那张“激情”照片的一个角落小小的声音说道:“这是谁…” 顺着她指头望去,我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胆小的钢妹竟然被吓得几乎要叫了出来,好在狗蛋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照片的中央拍的是我刚才亲吻许宜娜的样子,在我俩身后,则是下班后早已熄了灯的殡仪馆小二楼,在二楼的其中一个窗户内竟然有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此时正从窗户内打量着我们,这个黑影的轮廓远处看像是一个男人,而他的脸竟然也是一团团的黑,在月光的照射下看不见脸格外恐怖。 “这,这真的是见鬼了…”王美丽哆哆嗦嗦地说道,眼珠子用力地往脑后面瞟去,但始终没有转过头的勇气。 “啊!别说了!”钢妹吓得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而狗蛋也是操着干巴巴的嗓子说道:“姐,你,你快别说了,我感觉…我感觉裤子好热…” 我低头看去,狗蛋这家伙竟然被吓得尿了裤子,但这时我一点嘲笑他的立场都没有,因为我若不是和许宜娜互相搀扶着,估计早也就吓得瘫倒在了地上。 “让,让我来吧。”皮蛋不亏是我们这群人里胆子最大的那个,他清了清嗓子,咬着牙齿转过了头去,“什么都没有哇…” 这时我们才敢回头看去,殡仪馆二楼的灯早已在下班时就关上了,而此时黑漆漆的走廊里哪还有人的影子。 王美丽不安地又看一眼照片,“没错…真的有人,要么就是鬼!” 皮蛋猛摇着王美丽的肩膀,说道:“大姐,咱正常点行么?你第一天干这行吗?有没有鬼你心里从来没点数么?” 被这么一说,王美丽找回了点本职业的感觉,她揉揉眼睛,“不是鬼那你意思是啥?” 皮蛋操起地上一根棍子,做了个嘘的手势,“这他妈的是进贼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六十五章(修) 适应了殡仪馆工作的日子过得很快,而在见识了各种悲剧般的生离死别以后我也逐渐明白了当初卫总为什么一定要我来这种地方上班。 我拿出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记录着当初卫总告诉我的众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盛…” 殡仪馆是个能让你真正体会到众生八苦的地方,也是真正可以锻炼你内心的地方。 卫总告诫我的这句话依然历历在目,我在来到这里以后也查阅了不少资料,对于他想让我明白的道理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生老病死伴随着我们的一生,憎恨与爱人之间的别离多多少少也有了见识,而求不得这种“苦”,对于我这个正处于不上不下没车没房的年纪来说,简直就像一个习惯性的痛。 但最后一点,关于“五蕴盛”的理解,这时的我也仅仅处于字面上的理解,我翻查过资料,大概意思也就是“欲望过于旺盛”的意思,但我怎么都无法赞同这一点,欲望一直都是督促人努力的一种动力,就算是现在的我,也绝不想成为一个看破世俗、清心寡欲的那种人。 兴许将来有一天我会变成那样的人,但绝不是现在,我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那么多想买的东西,还有一个特别想在一起的女人… “哎!大傻子,发什么呆呢?”许宜娜拿筷子在我眼前晃了晃,夹了一片煮好的肉放进我的碗里。 “宜娜啊!我上回才和你说过的话转眼就忘耳朵根后面去啦!”王美丽笑嘻嘻地对着许宜娜说道:“男人啊!就不能对他太好,比如吃饭这事吧,哪有让我们女人给他们夹菜的道理,狗蛋你说对不对?” 王美丽对着狗蛋抛了个年芳三十的媚眼,把他这颗没经历过恋爱的小破心脏迷得神魂颠倒,他傻乎乎地对王美丽闲着殷勤,“美丽姐说的什么都对!” 皮蛋在桌子下面悄悄捣了捣狗蛋的腿,小声道:“兄弟…克制点,人比你快大一轮了。” 王美丽拿着一块削成了圆棒棒的白萝卜“噗”地塞进了皮蛋的嘴里,“还有仨月才三十,我谢谢你闭嘴啊!” 狗蛋半张着嘴,一副“希望这个萝卜是塞进自己嘴里的表情”,结果对面前钢妹给自己盛的满满一碗肉无动于衷。 这是最近大家最喜欢的活动,聚集在下班后的殡仪馆里开小灶,直到天渐渐黑了下来,我们一群人还在煮着火锅唱着歌,扰乱着荒郊野外的宁静。 大家吃饱喝足以后就到了聊天吹牛皮的环节,这时候一般我都喜欢和许宜娜一起去门前的广场吹吹风。 “最近工作顺利吗?”我问道。 许宜娜轻叹一口气,“就那样吧。” 我察觉到她有点不高兴,“怎么?是不是方远那小子又找你麻烦了。” 许宜娜本不想说,但是在我再三追问下还是道出了原因,“你刚走的那段时间他是经常找我麻烦,不过有时候被骂两句就过去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我做的所有策划案和园区设计都被方远否决了。” 听到方远这个名字我就烦,“那他到底还想怎样?” 许宜娜摇摇头,“我也不懂,而且方远最近特别不正常。” 我问道:“怎么个不正常法?” 许宜娜想了想,说道:“起初他每天交给我的工作根本做不完,我只有晚上不停地加班,但是从上月起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不让我插手了,结果弄得我整天很闲,无所事事的。” 说到这里,许宜娜贴着我的耳朵说道:“嘻,不过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来想你了!” “哇!宜娜!”我被她这句土味的情话撩拨得心脏一跳一跳的,直起身子就准备往她身上贴,结果却被她时拦了下来,“好啦好啦!和你开个玩笑就这幅德行,果然就像美丽姐说的那样,男人都经不起挑逗…” 我失望地耷拉着眉毛,可怜兮兮地说:“这不是自从我俩上回…那个,就那个以后,再就没机会了么…” 许宜娜面若桃红,举起粉拳就向我脑袋砸来,“想什么呢你!” 锤了几下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哎!不过我听燕子说下周会来一个新的股东。” 对于这种公司高层管理的事情,我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来就来呗,我们殡仪馆这里天高皇帝远的,估计也没什么人会搭理。” “但愿吧!”许宜娜活动了下肩膀,“不过若是有新股东加入的话,我就怕是到时候会忙得没空再来像这样聚餐。” 我闷闷不乐地说道:“哎,那我到时候又要一个人值班了,也不知道我得在这种地方呆多久…” 许宜娜把头轻轻依偎在我肩膀,传来丝丝发缕中的清香,“放心吧,大傻子,再忙我也会抽空来看你的。” “嗯,好!”我点了点头,看着月光下她微微翘起的小嘴,她的眼睛煽动着长长的睫毛扑闪闪地看着我。 我俩相视一笑,忘情地吻在了一起。 一道刺眼的光突然闪了过来,身边突然响起了好大的一声惊呼,“哇!照到了照到了!” 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我,发现狗蛋这帮人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了过来,而狗蛋手里杨着那个闪光灯亮得像越野车大灯一样的山寨手机,竟把我刚才亲许宜娜的一幕给照了下来。 “你他妈的别跑!”我大骂一声就追了上去,狗蛋边跑边按着手机,直到我追上他把他压倒在地的那一刻,他瞬间按下了发送键。 这货竟然把照片发给别人了! 我抢过狗蛋的手机看了下,显示的是“发送成功,收件人----仙女姐姐”。 “说!”我猛地一巴掌拍在狗蛋脑袋上,“谁他妈是仙女姐姐!” 身后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这孩子…净说大实话,嘻嘻嘻!” 王美丽笑得像一朵花,拿着手机欣赏着狗蛋刚发给自己的“激情照片”。 看见王美丽,我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说道:“美丽姐…你可别闹了,咱玩个‘你把手机给我你就是我大哥’的游戏好不好?” 王美丽抿着嘴,挑起眉看着我,“想要姐姐的手机呀?” “嗯!”我点点头。 “好呀!给你!”王美丽对我抛了个媚眼,竟把手机塞进了内衣里,“我不动,你自己来拿吧!” 我:“……” 几分钟后,羞的面红耳赤的许宜娜把头埋进了我的背后,而王美丽拿着手机津津乐道地评价着,“嗯,感情到位了,姿势不及格,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 我尴尬地挠着头,“美丽姐,咱做一个有点良知的新时代三十岁大龄女青年可以不?” “美丽姐…” “姐…” “?” 不知道为什么,王美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刚刚叉着腰风情万种的样子现在也变得哆哆嗦嗦,就连说话声音也开始变得打起了摆子,“你们…快,快来…” 众人发觉不对劲,于是一起围了过去,王美丽刚才微醺粉红的脸蛋此时变得煞白,她指着那张“激情”照片的一个角落小小声音说道:“这是谁…” 顺着她指头望去,我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胆小的钢妹竟然被吓得几乎要叫了出来,好在狗蛋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照片的中央拍的是我刚才亲吻许宜娜的样子,在我俩身后,则是下班后早已熄了灯的殡仪馆小二楼,在二楼的其中一个窗户内竟然有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此时正从窗户内打量着我们,这个黑影的轮廓远处看像是一个男人,而他的脸竟然也是一团团的黑,在月光的照射下看不见脸格外恐怖。 “这,这真的是见鬼了…”王美丽哆哆嗦嗦地说道,眼珠子用力地往脑后面瞟去,但始终没有转过头的勇气。 “啊!别说了!”钢妹吓得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而狗蛋也是操着干巴巴的嗓子说道:“姐,你,你快别说了,我感觉…我感觉裤子好热…” 我低头看去,狗蛋这家伙竟然被吓得尿了裤子,但这时我一点嘲笑他的立场都没有,因为我若不是和许宜娜互相搀扶着,估计早也就吓得瘫倒在了地上。 “让,让我来吧。”皮蛋不亏是我们这群人里胆子最大的那个,他清了清嗓子,咬着牙齿转过了头去,“什么都没有哇…” 这时我们才敢回头看去,殡仪馆二楼的灯早已在下班时就关上了,而此时黑漆漆的走廊里哪还有人的影子。 王美丽不安地又看一眼照片,“没错…真的有人,要么就是鬼!” 皮蛋猛摇着王美丽的肩膀,说道:“大姐,咱正常点行么?你第一天干这行吗?有没有鬼你心里从来没点数么?” 被这么一说,王美丽找回了点本职业的感觉,她揉揉眼睛,“不是鬼那你意思是啥?” 皮蛋做了个嘘的手势,“这…是进贼了吧…” 听他说得,既然不是鬼,那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我随手拿起一根棍子说道:“贼就简单了!皮蛋!咋俩去抓贼!” “其他人守住大门口别让他跑了!”我对着大家说道,临走前还不忘记很有英雄风范地对狗蛋说:“照顾好女孩子们!” “……” 话没说完我就觉得有点奇怪,我才发现这时只剩下三个女孩子在原地,而狗蛋却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我无奈道:“那就在我们进去以后把大门锁了!谁也别让出来!” 撂下这句话,我急匆匆地跟着皮蛋一起冲了进去。 我俩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二楼,没有开灯的走廊黑漆漆的,安静得就连心跳声都那么明显。 “他不会带武器吧?”我小声问道。 皮蛋不吭气,我又问了一遍,这是才发现这家伙紧张得满头冷汗,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清,“他…武器…就跑。” “喂你镇定点!”我捏了捏皮蛋的脸,又不是鬼你怕个屁啊! 皮蛋哆哆嗦嗦地说道:“要是…鬼就好了,但是坏人…比鬼更可怕…” 原来这家伙不怕鬼怕人,我只好把他往我身后一推,“得得得!那你跟着我后面,我要是和这贼打起来了,你抽空补个刀就行!” “但,我,我没刀啊…”皮蛋诺诺地说道。 “就地取材!”我死盯着黑漆漆的走廊随口说了句。 过了一会,就听皮蛋说:“好了,走吧…” “找到武器了吗…”我被眼前的皮蛋雷到了,这货竟从墙边那个“天兵天将”的模型手上抽走了一把两尺来长的“青龙偃月刀”,银色的刀刃在月光下微微折射出一丝茹毛饮血般的寒光。 不过刀是塑料的,刀刃是贴了锡箔纸的,样式满分攻击力几乎为0。 “行吧行吧,你就这样站我后面装个样子。”我无奈的紧了紧手里的棍子,被他这样怂带的也有点紧张起来,“一会要有啥事你可别自己先跑啊…” 皮蛋艰难地点点头,但是满脸都写着“有事我先跑”的表情。 我俩逐个检查着二楼房间,并没有什么异常,估摸着那个贼人已经跑到别处去了,当来到走廊尽头时,发现那扇平时都锁着的员工通道的门被打开了。 “这是通哪的?”我问皮蛋。 皮蛋回答:“这个通道连着一楼大厅和楼下的太平间、火化间…” 听到这俩地方我的头“嗡”地炸了,上回“金巧儿”事件带给我的心里伤害还没有平复,现在又得去那种鬼地方… 就在我拿捏不定到底是继续搜寻还是退缩的时候,楼下传来“咔哒”的一声锁门声,留在外面的那仨姑娘把门给锁了… 得,这下也没得选了,我硬着头皮带着皮蛋轻轻推开了员工通道,蹑手蹑脚地走了下去,我发现通道中连接一楼大厅的门锁没有被撬开,也就是意味着进来的那个贼就在距离我们很近的地下室。 皮蛋像连体婴一样缠着我,弄得我也施展不开,“哎你别贴我那么近啊!”我抖抖身子,与他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我绕开了一个水桶,小声说道:“这里不能开灯,不然会被他发现的,你注意点脚下别踢到那个桶子。” “咣当当当当当当…” 话音刚落,皮蛋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铁皮桶子被他碰倒像皮球一样咕噜噜地滚下了楼梯,刺耳的声音响彻在漆黑安静的地下室内。 事已至此,我觉得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于是打开了地下室的灯,骨气勇气冲着深邃的走廊喊道:“兄弟!你今儿走错地方了,我们这里只有死人,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没有人回答,我想了想继续喊道:“我们手上都有武器的!但我不想和你在这里打一架,如果你现在出来的话,我保证今天的事情当做没看到!” 还是没有人回答。 “妈的…”我低声对皮蛋说:“做好准备,今天应该是要与这家伙干一场了!” 皮蛋紧紧抱着他那把“青龙偃月刀”,跟在我身后缩成了一团。 地下室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太平间,另一个就是火化间,但火化间的门锁是经过特殊加固的,没有皮蛋脖子上戴着的那个电子磁卡是打不开的,所以我们先来到了太平间,我用棍子从门的侧面拨拉开了日光灯,顿时太平间被照耀得如同白昼。 “嗷嗷嗷!!!”我俩壮着胆叫喊着冲了进去,然后杵在了原地。 平坦空旷的太平间一眼尽收眼底,此时除了早上送来的两具尸体以外什么都没有。我心想:坏了!被这家伙溜进火化间了。 火化间里尽是各种曲里拐弯的设备,再加上房屋设计的时候就有特殊要求,所以能藏人的地方很多,如果一旦让贼人跑进了那个地方,难免我们这样明着搜索会被他偷袭。 “快走!火化间!”我拉着皮蛋赶往了走廊尽头。 我俩来到火化间的门外,看见经过加固的金属门锁上面有很多的金属划痕,想必就是那个贼人刚才撬门留下的痕迹。 我用力拧了下把手,门纹丝不动,再更加用力拧了拧,锁芯居然“哐当”地一下弹了出来。 “我靠!这锁被撬开了!”我胡乱转动着把手,一点阻力都没有,但是就是打不开门,于是问皮蛋:“这门怎么还不开啊?” 皮蛋指了指胸口的工装吊牌,“这有两道锁,一道是金属门锁,需要钥匙才能打开,另一道是电子锁,必须刷这个卡才能开得开…” “那你意思是?”我指着加固门说:“没你这张卡也打不开?” 皮蛋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天…天南…我们今天下午不是已经烧过一具尸体了么?” 听到他说的话,我背脊一阵发凉,想到刚才在太平间里的两具尸体,“靠!那贼还在刚才的太平间里!他装成死人了!” 我俩同时回头,顿时被吓得不轻,只见距离我们从楼梯下来后几米远的出口处,有个人正扒在墙边,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夜行服,就连头上也戴着黑色的头套。 但他此刻正盯着我俩,从黑色头套露出的眼睛惨白惨白的…贼人察觉到自己被发现,立即转头就跑,但就在跑路的一瞬间却站在了原地,似乎在打量着我们俩什么。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机会,我操起木棍率先冲了过去,“啊啊啊啊…” 我运起全身内力横扫千军的一击劈向了黑衣人的头部,没料到却被他轻描淡写地侧身一闪躲过了,但我用力过猛余力未消,棍子依然还是照着规划路线劈了下去,“砰”地一声砸在了他身后铁制的水晶棺上面。 坚硬的水晶棺犹如一块巨石,不仅吃下了我这一棍的威力,同时还震得我的手臂连同半个身子都一阵发麻,感觉就像爬满了蚂蚁一样,无数细小但是钻心的疼痛传遍了我右半身的每一处神经。 当我捂着发麻的胳膊望向前方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棍子已被这贼人夺了去,正斜举上扬着对准了我的脸,我本能地闭上眼睛护住了头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今儿要交代在这了。 但不知为什么,贼人的这一棍迟迟没有打下来,皮蛋却终于从惊吓中回过了神,挥舞着“青龙偃月刀”冲了过来,嘴里大声叫嚷着我听不懂的话东西。 “啊啊嗷喔啊呀…” 大叫声在安静的地下室里无限循环,确实很有一种表面上的威慑力,但很快又没了声响,我护着头部的身体顺势向后一倒,拉开了与贼人的距离,“你他妈上啊!光叫有个屁用…” 皮蛋不吭气,我侧身看了他一眼,结果被他气得直想骂娘。 这家伙的纸做的“青龙偃月刀”经不住折腾结果从中间断了开来,而且断也断的拖泥带水,上面那截断开的硬壳纸做的刀身与下截刀柄之间还连着黏糊糊的透明胶带,此时像面条一样地在皮蛋脸庞晃啊晃… “我靠…”我绝望地叫了一声,武器被人缴了,再带着这个样子货的皮蛋肯定毫无胜算… 但贼人却没有与我们继续逗留,他转身就往楼上跑去,我顿时又来了精神,“追!” 贼人看样子身体素质很强,十几阶楼梯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上去,眼看我们只见的距离越拉越远。 “别跑!有种给老子站住!”我冲着他越来越远的身影喊道,莫名的信心又足了几分。 我从地下室追了上去直到二楼,就在这贼人消失在我视线里不一会时,楼下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咚”! “哈哈哈!”我大笑着,这家伙肯定是原路返回被撞门上了,我冲着楼下大喊:“门已经被我们锁死了我告诉你今天你是别想跑了!你给老子回…” “额…”我帅气的台词还没说完就打住了,这货竟然真的回来了!正拿着棍子在距离我几米远的地方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我俩就这么一个在楼梯上,一个在楼梯下,互相对视着,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打过来,反正我心里暗暗想好了对策,他要是打过来我就立刻跑… “抓着那小子了吗!”皮蛋姗姗来迟,从他那个角度只能看见我,而他还以为我已制服了贼人。 “别过来!找武器去!”我对皮蛋喊道,我瞟了他一眼,也就是这一眼,却被眼前的贼人抓住了机会,一道凉飕飕的冷风伴随着十足的力度从我脸旁划过,我只听到身后玻璃碎裂的声音,原来贼人把手里的棍子甩了出来,嗖嗖地从我脸旁飞过,砸烂了我身后的玻璃。 一米左右宽度的楼梯容不下俩人,于是贼人突然发力向我冲了过来,迅猛的来势使我本能地护住脑袋蹲了下来,眼看就要被他撞倒在地了… 但预想当中被贼人踹倒在地的情况并未发生,他竟然倏地跳起左脚蹬向楼梯扶手,借力使劲,身体轻飘飘地在我头顶上一个翻腾落在了我身后。而他刚落地之后立刻双腿猛地发力向前冲了过去,从刚才他打碎的玻璃窗上单手一撑,一个缩身穿了出去! 这套连贯的动作把我看得目瞪口呆,当我回过神来以后追到了他刚才逃出的窗口,这时也只剩在黑夜远远逃跑的影子了。 “这,这家伙马戏团的啊?”皮蛋是从头至尾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幕,言语里充满了惊讶。 这时我才放松了下来,我打开大楼的灯,拉着皮蛋把这里地方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好在没有任何的损失,除了那扇被打破的窗户。 “我靠!这是怎么回事?”皮蛋指着破损的窗户边问道。 被贼人打碎的窗框下方还残留了一片很大块的玻璃碴子没有掉落,而这片残留的玻璃残渣尖头朝上,沾满了鲜血。 我脑子里重复起了刚才贼人的动作,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告诉皮蛋,“这就是刚那个贼翻出去时受的伤,我有办法找到他了!” 几分钟后,大伙终于聚集在了一起,就连狗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了回来,他搓着手望向远方,把脖子仰的和二五八万似地说道:“妈的这贼货跑的真快,老子差点就追到丫的了!” 狗蛋的话谁也没当真,鉴于他平日里那种“有事我先走”的优良品质,我估计也没人指望过他。 “你没受伤吧?”许宜娜把我从里到外翻了一遍。 我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怎么可能!我两手空空还与这拿着武器的贼人打了个平手,谁也没占着谁便宜,不过最后还是让他给跑了!” “你不是带着棍子进去的么?”许宜娜指了指刚才从二楼飞出来的棍子,正是我被贼认“抢”去的那根。 我:“……” 我赶紧岔开了话题,“但他跑不了!”说着就拿起手机,准备给派出所的甄大哥打电话。 许宜娜问:“你做什么?” 我说:“报警啊!二楼的窗户上有他留下的血液,这就是铁证,到时候让甄哥摸着这个线索肯定能找到这家伙!” 许宜娜眼睛瞪得圆溜溜地看着我,又是一副看外星人的表情,过了半响说:“你…你怕是个傻子吧?” 我:“啊?怎么?” 许宜娜说:“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你说的这种方法那得拜托公安的刑侦队才行,你们刚清点后算出来没?到底是遭受了多大的损失啊?” 我想了想:“坏了俩锁芯,破了一块玻璃。” 皮蛋趁机补充道:“断了一把‘青龙偃月刀’,额…纸做的那种。” 说完后我俩自觉的沉默了,气氛变得很尴尬。 “好啦…”许宜娜摸摸我的头,“既然你没受伤的话也别去趁事了,不然到时候若真让那个贼娃子知道你还报警抓他,我怕他会找你报复的。” 看着许宜娜关切的目光,我还是点了点头,但我却把刚才的疑问埋进了心里。 第一点是在太平间门口,他那一棍子为什么不砸下来?如果那时先把我打晕,岂不是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了? 还有第二点,那时在楼梯口,他那一棍子甩得又快又准又狠,如果直接打向我的话,他完全可以打开窗户跳出去,而他偏偏要剑走偏锋的玩那些高难度“轻功”? 第三点,殡仪馆这种穷得连油水都炸不出来的地方,这个贼到底是要来做什么的?他为什么还要去撬火化车间的门锁? 这些问题我与谁都没有说,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这事也就被我忘在了脑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六十六章 自从殡仪馆被贼娃子闯进来了以后,我们加强了晚上的值守,从之前的每晚一个人值班变成了两人,而每一扇窗户也被加装了钢制的防护栏。 对此我挺不明白的,按理说这种没钱没宝贝除了死人就是骨灰的地方是不应该被贼人所惦记的,但妞妞馆长却对此事很上心,他隔三差五的来检查我们夜间的值守,并且一再强调了要保护好火化间的大门。 我也问过他几次为什么要如此顾虑火化间,但每次都被他含糊其辞的搪塞了过去,甚至到现在,火化间那扇门上的电子磁卡还是只配给了皮蛋一人,就连我或者王美丽值守的时候也无法进入到里面。 好在后面段日子很平静,大家也几乎都忘记了这事,于是我们迎来了新股东上任的那一天。 “嚯!这新股东可以啊,搞他妈这么大一派头!”皮蛋开着车念叨着:“为了今儿这顿我从昨晚开始就没吃饭了,这次非把饭店给他吃空了不可!” “是哟,也不知道多大岁数,长得怎样?”王美丽从上车后到现在已经照了不下十次镜子补了五次粉,在她那副越来越重的妆容之下显露着少女般的蠢蠢欲动。 不管她到底还有仨月满三十岁,但心理年龄永远都冒着嫩芽。 我们就这样一路聊着天,猜测着神秘新股东的身份,一面把面包车开到了王朝酒店的正门。戴着白手套、高礼帽,训练有素的门童立即小跑了过来,但是当他看见我们车体上印着“盘龙殡仪馆”几个鲜红的大字以后面色聚变,像吃了苦瓜一样,不过他还是憋着脸哗啦啦地为我们打开了面包车的门。 “您好,欢迎光临,请让我为您泊车。”门童鞠躬道。 皮蛋像大款一样把手中破兮兮的车钥匙轻轻一甩,丢在了门童的手上,不过当我们跨进了酒店以后,却被人叫了住。 是那个门童,他面带歉意非常抱歉地对皮蛋说:“对…对不起先生,您的车…” “啊?啥事啊?”皮蛋问道。 门童小声说道:“您的面包车是手动挡的,我平常帮客人泊车都是自动挡的,您这个…我不会开…” “哇靠!”皮蛋撇了撇嘴,很不情愿地转身回去,独自吭哧吭哧地把面包车停到一旁。 我们四人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王美丽还坐在大厅的钢琴上让我给她拍了张妖娆的自拍照。我其实是第三次来这种地方,只不过前两次来这里都是直接坐电梯上了楼上的客房,一次是给方远送资料,而另一次,则是来面见总公司的审计部,这两次带给我的回忆都很不好,所以我对这种地方也并没有什么好感。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你,最后一张啊!” 王美丽也不顾别人的目光,硬是拉着我替她在每个艺术品旁边拍下了照片,搞得我很是尴尬。 我们四人来到二楼,这里有四个可容纳近百人的宴会厅,而我根本连问都不需要问,循着声音就能找到哪个厅是我们公司的人。 最吵闹、笑得最大声的那个保准就是我们公司的那个厅,我们循声找了去,果然没错,宴会还没有开始但会场已经被这帮人搞成了自由市场。 “哎哟喂!这小伙谁啊?长得贼拉帅,来来来拥抱一个!”张爱玲眼睛最尖,第一个就看见了我,算起来从我来到殡仪馆之后也有几个月没见她了,她还是一副雷厉风行女强人的样子,只不过身后跟着的“小弟”是越来越多,多到数都数不清的地步了。 张爱玲和我之间虽然是当年的竞争对手,但争来抢去那么多年,就算是对手也打出了感情,我俩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又开始吹起了没羞没臊的牛皮。 “哎哟!我说这小伙咋恁帅咧,这不是天南嘛!”张爱玲的大嗓门传遍了整个会场,她还是老样子,调侃起我这个岁数的年轻男孩一套一套的,若遇到没点脸皮的还真不太好应对。 可惜她调侃的是我,与她竞争多年的老对手了。 “哦嚯!你不是张爱玲小姐姐吗?我刚差点没认出来,还以为谁家带的大闺女呢!”我也当众撩拨着她那颗四十来岁但心理年龄依然十七岁的小心脏。 “哎哟哟!不亏是把我们娜娜给搞定的人,你瞧瞧这小嘴说话时就像抹了蜜一样甜哟,你们说对不对?”张爱玲口无遮拦的对她部下们开着我的玩笑,而我和许宜娜之间的事早就在公司传开了,根本算不上秘密。 张爱玲曾经的那伙像“老杨头”之类的老部下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一个个与我握手寒暄着,而最近她应该是又增员了一批“小鲜肉”员工,顿时被我与张爱玲的相互撩拨给雷得里焦外嫩。 她的新员工都不认识我,所以显得比较拘谨,也就是出于礼貌与我笑着点点头,不过其中有个憨头憨脑的孩盯着我看了半天,从嘴里憋出句“姐…姐夫好!” 我一口气差点没回了上来,这小子也太憨包了吧,张爱玲笑嘻嘻地说道:“这群傻小子自从入职见到许宜娜以后天天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一个个都想见见娜娜姐姐的男朋友到底长着什么个样子,今天可是让他们见着活的了!” 我差点一跟头栽过去,搞半天我成了“被参观”的那一个,有了刚那个傻小子带头,其余的男孩们也是一个个壮着胆过来与我握手,浑身上下打量着我。 而这时坐在旁边的许宜娜两眼盯着我,过来也不是不过来也不是,我与她遥遥相望地挥了挥手,傻乎乎地笑了一下,而她看到我这样,也笑出了两颗小虎牙,对我做了个鬼脸。 应付完这群铁憨憨,周围的环绕音响放起了音乐,只见燕子穿着小旗袍走上舞台,许久不见她学会了化妆,看起来更有一种小家碧玉般的古典美态了。 “各位小伙伴请安静,宴会马上开始。”燕子温柔的声音从四周音响中传出,瞬间抓住了大家的心。 “天,天南!”皮蛋说话间抓着我胳膊生疼。 和他接触久了,就连他尾巴一翘我都知道要往哪飞,我不耐烦地拍掉他的手,“别想了,没戏!” “靠!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啊?”皮蛋虽然在与我讲着话,但眼珠子始终离不开舞台上的燕子。 我耸着鼻子嘲讽道:“你和狗蛋那货简直越来越像了。” “嘘!”妞妞馆长打断了我俩,只听燕子突然提高了声音,“掌声有请盘龙山城总经理方远先生!” 台下掌声四起,王美丽瞪大了眼睛盯着台上徐徐入场的方远做出了花痴少女般的娇羞状。 方远还是一副“霸道总裁”的模样,一步一步慢悠悠从背景幕布后走了出来,派头十足地对着大家轻轻招手。 “哇哦!简直帅爆了!”王美丽简直看呆了进去,她自言自语道:“同样是二十来岁小伙子,差距怎就那么大呢?” 我与皮蛋对视一眼,同时对着方远发出了轻蔑的一声“什么玩意…” 妞妞馆长此时却说话了,“天南啊,你们也别羡慕,做男人就是要这样。” “哪样啊?”我支着脖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总结下来就是一个字!”妞妞端正了身子,“万中无一!” 我和皮蛋同时不服气地“嘁”了一声,对于妞妞馆长说的那些“一字真言”我俩是再也听不进去,不过这时我有了一点感触,也许更加坚定两个男人之间友谊的方法,那就是使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哪怕是情敌。 “盘龙山城与盘龙殡仪馆的各位伙伴,经过我与董事会的沟通,现如今决定为公司引进一位本地的股东,希望我们在今后的合作当中使我们企业如虎添翼,蒸蒸日上!” 齐刷刷的掌声,方远露出满意的微笑,“下面掌声有请,新股东钱四先生与南宫梅女士!” 方远的话音刚落,全场的员工都炸开了锅!而我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就连舞台上的燕子此时也是一脸的惊愕状,看样子方远对这个消息封锁得很死,不到公布的那一天他与谁都没有说过。 我远远看见许宜娜也是一脸茫然地望向我这边,我微长着嘴摇了摇头,表示我也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一位身着唐装,朱颜鹤发的老人从幕布后走了出来,我心道一惊,果然是钱四爷!那个当年因为我做理财墓地差点打折了我腿的人,但经过上回那事以后,全公司的人几乎都知道了这个人做的绝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也就是江湖中俗称的“黑道”。我不明白方远为什么要和这种人混在一起,但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却使我的心头一颤,很多回忆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了我的脑海。 板平板平的身材,瘦小得令人疼惜,就像一颗在风中摇曳的小草,似乎谁都可以把她吹得一摇三晃,但却又有一种狂风都无法将之拔起般的坚韧。她的头发盘起了发髻使她看起来成熟了不少,就连气场也与以前完全不同,这个穿着黑色职业一步裙的她不再是当初那个休闲鞋牛仔裤的稚嫩女孩子,甚至就连眼神也有了一种自信的神色,气质出众。 我不知道南宫梅这段时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但她俨然已经由一个初经世事的女孩成长为了一个独当一面的女人,我也不知道这种转变对她来说到底是算好还是算不好。 不得不说梅子登场时的光彩俨然已经掩盖过了钱四爷,台下曾经认识她的人无一不发出惊讶的嘘声,转而变为了热烈的掌声,人群的议论一浪高过一浪。 ------“她也是新的股东吗?看起来好年轻啊!” ------“你新来的吧,她都不认识,这姑娘曾经是做销售的,她创下的一单一百万的记录到现在还保持着!” ------“哇!一单就做了一百万啊!这也太太太牛皮了吧!” ------“你懂什么,看看人家那长相,哪一点卖不了一百万了?” 人群里议论纷纷,说过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些人还在低声嘟囔着“阴谋论”,在这种人眼里仿佛全世界只要稍微成功一点的年轻女孩,都是靠着一些不正当手段来争取的上位,在我听起来很是可笑。 我了解梅子,不论她今天有多么成功,但她绝不是那种靠着“身体”上位的女孩,她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聪明,都好学,都有天赋,只不过她曾经小时候那段悲惨的经历也只有我知道,那段经历误导了她的前十几年,但我知道今后的她一定会一步一步的爬得更高。 方远伸出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议论中的人群顿时打住,“下面有请钱四先生,钱总为大家讲话!” 掌声四起,而钱四爷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眼里始终盯着梅子,直到燕子极具吸引力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 “下面宣布一则人事任命。”燕子说道:“经总公司董事会商议决定,即日起聘请南宫梅女士为盘龙山城墓地公司,盘龙山城殡仪馆两家单位的常务副总,负责公司经营与一切对外事务,此任命自发布之日起生效。” “哇!!!”台下人群顿时发出捂不住的惊呼!但是很快被雷鸣般的掌声给覆盖了下来。 副总!我暗暗惊叹!梅子这次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记得大概不到一年前虽然那时候她是为了保护我而放下了身段跟着钱四爷去“混江湖”,但如今却又回到了这里,更奇怪的是还带着钱四爷这个“龙头老大”,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但是我却没有开口去问的机会,此时宴会已经开始了,方远、钱四爷、梅子与许宜娜他们四个人坐在了“公司领导”的那张桌子,而我们“殡仪馆”的桌子被摆在了最外面,我也只能遥远地看着梅子,她面带轻松地与方远有说有笑着敬着酒,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喝酒,但从她端酒杯优雅的姿态中可以看得出来她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场合,反而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许宜娜却显得有点与周遭众人格格不入。 看着曾经生命里对自己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同时出现在了一个场景中,我的心里百感交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六十七章 这顿宴席令我坐如针毡,我玩着手机一边看着昔日的同事,有的部门多则十几人,像张爱玲的营销一部,少则七八人,如财务部,而我们殡仪馆这边硕大的一张桌子也仅仅就坐了四个人,不过也正好随了皮蛋他们心意,没外人在怎么都放得开,他与王美丽敞开了肚皮吃得好不痛快。 “停一会,过会再吃。”妞妞馆长给我们每个人都倒了杯酒,“你们几个把嘴都擦擦,跟我走。” “去哪啊?”皮蛋鼓着腮帮子嘟囔囔地问道。 妞妞指了指“领导席位”,“别的部门都在挨个敬酒,咱们也甭落后,都把脸上收拾收拾!” 我面色为难地对着妞妞说:“馆长,你带着大伙去,我不去了行不?” “说啥鬼话呢!”妞妞展了展工作服,竟从口袋里翻出工牌来,说道:“把工牌都戴上,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给新领导留个好印象!” 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尤其像妞妞这种思想古板得像刚解放时的工作先进分子一样的领导,任何时候都要讲究个“尊卑有序”,不得已我也只好戴上工牌,一起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方总,钱总,南宫副总与许主管,打扰一下。”妞妞打招呼时站得笔直,就连说的话也像是在脑子里排练过的一样,“我是殡仪馆的馆长牛刘,今儿个想与员工们敬各位领导一杯酒。” 方远正抽着烟不知道与钱四爷在聊些什么,被人打断了谈话显得有点面露不悦,他弹了弹烟灰,看了一眼妞妞馆长,鼻腔里发出闷闷的“嗯”声,算是答应了。 但方远竟然连站都不站起来,径直靠在椅背上端起酒杯,“来。” 听见方远的指示,领导席位的四人也同时端起了酒杯,而方远不站,其余人也不敢站,只好都像方远那样坐着与我们轮流碰杯。 惜字如金的方远一句话都不说,目中无人的样子看得非常欠打,不过钱四爷毕竟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他虽然没有站起来,但还是与妞妞馆长寒暄了两句,使得妞妞满脸洋溢着受宠若惊的幸福表情。 轮到我敬酒了,我低着头与方远碰杯,俩人谁也不与谁说话,但我在心里也暗骂了两句,下一个轮到钱四爷了,我把头埋得更低了一些,没想到还是被他认了出来。 “咦?这小子?”钱四爷眼尖,他稍微一打量立马认出了我,“哟!这不是天南嘛!我说今儿个怎么没见到你,感情是调到别处去了呀?” 钱四爷说话时风云不惊,甚至还用举杯的双手亲昵地拉着我像领导慰问般地问了许多问题,一点都不像上回见面时还要打折我腿的那个“黑老大”。 我搞不懂这老狐狸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也只好象征性地回答了几句,算是应付过了。不过碰杯过后,下一个轮到的则是在几分钟前新上任的副总南宫梅… 她比以前漂亮了许多,还学会了化妆,举止间都有一种落落大方的优雅姿态。 “听说南宫副总曾经在公司创下的业绩传说至今无人打破,想不到如今您又以副总的身份回来了,真的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妞妞此时抢先插了话,恭维了几句,梅子回以微笑,转而眼神看向了我,她端起酒杯主动地轻轻与我碰了碰,“今后我们又是同事了,还请多多指教哦!”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多多指教,多多指教…”满心的问题但苦于没有开口的机会。 敬完了酒,我们四人又回到了座位上,前脚刚走,张爱玲带着部门众人呼呼啦啦地拥了过去,而她们也是对着梅子好一顿恭维,看得我心里不是滋味。 酒过三巡,大家也都进入了状态,会场里四周又响起了各种与高档场所格格不入的喧嚣。 “营销一部所到之处!”张爱玲起了头,众销售们高声齐呼,“寸草不生!” 狗蛋也不甘示弱,他耿着喝红的脸带头喊道:“营销二部的目标是!”杜飞、小付以及其余等新招的销售大喊道:“让全世界的人民都住进我卖的墓地!” 会场四周的服务员可能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狼性”的团队,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我的手机响了一声,我打开短信看了下,是一个再熟悉不过却又很久没有与之联系过的号码,短信只有两个字,但当我看见时就瞬间明白了。 ------“天台。” 我借口去洗手间转身溜出宴会场,来到二楼最东头的露天台看见了梅子。 她已经在那里了,背对我眺望着远处灯火阑珊的街市,很安静的感觉。 “梅…”我叫她的声音都点干燥。 她听到我的声音转过身,笑了笑走到我面前,一语双关道:“还好吗?” 这段时间不管是工作还是与许宜娜之间都挺好的,于是我回答:“嗯,都好,你呢?” 梅子双手抱在了胸前,慢慢低下了头,“过得去吧。” 她说话的语气没有变,还是像以前一样有一种点到即止般的模棱两可,但气质却变了很多,我们也只不过半年没见面,她却像长大了好几岁一样,气质中散发着成熟的稳重感,与以前的变为了一种不一样的好看。 “你…”尽管我对她有千百个问题想问,但话到嘴边却发现很多问题都是难以启齿的。 她笑了笑,“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什么就问吧。” 想不到她竟然回答得如此大方,我也顿时不知道该从哪问起,只是随口问道:“你知道钱四爷是做什么的吗?” 这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很蠢,我对钱四爷的了解也仅限于公司里传言的那样,生意人、黑老大那种。而梅子既然都在他手下工作半年多了,想必她现在比我了解这一切。 梅子噗嗤笑了,她笑起来与以前很不一样,以前每次笑时候她都会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眯成一道缝,但现在的她则会含蓄地低着头,把手轻轻挡在嘴前,像是在内敛着情绪。 “南哥。”她微微抬头看着我,“你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心思被人看透,我略显尴尬地说道:“这…” 梅子侧身扶在围栏上,看着远处,“这世界上生意有很多种,像方远这种的,是可以摆在明面上的,而不可以摆在明面上的,很多人都‘沉了船’。” “沉船?”我问道。 她淡淡地回答道:“就是违法被抓了。” 我点点头,“那你现在跟着钱四爷会不会有危险?” 她回答道:“不会,但是也会。” “你这什么意思?” 梅子想了一会,说道:“其实我们现在做的生意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我们也并不想成为人们口中所说的‘黑道’。” 我不明白,不过她继续补充道:“其实,我们现在做的事,不黑也不白,更像是处于一个‘灰色地带’。” “嗨哟!什么嘛,黑不黑白不白的,现在又来个灰,回头赶明儿太阳出来以后遇到光合作用变成紫色了你们!”梅子说的我似懂非懂,我也就调侃了起来。 她轻笑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啊?”我挠了挠头。 她说:“这样和你说吧,秩序分两种,地上的,和地下的,地上的秩序,也就是我们都要遵守的‘法律’或者‘道德’,而地下的秩序很复杂,总会需要有人来维持,而不愿意来维持这个秩序的人,他往往是怕脏了自己的手。” 梅子说的这个我多多少少懂一些,不过这些只是都是来自以前读过的武侠小说,从未在现实中遇到过,我想了想,说道:“那其实…还是要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对吗?” 梅子没有回答,算作是默认,但她又缓缓说道:“但是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人来维持这些秩序会变成什么样?” 我点上一根烟,脑海里仔细地描绘了一副她口中所说的“没有地下秩序的世界”,说道:“那样的话维护地上秩序的人就不得不出手去管,重拳出击!社会就会变得更美好!” 她回过头,眼睛像黑夜中静谧的湖水般深邃,“傻子!人永远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利在先,害在后,也就是说只要有利益的事情,不论是否违反了哪种秩序,都一定会有人去做的。” 梅子习惯性地活动了一下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几声声响,说道:“不要把人性想的太美好,我们这种人的存在就是聚集起那些为了利益而铤而走险的人,给他们一片空间,然后提供给他们一个生存下去的方式。” 我问道:“那你们做的事情就一定合法了吗?” 她回答道:“那要看你怎么看了。” 我又问道:“那你们到底都在做什么啊?” 梅子想了想,“比如说…最近正在搞的拆迁。” “拆迁?”我纳闷道。 她点点头,“城郊有一片旧屋,有很多年头了,之前有一家企业已经谈好了要征迁那片地,给住户们的补偿金也相当可观,但是几十户人家不可能每一户都是愿意拿钱走人的,总会有那么几个钉子户是不要钱铁了心准备老死在那个旧屋里的。” 我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所以你们就趁黑把那些钉子户给灭口了?” “噗!”梅子忍不住笑了,说道:“你傻啊你!武侠片看多了?我们只不过是想办法把那些人从房子里哄骗了出来,然后…” 她做了个推到的手势,“铲车瞬间发动,他的房子就没了。” 我惊叹道:“还能这样啊…” 她点点头,缓缓说道:“也许这样对大家都好,不用流血,也不用引起争执。” 对于梅子说的这点,我持反对的态度,“你们这样做就是错的!” 梅子不置可否地说道:“所以后来我们也与这户人家道歉了,也赔偿了他们足够多的补偿金。” 我叹道:“但你们毁了别人的家,毁了别人的生活啊!” “世事也都有两面性的。”梅子缓缓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有更多的人在等待这笔补偿款救命呢?” 她的眼神微微暗了下来,“你光知道我们毁了别人的生活,但同样的,我们也给了他足够继续活下去的钱,而你有没有想过,其余那些早已同意拆迁的人他们还在等待这笔补偿款给亲人治病救命呢?” “这种事…”我支吾了,看着眼前的梅子,这是第一次令我感觉到她的变化如此之大,而我竟然被这个小我很多的女孩说的无法辩驳… 我忙岔开了话题,“那你们这次为什么要入股我们这个墓地公司?还要插手来管殡仪馆的事情?” 说到这里,梅子的眼神里也有了疑惑,她回答道:“只有这件事,我一直都没有想明白,不过钱四爷那人做事一向都是有目的性的。” 我嘁地做出一个不屑的表情,“我们这里没有他的目的除非他的目的就是墓地!” 梅子被我逗笑了,“少贫嘴了你!” 不过她的神色很快恢复了严肃,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南哥…” “嗯?”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她说话间有点吞吐,让我搞不明白她到底要说什么,不过每次我看到梅子都总有一种自己无所不能的感觉,于是我像以前一样凑过去了她的身边,亲昵地摸着她的头,“行!你说吧!” 半响,梅子小小的声音说道:“你能不能,辞职…” 我惊愕的“啊”了一声,嘴上的烟头差点掉了出来,“你要我干什么?” 梅子低着头无法直视我的眼睛,“你能不能尽快辞职…” “为什么啊?”我诧异地问道。 梅子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了以后说道:“以我对钱四爷的了解,他这样做肯定是有目的的,而且…甚至有可能会对你不利。” 我想了半天也想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问道:“能对我怎样啊?我就是普通技术工人,偶尔念念经,偶尔烧个尸体般个花圈什么的。” 梅子轻轻摇头,说道:“这是我听说的,之前钱四爷也是入股了一家做物流的小公司,后来才知道他的目的是借着那家公司的资质做起了走私的生意。” 她抓住了我的胳膊,“南哥…你听我的,趁现在赶紧走吧,不要在这里呆了,我不想以后有什么事情把你也拖下水,真的!” 梅子说这话时显得很紧张,我能感觉出来她对于钱四爷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但对于我这种二十来岁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北失热血青年”来说,一些的劝阻都是危言耸听。 我挺起胸脯很牛皮的样子说道:“我现在殡仪馆做事做的挺好,也有了很多朋友,他要是敢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尽管来!” 面对我的自信,梅子是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也许是因为他太了解我的战斗力了,她抓我胳膊的手更加紧张了,说道:“南哥,你知道我是绝不会害你的,这次就听我的好不好?走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天南…” 一个女孩的声音在我们背后响起,我的脑袋嗡地炸裂了一下,浑身不自在地转过身,“宜…宜娜,你怎么来了?” 从许宜娜的话语中我感觉到她有点生气,因为她除了一些很正式的场合才对称呼我“天南”。 梅子却从容地慢慢放开了抓着我的手,走到许宜娜面前,“宜娜姐,有事吗?” 许宜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梅子,冷笑道:“方总和钱总找您有事,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南宫副总!” 许宜娜最后的那声“南宫副总”听得我半个身子起了鸡皮疙瘩,但梅子却淡淡地说道:“哦?好的,我去看看。”刚走了没两步,突然又回过头看冲着许宜娜微微一笑说道:“对了,回头与方总说一下,今后如果有事打我电话就行了,用不着还专门派人来跑腿。” 这时的我虽然置身事外,但明显能感觉到这俩女孩说话之间浓浓的火药味。 头疼,女人哎…我按了按酸疼的太阳穴心里暗想。 梅子说完后,在许宜娜气鼓鼓的目光中优雅地离开了,发出高跟鞋的“噔噔”声。 我盯着许宜娜的背影,诺诺地伸手拍了拍她肩膀,不理我,于是我又轻轻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角,还是不理我,无奈下我只好使出每次她生气时我惯用的“杀手锏”,我双手从她的背后搂住了她,她的腰很细,我的胳膊搂过去一圈还有余,然后两手交叉地挠着她的痒痒肉… “别碰我!”许宜娜像一个发脾气的三岁小孩般扭开了我的手,继续背对着我。 一招不行,我还有下一招,我走过去与她并排站在了一起,望着远去的梅子的身影,也是装作气鼓鼓的语气说道:“嘁!这人刚当上领导几分钟就学会摆架子了!曾经应聘当个小销售的时候忘了我的宜娜宝宝是怎么照顾她的了吗,真是…哎,没良心!” 这招果然管用,也可能是我天生就有“里一套外一套”的表演天赋,许宜娜抬头看着我,目光都柔和了很多,“她…她刚才也对你这幅臭架子?” “可不是嘛!”我夸张地说道:“她说她现在跟着钱四爷做起了大生意,还教育我道什么世界是分两面的,表与里,黑与白什么的,要我看哪,也就是跟着大老板学了点皮毛就开始嘚瑟…” 刚梅子的那套理论被我这么阴阳怪气的一说,刹时变了味,不过我也没篡改什么词儿,只是跳了几句原话给许宜娜复述了一遍,这种做法反正我是心安理得,我也没骗她,至于她怎么理解,那就是她的事了。 听我说完后,许宜娜果然不再生气了,她挽着我的胳膊,亲昵地用鼻尖拱着我的脸说道:“大傻子,有些人有了钱就会变的,你也别生她的气了哦…我刚才还以为你俩…” “我俩什么啊?”我夸张地瞪圆了眼睛问道。 许宜娜翻着可爱的大眼睛,嘟起了小嘴可怜兮兮地说道:“就那个…那个…旧情复燃嘛…” “我靠!”我捏了捏她的脸,“有你在我身边就算给我全世界的女人,我都不换!” “嘻…” 我俩相视一笑,恋爱中的女人果然智商很低,不过有些时俩人之间相处是真的需要耍一点小小的聪明的… 但梅子刚才说的那些话,却始终在我的心里萦绕不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六十八章 我之前曾与许宜娜说过不论公司领导怎样变动,是否有来新的股东也不会影响到现在的工作,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因为我们殡仪馆就在短短的几天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天上午,妞妞带着我们几个如临大敌般守在了正门口,倒不是为了迎接什么重要的客户,而是因为今天是前几日就定好的南宫副总来视察的日子。 妞妞馆长显得有点紧张,脸上尽是局促不安的神色,眼巴巴地望着远处,而我却觉得这样做简直蠢透了。 “来了来了,都给我站好!”妞妞眼尖,一眼就望见了远处开来的一辆黑色轿车。 不一会,一辆黑色的大奔开了过来,停在了大家面前,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下了车,径直走到车后排打开了车门,恭敬地说道:“梅姐,到了。” 我认出了这个男子,留着短短的生瓜皮头,胳膊上还露出了一小片的刺青,当初我被钱四爷掳走时,就是他第一个动的手,想不到如今也成为了梅子的众多小弟之一,并且还称呼梅子为“梅姐”,要知道梅子的岁数可是比他小了不知道多少。 “哇…天南,瞧瞧人家那派头!”皮蛋羡慕得口水都要流了出来,“你说啥时候我也能这样,专车接送还有人能叫我声思远哥…” 我漠然地看了看皮蛋,努力回忆了半天到底“思远哥”是个什么哥,终于回想起来原来皮蛋只是他的外号,他本名“皮思远”,思想广博而悠远的那个思远,与本人差之甚远。 有时就是这样,一个人外号叫久了,往往都把真名给忘记了,比如狗蛋。 梅子在刺青男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过来,她单手拎着坤包,换了一身简洁合体的女性职业套装,从质地上看去价值不菲,非常有一幅“大姐大”的派头。 “您好,南宫副总,这边请。”妞妞率先与梅子打声招呼,其余众人也跟起了一片“南宫副总好”的招呼声。 梅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未说话,身边那个刺青男说道:“梅姐想看一下场馆的运营情况,麻烦牛馆长带路吧。” “好的好的,没问题。”妞妞在前带着路介绍道:“殡仪馆现有正式员工四人,每人分别负责一项工作,临时工俩人,也就是按小时计算做点体力活之类的。” 说话的同时,妞妞带着大家来到了王美丽的化妆间,还好今儿上午没有什么业务,化妆间里除了消毒水的味道以外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妞妞介绍道:“这是我们的化妆师王美丽,所有与逝者遗容有关的事情都交由她在负责。” 妞妞一边介绍着,一边拿起了王美丽的工具讲解了起来,但梅子却打断了他的话,“去下一个地方吧。” “好的,好的。”妞妞放下了手头的工具,带领着大家又原路折返了回去,来到吊唁大厅。 妞妞介绍道:“这里是吊唁大厅,分为大、中、小三个厅,分别可以容纳20人,50人与近百人的追悼会…” 妞妞话没说完又被梅子打断了,“这里我看明白了,去下一个地方吧。” 妞妞顿了顿,说道:“法医室的钥匙不在我们手里,太平间也没什么好看的…要不,我们去参观一下殡葬用品销售部吧。” 这时梅子身旁的刺青男说话了,“牛馆长,那些地方都不用看,你就带我们去参观参观火化间吧。” “这…”妞妞一怔,过了会才说道:“嗨!那种地方脏兮兮的,到处都是灰尘没什么好看的,要不南宫副总您去财务室看看?我也正好给您看一下近期的账务报表。” 梅子轻轻摇了摇头,用拿着坤包的手指了指火化间的走廊,“没关系,就去那里吧。” 我并不知道妞妞馆长在纠结什么,但在场的谁都能感觉到他不想去火化间,不过最终他还是像下了决心似地说道:“行!既然南宫副总不介意,那我就带你们参观一下吧。” 说完后妞妞带领着大家走向了火化间的正门,王美丽此时却没有跟来,她招呼着俩临时工说道:“馆长!外头还剩些活,我带他俩去拾掇拾掇啊!” 妞妞点了点头,算作是同意了,于是就剩下我们五个人走到了火化间的正门口,门是加固过的特殊门,妞妞掏出钥匙打开了第一道锁,然后皮蛋从脖子上掏出一张磁卡,在门边的识别仪上刷了一下,之后发出“咔哒”的一声金属脆响,第二道锁打开,这才算是真正的打了开来。 “各位,请吧。”妞妞带领大家走了进来,说道:“这里面是不会让客人进来的,所以也不经常收拾有点乱,南宫副总您别介意啊。” 梅子环顾四周,打量起了火化间的内部结构,而刺青男在一旁拿出了手机准备拍照,却被妞妞阻止了住。 “不好意思,您在这里还是别拍照了。” 刺青男不理会妞妞的劝阻,仍然把手机镜头对准了操作台,不料却照到了黑乎乎的一片,他往前看了眼,发现镜头被妞妞挡住了,这样做令他面子上挂不住了,于是语气都变得有点生气,“你这是干什么?这可是梅姐百忙之中抽时间来视察工作留下的资料,让开让开!” 妞妞忙不迭道着歉,却一点也没有让开的意思,口中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没别的意思,只不过在这种地方照相的话,我怕是会…” “怕什么啊?”刺青男斜着眼问道。 妞妞做出恐惧的表情,诺诺地凑近刺青男的耳边说道:“怕是会招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一旦被缠上就甩不掉了…” 刺青男显然不吃妞妞这一套,他不耐烦地把镜头转向一边,刚准备按下快门时不料妞妞又挡了过来,“兄弟!这些东西你可以不信,但是不能去故意冒犯啊!” “哎你这人有完没完!”刺青男彻底火了!他猛地绕过妞妞,拿起手机刚准备拍,这时梅子说话了。 “刺猬,把手机放下!” 梅子的声音不大,却能听出来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个叫刺猬的刺青男立刻把手机收好,低下了头。 我这时才知道原来这个刺青男的外号叫刺猬,真是人如其名,是那种说话做事都带刺不讨人喜欢的那类人。 梅子微微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啊牛馆长,我们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若哪里冒犯了还请您别介意。” 妞妞见刺猬已经收起了手机,于是满面堆笑客气地回应道:“哪里哪里,工作嘛,相互理解一下,理解一下,你说是吧?” 刺猬不屑地嗯了两声,算作是同意了。 虽然不让拍照,但是刺猬依旧不依不饶地要求妞妞介绍一下火化炉的使用方法,并且还仔细地打量起了周围的建筑结构,不过妞妞的讲解也是有一茬没一茬,像是故意前言不搭后语地一通乱讲,与我当初入职时皮蛋给我讲解的差了不止一点半点,而这一切,我都看在了眼里。 “好了,看完了那我们回去吧。” 梅子婉言谢绝了妞妞馆长吃中午饭的邀请,之后草草参观了殡葬用品销售厅与财务室之后,当时就准备离开。 在这一上午的参观时间里梅子并没有与我说一句话,但临近上车时她却悄悄拉住了我的手。 不会吧?在这种地方?现在?不合适吧?我心里暗想着,这种事要是被皮蛋这群大嘴巴看到了指不定回头在许宜娜那里要被添油加醋的乱说一通,于是我连忙抽手,她却拉得更紧,然后用另外一只手在我的手心里悄悄划拉了几下,写下了一个字。 走。 我顿时明白了,这就是那天晚上在酒店时她告诉我的事情,希望我尽快辞职。 我皱着眉摇摇头,却看见了她失望的表情。 梅子的大奔逐渐驶离,而妞妞馆长脸上堆着的笑容也逐渐变得消散,最终变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声,但他还是转身回到了办公室,离去先淡淡地对大家说了句:“各忙各的吧。” 第二天上午,正当我们在做准备工作时,燕子却来了。 “天南,有份通知给你们的。”燕子挥舞着手里那张盖着红章子的文件轻飘飘地走来,“上头说了,让我亲自转交到牛馆长的手里。” 我问道:“哪个上头?” 燕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头道:“欺负倒不至于,只不过宜娜的很多管理权都被交了出去,像以前她管理的工程啊,规划设计啊,人事之类的事情现在都不让她管了,感觉就像被那些领导给架空了一样。” 我隐隐感觉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说道:“看来这钱四爷还真不是什么好货,那么大岁数了权力欲望还那么强烈…” 燕子说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在昨天晚上的公司领导会议上就决定了,把这些事情都交给了新任的副总来接管。” “啊?”我不可思议地问道:“新任的副总…那不就是?” 燕子轻轻点点头,叹气道:“都交给梅子来管理了。” 我惊愕地合不拢嘴,“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那宜娜呢?她现在每天都干什么。” 燕子神色黯淡地说道:“收收传真,做做会议记录,大部分时间都闲着。” “闲着…哎,闲着也好,省得那么多烦心事了。”我长叹一口气,“起码没事还能躲办公室里玩玩电脑混混日子。” 燕子摇了摇头,“不行的。”她吸一口气说道:“宜娜的办公室现在是新副总的办公室,她现在每天只能和我一起在前台…” “靠!”我气得骂咧道,“梅子以前不是这样在乎排场的人啊,现怎么变这样了?” 燕子说道:“我觉得这事你也不能全怪梅子,毕竟安排这样做的人是方远,他现在和钱四爷走的很近,而梅子这次作为股东与钱四爷一起来的公司,所以他对钱四爷的人多照顾一点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我不明白方远为什么一定要和钱四爷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但现在的我在乎的只有许宜娜,我甚至觉得再这样下去也许离我俩双双从这个企业离开的日子也不远了。 燕子是个很懂人心思的女孩,她安慰我道:“宜娜现在每天和我在一起挺开心的,没有了以前的那些烦心事,她每天都可以和我一起上下班,接待一下客户,有更多的时间去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你也不要为这些虚浮的东西再难过了,相信能过去的终究会过去的。” 我点点头,“那不能过去的呢?” 燕子微微一笑,“如果不能过去的,终究有一天会习惯的…” “好啦,我该回去了,你若有空的话就去陪陪宜娜吧。” “知道啦,知道啦。”我冲着她挥挥手,转身回到了殡仪馆内。 也许正如燕子所说的,生活看似是一个充满了选择与变数的过程,但很多事情也许都是命中的定数,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为好。 下午一上班,那个叫刺猬的男人就来报道了,虽然穿着公司统一发放的黑色西装,但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人都不是什么好货。 此时刚上班,我们几个都正在大厅商量着下午的工作,王美丽是第一个看见刺猬进来的人,大声嚷嚷着:“哟!新来的帅哥,快来快来,这边坐。” 刺猬没有理会我们,高冷得像大牌明星一样径直走了过去,当他看见妞妞馆长时,突然变得讨好般神情,就连说话也变得比昨天客气了许多。 “牛馆长你好你好,今后还请多多照顾。” 刺猬说话时脸上拧巴得像一朵花,但是在我看来非常不自然,妞妞是那种“讨好型人格”的主,别人敬他一尺,他还别人一丈。 妞妞说道:“呵呵,客气了,咱们这庙小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就先让小王先带你四处转转吧。” 王美丽乐了,像看见年轻帅哥般狡黠地对刺猬眨巴眼睛,说道:“走吧,帅哥,姐姐带你看看工作环境,一会可别被吓着了哦!” 刺猬却丝毫不被王美丽左右,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这个举动惹得王美丽面色也顿时变得不那么好看了,她说话间的那股客气劲少了一些,“哎,走呀?楞这干什么呢?” 刺猬目不转睛地望着妞妞,说道:“馆长,要不您还是教我去学学火化间的那些设备吧,化妆间的那些活我怕我做不来啊。” “怎么?”妞妞又摆出了每每教育我们时的样子,“革命工作哪能容得了你来挑三拣四,就算再苦再累…” 妞妞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立马对我们做了个嘘的手势。 “您好,南宫副总,请问有什么事?” 原来是梅子打给他的电话,怪不得妞妞瞬间又变了一张脸。 电话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我们也没听清,总之最后妞妞是赔着笑脸答应道:“好的,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挂了电话,妞妞没有继续他刚才未完成的说教,反而是指了指皮蛋,说道:“小曾啊,这位是皮思远,昨天你俩见过的,从今儿起你就跟着他学吧。” 皮蛋高兴得“哇”地叫了一声,“馆长您够意思啊,又给我派一人,这下我身边就有俩徒弟了!” 我半边身子一阵哆嗦,搞半天皮蛋把我当成他的“大徒弟”了,不过刺猬却是个很会见风使舵的主,他明明看着比皮蛋要大很多岁,却张口闭口一句“师父”把皮蛋叫的云里雾里。 而一旁的王美丽却气得憋红了脸,大声对着妞妞抗议道:“又派给他了,馆长您自己说!从咱们这开业的那天起至今,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给我这部门增添过一个人手!我整天来活了忙得要死要活怎么从不见你关心过我一下啊?” 妞妞面色为难地小声说道:“不是不给你派人,刚领导特地打电话交代的要把这新人安插在思远那组,不好拒绝啊…”说到这里,妞妞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况且我不是给你派过一条狗么,是你自己不要的。” 王美丽气得甩起袖子就走了,而一旁的皮蛋却开心得像升官了一样,他看着新徒弟刺猬懂事又听话,顿时有点飘了起来,“走,从今儿起我们就是兄弟了,你只要好好跟着我学,我保证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变得像我一样。” 刺猬满嘴尽是对皮蛋恭维的话语,但沉溺在这些糖衣炮弹之中的皮蛋却越发的得意忘形,“说吧,小到抬尸入殓火化祭祀碾骨之法,大到五行八卦阴阳做法之术,没一样是我不精通的,你想先学什么?” 刺猬低声对皮蛋说道:“师父,我就想学操作火化间,想像您一样将来可以…额,烧出来的骨灰那么匀称。” 粗制滥造的恭维话语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不过皮蛋却非常吃这一套,拉着刺猬就前往火化间,这是妞妞悄悄叫了我一声,“天南!” “啥事啊?馆长”我回头问道。 妞妞小声在我耳边说,“跟着他俩,盯紧点。” 我挠挠头,问道:“具体…盯哪方面?” 妞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了想,说道:“总之,盯紧点就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六十九章 三日后,妞妞悄悄把我叫到了办公室问道:“怎样?有什么发现没有?” 这三天我像狗皮膏药一样地跟着皮蛋和刺猬,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不过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事情,无非就是一个吹捧,一个受用,一个送点小恩小惠,一个大方的笑纳,我把这些情况通通告诉了妞妞。 “再没别的了?”妞妞问道。 我摇了摇头,“馆长,你也别太多心了,新人到一家公司想快点融入进去,难免会与跟着的人走得近一些,稀松平常了。” 妞妞却不这么想,他还是示意我继续保持这种状态,我也只好听令。 不过就在这短短的三天里,刺猬在皮蛋的指点下已经可以很熟练的掌握火化间里的各种设备了,甚至还有过几次独立操作的机会。 当日下班时,我坐在皮蛋与刺猬俩人的对面,远远地偷听着他俩的谈话,只见刺猬搂着皮蛋的脖子,亲密地说道:“师父,这几天辛苦你了。” 皮蛋乐呵乐呵地回到道:“小事,小事!这才算点什么啊?过段时间我教你点来劲的,风水,懂吗?寻龙点穴的那套玩意!” 按理说这种东西哪怕是学个皮毛,起码也能像“黑五类”里的瞎哥那样半蒙带猜的混点零花钱,但刺猬却一反常态,没有了以往的那股子好学的劲。 刺猬说道:“额,这事先放一放,这段时间师父您也累了,今晚我请客,咱们下馆子去!” 听到“下馆子”这几个字,皮蛋乐得把什么事都忘记了,什么“天干地支”、“寻龙点穴”的也比不上半斤二锅头来的实在。 我牢记着妞妞馆长的嘱咐,于是也没皮没脸的凑了过去,“好呀!走!下馆子,天天吃伙房里自己做的那些狗食早就腻了。” 刺猬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不要脸的凑过来,但是也不好当场拒绝,只是脸上写满了不高兴的表情,不仅如此,我还把王美丽一并叫了过来,凑齐了四个人一并出发。 当晚的这顿饭皮蛋喝得很尽兴,表演的更加尽兴,他像模像样地在刺猬面前一口一个“师父我当年”搞得简直像是在普及自己的“成功回忆录”。 我和王美丽对皮蛋这种喝二两酒找不着北的性格太了解了,所以他该怎么吹怎么吹,我俩该怎么吃怎么吃,互不打扰,而刺猬则是瞪大了眼睛听着皮蛋当年的“英雄事迹”,时不时地插一句“然后呢?” 这顿饭快结束时,皮蛋俨然已经喝得有点高亢,他站在凳子上纵情地大声嚷嚷着:“我!皮思远!将来立志让全世界的人都死在我的手上,骨灰连起来绕地球…嗝!”一声震天响的酒嗝代替了后面的话。 刚吃到嘴里的包子直接被我喷了出来,因为皮蛋说的这句话的原话是“立志烧遍全世界的死人,骨灰连起来绕地球三圈。”被他醉酒后的这样一说,立马变了味,于是隔壁桌子坐的几个年轻人有点不乐意了。 这几个年轻人指着皮蛋挑衅似地大声道:“哎!你!就你!怎么说话呢你?一晚上都是你在这叨逼叨叨逼叨的,还让不让别人吃饭了?” 喝了酒的人就是逞能又爱现,皮蛋也不例外,他见竟然有人在指点自己的“鸿鹄壮志”,顿时不乐意了,口齿不清地回击道:“老,老子爱说什么关…关你屁,屁,屁事啊!” 对方显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再加上下馆子吃饭的多少也都喝了点酒,顿时炸开了锅,一个头上染着黄毛鼻子还戴着一鼻环的年轻男孩指着皮蛋骂道:“靠!你这逼崽子口气不小啊!怕是不认识我们‘左手哥’吧?”说话间指了指身旁的另一个红毛,应该就是他嘴里说的“左手哥”了。 “什么左手左脚的,老子还半拉屁股朝天阙,两条毛腿肩上扛呢!”皮蛋每次喝多都是嘴皮子特别厉害,几句话就点燃对了对方的火气。 王美丽赶紧过去拉了皮蛋一把,“你再别吹牛皮了,丢人现眼的!对不起啊各位,这人喝多了就是这样…” 皮蛋一把甩开王美丽,拿起一个空酒瓶子对着“左手哥”骂道:“滚!再,再别来打扰老子的雅兴…嗝!” 本已经消下去的火药味顿时又被燃起,左手哥带着一众黄毛绿毛的小弟直接冲了过来,“他妈的老子今天非要让你知道这片到底是谁在罩着!” 喝多了晕乎乎的皮蛋被这么一拉,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个狗啃屎,接着那群“艳毛小弟”抡起了胳膊就往皮蛋脸上招呼,人数众多,大概有七八个的样子,结果我和王美丽被拦在了外面无论怎么拉扯也无法阻止,拳头打在身上的闷响发出了像鼓点般的闷响,偶尔传来皮蛋口齿不清的几句“啊…别”“错了”,估计他已经被打得连句完整的认怂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打的正欢,人群的另一侧叫出了声。 “啊…” “靠…” “你谁啊啊…” 几个小黄毛横七竖八地飞出了人群,在地上滚了几滚,畏畏缩缩地看着这边,令他们战栗的原来是刺猬,此时的刺猬天神下凡般神勇,一搂一个地把群殴皮蛋的混混们扔出了一丈开外。 片刻,只剩下了抱头缩在原地的皮蛋,嘴里还道不清地嘟囔着“错了…错了…别打了”。 皮蛋察觉到怎么拳头没有继续落下,他从胳膊缝里瞄了一眼,“哇靠!刺猬你终于出手了,我刚才满脑子想的都是你!” 这话听得我满身鸡皮疙瘩,随即看向了那群到底的混混,心里不禁暗暗想道:刺猬这人以前和我交过手,属于被梅子“秒杀”的那种小混混,如今战斗力怎么变得这么强了? 被扔开来的混混们在左手哥的带领下又重新冲了回来,嘴里骂咧道:“妈的你谁啊?还敢来挑事?”说着举起拳头就打算往刺猬的脸上招呼。 刺猬夸张地把皮蛋往身后一挡,对着左手哥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你都不认识?你叫左手哥是吧,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刺猬哥?” 左手哥脸上的表情抽了抽,“刺猬哥?” 说话间左手哥的语气慢了一点,“哪个?不,请问是哪个刺猬哥?” 刺猬沉声回到道:“有空了多去打听打听,‘钱庄’有几个刺猬哥?” “钱庄”这俩字刚说出口,对面的左手哥立马软了下来,弯着腰道起歉来像鸡叨米一样,“啊!原来是钱四爷的人,对不起对不起,兄弟今儿个喝的有点多,怕是没认出来刺猬哥,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几个一般见识。” 左手哥的一众小弟见大哥这幅样子,不明就里地一并道着歉。 刺猬扶起了皮蛋,对着左手的小弟们说道:“别给我说,给我师父说!” 众小弟又忙不迭对着皮蛋点头哈腰地说着软话,终于始皮蛋找回了一点初为人师的威严,他摆了摆手,强忍着红肿的脸死撑道:“以后注意点!行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经这么一折腾,这顿饭也吃不下去了,我们收拾了一下,就开始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我也不说话,与王美丽走在那俩人的身后,就看见皮蛋拿胳膊肘子捣了捣刺猬,小声问道:“哎!你这人面子可以啊,竟然在外面还有了名号。” 刺猬说道:“嗨!啥名号不名号的,这不还都是看在钱四爷的面子上?” 皮蛋满眼的羡慕神色,说道:“这钱四爷…这么厉害?” “哇靠!瞧师父你说的,这就不懂了吧。”刺猬杨着脸吹得唾沫星子横飞,“在这片混的哪个不晓得钱四爷的‘钱庄?别说刚这群小混混了,就算是再牛皮的‘老炮儿 ,听到‘钱庄’这俩字还不都得让个三分的?” 听到这里,皮蛋对钱四爷的崇拜值达到了一个得!”刺猬像好哥们一样地搂住皮蛋的肩膀,“要不?我给你引荐一下?” 皮蛋一怔,说道:“这…这不太好吧,妞妞现在再怎么说也是我主管领导,我总不能…”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越来越弱,越来越没底气,但我和王美丽谁都能听得出来那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刺猬拿出烟给皮蛋点上,“没有的事,妞妞是你馆长没错,但钱四爷现在是咱们股东了,按级别来说钱四爷还是馆长的领导呢,不冲突不冲突,你若是愿意,回头我挑个机会给你引荐一下,起码今后在这片再遇到什么事了,报钱四爷的名字也都好使,咋样?” 皮蛋本来就是个意志不坚定的人,经刺猬这么一忽悠,顿时没了意见,他突然转身望向我,说道:“天南,要不…咱一起拜托刺猬给引荐引荐?”他说话间看了看刺猬,像是在征得同意。 刺猬大手一挥,感觉很有权力的样子说道:“行!我没意见,反正现在大家都在同一条船,到时候有肉一起吃!” 他那句“一条船”听得我浑身难受,于是我婉言谢绝道:“不了吧,你去就行,我一普通员工的,干好自己工作就行了,至于那种大人物什么的,我还是算了吧,呵呵…” 刺猬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半响不说话,我心里暗暗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到底哪里有问题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怪怪的,不仅是因为刺猬这股热情过劲的态度,更一直令我耿耿于怀的,则是当初梅子在我手上写到的那个字,走。 这事也就算这么过去了,至于刺猬到底有没有给皮蛋引荐钱四爷,这我不得知,不过就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发生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就是刺猬单独在距离殡仪馆最近的小区租了一套单身公寓,并且当天就把钥匙交到了皮蛋的手上,据我后来在皮蛋那里听到的原话则是刺猬作为徒弟,送给师父的中秋节礼物。 这礼物也太贵重了吧,我也告诫过皮蛋无功不受禄,但刺猬对皮蛋献出的殷勤一桩接一桩,这让皮蛋完全地找不准自身的定位,似乎在他眼里看来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第二件事,则是在之后的几天里,轮到我值夜班。 晚上我像以往那样锁了大门,检查完毕各个窗户,准备回值班室睡觉时,隐约听到了存放关公像的那个房间里传来的淅淅索索的声音,我顿时警觉了起来。 莫不是上回那个贼人又来了?我心里暗自想着,拿起了一根警棍,这是上回那事以后公司专门给我们负责值夜班的人配的,手里有了正儿八经的武器的我胆子也大了不少,轻手轻脚地朝发出声响的那个屋子走去。 “砰”的一声,吓得我一个激灵,紧接着屋子竟传出来了欢呼声!我猛地推开门,拿警棍上的强光手电照了过去,大声喊道:“什么人!不许动!我可是有武器的!” 在强光手电的照耀下,一瓶看起来很高档的香槟被抓在皮蛋的手上,而他身旁的,还是那个天天缠着他的刺猬,俩人旁边的桌子上摆满了烧鸡,烤鸭等大鱼大肉。 我放下了手电筒,责问着俩人说道:“这是在搞什么?馆长不是规定了下班后谁也不许逗留吗?” 皮蛋对我的话是一点都没听进去,他笑嘻嘻地朝我说道:“哎哟!你来了也好,就当多个见证人了!” 我奇怪地问道:“啥…?” 皮蛋说:“今儿是我和我兄弟拜把子的日子,既然你来了,那就给我俩当个见证人吧!” “嘁!”我不屑地啐了一口,对俩人说:“行了行了,啥时代了还搞这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和你们说啊,弄完了收拾干净,这要是明天让妞妞看到了我可不替你瞒着!” “好勒!天南你也一起喝一杯!”皮蛋说着,拧开了香槟的盖子,突然左右看了看,说道:“我靠!就准备了俩杯子,等着我去拿啊!” 皮蛋说完,就跑向了不远处的接待大厅,留下了我和刺猬俩人在这房间里。 刺猬不说话,但是他的眼睛却像毒蛇一样地看着我,宁我感觉到浑身不自在,对于我来说自从发生过上回钱四爷要打折我腿的事情以后,我一直对这个家伙没有一点好感。 “你看什么看?”我没好气地冲他说道。 刺猬不说话,依然盯着我看着。 “你什么意思!”我提高了一点声音。 刺猬不回答,只是慢悠悠从嘴里蹦出四个字,“不知好歹。” 之前我就觉得这个人被派来殡仪馆上班是没安什么好心,现在我更确定了,于是我站起来扳着脸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刺猬小声说道:“钱四爷有多大能量你是见过的,这两家公司早晚也会被我们接手,我劝你好好想想,不要站错了队!” “你们到底想干嘛!”我烦厌地推开他,“你们爱咋样是你们的事,但我警告你我会盯着你,如果你敢打这里坏主意的话我劝你们趁早收手,不然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 刺猬冷笑一声,“那他就是你的下场!” 我下意识地看了外面一眼,但皮蛋一蹦一跳地安全回来了,我忙问道:“谁?你说的谁?” 刺猬没有回答我,因为这时皮蛋已经拿着杯子回来了,他给我也倒上一杯香槟,说道:“来,天南,今儿我和我兄弟拜把子,你就是见证人了,干!” “等等!”我按住了皮蛋手里的杯子,正准备把刺猬刚说的那些话说出来,但看见皮蛋的样子,我还是憋了回去。 这家伙完全已经被刺猬洗脑了,给他说绝对是白说,说不定还有什么反效果,我放开了手,“没事…喝吧。” 此时我就算和皮蛋说再多,怕是也无法使他相信,于是我先不动声色,但心里暗暗有了主意。 俩人吃饱喝足,留下了一屋子的垃圾就走了,我估摸着时间,这会差不多皮蛋应该也回到了那个刺猬替他租的单身公寓了,我拨通皮蛋的电话。 “嘿!天南!”皮蛋貌似心情很不错,说话都一飘一飘的。 我小声问道:“你周围有人吗?” “没。”皮蛋回答道:“我刚回房子,我和你说啊,刺猬这人真够兄弟,我教他工作的事,他还专门给我租这么套房子…” “行行行!打住!”我打断了他的话,“你想想,人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啊?又送你礼物,又拜你师父,现在还搞他妈个什么‘拜把子’?你真把自己当个人物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响,突然皮蛋提高了声音喊道:“哇靠!亏我还一直把你当朋友看待,你竟然在我面前说这种挑拨离间的话,你到底几个意思?” 听到这些,我也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压住了火气,耐心说道:“停,停!你听我说,你有没有觉得刺猬这个人做事很奇怪?他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好?包括上回你被人打他还替你出头,然后又想把你引荐给钱四爷,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发生的有点太…太那啥了吗?” 见他不说话,我又补充道:“你不觉得他送你这些东西都是有目的性的吗?甚至就连上回你被人打他替你出头,会不会也都是被他提前安排好的?” 半响,只听皮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天南,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也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自从来了殡仪馆这里以后心里也一直都有怨气,但你总不能…总不能嫉妒我吧?” 我失声笑道:“我?有怨气?嫉妒你?你想什么哪?” 皮蛋却没有笑,他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当初被公司开除以后心里有怨气,但你想想是谁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你的?做人起码要懂得感恩对不对?你说说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我顿时觉得对这人已无话可说了,“你…哎,算了算了,爱怎样怎样去吧你!” 我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妞妞馆长的电话,我要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妞妞,最好让这个叫刺猬的明天就滚蛋。 电话响了半天,终于接通了,但那边的环境很吵。 “喂!”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我噎住了,于是问道:“额…你好,这不是牛刘先生的电话吗?” 女人的声音急促,“你是这个电话主人的家属是吧?” 我忙解释道:“不是,我是他的同事,找他有点事。” “那你快来第一人民医院吧,我是救护车的护士,你这个同事今晚出车祸了我们正拉着他回医院抢救,你赶紧过来吧,对了!麻烦你再通知一下他的家属!” “车祸!”我惊愕到,“肇事的人找到了吗?谁把他撞到的?” 电话那头的女人不耐烦地说道:“我们接到救援电话第一时间就赶来了,只有你同事自己躺在路上!行了别问那么多了,我这忙不开!” 电话挂断了,我的背脊突然间阵阵发凉,因为我想起了刚才刺猬在与我独处时说的那句话,他就是你的下场。 回响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刺猬被钱四爷派来殡仪馆工作,对皮蛋的无事殷勤,故意请客找小混混演了一出戏,引荐钱四爷给皮蛋认识,而今晚刚被刺猬警告过以后妞妞就出车祸。 想到这里,我的背脊阵阵发凉,突然明白了曾经皮蛋和我说过的一句话。 鬼不可怕,活着的人才可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七十章 当晚,我赶到了第一人民医院,看着抢救室外变红的指示灯,焦躁万分,但又帮不上什么忙,这种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护士站的护士要我通知病人的家属,但我对妞妞的认识也仅限于工作那一步,于是我只好拨通了皮蛋与王美丽的电话。 王美丽很快就来了,她与我一样守在门口等着消息,而皮蛋因为醉酒,他来到医院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 “啥情况?出什么事了?”皮蛋一路狂奔过来,脸上的汗水几乎打湿了头发,本身带点高原红的脸蛋被不知是汗水还是鼻水染得黑里透红。 “馆长被车撞了,正在抢救。”我回答道。 “靠!哪个不长眼的,若是被我看见非拔了他的皮不可!人呢?肇事的人在哪?”皮蛋攥着拳头,恶狠狠的看着周围。 我回答道:“当时就跑了,后来救护车捡到他的手机才联系上的我。” “还有这种事情!”皮蛋怒骂着,一身的火气发泄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大的人走在大街上还能被车撞?!” 我看了看皮蛋,觉得有必要告诉他刺猬警告我的那些话了,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有事想对你说。” 皮蛋看着我,“什么事你说!” “哎?天南,怎么了?” “你刚不是想和我说什么?” 皮蛋一连问了我三遍,但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突然看见他的身后多出了一个人,在医院白灿的灯光下身上的纹身格外明显,刺猬也来了。 “师父,馆长怎么样了?”刺猬在皮蛋面前佯装担心地说道。 皮蛋转过头,回应刺猬道:“抢救呢,但是肇事的人已经跑了,妈的到时候别让我找到他,不然老子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刺猬对于皮蛋恶狠的咒骂无动于衷,只是简单地安慰了两句,随后却说:“师父你也别生气了,你不是曾经说过吗?有时候这些都是命数,命中注定的东西躲也躲不掉。” 刺猬说这话时显得很自然,我冷笑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哼!真的是命数吗?我怎么觉得像是有人故意的。” “啥?”皮蛋突然看着我,问道:“你说这个不是意外?” 我把目光移向了刺猬,冷笑道:“你觉得呢?这像个意外吗?” “我?”刺猬一脸的茫然像,“我怎么知道?我在宿舍睡的好好的突然接到电话说馆长出事了,于是就一起赶过来了,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哪知道啊?” 皮蛋被我俩的谈话搞得不明所以,不过经过与刺猬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皮蛋已经全方位的相信了刺猬的每一句话,他甚至正在拜托刺猬动用钱四爷的关系找到这个肇事元凶。 刺猬点头答应了皮蛋的请求,而我知道他根本就不会这么做,因为只有我才知道这一切根本不是巧合,更不是命中注定,而是他背后的金主,也就是钱四爷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这是抢救室的灯熄灭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我们赶紧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着情况。 医生取下眼镜,揉了揉疲倦而发红的眼睛,说道:“病人已经度过危险期了,现在生命体征正常,不过因为撞到头部造成了颅腔内出血的情况,至今还处于昏迷状态,这段时间需要转移到重点监护病房,暂时还不能让各位去见他。”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暂时的松了口气。 “师父,你也别太难过了。”刺猬对着皮蛋安慰道:“既然都已经这样了,我觉得现在你得扛得起大旗才是。” 皮蛋一脸茫然地问道:“什么?抗什么?” 刺猬说道:“抗大旗!也就是得主起来事才对,你想啊,馆长现在出意外了,总得有人来主持局面才是吧?” 皮蛋想了想,猛地点了下头,“你说的对!再说别的也没有用,从明儿起公司里该怎样就怎样,为了妞妞馆长与在座的各位,我需要负起这个责任!” 王美丽毕竟是个女人,对于皮蛋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她木然地表示同意,而刺猬也在一旁不停地煽风点火。看着这一切的我,也感觉自己深深陷入了一个四面楚歌的境地。 妞妞住院后的这段时间殡仪馆变化很大,大家先是接到了一份总经办发来的通知,指明了在馆长住院的这段时间由皮蛋负责殡仪馆一切事务,紧接着在最短的时间内,高层领导们一改往日“控制成本”的方针,首先辞退了殡仪馆里以往没有正式编制的“合同工”,要知道除了我与王美丽这几个正式员工以外,这些“合同工”在这里起码也做了有半年以上,大家都相处得像一家人,但军令如山,谁也没有办法违抗,无奈之下我眼睁睁地看着平日里朝夕相伴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的减少。 这只是个开始,第二天作为股东之一的钱四爷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有了动作,他从不知道哪里派驻来了大量的人手,美其名曰“增员”,而增员来的这些人,都是清一色的年轻男人,大部分都留着短寸的平头,身上还有着纹身。 但是变化最大的还是皮蛋,他在这里的地位简直像坐了火箭一般直线上升,每天上班时的他都像领导一样背着手各个部门挨个检查,所到之处那些小弟们都会很有眼色地叫他一声“思远哥”,我看着皮蛋被吹捧至膨胀的满足表情,就知道现在与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也许金钱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多疑,变得不相信任何人,但突然而至的权力却可以让一个人变得盲目,变得过于自信,皮蛋就是这样一种人,甚至在短短几天内他的性格都变得骄傲而又自负,我逐渐对他的看法产生了改变。 但这些事情都不是令我对他产生改变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某一天我应邀来到了馆长办公室,而邀我来的人,则是如今的代理馆长皮思远。 “你来啦!坐吧。”皮蛋半躺在众小弟给他增添的老板椅上,双眼微张地看着我。 我坐在他的对面,虽然与他之间只隔了一张办公桌的距离,但给我的感觉却像身处两个世界。 皮蛋点上一根烟,吞云吐雾地对我说道:“兄弟,我俩认识时间也不短了,对吧?” 我象征性地应和着,不明白他到底要与我说什么。 皮蛋坐起了身子,短小的身材显得与那张宽大的老板椅格格不入,“兄弟,有些话我也不和你藏着掖着了,既然当初你来这里是卫总的安排,那我们也对你算是特殊照顾了,在工作方面谁也没有为难过你。” 我点点头,皮蛋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的,卫总是总公司的股东,必然有一些他决定的事情我们无权干涉,比如说安排你来这里上班。” 我回答道:“皮…思远馆长你别这样说,我就算来这里上班也从没有怠慢过一天,这些你都是看在眼里的。” 皮蛋点了点头,从桌子下方拿出来一叠报纸,随手一扔,扔在了我的面前,“打开看看。” 我把报纸翻开,却发现了很厚的一沓现金,我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皮蛋压低了声音,“我希望从明天起,你能另寻个出路。” 听到这话,我猛地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想让我走也用不着这种方法,如果我觉得自己没有价值的话现在就会走,不需要任何人去说!” 说完后我把那塌钱推了回去,“你也别和我搞这些拐弯抹角的!” 皮蛋做出为难的表情说道:“按理说吧,我觉得你这人做事也挺认真,而且工作态度也不错,但我也有我的难处,你也知道我这刚代理馆长职务没几天,很多事情…额,怎么说呢,身不由己你懂么?” 我看着皮蛋,觉得他现在我眼里简直就是个陌生人,我问道:“我还是麻烦你把话说清楚一点。” 皮蛋四下看了看,小声凑在我面前低声说道:“让你离开这里并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想和你说…我也有压力,你懂么?”他指了指头做就做,我立刻动身来到了南宫建国的那座小破平房,平日里白天这家伙都是在睡觉的,只有晚上才“上班”,所以我轻手轻脚地翻过了他家的墙头,轻车熟路地进到了屋子里。 果不其然,从里屋传来了微微的鼾声,既然是老朋友了,我也没必要与他客气,径直走进了里屋,猛地一屁股坐在他的被窝上,“嘿!醒醒!” 睡梦中的南宫建国大叫一声,猛地惊醒了,仔细盯着我半响才发现原来找上门的不是警察,看样子真应了那句话,最贼心虚。 “嗨哟!你他妈吓死我了,搞什么啊?来了也不敲门。”他略带点起床气抱怨着。 我点上两根烟,一根含在嘴里,一根送到了他的嘴边,调侃道:“敲门有用吗?谁不知道你这种夜行动物都是白天睡觉的,再说了,你去别人家‘上工’的时候也没见你敲过门啊!” 南宫呵呵两声,准备穿衣服下床,不过动作到一半就停了住,他半躺在床上问我:“找我啥事啊?” 我本想和他说帮助我调查钱四爷的事情,但突然发觉我俩的动作非常不雅,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男人一个躺在床上,另一个坐在他身上,而俩人之间仅仅就隔了床薄被子,我尴尬地下了床,扯了扯他的被子,“得得得!先穿好衣服再说!” 南宫忙把被子在身上裹了裹紧,连声说道:“别…别…你就坐那说吧,要喝水桌子上有,自己倒就行…” 看见他这模样,我泛起了一点恶作剧的小心思,我对着他坏笑着说道:“哎哟…怕什么不敢出来,莫不是…晨勃了吧哈哈哈!” 话没说完,我趁他不注意一把拉开了他的被子,拿出手机准备照下他的囧样,但我却看见了不该看见,甚至令我心如刀绞的一副画面。 他的右手包扎着厚实的纱布,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他动作非常不自然,原来这只受伤的手一直藏在了被子里。 “你…”我指着他受伤的手半响说不出话来。 “没,没事,就是前几天去一人家不小心弄伤了。” 这时的我想起了一个场景,就在几天以前,那个潜入到殡仪馆的贼人,打破玻璃逃走前不小心按在了一块竖起的碎玻璃上,我猜那个伤口很深,甚至到了需要缝针的地步,而面前的南宫建国,他却刻意的要隐藏起自己受伤的手。 那个贼人本可以在太平间一棍子敲下来把我打晕,他却没有那么做。 那个贼人在出口被锁死以后,本可以凭借着手里的武器打伤我和皮蛋冲出去,他也没有那么做,反而是用了像杂技般的动作选择了最危险的方式,打破玻璃从二楼跳下来也要避免与我的正面冲突。 这一幕幕的前因后果终于在我的脑海里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逻辑,那天晚上的贼人,就是面前的南宫建国。 一想到南宫梅早已在钱四爷的手下做事,那她哥的身手比她更好,那么俩人都归顺于了钱四爷的手下,这也并不是稀奇事。 “你…”我的语气都变得颤抖,半响,才说道:“那天晚上的贼竟然是你?想不到你们兄妹俩竟敢都在为钱四爷做事!” 南宫建国神色紧张地解释道:“没,没有,你别乱想,梅子那姑娘跟谁做事是她的事,我向来都是自己单干的。” 他的解释很苍白,我左右看了看,本身就简单的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家具,我突然打开了床边的衣柜,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黑色只露出眼睛的面罩与一套黑色的夜行服,正是那天晚上贼人所穿的那套。 我指着那身衣服,又指了指他受伤的手,“你还想说什么?” 他的脸色越来越沉,最终像下定了决心似地说道:“天南,我和你说实话,你还是赶紧离开那里吧,听我的,我不会害你…” “我信你个鬼!”我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想不到拳头竟然也那么疼,一种被骨头硌到肉的痛楚,还有一种更深切的疼痛传进了心里。 我几乎忘记了是怎样从他的房子里离开的,只知道我俩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而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我相信是真的为了我好,但我却第一次对有些人有了深深的憎恨,对方远的,对钱四爷的,甚至对南宫建国的,但不知为什么就是对梅子恨不起来,每当我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与梅子现在的变化,我的心里竟然像揪在了一起般的疼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七十一章 之后的几天南宫建国一直在打着我的电话,但我一个都没有接,我也知道与他之间的关系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了,而现在失去了他的帮助,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妞妞的身上,我时刻提醒着自己当初刺猬警告我的那些事情,也并没有忘记钱四爷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等妞妞醒过来,也许在他的身上发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我每天下班后都要往医院跑一趟,期待着他能够醒来。 不过我的工作性质却发生了变化,皮蛋这人明里头不说,但却暗暗动起了手脚,本身该由我做的那些工作全部都被剥离了出来,搞得我在这些人里像透明人一样般的存在,当我仔细想想看着周围时,才发现身边不知不觉已经全部都变成了钱四爷派驻来的人。 就连唯一不与这些人同流合污的王美丽,也整天把自己锁在工作间里,除了有活来以外,其余任何时间都不出来。 我发觉自己变得越来越透明。 这天下班,我照例准备前往医院,但电话却响了,我看了眼手机,是许宜娜打来的,我才突然想到自从上回股东的接风宴以后都没有与她再见过面了。 再多的烦恼与不顺心,听见她的声音我都会变得开朗,我忙不迭接起了电话,柔声细语般地开玩笑道:“你好,我是盘龙山城最大的傻子,请问你是谁家的小仙女呀?” 这是我俩之间的话梗,她叫我“大傻子”,我叫她“小仙女”。 许宜娜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与我互吐着土味的情话,她的声音很低迷,“我想见你…” 我听出了她的语气不正常,忙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许宜娜没有正面回答我,“你下班以后来找我好不好…” “好好好!”我连声答应,“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一小时后,我匆匆赶到了盘龙山城的墓地公司,不过并没有进去接待大厅,因为我知道平日里许宜娜若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她会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坡,那里的视野很广阔,可以俯瞰整个项目。 许宜娜坐在那个小山坡上,环抱着双腿,在落日的余晖下显得有点单薄、无助,我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嗨!” 她转过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笑看着我,漂亮的脸蛋上反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失落感,直叫人心疼,我发觉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忙问道:“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但是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在墓地园区的一角正在被拆毁,铲车与挖掘机像张开的血盆大口般正在一口一口吞噬着已初具规模的景观。 “这…这又是在搞什么?”我惊愕于眼前的一切,不过当我说完话以后,却发现在施工现场的不远处有一个瘦小而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靓丽身影,正在给工头讲解什么。 “梅子?”我很奇怪为什么她会在那里,“她在那里做什么?” 许宜娜淡淡地说道:“刚建好的那片园区就要拆除了,就是她的决定。” 我不敢相信地质疑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宜娜摇摇头,“兴许公司的高层领导们有自己的打算吧。” 我搂着许宜娜的肩膀,把她往我身边靠了靠,调侃似地说道:“行了!他们爱咋整是他们的事,你管那么多呢,反正又不是花咱俩的钱,就当看个热闹了!你瞧,那一铲子挖得多有力,刚竖起来的雕像就给整碎了!” 许宜娜没有说话,当我看向她时发现她的眼神都低沉了下去,我忙问道:“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你还记得这片正在拆除的区域么?”许宜娜问我。 我仔细地看了看,散落满地的玫瑰石雕旁,一尊两位老人的雕塑,而在雕塑的中间,摆放了一个纺车,我突然回忆起来了,“这个区域不就是你亲手设计的那个叫什么…爱情主题的园区?” 许宜娜点了点头,看着正在被拆毁的园区说道:“不过现在你应该在后面加上‘废墟’。” 想起梅子入股的那一天,她就与许宜娜之间摩擦出了火花,但我怎么都不相信她竟会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我倏地站起身,大声斥责道:“梅子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是不是又在针对你了?我现在就找她去!” 许宜娜拉住了我,“别去了,都已经说了这是高层领导的决定。” “什么高层领导,钱四爷这种人和方远霍霍在一起就没什么好事,我现在就去问个清楚,就算不是你的钱,但你当初设计这园区你花费了多少的心血谁不知道?现在就这么说拆就拆了?凭什么!” 我俩一个要去,一个不让走,就这么的在山坡上拉扯了起来,也许因为动作太大被远处的梅子看见了,不多一会,她向我走来。 “南哥?你怎么来了?”梅子对我笑了笑。 我看见梅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仅是因为她损毁了许宜娜的心血,更是因为她与我说话时看都没有看许宜娜一眼的态度,我扳着脸问她道:“你为什么要拆掉这片园区,当初你做销售的时候我就给你说过了宜娜为了这里的设计付出了多少心血,而如今你…唔…你…唔…” 许宜娜捂住了我的嘴,小声说道:“你别说了…”边说边拉着我准备离开。 梅子捋了捋耳边的长发,目光看向了远处正在拆除的现场,说道:“这也是方总和钱总下的决定,我只是遵照他们的指令行事。” 梅子见我俩要走,突然说道:“南哥,上回我和你说的事情考虑怎样了?” 听到这话,许宜娜小声问我道:“她和你说什么了?”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此时梅子却看着许宜娜问道:“南哥没和你说?” “她到底和你说什么了啊?你是不是又瞎逞能答应别人事情了?”见我不回答,许宜娜变得有点生气,两指暗暗用力掐得我胳膊生疼。 我只好把梅子想让我从这家公司辞职的事情说了出来,本身拉着我离开的许宜娜听到这话,转而狠狠地瞪着梅子说道:“南宫副总,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太多了?” 梅子看到许宜娜这样不仅不生气,反而有点得意地对着她笑了笑,“怎么?不可以吗?” 许宜娜据理力争说道:“你凭什么要管别人的去留?” 梅子说:“那你凭什么要管我俩之间的事?” “凭她是我女朋友,可以了吧!”我见这俩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大声打断了她俩的对话,“行了行了,宜娜是我女朋友,这种事情我必须要与她商量的,回头再说,那我们走了,回见啊!” 现在反而我拉着许宜娜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是俩女孩的眼里就像冒着火光般地互相瞪视着,谁都不肯先退让一步。 这时梅子的电话响了,电话那头似乎在请示她什么,梅子淡淡地回答道:“好的,等我来看看。” 她挂了电话,对我说道:“南哥,我去忙了。”离开前撇了许宜娜一眼,“你俩还是尽早商量一下吧。” “没什么好商量的!”许宜娜坚定地说道:“工作上是你说了算,我设计的园区你爱拆就拆去,但是天南现在是我男朋友,还烦请南宫副总以后不要再与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梅子应该是听到了这些话,但她没有回应,甚至头没回地直接走了,留下站在原地气鼓鼓的许宜娜,我牵着她的手,对着梅子离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说道:“她的变化真大…” “咚”的一声闷响,许宜娜用手机砸向了我的脑袋,我疼得几乎要冒出眼泪,“你做什么呀!” 她皱着眉,眼角生气时翘着说道:“瞧你做的好事!” 我揉着脑袋,用无辜的眼神望着她说道:“我…我怎么了我?” “你,你,你!”许宜娜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把自己憋得个够呛,于是她更加生气的拿着手机砸向我脑袋。 我听到了屏幕碎裂的声音,并大声抗议道:“你怎么了呀你?嗷!疼死了…” 但是不等我叫疼,她却先蹲在地上哭了起来,边哭边把头埋进了胳膊里,“你们都欺负我!!!” 我算是彻底了解到那句经典的歌词“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闹喳喳”什么的,不过我只好强忍着痛,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安慰着。 一小时后,夜晚逐渐降临,随着工人们与下班员工陆续的散去,这里最终也就剩下我和许宜娜俩人,她哭也哭够了,我的好话也说尽了,不过好在她终于安静了下来。 女孩子就是这样,有时无理取闹也是她们发泄的一种途径,一般这种时候忍一忍也就过去了,随着她们波动的情绪稳定下来以后,就会展现出温柔的一面,许宜娜也不例外。 她摸了摸我脑袋上刚被砸起的一点小肿包,温柔地对我说:“你把我手机砸坏了,赔我!” 我:“……” “买新的!” 我连声附和,“买!买!明儿就去买。” 她慢慢地凑过来,靠在我的肩膀上,用比蚊子哼哼还小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我见好就收地连忙回应着,“没事啦,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这句对不起说实话我觉得有点违心,因为我并不知道自己到错在了那里。 “好吧,给我买个新手机就原谅你啦!”许宜娜狡黠地笑了出来。 我再次无语。 第二天,我一早打了卡就离开了殡仪馆,当我走到郊外的公交车站时,发现许宜娜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大傻子!”她笑着挽住了我的胳膊,高兴的样子就像已经忘记了昨天哭鼻子的事情。 我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蛋,“车来了,走吧!” 其实在这之前我俩已经一起相约出去逛街了很多次了,但这却是我俩第一次在工作的时间里偷偷溜出来约会。 许宜娜问我:“你打了卡就走,他们不会记你旷工么?” 我摇摇头,叹气道:“现在根本没有人管我是否上班,在那里一坐一整天,闲得都快生蛆了!” 许宜娜像得到共鸣般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这种感觉!” 我俩对视着,一起苦笑了起来,我当初想过无数次我们的将来,也许有一天我俩都成为了公司的高管,因为一件经营上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也许有一天我成为了公司的副总,每天仗势欺人般对她使一点小小的“办公室骚扰”,但无论怎样想,也想不到我俩会有一天一起变成了一对“透明的人”。 我俩先去商场里为她选了一部新手机,然后一起吃了顿大餐,之后又看了一部令人昏昏欲睡的电影,就像每一对小情侣约会时的一样,最终很有默契地走到了一个宾馆的门口停住了脚步。 气氛突然变得很尴尬,尽管我俩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再也不是那对初经人事的雏儿了,但我发现真要开那个口时却变得格外艰难。 “宜,宜娜…”我感觉说话时喉咙都变得干涩起来。 许宜娜头埋得很低,又有点微微发红,小声回应道:“嗯…怎么?” 我被这股尴尬劲憋得头顶发蒙,好半天才蹦出一句“饿了吧,要不要…上个厕所?” 天啊,我在说什么蠢话啊!我恨得简直想撕烂自己的嘴,明明心里想的是“累了吧一起去休息一会儿”,这话到了嘴边怎么就变成了“上个厕所”,而且原因竟然还是“饿了吧”… 许宜娜应该也是窘迫的头脑发晕,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清楚我说的是什么了没有,反正我只听见她用更小的声音说道:“好…” 我俩连手都忘记了牵,像俩机器人一样同手同脚地走了进去,刚跨进大门的一瞬间,巨大的电话铃声把我惊出了一声冷汗。 许宜娜应该是太紧张了,她自顾自走到了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新买的手机面色呆滞地把玩着,我稳了稳情绪,拿起手机看到了来电显示,心里顿时一万只草拟吗奔腾而过。 来电显示的名字是“狗蛋。” 我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准备问候他一句标准的国骂时,电话那头的狗蛋却用哭至声嘶力竭的声音喊道:“南哥!呜呜…快来帮忙!钢妹出事了!呜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七十二章 “南哥!呜呜…快来帮忙!钢妹出事了!呜呜…”。电话里的狗蛋哭得像一个含冤的小媳妇。 我说道:“啥情况啊?你别急,慢点说。” “呜呜…你在哪里啊?我去找你见面说。”狗蛋问我。 “别!别!”我抬头看了一眼宾馆的招牌,“我这个地方很难找,还是说你在哪吧,我去找你。” “好!我在甄大哥的派出所里,你快点来吧,呜呜…”狗蛋说完挂了电话。 听到派出所这仨字,我顿时什么兴趣都没有了,我难以启齿地对许宜娜说:“宜娜,我,我们得回去了…” “嗯…”许宜娜羞涩地小声答应着,牵着我的手就走向了电梯。 没走两步,她突然回过神来,看着我问道:“你,你刚说什么?” 原来她刚才太紧张没把我说的话听进去,我只好又说一遍,“额,我刚才说我们得回去了…也就是…今天不能那个了…” 许宜娜微滞了一下,她看了看自己此时的动作,我站在原地,而她正拉着我的手朝电梯走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强行拉我开房…顿时小脸羞成了红苹果,她双手捂脸埋头低声喊道:“啊啊啊!丢死人了!” “好啦好啦。”我拍拍她肩膀安慰了半天,经过再三保证不把这事说出去才终于哄好了她一点,“走吧,我们去看看狗蛋到底怎么回事。” “嗯…”许宜娜小声回答道,低头拉着我逃离了宾馆。 一小时后,我俩赶到甄大哥的派出所,狗蛋正坐在门前台阶上,脚下一地的烟头。 “出啥事了?”我忙问道。 狗蛋听到声音,扬起那张挂着脏兮兮泪痕的圆盘大脸哭诉道:“南哥!宜娜姐!你们可算是来了,快救命啊!” “别急,别急,到底什么事你慢慢说。”许宜娜扶着狗蛋又坐了下去。 狗蛋吸溜着鼻子,说道:“钢妹…钢妹她被甄大哥带走了!” 按理说狗蛋与钢妹每天也就是卖卖墓地,怎么也与甄大哥的业务挨不着边,我诧异道:“为什么啊?你们做啥事了?” 狗蛋苦着脸说道:“你还记得当初钢妹是怎么来咱们公司的不?” 我想了想,有点难为情地说道:“额…和这事有什么关系么?” 狗蛋突然猛力推了我一把,“都是你害的!如果当初不是你乱举报钢妹卖非法保健品,监管部门也不会去查她,那就不会留下她的身份证记录了!” 钢妹确实最早是在一家叫“深海蟹油”的保健品公司,那时候我为了拉拢她来我们公司,故意打匿名电话举报她卖假药,而且后来也有几个穿制服的顺着钢妹查到了那家公司,不过各种证件一应俱全,按理不该出什么事才对。 我问狗蛋:“到底怎么回事?那家公司出事了?但是钢妹当初不是被那家公司开除的吗?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在纠缠不清?”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狗蛋稳了稳情绪,说道:“当初确实有人去查过,证件都齐全也没什么事,但那时候没事不代表后来没事啊,后来据说有人吃那个保健品吃出事来了,于是就报警了,结果… 我忙问:“结果怎么了?” 狗蛋说:“结果警察再去查那家公司的时候,早就已经人去楼空了,当时注册时的法人早就已经跑路不知道多久了!所以唯一能查到与那家公司有关的员工,也就是当初被你举报的钢妹,因为监管部门那里一直都留有她的记录!” 我一惊,“我靠!那意思就是那个什么破‘蟹油’把人吃坏了,结果那家公司集体跑路,现就剩一个钢妹得留下背锅了?” 狗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还不止这些,受害人家属报警时候就说当初卖给他们的销售员是个女孩,最大的特点就是戴了一副钢牙套…” 我:“……” 顿了顿,我问道:“那话意思还真是抓对人了?” 狗蛋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突然又冲我喊道:“但那也是因为你当初举报人家,警察才会顺着记录找到她过来的,你得负责!”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妞妞的事情还没个着落现在钢妹又出事,我郁闷地回答道:“行行行,我们先去问一下甄哥到底什么情况,走吧!” 我们走进了派出所,我根据当初的印象找到了甄哥的办公室,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吵闹声。 “警察同志,这次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这些卖假药的伤天害理,一个个都该被千刀万剐啊!警察同志,呜…”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斜靠着甄大哥的办公桌,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 听到敲门声,甄哥安慰了女人几句就让我们坐了进来。 甄哥这几年看管我们片区没少因为破事操心,所以我每次见到他时总是感觉欠那么点意思,我尴尬地说道:“甄哥你好,我又来了…” 甄哥见我来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被分到你们片区我他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他把面前的女人扶起坐到了沙发上,对着我们所有人说道:“既然人都到了,那现在看看这事到底怎么办吧?我先把情况捋一捋。” 他指着刚才哭诉的女人说道:“你父亲今年八十岁了,据你说这一年以来身体都很好,但自从吃了那个女孩卖的‘深海蟹油’之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最近竟然得了脑梗,所以你怀疑你父亲是吃了假药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对吗?” 女人抹着眼泪情绪激动地说:“不是怀疑!警察同志我和你说,他就是吃了那天杀的假药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不然你说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行了就不行了?肯定就是那假药祸害的!” 甄哥拿起手边的一份报告,认真地说:“根据这份权威部门的药理检测,那个叫‘深海蟹油’的保健品分为两个批次,第一批次是经过备案审核的,也就是包含说明书里提到的那些真正具有保健价值的成分,而另一批次。” 甄大哥指着女人,说道:“也就是你们买到的这一批是不含有任何保健成分的一批,也就是伪劣商品,而卖给你们这批有问题的保健品的销售人员,也正是那个戴着钢牙套的女孩。” 女人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偏偏到我们手上时就变成了假药?” 甄哥叹了口气,“很多的企业都是这样,做了一段时间小有规模以后,经不起利益的诱惑就开始走邪路,谎报产品效果,或者以次充好获得高额利润也就是他们最惯用的手段。” 女人恨恨说道:“警察同志你真该听听当初那个小姑娘卖这些保健品时候说的话,什么之所以螃蟹不得老年痴呆症那是因为蟹油可以预防百病,还说谁要是吃了这玩意以后保证不会得病,那你瞧瞧现在呢?还不是就因为听信了她的话,我们家老爷子也不锻炼了,整天就唠叨着这些假药,最后还不是得了脑梗?” 听到这里,我插嘴说道:“那也不能说明就是吃这药吃坏了吧,再说了,老人家岁数大了偶尔得个什么病也都是正常的吧。” “照你意思说我父亲就该得这病!和你们这些卖假药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是吧!”女人说话间激动得站了过来,拉扯着我的衣服开始撒泼。 “行行行!都别冲动!”甄大哥忙过来把女人拉开,安抚着女人的情绪:“你冷静一点!卖假药的又不是他!”他指着女人说道:“现在你警也报了,人我们也给你找到了。”接着对我说道:“你们那个女孩同事她自己也承认了当初她是卖过这种保健品,而且也是她卖给了这家人,虽然现在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老人是因为吃了这个伪劣商品而得的病。但是按理说这种保健品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那也要找到这家公司,去找他们的法人代表负责。 甄哥喝了口水,补充道:“经过我这些天的调查,这家公司早的股东与法人代表是同一人,在一年前因为涉嫌诈骗而被通缉,现在还处于潜逃状态。” “那你话意思…那就是人跑了找不到吗?”女人急切地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甄哥做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我读懂了这个表情,能否抓到人这还真不是他能说的算的。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道,一旁的女人也大声说道:“是啊,警察同志,那现在怎么办?我父亲还在医院躺着准备动手术呢!” 甄哥想了想,对女人说道:“首先你们可以起诉那家卖假药的公司,请法院来裁定赔偿,但前提是必须先抓到那个逃跑的法人。” “我不管那些!”女人大声喊道:“谁卖给我的假药我就找谁,至于你说的那些人到底是跑了还是死了,我管不着!” 甄哥对女人说:“不是你管不管的问题,而是我们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抓到那个逃跑的法人,到时候就算你们不起诉也有会部门会对他们进行公诉。” 甄哥说:“至于那个销售假药的女孩,虽然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了销售,但是也脱不了关系。” 说完这些,甄哥看向我,说道:“这样吧,我建议你们现在尽早对受害者家属进行赔偿,最大限度的得到谅解,再加上她自己本身也不知情,到时候就算将来上了法庭,也会从轻处罚的。” 甄哥语毕,我们大家都沉默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掂量了起来。 过了一会,女人率先打破了沉默,“警察同志,我们也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但是您看我父亲现在这还正搁医院躺着呢,都快一个月了,那一天天的可都是钱啊!说实话我们家也不富裕,现在为了这事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了…” 这女人的话意思也很明确,话里话外总结下来就是俩字,要钱。 甄哥想了想,对女人说道:“这样吧,趁着这会中午休息的时间,你们回去把这段时间医药费的单子都整理整理。”然后又指着我说道:“你们去和那个卖假药的女孩见见面,把情况都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拿出一个具体的赔偿措辞。” 这个女人带着家属先回去了,而甄哥也把钢妹单独带了过来,此时的钢妹一点都没有以往大大咧咧、傻不溜秋的样子,反而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鹿,连走路都带着一点战战兢兢。 我们的来到也许使她心里受到了莫大的安慰,她突然忍不住抱着狗蛋大哭了起来,狗蛋虽说平时就一副对钢妹指手画脚的样子,但此情此景,也随着钢妹一并哭了起来,俩人一唱一和,哭成了一对蛤蟆。 待俩人哭够了,甄哥从门外取进来一盒外卖,替钢妹打了开来,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有温柔的一面。 钢妹边吃边说道:“南哥,白哥,宜娜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卖保健品给那个大姐的时候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谁也想不到过了这么久她会报警抓我…可是…可是我哪知道当初卖的是假药啊,你也知道那是我刚从老家来这里的第一份工作,整天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跟着当初的经理跑业务,卖产品,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看着钢妹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一阵阵的酸楚,如果不是当初为了想把她拉到我们公司来的话,也不至于去举报她丢了工作,如果当初不举报她,也不至于如今她的记录一直在有关部门备案着。 但是如果这个词真的可以如果的话,那么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如果了,所以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我只好安慰道:“没事,你别害怕,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你不去惹它往往却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落在你头上,我相信你不会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错的不是你,是那些造假药的人。” 狗蛋也一并安慰道:“是啊!钢妹你别怕,这次事不大,我们刚也和受害人家属大概谈了一下,到时候我们看着赔偿点钱,然后你这边态度再诚恳一点,就没事了,对吧,甄哥!” 狗蛋说话时看着甄哥,甄哥点了点头,“家属的态度你们也瞧见了,等下午的时候商量一下赔偿吧,能得到家属最大程度的谅解对谁都好。” 钢妹拿筷子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用几乎快哭出来的语气说道:“那得需要很多钱吧…” “嗨呀!你怕这做甚!”狗蛋拍了拍钢妹的脑袋,“我经常教你的那句话你忘记了?” 钢妹抬起头,嘴角还粘着饭粒子小声说道:“钱…钱能解决的事情…” “那就不算事情!”狗蛋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放心吧你!你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徒弟!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你!” 我心里突然微微一怔,这句话我也曾给梅子说过,那是在当初她要离开公司专心投奔“祖业”时,也就是因为这句话打动了梅子,把她劝了回来。而如今看来,她虽然离开了“祖业”,但转身又涉入了“黑道”,各种其中原因简直就像命中注定一般波折。 聊了几句之后,甄大哥送走了钢妹,临分别时,狗蛋突然叫住了钢妹,“等等!” 钢妹转过身,泪眼汪汪地看着狗蛋,但是她的泪眼很快就变成了充满惊愕、恐惧、不安、激动与羞涩的眼睛。 这也是狗蛋长久以来始终都让我大跌眼镜的原因,他总能在各种场合做出我们完全料想不到的匪夷所思的举动… 狗蛋竟当着所有人的面抱起了钢妹,撅起嘴巴往钢妹的嘴上猛地亲了一口,之后完全不理会钢妹眼里那些复杂的感情自顾自地说道:“亲爱的!我一定会救你!” 凝重的气氛被这俩人搞成了言情剧,就连甄哥也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还能在这种时候干出这种事,甚至说出这种话。 也只有许宜娜,悄悄地对狗蛋竖起了大拇指… 甄哥带着钢妹走了,办公室里就留下我们仨人,我正琢磨着要不要违心的夸奖一下狗蛋,结果这货却先转过头来看着我,突然又哭成蛤蟆样,“南哥!怎么办啊!呜呜!” 我差点跌过去,冲狗蛋喊道:“我靠!你丫刚才不是很威风吗?还他妈亲爱的?还他妈钱能解决的事情不叫事情?”我揪起了狗蛋的耳朵,大声骂咧道。 此时的狗蛋却像死得只剩下了皮,耷拉着眼角看着我,说道:“那你帮我想想办法呗…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徒弟,我这当师父必须罩得住哇!” 看着他的样子,我顿时又气不起来了,叹气说道:“哎…下午看看家属那边怎么说吧。” 下午时分,受害者那边的女人与家属们来了,与我料想的差不多,那个女人并不是贪得无厌的人,也不是借着自己父亲这事故意敲诈的人,她把这段时间的住院费与手术费等杂七杂八的票据一并摆在了面前,一共是近八万元,而经过甄哥的调解,最终把我们需要给家属赔偿的金额定在了十万元,剩下的,也就是筹钱的事情了。 当天晚上,我们几个好朋友又像以前一样聚集在了一起,只不过这次的聚会少了两个人,一个是皮蛋,他已不再是当年的他了,他现在就连出个门也是被众多小弟前呼后拥着,一口一个叫着“思远哥”,而钢妹,此时却在不知道哪里的冰冷的小房间… 大家都喝了点酒,聊着当初的那些美好回忆,聊着聊着气氛凝固了下来,也许都在想着心事,也许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们都在很努力的活着,但却都活成了自己不想变成的样子。 送走了众人,我回到了宿舍,仔细琢磨起了到底该怎样去筹这笔钱,我不想对钢妹见死不救,也许我在狗蛋的身上看见了自己当初的影子。 我翻遍了整个电话本,不出所料,根本没有能借到钱的人,唯一与我交情甚好,当初患难与共的南宫建国,如今也变得有了隔阂,我犹豫了仿佛一个世界那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拨通了一个号码。 短暂的铃声过后,传来了梅子清脆而欢快的声音,“南哥?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 我回应道:“梅…我有点事想与你说,你方便说话么?” 梅子说道:“好啊,我有空,不过我们还是见面说吧,正好我也有事想和你说。” “额,电话里不能说么?”我问道。 梅子轻笑两声,“还是见面说吧,电话里说不清。” 既然有求于人,我也没得选择,于是我们约好了一小时后在她的办公室见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七十三章 一小时候,我来到盘龙山城的墓地销售中心,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如今已被新股东钱四爷装修得宛若一座高科技的堡垒要塞,处处都是监控设施。此时已经下班很久了,当我来到曾经许宜娜的办公室门口时候,看见现在的门牌已变为了“副总经理”。 “南哥,你来啦。”梅子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见到我显得很高兴。 我木然地点点头,算作是招呼了。 梅子与我并排坐在了面前的沙发上,我发现她今天的打扮与往日不同,没有了往日里华贵的职业套装,也没有盘起她的发髻,此时的她穿上了当年与我一起做销售时的普通工装,头发也梳回了原本我们刚认识时的简单马尾,我看着她,一种再熟悉不过的感觉涌入了心头。 “你今天…” “嗯?怎么?”她像以前一样,调皮地眨了眨眼。 我干笑两声,“没什么,你突然打扮得像以前一样,我有点不习惯。” 梅子靠近了我一点,半开玩笑般地说道:“那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飘来,令我有点晕乎乎的感觉。 我忙起身,顺势倒了两杯水,化解一下尴尬。 梅子见我这样,笑了笑,也不再继续问下去,只是淡淡地问我道:“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我点点头,有点难以启齿,不过她却抢先说道:“正好我也有东西想让你看看,我先来吧。” 我问道:“什么东西呀?” 梅子起身,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本小册子放在我面前,这是一个用电脑效果制作出来的3d图册,标题写着“新园区规划图”。 我打开图册,里面有很多的效果图,其中摆在园区中央的雕像尤其明显,一个瘦弱,纤小的女孩坐在长椅上,低头拿着一块面包,而在她的身旁,则是一个站着的男人,支撑着膝盖正在对她耐心地讲述着什么。 雕塑的表情惟妙惟俏,那个小女孩脸虽然半埋了下去,但依稀可见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而她身旁的男人,则是皱着眉头,眼神里尽是关切的神色。 “这是什么啊?”我指着画面上的俩人问道。 梅子的眼神柔和了下来,轻声问道:“你不记得了么?” 我想了想,摇摇头,梅子指着图片中的女孩说道:“这是一个故事,讲述的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在人生面临选择的关头的故事,她可以选择继承祖业去做一个江洋大盗,也可以选择一条虽然艰苦,但是却对未来有希望的阳关之道。” 我看着画面中的俩人,越看这个场景越熟悉,顿时明白了,“这不就是当年我把你从拘留所保释出来的那个地方吗?”我指着画面中女孩手里的面包,“当初你两天没吃饭了,我跑了好远给你买的饭,那时候我还苦口婆心地劝导你不要去继承祖业回来上班。” 梅子笑着点了点头,她轻轻拉起了我的手,说道:“这是我生命中面临最重要选择的一刻,那时候是你,把我从越走越远的边缘拉了回来。” 我一怔,把手缩了回来,不敢直视她的眼神,“没什么的,当年你是我徒弟,我为你那么做也是应该的,其实…你也不用记那么久的。” 梅子摇了摇头,“别人对我的好,我会记得一辈子,当我在有能力的那一天时,我会把这些东西做成一个永久留存的纪念,南哥,这就是我让他们设计的园区,我起名叫‘师恩园’,你喜欢么?” 我看了看图片中的小地图,哑然失声道:“所以…所以你才动用手中的权力拆除了许宜娜这么多年以来的设计?为的就是换成你自己想要的东西?” 梅子笑了笑没说话,算作是默认了,她看着我,眼睛离我越来越近,突然张开双手环在了我的脖颈上,顿时一股好闻又引人想入非非的香气扑进了我的脑中。 “南哥…现在我有了钱了,也有可以保护你的力量,我们重新在一起好吗?”她说这话时贴在了我的耳边,温柔得像一汪清澈透亮的泉水,但我感觉此时似乎我只要对她有一点的动作,她就会打破这个宁静气氛,用最热情的方式来回应我。 我用力把她推了开来,深呼吸着把目光移向了别处,以此来排解一下心中的燥热不堪,“你疯了吧?难道你不知道许宜娜为了她设计的爱情主题园区耗费了多少的心血?你就因为自己的这点小小私心难道就可以把她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梅子委屈地说道:“难道我为什么这样做你不理解吗?这都是为了我们俩啊!” “梅子你听我说。”我对她说道:“我们之间,自从在你选择投奔钱四爷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我们曾经没有在一起过,现在也没有,将来…”我狠狠心咬牙道:“将来更不会有!” 听到这话她情绪激动地说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当初我被迫投奔在钱四爷的旗下是为了保护谁?难道现在我有钱,有地位了,我们就不能重新在一起吗?” 梅子去钱四爷的旗下,是我心里一直以来的痛,就像她说的,在那个时间点里我们没有选择,如果她不选择投奔在钱四爷的旗下,也许大家都会遭到最黑暗的报复,想到这里我很难受,如鲠在喉般对她说道:“对不起,梅,有些事情我懂,虽然今天的你与我们当初相识的时候一样,但现在的你…真的不是以前的你了,而且你要的,我真的给不了…” “哼!”一声轻哼声,梅子双手环在了胸前,说道:“你就那么喜欢宜娜姐?” 我看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她有什么好?”梅子站在了我的面前,距离近得几乎快挨到了我的鼻尖,“或者你告诉我!她哪一点比我好?” 这种问题向来都没有办法让一个男人去回答,不论是否有答案,都会伤了一个女孩的心,我只好移开了与她接触的目光,淡淡说道:“其实你们各有各的好…” 本以为梅子会在这个问题上与我纠缠不清,想不到听我说完这话时,她竟笑出了声,她捂着嘴低头看着我,时候道:“好了,不逼你了,听到你说这话就够了。” “但是哦!”她突然双手捧在了我脸颊,眼神中尽是柔情,“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将来我们迟早会在一起的…” 我赶紧甩开了头,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做出什么不该有的举动,连忙岔开着话题,“好了,说正事吧,我有事找你帮忙。” 梅子笑了笑,坐回了椅子上,“说吧,有什么事尽管说。” 我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们部门以前那个钢妹,你还记得不?” 梅子点了点头。 我说道:“她以前是卖保健品的,结果客户吃了她卖的产品之后出事了,还挺严重的,客户这次准备把她和那家公司一并告上法院,但这次客户也说了,如果赔偿他们十万元的医药费的话,今后也就不再追究她的责任了,毕竟她只是个负责销售的业务员,产品到底有没有问题与她无关。” 梅子眨眼问道:“那意思就是花钱买个平安呗?” 我点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呵呵。”梅子笑了笑,“还当多大事情呢。”说完她打开了自己的小坤包,从里面拿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我的手上,抚在我耳边小声说道:“这里面的钱你随便用,密码是你手机号后六位。” “别,我不是这意思!”我把卡推了回去,“我不是问你借钱,更不是要你出这个钱,我这次只是想问公司预支十万元,找你帮忙的目的也就是希望你能够以股东的身份把这个钱给我做个担保,行吗?” 梅子笑看着我不说话,我又补充道:“肯定会还的!到时候你和财务交代一下,从我和狗蛋还有钢妹仨人的工资中按月扣除,扣个一年左右也就还清了,行么?” 梅子淡淡地说道:“你这人啊…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喜欢逞能,又爱替别人出头。” “别这么说…”我尴尬地挠着头,“这还不都是因为钢妹是狗蛋的徒弟,狗蛋不能不管她,而狗蛋又是我兄弟…所以我才会帮助她的么。” 梅子转而一笑,说道:“那我问你,如果出事的是我,你会这么做吗?”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会了,别忘了曾经你也是我徒弟!” “好啦!”梅子蹦跳着坐了回去,“听到你说这话我很高兴,至于你到底是想去财务借钱,还是想用你口袋里的那张银行卡,随便你咯!” “什么卡?”我摸了摸口袋,发现刚才塞还给她的银行卡不知怎的又躺进了我的兜里,我连忙说道:“不用你的钱,真的不用!能帮我做个担保就可以了!” 我把卡又放回了梅子面前的桌子上,她突然伸手抓住我,“南哥,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傻丫头了,从你刚才的态度中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想法。” “什么啊你说的…”我没有直视她的眼睛。 “你要记得哦。”梅子站了起来,神秘而小心翼翼地对我说:“你要记得我始终在这里,如果你和宜娜姐…” 梅子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她顿了顿说小声道:“到时记得来找我。” 我逃也似地离开了梅子的办公室,公司外阵阵的凉风吹得我顿时清醒了不少,我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心里感慨着梅子这样的一个小姑娘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而我也真的很庆幸在这段时间里把持住了自己。 也许人生最艰难痛苦的事情就是选择,而我则一直在做着艰难的选择。 第二天,我按照当初说的在财务室申请了借支,我这时的心里还是有一点担心的,怕方远听到了以后会在这事中间作梗,不过出乎我意料的,他似乎并没有对此事有过多的阻挠。财务主管在电话询问过梅子与方远以后,告诉我今天下午就会把这笔钱交给我,让我在殡仪馆那里等着就可以。 听说我借到了钱,最开心的人莫过于狗蛋,他屁颠屁颠地乐得像个刚领到压岁钱的孩子,他高兴得拿起手机就准备打电话给钢妹,要把这个喜讯第一个告诉她,结果当听到那头传来的关机声时才明白,钢妹现在身处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手机这种奢侈的东西。 我的电话响起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我接听了起来。 “您好,请问是徐天南吗?”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传来。 我回答道:“是的,你是?” 那个男人笑了笑,“我的车就停在殡仪馆的门外,麻烦你能出来一下吗?” “哦,哦,好的。”说完我挂了电话,独自走向了大门外。 殡仪馆的大门外很荒凉,杂草丛生的,依稀几颗风蚀残年的老树坐落在周围,而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停在那排老树下。 我走了过去,敲了敲车窗,一个男人听见以后立即下了车。 我问道:“你好,我就是徐天南,请问?” 男人笑了笑,从座椅上拿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说道:“这里是十万元,要不要清点一下?”说完后他打开了塑料袋,一捆捆扎好的红艳艳的现金摆在我的面前。 “额…好的。”我仔细数了数,分毫不差,于是问那个男人说:“签呈表呢?我签个字吧?” 男人尴尬地笑了笑,“不用了,不用签字了,您收好就行。” “这也行?”我疑惑地问道,“难道不用办个手续什么的吗?” “不用了,不用了。”男人满脸堆笑着说道:“到时候还麻烦您多多照顾点就行。” 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还是礼貌地回答道:“额,好的,多多照顾…” 男人坐上车就走了,我提溜着这一袋钱,搞不明白什么时候公司的财物都那么马虎大意了,不过救人心切,我也就没在乎那么多,当天下午就拿着钱与狗蛋找到受害者的家属,而家属也是很通情达理的人,他们明白这也是我们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补偿,当时就与我们签下了“谅解协议”,而随后,我们也在甄哥的同意下把钢妹保释了出来。 看着狗蛋与钢妹俩人不知什么时候牵到了一起的手时,我顿时觉得这个留着一头黄发竖着“呆毛”,满嘴跑火车的男孩也步入了接触爱情的年龄。 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我回归了殡仪馆里正常的工作,虽然还是像透明人一样,但我依旧在处处堤防着刺猬,尤其是每天晚上的值守,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做到滴水不透,用自己微弱的力量保护着这里的一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七十四章 自从保释回来了钢妹以后,狗蛋对钢妹的态度产生了沧海桑田般的变化,以往的他有事没事就喜欢在钢妹面前显摆一下“师父”的臭架子,不过反观如今,他对钢妹的眼里多了一份温柔体贴,简单来说,经历过这事的狗蛋已经逐渐像个男人了。 也许女人才是男人最好的社会大学,她教会了男人如何读懂感情,如何成长为一个可以与之相配的男人,以及如何懂得珍惜… 说到珍惜,狗蛋还有一点最大的变化,他现在对钢妹的在乎程度也比以往更甚了一点,再也不像以前那脏活累活都指挥着钢妹,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失而复得格外珍惜的感觉。 几日后,我也终于回归了正常的工作,本以为还是会像前段日子那样一直过着“透明人”的工作,不过近期殡仪馆产生了很多的变化,就连整天一贯没什么事的我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不知道是公司哪个高层的决定,近期在盘龙墓地与殡仪馆这两家项目近期增加了很多的设备与景点,殡仪馆单位预备增加一个大型火化炉,而墓地公司,则预备增加了一块主题园区“师恩园”,这个园区是梅子的设计,寓意很好,景观也非常漂亮,但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像其他伙伴那样喜欢上那里,每每想到这个园区是建立在许宜娜长期心血的废墟之上时,打退堂鼓的念头都像是一颗小小的萌芽在我心里冒了出苗头。 因为自从一年前方远来到这里以后,我感觉一切都变了样,当初我与许宜娜没有选择离职还坚持留在这家公司的原因,是因为我想看见她设计的园区坐落的那一天,而如今这份坚持下去的动力也成为了废墟,我顿时对这个地方感觉到了一丝厌倦。 但离开也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除了要考虑初尝爱情的狗蛋的归宿以外,更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我需要守护到妞妞平安出院,这也算是对当初不论是对卫总,还是对妞妞的一份态度的承诺。 殡仪馆近期的动作 “天南,搭把手,咱俩把这个搬到馆长办公室。”刺猬拍了拍我肩膀指着一个像船舵一样的工艺对我说。 我不喜欢这个人,但我也不是那种把个人感情带入工作中的那种人,二话不说,我与他把这工艺品抗了起来,吭哧吭哧地般到了妞妞,不,现在已是皮蛋的办公室。 皮蛋正在与一个男人交谈着,互相勾肩搭背的样子似乎很熟悉。 “师父!这是吴老板送来的高升贺礼。”刺猬对皮蛋说道。 皮蛋看见这个船舵的工艺品,对面前的男人问道:“这是什么啊?” 那个男人脸上堆着笑回答道:“呵呵!这是一个领航舵,寓意之一是为了庆祝思远馆长高升的一点小小心意!” 皮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男人趁热打铁补充道:“至于寓意之二嘛,领航舵也就是代表了思远哥现在是掌管大局的人,希望今后在合适的时候能够抬兄弟们一手,您说怎么样?”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刺猬口中的吴老板,说起恭维的话来一套一套的,哄得皮蛋笑起来的脸拧巴得像喇叭花一样,“嗨哟!吴总您这躺过来也太客气了…” 皮蛋嘴上说的客套话,但身体却很诚实,不停地瞄着送来的高档工艺品,手上还来者不拒地收下了吴老板递过来的一条香烟。 吴老板笑哈哈地大手一扬,“不会不会,既然来了大家都是兄弟,今后少不了多多需要哥哥们帮助的地方。”边说边给大家散发着烟,边发边笑着说道:“多多照顾,多多照顾。” 当发到我身边的时候,我俩相互一怔,认出了对方。 这人不就是前几天财务安排给我送钱的那个男人吗?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听名字像是以为个体老板,那为什么又与皮蛋之间那么熟络?一连串的疑问在我心里暗想着。 我俩之间不自然的表情被刺猬看了出来,他问道:“怎么?你俩认识?” “嗨,前几天给那边墓地公司供应石材的时候,和这位小兄弟聊过几句。”吴老板热情地与我握了握手,再没说什么。 我不懂他为什么不提我去财务借支的事情,但显然现在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很好的时机,我与他握握手,随口寒暄了两句,刺猬也并没有再追问下去。 吴老板转声对皮蛋说道:“思远馆长,我厂子的火化炉质量在行业内绝对是一等一的,其他几家公司根本与我没法比,但是最主要的,还是我这个人讲义气,我向来都是有钱大家一起赚的!” 吴老板说着,又向皮蛋手中塞了一条烟,面色神秘地小声说道:“事后保证少不了兄弟们几个的好处…” 原来这个人就是最近给殡仪馆供应火化炉,给墓地公司供应石材的老板,而此刻他显然误会了,把我与皮蛋刺猬等人错当成了“一条船”上的人,所以说话也一点都没有避讳。 皮蛋听到这话时皱了皱眉,显得有点尴尬,而刺猬是个很懂场合的人,他对我说:“天南,仓库那边货还没清点,你跟我去吧。”说着回头朝皮蛋挤了挤眼睛,拉着我离开了办公室。 一下午的时间里我都在想着刚才皮蛋与吴老板之间的对话,从这个姓吴的身上我能感觉得出来他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正所谓无奸不商,像他这种常年混迹在社会中的“老狐狸”,肯定多多少少在做某些生意的时候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次,他把目光盯向了皮蛋,这个刚刚上任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代理馆长”。 经过仔细分析,我认为这俩人之间肯定有一些私下的交易往来,无非也就是在进货的时候皮蛋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来购买吴老板的设备,然后再从他那里获得一些好处。 这个问题就很严重了,之前我只是觉得皮蛋突然变成了主管岗位,一时之间有点飘忽所以,这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如今他做的这种事属于严重违反了公司“商序”的问题,甚至已是属于违法的范畴领域了。 我感觉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可以让我找到他们把柄的最佳机会,如果掌握了这个证据,那么我相信提供给总公司以后皮蛋与刺猬,甚至钱四爷都会跟着倒台。 说做就做,当天晚上轮到的就是我值守,我趁着所有人都下班以后,悄悄摸索到了馆长办公室。 妞妞是个很节省的人,他从不会在职场装修上花太多的钱,所以馆长办公室的门也一样,是那种老式宾馆的旋转按钮把手,我拿出一张银行卡,没费多少力气就塞进个门缝,从上往下划去,找到了暗锁,最后用力前前后后的捣了几下,门锁被我“咔哒”一声打了开来。 我怕被人看见就没有开灯,点燃了一个打火机,在微弱的火光下翻起了皮蛋的抽屉,没一会就被我找到了一个有价值的东西。 这是当初公司采购火化炉与石材雕塑等大件物品的公开招标书,其中有一个用细绳包扎得很紧的档案袋,上面盖了一个长方形的“保密”印章,我打开来看,原来是这次公司的标底价格。 一般来说各项目的负责人采购大型物品时,都会按照总公司给出的标底价格进行筛选,哪家公司投来的价格最接近标底价,哪家单位中标的可能性最大,而这个盖有秘密印章的标底价格的档案袋,也都是需要各项目的负责人牢牢保密的,不能泄露。 随后我又翻出了几份各公司发来的投标书,每份标书的投标价格都不一样,而每份标书下方都有该公司的法人签字,我仔细查看了一下,其中有一个叫吴凡达的签名,这家公司的投标书上的价格有明显被修改过的痕迹,而修改过的价格与总公司规定的标底价格非常接近。 毫无疑问,这个吴凡达就是白天那个吴老板,而皮蛋在收了他的礼后,透露给他了总公司的标底价,从而吴老板修改了标书,从而达到最终中标的目的。 在这堆的标书的旁边,摆放着两条白天吴老板塞给皮蛋的香烟,下方有一个小小的信封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购物卡,看来这些卡是在白天我走了以后他送给皮蛋的。 “成了!”我窃喜,有了这些铁证,到时候我看皮蛋怎么给总公司交代,我悄悄把办公室恢复了原装,然后把材料整理好一并带走,关上办公室门的那一刻,我心里无比激动,仿佛都能看见痦子陈耷拉着他那张死人脸质问皮蛋,而胆小怕事的皮蛋又把幕后指使的钱四爷供出来的那副画面… 寂静的夜里山寨手机的响铃声格外刺耳,惊得我背脊一阵发麻,我做贼心虚地接起了电话,小声问道:“谁啊…” 梅子的声音幽幽地从电话里传来,“南哥,你在哪?” 我拍着胸口缓了口气,僵硬地说道:“我,我,我在值班,啥…事啊?” 今天的梅子说话不像以前那样笑着,而是语气平淡,似乎有种不方便的感觉,“你能来一下王朝酒店吗?” “去那干嘛?我值班呢走不开啊!”我回答道。 沉默片刻,我隐约听见那头闷闷响起的音乐声。 “来了再说吧,我在八楼的ktv。”梅子说话就挂了电话,我感觉非常莫名其妙,一般这么晚她是不会给我打电话的,而且竟然还约在这样的一个场合。 莫不是…我心里突然小小的荡漾了一下,联想起了一些羞涩的场景,顿时那种燥热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我赶忙几口自来水灌了下去,终于冷静了一点。 去就去吧,我把刚才的那些资料锁好在了我的更衣柜里,摘掉工牌,换上了一身外出时的衣物,其实也就是脱下了殡仪馆的工装,换上了以前卖墓地时候的那身西装,摘掉工牌,也就相当于外出时的衣服了。 一小时后,我来到了梅子所说的地方,刚下电梯就听到阵阵闷响的音乐声,原来这些声音是从别的包厢里传出来的,一个打扮得妩媚妖艳却又勾人心魄的接待小妹迎了过来,“先生晚上好,请问几位?” 我看着面前这位比我还高半脑袋的小美女,咽了咽口水,说道:“贵…贵宾八号。” 接待小妹的眼神楞了一下,但随后立即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您好,请随我来。” 穿过众多喧闹的宝箱,越走越安静,越走装修档次越高,越走光线越暗,我终于读懂了刚才小妹眼里愣住时的潜台词了,贵八那样的地方你能消费得起? 我脑子里想过无数种一会与梅子相见时的场景,甚至连最暧昧、最对不起许宜娜的那个场景也偶尔蹦出一两副画面,但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开门后直接见到的就是坐在沙发正中间的钱四爷,与不远处正拥着梅子跳舞的方远… 随着开门时的灯光,钱四爷等人注意到了我,他挥了挥手,让我坐在了他的旁边。 “呵呵,天南,咱俩很久没见了吧?来,给他把酒倒上!”钱四爷指了指面前的杯子,从昏暗处立刻冒出一个人给我倒上了酒。 是刺猬,我见到他就满心的反感,但他在钱四爷面前却表现得恭恭敬敬,双手为我递上了酒杯,“南哥,请!” 我被叫得胳膊起了鸡皮疙瘩,不仅是因为他这句话,更是因为我又瞧见了在包厢的角落处,正搂着一个庸脂俗粉的女孩窃窃私语的皮蛋,俩人几乎脸贴着脸,说着谁也听不见的悄悄话,偶尔还偷笑两下,我甚至担心这个穿着暴露的女孩一笑时脸上的粉都会掉下来半斤。 “怎么?不想喝酒?”钱四爷微笑地对我说道:“换杯茶!” 刺猬电打似地倒了一杯茶过来,“南哥,请!” 我浑身恶寒,把杯子放了回去,面无表情地说道:“钱总,您找我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吧?” 钱四爷大笑,“哈哈哈!年轻人就是直来直去的,这点我喜欢!”接着冲刺猬指了指我,“今后多跟着学学,啊?” 刺猬连声应和着点点头,在我看来简直一副奴才相。 钱四爷微微坐起了身,说道:“好吧,天南,那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直接和你说了吧。” 我点点头,认真听了起来。 “以前你骗我做那些理财墓地的事,包括后来打伤了我员工的事,那些过去就过去了,一笔勾销,啊?”钱四爷说话时还亲密地拍了拍我的手,令我感到非常的不舒服,当初打伤他员工的人明明是梅子又不是我,而且做理财墓地也不叫骗他,只不过没按时履约罢了,但我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嗯,嗯,我明白!” 钱四爷笑着说道:“今后就不一样了,我呀!自从入股这里以后是越来越喜欢这里了。” 我不明白他要说什么,于是问道:“然后呢?” “然后?”钱四爷看着我,“不仅觉得这个公司不错,还觉得你们这些年轻人也都很不错!” 他说这话时指了指不远处的皮蛋,结果却发现皮蛋正在和那个妖艳妹子打情骂俏,互相咬着耳朵… 我俩尴尬了一会,钱四爷继续说道:“我对你呢,也有几分的了解,你的事小皮也多多少少和我说过。”他突然转头问刺猬道:“上回他俩啥事没谈拢来着?” 刺猬大声说道,“思远哥给南哥了两万块钱,想让南哥自己辞职,也别再去追问牛馆长的事了!” “胡闹!”钱四爷突然板起了脸,“都是一个公司的兄弟,谁让他这么做的!小皮!你过来!” 皮蛋像只受惊的兔子,赶紧把手从面前小妹的衣服里缩了出来,唯唯诺诺地走过来。 “你会不会办事!”钱四爷指着我说道:“天南和你都是一个公司的兄弟,谁让你那么做的!” “啊?”皮蛋傻不兮兮地仰着憨脸,“啥事啊?钱总…” 一旁的刺猬悄悄捣了捣皮蛋,他立刻反应过来,忙低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四爷,我不该自作主张和南哥说那些话。” 看着他们的表演,我心里暗暗啐了一口,不屑地想道,这不都是你的主意么?但表面上还是装作很镇定的样子。 “滚蛋!”钱四爷挥了挥手,皮蛋立马耷拉着脑袋滚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天南啊!”钱四爷又拍了拍我的手,“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算了,你也别计较了,啊?” 我淡淡地回答道:“没事。” 钱四爷笑了笑,说道:“要我看哪,今后你也别在殡仪馆那里上班了,来我公司吧?” 猝不及防地被这样问道,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摆手拒绝。 钱四爷可能料到了我会这么说,他紧接着说道:“那要不?殡仪馆的馆长由你来当?” 包厢内的音乐刚好结束,而钱四爷的这句话不大不小,正好放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皮蛋惊恐地跑了过来,很没眼色地问道:“啊?四爷,这怎么行!他要是当了馆长,我怎么办?” 皮蛋话音刚落,刺猬就连忙冲了过来,连拉带扯地拽着皮蛋离开了包厢,而另一边刚与方远跳完舞的梅子这时也见到了我,起身就往我这边走。 方远应该是喝多了,他半躺在沙发上伸手就拽了梅子一把,穿着高跟鞋的梅子重心不稳突然被拽得倒向了方远的身上。此时的方远原形毕露,竟然狠狠地捏着梅子的脸往自己嘴边凑,猛地亲了上去。 这一幕我惊讶极了,一股酸楚的感觉隐约传进了我的心口,我知道方远是个好女色的人,但从未想过他会对待女人如此粗鲁不堪,更没有想过那个女人竟然会是梅子…我低下了头,尽量不去看这残忍的一幕,但胸口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各种奇奇怪怪的感觉都涌了出来。 “方总,别…”梅子扭了扭身子,从方远的怀里挣脱了开来,当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坐在了我的身边。 梅子像是理解我心情似地挽住了我的胳膊,我忙想抽开手,但发现她是那么用力,甚至把我胳膊紧贴在了她的胸前,我发现我无论我怎样用力,都无法挣脱。 “干爷爷,南哥来了您也没和我说一声哦。”梅子说话间语气很干涩,但还是在强装着笑脸。 听到梅子这样称呼他,我简直气得手都开始发抖,而一直在一旁看戏的钱四爷没事人似的笑了笑,“怎么?连干爷爷的醋都吃?” 梅子羞得低下了头,我趁机把手抽了出来,顿时感觉心中刚才的那股酸楚感,变成了一股深深的恨意。 我面带怒气地说道:“对不起,钱总!您说的那些事我一个都不能答应!” 纵然钱四爷是个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了,但是在这些多人面前被下了面子,他此时脸上也显得有点挂不住,他面带愠色地说道:“先别着急答复,回去考虑考虑再说吧,来,喝酒!” “我今天不想喝酒!”我猛地一把推开了钱四爷递到我面前的酒杯,“而且牛馆长的事情我也绝对会调查到底,不管多久我都会等到他醒过来!” 语毕,我突然发现自己闯祸了,刚才我不小心用力过猛,把钱四爷递过来的杯子被打翻了,淡黄色的啤酒洒了他一身。 梅子被我这举动吓坏了,赶紧用衣服在钱四爷身上擦了起来,边擦边道歉着说道:“干爷爷,您别生气,南哥他脾气就是这样,您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被气闷了头的我顿时清醒了一点,心里也开始有点担心了起来,不知道这样做会给自己或是给梅子带来多大的麻烦。 正当我考虑该如何开口道歉时,钱四爷却先说话了,他竟然没有生气,反而微笑着对我说:“呵呵,年轻人做事就是爱冲动,你先回去吧。” 我狠狠瞪了在场的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梅子身上,皱了皱眉,转头离开了包厢,一秒钟都不想在呆在这种地方了。 夜风凉飕飕的灌进了我的嘴里,我像快窒息的人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我得救似地看着夜空,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我今晚什么都没有失去,甚至还找到了皮蛋与吴老板勾结的那些证据,但现在的自己就是一点都无法冷静下来,那感觉就像恨不得把世界上的一切都撕碎,包括我自己。 “南哥!”梅子的声音出现在我身后。 我没有回答,只是木然地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我刚准备进入,梅子抢先一步挡住了车门,她大声对我说道:“你干什么啊你!听我说话不行吗?” 我别过头去,准备拦下一辆车,梅子把我的手又打了下来,“你发什么神经病啊!” 我再次别过头去不看她,只听身后出租车司机大喊着:“走不走啦?走不走啦?” “神经病,两个!” 出租车绝尘而去,留下站在原地的我俩。 “你好好听我说话行不行!”梅子转到我面前,抓着我说道。 “手拿开!”我愤怒地甩开她,“说个屁说!你他妈大晚上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看你干这种事是吧?” 梅子显得很焦虑,着急地说道:“哎呀!先别说那个行不行!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我冷笑一声,“哼!做了什么?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看着梅子着急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很解气,于是继续说道:“我拒绝那个老不死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不想再看见你这种女人!” 这话刚说出来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发现这句话对她造成的杀伤力很大,我很后悔我这人生气时什么都不顾的那种口不择言,但说出去的话,此时收也收不回了。 半响,梅子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她没有像别的女孩子那样哭得歇斯底里,她只是任由眼泪滑落,然后扭过了头去,轻声说道:“快走吧…” “什么?”我问道。 梅子深吸一口气,说道:“赶紧走吧,去哪都行,不要在这里呆了,现在就走,走的越远越好…” 我大声反驳道:“我走什么走!今天晚上我刚拿到能整死钱四爷他们的证据,你走着瞧吧!” 梅子突然转过头来,大声说道:“南哥,我求你了!快走吧!真的,算我求你了!” 我不明白刚才这句话哪里又对她造成伤害了,她此刻却真的开始歇斯底里般地抱住了我,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走吧…求你了…” 我竟然从她身上闻到了方远的那种男士香水的味道,顿时浑身又是一股莫名的恶心,我猛推开她,大声斥责道:“你他妈能不能别老哔哔这事!滚回去找你的姓方的吧!” 我不知道是怎样离开的,但当我恢复神智之后却发现了自己胳膊上的几道深深的血印子,依稀记得是刚才离去时梅子阻拦着我,而当时的我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把她甩在了地上,就像甩开一块破抹布一样,但我的记忆也仅仅到此为止。 因为在一小时后,我躺在堆满酒瓶的值班室里,脑袋炸裂搬的疼痛,而我依然还在不停地灌着酒,头越疼越喝,越喝越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喝多少酒,我都要强迫自己睡去,直到明天,我就可以把手边的这些证据交到总公司,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七十五章 隔夜的宿醉令我头疼欲裂,嗓子里阵阵传来火烧般的干裂,像长了一颗小心脏,每跳一下就疼一次,我被一些人的谈话声吵醒。 “是他吗?” “别打手势,我问你是不是他!” 非常不客气又强硬的声音吵得我我睁开了眼睛,我看到甄哥正在一个男人身后,面色艰难地点了下头说:“对,就是他。” 这个男人与一米九的甄哥相比,至少矮了一个头以上,但俩人的制服穿着不同,气场也完全不同,甄哥在他面前简直就像个唯唯诺诺的马仔,他问什么,就答什么,他不提问时,甄哥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男人看了看我,即刻对旁边的甄哥命令道:“带回去再说!” 刚醒来的我正在泛着迷糊,就感觉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的胳膊,令我不由自主地顺着这股力气站了起来,我揉揉眼睛,原来是甄哥,他面无表情地说:“徐天南,我们有些事情想找你落实一下,跟我们走一趟。” “啊?啥玩意?”我半响没搞明白情况,想抽手但奈何甄哥的力气太大,抓着我的手就像铁钳一般,迫使我跟着他俩走出了值班室。 看着这架势我急了,用力甩了下胳膊说:“哎!甄哥你这是做什么?我啥事都没干呢抓我干啥?” 甄哥没有说话,他用皱起的眉头看向我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只好闭上嘴,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一路上那个男人开车,甄哥与我坐在后座,不管我问什么,他都没有回答,直到车停在了辖区的派出所,甄哥与那个男人带着我来到一间办公室,他俩做起了交接手续。 这时从办公室外面又进来几个与那个男人穿着一样制服的男人,拿着一张单子对我说:“徐天南,我们是本市经济犯罪科的办案人员,这次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些事情,还请你配合!” “啥?”我听到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顿时紧张了起来,“啥科?找我了解啥事情?你搞错了吧你?” 说话的这个男人没有回答我,他只是让我在一张单子上签了字,说道:“有什么话等到了局里再说吧。” “哎!等等啊你们!”我忙解释道:“我和你们把话说清楚,我又不是什么公务员,我就是在一民营企业里打工的普通员工,你们该不会找错人了吧?” 那个男人看着我,正色说道:“不管是政府单位还是民营企业,都是这个社会的一份子,只要牵扯到我们管辖范围内的事情,我们都有责任去管,至于找没找错人,回局里再说。” 不由我分说,这几个男人一前一后带着我坐进了一辆警车里,一小时后,我们到达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大楼,他们带着我进入了其中的一间屋子。 “把身上东西掏一下。”男人拿出了一个布袋子对我说道。 我翻遍了身上,把手机与一些零钱装了进去,男人随后把袋子封了口,交给了另外一个人,对我说:“坐下吧。” 我坐在他正对面的一个小凳子上,这是个没有靠背的凳子,面前还有一个很小的方桌,但这个房间里不管是凳子还是桌子,都用厚厚的软包材料包裹得很严实,一点外露的尖角也没有。 刚一坐定,我立刻说了起来,“警察同志,我和您说啊,我就是在一小公司打工的,我啥也…” 男人挥手打断了我,说道:“等一下,在这之前我有义务将如下事项提前告知于你,请听好。” 男人指了指房清楚了也就没事了,啊?” 从刚才到现在一路上提心吊胆的我突然被这样亲切的对待,我突然对面前这个男人产生了一点莫名的信任感,于是用力点了点头,“放心吧,雷哥!我有啥就和你说啥,绝不隐瞒!” 男人笑了笑,“抽烟吗?”接着替我点上一根烟,慢悠悠地说道:“好吧,既然你这么配合,我也不难为你,这样吧,你主动想一想,最近都有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情,有的话现在就全说出来,都算是你的坦白,可以从宽处理。” 我从当年在北京发小广告起,一直到现在,说实话做过的游离于道德之外的事情还真不少,但具体该说哪一件,我犯了愁,犹犹豫豫地说道:“警察同志…哦,不,雷哥,您给点提示呗,具体哪件事啊?” 雷哥说:“你先自己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别着急,时间有的是。” 我皱起了眉头仔细想了想,“是不是我们偷偷在lc区公立殡仪馆发传单骚扰客户的事?” 雷哥摇摇头,“不是,你再想想,更严重一点的。” 我挠着头,问道:“那是不是…我们前两年偷lc区殡仪馆骨灰盒暂厝室资料的事?” 雷哥摇摇头,“不是,继续想。” 过了一会,我又问道:“那…是不是当初我们毒死lc区殡仪馆那条狗的事?” 雷哥皱眉说道:“不是不是,重新想,和lc区的殡仪馆没关系,你想想哪些事情和违法有关的。” 我犹豫了很久,终于在抽完这根烟以后,说了一个长期以来藏在我心中从未告人的秘密,我咬着牙说道:“好吧,我承认两年前我在燕郊卖房子时候不小心放火烧了贵山养猪场!” 听到这话,雷哥突然瞪着眼睛看着我,“哟!还干过这种事?说!怎么烧的?死了几个人?” 我说:“那天晚上我扯了好几家同行贴在那里的卖房子的小广告,就顺手点着烧掉了,结果谁晓得把猪圈的篱笆墙给点着了…” “烧了多大!死了几个人?”雷哥面色冷峻地问我。 我耷拉着脑袋说道:“没死人,就是把猪圈篱笆都烧了,结果…一圈的猪都跑丢了…大概丢了有二、三十头猪吧…” 刚被勾引一点兴趣的雷哥听到这里,小声说了句“靠”,然后冲我说:“也不是这个,还有别的事,继续想!” 我无奈地耸耸肩,“这回真没别的了啊!” “有,肯定有,继续想!”雷哥站起身,说道:“给你点时间自己好好想想先。”说完就开门走了出去。 时间过得很慢,尤其是这种失去了外界沟通的渠道,我一个人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仔细思考着他们到底想知道什么事,就这样想着想着,时间慢慢到了中午。 雷哥回来了,与他一并回来的是个岁数稍大的男人,听雷哥称呼他“张主任”。 俩人坐下后,张主任扶了扶眼镜,冰冷地问我道:“徐天南?” 我点点头。 “回答是与不是!不要做这些莫能两可的动作!” 张主任突然的一声训斥吓得我不轻,我忙回答道:“是我,是我。” 他接着问:“你真的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你来的吗?” 我忙说:“真的不知道。” 他拿起手边的材料,轻声对一旁的雷哥说:“开始记。” 雷哥敲起了键盘,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东西。 张主任问道:“这段时间你有没有收过别人的钱?” 我连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哼。”他严肃地看着我,“仔细想!” 我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真的没有啊!” 半响,他拿起手中的那份材料,说道:“那为什么有人举报你在盘龙殡仪馆任职期间,收受过供货商的礼金?” 听到这句话,我大概猜到了他们说的这事与殡仪馆那些事有关,于是我忙说:“张主任您可能搞误会了,我在殡仪馆里就是一普通职工,你说收礼有送我这种普通职工的吗?” 张主任不说话,但盯着我的眼睛仿佛像能看透我内心似的,我想了想,说道:“不过我和您说实话吧,我确实有见过别人收受过供货商的东西,就是现在殡仪馆的那个代理…” “打住!”张主任打断了我,“现在谈的是你自身的问题,你不要把故意话题往与谈话无关的地方引!” 他随后补充道:“哼!你这样的我们见过了,想通过一些虚假的情报把我们调查的方向往一些错误的路子上引。”他正身警告着我说道:“我现在就和你这样讲,就是殡仪馆的事情,你不要说别人,就说你自己!” 听到这里,我怔住了,殡仪馆的事?我心里开始回忆了起来。 “好好想想吧。”张主任起身,带着雷哥离开了房间,又剩下了我一个人。 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我把从刚进殡仪馆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几乎回忆了一个遍,如果真的说灰色收入,那也并不是没有过。我记得曾有一个得了尿毒症的女孩,为了省钱给脑瘫的弟弟治病而跳楼自杀,她的父亲曾给我了一千元的红包。 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还是妞妞让我收下的,美其名曰什么“成人之美也是美”的道理,难道为了一千块钱的红包把我搞到这里来?我再次陷入了回忆当中。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副画面,在一个阴天的下午,殡仪馆的门外,那个叫吴凡达的供货商把财务借支给我的十万元现金带给了我。脑子突然像被泼了盆冰水一样一个激灵,难道说的是这事? 房间的门又被打开了,这次是雷哥一个人进来的,他端着两份打好的饭,一份放我面前,一份自己打开了盖,说道:“来来来,先吃点饭,吃饭的时候就要专心吃,不要去想那些事情。”说完后又倒了一杯水,放在我的面前。 我对面前雷哥的印象又好了几分,于是说:“雷哥,我想起来个事,但是不确定是不是你们想问的。” 听到这话,雷哥也直接不吃了,他赶紧拿起笔记本电脑,说道:“没事,这里就我俩人,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把上回在财务借支十万元的事情始末说了一遍,还特意交代了最后是财务安排吴凡达把钱带给的我,而我在说完后,就听到开门的声音,张主任又进来了。 张主任开口便问:“你说你是借的?” 我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他应该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在另一个房间的监控里听着我说的一切。 我点点头,“对,我找的一个叫南宫梅的副总担保,问公司借的。” 张主任问:“打借条了吗?凭证什么的有吗?” 我摇头,说道:“那天那个吴凡达把钱给我以后就走了,没有让我打借条。” 他又问:“那你怎样证明这个钱是公司借给你的,而不是吴凡达个人给你的?” 我说:“我借钱的事财务与那个叫南宫梅的副总都是知道的,你们可以去问一下。” 张主任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情况,他略带质疑地对我说道:“徐天南,你要知道你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会录音的,也就是说你必须要对自己所说的话负责,懂吗?” 我大声回答:“明白,我会对刚才所说的话负责!” 他俩私语商量了一会,我听到张主任交代雷哥说道:“赶快,现在就去落实一下。”随即雷哥就出门了,而张主任也坐定在了椅子上,开始思考起来。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小时,雷哥回来了,我俩同时看向他,雷哥说:“我刚才去你们公司的财务室问过了,你确实曾去那里申请过十万元的借支。” 我大喜,“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 雷哥又说:“你们公司的财务主管与一位叫方远的总经理当时是经过电话沟通的,而方远在电话里也确实同意了这笔钱。” 话锋一转,雷哥又说:“但是财务主管还说了一件事,当时在你离开财务室大概一小时后,方远又驳回了你这次借支的申请。” 听到这个消息,我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道:“怎,怎么会…当时财务主管确实与我说过让我回去等消息,下午就把钱给我送过去,但…但你说的后来的事,我不知道啊!” 张主任听完后想了想,说道:“既然你的借支申请没有被批准,那吴凡达为什么要给你钱?” “这…”我顿时语塞,回答不上来。 张主任突然大声说道:“还不是因为他有求于你,希望你帮他办事,所以你收了他的十万块钱对不对!” “怎么可能!”我急忙解释道:“我和他向来都不熟悉,能帮他做什么事情?” 张主任冷笑一声,“哼!你能帮他做的事情多了,就看你敢不敢了。” 我纳闷地问道:“我就一普通职工,能帮他做什么啊?” 张主任说:“我问你,你们殡仪馆最近是不是要采购一批大型的火化炉设备?光是这些设备就价值好几百万,我想你应该是清楚的吧?” 我点点头,“是的,这我知道。” 他又问:“那你们公司施行的是招标采购的模式你知不知道?” 我回答:“知道。” “那就很明显了!”他盯着我分析道:“这个叫吴凡达的给了你十万元的好处费,目的就是让你趁着在半夜值守的时间里一个人潜入馆长的办公室,把他标书上的价格修改成与你们总公司规定的标底价格最接近的报价!” 我心里一惊,我确实昨天趁着值班溜进了皮蛋的办公室,但我很肯定当时没有被人发现,并且当时我找到吴凡达标书的时候就已经被人修改过了,我隐约感觉到事态正在一步步往对我最不利的方向发展。 我言语干涩地说道:“你,你说这种话是要讲证据的,吴凡达虽然曾经给过我十万元,但我坚持认定那个钱就是财务的借支,至于你刚到的其他情况,我不了解,你怎么推测是你的事情,但我是绝对不会认可的!” “哎…”张主任摇了摇头,“我们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是这种态度吗?” 我坚定地说:“没做过的事我是不会承认的,我确实没有收吴凡达的钱,至于你刚说的我拿钱替他修改标书的事情,我是更不会认的!” 张主任冷着脸,对雷哥说:“把视频拿出来让他自己看,我看他到时候还敢不敢嘴硬!” 视频?我心里暗暗一惊,但表面上还是做出镇定的样子。 雷哥把笔记本电脑转向我,播放了一个视频文件。 一种坠落谷底的感觉顿时占据了我的身体,因为我在视频的画面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这个视频是一个监控录像,视频里录下了我那天晚上从撬开皮蛋的办公室门锁一直到我离开时的整个过程,最要命的是,这个隐蔽起来的摄像头还对准了办公桌,所以我翻抽屉、把标书装在身上带走的一系列过程都被录了下来。 而这一切,我却浑然不知。 “怎么样?”张主任冷脸看着我,“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几乎是瘫坐在了凳子上,许久,慢慢地从口中小声说道:“我是趁着值班时间里去过馆长的办公室,但…”我深吸一口气,扬起头说道:“但是我没有帮吴凡达修改标书,我也没有收他的钱,这一切都是他们的诬陷,而诬陷我的原因就是因为…” “好了好了,打住吧!”张主任打断我说话,“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眼看着自己脱罪无望,无非就是想编造出来一个借口来搅浑我们的调查方向,我实话告诉你吧,你这样的我见太多了!” 半响,我低着头说道:“我不承认,他们是故意诬陷我的…” 张主任显然火气也上来了,怒斥道:“现在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 从这一刻,我也打定了主意,不论情况变得多么恶劣,不论种种的证据都对我不利,我要坚守住自己的最后一道底线。 没做过的事情,坚决不能承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七十六章 由于我这种拒不承认的态度,当天晚上我被扣留在了谈话室。 第一晚是最难熬的,没有电视与手机这种娱乐设备,也没有报刊杂志等用来消磨时间的东西,就连桌椅板凳也都收走了去,只留下一张小床,与一个小得仅能用来换气的窗户。 窗户很高,又窄又小,勉强能看到一小片夜色中的星空,在这种环境下,我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往。 野鸡大学毕业,工作受挫,好不容易混到了销售经理的职位,还没捂热乎就被新来的总经理方远给抹了去。正当时的我道尽途穷时,老天为我送来了许宜娜这个最好的礼物,从此我的生活也有了改变,在殡仪馆的这段时间里虽然道路曲折坎坷,但总还过得去,但是从钱四爷到来的那一刻起,一切又变得不像那么回事了。 一幕幕的过往交织,令我反思起了自己人生的转变,从最初毕业时那个雄心万丈的“北漂青年”变为了现在这样,我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也不过如此,不禁开始怀疑这一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命运总像有偏执病一样的与我过不去,这个问题就在我不停的镇定反思中慢慢有了答案。 第二天,我突然回忆起了当初在刚刚失业时与狗蛋开的一句玩笑话,有病的不是命运,也不是社会,而是我们自己本身,穷病。 第三天,我感觉自己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但时间却变得越来越快。 第四天,我几乎已认不得自己是谁,也几乎忘却了做人的基本感觉,喜怒哀乐。 第五天,……。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的时候,突然有人进来了。 雷哥:“徐天南,这里需要你签字。” 我木然地看着他,努力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当初我为什么来这里的原因,我拿起面前的那张单子读了起来,读着读着,我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我激动得声音都开始打起了哆嗦,“这,这是真的吗?我今天就可以走了?” 雷哥点点头,“签字吧,签了就可以回去了。” 我拿起笔比划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一点写字的感觉,僵硬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突然问道:“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雷哥点点头,“我们收到了一些证据,发现这次对你的举报当中含有一些不实的成分,所以你的嫌疑这次暂时洗清了。” 我问道:“你们发现什么了?” 雷哥摇摇头,“这并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你回去后别走太远,如果到时有新的问题的话,我们还会联系你。” 就在我临出门前,他又叫住了我,往我手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如果发现有什么异常的情况,随时与我们联系。” 按照规定,从那里出来时必须有一个联系人来接我,而当我看到许宜娜的那一刻起,眼眶都开始变得湿润,就连这段时间本已麻木的各种感情都逐渐地被我找了回来。 我们像一对劫后余生的恋人般相拥在了一起,彼此都没有多余的言语,但久久没有分开。 许久,许宜娜声音哽咽地说道:“公司里有很多你的传言,但我一个都不相信…” 我没有为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而辩解,也不在乎公司里对我的那些传言,对我来说,能得到最爱的女人的信任,这份感动早已超过了一切的安慰,这就足够了。 “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像蛤蟆二重奏一样的哭声发自狗蛋与钢妹,他俩边哭边围了过来,无法辨析的鼻水还是泪水沾在了我的衣服上。 “南哥,对不起,呜呜呜…”钢妹吸溜着鼻子说道:“这一切都怪我,如果早知道那些钱是你偷来的,我宁可当初就不出来了,也不要你去做这种事情哇,呜呜…” 我一脸的黑线,“得得得!你冷静点!我啥时候偷过别人的钱了?你可别胡说!” 钢妹一听这话,立马哭得更凶了,而狗蛋也扑了上来,用脏兮兮的脸对着我说:“啊?你没偷过钱啊,那另一个你的传闻就是真的了?” 我预感不好地问道:“另一个传闻是啥?” 狗蛋看了看许宜娜,又看看了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急得喊道:“你说啊你!” 狗蛋小声说:“有人传言说你把自己卖身给了一个老富婆,结果被她老公发现了就报警把你俩都抓了…” 我差点一跟头栽过去,“这,这都哪跟哪啊?” 我们找了一处安静的角落,我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与他们三个讲了一遍,末了许宜娜警觉地问我道:“到底是谁洗脱了你的嫌疑,你知道吗?” 我摇着头说:“不知道,关于这点我也始终想不通。” 许宜娜挽起了我的手,“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饭后,大家回到了宿舍楼下,许宜娜看着我这身脏兮兮的衣服,说道:“大傻子,回宿舍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嗯!”我点点头,刚准备回到宿舍时又被她叫了住。 “怎么?”我回头问道。 猝不及防的一个拥抱,令我胸前感到一阵酥酥软软的触感,许宜娜笑起的杏眼微翘,伏在我耳边说道:“把自己收拾干净,一会我来找你…” “哇哦哦哦!” 我嘴巴张成了“o”字型,瞪圆了眼睛对她点了点头,手脚并用地三两步蹿上了楼,打开门就冲了进去,突然猛的一声巨响从我脑后响起,接着只见面前瞬间变得漆黑,然后…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头疼欲裂中醒了过来,但是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我发觉现在自己不仅看不见,就连想叫也叫不出声,因为此刻眼睛被蒙住了,而嘴里也被塞住了。 我猛地用力准备站起身,却发现这根本是徒劳,因为我感觉到自己竟然被塞进了一个逼仄狭小的空间,而手脚都被束缚了起来,想动一下都不可能。我被绑架了!我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一阵恐惧的寒意从我心底窜出,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哪里,而被套在头上的厚罩子也被扎得又紧又疼,几乎听不到外界的声响,只感觉身体偶尔会随着地面颠簸一下。 这是在车里!我努力压抑着恐惧感,心里仔细回忆着刚才的片段,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任何有用的线索。 这辆车起先还是走走停停,偶尔打几声喇叭,再后来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但那种颠簸感却越来越强烈,我知道我们现在已是走出了城,就时间判断的话应该在城郊的荒郊野外。 我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车终于停了下来,而随着车门打开后,我听到了那些人的对话。 “人带来了?” “嗯。” “路上没发生什么情况吧?” “一切正常。” “好,先丢仓库里,等会问问老板怎么办。” “好。” 俩人说完,我感觉有人拽着我的衣服把我从夹缝中拖出来,本能的求生欲使我像鲤鱼打挺一样地蹦跶了起来。 “靠!这家伙醒了,快压住他!”其中一个男人喊道。 众人七手八脚地压了过来,恐惧感使我蹦跶得更加卖力,就听“咚”的一声,我漆黑一片的眼前瞬间冒出了许多小星星,然后…然后我又一次的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回过神来时,我慢慢地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头上罩着的那个布袋子与嘴里塞的东西都已经被拿掉,但是头被闷在这个小黑罩罩里太久导致视线非常模糊,只能隐约看清自己正坐在车后排,而手脚的束缚都被解了开来。 机会!我一个激灵,他们肯定不会想到我这么快就醒了过来,此时的视线虽然模糊,但在这狭小的车内空间里,只有我和正在前面开车的司机俩人。 下定了决心,我以微小的动作移动了起来,开车的司机正盯着前方,肯定没有注意到我,于是我在手边的座椅上发现了被解了下来的绳索,我悄悄握起了绳索,心里默念,3,2,1,猛地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勒住了正在开车的司机。 “把车停下!”我吼道。 司机细胳膊细腿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打的样子,果不其然,被我勒住了脖子的司机双手乱扑腾着,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很好!”想起了他们刚才对待我的种种,我恶狠狠地说道:“现在你给我睡一会!” 说完这句帅气的台词,我像曾经看到的电影里那样,拉紧了绳索,猛地用头撞向了司机的后脑勺,一般电影里的主角在困境时都是使用的这招把坏人打晕的,今天终于学以致用了。 “咚”地一声闷响,预想当中司机晕倒趴在方向盘上的情况没有发生,反而我们俩人都开始抱着头,缩卷起了身子开始哼哼。 短短几个小时,我的头部就遭受了三次的重击,再铁的脑袋也承受不住,此刻我只感觉呼吸困难,刚刚恢复了一点点的视力因不停流出的眼泪也变得模糊不清,就在我感觉自己快休克时,耳朵听到了一声愤恨的女人抱怨声。 “徐天南你他妈有病啊!” 怀了,我心里暗想,没把这小子打晕,现在不是哼唧头疼的时候,就算对手是个女人也不能手下留情,我强忍着痛苦与模糊的双眼找到了对手的轮廓,直接使出一记“探云手”抓住了对方的衣领,猛地用力把她从前排揪了过来,反身一记自创的擒拿把她压在了后排座椅上。 招式得逞的我尽占上风,于是压着她狠狠地说道:“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绑…” “绑…绑…额” 我的口齿越变越迟钝,脑子突然一阵短路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于我的双手,因为此时我的双手就像触电了一般伴随着酥酥软软的感觉,就像抓着两团刚出笼的包子,不过是小笼包… 虽然我的眼睛泛着泪水模糊不清,但是毫无疑问,这种香水的味道,这种板平板平的胸部触感,这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我支吾道:“你,你,额…梅子?” 清脆的巴掌声甩得我脸上阵阵火辣辣的疼,而我也终于在揉了揉眼睛之后发现面前这个开车的司机竟然是梅子,被我压在身下的她正气鼓鼓地瞪着我,撕烂的衣领露出了黑色的文胸,而又小又圆的胸脯因愤怒正一上一下地喘息着。 “你到底在看哪里啊啊啊!”梅子声嘶道,我的另一半脸顿时也被扇得火辣辣的疼。 “对,对不起,怎么是你!”我赶紧起身,把她扶了起来,对着她连声道着歉。 梅子揉着被我撞肿的后脑勺,一脸怨恨地看着我,说道:“如果不是我来救你,你早就被四爷的人带走了!” 我一惊,从刚才开始我就怀疑能做出绑票这种事情的,也只有钱四爷这种人,忙问:“他为什么要绑架我?” 梅子忙抽身翻回了驾驶室,说道:“现在没时间说这个,我估计很快就会有人追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哦,好!”我回答道,当她翻身往前座时,凌乱的衣服被带了起来,不小心被我看到了白嫩嫩的腰线,我很绅士地别过了脸,但眼珠子还是由不得自己控制般看了过去,突然我看到了她的腰上,整整一圈都是一道一道的血印子,甚至有的都已经渗出了血,凝结后的血渍结成了痂,触目惊心。 “你这是…怎么了?”我指着那些伤口问道。 梅子赶紧整了整衣服,“回去再说!” 我们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回到宿舍,据梅子所说那些地方现在都是钱四爷的人,不安全,经过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我们来到了市中心的lc区。 我们把车停在了两站路之外的地方,然后步行来到一处老旧的楼房,这个小区我听说过,是个很老旧的小区了,没有门卫,没有物业,也没有监控。 狭窄的楼梯与贴满整个墙壁的各类小广告,反而在这种时候令我感觉到安心,大隐隐于市,钱四爷的人怎么都不会想都我们会重新回到市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起来。 “进来吧。”梅子打开了门,招呼我进来。 我随着她一并进来,这是一个很小的两室一厅的旧房屋,屋子里的陈设看起来简直就像上世纪七十年代时的风格,甚至在门上还贴着抱着鲤鱼的大红脸蛋胖娃娃年画。 “我靠!”我突然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房屋的客厅不大,却没有像正常家庭一样摆放着电视机,沙发等家具,而是在本该放电视的地方摆起了一个供台,供台上挂着衣服黑框框的黑白遗像,而供台上除了五谷杂粮与水果等贡品以外,还放着一个骨灰盒… “这,这谁啊…”我看着遗像中目光柔和,眉宇间却透露着沧桑的老人问道。 梅子点燃了三炷香拜了拜,才对我说:“这就是我师父,这是他生前为我买的房子,花光了他这辈子的积蓄。” 原来照片中的就是她师父啊,百闻不如一见,以前总是听她说,今天还真的是见到活…死人了,我也饶有兴趣地跟着拜了起来。 祭拜完后,我绕着屋子打量了几圈,调侃道:“嘿!老人家没眼光咯,这年头谁有钱会买房子啊,今天买的指不定明天就掉价了…” 梅子微笑看着我不说话,而我却越说感觉越不对劲,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突然想起来了,靠,我还生着她气呢! “你笑个屁啊你!我还没原谅你呢!”我别过脸不去看她,走进了里屋,装模作样地生起了闷气。 不一会,梅子走了进来,我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说:“你不是喜欢方远吗?找他去啊,还管我死活做什么!” 她没有回话,我也就一直这么与她别着劲。 过了很久,她还是一声不吭,我转过头去对她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今天这些事又是怎么回事!” 梅子的目光低了下来,不一会,我竟然听到了她哭泣的声音,我的心顿时软了下来。 “好,好,好,你别哭,来,有什么话坐下说。”我起身扶着她坐在了床边。 过了一会,梅子抬起了哭红的脸,对我说道:“南哥,你误会我了,我绝对不是那种出卖身体的人…” 我低下头轻叹一声,如果说以前的梅子说这话我肯定深信不疑,但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人们都说自己的想法自己最清楚,但此时的我甚至连自己在想些什么都不知道。 梅子也不辩解,她只是继续说:“先不说这个了,南哥你知道吗?这次举报你收吴老板好处费的人,就是方远!” “什么!?”我大吃一惊。 梅子说:“准确来说的话,是受到钱四爷的指示,方远以公司法人代表的身份举报的你!” 她顿了顿,说道:“那晚,就我们都在ktv的那一晚,也是钱四爷给你的最后的机会,他本想拉拢你一起去他的旗下,不过我想到了你会拒绝,但没想都你会拒绝得那么…糟糕。”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心想着那不过是个误会,其实也根本就是个误会,不过现在说出来估计也没人会信。 不过后面的话更加令我醍醐灌:“其实钱四爷除了那些表面上的生意以外,他还有一桩来钱最快,但也最不合法的生意,销赃。” 听到这些,我不禁有些紧张,“我靠,这老家伙…在犯罪啊?” 梅子点点头,“他的关系网很多,有生意人,有黑社会,有扒手集团,也有政客,他做的就是专门替这些人销赃的生意,再从中间抽取高额的提成。他这次动用了几百亩地设计出的那些墓地园区,正是他藏匿这些赃物最好的地方,而任谁也不会想到在这种荒郊野外的墓地里有会这么多的名堂。” 我终于明白了当初为什么要剥夺许宜娜的园区管理权,然后又花重金在园区里架设了电网与数百个监控摄像头,原来都是为了掩盖埋藏在这些墓地下面的罪恶。 梅子又说道:“这其中当然少不了殡仪馆的那个环节,南哥你知道为什么牛馆长当初一定要坚持守护好火化间,甚至就连你也没有进入那里的磁卡吗?” 我摇摇头。 梅子点燃了一个打火机,看着微弱的火光对我说道:“钱四爷的仇家很多,而警察也一直把他盯得很紧,你知道有很多的证据,一旦被烧成了灰,那么任凭警察也拿他没有办法。” 她揪起了一小撮发梢靠近了火焰,随着头发被火燎出“滋滋”的声音时,一股浓烈的焦糊味道传了过来,她说道:“很多证据都是这样,烧成了灰就没有了,甚至包括…人!” 听到这里,我倒吸一口冷气,当初我曾因操作失误差点把自己送进了几百度的火化炉膛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我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有人被送了进去,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恐怖体验。 “所以牛馆长当时就拒绝了钱四爷,并且他还把火化间的钥匙与磁卡特意随时都自己带在了身上,而随后…”梅子叹了口气,“钱四爷就下了黑手。” 怪不得当初妞妞馆长一定要严格把控着火化炉的进入权限,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那个黑夜里南宫建国为什么要偷偷去撬火化车间的门锁,这一切都只是钱四爷计划中的关键一步。 我感叹道:“钱四爷这个人的欲望实在太可怕了!竟然连人命关天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梅子赞同道:“是啊,所以我今天听说你被放出来了,就知道他们一定会再一次找你下手,所以我提前留了个心,守在他们最常作案的那个郊外提前等着,在他们绑架你时把你救了出来。” “那你?”我突然为梅子担心了起来,“那现在钱四爷肯定知道是你把我给救走了,他会放过你吗?” 梅子摇头道:“不会的,他难为谁都不会难为我,毕竟…”她笑了笑,“我是她的干孙女嘛…” 看着她自信的表情,我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梅子她也在钱四爷的手下做了那么久,我想她做任何事应该都会给自己提前留好退路。 反而我现在需要担心的是我自己,今天是梅子出手相救从那里逃了出来,但以后怎么办?真像梅子当年所说的那样逃离这个城市吗?那我若走了许宜娜怎么办?狗蛋和钢妹又怎么办?太多田铎的问题搅得我的脑子又开始浑浊了起来,但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问梅子道:“我被关起来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今天为什么就会突然放我走?” 梅子听到这个问题,身体微微的一怔,随即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梅?”我摇了摇她,“怎么了?” 她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不停地扣着指头,我知道这是她紧张时的表现,于是轻轻抱了她一下,说道:“是不是不想说?没事的,不想说就算了,我不问了。” 她柔弱无骨的手滑向了我的后背,我甚至能感受到她指尖冰凉的温度,她说:“南哥,你相信我吗?” 此情此景,我也没有再去想更多的事情,我点点头,说道:“信,我相信你。” “好…” 梅子说完后站起身,抹了抹微微发红的眼眶,轻轻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七十七章 “好。”梅子抹了抹微微泛红的眼眶,轻轻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我:“……” 她没有理会我诧异的目光,继续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我惊讶问道:“你干嘛?” ------“哎!问你话呢?” ------“不是吧?现在?” ------“停!停!我说你这人怎么不听人讲话啊…” 梅子的手停住了,她闭上眼睛,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咬了咬牙,解开了最后一颗扣子,随即衬衣滑落,露出白皙却又单薄的酮体…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话没问完就停住了,因为方才那种羞涩、燥热的感情现在都被一种新的感情所取代,震惊。 在她裸露的上半身,竟然满是伤痕,有暗红色的血印,也有因渗血凝结的结痂,一片一片的淤青布满了她的身体。 “南哥…”她缓慢向我走来,身体颤抖着,像一个被猎人捕获后瑟瑟发抖的、无助的小鹿。 我连忙扶着她坐在了身边,随手找了条单子盖在了她的身上,小声问道:“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梅子的眼泪又滑落了出来,半响,她低头小声说:“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我忙说:“什么意思?哎算了…先别扯那个了,你先说说这些伤都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弄的?” 她的嘴唇微动,说出了两个字“方远”。 酸痛、愤怒等感觉像巨石般压抑住了我的胸口,令我感到窒息,我闷闷地说道:“看来你最终还是和他…那个了,是吗?” 梅子不回答,算作是默认了,我随后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颤抖着说:“你们都不知道的是…方远那个人…他,他…”她咬住单薄的嘴唇,最终缓缓道出:“他是个性变态…他的信心来自于施虐,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到满足…” “够了!”我大吼道,攥起的双拳中指甲深深地挖进了肉里,但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因为这种窒息般的痛苦取代了一切,我发疯似地问道:“为什么来来去去都是方远?为什么你们女人就喜欢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男人?哪怕他是个人渣,甚至是个性变态?也要像狗一样眼巴巴地凑上去讨取主人的欢心?” 梅子摇着头哭了起来,她第一次哭得那么无助、那么可怜,但我却一点都不想再安慰她,我冷冰冰地问道:“为了将来能让自己爬得更高一点,是吗?” 梅子不回答,我继续问:“你现在也变成了这样的女人,是吗?” 她突然抬起了头,泪目未干地看着我,说道:“只有他,才可以救你…” 我怔住了,我看着她问道:“你说什么?” 她目光坚定地看着我,说道:“你知道吗?这次是方远以企业法人代表的身份举报的你,而唯一可以证明你无罪的人…就是他。” 听到这话,我的眼前突然一黑,似乎这几天以来一直萦绕不断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但这一切却是我根本无法接受,更无法承受的事实,我压制住怒火,缓缓蹲了下来看着她说:“难道你做的这事是为了…” 后面的话我不敢说出口,但梅子却摇了摇头,“有一件事情我却从没有告诉过你,自从当初他来到这个公司时,就一直对我有所企图,甚至用钱或者晋升高管这些条件想令我就范,但我从来没有一次答应过他。” 梅子抹干了眼泪,说道:“因为当初的我是那么的确信…”她看了看我,眼神变得似水般的温柔,“确信将来与我在一起的人…是你。” 我哽咽道:“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就,就别提了吧…” 梅子笑了笑,“但每次当我看见你和宜娜姐在一起的时候,我心中的那份确信就少了一分,直到现在,我也终于明白了,那些想法只不过是当初自己不成熟的念头而已。” 她从床铺下拿出一个录音笔,说道:“这是我唯一把自己交给方远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偷偷把这些录了下来,因为一旦我掌握了这次的录音与我身上的伤痕,他就必须按我说的做,不然就算他家的势力再大,他也要去牢里度过下半生。” 说完后,梅子轻点了一下播放键,我并没有听到想象中那样温柔旖旎的男女之事,反而这份录音里尽是吵杂,甚至还能清晰地听到鞭打的声音,而最令我感到心痛的,则是梅子楚楚可怜的求饶声,与方远无休止的谩骂。 梅子淡淡地说:“这些都是我故意发出的声音,就是为了造成一种被他强迫的假象。” “够了!”我夺过录音笔按下停止键,“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道一个女孩子的清白就是被你这样拿来做交换的吗?” 梅子笑着摇了摇头,她看着我,道出了一句令我永生难忘的话,“为了救你,我什么都会去做!” 我的心都几乎碎裂了开来,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发自己已紧紧抱住了她,触碰到那些伤痕时她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于是我抱得更紧了,也许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但是在这一刻,我是真的想保护她,用自己微薄的力量。 天色逐渐地黑了下来,而在这几个小时里,我们只是紧紧相拥地躺在床上,彼此间没有任何的距离,也没有做任何越俎的事情,只是互相诉说着过去的回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却这些事情带给我们的痛苦。 “南哥…”梅子抬起头,她呼出的气息滑过了我的下巴。 “嗯?”我第一次注意到原来梅子的眼睛是那么亮,在黑暗的夜色里闪烁着一丝孩童般的天真。 “我当初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时刻…”她含羞地把头埋进了我的怀里,“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互相看着,一直看着…” 我搂紧了她,说道:“傻瓜,这有什么好想的呢?” 她笑了笑,“不过就像这样也挺好。” “有什么好的?”我叹气道。 她突然从我怀里挣脱,双手撑着身体说道:“如果你没有得到我,那你就永远都会记住我了!” “你是个傻子吗!”我用食指轻刮过她的鼻子,“想要我记住你的话有很多种方法的。” “比如说呢?”她像小猫一样用脸在我手背上蹭了蹭。 “比如说?”我看着天花板,想了想,突然一把将她拉过来压在身下,在她耳边吹着气说道:“现在就吃了你!” “好痒啊!”梅子咯咯地笑着,扭动起了身体,而我也与她开玩笑似地紧紧控制住了她。 我们俩就这样毫无距离地接触着,嬉闹着,直到大家都累了,搂在一起喘着粗气,她突然小声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要我的话,我会给你的…” 漆黑的夜色,安静的房间,零距离接触之间的男女,这句话无疑像一个充满情欲果实的炸弹,而我也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了心中的那份燥热,说道:“放心吧,我不会的。” “为什么?”她调皮又好奇地看着我,言语里一点都没有责怪我的意思。 我双手枕在脑后,说道:“因为这样的话,我就会永远记住你了!” 梅子听完后想了想,笑着说:“嘻!我看你才是个傻子!” 原来她笑起来时是那么好看,细长的眼睑弯成了一道弧形的月牙,就像黑夜里的一块白玉般清澈透亮。 我俩相视一笑,互相看着久久不说话,这种暧昧却又有底限的交往令我沉醉在了其中…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天已大亮,而枕边的梅子早已不知去向。 我连忙爬起,无意中发现了手边的一个纸条,打开一看。 ------南哥,感谢你与我在一起的这一晚,感谢你长久以来的照顾,更加感谢你昨晚对我的尊重。总之,与你相识的这段日子里我学到了很多,也见识了太多人性中丑陋的一面,你是我所认识的人中力量最薄弱的那一个,但你却是唯一一个为了他人而甘愿牺牲自己的人。 也许从明天起我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但你不要担心,不管是钱四爷,还是方远,他们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而我最后的一个要求,就是希望你能像昨晚说的那样,永远记住我。 我看着纸条,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突然明白了什么,我连忙穿好衣服,狂奔下楼,拦起一辆出租车赶往了公司,一路上我不停地默念、祈祷着,千万不要像我想象中的那样。 一小时后,当我来到盘龙山城时,眼前的一幕顿时紧张得令我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一排排的警车把公司大楼围绕得水泄不通,就在我想往里冲时,一个粗狂又带有震慑力的吼声把我制止了住。 “徐天南!你干什么!” 甄哥作为本次抓捕的协助人员,把我拦在了黄线之外,他不由分说把我拉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你搞什么!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心急火燎的我忙问:“甄哥,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甄哥左右看了看,低声对我说:“原来你们公司那个姓钱的老板身上背着那么多事,昨晚我们所接到市局通知要对他连夜进行抓捕,就连我们都被派来协助办案了,我看哪,这次他们势必要把这条大鱼给拿下咯!” 我又问:“甄哥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查到这个姓钱的老板的?” 甄哥说:“我听说是他们这个犯罪集团里有个高层叛变了,然后就把这些人一箩筐地全部都拉下了水。” 听到这话,我的鼻子突然一酸,顿时全部都明白了。 梅子昨晚告诉我的那些让我别担心的话,以及她毕竟是钱四爷的“干孙女”之类的事情都是骗我的,她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要去自首,然后把钱四爷这些人全部揪出来… 我在黄线外看了许久,终于见到了被拷着押出来的钱四爷,他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矍铄并充满威严,此时的他低着头,蔫不拉几地被两个警察带上了警车。 跟在钱四爷身后一并在带走的,则他那众多小弟,此时一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般耷拉着脑袋,空洞的眼神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凶狠。 “呜呜呜呜呜哇!” 皮蛋哭得像小姑娘一样赖在地上不肯走,边哭边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呜呜呜呜!” 但是没有人听他的解释。 公司园区经过了两天的封锁搜查,警察们终于把钱四爷藏匿在各处的赃物缴获一空,据我那天亲眼所见,他们光是运送藏匿在各个墓区中的赃物就动用了至少五辆卡车,而后来听说在殡仪馆那个新安装的火化炉中,还被搜出了大量的黄金与玉石,加起来的价值无法估量。 方远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被钱四爷利用的角色,他这个总经理本身就是个什么都不管的甩手掌柜,对钱四爷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所有事情一概不知,但他作为公司的法人代表也脱不了干系,被叫去问话了几天以后则不见了踪影,有人传言这件事闹得太大,方远被他父亲保释回了台湾软禁在家,也有人传言他因这事一并被治了罪,甚至有人传言他被钱四爷的余党等人灭了口… 不过对于他的传言我丝毫不在乎,只要这个人永远的消失就好,爱去哪去哪。 一个月后,我站在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口,深吸一口气,轻轻敲响了大门。 “请进!”卫总的江西口音听起来永远都那么搞笑又亲切。 我开门走了进去,端正地坐了下来。 “怎样?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啊?有没有种当年我们做业务时候的感觉?”卫总笑眯眯地对旁边人问道。 他旁边那个人坐在窗户旁边,背着光看不清面庞,但说话时候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你就是徐天南?” “是!”我有点紧张,回答时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坐,坐,别那么拘谨!”卫总恰时的润滑着气氛。 “听说你以前当过一段时间经理,业绩还不错。”那个男人问我道:“那你和我讲讲,在你的眼里,到底怎样才算一个合格的团队领导者?” 第一次被人问这种问题,我有点措手不及,为难地看向了卫总。 “没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康复后的卫总还是老样子,笑眯眯的样子像一尊土地公,看到他我就感到安心了不少,于是想了很久,僵硬地说:“合格的团队领导者,就是要…要让大家都赚到钱!” “哈哈哈哈!”俩人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大笑了起来,我低头搓着手,尴尬极了。 那个男人笑够了,从老板椅上坐了起来,走到我身边伸出手,“你好,徐天南,鄙人方正元,初次见面!” “方总!”我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总公司最大的股东。 没有目空一切的姿态,没有华贵的衣装,这个钱对他来说只是数字概念的老板此时甚至谦卑得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员工,他面带歉意地说道:“怪我长久以来管教无方,这次犬子方远给你们带来了很多麻烦,不过还好有你们的坚持,一步步都挺了过来。” 我心里不禁暗自感叹,这父子俩的差距也真是够大的,真是应了xj的一句老话,老子英雄儿混蛋… 面对方正元这种自谦的态度,我也是拘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正元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轻人,生意场就好比江湖,你刚说的对,作为一个团队领导者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让这些跟着你的人,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但是你还要知道哟!”他拿起我的手,在我的掌心写下了一个“义”字,“任何时间,都要牢记‘义’这个字。” 这番话顿时令我产生了共鸣,想当初与狗蛋父亲告别时,他也曾与我说过一样的话。 “约束我们行为的是规矩,而约束我们思想的。”方正元像能看透人内心般地看着我,缓缓说:“是道义。” 方正元说完转身坐了回去,淡淡地对卫总说:“念吧。” 卫总笑着点点头,字正腔圆地念道:“任命书!” ------“今任命徐天南为盘龙山城墓地、盘龙山城殡仪馆两家单位的副总经理,负责全盘的营销与团队建设工作,此任命自公布之日起生效。” 卫总念完走到我身边,伸出他胖圆的手握住了我,“恭喜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这里的二当家了!” 虽然在我进入这间办公室以前就知道这件事,但是当幸福来临的那一刻我还是觉得惊喜,我从卫总的手里接过那枚梅子曾经戴过的象征权力的金闪闪的工牌,上面烫金着四个大字,副总经理。 从办公室出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人生会在这一瞬间会发生改变,我挺胸抬头,准备迎接新的人生,却被突然而至的一声爆炸声吓得又打回了原形。 “suprise!!!” 众人拿着安全礼花打向了我的头:“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感觉就像好像…好像什么呢?” 我怔住了,因为她说的这话我感同身受,想当年我第一次见她时,就觉得好像似乎在梦中见过她无数次,而每当梦醒了,记忆也随之消散了。 “前世恋人!” 我俩异口同声道,在互相惊讶的眼神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我看着面前这几年与我共患难的女孩,她微微抬起的头上沾惹了片片雪花,白皙的面庞此时就像美玉般无暇,我终于明白了一句话。 谁才是前世埋你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北京失业青年 第七十八章 “哎!哎!”许宜娜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说:“又动了一下,老公你快看!” 我忙停下车,歪坐着把脸贴在了她的肚子上,一种像被人轻轻踢了一脚的感觉… “哇靠!我感觉到啦!”我兴奋地看着眼前这个孕育中的小生命,说道:“医生刚不是说了么?如果宝宝喜欢爸爸的声音就会动两下,哈哈哈,我果然被喜欢了!” “嘁!”许宜娜嘟了嘟嘴,“大傻子,刚那医生明显是逗你玩的,这你都看不出来…” “切!我才不信呢,宝宝…你要是喜欢听我声音就再动两下?”我竖起了耳朵又贴了过去。 这次我没听到期望中胎动时水流般的啪声,反到是听到刺耳的喇叭声,“喂!前面的你生孩子呢啊?走不走啊?后面车都被你给赌成马啦!” “走,走,哈哈,不好意思啊…”我摇下车窗打着哈哈。 过了会,许宜娜问我:“老公,你真的不想知道是男孩女孩吗?” 我笑着说:“不用啦,保留点神秘感多好。” 许宜娜略揪起了我的耳朵,说道:“说!那你到底想要男孩女孩?不许骗我!” 我回答道:“哎哟喂!老婆大人你这个问题从怀孕到现在问了不下一百遍了吧?我都说了男孩女孩我都要,哪个都喜欢,不过…最好一次给我来俩,这样也省得明年咱再生了,对吧?” “你想得美!”许宜娜低头笑着,话锋一转,“那到时候就看你表现啦…” “好!”我梗起脖子像一个为了糖果而努力表现的孩子。 许宜娜又问我:“哎,那你说不知道性别,那名字该怎么起啊?” 我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回答道:“早想好啦,女孩的话,就叫徐天美,或者…徐天仙,要像天上的仙女一样漂亮!” “噗!”许宜娜被我说得噎了一口气,说道:“好土啊你…那男孩呢?” “男孩?那名字就更要好好起了!”我把车停在路旁,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男孩子一定要强壮,要有霸气,打架可以一个打十个的那种!” “哈哈哈…”许宜娜被我逗得笑出了声,“所以呢?叫什么?” 我大声回答:“徐天霸!” “啊啊啊啊…我真是服了你这人的品味了!”许宜娜拿起手边的毛绒玩具与我打闹成了一团。 有人曾说怀孕的过程是对夫妻感情的一大考验,孕吐与生活中的诸多不便经常会引得女人心情烦躁,就连平日里双方感情最好的升华----性爱,都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确实,这些问题在许宜娜怀孕的半年以来我俩都遇到过,但人是不断成长与变化的,感情也一样,虽然这段时间不能像以前那样旅游或做一些夫妻之事,偶尔还要一起去应对宝宝出生前的各种问题,但对于早已经历了诸多磨难的彼此来说,这一过程虽然繁琐,但丝毫不会影响到双方之间的感情。 每当看着我俩爱情的结晶一天天变大、隆起时,我们彼此间的依赖与羁绊会一天天的更加深刻,其实孩子才是夫妻之间感情最好的升华。 当我回到公司以后已是下午,我回到办公室,看见了桌子上的两封信件。 其中一封的寄件人叫“白北飞”,我拆了开来,信封里滑落出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狗蛋戴着一顶又高又尖的厨师帽,顶在他的大盘脸上像简直像一个倒着的冰激凌甜筒,很是滑稽。 钢妹的钢牙套早在一年前就已被拆掉,现在也学会打扮,变得很有女孩的样子了,她与狗蛋俩人背靠着背,一人掌勺,一人扯面,头顶上挂着一块木制的牌匾写着“钢蛋功夫面”,配合着俩人夸张的姿势非常有种百年老店的感觉。 照片的背后写着几句话,字迹潦草得就像被狗爬过一样。 ------南哥,多亏了当年你忽悠了我爹买的那套燕郊的房子,你知道不?去年我和钢妹回来以后发现这里的房价涨到了九千多一平米,我爹说了这叫“涨久必跌”定律,所以我当机立断就把房子卖了出去,光是尽赚就赚了七十多万,七十多万啊,哈哈哈哈哈哈!你丫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吧?酸不酸? ------我和钢妹拿着这笔钱在四环老房子那片租了个门面,现在我也是个当老板的人了,所以从现在起我的梦想也要跟着改变,那就是让全世界的人都吃上我做的拉面! ------代问宜娜姐好,告诉她等宝宝出生以后一定要认我做干爹,我今天才发现我这人天生财运旺,投资什么都能赚大钱,九千多一平米啊!七十多万啊!哈哈哈… 光是看着信中的文字我都能感受到狗蛋那丧心病狂般的嘴脸。 “嘿!这家伙狗屎运…”我笑着摇了摇头,打开了另一封信,是卫总寄来的,而且通篇的内容竟然是用毛笔书写。 ------天南,算起来自从你晋升总经理至今也差不多一年了,相信此时的你对人生也有了新的感悟,你曾经历过的众生八苦只是人生的一个开端,你的未来会很精彩,但你要记住,将来不论在你位高权重,或是经历低迷时,都不要忘记了自己的初心,阿弥陀佛。 卫总自从一年前出家资国寺以后,说话是越来越高盛莫测,我似懂非懂地读着他的信,双手合十虔诚地自语道:“阿弥陀佛…” 走廊里响起了高跟鞋的“噔噔”声,自从许宜娜辞职回家安心养胎以后,燕子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新一任的行政主管。 她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脸上笑出了标志性的“三道月牙”。 “徐总,这个请您批阅一下。”燕子笑眯眯地把一份申请表放在我的面前。 我看了看,笑着对她说:“嚯!你俩决定啦?” 燕子点点头,“大伟说了,国内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过呢,没必要去外国花那冤枉钱。” “你到是挺听他的话啊,难得给你俩批的婚假你也不考虑跑远点的地方去玩。”我说着,拿起笔在燕子的“婚假申请表”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了字。 “还有这个…”燕子从文件夹中拿出一张3d的效果图,犹豫地问:“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看了看效果图,“就按这个来吧。” 这是一个墓碑的效果图,位置坐落在新建设成的主题园区“爱情园”,而墓碑上并没有常见的那些“音容宛在”“流芳百世”之类的话语,甚至连日期与称谓都没有,只有两个简单的名字。 徐天南。 许宜娜。 燕子问我:“那下面的文字您想好了么?” 我点点头,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天空,说道:“生死相约,是我们最美的承诺。” ------全文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完本,致谢 完本,致谢 历时5个月,本文在2019年初雪的日子里迎来完结,在此感谢曾以各种方式支持过我的朋友们:思念丿夜未央,豆寂静之声腐,初戀d喡道,不太威风的超威蓝猫,秀林哥,埋藏在海底的承诺,怀琬琰之红袖,windrider,问道玉,太阳十分高,云飞扬h,青城飞烟,以及各种太久远时投过票查不到名字的与一直用着系统默认名字投票的书友(话说你们都充钱了难道不应该改一个狂拽酷炫屌炸天的网名么?比如仓鼠君大战超威蓝猫的这种拉风名) 当然了本文的缺点还是很多的,比如最大的问题就是定位有问题,说白了就是:你写的这tm根本不是网文,跑这发布戏弄读者感情呢? 上面这句话是我一个编辑朋友告诉我的,当时我虚心地对他比出了中指,还不忘怼他几句,不过后来我在看了几部的排行榜作品以后发觉自己的东西确实与读者喜欢的有一定的偏差,举例来说的话就好像在chinajoy里突然冒出一个满头发箍中年体型肥硕穿着宽大连体睡衣的包租婆的感觉。 从里到外乃至品种都格格不入… 但于丹曾说过那么一句话:做人要像云一样历经浩瀚天空的每一个角落,才能与各种不同的水气凝结成雨。 这就是我下一本的目标,这段时间我会多看一些排行榜中的作品,构思一个完全架空的世界,写出更能让读者喜欢的东西。 当然本文的捉虫也不会停止,如果小伙伴们觉得本文中哪些情节不喜欢或者有逻辑上的错误的话,欢迎发邮件或加我qq指正78043012@。 还有哇,告诉你们个秘密:文中的许宜娜就是现实中的许宜娜,也就是我老婆,我的头像就是她的照片…而且当年除了我以外还有好几个公司的男同事在疯狂的追求她,而我则是用尽了各种丧心病狂般的小伎俩最终才追求到的她。 最后,祝大家2019年一切都好! 白北飞 2019年1月3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七十八章 “好。”梅子抹了抹微微泛红的眼眶,轻轻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我:“……” 她没有理会我诧异的目光,继续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我惊讶道:“你干嘛?” ------“哎!问你话呢?” ------“不是吧?现在?” ------“你等等啊,我这都大半个月没洗澡了…” ------“停!停!我说你这人怎么不听人讲话啊…” 梅子的手停住了,她闭上眼睛咬了咬牙,解开了最后一颗扣子,随即衬衣滑落,露出白皙却又单薄的酮体…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话没问完就停住了,因为方才那种羞涩、燥热的感情现在都被一种新的感情所取代,震惊。 在她裸露的上半身,竟然满是伤痕,有暗红色的血印,也有因渗血凝结的结痂,一片一片的淤青布满了她的身体。 “南哥…”她缓缓坐在了我身边,身体颤抖得像一个被猎人捕获后瑟瑟发抖的、无助的小鹿。 我连忙找了条单子盖在了她身上,小声问:“你身上这些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梅子的眼泪又滑落了出来,半响,她低头小声说:“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我忙说:“什么意思?哎算了…先别扯那个了,你先说说这些伤都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弄的?” 她的嘴唇微动,说出了两个字“方远”。 酸痛、愤怒等感觉像巨石般压抑住了我的胸口,令我感到窒息,我绝望地问她:“看来你最终还是和他…那个了,是吗?” 梅子不回答,算作是默认了,我随后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颤抖着说:“你们都不知道的是…方远那个人…他,他…”她咬住单薄的嘴唇,最终缓缓道出:“他是个性变态…他的信心来自于施虐,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到满足…” “够了!”我大吼道,攥起的双拳中指甲深深地挖进了肉里,但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因为这种窒息般的心痛感取代了一切,我发疯似地问道:“为什么来来去去都是方远?为什么你们女人就喜欢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男人?哪怕他是个人渣,甚至是个性变态?也要像狗一样眼巴巴地凑上去讨取主人的欢心?” 梅子摇着头哭了起来,她第一次哭得那么无助、那么可怜,但我却一点都不想再安慰她,我冷冰冰地问道:“为了将来能让自己爬得更高一点,是吗?” 梅子不回答,我继续问:“你终于也变成了这样的女人了,是吗?” 她突然抬起了头,泪目未干地看着我,说:“只有他,才可以救你…” 我怔住了,“等等,救我?你什么意思?” 她目光坚定地看着我说:“你知道吗?这次是方远以企业法人代表的身份举报的你,而唯一可以证明你无罪的人…就是他。” 听到这话,我的眼前突然一黑,我压制住怒火,缓缓蹲了下来看着她说:“难道你做的这事是为了与他做交换?” 后面的话我不敢说出口,但梅子却摇了摇头,“有一件事情我却从没有告诉过你,自从当初他来到这个公司时,就一直对我有所企图,甚至用钱或者晋升高管这些条件想令我就范,但我从来没有一次答应过他。” 梅子抹干了眼泪,说道:“因为当初的我是那么的确信…”她看了看我,眼神变得似水般的温柔,“确信将来与我在一起的人…是你。” 我哽咽道:“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就,就别提了吧…” 梅子笑了笑,“但每次当我看见你和宜娜姐在一起的时候,我心中的那份确信就少了一分,直到现在,我也终于明白了,那些想法只不过是当初自己不成熟的念头而已。” 她从床铺下拿出一个录音笔,说道:“这是我唯一把自己交给方远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偷偷把这些录了下来,因为一旦我掌握了这次的录音与我身上的伤,他就必须按我说的做,不然就算他家的势力再大,他也要去牢里度过下半生。” 说完后,梅子轻点播放键,我并没有听到温柔旖旎的男女之事,反而这份录音里尽是吵杂,甚至还能清晰地听到鞭打的声音,而最令我感到心痛的,则是梅子楚楚可怜的求饶声,与方远无休止的谩骂。 梅子淡淡地说:“这些都是我故意发出的声音,就是为了造成一种被他强迫的迹象。” “够了!”我夺过录音笔按下停止键,“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道一个女孩子的清白就是被你这样拿来做交换的吗?” 梅子笑着摇了摇头,她看着我,道出了一句令我永生难忘的话,“为了救你,我什么都会去做!” 我的心都几乎碎裂了开来,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发自己已紧紧抱住了她,触碰到那些伤痕时她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于是我抱得更紧了,也许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但是在这一刻,我是真的想保护她,用自己微薄的力量。 天色逐渐地黑了下来,而在这几个小时里,我们只是紧紧相拥地躺在床上,彼此间没有任何的距离,也没有做任何越俎的事,只是互相诉说着过去的回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却这些事情带给我们的痛苦。 “南哥…”梅子抬起头,她呼出的气息滑过了我的下巴。 “嗯?”我第一次注意到原来梅子的眼睛是那么亮,在黑暗的夜色里闪烁着一丝孩童般的天真。 “我当初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时刻…”她含羞地把头埋进了我的怀里,“俩人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互相看着,一直看着…” 我搂紧了她,说道:“傻瓜,这有什么好想的呢?” 她笑了笑,“不过就像这样也挺好。” “有什么好的?”我叹气道。 她突然从我怀里挣脱,双手撑着身体说道:“如果你没有得到我,那你就永远都会记住我了!” “你是个傻子吗!”我用食指轻刮过她的鼻子,“想要我记住你的话有很多种方法的。” “比如说呢?”她像小猫一样用脸在我手背上蹭了蹭。 “比如说?”我看着天花板,想了想,突然一把将她拉过来压在身下,在她耳边吹着气,小声说:“现在就吃了你!” “好痒啊!”梅子咯咯地笑着,扭动起了身体,而我也与她开玩笑似地紧紧控制住了她。 我们俩就这样毫无距离地接触着,嬉闹着,直到大家都累了,搂在一起喘着粗气,她突然小声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要我的话,我会给你的…” 漆黑的夜色,安静的房间,零距离接触之间的男女,这句话无疑像一个充满情欲果实的炸弹,而我也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了心中的那份燥热,说道:“放心吧,我不会的。” “为什么?”她调皮又好奇地看着我,言语里一点都没有责怪我的意思。 我双手枕在脑后,说道:“因为这样的话,我就会永远记住你了!” 梅子听完后想了想,笑着说:“嘻!我看你才是个傻子!” 原来她笑起来时是那么好看,细长的眼睑弯成了一道弧形的月牙,就像黑夜里的一块白玉般清澈透亮。 我俩相视一笑,互相看着久久不说话,沉溺在这种暧昧却又有底限的交往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七十九章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天已大亮,而枕边的梅子早已不知去向。 我连忙爬起,无意中发现了手边的一个纸条,打开一看。 ------南哥,感谢你与我在一起的这一晚,感谢你长久以来的照顾,更加感谢你昨晚对我的尊重。总之,与你相识的这段日子里我学到了很多,也见识了太多人性中丑陋的一面,你是我所认识的人中力量最薄弱的那一个,但你却是唯一一个为了他人而甘愿牺牲自己的人。 ------也许从明天起我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但你不要担心,不管是钱四爷,还是方远,他们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而我最后的一个要求,就是希望你能像昨晚说的那样,永远记住我。 我看着纸条,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突然明白了什么,我连忙穿好衣服,狂奔下楼,拦起一辆出租车赶往了公司,一路上我不停地默念、祈祷着,千万不要像我想象中的那样。 一小时后,当我来到盘龙山城时,眼前的一幕顿时紧张得令我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一排排的警车把公司大楼围绕得水泄不通,就在我想往里冲时,一个粗狂又带有震慑力的吼声把我制止了住。 “徐天南!你干什么!” 甄哥作为本次抓捕的协助人员,把我拦在了黄线之外,他不由分说把我拉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你搞什么!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心急火燎的我忙问:“甄哥,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甄哥左右看了看,低声说:“原来你们公司那个姓钱的老板身上背着那么多事,竟然还有命案,昨晚我们所接到市局通知要对他连夜进行抓捕,就连我们都被派来协助办案了,我看哪,这次他们势必要把这条大鱼给拿下!” 我又问:“甄哥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查到这个姓钱的老板的?” 甄哥说:“我听说是他们这个犯罪集团里有个高层叛变了,然后就把这些人一箩筐地全部都拉下了水。” 听到这话,我的鼻子突然一酸,顿时全部都明白了。 梅子昨晚告诉我的那些让我别担心的话,以及她是钱四爷的“干孙女”之类的事情都是骗我的,她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要去自首,然后把钱四爷这些人全部揪出来… 我在黄线外看了许久,终于见到了被拷着押出来的钱四爷,他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矍铄并充满威严,此时的他低着头,蔫不拉几地被两个警察带上了警车。 跟在钱四爷身后一并在带走的,则他那众多小弟,此时一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般耷拉着脑袋,空洞的眼神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凶狠。 “呜呜呜呜呜哇!” 皮蛋哭得像小姑娘一样赖在地上不肯走,边哭边喊:“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呜呜呜呜!” 但是没有人听他的解释。 公司园区经过了两天的封锁搜查,警察们终于把钱四爷藏匿在各处的赃物缴获一空,据我那天亲眼所见,他们光是运送藏匿在各个墓区中的赃物就动用了至少五辆卡车,而后来听说在殡仪馆那个新安装的火化炉中,还被搜出了大量的黄金与玉石,加起来的价值无法估量。 另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一直处于昏迷中的妞妞馆长终于醒了过来,而他醒过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警察供述了一个惊人的真相。据他所说,当初钱四爷等人来到这家公司以后,就以各种手段胁迫他就范,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在不开具死亡证明的情况下,悄悄用火化炉为钱四爷他们毁灭证据,甚至尸体。 方远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被钱四爷利用的角色,他本身就是个甩手掌柜总经理,对钱四爷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所有事情一概不知,但他作为公司的法人代表也脱不了干系,被叫去问话了几天以后则不见了踪影,有人传言这件事闹得太大,方远被他父亲保释回了台湾软禁在家,也有人传言他因这事一并被治了罪,甚至有人传言他被钱四爷的余党等人灭了口… 不过对于他的传言我丝毫不在乎,我相信不论他是否有罪,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大鱼终于落网,而钱四爷的犯罪集团也就此被一网打尽。 一个月后,我站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大门。 “请进!”卫总的江西口音听起来永远都那么搞笑又亲切。 我开门走了进去,端正地坐了下来。 卫总还是老样子,笑眯眯的像一尊土地公,他对旁边的人笑着说:“怎样?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啊?有没有种当年我们做业务时候的感觉?” 那个人坐在窗边,背着光看不清面庞,但说话时候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你就是徐天南?” “是!”我有点紧张,回答时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坐,坐,别那么拘谨!”卫总恰时的润滑着气氛。 “听说你以前当过一段时间经理,业绩还不错。”那个男人问我道:“那你和我讲讲,在你的眼里,到底怎样才算一个合格的团队领导者?” 第一次被人问这种问题,我有点措手不及,为难地看向了卫总。 “没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康复后的卫总精神状态甚至比以前更好,看到他我就感到安心了不少,于是想了很久,僵硬地说:“合格的团队领导者,就是要…要让大家都赚到钱!” “哈哈哈哈!”俩人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大笑了起来,我低头搓着手,尴尬极了。 那个男人笑够了,从老板椅上坐了起来,走到我身边伸出手,“你好,徐天南,鄙人方正元,初次见面!” “方总!”我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总公司最大的股东。 没有目空一切的姿态,没有华贵的衣装,这个钱对他来说只是数字概念的老板此时甚至谦卑得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员工,他面带歉意地说:“怪我长久以来管教无方,这次犬子方远给你们带来了很多麻烦,不过还好有你们的坚持,一步步都挺了过来。” 我心里不禁暗自感叹,这父子俩的差距也真是够大的,真是应了xj的一句老话,老子英雄儿混蛋… 面对方正元这种自谦的态度,我也是拘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正元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轻人,生意场就好比江湖,你刚说的对,作为一个团队领导者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让这些跟着你的人,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但是你还要知道哟!”他拿起我的手,在我的掌心写下了一个“义”字,“任何时间,都要牢记‘义’这个字。” 这番话顿时令我产生了共鸣,想当初与狗蛋父亲告别时,他也曾与我说过一样的话。 “约束我们行为的是规矩,而约束我们思想的。”方正元像能看透人内心般地看着我,缓缓说:“是道义。” 方正元说完转身坐了回去,淡淡地对卫总说:“念吧。” 卫总笑着点点头,字正腔圆地念道:“任命书!” ------“今任命徐天南为盘龙山城墓地、盘龙山城殡仪馆两家单位的副总经理,负责全盘的营销与团队建设工作,此任命自公布之日起生效。” 卫总念完走到我身边,伸出他胖圆的手握住了我,“恭喜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这里的二当家了!” 虽然在我进入这间办公室以前就知道这件事,但是当幸福来临的那一刻我还是觉得惊喜,我从卫总的手里接过那枚梅子曾经戴过的象征权力的金闪闪的工牌,上面烫金着四个大字,副总经理。 从办公室出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人生会在这一瞬间会发生改变,我挺胸抬头,准备迎接新的人生,却被突然而至的一声爆炸声吓得又打回了原形。 “suprise!!!” 众人拿着安全礼花打向了我的头:“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感觉就像好像…好像什么呢?” 我怔住了,因为她说的这话我感同身受,想当年我第一次见她时,就觉得好像似乎在梦中见过她无数次,而每当梦醒了,记忆也随之消散了。 “前世恋人!” 我俩异口同声道,在互相惊讶的眼神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我看着面前这个与我共患难的女孩,她微微抬起的头上沾惹了片片雪花,白皙的面庞此时就像美玉般无暇,我终于明白了一句话。 谁才是前世埋你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不完结了,悔棋,悔棋 上个月本来已经在设置里勾选了完结,但是当自己回过头来读一遍时,发现了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所以想了想还是不完结了,修改了一些我觉得没啥意思的剧情。 说是修改,其实也就是重写,删除了一些人物与情节,取而代之的是新的比较有意思的剧情。 截止2月11日,已重写章节如下: 第四、五、六、七、八、九、十章节 第十七、十八、十九、二十章节。 重写的章节里增加了一些与墓地行业有关的微灵异的事情,我本人比较喜欢,不恐怖,只是有一点点灵异而已。 后续还要再删一些章节增加新的,会在公告中提及,谢谢各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六章 “这就是你得的奖项?”许宜娜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狗蛋,“还世界500强?” 就连我也为狗蛋感觉到丢脸,我悄悄说:“昨晚我让你把简历美化一下,不是让你瞎吹牛逼,你他妈傻啊?” 狗蛋觉得挺冤枉,嘟囔道:“那不是没别的可写的么…再说了,瞧你丫的简历。”他撇嘴怼我道:“龟笑鳖无尾…” “嘿!你这人!”我刚想抽他,笑够了的许宜娜笑打断了我俩。 “行了行了,你俩别吵了。”她让燕子拿了两份资料过来,说道:“两位先看一下公司资料吧,至于你,徐天南。” 她对我说:“鉴于你简历中存在有失真的部分,所以你的期待岗位,也就是销售经理一职我现在没有办法答复你,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从基本销售员工做起,今后也不是没有晋升的可能性,二位要不要考虑一下?” 听到许宜娜这样说,我心里有一点憋屈,再怎么说自己好歹也算个大城市“北失归来”(北京失业)的销售精英吧,到了这里怎么就又要从头做起了? 狗蛋到是很想得开,他咧着一脸傻样地说:“不用考虑了,姐姐,底层就底层吧,只要管吃住就行!” “靠!”我声对他说:“你他妈傻啊?有你这样找工作的吗?” 狗蛋梗着脖子看着我说:“咋啦?现在是你找工作又不是工作找你,这都啥时候了,再不赶紧找个活干我俩明天就要睡马路牙子了!” 我:“……” 我对狗蛋这货简直无话可说,满嘴的大实话尽往外蹦,一点都不懂保留。 我叹了口气,翻起了面前的资料。 平心而论,这家公司的前景还是挺不错的,效果图中郁郁葱葱的园林式设计非常有一种曲径深幽的感觉,就像那种法式园林公寓,但我越看越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为什么满满的篇幅都在讲解石头的材质与制作工艺?房子不都是用钢筋混凝土做的吗?当我翻到下一页时,忍不住叫出了声。 “哇靠!这,这,这怎么那么多花圈骨灰盒啊?”我惊愕得下巴几乎掉了下来,因为当翻到下一页时,满满的篇幅都是墓地介绍。 我靠,我心里暗暗一阵紧张,搞了半天这是一家销售墓地的公司啊! 这下轮到许宜娜傻眼了,杏眼瞪得滚圆看着我俩,“你连我们公司是做什么的都没搞清楚就来应聘?而且期待岗位还是经理?” 我看向燕子,“你之前只是和我说老年地产…我还以为是卖房子呢…” 我拿起彩页凑近仔细看了看,“哇靠!之前我以为这是连排别墅,没想到仔细看是墓地!” 许宜娜像燕子投入责怪的目光,燕子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把玩着手指,嘟囔道:“这不好几天都没招到人了么,再招不到人回去咱俩怎么交差啊…而且我觉得吧,墓地算阴宅,阴宅也是宅,好歹算个房子呗…” “就你嘴贫!”许宜娜显得有点生气,当着我俩的面教训起了燕子,她拿着笔在笔记本上敲着说:“就算再不好招人你也不能这样做吧?怎么?你觉得卖墓地这种工作说不出口?让你觉得低人一等了?” 燕子委屈地摇摇头,“没,我没有哇!我只不过先想个办法把人带进来。”她挑了挑眉,做出一个“咔嚓”的手势,“到时再慢慢搞定么!” 我和狗蛋对视一眼,感觉自己就像待宰的肥羊,燕子这姑娘是不是脑子少根弦,怎么啥话都往外秃噜。 “尽搞这些歪门邪道!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送回老家!”许宜娜听到燕子这不知悔改的话,显得有点生气。 “好好好…”燕子瞬间软了下来,依着许宜娜的胳膊说:“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次注意,下次注意,嘿嘿…” 许宜娜继续教训着燕子,“下次下次下次,你次次都给我这句话,我告诉你,如果你继续用这种手段把人忽悠进公司,不止这次,以后也别想招到靠谱的人!”她说话时无意识地拿笔指着我。 这话越听越不对,我不乐意了,“哎,打断一下,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不就是把简历稍微夸大了一点么,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么…” 狗蛋小声嘟囔:“就是,再说我也没乱写啊,再来一瓶也算奖啊…” “还嘴硬!”许宜娜瞪了我和狗蛋一眼,“诚信是公司最基本的准则,销售行业的歪风邪气就是被你们这种人搞的!” 燕子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喂…人家还没入职呢,这种话咱留着以后说呗…” “不劳你费心了!”我起身对她俩说:“这种赚死人钱的生意你们还是留着自己做吧,走了!” 我拉着狗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办公室,远远还能听到许宜娜在教训燕子的声音,“以后什么话提前说清楚,别什么人都往这带!” 从那里出来以后,我俩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一屁股坐到楼梯边说道:“靠!白折腾半天!” 狗蛋点点头说:“不过我看那个叫许宜娜的还行,虽然讲话难听但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主要就那个穿汉服的女孩,简直就是个女骗子!你说这俩女孩长那么漂亮干什么不好,非要去卖墓地,卖墓地就算了,还要当个骗子!哎…可惜了!” 我点起根烟,等到心情舒缓一点之后说:“其实只是卖墓地的话,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有钱赚就行。” 狗蛋听了这话直接跳了起来,“哇靠!老子堂堂一北京“镀金”归来的南北双侠,卖房子时候天天伺候那些客户老爷就够了,现在你还让我去伺候死人?我不干。” 我撇了他一眼,“你这人咋就那么高不成低不就呢?干啥活不是活,再不找个管吃住的工作你还真想去睡马路牙子啊?” 狗蛋苦着脸说:“这不都怪你吗,当初被房产公司裁员时候如果你去找总部那个女副总求求情,咱俩能混到今天这步吗?说到头来不还是都怨你?” 我大叫:“放屁!向一个女流之辈求情?亏你还好意思自称南北双侠?” 狗蛋摸着干瘪的肚子,“刚你还说饭都吃不起了谁管这个…” 听到他饿肚子的声音,我也饿得说不动话了,俩人干坐着抽起了烟,半响,狗蛋突然问我:“哎!那我问你,既然你觉得卖墓地没什么不好的那你刚才为啥不直接答应下来啊?” 我低头抽着闷烟不理他,但耐不住这货的再三追问,我缓缓说道:“还不就因为那个许宜娜。” “啥?和她有啥关系?”狗蛋问道。 我蹲在地上,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嘴里,“你觉得她好看吗?” 狗蛋点头,“挺好看的!” 我盯着狗蛋问道:“那我问你,如果被一个长得漂亮年龄又差不多大的女上司天天在公司里呼来换取,你受得了吗?” 狗蛋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这当然好啊!”他说着说着竟唱起了“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 我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没什么可解释的,关于这点我和他的价值观天差地别。 我自言自语道:“都是同龄人,我还是大城市回来的,她还是个妹子,凭什么她就是主管,我就得当个最底层的销售?凭什么啊?” “凭人家今年刚拿到的四川大学双学位呀,土木工程与企管。”女孩的声音像鬼魂一样从我身后飘了过来,吓得我一个激灵。 原来是燕子,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我忙问:“你,你啥时候来的?” 燕子笑了笑,“就在你俩说女骗子的时候呀!”她也不恼火,依旧眨巴着大眼睛笑嘻嘻说道:“怎么?当面就不敢说了哦,怕我生气呀?” 我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但燕子也不生气,她笑着说:“因为你俩,我刚被狠狠削了一顿,不打算补偿我一下吗?” “哼哼!”我冷笑一声,“也多亏了你,我被你那个主管当成了不靠谱的人!谁来补偿我?” 说完我拍拍屁股站起来,“行了,吃饭去!” 燕子倏地一下凑到我俩身边,“好呀,吃什么去?” “去去去!”我摆摆手,“没你的事,你回去继续当你的金镶玉去吧!”(龙门客栈是家电影里的黑店,老板娘叫金镶玉。) 燕子脸一阵红一阵白,冲着我俩远去的背影喊道:“哎!别走啊?要不再考虑考虑,这工作真的很有前途的啦!” 我和狗蛋飞快逃离了现场。 吃过午饭,我俩又回到了人才市场,下午人比上午多了一些,很多之前没有来的企业也都陆续的摆出了展台。 但情况依然不乐观,也可能是因为我一直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总认为自己是从大城市“镀金”回来的精英,所以选了很久也没找到适合的岗位。 不知不觉,我和狗蛋又逛了回来。 “嘿!南哥你瞧!”狗蛋眼睛好,远远的就看到了盘龙山城的展位,他指着燕子说:“女骗子!” 我顺着看去,果然是燕子,还有她身后办公室里的许宜娜。 许宜娜还是穿着那身修身的职业西装短裙,端庄而不失女性的秀美,高盘起的发髻显得脖颈修长而又白皙,此时正坐在桌前给两位应聘的年轻人讲解着,她讲解的样子很认真,只不过她讲着讲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头越来越低,几乎快缩到了桌子底下… 一直低着头的俩人突然起身,像见鬼了一样转头就跑,临走前还撞倒了面前的桌子,桌子上的物品哗啦啦散落了一地,许宜娜司空见惯地摇摇头,对着远去的俩人苦笑了一下。 “哇靠!我就说么!”狗蛋边看边幸灾乐祸地说道:“正常人谁愿意跑去卖那玩意儿啊?这不,没说几句话呢就吓跑了。” 许宜娜弯下腰,从脏兮兮的地上捡起了刚才被那俩小子碰翻的一地物品,那些画着骨灰盒、墓地、花圈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渗人的资料在她的眼里似乎很宝贵,她拿出纸巾把上面的泥点子擦了又擦,一张张码整齐放好,又用瘦小的身板又吃力地扶起桌子… 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这年头找个工作不易就连女孩子也要受这委屈。 反正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俩就在不远处坐了下来,四处张望了起来。 而许宜娜与燕子依然孜孜不倦,当路人看见燕子递来的传单时,有的随手还给了燕子,而有的直接扔在了地上,像躲瘟疫般远远躲开。 每当这时,许宜娜都会捡起那些被人丢弃的彩页,拿纸擦得干干净净摆回在桌上,以便于燕子随时取用。 这俩人是不是傻啊?我心里暗想,正常人谁会去做这种天天和死人打交道的工作?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想看看这俩人到底能坚持到什么程度。 她俩就一直在被别人质疑的目光里不停尝试,不停被拒绝,我看了很久,终于有一个年轻男孩站定了下来,耐心听着她俩讲解,但是还没讲两句,就被隔壁展位的一群人给团团围住,这群人看起来不像是闹事的,一个个都穿着职业装打着领带,但脸上都写满了不善的表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七章 围绕在她俩周围的人群里站出来了一个胖女人,火药味十足地说:“我说你俩怎么还抢人呢?”她指了指那个找工作的男孩,“这小伙上午就和我们打过电话了,今儿下午是约来面谈的,怎么刚路过你们那就被拦下来了?懂不懂规矩?” 燕子大声回应道:“你这人讲不讲道理?谁规定的打过你电话就一定是你们的人了?那你和几个男人打过电话啊,难道还都是你老公不成?” 胖女人单手叉腰指着燕子凶巴巴地说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燕子也就那张嘴巴厉害,一见这个:“喂!我说要你帮忙了吗?别添乱了!本来就没多大事,你…额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我:“……” 狗蛋姗姗来迟,他费劲地拨开人群,看到眼前这画面也愣住了,左看看右瞧瞧,“哇靠!南哥你有毛病啊,连女骗子都救!” 许宜娜:“谁是女骗子!” 狗蛋梗着脖子回答:“说的就是你俩啊!” 许宜娜被这话惹恼了,她指着我俩大声说:“你俩不要信口开河,今天给我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一旁被忽略的瘦猴在师父面前显得很没面子,他有点生气,推了狗蛋一把问道:“喂!你又是谁啊你?” “滚,别他妈捣乱!”狗蛋头也不回甩了下胳膊,结果就因为这么一下,出事了。 他手肘不小心滑过了瘦猴的脸,本身歪站的瘦猴结果被这不轻不重的一下抡倒在地,鼻血还冒了出来,大叫一声,“靠!这小子他妈的敢动手!”说完后往照着狗蛋脑袋就是一拳头。 我倒吸一口冷气,刚想上前拉住这俩人,结果没想到狗蛋也是个单细胞的物,无缘无故挨了这么一下竟转身与瘦猴打了起来。 这下可好,剑拔弩张的局势彻底引爆,一时间瘦猴身后的那群同事见他挨了打,一个个也准备冲上来加入战斗。 既然事情已发展到不得不出手的地步,我灵机一动,冲狗蛋大喊:“天地合并!” 这是我俩南北双侠自创的杀招,他负责吸引敌人注意力,我负责攻其不备。 正在和瘦猴打架的狗蛋突然停了手,惊恐地看着他身后大喊:“警察来了!” 瘦猴顿时了,条件反射地看向身后,这正是我所要的效果,因为此时我早已做好了准备,单手握拳屏住呼吸,乘他不备施展出了一记“猴子偷桃”… 几秒钟以后,瘦猴嗷嗷叫着,捂着裆部倒在了地上。 这正是我当年与狗蛋自创的招式,屡试不爽,但接下来的才是我俩真正的杀招。 我大喊:“十面埋伏!” 我俩一个正面,一个背面,对着瘦猴无章法地围殴了起来,而刚才以胖女人为首的那群人却谁都没敢出手,我越打越得意,越打越用力,因为我知道一旦制服了这群人里带头的那一个,其他人肯定也不敢再上来造次。 但帅不过三秒,一声震人的怒喝声打断了我俩的攻势,这是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堆穿着保安服的人,一拥而上把我和狗蛋牢牢按在了地上。 “就是这俩神经病在闹事!” 胖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来这帮人没打过来不是因为被震慑住了,而是因为他们竟跑到物业办把保安给喊了过来。 此时的狗蛋也与我一样,像个被勒住脖子的鸭子,哼哼唧唧地被牢牢控制在地上,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南北双侠这次要倒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八章 从保安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了下班的时间,狗蛋看着我干瘪的钱包说:“这下可好,我爹的伙食费全赔给那帮孙子了,我怎么觉得离睡马路牙子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我没有理会他,因为我用余光偷瞄着许宜娜,心里阵阵抽紧。 尽管刚才在保安室里我已经说了无数遍我不是盘龙山城的员工,但找事的那个胖女人却死咬着这事不放,非要把责任推到许宜娜的头上,最终,场馆保安还是决定把盘龙山城从招聘会场除名,并勒令下午上班前必须把展位的东西全部拉走,不然统统没收。 连累了许宜娜我心里也不太好受,半开玩笑地对她说:“那小子真不经打,没挨两下子就流那么多血,搞得像受多大伤似的。” 许宜娜不理我,我赶紧又追上去小声说:“好吧好吧,是我的错,但我看他们那么多人欺负你俩女孩子,本想好意帮你们的…” 她还是不理我,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又解释道:“但是刚才你也看见了,那些不长眼的保安非说我是你们公司找来闹事的,主要就是那个胖女人,对!就是她,满肚子坏水…” 许宜娜站定瞪了我一眼,刚想发火,我和狗蛋立马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背过身缩起了脖子。 她叹了口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扭头走了。 “哎你听我说啊!”我条件反射地伸手拉她,但她走的太快,我的指尖在她后背不知道突然勾住了什么,越拉越长,有一种橡皮筋的感觉,我一紧张立马撒开了手。 “啪”!内衣带子打在肉上的声音格外清脆,许宜娜疼得浑身一个激灵,她彻底被我惹恼,猛地转过头来,“你这人有完没…” 她转身用力过猛,别在头上的发卡被甩了出去,“啪嗒啪嗒”地弹开了很远,正好一辆三轮摩托车路过,“咔嚓”一下被碾得粉碎。 “嘶!”我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刚准备道歉却突然怔住了。 她黑亮如墨般的长发直泻腰间,犹如黑色的瀑布悬垂在了半空,生气时的嘴角微翘,令人好生怜爱,一时间我竟看呆在了原地。 “你你你,你…”许宜娜气血上头,语无伦次地说:“狗天南你这个人到底有完没完,能不能不要一直跟着我!” 我终于回过神来,双手合十高举头:“先走了再说,别让那死贱人看笑话。” 我一个趔趄差点泄了气,原来女孩子也会在背后说人坏话,坏的程度不亚于我俩在背后称她们“女骗子”。 我们四人就这么一点点往出口缓慢地挪动着,这地儿距离出口至少也有五十多米,但狗蛋似乎与我一样,都想在女孩子面前表现得强壮一点,结果我俩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说休息的话,直到我濒临崩溃,就连嗓子眼也都开始往泛着血腥味时,终于见到了场外的阳光。 “咚”地一声,展业桌落在地上发出了震天响声,我和狗蛋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早知会这么狼狈还不如中途休息一会呢,我心里又对狗蛋暗骂了两句,尽他妈爱在女孩子面前显摆! “谢谢你啊!”燕子笑出了三道月牙,忙从桌子里抽出两瓶矿泉水递给我俩,狗蛋也不客气,抓起一瓶仰起头灌了起来,燕子笑嘻嘻地看着狗蛋,故作崇拜状地说了句:“你真厉害呀…” 没被女孩子夸赞过的狗蛋听到这话突然被水呛了一下,“噗”地把水喷了一声,但还是装作镇定地说:“这点算…咳咳,算啥,当年我在北京…噗!” 这货说话太急又被呛到了,这次就连鼻孔里也开始喷起了水… 看到狗蛋的样子许宜娜也没刚才那么生气了,她忍住笑,从衣服里抽出一包纸巾递给我,脸上充满了各种复杂的表情对我言语艰涩地说:“哎…谢了。”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手,笑着回答道:“没事儿,本来就是我不对,不该…” “好了,不说这事了,过去就过去了。”她摆摆手,很勉强的对我挤出了一个微笑。 看见她对我笑了,我鼓起勇气说出心中想了半天的话,“要不留个电…” “哎美女!要拉货不?” 一个骑着四轮小货车的师傅扯着嗓门冲我们这边嚷嚷道,我心里把他从上到下骂了个遍。 “不要,赶快走!” “行啊,多少钱?” 我和许宜娜异口同声,她瞪了我一眼,我尴尬地缩缩脖子,“要,要,来来来,装货装货!” 我们几人费了半天劲终于把桌子抬上了货车,我深吸一口气,再次鼓起勇气对许宜娜说:“要不留个电…” “美女!” 师傅的大嗓门又打断我一次,我气得几乎骂娘,但师傅却继续没眼色地插嘴说:“美女,你这个桌子太大了,后盖盖不上,这要是跑一路的话东西东西非颠下去不可,要不你们留俩人在后面扶一下?” 许宜娜看看燕子,燕子看看狗蛋,狗蛋看看我,四人同时沉默了起来… 几分钟后,货车吭哧吭哧地开动了起来,许宜娜和燕子坐在车里喝着水玩起了手机,而我和狗蛋顶着烈日的阳光,半张屁股悬空地坐在拖车边缘,像螃蟹一样手脚并用地扶着一堆破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九章 小货车缓缓向城郊驶去,路上越来越颠簸,好几次颠落下来的展架差点砸在了我头上,我俩往里挪了挪,身体贴在了驾驶室的玻璃上。 “这下怎么办啊?”燕子幽幽的抱怨声从小玻璃那头传了过来,“早知道上班这么辛苦我就不跟你过来了,老老实实在老家做个安静的小仙女多好…哎哟,你掐我干嘛!” 许宜娜说:“那你回啊,明天就回!我一个人也可以!到时候你爹问起我就说你骗了男人的钱跑路了!” “你!有你这样的吗?”我从窗户的小缝里看到燕子嘟着嘴,一脸的委屈相,“那么多大公司你不去,非要来这卖什么墓地,尽遭人埋汰,真不知怎么想的…” 俩人安静了一会,就听燕子抱怨道:“这次的增员任务完不成又要倒霉了…哎,要不回去以后你就给总经理说后面那俩是招来的,先混过去再说?” 许宜娜说:“你又开始犯老毛病了是吧?说了几次了做事要诚实,不要满嘴跑火车,你就是不听。” “听,听,听行了吧,那你赶紧先想好对策啊,不然到时候怪罪下来咱俩都得倒霉。” 许宜娜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我这不正在想…” 偷听到她俩的谈话,我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 一小时后,拖车开到了一处偏僻的郊外,一路上除了红柳就是那旱不死的沙枣树,很是荒凉,而就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竟建造起了一栋豪华的接待中心,古香古色的仿古式建筑仿佛回到了500年前,门前楼牌坊上刻着四个鎏金的大字“盘龙山城。” “哇靠!这卖墓地的还真是有钱,盖这么好的楼!”狗蛋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建筑,酸楚楚地说道。 燕子下了车,笑着对着我俩说:“今天真的谢谢你俩了,剩下的我一会找人来搬就好。” 互相客套了几句,就在即将告别时,我突然走到许宜娜面前,说出了一个刚刚做下的决定。 “要不?”我指了指狗蛋,“我俩来这工作吧,从基层做起也行!” 狗蛋惊愕地看着我,“你疯了啊?还真准备卖墓地啊你?” 我没理他,对着面前的许宜娜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那潜台词就像“我这种精英肯来上班你还不赶紧答应”? 许宜娜微微皱眉,缓缓抬起了低下的头,“还是算了吧…” 这下不仅是我,就连燕子也惊愕得下巴几乎掉了下来,她对着许宜娜毫不掩饰地说:“ 你傻啊你!再招不到人咱俩连自己工作都保不住了!这送上门的两头肥羊…” 许宜娜瞪得燕子不敢说话了,她抿嘴小声对燕子说,“你长点脑子行不?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我看着面前俩女孩,心里暗想,这燕子简直就是盘龙山城的“狗蛋”,啥话都往外秃噜。 许宜娜看了看我,解释道:“我真觉得…你不太适合我们这里。” “啥?”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知不知道现在这环境招人有多难,你就别挑三拣四的了!” 说完我觉得这话有点不对,改口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又有销售经验,而且还带过团队,当初在北京那会…” “打住!打住!”许宜娜摆摆手,“你知不知道你这人不靠谱做事莽撞不计后果又爱吹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经常惹祸吧?” 我语塞,狗蛋在一旁悄悄说:“南哥,她看得好准啊!” “滚!”我骂了狗蛋一句,面子丢尽了我扭头就走,只听燕子在后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停地在许宜娜面前说着挽留的话。 “宜娜你再考虑考虑啊,就算他俩再不行权当凑个数嘛,大不了等过段时间招到人了再把他俩干掉就行了呗…” 我心里一阵抽紧,心里暗骂了几句。 盘龙山城地处郊区,准确来说属郊区的荒郊野外,公交车站在很远的地方,狗蛋走累了,随即找了一个白石头做的宝塔,半靠着坐了下来。 “娘嘞!本以为找着工作了,现在又白忙活一场,你说刚那个叫许宜娜的女孩怎么就把你看的那么准呢?”他点起一根烟抽了起来,“瞧瞧你刚才在她面前那副德行,一脸的怂样,感觉就好像迫不及待要把自己推销出去似的,你要还说没看上她鬼都不信!” 我也找了个石头塔坐了下来,“别扯这没用的!搞成这样还不都因为你!要不是你动手打人咱俩能被当成不靠谱那惹祸的那类人吗?现在可好!”我拿出干瘪的钱包数了数,“力也出了,脸也丢了,钱也赔了,工作到是飞了,照这样下去不出这周咱俩就要断粮了…” 我俩同时看着天空叹了口气,“哎…好饿啊!” 一个清洁工模样的大叔手里拿着布子走到了我俩身边,不声不响的,直到我睁开眼睛才发现。 “小伙子,这里不能坐哟!”大叔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道。 我牢骚满腹地回答道:“咋滴啦?这你家啊?荒郊野外的我坐一下还不行啊?” 大叔笑着摇了摇头,“这里不是我家…” 狗蛋也凑过来摆摆手,“那就行了呗,又不是你家你管那么多干嘛?” 大叔没说话,依然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俩。 “你干嘛呀你?”狗蛋被盯得有点不耐烦,“我们刚被骗了心情不好,你就别烦我了,赶紧打扫你的卫生去吧…” “哟?被谁骗了呀?”大叔饶有兴趣地席地而坐。 这公司怎么尽是怪人啊,我把烟头在地上碾灭,“你管我那么多干嘛啊?” 大叔也不恼,他捡起地上的烟头揣进兜里,“只是好奇问问而已,怎么样?给我说说呗。” 我懒得回答了,捣了捣狗蛋,“你说吧。” 狗蛋指着盘龙山城的接待大厅说:“还不就是这家公司的人么,从找工作起就忽悠我,就在刚才我俩还好心帮她们把东西抬了回来,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俩出力都出完了,最后那个叫许宜娜的竟然还说我们不靠谱不适合在那里工作!哎大叔我和你说啊!我看你也趁早别在这家公司干了,说不定哪天被骗了自己都不知道!” “还有这种事?”大叔越听越来兴趣,他凑到狗蛋身边,“快给我讲讲,那我以后得小心点。” 狗蛋从燕子骗他卖房子其实是卖墓地的事情,又说到我俩因为她们和别人打了一架的事,最后还不忘记把刚才被拒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大叔听得大笑,狗蛋急得说:“哎,你别笑啊!我和你说真的呢,你给这家公司当清洁工以后得小心点,指不定哪天就被坑了!” 大叔笑够了,挥手说道:“呵呵,我老啦,工作什么的干一天是一天就等退休了,你呢?小伙子,将来想做什么?” 狗蛋想也不想便回答道:“我将来要当一个大侠劫富济贫!” 我捂住额头,冷汗直冒,这种事情我只是偶尔想想,也只有狗蛋才好意思说出口。 “你呢?”大叔看着我问,“将来想做什么?” 以前还从未被人这么问过,我突然有点懵逼,随口说:“过一天算一天吧,活着就行。” “哈哈哈哈。”大叔笑道:“就这么点追求啊,现在的年轻人哎…” 我有点烦了,坐直身子说:“大叔你就别逗我俩开心了行不,我们八零后的年轻人压力很大的知道不?又要找工作养活自己又要攒钱买房,不比你们那个年代的人民公社大锅饭啦,再说了…哎呀说了你也不懂,走啦走啦。” 我拉起狗蛋就准备离开,只听大叔叫住了我俩,指了指石头塔,“来,年轻人,鞠个躬再走吧。” 狗蛋乐了,“嘿?你这大叔有意思,坐个破石头就要鞠躬,照你这话意思我岂不是还得天天给公交车磕头?” 大叔笑着摇摇头,“这不是破石头哦,这是别人的墓。” 我俩头皮一阵发麻,结巴地说:“这,这,这是墓地啊?你怎么早不说啊…” 大叔拿起手中的布子,对着石头塔的底座擦了又擦,直到上面的泥点子被清理干净,露出了一行鎏金雕刻的诗句。 “霜雪过后是芬芳芬芳香过总成空。” “嚯!这年头墓地都开始玩起文化来了啊。”我对着墓地拜了几下。 大叔擦着墓碑说道:“殡葬文化本身就是中华文化的一种,每一座墓碑都是一部作品。” 他的表情严肃了起来,眼神中带着深邃说道:“一辈子很短暂,如果能在这里永久留下自己走过的痕迹不是很好么?” 听到这话,我的心里微微有一点共鸣,因为曾经我很小的时候理想就是成为一名作家流芳百世,随着年龄的增长,发现拳头硬才是道理,于是我的理想变为了成为一名大侠,而工作以后,理想逐渐被现实磨灭,成为大侠的理想变为了成为大款… 我似乎看到了一百年后的自己已变成灰,安静地躺在小盒子里,当人们走过时,随口读出某个小石头上刻着的诗词,下方写着“作者:徐天南。” “还有哦。”大叔笑着对我悄悄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追女孩子的手段真的是…tooyoungtoosimple…” 我一怔,“什么啊?大叔你说什么呀?我追谁了我…” “呵呵,你就别装了,来来来,我和你们讲讲。” 这个比我大两轮的“老男人”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舞动着粗圆的胳膊搂起了我和狗蛋,吹嘘着他当年花花人生的牛皮。 他告诉我们什么是侠义,对抗不公就是侠义。 我想当个大款,他告诉我要当一个做人不忘本的大款。 最后,大叔语重心长地看着我说:“徐天南,你若是喜欢许宜娜,那你要先成为一个配得上她的男人。” 我傻眼了,结巴道:“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啊?还有你到底是谁啊?” 大叔笑呵呵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两张名片递给了我们,“鄙人姓卫,卫仲道,也就是你俩说的骗子公司的总经理。” 我:“……” 狗蛋:“……” “天地合并?十面埋伏?”卫总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摇了摇,“小儿科的把戏,也就只能欺负欺负那个瘦皮猴了。” 原来我们的一举一动早被他看在了眼里,尴尬的气氛瞬间沉默了下来。 狗蛋好半天才合拢嘴,嘟囔道:“假扮清洁工…大叔,哦不不,卫总,您的业余爱好还真…拔萃。” “哈哈哈!”胖圆的卫总笑成了一尊弥勒,他对我说:“想不想知道更多许宜娜的事?” “想,想!”我凑上去点头如捣蒜,瞬间忘记了才刚被揭穿的尴尬。 “哈哈哈,我和你讲,当初许宜娜来应聘的时候,张口就是…” 在这个荒郊野外的空间里,两个相差几十岁的男人似乎都变成了孩童时期,一起肆无忌惮地聊着天,畅想着未来,谈论着喜欢的女人… 在断粮的最后一刻,我们终于找到了工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三十八章 言行信果,这是当初狗蛋他爹那一辈江湖中人最看重的品质,也是我在他爹身上唯一学到的财富,所以我尽管再一次严重违背了道德与职业经理人的操守,还是完成了答应梅子的事情。 虽然已是转暖的初春,但下葬那天却一改往常,阴冷得令人窒息,遥远处苦闷而低沉的雷声,就像连上天都在为这不幸家庭发出悲悯。 参加葬礼的人很多,除了小月舅舅的亲戚以外,她父亲的家里也来了人,娘家人与婆家人擦身而过,双方眼里都充满了难以解开的恨意。 小月父亲的家属本不想来,但有句话叫人言可畏一点都不假,自从发生了这事以后街坊邻居都在传言着这对夫妻俩的不合与婆家人在儿媳妇重病时的不仁不义,在这种流言蜚语的的巨大压力之下,婆家人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席这次痛苦的葬礼,以显得自己有情有义。 有时谣言甚至可以害死一个家庭,而传播谣言的这些人都是帮凶。 当然无孔不入的媒体也绝不会放过这个跟踪后续报导的机会,他们越过了葬礼现场的警戒线,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假笑向逝者家属涌来,为了挖掘出吸人眼球的新闻,他们不惜扰乱逝者最后的安宁。 许宜娜早就预料到了这次仪式的特殊性,她提前与公司所有员工分配了任务,大家手拉手围成了一堵人墙,将媒体的记者们挡在了外围。 员工们穿着下葬礼仪师的黑西装,戴着黑墨镜,画面感十足的对着记者终于说出了那句曾演练过无数遍的“对不起,无可奉告”。 场面虽然被我们控制了住,但还是混乱的摇摇欲拽,所以许宜娜身边需要有一个能保护她的人,狗蛋找准了时机摇着呆毛一副讨好脸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朝着远处人墙吼道:“都给我用力拉,别偷懒!”“哎!那谁谁谁!谁允许你在墓园拍照的!” 跟在许宜娜身后的狗蛋顿时感觉自己也像个公司领班一样,对着人群指挥得更加声嘶力竭,在这一刻把“狗仗人势”体现得淋漓尽致。 随着哀乐声起,礼仪师们围绕在抱着骨灰盒的小月舅舅的周围,组成庄严的仪仗队缓缓向墓地走去。 披麻戴孝的小月并不懂大家在干什么,众人的注目礼与肃穆的哀乐令她显得有点害怕,于是她紧紧抱住梅子的脖子,依偎在她肩头,但那双水灵的大眼睛却无法掩盖她的好奇之心,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小孩子就是这样,有时她们比大人更加分辨得清谁才是真正喜欢自己的人,所以小月从早上与舅舅来到公司以后,一直缠着梅子就像长在了她的身上一样,而梅子的任务也从礼仪师变成了“全职保姆。” 之所以如此大摆阵仗,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如果婆家人看见小月妈留给后人的碑文遗言时,他们能否承受这样一个“不义”的罪名而与娘家人发生冲突,这谁都无法预料。 小月父亲在最穷困潦倒的困境下抛弃了妻女是事实,但依然也有吃瓜群众为此开脱,认为这只违反了道德准则,他们借着媒体的平台毫不负责的发表着自己观点,与持相反观点的另一派在网络上吵得不可开交。 不管力挺婆家还是娘家的键盘侠们是否争出了高下,但他们还是成功的把网络舆论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但根本受伤最深的,则是在不懂事的年纪里失去了双亲的小月,对于这点,却无人提及。 随着哀乐结束,浩荡的人群停留在小月母亲的碑前,下一刻就是揭开墓碑上包裹着的黑色绒布,而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绒布的揭开,众人纷纷惊呼。 先前立好的写着小月母亲遗言的墓碑被人调换了去,代替的是一个新的墓碑,新的墓碑没有遗言,也没有令人窒息的那些文字,有的仅仅是一副在石材上雕刻的五颜六色的图片,这是一个笑得很漂亮的女人的自拍,在她的身后,是一个男人看见女儿初次学会站立时欢呼雀跃的表情。 图片的下方,短短几行字。 ------小月,我们去了爸爸经常给你讲故事里的那个巧克力做的房子,这里每天都能看到彩虹和吃不完的棉花糖,我们养了好多的狗狗和牛牛,你要乖乖听舅舅的话,等你长大以后我们就来接你。 文字的落款写着“爸爸、妈妈”。 这一切,就是之前梅子作为交换让我帮她做的事,调换那块死气沉沉带着怨恨的墓碑。 这些话是她自己写的,至于这张图片,是她当初送小月回家时,在她母亲的遗物里发现的照片悄悄顺回来的。 我在前几天重新找一块新的墓碑,以两条烟的代价贿赂了石材工人,用一种叫“影雕”的工艺手法把这张照片展现在墓碑上,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与其说是墓碑,不如称之为约定更加合适,一个雕刻在石材上,像童话一般的约定… 小月看见了墓碑上的图片兴奋地抓着梅子的头发,大声叫着妈妈,叫着叫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哭了起来,奶声奶气地念叨着“找妈妈。” “爸爸是不是告诉过你有一个巧克力做的房子?还有天上的彩虹?”梅子在小月耳边温柔的哄着,“你看,妈妈说了等你长大就来接你,去那个巧克力做的房子,还有狗狗和牛牛…” 梅子用最温柔动人的谎言安慰着小月,但想起了妈妈的小月并没有停止哭闹,再多的巧克力与棉花糖也比不上她妈妈在她心中的地位。 小月的哭声吸引了众人,直至这时大家才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孩子,注意到了这件事中受伤最深的人。 小月的哭声打断了仪式,但此时两家人都在安静地看着孩子,直到小月哭累了睡在了梅子的肩膀,中途也不曾有人发出半点声响。 仪式就这么安静的结束了,没有啕嚎大哭寄托哀思的场景,也没有了生离死别的哀伤,而小月母亲当初留下的怨恨,就这么被我擅自做主的抹去了痕迹。每个家属离场时,都带着着自己的心事,安静地离开,谁也没有再去问这个碑文的事情。 作为仪仗队的一员,我与其余员工留守到了最后,目送着家属们的离开,我突然感到胳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是不是又是你干的好事!?”许宜娜低声对我说。 我看着许宜娜,一脸内疚、歉意、恐惧地点了点头。 “就你想法最多,鬼点子最多是吧!” 周围家属太多,许宜娜不方便大声责骂我,但却不妨碍她用指头揪着我胳膊最嫩的那块肉,死命地掐着,末了还要转几圈,几乎快把肉拧了下来。 我疼得额头都泌出了汗,但还是忍住没有叫出声来。 许宜娜掐累了,揉了揉手腕,低声告诉我:“你这次怕是闯大祸了…”然后离开了现场。 果然,不到十分钟就出现了问题。 公司的总经理卫总,在小月舅舅一行家属的簇拥之下来到了现场,小月的舅舅拉着卫总来到墓地前生气地说道:“老总你看,这就是你的员工干的事情!” 卫总扶了扶圆溜溜的眼镜,看到我搞的这块“艺术墓”时,惊讶得倒吸一口冷气,把嘴巴张成了一个“o”字型,又圆又大,半天说不出话来,估计在他几十年的职业生涯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荒唐事,一时间也楞住了。 “老总,我和你说,我不是那种闹事的人,但也绝不是你们想怎么做都行的!”小月的舅舅努力压制着愤怒的情绪,“你们不仅敢在墓地上动手脚,而且竟然连死人的遗愿都敢篡改,你们这是太无法无天了吧?” 平日里就算天塌下来也是一副和蔼笑脸的卫总瞪着圆圆的怒目对我质问:“天南!你这又是搞什么鬼?” 我自认为能言善辩的嘴此时不知怎的就变得笨拙,支支吾吾半天没支吾出个啥玩意来,转头望向梅子寻求帮助,一般她最擅长编故事瞎白豁这种场面。 而梅子正带着刚睡醒的小月在哮天犬大黄的头上玩“骑大马”,她远远地对我做了个眨巴眼睛的鬼脸,竟然再不理我了。 这家伙没义气啊!我心里咒骂着她,身体却在对着客户不停地弯腰致歉。 但家属的怒气难消,小月的舅舅几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对着墓地说道:“姐…我知道你对姐夫一家人的怨恨,我没用,竟然让你最后一程都走不好…” 哀恸感是个可以传染的感受,在场的家属无不落泪,这场景在我眼里看来非常的不好受,比起不好受,我更担心的是这个场面该如何收场,要知道媒体还没有走,他们会很乐意义务帮家属们再发起一场“维权”的商业新闻。 现场突然发出“咚!”的一声,我抬头望去却惊呆了,卫总竟然走向墓前跪了下来,诚心地双手合十口中念着:“这位大姐,对不起,我没有管教好员工,打扰了您的最后一程,今天我代替他们向您赔个不是,还请您放下人世间的恩恩怨怨,早登极乐…” 说完后卫总竟然对着墓地磕起了头,这让我想起来当初他在对我们做培训时曾说过的那句“死者为大”的理论。 就在我杵在原地不知所措时,许宜娜也一并跪在了墓前,诚心的像故人道着歉。 家属们吃惊地看着卫总与许宜娜俩人,想不到还有人为了一个客户可以做到这个地步,而这时我与公司其他的员工也纷纷效仿,一并跪在了逝者墓前,诚心地说着道歉的话。 当我们起身时,发现小月的舅舅带着家属们已离开了现场,没有再留下一句多余的怨言。 这件事最后在卫总的强烈要求之下,我们公司为家属们开具了一张与原价只相差一元的支票,作为全额退款的补偿,用卫总的话说就是墓地属于阴宅,阴宅自古以来就有说法,是不可以赠送的,所以留下了一元钱作为销售价格,这也是我们公司唯一的一笔一元钱的业务。 小月的舅舅起初坚持不收支票,但在卫总的强烈要求之下还是成全了这番好意,随即带着家属们离开了。 我看着家属们远去的车辆问了梅子一个问题:“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梅子:“怎么?” 我:“你现在骗小月她的妈妈去什么彩虹房子了,那将来呢?将来早晚有一天她会长大,她会知道这一切。” 梅子伸了个懒腰,看着我说:“谁都会长大,长大就意味着必须要接受现实,这是一个人的责任,况且人也不可能永远活在童话里。” 不过说完这话后她又笑了,第一次笑得像个孩子一样说到:“但这样做起码她会有一个完整的童年呀!傻子!” 我不禁一愣,不仅因为她称呼我的词似曾相识,也是因为我仿佛在她的背影里看见她童年时的故事。 故事讲述着道理,而道理往往来自于生活的感悟,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残缺了童年美好的女孩,却用自己的行动补救了另一个孩子的童年,只是为了上世界上少一个她这样的人,或许也是祭奠当初那份遗失的美好。 我回到了办公会,看着墙上挂着的“本月总业绩榜单”,生无可恋的在空白处写了个“+1”,忙活了半天,多了一块钱的业绩… 一丝熟悉的暗香出现在我身后,我转身,发现许宜娜不知什么时候又来到了我的身边。 估计刚才人太多给我留面子没骂我,现在准备来补上。 我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扣着指头等着这顿躲不开的劈头盖脸,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于是我鼓起勇气看了她一眼。 许宜娜的眼里并没有想象当中的怒火,她也没有凶我,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眼里有一种前所未见的神色,有点像是好奇。 我被研究了一会,她说道:“以前,我总觉得你这个人做事莽撞,没有原则,爱出风头又爱冲动。” “我…”被喜欢的女孩子这样评价,我有点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假,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啊,徐天南!” 人这一辈子有很多事情都可以重新来过,学习,工作甚至结婚,但唯独葬礼,每个人一辈子也只有一次,如果在葬礼这个环节的服务上出现了差错,那是永远都无法补救的,花多少钱都不行,因此公司对于客户的下葬礼仪这个环节的重视度可想而知。 我咬咬牙,自知理亏地说:“宜娜…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什么样的处罚我都能接受。” 许宜娜想了想,“那就把刚才赔偿客户的差钱,从你工资里扣吧。” 我等了半响,“没了?” 许宜娜摇摇头:“没了呀,怎么?嫌力度太轻了?” “哇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把我调到园区看大门呢!” 这种死而后生的感觉令我一阵轻松,曾有那么一会我还真觉得许宜娜会把我这个不合格的经理撤职了流放到园区当个保安。 许宜娜看着我的样子“噗”地笑了一下,继而把脸凑近我悄悄地说:“干得好哦!” “啊?啥?”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许宜娜一脸神秘地对我讲:“你这人做事虽然乱七八糟的又没原则还爱逞能,但你知道么?”她说这话时眼神都显得温柔,“也许你这次做的事情,小月那个孩子从此就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我想起了那个那天晚上的那个死气沉沉的女人,眼里尽是怨恨,我第一次觉得墓地这个留存于后代的精神寄托,它的力量竟如此巨大,甚至会把怨恨也永久的持续下去。 “但是下不为例。”许宜娜托着下巴,看着我微微一笑。 “嗯!”我用地点了点头。 “还疼吗?”许宜娜突然指着我胳膊处的那一小撮嫩肉,刚才她掐过的地方。 我撩起袖子,发现那一片被掐出了淤血,渗出了淡淡的紫红色。 我摇摇头,苦笑道:“不疼,不疼…犯错的人哪还有脸疼。” 许宜娜看着被掐得红肿发紫的那块皮肤,脸上浮现出一点点内疚的表情,于是她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方形的小盒子,感觉厚厚重重,包装很精美。 “送你的。” 我一脸的受宠若惊,“这是什么呀?安慰奖么?” 许宜娜看着我笑了笑:“打开看看。” 我当她面打开了盒子,是一个挺精美的男士手表,我惊呼道:“哇!” 我赶紧把另一只胳膊也伸过去,“再掐!这次狠狠的来,补偿啥的你看着给就行!” 她推开我的手,杏眼微翘故作生气的样子,“你神经病啊!哪有那么好的事。” “这是…”她支吾着,“这是准备送你的新年礼物。” “我靠!大姐,你咋不再晚点当国庆节礼物一起送我得了。”我看着这晚了将近半年的礼物哭笑不得。 她说:“本想在你过年出…出狱那时送你的。” 我听得差点背过气去,“别胡说…那只是行政拘留几天而已,到你嘴里怎么就变成坐牢了。” 她笑了笑:“总之,就是谢谢你当初替我背黑锅然后又被抓去吃了那么多苦,我也就想送你个礼物补偿一下。” 手表上刻着尽是些我不认识的英文,感觉高档得不要不要的,我戴上感觉好极了,就像从一个穷销售变成了一个戴着高档手表的穷销售一样,驴粪蛋子表面光得吸溜吸溜的。 我突然感觉不对劲,于是问:“那这都快过半年了,你咋现在才给我啊?” 许宜娜移开与我对视的目光,有点嗔怒的样子显得有点可爱,“忘了。” “这也能忘!?”我死皮赖脸地把目光凑过去,她又转回来,我再凑过去,来来回回好几次,她终于支吾着说:“那时…你旁边不都有人么?” 我傻笑道:“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天天一个人在家写小说的死宅,哪天身边能没人啊?” “傻子…”她翻了个白眼。 我琢磨着她这句话的意思,脑子突然转了个弯,“你的意思是…”我指着墙上挂着的员工照片里的梅子。 “嗨呀!我都说了一万遍了,你怎么就不相信呢!”我又开始嘚吧嘚吧地解释着当初梅子的哥哥拜托我的事,最后还拍着胸脯立誓,“最多也就是兄弟情义!兄弟间的那种关系!” 许宜娜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天,把我看得心里毛毛的,但这种时候退缩就是掩饰,所以我也直勾勾地盯着她,一脸的真诚无比。 她看着看着笑出了声,嘴角粉嘟嘟地翘起了一点,“行啦!我走了哦。” “哎!等等。”我叫住她,突发奇想了一个很大胆的点子。 话到嘴边,却有点紧张,于是我习惯性地揉了揉脸蛋,深吸一口气,“你…” “嗯?”许宜娜抿了抿嘴,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鼓起勇气说:“你要不再给自己买块女士的戴上…咱俩…咱俩凑个情侣款呗…” 这句话我说得颤颤巍巍的,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子。 许宜娜的眼睛突然瞪得有铜铃那么大,片刻后,她对我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你是个傻子啊!” 我杵在原地,莫名其妙的不懂哪句话戳中了她的气点,自语道:“咋就生气了?” “傻逼!” 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句阴阳怪气的声音,吓得我差点跌坐在地。 熟悉的黄毛从拐角处的饮水机后面伸了出来,又伴随了一句“傻逼。” “你他妈偷听老子谈话!”我冲过去把狗蛋揪出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子抽打。 “人家是在等你送她!哎呀别打啦!” 狗蛋连声求饶着,我停下了手。 “你刚说啥?” 狗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对我说道:“女人!”指了指自己,“我懂!” 我细想了许久,猛地一拍大腿,“我靠!对啊,我咋就没想是这么个意思!” 当我反应过来时,狗蛋已经跑出了门外,他伸着欠打的脑袋冲我挤眉弄眼,“又渣又劈腿!” “滚!” 我冲着他大吼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三十九章 自小月母亲的葬礼至今已过半年了,这段时间里,人们都忙碌在自己的事情中,公司就像一部巨大的机器,每个部门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行,上上下下一片方兴未艾的景象。 盘龙山城的营业额在我与张爱玲两个部门的努力之下达到了一种前无古人的高度,就连远在台湾的几个股东也不禁感叹我们这两个如狼似虎,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团队。 当初答应狗蛋爹照顾好他儿子的承诺如今已看来已经实现,不仅实现,而且狗蛋在做销售的这段日子里,逐渐挖掘出了他的特殊潜能,也就是“社交”。 “哎大爷!您可终于来啦!这段日子想死我了,您那招‘白鹤亮翅’我想出了一个破解之法,看好了您嘞!” 狗蛋摆出一副半吊子的架势与大爷比划起了太极拳中的“推手”,慢动作像模像样的,不过几招过后最终还是败在了大爷的“闪通臂”之下。 “哈哈哈!小伙子学艺不精啊!”老大爷被狗蛋逗得哈哈大笑,当众摆弄着狗蛋的细胳膊细腿指导了起来,过了一会俩人切磋够了也都累了,趁着中场休息时间草草把合同一签,这桩业务也就算是谈成了。 如今的狗蛋,依然没有背会那厚厚的一沓专业材料,依然是整天带着钢妹浪迹于各大老年活动中心与老头老太太打打太极拳,搓搓麻将,到了晚上跳跳广场舞,这种吊儿郎当的工作方式却为他带来了想象不到的财富。 因为狗蛋发现当与客户成为了朋友时,一切的销售技巧与话术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而“取得客户信任”自古以来都是销售行业最大的难题,偏偏也就是狗蛋他那种对万物充满好奇与热情的性格造就了他自己的销售之“道”,要成交,先交友。 顺带一提,这货因为平日爱表现,而且总是像狗皮膏药似的缠着卫总非要当个官,卫总最后哭笑不得的给他安排了一个“副经理”的空头衔,把这家伙乐得几天都没睡着觉。 杜飞带着徒弟小付稳坐“黑五类”宝座,同时在各大医院发展了难以计数的下线情报人员,哪个重症监护室的人不行了,哪家的远房亲戚去世了,这些情报都会在第一时间反馈到他的手里,凭借着这些第一手资料,他与小付俩人的配合天衣无缝,业绩蒸蒸日上。 至于南宫梅… 只有专家才会是赢家,她不仅完全背会了厚厚一沓的专业资料,还自学了“演讲的美学”,“家庭风水学”等一些连我都看不懂的风水著作,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在我们这个行业里小有名气的“神婆”。 “哎呀!阿姨我不是都和您说过了吗,您是1921年,辛酉石榴木命,需有水助呀!”梅子指着沙盘中位于园区正中央湖边的一块天价区,“您瞧,湖边这位置,又大又宽敞,不仅不缺水,而且旁边就是条必经之路,您想想,将来世世代代来祭拜的人,路过都得为您行注目礼,怎么样?喜欢吗?” 梅子像个半仙一样,像模像样地给客户分析着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是不是搞几句不中不洋的理论。 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带着儿子,儿子的儿子,儿子的儿子的女朋友听到梅子这样说,高兴得差点笑掉了假牙。 老太太的儿子指点江山似地指着梅子所说的那块湖边天价区,“就买这!” 这块天价区的价格是按照平方计算的,九万八一平米,梅子这单近百万天价的墓地使她在这个行业一跃而红,成为公司里最闪耀的一颗宝贝明珠。 我承认自己当初可能有那么一秒钟对她有过一点点的动心,也许是在她第一次被辞退时,也许是第一次见她惹祸时,也许是听她讲述小时的故事时,也许是看到她对有同样不幸童年的小月呢喃低语时。 总之太多的第一次撩拨着我这颗青春期的心脏,不过我心里很清楚这不是爱情,“躁动”本来就是这个年纪都会遇到的情绪,我虽然是个“骚情”的性格,但还是很能分得清“欣赏”与“心动”之间的区别,因为许宜娜,她才是我最初的梦想… “喂!大傻子!”轻柔而调皮的一个声音把我从神游状拉了回来,昨晚与狗蛋陪客户打了一个通宵麻将,我抬起头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嘴角与桌子间拉了一条好长的线。 “干嘛呢你!大白天的就躲办公室睡觉。”许宜娜伸手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我嘴边的口水。 “哦…狗蛋那货昨天非拉着我陪客户打麻将,说什么把客户哄开心了今天就来交定金。” 许宜娜弯腰单手托着下巴,眼里期待地看着我,“那…今晚电影我们还去么?” “去!当然去!”我连忙回应道。 “嘿,好!”在她起身的那一刻,露出了手腕处一枚精美的女式表,上面尽是些看不懂的英文。 这块表与我她送我的那块是女式同款的,几个月以前当我终于凑够了钱送给她时,当时她高兴的样子现在我还历历在目,她当时就很大方地戴在了手上,与我相视一笑,也就是因为这相视一笑,我俩互相都在那一刻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从此双方的心里都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不过我始终坚持着自己作为男人的那点小小尊严,与她保持着这种朦胧暧昧的感觉,因为我知道将来定会有一天,当我成为公司的高管与她平起平坐时,那时我就要对她进行一场旷世无双的表白。 但这种平淡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卫总是盘龙山城这个项目的总经理,也是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偏偏在公司现步入正轨时,他曾经的老毛病“心绞痛”越来越严重,最近又告知大家他需要立即回到台湾进行心脏搭桥手术,而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股东会则会指派一名姓方的股东由台湾赶来代替总经理职务。 方总到来的那一天,全体员工在大厅一字排来列队欢迎。 “南哥,你说来的老总是个啥样人啊?”狗蛋悄悄问我。 “我哪知道啊?董事会的决议又不会告诉我。”我回答道:“不过听说公司那几个股东都是男的,而且特别牛逼。” “咋个牛逼法了?”狗蛋问道。 我说:“听说这些股东都是曾经在台湾白手起家一步步做起来的,最早有卖水泥的,也有在早市卖黄纸蜡烛的,还有一个听说以前就是个印刷厂的小职工,为了拉一笔业务硬是在领导办公室外面站了一个月,人家才终于搭理他。” “哇靠!要搁老子这,爷早就不伺候了,爱买买,不买拉倒。”狗蛋最近业务做的有声有色,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对着预算部的几个小迷妹含沙射影地说:“男人就要有脾气,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小迷妹们纷纷对狗蛋投来钦佩的眼光。 燕子适时地插了句嘴:“台湾人都好洋气的,据说男的各个都和明星似的。” 燕子说这话时眯眼看着天,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希望老天赐我一个像约翰尼德普那样又帅又忧郁的霸道总裁…” 我挥挥手打断了燕子的白日梦,“啥大约泥巴土什么的,看到卫总啥年纪了吗?人家能做到股东的位置上怕是秃了半边脑袋,儿子岁数都比你大了,别白日做梦了。” 我们正聊着,许宜娜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简短地说了句“好的”随即挂了电话。 “来了来了!都安静!”许宜娜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 一辆宝蓝色亮得发艳却又叫不出名字的跑车停在了门口,跟着跑车后面的几辆小轿车也一并停了下来。 两个穿着像给客户下葬时礼仪师一样西装的人快步走到跑车前拉开了车门,明明没太阳的天气这俩人还特意在车门前撑着一把伞,弯着腰像是在等待什么大人物似的。 “嚯!老小子派头不小哦!”狗蛋看着那辆跑车耸了耸鼻子,一脸的酸相。 “怕是老得走不动路还需要人扶吧?”杜飞笑嘻嘻地损了一句,而我也在一旁插了句,“而且头发快掉完了,怕见光!” 众多小迷妹们被我俩逗得笑了出来,但笑着笑着跑了调子,笑声变成了花痴一般的“哦…” 我张望去,没看到预期中老得快掉牙齿的股东,也没有看见期待中的秃头,而是从跑车上下来一个与我差不多岁数的年轻男人,但与我不同的是这个男人脸上的轮廓很深,高鼻梁深眼眶配合着那深邃的黑眼睛,还真有点约翰尼德普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公司的门楼牌坊,这个牌坊算是我们公司的招牌建筑,大气宏伟的琉璃瓦仿古风格不论谁见到了都要惊叹一声。 但他却撇起嘴的一角同时皱了皱眉,似乎表现出相当不满意的样子。 “总经理好!”员工们异口同声地问候。 他扫视了一圈,面无表情地对着许宜娜说:“开会。” 会议室内这个男人刚坐在主席台的位置上,旁边的随从立马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双手点上。 “这货派头不小啊?”狗蛋悄悄地对我讲。 我回答道:“没听说这号人啊?” “各位,自我介绍一下。”这个男人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姓方,全名叫方远,在老卫住院的这段时间来代替他管理公司。” 听到他的自我介绍,我突然想到了股东里确实有一个姓方的,不过不是叫这个名字,我对狗蛋说:“方…我靠,他应该是方正元的儿子!” 方正元是公司最早创建的几个股东之一,也就是当年那个在为了一笔业务在领导门外苦苦坚持了一个月的印刷厂小职员,这个故事在公司几乎人尽皆知,而这个叫方远的,应该就是他的儿子。 “哇靠!搞了半天,这货是个富二代啊!”狗蛋一脸鄙夷的样子。 “是啊!人爹有钱呗!”我调侃着狗蛋,“你丫有个屁啊,除了那个不值钱的北京户口和你家在燕郊那套天天掉价的房子。” “许宜娜是谁?”方总问道。 “是我,方总您好。”许宜娜站起来,彬彬有礼地打了个招呼。 方远从进门起就一副谁也瞧不上的样子,但这是他却突然把眼睛睁了睁,指着他旁边的位置说道:“坐过来!” “啊?”许宜娜突然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让你坐这边来!”方远重复了一句,态度显得霸道又不耐烦。 许宜娜赶紧收拾了一下笔记本,坐到了方远的旁边,那里是副总的位置,因为公司之前很多事都是卫总一个人在处理,所以并没有设立副总,而那个位置,也理所应当的一直空在哪里。 方远也不顾及众人的眼光,从侧面从上到下把许宜娜打量了几个来回,显得很满意,随后继续问:“米燕是谁?” 燕子温婉端庄地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方总好!我是米燕。” 方远上下打量燕子一番,“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特别会说话的米燕。” 燕子笑出了她的招牌“三道弯”,眼睛两道,嘴一道,很可爱的样子。 方远接着问到:“张爱玲是谁?” “到!我在这呢!”张爱玲笑得满面春风地站了起来,像小姑娘似得对方远挥了挥手。 方远打量了张爱玲许久,突然冒出一句:“我听老卫说过你,你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哎哟!啥厉不厉害的嘛,人老珠黄的这不趁着年轻的尾巴最后再搞搞业务风光一把嘛。”张爱玲被方远这么大的帅小伙一夸奖,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连说话都颠三倒四。 方远对着张爱玲微笑了一下,接着问道:“南宫梅是谁?” 梅子一怔,显然没想到会点名她,于是看着我一脸为难的表情。 我对着梅子努努嘴,示意她大方一点。 梅子有点紧张地站了起来,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公司开会严肃的场合。 “是我。”梅子的说话声小得像蚊子在叫。 方远盯着梅子看了半天,同样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难怪这条件能做一百万的单子。” 梅子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场合,她木讷地低着头。 接着方远又问道:“徐天南是谁?” “到!”我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一脸正气的样子准备在新领导面前留个好印象。 不料这货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弹了弹烟灰,“就是你啊?替公司背黑锅的那个人。” 他说的是上回因为罗发达捐款逃逸,而我被抓进拘留所的事情,但这种场合提这种事不免令我感觉很尴尬,我面露难色地点了点头,“额…是我。” “坐下吧。”方远仰着头靠在老板椅上,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什么玩意我曹。”我小声对狗蛋嘟囔着,不料这货却突然自己站了起来,一脸谄媚地对着方远说:“方总好,我叫白北飞,是营销二部的副经理,今后您有啥事直接吩咐…” “坐下!”方远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狗蛋哈着脖子,对着方远一脸的讨好相坐了下来。 之后的见面会开得很无聊,无非就是一些日后的工作计划与照本宣科的演讲,我是一点都没听进去,但我却发现这个姓方的在讲话时总是时不时的偷偷瞄着我的许宜娜,这点搞得我非常不爽。 “南哥,我咋觉得他在偷看宜娜姐啊?”狗蛋悄悄地对我说。 “你也这么觉得?”本身就非常不爽,现在就连狗蛋也发现了,我顿时觉得胸口有点酸酸的。 狗蛋又添油加醋地对我说:“我估计这小子没安什么好心。” “你他妈怎么知道的!”我有点生气。 狗蛋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一脸牛皮哄哄的样子说:“男人,我懂!” 我:“……” 会议结束后,我马不停蹄地奔向许宜娜的办公室。 “宜娜!你听我说!” 许宜娜抬起头,对我笑着说:“嗯?大傻子?” 我看着看四下没人,于是悄悄地凑在她的耳边说:“你要防着点这个姓方的,我总觉得他对你不怀好意!” 她似乎能感觉出我的心情,于是摸了摸我的头,“放心啦,没事的。” 她看着我担心的神色,突然调皮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吃醋啦?” 第一次被这么问我显得有点窘迫,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但桌子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对着我做了个“嘘”的手势。 “您好,方总。”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发现她的表情也变得有点不自然。 “好的…”许宜娜挂了电话,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我问她。 许宜娜看着我,一脸为难的样子,在我再三的追问下,终于缓缓说道:“方总说晚上有个本地的企业家商会为他举办的接风宴席,要我陪他一起出席。” 第三卷(完) 下接第四卷------销售人生的低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重写章节 删掉了一些不喜欢的章节,重新写了,分别是以下几章: 27、28、29、30、31、32、33、34章节,后续还会删一些不喜欢的章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四十章 一尺来长的西瓜刀别进了我的裤子里,钢制的刀身在夜里冰凉冰凉的,贴在屁股上总有一种很猥琐的羞耻感。 我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一个成语的感受:做贼心虚。 每当我经过路口,就会看见巡夜的警车,红蓝相间的警灯一闪一闪的震慑着像我这种深夜游荡在外“不安好心”的人,也多亏了我这张算不上帅气但绝对不狰狞丑陋的脸,没有让巡警们对我起疑心。 我除了有时候做事不着调,骚情起来不认识自己是谁,偶尔犯个贱,喜欢在女孩子面前逞能爱表现以外,还算是个头脑冷静的正常人,所以我今天也绝不是准备带着刀来干一票“抢劫”之类的大事,这个计划在我心里预谋已久,如今终于到了实施的地步,我紧张得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 李天南的病房在医院的四楼19号,医院有规定非重症病房不得留宿家属过夜,所以他老婆应该也只允许在白天陪护,而19号病房是走廊尽头的一间,根据我这两次的观察除了李天南与他老婆以外,还没有其余的住院病人。 一切条件都对我非常有利,我对着一楼的门卫指了指装了大包零钱的黑塑料袋,谎称“送衣服的,上去就下来”骗过了门卫。 不出我所料,透过419门上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只有李天南一个人在睡觉,我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从背后抽出了刀… 李天南睡得和死猪一样,打着声响震天的呼噜,就连被刀架在了脖子上也浑然不知,但冰凉的钢刀还是刺激了他一下。 “别咩喵鸟…”睡梦中的他胡诌着谁也听不懂的鸟语,胡乱搡开了我的手,竟然夹着被子翻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嘿!这孙子,我心里嘀咕着:动作太文静了,不行,得粗暴点。 我踱步到了床另一侧面对着他,深呼吸一口气,猛地一把将他翻平在了床上,而他也终于睁开了一点眼皮,睡眼惺忪的样子。 “我操!”李天南刚睁开的眼睛就看到了我手里那把一尺长的西瓜刀,吓得叫出了声,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准备爬起来。 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中,在这之前我已经看过很多武侠片里威胁人的镜头了,所以我学着电影里的动作,拿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准备说出那句非常帅的台词:不许动!再叫宰了你! 事实证明,电影里都是骗人的,因为每当我准备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时,他胡乱挥舞的胳膊上的石膏都会把我的手打开,我尝试了几次,发现电影里那套根本不适用,对于我这种没有起杀心的人来说好几次刀都差点被打落在地,更别提说台词了,早他妈忘脑子后面去了。 除非你威胁的这个人反射弧足有澳洲树懒那么长,等你把刀架在脖子上时才知道傻乎乎地求饶一句:英雄!有话好说!(澳洲树懒:疯狂动物城里的那个车管所树懒) 李天南毕竟是伤员,受伤打着石膏的胳膊再加上半夜醒来没什么力气,我也不管武侠片里的套路了,我一手一边地把他控制在了床上,而他乱扑腾的两条腿,则被我用双腿紧紧夹住,这时的场面非常辣眼,任何年龄段都不适合。 正当我以为终于可以说出那句非常帅的台词时,我却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这丫的嘴还在外面露着! 李天南动作飞快猛地深吸一口气,这口气浑然入肺,他准备大声呼救。 若是让他这么喊一嗓子,估计根本不用劳驾楼下的保安,恐怕是两个街区以外的巡警都会被他在这个寂静无比的夜里招呼过来。 我的双手双腿都在控制着他,相反的我也被自己的动作控制在了这一刻,眼看他底气十足的呼救声即将在万分之一秒内破口而出时,我身体紧急时的反应已完全略过了大脑的指挥。 我把脸贴了过去,用自己的嘴堵上了他的嘴… 本是巨大的呼救声统统变成了浑浊的空气,冲进了我的嗓子里,又从嗓子里冲进了肺里,带着他隔夜的口臭,一时间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李天南的表情复杂无比,他的眼里带着恐惧,带着反胃,又带着点生无可恋,而这一瞬间的顿挫却给了我一个最好的机会,我趁机举起拿着西瓜刀的右手,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直到这时,一切的剧情才终于回归了正轨,我也终于可以说出那句帅气而又憋了许久的话。 “不许动!再叫猪宰了你!” 他的眼里又多了另一种表情,看傻逼似的表情,他哆嗦地问:“你,你…啥?” 我靠,过度的紧张加上剧烈运动,竟然把词说错了,我清了清嗓子,重新说:“不许动!再叫把你当猪宰了!” 终于说对了,这种让别人屈服于自己淫威之下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我得意坏了,拿刀抵住他的脖子:“再动啊!再叫啊!你他妈不是很牛逼吗?” 从梅子当初描述的李天南来看,他是个遇到打不过的女人都会逃跑的小人物,就是这个小人物当初报了警,才让梅子被关了几天,所以此刻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抱打不平的侠客,尽管这个侠客刚失去了初吻… 但上帝似乎永远都在与我开着过分的玩笑,我一直都是那种帅气不过一秒,倒霉永不截止的命运,因为就在我自鸣得意时,却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浪席卷而来,起初我以为是幻觉,但这股热浪却越来越真实,还变得越来越潮湿。 我稍稍拱起了点身子,看了看下方的热浪到底是个啥玩意,结果我发现李天南这货竟然害怕得尿了裤子… “我操!”我电打似地跳了起来,但不忘拿刀抵着他的脖子,晃动的身子带着刀向他的脖子挤了挤,李天南顿时吓得开始求饶,“大,大哥…有话好,好,好好说,你别冲动…” 这些计划外闹剧搞得我光顾着按倒他,连到底是来干嘛的都快忘记了,不过现在开始按照剧本演也不迟。 我虎着脸问他:“知道我今天干什么来的吗?” 李天南哆嗦的回答:“不…不知道。”他害怕得声音都变了调子,“大哥,只,只要你别杀我,你说…啥就啥,成不?” 形势一片大好,我要的就是这个回答,但有些事必须要让他记忆深刻,因为这个冒险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稍有偏差就会把自己与梅子都害了,而我也笃定了这个人是个软蛋才敢冒如此风险。 “我说!你听着!”我压低声音装作凶狠的样子。 “别以为当初你骚扰我妹妹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是没告诉你老婆!” 之前他老婆尽在怪罪梅子,反到对她老公骚扰的事只字不提,没想到我这么一诈还真把他给诈出来了,他连声道:“是的,是的,我没和老婆说这事,当初是我问你妹妹要电话在先,是我不好…” “行了!不说这个了。”我继续拿刀抵着他脖子,“但我后来说的你也都听见了,我就这一个妹妹,而且家里没什么钱。” “大哥我懂,钱你们不用赔了!真的不用了!” 李天南此刻为了保护自己,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但我是不信的。 “听我说完!”我凶了他一句,“没说不赔你们钱,但我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没事…没事,看着给就行…大哥,以后我们两清,我也绝对再不找你还不行吗?” 李天南可能真的是被我红着眼睛的样子吓坏了,此刻不管我说什么他都满口答应着,殊不知我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我的腿也在紧张地瑟瑟发着抖。 我搬了个凳子,坐在病房的唯一的出口,慢慢把刀放下来,顿时俩人都同时松了口气。 我用刀指着带来的黑塑料袋:“打开它。” 李天南用颤抖的手打开了塑料袋,看见了里面被我码的整齐的钱,一捆一捆的。 “这是…” “我和你交个底,这是六万块钱,我把能借的钱都借来了,就凑了这么多。” 袋子里大部分都是零碎的票子,对我刚才的话应该很有说服力。 我继续说:“你那伤我清楚,根本用不了那么多钱,但我还是尽全力在凑。” 话锋一转,我突然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瞪着憋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但如果你非要把我逼到绝路,今天我豁出去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李天南完全被我的气势压住了,他像个小鸡儿似的缩在被子里,反倒开始劝我冷静。 此时的我甚至比他还紧张,生怕哪个环节一旦脱离了写好的剧本,这戏恐怕也演不下去,就像一轮心理上的博弈,比的是谁更胆更大,谁更不要命,而我笃也定了他没有那个与我鱼死网破的胆子才敢这么做。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被逼无奈,谁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嘴巴说的没用,还得与他把那份“调解协议书”签了才有效,我在一旁柜子里不仅找到了协议书,还找到了李天南的驾照,我当着他面把驾照装进了兜里,然后在协议书的金额处写了60000元(大写陆万圆整),放到他的面前,“签字!” 李天南哆哆嗦嗦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但光是这样还不够,必须得让他按个手印。我找遍了整个柜子都找不到印泥,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再待下去怕是楼下的保安也会起疑。 索性装狠就装到底吧,我心想着,手里像电影里那样拿起刀,对着自己胳膊划了下去。 鲜血从切口处冒了出来,我咬牙忍着痛,“按手印!” 这个举动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威胁,效果非常好,此刻的我像极了一个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而我也清楚的感受到他被吓得冰冷而又哆嗦的手指。 但我很快的发现自己又被电影坑了,这他妈口子切得太大,血有点止不住了… “今天这事就过去了,明儿起,咱们谁也不认识谁,两清!”我在另一份协议书上签下了名字,把他按过手印的那份装在自己兜里。 “如果今后我妹妹有个三长两短的!”胳膊上的血流到了手背,形象甚是恐怖,我用这条带血的手拿起他的驾照,“到时候大家一起死!” 我在李天南再三保证从此两清之后离开了病房,出来的那一刻,我的身体一阵轻松,像终于卸下了一个千年的罗锅。 时间不等人,再不回去包扎一下伤口怕是这事还没结案自己就先死了,我赶紧捂着伤口往电梯走去。 “南哥…”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幽黑、空荡、无人的医院走廊,一个虚无缥缈女人声音带来的恐怖绝对远超过世界上任何一个恐怖电影,活生生的见鬼就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人在突然受到过度惊吓时大脑会一片空白,而肌肉会随之僵硬,这话一点也不假,因为我此刻大脑空白得忘记了叫喊,而肌肉僵硬得一步都迈不出去。 “哎呀过来!”这次女人的声音直接从我背后响起,并且我还感觉到了最真实的恐惧,我的衣服正在被她拉扯着,仿佛坠入深渊一般… 我吓得摔倒在了地上,拼命地睁着,用尽了全身力气连滚带爬往前挪动着,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个医院的地都那么滑,把我搞得像在光溜溜冰面上的哈士奇一样,原地太空步。 “啪啪!”两声清脆的巴掌声把我的魂打了回来,找回魂魄的我捂着发烫的脸抬头看去,这张女人的脸小小的,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不过这女鬼的胸发育的有点惨,平得和板砖一样。 “梅子!”我终于认出了她,“我靠!你吓死我了!” “我哥说你这人爱冲动怕做傻事,就让我跟来了。”梅子边说边检查我胳膊上的伤口。 她检查了一下我的胳膊,摇摇头叹气说:“尽给我找麻烦!”说完后从衣服上撕下来一条布子,简单的给我包扎了一下。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还记得这麻烦当初是谁先找来的?”我不满地嘟囔着她。 “闭嘴!跟我走。”梅子把我扶了起来,我以为她要像扶伤员那样架着我,结果她竟然轻飘飘地自个走远了。 “等等我啊…”我跟了过去。 梅子找个锁着门的空病房,从头上拨下来一根细细的卡子,三两下就撬开了锁,把我暂时安顿在了里面。 “你到底…”我刚说了一半的话就被她捂住了嘴。 “在这等我,别乱跑!” 没过几分钟,当她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些工具,有纱布,剪刀,注射器和一个小布包。 “干啥啊你?”我把手缩了起来,尽管现在有千百个问题想问,但我最关心的还是她拿着的这些恐怖玩意到底想干嘛? “哎呀别废话了!伸过来!”梅子对我说。 “别…不麻烦你…”我又向后躲了躲,这时候的预感一般都很准,她肯定要对我做什么恐怖的事情。 梅子不耐烦地看着我说:“非要来硬的是吧?”她指着我胳膊,比划了一个拆开的动作,让我想到了李天南被她弄至脱臼的胳膊,后脊一阵发凉,于是我乖乖的把胳膊伸了过去。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缝针,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除了打麻药时候有点疼以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这些东西的?” “以前哥哥与师父学手艺的时候,也经常弄伤自己,我就跟着书上教的琢磨,后来练的多了也就会了,没多难。”梅子熟练地抓着一个圆弧形状的针。 “你什么时候跟在我身后的?”我又问。 “我比你到的早,一直在等你。” “那刚才…我把他按住的时候,额,你也在看?” 梅子低着头,咧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容,“嗯…” 我紧张地问她:“没看到什么吧?” 她笑得更坏了,“要我给你学一遍吗?”她用手指点在我的嘴上。 我靠,她果然看见了,我心里顿时翻江倒海,但刚才她那句话什么意思?我正在琢磨着,就听见她说:“想得美!” 过了一会,我又忍不住了,“今天下午,你在那个小屋里…那些小玩具?” 她这次没有回答我,继续着手上的工作,而我却不合时宜地问了一个萦绕在我心头许久的问题:“你哥说当年…你母亲的事情对你影响很大?是什么是呀?” “问完了么?”梅子突然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我恰如其分的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她却说:“该我问了吧?” 我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哪样做?” 梅子低声说:“就是…帮我到这个地步。” 我搞不懂她为什么还要这么问,但我还是不厌其烦地回答她:“我说了你现在是我徒弟了!做徒弟的有难,师父能不帮么?” “就这原因?”梅子看着我,她的两个眼睛在夜里亮晶晶的,像一滩静谧的湖水。 “就这原因啊!我这人天生一副侠义心肠!”我挺起腰杆,显得很老道的样子,“一般不收徒,可一旦收了徒,那必须罩得住!” 也不知道这话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否还在生我的气,不过她却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很小的声音说了句:“你个傻子…” “啊?啥?”我一时没转过弯来,不过这句话好熟悉,因为许宜娜也经常在没人时候这么叫我,大傻子。 “没啥,行了!把血擦一擦!”梅子收拾了一下残留的东西,拿袋子一包,统统扔进了垃圾桶里。 当她走在我前面准备离开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拽着她转了一个圈,“咚”的一声把他壁咚在了墙上。 但这次她没有扭断我指头,只是浑身紧绷地看着我。 “你,你要做什么?”她紧张得说话都打着磕巴。 我认为这是老天赐给我最好的一个机会,安静的黑夜,封闭的房间,被我壁咚在墙上的少女,我像霸道总裁一样低头看着她,用最帅的姿势问了句:“和我回公司吧?” “神…神经病啊你。”梅子撇着嘴,“还说这事。” 我把壁咚范围缩小了一点,用更帅更强硬的态度重复着:“你再这么不务正业下去就毁了!我现在命令!你!南宫梅!你给我回公司报道!” 梅子被我圈得缩成了一个团,像大灰狼爪下的小兔子一样,眨巴着她的兔眼看着我,“你确定要这么做?” “确定,很确定!”霸道总裁式的回答,我感觉这波满分。 梅子低着头,脸上若隐若现的一圈红晕,“我要是再被人欺负呢?” 走廊里响起了好大的一声“我罩着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四十一章 翌日,“盘龙山城”公司的营销二部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瘦瘦的,小小的,胸平得像一块板砖。 让南宫梅重新回到团队是我做过最艰难的决定,当初许宜娜辞退她时俩人最后告别的火药味十足,当时我被夹在中间,场面简直像言情片里的男主被俩女人同时问:你到底爱我还是爱她? 而如今转了一个大圈,梅子还是回来了,这件事无异于触碰了许宜娜的逆鳞,甚至更甚。 让梅子重回公司是我游说卫总做的决定,他虽然是个感性十足的文化人,但在企业利益面前丝毫不含糊,对于梅子这种曾经是业绩很好的员工,卫总的理由是:英雄不问出处。 营销二部人员重新变得整整齐齐步入了正轨,而我每天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往许宜娜的办公室溜达,企图捋顺她的“逆鳞”。 我尝试告诉许宜娜我对南宫梅这个小我半轮的半大萝莉没有邪念,也尝试着用当初百般好用的“卖萌”攻略,没有但不管我怎么努力,许宜娜始终对我还是那句话:关我什么事? 那段时间业务非常繁忙,许宜娜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而我也自告奋勇的一直陪着她。每天晚上,她都在电脑前不停地修改着园区待建的景点,但每次我拿着可乐去找她时,始终都吃到闭门羹。 这种状态持续了好几天,而许宜娜对我的这种态度最终因为一件客户的事情而得以缓和。 那是个下雨的夜晚,许宜娜依然在办公室加班,我也陪着她在大厅里整理着客户资料,这时的公司早就没有人了,我随手点着一根烟,在大厅散起了步。 本就阴雨的天气传来了一阵响雷,我突然想起室外的展架电源还未关,于是向大门外走去,就在我刚转过身的一刹那,面前却无端端多出来一个人。 “哎哟我操!”我吓得烟都掉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不声不响的女人,安静、阴沉、并且湿漉漉的。 湿漉漉来自于她的雨衣,连帽的那种,不停往地上滴着水。 女人揭开了雨衣的帽子,一股黑亮顺滑的头发散落了下来,她的头发看上去是那么的整洁茂密,但面色却惨白惨白的,令我感到无比的诡异。 “你到底…”本打算问她你到底是人是鬼,但当我看见她露在雨衣外的双脚上套着破旧的运动鞋时,我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因为小时候我们村接生的“稳婆”说过鬼是没有脚的,而且一般都怕阳气壮的小伙子,比如我这样的。 “不好意思,我看见门开着,就自己进来了。”女人说话了,听声音是个中年女人,应该有张爱玲那个岁数。 “大姐那您起码也得敲个门啊,吓我一跳…”既然不是鬼,那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说话也变得流利起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下班了,本想来看看墓地,要不我改天再来吧。”女人说话时有气无力的样子,她失望地看了一眼我身边的沙盘。 我一听原来是客户,在这一刻职业本能驱使我倏地一下变出一张讨好脸,“啊!大姐,哦不,姐姐,您留步,我就是这儿的销售经理,您随便看,我去给你倒杯茶!” 加班竟然能加出来一个客户,就像一捆钞票从天而降砸到我头上,我高兴得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走到燕子的接待台里,偷偷打开那罐高档金骏眉“顺”走了两包,而对旁边那罐客户专用的便宜茶叶瞧都没瞧一眼。 高档茶叶是燕子每天早上给卫总泡的,客户茶叶是接待客人用的,我经常趁着燕子不在时悄悄顺一点高档的给自己开个小灶。 “姐,您喝茶,我先给您讲解一下我们园区的规划。”我把茶水放在桌上,微笑着准备开启演讲。 但她似乎对墓园文化不感兴趣,摆了摆手“不麻烦了,我就想知道哪款最便宜?” 我:“……” 原来是个“鸟蛋”啊!我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那时我们一般称呼最便宜单子的叫“鸟蛋”,价格适中的单子叫“西瓜蛋”,十万元以上的单子叫“恐龙蛋”,而那种光说不买的客户我们则偷偷在背后称之为“驴粪蛋子”,因为有句话叫“驴粪蛋子表面光”,说的就是这种人。 苍蝇再小也是肉,“鸟蛋”再怎么说也是个蛋,比没有强,所以我还是热情地介绍了一下我们这里最便宜的墓地,几千块钱,青石边料做的小小碑身,连个“帽檐”与“石柱子”都没有,一般业内称之为“单碑。” 女人听了我报价后不置可否的表情让我看不懂,这时她却起身走到大厅的“文化墙”,仔细看着曾经客户留下的一些碑文。 文化墙上面客户留下的碑文很多,有写给老伴的生平简介,也有老人给子孙留下的“洪门祖训”,各种感情应有尽有,当她走到其中一副碑文时驻足了脚步,仔细端详着。 这幅碑文很短,但很感人,是张爱玲去年一个得了癌症的女客户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以后留给她老公的一封信,后来我们刻在了她的墓碑上。 ------俊勇,我先走了,我的一生都在与病魔抗争,但遇见你是我生命里最美好的光景;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补偿你一个美满的家庭,为你生一百个孩子。 这个碑文就像一个催泪弹,平日里十个客户参观九个都会被催下眼泪,但今晚这个女人却不太一样。 她看着看着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呼吸越来越急促,急促的呼吸把脸憋得通红,最后“咚”的一拳砸在桌子上。 “姐…您没事吧?不舒服要不要先休息会?”我紧张坏了,生怕她别有个三长两短在这里。 女客户没有理我,她狠狠的用张开的手指扣着桌子,发出“嘎嘎”的声音,并从喉咙里发出咬牙切齿的嘟囔声。 “姐…额,你说啥?” 我话还没问完,她突然又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得弯下腰蹲在了地上,当我把她扶起来时,只见她憋红的脸简直没有了人的气色,这也是我第一次见有人的脸能红到发紫的程度。 我赶紧扶她坐在沙发上,寻思着要不要打120,万一真出啥事我这可就说不清了。 毕竟我是那种“帅气不过一秒,倒霉永不截止”的特殊体质,指不准这又是老天爷给我的下一个磨难。 但很快的,女客户就恢复了平静,当我正准备拨急救电话时她已经可以自己大口顺着气了,于是我合起电话问:“怎样?大姐,要不给您叫个救护车?” 她顺了一会,面色终于恢复了正常,但还是惨白的样子,“没事,没事,老毛病了,就这么一阵一阵的,过会就好了。” 看她没事,我也就耐心在旁边等着,许久后,她终于恢复正常,于是开口问我:“在哪交钱?” 我一怔,“这,这就交钱?” 前前后后加起来说了不到十句话就交钱?这单子也太简单了吧?简单到让我起了疑心。 该不会又是哪个报社派来探底的吧?自从上回被那个傻逼记者钓鱼报道了“活人墓”的事情以后,我对这种太容易成交的单子有了阴影。 我前思后想,决定这事不该自己做主,还得请示领导,因为当年在一本水浒野史里曾有一段高俅留给高衙内的绝笔信,里面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拿主意的事让别人做,自己拿不定主意的事问领导,没领导可问时,怎么对自己有利就怎么做。(注:这句话是我编的,高俅没说过) 我敲响了许宜娜办公室的门,她没好气地问我:“又来干嘛?” 我趴在桌边,变出了一副讨好脸,“宜娜,你听我说。” 我给许宜娜讲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她听完后也是犹豫不定的样子,于是与我一起来到大厅,她要亲自会会这个客户。 她俩聊了一会,无非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套话,客户虽然问什么答什么,但回答得惜字如金,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令我感到奇怪。 “您身份证带了吗?我去给您复印,一会签合同要用。”许宜娜见没聊出什么来,于是就安排我带着客户去收钱,但经过我身边时,却悄悄对我说了句:“拖点时间。” 我拖了很久的时间给客户点钱,开收据,签合同,提前印刷好的制式合同一共没几个字,我描来描去至少不下三遍,“好了,姐,您稍等啊,我去取复印件。” 我来到复印室,对许宜娜说:“宜娜,这事我感觉忒邪门了,你就这么着把人钱收了?到时候万一是个记者啥的咋办?” 许宜娜撇了我一眼,“你这人做事尽凭感觉!都不动脑子!我刚打电话给派出所的甄哥查了一下客户的身份证号,没啥问题,就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 “嘿!牛逼!你就是比我强哈!”我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露出一脸讨好的笑。 许宜娜不耐烦地推开了我,“把眼睛瞪那么大干啥?眼光差得要死还爱卖萌,你别给我来这套。” 这话说的我就不懂了,于是厚着脸皮问:“额…什么意思啊,和我眼光有什么关系?” 许宜娜深吸一口气,“滚出去!” 于是我被赶了出来。 后面的手续很顺利,但我最后拿着合同检查的时候却又发现了个不妥的地方。 “大姐,您这地方要这么写吗?”我指着合同,“您这把产权人与使用者都写一个名字,也就都是您本人,这说不通啊。” “这样不可以吗?”大姐问我。 “嗯…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和您解释一下啊。”我耐心地对她解释着,“权益人,也就是说这块墓地的产权归属谁,而使用者,那都是去世的人,也就是把名字刻在墓碑上的亡者,所以权益人一般都是亡者的子孙一辈的,这样到时候若有问题我们也好找人。” 我突然那又发现一个问题:“您这写的也不对啊,墓地都是双穴,也就是说夫妻俩合葬的,刚才聊天时候不是说你有老公和孩子吗?但使用者这里你只写了你自己,怕是不合适吧?” 女客户突然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你们这都什么规定!我买的墓地想怎么写你还管得着那么多吗!这不行那不行的算了我不买了,你把钱退给我!” 这个客户的脸变得和她的情绪一样阴晴不定,而且眼看着她竟然又开始喘了起来,我吓坏了,赶紧拍着她的背顺顺气,“您别激动…消消气…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不是不行,你要坚持这么做的话我肯定配合!” 她喘了一会,终于把这股浊气压了下去,“你确定吗?没骗我吧?” “不会!不会!这合同写的一清二楚,您怎么写,到时候我们就怎么立!保证与原件一模一样!”我怕到手的鸟蛋飞了,赶紧对她打着包票。 她把合同翻来覆去看了一会,最后确定没什么问题就离开了,许宜娜也听到了我与她刚才的谈话,走了出来把合同看了又看,始终没看出来什么名堂。 “这事还是和卫总汇报一下吧。”许宜娜对我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我连声附和着拨通了卫总的电话,把今晚所有的事说了一遍,卫总听完后没有发表意见,但他着重问了许多在我看来不着边际的问题,比如客户的穿着啊,气色啊,手上有没有戴戒指首饰一类的问题啊。 我对这些一一做了回答,最后卫总沉默了很久,告诉我说:“按正常程序来吧。” 既然领导都发话了,我也就没太在意,这事也就慢慢的过去了,我每天还是忙碌在新的客户与催收回款的工作中。 但过了大概有一周的样子,这天下班前来了几个穿制服的男男女女,进门就递给燕子一张名片,“我们找这个人。” 我正在与狗蛋对着财务室的几个小迷妹吹着当年在北京卖房子时的牛皮,不知不觉中背后站了一堆人。 “天南,有人找你。”燕子拉了拉我衣角,小声地对我说:“你又闯祸了啊?” 我看着面前的这群人,眼睛一抹黑差点一个趔趄晕了过去。 怎么他妈又是穿制服的,我招谁惹谁了我? 虽然心里骂着娘,腿肚子打着哆嗦,但还是对面前几个人笑脸相迎,“您好,我就是徐天南,请问有什么事?” 这次来的几个人比较客气,也没有那股“牛气哄哄”的样子,他们与我握过手,拿出一张相片问我:“请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看了看相片,这不就是那天买墓地的那个女人吗? 于是我回答:“这不是我客户吗?咋了啊?” 我抓着相片的手都在冒汗,狗蛋这货见势不对立即躲开老远,一脸“我不认识他”的表情。 与我说话的这个男人沉重地说:“她昨天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四十二章 安静的接待大厅传来了一声非常不和谐的叫喊声。 “啊!?死了?” 本能驱使我惊叫一声道:“这可与我无关,警官你相信我啊!大哥!…不,大爷,你相信我啊!” 之前经历了那么多,先是被孙大哥的事牵连被问话,再是民工欠薪风波把我关进了拘留所,前几天又因梅子的事差点惹上官司,件件都要命,件件都麻烦,而如今又突然被人问及一宗人命案,我的脑子紧张得一片空白。 “与你又没关系你紧张什么!我们来只是有几件事想问你,你别那么大反应。”谈话的警官表情很诧异地看着我,“这里讲话不方便,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哦,好好好,各位请跟我来。”一听与我无关,我悬着的心猛地落了下来,别说问事情了,只要能别和我扯上关系,就连七岁时偷看邻居家小姑娘洗澡的事情我都愿意拿出来分享。 患难见真情这话一点不假,此时的狗蛋早已一溜烟没影了,而梅子却一直跟在我身后,直到在公室前被一个警官拦在了外面。 她眼里尽是担心的神色,我突然有种暖暖的感觉,低声对她说:“没事的,就问点事情,那个客户我知道。” “你,你态度好点啊,别乱讲话,知道什么说什么,不知道的别瞎说!”梅子担心得说话都打磕巴。 这样被人担心,体内那股见到女孩子就忍不住爱逞能的“骚动之血”又开始沸腾,我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口中发出“啧”地一声,对着她挑了挑眉毛,“小场面,回去回去!” 装帅与真的帅是有区别的,我每次紧张的时候嘴巴都会微张,腿肚子跟着转筋,但愿没有被她看出来。 “这个女人之前是不是在你这来过?”大家坐下后,刚与我谈话的警官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嗯,大概一周前吧,那天下着雨,晚上十点左右,她一个人来的,穿了件深黑色的雨衣,戴帽子那种,脚上穿的旅游鞋,长头发,到这。”我指着自己的腰。 不等他追问,我像吐葡萄皮一样连皮带籽一股脑把所有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说完后觉得还不够,又补充一句:“我当时见她就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一看就有点不正常!大哥你说吧!需要我做啥?你说咋整我就咋整!” 警官皱了皱眉,指了指旁边负责记录的一个年轻警察,“这句不用记。”又对着我问:“她来干什么的?” “买墓地,买了块最便宜的墓地,是给她自己的,对!给她自己用的。” 他拿出一张收据放在我面前,“你看看这是你给她开的收据吗?” 我拿起一看,正是那天我写的收据,当时财务都下班了,所以我收了钱,收据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我点了点头。 “她怎么死的?和我这有啥关系?她是凶手吗?还是凶手就是她?”我脑补了无数凶案里的场景,感觉自己就像电影里的目击证人一样,用一副八卦而不失镇定的表情淡淡地说:“对!我看到了!” 警官用眼神请示了一下坐在后面一个领导模样的男人,那个男人轻点下头,惜字如金地说:“说该说的。” 警官叹了一口气,“她这事也就是一桩普通的命案,马上就可以结案,只不过我们在她的遗物中发现了一封信,是之前留下的,里面提到了你,所以我们今天才来找你,顺便问问情况,你先看看吧。” 警官递给我一封信,里面有些部分被封住了,应该是我不能看的部分,我能看到的部分是这样写的。 ------我已经为自己选好了墓地,就在盘龙山城墓园的其中一座,我要把怨恨刻写在碑文,世世代代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我们母女俩做了什么! 第二张纸是那个女人亲笔写下的碑文,上面写着“请转交盘龙山城”,我拿起一看,后背一阵发凉。 ------小月,妈妈知道自己没有几天可活了,但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你爸爸在我们母女俩最需要他的时候抛弃了我们,我恨他!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就是让这个男人偿命! 从字面上看这个女人她老公当初在有困难时离开了她们,就是这短短几句遗言,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她临死前那份深深的怨恨,歪歪斜斜的字体就像鬼怪爬过的轨迹。 “警官,她是我的客户没错,掏钱买了块墓地也没错,但是这…这东西,您让我刻在墓碑上吗?” 至今为止我见过客户自己撰写的碑文已多到数不清,有歌颂生平事迹的,有爱情留存永恒的,也有表现出对子女依依不舍的,唯独没见过这么…这么毒辣的,我面露难色,对警官说道:“这玩意刻上去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哦,子子孙孙都看得见的。” 警官皱着眉,不置可否的表情,“我们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妥善处理她的遗愿而已,至于该怎么做?那是你们的商业行为,我没权参与。” 可能是出于案件的保密需要,其余的细节部分一概没与我提及,之后又简单地问了我几个问题,又让我拿笔把该抄的碑文抄了一下,随后带着众人离开了。 这件事在公司传播的很快,极短的时间就连墓区看门的老大爷都知道了,而传播最快的那个人,也就是当初躲得最远的那个人---狗蛋,他是个天生的广播站,似乎这世界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几天后,官方公布了结案公告,各媒体争先恐后的在报道这事,而我也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像。 那个女人,也就是购买墓地的客户,一年前被查出肺癌过着与死神赛跑的日子,但天价的化疗费榨干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偏偏在这种最无助的时候,老公因不堪忍高铸的债台,在几个月前卷着借来的最后一点救命钱,逃回了婆家,抛弃了她与无依无靠的四岁女儿。 媒体写的有模有样,竟然有的说丈夫带着私奔的小三来家里示威离婚,还有的说她曾经发起过网络众筹,却被众多键盘侠咒骂为骗子,绝望的她心如死灰。 这种不负责任的报道五花八门,但纷纷都指向一个结果,她最终还是没钱治病,一再拖延之后进入了急变期,只能等死。而见证她肺癌晚期痛苦的惨状的人,却只有那个四岁的女儿。 之后的事情更加骇人听闻,这个女人把孩子托付给了亲戚以后,自己在一个下雨的深夜带着凶器去了婆家,她趁着半夜溜进了老公睡觉的小房间,连捅二十多刀… 当婆家的人们听到了动静赶来时,她那本就带病的身体却因劳累过度而引发了咳血,最终因窒息死在了她老公的身边,她死的时候睁着血淋淋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面前血肉模糊的男人… 看着这些报道,我的背后发起了阵阵寒意,想了起那个下雨的夜晚,一个把凶器隐藏在雨衣下的女人,在她光亮顺滑的假发之下,是一个因化疗而掉光头发的脑袋,而我就与她独处了那么长的时间。 那天晚上她的情绪极不稳定又非常激动,一度几次与我发火,辛亏我长期以来养成的销售习惯对她笑脸相迎,这种事后回忆的感觉实在细思极恐。 “哇靠!”狗蛋看着新闻惊叫了着,“这姐们牛逼啊!我敬她是个爷们!” 相反的,梅子低着头默默无声,我察觉了她的反常,还偷偷瞥见了她逐渐微红的眼角。 我掏出一张纸巾轻轻放到她的手上,而她并没有像女孩子那般柔弱地抹着泪,反到是把纸巾越抓越紧,直至手背绷出了血管的痕迹。 这一切都发生的默不作声,却隐约让我看见她内心的一隅,至于更最深处的柔软,我不得而知。 狗蛋天生是个没眼力见又没情商的傻缺,他大似发表着自己的结论却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并且他还像个边城浪子一样挑起梅子的一小撮头发,“师妹哦。”他撅着洋洋得意的黄毛对梅子说:“所以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世界上的好男人不多咯…” 梅子没有理会,狗蛋继续没眼色,“你身边就有一个,要不要考虑考虑?” 狗蛋这人平时扯淡惯了,这种开玩笑的话语谁也没有当真,但是被冷落在一边的钢妹气得钢牙鼓嘴皮。 “走开。”梅子低着头从我身边路过,但狗蛋却从不是个见好就收的性格,他感觉到了梅子的反常,于是先一步斜靠着堵住了门口,“咋地拉?小师妹,有啥不开心的,和哥讲讲。” “走开。”梅子低着头再一次说。 狗蛋把他妈妈在这里吗?” “小月,你妈妈她…”男人回答的很艰涩。 原来这个小姑娘就是小月,那个女客户遗言中提到的女儿,这个男人是她的舅舅。 在盘龙山城的这段日子里,我已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本身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为这些事情而感到难过,但这个叫小月的四岁姑娘却使我突然多了一份同情的感觉,心里酸酸的。 男人面对小月时变得哽咽,他像寻求帮助似地看着我,但我却发现此时的自己喉咙像是被堵住般,一个字都说不出。 “你就是小月吧?”站在一旁的梅子突然说话了,她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根发卡,粉色卡通的那种,在小月面前晃了晃。 小月应该是被教育的很好的女孩,眼里充满见到喜欢的东西的那种好奇心,却不像别的熊孩子那样上手去抢,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明亮亮的孩子的眼神里一点也不掩饰对喜欢东西的渴望。 梅子把发卡藏在手心里对小月说:“来,吹口气。” 小月鼓起小脸,听话地吹了口气。 当梅子把手心摊开时候,我听到小月“咦?!”了一声,顺着望过去,梅子的手里空空如也,发卡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哇…”小月惊讶地看着梅子。 梅子轻轻地摸了摸小月的头,“知道去哪了吗?” 小月抿着嘴笑着摇了摇脑袋。 梅子微笑着指着小月的头,“你摸摸这里!” 小月摸了摸头顶,梅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发卡别到了她的头发上,她惊奇的地叫出了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之色对着梅子“嘻嘻嘻”地笑了出来,露出了还没有长齐的两排小奶牙。 梅子这个小小的举动似乎融化了小女孩心头的忧郁,她牵着小月的手,“想不想看金鱼?有这~~~~么大!”她两只手夸张的比划着。 “想!”小月笑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主动地牵着梅子的手向接待大厅的鱼缸走去,而我与这个男人顿时松了口气。 有时真情的流露就在行动当中,胜过了千言万语的安慰。 趁着她俩去看金鱼的时间,我抓紧机会与客户办着下葬手续,约定好了在三日后的上午,当我问及出席家属时,这个男人却指着她老婆说:“就我们俩口子,还有小月。” 男人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他补充道:“姐和那个男人都已不在了,法院到时会把抚养权判给我。” 他称呼曾经姐夫为“那个男人”时,紧紧咬了咬牙,隐藏不住的恨意。 手续办理得很快,我也帮他们把骨灰盒存放在了暂厝室,一切都很顺利,但当我把他姐姐留下的碑文拿给他看时,我俩都沉默了。 男人拿着碑文单子的手一直在发抖,他毫不掩饰脸上的愤怒之色,许久,他咬牙切齿的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这个男人罪有应得!就应该让他的子子孙孙都知道这事!” 我叹了口气,“请在这签个字吧。” 在他们离开前,却发生了一件可爱又可笑的事情。 童年期的小孩爱玩是天性,而有个像梅子这样的“超人姐姐”玩伴,一会变个发卡,一会变个弹力球,小月简直高兴得连“找妈妈”都忘记了,当听舅舅说要回家时,生拉硬拽着梅子的头发死不撒手,那鬼哭狼嚎得简直要掀翻我们接待大厅的房顶,就连金鱼都被吓得躲进了鱼缸的假山里。 据小月的舅舅刚才办手续时说他到这个岁数一直都没有孩子,而他突然间得了一女儿,虽喜欢得不行,但真当孩子熊起来时没带过孩子的他显得无从下手。 而小孩子却都有一种特殊的本领,她们可以感知周围大人对自己的喜欢程度,小月一定是感觉到了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敢凶她,才会闹得如此肆无忌惮。 梅子咬了咬牙,对我说:“我去去就回。”她抱着小月一起上了车,而小月舅舅则一脸歉意地对我说:“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给你员工添麻烦了,一会回来时车费我给她报销。” 我与他们挥手告别,看着他们远去的车,突然顺口编出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诗。 ------轻轻的你走了,正如你轻轻的来,你挥一挥衣袖,留下了骨灰盒却带走了我的妞。 “我操!想什么呢!”我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挠了挠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四十三章 临近下班时天已擦黑时,梅子终于带着一脸倦容回到了办公室。 “搞定啦?”我问道。 她道:“哇靠!你这人!吊人胃口没有这么干的啊!” 梅子满意地看着我抓耳挠腮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a4纸,“来谈谈条件吧。” 我打开那张纸,上面有她写的条件,但越看我心里越毛,抖抖索索地问:“你…你你你确定要这么做?你这家伙原来早有准备故意吊我胃口的啊!” 她站起身欠了个懒腰,“突然累了,想回宿舍睡觉了。” “哎!别!别!”我拉住她,“行!我答应你。” 梅子笑得有点狡黠,她抿了一口水重新坐了下来,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记得在我五岁那年,我爸每天回家越来越晚,后来变成整夜整夜的不回家。” ------“当时我还不懂事,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过了一段时间以后,经常在睡觉时被我爸妈的吵架声吵醒。” ------“那段时间我和我妈睡一起,我已记不得有多少次了,她总是哭着跑回房间,就这么一直哭,一直哭着,虽然哭声压得很低,但我每次都能听到,每次也都能听到我爸摔门离开家的声音。” ------“那时的我很害怕,就有一天就偷偷问哥哥是怎么回事,哥哥当时告诉我爸爸每天晚上都要去和人赌钱,赌输了就回来和妈吵架。” ------“那时我太小了不懂什么是赌博,只是以为就像在幼儿园里打赌输了,把自己的糖分给别的小朋友那样,直到后来有一天…” 梅子说到这停了下来,她看着我,“还要听吗?” 这番话听得我很沉重,沉重使我脸上也逐渐没有了八卦的样子,但我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我听着。” 她后面说的事让我更加毛骨悚然。 ------“那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天气特别的冷,我又听到了客厅里的吵架声,但与平时不同的是那晚人很多,声音也很杂,当时我害怕极了,于是就躲进被子里,直到…” ------“直到突然有几个人冲进了我的卧室,当时黑乎乎的我什么都没看清,只知道这些人身上都有好大的酒味。” ------“他们喝了酒,拿着棍子,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拖了出去,当我被拖出去后才看见我哥和我妈浑身是血的倒在客厅,旁边还有人一只脚踩在他们身上。” ------“我越哭越大声,直到周围的邻居都被我引来了,当时我以为得救了,因为那些邻居都是平日里熟悉的人。” 梅子的眼圈变的微红,“但是我想错了,那些邻居围在门外却不进来,我永远记得他们对我妈指指点点的样子,还有他们像看戏一样的眼神,甚至有个人还在笑!” ------“把我拖出来的那个男人说我爸在外面欠了钱,现在把我和我哥都卖给他们了,他们就是来把我带走的,当时因为我妈一直拦在门外,所以他们才冲进来,把我妈打晕在地上。” ------“后来我和我哥都被他们带走了,我最后能记得的,就是我妈晕倒在门口的画面…” ------“而那个画面却是我最后一次见她,直到后来才知道,那晚我和我哥被抓走以后,她就一直晕倒在门口,最后…她…她是活活被冻死在了那里。” 说到这里,两滴眼泪从她的眼中滑落,她哽咽的问着我:“还要听吗?” 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到平日里坚强冷漠又有点傲娇的她竟然也有这样令人疼惜的一面,我拿纸巾替她擦干眼泪,“如果不舒服的话…那就算了吧。” “那…后面的事情你真不想知道?”她低着头问了句。 对于这种问题,我很诚实地回答:“额…说实话,想!” 她抬起了头,笑的很坚强,“还以为你会说不呢。” 我想缓和一下气氛,于是半开玩笑地说:“怎么可能不想,第一次见你哭的样子我还想多看一会呢!” “嘁!”她扭过头去,“你这人心里真变态。” 她接着讲起了后面的事情。 ------“他们把我和我哥关在一个黑屋子里,两天没给我们吃饭,直到第三天,那些人让我俩学着要饭的样子给他们磕头,磕一下头给一点吃的,但还是都吃不饱。” ------“印象里那段日子过了很久,直到后来有一天半夜,门突然被打开了,进来了一个男人,当时我和我哥被关了好多天,连哭都不会了。” ------“那个男人没有说话,他用黑布把我俩的眼睛和嘴巴蒙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就扛着我俩走了,不过当时我悄悄把布条揭开了一点,我看见之前抓我来的那些人躺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就这么冰天雪地的躺的到处都是,后面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当时只感觉脖子后面被人拍了一下。” ------“醒过来时我就在医院了,好多人问我看见了什么,但我哥对我做了鬼脸,那个动作是我俩小时候玩游戏经常做的,就是谁都不许说话的意思,于是我就什么都没说,过了几天,那些人也没再问了。” ------“再后来,我俩被送到一个都是小孩子的大院子里,来了一个很凶的女人,她让我们叫她老师,那个院子的门一直都是锁着的,谁都出不去,而我们每天都要不停的洗衣服,打扫卫生,只有不停的干活老师才给我们吃的。” ------“后来我也习惯了那里,每天虽然很累,但起码能吃得饱饭。就这样一直过了很久,有一天那个叫老师的女人突然把我和我哥交给了一个男人,老师说以后让我叫他‘爸爸’。” ------“但那个男人把我俩领走之后,不许我叫他爸爸,要叫师父。” 梅子仰着脸凑近我,一脸的神秘,“再告诉你个秘密吧,其实那时候我就闻到了,师父身上的味道和把我从那伙人手里救走的人的味道一模一样,但我到现在都没告诉他!” “我靠,你狗鼻子啊!”我把带着她眼泪的纸巾搓得硬邦邦的往她鼻子里塞。 “哎呀和你说真的呢!”她推开纸巾,一本正经地说:“连这都不知道!人的视觉记忆也就几年,但对于闻到的气味可以记得好几十年!你想想,如果有人让你特别难忘的话,你会不会记得她的气味?” 她说这话时我第一次反应就是想起来初次见到许宜娜从我身边走过时的那股暗香,嗅忆犹新。 “再后来就是这样咯,师父说他的手艺一脉相传,而且传男不传女,所以只教我哥。”梅子又说:“可是我不愿意啊,我就不停地哭,但哭也没用,师父还是不教我。于是我就每天躲在门缝里偷看,每次被发现师父都要把我凶我一顿,但后来我还是偷看,门缝里,窗缝里,菜窖里,每天换着不同的地方躲。” 梅子又开始在指头上转着硬币,从左手小指游龙戏水般一上一下地滑到右手小指,“后来师父也索性不管我了,我看的看的,时间长了自己也就琢磨出一些门门道道来了。” “那…那你爸呢?”我继续问着她。 梅子笑得有点苦涩,“你不是还想知道我是怎么进少管所的吗?”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 她的眼里突然重新变得明亮了起来,“这事我爱说!你听好啦!” 我端正了一下坐姿,用嗷嗷待哺的眼神以示尊敬。 ------“小时候我那个爱赌博的爹,他每次赌输了都要回来拿家里的钱,钱拿光了,就抢我妈的嫁妆,我妈不给,他就打,最后嫁妆抢光了,就把我和我哥当赌注一起输掉。” ------“后来出事的当晚,也就是他把我输掉的那一晚,他怕那些人找上门于是就不敢回家,竟然自己一个人跑了!” ------“这些事还是我长到十几岁的时候,师父才告诉我的。” “后来呢?”我问她。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如果你真的有心找一个人,就算他躲个十年八年的也一样会留下蛛丝马迹,况且像他那样的赌徒,想藏起来更是不可能。” 梅子一点都没有后悔的样子,反而眼里还泛着光“后来终于被我找到了,于是我就用这些年学到的手艺。” 她用指头把手中的硬币弹了起来,硬币飞快的在空中旋转,只见她倏地用中指与食指夹住硬币从我喉咙处划过,金属的寒光一闪,我的脖子顿时传来一阵凉飕飕的感觉,这一切竟然快到我连反应时间都没有。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脑袋还在… “我没杀他,只是挑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这种挫骨扬灰的仇恨,我要让他用一辈子的残废来偿还。” 我感觉手脚一阵冰凉,于是把手缩了缩袖子里。 梅子泛着光的眼神逐渐变得柔软,“所以今天…我看见那个叫月儿的小女孩时,就好像看见了自己小时候一样…” 我看着她安慰道:“但她比你幸运,她虽然没了父母,但还有个疼惜她的舅舅,她舅舅老来得子这么个小月儿,很疼惜她的。” 梅子说:“嗯,有这样一个舅舅会幸福的。”然后歪着头看着我,“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今天便宜你了,一次性全都打包告诉你。” 我想了想,“上回你生气我去找你时,我看到好多的小玩具,就在那个房间,我随手摸了几个你还对我发火…”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梅子继续回忆着从前,“那时候家里的钱不是都让我爸拿去赌了么?小时候我每次看见别的小朋友的玩具就回家问我妈要,我妈买不起我就哭。”她托着下巴自嘲,“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会那么爱哭,后来我妈就自己给我做,你看见的那一箱子玩具都是她亲手做的。” 我想起了那个被她当宝贝一样缝得歪歪斜斜的皮球。 “现在看来…”我觉得不妥,把后面的话噎了回去。 梅子像猜到了我的想法似地笑了笑,“现在看来做的还真挺难看哦…” 我俩相视,笑得很有默契。 最好的相处有两种感觉,一种叫真实,另一种叫心安。 面前这个曾经神秘,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女孩子,这一刻在我的眼里逐渐变得真实,变得有了历史,变得有血有肉。 面前这个曾紧锁心门,与人交往如风行水上一般的女孩子,她第一次把藏于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与我分享,而在我这里,她也初次感觉到了心安。 这两种感觉在我们之间逐渐交融,重合在了一起。 “现在我的过去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了。”梅子突然坐在我身边,用半开玩笑般当真的语气威胁我道,“除了我哥和师父,唯一知道这秘密的人现在他下半辈子都要靠轮椅活着。” 我面红地问:“难道,知道了这个秘密的人,就必须…嫁给他?” 她轻点了一下写给我的纸,“如果你不守信用,也是这个下场。” 曾有一刻我还真的相信她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我似乎看到了自己躺在病床靠着吸管来度过的下半身,哆嗦地说道:“你要我做的事…我,我保证完成任务。” “如果我的秘密被别人知道了,你也一样下场。” “我…我保证不说。”我突然转念一想,“那万一我不说,但有一天别人却知道了呢?” 梅子用硬币轻轻滑过我的脖颈,传来了一丝的凉气。 “那就是你说出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四十四章 言行信果,这是当初狗蛋他爹那一辈江湖中人最看重的品质,也是我在他爹身上唯一学到的财富,所以我尽管再一次严重违背了道德与职业经理人的操守,还是完成了答应梅子的事情。 虽然已是转暖的初春,但下葬那天却一改往常,阴冷得令人窒息,遥远处苦闷而低沉的雷声,就像连上天都在为这不幸家庭发出悲悯。 参加葬礼的人很多,除了小月舅舅的亲戚以外,她父亲的家里也来了人,娘家人与婆家人擦身而过,双方眼里都充满了难以解开的恨意。 小月父亲的家属本不想来,但有句话叫人言可畏一点都不假,自从发生了这事以后街坊邻居都在传言着这对夫妻俩的不合与婆家人在儿媳妇重病时的不仁不义,在这种流言蜚语的的巨大压力之下,婆家人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席这次痛苦的葬礼,以显得自己有情有义。 有时谣言甚至可以害死一个家庭,而传播谣言的这些人都是帮凶。 当然无孔不入的媒体也绝不会放过这个跟踪后续报导的机会,他们越过了葬礼现场的警戒线,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假笑向逝者家属涌来,为了挖掘出吸人眼球的新闻,他们不惜扰乱逝者最后的安宁。 许宜娜早就预料到了这次仪式的特殊性,她提前与公司所有员工分配了任务,大家手拉手围成了一堵人墙,将媒体的记者们挡在了外围。 员工们穿着下葬礼仪师的黑西装,戴着黑墨镜,画面感十足的对着记者终于说出了那句曾演练过无数遍的“对不起,无可奉告”。 场面虽然被我们控制了住,但还是混乱的摇摇欲拽,所以许宜娜身边需要有一个能保护她的人,狗蛋找准了时机摇着呆毛一副讨好脸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朝着远处人墙吼道:“都给我用力拉,别偷懒!”“哎!那谁谁谁!谁允许你在墓园拍照的!” 跟在许宜娜身后的狗蛋顿时感觉自己也像个公司领班一样,对着人群指挥得更加声嘶力竭,在这一刻把“狗仗人势”体现得淋漓尽致。 随着哀乐声起,礼仪师们围绕在抱着骨灰盒的小月舅舅的周围,组成庄严的仪仗队缓缓向墓地走去。 披麻戴孝的小月并不懂大家在干什么,众人的注目礼与肃穆的哀乐令她显得有点害怕,于是她紧紧抱住梅子的脖子,依偎在她肩头,但那双水灵的大眼睛却无法掩盖她的好奇之心,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小孩子就是这样,有时她们比大人更加分辨得清谁才是真正喜欢自己的人,所以小月从早上与舅舅来到公司以后,一直缠着梅子就像长在了她的身上一样,而梅子的任务也从礼仪师变成了“全职保姆。” 之所以如此大摆阵仗,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如果婆家人看见小月妈留给后人的碑文遗言时,他们能否承受这样一个“不义”的罪名而与娘家人发生冲突,这谁都无法预料。 小月父亲在最穷困潦倒的困境下抛弃了妻女是事实,但依然也有吃瓜群众为此开脱,认为这只违反了道德准则,他们借着媒体的平台毫不负责的发表着自己观点,与持相反观点的另一派在网络上吵得不可开交。 不管力挺婆家还是娘家的键盘侠们是否争出了高下,但他们还是成功的把网络舆论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但根本受伤最深的,则是在不懂事的年纪里失去了双亲的小月,对于这点,却无人提及。 随着哀乐结束,浩荡的人群停留在小月母亲的碑前,下一刻就是揭开墓碑上包裹着的黑色绒布,而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绒布的揭开,众人纷纷惊呼。 先前立好的写着小月母亲遗言的墓碑被人调换了去,代替的是一个新的墓碑,新的墓碑没有遗言,也没有令人窒息的那些文字,有的仅仅是一副在石材上雕刻的五颜六色的图片,这是一个笑得很漂亮的女人的自拍,在她的身后,是一个男人看见女儿初次学会站立时欢呼雀跃的表情。 图片的下方,短短几行字。 ------小月,我们去了爸爸经常给你讲故事里的那个巧克力做的房子,这里每天都能看到彩虹和吃不完的棉花糖,我们养了好多的狗狗和牛牛,你要乖乖听舅舅的话,等你长大以后我们就来接你。 文字的落款写着“爸爸、妈妈”。 这一切,就是之前梅子作为交换让我帮她做的事,调换那块死气沉沉带着怨恨的墓碑。 这些话是她自己写的,至于这张图片,是她当初送小月回家时,在她母亲的遗物里发现的照片悄悄顺回来的。 我在前几天重新找一块新的墓碑,以两条烟的代价贿赂了石材工人,用一种叫“影雕”的工艺手法把这张照片展现在墓碑上,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与其说是墓碑,不如称之为约定更加合适,一个雕刻在石材上,像童话一般的约定… 小月看见了墓碑上的图片兴奋地抓着梅子的头发,大声叫着妈妈,叫着叫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哭了起来,奶声奶气地念叨着“找妈妈。” “爸爸是不是告诉过你有一个巧克力做的房子?还有天上的彩虹?”梅子在小月耳边温柔的哄着,“你看,妈妈说了等你长大就来接你,去那个巧克力做的房子,还有狗狗和牛牛…” 梅子用最温柔动人的谎言安慰着小月,但想起了妈妈的小月并没有停止哭闹,再多的巧克力与棉花糖也比不上她妈妈在她心中的地位。 小月的哭声吸引了众人,直至这时大家才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孩子,注意到了这件事中受伤最深的人。 小月的哭声打断了仪式,但此时两家人都在安静地看着孩子,直到小月哭累了睡在了梅子的肩膀,中途也不曾有人发出半点声响。 仪式就这么安静的结束了,没有啕嚎大哭寄托哀思的场景,也没有了生离死别的哀伤,而小月母亲当初留下的怨恨,就这么被我擅自做主的抹去了痕迹。每个家属离场时,都带着着自己的心事,安静地离开,谁也没有再去问这个碑文的事情。 作为仪仗队的一员,我与其余员工留守到了最后,目送着家属们的离开,我突然感到胳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是不是又是你干的好事!?”许宜娜低声对我说。 我看着许宜娜,一脸内疚、歉意、恐惧地点了点头。 “就你想法最多,鬼点子最多是吧!” 周围家属太多,许宜娜不方便大声责骂我,但却不妨碍她用指头揪着我胳膊最嫩的那块肉,死命地掐着,末了还要转几圈,几乎快把肉拧了下来。 我疼得额头都泌出了汗,但还是忍住没有叫出声来。 许宜娜掐累了,揉了揉手腕,低声告诉我:“你这次怕是闯大祸了…”然后离开了现场。 果然,不到十分钟就出现了问题。 公司的总经理卫总,在小月舅舅一行家属的簇拥之下来到了现场,小月的舅舅拉着卫总来到墓地前生气地说道:“老总你看,这就是你的员工干的事情!” 卫总扶了扶圆溜溜的眼镜,看到我搞的这块“艺术墓”时,惊讶得倒吸一口冷气,把嘴巴张成了一个“o”字型,又圆又大,半天说不出话来,估计在他几十年的职业生涯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荒唐事,一时间也楞住了。 “老总,我和你说,我不是那种闹事的人,但也绝不是你们想怎么做都行的!”小月的舅舅努力压制着愤怒的情绪,“你们不仅敢在墓地上动手脚,而且竟然连死人的遗愿都敢篡改,你们这是太无法无天了吧?” 平日里就算天塌下来也是一副和蔼笑脸的卫总瞪着圆圆的怒目对我质问:“天南!你这又是搞什么鬼?” 我自认为能言善辩的嘴此时不知怎的就变得笨拙,支支吾吾半天没支吾出个啥玩意来,转头望向梅子寻求帮助,一般她最擅长编故事瞎白豁这种场面。 而梅子正带着刚睡醒的小月在哮天犬大黄的头上玩“骑大马”,她远远地对我做了个眨巴眼睛的鬼脸,竟然再不理我了。 这家伙没义气啊!我心里咒骂着她,身体却在对着客户不停地弯腰致歉。 但家属的怒气难消,小月的舅舅几乎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对着墓地说道:“姐…我知道你对姐夫一家人的怨恨,我没用,竟然让你最后一程都走不好…” 哀恸感是个可以传染的感受,在场的家属无不落泪,这场景在我眼里看来非常的不好受,比起不好受,我更担心的是这个场面该如何收场,要知道媒体还没有走,他们会很乐意义务帮家属们再发起一场“维权”的商业新闻。 现场突然发出“咚!”的一声,我抬头望去却惊呆了,卫总竟然走向墓前跪了下来,诚心地双手合十口中念着:“这位大姐,对不起,我没有管教好员工,打扰了您的最后一程,今天我代替他们向您赔个不是,还请您放下人世间的恩恩怨怨,早登极乐…” 说完后卫总竟然对着墓地磕起了头,这让我想起来当初他在对我们做培训时曾说过的那句“死者为大”的理论。 就在我杵在原地不知所措时,许宜娜也一并跪在了墓前,诚心的像故人道着歉。 家属们吃惊地看着卫总与许宜娜俩人,想不到还有人为了一个客户可以做到这个地步,而这时我与公司其他的员工也纷纷效仿,一并跪在了逝者墓前,诚心地说着道歉的话。 当我们起身时,发现小月的舅舅带着家属们已离开了现场,没有再留下一句多余的怨言。 这件事最后在卫总的强烈要求之下,我们公司为家属们开具了一张与原价只相差一元的支票,作为全额退款的补偿,用卫总的话说就是墓地属于阴宅,阴宅自古以来就有说法,是不可以赠送的,所以留下了一元钱作为销售价格,这也是我们公司唯一的一笔一元钱的业务。 小月的舅舅起初坚持不收支票,但在卫总的强烈要求之下还是成全了这番好意,随即带着家属们离开了。 我看着家属们远去的车辆问了梅子一个问题:“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梅子:“怎么?” 我:“你现在骗小月她的妈妈去什么彩虹房子了,那将来呢?将来早晚有一天她会长大,她会知道这一切。” 梅子伸了个懒腰,看着我说:“谁都会长大,长大就意味着必须要接受现实,这是一个人的责任,况且人也不可能永远活在童话里。” 不过说完这话后她又笑了,第一次笑得像个孩子一样说到:“但这样做起码她会有一个完整的童年呀!傻子!” 我不禁一愣,不仅因为她称呼我的词似曾相识,也是因为我仿佛在她的背影里看见她童年时的故事。 故事讲述着道理,而道理往往来自于生活的感悟,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残缺了童年美好的女孩,却用自己的行动补救了另一个孩子的童年,只是为了上世界上少一个她这样的人,或许也是祭奠当初那份遗失的美好。 我回到了办公会,看着墙上挂着的“本月总业绩榜单”,生无可恋的在空白处写了个“+1”,忙活了半天,多了一块钱的业绩… 一丝熟悉的暗香出现在我身后,我转身,发现许宜娜不知什么时候又来到了我的身边。 估计刚才人太多给我留面子没骂我,现在准备来补上。 我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扣着指头等着这顿躲不开的劈头盖脸,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于是我鼓起勇气看了她一眼。 许宜娜的眼里并没有想象当中的怒火,她也没有凶我,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眼里有一种前所未见的神色,有点像是好奇。 我被研究了一会,她说道:“以前,我总觉得你这个人做事莽撞,没有原则,爱出风头又爱冲动。” “我…”被喜欢的女孩子这样评价,我有点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假,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啊,徐天南!” 人这一辈子有很多事情都可以重新来过,学习,工作甚至结婚,但唯独葬礼,每个人一辈子也只有一次,如果在葬礼这个环节的服务上出现了差错,那是永远都无法补救的,花多少钱都不行,因此公司对于客户的下葬礼仪这个环节的重视度可想而知。 我咬咬牙,自知理亏地说:“宜娜…我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什么样的处罚我都能接受。” 许宜娜想了想,“那就把刚才赔偿客户的差钱,从你工资里扣吧。” 我等了半响,“没了?” 许宜娜摇摇头:“没了呀,怎么?嫌力度太轻了?” “哇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把我调到园区看大门呢!” 这种死而后生的感觉令我一阵轻松,曾有那么一会我还真觉得许宜娜会把我这个不合格的经理撤职了流放到园区当个保安。 许宜娜看着我的样子“噗”地笑了一下,继而把脸凑近我悄悄地说:“干得好哦!” “啊?啥?”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许宜娜一脸神秘地对我讲:“你这人做事虽然乱七八糟的又没原则还爱逞能,但你知道么?”她说这话时眼神都显得温柔,“也许你这次做的事情,小月那个孩子从此就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我想起了那个那天晚上的那个死气沉沉的女人,眼里尽是怨恨,我第一次觉得墓地这个留存于后代的精神寄托,它的力量竟如此巨大,甚至会把怨恨也永久的持续下去。 “但是下不为例。”许宜娜托着下巴,看着我微微一笑。 “嗯!”我用地点了点头。 “还疼吗?”许宜娜突然指着我胳膊处的那一小撮嫩肉,刚才她掐过的地方。 我撩起袖子,发现那一片被掐出了淤血,渗出了淡淡的紫红色。 我摇摇头,苦笑道:“不疼,不疼…犯错的人哪还有脸疼。” 许宜娜看着被掐得红肿发紫的那块皮肤,脸上浮现出一点点内疚的表情,于是她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方形的小盒子,感觉厚厚重重,包装很精美。 “送你的。” 我一脸的受宠若惊,“这是什么呀?安慰奖么?” 许宜娜看着我笑了笑:“打开看看。” 我当她面打开了盒子,是一个挺精美的男士手表,我惊呼道:“哇!” 我赶紧把另一只胳膊也伸过去,“再掐!这次狠狠的来,补偿啥的你看着给就行!” 她推开我的手,杏眼微翘故作生气的样子,“你神经病啊!哪有那么好的事。” “这是…”她支吾着,“这是准备送你的新年礼物。” “我靠!大姐,你咋不再晚点当国庆节礼物一起送我得了。”我看着这晚了将近半年的礼物哭笑不得。 她说:“本想在你过年出…出狱那时送你的。” 我听得差点背过气去,“别胡说…那只是行政拘留几天而已,到你嘴里怎么就变成坐牢了。” 她笑了笑:“总之,就是谢谢你当初替我背黑锅然后又被抓去吃了那么多苦,我也就想送你个礼物补偿一下。” 手表上刻着尽是些我不认识的英文,感觉高档得不要不要的,我戴上感觉好极了,就像从一个穷销售变成了一个戴着高档手表的穷销售一样,驴粪蛋子表面光得吸溜吸溜的。 我突然感觉不对劲,于是问:“那这都快过半年了,你咋现在才给我啊?” 许宜娜移开与我对视的目光,有点嗔怒的样子显得有点可爱,“忘了。” “这也能忘!?”我死皮赖脸地把目光凑过去,她又转回来,我再凑过去,来来回回好几次,她终于支吾着说:“那时…你旁边不都有人么?” 我傻笑道:“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天天一个人在家写小说的死宅,哪天身边能没人啊?” “傻子…”她翻了个白眼。 我琢磨着她这句话的意思,脑子突然转了个弯,“你的意思是…”我指着墙上挂着的员工照片里的梅子。 “嗨呀!我都说了一万遍了,你怎么就不相信呢!”我又开始嘚吧嘚吧地解释着当初梅子的哥哥拜托我的事,最后还拍着胸脯立誓,“最多也就是兄弟情义!兄弟间的那种关系!” 许宜娜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天,把我看得心里毛毛的,但这种时候退缩就是掩饰,所以我也直勾勾地盯着她,一脸的真诚无比。 她看着看着笑出了声,嘴角粉嘟嘟地翘起了一点,“行啦!我走了哦。” “哎!等等。”我叫住她,突发奇想了一个很大胆的点子。 话到嘴边,却有点紧张,于是我习惯性地揉了揉脸蛋,深吸一口气,“你…” “嗯?”许宜娜抿了抿嘴,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鼓起勇气说:“你要不再给自己买块女士的戴上…咱俩…咱俩凑个情侣款呗…” 这句话我说得颤颤巍巍的,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子。 许宜娜的眼睛突然瞪得有铜铃那么大,片刻后,她对我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你是个傻子啊!” 我杵在原地,莫名其妙的不懂哪句话戳中了她的气点,自语道:“咋就生气了?” “傻逼!” 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句阴阳怪气的声音,吓得我差点跌坐在地。 熟悉的黄毛从拐角处的饮水机后面伸了出来,又伴随了一句“傻逼。” “你他妈偷听老子谈话!”我冲过去把狗蛋揪出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子抽打。 “人家是在等你送她!哎呀别打啦!” 狗蛋连声求饶着,我停下了手。 “你刚说啥?” 狗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对我说道:“女人!”指了指自己,“我懂!” 我细想了许久,猛地一拍大腿,“我靠!对啊,我咋就没想是这么个意思!” 当我反应过来时,狗蛋已经跑出了门外,他伸着欠打的脑袋冲我挤眉弄眼,“又渣又劈腿!” “滚!” 我冲着他大吼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四十五章 自小月母亲的葬礼至今已过半年了,这段时间里,人们都忙碌在自己的事情中,公司就像一部巨大的机器,每个部门都在有条不紊地运行,上上下下一片方兴未艾的景象。 盘龙山城的营业额在我与张爱玲两个部门的努力之下达到了一种前无古人的高度,就连远在台湾的几个股东也不禁感叹我们这两个如狼似虎,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团队。 当初答应狗蛋爹照顾好他儿子的承诺如今已看来已经实现,不仅实现,而且狗蛋在做销售的这段日子里,逐渐挖掘出了他的特殊潜能,也就是“社交”。 “哎大爷!您可终于来啦!这段日子想死我了,您那招‘白鹤亮翅’我想出了一个破解之法,看好了您嘞!” 狗蛋摆出一副半吊子的架势与大爷比划起了太极拳中的“推手”,慢动作像模像样的,不过几招过后最终还是败在了大爷的“闪通臂”之下。 “哈哈哈!小伙子学艺不精啊!”老大爷被狗蛋逗得哈哈大笑,当众摆弄着狗蛋的细胳膊细腿指导了起来,过了一会俩人切磋够了也都累了,趁着中场休息时间草草把合同一签,这桩业务也就算是谈成了。 如今的狗蛋,依然没有背会那厚厚的一沓专业材料,依然是整天带着钢妹浪迹于各大老年活动中心与老头老太太打打太极拳,搓搓麻将,到了晚上跳跳广场舞,这种吊儿郎当的工作方式却为他带来了想象不到的财富。 因为狗蛋发现当与客户成为了朋友时,一切的销售技巧与话术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而“取得客户信任”自古以来都是销售行业最大的难题,偏偏也就是狗蛋他那种对万物充满好奇与热情的性格造就了他自己的销售之“道”,要成交,先交友。 顺带一提,这货因为平日爱表现,而且总是像狗皮膏药似的缠着卫总非要当个官,卫总最后哭笑不得的给他安排了一个“副经理”的空头衔,把这家伙乐得几天都没睡着觉。 杜飞带着徒弟小付稳坐“黑五类”宝座,同时在各大医院发展了难以计数的下线情报人员,哪个重症监护室的人不行了,哪家的远房亲戚去世了,这些情报都会在第一时间反馈到他的手里,凭借着这些第一手资料,他与小付俩人的配合天衣无缝,业绩蒸蒸日上。 至于南宫梅… 只有专家才会是赢家,她不仅完全背会了厚厚一沓的专业资料,还自学了“演讲的美学”,“家庭风水学”等一些连我都看不懂的风水著作,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在我们这个行业里小有名气的“神婆”。 “哎呀!阿姨我不是都和您说过了吗,您是1921年,辛酉石榴木命,需有水助呀!”梅子指着沙盘中位于园区正中央湖边的一块天价区,“您瞧,湖边这位置,又大又宽敞,不仅不缺水,而且旁边就是条必经之路,您想想,将来世世代代来祭拜的人,路过都得为您行注目礼,怎么样?喜欢吗?” 梅子像个半仙一样,像模像样地给客户分析着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是不是搞几句不中不洋的理论。 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带着儿子,儿子的儿子,儿子的儿子的女朋友听到梅子这样说,高兴得差点笑掉了假牙。 老太太的儿子指点江山似地指着梅子所说的那块湖边天价区,“就买这!” 这块天价区的价格是按照平方计算的,九万八一平米,梅子这单近百万天价的墓地使她在这个行业一跃而红,成为公司里最闪耀的一颗宝贝明珠。 我承认自己当初可能有那么一秒钟对她有过一点点的动心,也许是在她第一次被辞退时,也许是第一次见她惹祸时,也许是听她讲述小时的故事时,也许是看到她对有同样不幸童年的小月呢喃低语时。 总之太多的第一次撩拨着我这颗青春期的心脏,不过我心里很清楚这不是爱情,“躁动”本来就是这个年纪都会遇到的情绪,我虽然是个“骚情”的性格,但还是很能分得清“欣赏”与“心动”之间的区别,因为许宜娜,她才是我最初的梦想… “喂!大傻子!”轻柔而调皮的一个声音把我从神游状拉了回来,昨晚与狗蛋陪客户打了一个通宵麻将,我抬起头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嘴角与桌子间拉了一条好长的线。 “干嘛呢你!大白天的就躲办公室睡觉。”许宜娜伸手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我嘴边的口水。 “哦…狗蛋那货昨天非拉着我陪客户打麻将,说什么把客户哄开心了今天就来交定金。” 许宜娜弯腰单手托着下巴,眼里期待地看着我,“那…今晚电影我们还去么?” “去!当然去!”我连忙回应道。 “嘿,好!”在她起身的那一刻,露出了手腕处一枚精美的女式表,上面尽是些看不懂的英文。 这块表与我她送我的那块是女式同款的,几个月以前当我终于凑够了钱送给她时,当时她高兴的样子现在我还历历在目,她当时就很大方地戴在了手上,与我相视一笑,也就是因为这相视一笑,我俩互相都在那一刻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从此双方的心里都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不过我始终坚持着自己作为男人的那点小小尊严,与她保持着这种朦胧暧昧的感觉,因为我知道将来定会有一天,当我成为公司的高管与她平起平坐时,那时我就要对她进行一场旷世无双的表白。 但这种平淡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卫总是盘龙山城这个项目的总经理,也是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偏偏在公司现步入正轨时,他曾经的老毛病“心绞痛”越来越严重,最近又告知大家他需要立即回到台湾进行心脏搭桥手术,而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股东会则会指派一名姓方的股东由台湾赶来代替总经理职务。 方总到来的那一天,全体员工在大厅一字排来列队欢迎。 “南哥,你说来的老总是个啥样人啊?”狗蛋悄悄问我。 “我哪知道啊?董事会的决议又不会告诉我。”我回答道:“不过听说公司那几个股东都是男的,而且特别牛逼。” “咋个牛逼法了?”狗蛋问道。 我说:“听说这些股东都是曾经在台湾白手起家一步步做起来的,最早有卖水泥的,也有在早市卖黄纸蜡烛的,还有一个听说以前就是个印刷厂的小职工,为了拉一笔业务硬是在领导办公室外面站了一个月,人家才终于搭理他。” “哇靠!要搁老子这,爷早就不伺候了,爱买买,不买拉倒。”狗蛋最近业务做的有声有色,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对着预算部的几个小迷妹含沙射影地说:“男人就要有脾气,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小迷妹们纷纷对狗蛋投来钦佩的眼光。 燕子适时地插了句嘴:“台湾人都好洋气的,据说男的各个都和明星似的。” 燕子说这话时眯眼看着天,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希望老天赐我一个像约翰尼德普那样又帅又忧郁的霸道总裁…” 我挥挥手打断了燕子的白日梦,“啥大约泥巴土什么的,看到卫总啥年纪了吗?人家能做到股东的位置上怕是秃了半边脑袋,儿子岁数都比你大了,别白日做梦了。” 我们正聊着,许宜娜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简短地说了句“好的”随即挂了电话。 “来了来了!都安静!”许宜娜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 一辆宝蓝色亮得发艳却又叫不出名字的跑车停在了门口,跟着跑车后面的几辆小轿车也一并停了下来。 两个穿着像给客户下葬时礼仪师一样西装的人快步走到跑车前拉开了车门,明明没太阳的天气这俩人还特意在车门前撑着一把伞,弯着腰像是在等待什么大人物似的。 “嚯!老小子派头不小哦!”狗蛋看着那辆跑车耸了耸鼻子,一脸的酸相。 “怕是老得走不动路还需要人扶吧?”杜飞笑嘻嘻地损了一句,而我也在一旁插了句,“而且头发快掉完了,怕见光!” 众多小迷妹们被我俩逗得笑了出来,但笑着笑着跑了调子,笑声变成了花痴一般的“哦…” 我张望去,没看到预期中老得快掉牙齿的股东,也没有看见期待中的秃头,而是从跑车上下来一个与我差不多岁数的年轻男人,但与我不同的是这个男人脸上的轮廓很深,高鼻梁深眼眶配合着那深邃的黑眼睛,还真有点约翰尼德普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公司的门楼牌坊,这个牌坊算是我们公司的招牌建筑,大气宏伟的琉璃瓦仿古风格不论谁见到了都要惊叹一声。 但他却撇起嘴的一角同时皱了皱眉,似乎表现出相当不满意的样子。 “总经理好!”员工们异口同声地问候。 他扫视了一圈,面无表情地对着许宜娜说:“开会。” 会议室内这个男人刚坐在主席台的位置上,旁边的随从立马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双手点上。 “这货派头不小啊?”狗蛋悄悄地对我讲。 我回答道:“没听说这号人啊?” “各位,自我介绍一下。”这个男人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姓方,全名叫方远,在老卫住院的这段时间来代替他管理公司。” 听到他的自我介绍,我突然想到了股东里确实有一个姓方的,不过不是叫这个名字,我对狗蛋说:“方…我靠,他应该是方正元的儿子!” 方正元是公司最早创建的几个股东之一,也就是当年那个在为了一笔业务在领导门外苦苦坚持了一个月的印刷厂小职员,这个故事在公司几乎人尽皆知,而这个叫方远的,应该就是他的儿子。 “哇靠!搞了半天,这货是个富二代啊!”狗蛋一脸鄙夷的样子。 “是啊!人爹有钱呗!”我调侃着狗蛋,“你丫有个屁啊,除了那个不值钱的北京户口和你家在燕郊那套天天掉价的房子。” “许宜娜是谁?”方总问道。 “是我,方总您好。”许宜娜站起来,彬彬有礼地打了个招呼。 方远从进门起就一副谁也瞧不上的样子,但这是他却突然把眼睛睁了睁,指着他旁边的位置说道:“坐过来!” “啊?”许宜娜突然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让你坐这边来!”方远重复了一句,态度显得霸道又不耐烦。 许宜娜赶紧收拾了一下笔记本,坐到了方远的旁边,那里是副总的位置,因为公司之前很多事都是卫总一个人在处理,所以并没有设立副总,而那个位置,也理所应当的一直空在哪里。 方远也不顾及众人的眼光,从侧面从上到下把许宜娜打量了几个来回,显得很满意,随后继续问:“米燕是谁?” 燕子温婉端庄地站了起来,轻声说道:“方总好!我是米燕。” 方远上下打量燕子一番,“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特别会说话的米燕。” 燕子笑出了她的招牌“三道弯”,眼睛两道,嘴一道,很可爱的样子。 方远接着问到:“张爱玲是谁?” “到!我在这呢!”张爱玲笑得满面春风地站了起来,像小姑娘似得对方远挥了挥手。 方远打量了张爱玲许久,突然冒出一句:“我听老卫说过你,你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哎哟!啥厉不厉害的嘛,人老珠黄的这不趁着年轻的尾巴最后再搞搞业务风光一把嘛。”张爱玲被方远这么大的帅小伙一夸奖,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连说话都颠三倒四。 方远对着张爱玲微笑了一下,接着问道:“南宫梅是谁?” 梅子一怔,显然没想到会点名她,于是看着我一脸为难的表情。 我对着梅子努努嘴,示意她大方一点。 梅子有点紧张地站了起来,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公司开会严肃的场合。 “是我。”梅子的说话声小得像蚊子在叫。 方远盯着梅子看了半天,同样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难怪这条件能做一百万的单子。” 梅子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场合,她木讷地低着头。 接着方远又问道:“徐天南是谁?” “到!”我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一脸正气的样子准备在新领导面前留个好印象。 不料这货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弹了弹烟灰,“就是你啊?替公司背黑锅的那个人。” 他说的是上回因为罗发达捐款逃逸,而我被抓进拘留所的事情,但这种场合提这种事不免令我感觉很尴尬,我面露难色地点了点头,“额…是我。” “坐下吧。”方远仰着头靠在老板椅上,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什么玩意我曹。”我小声对狗蛋嘟囔着,不料这货却突然自己站了起来,一脸谄媚地对着方远说:“方总好,我叫白北飞,是营销二部的副经理,今后您有啥事直接吩咐…” “坐下!”方远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狗蛋哈着脖子,对着方远一脸的讨好相坐了下来。 之后的见面会开得很无聊,无非就是一些日后的工作计划与照本宣科的演讲,我是一点都没听进去,但我却发现这个姓方的在讲话时总是时不时的偷偷瞄着我的许宜娜,这点搞得我非常不爽。 “南哥,我咋觉得他在偷看宜娜姐啊?”狗蛋悄悄地对我说。 “你也这么觉得?”本身就非常不爽,现在就连狗蛋也发现了,我顿时觉得胸口有点酸酸的。 狗蛋又添油加醋地对我说:“我估计这小子没安什么好心。” “你他妈怎么知道的!”我有点生气。 狗蛋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一脸牛皮哄哄的样子说:“男人,我懂!” 我:“……” 会议结束后,我马不停蹄地奔向许宜娜的办公室。 “宜娜!你听我说!” 许宜娜抬起头,对我笑着说:“嗯?大傻子?” 我看着看四下没人,于是悄悄地凑在她的耳边说:“你要防着点这个姓方的,我总觉得他对你不怀好意!” 她似乎能感觉出我的心情,于是摸了摸我的头,“放心啦,没事的。” 她看着我担心的神色,突然调皮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吃醋啦?” 第一次被这么问我显得有点窘迫,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但桌子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对着我做了个“嘘”的手势。 “您好,方总。”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发现她的表情也变得有点不自然。 “好的…”许宜娜挂了电话,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我问她。 许宜娜看着我,一脸为难的样子,在我再三的追问下,终于缓缓说道:“方总说晚上有个本地的企业家商会为他举办的接风宴席,要我陪他一起出席。” 第三卷(完) 下接第四卷------销售人生的低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重写进度(3月5日) 删掉了一些不喜欢的章节,重新写了,分别是以下几章: 27、28、29、30、31、32、33、34章节,后续还会挑一些不喜欢的章节重写,换成新的。 截止至3月5日,前三卷修改好了,从第四卷开始往后的有点啰嗦,也有一些没意思的剧情,但我在后台没法删除,不然会被系统冻结,所以建议只看前三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四十六章 随着代任总经理方远的到来,全公司上下仅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就被折腾得鸡飞狗跳。 我从来不相信男人的矫情还可以严重都这种程度,直到今天… 几辆物流卡车开进了公司停车场,从车上下来的搬运工非常专业地把那些托运的大件物品般了下来。 大伙跟着看起了热闹,有人问道:“这啥玩意啊?” 也有眼尖的在说:“好像…是家具吧?黑布包的看不清啊。” 果然,当工人们把物品一件件码好放在大门口之后,带头的领班看了眼手表。不久以后,大声对工人们说道:“吉时已到,开工!” 工人们呼啦啦地掀开包裹着的黑绒布,原来这下面竟是一件件的办公家具,不同的是这些都是高档实木的仿古制品,散发着松香的味道。 原来方远之所以选择在今天上任,是因为参照了本月黄历中唯一“宜入宅”与“宜赴任”同时并存的一天。 这些人动作很快,一小时不到就把方远的办公室布置了出来,当我们聚集在门外朝里看去时,若不是因为门上挂着那个铜制的鎏金铭牌刻着“总经理室”,我定会以为自己在无意中穿越到了北宋时期。 清一色仿古木制桌椅屏风,宽5米有余的办公案台,尤其是那一对巨大的、辟邪用的“龙头铡刀”,一尊一边地摆放在了案台两边,让我想起了“铡美案”里包公的衙门。 “嚯!真够气派啊…”狗蛋酸溜溜地伸着脖子赞叹到。 方远的其中一个“大猩猩保镖”听到了,操着一口浓厚的台湾腔说道:“方总是个对工作与生活都非常讲究的人,他之所以能像今天这么成功,与他对任何细节的追求都到达了极致是有直接原因的。” 我脱口道:“难道不是因为他有个有钱的爹么…” “大猩猩保镖”斜了我一眼,充满了不友善。 我也不与他争辩,转身回到了自己办公室,狗蛋随着我一起走了过来。 “妈的什么玩意嘛。”我点根烟,瞧了瞧自己的经理办公室,乱糟糟的和狗窝一样。 狗蛋也点上一根烟,吐了个又大又圆的眼圈,“你说我爹咋就没把生成个富二代呢?” 我看看他摇头晃脑的样子,说道:“你这货特别适合生活在古代。” “为啥?” 我对着他裤裆比了个剪刀的手势,“就你这一脸见风使舵的奴才相,去敬事房切一下就成公务员了。” “嘿,你可别乱说话,我刚才就感觉这姓方的对宜娜姐不怀好意的样子,要是哪天他真的敢把你给绿了,兄弟我第一个冲上去抽丫的。”狗蛋捏着拳头一脸义薄云天的样。 “行啊你!够义气!”我夸赞他时心里暖暖的,暗自想,就算方远有钱又怎样,能买到我这样的兄弟情义吗? “哎哟!方总您好,办公室布置好了,我带您去瞧瞧?” 眼尖的狗蛋远远就瞧见了方远,舔着一副讨好相迎了上去,我瞧傻了眼。 方远没有理会狗蛋,冲着不远处正在做物品登记的许宜娜说道:“走。” 许宜娜无奈地合上笔记本,远远地冲我摆了摆手,走向了方远那辆艳得发亮的跑车。两个“大猩猩保镖”估计也是很有眼色的那种人,抢先一步跑了过去打开车门。 “方总,您慢走哈!”狗蛋摇头晃脑地挥着手,一条看不见的隐形尾巴在他屁股后面摇得我心烦。 “我慢你丫大爷!”我气得一脚踹在狗蛋屁股上,但此时方远的车已跑得剩下了尾气。 “这人神烦!”梅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一下午没见的梅子突然出现,我问道:“你又跑哪玩去了?” “玩屁啊玩!”梅子从来不在我面前掩饰她的小情绪,此时她不耐烦地撇了个白眼,说道:“还不是这新领导,想看看项目还要把我叫过去讲解。” 我问道:“讲解园区不是有燕子在么?叫你做什么?” “哎…没见过这么矫情的男人。”梅子皱着眉说道:“讲解园区就讲吧,今天太阳又不是很大,还非得要燕子过去给她撑个遮阳伞,这货又不是狼人…” “哈哈…狼人…”我笑着问道:“丫不是有俩像大猩猩保镖撑伞么?还要燕子干啥?” 梅子打了个寒颤,说:“那俩大猩猩给我和燕子撑伞…” 我:“哎哟我操!” 我感觉胃里翻江倒海,整个人都不好了。 下班后,我忽然发现已很久都没有体验过这种状态了,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吃完饭无所事事。因为平日里下班以后许宜娜都会与我一起去食堂,饭后再去园区中的几千座墓地里压马路,别有一番风味。 就像当今最流行的一句土味情话歌词:与你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 我就在这种辗转的状态中一直等到了近十二点,终于,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停在了楼下,“大猩猩保镖”下车后小跑着打开了副驾的车门,许宜娜从里面下来。 保镖对着许宜娜恭声道:“您慢走。”说完后充满敌意地看了我一眼,驾车离去。 “大傻子!你在等我呀!” 此时正值立春,冬季的寒冷还剩最后一点尾巴,许宜娜双手叉在大衣兜里,一边原地跺着脚,一边对我笑着,驱散了我身上的寒意。 “对呀。”我说道:“担心你喝酒了回不来哦。” “不会啦,我又不喜欢喝酒,所以就一直在吃。”她拿肩膀拱了拱我,“吃得好饱,我们去散散步好不好?” 我点点头,与她一起走向了漆黑的荒原。 我问道:“今天你们参加宴会的都些什么人呀?” 许宜娜回答:“嗯…我想想,好像都是做生意的,听他们自己介绍,好像有做房地产的,物流的,和建筑公司的吧?不过挺无聊的。” “怎么?” 她踢飞了一个小石块,“这些人刚见面就互相吹捧,我觉得好假,没意思” “嗨,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故作老成的样子说道:“这些老男人啊,上个世纪吃过苦,在一起没别的爱好,就喜欢互相吹捧,顺便回忆回忆当年的峥嵘岁月。” 她说道:“哪有哇…都是一些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做的也都是家族生意。” 我不屑地说:“嘁…搞了半天一群富二代啊。” 此时我的心里暗暗多了份担心,因为我一直对这种“太子宴”没有什么好感。 她又说道:“不过据方总说过几天就要有个正式的接待了。” 我皱皱眉,“还要应酬啊?” 她点点头,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说道:“可能我们公司就要盖自己的殡仪馆啦!” “哇靠?” 听到殡仪馆这仨字,我不禁有点忌惮,虽然我们一直从事着墓地销售的行业,但也只是殡葬行业中的一小部分,属于“葬”。 若将来一旦若是牵扯到了“殡”的部分,那就会与现在完全不同。 “葬”是每天与活人客户,最多就是与骨灰盒打交道。而“殡”,则是每天窝在殡仪馆内与尸体打交道,愿意做这种工作的人甚少。 我忙说:“将来殡仪馆若是盖好了,我可不愿意调过去。” 许宜娜点点头,“我也不去。” 我俩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后来都回到了宿舍。 后来的几天,方远越加的过分,他完全不关心公司的运营,在上班的时间里从来都找不到人。而每到下班时,大家总能在停车场看见他那辆宝蓝色的跑车,后面雷打不动的跟着一辆黑色奥迪。至于许宜娜,似乎也从行政主管变为了他的私人秘书,每天尽是随着他一起参加各式各样的应酬。 第二天。 第三天。 第四天。 …… 这段日子里只有等到每天的凌晨,在她被奥迪车送回来以后我俩才能见上面,匆匆聊上几句就各自回宿舍休息,过着地下工作者一样的生活。 直到不知过了多少天,这天晚上我还是像“望夫石”一样等在宿舍的楼下,但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她回来,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拿起后看见了一条短信。 ------快来找我。 我顿时紧张,这是怎么了?当我回过去短信以后却始终得不到回应,我才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 但这么晚了是不会有出租车路过我们这里,于是我立刻回到宿舍叫醒了狗蛋,又叫醒了园管处的大伟,他平日有一辆公司配发的11座的依维柯,这时刚好派上了用场。 我把情况与他俩简单一说,大伟立刻发动了汽车赶往了市区,在路上时我打电话给燕子请她帮忙,不消一会她就从大猩猩保镖处忽悠到了今晚方远接待的地址,在市中心附近,距离这里十来公里。 大伟把车开的飞快,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那里,那是一座很高档的夜总会,无数个高亮度探照灯从地面射出,照印得整个建筑通体发着暖色的光芒,如同白昼。 训练有素的保安小跑了过来,吭哧半天楞是没搞明白我们这种车的车门应该怎么开,当他看见车体上印刷的“盘龙山城墓地”字样时顿时被吓得缩回了手,面色变得像苦瓜一样难看。 我们仨人也不管那么多,索性把车往花坛旁边一停,立即冲了进去,接待我们的是个穿着露大腿旗袍的女人,一脸的嫌弃相,但当她听到我们是方远的员工以后,顿时脸上笑得拧成了一朵花,毕恭毕敬地把我们引领到了贵宾区尽头处的一个包厢。 包厢的门非常厚重,但还是抵挡不住从里面传出震耳欲聋的蹦迪声,震得我脚下发麻,我趴在门上的圆形玻璃往里看去,尽管灯光昏暗,但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方远。 包厢非常大,并且还有一个内部楼梯通往上部的隔层,此时方远正在两个身着紧身短裙女孩的搀扶下,往楼上的隔层走去,踉踉跄跄的样子一看就是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南哥,那边!”狗蛋的脸在厚玻璃上挤得变了形,他指着包厢另一处的舞台,几个头发染得像彩虹马一样的女孩正站在桌子上疯狂地摇着头,像浑身都有发泄不完的劲一样。而在她们中间,赫然就是许宜娜,她也不知怎么了,任凭被周围女孩子碰得东倒西歪,但昏昏沉沉的样子仿佛对周遭环境没一点知觉。 “我操!”我大骂一声推开了门,狗蛋与大伟随着我一并闯了进去,我直接走到那群女孩中间,连拖带拽地把许宜娜拖了出来。 这时一个与我们岁数一般大的年轻胖小子走了过来,醉醺醺粗着舌头我吼道:“喂!你…你给老子拿的酒呢…” 我愣住了,看了看自己,一声黑色的西装工装,卖墓地时候穿的,顿时反应了过来,原来这小胖子把我当成服务员了。 我灵机一动,“啊!哈哈!马上就来,刚给您冰上了。” 小胖子傻笑两声,伸出胖乎乎的胳膊一把就把许宜娜从我手上抢了过去,“这…这妞是我的。” 说完竟举起手中的啤酒病,狞笑着对着许宜娜的头顶浇了上去,昏迷中的许宜娜被呛得咳了起来。 我冲上去猛劲推了小胖子一把,骂道:“你他妈干嘛呢!” 他跌倒时打碎的酒瓶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很快的,周围一众男男女女都看向了我们这边,几个意识还算清醒的男孩看到这一幕,竟抄起身边的空酒瓶就准备过来干仗,嘴里一边骂咧道:“他妈的服务员还敢来闹事…” “老子不是服务员!”狗蛋突然蹦跶了起来,一脚踢在那个男孩的裆部,男孩捂着下身惨叫着倒在了地上,狗蛋这货遇弱则强,不依不饶地对着倒地的男孩又补了几脚。 这时摔倒的小胖子呼哧呼哧地爬了起来,从桌子上顺手捞起一个玻璃果盘,高举着照准我头顶就砸了过来,只听见玻璃碎裂的发出的咔嚓声,细小的玻璃碴子划过小胖子的头顶,摔落了一地。 大伟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根伸缩甩棍,刚才那一下就是他打的,小胖子迷迷糊糊地看着大伟一眼,“你…你他妈又是谁啊?” “我去你妈的!”我乘势猛地一脚把小胖子踢飞了好远,像保龄球一样砸到了身后的一堆男男女女身上,顿时大家都被这股气势给震慑住了。 “快走!别打了!”大伟低声对我说道。 我与狗蛋拖起许宜娜走了出去,大伟在后面断后,偶尔有一两个人想冲过来,但都在大伟的甩棍之下被吓了回去。 大厅的服务人员离包厢很远,他们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们看见我们几个拖着一个年轻女孩小跑出来以后,立即替我们打开了大门,我们顺势跑了出去。 这也是一般夜店的规矩,一旦出了大门,再发生任何事情那就与他们无关了,于是我们很顺利地上了车,离开了那个灯红酒绿的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四十七章 半小时后,我们把许宜娜抬回了她的宿舍,燕子听到了我们的声响,披着衣服就赶了过来,问道:“怎么喝成这样了?” “她没喝酒。”我与狗蛋吃力地把许宜娜抬到了床上。 燕子问道:“那到底怎么回事?”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燕子讲了一遍,她听完后摸着许宜娜的脸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反应,吓得都快哭了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被下药了。”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身后,她走到跟前摸了摸许宜娜的脉搏,然后拨开她的眼睛拿手机灯光照了照,“是下药的症状,而且被迷倒了。” 我紧张地问她道:“什么药?严重吗?” 梅子摇摇头,“不知道,如果是普通的迷药,过几小时出出汗就好了,如果不是的话…” 我忙问:“怎么?不是的话会怎样?” 梅子想了想,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留下一句很莫能两可的话,“过会再看看吧。”随即便离开了。 时间很晚了,大家也都回去了宿舍,我独自留了下来,搬个凳子就这么一直守在许宜娜旁边,过了会,也一并睡了过去。 迷糊了一会,我被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吵醒,睁眼一看,许宜娜可能快醒了,但她此时面色红得吓人,身体在扭动着,仿佛很痛苦的样子。 “宜娜,喂!醒醒,你怎么了?”我拍了拍她的额头,发现竟有点烫手,于是赶紧去卫生间洗了一条干净的冰毛巾,敷在了她额头。 在冰凉毛巾的刺激下,她张开了眼,但眼神很迷茫,却比往日了多一分妩媚… “大,傻子?”她轻轻叫了我一声。 我拍了拍敷在她头上的毛巾回应道:“在,我在这,没事了啊!”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抓住了我的手腕,沉吟道“你过来…” “嗯?”我低下头去想听听她要说什么,却不料刚附下身时,她抓着我手腕的手用力一拉,我一个不稳竟趴在了她的身上。 紧接着她禁双臂环住了我的脖子,用力把我搂住,她的嘴就在我的耳边,低声对我说道:“大傻子,你…抱我…”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炸了,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了出来,紧张、不安、惊恐、与冲动… 第一次与她如此之近,那股女性特有的香气飘飘悠悠地直冲脑海,使我的心好像被猫抓一样的难受,就连嗓子眼都开始变得燥热。 但在这一刻我依然保持着最后的一丝理性,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你没事吧,你这是怎么了?” 她没有理会我,反而把双手从我解开的衬衣口中伸了进去,就像一条柔弱的蛇,柔软地缠住了我的身体。 我霎时懵逼了,任由她滚烫的脸颊紧贴在我的胸口,我与内心尝试着最后一丝抵抗,“宜娜,你别…我说咱们这顺序是不是错了…” 她的指甲嵌进了我背部的肉里,更加用力地贴住我,几乎是用着喘息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求你了…抱我…快啊!” “咳!” 梅子竟又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吓得我赶紧爬起了身,“你,你,你是鬼啊,每次都突然冒出来。” 梅子从手里拿出一个布包,冷脸说道:“果然与我想的一样,她被下的药有问题。” 我问道:“什么问题?” 梅子说道:“那种药先会使人昏迷不醒,然后经过几小时身体的充分吸收,渗入身体中迷药的成分就会变成媚药。” 我一惊,“媚药?” 怪不得许宜娜会做出如此一反常态的事情,原来是那媚药迷了她的心智,于是我抓着梅子的肩膀就问道:“那你快想想办法啊!” 梅子生气地甩开我,“我为什么要帮她!” 这时我才想起她一直与许宜娜不合的事情,但在这种情况下,我看着许宜娜痛苦的甚至开始揪着自己的头发,我对梅子说:“你帮帮她吧,就这一次!只要你愿意,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说什么都会答应?”梅子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变得明亮,“这可是你说的!” 我忙点头,“是是是,你快救她吧…” 梅子冷笑一声,“站一边去,别碍事。” 她扶起许宜娜,准备把她翻过身来,但药劲上来的许宜娜却紧挖住她的手臂,刹时浮现出了几条深深的血印子。 “咔”“咔”的两声,梅子竟把许宜娜的胳膊弄得脱臼,无力地垂在了床上。 我惊呼:“哎!你干嘛!” “别过来!”梅子头也不回地说,“别说废话,给我打两盆水来。” 尽管我心里很是担心,但还是选择了相信梅子。当我把两盆水放在床头时,发现梅子已在许宜娜的身上扎下了几根细长的银针,但很奇怪,此时的许宜娜已经没有了痛苦的呻吟,只是额头上不停往外渗着汗水,就像大夏天洗热水澡一样那么多。 “擦汗。”梅子说完,头也不抬地又扎下一根银针。 我按照她说的去做,但发现几乎在同时,许宜娜的额头又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梅子命令我道:“继续,别停!” 半小时后,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我揉了揉几乎快累断的腰,看着面前的许宜娜已经被梅子扎的浑身都是银针,活像一个细皮嫩肉的“海胆”。 梅子长吁一口气,“好了,没事了。” 我看着面前的许宜娜,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这时梅子却问我道:“她被什么人下的药?” 我把今晚遇到的事情与她讲了一遍,总结道:“具体什么人我也不记得,但那个小胖子嫌疑最大!” 梅子似乎也对不上号,只是说道:“这种迷药并不是路边就可以买到的那种普通迷药,据我所知,只有一个地方可以配出这种药。” 我问道:“什么地方?” 梅子回答:“你不需要知道,总之她没事就行了,我走了。” 当她转身出去时,突然对我说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我木然地点点头。 梅子再回来时天已擦亮了,她拔掉了许宜娜身上的银针,随后一手抓住她的手,另一手发力,“咔”“咔”的两声,许宜娜被疼醒了过来。 我扶她半躺了起身,小声呼唤道:“宜娜,你没事了吧?你看我,看我?” “嗯?”她两眼无神地看着我,回忆了半天才问道:“我…怎么在这?” 当我向她讲起了昨晚的遭遇后,她害怕地哭了出来,我忙抱紧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我突然想到了梅子,这个最大的功臣,于是对许宜娜说道:“昨晚你的样子特别吓人,还好有她…咦?” 梅子已经走了,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经过昨晚的事以后,许宜娜的心情很低落,而我索性整整一天哪都没去,一直陪在她身边,一起看着泡沫剧,一起聊着明星的八卦绯闻,就这样消磨着时间直到中午… 敲门声响起,许宜娜披着衣服打开了门,本以为是燕子打饭回来了,没想到却是方远的那个“猩猩保镖”,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保镖恭敬地说道:“许主管您好,方总安排我给您送点东西。” “送点东西?给我?”许宜娜有点不明白,但还是欠了欠身,让他走了进来。 保镖没想到我也在这里,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他把大包小包都放在了桌子上,说道:“方总昨晚喝的有点多,他也是早上才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所以立刻就安排我过来看看你,顺便带点东西。” 许宜娜面无表情地问道:“他本人为什么不来?” “您也知道…方总他比较忙,而且…”说到这里,他面露难色地补充道:“而且方总希望昨晚的事情也就到此为止,毕竟传出去了对谁都不好。” “呵呵。”我站了起来,随手拨弄了一下桌子上的那些购物袋,“所以就想随便买点东西过来装作是关心的样子?顺便封我们的口?” 保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看着我平静地说道:“以方总今天的社会地位,我想有些问题和你讲了你也不明白,但我要提醒你的是,方总的心里是很重视这件事情的,因为这送来的每一件物品,都能抵得上你们基层员工一年的薪水。” “很重视?”许宜娜板着脸冰冷地说道:“昨晚我如果直接报警,那后果会怎样也不用我多说了吧?如果他真的重视的话,还请你转告他,让他亲自来道歉。” 许宜娜说完后指着桌子上的那堆购物袋,“至于这些,这些还请你拿回去吧,我也是个基层员工,用不到!” 保镖尴尬地低着头,赔笑似地说道:“我只是奉方总的命令把东西送来,许主管还请您别难为我…至于东西到了您手上以后,该怎么处理,那都是您个人意愿,好吗?” “人家都说了不需要了,你这人有没有眼色啊?拿走拿走!”我边说边把那些购物袋往他手里塞,但他并没有伸出去接,反而直勾勾地看着我。 他忽然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提醒你一句,你还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以后小心点。” 他说完后转身就走,留下了面前那一堆的购物袋。 许宜娜问我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回答道:“嗨,没什么,就说我别老往女生宿舍这里跑之类的话。” “真的?就这些?”她似乎不相信,盯着我的眼神看来看去的。 我移开目光,转移着话题,“就这么多了,没别的啦!来,看看这些都啥玩意。” 我俩统计了一下面前的物品,光是gucci的包包就两个,还有若干尽是英文字的首饰,看包装就知道价值不菲。 我俩打开电脑,在网上查起了这些东西的价格,一查吓一跳,看着这些东西,随便哪一件都至少有五位数的价格,我的心情随之变得沉重起来,不禁对自己产生了一个疑问。 如果是我,能带给许宜娜这样优越的生活吗? “大傻子,想什么呢?”许宜娜问我道。 我用尴尬的笑掩饰了窘迫的表情,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见我这样,只是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笑了笑,然后坐在了后面的椅子上拿起了手机,我听到了打字时发“嘀嘀嘀”的声响,同时我用余光瞄见了她在不经意见流露出的笑容。 面包与爱情是一个亘古以来的话题。 没有爱情的面包空洞无味,但没有面包的爱情却是一盘散沙。而现在,当真有那么残酷的问题摆在我明前时,之前我心里很多信奉的东西,在此刻变得支离破碎。 许宜娜很快就发完了信息,她重新坐回了我的身边,说道:“大傻子,别查了,继续把刚才电影看完吧?” 我木然地回答:“我…我还是先回去吧…” 话音未落,宿舍的门就“咚”的一声被推开了,紧接着就听到无数女孩子“呀”的叫喊声。 ------“快让我看看,我看看呀!” ------“别挤呀!我先来的!” ------“真的是给我们的吗?哎你往前走走啊,头那么大都挡住了!” 燕子像猛虎下山一样地护在了那堆购物袋的前面,像狼狗护食一样对着女孩们大喊道:“谁也不许抢!我来分配。” 燕子让大家排好了队,依次清点了人数,像模像样地分配着面前的礼物,最后把那个最贵的cucci包包留给了自己。 不到几分钟,桌上的购物袋像风卷残云般地被瓜分了个干净,留下了满地的鞋印与一屋子的垃圾。这时许宜娜把她的手机递到了我面前,上面显示着一条短信,是发给燕子的。 “带所有女孩来我宿舍,有惊喜。” 我看着这条短信,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为这些总价值十多万的礼物感到心疼。 “没想到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许宜娜笑起时的眼神把我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仿佛对于那些高档礼物,她更喜欢看我现在惊愕的样子。 我此时尴尬、窘迫的表情在脸上显露无疑,“额,额…我以为…你…那个…” “你还真是个傻子啊!”她用指头在我点上狠狠点了点,“你以为我是那种一个棒棒糖就能被骗走的人吗?” 她起身走到电脑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快女式手表坐到我面前,“给我戴上!” 那块女式手表是我曾送给她的,与她送我的那块男士的是同一款式,我忙替她戴在了手上。 她说话时嘟起了嘴:“今后如果你再敢胡乱给我戴帽子,我饶不了你!听到没?” 我傻笑两声,点了点头,心头一切的阴霾已烟消云散。 不知不觉中,我们俩的手牵到了一起。 那个立春还是很冷,冷到足以冻结世间的一切,但此时在这个小小空间内却很暖,暖到足以融化世界上所有的冰冷。 紧握的手就像心之间的距离,贴在了一起,用着全部的感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四十八章 快下班时,我从许宜娜的宿舍出来了,她问我干什么去,我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道:“加班。” 我并不是真的要加班,而是因为我算好了时间,又到了方远每天来公司的时候,关于许宜娜昨天遇到的事情我必须要他给个说法。 “南哥,我准备好了。”狗蛋站在盘龙山城的路口,凛冽的样子就像一个大侠。 我点上一根烟,看着远处的路口,说道:“你给我争气点,别一见到姓方的就他妈和孙子似的!” “嘿?咋说话呢你这人!”狗蛋一脚踩在路沿石上,一手叉着腰,“平日里我敬他是总经理给丫面子,今儿我就让你瞧瞧老子我马王爷有几只眼!” “来了来了!”狗蛋眼睛好,远远的就瞧见一辆车开了过来,他直接站到了路中间,“一会有什么就在这说,说不明白的话丫也别去公司了,老子就地儿把丫车拆了!” 车越来越近,我俩发现这不是方远的那辆宝蓝色的跑车,而是一辆越野车,当开到我们身边时停了下来。 从副驾驶座位下来一个穿着卫衣,细皮嫩肉的小胖子,他见到我走了过来,与我四目相对,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他。 小胖子眯着眼看了我一会,突然大吼道:“操!就是这家伙,给我打!” 我也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昨晚给许宜娜下药那个小胖子吗?今天竟找上门来了,还带了帮手。 说话同时,一个身材壮硕、五大三粗的打手拉开驾驶室车门,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手电筒照着我二话不说就冲了过来。 “靠!快跑!”我见势不对,这种身材的打手战斗力显而易见,不往多说,打我5个绰绰有余,我忙拉起狗蛋就跑,不料却拉了个空,这时才发现狗蛋已经跑出了十米开外,远远的就听到他的叫喊声。 “我去叫人,南哥你撑住!” “我撑你大爷!你等等我啊!”我叫骂一声,跟着狗蛋一起跑了起来。 我俩拼命地跑,一头钻进了墓葬区,这片区域很大,足足好几千亩,因为我们本身就对这片区域比较熟悉,所以三窜两窜,就躲进了墓区深处。 这俩人也很快追了过来,但他们对这个曲径深幽的墓葬区显得比较陌生,他俩打着手电筒,像无头苍蝇般四处打转,始终没有找到我和狗蛋藏身的地方。 打手低声对小胖子说:“放心吧,少爷,我亲眼瞧见他们跑进来的,肯定溜不掉。” 小胖子双手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喘了半天,说道:“果,果然小方说的没错,这几个小子就住在这里。这,呼哧…呼哧…这就一个出口,咱俩包抄进去…” 打手回应道:“少爷,老爷交代了,不许您离开我身边,您最好别一个人…” “怕个逑啊!”小胖子拿起手中的强光手电按了一下,手电筒的着,又往他身上戳了一下,发出了滋滋的电流声,晕倒的小胖子身体又在抽搐了两下。 我忙把电棍从他手里夺了过来,制止道:“别他妈玩了,把人给玩死了,这家伙刚说什么钱庄来着?” 我们仨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鬼知道他说的是啥玩意,但从他话里能听得出来这小胖子不仅不怕我们,今后还打算来报复。 “南哥,这货咋整?”狗蛋在他身上踩了两脚,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要不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丫…” 我回答:“你蠢啊!你当是武侠小说啊,说把人弄死就弄死!” 大伟说道:“弄死人的事情千万别干,我们不如报警吧?” “先不忙!”我制止大伟,看着像死猪一样晕倒在地的小胖子,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我对着他俩小声道:“来来来都过来,听我说,我们这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重写进度(3月13日) 删掉了一些不喜欢的章节,重新写了,分别是以下几章: 3月5日重写章节:27、28、29、30、31、32、33、34章节 3月13日重写章节:45、46、47、48章节 后续还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四十九章 夜晚,方远宽大的办公室格外热闹,到处摆满了去年过年时文艺汇演的道具,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枷锁、长矛、大砍刀、与花里胡哨的刑具、氛围灯、人工血浆等,最震撼的,还属方远这次从台湾托运过来的那对“龙头铡刀”,明晃晃得摆在两边很是威武。 当时汇演仅供内部消遣,剧本是许宜娜写的,名叫“地狱公务员”,讲述的是地狱的领导不发加班费,最后小鬼们集体罢工的故事。 而如今,我们一行人在燕子的帮助下偷偷拿到了钥匙,每个人穿起了当初的戏服,跃跃欲试地准备着今晚的另一部“大剧”,不过编剧这次变成了我,我把剧本起名叫“小胖子忏悔之路”。 我把昏迷的小胖子身上衣服拔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条白花花的大白内裤。这一招是从一本书里学来的,据说当一个人穿的衣服越少时,他内心的防线就越薄弱。 小胖子像一条大白毛毛虫一样在地上扭啊扭的,眼看就要苏醒过来,而这时大家早已做好了准备。 小胖子渐渐睁开了眼睛,他迷糊地望了望四周,嘟囔道:“这…这是哪里啊?” 片刻后,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周围尽是一些扮相恐怖,手里拿着吓人的刑具的小鬼们,他慌了,刚想爬起身,又发现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个枷锁,双手也被锁在了枷锁中。 “啊!”他惊恐极了,大声叫喊道:“这!这是哪啊?我怎么没穿衣服!有人在吗?救命啊!” 不远处一道光从天空照下,在黑暗中赫然出现了黑白无常的身影,吓得小胖子一个激灵,而此时在戏服之下的,是狗蛋与大伟。 黑无常:“我说兄弟,昨儿个送来的那个人后来怎样了?” 白无常:“嗨!别提了,就因为说了两句谎话被阎王爷识破,直接就被那个大铡刀咔嚓一下,斩成了两段,那血呼啦擦的样子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小胖子听到他俩的对话吓得缩起了身子,哆嗦地对着两位地狱使者说道:“那个…二位大…大哥,请问这是哪啊?” 装扮白无常的狗蛋听到了小胖子的声音,转过头来说道:“嘿!你这小胖子!我们领导还没召见你呢,谁让你讲话的!” 小胖子吓得浑身打起了哆嗦,“哪…哪个领导啊?” 白无常抬头指了指大厅正上方处的牌匾,大声呵斥道:“连我们领导都不认得还敢下来!自己睁大眼睛瞧瞧!这是哪?” 牌匾上赫然写着三个鎏金大字:阎王殿。 这一眼顿时把小胖子吓得魂飞魄散,他连滚带爬地求饶道:“啊!我怎么就死了?大人!冤枉啊!我这年纪轻轻怎么就死了呢!大人饶命啊!” “滚滚滚!”白无常一脚踢开抓着自己裤脚的小胖子,亮出明晃晃的大砍刀对他凶道:“有没有误会去和我们领导说去,再多嘴就把舌头给你割了!” 小胖子赶紧爬回了大厅中央,既害怕又委屈,想说话又怕被割了舌头,竟淅淅索索地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这么年轻,怎么就到这里来了,老爹快来救我啊…” 我见气氛已经渲染得差不多了,于是打个手势,藏在暗处的钢妹立即合上电闸,顿时我头得好了,我再决定要不要放了你!” 小胖子撅着屁股跪在地上,仔细回想了半天,哭丧着脸说道:“我真的没干过别的了…” “那我也帮不了你了!”我指着一旁明晃晃的龙头铡刀命令道:“小黑!小白!把这厮给我铡了下油锅!” 黑白无常走上前,照着小胖子的屁股就是一脚,“走吧!下油锅吧!” 小胖子突然抬起头大喊道:“哎哎哎!别!大人,我要举报!我要举报!” 我冷脸问道:“举报什么?” 小胖子深吸一口气,大喊道:“我要举报我爹!我要举报他在阳间犯下的那些罪行!这样的话能饶了我吗?” 我躲在假胡子后面的嘴噗嗤笑了出来,强忍着说道:“那你说来听听!” 小胖子战战兢兢地说道:“我爹…叫钱万,是‘钱庄’的老大,他平时不仅放高利贷给那些穷人,他还在私底下开设赌场,谁要是在他那场子里赢了钱了,出门就会被抢劫,而且在前段时间他们拆迁,据说还搞出了命案!”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本想的是给这个欺负许宜娜的小胖子一点教训,让他以后再也不敢坏心思,但没想到偏偏牵扯出了这么大的事。最要命的是从开演的那一刻我就把手机放在了暗处偷偷录像,这下直接把小胖子举报他爹的话给录了下来,我不禁犯了难。 “你等等!”我让小胖子跪在原地等等,挥手示意众人围了过来,低声道:“这咋整,还搞出这事了。” 钢妹显得有点害怕,“要不…咱们报警吧?” “报你个头啊!”燕子第一个反对,“咱们今天干的这事本来就算非法拘禁,这要是让警察知道了不还非得削咱们?” 狗蛋刚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众人齐声道:“闭嘴!” 我们五个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此时依然还跪在大厅中央的小胖子有点糊涂了。 ------“大人?我这算戴罪立功吗?” ------“大人?我能走了吗?” ------“大人?还铡我不?” “……” 我们正讨论着,不料放在暗处摄像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咦?”小胖子伸着脖子望去,竟随着彩铃一起摇摆了起来,“这地方也用手机哇?” “搞他!”我大喊一声,狗蛋立马跳了起来,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黑布袋子套在了小胖子的头上,小胖子紧张得腿脚乱蹬。 “这…这到底是哪啊?别,别铡我啊,我把该说的都说出来了!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只见小胖子又和一滩烂泥一样倒在了地上,原来是大伟手中拿着泛着蓝色电光的电棍说道:“快,把人抬回原处,装作是他还阳的样子。” 我们兵分两路,大伟开着小胖子来时的越野车,把还在昏迷的打手扔在了很远的一个垃圾处理厂,而我们剩下的人,又把小胖子扔回了他晕倒时墓园的地方。 几小时后,小胖子渐渐苏醒了过来,他倏地爬了起来,摸了摸身上,发现没有什么伤痕,又看着周围黑漆漆的墓园与那对黑白无常的模型,吓得哇哇大叫地跑了。 我把手机收起来,再三告诫大伙一定不能把今天的事给兜了出去,至于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大家顿时都没了主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重写进度(3月14日) 删掉了一些不喜欢的章节,重新写了,分别是以下几章: 3月5日重写章节:27、28、29、30、31、32、33、34章节 3月13日重写章节:45、46、47、48、49章节 后续还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五十章 第二天刚到上班时间,我就听到有人在敲我的们。 “南哥?”梅子敲了敲门,走进了我的办公室。 我问道:“啥事啊?” 她没有了往日里见到我时的那种轻松劲,只是转身关上了门,低声对我说道:“昨晚你干什么去了?” 我一怔,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回答道:“啥,啥也没干啊,就睡觉了。” 梅子一脸狐疑地看着我,“只是睡觉?” 我点点头,“还放了几个屁。” “正经点!”她把手摊开在我眼前,说道:“把你手机给我!” 我下意识地看着她指尖回答道:“干,干嘛啊你?想查我岗啊?每个男人的手机里都有不少小秘密的你知道不…额?” 原来她刚才的伸手只是虚晃,我的手机早已被她顺在了手里,她单手操作着点开视频文件。 “还我!”我说着扑了过去,却感到一股柔和的力度把我推到了墙上,我瞬间感觉动弹不得,而当我低头时,却看见一条细长的小腿,连带着一只白嫩穿着平底鞋的脚抵在了我的喉咙,与一步裙被掀起时露出的白色打底裤… “大傻子,今晚我们去吃自助餐…” 许宜娜这时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自助餐厅的宣传单,但是当她看见我俩时突然愣住了,微笑着的笑容瞬间冷若冰霜。 她的嘴角微微一撇,“变态。”立刻转身扬长而去,当走出门时,就听到她对狗蛋的怒斥。 “白狗蛋谁让你戴帽子的!” “还有燕子,整天不务正业,不知道学习吗!” 完了,我心里暗道,又误会了。 梅子却头也不抬地继续看着手机里的那个视频,当她看到钱小胖举报他爹那段镜头时,面色都变得煞白,木然地说:“出事了。” “啥…咳咳咳!”我指着自己憋红的脸,她忙收回腿,害怕似地抓着我说道:“南哥,你这下惹祸了!” 我顺了顺气,“是啊,惹大祸了,宜娜这次肯定生气了,都是因为你!” 她着急地摇摇头,面露恐惧地说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这次真的闯祸了!” 自从认识梅子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我不禁问道:“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她回答:“你们这次抓的这个小胖子,他爹…” 她的话没说完,只听窗外响起了震天的汽车轰鸣声,我俩张望而去,发现整个销售大厅都被黑色的轿车围了起来,而汽车轰鸣时排放出的尾气,在荒郊野外黑压压的一片,遮蔽住了天空本来的颜色。 很快,大厅里变作乱哄哄的一团,桌椅翻倒时打碎的杯子与男人间互相的咒骂声彼此起伏,我连忙冲了出去,发现呼呼啦啦地冲进来一大票男人,各个厚实墩圆,留着打架时根本抓不住的寸头,每人脖子上还戴着一条比狗链子还粗的金项链,土里土气的但各个凶神恶煞。而在每个人的胸前,有别着一款小型的金色钮扣,是金钱的造型。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清瘦却朱颜鹤发的老头,他散发着一股别说老人,就连壮年男人也比不上的威严气场。 “就是他!”其中一个黑西装大喊道,我仔细看去,这不就是那天小胖子带来的打手吗?后面被我们丢到垃圾场以后都快把这人给忘了。 几个黑西装立即走了过来,把我围成了一圈,二话不说架起我就往外走去,也不管我情不情愿,就这么两脚乱蹬地被架出了大门。 “喂!你们谁啊?想干什么!”我看着离公司越来越远,心里也越加紧张。 为首的老头站住了,众人也齐刷刷地站定了脚步,他背着双手缓缓转身,眼神却像刀子一样锐利。 “你,就是徐天南?” 我点点头,“您老…是谁啊?咱俩认识吗?” 一个留着瓜皮头,撸起袖子来有刺青纹身的小弟照着我肚子就打了一拳,我差点吐出酸水。 “哪来的瘪三,钱四爷都不认识还他妈敢在这混?” 我刹时明白了,这个看上去都过了退休年纪的老头竟然是昨晚小胖子的爹,也就是他口中所说“钱庄”的当家人,钱万。 这种老来得子的人一般都会比较纵容孩子,而小胖子也就是明显被宠坏了的样子,看样子他爹今天是来找我算账了。 钱四爷却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他像踏青一样轻松地走在郊外,直到一个土坡后停了下来。 我看了看四周,心都凉了半截,这是郊外的一块低洼地势,周围全是土坡,就算有人经过,不刻意往里瞧也不会看见我们这群人。 钱四爷:“拿出来吧。” “拿…拿啥?”我心虚地问道。 架着我过来的那个刺青男不给我解释的机会,直接命令周围小弟道:“搜!” 四个男子把我按倒在地摆成了“大”字型,简直就像宠物医院里即将被阉割的猫。 “哈哈哈…别往那摸啊,谁啊…哈哈” “那…那里也不行…我操,痒…” “哈哈…你们到底…哈哈…要啥啊?” 刺青男忍不住了,擦了把额头的汗,大骂道:“操!手机呢!你他妈的出门不带手机的啊?” 我想起手机还在梅子那里,忙说道:“手机不在我这,您要啊?我去拿,现在就去!” “你给我躺好!”刺青男又把我往地上狠狠按了按,“手机我们自会去拿的,咱们先算算昨天你和我们少爷的账。” 我装作惊愕的表情打诨道:原来昨天那个小胖…那个小帅哥是你们少爷啊?哎呀,都是误会,你要是不说我还是以为是哪来的王子呢?我哪晓得那个少爷他爹是钱四爷啊…呵呵呵…” 刺青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扯犊子呢?昨儿没给过你机会吗?昨天少爷说这话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陈浩南是吧?啊?” 钱四爷本站在一旁漫不经心的样子,听到这话仿佛突然来了兴趣,“这陈浩南…是哪条道上的啊?” 一个小弟小声道:“是个香港的黑社会,老有名了!” “哈哈…”钱四爷笑得很开心,“想不到我也有能和名人挂上号的一天,你们看我像香港人吗?” “像!像!”众小弟纷纷点头。 钱四爷大手一挥,“行了行了,扯远了。”他对着刺青男说道:“刺猬,都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回头记得把手机收回来就行。” 我忙点头附和道:“对对对,都是误会,闹着玩的,呵呵…还是这老爷子好说话。” “好啦!”钱四爷轻松地说道:“道理都说通了,刺猬你也别难为人家。” 刺猬听令,“好嘞,来!你们几个,打断腿!” 我一脸茫然道:“哎!哎!这就叫不为难啊?你们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啊!” 事已至此我才发现不对劲,顿时浑身充满了求生时的动力,顿时挣脱后面两人就往外冲,但几个小弟很快就追了上来,把我团团围住。 钱四爷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年轻就是好啊,来,多上去几个人,让我看看他还能蹦跶起来不。” 小弟们得到命令后一拥而上,几个人拽着我的腿死死按在了地上,我拼命反抗,奈何这些小弟人多势众,被扯烂的裤腿灌进了凉风,传来飕飕的不安全感,这种不安全感瞬间从腿上传进了我的心里,透过人群的缝隙,我看见那个刺青男的举起了手中的棍子。 完了,我心里暗道。 痛苦的惨叫响彻在荒原,在阴霾的天空下更显得凄惨,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像灵魂出窍般的活络了起来。 不会吧,我特么死了?就挨了一棒子我就死了? 我心里暗骂,腿上挨一下,结果灵魂都出窍了,就算纸做的也不能断条腿就死吧!老天爷偏心! “靠!这边!” 大喊声把我拉回了现实,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立刻在腿上摸了摸,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而正当我还搞不清状况时,身边一浪高过一浪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我循声望去,一个小小的,纤弱的身板在这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堆里游来窜去,闪身时晃起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但那个板平板平的胸与细长的腿脚却在人群中非常具有辨识度。 “梅!?”我大叫了一声,“你来干嘛?” 而那个刺青男此时已被她打倒在地,提溜着脱臼后像摆锤一样摇来晃去的胳膊,杀猪似地嚎叫着:“弄死她!上!都给我弄死她!” 与这群小弟杂乱无章的打法相比,梅子的打法显得相当专业,她手里还是拿着惯用的橡胶球,一根绳子连接在球的底部,另一头在胳膊上缠绕了几圈。 她的每一次出击并不着急,只是以最小的动作在人群中躲闪着,寻找着机会,但只要出手,橡胶球势必会在她的手中旋转加速,一击必中。 很快,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倒了很多黑西装打手,无一不捂着自己的裆部或者脑袋,痛苦地哀嚎着,但前仆后继的打手越来越多,梅子也显得越来越吃力,虽然她且战且退的打法暂时还没受到什么伤害,但我却能看见她的动作正在逐渐变慢,喘息也变得急促起来。 武侠片里一般都是“英雄救美”,此刻我的热血沸腾了,我不能让这种天经地义的传统在我这里变了调子,于是我爬起身,张牙舞爪地朝那个刺青男的脸上补了一脚,两脚,三脚,直到他抱头求饶。 好歹也算打倒了一个,我心里暗爽,但身边的梅子体力越来越不支,动作也越打越慢,一个打手找准了她躲闪的间隙,飞起一脚踢了上去。 “小心!”我大喊,但梅子还是被这一脚踢中,她在地上滚了两圈,捂着肚子痛苦的低头喘着粗气。 此刻我肾上腺素飙升,不顾一切地推开了人群冲了过去,用身体护在了她前面,恶狠狠地喊道:“妈的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东西,有本事来单挑…” 我话还没说完,一声巨大的闷响从我头顶爆发,眼前顿时一片星光灿烂,就连耳朵里也充满了轰鸣声,震得我头像炸裂搬的疼痛,我隐约听到了梅子的呼声。 “啊!怎么是你?我打错人了!” 我头晕得几乎快要吐了出来,双手捂着脑袋大骂道:“你傻逑了啊!敌我不分啊!” 梅子艰难地支撑着身体怼我道:“这种时候你添什么乱子啊!” 我大喊道:“我添乱子?你他妈长着眼睛出气的啊!” “小心!”梅子看着我身后脸色聚变。 但为时已晚,我感觉身后挨了一脚,整个人都冲向了梅子,就顺势压着她倒在了地上。不等我反应,身上猛的又被人压了上来。 压着我的人群很快就变成了一座小山,山压着我,我压着她,我感觉都快窒息了… “好了好了,别胡闹了。” 钱四爷终于说话了,如此精彩的战斗在他眼里仿佛就变成了胡闹。 “肉山”很快变轻了,我也终于得以喘息,我赶紧把梅子扶了起来,替她抹去了脸上沾着的小石子。 她的脸被压得通红,咳嗽了半天才回过气来,对着我抱怨道:“尽…尽添乱!” “哎你这娃娃没良心啊!我好心帮你你竟然…” 烦躁的梅子冲着我的头上又抡了一球,疼得我坐倒在了地上。 钱四爷不耐烦地摆着手,几个打手冲了过来把梅子的“兵器”收缴了过去,他把玩着那个橡胶球饶有兴趣地说道:“瞧你们搞得,和拍武打片似的。” 梅子瞪了钱四爷一眼,气冲冲地说道:“你们到底想干嘛!” 钱四爷笑着反问道:“小丫头身手不错嘛,跟谁学的?” 梅子不说话,倔强地看着他,钱四爷也不恼火,反而笑眯眯地问道:“叫什么名字?” “南宫梅!”梅子冷冷地说道。 钱四爷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兵器”一边自语,“梅…好名字。”然后自顾自地吟起了诗,“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嗯,配得上你的性格。” 梅子不做声,从兜里拿出一个又大又方的手机,说道:“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我把它给你,你能不能不要再追究这事了?” “都上!给我抢!”刚才还抱头求饶的刺青男此刻又站了出来,带领着一群打手就冲了过来,顿时胳膊大腿飞得满世界都是,只见我的手机像在风中摇曳的小船一样飞来飞去。 正当我与梅子以最后一丝力量抵抗时,远处爆发出一声山洪暴发般响亮的怒喝。 “都给我住手!” 这声怒喝威武而又充满正式感,众小弟们纷纷被震慑在了原地,大家都看向了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 甄哥,只有他才能配得上这种威慑力,一米九的壮硕身板站在高处的土坡上,剑眉下威严的目光扫视着众小弟,简直就像长坂坡面对曹军的关羽一般勇猛,以一敌百,简直帅炸了宇宙! 但我发现刺青男此时正趁机拿起我手机一通乱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五十一章 我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到甄哥的派出所了,但作为受害者的身份,还是第一次。 “说说吧,为什么打架?”负责做记录的民警看了我一眼,对着旁边的甄哥说:“哎,甄队,我怎么觉得这小子面熟啊?” 甄哥耸耸肩,“老熟客了。” 他对我意味深长地嘲笑道:“要不办张会员卡?” 我苦笑着回答:“嗨呀,甄哥您就别消遣我了,今儿要不是你来得及时,兄弟我就交代在那了。” 办案民警立刻训斥我道:“讲话注意点!别嬉皮笑脸的!” 甄哥对民警摆摆手,“没事,这小子虽然经常惹事,但据我了解不是个坏怂。” 这无疑是我今天听到的最暖心的话,我感激地附和道:“对对对!偶尔怂了一点,但绝不坏…” 甄哥看着我身上撕扯烂了的衣裤,“但今天这事你要不说清楚我照样处罚你,讲讲吧,为什么聚众打群架?” 我回答:“冤枉啊甄哥,您来的时候也瞧见了,聚众的不是我,是他们,打群架的也不是我,是他们一群打我一个。” 甄哥:“那他们为啥打你?还有!你为啥会和那个叫南宫的女孩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打伤那么多人,我有权力扣押她至少15天的明白不?” 我一听到梅子的名字就急了,“哎哎哎!甄哥,您可别胡乱怪罪啊,那个小姑娘的背景我是知道的,但今天她纯粹是来救我的,她那行为叫那个啥来着…对!见义勇为!” 甄哥一听乐了,不自觉地操着浓厚的东北话道:“咋地?还见义勇为呢?我咋瞅的那么像视死如归呢?知道你们这次惹的什么人吗?” 我摇摇头。 甄哥:“行了,我也甭和你废话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地把事情的起因讲一遍。” 说完他按住了旁边记录员的本子,示意这句话不要记,对我小声说道:“不讲清楚的话你早晚死在那帮人手里,我也帮不了你。” 我看着甄哥的眼神,知道自己正在面临一个重大的选择,思考了起来。 几分钟后,我还是决定相信甄哥,于是把从如何与小胖子结下的梁子,一直到我装阎王爷套出的他爹的那些事情统统说了一遍。 甄哥听完后面色凝重地问道:“这个叫钱万的赌场老板吧…我们已经跟踪了很久了,但奈何没有证据,所以也一直抓不了他。” 我说道:“有啊!我手机里有个录像,里面就是他那个胖儿子举报他时的对话!” 甄哥听到这话忽然来了精神,带着我就来到了那间扣押收缴物品的办公室,我指着一堆手机中最大最方的那个说道:“那个就是我的,你直接播放最后一个视频就能看到!” 甄哥与几个民警捧起我的手机,脸上洋溢着忍不住的激动神色,按下了播放键。 ------“来了来了!快准备!” ------“点火!啊啊啊啊!” 最后一个视频竟然是前些天我和狗蛋录的“燃屁实验”,视频里的狗蛋吃了好多黄豆准备放屁,而我点着了打火机对准他白花花的屁股,就见狗蛋的屁股像火焰发射器一样,喷出了一条长长的火龙… 所有人都傻了,一个年级较小的民警对旁边人说道:“这玩意…能点着?” “不知道啊…改天咱俩也玩玩?” “我要东西呢!你就给我看这玩意?”甄哥怒目盯着我。 这是我想起了刚才那个刺青男拿着我手机时的动作,支支吾吾地回答:“好像…刚才被那个胳膊上有刺青的男的给删掉了…” “操!”甄哥把手机扔了回去,嘴上骂咧道:“刺猬这狗日的…” 大家的神色又暗淡了下来,仿佛煮熟的鸭子飞了一般,正当这时办公室门开了,进来了一个民警对甄哥说道:“甄队,那帮人决定不起诉,而且说愿意调解。” 甄哥听到后勃然大怒:“还他妈轮得到他们说调解?你过去给那帮狗日的讲!谁他妈再敢废话一句老子立马拔了他的皮!” 民警面露难色,指着我说道:“甄队…这次的事件中钱庄那帮人伤了十几个,明显就属于他俩防卫过当啊!人不追究他的责任就够好了…” 甄哥一拳砸在面前的桌子上,发出震天的响声,坚硬的办公桌竟硬生生被他砸出了一个小坑。 民警颤颤巍巍地补充道:“钱庄的律师来了,提出若没有对他们具体的指控,就应该立刻放人…” 甄哥强忍着怒意问道:“你他们刚还说调解?现在又来个放人?你小子说话到底有谱没谱!” 民警解释道:“调解是给钱四爷的干儿子们调解,律师说放人是放钱四爷…” 甄哥大怒:“没我的同意谁也不允许放人!” 民警被甄哥吓得一哆嗦,小声道:“钱四爷说他就是散步路过那里,正好瞧见人打架去看个热闹,而且…而且那帮小弟也都是这么说的,他们死咬着都说没人指使,就是单纯的看这小子不顺眼,想修理一顿。” 甄哥看了我一眼,问道:“钱四爷有没有动手?” 我回答:“没有。” “那他都说什么话了?有没有威胁你?”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好像,始终在劝架…还念了几句诗。” “老狐狸!”甄哥恨得咬牙切齿,但奈何一点办法也没有,于是又与那个民警问道:“那个叫南宫的女孩呢?” 民警叹了口气,“哎…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连一口水都不喝。” 甄哥“咚”地靠在椅子上,壮实的身材压得椅子几乎要散架,他揉了揉眼睛,叹气道:“放。” 调解的过程非常顺利,那个叫刺猬的打手带头向我道歉,其他打手也一并效仿,最后还做出保证绝不会再来公司闹事。至于我与梅子防卫过当的事,他们像统一好了口径似的,一概不追究。 我心里长舒一口气,安全了,但我并不理解为什么这群人的态度突然有了大转变,可能是因为来到这种地方谁也不敢造次吧,我心里如是想着,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从甄哥那里出来时,许宜娜和燕子等人正在派出所门外等候着我,她看着我被扯烂的衣裤,紧张地问:“怎么回事?早上燕子就和我说感觉那帮人不对劲,我就立刻报警了,你怎么成这样了?受伤了吗?” 我摇摇头,“没事。”然后看了看身边一并被释放的梅子,“这次多亏了她。” 梅子扭过头去,眼睛看向了别处。 许宜娜走到梅子身边,说道:“谢谢…” 梅子挤点点头,挤出了一个不走心的笑容。 钱四爷的干儿子们也一并被释放了出来,许宜娜远远地看着他们问我道:“他们怎么也出来了?最后怎么处理了?” 我回答:“我们做了个调解。” “调解?然后呢?”许宜娜问。 “没然后了?就是双方达成了和解,就没了。”我回答道。 许宜娜小声问我道:“手机呢?视频删了吗?” 我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她已经知道这事了,我直接转头看向了燕子。 燕子:“是她逼我的,不是我主动说的!” “你啊…”我指着燕子,又指了指狗蛋,“你俩没救了!” 我与许宜娜说了手机视频被删掉的事,她听到后反而松了口气,“大傻子,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以后千万别再去招惹那帮人了,好吗?” 我点了点头,心里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而梅子似乎想与我说什么,但她只是远远地张望了我一眼,就一言不发地走了。 之后的几天,工作恢复了正常,我们重新过期了朝九晚五的生活,钱四爷的那帮“干儿子”也到是说话算话,再也没有来盘龙山城里闹过。 许宜娜郑重的与方远谈过了一次话,而方远竟破天荒地当时就答应了下来,明确表态了今后再也不会强迫她参加任何社交场合,至于钱小胖下药一事,谁也没有再提起过。 但梅子自从派出所出来以后却像变了个人,整天把自己锁在走廊尽头的藏书阁,每当我想去找她时,她都会避开我询问的目光,就像心里藏着什么心事似的。 这天晚上公司聚餐,大家下班后都赶往了市中心的酒店,而许宜娜却选择了在办公室加班,我也主动留了下来,在大厅里为她站岗。 无所事事的我打开了电脑,翻看着本市的一个八卦新闻论坛,一篇帖子很快就吸引到了我的注意,我在这篇帖子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词,钱庄。 ------无良赌场毁我家庭,在此曝光幕后黑手----钱庄。 帖子是一个女性发的,据她所说她的丈夫沉迷赌博,结果借下高利贷搞得侵家荡产,而最终她的丈夫被那群赌场的人报复,打断了一条腿变成了废人,但赌场却像人间蒸发似的不翼而飞,从此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 在帖子下方,还配有几张血淋淋的图片,一个男人的小腿断成了两截,仅靠着皮肤连接着,弯曲得非常不自然。 而拍摄照片的那个人,还在这条断腿的旁边放了一个金色的钮扣,把图片放大看时,我清楚地看见了那是金钱的造型。 与当初钱四爷那帮人身上戴的一模一样,就像一种黑社会的标识。 “喂!这,这呢!” 有人叫我的声音,我循声望去,发现狗蛋贼溜溜地躲在大门外,对着我招手,轻声道:“过来,过来!” 我看了眼许宜娜办公室的灯光,她应该还在加班没注意到我,于是我悄悄地走了出去,说道:“不去聚餐你跑来干啥?有屁快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五十二章 在公司外,我大声问道:“干啥?有屁快放!” 狗蛋从手里拿出一个信封,“有人托我给你的。” 我问道:“谁?” 他贼溜溜地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还能是谁,小的那个…” 一听是梅子写给我的信,我立即上手去抢,“拿来!” 他忙跳开,把信封举高,被风追得哗啦作响。 “拿来!”我伸手就抢,“又不是给你的你兴奋个屁!” “别过来!”他再次把信封举高,“梅子姐说了,让我明天再给你。” 看着他眉毛一挑一挑的样子,我立即就懂了,“哎呀,行行行,想要啥好处直接说!” 狗蛋坏笑着问我道:“那你回答我,大的和小的,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你这货…”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刚想上手去抢,想不到他灵活得像一个全身涂抹油的大老鼠一样“倏”地一下窜进了公司大门,低声说道:“你再抢我现在就把这封信交给宜娜姐,大不了到时咱俩一起死!” “哎呀!好哥们说这难听话,咋俩啥关系啊!”我一边哄骗,一边慢慢着接近他。 “别过来!就在那里回答!到底喜欢哪一个?” 狗蛋边说边做出预备跑的姿势,我顿时怂了。在不确定这封信到底写的什么东西之前,我还真不敢让许宜娜知道。 于是我认真思索了半天,结结巴巴地说道:“许,许宜娜…” 狗蛋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你,你,你竟然这样,人家梅子姐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竟然…” “哎呀你懂个屁!”我一把扯过他手上的信封,同时感觉到一张大盘脸贴了过来。 我皱着眉看着狗蛋,但他似乎对我手里这封信表现出了无限的八卦之心,一点都不在乎我嫌弃的目光。 “你说这妹子就是没有宜娜姐有情调哦。”他对着信封评头论足,“写个情书还用这种牛皮纸信封,最起码也该是个粉红色带蝴蝶结的那种才对啊…” “你懂个屁!”我藏到墙角里护信封,小心翼翼地拆开,活这么大还第一次收到情书,那种紧张与兴奋感一股脑地冲击着我的心脏… 但这种兴奋感很快变成了另一种感情,震惊。 这并不是情书,因为标题竟然写着“辞职信。” ------本人南宫梅,因各人原因导致无法继续工作,现申请辞职,望批准。 有时生活真的充满了变数,那么久的交集、纠葛,甚至当年在深山里我曾与她之间经历过的生与死的考验,而如今就被这短短的几个字斩得一刀两断,就像今天还信誓旦旦保证着“我们将来一定会幸福”的俩人,结果第二天就变成了陌路。 “她人呢!”我红着眼问狗蛋。 狗蛋好奇地问道:“里面到底写的啥?你瞧你这幅荡漾劲。” “别废话!人呢!” 狗蛋摸着脑袋说:“刚梅子姐把信给我的时候她就走了,应该是回宿舍了吧,哎!你到哪去?” 不等狗蛋说完,我跑向了宿舍,狗蛋忙拉住我,指了指许宜娜的办公室,“喂!大的还在这呢,你走了我咋解释?” 我脱下外套丢给他,“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了,把脸盖上躺沙发上睡觉,我去看看就回来,别他妈演砸了!” 我快步跑向了宿舍楼,远远地看到梅子的那间宿舍还亮着灯,女孩子们今晚都去市中心聚餐了,留在这里的肯定是她。 还好赶上了!我三两步爬了上楼,穿过了挂在楼道里五颜六色的内衣内裤,用力敲着门。 没有人回应,我再敲,还是没回应,于是我越敲越重,声音响彻在安静的大楼上下,但始终得不到回应。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悄悄地拿起电话拨给梅子,就听里面突然响起了铃声,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她果然在这里!我对着门缝大喊道:“你个家伙搞什么飞机呢?开门!开门!” 敲了半天门也不开,我越来越恼火,直接撞了上去,一下,两下,一层薄薄的灰从门框上飘了下来,迷了我的眼睛。 “你有完没完!”梅子突然打开门怒目冲我喊道。 但怒目很快变成了惊恐,我迷瞪着眼睛撞了过去… 当我眼睛又能看清时,发现梅子正被我以十分猥琐的姿势压在了身下,而她的眼神从怒目变为惊恐,又从惊恐变为了愤怒。 我急忙道着歉,“啊…对,对不起,没停下来…” 她愤怒的神情依然没有缓和,我顺着她目光看去,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我的手不知怎的,就那么自然地按在她胸前,之所以没有发觉,可能也是因为那板平的触感… 像摸在青少年塑形床垫上的感觉,硬邦邦的,如果不用力按下去的话,根本无法感受到其中的一丝柔软。 于是我又按了按,嘿!还真有一丝柔软。 “你…”梅子气得话都说不全乎,但她的拳头可一点都没有闲着,雨点般砸向了我的脑袋。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不确定正面还是背面啊,对不起…”我捂着脑袋道着歉。 “你不确定个鬼啊?!”梅子一套“就地十巴掌”朝着我脸上招呼。 我舔着脸说尽好话,她才终于住了手。 我揉着被打红的脸说道:“别生气了啊,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拉开门,指着门外说道:“你给我出去!” 我趁她不注意猛地冲进了宿舍里屋,发现她的床铺上正放着一个打包好的行李箱。 “你干什么!”她走过来挡在我眼前。 我指着行李箱说道:“恶人先告状啊你!来,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啥?” 我见她不吭声,于是拿出那封辞职信在她眼前冷笑道:“哼!翅膀长硬了啊!想跑哪去!” 她忿忿地嘟囔道:“这死狗蛋…”转而对我说道:“谁让你现在看的!” “哎哟?”我用信封拍着她脑袋,“你管我什么时候看!现在你先给我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扭过了头去。 “你给我转过来!”我用力掰着她脑袋。 我俩咬紧了牙暗暗较着劲,梅子的小脸涨得通红,最终忍不住了,狠狠在我手上咬了一口。 “嗷…你这家伙到底要搞什么鬼!”我揉着被咬得深深的牙印问道。 她把视线转向一边说:“想换个新工作。” “你骗鬼呢你!” “你爱信不信!” 我搬了把椅子挡在她面前,“今儿你不说清楚的话哪都别想去!” 我俩就这么耗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低头扣着自己的指甲盖,小声道:“南哥…” 我:“嗯?” 梅子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原因。 “有人要我去为他工作。” 果然是有人挖我的墙角,我气愤极了,用力摇晃着她大喊道:“拒绝啊!拒绝掉啊!人不能为了钱而放弃自己的梦想吧!” 这句话有点可笑,“卖墓地”并不是梦想,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铁了心要卖一辈子的墓地,人总是会去更好的地方发展,我也不例外。 但我这样说却带有明显的私心,这份私心并不是因为我对她有任何邪念,也不是因为她有多么漂亮,只是因为她就是她,从人生第一份正式工作起就在我身边的梅子。 或许我坚持的,只是习惯了她一直在我身边的那种感觉。 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啊?”我问道,“钱真的那么重要吗?” 她终于抬起头,眼眶红红的,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她。 “我不是为了钱,真的…”她说这话时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我伸出手擦去了她的眼泪,接触到她面庞的那一刻,我感到一股热流顺着我手滑落了下来。 “我真的不是为了钱。”梅子越说越激动,声音几乎都带着哭腔。 她这么一出把我脑的不明白了,我只好安慰道:“那是因为什么啊…你要是有难处就说出来呗,我好歹也算你经理,权力还是有一点的…” 梅子紧紧缩着身子颤抖不止,我彻底懵逼了,只好说道:“哎…实在不方便说就算了吧。” 我就这样盯着她,过了一会,她才止住了发抖的身体,但此时脸上早已经沾满了泪水,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把一个内心坚强得像装甲车一样的女孩给逼成了这样。 “你还记得钱四爷吗?” 听到这话,我心头一惊。 “他…”梅子擦了擦眼泪,“他要我去为他工作。” 我惊讶道:“啥!?替那个老小子?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啊!” 说完我拿出手机,翻到了刚才的那个论坛,“你看这,这种人摆明了就是个无恶不作的黑社会!咦?哪去了…” 很奇怪的是,就在几分钟前我看到的那篇帖子却消失得没有了踪影。 梅子苦笑一声,“我和我哥从小学手艺时就听说过‘钱庄’这个名号,他们是做什么的道上的人都心照不宣,所以我很清楚这个叫钱四爷到底有多大能量。” 她继续补充道:“你以为那天我们都进了派出所以后,他们会那么容易就和解吗?你搞他儿子的事情现在弄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如果他不给你点颜色的话,他们钱庄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那是为什么?”我问道。 “那是因为钱四爷与我单独谈过了…” 我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梅子继续说道:“钱四爷为了巩固自己在道上的威信,那天他是真的准备打断你一条腿的,而且你当时就算报警了,等风头过去以后还是会来找你的。” “然,然后呢?”我越听越紧张。 “但是那天从派出所出来以后,钱四爷单独找过我,刚才那些话也是他当时亲口告诉我的。他还威胁我说,想要让他放过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就是让我替他去工作。” 我感觉眼前阵阵发黑,早料到这帮人不会这么轻易善罢甘休的,而我却怎么都想不到钱四爷竟然会提出这种条件。 空气又变得宁静下来,我俩沉默了。 沉默了许久,我问道:“能拒绝么?我们一起攒钱赔给他行吗?” 梅子摇了摇头,“他有得是钱,他不会在乎这些的。” “该死的老东西!”我一拳砸在墙上,但那股钻心的疼痛也无法掩盖现在我心里的怒火。 我不停地对着墙砸去,直到拳头变得麻木,但还是无处发泄。 “我走以后…你要好好的照顾宜娜姐。” 听到许宜娜的名字,我才找回了一点理智,但“照顾好她”这句谁都该对我说的话,却出自了一个最不该说出口的人。 我支撑着墙壁的胳膊没有倒下,小声问道:“你…真的要走吗?” 直到这时我还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无法去相信。 “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她…”梅子的话语中充满了自责,惋惜。 “别说这个了!”我转过身看着她,“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梅子低着头,很小的声音说:“有是有办法…” 听到这话我眼前一亮,忙问:“还有什么办法?快说!” 梅子低头不说话,我忙催促道:“快说啊你!急死人了!” 她悄悄凑近我的耳朵,说了句令我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话。 “我们俩一起去南方吧,就你和我,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永远在一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五十三章 “我想永远与你在一起…” 这句话是个期望,也是一个女孩心里最柔软的告白,相信任何男人听到后都会为之动容。 我的青春就是个犯错误的年龄,不停的犯错,却在不停的收获,不过有些错误也许会改变我今后的一生。 不得不说,梅子的这句话像一股温暖的清泉,融化了我这单身二十多年的心脏,这一瞬间我竟浮现出了将来与她在一起时的场景… 至于此,我都做出了一个足以改变自己一生的决定。 我用干涩的喉咙发出一声,“好…” 此时的我无法分辨这到底是一时的冲动,还是内心真实的写照,但我很清楚我的这个决定会意味着自己得到什么,以至于我都忘记了自己会失去什么。 梅子轻轻抱住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她身体的温暖,明明是很纤弱的身板此时却带给我一种无限的广阔。 但是当我想回应她时,她却放开了手。 她抹去了眼角的泪痕,轻声道:“谢谢你…这就够了。” 我看着她问道:“什么?谢我什么?” 梅子终于笑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笑了,突然发现她笑起来时也是那么好看,清秀,像一束温暖的阳光。 “刚才这一秒钟,你是我的。”她恢复了往日调皮而富有灵性的眼神,“这对我来说足够了。” 我感到诧异,“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真的和你走的,有你这句回答…就够了。” 她转身离开时,我拉住了她,她的手心滚烫而柔软。 “放手吧…”梅子轻声道。 我倔强地摇了摇头。 “这是你第一次背叛宜娜姐。” 我突然想到了许宜娜,默默放开了手。 她的话语变得哽咽,“希望你这辈子不要再有第二次…” 我感觉到脖子被敲了一下,瞬间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当我再次醒来时,空荡荡的宿舍就连走路都变得有了回音,我仔细查看着每一个角落,但始终感觉不到一丝她的味道。 梅子是真的走了,带走了她所有的物品,仿佛不曾有过这个人一样。 就在我还沉浸在回忆中时,突然飞来一件外套罩在了我的头上,我扯下一看,是刚才脱给狗蛋的那件。 “你俩有意思吗?”许宜娜指着我生气地质问道:“耍我很开心是吗?” 狗蛋像个幼儿园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站在许宜娜身边,我悄悄问他道:“你都说什么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许宜娜冷冷地看着我,“多重要的事情需要麻烦你大晚上的往女生宿舍跑?” 狗蛋这货突然指着我说道:“是他逼我这么做的!”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误会大了,我忙拿出梅子留给我的那封信,“不,不…宜娜你别误会,梅子要辞职,我就是想来劝劝,你瞧…哎!你别走啊!” 许宜娜不听我的解释,转身就走了出去。 “别碰我!”她生气地推开我,信封从我手上滑落,晃晃悠悠的,竟从栏杆处飘了下去。 “哎!你等等啊…”我看了看离开时的许宜娜,又看了看被夜风吹得老远的信封,突然凌乱得不知道该去追哪边才好。 咚的一声,许宜娜已经回到了宿舍重重关上了门,而我跑到楼下时发现信封早已被风刮得没了踪影。 许宜娜生气了,信也丢了,两头都没捞着,我叹了口气,索性点上根烟就地而坐。 先冷静冷静再说吧… 梅子没有与任何人告别就离开了,但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都还得继续,大家又重新回到了正轨,与之前不同的少了她的营销二部就连狗蛋与钢妹也变得少言寡语,就连在食堂吃饭时大家也不想说话,死气沉沉的样子。 她走了不仅我不习惯,大家也不习惯。 许宜娜已经三天没有理过我了,所以我也根本没有解释的机会。 但至于那天晚上梅子曾与我说过的话,与我曾做下的那个决定,这件事我会永远烂在肚子里。 也许就连世上最美好的爱情,双方也都有永远不能告诉对方的秘密。至于我是否真的有过那么一秒背叛过许宜娜,只要我死守着这个秘密,一直到老,一直到死,一直到我带进棺材里,那么这个背叛就不曾发生过。 许宜娜没有理我的一周后。 “天南,你来,你来。”燕子笑嘻嘻地对我招手。 我曾以为她是个活了几百岁的仙女,温柔,贤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空谷幽兰般的静美气质,但有一点我却看走了眼。 她的八卦体质一点都不逊于狗蛋,甚至比狗蛋更甚,也许这是女娲当年造女人时就设定好的程序。 “啥事?”我走了过去。 她神秘地说道:“给你说个秘密哦!听完就忘掉,你发誓不许告诉别人,不然是小狗!” “嘁!你爱说不说。”我转身就走。 “哎哎哎!你回来啊。”她拉住了我,低声道:“是关于宜娜的!” 我顿时转身,“我发誓,我要是告诉别人就是狗!” 燕子一脸的满足感,她踮起脚尖轻声说道:“宜娜今晚要去相亲了,她今天早上聊天时告诉我的。” “我靠!”我的怒吼声吓得旁边正在选墓地的老太太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 燕子赶紧扶起老太太,连声道歉,好一会才回来冲我抱怨道:“老人你都敢吓唬,家里有矿啊?” 我急得嗓子眼都在冒火,“别扯这没用的,我…我还活着呢,她为什么要去相亲啊?她明知道我对她…” 燕子白了我一眼,“你这纯属活该,谁叫你脚踏两条船。” 我心里一抽,“谁,谁踏两条船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燕子拿笔指了指员工墙上面的一处空白,正是刚被取掉的梅子的照片,说道:“你自己说!自从你把她带到公司以后,你到底和人家发生了多少莫能两可的事情?宜娜她哪一次最后不都原谅你了?而你呢?” 她冷笑着对我说道:“听说前段日子你还把宜娜一个人扔在公司,自己偷偷跑人家宿舍去了?孤男寡女大晚上的,你这人到底行不行啊?” 我脸憋成了猪肝色,但燕子不依不饶地说道:“现在可好,彻底把宜娜惹脑了对不对?” 我苦着脸问道:“那也不能去相亲啊?你知道相亲的都啥样人么?那可都是被人挑剩下的!” 燕子一脸的花痴相,笑道:“谁说的,听说相亲对象是今年刚从宾大毕业的研究生,条件可好呢!” 我一听是宾大的,气势顿时弱了一点,但嘴上还是不服气,“哎哟…不就是个东北的211么,比我能强哪里去,想当年我在北京…” 后面的话我硬生生咽了回去,毕竟野鸡大学比哈尔滨大学还是差了一点。 燕子上下打量我一眼,笑眯眯地说道:“是宾夕法尼亚大学…” “……” 我沉默了一会,“不是哈尔滨那个…” “是美国的宾夕法尼亚,海归,懂么?” 我不服气地辩解道:“去去去!你和我别扯什么洋玩意,海归怎么了?呵呵,就算他是海马!这次相亲我也必须给她搞砸了!哎…你知道他们在哪见面不?” “当然知道呀” 她看了看周围,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最后的机会哦,要是留不住,宜娜可就到别人碗里了!” “好嘞!看我的吧!”我大喊道:“狗蛋!跟我走!” 燕子追了出来,“哎哎!你刚发誓说不告诉别人的!” 我看了燕子一眼,“汪汪汪汪!” 当晚,本市最高档的火炬旋转餐厅迎来了有史以来消费最低的客户。 “先生,请问您真的不需要再点点别的什么吗?”服务员妹子诡异地打量着我。 “不用了,我们就是谈点事。”我假装低头翻着手机。 服务员妹子提醒我道:“但是您点的这份素汤面只够一位客人吃的哦。” 我想了想,“啊,对哦!那这样,麻烦你再给我加份面,过凉水的。” “……” 服务员妹子黑着脸念道:“先生我给您报一下单,二位一共点了素汤面一份,共计消费150元。” “等等!”我问道:“这上面不写着素汤面98吗?咋就变成150了呢?” 服务员微笑道:“素汤面一份98元,加面免费,餐具两套40元,10%的服务费,抹零后共计150元。” 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这种地方消费高我早知道,但没想到消费竟这么高,但我仔细想了想,说道:“把面条给我打包!再拿俩空碗和一次性筷子。” 服务员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先生我给您报一下单,一份素汤面打包,98元!” 狗蛋看着服务员远去的身影,一脸肉疼地望着我,“南哥…啥面条100块钱?那得多少份炒饼啊?” 我回答:“咱俩是为了来吃饭的吗?” 狗蛋:“不然呢?” 我说道:“那必须是为了情调啊!” 狗蛋仰着脸问道:“咱俩能有啥情调?” 我:“一旦发现情敌,就给丫吊起来打,情吊!” 狗蛋恍然大悟,“哦…懂了,谁给你带绿帽子,你就情吊谁!” 过了一会,狗蛋大喊:“来了来了!” “沉住气!别被丫发现了,先给我讲讲啥情况。” 狗蛋的视力2,0,他盯着那边对我说道:“男的!” “这不废话么!说点有用的!” 狗蛋:“看着个头挺高,目测一米八左右,哎哟,这孙子!” “咋了咋了?”我急切地问。 “丫还帮宜娜姐拉椅子。” “嘁!”我不屑地说:“装什么绅士。”又问狗蛋道:“穿的怎样?看起来国际么?” 狗蛋小声回答:“深色的西装外套,挺国际!” “这么冷的天就穿这点衣服,活该冻死丫的!” 狗蛋:“好像…冻不死。” “为啥?” 狗蛋:“因为我看丫桌上摆了个车钥匙,估计开车来的…” “靠,还他妈有车?估计家里还挺有钱,再仔细瞧瞧,啥牌子的车看得清么?” 狗蛋盯了一会,认真地说:“黑骏马!” 我纳闷了,“黑骏马?那是个啥车。” 狗蛋:“就是标志像盾牌一样,上面有一匹黑色的野马!” 我一口汤喷到他脸上,“那他妈叫保时捷!你个土鳖!” 整一顿饭,我都从狗蛋的嘴里听着“情敌”的情报,直到我俩把那晚素汤面翻来覆去的加了三次面,也终于填饱了肚子。 “南哥,有情况!”狗蛋喝着汤对我说道。 “咋了咋了?” “那个男的走了。” 狗蛋突然拉直了脖子说道:“哎!不对!宜娜姐没和他一起走!” 我眼前一亮,兴奋地说:“靠!太好了,我就知道她肯定瞧不上这种地主家的傻儿子,现在干嘛呢?” “不知道,好像在玩手机。” 我的手机突然叫了起来,来了条短信。 ------大傻子,在干嘛呢? 我把手机在狗蛋面前晃了晃,露出了胜利者般的笑容,“你瞧,选来选去最终还不是到我碗里来了?” 我装模作样回信息道。 ------没干嘛,刚吃完饭休息会。 过了片刻,短信又响了起来。 ------素汤面好吃么? 信息的后面还特意加了个坏笑的表情,却让我看得心里直发憷,她怎么知道我吃的素汤面? 我还没来得及回信息,接着又收到一条。 ------坐过来吧,我想和你说说话。 我的头嗡地炸了,“哇靠!宜娜怎么知道我在这的?连我吃的什么都知道。”我惊讶地看着狗蛋,但当我看见他吹着口哨,不敢与我正视的目光时,一切都明白了。 “你他妈出卖我!”我揪起狗蛋的呆毛狠狠质问着。 狗蛋笑嘻嘻的嘴角挂着面汤,说:“你去了就明白了呀!” “你给老子等着!”我撂下狗蛋,僵硬地走了过去,坐在了许宜娜的旁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五十四章 火炬旋转餐厅坐落于本市最高的大楼,话,于是继续解释道:“但你也不能来相亲啊是不是,我和你讲,这种从国外回来的男人根本适应不了我们这里的生活环境,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呀?”许宜娜饶有兴趣地问我。 我深吸一口气,一本正经地说:“而且我和你讲!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多钱肯定来路不正,指不定不是什么好人呢!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许宜娜捂着嘴笑出了声,搞得我看不懂了,“你别笑啊!我可是很认真的!谈恋爱的话首先得考虑俩人合不合得来吧,其次还要讲究有生活阅历才行吧,他这种哈尔滨xn法兰西…什么的大学。” 许宜娜呛了一下,“宾夕法尼亚大学…” 我忙说:“对对,宾夕法…法啥来着?哎呀反正甭管是海龟还是海马,这种人满脑子都是后现代主义浪漫情怀,哪晓得感情真正的相处方式呀!” 许宜娜突然问我,“那你觉得什么才是感情真正的相处方式?” 我一本正经地说道:“真正的感情相处就是柴米油盐外加互相扶持、陪伴,经受得起平淡的流年!” 这句话其实是好多年以前我从书里看到的,我一直都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时刻都这样提醒着自己。 许宜娜边笑边搅拌着面前的果汁,我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脚指头在鞋子里不停地乱蹿。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她看了看对我说:“诺,人家把电话打过来咯。” “甩都甩了还打什么电话…”我小声嘀咕着,但许宜娜却把电话放在我跟前,按了下免提。 许宜娜对着话筒轻声说道:“小幺,你回去了么?” 我一阵鸡皮疙瘩,这怎么才认识一个小时都不到,连小名都叫上了? 免提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我能清楚的听见。 ------“到啦,刚到,我就给你打电话报个平安。” 我心里暗骂,多大人了还报平安,没断奶吗? 许宜娜:“那好,你早点休息,明天一路顺风哦!” “好的,那我挂了哦,姑姥姥再见。” 我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看着许宜娜半天,支支吾吾地说:“他,他,他叫你什么?” 许宜娜笑了笑,“姑姥姥呀!” 我彻底懵逼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他,他,他到底是谁?” 许宜娜止住了笑,看着我说道:“大傻子,不逗你了。” 她喝了口果汁,对我说道:“这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和朋友一起来xj自驾游的,这不刚好路过乌鲁木齐么,就来看望我一下。” “啊?”我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出来,“你不是来相亲的啊?” 许宜娜一脸坏笑地看着我,“怎么?你紧张啦?” 一想到刚才我还在和她高谈阔论着“感情之道”,我此时真想把头埋到桌子下面,好半天才尴尬地说:“我…我以为你是来相亲的。” 许宜娜一脸满足的样子对我说:“其实我是故意骗燕子的啊,而且我知道她那张大嘴巴肯定会告诉你!” “而你!”许宜娜眯着眼睛看着我,说:“你肯定会紧张我,然后跑来跟踪,对不对?大傻子。” 这下我是明白了,本以为她最终回到了我的碗里,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是她五指山下的那只孙猴子。 根本没有相亲,虚惊一场。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就说么,你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来相亲么…嘿嘿嘿…” 我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妥,于是问:“刚他叫你啥?姑姥姥…?” 许宜娜轻轻点了点头,对我说:“傻子,虽然小幺比我大几岁,但是在我们江苏老家按辈分来排的话,他还得叫我一声‘姑姥姥’呢!” 原来是这样哇!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点了点头,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很二逼的想法,我问道:“那他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姑爷’啊,嘿嘿…” 许宜娜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拿起手里的搅拌棒敲着我脑袋,“是姑老爷!” 我俩相视一笑,沉默间互相早已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无须多说。 许宜娜拿起了手机对我说:“给你听个东西。” 她在智能手机里打开了一个文件夹,点击了一个音频文件,我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过来!就在那里回答!到底喜欢哪一个? 手机沉默了一会,我听见一个很僵硬的声音回答道:“许宜娜…” “哇靠!狗蛋这货竟然录音!” 我想起了那天晚上,狗蛋逼问着我到底喜欢哪一个的场景…原来这货早就被收买了。 “其实,我们这辈子都会遇见不少优秀的人,有时候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动心,甚至会有一些小小的欲望,我明白的。”许宜娜说这话时仿佛看穿了我的内心一样。 “就像我,除了你以外我也偶尔会对一些男孩子有心跳的感觉的…” 我悬着心忙问:“谁!谁啊!” 许宜娜抿着嘴想了想,说:“王力宏吧…” 我刚悬起来的心又踏实地落了下来,那个明星太老了,没竞争压力。 她看着我窘迫的样子笑了笑,说道:“其实你刚才说的我很认同,两个人的相处就是柴米油盐与互相陪伴,但我觉得还有一点最重要的。” 我问:“是什么?” 就在这柔和的灯光下,她握住我的手轻声说:“责任感,一种不被外界欲望所迷惑的责任感。” 我感受到了心动时那种心脏怦怦直跳的感觉,也紧紧握住了她。 许宜娜缓缓对我说:“所以我们避免不了有时对别人的心动,但这时我们应该始终要记得…” 我笑着说道:“要记得互相的责任感。” 那晚,在乌鲁木齐最高的旋转餐厅,又诞生了一对年轻的情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五十五章 三月二十六日,是我与许宜娜正式确定恋爱关系的日子,在之后的一周时间里,也是我短短二十五年的生命中初次体会到了恋爱是怎样的滋味。 那感觉就好像每天醒来时都有个声音在耳边低语,提醒着我今后再也不是孤身一人,需要为了某某人而努力,就像一种起床的动力。 有时在工作间歇的几分钟里,许宜娜也会在我的头脑里一闪而过,顿时感觉我的世界都变得更加明亮、轻松。 我俩喜欢在每天下班后坐在楼:“先不忙走,瞧个热闹去,看看是啥玩意。” 放下了包袱的我心情也变得轻松,我与他开玩笑说道:“行,你瞧去吧,说不定这张公告就是把你丫也一起开除了。” “嘿!”他脱下外衣搭在肩上,另一只手帅气地插在了裤兜里,“开除老子?呵呵,爷可是在一分钟前是自己决定不干的。” 狗蛋清了清嗓子,对着燕子刚贴上的公告“呸”的吐出一口浓痰,然后冲着布告栏喊道:“还想开除老子?爷今儿个还不伺候…” 狗蛋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停住,语气变得越来越弱,最后嗓子里发出了“喃喃”的声音。 “骂完没有?骂完该走了,回宿舍收拾东西下午喝酒去!”我催促着狗蛋,不过他却像失了神智一样站在原地发着呆。 “啥玩意?”我也一并凑了过去。 这则公告很短,只有一行字,写着“原营销二部副经理白北飞现晋升为经理,全面负责销售工作。” 我嘲笑道:“嘿!这么快就找到人接替我了,这谁啊?哪个怂货?” 但是很快的我就笑不出来了,白北飞,北飞,飞… 这他妈不是狗蛋的真名么?叫了两年的狗蛋我几乎都快忘记他原本的名字了。 我用余光打量着狗蛋,只见他半张着嘴,眼睛一点点移了过来。 “南哥…”他头话时我注意到了她被汗水打湿后粘在额头上的刘海。 她笑着点了点头,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我,然后走到门口换了双拖鞋。 她弯腰时露出了裤腿上细密的泥巴点,一看就知道是去了很远的地方给我买的饭,而不是食堂打的大锅饭。 现在是化雪的季节,晚上尤其寒冷,公司外出时的那条小路因雪水化开而变得泥泞,走在上面稍不注意就会摔倒,我很难想象她是怎样淌过的那条路。 “干嘛跑那么远,在食堂随便吃点不就行了么。”我拿起毛巾一边擦拭着她裤腿的泥点,一边略带点责备地说道。 “这不你都饿一天了嘛,我想给你吃点好的,就去‘胖老许’那里买的糖醋排骨。” 我记得那家叫“胖老许”的排骨店,离公司很远,当初我俩第一次去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那里的味道,后来因为路太难走就很少再去了。 而今晚她为了打包我喜欢的饭菜,却摸黑跑了那么远的路,我心里微微一怔,酸酸的感觉。 当我帮她擦着裤腿时,我突然发现她的袜子都变得湿漉漉的,走过那条路的人都知道这是因为长时间走在化开的雪水中,鞋底渗进了水。 “你才是个傻子啊!”我不顾她的反对,把她按在了椅子上,脱下袜子,然后与鞋一起并排放在电暖气上烤着。 “没事啦,只是走点路而已,哪有那么娇气哦…”许宜娜笑了笑,双脚调皮地活动了一下,但我却看见了她那几乎快被冻伤而变得发红的小脚趾。 “伸过来!”我二话不说就抱起她的双脚塞进我睡衣里,顿时肚子上感觉像塞进了一疙瘩冰块一样。 “哎你干什么…”许宜娜说着,脸色变得微红,腿上也在微微使劲。 我用力抓着她的脚往自己肚子里塞了塞,冰冷得像抱着一个冰块,但我毫不介意,在她羞红的耳朵旁悄悄说道:“就这样吃饭吧!” “嗯…”她小声地回答。 从她来我宿舍起一直到现在,始终没有说过一句关于我被辞退的事情,但我俩都很明白这是一个已经无法改变了的事实,再说任何话都是多余。 许宜娜并没有说任何天花乱坠的辞藻,也没有那种兔死狐悲般的伤感,因为在这一刻,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很自然地躺在了一起,互相都有一种迎接即将到来的幸福时的羞涩,此时我心里下定了一个坚定的决心,将来无论如何我都会与她在一起,任何人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在这个即将结束的冬天,雪水化开时最寒冷的季节,我们互相依偎着,用心温暖着对方。许宜娜把一个女孩最重要的东西给了我,而两个年轻的生命在这一刻,也约定了终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五十六章 我看着在身旁熟睡的许宜娜,感觉到了自己要从这一刻起做出改变。 我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被窝外冰冷的空气顿时让我清醒了不少,我小心翼翼地从俩人随手乱扔而卷成一团的衣物中寻找着自己的衣服… “你醒了么…”轻柔的唤声从我身后传来,我急忙随手从卷成一团的衣物中随手抽出一件遮盖住了重要部位,“不,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我这就走…” 许宜娜看着我窘迫的样子坏笑一下,“走?你走哪里呀?” “我去…” 我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我宿舍么? 许宜娜上下打量着我,“噗”地笑出了两颗又尖又白的虎牙,“想不到你还有这爱好哦…” “额,啥?”我随着她眼光看去,突然发现刚才随手抓来的竟然是…她的内衣! “哇靠!这是我随手抓的,你可别误会!”我连忙双手高举黑色的内衣以示清白。 “啊!你别…”许宜娜赶紧把头缩进了被窝里。 “不,不,不,你听我说…我只对这玩意里面的东西感兴趣…我…” 许宜娜从掀开的被角中露出一对亮闪闪的眼睛,“你个傻子…你到底是更喜欢内衣…还是喜欢我?” “当然是你!”我机械地站在原地回答道。 她小声说道:“那你还不进来…” 恍然大悟的我重新回到了被窝里,一股暖暖的热气扑面而来。 “你身上冷死啦!过去一点!” 我往外移了一点。 “太远啦,再回来一点!” 我又往回移了一点,突然耳边听到一声“你笨死啦”!接着一阵剧痛从肩膀传来,我回头看见肩膀上留下了两排深深的牙印。 “你敢咬我!”我伸手抓了过去,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一股软绵绵的感觉… “呀!”许宜娜尖叫着与我嬉闹成了一团。 闹够了之后,我们俩都安静了下来,在被窝里互相看着,感受着对方呼吸时的气息。 “大傻子。” “恩?”许宜娜的瞳孔黑亮黑亮的,映出了我的倒影。 “我和你一起走。” 我一怔,“走?去哪?” 她说这话时的样子很认真,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我也辞职,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工作好不好?” 我立刻回绝:“不行!绝对不行!” 许宜娜说:“为什么不行!我已经想好了,我们一起去开个设计工作室,我做设计你跑业务,再叫上白狗蛋我们仨一起。” 我板着脸再次回绝道:“绝,对,不,行!” 看着她失望的眼神,我耐心安慰道:“你有你的打算,你忘了么?当初你来这个公司时是怎么说的?想设计一个爱情墓园?想永久留存?在几十年、几百年以后留下自己的足迹?” 许宜娜喃喃说道:“怎么会忘记呢…”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温柔,“但是我更想和你在一起…” 一股暖流冲击着我的心房,情不自禁地紧紧搂住了面前的她。 “再说了!我什么时候用得着你来担心啦?”我笑着看着她的脸,余韵过后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她仰着头像小鸟一样依偎着我,问道:“那你是想到什么办法了么?” 我点点头,自信地笑了笑。 她摸着我昨天才刮过今天刚长出来的一点点胡茬说:“快和我讲讲呀!” 我轻哼一声,摇了摇头。 “你快说呀!卖什么关子!”她着急得用拳头砸在我胸口。 我贪婪地闻着她怀中传来的那股暗香,搂住她的胳膊突然一翻,把她压在了我的身下。 “我可以告诉你,但现在不行!” 许宜娜眨巴着眼睛问道:“为什么不行?” 我坏笑,捏着她的下巴说:“因为,因为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呀!你这个色狼…” 许宜娜的叫喊声还未发出,就在我的强吻之下变成了呢喃的低语…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轻轻抽出被她压至麻木的胳膊,全身松垮得像散架了似的,但她红润润的小脸仿佛睡梦中都在微笑着。 难怪在几百年以前就有人说过一句话,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我这只累至半死的牛好不容易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穿好了衣服,道:“而你,从来到这个公司起的那一刻,不论你做了什么事情,导致了怎样的结果,那都是你曾自己造下的‘业’;至于你今天被辞退,那也是你今生该有的‘劫’!” “哦!我懂了!”我恍然大悟道:“您老的中心思想就是,方远那是命好,我这纯属自作自受是吧?” 我失望地说道:“好吧,那…那就这样吧,没事我挂电话了啊?” 卫总笑了笑,“不再坚持一下?” 我一愣,感觉好像又有戏,于是立刻说道:“那我试着坚持一下?卫总,这次您到底能不能帮我?我不想被辞退。” 为总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翘起了长长的尾音,“给我一个坚强的理由。” 我小声道:“理由倒是有,坚不坚强就不知道了…” “但说无妨!” “我…”我开始语塞。 为总催促道:“无妨,无妨嘛,有什么就直接说!eonbaby!” 我憋红了脸,鼓起勇气说道:“一个小时以前我已经和许宜娜在一起了!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所以我不想和她分开,我要时时刻刻守在她的身边防止方远那孙子打她的歪主意!怎么样!这个理由够不够坚强!” 为总哈哈大笑,“够坚强!” 我大喜,“那您这次肯帮我了?” 为总说:“帮你是可以,但我说过了,你被辞退的事就是你今生的‘劫’,谁也无法改变!” 刚燃起的一点小小希望又被浇灭,我顿时蔫了下来,“您这是…消遣我啊?” 电话里一片安静,片刻后。 “天南。” 我回答:“咋的?” “你去殡仪馆吧!” 我的头“嗡”地炸了一声,“啊?” 不敢相信这句话竟然出自为总的嘴里,因为殡仪馆这种地方,就算在我们墓地销售人员的眼里看来,都是一个禁地。 那里是真正与死人零接触的地方,甚至肌肤相亲都不为过,所以殡仪馆从建好至今,都因为没有招到人而处以停止运行的状态。 为总问我:“你以为爱情就是这么简单?你守着我,我守着你就叫爱情?” 我说:“嗯…差不多,再加上一点羞羞的,难以启齿令人莫名兴奋的事情就更加完美了!” “stupid!” 我懵逼了,问道:“您这是?佛家英语?” 卫总:“爱情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而让自己不断变得更加强大的过程!” 我把胸脯拍得直响,“嘿!您可别小瞧我,不是我吹牛,你找遍整个盘龙山城看看,哪个能打得过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声,“真他妈傻…如果不是你现在正距离我几千公里,我一定会代表佛祖教训你!” 我彻底懵逼,“为总,您到底想说什么啊?能换个我听得懂的方式不?” 为总缓缓说道:“天南你听好,佛祖曾说众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盛…” 我的脑子已然熬成了浆糊,“啥玩意八苦,我听不懂啊为总…” 为总解释道:“你现在的人生经历还太少,不能真正体会到我的用意,所以你需要有更多的社会阅历去锻炼自己的内心。 我苦着脸问:“锻炼内心有啥用啊?能替我守护许宜娜不被方远欺负么?” 为总说道:“两年前我曾与你说过一句话,你若是喜欢许宜娜,那就要先成为…” 我赶紧插话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要先成为一个能配得上他的男人!” “很好…”为总慢悠悠地说:“天南,去殡仪馆锻炼一下你的内心吧,等到将来你变得更加强大以后,就能理解我的用心了。” 第四卷(完) 下接第五卷------殡仪馆的人生之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五十七章 盘龙殡仪馆,一个神秘又令人望而却步的地方。 殡仪馆建好已有个把月了,但一直都处于闭馆的状态,论其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至今为止没有人能在这里坚持工作。 就在两年前,也就是2008年的rb,那里拍摄了一部名叫《入殓师》的哲理电影,这部电影揭开了殡仪人员的神秘面纱,以一个殡仪工的角度深刻诠释了人们最生命的尊重与崇敬。 但电影终归是电影,当真正进入这行时,当他们面对血肉淋漓,甚至传染性疾病的尸体时,当初一切对生命的崇敬,也都变成了逃跑的冲动。 所以至今还没有人能熬过实习期,而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硬着头皮来报道的。 今天是我报道的第一天,据卫总所说殡仪馆现在只有一个外地聘来的技术工值守,他会教我们所有的东西。 当我来到殡仪馆的铁门外时,发现有个人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狗蛋耷拉着眼皮,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问我道:“南哥…卫总这次是不是动手术打麻药把脑子搞坏了呀,我这才刚当经理没几天就把我调殡仪馆来了…上哪说理去啊我?” “哈哈哈哈…”我一时没绷住,笑了出来。 狗蛋急了,“哎!你这人笑什么啊?你说说卫总他老人家为啥要这么做啊?我好不容易到达人生巅峰…” “哈哈哈…”我又是一通乱笑,喘着粗气道:“好啦好啦!服从组织安排是我们南北双侠神圣的使命,而且人生本来就是在大起大落落落落落中才显得完整啊…哈哈哈…” 看着狗蛋被我一起拉下水的模样,我真的是忍不住乐了出来,但很快,我又在他的身后发现了另一个人。 “钢妹?你过来干嘛?”我惊讶地问道。 钢妹自豪地回答:“白哥去哪我就去哪!” 她的钢牙套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仿佛和狗蛋在一起就是她人生最大的追求。 得,这把钢妹也拖下水了,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内疚,但想了想,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坑她了,于是也就放宽了心,对俩人说道:“挺好的,走吧!”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啊!真是的。”我说完敲了敲门,没人应,于是又推了一把,却不料门直接被我推开了,我们仨见还是没人出来,于是穿过大院,走向了空荡荡的接待大厅。 进入大厅后我大声问道:“有人在吗?” 一连问了几遍,都没有人回答,就在我们正纳闷时,旁边的一扇小门“嘎吱”地一声被打开了,随之传来了脚步声。 我忙说道:“您好,我今天是来哇操操操操操!” 我被吓得叫破了音,因为我看见了一个穿着脏污血渍的白衣女鬼赫然站在我面前,此时正低着头,低垂的长发几乎盖住了整个面容。 “啊!”女鬼也大叫了一声,正当我以为她要向我冲来时,想不到她竟然自己抱着头蹲在了地上,仿佛被吓到的是她似的… 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但我们仨也都被吓得不轻,情急之下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东西。 狗蛋曾经给钢妹送过一串黑曜石佛珠,钢妹把这玩意像宝贝一样的整天戴在手上,此时我猛地从她手上撸下那串佛珠,照着女鬼就砸了过去。 沉重的黑曜石佛珠狠狠地砸在了女鬼的头上,发出一声闷响,女鬼刹时疼得嗷叫了起来,叫着叫着,竟委屈得哭了起来。 “你们…干嘛呀?” 她边哭边伸手在头话时小心翼翼的,明明是她在教我们工作,但给我的感觉却像是她在征求我们的同意似的,言语之间都显得非常不自信。 我心里其实明白,她的不自信来源于脸上的缺陷,不禁非常后悔刚才在她面前表现出的那种状态。 但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这是我与她之间很糟糕的一个开始。 狗蛋与钢妹俩人见到她这样,心里也顿时明白了不少,于是说话时也尽量显得稀松平常一些,狗蛋问道:“为啥不能叫大名啊?” 施海棠说道:“因为…如果让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知道了你的真名,会缠着你的!” 钢妹吓得贴在了狗蛋的身上,我突然问施海棠道:“那我以后怎么称呼你?” 她愣住了,好半响才回答道:“没人叫过我…因为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工作的。” “那怎么行,大家在一起工作以后都是兄弟了,要不这样吧…”我想了片刻,对她说道:“以后叫你棠棠吧!海棠的那个棠,咋样?” 本以为她会像小姑娘一样满心欢喜地笑着答应下来,没想到她却艰难地点点头,小小的声音回答道:“都,都行…” 我轻叹一口气,怪不得都说殡仪馆招来的人干不了一星期就不干了,天天面对施海棠这种同事,谁受得了啊。 “我带你们看一下工作环境吧。” 她带着我们来到了第一个操作间,门牌上写着“化妆间”。 我们穿上了与她身上一样的那种白大褂,而就在即将进入前,她却地对着门说道:“打扰了。” 我问道:“有人在里面?”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就轻轻地推开门引领我们走了进去。 化妆间内,刺鼻的福尔马林与消毒水混杂的味道直冲鼻腔,甚至就连眼睛也被这股味道蛰得阵阵酸痛。 这是一个分里外间的套间,与正常的办公室差不多,写字台,文件柜,衣架什么的一应俱全,我环顾着四周说道:“这么大一办公室就你一个人啊,真是够气派啊啊啊啊!” 我又一次被吓得毫不矜持地叫出了声,因为当我转过头去时,发现了一颗惨白的人头就摆在我的脑袋旁,从眼窝处正往外冒着黑色的血水… 施海棠捡起了那颗人头,对我说道:“对不起…这是我刚才测试遗体化妆油的模型。” 她重新擦了擦这颗人头模型,自言自语道:“死人与活人化妆是不一样的,死人有专用的化妆品,所以经常需要用模型来测试一下定妆度。” 原来是模型啊,我心有余悸地围绕着模型仔细观察了一番,其实逛商场时我也经常看见一些卖假发的人头模型,只不过那些模型都微笑又睁着眼睛的,哪像这颗人头,面无表情闭着眼,像死人一样。 当我们稍微习惯了混合药水的味道后,施海棠打开了里面的小门,我看见里面有一个金属的手术台,与医院的那种非常像,头的这些话见怪不怪了,我知道她是在和尸体告别,只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嘀咕,总觉得这个姑娘有点神叨叨的感觉。 “这段时间干点啥呗?”我问道。 她头也不抬地回答:“看一会书,过一会去检查口看看,如果尸体位置偏了就用火钳子挪一挪。” “哦…我瞧一瞧。”我好奇地凑到观察口看了进去,没想到这么一看却把自己给看出了事情。 刚送入炉膛的遗体竟然动了起来,手臂曲卷着护住了胸口,而整个身体却像被灼烧一般疼痛地跳动了一下,更可怕的是,我竟然隐约听到了惨痛的哀嚎声。 “妈呀!”我后退几步差点倒在地上,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当我看到同样面色煞白的狗蛋与钢妹时,瞬间明白了刚才那并不是自己的幻听。 狗蛋连滚带爬地往后蹿着,嘴里哆嗦道:“动,动,动,动了!那,那,那个死人动了!诈…诈尸啊!” 施海棠倒显得很镇定,她边看书边解释道:“这并不是诈尸…人体的肌肉在高温下会脱水,然后就会收缩,所以你们看起来像是在动。” “肌肉?脱水?收缩?”钢妹不解地问道。 狗蛋恍然大悟,“我懂了!”他对着钢妹解释道:“给你举个例子,你吃过烧烤吗?” 钢妹点了点头。 “你烤肉片的时候是不是越烤越卷?” 他的解释引得我和钢妹又是一阵恶心。 我又想到了刚才的叫声:“那我刚听到的声音呢?” 施海棠回答:“那是体内的气体受热膨胀。” 狗蛋又大喊道:“我懂了!”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屁股,“气多了,就从这…砰的一声!” 我们仨人笑成了一团,施海棠却依旧低头看着书,仿佛像这次谈话的局外人。 不到一小时,一具尸体就变成了一堆骇人的骨灰,夹杂着一些大块的、没有被烧尽的骨头。 施海棠拿起一个碾骨锤,跪在地上对着那些大块的骨头敲打着,仔细碾磨着,仿佛在对待一件工艺品。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她道:“殡仪馆不是还没正式开业吗?这些尸体…都哪来的?他们的家属呢?” 她一边碾磨一边回答道:“他们没有家属…他们无家可归…他们都是无人认领的尸体,我以做社会公益的性质让民政部门送来的。” “社会公益?”我纳闷地看着她问道:“这也太扯了吧!一分钱回报都没有?” 施海棠点点头,手上继续忙活着。 “那你图个啥啊?又是化妆又是烧死人的,到头来一分钱好处都没有!” 说到这里时她竟第一次主动直视着我的目光,“难道就因为这样,这些人就应该被抛尸郊外,做一个直到死都无法入土为安的孤魂野鬼吗?” 她的眼神也变得明亮了起来,“这些人也许一生都没有受到过亲切的对待,但我希望能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程,找回一点做人的尊严。” 我突然觉得这个面相普通,甚至有点可怕的姑娘此时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一株最卑微的小草,却都能发出属于自己的歌声。 她又察觉到了我眼中的异样,赶紧底下了头去,嘴里不安地说道:“对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五十八章 当我们从火化间出来以后,施海棠说道:“最后…再带大家看一下吊唁大厅…开追悼会的地方。” “等等,先不忙!”我指着旁边一间房子问道:“这间房子干什么的?” 房间的门牌上刻一个我看不懂的词:鹤渡。 “没…这屋子…什么都不是,我们快走吧…”她小声催促着。 不知怎的,我也就突然对这屋子里的东西有了点兴趣,于是直接推门而入。 “哎…你别…”施海棠想阻拦我,但又不敢伸手。 这间屋子很小,一眼就足以看见全部的角落,几个木制的架子把房间围了一圈,架子上却摆放了很多个骨灰盒,不同的是,这些骨灰盒看起来都很廉价,造型也千篇一律的难看,有些甚至还没有刷漆,光秃秃的木本色露在外面。 “这啥玩意啊…”狗蛋看着面前的骨灰盒说道:“这种工艺的骨灰盒也有人买?怕不是在十元店进的货吧,哈哈…” 别说像我们这种以前卖过骨灰盒的人了,就算让一个不懂行情的外行人来看,估计都会觉得这些盒子的工艺实在是不堪入目。 “这是啥家伙?”我看向房间正中央,一个奇怪造型的木制工艺品,一根木制的粗棒棒上面支撑着一个长方形的大木块,造型简陋而且没有经过打磨处理。 “这是…狗吧?”狗蛋指着这东西说道:“瞧,这是尾巴,这是脖子。” 我嘟囔道:“但也不像啊,狗的嘴有这么尖的吗?而且…啥品种的狗就一条腿啊…” 我们三人围绕着这个东西嘻嘻哈哈地发表着看法,一直站在身后的施海棠小声道:“这…这是仙鹤…” “仙鹤?”我们仨互相看了看,哈哈大笑着。 “哈哈哈!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是个鸡呢!” “哎这还真是仙鹤,你瞧那尖嘴巴,上面还抹了个红嘴唇…哈哈!” “这手艺也没谁了,哈哈哈!哪找的木匠啊,木工活几何老师教的吧,瞧这四四方方的样子…” 施海棠的头埋得更低了,面红耳赤地说道:“是我做的…本来想表达驾鹤西去,度化逝者的意思,但我手艺不好…对不起…” 我们仨人顿时愣住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面前这个勉强称之为仙鹤的木工活,说实简直让人想夸都找不到优点。 她小声说道:“那些无人认领的骨灰总得有个供养的地方么不是…墓地公司那边的福位都是要花钱的,但是我每个月的工资光是买这些材料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所以…也买不起像样的骨灰盒,于是我就自己做了…有点难看…你们别介意。” 听到这里,大家再也笑不出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尴尬,尴尬过后是深深的歉意。 我终于忍不住了,看着她直接说道:“棠棠,我很认真的和你说件事,很多事情你做的都很好,并且现在你是我们这里最有经验的人,但你能不能别总是说对不起啊?你这样做会搞得我们很难受的,可以不?” 她不敢直视我的目光,紧咬着嘴唇小声回答:“好…好的,不好意思让你们难受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来吧。 “我…我再带你们看下一个环节…吊唁大厅。”她带着我们培训下一个环节,吊唁环节。 这个环节的培训说白了也就是怎么开追悼会,但施海棠这姑娘简直刷新了我对葬礼司仪这个职业的认知。 一份短短几百字的司仪范本,她吞吞吐吐地读了至少有10分钟,还念出了一堆错别字,就连我都为他捏了把汗。 一整套的殡仪流程很快就培训完了,当我们四人重新回到接待大厅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等施海棠安排下一个任务,而她却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小声问道:“那…我们岗位怎么分配?” 我愣住了,“合着你是这最有经验的人啊?难道不是该你和我们分配岗位吗?” 她回答:“我…我也不知道,要不你们来选吧…” 这时我算是真的看懂了,若照她这样管理下去,别说正式开业了,估计再这么耽搁下去这个项目非要凉了不可。我也明白了卫总为什么一定要我来殡仪馆这种地方,估计他老人家也看得很明白,这个小姑娘做事还行,但根本就不是管理的那块料。 这时我主动扛起了大旗,所幸的是狗蛋和钢妹本来也就是我的员工,而施海棠又是个非常听话的女孩,于是我直接对大家分配起了任务。 施海棠主动选择了化妆间与遗体防腐的工作,而这俩工作也是所有岗位中最具有技术性,同时也是与死人接触最密切的工作,除了她没人愿意做。 狗蛋很不情愿地领取了火化间的工作。 至于殡导师、销售员、接待、收款等乱七八糟的客服类工作,全部由我和钢妹负责,其实就我俩根本不够,但在没招到人时也只能这样凑合。 好在外界有不少的私人面包车改装的灵车,他们会负责替医院等地方把遗体直接运送过来,按次收费,一次给他们结算150块钱,这也省得了灵车师傅与抬尸工等岗位。 殡仪馆这种至少有7,8个岗位,十来个员工的情况下才能正常运作的单位,就被我们这样磕磕巴巴地安排了下来,这时我才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司仪还没有找! 我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哪一个也不是有主持天赋的这块料,不禁头疼了起来。 “嘿!”一双手突然蒙住了我的眼睛,我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时,激动得就连说话也打起了磕巴。 “宜,宜娜!你怎么…到这来了?” 许宜娜笑着坐在了我旁边,她对狗蛋与钢妹笑了笑,同时看向了施海棠,笑着说道:“你就是海棠妹妹吧,卫总和我说起过你。” 施海棠看了一眼许宜娜,但很快地低下头去,刻意用头发遮住了脸上的青斑,小声回答道:“你…你好,你是来应聘的吗?” 狗蛋拿胳膊肘碰了她一下,“人家是盘龙山城公司的行政主管啊,你这都不知道?” 施海棠一听行政主管这个职位,立马紧张地站了起来,“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您今天要来检查工作…我还以为是应聘的…对不起…” 许宜娜站起身大方地拉住了她的手回应道:“哪门子的检查工作呀,我今天就是来报道的!”说完之后还对我们笑了笑,“我今天主动申请从墓地公司那边调过来,以后我们又是同事了哦!” 钢妹:“啊?” 狗蛋:“啊啊?” 我:“啊啊啊?” 我们仨嘴巴张得像吞了个鹅蛋,我怔了半天才问道:“你怎么回事?墓地公司那边好好的为什么要来这?想什么呢你!” 许宜娜轻叹一口气,“哎…那边…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我忙问:“怎么?出啥事了?” 她摇摇头,“也算不上出事,只是不知为什么,突然一下来了很多的人,而且我感觉都不像什么正经人。” 我:“什么意思?” 她回答:“也就是你之前的营销二部解散以后,突然一下来了很多新人,据我观察这些人互相之间都是认识的,而且各个都很年轻,但总给人一种…很社会的感觉。” 我纳闷问道:“很社会?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回答:“说不上来,反正不像是那种正儿八经上班的人,反到有点像…混混。” “狗日的方远…”我骂道:“这孙子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 许宜娜把笔记本往面前桌子上一扔,“好啦!别说他了,反正那家伙离我们这么远,就算这里都是他爹的产业,但这个人从殡仪馆建好以后就根本没关注过这里,今后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工作啦!” 狗蛋和钢妹俩人高兴得像过年领到压岁钱一样,许宜娜也是看着施海棠说道:“那以后我听你的安排,多多指教了哦!” 施海棠支支吾吾地回应道:“不不不,我不行…不行的…” 许宜娜奇怪地看着她问道:“这里就你最有经验你不负责谁负责啊?” 这是她才发现大家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我… “大傻子,你…”她惊讶地看着我。 我摸了摸她的头,坏坏地笑道:“从今儿起你就是我的了!” 就这样,许宜娜成为了我们唯一的一个女性司仪,虽然大家对这份工作都还处于摸着石头过河的阶,但好在每一个人都很努力,再加上我又成功忽悠了几个连话都说不全乎的临时工,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实际操作,我们这个盘龙殡仪馆也终究在磕磕绊绊中步入了正轨。 这里是接触死亡的第一站,也是人们哀恸的心情最强烈的一站,我们亲眼见识了那种因悲痛过度而晕倒的家属;也见识了从遗体送来直到化成灰的那一刻,还在纠结遗产分配的家属;也见识了大操大办,想趁着这个机会大肆收敛礼金的家属;甚至还见识了只有一个人的葬礼。 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婆婆独自守在火化间外面,当她看到陪伴多年的老伴静静地躺在一个小罐子里时,她的两腿一软,差点跌坐在了地上。而当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搀扶身边的人时,却发现她的身边已空无一人。 直到她抱着骨灰罐孤零零地离去时,我们也始终无法问出心中的那句话----你们的孩子呢? 大家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心态才逐渐产生了变化,才得已不像当初那么容易被外界的悲恸渲染,因为我们也终究明白了自己的定位------见证者。 但很快我又有了新的感悟,因为我发现往往逝去的人才是一种解脱,而真正的痛苦会随着留下的人一直延续,直到下一次的离别,这种悲伤会不停地延续,无穷无尽。 我似乎隐约能体会到当初卫总所说的那个词,众生八苦。 也许有一些痛苦,是作为人就无法避免的,是伴随着我们一生的,甚至就连圣经里也曾提到过这是一种生而为人“赎罪”的过程。 这种悲伤的感悟曾笼罩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但时间久了,我也逐渐的对此感到了麻木,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可以真正平静地面对这些事情时,我的心里从那时起就不再会有那么多的波澜。 但世间痛苦之事远不如此,相比于逝去之人的解脱,活着的人们才是承受痛苦的开始。 就在我们开业两个月后,那天我在值班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开灵车的师傅打来的,他说有一具尸体,别的殡仪馆收不了,问我们是否接收,当时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这天没有什么业务,狗蛋他们几个也都在帮着一起抬尸,没过多久我就接到了狗蛋的电话,他要我到化妆间去一趟,说有重要的事。 我放下手头的活,来到了化妆间,那股熟悉的福尔马林的味道里却夹杂着比以往更加浓厚的血腥味,我发现大家的气氛有点不对劲,死气沉沉的。 “咋了?啥事?”我走了过去,但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我操!” 面前化妆车上的那具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肉块”更加贴切,我仅能从头发的长度与穿着上看得出来这是一具女性的尸体,而她的身体却像爆米花一样由内而外地像爆开。这段时间里我也没少见各种意外情况下的尸体,对一些溺亡、车祸之类的情况也多多少少有了免疫力,但此时面对面前这具尸体时,那种令我血液都凝固的恐惧感又涌现了出来。 爆开的身体与破损的头颅正在向外渗着鲜血,身体与脖子以及腿都扭曲在了一起,但尸体的腿骨却从胯下穿透了胸膛,像两根插进人体的“长矛”一样,从肩胛处又刺穿了出去,露出了森森白骨。 “把口罩戴上吧。”施海棠丢给我一副口罩,然后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尸体。 印象中还没有她搞不定的尸体,但这次她却也表现出了许久未见的压抑,不停地隔空比划、打量着,像在规划图纸一样。 我皱着眉头问道:“棠棠…你确定这具尸体归我们管吗?难道不应该送到法医鉴定室去?” “这个人是自杀的…”她看着那张死亡证明补充道:“她从十四楼跳下来时是站着着地的,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 她说着做了个半蹲的姿态,然后用手指着腿部比划道:“当时因身体下坠的重量而导致腿部直接穿透了胸腔,最后从肩胛处穿了过来。” 我看着眼前这具双腿插进了身子里的尸体,背脊阵阵发凉,耳边似乎都能听到腿骨刺穿肩胛时发出的骨裂声响。 过了片刻,她又说道:“南哥,白哥,你俩能不能一人抓一条腿,把它拽出来…” 我强忍着呕吐感问道:“啥…拽,拽出来?你是认真的吗?” 她点了点头,指点着许宜娜和钢妹俩人先从房间离开,然后对我说道:“可能血会喷出来…你们做好准备。” 我和狗蛋对视一眼,紧了紧身上的防护服。 “一!二!三!” 我俩数到三后同时发力,噗”的一声两条腿从身体中硬生生被我们拽了出来,除了一地的鲜血之外,尸体的肩胛处顿时多了两个拳头大的血窟窿。 “呕!”我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抱着垃圾桶吐了起来,几声轻轻的“啪嗒”声在我脚边响起,我无意地歪过头看了一下,竟然是从身体内流出的器官,与一坨一坨沾满了粘液的肠子… “呕!”这下就连施海棠也感觉到了反胃,但她努力压制着自己,竟还能像聊天似地对着尸体说道:“放心吧,待会我保证把你化得漂漂亮亮的…” 这要是能整出个人样我就把名字倒着写,我心里暗自嘀咕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五十九章 我们离开了化妆间,留下施海棠一个人在里面。 说实话,我是不太相信她还能化得好这种程度的尸体,先不说那身体上的几个窟窿了,甚至就连脑袋都像摔破了嚷的西瓜一样,毫无恢复的可能性。 而且像这样的尸体在业内称之为“特尸”,已经超越了尸体化妆的范畴了,属于“遗体整容”,而一般家属们遇到这种情况时,都会选择直接火化,说白了还是因为特尸的“整容费”堪比天价。 “大姐,您不能进去,等一下!” 许宜娜的声音从大厅传了进来,紧接着就听到了内门被撞开的声音,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冲了过来,边跑边哭喊着:“别拦着我,我要见我男人最后一面!” 我和狗蛋忙拦在了门口,但想不到这个女人的力气非常大,像一个推土机一样撞开我俩,当我回头去拽住她时,脸上突然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竟然狠狠挠了我一把。 我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这时她已经独自闯进了化妆间,很快的,就听到她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与瓶瓶罐罐砸碎的声音。 “啊啊啊啊!你在干什么!” 女人的声音凄惨而又尖锐,当我们赶到时,却发现这个女人已经昏倒在了地上,而施海棠则捂着头半跪在地,几道鲜血划过了她的面颊,四周尽是玻璃烧瓶被打碎的残渣。 “操!这女人疯了啊?你没事吧?”我忙扶起施海棠。 她随手抽出一条毛巾,捂在了头上的伤口处,说道:“我没事,就是她刚冲进来时看见我正在清理颅腔,一时有点接受不了,所以就拿瓶子砸了我…” 一般给遗体化妆的过程是不能展示给客户的,尤其是处理“特尸”的过程,更是不能让客户看见,因为像这种清理颅腔,甚至有时还需要动用尸检锯来锯掉一部分的断出体外的断骨的情况,若不是受过专业培训的话,普通人是根本没有办法承受的。这也就是殡仪化妆师难以诉说的苦衷。 施海棠说着,从一旁的化妆盒底部拿出了纱布进行了简单的包扎,然后安排我们把这个女人抬到了隔壁的休息室,而她则独自留了下来,继续处理着遗体。 一个小时后,女人慢慢地醒了过来,经过我们苦口婆心的解释,她的情绪也终于得到了缓和,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 “对不起…”女人看着我脸上的抓痕,歉意地对我说道:“我当时不应该那么冲动的,但当时看到我男人他,他…” 说到伤心处,她又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我从与她聊天得知,她的名字叫刘月琴,是那个自杀的男人的老婆,她称呼自己的男人为强子,她与强子来xj打工十多年了,眼瞅着日子慢慢好了起来,但就在这时,他们十岁的孩子被检查出了尿毒症。 听闻了这个噩耗的刘月琴犹如晴天霹雳,为她与强子本来幸福而普通的三口之家笼罩上了一层阴影。她们本身就是没有文化的人,经过了多年的积蓄才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而如今,到处借债就连房子也卖了,强子还辞掉了原来稳定却收入不高的工作,从而选择了高风险但收入丰厚的高空作业的工作,他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替孩子攒够换肾的手术费用。 就在前段时间,医院方终于为他们联系到了一个可以与孩子匹配的肾源,这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想换肾首先就得排队,更要命的是光排队还不够,还需要检测肾源的匹配,所以这次联系到了可以匹配的肾源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中了头奖,但他们却高兴不起来。 高额的手术费外加术后昂贵的排异药物费加起来至少三十万,这个数字赤裸裸地冲击着他们家庭的承受能力,之前卖房子的钱已所剩无几,而如今机会来了,却被挡在了金钱的门外。 “不应该的…不应该这样的…”刘月琴哭着说道:“强子绝对不是会在最后时刻放弃的那种人,甚至就连当初孩子刚检查出来这个病时,他也信誓旦旦地许诺绝不会抛下我们母子不顾的,但他怎么就…” 刘月琴泣不成声,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自己的男人会抛下他们,但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因为死亡证明书上面一清二楚地写明着死亡原因----自杀。 尽管我们早已见惯了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但此时此刻每个人还是为这个不幸的家庭发出了一声叹息。 “打扰一下…”施海棠出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手机说道:“这是刚才在遗体里找到的,大姐您看看是他的吗?” 刘月琴抬头,看见手机睹物思情般地又哭了起来,哽咽道:“是…是他的手机…” 施海棠把手机交还给了刘月琴,尽管已经经过了擦拭,但手机的缝隙中还是会看见斑斑的血迹。 这是一个款式很老,并且内嵌存储卡的手机,而这种手机的录像功能非常有限,除了画面模糊不清以外,每一个视频的录制时间限定在了30秒以内。 刘月琴打开手机,发现画面定格在了摄像功能的界面,她立即发现了几个视频,而录制的日期就在今天,她急忙当着我们的面按下了播放键,手机里传来了粗糙的画面。 “月琴,是我,当你看见这视频的时候,我已经死了,我曾对你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抛下你和儿子,就算死,也要与你死在一起,但如今我却没有做到…希望你原谅我…” 视频中的男人正式她的老公强子,他录制视频的地方在一处很高的楼里不都这么写的吗…”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霸道总裁类型的小说,“你瞧!叶氏集团欠债百亿,叶家大少为自己买下高额保险后自杀获得赔偿!” 许宜娜瞪圆了眼睛,用力捏着我的脸说道:“那是网文!网文你也信啊!” 我嘟囔道:“那你的意思?那个叫强子的男人…白死了?” 许宜娜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事还是不要告诉那个女人了吧。” 当我俩回到休息室时,刘月琴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虽然她还是处于痛苦中,但这个坚强的女人却正在给医院打着电话。 “对!王院长,钱凑够了,还麻烦您近期安排手术,越快越好!” 她沙哑的声音却让我感觉到了一丝希望在里面,仿佛在最深沉黑暗中抓住了一丝的曙光,但我却明白这一丝曙光很快就会破灭… “月琴大姐…”我终于忍不住了,但我刚说出口时,许宜娜紧紧抓住了我的手,我感觉到她的手心因用力过猛而变得颤抖。 “怎么?”刘月琴捂住话筒问我道。 “没事…没事…”许宜娜艰难地摆摆手,说完后就招呼大家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从休息室出来以后,我的心里乱糟糟的,而许宜娜也是一言不发,静悄悄地走了开来。 我们为刘月琴准备了一间守灵间,几个小时以后,当施海棠推着一具水晶棺来到这里时,大家都楞住了。 我很难将面前这个看起来一点伤痕都没有的男人与上午的那坨“肉块”联想到一起。水晶棺里的男人安详得像睡着了一样,他并不是个眉清目秀的男人,但额间淡淡的皱纹不仅不会显得苍老,反而却令我感受到一种坚毅的气场,仿佛笑看着人间的酸甜苦辣。 “没有他的照片,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施海棠小声说道:“我只能靠着刚才视频里的记忆来做,可能做得不好…” 我用双手扳着她的肩膀,尽量压低着激动的声音说道:“哪里不好!谁敢说不好!我告诉你棠棠,这简直…简直…太…太屌了你!” 我一激动什么话都往外秃噜,然后指点着这具尸体的四肢与头部问道:“这,这都是怎么搞的啊?我明明记得这,这,这…这些地方连骨头都摔碎了啊?” “别碰…”施海棠打开了我的手,“小心点,这些是蜡做的…不能碰的…” 我恍然大悟,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一个问题,说道:“但是我有个很严重的事情要告诉你,这户人家可能交不起整容费!这次虽然你搞得非常好,但提成…” 施海棠打了个哈欠,“随便啦…我去睡一会,好累。”说完连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她那不自信的背影,感叹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六十章 翌日,刘月琴独自找到了我。 “小伙子,我一个女人家不会说话,但我真的没想到你可以让强子变得…像活着时一样。”说着她竟噗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红包,“小伙子,这个你收好…” 我吓坏了,连忙扶起她,但说什么也没有收下红包,因为她即将面临什么,现在也只有我和许宜娜知道…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个职业的神圣,同时也感受到了生活中太多的无可奈何。 当天晚上,一辆医院的面包车停到了殡仪馆门口,刘月琴推着她儿子的轮椅默默来了到守灵间。她儿子身子骨看起来很虚弱,但还是在母亲的搀扶下给父亲磕了几个头,我远远听到了他们的哭声。 刘月琴并没有告诉孩子父亲为什么会成这样,她只是不断地安慰儿子要好好治病,然后回到学校上学,至于当孩子问起钱的事情时,刘月琴只是抚摸着儿子的头,说道:“放心吧,妈有很多钱…” 当晚,在孩子随着医院的车回去以后,刘月琴一个人守在了守灵间,这时来了一个穿着西装,拿着公文包的男人走了进去。不出一会,我就听到里面吵了起来。 “你这个骗子!该天杀的王八蛋!你知不知道我男人死了,就因为你!” 刘月琴的哭喊声划破了安静的夜晚,我们闻声而来,发现她披头散发地抓着这个男人的衣角,就连摔在了地上也不撒手,被拖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喂!你谁啊你!”我冲过去揪住这个男人,许宜娜与钢妹则去扶起了刘月琴。 男人尴尬地笑了笑,“我姓谢,叫我小谢就好,我是保险公司的,今天刘大姐叫我过来说有事,但没想到…” “骗子!”刘月琴发疯了一样甩开众人,照着这个叫小谢的业务员脸上就挖了过去。 我拦住刘月琴,说道:“刘姐你等一下,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我们说说啊?” 刘月琴见我们大家都来了,于是也不再撒泼了,她边哭边说道:“当初…当初这个人让我和强子在他那里买保险,我们本来不想花那个冤枉钱的,但后来他告诉我们说,只要买了他的保险,不管将来发生啥事,哪怕就算是人死了,都可以赔到好多钱!” “还有这种事?”我扭头问小谢,“你还说过这种话?” 小谢仰着脖子说道:“对啊!怎么了?有问题吗?” 刘月琴大吼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自杀不行?!” 小谢惊讶地看着她,“这种事情难道还要我说吗?”他拿出一张单子,指着其中一个条款说道:“你看这里,这不写得清清楚楚吗?被保险人故意自伤或者自杀,属于拒赔付标准其中之一。” 这张单据上面写了十几条拒赔付的标准,密密麻麻的看着我眼晕,若不仔细看的话还真很难注意到那行小字。 深感绝望的刘月琴怒斥道:“当初你明知道我和我男人没文化,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些?反而还一个劲地催促我们签字按手印,难道在你心里除了钱没有别的了吗?” 小谢撇撇嘴,显得很委屈的样子咕哝道:“不告诉你们自己不会看啊…我是卖保险的又不是教你们识字的…” “你等一下!”许宜娜突然走了过来,她严肃地小谢道:“我现在问你,当初在你在明知道他俩的文化水平不足以理解你的这份拒赔标准时,你是否有尽到必要的告知义务!” 小谢顿时愣住了,他目光躲闪着,结巴地说道:“我…我有告知他们啊!” “他撒谎!他根本没有说!不然我家强子怎么会自杀!”刘月琴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抓起手边的烛台就砸向了小谢的头上,小谢嗷叫了一声,头上被砸破了一个深深的口子。 他跑远两步,捂着头对刘月琴骂道:“疯婆娘我对你一忍再忍,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告诉你就算再撒泼也没有用,口说无凭立字为证,我这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况且上面还有你们自己亲自按的手印,你就算去告也告不赢!死了这条心吧!” 刘月琴绝望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哭喊声凄厉得变得调子,但小谢却说道:“你家男人这个叫骗保!我告诉你吧!他白死!”说完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随即转身离开。 “哎!出口在这边。” 小谢条件反射地转过了身,这时只见许宜娜一脚踢向了他的裆部,我们几个男人顿时惊得夹紧了双腿… 小谢嘴巴长得滚圆,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你这个臭…” “啪!” 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刹时浮现出了一个深红色的巴掌印,许宜娜二话不说又照着小谢的屁股上补上一脚,直接把他踢倒在地。我见势怕她吃亏,于是急忙冲过去又照着小谢的脸上补了几脚,这时狗蛋像个脱缰的野马一样嗷嗷叫着冲了过来,操起拳头“咚咚咚”地朝他身上砸了过去,就连我们几个里胆子最小的钢妹也小心翼翼地躲在狗蛋旁边,趁机踹上两脚后赶紧找地儿躲了起来… 几分钟后,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谢逃出了大门,远远地朝我们喊道:“妈的有种的报上名来,老子明天带人削了你!” 我哈哈大笑道:“来啊!老子怕你不成?告诉你,我是盘龙山城的方远!你不带人来削我你就是我孙子!” 许宜娜噗嗤地笑了出来,捏着我胳膊说道:“就你鬼点子多!” 打他这一通虽然发泄了我们这么久以来压抑的怒火,但看到瘫倒在地的刘月琴时,刚才的那股痛快劲却立马又变成了心里塞塞的感觉。 那晚以后,守灵的刘月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沉默不语,不吃不吃一直到天亮,都是那副呆滞的样子。一般来说,凡是守灵的家庭在这几天都要不停地接待来探望的亲属与朋友,但他们家却是个例外,始终没有人来探望。 我们殡仪馆有自己的伙房,员工餐什么的向来都是自己解决,所以许宜娜让我过去打下手替刘月琴做了一碗面条,打了俩鸡蛋端了过去。 “刘姐,这都两天了,你吃点东西吧?”许宜娜轻拍刘月琴,示意我把饭放在那里,我把面条放下,又在灵堂的火盆里添了点黄纸。 刘月琴依然呆滞地看着面前即将烧完的蜡烛。 “刘姐?”许宜娜又拍了拍她,但还是没有反应。 过了很久,她终于说话了,声音像砂纸摩擦般的沙哑。 “为什么…人要活着?” 我一怔,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人活着就是活着,谁还会想到为什么要活着。 许宜娜的心思很细腻,她显然比我更加擅长回答这种问题,她抓住刘月琴的手,向她的手里塞进了一杯水,回答道:“刘姐,人活着的意义很多,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在我看来你活着的意义就是在于让孩子能更好地活着…” 刘月琴面无表情地说道:“可是我没有那个能力,我做不到…做不到让儿子健健康康…我们把房子卖了,到处借钱,甚至亲戚朋友都不敢来送强子最后一程,我理解这些人,他们怕见到我,怕我再向他们借钱…”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着,颤抖地说道:“我眼看着儿子有活下去的机会,但我却做不到…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我就不该生下他,我就不该活着…” “刘姐…”许宜娜突然抱住了她,尽管面前这是个比自己大一轮有余的中年女人,但她还是紧紧地把刘月琴按在了自己的肩头,轻抚着她安慰道:“一定会有办法的,别放弃希望…” 淡淡的烛光中,刘月琴逐渐依偎在了许宜娜的肩头,两个女人都在默默留着眼泪,而在一旁灵堂中强子的黑白照片,正在直视着这个世界。 三天的守灵时间结束了,一直到强子化成了灰,安静地躺在那个小小的骨灰罐中,依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望他,他就这么孤独的离开了世界。 天气非常阴沉,压抑得令人无法喘息,看着刘月琴孤独地抱着骨灰盒走出去的一刹那,我心里明白这个世界上即将又多出一个不幸、而又残破的家庭。 一阵汽车的轰鸣声传来,吓得周围的麻雀呼啦啦地飞了起来,两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停在了殡仪馆的门口,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从其中一辆车上下来了三个穿黑色皮衣的壮实男人,朝着刘月琴走了过来。 “大嫂,先别急着走。”其中一个男人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嘴里还吊着烟说道:“你家男人的账该还了。” 刘月琴紧张地朝一旁走去,但这些人立即把她围在了中间,男人的声音变得更凶了一点,“你耳朵是聋了是吧?” 本来已快走回接待大厅的我们听到这群人的声音,立刻感觉不对头,于是我带头冲了出来,问道:“干嘛的你们是?” “哟,这谁啊?”一个留着瓜皮头,胳膊上有刺青的男人从人堆里走了出来,我越看这人越熟悉,突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钱四爷的那个叫“刺猬”的小弟吗? 刺猬也认出了我,一边用小指掏着耳朵一边冷笑道:“原来是你这小子啊?我还以为是谁呢?咋地,墓地不卖啦?” 我挡在刘月琴前面,质问他道:“你还想闹事是吧?是不是又想进派出所了?” “哎哟喂!”刺猬一副不屑的样子笑道:“老子六进宫会怕这个?” 说着他哗啦地一下摊开一张借条,凶神恶煞地说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们今儿是来找她要账的,告诉你徐天南,你他妈少给老子管闲事,咱俩的账还没清呢!” 刘月琴在我身后害怕地说道:“强子的钱我以后一定还给你们…” “放屁!”刺猬指着她骂咧道:“今儿要是让你跑了我他妈到哪找你去?你今天必须给我们把这钱还上!” 刘月琴被吓得一颤,哆嗦道:“强子当初是借了你们十万块钱不假,但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变成二十万了,你们…你们讲不讲道理!” 刺猬冷笑着问道:“哟?臭娘们你现在说这话?当初借钱的时候千恩万谢的样子呢?是我逼着你非要给你借这钱了?还是我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签字了?” “你们这是借高利贷!”许宜娜看不下去了,朝着刺猬喊道:“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私人借贷高于银行的最高利息就算你们去法院都不会认!你们是想无法无天吗!” 刺猬眯着眼看着许宜娜,“咦?你他妈是谁啊?” 许宜娜气狠狠地回答:“你别管我是谁,我告诉你们如果再不走我立刻就报警,再把你们抓进去一次!” 许宜娜说完就拿出手机准备报警,刺猬眼疾手快倏地冲过来一把打在她的手上,手机瞬间被打落在地,摔得裂开了几瓣。 “我去你吗的!”我顿时火了,一脚朝刺猬踢了过去,身后的狗蛋见状也一并冲了上去,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对方可能觉得只是找刘月琴一个女人而没有带太多的人,所以加上刺猬一共也就三个人,此时我和狗蛋挡在女孩们前面,手脚并用一通乱打,我记不清身上挨了多少下,但紧张时的自己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这时我突然听到刺猬喊道。 “那娘们跑了!” 只见刘月琴抱着骨灰罐一路向外小跑着,刺猬猛地把我推开,照着刘月琴就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就这么硬生生连拖带拽地把她朝人群拖了回来。 刘月琴虽然被揪住头发疼得大叫,但双手死死地把骨灰护在胸口,任由刺猬拖着,把石子路面拖出了长长的一道印子。 “还他妈给老子跑,你跑得了吗?”刺猬边脱边骂着,但很快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 “嗷嗷嗷嗷!你他妈又是谁?” 施海棠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后绕了过去,她悄无声息地也不说话,见面就用手里那个烧尸体用的长长的火钳子,一下下地朝刺猬的腿上戳了过去,刺猬的腿被戳了好几个血窟窿,被逼着边跑边跳着,像小丑一样滑稽。 与刺猬一起的两个男人见状也不再与我们纠缠,大家都跑向了施海棠那边的战场,呼啦啦地一群人冲了过去,而就在这时,其中的一辆车飞快地加速,一个急刹车横在了中间,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下了车,恭敬地打开了后面的车门,我顿时惊了,不光是我,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了惊愕的呼声。 “梅子?”我不禁哑然失色,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更没想到她现在变得与之前我认识的她判若两人。 梅子在刺猬等人恭敬的目光中缓缓走下了车,她单手拎着坤包,穿着一身简洁合体的女性套装,并没有珠光宝气的她却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股“大姐大”的派头。 她见到了昔日的我们很冷漠,甚至连表情都没有显露,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被拖在地的刘月琴,又转头看向了我们这边,目光从我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被打碎在地的许宜娜的手机上。 “赔给她。”梅子说话时甚至都不去看身旁的司机一眼,但司机却立即走了过来,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钞票递在许宜娜面前,像机器人一样不带感情地说道:“对不起,请收下。” 许宜娜没有伸手去接,她一直瞪着梅子一言不发。 司机拿着钱等了几秒,见许宜娜始终不接,于是竟直接把钱扔在了地上,又转身站回了梅子身边,等待着下一个指令。 梅子就站在那里不说话,她不说话,刺猬等小弟更加不敢造次,就这么过了一会,她对刺猬说道:“走吧。” “啥?”刺猬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看着梅子问道:“梅姐,就这么走了?” 梅子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过身走向了车里,司机立即上面一步替她打开车门,而我这是也忍不住了,大声喊道:“梅子!” 她的身影顿了顿,但还是没有回头,我大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人群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听到了这话,但梅子却像没听见似地坐进了车里,隔着黑色的车玻璃我一点都看不见她的表情。 刺猬等人也是嘴里骂咧着,但还是不敢违抗梅子的命令,只好灰溜溜地往另一辆车走去,但是当他没走两步时,突然停住了脚步,直接转身冲向了施海棠,趁她还未反应时一脚踢在了她的肚子上,一声闷响后施海棠直接被踢飞了好远,痛苦地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你他妈的!”我大喊着就要上去与刺猬拼命,但我立刻听到一声车轮在地上打转的声音,许宜娜连忙伸手把我揪了回来,我俩跌倒在了地上。我感到一阵风声从耳边划过,梅子的那辆车擦着我驶过,我吓出了一声冷汗。 刺猬看着我的样子冷笑一声,竟直接冲到了刘月琴身边,照着她的身体又是一脚,刘月琴在没有防备下被踢得滚了几圈,而她手里的骨灰罐也被甩了出去,顿时罐子被摔碎在地,红布包着的骨灰散落满地,与周围的灰土混在一起,风吹过时扬起了大片白色的尘埃。 “强子!”刘月琴痛苦地喊叫着,爬向了强子的骨灰,她用身体护在了上面,两只手疯了似地想把骨灰重新拢在一起,双手被罐子的碎片割得鲜血直流。 “哈哈哈!”刺猬得意地笑着,飞快钻进了车里绝尘而去,远远地听到他的叫喊声:“再宽限你两天,要是还不还钱老子到时候弄死你!” …… 天上响起了阵阵呜鸣,一条闪电像把天撕裂般地浮现,很快下起了小雨,似乎就连老天也在控诉着世间无尽的罪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六十一章 当晚雨很大,一道煞白的雷光从远处袭来,把照得屋子内透亮,轰鸣的雷声接踵而至,打碎了万物的宁静。 “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梅子不知从么时候起换了手机号,我发给她的信息也随之石沉大海。 “大傻子。” 正趴在窗边的我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脑袋,回头看去是许宜娜,于是问道:“棠棠怎样了?” 她回答:“没事了,就一点皮外伤,刚才给她擦了点药就好了。” 听到这话我的心放了下来,说道:“哦,那就好。” 她坐在了我的身边,看着被雨点打湿的窗外,问道:“还在想她的事呢?” “额…谁啊?” 她笑了笑,“别装傻了,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吗?” 我尴尬地叹了口气,“哎…” 沉默了片刻,许宜娜突然问我道:“大傻子,你有想过…离开这里吗?” 我:“离开?什么意思?去哪?” 她回答:“有时候我在想,实在不行…我们就不在这家公司呆了,我们一起走,换个地方,或者换个城市,你觉得呢?” 我认真思索着,虽然现在的工作令我感到痛苦,甚至都不好意思与朋友提及,但不管怎样,起码这份工作的待遇要比其他行业高很多,而且自己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刚从学校毕业,认为全天下之事无所不能的“北漂”青年了,说白了人就是有时真的不得不向现实所低头。 我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我会好好考虑的,给我点时间。” 许宜娜抱住了我的胳膊依在我身上,此时的我们迷茫得看不见前方,不知道这条路到底通往哪里,似乎在这片无边的黑暗中,只有互相取暖,互相依靠,才是令我唯一感到真实的事情。 殡仪馆有独立的场馆与宿舍,平日里除了偶尔出去买菜,其余的时间里几乎24小时都呆在这里,工作与生活混为一谈。但我总觉得只要与许宜娜在一起,再小的世界也都会变得温暖。 在见证了数不清的生离死别之后,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种依赖感,这种感觉指引着当初曾埋在我们心里的那颗小小的种子生根、发芽,最终变成互相间剪不断的牵绊。 第二天清晨,一声尖锐的女孩子的叫声响彻场馆,我披着衣服就往外冲,我发现钢妹浑身颤抖着跌坐在地,哆哆嗦嗦地喊道:“死…死…死人!” “靠!大惊小怪的。”我一边叨叨着一边走过去说道:“送个死人过来就怕成这样,里屋地下室的停尸房还他妈一屋子死人呢…我,我靠!这他妈啥!” 我很快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因为顺着她指去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一个死人,但并不是殡仪车送来的死人,而是一个孤零零的尸体,死状残忍令人背脊发凉。 大门外,一具男性的尸体被摆成了一个下跪的姿势,而跪着的地方,赫然是昨天强子骨灰被打落的地方。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突然发出惊呼。 “刺猬!怎么是这个家伙!” 谁都没料到面前的这具男尸竟然是刺猬,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明显是被人勒死以后,故意摆成了一个下跪的姿势,更诡异的是他的额头上,被人用利刃刻下了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天不可欺。 大家立刻报了警,随后不到一会,甄哥的警车立刻就开了过来,随之一起来的还有很多现场勘查车辆与法医车辆,他们在拉起了警戒线,把现场封了个严实,而这时两名警察拿着笔录本与我们交谈了起来。 对于这种事情,我们不敢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地把前几天刺猬他们一行人逼迫刘月琴还债,然后与我们发生冲突的事情说了一遍,甚至就连当时刺猬打了施海棠,又踢翻刘月琴怀中的骨灰罐的事也详细地说了一遍。 警察听完后,立即心里有了判断,刺猬的死并不是偶然,与每一个曾与他发生过冲突的人有莫大的关联,于是他立即警觉地看着施海棠问道:“昨晚你在哪里?” 施海棠回答:“就在这里,我工作就是在这,所以每天都住在这里。” “谁能证明?” “我!”钢妹举起手,“我和施海棠是同宿舍的,那天她不是受伤了吗,所以我这些天每天晚上十一点左右都要替她擦药,然后一整夜我们都在一起。” 警察又环视了一圈,问我道:“你刚才说你们这里有两个男人,另一个呢?” 这时我才突然发现狗蛋不在了,于是急忙打他电话,响了好久才有人接听,就听电话那头狗蛋睡眼朦胧地说道:“干嘛呀…” “打开免提说话!”警察低声对我说道,我把手机放在面前,按下了免提问道:“你…你在哪?” 狗蛋支吾半天说道:“我…我昨晚跑网吧打夜去了…后来困了就睡这了…你可别告诉我爹啊!” “谁他妈让你去网吧的!” 狗蛋嘟囔了一会,竟说道:“你他妈还有脸说!你昨天和宜娜姐睡一屋把老子赶出来,我不去网吧去哪啊?你说啊!” 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许宜娜羞得低下了头,我赶紧挂掉了电话。 至此,所有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明,而狗蛋去的网吧也是24小时都有监控的,所以警察又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以后,结束了这次对话。 经过了现场的勘查,警方并没有获得足够多的线索,于是至此,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了刘月琴。但后来我带着警察找到刘月琴之后,她说她这些天一直都守在住院的儿子身边,一步都没有离开过,所以她也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 刺猬的尸体被拉了法医车辆运送了进来,这可能是有他们史以来最方便的一次勘查,因为从案发地点到殡仪馆的“法医解剖室”不到一百米,所以他们在尸体的运送单上面写下了案发地点:盘龙殡仪馆;尸体运送地点:盘龙殡仪馆。 当天的晚饭时间,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 狗蛋说道:“我就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大侠,行侠仗义!铲奸除恶的那种!” 我:“你得了吧!这也算大侠?就应该放个高利贷或者踢翻别人的骨灰盒,结果还得偿命?” 狗蛋摇晃着脑袋说道:“这些人手里犯下的事肯定不止这点,要我说啊,死有余辜!”他突然又问道:“你说梅子姐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怎么这么快就成他们的大姐头了?” 我:“闭嘴!不许提她!” 许宜娜抓起一个胡萝卜塞进狗蛋的嘴里,“就你话多!” 狗蛋嚼巴着萝卜,看着大家说道:“说不定这个大侠就在我们之中,隐藏了起来!” 大家互相看了看,突然感觉到每个人都变得陌生了起来。 “也说不定…”狗蛋又补充道:“梅子姐就是那个惩奸除恶的大侠!” 我怒斥他道:“说了不许提她你还提!越说越离谱了!” 一直在一旁不啃声的施海棠小声道:“也许…他是被强子索命了。” “啥?”众人不解地问道。 施海棠很少在大家面前说话,此时显得有点紧张,“因为…因为那个叫刺猬的死的时间,刚好是强子的头七。” 她见我们不理解,接着说道:“头七也就是人死后的第七天,当年我爷爷曾说过头七是死者的‘回魂夜’,在那一天他会回到阳间最后看一眼,然后再转世投胎。如果这个人心里怨恨太深放不下的话,就会拒绝投胎,最终变成孤魂野鬼对加害他的人…索…索命!” 气氛顿时凝固了下来,胆小的钢妹捂着耳朵哆嗦道:“别说了…太吓人了!” 大家都感觉到有点害怕,于是早早吃完饭回到了宿舍,狗蛋舒服地躺在床上,夹着被子嘟囔道:“还是自己的床好…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被赶去网吧咯!” 我脸一热,“闭嘴!好好睡你的觉!” 就在我俩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顿时外面警铃声大作,亮如白昼。 “我靠!这怎么回事?”我大叫着,与狗蛋披起衣服就冲了过去。 我们打开了殡仪馆的大门,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有了那么多的警察,而被警察们按在地上的人,竟然是曾经我们这里的一个尸体搬运工。 这个搬运工姓张,因为不爱讲话被我们戏称为闷头张,在我印象里是个干活卖力又非常老实的小伙子,但是当初干了没几天就突然不来了,连工钱都没有要,这种事对我们来说很常见。殡仪馆抬尸体的工作本身就特别忌讳,招十个人最终能留下来一个都已经是稀罕事了,所以当时对于闷头张不辞而别的事我也并没有在意。 我发现在闷头张的旁边还躺了个人,他身上的西装破破烂烂的,而嘴里正在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额头处赫然几个被利刃划出的伤痕:天不可欺。 “我靠!这不是卖保险的那孙子吗?”狗蛋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这人,大家仔细辨认,发现还真的就是他。 “别看了别看了!”甄哥壮实的身材堵住了门口,他随我们走了进来,说道:“其实今天在谈话时我们就有预感,当时觉得这个人肯定会再作案,而他之所以会选择把受害者扔在这里,那肯定也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 听到这话,大家面面相觑,但甄哥后来再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这里。 之后我们又再一次做了笔录,但大家对这个叫闷头张的人提供的信息非常有限,我们发现几乎没有人与他私下里有过接触,甚至平日里连话都说不了几句,而这件事也始终在我们的心中成了一个谜团。 又过了几天,甄哥一个人又来到了我们殡仪馆,他提出了要与施海棠见面的要求。 休息室内,施海棠紧张得手都在哆嗦,而此时我也是非常担心,不知道这个善良的姑娘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不过甄哥的态度却很温和,他安慰施海棠道:“没事的,别紧张,这次我来是想请你帮忙的。” 施海棠不敢看甄哥的眼神,默默地点了点头。 甄哥说道:“是这样的,这个叫闷头张的犯人经过我们审讯,发现他是个在逃的逃犯,他手里曾经就有过命案,而这次他又杀了钱庄的一个小弟,还割了一个买保险业务员的舌头,但对于这个人的作案动机,他却始终不吐露一个字,直到刚才,他才说出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施海棠问道。 甄哥顿了顿,看着她说道:“他提出的条件就是…他要当面告诉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年以后(终章) 第六十二章 “可以吗?我希望你能与他见个面。” 甄哥虽然是在询问,但语气却不容拒绝。施海棠没料到竟会这样,她听完后浑身都在打颤,半响,回应道:“不…我不去…我又不认识他…” 甄哥安慰道:“没事的,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 她还是用力摇着头。 甄哥急了,家乡话脱口而出,“哎哟,大妹子!这怂被铐旮旯里严严实实的,又不能把你咋的!再说了,你天天捣鼓死人吓人道怪的玩意还怕他干哈?” 施海棠低着头小声道:“死…死人不可怕…活人可怕…” 我也在一旁说道:“是啊,甄哥,你要她一小姑娘去见个杀人犯,怕是不合适吧?” 甄哥瞪了我一眼,“那你说咋整!” 我想了想,“我陪她一起去!” 甄哥回答:“那不行,人家要见的是她,你过去指不定又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 施海棠突然对甄哥说道:“就要他陪我去,不然…我一个人不去。” 甄哥没辙了,起身去外面打了一会电话,回来后对我说道:“行,你陪她去吧,但不许乱说话。” 几分钟后,我与施海棠坐上了甄哥的警车,他带着我们来到了一个戒备森严的审讯室外面,他让我们把身上的金属制品都掏了出来,临进去时还不断地告诫我们就问他的作案动机,别的一概不知,不管问我们什么都不要回答。 交代完后,他打开了审讯室沉重的大门,我俩见到了闷头张,他坐在一张固定在地的椅子上,双手被铐在了扶手的两端。 我们坐在了他的对面,谁也没有先开口,但闷头张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施海棠的身上,无比的柔和,一点也不像个杀人犯。 闷头张语气平淡地说道:“我知道我很快就要死了,所以想在死前见你最后一面。” 施海棠低头不语,他继续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在逃亡,去过很多地方,过的猪狗不如的生活。而如今…当我真正坐在这里,等待应有的审判时,心里反而坦然了不少…” 施海棠小声说道:“你…为什么要见我?” 闷头张笑了笑,“还记得半年前,土家窝六队的那个老人吗?” 施海棠突然抬起头,问道:“你是…” 闷头张点点头,“那个老人是我爹。”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当年我犯下了事,家里所有的亲戚朋友都与我爹断了来往,都像躲瘟疫似地躲着我爹,生怕与我这个当儿子的有什么牵连。” 闷头张的眼里泛着泪光说道:“所以那时的我有家不能回,只好躲进了北边的戈壁滩,睡在一个废弃的砖窑里,渴了就趁半夜到十几里地外的渠边打水,饿了就吃那里的红柳根、沙枣树。每过一段日子,我都要偷偷跑回家,躲在窗外悄悄看一眼我爹,看一眼他身体好不好,听他一个人与影子聊着天…”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突然从某一天起我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虽然我之前就知道他的身体不好,但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天会到来的这么快…我明白这都是因为我…” 闷头张的双手被牢牢固定在审讯椅上,任由眼泪啪嗒啪嗒地滑落,他抽了抽鼻子说道:“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去世,但却无法为他送终的那份痛苦令我痛不欲生。” 此时此刻,我不禁对面前这个男人产生了一丝怜悯,但他后面对施海棠说的话却令我感到一丝胆寒。 “直到灵车把我爹的遗体送走的那一刻,所有的亲戚朋友不仅一分钱丧葬费都没出,他们甚至都没有再来看过我爹一眼。所以我恨他们!恨他们的绝情寡义!我恨不得杀了他们!但是在杀了他们以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当时记住了灵车司机讲话时要去的地方,我一路跟了过去,最后躲在殡仪馆里看到了你。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爹留下的钱只够灵车的费用,如果你要是再把他拒之门外的话,我就连你也一起杀了给我爹陪葬…反正我手里早已有了人命,多杀一个都是赚的!” 施海棠害怕得缩起了身子。 “但你却没有这么做,说实话你的做法令我感到很意外。”闷头张看着她的眼神再一次变得温柔,“你不仅在没有报酬的情况下替我父亲善后,而且在我眼里看来你对待他就像对待自己亲人那样,为他梳洗打扮,与他聊天,诉说着自己的故事…那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见到父亲被人如此亲切对待…所以我很感谢你,你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 施海棠极力掩饰着自己脸上的缺陷,小声道:“不…不…我很丑…” “不!你一点都不丑,丑的是那些有着美丽的皮囊,但是内心却道貌岸然的那些人!”闷头张的语气变得激动,大声说道:“我后来装作找工作来到了你们这里,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每天可以远远地看到你,你的一切都令我向往…但我知道自己是个逃犯,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警察发现。而离开你是最令我痛苦的事情…因为我只能每天躲在暗处看着你,晚上偷偷溜进停尸房…” 闷头张突然把自己的手臂翻了过来,在他的手臂内侧,竟有无数被刀片自残时割出的“棠”字,大大小小,血淋淋的。有些部位的皮肤甚至因化脓而变得腐烂,他激动地说道:“每当夜晚我想起你时,都会刻下一个你的名字,这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你在我心里与我结合的一次…那些尸体就是我们的见证人!” 他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疤痕令我感到浑身发麻,不适感像上万只蚂蚁爬过了我的身体一样,我脱口道:“你这个变态狂。” “你懂什么!”闷头张朝我大吼道:“我和她是一样的人,都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命运,命中注定她要永远与我在一起,我这辈子的使命就是保护她!所以那天当她被人打时,我心中的那股恨意又燃烧了起来!” 闷头张猛地坐起身,奋力想挣脱审讯椅,甚至手腕都处传来了骨头的咔咔声。两位警察立即冲了进来把他按回原位,他旁若无人地看着施海棠说道:“那个卖保险的骗子,那个放高利贷的男人,这些人哪个不都死有余辜?我把那个骂你丑八怪的男人杀了,让他跪着与你谢罪。至于那个卖保险的骗子,我割了他的舌头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再去骗人!我们俩是同一类人,我只不过做了你心里想做的事,你告诉我,我为了你这样做你高兴吗?” 施海棠双手紧紧护在自己胸前,害怕地说道:“不…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个坏人…” “哪里不一样?”闷头张疯狂地摇晃着身下的椅子,大声吼道:“难道这些人不是死有余辜吗?你敢说当时你不想杀了他们吗?我只是做了我们都想做的事情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眼看面前这个男人越来越激动,我立刻抓起施海棠带着她离开了审讯室,在走廊中,我还能听到身后他声嘶力竭的吼叫声。 “施海棠!我们都是这辈子没有被人亲切对待过的人!所以命中注定我们就要在一起!” “你是我这辈子的女人!你等我!我很快就死!死了以后每天晚上都会来找你!哈哈哈…” 丧心病狂的叫喊声不断在我们身后回响,施海棠逃命般冲了过去,倚靠在大树上哭了起来。 我轻轻拍了拍她,她却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浑身战栗。看到她这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只好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 过了很久,她小声问道:“人…为什么那么坏?” “棠棠。”我安慰她道:“坏的并不是人,是我们自己的贪欲、虚伪与冷漠…也许我们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出生,甚至曾对自己生而为人感到抱歉…但你相信我,这世界上总会有好人的…” 施海棠看着自己脚尖说道:“真的…会有好人吗?” 我笑了笑,“嗯!真的有,而且现在我面前就有一个!” 她扭过了头去,“我…配不上。” “怎么会呢!”我抓着她的肩膀说道:“来,你看着我。”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地转过头来,视线刚与我接触就躲闪了开来,但最终在我强烈的要求之下,她第一次真正的与我直视。 “来,跟我念,你很漂亮。” “你…很漂亮…” 我翻着白眼叹气道:“我!施海棠!很漂亮!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都漂亮!” 安静的大院里,偶尔会有人经过,每当这时他们就会看见两个像傻子一样的人在嘿嘿笑着,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 闷头张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那个被割了舌头的保险业务员也终究捡回了一条性命。在这件坏人们都得到了应有的制裁的事件之后,施海棠却从此发生了改变。 几日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们焦急地等候在殡仪馆化妆间的门外,随着门被打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去。 “我靠!你搞什么啊?”我对着从里面出来的施海棠大喊道:“大姐啊!一会可是现场直播,你怎么…就洗了个头?你这第一次上电视,难道不准备涂涂抹抹再戴个大金镯子什么的吗?” 施海棠嘿嘿笑了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所以我就洗了个头,换了身干净衣服,让人瞧着顺眼就行。” 许宜娜推开我,上下打量着她说道:“别听他胡说,还大金镯子呢!我觉得你就现在这样挺好的,走吧!记者等半天了!” 许宜娜前几天联系上了之前在盘龙山城墓地公司时曾打过交道的记者,她把施海棠的故事讲了一遍,那个记者当时就答应了为施海棠做一篇直播专访,让人们都知道在如今名利当先的社会中还有她这样一种人。 我本以为施海棠会百般推辞,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她当时就答应了下来,而且从那时起,她与大家接触的目光再也没有过躲闪,仿佛变了一个人,就连说话也充满了自信。 40分钟的现场直播很顺利,施海棠并没有掩盖自己脸上的缺陷,反而全程微笑着面对着镜头,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的笑容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富有感染力。 那是一个真正内心纯净的人才能发出的笑容,她的眼神变得像孩童一般清澈,似乎可以化解世间一切的浑浊。 在采访的最后几分钟,记者问道:“请问施小姐最后想与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说点什么呢?” 她捋了捋额间的头发,对着镜头微笑道:“我想请大家帮助一个正在经受苦难的女人,她的名字叫刘月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