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1章 乔虞 在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的时候,乔虞发现她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害怕恐惧,反倒是一片平静,还有,她并不想承认的,释然。 无力地闭上眼睛,乔虞有一丝荒谬地好笑,这么多年了,她自认为已经把自己改造地足够坚强足够自信了,结果,到最后,她还是那个一遇到困难就难过地往自己壳子里躲的小女孩…… “乔小姐,抱歉了。”轻柔的女声在耳畔隐隐约约地回绕,平静优雅,带着些许的怜悯。 乔虞并没有在意身边有人在说什么,脑海深处,就如同十多年前那样,将自己封闭起来,来来回回,直到彻底失去意识,认真地想着一个问题:不知道,等自己死后,能不能见到妈妈?她特别想她…… 乔虞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从她有记事开始,就没有见过父亲,在她整个温暖的童年,或者说一生,所有跟亲情有关的记忆都是来自于母亲。乔虞的母亲是个坚强和善的人,她总是用最包容宠爱的眼神围绕着女儿,用一双已经粗糙生茧的手抚养着女儿长大。纵使她由于出生和学历局限,在这个适者生存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弱小,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极致,温暖,开明,沉稳,坚定。即使乔虞出生后就没见过她所谓的父亲,但她真切地认为,在那样被母亲用羽翼精心呵护的十年,她就是世界上最快乐天真,无忧无虑的孩子。 这样美好的记忆在一个春天戛然而止,但乔虞几乎是木然地看着母亲的尸体被推进焚尸炉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整个世界都是陌生的,视线从身边围绕的陌生的大人们身上一个一个地望过去,十岁的乔虞,感觉自己被强硬剥离出了那个温暖的怀抱,然后被遗弃在一个陌生而冰冷的世界。 她早就不哭了,在母亲死去的第一天就不哭了。在孩子的世界里,哭泣是一种撒娇,是渴求关怀,而现在,她最期望的那个人离开了,乔虞害怕,要是她哭了,却再没有母亲来柔声逗哄的场景,是多么的冰冷恐怖。 然后,乔虞淡然地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个关于自己命运的决定:她拒绝了母亲生前朋友们的领养建议,去了孤儿院。 一个十岁的孩子,在孤儿院里差不多已经注定了没有对她感兴趣的领养者。乔虞也不在意,她知道自己该学着自己一个人去适应生活。与其在一个随时会让她想起母亲的环境中,还不如让自己彻底跳出那个美丽温暖的世界,开始接触真实的,毫不保留的社会。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失去母亲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已经没有心安理得地渴望他人庇护的理由了。 之后的一切好像都顺理成章。乔虞在孤儿院待到了十八岁成年后离开独自生活,乖乖地顺着轨迹上学,在高考过后通过一次广告选角的活动正式进入了娱乐圈。接着顺利考上早就定下目标的大学,一边混迹在这个圈子边缘不着痕迹地学习着在这里生存甚至成长所需要的一切东西。然后默默等待着一击必中的机会让自己称为一个谁都无法忽视其光芒的熠熠新星。一步一步走过来,乔虞一直都觉得她做的非常好。 出道的第一个角色就是一度打破众多收视纪录的大型宫斗权谋古装剧里颇受争议的角色,不一定全是称赞,却给这个初次露面的新人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关注度。之后小成本的艺术剧,剧情新奇的ip,到之后顺理成章地登上大银幕。托对自己形象地位把握的精确以及对大众喜好的敏感度,乔虞在犯了几次不大不小的小错误后,成功地成为了最受观众喜爱的女演员以及人气最高的演员之一。 30岁,乔虞成为了第一位包揽影视剧各类奖项影后奖杯的女演员,在同年龄女艺人中一骑绝尘,独占鳌头。 “如果不是乔虞的演技足够出色,真想让她来做经纪人。”现在已经是圈内金牌经纪人手下有包括刚拿了影后大满贯的乔虞在内的董梁曾笑言:“她一定能成为最成功地那几个。阿虞有那个魅力,能让所有跟她合作的人都发自内心的愉悦而轻松。” 听闻此话的乔虞笑道:“梁哥过奖了。”她很满意这个夸奖。 乔虞喜欢观察人。她观察自己,也观察别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或者说,习惯。人总是控制不住地将内心涌现出来的情绪表现到表面上,当你真正试着想要去看穿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对方的眼睛视线、嘴角弧度、肌肉紧绷程度,甚至是站立的姿势或者下意识的手势,都展露了大量可利用的信息。从正式的层面讲,这叫行为心理学,但乔虞更愿意把它视作自己的处世哲学。 有些东西,不可能只依靠文字的积累就彻底掌握甚至运用。而乔虞从懂事开始就喜欢去观察别人,大概一开始只是作为一个孩子的兴趣,到呵护她的母亲死后开始,就成了一种让自己生活的更好的手段。 乔虞是一个标准的计划主义者,她习惯规划好自己的路线以及未来,她乐衷于接受生活中偶尔出现的意外或者说失败作为调剂品,但绝不会容许出现目标的大轨迹偏移。当然,这种绝对理智从某种程度上就是性格上绝对冷漠的体现,她可以慷慨地将感情——这里是指友情或者爱情——投放到任何一个在合适的时候出现的合适的人,但同时吝啬到不肯释放一丝一毫的信任。对乔虞来说,爱一个人不代表信任,然而凡是她给予信任的人必然是她生命中无法磨灭的存在。 比如,她那个半路出现的所谓,父亲。 哦,这又是一个狗血又无聊的故事。事实上,乔虞不相信也不在意这个男人口中“富家公子爱上善良美好的贫穷姑娘无奈迫于家族压力女主角为了男主角前途着想瞒着怀孕的消息远走高飞而男主角找不到心爱的人的消息最后也只能绝望而失落地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的故事,这种跌宕起伏的剧情在电视剧里已经泛滥得让人想吐了。依她的了解看,自己的母亲大概是在有了她之后才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而后一系列事情后对他以及他们的未来失去了信心才干脆带着孩子远离那个是非的中心,让孩子在平凡的环境下成长。 她比较在意的是“父亲”这两个字。 人对于未知的事情都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无限的联想。乔虞的人生中没有父亲这个角色。其实她在戏里倒是演过不少女儿的角色,但有时候演这个字,很容易美化、虚假化很多东西。当缺席了十多年的父亲真的出现的时候,乔虞是真的很好奇想要试一试有父亲的感受。然后,这一次难得的感情用事直接让她的人生拐了个弯,间接的导致了她最后的结局。 她的父亲的现任妻子,也是一个大集团的小姐,没有电视剧小说里对她这个……私生女那么苦大仇深,他们两个是商业联姻,除去共同的利益外没多大感情因素掺和在里面。事实上,她跟乔虞明确表示过只要他们父女的关系不公开影响她的形象和地位,她很乐意借助家族的关系给予乔虞在事业上的一些方便。看看,多么善解人意温婉贤淑的女性啊,乔虞感慨的同时又有些警惕,她开始意识到她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严格的说,她的身份就是一个大麻烦。 利益的对立本身就是最大的仇恨。 乔虞相信世界上有牺牲自己利益来帮助成全他人的好人,但绝对不会是她,也不会是那个以一个出嫁女的身份成为娘家商业集团股东之一,甚至在出嫁后担任夫家家族企业董事会重要职位,这个看上去优雅聪慧的女人。 不过似乎,她那个父亲也太弱了…乔虞有时候很惋惜,看着那个表面上威严固执的男人,她实在是生不起什么濡慕、敬佩的感情。你看,连她死了,这个男人大抵连她死的原因都不知道,这不是没用是什么? 那个女人以乔虞为饵,成功的保护了自己的孩子。 要是那个男人知道真相,也不知道是痛惜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的冤死,还是庆幸从小生长在他身边的那个孩子还好好的活着。 谁知道呢? 而乔虞,大概也是不想知道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2章 时空 乔虞刚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空洞没有边际的白色,她下意识地一愣,思绪混沌,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待她想起自己应该已经死了的事实之后,才恍然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然而她视线所及全是一片空旷的白色,除了她身下不知道是不是床的东西,什么也没有。与其说是她在一间白色墙砌成的房间里,倒不如说是被扔进了一个没有边界的独立空间—乔虞根本看不见平面与片面的缝隙。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堂?…貌似有些朴实过头了吧…… 虽然心底悠然自得地吐槽,但并不影响乔虞小心地站起来摸索这个地方的边界到底在哪里。 谁知她还没多走几步,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块几近透明的蓝色显示屏,上面清晰地浮现出一行字: 初次见面,乔虞乔小姐。 —哦,所以天堂开始普遍高科技化了么。 “呃…事实上我们并没有见面,”乔虞语气平静,还带着隐约轻松地戏谑。暗地里却警惕起来,余光细细打量周围。她将因为紧张而紧握的手背到身后,开始怀疑自己实际上没有死大概是被什么神秘组织的人绑架了… “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我应该死了才对。”乔虞淡笑道。 你的确是已经死了,按传统意义看。但从人格上讲,乔虞还存在着。你看,你还记得自己是谁,还拥有着属于乔虞的一切记忆。 乔虞绷着脸,将显示屏上的字一个一个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竭力维持表面上的淡然,但脑海中思绪翻滚复杂,各种情绪喷涌而出,一片混乱。 唯一清晰地存在于她脑海里的想法就是—不能变现出任何不安紧张的情绪,在她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并相出相应地应对措施之前,不能在对方面前主动示弱。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慢慢摸索出的一套经验。事实证明,还挺好用的。 “我不是很擅长探讨生与死的定义这些生理又或者哲学性的东西。”乔虞皱眉,“只不过我知道,我出现在这里,总是有原因的。或许,您愿意告诉我。” 当然。实际上在你死后,属于乔虞的灵魂,或者说记忆就应该消散。但这时候你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很惭愧,是我需要乔小姐的帮忙,所以自作主张将你记忆的凝结形态带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文化差异,”乔虞笑容微杨,语气轻柔“在我的礼节文化里,需要人帮忙不应该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我连您的样子也不知道呢?” “准确的说,您应该说,威胁,更为恰当。” 无意冒犯。但这就是我的存在方式。乔小姐,我并不是人,当然,也不是鬼,存在你们传说中的那种东西。它好像是顺势开了个玩笑我只是一团意识,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 “意识?”乔虞疑惑地看过去,“意识流?” 很抱歉我不能像你透露太多,乔小姐,我只能说我的存在是为了我的任务,而我的任务就是为了向你请求帮助。 “那您的任务又是由谁来传达呢?”乔虞挑眉追问。 时空法则。 “哇哦,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乔虞耸了耸肩,礼貌性地赞美了一下。 我很抱歉将您牵扯进来,乔小姐。只是在另一个时空,由于时空震荡的突然出现,导致那个时空内个别个体的灵魂发生了变异。 “所以?”乔虞挑眉问道。 我们在数个时空中找寻着刚刚离世且具备执行任务能力的灵魂。中间明显停顿了一下而乔小姐,您是其中最契合的一位。 乔虞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吐出了两个字:“穿越?”她也是演过戏看过小说的人,下意识地就反应过来。 屏幕上闪烁了几下,才有字显示出来:是的,我们需要您到达那个时代,附身到因时空变异而导致灵魂体消散的身体里面,按照身体主人原有的人生轨迹活下去。 “抱歉,我可没有兴趣过别人的人生。”乔虞尽量让自己的微笑显得友好一点,“如果不介意的话,您能送我离开么?毕竟我已经死了。” 她对活命真没有什么执念,上一世她拿了大满贯,勉强算完成了当初定了人生目标。 我们并不是强制性的,只要大方向不错,您可以随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哦?什么大方向?” 那道声音犹豫了一下,应当是在权衡是不是该告诉她,良久还是回答道:那个身体,原本应该入宫成为皇帝的妃嫔,但由于时空裂缝导致其他灵魂体的异动,该身体原有的灵魂被排挤了出去消失在时空夹缝中,不知所踪,所以我们需要你代替她入宫。 “选秀?”乔虞嗤笑一声,“啊,虽然我演过不少宫廷剧,但没有个主角光环,我还是不敢在哪个浑水里淌的。” 事实上你有三次求助的机会,您可以在任何时候选择像我们求助,即使是要立刻脱离那个时空都是可以的,都看您个人的选择。只要您能入宫,找出那些异变的灵魂体并将其消灭,改善维护时空秩序,您具体想做什么想怎么活都是自由的。 “那我脱离之后呢?” 我们会送你进入轮回匣转世投胎,至于那些灵魂体就只能强制消灭了。只是这样可能会造成无辜者的死亡,所以万不得已,时空法则不会选择这个方法。 乔虞盯着那行字直到它慢慢消失,她面容渐渐放松下来,唇边的笑容倒是收了回去。转身,缓步地走到她一开始醒来的那张床上坐下,抬头静静地看向那块屏幕,淡淡地颔首道:“那我能得到什么?” 对方沉默了许久:你想要什么? 乔虞认真想了一会儿,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还真挺无欲无求的,她有些茫然:“我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的。” 她活着的时候想要的很多,但比起实际得到的她更享受去追求的过程。现在什么都没了,要她说说想要什么,却想不出来,她连自己的人生都不在乎,还能去期盼什么呢? 这是一次崭新的人生挑战,乔小姐,你可以将它视作一场游戏,没有危险,你可以随时选择求助或者离开。 换个角度说,乔小姐,你不想体会一下与您之前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是怎样一种感受?这不是您之前选择成为演员的初衷么? 乔虞忽而嗤笑一声,饶有兴致地问:“你、你们对我的了解很深啊?” 抱歉,数据库自动选取了你从小到大所有的影像语音记录进行分析,从而得出最科学完整的人格分析,以方便双方交流,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罢了,”乔虞摆摆手,懒得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如果你们真的了解我,那该知道我不是个太感性的人。” 哪怕她真的对所谓另一个世界感兴趣,也不会因为这点兴趣就义无反顾地投身进去。 “如果我完成了任务,你们能将我送回到我小时候么?在我母亲还未去世的时候?” 不行的乔小姐,每个个体在同一个时空都是唯一的,时空的运行也是不可逆的。但我们可以在你任务完成后,让您以另一个身份,回到你十岁以前的时空。 “所以,我不仅能见到那时候的母亲,还能见到小时候的自己?” 是的,但你并不能呆很久,大约只能两年,否则会引发另一次时空震荡。 乔虞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可以。那所谓的任务,只要将那些异动的灵魂体消灭掉就可以了?” 严格来说是需要你在那个身体中带到寿终正寝的,但如果你真想提早回来,可以在时空秩序恢复原样之后,联系我们。 可能是看乔虞好不容易答应了,生怕她反悔,声音的语速都快了点。 乔小姐你的手腕处有三个红色花瓣状的小点,除了你自己谁也看不见,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将另一只手按在上方,心中默念三声:时空就可以了,但我们并不能过多的干预时空的正常运转,因此只有三次机会,望你小心使用。 “那我该怎么找那些灵魂体?” 据数据反馈,变异的灵魂体一共有三人,都在后宫之中,从本质上来说乔小姐你的灵魂与她们一样都独立于时空法则之外,因此你们相互之间自然有着冥冥之中的牵引,当你见到她们的时候,你会察觉到的。 “顺便问一句,说的消灭…不是让我杀了她们吧?” 不能人为干涉生命进程,除了你之外,其他的异时空体需要借助外物以延续生机,她们会借助各自独立于时空法则的优势尽可能吸收更多的运势,从而加强自身实力。简单来说,乔小姐你只需尽力不让她们登上高位,与皇朝国运脱离开来,无法取得运势庇佑,灵魂体自然而然就会衰微下去,直到消失。 乔虞思索一会儿,眸光流转,心下暗定,面上已经是一派坦然自若,笑道:“行了,那你现在就送我过去吧。” 好的,乔小姐,请您稍事休息,时空传送系统正在开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3章 新生 初春时节,正式乍暖还寒的时候,迎面吹拂的清风内免不了带上了几分瑟寒,然而晴日里暖阳普照,照在身上暖意醉人,总让人忍不住慵懒起来。 南书小心翼翼地捧着洗漱的盆水推开自家小主的房门,她步履虽快,却是一丝声响也未发出可见是训练有素的。 “小主?”南书怔然地看着仅穿亵衣端坐在镜奁前仿若在发呆的自家主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她家姑娘自小被疼宠着养大,府里老夫人太太都是娇惯着的,多少养成了些任性的坏毛病,这晨日里是如何也不愿早起的,就算是进了宫选秀,正是规矩严的时候,姑娘也得她一哄再哄才肯起来。今日是面圣终选的大日子,南书不敢怠慢,特意早了半个时辰来给主子梳妆,不成想,姑娘竟是已经自己醒了? 察觉到她的动静,南书见姑娘往自己方向看过来—— 那样的一个眼神,春华潋滟,顾盼夺辉,回眸间潆泓微漾,仿佛有光芒瞬裂,一时间让人恍然置于幻境,明媚烂漫,枝蔓花开,不愿复醒。 “姑娘…”南书喃喃着道,连称谓也忘了改,紧紧握住手上的精美铜盆以防不小心掉下,表情却依旧是呆呆的,看着倒像是傻了。 乔虞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又是到了另一个地方,她也不着急,悠悠然扶着床沿起身,抬手轻轻拂过古青色织锦床慢,触感柔软舒服,上面绣着极其精致的海棠花,尽态极妍,一派明丽清暖之色,栩栩如生,可见技艺的出神入化。 还来不及她打量周围的其他环境,头突然一痛,一连串记忆场面像是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快速浮现闪烁,乔虞随手抓住被子,紧紧握住,压下喉咙出的痛呼,免得引来了其他人。 良久,痛楚慢慢消散,乔虞缓缓松开手,才发现身上的力气已然用尽,顺势无力地倒在床上。闭上眼,等待着身体精神力的恢复,一边真挚地诅咒了一下那位任务传达着如此暴力的记忆传输,一边开始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脑海中多出来的一段记忆。 这个身体也叫做乔虞,所处大夏王朝,年仅十五。其祖父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父亲为前青州知府,五年任期满期之后归京,现任礼部侍郎,母亲又是都察院都御史之嫡长女。从这出身来看,可以说是即清且贵,不可谓不好。 现今当政的是先帝第五子,昭成帝戚琰。昭成帝登基已有九年,如今的年号正是昭成九年。即是选秀的时候,乔虞的年龄也合适,加上她的身份,无论如何也是躲不开的。 算起来,今天应该是终选的最后一天了。 乔虞按着还有些酸疼的头起身,打量了所处的这个房间,走到镜奁前坐下,目光落到前方的铜镜上,意外地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她想的那样模糊。 映在镜中的少女靡颜腻理,眉目如画,素齿朱唇,不沾铅华一派纯真姣容,笑时两颊笑窝霞光荡漾,落入眼中,便有一股清流顺入心底,激起片片涟漪,分外醉人。 乔虞抬手抚摸脸颊,入手的肌肤滑嫩的不可思议,她不禁一笑,想她前世的肌肤如何的精心调护也挽不回少女时候过度的消耗,幸好上了妆也瞧不大出来。但放到现在再来一比,确实差的太远了。到底年轻,又是娇养出来的闺秀,与她总是不同的。 乔虞细细打量自己现在的长相,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出她前世的影子,像她自出道以来素有“最美花旦”之名,这孩子倒是比她更盛几分,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宛如月牙,两颊梨涡娇软喜人,到底年纪还小,不说有多沉鱼落雁,香娇玉嫩却是逃不开的。就是她这心冷的人看着也忍不住想要纵容几分。 还是个孩子啊,乔虞不由地蹙眉,这样稚嫩柔软的样貌被送进后宫又是送进皇帝嘴边,她看着实在是有些不忍心。这个念头一出来,倒是引得她扑哧一笑,她是忘了这个身体里现在是她了,要说年龄,她还真没比那皇帝小多少。 抛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乔虞开始认真研究起她现在的容貌,既然要入后宫,光是貌美肯定是不够的,不说现在宫里的妃子,便是这届的秀女中就不缺极美的人,尤其是那位说是江南润州知州的女儿,乔虞在初选时见过一面,依记忆中看来,虽然只是匆匆一个照面,确实是一位难见的美人,只是两人身份差别大,之后再也没见过了,耳边倒是听到过不少闲话——毕竟除去身份外,容貌也是博得圣宠的一大利器,那位身世不显的佳人大概已经成为了公认的威胁之一了吧。 嗤笑一声,乔虞在意容貌,却也没拿样貌做杀手锏的兴趣,若是仅凭容貌就能赢得圣心的话,她反倒是能松一口气了。从一个刚进娱乐圈不起眼的瘦弱小丫头,到一颦一笑皆备受追捧的国民女神,大概没人比她更擅长怎么用长相投其所好给予最完美的理想形象了。 不过这么看来,这孩子的眼睛长得真不错,乔虞视线凝在镜上,双瞳剪水,灵气氤氲。她前世的时候有个大前辈也有一双灵气十足的美眸,加上与生俱来的演绎天赋,仅仅是微微一个眼神便能传达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脉脉情丝,放在荧幕上更是效果显著,引得无数影迷为之神魂颠倒欲罢不能,直到她年纪大了退出银屏,还是有不少死忠粉丝痴迷追随,一度奉为传奇。 乔虞也是其粉丝之一,她私底下收集了那位前辈的所有影片一遍遍重复赏析,只想学习她眼眸流转的神奇之处。可惜乔虞的眼睛虽美,却不及那位前辈的天生灵气,到最后也不过习得其三分之一的程度,学不到精髓。 然而如今…她现在这个身体与她前世比起来最明显的不同就是眼睛,轮廓相似,却显得更加的流光溢彩,与众不同。想来只要稍加练习升华,其绽放出来的神采定不必那位前辈逊色。 这么一想,倒是把她心底地好胜心激起来了,乔虞一心对着镜子练习着如何将这双眼眸的魅力发挥出来,一时间忘了时间场合,恍然间听到身边发出的声响,下意识便忘了收敛回身望了过去,看着那个面容清秀神态沉稳的丫鬟露出呆滞痴迷的神情,乔虞暗道不好,脸上的表情瞬间调整,收敛眸色,唇边扬起一抹一如往日地笑容,嫣然无忧:“南书,你来了?” ——到底是演戏多年了,这快速入戏出戏的本领技巧上她还是有些造诣的。 “…小主?”南书眨巴眨巴眼,鉴于自家姑娘的性格太过较蛮活泼,她作为陪伴小姐最近的大丫鬟便养成了成熟稳重的性情,轻易不愿懈怠,就怕自己一个不注意给自家姑娘惹了麻烦。现在被这么一下,倒是难得露出了这个年纪应有的可爱性格。她茫然的扫了下周围,又盯着与平日并无不同的主子,暗暗将疑问压入心底,南书放下净盆打算为主子洗漱,“小主今日里怎么其那么早?可是昨夜睡的不好?”她拧了一块帕子,小心地覆在乔虞的脸上。 乔虞感受着面部传来的热气,引得她不由得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嘟囔着:“可不是么?一想到今天要见皇上我就紧张的不行。折腾了半宿都没入睡,又是担心又是紧张的,便是往日祖父要考我学问的时候我都没这么害怕。” 南书闻言一笑,语气轻柔了下来,温柔安慰道:“小主别怕,不说出身,光是小主的容貌性情便是他人所不能及的,皇上如何舍得放了您走。” 听着她的话,乔虞想到原身在府中的生活,倒是有些唏嘘:如今朝中世家权力日益减少,新贵的崛起倒是势在必然,如何平衡这两边的实力大概是皇帝的一大难题了。依她的身份随便嫁入哪个阵营想必皇帝都没有放心的理由,倒不如索性关进宫里,也好控制。 想来原身的家里早先也有些预感,所以对乔虞虽娇惯宠爱,一些必要的规矩小心也是潜移默化地教导着,只不过乔府人口干净,她又年纪尚小,到头来也没学到多少,一如往常的天真无知,只是在大的礼节上不出问题而已。再有南书在身边照料者,自入宫几日来才没出错。 不过这般的性格放在宫里,大抵就是炮灰类型的角色了。 待伺候好乔虞洗漱净面后,南书端来早时送过来的小食,主要是给小主们垫垫肚子的,毕竟今日的终选大概是要持续大半日了,按规矩为防止御前失仪中间是不得进食的。当然你也可以偷偷带些糕点什么的,只是大多秀女为了维持自己最美的形象,恨不得拿个屏风将自己挡起来,哪里会做当众进食这类有失仪态的事? 乔虞现在倒是没有心思去研究这古时的食物,拉着南书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今日应有的装扮——即便服装已经统一了,但并不妨碍各位秀女在妆容上做文章——事实上她心底多少已经有主意了,只是她现在还是一个娇嫩烂漫没有经验的大小姐,在上妆这事情上,再多的主意也不能从她口里出来。 南书同样不敢怠慢,她本来不是那种心思绕来绕去的丫鬟,忠心认真处事严谨是她最大的优点,如此一来,倒是被乔虞不动声色地忽悠着忘了原先的打算,不自觉地就按着她的想法来了。 等换好衣服挽起发髻上完妆后,南书望着面前玉然亭立,耀如春华的主子,高兴愉悦之余,也不免有些震撼疑惑,她往日也是这般替姑娘梳妆的,怎么感觉今日的姑娘显得尤其不同?仿佛周身萦绕着一种特别的气质,凝结成了恍若无形的魅力,让人怎么也舍不得将视线移开。可非要她说不哪里不同了她也说不上来。 或许…主子这是自己开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4章 乔韫 毓秀殿外的青石地广场上是一排排整齐站立的秀女,绯色宫裙,环肥燕瘦,虽然都是恪守礼仪的低头沉默,不敢有丝毫轻浮的动作,然清风徐徐,衣袂翩跹,远远望去,也是一副令人难以忘怀的美景。 待尚宫局的嬷嬷们检查过各位秀女们的着装仪容是否有不和规矩之处后,一众秀女便分为两队,一队进入东侧亭芷阁休整,另一队则是去西侧汀兰阁等候。待时间到了,以六人一队,陆续进入正殿面见帝后,到时便是最后决定命运的时候了。 乔虞隐在一列秀女之中,众人鱼贯衔尾进入亭芷阁,领队嬷嬷嘱咐了几句便领着第一批的秀女离开了,剩下的秀女我们呆在暖阁了,或聊天或问候也有呆在一边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但总的来说,气氛比之前轻松热闹了许多。 “阿虞。”身边忽然多了一道轻柔婉转的声音,纤长白皙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臂,亲昵地唤道,“我有好几日没见你了?宫里规矩严,依你的性格定是觉得没趣极了。” “我昨日便想来看你的,又怕是触犯了规矩反害了你,不敢轻易行动,只是到底惦记着你,一直悬着心。如何?这几天在宫中可有什么不适应的?” 面前的少女粉面桃妆,雪肤花貌,丹唇素齿,柳眉如烟,一汪秋水莹莹的美眸流转着关心和担忧,就像是看着年幼的妹妹,包容而宠溺,便是旁观者看着都觉得心醉,更别说是被这双眼睛注视着的人了。 乔韫,乔虞的庶姐,虽然是庶出,但鉴于乔瑾瑜,也就是她们两位的父亲,在外放的时候只带了嫡妻柳氏以及柳氏所出的幼子幼女,连着嫡长子都是留在府里由其祖父亲自教导的,如此一来,乔府的老夫人便也将剩下来的乔韫接到了身边,所以严格来说,乔韫真正懂事的那段时间是在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光是论礼仪姿态,比之被父母兄长宠爱过头的乔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乔虞随着父母回京之后,乔韫便成了极尽宠爱妹妹的长姐,借着柳氏乔府主母的身份以及老夫人的疼爱,开始参加各府小姐夫人举办的宴会。时间长了,乔家大小姐温婉贤淑,性格温顺,疼爱小妹的良好品行便传遍了上流世家贵族的耳朵,与此同时,作为传闻中的另一个主角,乔虞的娇惯之名也一道传了出去,只是她年纪小又长得讨喜,传闻中并没有太多苛责。如此几次过后,柳氏便不愿女儿再与乔韫待在一起了。倒是乔虞自己,她的闺中密友大多在青州,出去在闺秀圈子里玩的时候自然是对这个乔韫府里年龄相仿又是唯一的姐姐很是依赖,说不上百依百顺,但凡是乔韫说句话,乔虞总是认真地放心上的。比如在进宫前,这个好姐姐特意嘱咐她,人心难测,不得轻易与其他秀女交好,就算是有人主动来问好,也最好能避就避,防人之心不可无。 于是几日下来,乔虞这丫头当真是礼貌地拒绝了所有前来示好的秀女。虽说人心难测,进了后宫便是对手了,但就算是选上了,乔虞也只是个刚入宫的新妃,半点根基没有,再少了能够相互扶持的队友,独木难支,下场也就可见了。 ——哦也不是没有,她这不还有一个事事过问细心关怀的好姐姐么! 瞧瞧这体贴的语气,“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在皇宫这个深不见底的浑水里,鬼知道你身边存在着哪家的顺风耳,只要她近日敢随意抱怨一句,他日这一句话就敢成为压垮她的其中一根稻草。 乔虞饶有兴致的眯起眼,弯弯的水眸流动着温暖纯粹的光芒,配上她天生精致无害的长相,任谁看了也提不起防备之心。 ——这大抵是乔影后的拿手好戏了,在与对手初次见面的时候每每喜欢将自己放在一个完全单纯无害的地位,在弄清楚对方的套路把戏后才能一击致命。当然,这样的游戏等她在圈子里混开了就也不大能玩得转了,谁能相信一个单纯无害的小姑娘能混到她这个位置呢? 这般说起来,这后宫大概是又一个那样的让人不敢相信单纯的世界。 同样亲昵地握住手臂上的手,乔虞扬起明亮喜悦的笑容:“真好,我刚刚就在找姐姐呢!只是姐姐那时候好像再跟其他的秀女们说话,都没看见我…”眼帘垂下,仿佛孩子失去关注般的失落,“姐姐可是认识了许多新朋友?” 如此长袖善舞,落在有心人眼里也不知道会夸一句“八面玲珑”,还是道一句“汲汲营营”。 乔韫仿佛是意料之外,惊讶地怔然了一下,才恢复若无其事的模样温婉和善的笑道:“是姐姐不好,明知你在对宫中规矩不适应,却没多注意你一些,是姐姐大意了,原谅我可好?”她温柔的抬手拂过乔虞的鬓发,有些恍惚,是她的错觉么?怎么觉得近日她这个妹妹又变美了点,尤其是这一双眼睛,明眸善眯,仿佛会说话一般,她第一眼望过来竟有点不敢认。 到底是有什么她没有预料到的事发生了? 眼见着乔韫面色的变化,乔虞唇边的笑容愈发甜了:“不怪姐姐,要不是姐姐的照顾,阿虞也不能走到今天。”话落,她不安的抿了抿唇:“只是姐姐,马上就要面见圣上了,我…我怕我会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乔韫被转移了注意力,十分敬业地作出一副贴心好姐姐的模样,柔柔地抚慰道:“阿虞不用担心,圣上贤能圣明,哪会与你这般小女子计较。你呀,记得嬷嬷教的规矩,不多言,不乱看,小心着些就好了。”如此谆谆教导,体贴入微,怪不得能让乔虞信任依赖有如同胞姐妹。 乔韫本就清楚凭借乔虞的身份定能被选中入宫,入宫后也必能被受宠,这是先天便存在的优势,她嫉妒不来,谁叫无论是那身为翰林院掌院学士的祖父,还是她名义上那位督察员都御史的外祖父,算下来就这样一个嫡出的女孩呢,自然是极珍贵的。既然如此,那就化劣势为优势岂不更好?乔虞即是她的对手,更是她最大的助力。只有通过乔虞,她才有办法让自己进入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的视线,才有她细细筹谋,博得圣宠的机会。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乔虞对她极尽信任依赖的前提之上,她所要做的就是让乔虞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待到时机成熟,再取而代之——毕竟她是乔家唯二的姑娘,也是珍贵的。 这么一想,乔韫的面容愈发地柔和,宠溺地看着面前这个在她眼里格外单纯直率的小姑娘:“阿虞别怕,不管怎么样,姐姐总是不会不管你的。纵是皇上生气了,还有姐姐呢,大不了就让皇上罚了我们两个人。”她带着笑意看着那小姑娘感动地眼泪汪汪的模样,拍了拍她的手,视线仿佛是不经意地扫过前方墙边站立的一名秀女,怔了一下:“诶?是她…” 乔虞看着她不自然地神情,顺着视线望去,一道极美的身影映入目光,那名秀女冰肌莹彻,螓首蛾眉,丽质天成,行动间风姿绰绰,虽无惑人之态,却有洛神之姿。偶然间一个蹙眉,如烟如雾,当真是楚楚动人,扣人心怀。 这样女子,才当得起“绝色”二字。 乔韫在她耳边淡淡地道:“那位就是润州来的美人了,说是姓宋,唤做蓁蓁的。真不愧是江南水乡养育出来的女子,这般颜色,当真难得。” 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乔虞的视线落在那名女子头上的镂空兰花珠钗上,墨色瞳孔中闪过一芒碎光。 那枚珠子形态浑圆,色泽晶莹,更难得的是颗粒极大,落在乌黑云鬓上仿若点睛之笔。虽说乔虞对珍珠不甚了解,到原身也有一颗相似的珍珠,是她母亲在她及笄之时亲手绣在盛装腰带之上的。 乔虞莞尔一笑:“姐姐可与她相熟?” “那到没有。这宋姑娘生性喜静,喜爱好诗书。整日里就在房内看书画画,便是有人主动交好也说不到几句话,昨日里听说宋姑娘因这水土不服,身体不适,我让又容送了些药材过去,却被推脱了回来。想必,宋姑娘的性子是孤僻了些。” 乔虞挑了挑眉,心下觉得有趣。这容颜绝丽才华颇高自持清高凡事不愿落下风的江南美人,就是放在后宫三千佳丽中,也是独树一帜的,就是不知道咱们那位传说中贤明持重英明神武的皇帝能不能抵抗如此与众不同的美□□惑? 乔韫察觉到她似乎脸色不对,暗自嗤笑了一声,面上流露出来的却是真挚满满的关切:“不过阿虞,我看这终选的批次顺序仿佛是依照之前分院的顺序,可能你与那宋姑娘是同一批待选呢,依她容貌之盛,定是全场注目的。如此一来,你倒是可以放心些了,不必太紧张。” 乔虞挑了挑眉,视线富有意味地在乔韫脸上转悠了一圈,才乖巧地答应:“我知道了,姐姐。”话音一落,她便不理会乔韫,转头看那宋蓁蓁去了。 如果她是一个天真任性被人捧在手心里宠惯了的小姑娘,知道有个似乎各方面都比自己优秀的女子既对她信赖的姐姐无礼,又抢了其他人的关注焦点…… 她会怎么对待宋蓁蓁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5章 选秀 相比起上届来说,今届应选秀女人数并不算多。 实际上,这只能算是昭成帝登基以来第二次选秀。虽说按祖制,后宫的秀女挑选应是三年一次。只是昭成帝初登基,出于孝道坚持为先帝守孝,那一年的选秀遍取消了。再是三年后,皇后病重不治薨世,帝甚哀恸,加上当时皇后所出的大公主年仅五岁,幼而丧母,整日哭泣不止,唯有皇帝才能安抚一二。这一来二去,皇帝一没心情二没精力,选秀便又耽搁下去……直到三年前,也就是帝王登基六年方第一次选秀,落在百姓眼里那就是精简自身,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但凡是家中有女儿又有野心的朝臣可不是这么想的。尤其是日益势微的世家,哪肯放过这大好的巩固地位增强实力的事情,昭成帝一松口,便马不停蹄地将各自家族中最优秀的女儿送了进来,那才叫百花争芳,万里挑一,然最终也仅入选了十八位秀女。至此,昭成帝不近女色,端正贤明的名声算是敲定下来了。 如此一来,这届秀女整体质量到比不上前一届,能够算得上热门的也就那么几位,乔虞是其中之一,宋蓁蓁自然也是。 所以,当乔虞和宋蓁蓁的名字被先后念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二人身上,或惊讶或窃喜又或是幸灾乐祸——同组至多只出一位“留牌记名”的算是潜移默化的规矩了,更何况,依照前例来看,一组里一个都没入选的可能性更大。 劲敌这种存在,自然是能少一个最好就少一个。 “礼部侍郎乔瑾瑜之嫡幼女,乔虞。”旁边候侍的太监拖着尖细的嗓音喊道。 乔虞定了定神,将视线从底下映着如意云纹光洁如镜的青石地砖上移开——她多少能从里面观察出自己现在此时的神情状态。 微微往前一步,在将头碰触在手背上行礼的时候,乔虞难得发散了心思,恍惚间想起了她初次在荧幕上出现的那部大型古装宫斗剧,她饰演的那位妃子,初始进宫时也是一个身份不菲,天真娇蛮的小姑娘,具体性格如何,时间长了,她也似乎记不大清了,大概也是个为爱迷心做了不少狠毒事最终得了恶报的傻女人。 “臣女乔虞叩见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祥康金安,万福如意。”清音杳杳,婉转悠然,在这庄严殿中响起,愈加令人觉得柔软舒服。 赤龙腾云的宝座之上,一身威严锦华的帝王侧身倚坐,神情漠然,眉目沉寂,金龙袖口处,漫不经心地来回婆娑着手上指上的碧玉扳指。听到殿下叩问声响起时方才抬目望了过去,视线落在殿中跪伏的少女,还是看腻了的粉色宫装,宽扬的裙摆在地上散开。唯一能清楚看见的发顶梳成了燕尾流苏圆髻,乌黑如墨的发丝内几道赤色横纵自如、若隐若现,发髻上只落了几只点缀式的妃色梅花镂空珠花和一根羊脂色蝴蝶形小簪,恍若雪地映红梅,偏偏被那精致玉蝶带出了几分活泼生气,固然简单却也格外别致。 “虞?”皇帝开口道,好似轻笑了一声,“抬起头来。” 昭成帝的声音倒不似乔虞原先想的那样冷漠低沉,强自作势。反倒颇为磁性随和,字字音音,透着一股自然而生的威势,引得她下意识心下一沉。 乔虞演戏的时候极少要求他人配音,她坚信一个角色的声音也是这个角色塑造的一部分。要不然,配音演员也得叫演员呢。前世的时候,乔虞特意让经纪人帮她找了一位专业的配音演员做老师,学习如何在一次次咬文嚼字里体会一个角色该呈现的内心和性格形象。如此形声结合,才换来那专业影剧评人称为“有灵魂注入无法复制”的经典角色。 学的多了,对一个人声音里包含的情绪能感觉的也就多了。乔虞本是小演员出身,便是她最后在圈里地位不凡,但在某些人眼里实在不算是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角色。寥寥一生,记忆里见过的对威势二字诠释最深的人大概就是她名义上的那位爷爷大寿时请邀来的那位据说是军界顶梁柱的老先生了。当时以她的身份能进这个门还是她那懦弱的父亲难以想象的强硬了,在要客面前乔虞自然是没办法被证实介绍的,最后也不过在后面尴尬的当壁花罢了。 然而那位老先生的声音确实给她留下了不浅的印象和阴影。有些东西,没有一定的阅历和底蕴,真的是再怎么努力也学不过来。而有些人,哪怕是满面和蔼的微笑着,也能将你压的喘不过气来恨不得转身就跑。 那一段不超过前后不超过五分钟的问候,大概能被乔虞列为人生最难以释怀的耻辱性事件前三名。 如今往日回忆再被引起来,乔虞下意识就点燃了全身上下的战斗力,顺着旨意抬起头,直直对上王座上皇帝墨潭似的视线,只是一瞬便垂下了眼帘,面容平静,唇边扬起了恰到好处的笑容。 整个毓秀殿中,无人可以察觉到她的那一个眼神,除了昭成帝。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眸微眯,视线落在少女姣好的面容上,淡白梨花面,宜笑宜嗔,娉娉袅袅,有着鲜丽难寻的青涩稚气。 很美,但不及那一个眼神——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昭成帝性质颇高,扬笑低语:“如今才觉的那词也有不及之处。” 坐在皇帝右侧的国母端庄姝丽,一派雍容,虽没听清皇帝说些什么,却也察觉到了他脸上的笑容以及其中透露出来的兴趣。眉目一凛,望向下侧跪着的少女,相貌确实出色,却犹显稚嫩,看着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知究竟是哪里吸引了帝王的目光?在她暗自忖度之时,身边传来皇帝的声音: “记名。” 一般秀女的入选,是叫“留牌”,之后自有人会将名字记录下来交由皇后另行封位。而这一声“记名”,便是这名秀女已经入了圣上的眼,打算亲自定她的位份了。 这也不是没有前例,比如上一届选秀时,武安侯陆靖之女陆益柔——论血缘来说算是皇帝的表妹——也是在殿上被皇上记名,初入宫就被封为正五品嫔,而如今已是宠妃之一的陆婕妤。 这么一想,皇后瞬间觉得底下这位乔秀女碍眼了许多。咽下了到了喉咙的话——按例,她这个国母应当秉持母仪天下的风度给予留牌的秀女以适当的赞赏附和。转而看向下一位待选秀女: “江南润州知州宋显为之女宋蓁蓁。” 乔虞身边,浑身散发着清冷脱俗气息的宋蓁蓁上前一步,盈盈拜倒:“臣女宋蓁蓁叩见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这是乔虞第一次听她的声音,娇柔空灵,妙音绝耳,倒是对得起她的容貌。只是这宋蓁蓁虽然极力压制,她还是多少听出一些傲然自信。 的确,以她的形貌,自该入选的。 尤其是—— “本宫自小生长在盛京,看多了这京里名门闺秀的风姿,却是鲜少见这般江南水乡养育出来的美人。听闻江南佳丽多才艺双绝,宋秀女可有什么擅长的?” ——咱们这位皇后娘娘给了她这个展现的机会。 想来这位自进宫以来便声名远播的绝色佳人放在皇后娘娘眼里大概没什么大的威胁之处。也是,听闻后宫还有一位艳绝倾城的简贵妃娘娘呢。 这份心思,宋蓁蓁如何能察觉不到,再次开口,语气中难免没了刚刚的平静:“回皇后娘娘,臣女自幼喜好诗书,涉猎琴艺,虽不敢自言精通,但也能勉强入耳。” 身旁的乔虞垂目暗笑,这宋蓁蓁先言诗书后言琴艺,听着是贤淑知礼,不过任谁都能听得出她真正自傲的是后者。 “既然如此,便在这殿上试奏一曲。这半日了,皇上与本宫难免也有些疲惫,听着妙音旋律,畅缓思绪,解解疲乏也好。皇上觉着呢?”皇后莞尔笑道,语气轻松从容,自有一派气度。 昭成帝抬眼落在殿下不知因着兴奋还是紧张依稀可以看出几分颤抖的妙曼身影,淡然一笑,不甚在意道:“既然皇后想听,那便奏吧。” ——这便是特意给皇后面子了。 同样的,毓秀殿中鲜少给秀女展现才艺的机会,毕竟这么些人等着呢,都给你时间去表现才艺,得到什么时候去?真当皇上皇后没事要忙闲着成日里来看这些秀女们表演? 底下随侍的太监已经将琴搬来了,正放殿中。宋蓁蓁轻盈地上前几步,行礼后便坐在琴前,伸出一双纤嫩柔荑,轻轻覆在琴弦之上。下一秒,拨、弄、挑、回,那手仿佛是在弦上跳动的舞者,柔软漂亮地不可思议。琴声随之悠扬起舞,婉转挑漾,券券而来,又似高山流水,汩汩韵味。听着仿佛置身山间泉流之间,郁郁葱葱,飘飘渺渺。在曲调高扬之时,宋蓁蓁仿佛是完全投入其中,不自觉抬头含笑沉醉,那张冰清玉怜闭月羞花的面容乍然出现在蒙蒙然白雾之间,宛若月下美人,水中仙子,一瞬间的惊艳自是不能用言语描述。 皇后蓦地一怔,皱起眉头,向来清丽雍容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怒气,下一刻便隐去了,转身看向皇帝,果然见他目中含笑,悠然专注的模样。转而看向琴声初落,起身行礼的宋蓁蓁,淡淡地道:“不错,留牌吧。”已然没了刚刚的亲切。 ——她最是厌恶踩着她的橄榄枝来耍小聪明的人。简直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宋蓁蓁也是一愣,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也不敢多言,尊礼后退。倒是乔虞旁观着看,心下清楚,暗自有趣:这个皇后是皇帝元后的亲妹妹,听说也是贤良淑德手段不凡,年纪虽然不大,但架不住人家一进宫便是贵妃,后一年就封了皇后,地位自与旁人不同。如今看来,却是到底没经历后宫低位争斗的历练,性子意外的直接。 结束之后,乔虞随着一列秀女从临近的宫门离开,剩下的便是在家里等候着圣旨下来了。缓步走向记忆中自家府里来人接应的地方,除了等候的南书,又意外的看见满面温柔笑意的乔韫正撩起轿帘看着她。 ——想来,她也是入选的秀女之一了。 乔虞调整了面部表情,一脸惊喜懵懂地迎上去。南书扶着自己姑娘上了马车,又拿出了事先准备的茶水糕点放在车内的小案几上。 “阿虞,定是紧张坏了吧?”乔韫拉着她的手,殷殷切切地一片关怀:“我担心你会受不住,特意在这儿等着你。怎么样?一切还好吧?” “姐姐放心,没事儿呢。”乔虞一脸的天真单纯,“不过,面圣的时候,皇后娘娘挑了那位宋秀女奏了一曲琴,真是好听,除姐姐外,我许久没听见这么好听的琴声了。” 乔韫面色一僵,作为一名出生庶出又富有野心的女子,她在琴道上的天赋一向是她最大的骄傲以及在闺秀圈子里无往不利的利器。哪里能容许旁人与之争辉? “既是如此,我倒是忍不住想早日见识一下了。”乔韫眉眼柔和,轻声细语道。 乔虞抬手饮下一口早春刚送过来的敬亭绿雪,烟雾袅袅,甘甜似苦,引人入胜。她的视线不经意的落在手腕上的几点淡红,好似是不经意蹭到的。 啧,说起来,那位昭成帝真不是什么能够轻易察觉到到喜恶的人,虽然只是短短一个照面,她却能敏锐地察觉到那个男人满身的危险未知信号,这表示,理智告诉她最好不要试着去挑战这个甚至连难度等级也摸不清的人。前世,心思深沉城府难测的人在一心打拼事业想要成为娱乐圈第一人的乔虞的字典里通常意味着不必要的麻烦,她一向敬而远之。而现在嘛……左右也没什么后顾之忧,她倒是可以不惜代价的玩一次,乔虞唇边慢慢漾开笑容,不管怎么说,她总是喜欢挑战的,越大的挑战越能让她兴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6章 入宫 乔虞回到乔府第二日圣旨就下来了,包括乔韫的。一篇洋洋洒洒,最关键的内容也不过一句话,待三日后入宫,乔虞便是乔小仪了。 至于乔韫,她的封号是美人。这届秀女一共入选的才不过五人,宋蓁蓁被封嫔,另还有一位贵人,一位常在。算起来,乔虞的位份算是高的了,而作为她的庶姐,乔韫的封位却差不多是末位了。这前后的落差,令乔韫几乎当场失态,一向温柔娴静的面容瞬间变得铁青,听说回房还大哭了一场,引得乔老夫人一阵心疼,到底是生长在身边的孩子,当下便吩咐下人将大姑娘的东西搬到自己的院中去,想来是打算在剩下的日子里好好安慰乔韫了。 对此乔虞不甚在意,她的目标一直在昭成帝身上。不得不说,原身的父母的确是将这个唯一的女儿当作掌上明珠心中至宝来疼着的,便是她的两位哥哥也极其纵容宠爱着这个妹妹,但凡乔虞想要的,没有不答应的。如此,乔虞只是婉转撒娇着提了几句,便细细打探了有关昭成帝以及其后宫妃子的消息——虽没什么深宫隐秘,但至少让她心里有些准备。 与入宫的步步筹谋,细细计划花的心思相比,乔家亲人对乔虞的宠溺关爱更让她无所适从一些。从小到大,除了她记忆里的母亲之外,从未享受过这种没有任何利益纠葛夹杂其中又或者是她刻意汲营换来的包容爱怜,在习惯了付出即回报的生存模式之后,对这类与生俱来的感情总是没有安全感的。好在这前前后后也不过三天,费尽心思哄好了愁容满面的乔母,乔虞带着南书,以及另一名贴身侍女南竹,坐上了装饰精美的马车,悠悠然前往那浓重墨云笼罩下,巍峨辉煌的赤金宫殿。 按照规矩从偏门安远门而入,自有内侍及仪卫簇拥引领着。依圣上颁下的旨意,今日入宫的只有乔虞和宋蓁蓁,可她这一路走来,却没见到宋蓁蓁的身影。 乔虞面上天真稚态,仿佛好奇地打量着沿路的风景。琉璃华瓦,宫墙明丽,路道宽洁,寂静无声,便只是墙角一隅,都透着渗入骨子里的庄穆气息。如此,在一个拐角之后,引入眼帘,与之前的富丽庄重的宫殿完全不同的秀丽景致,内藏如乔虞,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喜爱之意。 “明瑟阁。”乔虞望着那精致匾额上笔酣墨饱的三个大字,唇边含笑,衬着她水漾般的眼眸,愈发的纯然明媚,“水木明瑟,风景清幽。我喜欢这儿。”她话说的有些唐突,引得南书紧张的在暗处扯了扯她的衣服。乔虞倒是浑然不在意,对着她笑了笑,便将视线落在两边跪着的太监宫女们,暗忖了一会儿,抬手指了最前面的太监宫女。 “你们叫什么?” “明瑟阁现任领事太监方得福叩拜小主。” “奴婢是明瑟阁主事宫女夏槐叩拜小主” 乔虞笑眯眯地开口:“我不惯挑人。你们既是管事的,那便继续管下去吧。至于剩下的…” “我需要能够让我信任的人委以重任。可毕竟我只是初来乍到,不知道你们哪个肚子里弯弯绕绕的心思,我即不想提携了哪个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又不想胡乱猜忌免得坏了主仆情分。” 乔虞的视线扫过地下跪着的一个个身影,语调轻扬:“我相信,你们底下总有聪明人的,想来是很乐意帮我解决这个烦恼的对么?” 底下的身影纷纷一凛,头越加低了:“奴才奴婢们对小主忠心耿耿,万不敢做任何有违小主之事。” “这话说出来是容易,能做到才叫难得。”乔虞淡淡说道,唇边的笑容不变,语气中冷意蔓延,“认真做事当个老实人也好,检举去奸做个讨巧人也罢。聪明人我都喜欢,也愿意去提携。但话说在前头,我最是厌恶自作聪明的人,若是让我发现有谁欺瞒蒙骗于我……” “我从小便被父母家人宠溺坏了,大抵是不愿意让我厌恶的人再有机会在我眼前晃的。”话音落在最后,愈发地轻沉,蕴含着寒光的眼芒一转,还是一如往常的柔软纯善,底下的太监宫女们发现肩头的重压忽然一松,怔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乔虞宛然一笑:“南竹,赏。夏槐,方得福,招呼几个人进来。” 相对于南书,南竹性格活泼些,但也不缺伶俐,清秀的圆脸上带着亲和热情的笑容,趁着这个机会,将这阁里的人员配置摸索了个大概。 乔虞走进主堂,堂内一应物件已经依摆放好,她一眼打量过去,低声吩咐了南书几句——不出意外,这里就是她未来几年的宫室了,即便是大的地方不好改,乔虞也不希望住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好歹能在细节的地方尽可能让自己住的舒服些。 南书恭敬领命,领着人退下。 乔虞在正间坐下,自有人献上茶来。她饶有兴致的端起桌上的白瓷茶盏,微微扬开,幽幽轻雾伴随着茶叶的郁郁清香。她轻抿了一口,眉间微蹙,抬手便放下了。 “夏槐。”乔虞道,“明瑟阁周边住的近的是哪些宫妃?” 夏槐垂眸回道:“禀小主,明瑟阁本是坐落于内廷南角的独立宫室,与那片连的宫殿相隔着一个小半个御花园,若说离的最近的,就是居于听竹楼安修仪了。” “既是修仪,不应该是一宫主位么?” “在皇上刚登基之时,安修仪就被诊出身怀有孕,圣上大喜,封安修仪,赐长春宫。八个月后安修仪意外入水,早产下三皇子,身体也因此受损,便向先皇后娘娘提出想要找一处温居疗养之地,也就是这听竹楼。”夏槐停顿了一下,才徐徐道,“安修仪身弱体虚,为人温和低调,深居简出,一心照料三皇子,并不常与人来往。” “不过,听闻嘉贵嫔是安修仪娘家的表妹,因此自嘉贵嫔入宫以来经常出入这听竹楼,安修仪也处处关照着,想来感情是不错的。” 乔虞低着头抚摸衣角的动作一顿,眸光流转。 她是知道这嘉贵嫔,毕竟昭成帝不轻易赐下封号,到现在了,细数这些个来来往往的宫妃,有过封号的才三个人,一是现在的皇后原本的宜贵妃,二是如今宠冠后宫的简贵妃,第三,就是这嘉贵嫔了,可见其受宠的程度。 将夏槐的话在脑海里一句一句分析完,存进记忆里,乔虞才抬眸笑着望向一边的方得福:“方得福?这名字很好。” 方得福扬笑俯身:“承小主夸张,说来惭愧,奴才自小入宫,也没读过什么书。这名啊,还是奴才刚入宫的时候老师傅取得,说是寓意好,福气足。今儿蒙主子一句‘好’,也算是全了这福气了。” 小小的年纪礼数周全,长相伶俐,说话圆润,一举一动非但挑不出错,这一开口还逢迎谄媚地恰到好处,说不出的讨喜。这样地人才怎么就分到她这明瑟阁来了呢? 乔虞靠着椅背,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太监:“听闻,今日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位宋嫔?” “禀小主,今日确实是宋嫔入宫的吉日。这个时辰,想来宋嫔已经在颐和宫西殿歇息了。” 乔虞挑眉:“颐和宫啊?远么?”她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天真好奇,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这话问格外单蠢。 方得福回道:“咱们明瑟阁位于御花园一角了,离颐和宫是有些距离。不过请主子放心,有奴才们在,再远的路也不敢让小主累着。” 乔虞忍不住笑了笑,依她现在的位分还轮不上坐撵轿,这地方一偏,待日后早日请安不累坏才怪。这方得福倒会买好,毕竟好话谁不爱听。 见她一笑,方得福表情放松了些,接着说:“奴才知道小主与宋嫔情谊深厚,只是这颐和宫主位蒋妃娘娘素来端庄持重,规矩甚严,若是小主想要去探访,不如再等几日,免得小主一片好意倒引误会了。” ——新妃入宫,在侍寝的第二日才有叩拜皇后以表明自己真正成为了后宫一份子的资格,在这之前,充其量只能说是一边缘人而已。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如蒋妃那般有妃位坐镇的宫殿,乔虞确实不好主动凑上去。不然她前脚一进去,后脚这“不安于位阿谀奉迎”的名声就能跟她一辈子。 乔虞挥挥手,夏槐当即快步走过来扶着她的手起身。 “你们两个都不是第一天在这宫中当差的了,许多事儿不用我多说,只要好好做事,我自然不舍得薄待了你们。”乔虞淡然站立,直直看向面前的两人,“我毕竟是才入宫的,对什么都好奇着,你们要有心,平日里便多教我一些。” “奴才奴婢不敢。”方得福及夏槐齐声道。 乔虞闻言一笑,视线从两人身上轻轻扫过,转身往后堂走去。 “趁着时间还早,我去歇息一会儿。” 这样闲适的时候,过一天就少一天,她得珍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7章 宠幸 事实证明,昭成帝真不愧于勤政之名,乔虞入宫七天了,除去中间一次因简贵妃身体不适特意去瑶华宫探望一次之外,再没进过后宫。倒是新人都进宫了,去了既定的地方,这么看来,她们这些先入宫的优势也所剩无几了。 至于乔韫,现在是怡景宫嘉贵嫔御下的乔美人了,起初几日还有心来她这明瑟阁交流下感情,之后便也不常来了,倒是和那两位于她同时入宫的庄贵人和许常在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时时出入在一起。 对此乔虞也不太看重,她心知在这个地方,建立起来的所谓姐妹情谊,就如同阳光下泡沫撑起来的童话,一戳就破了。 悠然自得的呆在自己的小阁子里——如今这个地方被她注入了愈来愈多自己的气息了——生活平静的让乔虞几乎有些沉迷了。 直到,第八日傍晚,乔虞正倚在塌上,舒适地享受着清风徐抚的时候,一列提着红灯笼的内侍太监一脸喜色地敲开的明瑟阁的大门,同时也打破了新一届新人入宫后这繁华后宫里的暗流涌动上的平静表面。 “恭喜乔小仪,皇上有旨,今夜由小主夜侍左右。并指派奴才等人伺候小主梳洗,敬请小主嘱咐,奴才们定当尽心尽力。” “辛苦你们了。” 乔虞莞尔道,示意正惊喜着的南书递上赏赐,唇边的笑容满是欣喜愉悦,眼眸中却是荧光流转,遮掩了底下暗藏的情绪。 在这个朝代,皇帝居住的地方叫做太宸宫,宫内,前有勤政殿,后有清晏殿,是皇帝工作以及休息的地方,别说是如乔虞这般的地位低微,除了太后与皇后,后宫任一妃嫔都没有资格踏入。 春撵在太宸宫西侧宣居殿停下,乔虞顺着南书的手下车,抬眼打量着面前的宫殿,碧瓦朱檐,雕梁绣柱,连门窗上的图案都是精雕细琢,气韵不凡。 乔虞演过不少宫廷剧,而今才发现之前见过的布景有多“现代”,缺得倒不是精巧,而是古代之所以为古的那一份独特时代积淀气场。 不过她也是个俗人,连为这些巧夺天工的作品赞叹一声的心思都无,一转眼,注意力便都放在了殿前侍候的太监身上。 “奴才讲过乔主子。皇上正在勤政殿处理政事,辛苦您先在殿内稍坐。”那位太监眉清目秀,面上堆着笑容,弯着腰恭敬地先一步请安道。 “公公如何称呼?”乔虞轻笑着问他。她位分不高,尚未侍寝,不知前程如何,眼前的小太监便如此恭敬,称她一句“主子”,若不是她头上明晃晃的顶着主角光环,那么就是这位公公足够谨慎且会讨巧。 “不敢贱名侮了主子请听,便称呼奴才小李子就是了。” “李公公,”乔虞微微颔首,清眸流转,“烦请领着我进去了。” 李公公笑得越发恭敬,“奴才不敢,主子这边请。” 乔虞转身示意南书在殿外等候,这才一个人走进了宣居殿。再怎么是侧殿,那也是皇帝住的地方,比起她那小地方当然是好的太多了。 眼看着李公公带着人一溜退下,乔虞在宫室里的紫雕圆台床坐下,大归大,但实在是硬,就是铺了几层棉垫子也缓解不了多少。乔虞皱了皱眉,起身走到窗前,夜风微凉,室内又点着烛火,门窗自然都是关上的。 她抬手打开少许,清凉的风迎进来,一扫原本的沉闷,朦胧透白的月光照下来,银光泄地,配上外边修剪正好、品种珍异的花树,这般的美,是再多的特效手法也展现不出来的。 “入夜了才想着观赏月景,你也不怕着凉。”身后突兀响起的声音引乔虞随之一震,转身果然见明黄龙袍的皇帝只身站在殿中,面色淡淡,语气中仿佛带着调侃的意味。 昭成帝并不是个多生性严苛的皇帝,他登基近十年,在前朝固然是严以律政,威势深重,但对后妃却说得上宽容和煦,独自进殿不见妃嫔上前见礼,只看她开着窗望着月色发呆,恍惚所以,也没生气,反倒让人都退了下去,兴致颇高地出声调笑了一句。 “妾见过皇上,谢皇上宽恕妾不敬之罪。”乔虞顺势行礼请安,笑靥熠熠,并不为惧。 她几日里接着无聊的名义,打探宫中事许久,都说皇帝对后妃温和,她到觉着他只是纯粹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不过都是些闲情逸致时拿来放松心情顺便传宗接代的玩意儿,便是因为她们发次怒都觉着是没必要的事情。 那些所谓位高权重的人都有这毛病,比如前世将她害死的那位夫人,明面上宽容大度允许她这个“私生女”在她面前碍眼,实际上她只是单纯看不起她,即是豪门世家瞧不起的戏子身份,又是个女儿,完全不觉得她能给自己带来威胁罢了。 果然昭成帝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转而坐在了软榻上,端起刚呈上来的茶杯喝了一口,兴致颇好,“朕什么都没说,你倒觉着是宽恕了?”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皇上心中放了天下,哪还能与妾这般不足道的人物计较。”乔虞也不管他有无开口,跟着在旁坐了下来,笑意璨璨,朱嫩玉妍,美目盼顾,一转流光尽,“若是皇上真有心计较妾的失礼之处,妾反倒受宠若惊了。” 昭成帝难免生出几分诧异好奇,问她:“朕有心罚你难道还算宠你了?” 乔虞抿唇笑道:“皇上心头装着的是天下外民,妾不过是其中一粟,算不了什么。但若皇上真有心与妾计较,就也真将妾放在眼中心里,不胜其他人许多?当然称得上是宠啦!”这幅身体容貌称不上绝美,却生的极为讨喜。唇角上扬,不笑而喜,微微一抿,脸颊处变显出两个梨涡来,娇俏可人,在眉眼间恰到好处的稚嫩衬托下,眸色清澈,更是一派天真烂漫。 昭成帝诧然过后忍俊不禁,他在后宫并不多重视礼仪,一群秉持规训端庄矜持的贵女也实在千篇一律,只是登基后威势日重,便是早前敢仰头跟他顶嘴的简贵妃也收敛许多,让他颇觉遗憾。 如今还头次难得见着敢在他面前耍赖的,便生出些新鲜有趣来,一时之间也不惦记今晚的“正事”,饶有兴致地回她:“照你这么说,朕是罚你才算对你好了?这倒让朕为难,该想想罚你什么好了。” “皇上?”乔虞哑然,柳眉微皱,面色为难,犹豫着开口,“其实妾也没那么重要,您别为难自个儿了。”她讨好地伸手替他扇了扇,“便罚妾为皇上扇风,只求清风徐来,让皇上心神舒畅无所虑。” 看着面前白嫩纤细的小手真把自己当做扇子扇起来了,昭成帝哈哈笑着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清风没有,这可不算领罚了。”忽然察觉手里的触感柔软微凉,“手这样凉,可见还是受冷了。这般贪玩,若真生病了可有你好受的。”他话音未落,早有守在门口的小太监悄声将半开的窗关上了。 他的手掌宽大有力,温热的暖意传来,乔虞舒服地眯了眯眼,索性得寸进尺地将整双手裹进了他的手心里,软声道:“妾从小体质不好,四季手脚便是凉的,皇上若真心疼我,便劳驾给我暖一暖吧。” 昭成帝见过多少婉转请愿的手段,一时之间见到这截然相反的套路,怔愣一会,突然觉着手心的触感十分好,温润柔软、微凉如玉,不由得伸手将它们握的更紧了些。抬头望去,一眼便撞入了一双灵气溢蕴、涟漪清澈的双眸,有些熟悉,这才想起眼前的小姑娘是选秀那日看中的那双眼睛的主人。 不过随手一指的牌子,选中是了她,这倒是缘分了。 昭成帝心下大悦,手上微微用力,怀里便多了一道玲珑娇软地身躯,淡淡香气飘来,透着点点清甜果香,实在温馨动人,诱人非常。 “光是暖手,可表明不了朕多疼你。” 低沉的声线在笑意的渲染下越发显得磁性,周身环绕着说不出的独特气息,就是向来心冷如乔虞,都忍不住心神微漾,目色朦胧。 虽然心知对方是生杀予夺的皇帝,但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这种在权势地位上尊养历练出来的气质简直比封存百年的名酒还要醉人,着实令人心动。 不过这点心动只是为男色而赞叹的正常生理状态,并不影响乔虞对现在身处角色的演绎。 她直直看着他,顾盼流转的色彩自动在她的眼睛里写下了无数故事和情意。 “皇上你真好看。” 昭成帝不由得抬手轻轻拂过她眼下,他实在喜欢这双眼睛,流光溢彩,恍惚间含情似诉,再看又是一片清澈无辜,变幻莫测,欲罢而不能。 “虞儿,”他轻唤一声,如叹息一般,未尽的余音简直要绕到她心里去,“乖一点,抱住朕。” 乔虞眼睛一亮,不由感叹面前这个皇帝在百花丛中练出来的调情手段着实不凡。 也好,这个身体还是处子,他能多点心思与她调情,她也能少受点痛楚。 抬手挽上皇帝的脖子,在被拦腰抱起时接力,视死如归地扬起下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力度刚刚好,不至于磕破皮肤,却带着轻微、仿佛磨人般的疼痛。 昭成帝眸色愈加暗沉,抱着她抬步往床榻过去,柔软的纱帐蹁跹而下,他难得有些耐心,轻轻将手上的人放下,在她粉嫩胜过桃花瓣的脸上印下一吻,仿若有着无限柔情,绝妙的触感带着微微的悸动,令他不由发出几声轻笑,声线喑哑深沉。 不得了不得了,这大猪蹄子撩人的手法也太厉害了,乔虞感受着身体的战栗,一股酥麻的感觉贯注全身,愉悦而享受的同时,她又难免有点不服气。 “皇上,”乔虞呢喃着开口,眸中缠绕着千万情丝,依赖般凑上去吻了吻他的眼睛,“你说了要疼我的。” 昭成帝眸底算出一缕火焰,他一向善隐藏情绪,到底将脱口的话又咽了下去,转而一把扯开她的外衣,粉色银丝勾勒的枝头梅花才露一个角,衬着凝脂如玉的肌肤宛若雪地映红梅,他欺身压了过去。 “小虞儿,朕得先罚你。” “而后再好好疼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8章 请安 一晌春雨,夜半方歇。 云雨之后,乔虞软软地躺着,连睁眼地力气也无,也懒得费其他心思。 倒是昭成帝,一夜尽欢。眼前的小姑娘肌肤如凝玉、身娇似细柳,青涩不失大胆,娇怯中透着妩媚,柔桡轻曼,姌弱玉质,就是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都让他情致所及,竟仿佛专为他生的那般契合,神魂共浴似的极致,像是前几十年都白活了。 他自认生性克制,然昨晚却称得上一句放肆。 如此一想,再看乔虞,见她粉腮红润、秀眸惺忪的模样,心下生出几分柔软来,不再叫她在起来服侍:“虞儿若困,也得先醒醒,朕叫人进来帮你整理,而后你便在这儿歇息下吧。” 按例,招幸的妃嫔是不该在这儿住下的,到底是太宸宫,是皇帝住的地方。不过皇帝自负宽厚之名,之前也不是没有妃嫔过夜的先例。 乔虞心情谨慎但到底是后世之人,对皇权固然警惕小心但说到底并未觉得有什么要事事避讳之处。只是这儿是皇帝招幸妃子的地方,鬼知道这上边躺过多少人?即使皇宫不缺钱,一应物什次次换,她也受不住。 怯怯地拉住昭成帝的手,清亮的眼眸在暗淡烛光下更添一份朦胧意境之美:“妾虽是刚进宫,也是知晓规矩的,万不敢因为妾而污皇上圣名。”她望着他,真诚而依赖,“皇上放心,妾会照顾好自己的。” 昭成帝一时默然,这小姑娘貌似每次都将他的话视作对她的关心爱护,虽然他确实对她有些喜爱,但总觉着与她说得有违和之处。 罢了,如此也才显得她天真质朴。初入宫闱,不谙世事的模样他甚少见到,便更显珍贵。 上届秀女都是各家精心挑选出来的贵女,刚入宫的时候礼仪作态便是十足优秀完美的了,半点不输那些王府旧人。 乔虞见昭成帝神情目朗,就知道他已经恢复了往日清明,接下去再说什么都是画蛇添足了,有些可惜。她仰头撒娇道:“皇上再亲一下,妾马上就要走啦。” 娇俏的尾音勾得昭成帝莞尔一笑,爽快地在那张白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抬手抚过她柔软的面颊,滑嫩细致的手感让他有些眷恋;“乖,你先歇息着,若想回去,朕让人把一应物什轿撵准备好再出门,免得你路上受凉。” 乔虞乖乖应承下来,用依恋地目光望着皇帝在众人服侍里离开,才让南书草草洗漱后回了明瑟阁。 她得早点回去泡个热水澡舒舒筋骨,一晚上崩着半点不敢放松,确实有些累了。 看来她还得努努力,争取下次让皇帝自己来明瑟阁吧,等天气真冷了,她可不想大晚上在外边跑。 第二日,乔虞让南书南竹留着,带上了夏槐去往坤宁宫向皇后娘娘请安。 她挑了件木兰青双绣缎宫装,配上玲珑镶朱玉的步摇,不显得太过显耀,也不至于失礼。 先头元孝皇后在世时,宽和仁厚,特准了后宫嫔妃五日一请安的规矩,继后登位了也未改变。不过如今是新人入宫后第一位侍寝的,宫内人人都盯着,天色一亮,便陆陆续续地装满了坤宁宫。 等皇后梳妆整理完毕,往下大致一看,不禁冷笑,除了独几个沉得住气的,这是整宫人都过来了。 “妾见过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千岁安康。” 皇后敛去面上的情绪,带着端庄和煦的笑容,缓缓开口:“诸位妹妹有礼了,请坐吧。” “按理说今日也不是请安的日子,辛苦妹妹们特意过来了。” 除了简贵妃和她的簇拥们,一向避世的德妃和安修仪,怀有身孕的夏贵人,放眼望去,满宫的嫔妃,凡是嫔位以上有资格请安的竟一个不少。想想三年前那次选秀第一位侍寝的妃嫔来请安的情景……皇后目色一冷,仿佛不经意间划过底下安坐着喝茶的嘉贵嫔。 “说起来,这时间也过得真快,当年嘉妹妹初入宫闱的样子仿若近在眼前。” 简贵妃未来,贤妃是离皇后最近的,望见她一闪而过的神色,思绪一动,才抿唇而笑,怀念着开口说道。 她话一出,在场的妃子或颔首低眉,或借茶杯挡住唇边轻笑,反应不一。当初嘉贵嫔初次侍寝,不光在宣居殿呆了一宿,第二日还光明正大地借身体不适并未给皇后敬茶请安。那时皇后初登宝位,正缺个鸡来儆猴呢,赶巧嘉贵嫔就凑上来了。 当即就罚了嘉贵嫔禁足三月抄宫规百遍,可怜嘉贵嫔还想求见皇上面诉委屈,结果以擅闯帝宫的名义又加了三月禁足,足足半年,还差点抱病而亡,足足是宫内枯燥生活中的一大笑话。 若不是其痛定思痛,出来后仿若脱胎换骨,扶摇直上,还得了个封号这般荣宠,这事儿估计到现在还是宫内的笑谈。 嘉贵嫔手上的茶碗发出清脆一声扣响,再抬眸已然抹去了眼中的冷然,嫣然笑道:“多亏贤妃娘娘记得妾,妹妹还真是受宠若惊。” “嘉姐姐也不必妄自菲薄,若说咱们那一届姐妹中,唯有姐姐一枝独秀、圣宠不衰,咱们便是忘了谁也不敢忘了姐姐啊。”一道天真娇俏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去,正是陆婕妤。 这位是皇上的表妹,自是身份不同,便是皇上也对她多有纵容,更何论其他人。 见她一副天真烂漫不知事的表情,嘉贵嫔心中嘲讽,这一装还装上瘾了。 “到底不比妹妹,是皇上的表妹。我等再如何荣宠也不过一时盛开的鲜花,如妹妹这般天然与皇上亲近的才是那常青树呢。瞧那刚上供的荔枝,除了太后和皇后娘娘也就妹妹你有,皇上如此纵宠你,妾实在是羡慕的紧。” 她话一出,所有人刷刷的眼刀都冲着陆婕妤去了。陆婕妤这般心直口快的模样三年来不知戳了多少人的心,甚至放在台面上的坑也挖了不少,偏偏皇上总觉得她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天天让着她纵着她,暗地里,陆婕妤招的仇恨值比之嘉贵嫔那是只多不少的。 陆婕妤却好似什么都没察觉到,犹自笑得天真坦然,若无其事,“不过是些果子,还值得姐姐记在心里?姐姐要喜欢什么直接与妹妹说便好,多大点事,凭咱们的情谊,妹妹有什么舍不得给姐姐的。” 这是说她小心眼了? 嘉贵嫔一阵气闷,要说入宫这么些年有什么死对头就数这陆婕妤了,这人装的好一副单纯模样,长得又显小,更是皇上的表妹,说得好听口直心快,结果是到处戳人心窝子,给人下套都不带隐藏的,偏偏还你看出来也没办法,这滑不溜秋的手段,真跟她计较就是你蛮横无理欺负人。 眼看两人争执起来了,皇后才淡淡地放下茶碗:“行了,今日是新人初次敬茶请安的日子,你们吵吵嚷嚷地成何体统?” 陆婕妤一改方才的随性活泼,恭敬地起身行礼:“妾失礼了,请皇后娘娘恕罪。”落后一步的嘉贵嫔咬咬牙,连忙跟着一起。 “以此为戒,下不为例。”皇后气势威严地警示了两人一番,才让人通传昨夜侍寝的乔小仪进来。 “妾乔氏给皇后娘娘和各位娘娘请安。” 乔虞行大礼问安,恭谨训礼。 “乔小仪快起来吧,”皇后笑盈盈地开口,“本宫记得选秀时你就是皇上亲自记名的封的位分,昨日又点了你第一个侍寝,向来皇上定然对你多有青睐。” 感受到周围射在身上的锋芒,乔虞若无所觉,精致小巧的面容染上些许粉色,头越往下低,一脸羞涩无措。看的众人更是嫉恨冒火。 皇后倒是十分满意,无怪她,上届选秀选出来的秀女各有各的城府打算,但因为背后都各有势力她都不好插手。因此今届她早有准备,除了个被皇上选进来的乔虞,其他都不足为虑。皇上是个多情又冷情性子,只要不牵扯前朝或龙子从不过问后宫之事,如乔虞之流再怎么貌美受宠也不过一时风光,没有家世的支撑便只能由她揉圆搓扁。 如今见这位博得圣眷的乔小仪一眼看去,柔弱直白,干净精致,倒是皇上喜欢的性子,不过也就这样了。再怎么天真的性子入了宫也就天真不下去了,等几年,她若还是这般,谁也不是傻子,都该怀疑她是不是装模作样城府颇深了。 不是谁都是陆婕妤,能让皇上宽纵,懒得去计较她是真是假。 “乔小仪真是个玲珑可人的,怨不得皇上那样喜欢。”正坐在陆婕妤对面的杨容华忽然开口,似笑非笑道,“只是看着似与当年陆婕妤刚入宫时的模样一般。” 陆婕妤闻言,下意识望过去,殿中站着的少女清致娇嫩,一双清眸熠熠流连,杏面桃腮,朱唇榴齿,好一个妍姿娇盈的美人。 听闻此届选秀长最出色还不是这位,想来那更是绝色姿容了。 陆婕妤娇美可爱的小脸上笑意更深:“乔小仪如此貌美出众,这是杨姐姐疼我才将我带上呢。”她话锋一转,“倒是曹芳仪,该多看看乔妹妹才是,养好身子,日后也能生个跟妹妹一般美貌的孩子。” 她不愿拿自己去给乔虞当垫脚石,杨容华又是皇后的人不好直接顶回去,就只好换个人拉下水了。正好月前曹芳仪刚刚落了胎,心情沉郁不解,竟敢在她宫中劫走了皇上,实在不知天高地厚。 乔虞早就听过曹芳仪,听闻她不过是宫人出身,却颇受皇宠。短短两年就从美人升到了芳仪。昭成帝对于位分不怎么大方,皇后更是乐的不管,宫里边高位的妃子不是有资历就是家世,像她这样的晋升速度,满宫也再找不出一个来。 乔虞随着其他人一起抬目望去,不由感叹。 曹芳仪是一名纤弱袅袅的女子,肤白如脂,眉似新月,眸含秋水,其柔情绰态溢于言表,眉间微蹙藏不住楚楚风情。听见自己名字愕然抬头,身子孱弱,目色盈盈,眨眼间一行清泪滑下,一句话没说便显露出十分的委屈痛楚。 乔虞收回目光,暗自垂首,敛唇而笑。 算是长见识了,两世说起来,她见过多少柔弱纯洁天真善良的女人,还是第一次见把柔心弱骨一词诠释到极致的人物,你甚至看不见她表情,就觉得她承受了莫大委屈,楚楚动人,可怜可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10章 笔墨 乔虞这边刚洗漱完打算休息,只是这几天睡太多了一时睡不着,她整日窝在宫里,这儿什么消遣都没有,最后想想也只能拿起笔自我创作打发时间了。 她前世演戏的时候学过书法,不过这也不是立马能练出来的,她拿着笔写的字也就勉强能让人认出来罢了,原身倒是练过,可惜被她换了灵魂,也发挥不出来了。 倒是画,油画水墨画素描她都有学过一点,这纯粹是她年轻时候的兴趣爱好,后来也很现实地夭折在资金需求上。待她后边成名了,才开始继续学,正好演的古装剧,她的团队极有眼色的立马给她炒了个淡泊名利心系艺术的古风小仙女名号,在当时一群抢占奢侈品代言人互相撕番位的小花旦中脱颖而出,成功化作一股清流,博得一大片路人粉自来水。 “主子,主子,”正想着,方得福兴冲冲地进来了,在门口行了礼,满脸喜色,“李公公来了,看着像是来宣旨的呢。” 这都过饭点了,皇上身边的太监过来还能宣什么旨? 别说是南竹了,一向沉稳的南书面上也是振奋喜悦。新人还未见完就先宣了她们主子,这是舍不得呢。 还是夏槐冷静点,轻声询问:“主子,可要先更衣?”虽说刚沐浴完,但是要去见皇帝的,可不能应付。 乔虞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的藕荷色撒花织锦广袖衣袍,里边是她自制的睡衣,与原本的里衣款式大致相同,只不过天气热了,她将里边制成了丝绸的,袖子和裤子上用的是软烟罗,只在脚踝处收紧了,轻薄透气不说,穿着既好看又舒服。 “不必了,我想快点见到皇上。”乔虞瞥了眼手腕上不小心染上的墨汁,垂眸轻笑,面颊泛红,“南书,将我那件月白色如意云纹的斗篷拿来。” “是。”南书忙应了。 夏槐闻言开口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敛口不言。 乔虞望了她一言,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而后便高兴地披上斗篷,让南书跟着一起乘上了春撵轿。 一路上她仔细思索了皇帝召她的原因,总觉着与今早坤宁宫的那场戏有关系,但她信息有限,怎么也串不起来,反正皇上不管因为什么,他愿意给她一把梯子让他爬,那已经是最好的了。 想完,乔虞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而真挚。 明年又是科举年,世家和新贵们又在前朝暗中发力,在确定主考官上头都吵了三天了,昭成帝暗里派人盯着,明面上和着稀泥,着实不轻松。 好容易整理完思绪,魏十全找着时机说乔嫔娘娘到了,昭成帝便让人带进来。 乔虞头一次进到勤政殿内,有些好奇,但也不敢抬头打量,听说现在宫内“后宫不得干政”的这个规矩就是昭成帝定下的,她不知缘由,但很明显,他将后宫和前朝分得很清,轻易还是别触霉头了。 “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起来吧,”大约乔虞之前留给昭成帝的印象不错,他见到她面色放缓,语气也十分温和,伸手叫她:“过来。” ——这跟招小狗似的。 乔虞笑眯眯地走过去,将手递进他手心里,十分自然的握紧了,温软滑腻的触感让皇帝不由一笑,将她的手包住,“怎么穿上斗篷了?觉着冷了?”转而对着魏十全道,“那拿炭盆来放到门口去。” “是。”魏十全恭敬应下,悄声退出去了。 “不冷的。”乔虞忙说,“妾刚准备歇息就接到了皇上旨意,”她有些不好意思,清眸望着皇帝却没一开,羞涩眷恋,如桃色初绽,“心中惦记着皇上,来不及更衣,匆匆拿了件斗篷就过来了。现在想想才觉着失礼了,望皇上饶我一回吧。” 皇帝自小众星捧月,便有低谷旁人也不敢在台面上轻贱天潢贵胄,人人无不以在他面前规行矩步、循途守辙以示对他的尊敬和臣服。 第一次有人失了礼,偏他还觉着她视他慎重、情之所至。 皇帝轻笑,略带无奈地开口:“你啊,朕总说不过你。” 乔虞笑容中添了几分狡黠,两个梨涡若隐若现,看着皇帝心头发软,正想亲手解下她的斗篷,忽然瞥见它手腕上的一点墨痕,失笑道:“这是玩什么了?” “晚上睡不着,妾想着写写字静静心也好,可是总写不好,正烦心着呢,幸好皇上叫我来了。”乔虞撇撇嘴,颇有些可怜的模样。 “旁人是练字修心,你这儿到较上劲来了。”皇帝拉着她的手走到书桌后,“来,写个字给朕看看你写的多不好。” 他还亲手替她选了笔,沾了墨。 乔虞极为享受来自帝王的贴心服务,拿着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两字对她来说是最熟悉的。 “好啦。”收笔,乔虞语气轻快,她觉着自己写的字能看懂,有棱有角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皇帝可不这样想,这字在他眼中笔力不足、字形奇怪,稍显稚嫩,看着实在称不上好。 他有些头疼,“你这字写得还比不上景诚。”景城是容妃膝下的二皇子,今年才六岁。 “二皇子是皇上的儿子,妾如何能比。”乔虞不大服气道,“便是不说天资,皇子们是由皇上教养的,如此说来,妾比不上二皇子,且不能全怪妾的。” 昭成帝早年孩子夭折的不少,待他登基后才慢慢一个个立住了,对于现存的孩子们他是十分重视的,时时召师傅们了解皇子们的学习情况,偶尔空了亲自教导也是有的。 “那该怪朕了?”皇帝挑眉反问。 “嗯。”乔虞点头点的十分理直气壮,“都怪皇上将皇子皇女们生的太好了,您该知道,并不是谁家的孩子生下来就该那么聪明的!” “哈哈哈。”皇帝是真被她气乐了,大笑着说,“你这丫头。那回头朕真该问问你父亲,怎么没把你生的聪明些,还敢送进宫来气朕。” “现在妾是您的妃嫔,现在父亲可管不到我了。”她晃晃脑袋,十分得意。 皇上觉着颇有致趣,问她,“那朕该让谁来管你?” “皇上呀。”乔虞拉住他的手,把笔塞到他手里,“皇上已经下旨,君无戏言,想退货都不能了。”她环抱着皇帝的手臂,歪着头笑吟吟地道,“妾日后就归皇上管啦。” 皇帝看着肩膀上靠着的小脑袋,清新精致的面容上扬着娇俏烂漫的笑容,滢滢的眼中满是依赖信任,仿佛全世界就只看得见他一人。 嘴上叹气道:“乔卿高明啊,把你这小麻烦扔给朕了。”手上却极为温柔地将她搂在怀里,握着她的手开始教他写字,“你好好学,等下朕让人给你送几本字帖过去,平时多练练,朕可是要抽查的。” “皇上,妾喜欢柳诚悬的字。” “柳诚悬的字骨力遒劲,不易学,你啊先把字的结构练明白了,再练字体字形不迟。” “那待妾练好了拿给皇上看,皇上满意了便赏些柳诚悬的字帖给妾练练吧。” “你可就耍性子吧,”皇帝摇头,见她恳切期盼的模样到底还是同意了,自言道,“有了你,朕怎么觉得跟多了个公主似的。” 乔虞不语,静静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在素白的纸上写下“乔虞”二字,眉眼熠熠,唇角含笑。 一时氛围静谧而温馨。 站在殿外守门的魏十全看看时辰,不由叹息,往日这时候皇上不是在处理政事,就是早休息了,如今看这架势,皇上是忘了,他们作奴才的自然不能忘,最多再半个时辰就该进去提醒皇上了,但愿里头主子能顾着些,不然回头他打扰了皇上兴致,少不得又是一顿罚。 这位乔嫔娘娘真是了不得了。 坤宁宫内, 皇后端坐在铜镜前,身后素枝动作轻柔地拆卸着她头上的珠钏发髻,身旁伺候的是她的奶嬷嬷,姓林。 “皇上今日招的是谁?”她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上的金玉甲套,问。 素枝手上动作一顿,看了一眼林嬷嬷,才答:“回皇后娘娘的话,是明瑟阁的乔嫔。” “乔嫔?”皇后脸色一沉,叹道,“本宫是越来越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了。” 她是元孝皇后的嫡亲妹妹,姐妹情深,元孝皇后还是成王妃的时候就时常接这个年幼的妹妹在王府小住,加上成王夫妻和睦,如今这满宫里,谁也不敢说有她认识皇上的时间早。 可惜好不容易等她进了宫,再见皇上却是越来越陌生了。 林嬷嬷言语含着安慰,婉转劝道:“娘娘,皇上贵为天子,自然不是能够随意揣测心思的,您是皇后,皇上是最看重您的,无论谁都越不过去。”她停顿了下,欲言又止,“您今日对那宋婉仪……”她心里觉得太过了些,刚入宫才侍寝了一次就先撂了绿头牌,皇后娘娘这是厌烦她还是看重她? “这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皇后略带苦涩道,她何尝不明白林嬷嬷的意思,“本宫有本宫的思虑,不能次次依着皇上性子来。宋婉仪…长得一副好相貌,她那清高自许不沾凡尘的模样,满宫里也难找一个,皇上自然是喜欢她的,若不先压一压磨磨她的性子,回头又该是一个简贵妃,”说到这儿,她面色骤然冷厉了许多,“对了,简贵妃那儿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们无能,瑶华宫管得严,一点儿风声都透不出来。只是听闻嘉贵嫔近日里去的勤。” “嘉贵嫔,呵,”皇后冷笑一声,“她这颗墙头草,不闻点香的哪会靠过去。” “难不成……简贵妃是真的有孕了?”林嬷嬷压低了声音,颇有些惊骇。 简贵妃月里常常召见娘家人,连宫里太医诊脉也借口推脱。 简贵妃伺候皇上这么些年,自一次流产后再未有过孩子,旁人自以为她伤了身子不能生了,谁能想到这都年近三十竟怀上了? 皇后沉吟一会儿,也不大确定:“那贱人是跋扈惯了的人,突然沉寂下去,就算不是有孕,也有别的筹谋。”而她娘家给力,盛宠不衰,除了孩子,还有什么值得高高在上的简贵妃如此谨慎小心? “她若真有孕了才好。”皇后忽然想通了什么,抿唇笑道,“皇上是个玩惯了权衡之道的人,简贵妃那儿盛上一分,我这儿的荣宠就会多上一分。” 林嬷嬷到底想得多,“只是,若生出了个皇子……”皇上看重子嗣,若简贵妃真生了个皇子,她们这边却也不好下手。 “如今简贵妃将瑶华宫护得如铁通一般,在旁人看来,是防着我们,可实际上,是连着皇上也一起瞒着了。”皇后面色冷凝,“那贱人总自持与皇上心意相通,这么一来,皇上自然也会冷些心。” “她能瞒的越久才越好呢。听闻孩子待得越久,就与母体联系越紧密?” 孩子养的越大,掉的时候对母体来说才越危险。 林嬷嬷恍然应道:“是奴婢短视了,娘娘英明。” 身后素枝已经将头发梳柔顺了,便搀着皇后进内房洗漱。皇后起身前对折林嬷嬷嘱咐道:“瑶华宫那儿不必去盯了,把人往嘉贵嫔那儿多放些,那样的境地都能让她翻了身,可见其人不简单。” “那乔嫔那儿?” 皇后冷哼一声,“也盯着吧,若她真能得皇上喜欢,正好让她同嘉贵嫔一起闹去。” 也该给嘉贵嫔一点事儿干了,居然想着往瑶华宫那儿贴过去,胆子越发养大了。 “是,奴婢遵命。”林嬷嬷恭敬应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11章 暗流 事实证明谁也阻挡不了皇帝完成巡回献身的职责,接下去几日乔韫连着庄贵人许常在都召幸了一次,除了乔韫从美人提到了贵人之外,其他人并未有什么动静。 之后皇上又点了瑶华宫简贵妃,又不免令后宫妃嫔一阵羡慕嫉妒恨,感叹一句到底是“简”在帝心。 乔虞倒是闲来无事,皇帝阅览众芳的时候还记得给她送字帖过来,她正好也能拿着练练字,虽然她没什么天赋怎么研究都只能勉强看出来是楷体,不过这个地方连本稍微有趣些的话本都找不到,练练书法打发时间勉强也能算是艺术熏陶了。 “主子…”南竹小步踏进来,压低了声音,“夏桃上报说,亲眼见到同屋的夏棉半夜偷溜除了明瑟阁,已经不止一次了。” “夏棉?”乔虞皱眉,细细想了一会儿,才从记忆里揪出这么个人来,“管园子的那个丫头?” 南竹点头,一脸的不忿“就是她,主子您说要不要奴婢悄悄跟着她?看看她到底是哪宫的人!” “你呀,冷静点,”乔虞轻笑一声,抬眸看着她,“谁知道人家背后几重主子,就算是让你跟上去了,你又怎么知道那不是障眼法,祸水东引?” 南竹愣了愣,有些担忧;“可,若是那夏棉有害主子之心……” “不急,”乔虞将毛笔放下,目光流连在刚刚写完的那副字上,颇有些自得,她是觉得自己写得可好了,“你主子我才进宫多久,现在放个人也不过以防万一,未必是真将我放在眼里了,不然真心思深点也不会那么容易让人发现了。” 她眸色一转,笑道:“等会儿你去跟乔贵人说我盼着见她呢,”她从桌上翻找出一张她之前兴致来了设计的衣服花样递给南竹,“等乔贵人来了,你跟南书便去司制房,将这花样连着皇上上次送来的云罗锦缎一齐送过去,让他们快些制出来。” “这里边,就让夏桃过来侍候着吧。” “诶?是,奴婢这就去办。”南竹有些疑惑,不过她心底对着乔虞是无保留的忠诚,心有不解也觉着不管怎么样主子总是对的,领命后就退下了。 乔虞目光落在她练的那一叠字上,笑意愈深,“来人。” 南竹带着南书出去了,守在门口的自然就是夏槐了。 “奴婢在,主子有何吩咐?” 乔虞指着那沓字,说道,“你将这些送到太宸宫去,就说我看着自觉甚好,特送来请皇上品鉴。” “是。”夏槐捧过字帖,小心翼翼地躬身退下。 眼见着人都走了,乔虞伸了个懒腰,打算去她前阵子打造出来的美人榻上小憩一会儿。 这宫里揪个手脚不干净心思活泛的,得忙到什么时候去,她才懒得费这个心思,不管背后人是谁,扔个乔韫在前边挡着也就罢了。 她的对手,从都到尾,只有那位皇帝陛下一个人呢。 太宸宫勤政殿 魏十全恭敬小心地走进殿内,昭成帝端坐在上手,面色冷淡,手上的狼毫笔沾点着朱砂在奏折上写下一道道御批,角落里的茄皮紫钧釉暗刻麒麟纹香炉染着香丸,一缕缕烟雾翩腾而起,袅袅自在,暗然朦胧,更添一份郁沉肃严。 “禀皇上,”魏十全低声说道,“消息传来了。” “嗯?”皇帝应了一声,仍批阅着奏折,一点停顿都没有,淡淡道,“怎么说?” “简贵妃娘娘,有孕了。”魏十全以头磕地,察觉到殿中一片沉默,心生惧意,压低了头,不敢动作。祈求皇上能大发慈悲饶了他一条小命,同时不由暗恨,那些没用的废物,竟然连简贵妃有孕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生生瞒了三个月,这是明明白白打了他的脸呢。 想不到简贵妃这般简单张扬的人物手段这样高端缜密,三个月身孕的消息竟半点不漏,连皇上都瞒了过去。 这,除非……魏十全心下大骇,越发忐忑恐慌。 沉寂许久,魏十全甚至感觉手脚冰凉得都没感觉了,才听上首皇帝开口:“将按在瑶华宫的人都撤了,你去领十鞭子,好好探查你手底下的人,御前就暂且让张忠来伺候吧。” 魏十全忍不住战栗的身子,面无血色,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奴才…奴才遵命。” 皇上,这是怀疑他了?不,不不,不过是“暂且”,皇上还是信任他的。 魏十全强撑着循礼退下,勉强刚走出太宸宫,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幸好一直守在殿外的李海福动作飞快地撑住了他:“师傅,您、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魏十全紧紧握住他的手,额上满是冷汗,眼中却满满的冷厉阴狠:“若让咱家知道了是谁在背后搞鬼,咱家定让他好好尝一遍咱家的手段。” 若不是简贵妃知道了其他人在瑶华宫安的探子是谁,怎么能这么准确的瞒住自己有孕的消息,别人他管不着,但皇上的人是怎么被简贵妃发现的?这要出了个叛徒,不是生生拉着自己一起死? 魏十全越想越咬牙切齿,服侍皇上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捅过这么大篓子,暗恨之下,他连简贵妃都恨上了。 这些仇他暂且记下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但凡有他卷土重来的一天,一个个都逃不了。张忠?呵。 李海福生得机灵,明白不是什么事都是他能知道的,也没敢往下问,眼珠一转,道:“师傅我在宫外看见明瑟阁乔嫔娘娘手下的宫女端着东西求见圣上呢。” 魏十全一愣,忙问:“皇上让见了么?” “让了,我看着还是张大公公亲自领进去的呢。” “那小子,还是这一套谄媚工夫。”魏十全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即想到了明瑟阁的乔嫔,若在平时,这等位分又未诞下皇嗣的妃嫔不值得他多加重视,只是如今,他查着事,自然不像张忠时时刻刻在皇上眼前转悠,那小子又擅逢迎之术,他心里多少有些顾忌。 他看好乔嫔前程,现在也没隔岸观望的时间了,只看这个时候皇上还有心想着乔嫔,便知近两年这位是不会差的。 他暗忖一会,拉过李海福到一旁角落压低声音道:“老实说,你在乔嫔娘娘那儿安什么了?” 李海福讪笑一声,“师傅,果然是瞒不过您老。” 魏十全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那点小心思能瞒的过我去?得,别管你在明瑟阁使了什么人,警醒着点儿,拜了山头就别眼馋别处,早日博得主子看重才是最紧要的事。” “师傅,我办事您还不放心。”李海福忙道,“是我从小看大的小子,出不了错。您尽管去办事,这儿有我看着呢。”他抬抬手,指向勤政殿的位置,“张大公公那儿,您放心。” 魏十全面上才轻松了些,他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了,这其中的门道何止台面上那么一点,张忠想夺他的位置?别说没门,连个透气的孔都不能给他留! “行了,忙你的去吧,这段日子小心着,别被抓了短处。”他细细嘱咐,李海福自然无有不应,两人交谈一阵就地分开了。 那厢明瑟阁内。乔虞正笑盈盈的接待乔韫以庄贵人、许常在呢。 “早就对乔嫔娘娘闻名已久了,却许久才来拜访,真是我这当妹妹的失礼了,望姐姐别怪罪。”庄贵人脸若银盘,目似秋潭,鼻腻鹅脂,朱唇一点而红,时时带着笑意,温柔可亲。 “哪儿的话,我性子惫懒,又不会说话,在宫里若不是有姐姐帮衬,大约是只能躲在宫里不见人了。”乔虞依赖的握住乔韫的手,扬笑道,“还是姐姐心疼我,知道我想的什么,特意把你们带了过来。” 她语调活泼,极为真诚,好奇地看向安静坐在一边的许常在:“这是许常在吧?” 许常在穿着一身苏青缠枝花宫装,长得十分好,青丝如绢,柳叶细眉,琼鼻绛唇,一双眼睛弯弯得如新月一般,透亮极了,令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好一张芙蓉面,若不是脸上的怯懦抹平了几分姿色,这般容貌不该像现在这样默默无闻的。 许常在闻言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双手握住面前的茶碗,低头轻轻应了声:“是、是的。” 庄贵人望了她一眼,忙带着歉意道:“姐姐你别介意,许妹妹就是这样的性子,安静不爱说话,劳烦您多包容一些。” “无事的。不过庄贵人和许常在看着真如亲姐妹一般。”乔虞的目光从两人身上划过,“当初我还小的时候,也跟许常在一样不爱交际,多亏姐姐肯帮着我。”她满含亲密笑意地目光又转向了乔韫,一派亲近模样。 “你是我妹妹嘛,我不帮你帮谁去。”乔韫同样亲昵地伸手点点她的头,顺手抚过她的耳际,语意温情,“在姐姐眼里,虞儿你永远都是需要保护的小妹妹,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虞儿有什么为难之处,我也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 瞧瞧这眼神,这动作,固然前世乔虞在镜头前跟人装姐妹情深都能装出娱乐圈一段佳话来,眼下也不由得甘拜下风,主要别人装的是姐妹,乔韫明显是把自己放在长姐如母的位置全方面无底线的倾情奉献,这幅作态,乔虞都快相信对方对自己爱在心头口难开了。 背上一阵战栗,乔虞不着痕迹地拉开些距离,谈笑间便转移了话题。 这是天生当演员的料子啊,放在这个时代真浪费了。 眼看天色渐暗,乔韫率先握着乔虞的手,一脸心疼加不舍:“一时忘情倒说了这么久,妹妹你身体一向娇弱,应当累了,都是姐姐一与你说话就忘了时间,这也不是咱们旧时在家里的时候了,我也不好久待免得犯了规矩。”她细细嘱咐夏槐和夏桃,“你家主子身子弱,晚膳万不能吃太油腻的,晚上也别随着她贪玩吹风,回头得了病就不好了。” “行啦,我知道姐姐疼我,姐姐别担心我,也得照顾好自己。”乔虞笑吟吟地撒娇道。 乔韫满脸温柔纵容,“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既然乔韫都开口了,庄贵人和许常在自然也就顺势告辞了,乔虞冷眼看着庄贵人还有些不舍的模样,直到乔韫递了个眼神过去,才行礼告辞,许常在倒是一直跟着庄贵人,仿佛十分信赖她。 将人都送走了,乔虞才做起来伸个懒腰,由夏槐搀扶着往寝室里走去。 “乔贵人瞧着是真心关照主子的。”夏槐边走边低声说道。 乔虞轻笑一声,抬手拂过耳边的碧玉流苏珠钏:“她是我姐姐,自然是血脉情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12章 可怜 “见过主子。”南书和南竹走了进来,面容上带着隐隐的喜色。 乔虞抿了一口清茶,见两人的神色,心下有底,还是问了一句:“如何?” 南书尚且能稳住,南竹性子活泼些,她一问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主子大喜啊,奴婢将您的字帖拿给皇上,皇上看了可高兴了,说让您准备着,等会儿来这儿用晚膳呢。” 乔虞本想着送字帖过去不过是示好,让皇帝别忘了她罢了,这倒是意外之喜,想来昭成帝不是那样喜形于色的性子,细想想可能是这宫里哪位主子惹到这位爷才让他拿她作筏子? 管他呢,谁叫这里是他老大呢,想想前世要讨好的可是屏幕前的普罗大众,今生也不过这么一个,哪怕没机会她也得创造机会,难得皇帝递给她了把梯子,她得好好爬上去,还得爬的漂亮。 “南书,拿我前儿拟的晚膳单子拿去御膳房,让他们照着做来。南竹,去书房,把右边抽屉里的那叠画放在桌面,好好整理一下。夏槐随我一起来,夏桃嘛…”她瞥了一眼夏桃,目中含有深意,慢悠悠着说,“你嘛,回房去好好休整一下吧。” 夏桃想起之前南竹姐姐叮嘱她的话,心头一跳,忙低头答应了。 主子这是打算用她了? 乔虞本身到底是现代人,对这个时代的了解有限,以防万一还是拉着夏槐看看明瑟阁可有不合规矩的东西。这里她只管自己喜欢舒适惯了,皇帝现在对她固然有些纵容,那也不过见着个好玩的有些兴趣罢了,正是给他加深人设印象的时候,可不能大意。 昭成帝忙活完政事,刚一招手想传魏十全,才想起已经将他打发走了,又联想到了简贵妃,不由得皱起了眉。他心里清楚魏十全手底下不会出叛徒,不说每个人的出身背景都查得明明白白,就是有了背叛的人,也不是简贵妃能收拢住的。 她那个性子,若连他也看不透,难道一个生长于闺阁的女子能比当初他那些兄弟们还深不可测?那她也不会被元孝压了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未有过。 这其中肯定有他不知道的隐秘。 察觉到自己一直觉得直率简单的简贵妃都有这等手段,昭成帝虽说惊疑,但也不至于发怒,与皇后和魏十全想的不同,他自觉没对简贵妃有过多少信任,当然也不强求对方多信任他。 这深宫里本来就是这样,人跟人之间,永远都隔着一道道墙,这是生存之道。 他不生气,怀疑戒备过后甚至还有些轻松,如果简贵妃真有手段能制衡皇后,他倒也不必花费其他心思了。 将复杂的思绪在心底过了一遍,昭成帝放松下来,看见桌子上堆放的奏折,便想起了乔嫔送来的那一沓字帖,还“自觉不错请皇上品鉴”,不过想着让朕夸夸她,真跟个孩子似的,皇帝失笑间兴致来了,也懒得翻牌子了,直接传话去明瑟阁。 昭成帝乘着御撵到明瑟阁的时候,天还未全暗下来,一抹绮丽霞光铺平在天际,将整个世界都分成了明暗两个部分。一边有月挂悬,阴暗混沌;一边余霞成锦,旖旎绚烂。 皇帝高坐在撵位之上,居高临下,见乔嫔一身流彩暗花月锦宫装,身姿曼丽,盈盈下拜,雾鬓云鬟,只带了一个银丝嵌红宝石镂空梅花步摇,细长的流苏缓缓落下,如倾泻的月光。 当真是以云霞为裙,明月为披肩。姣好秀美的面容隐隐藏在暗处,若隐若现,偶尔露出来的面庞如玉凝泽,甚至比月光更显辉芒,令人神摇目夺。 皇帝此生见过的美人何其之多,多到他觉着如宋蓁蓁那样绝丽脱俗的美人都不过是格外出众好看的精致摆件,尚称不上珍美异宝,见过几次不过这样,未有独特于他人的地方。现下却觉着以往颇为孩子气的乔嫔更有临渊洛神的风质,其出尘缥缈之处,无有言表,只觉惊艳。 他下了轿撵,亲手搀扶起乔虞,语含赞赏:“几日不见,朕的乔嫔是当真让朕刮目相看。” 乔虞自然能感受他的惊艳欣赏,笑意吟吟,眉目中散发着滢滢光芒,愈加清泠动人:“皇上叫妾虞儿可好?这才显得亲近啊。” 想她当年开发布会的时候,台上一站就是几小时,镜头一刻停不下来,半秒钟都不能松懈,她自然清楚如何保持自身仪态最好的模样。 如今乔虞一心将皇帝当成了互动镜头,还是唯一的那种,所以当皇帝注视着她的眼睛的时候,只能看见自己,从她起身抬头,目之所及,只有他一人。 仿佛全世界只看得见他。 任谁被这般风姿绰约的美人全心全意地放在心上都会觉得心软意动,哪怕万人之上的皇帝也不过抵抗力稍微强些。他握住她的手,还未用力,乔虞便自觉将双手都塞进了他手心里,冰软柔嫩,皇帝愕然间想起初见时的情景,看她冲着自己一笑,狡黠活泼,梨涡隐现,不由一笑,刚升起来的由惊艳产生的陌生距离瞬间消散。 “可惜,虞儿长得美貌,这一开口,便从美人变成了个顽童了。”他点点她的额头,透着些许宠溺。 乔虞有些不服气,“顽童便顽童,反正皇上身边美人那么多,我才不要做美人呢,那不是泯然众人了么?不如做个顽童,独一无二的才好呢。” 皇帝已经习惯了她想法言行跟他人不同,由此更觉出几分特别来,而对于能引起自己兴趣的人或事,他也一向不吝给予些许纵容和宠爱。 他的手大而暖,将她的双手包裹在手心,一边往前走,一边戏谑着开口:“小虞儿口气不小啊。” 这宫里谁敢说自己想做独一无二? 乔虞心一动,抬眸望去,皇帝深潭般的眼眸看不见底,她也不敢露出忖度的神情来,只是一瞬便又笑开来:“人人都是这么想的,那么算起来妾不仅口气不小,胆子也不小,竟把实话都说出来了。” 这话带着深意,皇帝见她的面容一如往常的天真外向,淡笑不语,也懒得去追究细想。 乔虞前世也是穷到大的,还没成年的时候连兼职都不好找,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能把她头发都愁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金钱这种东西一点执念都没有。她更偏好玉制简约风的东西,无奈时下人人都觉得越是色彩丰富浓艳越能显出喜色和富贵来,因此前几次皇上连着后宫诸妃送来的礼物,除了看着顺眼的,都被她扔进了库房,美其名曰:小心收藏。只挑了些单色纹花的茜红和黛紫锦缎制成一些小装饰品点缀在屋内,使一眼望去,不至于看着太素淡。 夏槐小方子等人早就战战兢兢地跪下了,生怕皇上生怒。这宫里的殿室该怎么布置安排都是有前例规矩的,之前明瑟阁随着乔虞折腾不过是因为众人谁也不觉得圣上会莅临这儿,左右也不是违背宫规的事儿,也就随着主子了。 谁知道不过区区嫔位,皇上竟会亲自过来呢,他们一方面为主子格外受宠而喜悦,一方面也深怕惹了皇上不喜,宫规是一回事儿,皇上的喜好又是另一回事儿,宁犯前者,不能惹后者呀。 事实证明皇帝还是很喜欢这套“新奇”的,乔虞察觉到他左右将周围看了个遍,颇有些好奇的样子,也不免有些开怀。这明瑟阁是她亲手布置的,上上下下都有她的心思,如南竹南书几人,是无论怎样都说好的,可若皇帝都觉着喜欢,才说明她的审美品位优秀呢。 “皇上,您看,挂帘子上的团锦结,玉刻湖光山色屏风上的如意结,那都是我自己编的,好看么?” “那儿的青玉缠枝莲纹瓶甚是好看,妾十分喜欢,特让人摘了几朵荷花来,可惜颜色还是浅了些,若到了冬日,配上梅花点缀肯定更好看。” “哦哦对了皇上您看那榻上的掐丝如意纹的毯子,可舒服了,妾在底下盖了两层棉呢,您躺上去试试。” 皇帝顺着她在那张紫檀木雕花嵌珊瑚的榻上躺下,腰依托着软枕,脖颈处也有一小团软棉,正好缓解了身上的疲惫酸疼之处,底下铺的是平整细腻的绢缎,如此躺着,仿佛陷在一整块棉花上,柔软顺滑,由内而外延伸出闲适放松。 他慵懒的闭上了眼,手指在榻边轻轻敲着,一片自在,声音淡淡的却透着些许柔和感叹,“虞儿你啊,心思灵巧,却不用对地方。” 乔虞笑笑却不在意,接过刚泡好的茶递给皇帝:“什么是对的地方呢?人说话做事总是要有个理由的。妾一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皇上,怎能说不是对的地方呢。” “哦?”皇帝突然睁开眼,眸色深沉莫测,仿若一张黑色的大网将所有情绪都掩盖在下边,似笑非笑地问她,“你将自己放在朕之前?” 坐在君主这个位置,生杀予夺,主宰天下,其余人视为至高的生命在他面前不过是思绪百转间微不足道的存在,其养出来的气势是生在和平年代的人无法想象的,哪怕只流露出一点来,乔虞就觉着背脊上一阵战栗,冷意簇簇。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哪怕乔虞知道皇帝并未对她起什么恶意,却还是下意识地生出畏惧退缩之意。 但她神情上未表现出一点惧意,恍若无事,笑靥灿烂,悠然随意:“皇上您有后宫三千,人人都想着您的垂青,妾不才,自认没有甚于他人的地方,若是妾自己再不多爱自己一点,又怎么能去奢望皇上的宠爱呢?” 大约是有来之前那道声音给于她的保障,随时能够选择脱离这个时空,乔虞心底没了顾虑,事实上对于皇帝有忌惮敬畏但并未有威胁生命的那种恐惧。 她依靠在榻椅上,索性往前将自己窝进了昭成帝怀里,好在紫檀木榻做的宽,多了她一个虽然挤也至于掉下去。 “这宫里念着皇上的人那么多,心念妾的却也不过几个人,若妾再不多想着自己,对自己好一些,您想想妾该多可怜啊。”她的话说的娇娇怯怯,带着道不明的婉转情愁。 皇帝看着怀里娇小柔软的人,天生契合似的躺在他怀里,垂眸看去,手拂过她的鬓际,乌黑的发与雪白的肤交相映衬,纤长的睫毛一划一划,仿佛要划到心窝里去,如雾如幻,触动心扉。 他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乔虞看在眼里,第一次发现皇帝长得确实不错。 以往见到的皇帝直身端步,气势凛人,不敢直视,现下,柔软了神情,才发现他并不是多锋芒毕露的长相,虽然明俊,线条却很柔和,显得温润而沉稳,剑眉浓而疏,一双眼睛深邃而望不见底,黑沉中带着些许微光,似有似无。不过才到而立,看着却仿佛比她往日见着的同龄人要成熟些。 他淡淡的开口:“入了宫,锦衣玉食,金尊玉贵,还可怜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13章 好戏 “若妾出生于贫苦,那么衣食无忧便是最大的幸福。”乔虞把玩着他的手指,声线轻缓,眸色动人,“但如今妾入了宫,侍奉君侧,那么得皇上垂怜便是福气。” “只是与前者不同,人们辛勤劳作从而得衣食,而皇上是至尊至贵的存在,您是自由的,妾们便是付出再多,也不能以此为筹码来换取您的宠爱。” 她仰头望着他,清盈盈的眸中带着无限柔情,软软道:“人都是自由的,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的想和不想、做和不做、喜欢和不喜欢。哪怕您不是皇上,只是平头百姓,有人爱慕你,愿意为你奉献一切,那也是出于自愿,不能以此来强求对方给予同样的爱慕。”纤白的小手轻轻摁在他心跳的位置,“我不是爱自己胜过爱你,而是当我足够爱自己,再去爱你的时候,便不会因为缺爱而变得一无所有,索求无度。” “我爱慕着您,但并不奢求您对我试以同样的爱。这是我的选择,我不会因结果如何而后悔,您也可以选择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因自己是否得到而不甘怨恨。因为无论如何,还有我爱着我。” “但如果我只去爱你了,那么当你爱上了别人,那我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么?这难道不可怜么?” 从理智上,皇帝想着这宫里这么多女人,心心念念着盛宠并为此付出一切的女人比比皆是,谁比谁更可怜呢?但从情感上,从感知上,他平生第一次为女子的言论而感到震撼,震撼到甚至为察觉到她的称呼变换。 在他以往的认知里,妃嫔恭敬服侍他,他回以养尊处优的生活和地位,是再公平正常不过的事情。许多人对他说为他付出了多少奉献了多少,他一点都不信。这些妃嫔最可笑的就是,她们才入深宫,却自以为比他这个从小在这儿长大的人更了解皇宫里边是怎样的人、怎样的生活。 这里的人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的,她们身后有父母,有孩子,他这个皇帝固然重要,却不是唯一的,甚至连最重要都算不上。可那又怎样,他很满意,人有牵挂、有软肋才能够被控制,所谓全心全意,不过是一张好看的幕布,遮挡着背后一幕幕的利益交织变换。 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在所谓付出和奉献之后,她无所求,不求宠爱,不求怜惜,甚至谁都不应求,因为她是自由的,他也是自由的,她选择了为他付出,而他也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谁,不喜欢谁。 即使他清楚的明白这样的感情太过虚幻天真,可大约就是因为它与现实对立的理想美好,才越使人迷恋珍惜。 皇帝捧着她的脸,眼中的神采流连在俊朗温润的面庞上,迸发出恍若少年般的逸兴遄飞,令人目眩神迷,乔虞愣了一瞬,恍惚想着这大约是她此生唯一能有机会见到皇帝真情流露的模样了? 她虽觉得自己的话真情实感,但到底是戳中皇帝哪个点了居然能让他如此情绪外放?等等,他不会真入了心回去喜欢别人了吧?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皇帝缓缓凑近她,温热独有的气息喷散在她耳际:“虞儿,答应朕,好好爱着你自己,千万不要变。”他低声呢喃,低沉磁性,带着隐隐的柔意真情,乔虞怔了怔,还未反应过来,就察觉到他轻轻落在唇上的吻,感觉不到重量,只有无尽的柔软,仿佛带了说不尽的怜惜温存。 怎么感觉被反撩了?乔虞模模糊糊地想。 突然,门外想起一道声音,划破了这一片温情无限:“皇上容禀,简贵妃娘娘昏迷不醒,瑶华宫特来人请皇上过去。” 是张忠。 皇帝动作一定,原本泛红的面容瞬间一黑到底,乔虞看着到底没敢笑出来,她觉着要是在前世,这男人估计一句脏话已经骂出来了。 “还不快滚进来!”他终究冷声喝了一声,一手拿过榻上的毯子将乔虞紧紧裹住,转头神色柔软了许多,“你先好好歇息吧,回头朕再找你。” 乔虞抓着毯子,只露出了小小的脑袋,白嫩嫩的脸颊上扬着笑,两点梨涡仿佛盛着蜜糖:“皇上在这儿亲一下再走好不好?”她点了点额头。 皇帝笑了一声,依言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哄她:“你乖乖的,朕让人将柳诚悬的字帖给你送来。” 他是想着补偿她? 乔虞眸色一亮,晶莹剔透,笑逐颜开:“妾多谢皇上。天色愈暗,皇上路上小心。” 皇帝坐着轿撵呢,要小心也不是他小心。但皇帝仍旧柔和地答应了,又哄了她几句才面色一沉地带着张忠等人离开。 他走了,夏槐和南书端着茶水进来了,颇有些担忧愁苦的样子。 乔虞看着好笑:“行啦,别一脸郁闷的,皇上走了便走了,难不成以后都不来了不成?简贵妃娘娘病了,自然是大事,夏槐,回头你给我挑些养身的东西送到瑶华宫去。” 见主子不以为然的模样,两人才舒了一口气,临了截人在宫里实不罕见,只怕主子刚入宫放不开心,旁的自然是日后再有机会筹谋。 夏槐犹豫道:“主子,送些入口的过去,是不是不大好?” 乔虞摆摆手,从榻上坐起来,南竹便上前替她整理发髻:“我不过是个小小嫔位,我送去的简贵妃指不定看都懒得看一眼,难道还会真去吃了?再说我才刚入宫,根基尚且不稳,退一万步真想借刀杀人,人也不会傻到让我来做替罪羊的。” 谁信啊。 还不如趁现在把那些难处理的都处理了,其他人的就算了,皇后贤妃等级别送来的补品她还能真丢在库房不管不顾? 这不昭告天下她怀疑她们会对自己不利么? 第二日一早是像皇后请安的日子,然而众人到了坤宁宫,皇后跟前的素叶出来说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又将人都打发了回去。 回去路上难免撞上了高位嫔妃,尤其是闻名已久的蒋妃,容貌艳丽,体态丰腴,行动间满是张扬直性,一见她就说了句:“听闻昨晚侍寝的就是这位乔嫔了?”话语里的轻蔑都不带隐藏的,明晃晃就露了出来。 听闻这位是简贵妃的人,乔虞不由暗地肺腑,简贵妃说是病了才引了皇上去,结果这位满脸的喜色傲然,装都懒得装一下了,真想问问简贵妃用了此人这么些年是怎么做到不被反噬的? 话虽如此,她到底不愿与她争锋,行礼回避道:“妾乔氏见过蒋妃娘娘。” “瞧着是个知道礼数的,”蒋妃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以为然,“罢了,起来吧,别叫旁人以为是本宫故意为难你。” “妾不敢。”听闻这话,她哪敢起来呢,乔虞低下头,暗自叹了口气。 蒋妃捂嘴一笑,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望你以后得势了,还能像现在这样谨言慎行才好。”就走了。 “主子?”南书小心地扶起她,担忧地开口。 乔虞望着蒋妃的背影,淡淡说了一句:“无事,走吧。” 可以预见简贵妃那儿定然出了什么事,还是好事,不然不过截个人,自己也不是多厉害的人物,还值得蒋妃这般喜形于色?收敛情绪,乔虞想着还是尽早回了自己地盘比较好。 没成想她有心低调,旁人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乔虞刚踏进御花园,便有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妹妹留步。” 她转过身,来人一身银纹绣百蝶绕花宫裙,仪态袅娜,步履优雅,娇韵艳艳。一双凤眼流转含情,哪怕只是眼尾轻轻一扫,都带着余音散不尽的桃夭柳媚。 “妾见过贵嫔娘娘。”乔虞俯身行礼,还未蹲下,便被嘉贵嫔态度热情的先一步搀扶了起来:“妹妹不必多礼。” “你进宫也有些时日了,咱们姐妹却并未好好聊上几句,今日时光正好,妹妹便与我一道在这御花园逛上一会儿可好?” 人家都如此真诚了,乔虞难道还能拒绝不成,再说她心里清楚嘉贵嫔必有来意,倒不如先顺着她。 “娘娘有心,妾受宠若惊,自然是甘愿奉陪的。” 嘉贵嫔闻言一笑,还真有点满室生辉的味道,亲亲热热地挽着乔虞一块儿往前走,这情景,乔虞眯起眼,还真有点前世走红毯的感觉,就是缺了一大堆蜂拥而至的镜头。 她心中难免有点怅然若失,到底是她奋斗多年励志竭精打拼出来的舞台,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呢,就这么没了,所谓成功的果实她舔都没来得及舔一口。 两人正聊着天,前方突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哭声,听着凄凄惨惨,十足的令人动容。 乔虞立马振足精神,瞧瞧这好菜就上桌了。 “这怎么如此吵闹?可是出什么事了?”嘉贵嫔皱着眉,眉眼处流露出疑惑,还带着几分怒意。 乔虞见着自然十分配合地开口:“许是有宫婢不注意冲撞了,娘娘不若过去看看吧?园子里人来人往的,免得惊到了他人。” “妹妹说的有理,那咱们便过去看看吧。” 两人绕过假山群,就里边围了好几个人。 乔虞远远望去,一眼便看见了直直站立的宋婉仪,无怪其它,宋蓁蓁容貌本就绝色,又一身素色宫装,唯有发髻上的累丝镶珍珠红宝石璎珞簪添了几分艳色,纤羸妙曼,翩翩袅袅,就这么站着,就给人一种清冷缥缈的脱俗之气。 直到几声啜泣声传来,乔虞才发现歪到在地上的竟是曹芳仪,一张苍白柔弱的小脸似泣非泣,细长的眉微微蹙起,美眸滢滢,泪珠摇摇欲坠,无需言表,无尽的哀愁已经流露出来,十分具有感染力。 “哟,这是怎么了?曹妹妹怎么还坐在地上了?”嘉贵嫔惊呼一声,担忧道,“快抚你们主子起来,妹妹身体不好,怎能一直坐在地上沾染了寒气。” 曹芳仪扶着身旁丫鬟的手起身,手沾帕子拭了拭眼角,一举一动弱柳扶风,别有风韵,她面容上露出些许感激的神情:“妾失礼了,望嘉贵嫔娘娘、乔嫔妹妹别见怪。” 乔虞友好地冲她笑了笑,俯身问好:“见过曹芳仪。” “曹妹妹这脸色白的,可是受惊了?”嘉贵嫔走上前,安抚般地拍了拍曹芳仪的手,转而看向宋蓁蓁,“宋婉仪可知道这其中缘由?” 自嘉贵嫔和乔虞突然出现,宋婉仪的目光一直放在后者身上,细细打量,隐含嫉妒。她自认容色倾城,少有人及,进了宫便合该盛宠罩身,地位不凡。 没成想她侍寝几次,皇上仿佛也是十分喜欢她的样子,却也实在说不上远盛他人。宋蓁蓁自持淡泊衿贵,位分等级在她看来如过眼云烟,只是乔氏姐妹都是皇上亲下的晋封旨意,唯她不过是皇后有心安抚,才得了个婉仪。旁人见着难免觉着她被两人压了一头,这怎么能行? 更何况听闻昨夜皇上亲自去了明瑟阁,这份特殊荣宠,时时刻刻蚕食着她的心,难不成,在皇上心中,她还比不上乔虞不成? 选秀时她未认真看过乔虞几眼,现下见了,便忍不住仔细打量起来,总觉得对方论容貌仪态都不如她,也未听说过有什么才学名气,皇上为何偏爱于她? 难道只是因为家世么?可曹芳仪出身比自己还不如,又是如何得到皇上青睐的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14章 登台 宋婉仪思绪来回反复,旁人看着只觉得她正愣愣出神,嘉贵嫔皱了皱眉,眸中划过一道冷意。 宋婉仪旁边的大宫女听然悄悄拉了拉她袖子,她方恍然回神,垂首行礼:“妾见过嘉贵嫔娘娘,见过乔嫔。” 嘉贵嫔莞尔一笑:“宋婉仪这是在细想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么?” 宋婉仪看了眼侧身沉默的曹芳仪,咬了咬牙,直直跪下了:“妾有罪,刚刚行至转弯处,一时情急,来不及停下,冲撞了曹芳仪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众人随着她的视线望去,才看见地上碎了一地的镯子。 “呀,这不是皇上赏给曹妹妹的碧玺点翠玉镯么?怎么都成这样了?”嘉贵嫔望去一脸惋惜感叹,“清透无暇,浑然天成,真真是可惜了。” 曹芳仪身姿微颤,语含哽咽:“妾倒不是怪罪宋婉仪妹妹……只是这镯子是当日妾失了皇子,皇上怕妾过于伤怀坏了身子,才特意挑的玉制成了镯子,妾日日带着半刻不能离。如今见它…妾、妾难免想起我那未见面的孩儿,一时伤怀,情难自禁,实在是……”话语未尽,她仿若站立不住,无力的依靠在身边的宫女上,敛帕轻声啜泣起来。 “妹妹快别伤心了。”嘉贵嫔柔声安稳道,步子倒半点没动过,“宋婉仪也是的,行事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在御花园里这般横冲直撞呢?这若是哪天冲撞了皇上或是皇后娘娘可怎么好?” 宋婉仪跪在下边,抿唇不言。 乔虞站在靠后的位置,颇有兴趣地看着这幕戏,余光瞥见宋婉仪交叠在腹前的双手紧紧交握,关节处都发白了,背脊挺得笔直,倒有些坚韧风骨,她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另有一道声音先响了起来。 “怎么都聚在一起了?” 众人心神一凛,忙转身行礼。 “妾奴婢拜见皇上。” 皇帝下朝后,张忠说御花园的荷花正开了,他便想到了乔虞,想着去御花园逛逛也好,顺路可以去明瑟阁看看她,也不算他失信了。刚踏进御花园,就见一堆人围在一起,还隐约有争执声,原本的好心情消散一空,才出声询问。 “都起来吧。” 皇帝视线下移,一眼便看见了离得最近的乔虞,她正低着头,如天鹅般纤柔的脖颈让他想起了昨日流连的触感,手指微动,烦躁感散去,摆手让人起来,淡淡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抬眸见曹芳仪摇摇欲坠的模样,定了两秒,才移开去,看向跪在地上的宋蓁蓁,“宋婉仪怎么跪着?” 嘉贵嫔自然不会去当这个被借的刀,可这儿她位分最高又不能不说话,她迟疑地看了一言曹芳仪:“今日妾向皇后娘娘请完安,见着日头刚好,便想着与乔嫔妹妹一道在御花园中逛逛,没想到刚进来就见到曹芳仪倒在地上,宋婉仪称是她不小心冲撞了,才向曹芳仪赔罪呢。” 半点未提手镯的事儿。 曹芳仪的神态比方才好了许多,面上泛着几抹红色,原本苍白单薄纸片人一般的立刻鲜活了起来:“倒也不全怪婉仪妹妹,前日太医诊脉说是妾体虚少气、思虑伤神,妾便想着今日时光正好,来这园子里赏赏花,多走几步也是好的。只是到底心神定不下来,没注意到婉仪妹妹,让妹妹受了惊吓。”她目光滢滢如水,满怀歉意。 宋蓁蓁自然不能不动容,她美貌更在曹芳仪之上,纵然不及她的楚楚韵致,但如此清雅脱尘之貌,若不是正跪在地上,说句仙人之姿也不为过,这般仪态卑微,面露愧色,任谁看着也心生不忍,“姐姐大度,只是……”她美眸婉转之间落在地上的碎玉上,眉间皱的更深,咬唇自责道,“这方玉镯是皇上对姐姐的一片心意,妹妹虽是无意,却也让姐姐触景生情,实属大过,姐姐若心中有气,只管罚我,不敢有怨言的。” 乔虞暗自一笑,这宋蓁蓁瞧着清傲,却也是个有急智的,不管曹芳仪的胎是谁的罪过,总不会是她们这新入宫的,宋蓁蓁不小心摔了她的镯子是大罪,那不小心落了她的胎的呢?比起镯子,曹芳仪触景伤情,心中有气,当然是更气那让她掉了孩子的人。 这就不能只单单想到镯子的事了,牵扯的大了去了。 曹芳仪神情蓦地黯然下去,静声不言,倒让乔虞忍不住望过去,难不成宋蓁蓁这一动正合了她的意了不成? 嘉贵嫔一旁冷眼瞧着,见皇帝面色淡淡不语,便开口道:“曹妹妹毕竟是刚失了孩子,神似不蜀尚有可缘,宋婉仪这般心神不宁,连着前边过来的人都瞧不见,可是为何?” 这番明晃晃的针对引的众人侧目不解,这宋婉仪是怎么得罪了嘉贵嫔?引得她这样厌恶? 宋蓁蓁闻言,眼眶一红,忙低下头,还未开口,身旁的听然先一步俯身磕头:“请皇上,嘉贵嫔娘娘宽宏大量,扰了我家主子的不敬之罪吧,”她语气哽咽,隐有泪意,颤抖着身躯道,“主子昨日收到了蒋妃娘娘的传话,说是…说是近有喜讯,心情愉悦,想着添些喜庆,让主子来御花园中选些开得正好的花,折了带回去。可我家主子刚入宫,哪里知道这些珍花那些能折那些不能呢?唯恐犯了大错,为难之下才神思不定,冲撞了曹芳仪娘娘,请皇上、娘娘明鉴!” 宋婉仪第一次在坤宁宫请安时,蒋妃故意为难她的事儿已经不算新鲜了,即使颐和宫的消息传不出去,想想也知道宋婉仪的日子是安稳不了的。 因此听然的话一出,没人会去怀疑。让人去折花是个小事,但在宫内,女子爱花,御花园的地界养花护草是最好的,固然种样繁多,谁知道哪一种哪一样就是旁人的最爱,轻易哪敢下手? 这是有意为难还让人说不出错处呢。 “蒋妃?”皇帝出声道,颇有兴致地问,“她有什么喜讯了?” 宋蓁蓁咬咬唇,显出几分为难来,只是皇帝开口了,她也不敢有所隐藏:“妾、妾也不甚清楚,只是听、听蒋妃娘娘说与简贵妃有关呢……”她张口喃喃,声音越来越轻。 “嗯,简贵妃,继续说。”皇帝视线落下她身上,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然而宋蓁蓁忽觉身上一重,仿若看不见的黑雾满满郁郁压在她身上,让人透不过气来,方才还想着尽量少言撇清关系,现下却顾不及那些心思, “蒋妃娘娘并未多说,只是隐约提到说、说是,明年转春,这宫里又、又该多位小主子了。” 简贵妃有孕了?! 众人听出她言下之意,无不愕然,简贵妃此人出身世家、家权位高、容貌绝艳、圣宠不衰,唯有一点缺憾,就是膝下无子,宫里宫外请了不少名医,都说是早年小产伤了身子,落下了病根,需得多年调养才行。 如此,简贵妃行事才日益张横跋扈,也不仅针对受宠的妃嫔,更针对那些怀有身孕的,幸好手上有分寸,折腾人的同时叫了三名太医在身边随时候着,这么些年,倒也未出过大事。 唯有一位,就是在场的这位曹芳仪。 回过神来,曹芳仪的身上便戳满了不同意味、或直接或隐晦的视线,她安静地垂首,仿若什么都不知道。 乔虞不知其中内情,但她向来敏感,便是不抬头都能察觉到众人不经意对着曹芳仪撇过去的目光,这些“老人”间的官司她不愿掺和进去,里边浑水太深,纵有机缘她也没资本跟别人争,想来想去,也只有盯着皇帝安全些。 她悄悄抬起头向皇帝那儿望去,见他面容平和,目光从面前这群人身上一个个划过,唇角微扬,一手转悠着手上的翠玉金龙浮雕的扳指,仿佛在看戏一般的闲情雅致。 得,这出好戏,她还没尝出趣味来,这位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乔虞低下头,颇有些郁闷,到底是她能力不够,就算是猜出一些关系来,信息不够,还是两眼一抹黑。 不过,昨晚说简贵妃病了,皇上都过去了,怎么就没诊出脉来?还是诊出来,却被瞒下来了? 忽然一阵喧哗声传来, “娘娘!” “娘娘你怎么了?娘娘快醒醒啊娘娘!” “快、快去请太医!” 曹芳仪不知何时晕了,面无血色轻轻袅袅倒下去,引的一群宫婢手忙脚乱慌乱无措。 皇帝眉头紧皱,上前几步将人抱了起来,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太医!” 曹芳仪宫里的人,一些去请太医,另一些急急为皇帝开路。眼看着皇帝抱着曹芳仪就离开了,剩下的人更是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了。 乔虞轻声道,“曹姐姐好像病得很重,要不,妾跟着姐姐们一起过去看看?” 嘉贵宾美眸冷凝,面露不瑜,看了看乔虞;“曹妹妹那病啊,你去了,反倒会更重呢。”冷笑一声,带着人率先离开。 宋蓁蓁跪在地上,原本挺直的身姿微微颤动,刚刚皇帝去接曹芳仪的时候直直从她身边绕了过去,仿佛她只不过是个碍眼的石头,内心实在屈辱不堪,尤其身边还站着乔虞。 光是想一下对方心里如果揣度自己的,宋蓁蓁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满腔的愤怨几乎要冲破喉咙叫嚣出来。 嘉贵嫔一离开,她立即扶着听然的手起身,连膝盖的痛意都顾不得,说了一句告辞就走了。 眼见御花园又空了,南书犹豫着低声开口:“主子,皇……” “收声。”乔虞压声打断她,“咱们也先回去。” “是。” 主仆二人的身影愈走愈远,踏着石子小路慢慢消失在路口。 背后的假山群忽而显出几个人影来,为首的凤眸朱唇,身姿婀娜,扬唇一笑,艳色不尽。正是刚离开的嘉贵嫔。 “主子,乔嫔娘娘走了。” “事情本宫算是办完了,旁的可不好再管,你便这么去传话吧。” “那乔嫔……” “不过是个新入宫的小丫头,就一张脸长得讨喜,也没见皇上多看一眼,哪里值得她看重了?你就说,无特别之处,不必多言。” “是,奴婢遵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15章 交颈 乔虞回到明瑟阁,让人端了碗藕丝荷粉,又添了些糕点小食,今日要去请安,一大早就被从床上拖了起来,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南书你也去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这儿有夏槐南竹在呢。” “谢过主子。”南书微微俯身,有些犹豫着开口:“只是主子,奴婢瞧着皇上穿过御花园,本是冲着主子您来的……” 乔虞端起小碗抿了一口,味道太淡不大合她胃口,顺势放下不再去管,幸好那盘奶白松瓤卷酥甜而不腻、香酥可口,让她的心情好上不少。 “皇上想来,那只是一个开头,重要么?重要的是他最后去哪儿了。”乔虞优哉游哉地享受着美食,前世的时候那镜头太刁钻了,不瘦成一道闪电放在屏幕上就是胖,她偶尔忍不住了吃五块烤肉,都得在健身房里挥洒一星期的汗。 “皇上也是人,这么多道菜放在他面前,总有特别喜欢的那几样。”乔虞想的十分现实,她前世的国家,上下五千年,才出几个有痴情名号的皇帝,就是那几个里,才有几人是专宠一人? 她得拯救几个银河系才能赶上这样的命啊,还是想明白点,对自己才是真好的。 不过想到了这茬,她出声疑惑地问夏槐:“曹芳仪先前流产的那胎,跟简贵妃有关么?” 夏槐道:“回主子,听闻是简贵妃说曹芳仪忘礼犯上,令人罚了三掌,当场就见红了,太医也说保不住了。” “三掌?” “是啊,旁人都说是简贵妃念着皇嗣手下留情了,平日里罚十掌都不止呢。只可惜曹芳仪向来身子单薄又敏感孱弱,简贵妃一时忘了顾忌,连累了龙胎。” 掌掴之刑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对这宫里的人来说,伤了脸面已经是天大的事情,只是曹芳仪看着也不是个心思浅,难道真会因为简贵妃气急到小产?她不会不知道一个孩子对她的重要性。 “说起来,听闻曹芳仪是宫女出身,不知她先前是伺候谁的?” 夏槐想了想,“是侍奉皇上的,只是,曹芳仪原本是元孝皇后的人,先皇后仙逝后,便进了清宴殿做掌事宫女。” “元孝皇后?”乔虞眸光一转,才品味出其中缘由来,笑吟吟地问她,“咱们如今的皇后与先皇后的嫡亲姐妹,可见着,到并未对曹芳仪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啊。” 夏槐一怔,迟疑道:“这……奴婢就不知了。” 乔虞见她紧张起来了,抿唇一笑,转过头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罢了,我不过有些好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一盘卷酥尽数吃进了肚子,乔虞接过帕子擦了擦嘴,洗了手,夏槐忙过来扶着她起身。 行动间,只听乔虞道,“皇上昨日去了简贵妃那儿,今日又大庭广众抱着曹芳仪回去,这宫里啊消停不了多少时间,你回头仔细挑些好东西,等简贵妃放出有孕的消息后再与我一起送过去。” “是,主子放心。”夏槐轻声应下,搀扶着乔虞一道向院子里走去。 乔虞每次用完膳,都会在院子里多走几步消消食,要不就是打发了人在内室里做点有氧运动或者瑜伽,宫里边的膳食都以精致少量为主,倒不怕胖,只是这个身体还年幼,正是长大的时候,恰当塑形健身就显得十分关键了。 结果刚转悠没两圈你,方德福快跑进来,一脸喜气地说着:“主子,皇上往咱们这边来了。” 乔虞一时惊讶,下意识地说了句:“这么快?”自己才回来过久,那边曹芳仪就没事儿?她有些郁闷。还想着早上没睡够,等会儿补个回笼觉呢。 得,通告都来了,就得打足精神努力工作呗。 领着人走向明瑟阁外静等候架,没一会儿皇帝的御撵就出现在路口。 “妾给皇上请安。” “奴才婢拜见皇上,愿皇上万福金安。” “起吧,”皇帝下来,十分自然地拉起乔虞的手,道,“用了早膳没有?” 乔虞面上的笑越发灿烂,朝阳初升,映得她两颊的梨涡明媚熠熠,会说话一般。 她歪着头,满满的得意:“所以妾说咱们心有灵犀呢,刚用完您就过来了,正正好。” 皇帝被她的“咱们”逗乐了:“是心有灵犀,那你猜猜朕现在想什么?” 乔虞索性抱住了他手臂,颇有些耍赖地意思:“皇上这就不公平了,您比我大了这么多,就说是心有灵犀了,您心里的那头犀牛也该比我得更灵些,我怎么能猜出您的想法呢。” 饶是听惯了她一脉独有的歪理,皇帝还是为此惊诧了一瞬:“你这意思,那是朕单方面对你的心意相通了?” 乔虞十分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皇上您这次用的不对,单方面怎么能说相通呢?” 皇帝一时间语塞,问她:“那照你说该怎么办?” “您就当多照看着妾一点,妾不及您灵慧,以后要是什么时候脑子转不过弯来惹了您生气,您也只想想妾太过愚笨,您知道的道理妾却不一定能理得清啊,也就别太生妾的气可好?” 她撒娇着,语气真挚殷切,皇帝睨了她一眼,摇头道:“你还说自己蠢笨呢,朕倒觉得你呀,再聪明不过了。” 这话细究起来意味深长,乔虞却不去管它,只当做好话来听,当场喜笑颜开,俯身谢恩:“妾谢过皇上夸奖。” 皇帝轻笑出声:“行了,瞧你这儿还有心情跟朕贫嘴,看来御花园的那场风波倒没波及到你。” 走进阁内,乔虞亲手端了杯君山银针,雾气袅袅,茶香清高,闻得人心神也跟着一清。 “妾只是个小妃嫔,连是插句话都找不到地方。” 这话看着哀怨,由乔虞说出来却有一种不以为然的意味。 皇帝端起茶碗,微抿了一口,闻言颇有兴味地抬头看着她“哦?那朕现在给你机会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乔虞叹了口气:“哎,妾其实只可惜曹芳仪摔坏的那副玉镯,对于皇上和曹姐姐都是意义非凡的,更是寄托了难以释怀的哀思,如今碎了一地,只跟尘土作伴了。”她抿唇一笑,带着些许不好意思,“若不是怕曹姐姐看了伤怀,妾本想着拾了来送过去的。不过后来听了嘉贵嫔的话,妾想想也是,往事如流水,过去了便过去了,曹姐姐大约也是这么想的吧,只盼着这一碎,将伤痛都释放出来,而后才能因此而释怀。” 虽说嘉贵嫔实在暗讽她过去会碍了皇上和曹芳仪互诉衷肠,但……这话说出来,谁有心思去较真那前因后果呢?想当初娱乐圈内,凭着几张截图几段话就把人往死里黑的事儿也是层出不穷的。 乔虞眉间微蹙,面上感怀叹惜,一点揪不出错来,“对了,妾都忘记问了,也不知曹姐姐现下如何?太医怎么说?” 皇帝缓缓将手上的茶碗放在了桌上,思绪不由地跟着她的话想到了那碎一地的翡翠玉石,若是曹芳仪真的在乎那逝去的孩子,那么那双由他送的,用于安抚她丧子之痛的玉镯没了,在她见着也不是大事,还有心体谅那罪魁祸首?至少,比不过简贵妃有孕的消息更让她痛彻难忍。 想到先前来之前曹芳仪在他面前的一番剖心挖肺的含泪痛诉,如今再回想过去好似也不显得多真心了。 皇帝垂眸,微不可闻叹出一口气,便将这一幕翻了过去,不想再多提。 “对了,朕让人给你送来的柳诚悬的字帖练得怎么样了?拿来给朕看看。” 乔虞动作一僵,还未开口,皇帝已然猜出她大约是没写过,眼中不由添了些笑意:“怎么了?忘了写了?” “不是忘了。”乔虞急急否认道,一时间想不到借口,眼珠流转,显出几分灵动来,“妾、是因为昨晚皇上离开后突然察觉独枕实在难眠,心绪起伏不定,如何敢去练字,岂不是辱没了柳大家?” “反正啊,总不是你的错就是了。”皇帝哈哈笑着掐了把粉嫩软糯的脸颊,十分自然地接下了这口黑锅,“那就算是朕的不是,扰了虞儿的心,那要朕怎么补偿你,嗯?” 真别说,皇帝大人的声音是真好听,即低沉磁性,字音之间气息绵长稳重,这么一个“嗯”把她久违的小白花心都勾出来了。 乔虞脑子里满满地回荡着当年她新人时期演过的那部偶像剧,主要说的就是她负责嘤嘤嘤总裁负责抢抢抢的故事,暗暗思忖,不知道日后混熟了能不能找皇帝玩个角色扮演,霸道总裁不行,霸道皇帝也是勉勉强强能够接受的嘛。 皇帝哪知道她心里多少花花肠子,见她粉面泛红,眼眸含情,还以为她过于羞涩了,轻笑一声:“平常没杆子你也想法子往上爬,现在朕给了你杆子你到知道不好意思了?可见也不是真没脸没皮的。” 乔虞佯装薄怒,一脸的不敢置信:“皇上这误会大了,妾在您面前不知道多要脸呢!”她捧着小脸凑在他面前,“皇上,您看看。” 皇帝很给面子地凝视了她许久,眼见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纤长地睫毛颤抖地不像样子,一双流光婉转格外好看的眼眸却固执地盯着他,他幽深的目光不由柔软了下来,顺手将人揽了过来,怀里像多了一团芬香软和的棉花。 声音温柔低哑,“是,朕的虞儿最好看了。” 乔虞捂着通红的脸,深深觉得自己的声控属性快藏不住了。 她乖乖地伸手在他身上拍了拍,“皇上,你累么?妾不过今天起得早了些,到现在困意还没消呢,皇上你天天要那么早起,太阳指不定都没你起得早,你肯定很累吧?困不困?要不妾陪你躺一会儿吧?” 这话说的稚气,皇帝听着只觉窝心。世界上关心他的人很多,担忧他操劳的更不少,却大多不过让他或者身边伺候的人多加注意,最贴心的也不过送些药膳点心过来,但不知怎么,大约是人肌肤相触的时候温度和情感也在互相传递,他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恬静和温暖。 皇帝抱着人,深深觉得怀里这是个大宝贝,无论多少烦心事,见到她,不过三言两语,总能让他心定神舒,连着思绪都放松起来,仿若身处隐世之地,山林流水,莺啼燕语,除了眼前的三亩地,旁的都不用管不用理。 可惜…… 良久,他才放开她,温言道:“朕还有公务,哪能陪着你一起偷懒?你若觉得困,就先躺下歇息一会儿,别累着自己。” 乔虞愣愣地点了点头,见皇帝一如往日,步伐稳健,气势凌然,缓步走出了明瑟阁,不由生出几分纳闷,怎么就从中看出了一点急迫呢? 看来当皇帝还真是挺忙的。 这里也没人,乔虞顾不得形象打了个哈欠伸完懒腰,招了南书过来,卸了发髻换了衣裳,服侍她躺下。 唉,总算能睡个回笼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16章 贵妃 只是今日这场戏还未落幕,乔虞刚躺下,还未睡熟,就见夏槐悄步走了进来:“主子,瑶华宫那儿传出消息说是已经确诊了,简贵妃娘娘有孕了。” 乔虞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一股烦躁油然而生:“动作倒是快。” 宋蓁蓁刚把这事儿捅出去,那边就顺势请了太医报告了这个好消息,眼下这事瞧着,等会儿到了瑶华宫又是一道风波。 “罢了,快扶我起身吧,礼备好了么?” “回主子的话,奴婢挑了一整套金镂空海棠花镶珠头面,是简贵妃娘娘喜欢的样式。” 乔家虽是平民出身,但百年下来也积攒了不少家底,乔母担忧小女儿太过单纯不知事会受委屈,在入宫的时候偷摸给她塞了不少好东西,加上几次皇上及皇后各嫔妃的赏赐,乔虞的小库房已经可以说一句资本丰厚了。 那套头面是乔母嫁妆里的压箱宝贝,她这么送出去实在不舍,更何况简贵妃从小被整个家族如珠如宝的教养大,见过多少奇珍异宝,这套头面指不定还入不了她的眼,随手就丢了。 乔虞思索片刻,道:“我记得皇上之前送了我一尊白玉送子观音?” “是,”夏槐愣了愣,立刻想起来了,有些着急,“可是主子,那可是皇上送的,是对您的看重,喻意不凡呐。若送了出去,触怒了皇上可怎么好?” 想当初她们还高兴了许久,觉得皇上对主子动了真情才期望甚大,盼着主子能诞下皇子来。主子动了心思将它送给简贵妃,皇上难免觉得一片心意被糟蹋了,如何能不生气呢? 乔虞捻起一串菱花纹耳环带在耳侧,凝视着镜子中容色娇美、纯然干净的面庞,语气淡淡:“你去拿来吧,皇上那儿我自会与他说。” 夏槐无法,只能应下,转身去了小库房。 简贵妃从嫁入成王府到现在已有十多年了,这才是第二次有孕,自然是大喜事,瑶华宫外还挂上了鲜艳夺目的红灯笼,只盼着喜气再多些。 “哎呦,主子,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能像以往那样随自己的性子来。”身穿枣红暗纹褙子的妇人一脸笑意地掀开降香黄檀木并蒂莲花大床上的锦缎流苏帘,笑盈盈地道,“主子睡了这么久,都还未用膳呢。” 正是简贵妃陪嫁的乳娘,周嬷嬷。 “用什么都没胃口,还用什么!”一道娇喝,声线婉转妩媚,偏偏透着一股子率气娇蛮,让人听了简直要酥到心里去。帘子掀开,简贵妃云鬓微乱,露出一张丰神冶丽、瑰姿艳逸的容颜来,她带着恼意,瞪了周嬷嬷一眼,轻飘飘的一眼便压过了盛日里最浓艳夺目的桃花,其灼灼风华,一颦一笑间韵致张扬、尽态极妍。 “自从有孕以来,成日吃不下,睡更睡不好,好不容易能见着皇上一面,没说几句贴心话呢就闹腾的不行,”简贵妃皱了峨眉,盯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竟露出些许烦躁来,转而又是担忧,急急问周嬷嬷,“嬷嬷你说,皇上没被本宫吓着吧?”想到昨日皇上过来,脸色虽然瞧不出什么,可她与他一起这么久,下意识地总感觉皇上心里装着什么,不如以往体贴交心。 难不成,皇上真的怪她瞒了有孕的消息? 她唇抿得更紧,看着周嬷嬷不由露出了几分怨怪:“皇上定是怪我瞒着他,不信任他,才与我生气的。”当初是周嬷嬷说她孕相不好,孩子不一定保的保不住,怕皇上知道了伤心之下气她没保护好龙胎,才千方百计瞒了过去,细心养了三个月,让她好一顿折腾,好歹留住了,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自觉地喃喃着,“早知道就不要他了。” 周嬷嬷前边还沉默着听简贵妃念叨,她是了解自家主子的,从小被宠惯了,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这般顺风顺水,导致她遇着一点不如意的就会心生怒意,她是主子的乳娘,情分不同他人,主子气起来也不过念叨几句,到不至于像旁的宫婢奴才,动辄打罚。 然听简贵妃最后一句说出来,一时惊骇难言,顾不得规矩,急得就差扑上去捂她嘴了:“我的主子诶,这话可真不能乱说啊,让老天菩萨听见万一、万一真收了小皇子回去,可了不得了!” “不过随口说一句罢了,嬷嬷不用这么担心。”简贵妃颇不以为然,姿态慵懒地起身,身旁候着地宫女忙为她穿衣梳妆,“本宫知道这个孩子是本宫、也是家族的希望,本宫自然是盼着他能好好生下来的。”话是这么说,她明艳的眉眼间可没半点认真的意思。 周嬷嬷不由苦笑了一声,心中暗下决心以后更得仔细看着主子才行。 “对了,新入宫的那些新人们都怎么样了?皇上最宠谁来着?”简贵妃挑眉问道。 这些日子她胎相不稳,旁人怕她受了刺激,宫内一应事情能瞒的都是瞒着的。 周嬷嬷笑着上前扶着她前往梳妆柜前坐下,答道:“左右不过一两个,皇上也就贪新鲜罢了,主子放心,无人能越过您去的。” “真的?” “那是自然,昨日侍寝的便是新人里最受盛宠的乔嫔,可只要说娘娘您不舒服,皇上不就过来了么?”周嬷嬷低声安抚道,她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格,若知道皇上去临幸了她人,虽会生气最多也就摔个杯子骂骂下人,可若知道皇上对谁的宠爱超过了自己,那才叫瞋目切齿狂风怒号呢。 头疼的是这个“谁”还不单单指后宫的妃嫔……思绪间不由得想起了跟随着太后一起去了五台山养身求佛的大公主,周嬷嬷只觉得脑仁一阵阵的发麻,生出几分后怕来。 抬眼看向简贵妃肚子里的小主子,更是有些心惊肉跳。 简贵妃并未在意周嬷嬷的异常,她一向率性自我,除了皇上,旁人在她眼中都不大重要,听闻这话心下恨恨,得找个机会好好看看那位乔嫔老不老实。 转而又想起了之前揪出来那些不老实的奴才:“之前抓出来的那些贱婢呢?查出来是谁的人没有?”染着朱色蔻丹的玉手拂过梳好的发髻,语气阴冷,“可是皇后的手笔?” 周嬷嬷轻声回答:“这些人刚抓起来就自尽了,皇后娘娘在宫中的资历比主子您还不如,应当不会有这样的人手。” 简贵妃嗤笑一声:“她没有,她那个好姐姐还没有?”她美眸射出数到冷光,一抬手讲台面上的东西都挥了下气,此起彼伏地脆裂声透着戾气,宫婢们忙跪在地上,膝盖被碎片割出血也不敢哀求,仅苍白着脸色说着,“主子息怒。” “元孝?哼,那个贱人,好不容易盼到她死了,又找了她妹妹来压着我,王家!简直欺人太甚!” 周嬷嬷一边示意奴婢们悄声把地上都收拾干净,一边对着简贵妃柔声安抚道:“元孝皇后已经亡故了,连着大皇子都没了,是主子您赢了,您何必再记着过往那些事呢。”她从盒中拿出甲套,小心地给简贵妃带上,“至于现今这位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只要您能平安诞下龙子,便是皇后也拿您无法了。” 简贵妃闻言回嗔作喜,勾唇而笑,得意道:“是了,皇上喜欢孩子,只要本宫生下皇子,皇后再也不能与本宫争锋。” 周嬷嬷满意一笑:“娘娘这就对了,咱们现在已经占了上风,只要您放宽心,一切都会更好的。” 这时,门外瑶华宫领事太监赵保福来传话:“奴才拜见主子。回禀主子,各宫娘娘都带着礼求见主子,要像主子道喜呢!” “哦?都来了?”简贵妃眸色流转,越发显得明艳迫人,红唇微挑,“正好,几月不见,我也正想着这群妹妹们呢。” 乔虞到瑶华宫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她本想着拉上乔韫一起,只是想想她大约是要跟着嘉贵嫔一起来的,无论尽早嘉贵嫔是为什么找上她,现下却不能让自己再“受人瞩目”,所以才故意晚了些,等到人多了才不起眼再加进去。 也幸好说简贵妃孕相不好刚刚起身,众人都等在外面,她来的早晚更是没人在意。 等了一会儿,才见宫婢传话说贵妃娘娘备好了茶点,邀请各位殿内谈话,乔虞随行逐队一道进了瑶华宫。 瑶华宫与坤宁宫相比,前者处处精美奢丽,后者样样端庄循礼;坤宁宫见“高”,瑶华宫见“贵”。瞧着那柱子上都刻了满满麒麟驾青云的图案,那一根根须仿佛还嵌着金丝,乔虞刚感慨了一下封建统治阶级的腐朽奢靡,一转头就见宫婢端上来的雪燕白玉甜羹,满满一碗,跟白开水似的,盛在青玉瓷小碗中清透幽亮,好看得不行,她沉默了一瞬,而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这万恶的金钱啊。 不一会儿简贵妃总算出现了,乔虞跟众人一起行礼请安,垂首看着被衣袖遮盖的手腕处,凝眉不解。 这小半月下来,她陆陆续续地几乎将这宫里的妃嫔都认全了,却从未有什么感应,她本以为时隔十年再次有孕的简贵妃是变异的灵魂体之一,可现在……也没有什么感觉。 难不成她们还未入宫?那她得在这儿呆多久? 乔虞咬了咬唇,行完礼后便坐回原位,垂眸看着自己宫装上的锦绣,安静不言。 不知多久,简贵妃突然出声:“前些日子新入宫的妹妹们不知有没有来?乔嫔…是哪一位?” “听闻近来颇受皇上宠爱,本宫倒是有些好奇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17章 锋芒 简贵妃的声音十分好听,柔媚清扬,仿若玉石之声,语调轻缓,字音却很重,无形之中便带着迫人的锐气。 乔虞走上前几步,正当简贵妃面前下首:“妾明瑟阁乔氏拜见贵妃娘娘。” 简贵妃纤长的峨眉一动,往下望去,只能看见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精美的甲套在座椅上轻轻一碰,似笑非笑道:“乔嫔为何把脸埋起来?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 乔虞身姿未动,声线却露出些许颤抖来,恭敬地回“贵妃娘娘姿容绝世,妾只怕盯着娘娘失礼,才不敢抬头拘谨了些,请娘娘恕罪。” 简贵妃左边就坐着蒋妃,高高在上地睨了底下跪着的乔虞一眼,嘲弄道:“贵妃娘娘生性温和,与人为善,乔嫔也未免显得太拘谨了些。” “妾初入宫闱,自该万事小心,尊礼规矩,才不负皇家恩泽。”乔虞低着头,旁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见了也不过笑她一句胆小。 简贵妃就是这么想的,她从未有过讳避锋芒的时候,从来便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然对那些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人心生不屑,想来皇上喜欢她,也不过一时新鲜她容貌,过不久就该察觉到她无趣又木讷了。 简贵妃看都未再看她一眼,将话题引到了别处,众人哪能看不出简贵妃是有心想给乔嫔一个教训,自是推泼助澜,一时间室内燕语莺声,好不热闹。 这般直接的视若无睹不屑一顾,若是宋蓁蓁那般清高自傲的人会忍辱含羞郁结于心觉得抬不起头来,乔虞脸皮比她厚些,前世还有人当着她的面骂她的呢,她不还是冷静接下来了?这点冷嘲热讽蓄意为难不过是小意思。 只是,乔虞皱眉,她可不愿一直跪着,只是淤青还好,可要是在严重些,这幅身体年纪还小,万一留下了病根……以这个时代的规矩,难道还能找太医给她揉脚来按摩穴位么? 这该死的阶级尊卑。 她思绪一动,忽然想起刚刚插嘴的蒋妃,心下暗定,不过也不着急。乔虞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有心再拖延些时间,如此跪了一通,总该收回些好处才行。 端坐着的众位妃嫔视线时不时地瞥过中央跪着的乔嫔,有同情,有嘲笑,有不屑,有无视,唯有两道复杂的。 一道是乔韫,她望着垂首下跪的乔虞,面前却浮现出了当年她们的父亲,乔瑾瑜刚刚从青州回来的那幕。 乔韫出生起就从未见过父亲,她虽是庶女,确是老太太跟前长大的,又是长房唯一留在京城的子嗣,地位超然,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然而这一切终结在乔虞出现之后。 她是嫡女,是父亲最为宠爱的小女儿,兄长宠溺呵护的小妹妹,纯真活泼,娇俏可爱,像是沐浴着阳光长大的孩子,纯粹得让人羡慕。是的,一开始只是羡慕。直到后来,乔韫看见那位她在画像里见了无数次、既崇拜又孺慕、既尊敬又向往的父亲,抱着乔虞从马车上下来,满脸笑意开怀地望着怀中小女儿灿烂可人的笑脸,听着她用稚嫩软糯的声音说着要去哪儿哪儿玩,全神贯注,兴致盎然,一点没听见膝下大女儿怯生生又满怀希冀的一声“父亲”,那瞬间,乔韫心中的羡慕便全然转化成了嫉恨。 她收敛了心内所有的恶意,装出一副温柔体贴的大姐姐模样,毫不费力的就将那个天真没城府的小丫头玩得团团转,然后不动声色地鼓动她逃了琴艺课、偷拿父亲书房里的章印、恶作剧毁了兄长写了许久的文章……她到底年级还小,只想着大家不喜欢乔虞的淘气,就会偏爱自己的懂事。 然而她没想到,乔虞足够单纯信任了她,却同时更信任别人,嫡母一问,小丫头就什么都说了。嫡母倒未罚她,只不过转头告诉了祖母,祖母大怒,罚她在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而后又发她抄了百遍家训。可惜啊,什么光明磊落友爱姐妹她一点也没学到,年幼的乔韫跪在黝黑阴暗的祖宗祠堂里,不哭闹不害怕,脑海里想的是:以后得把事情做得更天衣无缝才行。 而现在,她定定地望向沉默跪着的乔虞,忍不住好奇她在想什么,真希望她也能跟自己一样,不忿、怨恨、嫉恨……都能一一尝遍,她们是同胞姐妹,老天爷合该公平些。 另一道就是宋蓁蓁了,她与乔韫不同,因为同受了蒋妃为难,她心里倒有些与乔虞同病相怜的感怀,可同时,乔虞是因为受宠而被简贵妃所针对,一时间又有些自怜自哀,往她自诩容貌倾城才气不凡,在皇上眼里,却比不过长得跟个孩子似的乔嫔。 皇上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呀?宋蓁蓁纳闷极了。 正思绪翻滚,忽然听见蒋妃怒气冲冲地大喝一声:“乔嫔你放肆!” 众人皆是被吓的一激灵,吵吵嚷嚷地声音一下子消散一空,寂静得有些可怕。再看被蒋妃怒喝的乔嫔,抬起了一张茫然无辜的小脸,瞳孔微缩,唇颤抖着,可见也是受了惊吓。 正直孕期最近格外暴躁的简贵妃瞬间就不耐烦了:“蒋妃,你发什么疯?” 蒋妃从怒意中回过神来,感受到简贵妃投射过来的寒光,脊背一凉,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急忙忙从座位上站起来,福身请罪:“是妾的不是,一下情急,惊扰了贵妃娘娘,还请娘娘恕罪。”她殷切地说完,又恨恨地转向乔虞,斥道:“都是乔嫔无视尊卑,以下犯上,她、她……”蒋妃话一断,想说乔嫔刚看向她是露出的轻蔑而嘲讽的神情,可这一瞬间的事除了自己大约也无人看到,想要定罪大罚是不可能的,她面色一软,盛了满满的委屈:“乔嫔她方才辱骂妾,妾虽不比贵妃娘娘尊贵受宠,可好歹是身处妃位,乔嫔如此行事,不止侮辱了妾,更是无视了娘娘您的威信,无视了宫规礼教。妾实在难以容忍,才一时失态,望娘娘明鉴。” 简贵妃闻言皱了皱眉,视线转向乔虞,冷声道:“乔嫔,蒋妃说的可是真的?”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乔嫔面色煞白,瞪大的眼黑白分明,清澈干净,装满了不可置信和茫然无措,小巧精致的面容愈加显得娇弱可怜,配上蒋妃平日的张扬跋扈,心中天平自然而然地向着乔嫔倾斜过去。 不过自以为明白了真相是一回事儿,出言帮忙又是另一回事,左右大家都是对手,能少一个自然是最好的。 “妾、妾不敢,”乔嫔不知所措地摇摇头:“妾与蒋妃娘娘从未有过夙愿,缘何要出言辱骂呢?” 蒋妃哼了一声:“谁知道本宫哪句话戳了你心窝子,才惹了这无妄之灾。” “妾真的没有,望贵妃娘娘明鉴。”乔嫔一字一字说的极为坚决,跪在地上磕头恳切,身子微微颤抖,十足是受了冤枉的委屈难过。 简贵妃闻言瞥了蒋妃一眼,蒋妃生怕因此受了贵妃迁怒,毕竟她一向圣眷不浓,唯有依靠着贵妃才有了今日这无人敢惹的地位,急迫之下就想着尽快将乔嫔的罪定下来,免得牵扯到自己身上来。 眼珠一转,朗声道:“乔嫔对本宫的怨怪,大约只能出于方才乔嫔误会贵妃娘娘的时候,本宫忍不住出声婉转责怪了一番,谁知乔嫔竟不暗自反省,反倒因此而心生怨气。依本宫想,乔嫔大概是忌于贵妃娘娘的权势威严,不敢触犯,才将所有怨气都冲着本宫来了。”话音一落,蒋妃生怕以此不足以彻底打压下乔嫔,免得留下后患之忧,又补充道:“想乔嫔进来极其受皇上的宠爱,听闻今日皇上下了早朝还专门去明瑟阁以抚慰乔嫔之心,想来便是这份看重才让乔嫔生了恃宠而骄的念想,连本宫的妃位都不放在眼里!” 乔嫔受了什么委屈还要皇上亲自去安慰,不过是昨晚,皇上丢下了乔嫔去看望得病的简贵妃罢了。 简贵妃的秉性宫内无人不知,最是受不得听见皇上特别眷顾着谁,蒋妃下了重棋,力求让贵妃怒气冲冠一举废了乔嫔才好。 其余嫔妃也都不约而同想到了这层,望向乔嫔的目光中不由得添了些同情可惜,又或者是幸灾乐祸。 无人看见以头磕地的乔虞闻言眸中流光一动,唇角微微勾起,仿若意料之中。 果然,简贵妃美目一沉,面色冷厉,看向乔虞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就地斩杀,正要开口让人拖下去,就听见乔嫔忽然开口,因为着急恐惧,声音比刚才高了一些, “妾不敢对贵妃娘娘、蒋妃娘娘有任何不轨之心,天地可鉴!蒋妃娘娘所说,皇上今早来明瑟阁,不过是询问御花园之事,问完便走了,并未有蒋妃娘娘揣测之事呀,请贵妃娘娘、各位娘娘们明鉴!” 简贵妃一愣,她昨夜被胎动闹了一宿,没听闻什么御花园,她不由望向身边伺候的周嬷嬷,见她也被惊了一下,转而脸色凝重,目光游弋,心中有数那所谓的御花园之事能引的皇上问顾自然不是什么小事,周嬷嬷大约是怕她听了伤胎才压下不言。 这若是别人,简贵妃早就让人拉出去打五十大板扔到浣衣局去了,可到底是自己的乳母,她瞪了她一眼,有心等结束后好好说她一顿。 “你说说,御花园出了什么事?” 一旁端坐着的宋婉仪手一紧,指甲隔着帕子重重戳在手心里。 “御花园?”乔嫔怔愣了一瞬,良久才反应过来简贵妃问的什么,低头恭敬地回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皇上知道了贵妃娘娘身怀有孕的好消息,曹芳仪在御花园中晕厥了过去,皇上不知前因后果,才来询问妾的。” 听见并未提及自己,宋婉仪轻声呼出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 反倒简贵妃脸色刷的一白,神情紧绷,上身前倾,急急问她:“你说什么?皇上今早听了消息说本宫有孕?” 乔嫔仿佛不解,但仍旧老老实实回答:“是的,仿佛、仿佛是蒋妃娘娘说的,贵妃娘娘有了喜讯,明年这宫里就该添位小主子了。” 简贵妃蓦地起身,冷眼对上蒋妃,抬手就是一掌,清脆的一声“啪”把满宫的人都打懵了。 蒋妃更是一片茫然,思绪纷繁杂乱,连着脸颊的剧痛也感觉不到了,整个人怔立麻木,惊慌不定地低喃道:“娘、娘娘?” 简贵妃都懒得看她,一拂袖,灼灼风华的明艳姿容布满了冰霜:“本宫身感乏累,可能无法招待诸位了。” 嫔妃们相视无言,一同起身告辞。 这时候简贵妃也没心思来管乔虞,见人都走了,一摆手让她起来,夏槐忙行了礼,小步上前扶起她。 “主子,您没事吧?要不奴婢去找轿撵来?”夏槐放低了声音,看着乔虞动作缓慢僵硬地起身,担忧地问。 这是真正用石板铺就的地,既坚硬又冰冷,她跪了这么一场,整条腿都是麻意,夹杂着酸痛,便是干站会儿背后就是一片冷汗,别提多难受了。 乔虞咬唇收敛了神情,目色暗沉:“不宜引人注目,我没事,回去再说。” 她暗暗思绪流转,果然啊,简贵妃有孕这事儿连着皇帝都是瞒着的,可是为什么蒋妃却不知道呢?她想起刚刚蒋妃挨了一巴掌后的惊讶茫然,按说简贵妃也算信任她了,连皇帝都瞒着的消息都告诉了蒋妃,但为何偏偏落了这关键的一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18章 又起 这边乔虞心有疑惑,那边蒋妃更是疑窦难解,简贵妃不顾念她脸面的一掌打得蒋妃惊恐万状,直直盯着简贵妃,连着众人离去的动静都未让她分出半分心神。 “娘娘,妾、妾是做错了什么?” 简贵妃面色冷凝地靠着方枕,深吸几口气才压下涌到喉咙的恶心感,理都没理她,语气中透着怒意:“周嬷嬷!” 周嬷嬷垂首敛气走上前,“是,娘娘。” “御花园这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本宫知道?”简贵妃厉声道,“若不是前朝有事拖住了皇上,回头本宫不知情说漏了嘴,欺君之罪,你要本宫、要霍家跟着你一起被降罪么!”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怒气更甚,“好啊,本宫说你怎么突然说要把本宫有孕的消息传出去,原来是为了堵皇上的嘴,嬷嬷,你、你好大的胆子!” 周嬷嬷胆颤心惊地跪下告罪:“主子,是奴婢的不是,今早这消息传的突然,奴婢知道的时候已经收不住口了,幸好主子您昨晚坚持未请太医,醒来觉得不适才不得已请太医诊出有孕本就是理所当然的,皇上定、定也不会怀疑的。” “等等,”蒋妃稀里糊涂地这才听出些门道,脸色煞白,“娘娘,娘娘您有孕,未曾告诉皇上?”她愈听愈觉得不敢置信,虽说有过嫔妃为了保住孩子隐瞒身孕,但简贵妃不是那等小心翼翼讨生活的人啊,她生性张扬肆意,什么时候会使这等暗度陈仓的手段? 更何况,简贵妃对皇上的执念痴情她看得清,甚至还时常在自己面前柔情炫耀,她也没少以此捧着贵妃,而贵妃有孕的消息瞒的这等滴水不漏,她自然以为是皇上帮着一起的,怎么、怎么……蒋妃一时思维更加混沌了,贵妃竟是对皇上起了戒心? “都是你坏的事!”闻言简贵妃愈加气急,“本宫与你说的时候有没有叮嘱你一丝口风都不能透露出去?你倒好,回头就把本宫卖了!说,你都告诉谁了?” 蒋妃抖着唇,犹豫着道:“妾确实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可能、可能……” “说!” 蒋妃扑通一下跪下来,哀求道:“娘娘,那刚入宫的宋婉仪正住在妾宫里,可能、可能一个不慎,她探听了去……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简贵妃一转身就躲开了蒋妃伸过来的手,厌恶地看了看被碰到的裙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说,你有何用?”若不是父亲有用得着蒋家的地方,这等蠢货,她看一眼都觉得伤眼。 “那宋婉仪是谁的人?” 蒋妃想了想,眼睛一亮,忙回答:“是皇后,当初选秀的时候,就是皇后将她选进来的,连婉仪的位分都是皇后给的。” 简贵妃抚了抚肚子,眸光灼灼明媚,眼尾一扫,慢慢流露出几分笑意来:“既是皇后,那么就得劳烦她为本宫解一解这困局了。”冷昵了蒋妃一眼,见她眼泪糊了一脸更觉反感,“行了,你回去吧,好好洗漱一番。” “是,妾先告辞了。”蒋妃拿着帕子拭了拭泪珠,小心翼翼地行礼退下。 待她走了,简贵妃才将目光重新盯牢在周嬷嬷身上,眯着眼道:“嬷嬷,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下次若再有欺瞒本宫的,本宫就写信给府里,让人来接你回去颐养天年。” 周嬷嬷心下一沉,明面上却是一派感激难言,颤颤巍巍地跪下磕头:“奴婢谢主子宽恕恩待。” “行了,快起来扶本宫更衣,本宫要去清宴殿给皇上请安。” 周嬷嬷微微抬头,有心想要劝她不要劳累,然而想到主子疑心皇上对自己有了心结,自然是要将它彻底解开才算罢了,不然怕是心思郁躁,更说不上养身保胎了。暗叹一口气,她还是承应了下来,并未多言。 那厢乔虞刚刚回了明瑟阁便请了医女,男女有别,况且刚从瑶华宫出来,回头就请了太医,落下简贵妃眼里,下次没准得赏她十掌了。 夏槐南书两人扶她躺在了榻上,剪开里裤,露出的肌肤已经一片青紫,中间一块都泛黑了,衬着周边的雪肤愈加显得触目惊心。 端着水和帕子刚进门的南竹看了一眼就哇得哭了出来:“主子,您、您怎么伤的这么重啊?肯定疼死了,您从小就怕疼。” 南书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用帕子沾了冷水敷,小心翼翼地敷在淤紫上:“主子您在忍忍,奴婢让方得福去请医女,马上就该到了。” 乔虞前世刚入行的时候,除了专业动作,其他上天入海都是亲身上阵,受过的伤要比这重多了,只是原身从小娇生惯养,全身上下除了手指,一处茧子都找不出来,比不得她皮糙肉厚,淤青一散开,看着就更恐怖些。 不一会儿,医女来了,见了之后在她伤口上按了一会儿,又在腿下边加了软垫,说是先用冷水敷着,明日再用温水,而后开了药就走了。 实际上冷敷后,就已经不那么痛了,只是夏槐她们担心得不行,好生言劝不肯让她下榻,无奈,乔虞让她们找了些书来,躺在软塌上到也十分舒适闲意。 “娘娘,乔贵人来了。”方得福进来禀报,看着面色苍白,披散这发髻的乔虞正靠着软枕看书,姿态慵懒,迟疑道,“主子您看,要不奴才就说您刚吃了药休息,让乔贵人先回去?” “来都来了,哪有赶人走的道理。”乔虞视线专注在书面上,不在意地回他。 方得福清脆应道:“是。”而后小心地看了看周围,上前走到乔虞一侧,压低了声音,“主子,简贵妃娘娘往太宸宫去了。”话一完,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十分的流畅自然。 乔虞细眉一跳,看向方得福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莞尔笑道:“我知道了,这倒多谢你了。” “奴才不敢,主子就是主子,这都是奴才们应当做的。” “行了,那你便退下吧,将乔美人请进来。” “奴才先行告退。” 乔虞将手上的书收起来放在了软枕底下,整个人窝进了毯子里,配上一脸苍白,到能看得出虚弱来。 “小妹,”乔韫叫着乔虞往日在家中的昵称,目中含泪,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快步走到软塌边,关切地上下打量着她,“你怎么样?可找太医来看过了?腿上的伤重么?” “不过是小伤,姐姐不必太过担忧。”乔虞握着她手,软言宽慰道。 “怎么能是小伤呢?”乔韫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流连在她脸上,既疼惜又担心,“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罪,真是委屈你了。” “无事的,姐姐我也不是瓷做的,一摔就坏,你别太担心了。”乔虞也应景地跟着挤出几颗泪珠来,“只是如今简贵妃定然已经盯上我了,我就怕连累了姐姐,幸好姐姐住在嘉贵嫔宫里,嘉贵嫔素来受宠,应当也能护住姐姐。” 乔韫面上的表情微不可闻的一僵,随之抬手,用帕子轻拭了眼角的泪水,温柔地道:“你不必担心我,倒是简贵妃……素来是个无所顾忌的,不说家世背景雄厚,腹中还怀有龙子,妹妹也该先准备起来才行。” “准备?”乔虞疑惑道,“什么准备?” “虽说简贵妃家大业大,但这后宫说到底还是皇上的后宫。”乔韫轻声说道,温婉的声线透着仿佛蛊惑的意味,“只要有皇上为你做主,往后简贵妃再不敢轻易为难你的。” “可、可皇上日理万机,我怎么好拿这些事去打扰他呢?”乔虞为难地皱起眉。 “傻妹妹,”乔韫轻柔地拂过她的侧脸,“皇上喜欢你,自然会担心你什么受了委屈;就如同父亲母亲他们疼爱你,在家中肯定也时时担忧着你,唯恐你受了委屈而他们却不知道。” 乔虞看着她不自觉下垂的眼睑,目中划过几道暗光,出声叫她:“姐姐?” 乔韫恍若无事,脸上又挂上了亲和友善的笑容:“不过姐姐也只是记挂你才多心说说,最终决定还是得你自己来选的。姐姐只是希望你越来越好。”她的目光落在乔虞身上,温柔专注,深远幽长,仿佛透过她看向了更远的未来。 “我知道姐姐最疼我了。”乔虞甜甜一笑,引得乔韫宠溺地拍了拍她,“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不疼你还疼谁呢。” 乔韫只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临走还留了一瓶消淤化肿的药,乔虞让南书拿着收起来,打算再看一会儿书,这本游记她已经刷了两遍了,下次见到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能忘了要几本好玩的书来。 简贵妃前往太宸宫求见皇上的消息也并未能瞒太久,她刚出来便传遍了宫内,听闻简贵妃出青宴殿的时候面色红润,心情舒畅,众人无不哀叹,看来简贵妃还是荣宠不减。如此,倒了晚膳时候,大多嫔妃都早早歇息了。 简贵妃刚诊出有孕就亲自往太宸宫过去,还笑容满面地出来,想也知道是得了皇上的关爱眷顾,今晚皇上定是往瑶华宫去了。 然而等真收到了消息都不免大吃一惊,当晚皇上去的不是瑶华宫,见的不是简贵妃,而是颐和宫蒋妃。惊疑不定地过了一夜,一早又听说昨夜蒋妃逞口舌之利,冒犯圣颜,气得皇上半夜从正殿拂袖而去,转头便宜了宋婉仪。而蒋妃被罚降了一级,禁足三月。 宫里再没有蒋妃,只有个蒋修容了。 这一连番变故如一道道惊雷砸在后宫诸人心头,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涌动、纵横交错,时刻准备掀起汹涌巨浪,倾覆吞噬着现有的利益权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19章 刺绣 翌日,因蒋修容在禁足中不能出宫,简贵妃宣召了宋婉仪至瑶华宫,不知为何勃然大怒,差点将宋婉仪当场拿下打板子,幸好仁慈和善的皇后娘娘来探望有孕在身的简贵妃撞见了,救下了宋婉仪,当场斥责了简贵妃不睦妃嫔、以势压人、动用私刑,以简贵妃有孕在身酌情轻惩,将其禁足三月。 这一场皇后与贵妃的争斗硝烟令满宫妃子都不由心有戚戚然,唯有乔虞,她腿上还有伤,皇后倒是尽责,还专门挑了太医为她诊治,免了她晨起请安,而后顺势就将她的绿头牌撤了下去。 病体自然不能够侍奉皇上,这事儿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南竹为此私下偶有抱怨,觉得是皇后娘娘看着自家主子得宠才故意针对,连着南书都有些郁郁不解。 乔虞怕她们在外也不知收敛,特意拉了两人私下嘱咐着:“这宫里可能有一枝独秀,但我现在绝对不行。皇后便是有心打压也不过再捧个人减去我两分宠爱,不过退让几步也不是难事,总比有一天太过突显,回头让皇上有心平衡才好。” “皇上?主子是担心?”南书讶异道,主子是担心有天皇上也会对主子不利么?可是,几次她旁观者,皇上对主子既温柔又亲近,实在是说的上宠了的, 乔虞微微摇头:“皇上自然不至于与我计较。只不过我们也该低调些,太过出头惹了风波也让皇上为难。”皇帝真有心打压谁,说几句话下去就可以了,那用得着费心去计较。 南书一时面色凝重,她是从小陪着主子长大的,随着主子入宫,她总觉得虽然主子表面上还是以往那般无忧无虑天真活泼的样子,内里却生了许多顾忌筹谋,可见这深宫内院的暗潮涌动在主子心中并不是一点痕迹没留下。 想想她又忍不住有些心疼,早知道如夫人的意,当年在青州就先给小姐定下一门亲事,便是远嫁,好歹有老爷余荫庇护,总好过陷进这个泥沼来。 乔虞躺在软榻上,手撑着额头透过窗子向外望去,明耀温暖的阳光铺洒在地上,隐隐有几束调皮的,穿过窗沿来罩在她身上,暖洋洋地让人忍不住闭上眼睛。 不知为何,她久违的想起了大约很小的时候,每次她玩闹耍赖不愿意午睡的时候,母亲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鼻间都是好闻的味道,比香料更甜,比阳光更暖。母亲是南方人,哼的歌都是带方言的,她听不懂,却从来是她记忆中最美妙的旋律。 母亲的怀抱,是她永远的桃花源。 南书见主子阖眼小憩起来,忙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找了件披风给她盖上,又挑了些刚折来的桃花枝放在屋内,主子不爱香,便只能用花来散散这屋内的药味。 乔虞睡了一个下午,醒来的时候有些头疼,不由苦笑,真是太过放纵了。 夏槐等人端水递茶,等着乔虞梳完妆,南竹也端来了晚膳,夏槐才出声道:“主子,皇上今日召的还是宋婉仪。” 乔虞拿帕子擦擦嘴,刚醒过来着实没有多少胃口:“是在颐和宫歇下了,还是接了人去宣居殿?” “回主子,是春撵车去颐和宫接的人。” “是么?”乔虞挑眉,淡淡一笑,“你家主子我正在养病呢,外边的事儿想管也管不着了,听听也就罢了。”她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算到书房去练会儿字,最近事情太多,连着她自己也有些着急了,这可不好。 昭成帝绝对不是一个会有多少儿女情长你侬我爱的性子,大夏国政才是寄托其心神智谋的地方,为了后院不起火,无后顾之忧,要不捧起一人全权统领后宫诸事,要不就施行平衡之道旗鼓相当,显然,皇后论资历比不得简贵妃德妃贤妃,而观宫中派系分布,皇后也不一定有元孝皇后当年恩威御下的手段。前者是行不通了,那么,在确定皇帝愿意把更多的心思精力投放到后宫,或者更准确的说,愿意在有限的程度上给予自己保护之前,乔虞不能经举妄动。 她觉得自己足够聪明,但有些东西跟智商无关,而是后天经验决定,乔虞的灵魂实在现代平等的环境下长大,有些东西是根深蒂固的,是优势也是劣势,她没有经历过就无法去忖度对方会用什么手段,自然也就没办法防备。 想了想,乔虞暗地召了方得福来,能影响到原主的,宫中肯定有已经变异的灵魂体,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最差也不过一个个找而已,她还不信就找不出来了。 她让方得福私底下去找找近几年宫中有谁出现了什么变故,以嫔妃为主,无论是穿越也好,重生也罢,一个人的变化肯定是有迹可循的。 “慢慢来,不着急,只有一点,你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了。” 方得福闻言庄重地磕头领命,虽然他不知道主子的意图在哪里,但做奴才的只要受命就可以了,主子有心用他,无论如何也得仔细着给主子做好啰。 接下去大半月,宋婉仪是声名鹊起,二十天的日子她一个人就占了十天,除去皇上独寝的时候,就只留给了别人两三天的光景,一时风头竟盖过了避宫不出的简贵妃和荣宠不衰的嘉贵嫔。 就是乔虞没出门就听见了不少例如皇上和宋婉仪一起在莲花池上泛水论诗的传闻,其情致绵绵溢于言表,可以预见近日宋婉仪在后宫中吸引了多少筐仇恨值。 不过这都与她没多大关系,乔虞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兴致来了,见夏槐绣了一团缠枝花分外精美,栩栩如生,她看着也生出几分好奇来,便缠着几人要学。 女工刺绣是闺秀必备的技艺,但不止乔虞不会,原主也是不大精通的,小姑娘刚接触针绣就在手指头上戳了不少个洞,还是年幼不懂事的时候,见母亲非逼着自己学,嘴一瘪迈着小腿就跟父亲哭诉去了,把乔父心疼的不行,最终还是由着她去了。 “主子,您想绣个什么样式的?”夏槐问道。 “龙。”乔虞不假思索地回答,她前世是属龙的,只是大夏似乎并未有生肖属性这一说,虽然有对应十二地支的十二生肖,不过顶多是跟十二时辰关联,还未联系到年上。她转了转眼珠,笑着补上了一句:“先练着,等练好了再绣送给皇上。” 夏槐等人恍然大悟,本以为几天来主子不慌不躁,原来是心有沟壑哪,一个个兴冲冲地教导起她来。 但实际上龙真的是线条最为复杂的动物,看了下样式,光是头上的角和腮边的胡须都已经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了。乔虞扶了扶额,索性起身画了只憨态可掬的小青龙给夏槐,说她要绣这个。 夏槐拿着画,盯了许久,怎么也没看出来这是只龙,苦着脸为难道,“主子,这、这是什么呀?” “这是龙啊。”乔虞答的一派坦然。 一旁的南书见了也忍不住开口道:“主子,哪有龙长得跟人似的呀?就算是人,也没有这么大眼睛的啊。” “虽然确实不大像龙,”南竹就没想那么多,笑嘻嘻地说,“不过奴婢觉得还挺有趣的。” 乔虞闻言更是理直气壮,扬着下巴道,“你们谁也没见过龙,怎么就能确定龙长什么样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那样的龙,自然也有长成我这样的。” 可那是别的也就算了,那可是帝王象征的龙啊,夏槐一时有些无奈,盯着画纸细细想着怎么把龙的特征再模糊些,以后被人发现了也不会添上个不敬之罪。 如此,乔虞拿着描好样式的绣帕花了五天,在绣错拆线间毁了十多条帕子,总算绣好了脑袋,圆圆肉肉的脸庞冲她笑的可爱又热情,配上头上的小角,别提多萌了。 “虞儿做什么呢?让朕瞧瞧。” 突然想起的声音吓得乔虞一个激灵,愣愣看过去,只见许久不见的皇帝一袭明黄龙袍,身材宽实直挺地跨国门槛进来,笑意温和,成熟儒雅。若是之前,乔虞第一时间边上去讨好招呼了,可不知怎么,大约是绣了几天的小青龙,脑子都迟钝了,一见皇帝,视线下意识地就往他胸前腾云驾雾、气势磅礴的金龙,再看看自己帕子上简单线条勾勒的小青龙,竟看出些弱小无助又可怜? 皇帝之前知道乔嫔伤了膝盖就想着来看看,可后来打算整治蒋妃,怕乔嫔被推上风口浪尖,便如皇后的意,撤下绿头牌让她静心修养。之后魏十全又报告了瑶华宫探子的事,令他不得不决心整顿了一番,如此一耽搁,好不容易清闲了一些,他就想着去明瑟阁看看。 乔嫔的性子多动活泼,难为她在阁子里闷这么久,可见之前简贵妃将她吓的不清,皇帝翻来覆去想了一番,再看乔虞,她整个人都仿佛披了个柔弱光环,说不出的可怜可爱。 如此,将她呆愣着忘记了行礼,他也自动当做她情绪激动下的无暇顾及,因而颇为包容,遣了人下去,缓步走上前坐在了榻边,温和地说:“怎么了?可真吓坏了?” 他想伸手去牵她,却见乔虞飞快地将手上什么东西塞到了靠枕底下,而后整个人飞扑到他怀里。 皇帝怔了一瞬后不由失笑,刚想揽住她,却见她似乎不是靠在他怀里,而是直愣愣、极为专注地看着他的……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20章 柔情 乔虞本就长得显小,瞪大的眼睛圆溜溜的,鼓着白嫩柔滑的小脸专注的凝视着他的胸前,看着十足孩子气的严肃,让人忍不住发笑。 皇帝从怀中捞起那张稚气可人的脸,深眸含着笑意:“怎么?许久不见,不记得朕了?” “记得。”乔虞点了点头,而后又叹了口气,佯作愁绪,“就是记得太牢了,这辈子想忘记是忘不掉了。” “贫嘴。”皇帝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心情颇好,笑道,“既然说想忘记,方才死死盯着朕做什么?” “妾看的是皇上龙袍上的金龙,”乔虞说着情绪缓缓低落下去,挪着身子靠在皇帝身上,软软地开口,“绣的太好了,令妾自愧不如啊。” “你愧什么?”皇帝皱眉,语气中略带不满,“你一个妃嫔,跟绣娘去比绣技,朕看你是整日里是真的太闲了。” 乔虞咻地抬起头,精致的眉眼间满是委屈:“皇上,这时候你该哄哄妾的。” 皇帝愕然,这世道谁敢要皇帝去哄,稍微温言劝告就该烧香拜佛了。 见皇帝无反应,乔虞特寸进尺地环抱住他的胳膊,一副不让他退缩的蛮横模样:“在这儿,皇上是妾最重要的人了,所以只有皇上能哄妾,旁人都不行。”她瘪嘴撒娇,“皇上不舍得妾一直难过下去对不对?” 自从跟乔虞接触以来,皇帝只觉前三十年对自己淡漠无情的认知一崩再崩,拼都拼不起来,比如现在,明明心有不愉,换作以往早就没耐心了,可听到那句“最重要的人”,所有的不快就消散了个干净,连着心都跟着软和了许多。 纵观史记,在英明的圣主在年老力衰的时候都会开始优柔寡断、耽于享乐。昭成帝透过乔虞清澈的眼底看着倒映出来的自己,慢慢升起一个不怎么愉悦的想法。 “皇上?”乔虞不解地打断了他的沉思。 皇帝有些头疼地摁摁眉角:“那你把你绣的那块拿出来朕好好夸夸你。” 乔虞闻言才犹豫了一下:“妾还、还没……” 皇帝将她踌躇羞涩的模样就知道绣品大约拿不出手,挑眉打断她:“朕刚看见你塞在那底下了。” 乔虞果断地换了口风,讨好地扬笑道:“妾是想说还没绣好,皇上若不觉得伤眼,尽管拿去看吧。”她飞快地掏出快水绿底色的帕子放到他手心上。 皇帝缓缓打开帕子,看着那只绣了一个脑袋的花样:“你这画的是什么?” “是龙呀。” “龙?”皇帝哑然失笑,怪不得她这么盯着他的龙袍呢,饶有兴致地问她“这是哪个地界的龙?” “小…龙,”乔虞有些心虚,脸上的笑越发的甜,“他还没长大呢,你看看,多可爱。” 皇帝到底是个很正统的古人,不怎么能欣赏这种大头大眼睛的漫画风,听闻她的话,他仔细看了一会儿,如果不将它看作小龙而仅看作小孩子的话,好像…是挺可爱的。 “这是…人?” 真没想象力,乔虞郁闷地撇撇嘴:“皇上你也是人,人人又都称你为真龙天子,可见两者并不是不能合二为一的呀。”突然有些恶趣味,她冲着他眨眨眼,“仔细一想,妾画的就是您的孩子呀。” 皇帝愕然,扑哧一笑:“你是个嘴犟的,朕说不过你。”他见她笑得两颊通红,眸泛秋水,原本柔嫩秀美的面容一下子仿若春华初绽、明媚生动,脑海中早把那副神态奇怪的绣画丢到了一边,伸手抬起她的脸,喻意深长,“怎么?小虞儿很想见朕的孩子?” 乔虞笑盈盈地望过去:“妾更想见年幼时的皇上。”她抬手抚上他的侧脸,“定是又调皮又可爱。” 皇帝定定看着她,目色幽深,口中呼出一口气,带着感叹和怀念:“可从没人用这样的话形容朕。” 他年幼失母,或许在他不记得的时候也曾调皮过吧,左右待他有记忆以来,再没有随性任性过,皇家的孩子都知事的早。 “唉,”乔虞是真的有些可惜,若是她穿的再早些,年少的皇帝肯定比现在的好糊弄,“妾生得太晚了。” 皇帝一见她真挚感叹的模样,不觉好笑,动作轻柔地将人拢在怀中:“不早不晚,刚刚好。” 再早些,他未必会将她留在身边。 忽然想到她腿还伤了,皇帝看过去,关怀道:“养了这几天,腿上的伤可好了?” 乔虞闻言活泼地甩了甩小腿,答道:“已经好了,还有些青,但是不碰就不痛了。” 皇帝之前也问过太医,乔嫔还小,万不能留下病根,太医说只要好好休养不受寒,并不严重。不过到底是亲自问过她才放心。 他弯唇而笑,温和道:“这几日在阁子里闷坏了吧?” “可不是,若不是真无趣,妾也不会想不开绣东西玩儿。”乔虞唇微微嘟起,有些郁烦,“皇上,这宫中哪儿有书看么?” “嗯,你想看什么?” 乔虞眼神一亮,兴冲冲地答:“要话本,游记,最好有插画的那种!”话音一落,才后知后觉察觉到皇帝隐隐眯起来的眼神,有种不好的预感,忙补充:“其实,史书诗词…也可以。” 皇帝不为所动,看着她,低沉着声音:“你以前,在家中看的都是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哥哥在外边给我带来的小故事,没有出格的。”乔虞记忆中小姑娘看过的话本也不过是些小姐家道中落后智斗恶仆嫁入高门幸福美满或者武林世家活泼漂亮又武艺高强的侠女行走江湖屡遇危机还被一个道貌岸然的男人欺骗了感情,痛心伤情,专注武功终身不嫁最终成为一代武学大家。 总之,能在这个时代找到这类话本,可见原主的哥哥们是用了心的。 可惜皇帝对话本的记忆还停留在幼时无意间捡到的一本讲述当朝公主与落魄书生两情相悦,不惜以离宫出走来威胁其父皇赐婚下嫁的故事,气得当时还年少轻狂的五皇子直接将这本书烧了个干净,从此对话本这种东西深恶痛绝。 而如今成熟稳重的皇帝看着面前充满期待的少女,脑仁隐隐做痛,突然感受到了为父长辈的不易,他的那些个皇子皇女个个乖巧懂事,哪有这般到他面前耍赖撒娇的。 “朕…给你送些游记来,话本这东西,胡编乱造,惑人心智,你以后不准再碰。” “不看就不看,我听便行了。”乔虞抿起笑望向他,眸中满是狡黠的流光。 “嗯?” “皇上可能不知道,最近几日呀,你跟宋婉仪的风流韵事都传遍了,就是妾这样深居浅出都听了几段故事,”她可以拖长地语调,调侃道,“这可比妾之前看过的话本有趣多了。” 皇帝轻笑,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在这儿等着朕呢?还有什么风流韵事,这词可以乱用的么?” “我又没有多少见识,难免大惊小怪,不比皇上你阅历丰富呀。” 这话说的十分直率,皇帝微微叹息:“朕总算知道人说醋海翻波是个什么味道了,”他忽而面色一肃,“你都敢跟朕你来我去的了?” 乔虞眼珠一转,忙将靠着软枕的位置让给他,自己绕到背后殷勤地替他捏起肩来:“皇上你别生气,妾好好哄哄你好不好?” “嗯,行,你哄吧。”皇帝悠闲的躺在榻上,软枕正好恰在他腰际,又酸又软的酥麻感一路蔓延至全身,确实舒服,怪不得见她成日里就猫在这儿。 “皇上,你长得真好看。比妾之前想象中的好多了。” 这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你之前想了些什么?” “妾本就身处闺阁,除了父辈兄长再未见过几个男子。皇上你见过我父亲吧?听我祖母说,我父亲当年也是风姿潇洒气度不凡的翩翩少年,可惜外放的几年劳累过度,再回来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几岁。”她悠悠地叹了口气,怅然道:“皇上您可比我父亲要更繁忙,日理万机,妾刚进宫的时候,还好奇地想着不管能不能中选,都要看看皇上到底长什么样,会不会比我父亲更显老些。”说着说着她不由笑出声来,这都是原主心里的想法,果然是还没长大的小姑娘,脑子里转悠的想法既有趣又可爱。 “所以你在殿上偷看朕?” “是呀,妾本以为自己是选不中的,”她垂眸,有些羞意,抿一下唇,两抹梨涡就显露出来了,“想着以后指不定再也没机会进宫了,就想着偷偷看看皇上,解了心头疑惑,也不算白来了” “朕也有些后悔,怎么就把你招进宫来了,”皇帝揶揄道,眼神温和,“可惜退也退不回去,只能勉强收着了。” 闻言乔虞撇撇嘴,颇有些委屈:“皇上,我哄过你了,现在我有点不开心,该你哄我了。” 皇帝面色一整,一派端肃:“朕不会哄人。” “很简单的,你夸夸我就好了啊。” “嗯,”皇帝还认真思考了一下,“虞儿最好的,就是……”他对着她微微一笑,“你很讨朕喜欢。” 乔虞愣了一秒,捂着通红的脸埋进他怀里。 呀,以为你是青铜,原来还是个王者么?惹不起惹不起。 “皇上,你真的没偷偷看过话本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21章 送礼 次日,卯时一到,守夜的张忠还未叫起,昭成帝就被身体记忆的生物钟唤醒了,习惯性的想叫人,刚抬手,就发现自己左手上挂着一个人。 乔虞蜷着身子依恋地躺在他身侧,越发显得娇小,面色泛红,睡容酣态柔嫩,唇边勾起些许弧度,笑意蔓延,一点梨涡如点睛之笔,是春日里开得最盛的桃花也比不上的动人娇态。 她的双手虚虚握在他的左手上,呈现出交缠的姿态,手心上传来的温度熟悉而令人留恋。 皇帝改了主意,轻轻将手抽出来,自己起身穿上外衣走了出去。 门外守夜的张忠没听见里边皇帝的传唤声,正想着要不要出声的时候,就见皇帝独自披着外衣出了内室。 一时难掩惊讶:“皇上?您、您怎么……”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压低声音打断了:“轻声些,别吵醒了乔嫔。” 张忠忙悄声说:“皇上,奴才立即叫人进来为您更衣。” “让人都动作小些。” “是,奴才遵旨。” 一行人进进出出竟真一点动静没发出来,乔虞安安稳稳地睡了个自然醒。 “皇上什么时候走的?”乔虞拿着沾了热水的帕子擦了擦脸,纳闷道,她知道自己睡眠一向不错,可皇帝早上起来到出门多少道工序她是见识过的,难不成她真睡得这么熟? “是皇上吩咐了,说不能吵醒主子。”夏槐满脸喜意,端上了一杯清茶,“皇上是心疼您,特意想让您多睡会儿呢。” 乔虞笑笑不语,低头抿了口茶。 用完早膳,乔虞按例在院子里走了两圈,见日头正好,既明亮又不会过于灼热,就想着叫上夏槐和南书一起去御花园走走,避了大半月了,她也确实窝得难受。 如今正是春夏交接,园子里是最繁花似锦、春色潋滟的时候。乔虞沿着石子路缓缓走着,扑鼻的花香令她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主子,您平日里应多来这御花园走走,奴婢瞧着您心情都好了不少。”夏槐出声道。 “主子自小就喜欢热闹,想来这几天定是闷坏了。”南书笑着补充道。 乔虞细细观赏这道路两边的花种,漫不经心地回道:“哪里是我不想出来逛,这园子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喜欢来的人多,麻烦也多。”她忽然视线一动,面容上显露出几分无奈,叹了一声:“看来你家主子我今天运道不怎么好。” 她缓缓起身,抬目望去,果然有几道身影正在往这边走近。 走在最前的两位,一个娴静端姝,一个清秀袅娜,是许久不见的庄贵人和许常在。 “听闻乔嫔姐姐前日病了许久,妾本想着来探望的,又怕扰了姐姐休息,才只送了些药过去,望姐姐千万别见怪。”庄贵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八面玲珑,巧笑倩兮地望着她,十足的亲善和乐。 “庄贵人有心了,”乔虞同样友好地回道,“我近来不常关注外界的事,庄贵人和许常在倒还是这般如姐妹似的亲近,不知近来可好?” 她将视线转移到许常在身上,微笑着点头示意。 许常在怯懦地回避了她的目光,小声道:“妾、妾很好,多谢、谢乔嫔娘娘关怀。”话音一落,又习惯性地抬头去看庄贵人。 庄贵人莞尔笑道:“妾的落英阁与延禧宫住的近,许妹妹和妾又是同期的秀女,深宫中人地生疏,自是该相互多照应些才是。” 延禧宫正殿住的是曹芳仪,虽说曹芳仪仅是从四品,原是住侧殿的,可她诊出有孕时还摔了一跤,差点小产,皇上念及她身体虚弱孕胎不稳,才特地恩赐能以搬进正殿好好休养。 “不过姐姐您有乔贵人这个亲姐妹在身边,血缘情深、相携同心,令妾着实倾羡不已。” “庄贵人多礼了。”乔虞浅浅一笑,并不欲多言。 “姐姐要是不嫌弃,不如与我们一道逛一会可好?”庄贵人并不介意她的冷淡,依旧笑盈盈的开口。 乔虞知道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那么就是今天不出现在御花园中,相比庄贵人也会自觉上门的,总不好次次拒人门外。 “赏花观景,自然是人越多越好了。”她思绪转换后,欣然应下。 三人并肩同行,许常在一直垂眸低头,沉默不言,与身边侃侃而谈的庄贵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来我往交谈了几句,庄贵人才不慌不忙地进入了正题:“不知乔嫔姐姐可听说了,一月后就是简贵妃娘娘的生辰了。”贵妃生辰,她又有孕在身,依简贵妃的性子肯定是要大办,尤其是刚刚经历了一次禁足。当初皇后定了三个月,正正好卡在简贵妃生辰的前一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恶心她。 “妾实在想不到该送什么生辰礼才好,”庄贵人面上透露出些许为难,“本是应当去问宋婉仪的,但妾想着,宋婉仪有皇后娘娘照料,如今又圣眷正浓,自是比不操心的。而往下就是乔嫔姐姐您的位分最高,妾就只能问您要个注意了。” “简贵妃出身比你我都高,便是什么奇珍异宝都不甚稀奇了,庄贵人若有心,挑些喻意好的送过去便也算表明心意了。” 庄贵人笑意更深:“姐姐说的是。妾之前与许妹妹乔贵人都商量了一下,我等位分不高,送的礼轻了不好与简贵妃交代,重了又怕太过轻狂,这才想问问姐姐送的是什么?妾与许妹妹也好小心权衡。” 乔虞停下了脚步,看向她,鬓边的珠玉流苏微颤,太阳光线反射进了庄贵人眼中,她下意识地侧头避开,不知为何,莫名有些不详的预感,正思虑间,就听见乔嫔清脆娇软的声音响起,听着便让人觉得舒畅。 “庄贵人,你也太小心了,”乔虞轻笑着开口,“即是简贵妃的生辰,自然是以她为主的,你觉得什么好便送什么,不必顾念其他。”她冲她眨了眨眼,“若是你实在担心,下次等到我过生辰,你再送我一份大礼不就行了?” 庄贵人恍然,笑容中流露出几分释然感激:“姐姐说的是。” “娘娘,到用药的时辰了。”夏槐小步上前出声道,音调压低了些许,却已经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了。 乔虞向面前二人露出歉意的笑容:“那就不打扰两位妹妹的兴致了。” “应当的,姐姐要好好保重身体。”庄贵人笑容殷切,微微俯身,“乔嫔姐姐慢走。” 乔虞柔和地点了点头,转身还未走几步,突然手腕出有一阵灼热感,她紧皱着眉,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见她突然停下了脚步,面色凝重,夏槐和南书相视一眼,犹豫着担忧地开口询问:“主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乔虞撩开广袖,定睛看着自己白皙无暇的手腕,良久,淡淡道:“无事。” 到了路口拐弯处,她侧目往回望过去,只见庄贵人和许常在面对面站着,放佛在交谈着什么,比起在外的退缩无措,现在的许常在明显放松自然了许多。 “夏槐。”乔虞突然出声。 夏槐惊了一下,忙应道:“奴婢在,主子有何吩咐?” “你去……算了,”乔虞停顿了一下,“下月简贵妃的生辰,你想法去打听下别人都送了些什么礼。”她暗叹一声,还是不能打草惊蛇啊。 心中念着事,回去的时候,乔虞难免沉郁了些,谁知刚一进门,南竹就兴冲冲地过来说,皇上那儿又送来了好些赏赐,乔虞神情一振,生出几分兴奋和期待来。 进去一看,皇帝果然大方,给她送来了一整箱子的书,乔虞稍稍翻了下,大多都是游记,还有些趣闻异事、奇言怪谈之类的,果然是一本情爱的话本都没有。 想想都觉得好笑,皇帝觉着话本是胡编乱造,这些满是妖魔鬼怪的神话或者伏魔的故事就不胡编乱造了?可见人这偏见真没地说理去。 她随手挑了一本,其余的让夏槐在软塌边放了个红木镶云石的大圆柜,把没看过的书都整齐放起来。 乔虞自己安然地坐着,闻着茶香看书,十分的悠然自得。南书在她身旁站着,手上拿着团扇轻轻扫动。 忽而听见自家主子出声道,“对了,南书,之前的夏棉,最近多盯着些,发现什么不要轻举妄动,先来告诉我。” 南书虽然不解,但她向来忠心且沉稳,知道主子心有谋算,认真承应下来:“是,主子。” 古代的书籍言语凝练,句落简单,乔虞看不大惯,心里还惦念着皇帝那道低沉凝练的声音,想着若是他肯给自己念念就好了,在无趣的字眼也能增添几分情趣。 可惜呀,太大牌请不起,算是无望了。 有了这新有的宝贝,乔虞算是彻底宅在阁子里了,反倒是皇帝还劝了她几次,可有了上次的教训,她现在哪还敢随便出门,临近简贵妃的生辰越来越近,这宫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热闹,天天下帖子喝茶赏花的,你来我往,互相走动,一派繁荣。 乔虞这儿,因着皇帝时常来,她也算是众人眼中的热门选手了,给她的贴子不少,她一概都推了,只送了歉礼过去。 要去的话都得去,不去的话一个都不能去,她还不到站队的时候,何必掺和进去呢。 转眼,到了简贵妃生辰的那一日,瑶华宫大摆寿宴,邀请了皇后和满宫嫔妃一道庆贺。乔虞想到简贵妃解禁当日,亲身赴坤宁宫谢恩,不顾宫人说的“皇后娘娘歇息下了,无暇召见”的传令,挺着个大肚子在宫外站了半个时辰,口口声声自我反省、感念教导,硬生生逼得皇后大开宫门才把人请进来。就这样,皇后竟然还亲自出席为简贵妃的寿诞增添荣光,可见是暗有打算,就是不知道她是排戏的还是看戏的了。 “主子,”南书走进来在她耳边悄声说,“夏桃禀告说看见夏棉昨夜偷偷溜出去了,她小心地跟了一会儿,说是夏棉穿进了御花园的一个假山群内,而后就回来了。” “嗯,”乔虞应了一声,用指腹沾了些胭脂轻轻擦拭在颧骨处,面容越发显得明媚柔美,映衬的一双黑眸如净水般清莹,“要送给简贵妃的礼检查过了么?” 南书愣了一会儿,老实回道:“奴婢已经检查过了。” 乔虞淡淡吩咐:“那再去查一遍吧,以防万一。” “是。” 正在梳整发髻的夏槐疑惑地出声:“主子是怕,有人动了咱们要送简贵妃的礼,来陷害主子?” 乔虞闻言一笑:“简贵妃本就不喜欢我,若是有人存心要我难看,最好就是从这里入手了。”到底不是特别信任夏槐,她将剩下的话留在了心底。 如果只是蓄意毁坏,或者干脆换了一样还好,可如果是有心借她的手来伤人,那才是防不胜防。 小心点总是没错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22章 寿宴 乔虞选了要送给简贵妃的是一对紫底粉彩釉并蒂莲花纹的瓶子,也不是因为别的,这是皇帝赏下来的,旁人想在上面编排也好堵回去。 她打开朱红的锦盒,手指轻抚在瓶身上,触感冰润无痕,一点灰尘都不沾。 “主子,可有不妥之处?”南书见她定定地看着这对瓶子也不说话,才出声询问。 “无事,”她抬眸轻笑,“你好生拿着吧。时辰不早,我们该走了。” “是。”南书将锦盒盖上,换了个方向小心翼翼地捧着。 “主子,”南竹迟疑着开口,“尚衣局送了刚制好的宫装过来,要不奴婢先伺候您更衣?” 她担心简贵妃怪罪主子穿着过于简单,态度敷衍,可见上次从瑶华宫回来的模样把她吓得不行。 乔虞之前挑了件藕荷繁花丝锦宽袖衫,刺绣的纹路精细然而款式却十分简单普通,若是参加寿宴,藏在一群姿容各艳的嫔妃中间简直半点竞争力都没有。 她微微摇头:“简贵妃本就针对过我,虽说她位高势重,不至于将我放在眼中,但能低调些就是好的。”转头笑着看了一眼南竹,“贵妃一向高傲,我穿的简单些她觉着我有心示弱便懒得跟我计较,若是打扮的隆重,觉着我是故意争锋,就更不好收场了。 南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中染上点点钦佩:“还是主子想的周到,是奴婢多言了。” “有话说出来是好事,这是在咱们自己宫里,不必太过拘谨。”乔虞温言安抚她,南竹虽然性子活跃些,但同样手段也灵活,人缘又好,一张可爱的笑脸在哪儿都受欢迎,短短几个月已经跟明瑟阁上下的宫婢太监都混熟了,“南竹,你要留在阁子里,好好看着。” “嗯。”南竹重重地点头,才目送着乔虞带着夏槐、南书踏着被晚霞映照得格外迤逦的道路,向着瑶华宫走去。 乔虞本以为自己已经早了许久出门,没想到到了瑶华宫,才发现来的人已经不少了。只是下首嫔位以下的位置,只有庄贵人坐着,再想想也是,只有她们两个无主位嫔妃要顾忌,自然来得早些。 “妾来得早,也不敢随意惊扰了其他姐姐,光一个人坐着,难免心有顾忌不敢多言,这好不容易才把姐姐您给盼来了。”庄贵人热情的迎上来,问礼后便主动引路与乔虞坐到一起。 庄贵人在贵人中年龄最长,而夏贵人怀胎已有八月了,在贤妃娘娘的细心照看下,已经选了助产嬷嬷和奶娘随身照看着,安心得在永寿宫待产,已经许久不出宫门了,如此说来,庄贵人坐前一些也是应该的。 乔虞轻轻颔首,语意含笑:“是我临出门的时候稍耽搁了一会儿,幸好并未到的太晚。”她话音刚落,就听一道娇蛮可人,带着仿若孩子般无知无畏的张扬直率,“乔嫔可总算来了。” 乔虞起身见是陆婕妤,忙见礼问好:“妾见过陆婕妤。” 陆婕妤穿了一身粉蓝缎面的竹叶梅花刺绣宫装,点染曲眉,粉腮红润,绛唇素齿,一双杏眼圆溜溜的看过来,清澈见底,好像所有的情绪都不屑隐藏,直白白地显露在眼底,就凭这份率气坦然,就将她言语行动间的蛮横张扬,统统变成了孩子撒娇般的娇蛮活泼。 她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乔虞,语气颇为同情:“你这是恨不得就带个素色簪子出门了,看来简贵妃上次真把你吓住了。” 这话着实没法接,乔虞抿唇微笑。 陆婕妤视线停留在她脸上,讶异道:“诶别说,上次杨容华说的确实没错,你确实有些像我。”倒不是五官上的相似,而是那股子天真稚气,她清透的眸底慢慢显出几分讽意,语气却一如既往的爽朗调笑,“这倒是有趣了,下次寻个机会我定要问问皇上有没有发觉,不过应当是没错了,当年我选秀的时候,皇上就是当场记了名,听闻你也是?看来咱们到注定有这个姐妹缘分了。乔嫔你要什么时候有空,该多来我那钟粹宫喝喝茶聊聊天才好。” 这话光听内容像是亲近,但不知为何,通过陆婕妤的口说出来,张扬直率的语调,浑然不知事、满是笑容的神情,总让人觉得她话中更有深意。 而且是不怎么让人愉快的意思。 总算知道这位怎么人缘这么差了,好话都能说得难听,也是一种本事。 没办法,谁叫人家比她级别高呢,乔虞自然是含笑应下,听着她娓娓而谈,时不时配合地露出几抹尴尬黯然的神色,以满足陆婕妤某些隐藏的恶趣味。 好不容易送走了满脸灿烂笑容的陆婕妤,乔虞暗自叹了口气,刚刚坐下,就见身边的庄贵人体贴地递上茶碗,清扬的茶香扑鼻而来,令她紧绷的神经也跟着一松。 真诚地道了谢,乔虞伸手就要接过来,但就在两人交接之际,茶碗忽然轻微倾斜了一下,些许茶水倾漏出来,落在她的手背上。 庄贵人一惊,忙将茶碗放到桌几上,拿着手帕擦拭着她手上的水迹:“真是对不起姐姐,妾、妾真不是故意的。” 大约茶已经上了有一回了,茶水只是温热,一点痛感都没有,乔虞出声安抚她:“没事的,这茶并不烫。” 庄贵人擦去了水迹,细细检查了一下手腕处的衣袖,才松了口气:“幸好并未弄到衣服上,不然连累姐姐耽误贵妃娘娘的寿宴,妾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她看过来的目光内疚而充满歉意,“是妾莽撞了,以后必定小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没有这么严重,不过是一点茶水罢了,像你说的,连衣袖都未沾染上,擦了也就罢了,不用太自责。”乔虞柔声道,清眸流转,满是真挚的笑意。 庄贵人这才舒了口气,露出放松的笑容:“谢姐姐宽慰,”她微微垂首,有些羞涩,“这是妾进宫以来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宴会,一直提着心,太过紧张慌乱,才总是仓皇出错。” “放宽心,”乔虞靠近她,轻拍了拍她的手,“这是简贵妃娘娘的大喜日子,不会有事发生的。” “承姐姐吉言。”庄贵人点点头,露出了感激的微笑。 许久,等到满厅的人都坐满了,今日的主角,简贵妃才在众人瞩目下缓缓登场。 她身穿着鹅黄金丝十字如意云纹的蜀锦宫装,高高梳起的朝云髻后点缀孔雀纹镶琉璃珠颤枝的华冠,走动间极细的金玉流珠翩然而动,在光影交叠间,如梦似幻。 简贵妃本就生了一张耀如春华的绝丽之貌,在这一通极近奢美的服饰妆容烘托下,更是天香国色,群芳难逐,连那隆起的肚子也没夺取半分光彩。 “妾等拜见贵妃娘娘,恭祝娘娘福寿长存,芳龄永继。” 听着底下一片祝寿声,简贵妃神情更是傲然,轻抚着肚子刚要做下,就看见了放在主位上的两张坐席,眼中划过一道冷意,转身选了右边那张做下。 “起来吧,”简贵妃扬声道,“今日是本宫的寿辰,多谢各位……”殿外突然想起了响亮的通传声,“皇后娘娘驾到。” 简贵妃话被噎在了喉咙里,面色瞬间一黑到底,也幸好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殿外,不然定会欣赏到美人一秒变脸的有趣场面。 “妾拜见皇后娘娘。” “各位妹妹不必多礼,”皇后倒是气色颇好,一脸的喜意,缓步走到上首还牵起了简贵妃的手,亲切道,“这本是妹妹的寿宴,本宫该早点来的,可不巧,刚打算出门就被宫务绊住了脚,耽搁了一会儿,果然来晚了,妹妹可千万不要怪罪。” “当然不会。”简贵妃这几个字像是从齿缝间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淡淡回道,“皇后娘娘贵人事多,自然时时忙些,妾看着也是十分心疼呢,”她面容一柔,温情满满地抚摸着肚子,“若不是妾怀了龙子,倒是愿意替您分忧的。” 龙子和夺权哪样都戳中了皇后的死穴,她微微眯了眯眼,依旧慈和友善:“妹妹还是好好养胎吧,这是你盼了十多年的孩子,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你!”简贵妃何尝听不出这是在暗讽她年纪大呢,当年她是跟元孝一起被先帝赐婚进成王府,这小丫头也不过碍着她姐姐正妻的情分才先跟皇上熟悉起来,可见着她也是敛声屏气乖乖行礼,现在倒是猖狂起来了。 皇后视线从她身上飘过,一点不打算给她回嘴的机会,端着矜重温和的笑容:“素枝,把本宫送给简贵妃的礼拿过来。” 素枝从她身后走上前,打开另一名宫婢手上捧着的一个梨花木雕的方匣,熠目光辉散发出来,吸引着众人都不由跟着一起望过去。 临近的贤妃一眼望去,啧啧赞道:“呀,这不是上好的合浦南珠么?看着玉润饱满、细腻多彩的成色,果然不凡。” 旁人坐的再远些,哪里看的见什么南珠,只是观那映着光亮散发出来的五彩光泽,便已然可以猜到其珍奇难得了。 “到底是皇后娘娘,这合浦南珠一出手,妾的礼都不敢再让贵妃娘娘看见了。”杨容华以帕掩唇,娇笑出声。 唯有简贵妃目泛寒光,在皇后的凤冠上一扫而过,带着些许嘲讽,不过是笑她用不起帝后专有的东珠,还至于小家子气地使出这样的手段。只要她生下了龙子,便是大功,问皇上破例赐她一颗东珠,难道还不简单么? 今日是她的日子,谁也不能抢了风头去。 “皇后娘娘既然来了,那就快坐下吧,您在坤宁宫忙的脱不开身,在妾这瑶华宫,可不能再累着您。”话说着,简贵妃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一点没有体贴皇后身份的意思,“妾怀有身孕以来成日里腰酸腿疼,太医说了不好久站,还望皇后娘娘别怪罪。” “子嗣为重,今日又是简贵妃的寿辰,妹妹自便吧。”皇后的笑意也跟着淡了些,转眼看着简贵妃抚着肚子一脸得意,出声道,“对了,妹妹可去通知了皇上?” 简贵妃脸色一僵,底下的嫔妃们倒是一个个眼神亮了起来,大约都是存着依简贵妃的荣宠,皇上很可能会圣驾亲临以贺贵妃生辰的想法,望向她的目光充满的希冀和期待。 “皇上前朝事多,不过是个寿宴,咱们姐妹间自己乐乐也就罢了,何必再去叨扰皇上呢。”简贵妃不在意地开口道,瞥向众人的目光中透着嘲讽。 反正今晚皇上定是要来这瑶华宫的,哪用再特意请他来,回头又被哪个狐媚子得了便宜,那她就成笑话了。想在她的寿宴上勾引皇上,呵,想得真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23章 风动 好不容易等到开宴了,乔虞看着一盘盘端上来的饭菜,都是刚热的,不知做好了多久,看了一圈,也只有几样凉拌小食尚能入口了。 庄贵人大约也是觉着吃不下,又心有顾忌不敢喝酒,就一直端着茶,没一会儿就尴尬地低声跟她说想出去整理一下,请求乔虞帮她看顾些。 乔虞自然是应了,她目送着庄贵人离开,才转过头将注意力放在殿中。 宋婉仪一身茜色暗藤纹的妆花缎宫装跪在中央,细长的纸条勾勒出了纤妙的身姿。 “妾敬以一杯薄酒,恭祝贵妃娘娘寿喜长延。”她恭恭敬敬地俯首磕头,“妾也为之前触怒娘娘的错行向贵妃娘娘请罪。” “不过都过去了,”简贵妃的目光停留在宋婉仪身上,投射出的厉光令她不由轻颤起来,嗤笑出声,“皇后娘娘都说你无罪,本宫哪敢再降罪于你呢?” “不过是一些误会。”皇后瞥了她一眼,温和道,“贵妃之前也罚过宋婉仪了,依本宫说,咱们姐妹之间,自然是亲睦和乐为上。这样吧,宋婉仪向贵妃敬了一杯酒,贵妃饮了,也就当这件事过去了,以后大家还是团结和善的才好。” “皇后娘娘忘了?”简贵妃美眸看向她,似笑非笑道,“妾有孕了,可饮不了酒了。” 皇后目光冷淡了些,从她身上移开:“那便端被清茶上来吧。” “是,皇后娘娘的面子,妾无论如何都是要给的。”简贵妃扬笑应承下来,转眸看向端着茶碗缓步走在自己面前跪下的宋婉仪,拖长了声音,“宋婉仪当以此为戒才是,以后再为了旁人来触怒我,她可能会记得你的情……”她压低了声音,目光直直锁定在她的面容上“本宫却会要了你的命,知道么?” 看着宋婉仪整个人颤了一下,崩直了背恭敬地回“妾知道了,谢娘娘宽恕之恩。”简贵妃方满意一笑,接过茶碗随手放在桌几上,摆摆手,“你下去坐吧。”半点没有入口的意思。 皇后见状,垂眸划过一道暗芒,浅饮了一口面前的酒。 乔虞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细颈酒壶,打开盖子轻嗅,酒味很淡,掺杂着隐约的果香,应当是不易醉的。她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不顾身后南书略带担忧的轻唤,一饮而尽。 味道极其清冽,顺着喉咙流下,那股香甜清凉随之流向四肢百骸,再反上来,之前泛着凉意的地方又慢慢变得温热酥麻。哟,后劲不小啊。 庄贵人还没回来,乔虞抬眸,正好对上对面乔韫看过来的目光,微笑颔首,她拿起酒杯,起身,从后面绕了过去。 “姐姐,宋婉仪刚刚给贵妃娘娘贺完寿,敬了酒,该轮到我们了,不如一起过去,也好有个伴,可好?” 乔韫自然也看见了宋婉仪在简贵妃面前碰的钉子,她虽也愿意在皇后和简贵妃面前表现一下,现下却有些犹豫,毕竟之前乔虞也开罪过简贵妃娘娘,她们可不是宋婉仪,还有皇后在旁为其说话。 “你我终究差了个位分,若是一道前去,恐反了尊卑,惹贵妃娘娘不喜。”乔韫温温柔柔地说道。 “无事的,”乔虞浑不在意,上前亲昵地拉她起身,“贵妃娘娘身怀有孕,我们一起祝贺她早生贵子,开心还来不及,那会计较这些小事。” “对了,许常在要与我们一道去么?” 许常在就坐在乔韫身边,桌几上的酒菜一点没动,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双目无神,正望着远处愣愣地出神。闻言惊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勾起了一抹不怎么自然的笑容,腼腆小声地回道:“谢谢姐姐,妾、妾还是再等一会儿庄贵人吧。” “那也好。”乔虞点点头,回过头在乔韫耳边悄声说,“许常在对庄贵人真好,寸步不离,仿佛十分依赖的样子。” “妹妹你忘了?”乔韫眼中透着无奈何纵容,“之前我与你说过的,许常在的娘亲是庄贵人父亲的庶出妹妹,算起来,也是表姐妹的关系。许常在年幼的时候常常被带到庄家小住,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说句亲姐妹也是应该的。想来我之前与你说的时候,你呀,又想着什么好玩的了。” 乔虞细翻了便记忆,确实没多大印象,想来当初原主对这些闺秀间的关系疏离是不怎么感兴趣的。 无所谓地笑了笑:“好了,不谈别的了,咱们快去给贵妃娘娘敬酒吧。” 乔韫一向自诩对妹妹关怀爱护、百依百顺的好姐姐,一时竟没想出怎么回绝,无奈只能被乔虞拉着走向了主位。 “妾举酒,恭祝贵妃娘娘生辰万福,龙子安康。” 简贵妃刚给了宋婉仪教训,转眼一看乔嫔便过来了,美眸一眯,将她格外素净的打扮收入眼底,神情中隐约露出了几分轻蔑,也不耐烦再与不重要的人纠缠,淡淡道:“与刚才一样,心意本宫领了,只是本宫不适饮酒,你们二人饮尽一杯,便回去吧。” 乔韫在心中舒了口气,幸好简贵妃心情不错,并未像上次那样刻意针对乔虞,不然自己也只能跟着变成靶子了,忙喝了酒,安静恭顺地和乔虞一块儿退下。 乔虞回身间,无意瞟过庄贵人的座位,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唇边笑意更深,与乔韫道了别,走至庄贵人身边。 “庄贵人,你可回来了。”乔虞姿态悠然地在自己位置坐下,两颊笑涡荡漾,面泛红霞,别有一副妩媚之态,看得庄贵人都不禁露出几分惊艳。 “姐姐可是饮酒了?”庄贵人出声问道,视线忍不住在她面上游移,未曾想往日乔嫔看着一副纯然不知世的模样,吃了酒却仿若变了个人,是比娇美天真更为惑人的纤弱妩媚,特别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 怨不得有人视她为大敌呢,倒是自己之前看走眼了。 乔虞敛眸,将她方才闪过的神情尽收入眼底,轻笑出声:“怕是真喝的多了,我先去外面吹吹风,好歹去歇酒意,免得稍后失态了。”她留下夏槐以备不防,领着南书就想往殿外走去。 庄贵人起身搀扶住了她,忧心道:“姐姐,夜深露重,寒气倾身,不如让南书回去帮您拿件披风过来,这边就由妾陪着您吧。” “不必,”乔虞拍了拍她的手,“本就酒醉体热,再拿件披风过来,我还散什么?”她笑道,“再说了,方才,宋婉仪,我,还有乔贵人都已经向简贵妃敬酒贺生辰了,唯有许常在说了要等着你,这才落下了。” “你们还不快去?回头等皇后和简贵妃说完话,你们还未去敬酒,就怕被人寻了错处。” 庄贵人怔了一瞬,犹豫地抿唇沉默下来,一会儿才担忧道:“那姐姐得多加小心,瑶华宫到底宫卫森严,不好走动,再说姐姐您刚喝多了酒,在外多受冷风,容易患伤寒。” 乔虞莞尔笑道:“多谢,我知道了。” 庄贵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皱起,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姐姐。”微弱木讷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拽了回来,许常在已经悄然走近了她的身边。 庄贵人回神,轻轻瞟了她一眼,目光冷淡,态度却极为熟稔亲昵:“薇儿,你随我一起去想简贵妃娘娘敬酒吧。” 即使是面对着庄贵人,许常在仍然是低着头,只是一直紧蹙的柳眉终是散开了,乖顺地应道:“好的。” 那厢乔虞跟着南书走出殿外,仰头望向高高悬挂在天上的月亮,临近十五,月也愈加圆满莹辉,将一大块黑夜照得洁净明朗。 “今夜的月色真美啊。”一句感叹的话脱口而出,乔虞才愣了下,转头看看同样望着月亮一脸赞赏的南书,不由失笑,又夹杂着些许怅然。 “走吧。” 等到乔虞两人回来的时候,殿中琴音潺潺,舞姬们踏歌曼舞,羽衣蹁跹,宛若翾风回雪,美不胜收。 也正是因此,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的歌舞上,没人察觉到两人的动静。 倒是庄贵人,在乔虞入座的时候回身看过来,目光在她身上游弋了一瞬,安心地笑道:“幸好姐姐及时回来了,方才简贵妃说等下要玩听音传花呢。” “是么?那真巧了。” 乔虞对着她笑了笑,并不多言,将视线移到殿中的歌舞上,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古色古香的曲调,悠远绵长,余音绕梁,悦耳又悦情。 忽然,一声脆响打破了这一片祥和,曲和舞瞬间停了下来,乔虞随着众人向上望去。 只见简贵妃抱着肚子,面色惨白,连着原本光艳逼人的朱唇也没了神采,不间断地突出虚弱的呼痛声。 周嬷嬷更是大惊失色,叫伺候的人又是去请太医,又是去请皇上,而后叫身旁的大宫女小心仔细地搀扶着简贵妃进内室,她自己神情冷肃,心中虽然最是怀疑皇后,但到底不敢以下犯上,只能对底下的嫔妃们,语意冰冷地朗声道:“贵妃娘娘忽觉身体不适,恐是龙胎有损,奴婢不敢惊扰各位娘娘。只是今日是贵妃娘娘寿辰,寿宴未半,主座离席,是瑶华宫招待不周,因此奴婢斗胆,请各位娘娘入偏殿静候,稍后由太医为贵妃娘娘诊脉过头,奴婢再去请示娘娘的指示。”说完,她对着皇后恭敬俯身,“不知皇后娘娘是否先行离开?” 皇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周嬷嬷安排的很好,本宫倒是无用武之地了。”她缓缓起身轻抚袖口,温言道:“不过贵妃妹妹如今吉凶未卜,更是关系着皇家血脉,本宫身为后宫之主,自是应当掌控大局。” “周嬷嬷便带路吧,本宫也该去看看妹妹了。” 周嬷嬷心一沉,但还是无法,只得应了下来,毕竟这是后宫,皇后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贵妃出事由她主理是理所应当,谁也说不出一句不是。 乔虞自然是与其他妃嫔一起被带到了偏殿,不一会儿就有茶水点心呈献上来,也算的上周全了。 进来这瑶华宫两次,总不能顺顺当当地出去。她不禁感慨一声,忽而想到了简贵妃,得,虽然自己倒霉,但这位也没讨到好处过。 可见两人运势相克,就是不知道谁的命生得更硬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24章 一波 简贵妃突然出了事,当下谁也不知道她腹中的龙胎是否安稳,若是这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脱不开身。众人难免心浮忧躁,侧殿中时不时有细碎的交谈声响起。 乔虞自顾自安安静静地喝茶,低位的妃嫔,都被自家主位带在身边细细询问,生怕惹了什么事牵扯到自己,唯有她跟庄贵人落了下来,只是后者大约也是思绪翻滚,手上的帕子都快柠出线头来了,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众人交头接耳,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挨到皇帝来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说皇上进门直接去了内室,探望简贵妃,这下好了,情绪越加紧绷起来。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殿外尖利的通传声响起,原本焦躁不安妃嫔们忙规整妆容仪态,一个个动作优雅,身姿纤妙地跪下行礼。 “妾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祝皇上、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乔虞目光规规矩矩地盯着自己的裙摆,余光瞄到皇帝大步走过,明黄色黑底绣金龙含珠的靴子一闪而过,飞扬的袍角掀起一阵凌冽的风,从她脖颈处划过。 在最上方的主位上坐定,皇帝出声道:“都起吧。”话落,他转身看了一眼皇后,气势威重,语调沉稳,“皇后,你与她们说说。” 皇后垂眸婉言应了一声,转而面向众人:“方才,孟太医为简贵妃诊治,说是贵妃沾染了由凤仙子花磨成的粉末,又掺杂了莪术蒺藜子,才一时气血两虚,腹痛难忍。各位妹妹对此可有话要说?” “皇后娘娘,”容妃忧心道,“不知,贵妃腹中的皇子……” “所幸沾染的药粉不多,孟太医施以金针刺穴,好歹保全了龙胎,可惜简贵妃为了受了大罪,接下去几月只能卧床安养,精心保胎。”皇后看了她一眼,面容上也流露出几分哀切忧虑,再看众人,神情已然端肃严厉了起来,“可瑶华宫中突然出现能引人滑胎小产的药粉定不是偶然,若各位妹妹有知情的,当着皇上与本宫的面,当立即上报,不得欺瞒。” 底下一片寂然,无有言语。 皇后微微皱眉,有些为难地看向皇帝:“皇上,您看?” 皇帝目光扫过底下的一众妃嫔,神态平淡漠然,连皇后都看不出情绪惊怒:“那就让孟太医进来,一个一个地找,看谁身上沾了那些药。” 在座的都是皇帝的女人,孟太医再年长也是男人,自然不能一一近身检查,索性他带了几个医女过来,仔细嘱咐几句,便有这些医女们按顺检查各位妃嫔。 乔虞顺从地打开双手,见医女认真地翻看着袖口和衣摆,连缝边角落都未放过,再看另一边,还有在发髻中细细查看的,这等周密细致着实令人佩服。 不过她受得,却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坦然接受,如贤妃嘉贵嫔陆婕妤等人位高受宠,素日无人不对其恭敬吹捧,如今虽说只是检查,远远不及搜身那般屈辱,但在她们眼里,任由低贱的医女上下其手已经是极其辱没身份的事了,只是碍于皇帝,不敢当众发怒,等医女检查完后,才黢黑着脸色,目中带着压抑的怒意,恨恨瞪了她们一眼。 良久,等所有人都查完,孟太医召医女们过去一一问话,而后才上前汇报:“臣禀皇上、皇后娘娘,经过查看,乔嫔、乔贵人、许常在身上都携有少许凤仙子花、莪术、蒺藜子的粉末,但用量甚少,应当是接触中不慎沾染上的,唯有……”他语意微顿,低头飞快道,“唯有庄贵人,身上携带的药粉最多。” 众人的视线随着孟太医一路划过乔嫔乔贵人和许常在,最终惊诧嘲讽地目光定格在庄贵人身上。 庄贵人蓦地抬头,往常端姝圆滑的面容惊愕失色,眸中盛满了不敢置信,极度惊讶慌乱之下,整个人几乎是从椅子上滑了下去:无措道“不、不,妾没有,皇上、皇后娘娘,妾从来不曾听过什么凤仙子花蒺藜子,更别说拿它来害人了,定是有人蓄意陷害妾,请皇上、皇后娘娘为妾做主,还妾清白。”话说到后边,她情绪缓缓恢复清明,头磕在地上,语气越发的诚恳动人。 皇后转头看了一眼皇帝,见他目色沉沉,盯着庄贵人不知在想什么,她厉声道,“庄贵人,现下你身上找出了证据,你便是嫌疑最大,若是说不出在哪儿沾染的粉末,便是本宫也无法再信你。” 庄贵人怔了一瞬,心慌撩乱:“妾、妾……”她咬咬牙,抬手指向了一旁:“是乔嫔,在宴席上,只有乔嫔坐在妾身边,定是妾无意间沾染了她身上的药粉。” 皇后皱眉,语气中掺杂了些许怒意:“可是乔嫔身上的药粉比你少了许多,这你怎么解释?” 庄贵人面露坚定,一口咬定:“乔嫔在给简贵妃敬完酒后出去了一趟,药粉定是、定是被夜风吹散了。” 乔虞忙起身跪在庄贵人身旁,神情满是愤懑不解,透着些许委屈茫然:“妾不知为何庄贵人一心怪罪于我,可妾初入宫闱,成日只待在明瑟阁内从不与旁人来往走动,与太医院更是不曾有任何交情,要想拿到凤仙子花药粉,妾就算是有心,也无力啊。” “何须要通过太医院,”庄贵人开口打断她,目光咄咄逼人,“乔嫔素来受皇上宠爱,荣宠照身,便是振臂一挥,多少奴才甘愿为您驱使,找些药粉来,不过是随手顺便罢了。”她见乔虞一脸的惊愕难言,怒意难解,抿着唇一时不知如何反驳的模样,心中更是有底,扬声道:“简贵妃遇害之事确实不是妾所为,请皇上、皇后娘娘明鉴。” 众人见乔嫔在庄贵人口中败下阵来,不由唏嘘,庄贵人说的不过是无稽之谈,然而落在此时却成了乔嫔无法言明的问题,乔嫔受宠,不错;有宫婢奴才闻风而动甘愿为其驱使,也是可以预见的,至于乔嫔有没有用他们、怎么用,却无法直言。 若无,没有的事情怎么解释;若有,私底下的算计手段怎么能放到台面上来讲。 庄贵人这是死泼乔嫔一盆脏水,赌她这个莫须有呢。 皇后闻言,严厉的目光转向了乔虞:“乔嫔,你……” “庄贵人,”皇帝突然出声打断了她,“朕问你,乔贵人和许常在身上的药粉是怎么沾上的?”他眼神幽深,语气冷谈,一股迫人气势随着他的视线落在庄贵人身上。 庄贵人之前慌急之下确实把另外二人扔到了脑后,闻话怔愣无言。 见她不回,皇帝转向了乔、许二人:“你们今晚可与乔嫔、庄贵人有何接触?” 乔韫从孟太医指出她来的时候便敛声屏气,生怕自己被迫成了替罪羊,直到嫌疑被锁定在了庄贵人和乔虞之间,她才暗自松了口气,现下听见皇帝的问话,忙上前回答:“回禀皇上,妾今日是跟随嘉贵嫔娘娘一起来的瑶华宫,与庄贵人并无交集。而乔嫔在晚宴是邀了妾一同向贵妃娘娘敬酒贺寿。” 这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谁也撒不了谎。 许常在也跟着起身,低声回道:“回禀皇上,妾,与乔嫔娘娘说过几句话,而后随着庄贵人一齐向贵妃娘娘敬酒。” “在乔嫔出去之前,还是之后?”皇帝问话一出,身旁的皇后面色已然沉了下来。 乔韫颔首垂眉,语气温柔沉着:“回皇上,应当是之前,那时候庄贵人还未回来,许常在才晚了一会儿。” “那么,”皇帝再次看向了庄贵人,沉声道,“庄贵人可否回答朕,同样接触了乔嫔,你与乔贵人、许常在身上的药粉为何相差这么多?” “妾……”庄贵人哑然无言,面色灰败,她在宋婉仪敬酒之前就离开了正殿,听乔虞跟她说,她们三人向简贵妃敬酒,她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先后不一的顺序,毕竟宋婉仪与乔嫔从未有过私交,何况前者还是皇后的人…… 皇后! 她暗淡地眼底忽而一亮:“纵使妾可能慌乱之下记错了,可妾愿向天立誓,妾绝无害简贵妃之心,请皇上、皇后娘娘明察,切勿放纵了真凶!”殷切哀求地望向上座,庄贵人咬牙,额头重重磕在了地上,一声闷响,引得众人都跟着心一颤。 “庄贵人,本宫之前说了,若是你说不出身上沾染的药粉来源何处,本宫也无法再相信你了。”皇后叹道。 庄贵人的身体在皇后话音一落瞬间变得僵直,她将头紧紧贴着地,许久,才缓缓抬起头,面色平静得都些吓人,双目通红,声线喑哑得几乎听不出话音来:“皇上,妾知道是谁想谋害简贵妃,只是在妾说出口之前,斗胆请求皇上,可否念在为小皇子积福的份上,宽恕她的性命?” “谋害皇嗣,其罪当诛。”皇帝冷淡地出声,意味深长地看向庄贵人,“不过朕可以考虑饶你的欺君之罪。” 庄贵人额际的汗水已经沾湿了鬓发,显得十分狼狈,可她面上的神情确是一派坦然,闭上了眼,流露出隐隐沉痛哀切。 “是许常在。”她忽地睁开眼,语气肯定,“那凤仙子花的粉末是由许常在带进瑶华宫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25章 三折 许常在是谁? 若不是她刚被唤出来跪在中央,在场大多数人都记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人。许常在其人,平日里除了庄贵人谁也不来往,便是偶尔碰上了,低眉顺眼,寡言敛性,低调得哪怕是就站在面前,甚至都意识不到她的存在。 这样的性子居然能胆大到谋害简贵妃甚至还有她腹中的皇子,任何听着都觉得匪夷所思。 众人的视线齐齐锁定在许常在身上,只见她侧颜秀丽,却是一脸呆滞地看着庄贵人,仿佛半点没意识到她的话的内在含义。唯有乔虞,她离得近,又有意关注着两人,才看见了许常在那漆黑透亮的眼眸中仿若天地瞬变的失措溃败。 她张了张唇,看口型仿佛是“表姐”二字,但终究是没发出声音来,无力地咽了回去。 那厢皇后已然厌烦了庄贵人证言的前后不一,深觉在皇帝和众妃面前失了体统,如今便有些质疑:“庄贵人,你有何证据?” 庄贵人庄重地俯身磕头,语气还带着些轻微的颤抖,然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前日,许常在来落英阁拜访妾时,特送了妾一个锦囊,因近日春夏交接,妾有些身体不适、忧躁难眠,许常在说锦囊中的香料能舒心缓神,才甚是喜欢,收下后贴身不离。今晚、今晚,”她深深吸了口气,“今晚是妾入宫后初次参与盛宴,心下难免紧张,喝多了茶才想着出殿稍作整理,未曾想着急间丢失了那枚香囊,那毕竟是妾贴身之物,妾生怕被别人捡了去,回来后才心神不定。而后简贵妃和小皇子出了事,妾本以为与妾无关,直到孟太医道破妾身上的凤仙子花药粉,妾才心生疑窦,可、可许常在是妾的表妹,从小一道长大,情分更甚同胞血缘,这才犯了糊涂,冤枉了乔嫔……妾不敢求皇上、皇后娘娘宽恕妾的欺君大罪,只求能给薇儿、许常在一条生路,妾愿与其同罪,共受惩戒。”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声泪俱下,一派情深意重。 就是在这时,明明许常在才是被指出来的罪魁祸首,众人的目光全然其中在庄贵人身上,为她这场表演心悦诚服,已然开始想着是否真的是许常在下得手,毕竟她身在延禧宫,曹芳仪的麾下,而她与简贵妃的恩怨是众所周知,要知道,简贵妃诊出有孕,曹芳仪还当场晕了过去,可见并未忘记自己失掉的孩子。 皇后立即派了人在瑶华宫正殿外找了一圈,果然找到了一个绣艺精美的香囊,让孟太医也检查过了,确实是引起简贵妃不适的药粉。 乔虞看着许常在面上的神采一点点寂灭,眼帘垂下,从原本的痛心希冀到最后的空洞绝望,竟没有一点对庄贵人所说所做的惊讶怨恨,是她真的对庄贵人这般无怨无悔的包容,还是说,这一切,她早就心有准备了? 她十分的好奇。 然而除了乔虞之外,还有一人也看出了许常在的变化,就是最上首的皇帝。他在进来之前就知道简贵妃与龙胎安然无恙,照孟太医的意识来说,先不说外用本就比口服药性更轻,而且庄贵人身上的药量并不重,能引起简贵妃腹痛已是她本身体质不足胎相不稳的原由了,若是身体康健些的孕妇,连反应都不会有。 费了这么大力气,连目标的半分元气都未伤到,若不是知道简贵妃没那城府,皇帝都怀疑是她使的苦肉计了。 皇帝暗忖便知,幕后之人的算盘未能实现,定然是其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故意让人将症状说的重了些,一方面是打算引蛇出洞,另一方面也有心让简贵妃安稳些,三个月的禁足非但没让她静心沉气,反倒愈加犟起来,连累得腹中孩儿也跟着受累,令他着实厌烦。 不过现下看来,这背后隐藏的比他预想得还深些。皇帝是何等人,先帝在治国御下方面不多出众,又是个痴情种,将所有的关注全然托付给了一人,因为那名女子未有生育,他就成日担心皇后借着地位权势压制他的挚爱,便想着打压嫡系,导致皇后嫡子庸庸无能,身虚体弱,年仅二十就患病而终。反倒庶出的皇子一大堆,且个个勇谋相衡、天资出众,最后那名女子生了个皇子,先帝还异想天开,让这群哥哥诚心辅佐幼子即位,于是几个兄弟相争间,顺手就把幼弟解决了,断了先帝念想。而后先帝的心头宝也跟着抑郁而终,先帝心神俱伤,更加无法压制底下如虎如狼的儿子们。 别以为他们玩得都是君子协定,不伤妇幼,当年昭成帝还是成王的时候,府上的孩子生一个留不住一个,大半都是他兄弟的成果。如此,他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个先例不能开,如果后妃们视他的皇子皇女为可以随意杀害的物件,她们的孩子也会有样学样,视这些兄弟姐妹为手上的猎物,时间一长,血缘反倒是互相敌对的原罪。 他一直以先帝为鉴,更以步其后尘为耻,所以,后宫中凡是有伤及子嗣的动作,无论情节轻重,一律从重严惩。 而今晚的风波,皇帝本以为不过是冲着龙胎来的,没想到幕后之人更打着一石两鸟的主意,更没想到被盯上的是乔嫔。 他一时有些难以置信,乔嫔不过十五,入宫不过半年,背后既无哪方势力撑腰,更是出身清贵,宫中半分势力没有,怎么也就令人想着除之而后快了? 情理上实在说不通,疑惑难解之下,皇帝对乔嫔更是兴趣盎然,哪怕随后庄贵人又扯出了许常在,他的注意力也一直放在乔嫔身上,理所当然地发觉了她对于许常在的异常关注。 与众人想的不同,皇帝知道此事多半与许常在无关,他知道曹芳仪是个聪明的人,更是个识时务的人,便是有心对付简贵妃,也不会冒着被他厌弃的风险,呈一时之气,在自己还未有足够资本的时候出手,一个孩子,就算出生了,从稚童到成年,从成年到继承皇位,有多少道坎要过? 可乔嫔是怎样发现的?在皇帝的印象中,乔嫔不过是性情活泼心无杂念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可如今她隐约的皱眉与下意识往许常在看过去的动作,令他不由心念一动,重新审视起这个分外扰他心怀的女人, 到底是单纯的直觉,还是心有沟壑? 皇后在旁,见皇帝手指微微捻动,沉默不语,仿佛是在沉思的模样,自觉他是有意让她来决断,眉目间光彩更甚,目光灼灼,扬声问:“许常在,你有何话要说?” 乔虞哪知道一个不小心触动了大佬的神经,现在,在场的除了许常在,谁也无法博得她一丝一毫的心神。 因为她手腕处的灼热感又浮现出来了,只是比上次的感觉轻微许多,轻得几乎让她觉得是有人在挠她。 直觉告诉她,答案在许常在身上。 在场的人几乎都以为许常在要默认了,却见她抬起了头,咬咬牙,仿佛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回皇后娘娘,妾想问表姐一个问题。” 皇后有些讶然,不过也没阻止的意思,点点头,同意了。 许常在定了定神,直直看向庄贵人,清亮黝黑的眼眸中第一次闪现出极其耀眼的光芒,她出声询问:“表姐,当初我们初次相识的时候,我送你的那枚玉蝶佩,你还留着么?” …… 乔虞默然,是她对古代姐妹情不了解还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有点想替庄贵人回答“爱过”的冲动? 庄贵人愣了愣:“自然是留着的,完好地放在落英阁中呢。” “是么?那就好。”许常在释然一笑,突然冲着庄贵人微笑低喃了一句,“表姐,我也该对你说声对不起。” ?庄贵人愕然不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许常在双目一闭,软软得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乔虞手腕上的灼热感愈演愈盛,她盯着晕过去的许常在,心有预感。 皇后也是一惊,忙叫孟太医上前诊治。 然而孟太医刚刚上前把脉,就见许常在手指微动,缓慢地睁开眼,一双内敛清透的双眼如破云遮月射出得第一缕明光,熠熠夺辉,衬得原本就秀美的五官如春花初绽,明丽不可方物。庄贵人对上,不由一怔。 她从未见过许知薇这般、这般的模样…… 其他人未像她那样直面许常在的变化,而乔虞,便是不看,从心底涌上来的那股熟悉的感觉,也将她原本的猜想和预感落到了现实上。 “多谢孟太医,妾无事了,”许常在面色苍白犹显柔弱,冲着孟太医感激一笑,而后规行规矩地起身,对着皇帝和皇后行了一个大礼,“恳求皇上、皇后娘娘能给妾自证清白的机会,妾感激不尽。” 如此反复的折腾,皇后看着庄贵人的目光越发的不善,沉声道:“说!” “妾之前确实送给了庄贵人一个亲制的竹纹锦囊,贵人百花万草,独爱竹的风骨,因此用的绣囊手帕都是竹纹的。只是昨日妾见锦囊略有破损香料漏出来,就偷偷拿了回去打算修补一下今晚见面是再送还与她。”许常在还是那个声音,听着却好似又比之前自然柔缓了许多,“妾自小与庄贵人一同长大,又一同入宫,承奉天子,自然情谊厚重。当初表姐好生推辞才收了妾一个锦囊,妾怕她心疼,不愿妾因此而劳累,所以换锦囊的时候并未与表姐细说,私自换了她之前日常时时带着的绣囊,而原本的竹纹锦囊一直在妾这里,还未来得及送出。” 话说到最后,许常在泪眼涟涟,却强自着不让其掉落,如画般的眉眼间隐有坚忍,似在风霜严苛中柔弱摇弋,却仍毅力生长的石中花,柔美而兼具韧性,令人望而心动 她双手捧着刚从怀中拿出来的锦囊连着自己的帕子,高高捧起:“请皇上、皇后娘娘拿去比较相看,就知道妾并未说谎,放着凤仙子花药粉的锦囊并不出于妾之手。” 自然有人上前将锦囊和手帕,连着殿外找到的锦囊一起呈献至皇帝和皇帝面前。 庄贵人已经木然了,乔嫔倒打一耙,她犹知道自己尚有后路,可许常在……许知薇,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她自认将其玩弄于掌间,自认了解其心情,万万没想到,竟还有这般陌生的一面。 她怔怔地望着许常在,竟忘了为自己辩白,心中突然升起的惊惧寒芒淹没了她的理智与思绪。 那不是许知薇! 她们从小多次同寝共眠,同吃玩耍,她利用许知薇何止一次,若不是全然了解其性情,她又怎么能次次将她控制在掌间。 全天下,就是许知薇的亲生母亲也未必有她了解许知薇。 “庄贵人,你还有何话可说?”上首皇后出声厉问。 庄贵人默然垂首,突然出声笑起来:“妾本以为已然够冷性薄情,却还是不够啊。”在里边装进药之后,她再也没去看过它,她觉得自己是怕药性伤了身,其实现在想,自己对许知薇也未尝没有歉疚不忍。 她面向皇帝皇后,仰头正视,未等人斥责不敬,大声开口:“妾意害皇嗣,欺君大罪,无有不应。只是,”她忽然转头冷冷地看着许常在,“妾与许常在自小一起长大,其为人如何便是不相信妾所说,也可从庄、许二府打听一二,方才许常在突然昏倒实属异常,还请皇上皇后清查,是否有巫蛊为祸!” 巫蛊?! 众人哗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在后宫撩皇帝的那些年》正文 第27章 落幕 “乔嫔,庄贵人所言,你怎么看?” 乔虞正打量着许知薇是何方神圣呢,自认已经是十分低调了,哪想到还能得皇帝亲口点名。 感受着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眼刀,她不自觉地抬头,只见皇帝侧身椅在正方靠枕上,手上安定地转悠着手上的扳指,像是随意地点了一人,眼神轻而淡地望过来。 暗叹一声,乔虞垂眸,恭言道:“请皇上、皇后娘娘允许妾看一眼庄贵人丢失的那枚锦囊。” 那块锦囊正是皇后身侧的林嬷嬷拿着,闻言犹豫地看了眼她,皇后刚要开口,就听皇帝先她出声:“拿去,给乔嫔看看。” 皇后将脱口的话咽了回去,见林嬷嬷已经端着托盘向乔嫔走过去,面色一暗,看向乔虞的目光中隐含深意。 乔虞凑上前,轻嗅了嗅,神色慢慢苍白了起来,眸光颤动,透着些许惊吓:“妾、妾好像闻过这个味道。” 皇帝问:“在哪儿?” “妾先前选了一对粉彩釉的瓶子作为给简贵妃娘娘贺寿的献礼,妾仿佛,在上面闻到了同样的味道。” “去问问,乔嫔的礼在哪儿,”皇帝侧首吩咐张忠,“找出来。” “奴才遵命。”张忠领命退下,过会儿,手上端着一个红色锦盒弯腰小步呈献至皇帝面前,“皇上,这便是乔嫔娘娘给简贵妃娘娘的献礼。” “拿过去给孟太医看看。” “是。” 孟太医打开锦盒,拿出了瓶子细细查看,方拱手回报:“禀皇上、皇后娘娘,这对彩釉瓶上确实有凤仙子花与莪术、蒺藜子的药末,且其药量和药性,皆比锦囊中的要强上不少。” 闻言皇后担忧地询问:“那简贵妃可有触碰过?” 随着张忠一起出来的周嬷嬷恭敬回道:“主子身体不适,现下喝了孟太医开的药,已经睡下了,还未来得及查看各宫主子的贺礼。” “幸好幸好。”嘉贵嫔松了一口气,赞道,“贵妃娘娘果然是避祸就福,命有贵人。”一双凤眼含媚多情,婉转投向皇帝,显然是喻意简贵妃的贵人是皇帝了。 “那乔嫔寿礼中的凤仙子花药粉到底是谁放的呢?”杨容华疑惑开口。 “妾也不知,”乔虞略思索了一会儿,皱眉不解道,“妾从将瓶子放到锦盒中,就一直放在明瑟阁的书房内,应当没人动过的。” “那不是乔嫔宫里出了奸细,就是……”陆婕妤微微一笑,纯然道,“乔嫔有心害贵妃娘娘了?” “妾不敢,”乔虞既惊又慌,急急出声道,“妾绝无要害简贵妃娘娘的心,请皇上、皇后娘娘明鉴。” “行了,”皇后娘娘语意微凉,“庄贵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是罪妾去明瑟阁拜访乔嫔是偷偷放的,”庄贵人面无表情,木讷出声,忽而抬目望向皇帝,庄重地行了个大礼,“罪妾自知罪孽深重,恳请皇上念及妾有幸伺候您一场,不要迁怒庄家上下,罪妾愿以薄命为祭,诚愿简贵妃娘娘与小皇子平安康建、皇上福寿万年、大夏国政昌隆。” 她语速极快,话音一落,就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飞速起身向梁柱撞过去。 “快!拦住她!” “庄贵人!” 尖叫声此起彼伏,乔虞怔然出神,一团血色突然炸裂在眼前,她忙闭上眼,脑海中却清清楚楚地浮现出了庄贵人死前瞪大的、沾染了血迹的双眼,执着而苍白地盯着这个方向。 喉管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甚至感觉自己有些缺氧,庄贵人的影像渐渐模糊,眼前瞬间变成一片望不见底的黑渊。 “虞儿!” 只听见一声惊唤,乔虞感觉身体有些无力,虚软地倒向了那个黑渊,然后慢慢地,彻底浸没。 …… 乔虞的思维开始慢慢清明起来,目之所及还是一片黑暗混沌,像是逃不开的暗网,牢牢地将她锁在其中。 有人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温热宽大的触感带着依稀的痛感从手心传至脑海中,仿佛是黑暗中亮起的一束光亮。乔虞拼尽全力挣脱出去,眼前在模糊的亮光后渐渐清晰起来,熟悉的床帏映入眼帘。 她回到了明瑟阁。 明白这点,乔虞才缓缓放下心来。 “虞儿,你醒了?”皇帝坐在床边,正巧见夏槐端着热水进来,绞了帕子要给乔虞擦脸,他伸手接过,“朕来吧。” 夏槐怔愣了一秒,忙应声退下:“是。”在旁边侍候的时候,看向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主子,既是担忧又是欣喜。 听见有人说话,乔虞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头,茫然的望过去:“皇上?” “是朕,”皇帝温言应道,面上的线条似乎都放柔了,拿着热帕子轻轻地替她拭去额顶的汗水,“头疼么?先躺一会儿,别急着起来。” 乔虞听不大清楚他说的什么,短暂得思绪模糊之后,庄贵人死前的景象又闯入她的脑海。 事实上,她见过的“尸体”不少,前世拍摄战争片的时候,满地断指残臂的血腥场景,她甚至还在里面躺了一天。但只有真正见识过死亡的人,才明白那种眼睁睁地看着生机一点一点湮灭的惊惧骇人,这个过程,比“尸体”本身要可怕的多。 她脑海中的记忆繁冗复杂,一会儿是前世母亲将她抱在怀里时慢慢冰冷下去的温度,一会儿是她自己死的时候,眼前如走马灯飞快转换的一生。 乔虞担心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什么来,索性扑过去抱住皇帝的腰,将自己牢牢地嵌进他怀里。 皇帝楞了一下,转而轻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将手上的帕子递给夏槐,挥手吩咐侍候的人都下去,室内只留下他们二人。 “行了,朕让人都下去了,虞儿若觉得害怕,想哭就哭吧,除了朕,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语调低沉浑厚,因其中渗透的怜惜与温情而变得轻缓绵长,如林涧泉水落下时敲击洞穴的声音,在乔虞耳蜗处留下一片悠扬的回音。 她沉默着不说话,皇帝愈加担心她因受惊吓而移了性情,揉揉她的发顶,不厌其烦地低声哄她。 说实话,皇帝是真切无法易地而处感受到她的惊惧害怕,在他的记忆中,第一次直面死亡的场景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他都记不起来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感觉。 但乔虞不同。 虽说平时总说拿她当小公主般宠爱纵容只不过是闺房戏言,但说多了,他见着她也不自觉地多了些长对幼的宠溺疼惜,算起来他年纪上确实大了她许多,多点宽容爱护也是应该的。 庄贵人之死倒是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细想也在情理之中,庄家虽然落魄,但也是承袭百年的世家,为家族长盛奉献一切一直是这些贵女们从小接受的家训。 只是乔嫔无辜,想想那庄贵人正好落在她跟前,皇帝有些无奈,又生起了几分爱怜,想当初,简贵妃不过罚她跪了一会儿,就吓得轻易不敢再踏出明瑟阁的门,这下更好,不止晕眩昏迷,连话都不敢讲了。 可见这人平日在他面前活泼胆大,在外就怯声怯气,听见响声就跑回来闷在窝里,埋着脑袋头都不敢抬。 若是旁人由着他说话理都不理,皇帝早就觉着其人失敬于君,甩袖而去。可大约他对旁人的耐心都安在怀中这个人身上了,温柔哄劝了许久也不见乔虞抬头,偶尔点头摇头的小动作倒似乎成了一种鼓励,哄着哄着,反令他兴致更甚。 良久,就听见绵软沙哑的声音从怀中闷闷地传过来:“对不起,皇上,我大概把你的龙袍哭皱了。” 皇帝没料到她第一句说说的这个,熟悉的惊讶又好笑的感觉令他心神一松,转而生出几分愉悦疏朗:“知道错了,那还不出来?” “我,有点舍不得。”乔虞反倒又将他抱紧了些,语气依恋。这是实话,除了母亲,从未有人这么哄过她,当然,也有她习惯不在人前示弱的原因在。 年幼的乔虞其实算得上一个熊孩子,实在是她妈妈真的太宠她了,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想要什么给她买什么,所以即使生活并不富裕,乔虞的童年过得一点都不拮据,她跟其他孩子一样有洋娃娃,有好看的裙子和小书包,也跟其他被宠坏的孩子一样任性又难缠,想要的东西哭着耍赖也要买,完全没有可能会买不起的意识。 有时候任性哭闹,母亲就是这样抱着她,哄着她不哭,然后在细言慢语地跟她讲道理,然后乔虞就懂了,不是妈妈不给她买,而是妈妈现在没办法给她买。 等母亲走了,她就再也没在别人面前哭过,最多半夜偷偷抱着被子哭。后来听说那人是她血缘父亲,可在知道他甚至无力将她和母亲正名于众,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做不到,乔虞就将他排除了可以依赖哭诉的范围。 而现在,躺在皇帝怀中,清冽阔然的气味在周身围绕,熟悉而陌生,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她笼罩在其中,令她不由一时恍惚,想着若她没死,那所谓的父亲在最后救了她,然后也是这样,将她抱在怀中温柔地呵护安慰。 她会心软么? 乔虞闭上眼,溢满泪水的眼眶终究不堪重负,落了下来,她才知道,她对他,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期待的吧。 皇帝闻言不觉心软意动,伸手拉过锦被将她裹住,说出口的话愈加柔情轻言:“你不许再哭,朕就不走。” “好。” 听她乖巧地答应下来,皇帝索性靠在背后的床栏上,由着她窝在怀中,静谧恬然。 “皇上,你还有事要忙对么?” “嗯。” “那你能不能等我睡着了再走?” “那虞儿就要乖些,不许再哭了,快点睡下。” “我哭累了,现在很困,马上就能睡着了,皇上别急喔。” “呵……行吧,朕等会儿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