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谋不轨》 正文 1.第1章 囹圄(1) 上身是皱巴巴的衬衣加西装,外面还套了件严重偏离他审美观的橘黄色马甲,没系领带,仓促间衬衣下摆没扎好,半截都露在同样满是折痕的灰黑色西裤外,人一直浑浑噩噩的,任由法警押着僵立在木围栏内,耳朵脑子里都在嗡嗡的响。 以前的他非常注重外表。 每天都西装革履,外套内搭剪裁得体,皮鞋永远打理得锃亮,笑起来如沐春风,且恰到好处,一直是30度上扬的唇角,精准掌握不增不减不露齿的尺度,似乎增一分就是他鄙夷的谄媚,减一分则显不出他的亲切随和,社会精英人设屹立不倒。 此刻却灰头土脸,深色高级定制西装搭配橘色黄马褂,看上去十分滑稽,还很可笑。但他毫无所觉,也再笑不出来。 左手边的旁听席上座无虚席,右手边的主席台上三名法官正襟危坐。四个角落以及过道上还站了几拨人,皆架着摄像机对准了他。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神色肃穆,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男,27岁,1983年10月2日出生,汉族,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山东潍坊市人,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骗取李明c周庆云c姚青青c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那个人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 这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手腕处冰冷沉重的镣铐在提醒他一一一这事情就与他有关。 还有那些正在运转的摄像机镜头,也在无声的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被告! 镜头不断拉近c放大,毫不留情的给他憔悴的面部来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一定是什么角度能把人拍丑就怎么拍他。 放大他瑟缩的瞳孔c青色的胡渣c眼角的阴影,以及长镜头拍他指尖的微颤和喉结的滑动 摄像机的镜头冷硬而漆黑,弄出的声响,犹如蛇口里弹簧般一惊一乍快速吞吐的鲜红的信子,不时发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身体因此不自觉的往后退缩c再退缩想要躲入黑睃睃的角落里,无人再看得见他。 然而狭小~逼仄的围栏很快就抵住了他的后背,他退无可退,便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栏杆寻找勇气,手腕上的镣铐因此被弄得哗啦作响,引得一旁的法警对他侧目低吼:“乱动什么?老实站着!” “天,竟然有这么多?!”公诉人尚未陈述完毕,旁听席上已是一片哗然,“这才一个多月啊,这赚钱的速度杠杠的!” 听到这话,他因此恢复些许清明,茫然的望向斜对面的人。 那个人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骗钱? 他会骗人钱? 天大的笑话! 他忍不住竖起耳朵,急切的想知道周围人如何议论他。 “难怪他年纪轻轻的就开豪车住别墅,家里又不是有钱人,钱从哪儿来的啊?就算他在财经圈儿里小有名气,还开投资公司,可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正经工作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谁信呢?” “原来金融才俊就是这样赚大钱的啊?呵呵了!好些媒体都吹嘘他是小巴菲特,我还真以为他于投资一道目光犀利,太无耻了!” “唯有吹得凶,才能骗得到这么多人啊。我也是经朋友的强烈安利才关注的他,幸好我没钱啊,不然也跟着上当受骗了。” “金融圈投资圈儿这些圈都擅长吹嘘,还比着互相吹捧,十分浮躁,可这难道不就是独辟蹊径的赚钱法门儿?” “倒也是。这条路的确是赚大钱的捷径,不过可惜,它也是自毁前程的歪门邪道!” 今日静安区人民法院的法庭极为热闹,因为受害人很多,因为被告人很知名,所以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幸灾乐祸的c义愤填膺的c吵吵着要求还钱的c叫屈喊冤的c广而告之自己如何上当受骗的各种噪音此起彼伏。 “请肃静!”审判长不得不频频将法槌敲得砰砰作响,以严肃法庭纪律,“肃静!公诉人请继续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裴振亨原系国有企业凤凰证券的员工,在券商系统工作三年后离职,自开投资公司。他曾上财经频道做过‘谈股论金'栏目的特邀嘉宾,业内比较知名。为进一步扩大知名度,他还开了个星光博客,在博客上不定期的发布一些极具社会影响力和关注度的财经文章。” “鉴于被告人突出的专业才华,社会知名度不断提高,从而拥有了一大批股民粉丝。” “2010年8月4日,被告人裴振亨为实施诈骗活动,在自己的星光博客上发布了一篇博文,文章的最后他公布了一个qq群号码,以交流炒股经验为名吸引了数百名粉丝入群。” “根据144名受害人的陈述,入群后,被告声称自己有内幕消息,能够调动大量资金拉升股票,足以保障大家的收益被告以这样极具诱惑力的话为饵,骗取不少入群的股民交纳了数千到上万元不等的会员费c提成费c信息费c佣金等各种名目的款项,以获得他所谓的一对一推荐优质股票的服务。” 他的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胡说八道!你们这是污蔑!是含血喷人!是恶意中” 啪! 法官敲了下法槌,面无表情道:“被告,请注意自己的语言和情绪。” 听到法官的话,他脖子上虬扎的青筋暴胀,厉色叫道:“法官,我根本就没公布过什么qq群号!也没加过这些人入群,我更加没有骗过他们的钱!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承认,不承认!” 啪! 法官再度敲响了法槌,“被告,会给你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不要再大声喧哗了。公诉人,请继续你的陈述。” “好的,审判长。钱财得手后,被告向这些交钱的股民推荐了几支股票,可是收益并不如意。有人认为这与被告当初承诺的话不一致,便在群中表达了不满。” “被告先是将提出异议的人拉黑,然后没过多久,他就于2010年10月1日突然毫无征兆的解散了qq群。受害人在网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感觉被骗了,于是报警求助。经查,被告人已经将所得款项挥霍一空” “胡说八道!我银行账户里的钱都是我辛苦赚的,那些钱清清白白!我花我自己的钱,怎么叫做挥霍一空?!”他愤怒的反驳,“你们这才是误导性陈述,我抗议,我要上诉!” 旁听席上的人也不安静。 “怕不止376万这个数吧?”有人说,“这些股民在股市中亏损的钱,我猜有可能都成百上千万了,现在有钱人多。” “那个不好收集证据,亏损的钱又不是直接划给了被告人,除非能提供他操纵股市的证据。否则顶多就是个误信人言,只能怪自己咯。有钱人是多,但傻子更多。” “有证据又怎样?也不可能把亏损的钱赔给你啊。法律上有个说法,叫做一一一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就是说你几十岁的人了,不是傻瓜,你具备基本的判断能力。人家并没有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买哪支股票,你自己要信,就自认倒霉呗。” “那不是被白白收割?” “a股散户被收割的还少?这件案子的区别只在于一一一散户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姓裴的要不进监狱,就不足以平民愤,呵呵哒。” 啪! “肃静!”法官敲法槌重申纪律,“若有旁听人员再大声喧哗,本院将要求你退出法庭。公诉人,请你将起诉书宣读完毕。” “以上犯罪事实清楚,本院已经取得了被害人陈述c证人证言c受案经过c汇款凭证c银行卡交易明细c情况说明c户籍证明c博文截图以及qq群的聊天记录截图等证据,罪证确实c充分,足以认定。” “审判长,本院认为被告人裴振亨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互联网聊天工具发布虚假消息以及极具诱惑力的话骗取他人财物,不特定受害人数众多,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6条之规定,构成诈骗罪,因此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1条之规定,特提起诉讼,请依法惩处。” “不对!不对!”他无视张口欲语的法官,抢着高叫道:“审判长,我没有收过那些人的钱!什么是诈骗?我没有诈骗过他们!这是诽谤!这是诬告!” “肃静!”法官蹙着眉头,握着法槌重重的敲了敲底座,“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现在还轮不到你发言!” “他通过qq跟我私聊,说交八千块的话,每周就给我推荐一只股票。交一万块就优惠些,每周可以给我推荐三只股票。我是炒短线的,喜欢快进快出。我投资比较谨慎,为分散风险,我喜欢一次性买三到四只股票。而且我投入股市的钱有点多,五十万。每周三只股票的话就非常适合我的炒股习惯,所以我就向他提供的工商银行账户转了一万块钱现金,买了一个季度的会员。” “被告,你对受害人的陈述有无异议?” “有!”他粗着脖子大声道,“法官,我根本就没有跟她用qq聊过天,我也根本就没有收取过她说的那什么一万块钱的会员费!” “那我划款的那个账号你敢说不是你自己的?警察到银行去打印出来的你账户里面的资金流水难道也是假的?”女受害人气红了脸,“我陷害你,难道警察也在陷害你吗?!”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的卡里打钱。”他有些底气不足,避开了对方愤恨的目光。 忽的想到一点可能,忙又抬头道:“电视上的新闻经常在报道有人划款划错了,也许你就是这种情况。反正总之,我真的没有蓄意骗过你的钱!” “哼!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 法官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传下一位受害人。” “我本来先只交了两千块。我跟他说是想先看看他提供的消息准不准,他同意了,五千块的会员费打四折,降为两千。第一次他给我推荐的股票,运气好,碰到一个涨停,我赚了三千,高兴惨了,就以为他真的在做那支股票的庄,便立刻主动找到他买了一个月的会员,价钱都没讲,一万八。结果后来他就只给我推荐了一支股票就遁了,那支股票我还倒亏了五千多块!” “因为经常看他写的博文,对上市公司的财报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还提前爆了好几个料,都很准,我就以为他真的掌握了内幕消息,所以毫不犹豫的入了会员,交了两万六,成了他所谓的钻石。” “我也交了两万六,说是针对这类会员,他推荐的都是黑马股。可结果他给我甩过来的全是大盘股,要死不活的,涨跌都只在1左右徘徊的那种,气死我了!说得好听,信息费,这算哪门子的内幕信息?!” “不可能!我从不私下向人推荐股票。我的确知道上市公司一些内幕,我在做风险投资,还管理着一只股权投资基金,所以知道内幕消息并不奇怪。但是我也知道泄露内幕消息是犯法,紧紧捂住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还以此为噱头进行诈骗?你们一定是搞错了,骗你们钱的人一定不是我!” “这个qq群号是你发布在博文里的。” “我博文没有!” “当然没有了!因为那篇博文只存在了一个小时就被你重新编辑过了,更新后的文章你删掉了群号,但是我们截图了,你别想抵赖!”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我的博客被黑客攻击了”他茫然无助,喃喃道。片刻后,陡然双眼一亮,“对对,我的博客被人攻击了!” “无稽之谈!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认罪!反正证据在那儿,千真万确,你想抵赖也不成,就看法院怎么判吧!” “” 每一个受害人的陈词,他都矢口否认,但换来的只有他人更激烈的鄙夷c嘲弄和愤怒。 被告觉得,他好像在看一幕冷血无情的黑白电影。 所有人只将他当做一名观众,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他完完全全被排除在舞台之外,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主角啊! “被告,这是你在工商银行的开户信息以及该账户的资金流水清单,上面显示的银行账户姓名c身份证号全是你的。另外,每一笔来款资金我们也查了,跟受害人提供的划款单据核对一致。”公诉人向他出示证据。 “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神情惶惑的看着那些加盖了银行鲜章的证据,疯狂摇头,“法官,我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往我卡里打钱!我是冤枉的,冤枉的!那个荐股的qq群也不是我建的,你们应该想法子去查一查那个群主的真正身份!” “所有的原告都声称是你在博客文章中透露的群号,刚才已经给你出示了博客文章的截图,你没看见?” “还有,公安机关也请了专业技术人员检查了你的电脑,你的博客并没有被黑客攻击或是中病毒的迹象。这是公安局出具的技术鉴定书。请问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 面对公诉人的一步步逼问,他头痛欲裂,只知道摇头:“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心不住往泥潭下沉,越陷越深。那颗红色的心子终于看不见本来的颜色,它浑身爬满了灰黑色的厚重的淤泥,还在费力的跳动着,但已开始散发出了陈腐的恶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2章 囹圄(2) “我是受害人李明的代理律师,代理权限为全权代理。李明先生因出国公干而无法到庭起诉,他已委托我代他出庭提出诉讼请求。我的委托人李明是本案最大的受害人,涉及金额人民币250万元。” “事件的经过是这样的:2010年9月中旬,同其他受害人一样,被告裴振亨通过qq与我的委托人李明先生私聊。他声称其可以帮忙炒股,亏损完全由他承担,盈利则提成30,包赚不赔” “你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认定跟他聊天的人就是我?!” “一k,一k,我不提你的名字可以了吗?” 律师举高双手,做了个无奈的投降状,脸上刻意装出来的苦笑看得他恨不能冲过去一拳将其打得稀巴烂。 “被告人在金融圈中是很有名气的人物,开了家投资公司,正在做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我的委托人曾向圈内人打听,被告管理的基金规模上亿。且他还上过电视,做过访谈因这些种种因素,使得李明先生对其十分信任,根本不会想到被告会为了贪他的两百多万而自毁长城。” “于是,在尚未签合同的情况下,李明先生便干脆爽快的将炒股所需的股本金250万元打入了被告的个人银行账户里,让其帮忙操盘买卖股票,约定半个月结算一次提成费。哪里想到,一周之后就爆发了被告人间蒸发的消息。” “本人已向法庭出示了我的委托人给被告划款的银行转账支票,单据上确切的注明了款项用途为‘股本金'三个字。同时,一并附上被告通过qq骗取李明先生钱财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的委托人提出的诉讼请求是:希望法院判决被告返还他的股本金,并加算同期人民银行贷款利息。” 审判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被告,你对受害人代理律师陈述的内容是否有异议?” 法官其实很不想再问这句话了,因为被告只会有一种回答。 果不其然。 “法官,我已经说过了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狠狠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分外无力的道:“我不知道这个李明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给我打款两百多万。那250万元是我的客户划给我的,我们签了投资理财合同!” 他的辩护律师第六次朝他暗使眼色。 他视而不见。 律师唯有连连摇头叹气。 他何尝不懂律师的意思? 可笑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情,要他坦白什么啊?稀里糊涂的担下他们指控的罪责吗?凭什么要他认罪?荒谬! 他一个有头有脸有地位的社会精英,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学校的荣誉,家里人的骄傲,哪里承受得了诈骗犯这样伴随一生的耻辱?! “请法警传唤证人邓鑫出庭!” 一个胖子笑嘻嘻的走进法庭。 “证人,请向法庭陈述你的姓名c年龄c出生年月日c工作单位c职务和家庭住址。” 他紧张万分的紧紧盯着那个胖子。 他的私人客户好些是介绍来的,一个介绍一个,但并非每份合同都是他亲自出面负责签订。他的事业能够做得风生水起,完全靠着他在业内良好的信誉和口碑支撑。 信誉和口碑这种东西,无形价值不可估量,但要是反噬起来,就是花再多的钱也挽不了尊。 对方却并未看他。 “我叫邓鑫,29岁,1981年5月4日生,燕城市黄岗区盛源汽配行老板,现居燕城市黄岗区广顺路20号。” “根据法律规定证人应当如实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者或者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邓鑫,你能否保证自己会如实作证?” “能保证。” 公诉人问:“证人,被告人裴振亨声称自己收到的250万元乃是你的投资款,属于为客户正当理财的投资资金。请问被告所述是否属实?你能否提供投资款的划款证明以及相应的投资合同?” “报告领导,我的确是到梧桐投资公司去签过一份投资合同。他们公司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嘛,我查过的,属于合法经营。而且裴振亨还上过电视,我觉得他好像挺靠谱的,所以我就打算将自己的闲钱交给他帮我钱生钱,蛋生蛋,这可比存银行定期强啊。” 说到这里,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头,才支支吾吾道:“可是直到今天为止,我都还没有划款吶。只因为我老婆发现了我藏了私房钱,吵着闹着要我如数上交,所以我根本就还没有履行合同。他说的那250万元的投资款,并不是我的。” “就是说被告收到的250万元并不是你预备交由被告投资理财的250万元?证人,你确认吗?”公诉人追问道。 “确认啊,我真的还没付款啊!也幸好钱还没给他,要不然我的钱不也被姓裴的挥霍一空?不过我签了合同的,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盖了公章,这可是有法律效力的。我听说其他受害人连合同都没签,就只有个qq聊天记录和银行的付款证明。法官大人,他们的钱还能要得回去吗?” 法官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转过脸去问另一边:“辩护律师,请问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律师叹了口气,“没有。” 这个事情之前就已经从公诉人那里看过证据了,只有他的委托人不相信,非得要求将证人请到法庭上来亲口说给他听。 “证人你可以下去了。” “哦哦,法官大人,需要我作证随时通知哈。嘿嘿,我这个人一向热心热肠。” “你撒谎!撒谎!”他早已按捺不住,愤怒的厉吼出声。 证人惊了下,收起了嬉皮笑脸,快步往庭外走。 眼见着胖子就要退出法庭了,他想也未想,随即双手往栏杆上一撑,再跟着一跃而起! 一八三的个子自然有一双大长腿,外加平时经常去搞攀岩c驴行等户外活动,于是他的身体很敏捷的攀出了围栏,目的明显地朝过道上的证人扑了过去,惊得庭中一片惊呼声起。 被告之前一直只是吼得凶,言辞和情绪比较激烈,但并未作出其他异样的举动。此刻他出人意表的行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身后的法警也愣怔了片刻,随即迅速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死死拖住了他。 他疯狂挣扎,“我没有诈骗!你们都在撒谎,还合起伙来诬陷我!” 他扭动得太厉害,似乎下一刻就能来个饿虎扑食,证人吓得往角落里不断缩去,他便也跟着往那个角落继续艰难的挪动陷入桎梏里的身躯。 就差一只胳膊的距离了,他于是伸长了手臂在空中乱舞,想要抓住证人。 胖子吓得哭丧起了脸开始哇哇大叫。 见状,一名法警忍无可忍,抬脚就朝他的腿窝子里狠狠一踢! 他顿时痛得闷哼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终于被制服。 证人因此逃过一劫,白着一张胖脸快速跑出了法庭。 他动弹不得,但不死心,死命抻着脖子,仍旧像头发怒的狮子般冲着大门口声声嘶吼:“你不准跑!你还我清白!还我清白啊!” 旁听席上有人压抑的哭出了声。 他忽的就哑了音,浑身力气骤然一泻,然后机械的扭动脖子。 嘎吱c嘎吱。 他转头看去,找到了那个哭泣的人。 是母亲。 陪在她左右两边的是大姐和弟弟,都望着他频频抹泪。 母亲端木华捂着嘴,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含泪说:“振亨,你就认了吧!认了,法官就会少判你几年。我和你爸爸还有姐姐弟弟再想法子凑钱将所有的债都还给他们,那样又会少判你好几年了!” 律师也是这么给他交代的,说是公安机关搜集到的证人证言和证据没有漏洞可钻,唯有老老实实认罪,法官和审判员或许会看在他有悔罪表现的份儿上,好得个从轻发落。 连自己的家人都认为他骗人钱财用来过奢侈的生活 “不!”他圆睁双目,坚定的摇头,“妈,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法律到底还有没有公正了?!”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还有媒体的记者,他多喊几声冤,一定会有人听进去他的话,为他主持公道的! 这么一想,疲惫不堪的他陡然又来了精神,“我是冤枉的,请你们相信我!求求你们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旁听席上的人嘶吼。 如果叩谢可以让他们相信他的话,他几乎就要在木围栏里望众人跪下去。 只是多年来的自矜让他还心怀一点羞耻感,内心于是焦灼的挣扎着。 “肃静!被告请肃静!”法官一下下敲击着法槌招呼他,耐心快要用尽,“光喊冤没有任何意义!” 辩护律师适时道:“审判长,我的委托人情绪十分不稳定,可能精神方面存在问题。我申请为他做精神病鉴定,希望此案能择日再审。” 此话引来嘘声一片。 法官冷冷道:“被告胡搅蛮缠不等于精神错乱,辩护律师提出的要求,本院不予采纳!” 旁听席上当即有人为审判长的拒绝鼓掌叫好。 他心如死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3章 囹圄(3) “法庭辩论终结。被告人,你现在可以就本案的事实c证据c罪行有无及轻重,对犯罪的认识以及对定罪量刑方面的要求作简要的发言。” “我没罪,我没有诈骗他人!”一听法官那话,心力交瘁的被告浑身一震,顿时凄厉叫道:“我要求法庭当庭释放我!” 法官意味不明的睃了他一眼,“现在休庭,待合议庭进行评议后,此案当庭宣判。” 法槌轻敲后,审判员们起身随着审判长离开了法庭。 留在庭中的人当即迫不及待的议论开来。 嘤嘤嗡嗡的声音喧嚣而嘈杂,就响在周遭,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越发肆无忌惮,像一群烦人的苍蝇满屋子在萦绕。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法官们仍旧没有从小屋子里走出来。 他便回忆了一下他二十七年的人生,忙碌而充实,高调又自信,一路走来浑身闪着耀眼的光芒,像个自动发光体,围在他身边的人尽皆黯然失色。 啪! “肃静!” 讨论得太热烈了,谁也没注意到法官们已经回到了主席台上,所以喧嚣声犹在。 法官大怒,高高举起法槌用力一敲:啪! 下一声:哒! 一道滞重的破裂声夹在那惊堂木敦实有力的声响中。 法槌终于被敲断了 圆柱形的槌头飞出审判席,直直向他砸来。 他正满脑子纷纷乱乱的思绪,无暇他顾,所以愣愣的看着它飞近。 嘭! 槌头最终抛物线往下砸在了木栏杆上,就在他戴着镣铐的手边,都是夯实的实木制品,两厢撞击便发出了巨大的震颤声。 他的身体因此不可控制的c触电一般的倏地一抖。 但没完,之后他就一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就像是冬日的梧桐,陡然间被人狠狠一脚踹在树干上。高大的躯干剧烈摇晃,树上已经凋零的黄叶于是扑簌簌争先恐后的往下掉,不落个精光不会完事儿! 槌头被阻隔了去路不甘不愿的掉落在地,大理石地板砖上咣当咣当滚了两圈儿后,它最后安分的停在了一名摄影师脚下。 所有人瞧着这诡谲而滑稽的一幕都愣住了,整个法庭于是瞬间安静,很好。 但是又太安静了。 像是一切都在顷刻间被冻住,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他快要窒息,喘不过气,十指不自觉收拢,紧紧蜷成瑟瑟发抖的穿山甲。许久未修剪的长指甲因此抠在木栏杆上,发出一串暴躁刺耳的沉闷尖叫,盖过了镣铐的金属摩擦声。 身侧的法警因此斜睨了他一眼,目中含着戒备。 审判长的声音再度响起,“肃静!” 没了惊堂木可拍,他干喊着。 敲断了法槌,法官仍旧气定神闲,想来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 然后他大声说:“经过之前的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本法庭对被告裴振亨涉嫌欺诈罪的开庭审理已经完毕。此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做出判决,现在进行宣判。” 侧旁的书记员立刻叫道:“全体起立!”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审判长那话是什么意思时,短暂的愣神之后,那些苍蝇再次迫不及待的在周边飞舞,哳哑的噪音又起。 “要判了要判了,快猜猜他会坐多少年牢?” “这种社会渣滓,害得多少人数年积蓄泡了汤?又毁了多少个家庭?应该让他把牢底坐穿!” “对,垃圾!” 他木然的缓缓抬头看去。 空旷的法庭正中央,眼前是金色庄严的法徽,刺目的鲜红色表面浮着一只华表铸成的天平。天平的两端挑着砝码,不偏不倚,代表着公平与公正。 公正吗? 明明他就是被冤枉的,为什么就无人为他主持正义? 所以他只想问:公正到底在哪里?! 审判长是一名老法官,年纪有些大了,鼻梁上架了副老花镜,看东西喜欢视线往上,于是额头上的皱纹更明显,载满了岁月的经历。 见旁听席上的人又不听招呼的喧哗起来,他的眼球往上轮,视线越过镜片望向旁听席,表情无奈。 那名摄影师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弯腰拾起地上的槌头递了过去。 老法官从他手中泰然自若的接过法槌的槌头,微颔首压低声道了声谢,然后将下滑到鼻端的眼镜儿重新架好,再将法庭里的人扫了一圈儿后,他捏着槌头往底座上猛然啪的一敲! 敲断的法槌威力犹在,声音穿云裂石。所有人当即闭了口,齐整的竖起了耳朵。 老法官满意了。 他清了清嗓子,方才用他那扁平干枯的声音道:“本院认为,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c充分,指控罪名成立。” “根据被告人裴振亨犯罪的事实c犯罪的性质c情节和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第五十二条,第五十三条,第六十一条,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法官顿了顿,目光将左侧木然僵立的被告无声瞄了一眼,方才继续道:“一c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二十万元。二c被告人的违法所得予以追缴,责令被告人裴振亨退赔被害人李明2500000元c周庆云26000元c姚青青8000元c张清水5000元c蒋国富12000元” 脑中麻木得一片空白,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无法思考。 但还是反应了过来,于是在法官将那一长串名单念完之前,他凄厉的嘶吼出声:“不对!法官,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被告惶恐的打断了法官的宣判。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上半截身子已经往围栏外狠狠探出。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抓住刺目的深红色栏杆,指关节泛白,手背上青筋爆起,明显在颤抖。 正对面的摄影师立刻不失时机的拉近了摄像机镜头,专注的拍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 于是,他微微仰起的下颌上,拉拉杂杂的胡子清晰可见,像树林子尽数被拦腰截断,稀稀拉拉的林立着,劫后的一地狼藉。多日未曾洗过的头发一缕一缕服帖在额头,整个人憔悴得不行,赫然就是癌症晚期的病人。 可是这个病人对生是那样的渴望,即便已经被命运之神判了死刑。所以,他的目光涣散而恐慌。 守在两边的法警这一回早有准备,第一时间一个负责卡住了他的后脖子,一个狠狠按住了他的脑袋,一左一右将他使劲儿摁在木围栏里,垂着头,再也蹿不出去。 这模样何其的屈辱。 他的母亲端木华刹那间痛哭失声。 他已经听不见那哭泣声了,只目眦欲裂,怒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声嘶力竭的一遍遍沙哑嘶吼:“我没有诈骗!我没有骗人家的钱!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公正呢?法律的公正呢?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审判官!” “我是良民,我遵纪守法,我不是诈骗犯!这是你们强加给我的,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他的争辩只换来了坐在旁听席上的受害者及其家属的不满,人群开始大声嚷嚷起来。 “有没有搞错啊,怎么才判了十五年?三百多万啊,不是三万块!” “他害我们亏了那么多,十五年牢狱怎么够?光陪给我们那点会员费才多少啊?他找我们接盘的股票损失,可是好几百万上千万呢!法官,这些事情你们查了没有啊?” “法律的公正呢?这种吸血鬼应该被判无期!” 他愤怒的扭头,眼中充盈着冲天的怒火:“我没有诈骗!我是冤枉的!我更加没有操纵股市!” 安在他头上的罪名越来越令他心惊肉跳。 “啧啧!他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起哄声更大了,无尽的嘲弄铺天盖地而来。 “没有诈骗你会站在这里?没诈骗,你账户里的钱是天上掉的馅饼儿?你的跑车c别墅也是凭空变出来的?” 他挣扎着仰起头来厉吼:“这是诬陷!我没有骗人钱财,你们这是在蓄意诬陷!这是阴谋,阴谋!” 旁听席上终于有了一丝丝骚动,“你们说,他一直不认罪,是不是真的有人在陷害他啊?毕竟他在博客上数次揭露上市公司的内幕交易,被人盯上报复是有可能的啊。” “你觉得有可能一百多号人如此齐心协力的陷害他吗?肯定是真上当了才会这么愤怒的啊!我听好些人说买了他推荐的股票,少的亏损万把块,多的亏损都有几百万了。炒股亏的钱公安机关和法院都是不可能追认的,那就只有将姓裴的送进牢房里方能解恨了。” “也对。若说收买个人还能做到,但一次性让一百多人陷害他,还这么声情并茂不露破绽,口供无懈可击,那就很难喽。毕竟人多嘴杂,难免不会有人在过程中起了复杂心思,除非是上市公司领导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到这个法子报复他。” “唉一一一,所以说投资有风险,买卖需谨慎啊。自己没勇气承担股市风险,就不要进去嘛,进了就要愿赌服输。中国股市就这样,99的散户都是被人家大户收割的,怎么总有人迷之自信的认为自己不是那99中的一个呢?” 微弱的为他辩解的声音没一会儿就这么被压了下去。 旁听席上坐满了人,听多了他千篇一律否认的话,此刻大家都只冷冷的看着他一个人发狂而无动于衷,就像在看一个疯子在表演。 被冤枉的话他已经吼过千遍万遍了,自从被刑拘后,他每见着一个人就这么说。 但人家一句话就驳了回来:“证据?这么多证据你瞎眼看不见?你说你没有诈骗,你是冤枉的,却不过只是空口白牙声音大,你也拿出证据来啊!” 他无法接受事实,可却又根本无力反驳。 只因为那些证据真的铁证如山! 银行账户郝然写着他裴振亨的名字,qq群的号码真的就是源自他那个星光博客的文章里,一百多人往他的银行卡打钱,一笔笔账目清晰得犹如他此刻手背上突起的经脉 他的世界是怎么了? 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还是一场令他永不能苏醒的梦魇。 然而他的确没有诈骗过谁的钱财啊,他敢说自己能用项上人头担保! 所以,所谓的罪证确凿,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处心积虑的陷害他! 老法官庭审无数回了,见识过各种各样的被告,锻就了一副平常心肝,但今天的被告还是令他刮目相看。 只因为被告的情绪虽然激动,但他并没有像其他被告那样对法官c公诉人和受害人口出污言秽语,明显教养很好,日常也可能是常常活跃在上流社会的人。 而且,即使他被判入狱十五年,也并没有做出癫狂的凄厉尖叫c嚎啕大哭c地上撒泼打滚c跪地求生哀鸣c腰膝瘫软晕厥不醒或者屎尿横流的丑态。 他仅仅只是坚持不懈的喊冤而已。 老法官生了恻隐之心,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慈爱。 他微掀眼皮,视线透过老花镜往上看向被告,抓起槌头在法盘上轻轻的敲了敲,道:“肃静!被告,新中国成立几十年了,不兴喊冤。一切都已罪证确凿,年轻人,进牢里好生改造去吧。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遵纪守法,积极进步,也好争取早日出狱。你的人生还长着呢。” 闻言,孤独无助的被告失魂落魄的将目光缓缓转向了旁听席。 母亲c姐弟c女朋友c好哥儿们所有熟识的人都郝然在座,他们脸上均露出了深深的失望之色。 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是清白的! 曾经捧过他的财经媒体记者们,也在窃窃私语。那蚊蝇般的嗡嗡声越来越大声,从四面八方蹿入他的耳朵。 “他开的那个投资公司估计是个皮包公司,根本赚不到钱,所以才不得已靠忽悠散户的钱来过逍遥生活。所以啊,千万别相信那些什么股评专家啊c财富老师的指导授课点评,那些人只会天花乱坠的吹牛,反正吹牛不犯法!他们要真的炒股很厉害,就会闷不吭声的去股市里面发大财了,有钱后就满世界游玩找乐子,哪里还有时间通过聊天去赚人家那点会员费c授课费和咨询费?” “对对,还有那些卖炒股软件的,也是一丘之貉!” “这是个很好的反面教材啊。哈,明天的新闻稿已经有眉目了。我得回去好好想想措辞,如何写出这起案例的深度高度,唯有发人深省,才好劝股民们迷途知返。” “这可算是财经界的一条重磅新闻呐,不知道今天判决消息爆出去后,会不会影响之后几天的股价。” “影响股价?啧,他在资本市场上算老几啊?虽然在财经界里尚算小有名气吧,可影响不会那么深远。还几天的股价?呵呵,估计也就他买过的那几只股票可能会有短暂的下滑。” “不是吧?这种是利好消息啊。坏人受到严惩,正义得到了声张,股价该上涨才对!” “哦,是这样吗?哈哈,我对二级市场的价格变化规律一知半解,说错了别笑我。喂喂,他买的是哪几支股票?透露一点撒,我趁机赚个菜钱。” 唯有老头子今天没有来。 大姐前几天来看他时说父亲住院了,起不了床,而且也不想来看他。老头子说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只当自己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法警押着他开始往外走。 “振亨!振亨!”有人在身后仓皇大喊,声音沙哑变调,拉动了破风箱似的。 他立刻剧烈挣扎,匆匆忙忙回头,“妈,我是冤枉的!冤枉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没有骗人家钱!” 他这时候还不肯认罪 他要是愿意早点认罪,家里卖房子卖车,向亲朋好友借点,怎么着也要把那几百万元还上。再不要脸的去向那些受害人求求情,多给他们点钱补偿损失,让他们别揪着告了,律师说绝对不可能会判十五年的。也许十年都不到,最多六七年,然后监狱里表现好点,争取减刑缓刑什么的,三四年也就出来了。 现在可好了,你不认罪也还不是要赔给人家几百万。而且十五年啊,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从牢里出来就三十多奔四了。 端木华眼眶通红,捂着嘴哭到抽搐。 他看出了母亲眼底里的涵义,十分绝望,放弃了徒劳的喊冤,只大叫道:“妈,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别挂念我,我会过得好好的!” 听到这话,端木华再也受不了了,撞开阻拦的法警,不管不顾的追过来。她踮着脚一路小跑,颤巍巍的身体差点倒在地上,大姐和弟弟一左一右搀扶着她才追了上来。 他身侧的法警死死拦住,端木华隔着人墙朝他用力伸出手来在空中乱抓,试图抓住他,还声嘶力竭的哭喊不休:“儿子!儿子!” 他也想去握一握母亲的手,可是法警将他的手无情的拍开了,扭着他的手臂快速退出了法庭。 那些没能进来旁听的人正被警察拦在法庭外,一看到他出来,顿时鸡蛋c番茄c石头甚至是屎尿,一包包的往他身上砸来。 “裴振亨,你还我们的血汗钱!” “不能让他坐牢就了事,他得赔偿我们,赔偿我们!” “还我钱来,还我钱来!裴振亨,你这个狗杂碎!” 去往看守所的路上,他的脑袋抵在车窗上,透过面积狭小的车窗玻璃毫无焦距的看着外面浮光掠影般熟悉的街景。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路边的乔木大多都已是光秃秃的了,仅有的几片尚未凋零的树叶挣扎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显得那么孤寂。路上人烟萧条,有一种肃杀“秋后处斩”四个字就这样子毫无征兆的撞入脑海里。 他内心充满了恐惧,有种正在被推出午门即将斩首的感觉,于是浑身像打摆子一样,从法庭出来就一直抖个不停。 老头子说:“振,振兴。亨,亨通。振亨啊,爸给你取这个名字,就是要你成为我们裴家拿出去说道的骄傲。某一天,我要让一身铜臭的满家老头子悔不当初!” 裴振亨自童年起就肩负着成就裴家荣耀的责任,可是现在他却成了裴家的耻辱,父母教育失败的成品。 今天,裴振亨是个狗杂碎,不再是裴家的骄傲,而是他们的耻辱。 还有那些疯狂的人群,据说上当受骗的人不止144人,他“透露”的那些所谓的内幕消息,有些股民自以为找到了赚钱的门径,跟倒卖高考考卷一样,一个传给一个,一个卖给另一个,亲朋好友纷纷上当,所以受骗的至少有三四百人,涉案金额近千万。 这些人曾经追着喊着捧他:裴老师裴老师 天知道,他们自己想钱想疯了,不知听信了谁的欺骗,却要怪到他头上。 他不死心,不能接受,坚持上诉。 一个月后二审,维持原判 他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4章 囹圄(4) 咣当! 监狱的铁门重重合上,金属相撞时发出来的震颤声滞重又刺耳,惊醒了失神中的裴振亨。 数年时光像流水般无声淌过脑海,未搅起一点涟漪。往事像黑白影画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又像是泛黄的老照片,触动他的每一条神经,勾得他回味无穷。 当年庭审的那一幕,即使过去了八年,却犹如已经镌刻在他的颅骨上了一般,每天每晚都会拿出来过一遍。于是,那些人,那些话,鲜活清晰得好似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冷。 彻骨的寒意。 汗毛因此根根直竖,每一条神经都绷直c拉紧。 他缓而机械的抬头,看了眼护栏网外夹道边昏黄的灯光。 光是橙黄色的暖色调,轻易穿透浓雾,将这孤寂凄冷的早晨烘出几分暖意来。 似乎遥远却又近在咫尺,像画外音响在耳边,是相熟的几个牢友们正趴在铁栏杆上闲聊。 “这行政楼里上班的狱警来得也太晚了吧?咱们等了都快要两个钟头了,现在才来,冻死我了!” 有人在不耐烦的抱怨。 “人家是在机关上班,跟基层监区的狱警肯定不一样啊。”一个坐监老资格说,“再说现在八点钟都不到,哪里晚了?你是不知道人家其他系统的公务员都是朝九晚五的么?” “也是我们在郊区,机关工作的狱警下午下班下得早,四点就走了,所以早上上班才稍微早点,得凑满一天八小时工作时间。若是离市区近点,估计也是跟其他系统一样实行朝九晚五制了。” 刚才监狱大门开合,乃是在放行早晨来上班的狱警。 而一群人天不亮就守在这里,扒着护栏网眼巴巴的望着夹道对面的行政大楼,是为了给狱友杨小武送行,他今天要出狱了。 监狱改造服刑人员,都是按照511的模式进行。每周的周一到周五为劳动改造时间,须出工,去生产现场干活。另外一天是教育改造,各种学习,扫盲c技能。还有剩下的一天,休息。 今天恰好是周末,不用出工,整天都自由活动,狱警不得管你。 放往常这种寒冷的天气,众人肯定是窝在被窝里睡懒觉了。不过今天逢认识的人要出狱,便都起了个大早,纷纷过来送行。 “但这是监狱啊!我们平时六点钟就起床了,监区工作的狱警要是看谁赖床,还扣分呢,他们肯定比我们还起得早!”刚才抱怨的那个人还是不乐意,嘀咕道,“你们说同是狱警,咋区别这么大呢?连在监狱里上班都搞区别对待。” “哈哈哈”一群人被那人的言论逗笑了。 有人笑话道:“徐飞,你是不是坐牢坐得太久,脑子生锈了?以为他们跟我们一样,无论在外面是个什么人物,但凡进了监狱那道铁门都叫做劳改犯,再也不分三六九等了?你啊,一定是还没搞清楚人家是来上班,咱们是在坐监吶!” 另一人附和道:“既然是上班,那肯定岗位和职责就不一样了啊。人家有领导,我们这里还有领导吗?管你从前是高官大员,还是董事长经理什么的,进来了,便都是一样的身份地位,都得劳动改造去!” 闻言,那叫徐飞的砸吧了下嘴,感慨道:“其实我一直琢磨着这些狱警当初是不是脑壳被门夹了?竟然跑监狱里来上班。你们看看他们,一周只休息得到一天,四天轮一班晚班,上班地点离家还那么远,手机也不准带进监狱里来,家里要有个急事,人都找不到。这么枯燥乏味还没有自由的工作,他们上班跟我们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众人一听这话,愣怔了片刻,随后纷纷点头称是。 “听说资格老的狱警才能去机关上班享福,新招来的员工就只能在监区基层锻炼,工作个两三年后有可能轮岗轮到行政楼坐班去。说真的,他们其实跟我们坐牢的确没撒区别咯。” 一群人唏嘘一阵,再度嘻嘻哈哈调侃起来。 每回遇到这种日子,大家都有点像在过节,十分热闹。 服刑人员啸聚一堆,狱警一般都会很介意,怕闹事,更怕出事,但是这种时候却会放宽松。 也算是一种刺激性教育改造方式吧。 看人家走出了铁窗,谁还不更加上进,也争取早点出去呢? 主角杨小武则显得有些异样的沉默,裴振亨看他应该是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杨小武三天前就拉着他诉说外面世界的种种,以及出去后又要如何如何的打算,然后他昨晚兴奋得一夜未睡。其他狱友因为起得早,这会儿都在频频打哈欠,此刻的他却还精神奕奕,满脸红光不说,双目亮得吓人。 他一直守在铁丝网门口望眼欲穿,但是现在不到八点钟,机关的工作人员尚未正式上班,武警是不会过来带他去对面行政楼那边办出狱手续的。 裴振亨看着这人,也很感慨。 杨小武犯了故意伤人罪,判了三年,坐了一年多牢,今日假释出狱。 尽管只待了一年多点,但是这小伙子跟脱胎换骨了似的,再不是刚入狱时那个还对监狱生活有点新奇的大男孩儿。经此一回熔炉里锻造,裴振亨相信,这人出去后,打死也不会再犯事儿了。 不过打不死,可能就还得这是后话,此处暂时不表。 徐飞看看杨小武,忽觉得十分惆怅。 人家都出狱了,自个儿还在牢房里,着实难受极了,所以瞎高兴个什么劲儿呢?起这么早床干啥呢?纯粹找罪受! 他便抓着护栏网烦躁的摇了摇,又发起了牢骚:“唉,怎么这么慢啊?不是人已经来上班了吗?哪儿那么啰嗦啊?法律上说零点一过就该刑满释放了。这要是捱过中午,基本上又算是多坐了一天牢了!” 杨小武心头也着急,但看狱友比他不遑多让,遂笑道:“的确是那样没错,但狱警没上班,没办法办理手续啊。那个刑满出狱证明跟身份证一样重要呢,出去了没那东西不成。何况我只是假释,更需要把各种手续办齐全了。” 另有人无心的奚落道:“徐飞,你怎么比杨小武还着急?你这样子就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出狱还早着呢,三年,慢慢熬吧。” 监狱里的生活是按分按秒慢慢度过的,时间过得特别特别的缓慢。 因为每天都被关在一隅天空下,看见的是长久不变的景物一一一譬如满目灰蓝的囚服和光头,高大的铁丝网以及围墙,色彩晦暗的狭小监舍,还有永远冰冷的铁窗周边的一切恍若一潭死水,于是,有时候你甚至都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 黄尘雕罽裘,逆旅同逼仄。 你早已忘了春天解冻的淙淙流水声是个什么样;你会纠结的想知道秋天的大雁还是不是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你不知道外面叫卖的小吃变了花样儿没;也不知道今年姑娘们流行穿的衣裙是否又换了款式,以及,布料是不是更少了 徐飞这人惯爱苦中作乐。 别人拿话堵他,他就不甚在意的说:“三年时间算啥?弹指一挥间!”说着,还潇洒的一弹中指。 众人心知肚明,也不揭穿。 刚才说话那人已自觉失言,忙笑着掩饰,调侃道:“哟呵!看来监狱里面的文化课还是教得好嘛,连徐飞这种半文盲都能出口成章了。你们听听他这说话的水平,啧啧啧,徐飞,恭喜你荣膺文化人儿的称号!” 一阵哄堂大笑。 裴振亨也唇角含笑,默默的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儿,自己则一个人趴在角落里,点了根烟吞云吐雾。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监狱里各种犯罪分子都有,杀人的c抢劫的c强~奸的c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的这会儿聚一起的文化人居多,跟裴振亨一样,性格良好,从前在外面也是稍有修养的人。所以他们这几个狱友之间的感情不是非常淡漠,但是也很脆弱,表面上尚算和谐。 狱警终于开始放行了,铁丝网大门打开,夹道上威风凛凛的站了一溜持枪武警在警戒。另有两名武警走过来,将几名今天出狱的c早已望穿秋水的杨小武等人带到对面的行政大楼去办出狱手续。 杨小武朝门口走了两步,突然扭身小跑到裴振亨身边,急切道:“振哥,你出来时先别急着走,等我来接你啊!届时小弟我要为你摆一桌丰盛的洗尘宴,感谢你在狱中对我的照顾!” 裴振亨心中甚慰,摸着他扎手的光脑袋,说:“好,你赶紧出去吧,这话你都说几遍了。记住在外面安分点,别再进来了。” “我知道!”说着,杨小武大笑着朝众人挥挥手跑了。 办手续还需要花点时间。 一群人便又聊起了些别的事。 这时候有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原来你在这!” 裴振亨恍恍惚惚的抬头,看清楚了来人,淡淡一笑道:“大哥,你来了?” 他喊的这个大哥,叫窦兴国,并非真的黑道老大监狱狱霸之类,而是出于尊敬发自肺腑的一个尊称。 只因为这人可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 但说来好巧,如今和这位大哥同蹲一座监狱。 当年的时候,他二人谁能想到会一起坐牢,还是关在同一座监狱里呢?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世事便是这么无常。 “嗯。我刚吃了早饭,想去找你打乒乓球的,结果听你的舍友说你在这里。” “是,我一个兄弟今天出狱。”裴振亨指指远处的一行人背影,道:“喏,第五个就是他,又瘦又白的那个小子。” 窦兴国颔首,然后望望天,“怕是有场暴风雪要来了。” 裴振亨笑了一笑未接话,只是掏了根香烟递过去。 “不抽了,我最近嗓子不好,老咳。”窦兴国摇手道。 裴振亨也不劝,默默的将香烟收好。 “今年的燕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冬天十之八九都是这种彤云密布的天气。大雾也久久不散,沉闷又压抑,连带人的心情也搞得很烦。重工业越来越发达了吗?环保局也不好生规划一下!”窦兴国抱怨道。 裴振亨手中夹着半截烟,斜倚在栏杆上,望着对面楼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着,仍旧未吭声。 窦兴国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他是最近几个月才从其他监区转到裴振亨一个监区的,两人重逢没多久。如今的裴振亨跟他从前了解的裴振亨相差很大,最大的变化便是:他沉默了许多。 窦兴国也趴在栏杆上往对面看。 对面楼灯火通明,隐约有声音传过来。 “真快啊,一晃眼,八年就过去了。”他感慨良深道,“想当年你我初见时,你在我眼中就是个毛头小子愣头青,跟刚刚那孩子一样。现如今呢,我不得不说你是根十成十的老油条。瞧这夹烟的姿势,坏笑的脸,油得不行!” 最后一句话令裴振亨不可抑制的朗笑出声,“我此刻在你眼里竟然是这副模样的?我还以为我这深沉装得很到位。” 窦兴国斜睨他一眼,“可不是?越来越像个二流子了!” 裴振亨含笑弹了弹烟屁股上的灰,挑眉道:“进了这地方的人,你还能指望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深造成个博士研究生?” 他是经济学硕士研究生,可不就是再进一步就是博士了? 想当年他出来工作时,家里老头子百般规劝他多读几年书,以后就在大学里做教授,教书育人。 要是当时听了老头子的话,就没有今天了 窦兴国也笑,说:“不过这样子倒是比当年强多了,很男人!” 裴振亨噗呲一声,笑得胸腔起伏,“大哥,是不是久不见女人,看见只猫狗都觉得它眉目清秀?” 窦兴国老脸一红,“胡说八道!” 两人笑了一阵,渐渐沉默。 片刻后,窦兴国道:“你也快要出狱了吧?我看见你的减刑公示了。定的哪天?提前给我说说,我也好给你送行。待在监狱里,要是不刻意记下日子,都不觉得时间在动,又过去了多少日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5章 囹圄(5) “还没最后确定。”裴振亨回道,“我昨天问了监狱长,说是公示完了还要开一场办公会研究决定。”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窦兴国关心的问道,“你在监狱里表现一直很好,口碑不错,所以应该没什么人眼红举报你吧?” “嗯。监狱长说至今没有收到举报信,所以会议通过的几率很高。”裴振亨点头。 一支烟已抽完,烟屁股被他扔在地上。 他伸脚将火星子踩灭,然后抬头眼望乌云密布的天,目中折射出一丝幽暗的冷光,续道:“今天公示结束,下周周二开办公会,估计周三监狱里头就能将我的案件材料以及《减刑建议书》报送至市中级人民法院了。” “那不就是一月份出狱?好啊,正好赶回家去过新年!”窦兴国为他欣喜道。 “一月份恐怕没那么快吧。今天已经是31号了,明天就是2018年的元旦节。”裴振亨有些谨慎的说,“监狱长虽说问题应该不大,不过要出狱的话,也还需要法院受理后形成受案公示,公示完了,才会在一个月内审结裁定减刑意见。” “绝对能和家人过个团圆年的,你相信我!”窦兴国有些兴奋的道,“我听食堂大姐家那小姑娘说,今年除夕是在那什么情人节后一天一一一2月15日,所以春节就是2018年2月16日。一个半月的时间,足够了,那时候你已经站在监狱外面了。” 裴振亨淡淡的笑了下,“承你吉言,我也希望如此。谢谢你,大哥。” 忽有人叫道:“哎哎,出来了出来了!” 监狱里见到最多的基础设施恐怕就是铁丝网了。 监区与机关的行政大楼便就只隔着数道顶端带电的围墙护栏网,所以行政大楼那边的动静,这边看得一清二楚。 而行政大楼侧对监狱大门,出狱手续办得差不多时,武警就会把大门打开,目送刑满释放人员出去。 众人便停止了说话,纷纷瞪大了眼透过护栏网的网眼往对面看。 裴振亨也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看着那边。 杨小武像只放出笼子的鸟,蹦蹦跳跳的下得楼来,看见大家,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的冲众人挥手道再见:“振哥c兄弟们,我先走一步啦!你们也争取早点出来啊!” 噗! 一群人顿时被这话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去吧去吧,我们不远送了。杨小武,祝你早登极乐啊!” 厚重敦实的不锈钢板大门“嘎吱c嘎吱”的缓缓打开来,门外隐约传来惊喜的呼唤声。 唔,还有耀眼的车灯灯光打进来。 因为天色未明,又是冬天的早晨,还起了浓稠的大雾,所以那氙气大灯的光线十分明显。灯光蹿进机关大院,几乎照亮了半个院子。 有狱友看清楚了那些车辆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要酸几句:“嗬,一溜儿豪车赶来迎接打了胜仗的杨少爷凯旋而归啊。我瞧着这座监狱当初乃是故意这么设计的吧,大门一打开就能看见外面的花花世界,真他妈太刺激了!” “怎么?这样不好吗?受了刺激就得赶紧拼命挣工分,争取减刑早日出去啊,好像你还希望在里面多呆几年似的!” 每到有人出狱,必定有服刑人员趴在铁丝网后面目送其离开,满眼羡慕和嫉妒那些已经站在铁笼子外面的人,也充满了期待,还有少数的落寞与绝望,心思各异。 裴振亨相信,这种时候对看客而言,绝大多数是一种心灵的煎熬,别看有人面上满不在乎,那也只能是他们伪装得好。 出去的人往往会朝众人挥一挥手,管他认识不认识的,即使曾经发生过矛盾脸红脖子粗的,此时也会大度的一笑泯恩仇,原因无他,出狱的那个人肯定是胜利者了。反正总之,都会一脸笑意和善意的嘱咐大家:“同志们,好好改造,听党和监狱领导的话,争取早点出来重新做人啊!” 接受众人注目礼的这一刻,他们定然很嘚瑟吧,内心里会否会这么想一想:日后再也不进这鬼地方了? 杨小武的亲朋天蒙蒙亮便来迎他回家的场景实在感人,狱友们热热闹闹的欢送场景也十分会迷惑人,让裴振亨差点就要忘了自己此刻正身陷囹圄。 是呢,这里是监狱,桐乡监狱。 桐乡监狱占地三百余亩,可以关押犯人近七百人。它位于燕城市郊的一个乡镇上,距离市区约有六七十公里。从市中心开车至此接近两个小时,因为大部分是乡村公路,还有一截机耕道,所以车根本开不快。 同其他地方的监狱一样,桐乡监狱的最外围也是由一圈密密匝匝的带电刺绳护栏网包围着。内围则是高大厚实的围墙,墙高五米,墙头还扎着一簇簇绑着铁蒺藜的带电铁丝网,整个围墙加铁丝网能高达到七八米。 这么高,所以怎么爬墙? 不仅如此,墙内墙外还密实的竖着一圈儿倒插的竹刺,根根削得尖锐无比。 监区内则有配枪岗哨,几十米一岗,武警长年驻守。他们身上操着的都是真枪实弹,见到越狱者可直接开枪。此外,不时还有手持电~警棍的狱警在四处巡逻。 人进出监狱大门都是挨个搜身,来往的车辆也是从驾驶舱到车子底部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大门口一道岗,中间一道岗,进去监区以后还有一道岗,手续繁琐而严密。 无落脚点的高墙,带电的铁丝网,竖起的倒刺能让活物非死即伤,一道道关卡,各种水泥浇筑的障碍物实在是固若金汤。 此外还有,高高的哨塔上有武警全天候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监狱。除了肉眼监视外,这座牢笼里还潜藏着无数的监控摄像头,一切都在狱警的眼皮子底下,服刑人员可谓插翅也难逃! 身边已不知何时变得静悄悄的了。 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雪花无声飘落在睫毛上,眼帘处骤然沁凉的感觉令裴振亨恍然回神,他往左右两边看了看。 狱友们早就已经回去补眠了,窦兴国也不知何时走了,就只剩了他一个还在那掉漆的铁栏杆上趴着。 他抬头望天看去。 黑云压城,天色越发昏沉。 此时此刻,监狱那栋最高楼的房顶上,五六只探照灯往外斜探出它们冷硬的身子,浓墨一般黑漆漆的灯罩里发射出几束惨白的冷光。 光束机械的朝着全场悄无声息的晃来晃去,将这座监狱里的所有死角照得明明灭灭。 灯光打过之处犹如白昼,而明与暗的光影变换的这点间隔时间很少。所以,该不会有人能跟电影里演的那样,有本事从这里逃出生天。 唔,他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想到出逃c越狱这种事情。 这种思想可要不得。 裴振亨摇头失笑,无声的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就抄着手幽幽的望着那道紧闭的监狱大门,思绪再度飘远。 他的行为早就已经引得不远处的一名狱警将他狐疑的看了好几眼,眼瞧着天上已经飘雪,便大声道:“下雪了,怎么还不进屋去?年轻人,莫要想东想西的!” 年轻人?我不年轻了。 服刑人员都要剃光脑袋,此刻光线昏暗,看不出他什么年纪。估计是瞧他身材挺拔,便以为他还年轻吧。 不过男人三十一枝花,就男人而言,他正盛开,也还算是年轻的。只是一颗心已经布满褶子,它大步向前的走在了外貌变化的前面。 裴振亨翘起嘴角,再度自嘲的笑了笑。 那名狱警喊了一嗓子后,就一直站在那里没走,还有意无意的亮了亮手中的电~警棍,这令裴振亨愈加好笑。 一个月后就要出狱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越狱呢? 他暗自抽了抽嘴角,下一刻他一抬头,朝着那名狱警老实巴交的笑道:“这就回,您辛苦了。” 顶着那名狱警如芒在背的目光,裴振亨神色自若的走回了自己的监舍,并回身再度冲那人一笑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门后面,他无声无息的站在铁窗前望着外面的操场。 那名狱警见裴振亨进了监舍后,又等了两分钟,未见异样的动静,这才放心的离开,往其他地方巡逻去了。 他无声的笑了笑,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 这是个十二人的监舍,六张床,上下铺,他睡在下铺。 平时服刑人员都起得很早,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出工,一整天的生活都被监狱里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偷不得一点懒,吃饭洗漱像打仗,也因此每个周末都是大家的哈皮时间。所以此刻,全监舍的人都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他经过一张张熟睡的脸庞,有十几二十岁的,有五六十岁的,有满脸横肉的,有憨厚老实相的,有儒雅白净的,有面有狞疤的 监舍里不熄灯,所以一切他都看得分明。 裴振亨刚想在自己的床铺躺下来,却听到头上传来了隐隐的啜泣声。 他的上铺是新收监进来的犯人。 监舍里就这样,有人离开了,又有新的服刑人员来填补空白。 新来的狱友是个三十多岁的庄稼汉子,据说是失手将村中一个恶霸推到堰塘里淹死了,判了十年。他来了三天了还是哭,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给每个人讲他是在声张正义,为什么好人打死了坏人,造福了一村子乡亲却还要坐牢?他不懂,觉得好冤,无法接受事实。 这会儿这名狱友不是在梦中哭,就一定又是在偷偷的哭泣。 这世上有太多说不清楚的事情了,哭与喊冤都不能解决问题,他早已经经历过。 压抑的哭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这令裴振亨心浮气躁。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刚入狱那会儿他也经常偷偷流泪,躲在被窝里,钻进厕所里,无声的压抑的哭泣。 强行克制自己情绪的结果就是,他差点自己将自己折磨疯掉。 直到后来大姐来看他,告诉了他一件事情,他突然就找到了要坚强的继续活下去的目标。 这种事情劝解不了,唯有自己走出自己划定的牢笼。 裴振亨便去了厕所,关上灯,静静的坐在马桶上。在黑暗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来,划一根火柴将劣质香烟点着,狠吸了好大一口,这才终于回到了现实里。 桐乡监狱里面是禁酒不禁烟,禁牌不禁棋。 他原来是不抽烟的,坐牢之后才开始学会抽。 抽烟是种精神享受,人在监狱里空虚莫名,唯有抽烟纾解,否则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疯死,要么老死。 老死,对,入狱后人会沧桑得很快。 这八年,他已经见过好多人,坐一年牢,便仿佛老了五六岁的样子。 真是时间如梭,白驹过隙啊。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坐牢八年了。 八年,抗日战争都胜利了,自然,他也快要渡劫成功了。 一切都是按计划来的,他算得分毫不差。 他一向是个爱做计划的人,以前又常常跟数字打交道,精打细算已是本能。预先计划好,做事情才能有条不紊,结果也才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原本十五年的刑狱,如今减到八年。不错,这正是他八年筹谋,拼命努力的结果。 在经历了最初痛苦的过渡期后,在他差点迷失自我之时,他有了活下去的目标,脑子于是也渐渐冷静下来。然后,他熟读减刑相关的法律条文,并照着付诸实践。就这么着,这里减一点,那里减一点,十五年的牢狱,最终减成了八年。 出狱的日子愈加临近,他的内心越发紧张。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啊,就仿若他第一次跟女人上床时,那紧张而期待的心情。 期待呵。 期待的不是出狱,而是出狱后他要去揪出真正的罪犯! 叼在嘴里的劣质香烟,随着他吞云吐雾之间,那烟头处的点点红色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这火有个说法,这叫做一一一星星之火。 然则你千万别小看它哦。有句至理名言说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愉悦的c无声的笑了。 忽然想,未来的日子会不会是一段酣畅淋漓的高潮呢? 值得期待。 姓满,名好的女子,满好,最近一个月加班加得快要吐血。 qq上面,她已经将自己的个性签名改成了:燕城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补底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6章 入世(1) 这里是燕城市北部新区金融cbd的一隅,共有七个街区。 靠近市政主干道的前五个街区尽是耸立的高端写字楼,楼层都在25层以上。所有大楼的外观清一色干挂灰黑色玻璃幕墙,有阳光的天气,写字楼在太阳下一水儿熠熠生辉,夺目而耀眼。 它们是cbd的门脸儿。 在这些写字楼里办公的都是有钱人家,比如各大商业银行c房地产公司c保险公司c航空公司等。 而后两个街区则远离主干道,背靠内环高速。街区里的建筑同样也都是写字楼,但均为六七层的小高层。没有玻璃幕墙,外观并不出彩,且掩映在人行道两侧枝繁叶茂的木樨c玉兰c香樟等景观树的华盖下。 你要说在这些楼里办公的单位没钱吗?n一! 这边办公的企业大多都是豪气的直接买下一整栋楼自己独享。最穷的单位,人家也至少会买下半栋楼。于是,每栋楼的入楼口处正好可以左右两边各自悬挂一块公司招牌。 说到公司招牌这事儿,前后街区各有宣传特色。 前五个街区,公司名称在大楼外面是看不见的。得进入一楼大厅里去找,要么是在前台电子显示牌上,要么就是在电梯门口处。排排坐一般,列着各楼层办公的公司名称,同玻璃幕墙一样的高大上。 后两个街区则非常实在,皆是直接将印着单位名称的木匾竖挂在入楼口。竖匾为清一色的白底黑字,质朴而端方,很有国家机关的特色。 而这些单位,一看名称就能让人肃然起敬。为什么呢?因为在此办公的都是诸如设计院c出版集团c资产评估公司c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等这种单位。 前五个街区和后两个街区是如此的泾渭分明,但又奇异的和谐共处于寸土寸金的金融cbd,没有谁会看不起谁,因为大家都是有钱人。 如果说前五个街区的写字楼堪称高调豪奢的公主,那么后两个街区的办公楼就是含蓄低调的小家碧玉了。 cbd写字楼林立,白天倒是很热闹,但一到傍晚下班时间一过,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寂寞无声的空城。 入夜后,更加安静。 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柔和晕黄的光,只照得见一小片区域。而在绿化面积很高的后两个街区,街道的光线更加昏暗。若是独自一人行于此处,你会忍不住后脊发凉,因为太安静了,还总觉得那些摇曳的绿植里黑影幢幢。 此时此刻,第七街区的一栋写字楼里,犹有微弱的煞白灯光从六楼的玻璃窗里透出来。 “满好,走了!都快要到十一点了!”审计六部的员工白卓尔揉了揉腰杆,然后站起身来,仰起秀美的脖子朝审计四部大喊。 是晚上的十一点,不是白天的十一点。 “好,马上,等我一分钟!” 满好头也不抬的答应了一声,目光还盯着笔记本电脑,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健步如飞。 君行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范围广阔,涵盖审计c资产评估c工程造价咨询c税务筹划和税务代理等。员工多,所以,事务所的合伙人也很壕的买下了一整栋楼作为公司的办公场所。 其中六楼为审计业务部,共有六个部门,全在一层楼里集体办公。 君行因为拥有证券服务业资格,而上市公司得赶在次年四月份之前将经审计的年度财务报告对外公告出去,所以每年春节前后都是审计部最繁忙的时候,也因此,这段时间审计部门的员工加班乃是家常便饭。 事务所留不住男孩子,女孩儿居多,一直阴盛阳衰。女孩儿们在会计行里工作久了后,一个个都将自己活成了女汉纸。 蜕变的过程中有两大主要变化。 一是胆子变大,即使是加班至深夜也敢于独自一人回家。 二是力气变大,无论是多娇小的女员工,祖国各地出差的画面也是这样的:一手拖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拖装满了底稿的底稿箱。遇到没条件在有电梯的楼里办公的客户,不妨事,不用任何人帮忙,呼哧呼哧,自己也能提着二三十斤重的底稿箱爬三四层楼没问题,背上还能再背个四五斤重的电脑包。 满好是同届进所女员工中的佼佼者,她甚至还有过连续加班两个通宵的骄人战绩。 当然,事务所领导为了回报她的兢兢业业,加薪c升职c表彰,一样不落下。 学校一毕业就进君行的满好,工作五年时间,已经晋升为审计四部的部门经理助理了。 要知道,君行会计行的员工职级可是很变态的十三级呢,一年才有一次升职加薪的机会。即是说如果没有越级晋升的话,一般员工需要工作十三年,才有可能进入公司副总级别的管理层。 啰嗦一句,副总再往上就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但那已是老板,普通员工几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晋升”成为老板的。 工作五年就成为部门领导之一,满好,她的职业道路是跳着走的。 满好迅速整理好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再关好窗子并日光灯,便和白卓尔相携着走出办公室。 两个人加班加得疲惫不堪,谁都没精神聊天,便默默的站在走廊里等着电梯上来。 但是电梯上行,却并没有在六楼停顿,而是直接上了顶层七楼。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不约而同的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装,乱发也撩至耳后,又搓了搓僵硬的脸颊。手放开时,已换上了一副神采奕奕的精神面貌紧盯着电梯门。 事务所的大佬也是集中办公,都在七楼呢,不知此刻是谁。 电梯终于下来了。 叮铃一声。 电梯门打开,里面果然就是个领导。 是才来了不到半年的副总一一一赵不凡。 对方原本懒洋洋的靠在墙壁上,同样神色憔悴。门缓缓打开时,他的眼皮儿漫不经心的掀了下,随即:“才下班?噢,已这么晚了!” 借着看腕表的动作,赵不凡不动声色的站直了身体。 满好内心暗笑。 都在装呢。 “是啊。哟,赵总也才下班吗?”满好大方得体的笑问道,“最近好像经常碰到你加班呢,在忙什么?” 她就是随口一问,但其实很明白他努力的原因。 赵不凡是空降事务所领导层,要立威信,拼命是自然的。 “看个审计报告,明天下午就要送出去了,怕出错。审计部门就你们两个了吗?” “嗯,不过其他人走得也很晚。” 寒暄两句后,赵不凡的目光就移向了满好身旁的人:“小白,灯关了没?” 白卓尔有点尴尬的挥了挥手道:“关了关了。赵总,你别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也管啊。” “小事情吗?”赵不凡很认真的看着她,肃道:“我听说上个月有人离开时没关灯,差点给小偷可乘之机。” “”白卓尔脸一红,“那也是物业保安的问题吧,怎么能怪我呢?” 满好咬着唇极力憋住笑。 三个人很快就下到了一楼。 两个女生请赵不凡先出去。 赵不凡也不客气,走出去后回头道:“我送你们两个回去吧,太晚了。” 满好道:“我有车,赵总送卓尔一个人就好了。” “嗯,那小白你就跟我一起到车库去吧。满好,你路上开车小心点。” 满好刚要答应下来,白卓尔抢着道:“不了不了,谢谢,太麻烦你了。赵总,你赶紧走,别管我,我坐出租车回家很方便的。” “出租车一般不进街区里面来,需要走到外面主干道去等车。小白,以你的小短腿走这截路起码得十分钟吧。这一片比较黑,前段时间还出了治安问题,万一出事怎么办?”赵不凡说。 白卓尔越听越囧,“赵总,你走吧,真的不用管我啊。” 满好看自己这老同学似乎在领导面前很拘谨,便适时说:“那这样,我送她出去坐车好了。赵总,你就不用管了,先走吧。” 赵不凡抱怀,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卓尔道:“小白,你家好像是在龙头寺公园北门外,对吧?” 白卓尔不解,“嗯,是啊,有问题吗?” “哦,很巧,我住在龙头寺公园南门外的御景江山小区。” 满好心思微动,碰了碰老同学的肩膀:“卓尔,赵总能顺路把你送到家诶!从这里回去走洪福路,到龙头寺公园正好是自北向南方向的,你连马路都不用过。” 白卓尔终于消停了。 赵不凡自去车库取车。 北部新区是最近两年才发展起来的,离成熟的行政区域比较偏远。为了早上能多睡半个小时,搬到cbd来工作后,很多单位的员工都买了私家车。 君行内部规定,唯有部门经理以上的领导才配给车位,其他员工只能自己找地方停。为了节省每月几百块钱的停车费,大家都是直接停在街道两边的。 也因此,这边七条街区白天的时候可打挤了,满满当当都是私家车。 幸好街区里面的道路不是市政主干道,否则交警每天守着贴罚单都会累得够呛。 满好的车就随随便便停在马路边上的。 赵不凡没出来,她不好先走,便站在路灯下陪着白卓尔等,闲聊道:“你们领导真好。唉一一一,我们领导一下班就跑了。” “他人是还好啦,但其实要我说,像这种经常跟员工打堆的领导是树立不起来威信的。”白卓尔不以为然道,“人太随和,一些狡的员工就会各种提要求,工作便很难开展下去。” “你不知道,满好,周三我们部门开会的时候,几个新员工还不分场合的冲他撒娇抱怨工作量太大,要求将自己手上的项目分些出去呢。说好听点是赵总接地气,说难听点,是他和手下都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说别人?刚才我可是亲眼看见你怼他呢!”满好摇头失笑,假意叹气道:“领导随和些就趁机蹬鼻子上脸,现在的员工咋那么难伺候呢?” “主要是他管得太宽!”白卓尔有些别扭,“反正总之我觉得他态度有问题。你看所里几个高冷的老总,人家一个眼神儿就能让人噤声,怎么还敢提要求呢?” “我觉得是时代变了,现在的年轻人个性更加解放。” 满好微微一笑道,“加上赵总人本来年轻,所以大家也才把他当兄弟朋友般对待。” “你想事务所里的老员工,就好比你我,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对待公司领导,即便再小的官,也还不是毕恭毕敬的?唉一一一,其实是我们自己跟不上潮流了。” “你意思就是说我们老了嘛。”白卓尔沮丧的接口。 满好默然。 二十七了,对女人而言,可不就是有点老了? “不说年龄这个话题了。”白卓尔烦躁的摇摇手,转头语重心长的数落满好,“不是我说你,都当领导了,哪里还用得着天天加班?满好,你肯定还在做具体的项目吧?你得把工作分派下去啊。大小一把抓,你这样当领导会累死,必须得学会抓大放小!” 满好笑着解释道:“我也才刚晋升,手上几个项目是我原来就负责的,有些都快要收尾了,怎么好半途交给手下?等过了这个年审,部门会重新分派各个项目的。” 远处的车库有灯光打出来,赵不凡应该是正在刷卡出来。 正说着话的两人便不自觉的住了口,一起望着车库方向。 片刻后白卓尔吐槽道:“满好你给分析分析,这个人为什么每次叫我就叫小白,叫你却叫全名儿?他知道咱俩是大学同学啊。每回听他这么叫我,我就觉得比你矮了一辈!” 满好轻笑道:“第一c领导叫自己的手下,不都是一个‘小'字再带上姓吗?小李c小张c小王这样,我还听见所里老大叫他小赵呢。我不是你们部门的人,换言之,他不是我的直系领导,不叫我小满很正常啊。第二c好歹我是个部门经理助理,也是个小领导了,好吗?” 白卓尔一撇嘴,“那我还是项目经理来着,去掉‘项目'二字,我也是个经理!” 满好秀眉一挑,道:“咱们审计部门十个人中至少有六个都是项目经理,你觉得你这个经理值钱吗?小白。” “唉唉,别再叫我小白了!”白卓尔作势要打,满好嬉笑着避过。 “我真搞不懂我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爸怎么会姓这么一个阳春白雪的姓氏?他抛妻弃女,还姓白,真是讽刺。哎,就是可怜了我。每次人家喊我小白,我就觉得那意思超出了字面意义。” “哈哈哈”满好忍俊不禁,揪了揪老同学白嫩的脸颊,说:“即便你不姓白,可你看起来迷糊的样子,的确是很傻白甜啊,不怪人家会那么执着的喊你,肯定是心里觉得唯有叫你小白才符合你的人设。” 白卓尔唉声叹气,“我穿得这么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还迷糊吗?这分明就是一个职场白骨精的人设啊。唉一一一,怪只怪我没考过cpa,不然我也是个小领导了,看谁还敢觉得我傻!” “想当领导?”满好勉强憋住笑,故作神秘道:“我告诉你一条捷径。” “啥捷径?”傻白甜立刻感兴趣的问。 满好挤眉弄眼,“我听说小赵总还单身,也没女朋友。你要是搞定了他,爬他头上,就真成领导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喊你小白!” “胡说八道,你去死!” “哈哈哈” 两人嬉闹一会儿,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到了个人问题上。 “家里妈妈又逼我相亲了,都是亲戚介绍的,说靠谱,可我一点都不想去。原本我在外地工作,大家还不晓得我的情况。现在倒好,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二十七还没嫁出去,好像犯了十恶不赦的大过,都轮番数落我,烦死了!满好你呢,情况怎样?” “我啊?”满好叹了口气,语气也颇为无奈,“亲戚朋友介绍的全相过一遍了,一个没成,都说我挑,现在几乎没人给我介绍了。但我瞧着我爸妈已经成功的将一起跳坝坝舞的老头老太婆发展起来给我当红娘,这不,上周才去相了一个,这个周末又约好了一个要去见面,全是坝坝舞舞友介绍的。” “这样也行?”白卓尔噗呲一笑,“那我回去给我妈妈说说,让她跳坝坝舞去!兴许没解决我,先解决了她的个人问题,我能耳根清净好长一段时间!” “唉一一一,做女人难,做一个在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的女人更是难上加难。” 满好长吁短叹道。 “可不是嘛,看看我们所里几个姐,一姐成了副总,那是拼了熬了多少年啊?结果现在快四十岁了还没生娃。为了事业,值得吗?哦,这个问题我们好像讨论过。” 白卓尔拍了拍额头,又道:“二姐做上了部门经理,老公却嫌弃她一天到晚加班出差不顾家,哦豁,婚也离了。三姐为了嫁人,本来也快晋升部门经理了,结果放弃高薪职位,离职了。四十万年薪不要,跑去一个月工资才五六千的事业单位工作,还没有编制,唉一一一” 满好听白卓尔啰嗦完,道:“其实之前我也想过为了能嫁出去而离职的,都偷偷去其他公司面试过两次了。” “啊?是吗?”白卓尔有些惊讶,“之前没听你说过啊。” “不是没成功吗?一问对方能给的薪水,我就放弃了。我就一升斗小民,在没有找到一张长期饭票之前,钱财对我来说是顶顶重要的啊。”满好说,“十月份我又升职,工资更高,辞职的计划就彻底搁浅了。” “那现在你的打算呢?”没等满好回答,白卓尔又自己答道:“以你这种晋升的速度和想法,我看三十五之前都别想离开事务所。” “先就这么干着吧。”满好说,“反正相亲这种事情我又不排斥,爸妈就没话说。加上我这段时间进入繁忙季,他们便已把注意力转去催我姐生小孩儿了。只是忙过了四月份,估计又得被老两口念叨。” “现在我就在烦恼是不是还是搬出家去住算了?相亲的事情慢慢来,恋爱结婚那种事情又不是着急就能急得来的。不住家里,爸妈就眼不见心不烦,我也能落得个耳根清净。” 白卓尔点点头。 想了想,叹气道:“慢慢来?我们这种工作性质能慢得来吗?” “四月份忙过了,九月份又要开始忙,中间那才轻松几个月?而且那段时间不是在补底稿归档,就是在搞团队建设,旅游什么的,还常常有临时的ip一项目袭来,留给我们解决个人问题的时间根本就不多。” “唉,要是有某种方式,让我们像筛简历一样将意向男筛一遍,节约时间提高效率就好了。亲朋好友介绍的那些,你没法子拒绝,得每个男人都去相一遍。” 白卓尔噘嘴道:“态度还得好,不能吐槽对方介绍的人歪瓜裂枣,也不能抱怨看不上的男人对你纠缠不休。相亲不成功,也许亲戚也得罪了,费时又费事。” “有啊,我就已经想到一个点子了。”满好说。 “啥点子?” “上相亲网站呗。告诉网站你的要求,然后像筛简历一样,挑简历做得漂亮的再去看人,节约时间。而且一天还可以相几个,效率也高,更加没有你刚刚说的那些烦人的屁事情。” “我已经决定忙完这阵子后,就去找个相亲网站试试。”满好跃跃欲试道,“找男人这种事情,是女人的人生必修课。即便不成,努力过了,也对得起自己了。” “相亲网站啊?”白卓尔有些犹豫,“我之前也有过这种想法,可是网上说,相亲网上只可能有优质的女人,却不会有优质的男人。现实生活中的好男人,早就被女人定下了,不可能去上相亲网的。所以,那种网站上有的只会是各种奇葩男。” 满好道:“不亲自去试过,怎么知道网上人说的真假?” “那好,满好你听着,我先给你打打预防针,到时候你可千万要睁大眼睛仔细挑,别上当受骗了哦。” 满好含笑道:“好,我听着。” 白卓尔就开始说:“这是知乎上的经验贴总结出来的,说会上相亲网的男人多是这样的男人:1c势力眼的男人,只想要找个有钱女人吃软饭;2c成功男人,只想要找个保姆型的女人,还要这女人不要管他在外面风流快活;3c公事公办男,将相亲当做一项面试工作,要女人必须在十分钟之内做完自我介绍;4c伪娘男,基佬,喜欢男人,却又要找个女人来为他遮掩” 一辆灰色大奔缓缓开过来,赵不凡半个脑袋探出车窗:“小白,上车!” 白卓尔朝天翻了个白眼儿,扭头对满好道:“相亲回来后给我说说你的经验,我好提前做些准备。” 满好笑:“你不是鄙视上相亲网的男人吗?” “也许会有漏网之鱼的好男人上相亲网也说不定呢。” “呵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7章 入世(2) 桐乡监狱有五个监区,每个监区约有一百二十人。监狱里面按监区进行管理,不同的监区彼此独立,干的活儿c休息娱乐和伙食待遇等都有不同。 “比起现在,我原来待的二监区,环境真是太差了。高噪音c强粉尘,还有刺鼻的化学味道充斥整个车间,唯一的防护措施就是一个三层布的口罩,一点用处都没有。” 下工了,窦兴国和裴振亨一起往食堂去,边走边闲聊。 服刑期间,囚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活儿,监狱里头称此为“出工”。 坐监并非把你关在高墙铁丝网内,让你失去自由就算惩罚了,还需要通过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你,让你重新做人,所以囚犯也称之为劳改犯。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对方提供原材料c图纸等,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c蹲着或是弯着腰杆,因为年纪大了,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身上全是粉尘。” “其实这还算好的,我最受不了的是那油漆味儿,太刺鼻了!” 闻言,裴振亨心不在焉道:“各个监区的工作都有好有坏,共同特点就是累。但若是我,我宁愿待在那边。” “为什么?”窦兴国有些诧异。 “家具厂那边虽说环境差些,但是扣分的可能性很低。可咱们监区养猪养鸡养兔子,要是养死了,会扣分,影响减刑。” 服刑人员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受到了狱友的侮辱伤害也极力隐忍着不还手闹事,就为了能减刑。 君不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身体受损算得了什么呢?能尽早离开这座铁笼子才是最重要的! 窦兴国原本有些喜色的脸霎时就变了,脚步顿住,迟疑的问道:“那些畜生还是不容易养死的吧?” “猪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鸡比较难伺候。要是发鸡瘟,那病传染,一死就会死一大片。而且得了此病没药可治,只能采取隔离c扑杀等措施杜绝瘟疫的传播。”裴振亨脚下未停,语气无一丝波澜的道。 听了这话,窦兴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希冀道:“小裴你说,我要是再申请调离监区的可能性大不大?” 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计不大。你已经找借口换过一次监区了,要再换,会给人察觉。到时候其他狱友有样学样,或者举报你,于你于监狱长都没好处。” “唉一一一,本以为谋了个好差事,哪里知道”窦兴国不禁抱怨开来,“多接点外面的活干不是挺好的吗?小裴你说说,他们干嘛要自己来折腾?我们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资待遇可比外面社会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笔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业愿意同监狱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实,但是监狱在寻求合作方的时候,首先还是要考虑囚犯的管理问题,那种极易给犯人机会逃脱c闹事c自杀的业务,条件再优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说到这里,裴振亨不自觉的住了口。 只因为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浑身的鸡屎猪屎味儿令不少服刑人员对他俩避而远之。 裴振亨那未说完的话是:近些年来燕城行政功能规划调整,加上治理日趋严重的城市污染问题,不少制造业关停并转,或者远远的搬离燕城,去了周边临近市县,附近工厂因此越来越少。而且现在生产企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劳动力市场已是供大于求。 桐乡监狱因为地方偏僻,又在农村,能接到的厂家的活儿本来就少,现在更少了。监狱于是因地制宜的搞起了水产养殖c家禽养殖以及经济农作物的种植等。 比如裴振亨所在的这个五监区,刚开始是做服装加工的,生产冬天穿的睡衣。那家服装企业日益亏损,需要的量少了后,监狱便承包了一座荒山,种起了茶树。 但是种茶树摘茶叶不是天天出工,加上后来服装企业搬家了,搬到了电商业发达的苏杭地区去,监狱的睡衣工就彻底断炊,他们就又摸索着养起了猪,慢慢增加养鸡c养兔子。 这些情况都在裴振亨的未尽之言中。 他出不去,也不能上网接触到外面的信息,但是仍旧通过监狱对服刑人员劳改模式的改变,细心的觉察出了外面世界的变化。 市场调查和敏锐的目光,这些都是他从前做风险投资的时候养成的习性,不知不觉在监狱里用了起来。 裴振亨原本长得有些白净,书生气浓郁。但是现在的他,拥有了小麦一样的蜜色肌肤,好似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便是去茶山采摘茶叶时晒黑的。 茶山距离监狱有些距离,基本上一出工就是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回来,所以每年九月份他都会被晒得油光黑亮。 不过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阳光炽烈的采茶期,茶山暂时不用去了,几个月都待在监狱里面,他的肤色才因此养回来了一些。 配上他如今不苟言笑时坚毅的脸庞,以及因为常年劳作而锻就的结实身材,竟是出奇的性感。 用窦兴国的话说,就是很男人。 连男人都这么评价,这要是让女人看见了他现在的模样,不得尖叫? 当然,裴振亨自己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入狱后,他就再没注重过自己的形象。却不知,他邋遢颓唐时的模样都很有味道。 不过,并非五监区人人都有机会出去茶山工作。 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囚犯一旦出了牢笼受到诱惑刺激,趁机逃跑的几率很大。所以能去茶山工作的,刑事犯几无可能,也就像裴振亨这种努力上进,积极在争取减刑的人和经济犯罪分子才有离开监狱c到外面去呼吸一下山林草木气息的机会。 “大哥,你也别着急,你看我不是照样减刑了吗?”裴振亨微微笑道,“我传授你几条经验,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我不说百分之百保证,但是百分之九十九没问题。” “快说快说。”窦兴国立刻兴致勃勃道,“你小子似乎干什么都能干出个名堂。我相信这养鸡于你而言,也不是个问题。” 对别人嫌恶的眼神儿,两个人泰然自若,走到一旁的水槽边,各自拿了根软管子接上水龙头,然后脚踩在水槽沿上,就开始冲刷长筒靴上沾着的黏糊糊的猪大粪。 裴振亨和窦兴国如今每天大部分的工作时间就是在清理猪圈和鸡舍里的屎。鸡屎好清理,猪粪难弄。 五监区养了两百多头猪,一个圈里关四五条。猪一向吃得多,吃得多自然就拉得多。粪便若不及时清扫,能在猪圈里堆成小山一般高。那些猪睡觉时再一滚,直接能滚一身的粪便,臭不可闻,所以那猪圈必须得每天清扫干净。 怎么清扫呢? 先得穿一双塑料长筒靴,靴子是高过小腿的那种。再操把大扫帚进去猪圈里,人猪共处一圈,猪儿在你身边拱啊拱,此时你就知道穿长筒靴的好处了。扫帚必须是用毛竹做的那种,又大又坚固耐用,别的扫帚不顶用。猪圈的角落里有个洞,直通外面的粪池,跟农村人家设计的一样。你用劲儿操着扫帚将粪便往洞口扫就是了,猪粪沉重,自己会掉入粪池里。 猪大粪是十分好的有机肥,用来浇菜,种出来的菜一股子迷醉的清香味儿,这是那些大棚蔬菜完全不可比的。现在监狱里已经种上蔬菜了,食堂里常常能吃到自己种的,还挺有成就感。 猪儿吃了睡,睡了长,天天都在奔着成为人类餐桌上的食物那方向走。今生投胎成为一条只知道哼哼唧唧的猪,憨吃哈胀,没有烦恼,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裴振亨边冲洗靴子,边道:“这边统计工分,不看过程看结果,比如一天捡多少蛋,一个月又出栏多少家畜等,至于你怎么养的猪,养的鸡,他们并不怎么管。” “管也不知道如何管吧?”窦兴国说,“这些狱警都是正儿八经读大学考公务员进来的,个个大学生小年轻,他们怎么懂得如何养鸡养猪呢?” “说的也是。”裴振亨笑,“为了减少鸡的发病率和死亡率,我用了一些土办法。” “是什么?” “我曾经研究过,瘟疫多发病于将鸡关鸡笼子的舍养方式,可是农村那种散养鸡却很少有瘟鸡出现,这是症结所在。我们监狱是有条件散养的,所以我之前负责养鸡的时候,便就去跟监区长商量了一下,他同意了我散养的做法,这是其一。” 窦兴国听罢,不禁苦笑道:“这就好像跟人一样,若长期关在笼子里,是会生病的。” 裴振亨拿着水管子的手一僵,下一刻继续若无其事的冲洗,又道:“其二,在鸡圈里撒草木灰,越厚越好。鸡粪淅淅沥沥,是湿的,草木灰能及时将鸡粪吸收,长久保持鸡圈干爽,也是减少发病率的一个重要措施。” 窦兴国愣愣的想了想,忽的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我说呢,怎么农村好多鸡蛋都是从灶房的灰堆里扒出来的,是因为他们晚上直接把鸡关在灶房里的缘故啊。那些鸡知道了窝在哪里,白天生蛋的时候自己就往灶房里钻,原来是这么回事!” “呵,是啊。从前我和朋友去乡下垂钓,顺便买土鸡蛋,那些农民就是带着我们去灶房捡,柴草堆里c灰堆里,都有,刚下的蛋,还带着余温。当然,也容易踩一脚的鸡粪,呵呵。” 靴子冲洗干净了后,两人再洗干净手。然后徒手捧上几捧凉水往脸上一泼,再粗鲁的揉几把,便算是洗了脸了。跟着就将就用湿哒哒的手往光溜溜的脑袋上绕圈儿一抹,发肤上的粪便气息立刻消弭于无形,人也精神抖擞了。 完事后,还要抓着衣服闻一闻,若觉得没味儿就进去食堂。要是还有味儿,两个人就会走到角落里去抽上一根烟,熏一熏身上的味道后这才进去吃饭。 这么做不是为自己,他两个长期在鸡舍猪圈转悠,就着粪便味道吃饭能够面不改色,做这一切不过是怕影响了别人的食欲,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而这一切做来娴熟无比,且眉头半分不皱。 从前两人出行是豪车,住宿有豪宅,吃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如今却一边在水龙头下清洗身上的粪便味道,一边交流养鸡经验,天壤之别的境遇,当年打破脑袋可会想到? 有人走到水槽边来洗碗,看见裴振亨,当即大着嗓门儿道:“哟,是劳模啊,听说你明天就要出狱了,今天还这么拼?废寝忘食,至于嘛你?还是给我们其他想要减刑的人一点活路啊!” 语气酸得能冲破房顶。 减刑的名额有限,积分高者得。裴振亨的拼劲儿别人无法企及,所以每次减刑都有他,有人嫉妒眼红自然而然。 窦兴国想帮他辩解几句,裴振亨一揽他的肩膀走入食堂。 会坐牢的人,别指望他的素质能高到哪里去。他就要离开了,可不想有人将对他的嫉恨转嫁到这位老大哥身上。 是的,今天是他在监狱里的最后一天。 于他而言,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六点钟起床,六点半吃早饭,七点钟出工但是一切又都不同了。 明天他就不用按部就班的做这些事情,明天窦兴国大哥就只会一个人去扫猪圈了。 因为从今晚凌晨开始,他便是刑满释放人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8章 入世(3) 那个人却并不善罢甘休,追在身后叫道:“劳模,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出狱了,哭丧着脸干什么?又没死爹妈,笑一个啊!” 明显是想找事的。 就算再过几个小时就出狱,但是只要有一分钟在狱中,都必须遵纪守法,不然也许会前功尽弃。 吃饭时间,服刑人员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围拢过来。 裴振亨转身。 窦兴国想阻止,但是想了想,欲言又止。 拿人家父母说事实在恶毒,不过他相信小裴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只听裴振亨道:“出狱的确是件喜事,但我真不觉得能笑得出来。因为坐牢不是件光彩的事情,给爹妈丢脸了。我其实很紧张,忐忑不安,因为不知道出去后能不能求得他们的原谅。” “那就别出去啊!”那人不知进退,愈加阴阳怪气道,“既觉得丢了父母的人,那你这几年在监狱里表现这么积极做什么?这个时候说这种风凉话,寒碜我们呐?” 裴振亨微仰头,苦笑了下,“父母老了,我只想能早点出去尽一尽孝道。人生父母养,下辈子不一定能再做他们的子女。” 本来是趁着人多做戏,然而说出这句话时,他目中湿润,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众人见状,又听他这么说,只觉孝心可鉴,纷纷责备起那人来。 “你小子不要见谁出狱就眼热!有本事,就自己也争取减刑出去啊!” “这个时候扭到人裴振亨吠,是不是想闹事,让他的减刑泡汤啊?心眼儿也太坏了!你这种做法,我们是可以向监区长举报你的!” 那人见帮裴振亨说话的人多,灰溜溜走了。 跟着就有狱友转而安抚道:“裴振亨,你也别丧气。母不嫌子丑,坐过牢,难道就不兴改邪归正了?还一辈子都被打死了?放心回去吧,就算你没变好,家里的门也永远向你敞开的。” 从前觉得狱友之间的感情很淡漠,但这一刻裴振亨心下是感动的。 他一一客气的道谢,周围人陆续散开。 窦兴国看看墙上的挂钟,“六点半,来得及,离看新闻联播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庆幸道,“我正担心那混蛋会搅黄了我为你准备的这场践行宴呢。走吧,菜怕是要冷了。” 监狱里规定,每晚七点钟必须集中于活动室看新闻联播,雷打不动。 错综复杂的情绪仍在,裴振亨语声喑哑,“其实大哥送我几句祝福的话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如此破费?” 服刑人员都是吃大锅饭,煮什么吃什么,当然也允许你给自己加餐,不过那得付钱。 坐牢的人钱财来源有二:一是监狱里出工,每月有为数不多的工资;二是家里人送钱来,但是送再多你也用不了,因为狱中消费都刷卡,但是规定每月你的卡里最多只能存两百块。 两百块干不了啥。 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只用这两百块去超市里买点日用品c烟c泡面和零食什么的。 裴振亨知道窦兴国似乎没什么家人来看他,所以钱财于他更加重要。请他吃这一顿,也许会几个月没烟可抽了。 窦兴国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去厨房里面找到负责食堂的大师傅,将自己提前订好的菜端出来。 墙上用红漆刷着条醒目的标语:禁止交流违法犯罪伎俩。 所以,是不可能有包间提供给他俩关起门来私下话别的。 窦兴国就找了张角落无人的桌子,裴振亨忙走过去搭把手,帮着将饭菜一一摆好。 一米二长的塑料餐桌很快就被菜盘子占满了,看着挺丰盛:一盘回锅肉盘大盘鸡盘虎皮青椒拌皮蛋盘番茄炒蛋盘炒豆角,以及还有一盆菠菜豆腐汤。 “监狱里的条件就这么个条件。”窦兴国望着桌子上的五菜一汤叹息道,“卖相不怎么好看,菜也不咋样。” 回锅肉全是肥腻腻的肥肉,看不到一丝瘦肉,应该是猪奶腹处的泡泡肉;大盘鸡好像烧糊了,盘中有黑糊糊的东西以及一股冲鼻的焦糊味儿,面上摆着一条鸡腿和着三四坨骨多肉少的鸡脖子肉,其余尽是已经煮烂了的土豆块;还有那番茄炒蛋,满眼看到的都是红艳艳的番茄,没怎么见到蛋 “老哥我挣的工钱不多,还大部分都拿去抽烟了,只能凑个六六大顺,要不然该是个十全十美的。” 窦兴国是个商人,发家前是小商人,发家后是大商人。他特别看重一些数字,还有点小迷信,生活中也处处体现。 比如他就给裴振亨算过出狱的最佳时辰,反复叮嘱他明日务必要在辰时离开监狱。若是错过这个时辰,就一定要等到下午未时再出去。 为什么? 窦兴国讲:“辰与未皆属土,土又生金,因此这两个时辰出生的人天生带财,一生都能够衣食无忧,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上天的宠儿。他们即使身处逆境也能遇到贵人相助,很容易获得比常人更好的机遇。” “而辰时和未时又是日头高挂,三清聚顶的时辰,所以此时出生的人充满了朝气。他们大多老成持重,且不甘于平庸,会努力积极的去创造事业,越挫越勇。加上贵人运旺,所以事业很容易获得成功。” 他又讲:“出狱就是重获新生,出生时辰决定了你这个人以后的命运,而唯有这两个时辰出生的男人才拥有上等命。俗话说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了的,我们只能做出选择,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这话其实是悖论。 命运若能做出选择,其实不就是在改命吗? 裴振亨自然不会明摆的点醒他。 信仰崩塌会摧毁他在监狱里服刑改造的意志力。 裴振亨不信命,但不忍拂了窦兴国的好意,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此刻听到窦兴国又讲这些,裴振亨闻言一笑,由衷道:“已经很好了,大哥。这有荤有素,有肉有菜,还有汤,十分周到体贴。这么多菜放平时我们两个哪里吃得完?不过一想到明天要出狱,今儿我干活就特别卖力气,此刻正饿得不行!” 说着,他搓搓手,似正在做大快朵颐前的热身活动。 然后将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窦兴国一双。 又欲要将他面前的空碗盛满米饭,被窦兴国阻止了,“先等一等。”他说。 窦兴国起身,反去将裴振亨面前的空碗拿过来,盛了半碗汤搁在他面前,道:“监狱里不卖酒,我想以茶代酒,可是吃饭时喝茶不健康,所以我只好用这碗豆腐汤代替酒水敬你一盅。” 食堂是服刑人员聚集地,各种思想教育的标语层出不穷。 右手边就还有条标语:扬起生活风帆,奔向灿烂明天。 窦兴国便一手端着菠菜豆腐汤,一手指着那条标语道:“我在监狱里待了快四年,看过各种宣传警示标语不下百条,就这条看着还算亲切。振亨,老哥有很多话想送你,不过千言万语也抵不过这一句,便就送你这句话吧。我希望你出去后,扬起生活风帆,奔向灿烂明天!” 说罢,他端着汤碗一饮而尽。 随后亮了亮空了的碗底,开怀笑道:“我先干为敬了!” 八年的牢狱之灾足以让一个人与外面世界脱节,有些人很可能不适应外面的生活,格格不入到过不下去,还因为处处被人歧视而破罐子破摔,然后重新入狱,一辈子便彻底毁了。 之前那个囚犯故意找茬时,裴振亨也说出了怕出去后不被家人接受的担忧,想来窦兴国是记住了他刚才说的话,所以才会对他说这么一句。 扬起生活风帆 还有风助他重新扬帆起航吗? 也许他得靠双手划桨前行,也许他会被一个大浪打翻小船而沉没海底,明天充满了无尽的未知。 连走出监狱,他都需要勇气。 这句祝福的话太及时,至少还有一个人在帮他推船。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裴振亨哽咽的喊出声,“大哥!” 话别伊始。 “明天不休息,我得出工,所以不能去亲自送你了。”笑容慢慢散去,窦兴国的情绪十分低落,“你走了,我就更孤独了。我本来应该为你高兴才是的,可是可是真是舍不得。” 他的眼眶也红了。 “刚才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你要是跟那个混球打起来,兴许会在监狱里多陪我一年了,那样我们哥俩儿就可以一起出去。对不起,我不应该有这种龌龊心思” 窦兴国的刑期还有一年半的样子。 他坐牢时四十八岁,如今五十有二,已过了年逾半百的知命之年。他在监狱里除了裴振亨一人,没其他朋友。最重要的是,没有家人来看他。 裴振亨虽然奇怪,但是不方便探询。 他的话是真情流露。 裴振亨并不觉得愤怒,反觉十分戳心窝子。 换做是窦兴国要出去了,他还留在监狱里,他定然也会这么想。 裴振亨上半身倾过去,将窦兴国紧紧揽住,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大哥,我也很舍不得你。刚才同那人说的话,是我的真心话,我真的很怕出去面对一切。我怕我的父母已经抛弃了我,我怕社会已经抛弃了我。好在我知道,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是关心我的,需要我的,我并不觉得孤独。” 闻言,窦兴国的内疚好了些,但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抹了抹眼泪水,长长的叹息一声道:“屈指一算,你已经在监狱里待了八个年头,而我入狱才三年多,可我却好像被关了半辈子那么长。这八年,你是怎么度过的啊?给我说说。我怕你走了后,我过不下去,迟早抑郁而死。” “说什么傻话,大哥!”裴振亨坐正身体,严肃道,“你只有一年半的刑期了,要是努力努力,争取个假释,也许半年后你便也能出来了。” “假释?我就别想了。”窦兴国苦笑着摇头,“我五十好几的人了,哪里还干得过年轻人?而且从前也是命令别人习惯了,我才拉不下老脸去讨好那些年纪轻轻的小狱警。” “大哥你错了,狱警不需要你讨好,你要做的事情就是主动与他们进行思想交流。拿出你从前谈生意的本事,与他们多聊聊天。管教员们其实很想知道服刑人员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你积极做思想汇报,就会给他们留下好印象,减刑假释的时候得到的支持率就会高些。” “可是谈什么呢?”窦兴国仰起迷茫的脸,“我以前也谈过的,但是自从那回谈了后,我就觉得再也没脸去找狱警们谈内心里的真实想法了。” 裴振亨当即热切道:“多聊些积极进步的事情!比如你养鸡养猪得出的经验,要怎么喂能够让猪膘肥体壮出栏快,如何养能令那些鸡不仅天天下蛋还个头很大;再比如你读到某本书觉得它写得很好,为什么你觉得它写得好,给了你哪些启迪;又比如你看新闻联播悟出了些什么样的生活哲学c人生的道理等等等等。” “大哥,要是你再将这些都写出来,很有可能被当做进步的典范受到监狱的表扬,假释指日可待啊!” 窦兴国意兴阑珊的点了点头,“好,我试试。” 裴振亨见状,神色黯淡。 他心知窦兴国多半还是会像从前那样在监狱得过且过,并不在意减不减刑,又是否能被假释出去,只想按部就班的将六年刑期坐满为止。 他其实也不是劝了一回两回,但窦兴国总是敷衍了事。 裴振亨不好强求,只得在内心里暗暗遗憾。 一个人如果自己主动放弃了希望,别人再怎么劝说也是无济于事。 转而给窦兴国夹了一筷子菜,然后边吃边问道:“大哥与管教员谈了什么事情会触动那么大?” “哦,那是我初初进监狱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当时领床上用品和日用品,我觉得那被子太薄了,要求再给一床,人家不给,我就闹将起来,说监狱侵犯人权。” “然后负责我的管教员就找我谈话了,他问了我三个问题: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浑浊的泪水再度溢出眼眶,窦兴国捂住脸孔,哑着嗓子道:“当时管教员问出这三个问题时,我感觉那问题简直是当头棒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9章 入世(4) “我竟然无言以对,小裴。”窦兴国抓住了裴振亨的手,低声呜咽道:“我是服刑人员啊,这里是监狱啊,不是酒店。我到这里来是来劳动改造的,是来赎罪的,有什么资格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 “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我曾经拥有过的一切也都没有了,金钱c名誉c地位c家庭覆水难收。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遵守监狱里的规定,每天按时出工,好好改造自己,将牢坐完。” 裴振亨放下筷子,扯了几张餐巾纸递过去:“快了,大哥,你的刑期很快就要坐满了,六年的牢狱也即将变成过去的一切,不会再来。” 窦兴国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其实我现在已经很好了,刚坐牢那会儿才叫痛苦。” “外面的一切消息都被切断了,我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就像一团浓雾,我在雾中蹒跚前行。一路走来遇到的同路人,他们的眼神儿也都空洞而茫然,精神萎靡不振,不过是同我一样,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窦兴国说。 “这里的生活千篇一律,每天都在机械的重复同一种生活。当这种日子成为一种习惯,我就像是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到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情,没有了喜怒哀乐,也很少有事情能让我提起半分兴致。” 窦兴国吸着鼻子,略抖着手展开已经揉皱的餐巾纸擦拭了下眼睛。 裴振亨忙又扯了几张干净的纸巾递过去,他摆摆手拒绝,道:“到了后来,我开始觉得恐惧,因为某一天我发现我怎么也想不起我女儿今年几岁了。再一想,我老婆的面目也已经模糊,我还想不起迎春花是什么颜色,立冬时吃的那狗肉是什么味道我想我可能得了老年痴呆症,可是身旁却没有家人和朋友关心我。” “为了防止我这病情恶化,于是我便每天都去问狱警一些可笑的问题:树叶是绿的吗?现在是什么节气?外面开了什么花?那花好看吗?有没有颜色和味道?又是什么颜色什么味道?开得好不好?” “我喃喃自语,努力记住这些问题的答案,防止日后又想不起来。为此,监区长还专门找了医生来给我看病,瞧我是不是已经发疯了。” “呵呵。” 窦兴国裂开嘴,笑得捶桌子,却目中含泪,“要是当时被鉴定得了精神病或者老年痴呆就好了,我就能保外就医。可关键是,我不是。” “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坨石头,脑壳是木的,所有的感觉都没有了。每回这么觉得的时候我就会狠狠掐一把大腿根,唯有痛苦,才能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监狱里的生活没有自由,没有目标。只要不是累犯,任何一个初入监狱的人,都经历过窦兴国的那个痛苦历程,包括他裴振亨。 窦兴国的回忆也勾起了裴振亨掩埋在脑海深处的不堪记忆,但是他是个只要过了那道坎,就不会回头去看一眼来路的人。 生活应该向前,而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缅怀过去。这种做法除了加深自己的痛苦,没有任何其他益处。 裴振亨不想窦兴国再回忆过去的经历了,饭自然是没法再吃下去,他就掏出烟来递给窦兴国一根,划燃火柴替他点着,然后也给自己点了根。 甩熄了火柴梗上的星火,一边抽烟,他一边转移话题道:“我记得窦大哥原来不是在燕城的啊,即便是犯了事,也不会跑到这个桐乡监狱来的。” 窦兴国半眯着眼,食指和大拇指娴熟的捏着烟,很陶醉的狠狠吸了口,聚拢的眉头一展,似乎终于心情舒坦了些。 他缓缓吐出一口缭绕青烟,这才回道:“我的公司早就已经搬到燕城来了,你也不记得了吗?” 话出了口,他才恍然想起。 于是一拍脑门儿,面现尴尬道:“咳,我真是老糊涂了!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的公司还没有搬呢,你就进牢房来了。” 裴振亨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搬家了啊?” “是啊,你让我想想啊,2010年?”窦兴国脸上的表情茫然了片刻,跟着双目炯炯一亮,“对!你给我说你是2010年进来的,对吧?我的公司则是在2011年的下半年搬到燕城来的。” “那个时候多风光c多意气风发啊!” 他不禁就想起了往日的峥嵘岁月,眼睛望着虚空,目光变得迷离,口中啧啧叹息道:“我那公司的办公楼设置在燕城市中心的一栋高档写字楼上。那栋写字楼有四十层高,而第二十八层到三十二层都是我们的。” “不是租的哦,全部是用现钱买的。”窦兴国冲裴振亨摇着食指说,又得意洋洋道:“八千五百万毛爷爷,一次性付款!” 他砸吧了下嘴,说:“顶楼要不是被别家公司先占了,我一定会去拿下来。不过三十二层也很不错,我的办公室就在那一层。有一百二十多平米,很大,很阔气。站在我那间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个燕城。” 他回味无穷的道:“每每站在窗前望着下面,我就有种世界尽在我手的感觉。” 窦兴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没了音。他的表情变得迷惘,思绪似乎已沉迷在往事不可自拔。 夹在中指的烟慢慢燃成了灰烬,已烧到烟屁股处,便灼到了窦兴国的手指。 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然后扔掉烟屁股,开怀笑道:“为了庆祝总部搬到大城市来,我们还燃放了十万响的鞭炮,那红艳艳的炮仗碎纸屑铺了厚厚一层。结果把警察叔叔引了来,要对公司负责人罚款,也就是罚我的款,两千块!”他冲裴振亨比了两根手指。 “我开心啊,高兴啊,就说两千块怎么够?要不罚两万吧,气得那警察七窍生烟,哈哈哈” 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胃口突然变得大好,窦兴国重新端起饭碗刨了起来。他一边乐呵呵的笑着,一边大口大口嚼着饭菜,两边脸颊因此被塞得鼓鼓囊囊,看上去挺滑稽。 只是他咀嚼得那么用劲儿,好似在发泄,已暴露了他心底的脆弱。 裴振亨听得失神,根本未注意到窦兴国的异样。 他也想起了自己曾有过的意气风发。 “原来如此。可怎么想起搬迁公司了?你的公司是生产制造企业,燕城这样的大都市并不适合贵公司啊。”裴振亨本能的分析起来,“搬到这地方来,会给公司增加很多成本,运输c管理各种成本费用都直线上涨,股东不会有怨言吗?” 窦兴国解释道:“只是管理部门搬到了燕城而已,生产加工厂房c果树种植基地c果酒研究所c工人什么的都还待在老地方。成本是增加了不少,但是我们也在燕城发展了不少大客户呢。再说,咱不是上市了吗?” “上市就有钱了,就想要将公司总部弄得高大上。燕城是大都市,好多监管部门也在这里,办事方便。而且人家一听我这公司注册地在燕城,信誉度陡然就拔高了不少档次,生意更加好做了,价格更能谈拢了,客户咱也能挑了,去银行办贷款也往往都能拿到大额信用额度了总之,好处多多!” 裴振亨笑笑,“也是,是我多虑了。还是大哥站得高,看得远。” “站得高摔得重,疼死了!”窦兴国摆摆手,自嘲道,“咳,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你出去后,想过有什么打算没?”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过,先出去再说,走一步是一步。”裴振亨老实回道。 窦兴国就想了想,说:“一般这种情况下,你将可能面临两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一是成家,二是立业。” 裴振亨含笑弹了弹烟灰,戏谑道:“没有坐牢这回事,男人到了我这个年纪,也是面临这两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窦兴国愣了愣,也笑:“还真是!看我这说的啥?越老越糊涂!” 他停箸,认真严肃的问:“那你可还有等着你的女朋友没?” 裴振亨的笑容隐去,“没有。” 垂眸掩去眼底的冰寒之气,他狠狠吸了口烟,不知怎么,竟然呛着了,一顿猛咳。 窦兴国毫无所觉,在那嘟囔,“唔,这就有点难办了。现在的女孩子实际得很,要结婚可以啊,但你得先有房子一套c车子一辆c存款百万,有多的更好,多多益善” “大哥,我出去了,自然是先管着自己能否吃饱饭,这才能考虑其他的。要是我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怎么可能去想女人?”裴振亨打断了他。 “我这不是想着你八年都没碰过女人了嘛?你又不像我,我五十多岁的人,早没了那方面的需求。”窦兴国肃着脸孔,义正言辞道,“可你正当壮年,没女人怎么成?我也是关心你的身心健康啊。” “大哥”裴振亨无奈的喊。 “好,不说女人了。等你重新变得有钱了,什么样的女人不是手到擒来?”窦兴国憋不住了,哈哈大笑,“男人像酒,越陈越香。就算你没找到钱,那些识货的女人也会闻着味儿自动摸上门来的。” 裴振亨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窦兴国斟酌着问道:“那,那你出去后还准备干老本行吗?” “不成了。原先那些客户早没了,新客户没听过我的名字,基本不会放心将钱交给我打理。”裴振亨有下没下的吞吐着烟雾道。 “那还是去找找老客户试试看。以前和你合作过的,应该知道你的信用和能力啊。” “现在出去再找老客户,谁还信我?再说,资本市场如今变成了什么样,我两眼一抹黑。八年前的投资理念与现在比,只怕早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窦兴国便叹气道:“唉一一一,难道出去打工吗?那才多少工资啊?你这个年纪要是从头再来,从底层工作做起,定然难受死了!现在外面打工,虽说工资肯定比八年前有所提高,可也不过是从一千五提高到两千五罢了,怎么也比不上从前。” 他始终没能走出以前优渥生活的桎梏。 裴振亨波澜不兴道:“与世隔绝八年,出去后少不了会遭遇各种白眼儿,还会被年轻人呼来喝去。但是大哥,坐牢这种事情我都挺过来了,给人打工算得了什么?做底层工作又算得了什么?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怎么走以后的路。” 说着这话,他的眼已变得幽暗如深渊。 窦兴国抬眼仔细看了看他,确定他脸上并没有自暴自弃的神色,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又低头思忖片刻,道:“啊,你可以去找杨小武那小子想想法子!我记得他出狱前好像在嚷嚷要开广告公司。对了,那公司名叫啥来着?” “小鸡吃米。”裴振亨语气平平的吐出四个字。 “对对,就叫小鸡吃米!”窦兴国兴奋的一拍桌子道,“我隐约听到他谈过自己的家庭,好像他家里还可以,有钱有资源,说是他开广告公司不愁业务。” “你待那小子那么好,他本性不坏,而且看上去似乎很懂得知恩图报。你要是去找他,他应该会拉你一把的。” 窦兴国犹记得当初杨小武要出狱前曾通过裴振亨来找过他,说是想请他帮忙给他算一算他为自己的广告公司取的名字好不好,是否能带来财源广进。 有同监舍的狱友就代他问了公司名字叫什么。 他眉飞色舞道:“小鸡吃米。” “小鸡吃米?!” 监舍里的人听罢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窦兴国回想那一幕,也不禁好笑:“你不在场,所以不知道。当时有个二流子不怀好意的猛盯着杨小武的裤~裆瞧,还色眯眯的说,鸡爱吃虫子,不爱吃米。为了这句话,杨小武差点跟那个人干一架。” 裴振亨轻轻翘起了唇角。 窦兴国看他笑了,便道:“他是个性情中人,这样的人很讲义气。你出去后找他帮扶帮扶,我觉得肯定没问题。到时候你要是混得好了,老哥我说不定也会去找你提携一把的。” 裴振亨道:“大哥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粥喝,便有大哥的一口饭吃。” 窦兴国一抱拳,道:“多谢兄台!” 裴振亨朗笑出声,伸出拳头,定定的望着他。 见状,窦兴国心领神会,也伸出了拳头。 然后两个人的拳头便在空中轻轻的撞在了一起,互相看着对方再相视一笑。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甚佳,甚佳。”窦兴国收回拳头,摇头晃脑道。 他的心情蓦然变得特别好,一边连番招呼裴振亨吃饭吃菜,一边竟轻轻的哼起了一首古老的歌儿。 不过歌词已经被他临场小小的改了点: 时间啊,你慢些走,喂,慢些走哎, 我要把这迷人的景色看个够。 肥沃的土地好像是浸透了油, 良田万亩好像是如黄金铺就。 唱了几句他卡了壳,“太久了,忘词了,我换一首。”窦兴国笑道。 低头想了一会儿,他用筷子敲着盘子开始自己给自己伴奏。 这回的歌儿,曲调十分优美,不过歌词凄清。配上窦兴国略微有些哳哑的嗓音,裴振亨听出了浓浓的沧桑与无奈,简直唱碎人的心。 这很明显是一首属于老男人的歌。 穿越旷野的风啊, 慢些走。 我用沉默告诉你, 我醉了酒。 漂向远方的云啊, 慢些走。 我用奔跑告诉你, 我不回头。 乌兰巴托的夜啊, 那么静那么静, 连风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乌兰巴托的夜啊, 那么静那么静, 连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流浪异乡的人儿, 在哪里? 我的肚子开始痛, 你可知道? 穿越火焰的鸟儿啊, 不要走。 明知今夜疯掉的,不止一个人。 三分钟后,歌儿再度换了首。它曲调别致,意境悠远,歌词更是天高地阔,还似乎诉说了一些复杂而懵懂的人生哲理: 一座高原,一个西藏, 十万边疆。 五百山水,三千佛唱, 四封短信里坐着我大雪围困的凄楚故乡。 两扇庙门,六个磨坊,九个远方, 谁是那第十一位面色潮红的酥油女王? 然后鹰飞,然后草长, 并且青天在上,心日郎朗。 白牦牛的犄角,究竟为何它又弯又长? 我向天堂,住在你心上, 有三分幸福,有七分迷茫。 裴振亨一直微翘着嘴角,默默望着对面自娱自乐的老大哥含笑不语。 窦兴国的额角鬓稍已生出了些许灰白的发,额头上沟壑纵横,从前微胖的脸颊已经变得清癯,红润的脸色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暗沉没有光泽的枯树皮。 他黯然的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老大哥唱歌了,以至于他差点就忘了,这是一位十分爱唱歌的民间草根歌唱家呢。 他仍然记得两人刚结识的时候,窦兴国深藏不露,他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司机。相熟之后,他人其实很健谈,是个精明的商人,掌控着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 非常难得的是,窦兴国十分看重年轻人,很爱提携晚辈。也就是因为他,才有了自己的创业成功。 裴振亨决定还是问一问。 斟酌了一下言辞,就问出了口:“大哥,我好像一直都没有见到嫂子来看你呢。你俩这是闹矛盾了吗?” 窦兴国脸上的奕奕神采陡然湮灭。 他垂下眼帘,叹道:“我早就跟她离婚了,她怎么可能会来看我呢?” “离婚了?!”裴振亨十分诧异,“怎么会这样?你们俩明明那么恩爱。” 窦兴国与其老婆李月茹乃是青梅竹马,十八岁就结婚,做夫妻做了二十多年。两个人走过了创业阶段的艰难困苦,曾经长期住在一间八平方米的出租屋里,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享受到了公司上市的成功硕果。 李月茹是个十分精明能干的女人,脑子很灵活。窦兴国能有后来的辉煌,李月茹功不可没,是一等一的功臣。但是她也十分强势,窦兴国很多时候都得听她的指挥。只不过在公司上市后,她就退居幕后了,安心在家做起了贵妇人,也是个十分懂得给丈夫面子的女人。 在裴振亨的想法中,若说这对夫妻要分,也一定是李月茹甩窦兴国。 所以他便猜测道:“难道是是因为你入狱之故?” 很多女人,因为男方入狱便提出分手的c离婚的,裴振亨在监狱的这些年,这种例子看得太多。即便有那种深情的,熬过了一年两年,但是超过三年五年的,基本上也都分了。 窦兴国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当年那么做是对是错,反正我后来是后悔过。她是个好女人,即使我坐牢,我相信她也会无怨无悔的等着我的,只是当时我觉得我那么做是为了她好。但其实吧,唉,我真是后悔死了,我应该自私一点的。” 这话听得裴振亨一头雾水,“你的意思好像还是你提出的离婚?” 窦兴国缓缓点头,隔了会儿又摇头,道:“当时我的公司出事,找了些关系不成功,反而事情越闹越大了,还牵扯上了经济罪。我想着我肯定逃不过这一劫了,不知道会判多少年。要是个无期徒刑,她一辈子就完了。她还年轻,可以再嫁人。加上手下人劝,我就一狠心,故意在外面找小三,几天几夜不着家。你嫂子一气之下,便跟我离婚了。” 裴振亨明白了。 窦兴国这是通过离婚保全妻女。 他了然道:“你当时一定是净身出户的吧?” “嗯。” 他就笑道:“嫂子是个明白人,我想这么多年她自己定然也已经慢慢想明白了,只差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让她好说服自己放下心结。大哥,你赶紧写封信交给我,信里面将当年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写清楚。我出去后就把信带给她,我相信嫂子看信后一切就会明了,然后所有的恨啊怨的,马上就会一笔勾销!” 窦兴国听得心动,可是有些迟疑:“这么多年,她怕是已经重组家庭了吧。” 裴振亨也愣住了,想了想,道:“不管这么多!大哥,你只管写信。我去找找嫂子,若她没再婚,我就尽力撮合你俩重续前缘。” 窦兴国陡然落泪,再度呜呜的哭了出来,说:“我这辈子结交了很多人,可是一入狱,那些人都消失了。唯有一个你,振亨,还一如既往的与我交好。” 裴振亨听得苦笑,“大哥,你太高看我了。也许只是因为我坐牢了,我才这么对你呢。” “不,我相信我的眼光。不然当年,你一个毛都没长齐全的小子,你我也仅一面之缘,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怎么会放心的交给你三百万呢?” 你其他的朋友难道不也是你认为的好眼光相中的吗? 裴振亨也不提醒他,只笑着说:“难道不是当时你偶然间听见我和朋友瞎侃,说到了我的生辰八字,正是你挂在嘴边的那什么天贵星托世?” 窦兴国抹掉泪水,也笑道:“有那么一点因素在。不过据我的暗暗观察,你乐观自信,呼朋唤友,嘴大耳大,块头也大,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老板的气质。你这样面相的人啊,一生贵人运多,必成大器,所以我决定投资你。” “哈哈哈” 裴振亨心道,当时二十几岁的他四处去拉风险投资,迷之自信。而当时的窦兴国对自己看面相的本事也是盲目自信,于是两个天性自信乐观的人就凑成了这么一对患难兄弟。 缘分啊,妙不可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10章 入世(5) 上午8点09分,裴振亨就遵从窦兴国的意愿,早早去了机关大楼办理出狱手续。 狱警照着物品清单,屈指一一清点过他当年入狱时褪下的所有旧物:“西装一件c西裤一条c衬衣一件c手表一块c摩托罗拉一部啊,这个手机公司已经倒闭了。” 中年狱警带着新奇和惊叹之色从一堆旧物中将他那部摩托罗拉扒拉出来,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然后朝他晃了晃手机,说:“我从前也买过摩托罗拉,对这个牌子比较了解。你这款可是2009年上市的摩托罗拉 aura钻石版,价格将近万元,土豪啊!” 怎么可能不土豪呢?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他看向裴振亨,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可以,您请随意。” “哈哈,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脸现兴奋之色,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这回看到实物了,比图片上漂亮许多!” 因为保护得好,键盘并未褪色,银白色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可见。即使过去了八年,还一如当年一样的崭新如初。 狱警尖着几根手指头在手机键上戳了两下,可惜手机没充电,所以屏幕毫无反应,他略略有些遗憾的将手机递还给裴振亨。 “当年的摩托罗拉那叫个风靡啊,跟两年前的苹果手机一样,在中国异常火爆,就像龙卷风过境,卷走了中国人很多钱。再往前推几年,韩国的三星手机也曾风光过。唉一一一,都过去了。”狱警感慨万千的说。 “回头又来说说你这款摩托罗拉,当年嚎得普通老百姓没几个能买得起,但是现在呢?物理键盘c翻盖c屏幕小c功能少,这些放现在统统老土得很!白送人家,也不一定有人会要了。” 男人似乎天生对电子产品热忱得很,那名狱警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如今咱们都用全触摸屏手机了,手指头在屏幕上那么轻轻一点,隐形键盘就自动出来。不用的时候,键盘就像收起来的抽屉一样消失不见,点都不占地方,屏幕显大,方便看网页。” “还有桌面上那些图标,也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按上下左右键来一步步的操控了,手指头戳哪开哪,方便又快捷!” 裴振亨从狱警手中接过手机,颇有分量的重量让他虚握的手不禁暗暗一紧,有如实质的敦实感就这么握在了掌心里。良久,他张开手指,缓缓摩挲着曲线型的金色边沿,光滑的金属质感真切而冷硬。这一切的感觉都该是让人安心的。 这款手机当年他买来后才用了半年不到,时尚又奢华。拥有这么一款手机,根本就是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现在竟然已经被人说老土得很了,还送都送不出去,呵呵。 时过境迁的悲凉感是不是从此时就要开始蔓延开来? 若是再走出这座监狱,打击想必会越来越重吧。 狱警丝毫不能体会得到裴振亨这会儿五味杂陈的心情,不过一只摩托罗拉已瞬间拉近了他和这位刚刚刑满释放人员的距离。 他一边继续清点着其他物品,一边又热情洋溢的道:“市面上现在都用智能手机了,外国货常见的是苹果和三星,这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两个品牌。不过国产货这些年来发展势头非常不错,口碑已经赶超外国货了,比如华为。另外,还有年轻人比较追捧的小米c锤子和魅族手机也都很不错。” “前几年三星和苹果各自坐庄,跟明星霸屏一样,走外面看见的几乎都是这两个牌子的手机。但是现在风向又变了,在国内,华为手机的销量和口碑已经排名第一,我和我的同事都已经弃用苹果而改用华为了。” “国货并非都比不上外国货的,华为手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它不但价格便宜,而且外观时尚c漂亮c轻薄,还很流畅,点都不卡,建议你出去后就选这个牌子的手机买一款。” 狱警善意的建议道:“手机,随身必备之物品!兄弟,你可以不带钥匙,不带银行卡,不带现金,但是务必随身携带一只手机。” 最后这句话,裴振亨尚不能理解。 钥匙和银行卡可以不带,但是出门不带钱,能成吗? “最后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只钱夹。”东西都清点完了,狱警看了看所有的物品,又惊奇道:“啧,这钱夹质量真好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老化。” 裴振亨不言不语,将东西一一装进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完事后,这才平静的笑道:“是你们帮我保管得好。” 这个钱夹当年买成一万二,质量怎么可能不好? 然而当年好的,现在不一定就好了。 就好比那只摩托罗拉。 当年多牛逼啊,他还当特等奖在年终的时候给员工们抽奖呢。幸运中奖的属下幸福得尖叫,致辞时都语无伦次了。然而现在呢,手机公司竟然都倒闭了。 听说另一个与它一较高下的竞争对手诺基亚也在他入狱一年后破产了。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恐怕是最令人唏嘘的境遇了。 旧物领回来后,他签字确认,狱警又让他去财务那里办结算。 监狱里刷卡消费,卡里面没用完的钱可以退给你现金。 裴振亨想着该是为了这事儿,但他的卡已经给窦兴国用了,里面有他昨天存入的两百块。原因无他,窦兴国才花钱请他吃了顿饭,后几个月怕是连烟屁股都没得抽,所以这个钱算礼尚往来。 他刚想给财务解释卡的事情,表示愿意支付10元制卡费,没想到出纳递给他一沓钱,说:“这是你剩余的工资,你在这张收据上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他有些意外,“还有工资?” “是啊,平时只发了一半,足够你们买些生活用品和零食了。剩下的一半都给你们存着呢,当以后出狱回家的路费,难道你们想要用两条腿走路回家去吗?” 这个规定倒是很人性化。 裴振亨接过那沓钱数了数,竟然有六千多块。 虽说是劳改犯,但是监狱里干活也不全是白干,每个月还是有点工钱的,不过就是少得可怜。但是本身在狱中花费不多,吃穿住行都是免费。而抽烟吃零食是额外消费,国家自然不会为你买单。 裴振亨在牢里一向出工勤快,干活卖力,收入还可以,虽然一个月也才几百块而已。但是他坐牢时间长,能存下六千多块,对此时一无所有的他,真正是一笔巨款了。出狱后,他也许能够凭着这六千多块钱撑过三个月。 三个月后,生活也该有点着落了。 那名亲切的狱警关心的问道:“你家哪里的?就算是西藏,这些钱也该足够你坐火车回去了。” 裴振亨道:“我祖籍山东,不过我从前长年生活在燕城,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哦,那回家就花不了几个钱。你拿着这些钱正好可以出去买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焕然一新后再回家去,重新开始生活。” 裴振亨含糊应下,真诚的道了声谢。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他已经可以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件事情必须要做。 裴振亨拿着领回来的八年前的东西,去了隔壁一间专用更衣室。 身上的囚服迅速脱掉,而且是脱得一干二净。这与八年前入狱时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也是要脱个精光。 他有种来去赤条条无牵挂的顿悟。 不同的是,这一回房间里搁了面穿衣镜,很周到体贴。 只是那面镜子里,只有一个光着脑袋的粗犷糙男。 裴振亨狼狈的移开目光,手脚麻利的从塑料袋里找出全套衣服穿上。再看镜子,便又是从前那般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 没系领带,领带倒是还在。 顶着光头却系条领带,那样子定然别扭又滑稽。 他便刻意留下了脖子下面的两颗衬衣扣子没扣上,衣领半敞着,喉结于是清晰可见,胸肌线条也若隐若现。这不修边幅的模样有些痞气,看着竟异样的性感,雄性荷尔蒙无声在室内蔓延。 就是可惜他的身材已经走样,壮了不少。衬衣穿在身上就有些紧绷,勒得他粗壮的手膀子难受。而且那衣服服帖在身上,结实的胸膛和腹肌自是显而易见。可也只能将就,因为总不能再穿着囚服离开监狱吧。好在外面还有西装,能遮一遮肉。 内裤没穿。 八年前的内裤还能穿吗? 没穿内裤的感觉不是很好。 裴振亨忍不住摸了摸屁股,想预先做一下心里建设。 然而毛料西裤挺括且垂感很好,垂感好的料子一般都有种冰凉的感觉。所以他一摸,屁股上就传来股冰凉感,菊花骤然一紧。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庆幸的是西装外套还够长,能遮住三分之一的屁沟子,而且也应该没什么人会盯着他一个男人的后面猛瞧吧。 所有换下来的衣服他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个塑料袋因此瘪了很多,裴振亨翻了翻,将用不着的内裤和领带以及其他一些杂物也扔了。 钱夹拿在手中把玩片刻,也毫不犹豫的扔进了垃圾桶。 这是女朋友送给他的二十七岁的生日礼物,然而物是人非,女朋友已经变成了前女友,东西也就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手表则戴在腕上。 手表与手机不同,一块好的手表注定了是永不过时的饰物。还能跟酒一样,越放越值钱。 有位著名的钟表大师说过: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买一块手表的话,劳力士手表是不二选择。 不过裴振亨认为,这句话对任何名表都适用。 他腕上的这块表是一块天梭库图系列的机械手表,2009年推出来的产品,在瑞士名表的五个等级排名中只能排在第四等,所以价格并不高昂。 而裴振亨之所以会选中它,只因为看中了它黑色的表盘c银色的表带,这样的配色阳刚又沉稳,一如他的人。 手机和打火机都揣进裤兜,其他没用的东西都扔掉了,裴振亨两手空空的离开机关大楼。 嘎吱,嘎吱 他从未如今天这般觉得这道厚重的铁门打开时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只是开得太慢了,慢得让他心跳加速。 抬腕看一看表,8:58,还好能赶在窦兴国所谓的吉时离开监狱。 那门还尚未完全打开,但裴振亨已迫不及待。他迈着沉稳的步伐,阔步走出监狱大门。 身后有武警大声道:“不要回头!” 他头也不回的点了点头,径直往前走。 伴随着那道铁门咣当咣当重重合上的哳哑声,一道年轻的声音开心的喊:“振哥!” 杨小武扔掉烟头,从车前盖上跳下来,咧着一口白牙向他跑过来。 见到这个人,裴振亨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11章 入世(6) 在他心中,有一本账,算的是投资回报率。从前他用这个公式计算金钱投资的回报率,现在他用这个计算人脉投资的回报率。 杨小武,就在他心头这本账中。 杨小武,现年二十七岁。一年半前,因打架斗殴致人重大残疾,构成故意伤害罪,被判入狱三年。 杨小武原先不在这边服刑,家里找了关系将其转到桐乡监狱来的,因为据说这里的牢霸少,经济犯罪分子多,坐牢的人素质普遍高些。 呵,还是那句话,都坐牢了,素质是什么?可以减刑吗? 本来他还在走二审上诉程序,家里也在想法子让受害人答应能够庭下和解撤诉,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据他后来说是受了刺激,朋友给他的刺激,以及他哥给他的刺激。 原本他只是为朋友出头才打的架,结果那朋友屁事没有,而且还在警察问询的时候将责任尽数推到他头上,把他当成了冤大头。他哥气他交友不慎,狠狠捶了他一顿,还将他骂得一无是处。 他倔脾气就上来了,挥挥手潇洒的说,既这样,那他还是坐牢去改造改造,出来后又是一条好汉。 裴振亨就在心里给杨小武下了个定义:好骗的二世主。 杨小武容易上当受骗这个可见一斑,但为什么又是二世主呢? 别人入狱都要死不活,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就有人好奇的问他原因了。 那二货大咧咧的说,他家里有关系,坐个几个月不到一年,准能把他弄出去,他不过是到监狱里面来此一游,增长见识的。 这件事情,裴振亨默默记在了心里,他决定赌一把。 赌之前,他自是已经暗暗观察过杨小武的言行举止。 他人长得白白嫩嫩,手指干净,指甲打理得光滑齐整,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会享受的人。虽然打架斗殴,但是他眼底脸上没有戾气,所以伤人致残应该只是一时冲动的行为。且他见到监狱里的管教人员c监区长和监狱长这些人,一点都不怵,落落大方,还能对其勾肩搭背的侃上几句,很明显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于是,他决定赌。 为什么要堵? 一个被判入狱十五年的人,出去后一点资源都没有,要如何生存?更别提揪出当年那件事情的真正罪犯并让他/她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他亟需一个可以同舟共济的人。 那赌什么? 白嫩的包子入狱没多久,其实就已经被人色眼盯上了。 本来这种肮脏的事情,裴振亨睁只眼闭只眼,然后等待时机举报即可,那样他又可以获得减刑的机会。 但是,在听到了杨小武说很快就会出狱的话,他决定改变策略。 同监区有两个服刑人员,一个在外头杀人放火,被判无期;一个已经是几进宫的老油条,这一回因强~奸入狱,因为是累犯,所以判得重,十年,出他意料。算了算,等他出狱时,人也已经五十多岁了。总之,要等到走出这座牢房,坏人都变老了,完全废了。所以,两个人干脆破罐子破摔,沆瀣一气的纠结在了一起。 别人在牢里拼命挣工分,听话不说,还表现积极,都是为了能获得减刑早日出狱,可那两个人却成天闹事,让狱警十分头疼。 杨小武入狱时才刚满二十五岁,这放在其他人身上,就是个大学毕业才工作两三年的青涩小子。又因着他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并不知道社会有多少黑暗,所以才生出了这些事端。 两根老油条本来就看上了他的皮相,再加上他无所顾忌的炫耀家世,还扬言不久之后就会出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没办法不让人嫉妒,而关键是这个二货还这么高调,人家已嫉妒得发狂,双眼红得都要滴出血了。 于是,干! 然后某个休息日的中午,其他人都去食堂吃饭,饭后按往常的习惯就会去活动室看电视看书什么的,少有人回监舍。但是那一天不知怎的,杨小武拉肚子,所以他匆匆刨了几口饭后就回监舍了。 两个老流氓当即尾随而至。 监舍的门是从外面上锁的,里面不能锁,所以人很轻巧的就推门而入,然后他们开始对洗手间里蹲厕的杨小武嘘寒问暖。 三个人虽然不是同监舍,但是是同监区,平时也是经常打交道的,因为会一起出工,一起吃饭。 杨小武没多想,蹲厕所正无聊,就开心的与外面的两个人聊上了。 事后想想,杨小武拉肚子多半就是这两人搞的鬼。 等到杨小武解决干净,两个人听声听响,竟就这么进去了。 杨小武并未反应过来,只觉这种行为不太礼貌,心中有点气,想尽快出去给人腾地方。但是厕所门被关上,他已给人堵厕所里面了。 对方的目的很明显,走上前来就一左一右夹击他。咸猪手往他身上猴急的摸,衣服裤子也被人生拉硬拽的撕扯掉。 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的杨小武吓坏了,呼喊惊叫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被死死按在墙上动弹不得,满脸泪水紧闭了眼,痛哭流涕的哀悼自己即将失去后面的贞操。千钧一发时刻,裴振亨破门而入。 三个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杨小武白着脸穿好衣裤,但是接下来他却只知道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望着那三个人你一拳头,我一脚的打来打去。 他们从厕所打到了外面的房间,杨小武都还缩在角落里。 裴振亨虽然长得牛高马大,可是他不是个野蛮人啊,对方却是,还是恶棍。所以见到杨小武那怂样,频频受到重创的裴振亨内心直骂娘。 干架的时候,觑空冲他吼:“你他妈赶紧去找狱警啊!” 杨小武这才反应过来,冲了出去。 但是他却不是去找狱警,而是先跑到了食堂,再跑到了活动室。 干什么呢他这是? 找关系好的狱友来帮忙啊。 在杨小武的概念中,有事肯定是找朋友帮忙,而不是去找警察。 狱友自然不会像他这么笨,跑去叫来了狱警。 再说监狱里不准打架,所有参与的人都会取消减刑资格,没人会为了那么点薄弱的友情发傻。 就这么一耽搁,裴振亨的左手手臂被两人拽着狠狠撞在了铁床的竖栏杆上,小手臂因此被撞成了粉碎性骨折,养伤养了三个月才愈合。 至今,他不敢用左手提取重物。 但是这件事情给他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福利。 一是减刑两年。 因为他是拯救狱友受的伤c打的架。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先去找狱警,杨小武肯定已经受到侵害了,所以没人怀疑他是故意等待时机闯进去的。 裴振亨算得精准,他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 尝到一次甜头后,他后来甚至常常想,要是多发生几起类似事件就好了 二呢,自然是从此以后,杨小武成了他忠实的小弟。 一出监狱大门就能看到了这个人,杨小武说来接他还真来了。裴振亨觉得,他这笔风险投资干得漂亮! 两个人在大门外紧紧拥抱了一会儿,很快松开,各自笑着在对方胸膛上轻捶一拳头。 杨小武左右看看,随后挠挠头,“振哥,你的家人呢?” 话问出口,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这话问得不该。 他出狱时除了家里人,还有一群狐朋狗友,那场面不是迎他出狱,而是要闹他洞房的模样。相形之下,裴振亨这场面就冷清了许多。 他这么问,不是给人找不痛快吗? 可话已经出口了,覆水难收,他只好尴尬的嘿嘿傻笑道:“一定是他们不知道你会这么早出来,还以为公务员上班都朝九晚五呢,不过估计很快也就要到了吧,要不我们等一等?” 裴振亨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那天你出狱的时候不是说要来接我吗?我就没有给家里人说我具体哪天出来,我想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不错不错,这主意很不错!”杨小武一听,当即释然。他收起窘态,露出满口白牙一径冲裴振亨挥手催道:“走走,振哥,快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裴振亨被他的快乐感染了,大步流星走过去坐上副驾驶位,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去哪儿?” “除瘟神呗!”杨小武扭动车钥匙。 牧马人的发动机当即轰隆隆响,整辆车子都在轻颤。 这真切的感觉令裴振亨陌生又熟悉。 犹记得从前多少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和假日,他也是这般心情雀跃的开着越野车,呼朋引伴的离开城市去野外放松,那一路欢歌笑语言犹在耳。 好像八年真的不过弹指一挥间。 杨小武娴熟的倒车c调头,动作一气呵成,再脚尖儿往下一轰油门儿,那辆越野车便气势汹汹的蹿了出去。 “监狱门口不给放鞭炮,不过这里是农村,哪儿不能放啊?咱就走远点,进村儿里去找个地方放还不成吗?必须要放!” 裴振亨轻笑了下,然后微侧头,目光看着倒视镜里,那座紧闭大门的桐乡监狱越来越远。 曾经属于他的整个世界,现在它慢慢缩小成了一个点,最后再也看不见身影了。 永不再见了,桐乡监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12章 入世(7) 正开着车的杨小武忽然将脑袋凑过来贴近他的脖颈, 鼻子头像小狗那样的动了动, 很明显在嗅他身上的体味儿。 “滚远点!老子洗了澡的,不臭!”裴振亨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当即一把推开他的脑袋,笑骂道, “赶紧坐好了!眼睛看前方, 好好开你的车!” 杨小武哈哈大笑着抽回了身体, 说:“放心放心!这大路朝天,路宽得很!而且两边都是干水田,咱们就算是翻了车也不过是玩了回蹦床, 新鲜又刺激。” 裴振亨侧目看去。 杨小武就像个活宝似的,车里正小声开着音乐,他就一边开车, 一边身体跟着音乐节奏在扭动,一刻都安静不下来。 他一笑摇头,收回目光看向前方不断延伸的道路。 路两边的稻田并非都是干的, 有的冬水田里那水澄澈如明镜, 水底下的淤泥c水草c螺丝都看得一清二楚,还倒映着上面云层里欲抱琵琶半遮面的红彤彤的日头。 杨小武那边又说:“我不过就是再确认下。之前抱你时,我就仿佛觉得你身上有股很好闻的茉莉花香味儿。那敢情好, 振哥,你这就把新衣服换上吧。” 说着话, 他腾出一只手努力伸到后排座位盲捞了几把, 最后捞起一个小型旅行包扔给裴振亨, 道:“全是新的,吊牌都还没扯呢,放心穿!” 完了后,他目光嫌弃的在裴振亨身上一扫,撇撇嘴道:“虽说好歹也是一身西装,可你这身衣服既不合身,还老土得很,款式早就过时啦。” 又被嫌弃与时代脱节了。 还好之前已经遭遇过一回,这次裴振亨内心毫无波澜。 他拉开旅行包拉链,伸手在里面扒拉了几下。 一件黑色皮夹克条做旧的牛仔裤件烟灰色的低圆领毛衣以及一件深色花格子衬衫上下身都想到了,包装都没拆。甚至还有一双复古色的低帮男靴,靴子里揉着一双装在塑料包装袋里的棉袜。 置办得十分齐全,欣赏品味也很符合裴振亨的口味儿。 他于是抬眼,冲杨小武眨了眨眼,戏谑道:“真是个贴心的媳妇儿。” 杨小武的脸瞬间就红了,恨恨瞪他一眼,脚下不自觉猛的一踩。 轰! 牧马人发狂一般往前冲。 车子正在一条坑坑洼洼的机耕道上行驶,突然的加速令车身抖得厉害,还左摇右倒。 裴振亨吓了一跳,心道,是不是刚刚那话引起了杨小武不好的回忆? 于是忙抓着车门把手笑道:“我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啊!” 杨小武其实只是羞恼,他也被吓着了,脚慌忙从油门踏板上拿开。 “振哥,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似的。” 杨小武十分不乐意裴振亨待自己那态度,总觉得朋友间开个玩笑还道歉就生分了,便转移话题道:“你赶紧换上啊。人家都说不能穿着监狱里面的衣服回家去。你这身衣服都放那么长时间了,不知道上面多少病菌,快点换下来啊。” 车子已经重新平稳下来,杨小武还放慢了速度,所以颠簸得也没之前那么厉害了。 裴振亨看他真没啥,这小插曲也就算过去了。 正好觉得身上的衣服小了,而且光头穿西装实在不搭。 他也不客气,随性道了声:“谢了!” 就解开安全带,直接坐在副驾驶位上将上半身脱了个精光,便露出了结实的胸肌和腰腹。 杨小武没再吱声,不过把音乐声开得更大,身子扭动得越加狂野。 裴振亨将衣服上的吊牌都扯掉,先套上花格子衬衫,扣子一一扣好,跟着是毛衣,最后再穿上皮夹克,整体十分合身。 他往倒视镜里看了看,休闲装配上他头发尚未长出来的光头儿,总算看上去顺眼了,很满意。 桐乡监狱里一年四季都是洗冷水澡,刚开始不习惯,冻得打摆子,还常常感冒。到了后来,冷水下淋浴一个小时能够不动如山,洗完澡后身子热情似火,终于盖一床被子也不觉得冷了。这么多年,再也没有生过感冒发烧之类的毛病。 所以,虽然此刻身上只穿了三件衣服,他一点儿不觉得冷。再看杨小武,同样穿得很少。 逆境磨炼人的意志,也在重塑你的身体机能。虽说没变成钢筋铁骨,至少到了五六十岁,这副身体不需要用汤药将养,省下一大笔开支不必贡献给医院,拿着钱去尽情享受生活不是好得多? 裴振亨又将裤兜里面的打火机c钱和手机等物都掏出来放在挡风玻璃处,然后他便要拉开西裤拉链准备脱裤子,陡的想起一事,顿住了。 转头对杨小武道:“小武你停下车,我还是到后面去换裤子。” 杨小武“噗呲”一笑,什么话也没讲,只隐忍着笑意又在自己座位上挂着的那个挎包里掏了掏,最后掏出来一个小塑料包掷向他。 裴振亨接住,拿在手中看了眼。 包装袋的广告图片上,一个外国猛男摆着一个帅气的姿势,上下都没穿,袒露着一身精壮的古铜色肌肉和长毛的性感长腿,只重点部位遮了少量布料。 竟然是一包内裤! 还是一包三角内裤!! 裴振亨的眼神儿瞬间就变了。 这体贴到连内裤都能想到给他买,过分了撒。 他怕自己想多,审视的看向杨小武。 杨小武挤眉弄眼,“振哥,你没穿内裤吧?” “你怎么知道?”裴振亨一脑门儿黑线,“你看我后面了?!” “谁看你啊。” “那你” 杨小武再也忍不住,爆笑出声。 “因为当初我离开监狱的时候也没穿内裤,那清凉无比的感觉真酸爽,至今记忆犹新啊,哈哈哈哈” 他已笑得没法开车,遂干脆将车停在了半道上,人趴在方向盘上还抖着肩膀在笑:“看你刚才那难言的表情就知道我猜对了,哈哈哈果然是患难见真情的好兄弟啊!” 裴振亨摇头失笑,人打开车门去了后排座位。 小包里有三条内裤,三种颜色,他随便扯了一条出来。 脱裤子前还不放心的对杨小武吼:“你转过脸去,也不准看后视镜!” 杨小武就闷笑着扭过头去,一边笑,一边解释道:“我出来后才听到我奶奶说,从牢里放出来的人有些讲究,一般要洗个大澡,吃顿大饭,换身新衣服。” “你的衣服裤子我早几天前就给你选购好了。今天出门来接你的时候,车子都开了三十多公里远,早出了城了,我这才想起内裤给忘买了。” “我想你这么爱干净的人,肯定跟我一样,不会再穿以前的内裤了,所以就又特地将车开回城去买。时间有些早,大商场都没开门,我只好去了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随便买了包。质量尚可,最主要是新的,干净。” 裴振亨一直没说话,杨小武耳听见后排位置上一直悉悉索索,便问:“怎么样?振哥,尺寸合适吗?我只是凭记忆买的” “停停停,你哪门子的记忆啊?!”裴振亨终于忍无可忍了。 所有衣服裤子,包括鞋子,都那么合适,量身定做一般! “拜托,振哥!大家洗澡都在一个澡堂子里,你那身材我看了一年半了好吗?一年半是多久?一年365天,一年半就是548天。你天天洗澡,你说说我怎么还可能没记住你的尺寸?” “”裴振亨一巴掌拍在杨小武的后脑勺,“赶紧开车吧你!不是要带我去驱赶瘟神吗?你这个臭小子!居然天天偷窥我洗澡,我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伴随着杨小武那要击穿人耳膜的大笑声,牧马人重新出发。 二十分钟后,杨小武将车子开到一处开阔地停了下来,“就是这里啦。” 裴振亨跳下车来放眼四周看了看。 依稀可见此处从前是一块旱田,应该是早无人开垦,田中长满了杂草,路和田的界限便已经分不清楚了,所以田中也有些车辙印子。 边上还有村民挖的一个大坑,里面积满了各种秽物,乃是一处露天化粪池。 此时已是二月份,但是燕城的春天一向来得晚,气候尚未回暖,仍旧寒风料峭,迎春花也都还没开呢。而且化粪池表面固定废物板结成块,所以并不会闻到臭味。 杨小武关了音乐熄了火,也跳下车子,然后跑去车尾,从后备箱里扛出四大盘红艳艳的鞭炮,眉飞色舞道:“四万响!振哥,祝你四季发财!” 裴振亨无声一笑,走过去同杨小武一起将鞭炮一圈儿一圈儿的展开铺在空地上,最后竟摆出来四条十分壮观的长龙。 然后各自拿出打火机将四串炮仗的引线陆续点着,随即噼噼啪啪的爆响声惊天动地。还有火花c烟尘和碎屑一起腾空而起,一时间,迷了人的眼。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足足响了五分多钟才渐渐止歇。 烟尘慢慢消散后,空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红艳艳的纸屑,还有许多飞进了化粪池。池面上因此也铺了一层,盖住了原本的深黑色脏物,看着挺喜庆。 “这鞭炮叫做大地红,还真是名副其实吶。”杨小武砸吧着嘴乐道,“好好好,祝咱俩来年都红红火火,顺顺当当!” 两个人将沾在身上的纸屑拍掉后,一起往车子走去。 杨小武看裴振亨径直往后排座位走,就站在原地,抱胸笑道:“怎么?振哥你还害羞啊?不就是没穿内裤被我发现了吗?至于连副驾驶位都不敢坐了么?” “瞎说什么呢!”裴振亨没好气道。 他拉开后车门,将自己换下来的西装c西裤c皮鞋等物统统都拿下来,朝杨小武扬了扬,道:“我不过是想把这些旧物处理了而已。” 杨小武了然,便无声的看着裴振亨将那些衣物一一点燃扔进化粪池里。 西装西裤一点点被烧成了灰烬,但是裴振亨依旧站在化粪池边一动不动。他面色冷肃,深邃的眸光望着池面那堆灰黑色的衣物残渣幽幽出神。 杨小武猜他多半是想起了过去种种,目光一闪,问道:“振哥,我从前问你是犯了什么事才坐牢的,你要么不肯说,要么就说你这牢也坐得稀里糊涂。我听得便也稀里糊涂,就私下去问了窦大哥。” “窦大哥说你好像是被冤枉的,警察抓错了人,法官也判错了,这事儿是真的吗?” 听到问话,裴振亨收回遥远的思绪,再度往车子走去。 杨小武忙追着他,再问:“是不是有难言之隐不方便说啊?就跟没穿内裤一样?” 裴振亨脚步一顿,扭头瞪着他,黑着脸,十分严肃的道:“可以不再提没穿内裤这事了吗?” 杨小武乐不可支,大步流星的爬上了司机位,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探出脑袋道:“可以啊,除非你回答我的问题。” 裴振亨也重新坐上了副驾驶位,道:“也不算冤枉。” “啊?什么意思?”杨小武一边开车,一边问,“法官判你坐牢没错吗?” 想了想,他顺便给裴振亨普一回法,“振哥,要是法官判错了,警察抓错了人,我们是可以提出国家赔偿的。国家赔偿,这词儿你懂吗?就是说” “我应该为自己轻信他人的行为买单。”裴振亨望着前方道路淡淡道。 杨小武听得懵懵懂懂,“意思就是说坏事确实是做了,害了人。只是你被人利用了,对吗?是谁?是谁对你这么坏啊?” 裴振亨没再说话,他偏过头去,只看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乡村风景。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 许久后,杨小武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振哥,你是信道教还是信佛教?” 裴振亨有些错愕,转过眼来看着他,“怎么突然想起了问这个?别不是信了窦老哥那一套?” “没呢,我才不信他那个窦半仙吹!”杨小武嘿嘿一笑道,“之前在监狱里头,我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去问他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不过只是逗他开心开心而已。” “我只是想说,你要是信道呢,我就带你去道观。你要是信佛呢,我就带你去寺庙。” 裴振亨失笑,“干嘛啊你这是?你看我这样子是那种已经看破了红尘c想要去出家的人吗?” 裴振亨越琢磨越觉得这问题有点严重,难道他看上去明显有厌世情绪? 他干脆侧过身体正面对着杨小武,十分严肃的说:“杨小武我跟你讲,我既不想出家当和尚,也不想出家当道喂,当道士也管叫出家吧?咳,我跟你扯这个干嘛?反正我和尚道士都不想当!” 杨小武越听越好笑,“哈哈,振哥,你想得实在太多了,我只是想带你去消灾去晦啊。” “消灾去晦?” “嗯。赶走了瘟神,我们还得去去晦气。不然的话,霉运还会一直伴随着你。” 他嬉笑着看了裴振亨一眼,说:“老早时候的做法是在家门口放个火盆,人跨过去就完事了。但是我觉得这种做法老土,而且不太好。这不等于告诉你家的邻居们,你是坐过牢的?” 裴振亨:“” “还不如我们直接去找个庙子烧几柱高香,或是去一处道观做场法事祈福消灾。这可比垮火盆有用多了,你说是吧,振哥?” 裴振亨道:“随便吧。” “那好,反正也就是个意思意思。既然你没讲究,我就带你去个就近的地方,就燕城东郊那个老君庙吧,烧几炷香,再请主持大师为我们头上洒点神仙水,以后管他什么魑魅魍魉都别想再近咱的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13章 入世(8) 燕城东郊的老君庙只供了位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就是老子, 道教的创始人, 道教把他神话并尊为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乃道教三清之一,而三清是最高的天神,分别是太上老君c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地位还在玉皇大帝等诸帝之上。 全国各地都有老君庙, 这属于道教建筑。但是老早之前人们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但凡是座庙子, 管他里面供的是谁,统称为菩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跑来求菩萨保佑, 比如一般性的,求长寿c求健康c求功名c求发财,奇特点的是求姻缘, 而据说有些地方求子也去拜老君。 裴振亨原就不信求神拜佛保诸事的唯心主义这一套,眼下,他进了趟老君庙后, 更加反感了。 “我基本上见庙不入, 就算是入了也不会去烧香,只当个旅游景点随便看看,因为听说很坑, 却哪里知道竟然这么坑!” 他抱着三根一米长c十多公分粗的高香一步一顿,迟迟走不完那二十级台阶。 而已经走到下面广场上的杨小武却动作麻利的撕掉了高香上的塑料包装纸, 已经准备要点香了。 偶一抬头, 看见他站在最后一步台阶上没动了, 就冲他招手催促道:“振哥,你动作快点啊!咱们搞完了好早点下山去,后面的活动还多着呢!” 裴振亨于是慢吞吞的走过去,无动于衷的望着杨小武点香c扑火c拜神又碎碎念道:“一根高香居然要888块,三根就是2664块。我们两个都烧,六根高香统共便是5328块。小武,你这不是在烧香,你这是在烧钱。” 对于目前所有财产只有六千多块人民币的裴振亨而言,一下子烧掉五千多块,他心痛得要滴血。 虽说买香钱不是他出的,但是人情债已经欠上了。欠债就得还钱,所以,这不是在烧香,这是在烧他的心。 “安啦安啦!振哥,这话你都说了不下五六遍了。”杨小武的耳朵早已被裴振亨罕见的唠叨折磨得够呛,苦着脸劝道:“我不是说了吗?咱人生就干这么一回。跟男人的洞房花烛夜c金榜题名时一样,仅此一回,好了伐?” “怎么比喻的你?!”裴振亨习惯性的一拍他脑门,“那能一样吗?” “是是是,还是有点不一样。”杨小武没什么诚意的附和道。 “都怪你刚才老是打断我。你要不打断,我就跟那个庙祝把价钱讲下来了,最多一千块,小武你信不信?我打赌,一千块绝对能将这几根香拿下来!” “你还好意思提这事儿呢!”正在插高香的杨小武当即扭头瞪视着他,“振哥,我给你连番使眼色,你故意装看不见!” 裴振亨正色道:“男人买东西讨价还价并不掉份儿好不好?小武,你的消费观念有问题。” “真是一点默契都没有!”杨小武低声嘟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振哥,庙子里不能讲价好吗?” “怎么?这还搞得跟医院一个样儿了?”闻听这说法,裴振亨嗤之以鼻。 “你又来了!振哥,你不懂寺庙道观里的规矩,就千万不要乱讲话。”杨小武神色肃穆道,“你可以不信鬼神,但是请你一定要对它们心怀敬畏之心。” 裴振亨愣了瞬,一时竟找不到话反驳。 终究肉疼大过对神鬼的敬畏,须臾,他换上副温软的口吻,说:“要不这样,小武,咱不讲价了,咱烧一根就得了。我好像看见别人烧高香都只烧的一根啊,我这就还回去两根吧。” 说罢,裴振亨转身就要走回售卖香烛的摊点。 “呸呸呸!”杨小武慌得拉住他,“烧高香要有诚意,没诚意干脆一开始就别烧。那些人不懂规矩,咱不学他们。” 见裴振亨还犹豫不决,他面一沉,压低声音道:“振哥,菩萨法力无边,你说的任何话c做的所有事,他统统都知道,更何况这里还是他的道场。你要是再口出不敬之词,小心咱俩求福不成反造业!” 说话间,杨小武干脆扯过裴振亨夹在腋下的香,三两下就撕掉了塑料包装纸,然后递还给他,一径催促着赶紧把高香烧了。 包装拆了就不能再退,裴振亨只得认命的接过高香一一点燃,然后将明火左右摆灭。跟着学杨小武那样,面对正殿里的老君像,双手举香与额相齐,再躬身敬礼。然后用左手将三柱香分插入香炉里,最后行叩拜礼。 完事后,裴振亨起身,转身就要往庙门走。 杨小武却一把拉住了他,“振哥,来都来了,求个签吧。” “求什么签?我说了我不信这些。” “姻缘签,事业签都可以,你想求什么就求什么。我听说这老君庙有点灵,求签的人多着呢。走吧走吧,我们也去试一试。” 说着,就拖着裴振亨往正殿去。 “小武,我真不信那些。”裴振亨反拽住他的手,有些无奈,“你自己去吧,我到庙门外面去等你,顺便抽根烟。” 他不想杨小武再在自己身上花这些冤枉钱,故而这一回说什么都执意不肯。 杨小武早猜出他的心思,一笑说:“求神拜佛其实都只讲究个心诚则灵。而且求签免费,解个签又不贵。我已经找庙祝打听过了,说是随缘。” “随缘你懂吗?就是说给不给钱以及给多给少,全看你的心意。你想给十块也可,一百块也不见得那解签师傅就能将一支下下签胡说一气,硬掰成是上上签,所有一切早在你摇签的时候都注定了的,明白?反正总之,都随你便。” 一听这么说,裴振亨这才愿意挪动脚步。 两个人重新来到供奉着老君像的正殿。 进大门左手边的阴影里,一束发盘髻c着青色道袍的道士端坐在一张几案后面。他左臂弯里挽着浮尘,下巴上留了一缕飘逸的胡须,乍一看有那么点仙风道骨的模样。 那张长桌被块黄色绸缎完全覆盖,上摆着几个竹子做的签筒,筒中插满了刻字的签。签子乃是用木片做的,颜色陈旧却表面光滑,可见年深日久,捏摸的人多了。再一旁,则搁着几把已经拆开的佛香,有红色的香尘碎屑散落在黄绸上。 杨小武双掌合十,冲那道士不伦不类的道了声阿弥陀佛后,便径直去抽取了三支佛香塞到裴振亨手中,很有经验的道:“你先去给太上老君上三柱香,然后跪在老君像前手拿签筒抵在额头,一边心头想着所求之事,一边就开始晃动签筒,直到有签从筒中跳出来,你再对着老君拜一拜就完事了。” 裴振亨无可无不可的照着他的话去做。 人跪在蒲团上朝老君像磕了个头,然后跪持签筒默祷一番,便抱着签筒使劲儿摇了几摇,很快就落下一根签来。 杨小武兴奋的跳过来抢先将签捡了起来,裴振亨也不理他,就当现在不过是在逗这少爷开心,他按部就班的对着老君又拜了一拜。 那壁厢杨小武一脸好奇的正在辨认签上的字,片刻后念念有词道:“骍马逍遥任君行,莫愁峻岭白云深。虽然他处多劳碌,异日归家有万金。” 他双目炯炯的看向裴振亨,大喜道:“振哥,你快听听这签文的意思,好像是根上上签吶!” 裴振亨嘴角上翘,“你好像很懂?别把讨好窦大哥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在裴振亨看来,庙内香火要旺,僧道会不会揣摩人心很重要。 凡求签者,多为“祈吉祛凶”这四字而来。掌握了信众的这种心态,对症下药,想不旺都不行。 所以,所谓灵验的寺庙,签文大多是好话,再不济也是个模棱两可走中庸之道的说法。只为让你愁眉紧锁的来,开开心心的回去。 而世事也很神奇,当你精神上胜利了,居然诸事颇顺。 老话,心态很重要。 “肯定是,你信我。我这就去请师傅解签,绝对跟我判断的没差!”杨小武当即转身就要走,忽的想起一事,扭头问:“振哥,你刚刚求的是什么?事业?家庭?还是诸事平安顺遂?” “没什么,你随便问吧。” 杨小武就径直去找那道士解签文了。 很快,裴振亨便隐约听见那壁厢道士也在问:“求什么的?” 杨小武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楚,只身慢条斯理的从蒲团上站起来,先抚平了弄皱的裤子,这才握着签筒朝那边走过去。 便正好听见那道士在说:“婚姻属于先苦后甜的格局,虽然刚开始两人之间会备受考验,但是不要灰心,也不要有怨念,问题不出在当事人本身。所以只要努力过日子,且安心等待,终究会守得云开见月明,并有惊喜的。” 他心说,果然都是好话。努力的人百分八十以上都能将日子越过越好,这种命不需要算。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听了那道士的话后,胸腔里那颗漂泊不定多年的心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也许,这真是根上上签 不过很快,一股怪异感油然而生。 裴振亨不满的看向杨小武:“你八卦我的婚姻?” “哈哈哈振哥,你不是说问什么都可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14章 随缘(1) “2010年我才18岁, 那时候我只知道摩托罗拉这个牌子的手机非常经背整, 怎么摔都摔不烂。不过我没用过,我用的是步步高,听音乐舒服极了,后来就改用苹果。” “嘿, 振哥, 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它经操吗?因为我哥就用的这款!” “我哥的脾气暴躁, 还超没耐心。我一不听话,他可以抓起手机就朝我砸来,也不担心我的脑袋会不会被砸出个坑!” “就这样子砸了三年吧, 那手机无论是掉地砖上,还是撞在金属门框上,都没怎么坏过。顶多就是翻盖被碰掉, 但是修好了照样打接电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振哥你说说,这家手机公司的设计人员是不是脑子有坑?做这么好的手机, 完全不给人辞旧迎新的机会嘛。这是消费品好伐?它就应该设计成一砸就坏, 才能体现出自己的金贵啊!” 在等待手机充电的过程中,杨小武惊叹之余,围绕着他那款老式土豪金摩托罗拉一直在滔滔不绝的吐槽, 裴振亨则研究着手里黑曜石般的华为n一va 2s手机。 才两千多块,果然很便宜。 宽大的6英寸屏幕令他欣喜不已, 还有轻薄的身体c极具质感的高清画面c以及十分人性化的触屏操控模式每一样都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体验。 这简直就是一台操作方便c快捷的掌上随身电脑! 在杨小武的指点下, 手机里已经下载了数款常用app。 裴振亨驱动灵活的大拇指在屏幕上飞速滑动, 不过稍加点拨,他便已掌握了微信c支付宝等应用的使用方式。手机的上网功能让他觉得妙不可言,而网络的流畅和快速更是让他欣喜若狂。 入狱那一年其实智能手机已经上市,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更换,而且那时候的上网速度哪里比得上现在?还有,脱离外界的这八年,他早就对那些记忆模糊不堪了。 “终于有一回手机掉水缸里,坏了,我可高兴了。可结果高兴了不到一天,我哥他就重新去买了支摩托罗拉,还是最新上市的版本。” “当时我心想,换了新手机,他总得爱护爱护些吧。哪里知道他换了手机也没换掉他喜欢用手机砸我的毛病,我和他三言两语不合,他就继续拿手机砸我,新手机仍旧怎么砸也砸不坏。” 听到这里,裴振亨漫不经心的问一句:“你哥是真砸你吗?” “真砸啊!”杨小武立刻道,“他可以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分场合的砸,那时候我一见他去摸手机就发憷。” “现在好了,满大街都是智能手机。全触摸屏的直板,不再是翻盖滑盖的了。屏幕没保护,脆弱的很,稍不注意就被刮花了,所以他现在已经很少用手机砸我了。” 他就抬眼,戏谑的望着杨小武道:“砸了三年都没砸中,到底是你哥眼睛有问题看人不准?还是他反应迟钝,砸之前总是手速慢半拍,正好方便你先躲?你要不要关心一下哥哥,劝他到医院去检查检查?” “” 杨小武终于闭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视线慢慢往下,看着地面出神。 有店员大声道:“先生,您的手机电已经充满了。” 裴振亨忙将华为手机收起来,走过去拿起摩托罗拉,用力按下电源键,开机等待中。 手指不自觉的摩挲上圆屏周边的钻石,嶙峋不平的触感让他回想起从前。 贰零零几年的时候,摩托罗拉真的非常风靡。 犹记得还在证券公司工作那阵,新出了款直板的摩托罗拉。时间久已记不得具体是哪个版本了,只记得售价要八千多块。那个年代,五千多一个月的工资都算是高薪阶层了,起码相当于现在的两万块。 所以,能买得起以及舍得花这么多钱买这款手机的人屈指可数。 当时他所在部门的一个领导第一个买了,那领导挂着耳塞边接听电话,边从过道边走过去,很有种显摆的意思。现在想想,那模样好傻,好中二。 想起往事,裴振亨不自觉笑了。 他想,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句简洁却十分有逼格的摩托罗拉广告词: hell一,一t一! 噢,对了! 还有那句来电语音播报,也十分的有逼格。 便是在冯小刚的电影《手机》里面出现过的。 电影里,一板一眼的女声一直在说: y一u ha~ve a callg e y一u ha~ve a callg e y一u ha~ve a callg e 电影上映后,部门里便增加了好几部这款手机,人人还都使用的影片中那款来电铃声。一有电话来,都分不清是谁的手机在响,呵呵。 “那个年代,有点钱的人才买摩托罗拉。像我这种打工的,只敢买几百块钱的手机。” 站一旁的男店员道,“主要是当时话费也贵,我记得好像要三四毛钱一分钟吧。” “两千年初,普遍大家的工资好点的也才三千多块钱,所以买得起手机却用不起,就跟车子一样。” 手机已经开机了,裴振亨打开旋转屏,按动指示键查看手机的各项功能,一切都很好。 他笑着回应道:“我记得最贵的时候是六毛钱一分钟,那是2004年。” “是啊,当时我才参加工作。”男店员探头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道:“看上去还是好的。先生,您还用这款吗?会很不方便吧?这个手机没有上网功能。” “不用了,我就是想找找里面的联系人方式。” “哦。那你可以将这个手机里的s卡换到新手机上啊,只需要把大卡剪成小卡就可以了。我看你买的那个华为是双卡双待吧?” “用不了了,这个号码很多年前就已经因为欠费被注销了。” “哦。” 男店员本来想说你继续用号码和继续用手机是两码事,但看他神色异样就没再开口,自忙其他事情去了。 2010年的时候,便是他入狱那一年,三星智能手机已经强势进入中国市场,但他还没来得及更换就进了牢房。记得当时他想先给女朋友买一只的,已经打听了价格,五千多块,好像还是和移动公司绑定,买手机就必须要用移动的号码。 粗粝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功能一个个调出来查看,裴振亨心头感慨万千。 听狱警说前几年,换成了拥有一款苹果手机很有逼格,他错过了这个盛世。 再后来,华为c小米等开始各领风骚,他也没能遇上。 八年光阴荏苒,外面的世界一日千里的变化着,他虽然才三十多岁,但是好像与世隔绝了三十年。 裴振亨调出来电铃声,找到他中意的那款按下去。 y一u ha~ve a callg e y一u ha~ve a callg e y一u ha~ve a callg e 熟悉的女声响起,他心头发热。 “真好听。”杨小武终于反思完毕。 他挨过来,长叹一声道:“唉一一一,其实我也没机会验证现在的智能手机经不经背整,因为我出来社会后,我哥已经很少这么暴力的对待我了。再说他也很忙,忙得脚不沾地,我和奶奶可以一个月见不到他的人影子。” 裴振亨头也不抬的问道:“怎么都是你哥哥管教你,你爸妈呢?” “他们在我九岁的时候就出车祸死了。” “” 裴振亨终于抬起了头。 难怪他将哥哥常挂嘴边,他还以为是他父母工作太忙,使得他和哥哥的关系亲近些才若此。 九岁,那不是正在上小学三年级吗? “那时你哥哥几岁?” “他上大二。” “” 也就是说二十岁的大男生既给弟弟当爹,又给弟弟当妈,还得支撑起一个家?家里还有一个年过花甲的奶奶? 所以,杨小武说家里有关系,其实是他哥哥厉害,而不是他父母厉害? 默默按下心中波澜,裴振亨低头继续查看手机里面的内容。 来电显示只有几个相熟的客户,短信信箱里也只有客户或关心或咒骂的话。那两人既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发过短信。 当年一被抓,便就知道他一定会坐牢了? 竟然都不发条信息关心关心他在看守所里怎么样! 还是女朋友,还是好哥们儿呢! 他调出两个人的电话,掏出新手机按下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哼! 做贼心虚吗? 居然将号码都注销了! 裴振亨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 杨小武看他神色阴鹜,眼睛一眨就揽住了他的肩膀,嬉笑着说:“振哥,手机买好了,老朋友们的联系方式也找回来了,我们走了吧。我肚子饿了,去吃饭。” 裴振亨重又抬眸看向电话簿。 家人的电话号码不用记,都在他的脑子里。客户的号码都没有用了,再联系对方只会被甩冷脸子,不必去做这种自取其辱的事。 朋友那一栏 朋友在精不在多,当年就有这么一个朋友,自始至终信任他,还为他东奔西走。 短信信箱里还静静的躺着三封没有被打开过的消息,八年后,他才看到。 “求爷爷告奶奶,人家只给我介绍厉害的律师,说受害人多,都不愿意蹚这趟浑水。振亨,我再努力努力。” “无意中勾搭上一个法官的女儿,她似乎看上我了,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的忙。没想到我也有出卖色相的一天,哈哈哈。” “噢,我真是蠢得跟猪一样!但愿上条短信不会被警察看到,老天保佑,阿门!” 不知道他换了电话号码没。 裴振亨带着试试看的心情按下那一串阿拉伯数字,然后将手机贴近耳边。 两秒钟后,耳朵里竟然听见了轻快的手机铃声。 一颗心似突然被紧紧抓住,他倏地站直了身体,面色绷紧,捏着手机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一种近乡情怯之感袭来。 电话很快被接通,一道沉稳的男人声音道:“喂,您好。” 喉结滑动,薄唇紧抿,眉头也往中间挤了挤。 裴振亨愈加紧张。 没有听到回应,电话里的人就再次喂了声,拔高音量道:“您好,听得见我说话吗?” 裴振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杨小武奇怪的看他一眼。 对方说话声不算小声,杨小武又靠得近,早听见了,便碰了碰他的手肘,轻声提醒道:“振哥?” 迟迟等不到回应,对方又喂了几声,在其快要失去耐心时,裴振亨这才低声应道:“是老秦吗?” “老秦?”那人自言自语的重复了句。 会这么喊的人只会是很熟悉的人,但是手机号码却是陌生的,也不在自己存储的电话簿里。 顿了几秒后,那人疑惑的问:“请问你是?”他已经去掉了敬语。 这给了裴振亨勇气。 “老秦,是我,裴振亨。”他立刻语气急促的回道。 说出这句话后,绷直的神经一松,好似终于解脱了,裴振亨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电话那端的人却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吱声了。 心再度被揪紧。 或许是他没有听清楚。 又或许是他在思考谁是裴振亨?裴振亨又是谁? 更或许他是在想,得用怎样一种委婉而不露声色的措辞说:对不起,你打错电话了。 片刻的功夫,各种纷繁复杂的想法就掠过脑海。同时,一股无法抑制的凄楚失望,在心头无声蔓延开来。 裴振亨深吸一口气,厚起脸皮,他故作轻快的道:“老秦,不记得我了吗?” 良久,电话里陡的爆出一声惊呼:“噢,我的天吶!裴振亨,真是你这混球吗?我有没有听错?!” “没听错,老秦,真是我。” “靠!我的老天爷,你真的已经出来了!什么时候出来的?你这个混蛋,我还以为是我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对方的语声已经明显哽咽,浓重的鼻音穿过都市丛林,穿过车水马龙,穿过大街广场清晰的传入裴振亨的耳朵里,直击他的耳膜。 他双目泛红,眼前的人影c柜台c沙发手机店里的一切都开始模糊c变形。他忙低头,抬手按捏眉宇间,便不着痕迹的遮住了自己已经湿润的眼。 “今天出来的。”他涩声道。 “今天?好!好!”老秦狠狠吸着鼻子连道了几声好,亢奋而开心的道:“你在哪里?快出来,我给你接风洗尘!” 裴振亨一抹光头儿,说:“改天吧,我才从里面放出来,形象有点不佳。” 电话那端的人哑然片刻,很快了然,哈哈大笑道:“好,我等你到长发及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弟15章 随缘(2) 裴振亨和杨小武两个人从手机专卖店里出来的时候, 已经暮色四合。 接下来自然是去吃饭。 再等到两个人吃完晚饭, 带着点微醺的醉意慢哒哒走出馆子时,抬腕垂首一看表,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近十点钟,那就该睡觉了, 明天早上六点钟还得早起出工呢裴振亨这么想着, 就预备跟杨小武道别。抬头时, 入眼璀璨的灯火晃得他一阵恍惚。 身处的是浮华喧嚣的商业大街,人车抢道,川流不息, 喇叭声c吆喝声c娇笑声各种声音交织,好不热闹。 一切包围着他,好似被烟熏火燎, 于是终于意识到,唔,他已经回到了花花世界, 不过一天怎么就忘了? 难怪刚才吃饭的时候, 他总觉得心头莫名焦灼,于是一直明里暗里催着小武快点吃饭,酒也没心情喝, 倒还被他笑话赶着去与姑娘约会似的,这会儿算是明白了问题的症结在哪儿了。 到什么点就该干什么事, 差一刻迟一分都必须请示汇报, 脑子里已经形成了机械的思维定式。八年的习惯, 他一时根本就纠正不过来,不禁摇头苦笑。 他需要点时间适应如今自由自在无规律的生活。 所以裴振亨觉得,这会儿应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做个乖宝宝。 但是杨小武似乎意犹未尽。 他揽住了裴振亨的肩,热气吹在他颈项,言语夹杂着暧昧,说:“有点累,那就不去酒吧了。振哥,咱们先去洗脚城洗个脚,按摩按摩,然后就回酒店去消遣。” 听听,是回酒店消遣,而不是回酒店休息。 典型的二世主少爷会说出来的话。 不过,“为什么还去酒店?家就在城里。已经有点晚了,你也应该很累了,早点回家休息去,免得你哥哥和奶奶担心。”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裴振亨将趴在他身上跟没骨头似的杨小武摆正,诚挚道:“小武,谢谢你!” 尽管起初的结交是刻意为之,但裴振亨坚信,即使不施那场苦肉计,只平常心相处,他和杨小武仍旧可能会做上朋友,因为此人的性格注定了会与他物以类聚。只是因着那事,两人的关系锦上添花的更瓷实了。 从早上八点多钟接到他开始,杨小武将他出狱后第一天的活动安排得满满当当,桩桩件件围着他转,过程中小心翼翼的不戳他伤疤,细心而温暖,比之家人不遑多让。 所以,裴振亨说谢的时候,他想表达的感激之情其实远远多于“谢谢你”这干巴巴的三个字。而如果将来有能力,他必将数倍奉还。 “别说谢啊,振哥,生分!”杨小武不乐意的道,“另外我跟你讲,振哥,你今晚不能回家去住!” 他又挂在了裴振亨身上,吊儿郎当道:“我奶奶说,出狱第一天得住在外面。所以,今天晚上我陪你到酒店里去睡。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即使是进过牢房的人,还二十七八岁了,仍能将奶奶的话奉为圭臬,如今的年轻人有几个能做得到? 裴振亨那薄唇不自觉的扬起一道愉悦的弧度,“哪那么多讲究?” “振哥,必须要讲究!你听我讲,沐浴更衣c放鞭炮驱瘟神c跨火盆除晦气以及当天不能回家住这些流程一点都马虎不得。这就跟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一样,必须要慎之又慎的对待,否则” 裴振亨莞尔,“你怎么什么都能跟金榜题名和洞房花烛扯上干系?” “这是男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件大事啊,提这个才能引起你的重视。”杨小武振振有词道。 随后,他的一双桃花眼狡黠的眨了眨,说:“得,那就不扯那两样了。我还是举个实在点的例子吧,就说说不穿内裤这事。振哥你说,要是咱不用那么讲究,出狱时囫囵穿” “停停停!听你的,今天就不回家去住了,可以了吧?”裴振亨哭笑不得的立刻投降。 杨小武霎时得逞的哈哈大笑。 “但是那什么洗脚的活动就免了。你今天上山下乡的陪着我,弄了一身汗。我们这就去酒店,先洗个澡,然后就早点休息了。”裴振亨屈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道:“小武我跟你讲,我的生物钟已经响了,叫嚣着要睡觉。” 杨小武抿嘴一笑道:“其实去酒店一样也可以娱乐。” “臭小子,念念不忘消遣!”裴振亨作势要拍他脑瓜子,杨小武兔子一样蹦了老远一大步。 两个人于是说说笑笑的往车库走。 “丽晶酒店虽说不是五星级,但是它是北部新区最好的酒店。”杨小武道,“我是那儿的常客,比较了解。” “市中心吵得很,烦躁!所以我现在晚上基本都不在市中心地带活动了。北部新区就幽静多了,我一般就在那边玩儿,振哥以后找我就往那走。” “而且啊嘿嘿,那边悄咪咪的高档娱乐场所多,现在有点品味的人都爱往北边搞活动去。” 裴振亨好笑的听着杨小武叽叽呱呱个不停。 “丽晶酒店才开业一年多,装修c设施c服务等各方面都跟五星级差不多,甚至还要好些。客房经理跟我说,他们本来就是按照五星的标准打造的,目前正在申请五星认证。” “反正总之,振哥,我选的地方你尽管放心,绝对能让你享受到宾至如归的服务,不比那家里头的差!” 裴振亨坐上副驾驶位,含笑应酬道:“你做的安排,我哪有不放心的?” 杨小武等他关好了车门,这才开始发动车子。哪里知胸口咕噜一下,他就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酒嗝,顿时车内蔓延开来一股冲鼻的c带着些馊气的酒精味儿。 “哎哟,好臭!”他倒还先嚷嚷起来。 裴振亨失笑,忙打开了车窗玻璃通风,又找到空气内外循环开关,旋转开关至外循环位置处。半分钟后,车内的气味儿才总算能闻了。 杨小武抓起一旁的矿泉水灌下去大半瓶用来漱口,剩下的全喝了,然后抬手一个远投,就将空瓶子扔到车库角落的大垃圾桶里,重新开始启动车子。 裴振亨有些不放心,问他:“你行不行啊?不行就我来开吧,你给我指路就成。” “不过两瓶啤酒而已,不碍事。”杨小武驱动牧马人不疾不徐的往车库出口开去,一边道:“而且你不也喝了酒?” 等刷卡交费爬出了地下车库后,裴振亨看他似乎的确没什么问题,就脸颊生晕,估计可能是车内空气不好闷的。 他就放下心来,绑上安全带,回道:“我没怎么喝。啤酒有股潲水味儿,我从前就喝不惯。离开监狱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狱中的时候天天跟猪打交道,整天闻到的就是那种潲水的味道。出来了还喝,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杨小武当即不满的嚷嚷起来,“那之前我说要么喝红的,要么喝白的嘛,你都不干。我想着我还要开车,只好勉强自己喝了几口潲水!” 裴振亨呵呵的笑。 外面商业街的喧嚣重新灌入耳中,他一条胳膊搭在窗沿上,望着满目的灯红酒绿,笑过之后,一声叹息,“不是说换种颜色的酒喝就会好些,而是什么酒都喝不习惯,毕竟八年没喝了。其实想想,监狱里头那种不抽烟不喝酒的生活,挺养生的。” 杨小武听罢,暗自瘪了瘪嘴,没再搭腔。 一分钟后,裴振亨察觉车内异常安静。 已习惯了杨小武的呱噪,他突然不吱声,他就反而不习惯了。 遂转头看他,戏谑道:“别不是在打盹了吧?” “哪里有?我这正专心开车呢。” “喝了酒的人容易犯困。小武,你要是精神无法集中,就提前给我说,还是我来开。”裴振亨再度声明。 “放心啦,没问题。这片区域车多,车速根本提不上去。这么慢,乌龟爬一样,会出什么事?此去北部新区,过了长江大桥,那边车子少得可怜,更加不会有问题了。您老人家就好好欣赏欣赏燕城市的夜景吧,咱半个小时就能到!” 小轿车缓缓滑出支路,探头探脑的停在了丁字形路口。 面前横亘着一条四车道的主干道,近前是自东向西行驶的车道,对面则为反方向。满好回家恰恰是自西向东走,所以她得将车开到对面那条车道上去。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半,但是路上并不冷清。只因为春节放假了,这段时间北部新区这边的娱乐场所生意特别火,来来往往的车辆川流不息,还大多都是豪车。 丁字形支路是专门为金融cbd修建的,因为其通往的是大片写字楼,放假期间,这条路白天已经没什么车辆出入,更别提晚上了。 偏偏这个路口又尚未安装红绿灯,摄像头也没有,且没有限速。所以,趁着这段道路交通基础设施的缺失,主干道上横向行驶的一个个司机就将车子开得飞叉叉。 满好可没有那种瞬间漂移的本事,所以她预备等着来向的车辆少了些后,再觑空保险的溜过去。 家里面妈妈又不放心的打电话来关心她:“还在加班吗?已经很晚了,你们公司怎么这样?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八了,今天还让加班,真是的,一点都不人性化!” “没。已经出发回家了,我刚开车出来。”满好一边盯着来向的车辆,一边回电话。 “哦,那半个小时就能到家了。”妈妈的声音瞬间轻快起来,“我正准备上床睡觉了也。那好,我这就去给你把饭菜热一热,再用碗扣起来放在灶上,用滚水温着。满好,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吃啊,别又是一包泡面填肚子。” “妈,你别管我,早点睡去。我就在楼下吃点烧烤,正好馋了,我打回牙祭。” “大半夜的吃什么烧烤?对胃不好,而且你不怕长胖了呀?马上就过春节了,到时候顿顿都是大鱼大肉。等到开年后,你就又要天天叫唤一一一三月四月不减肥,七月八月徒伤悲!” 满好嘻嘻笑道:“唉唉,从明天开始再忌嘴喽。” 和妈妈说了一会儿话,满好看来向的车辆始终都没怎么少过,有些焦躁。 不管了! 觑了个空,她打开左向转弯灯,然后松了脚刹,控制着车速就将车头一点一点的探入了来向的车道中。 呼啸而至的车辆当即像沙丁鱼罐头越堆越多,便引来司机们猛按车喇叭对她一顿狂轰滥炸。 “对我按喇叭也没有用啊!” 满好咕哝道,“车这么多,要是让来让去,我何时才让得完?” 管不了那么多,她硬着头皮将车脑袋继续往前伸,慢慢就靠近了对面车道。她的车于是横在大马路中央,鸣笛声便更加尖锐而嘈杂了,还来去两个方向的车辆都在对着她叫嚣。 “满好,怎么回事?我好像听见了很多车喇叭声。” “是我挡着人家道了。” “哦,那你慢点开,别管他们按喇叭,安全第一。” “那是当然!” 母女俩在电话里一唱一和。 被满好堵住的司机纷纷寻找出路各自想要杀出重围,而自右向左驶来的车辆依旧风驰电掣般从她的车前掠过。 满好左顾右盼,终于瞧见右手边过来的车子隔着自己有二十三米距离远,她心中一喜,急忙打了个左向急转弯,并一踩油门儿! 车身瞬间摆正,眼见着下一刻她就能汇入车流冲出去,但就在这时 嘭! 车头猛的一震,满好秒懂,当即嚎叫出声:“倒霉!” 她刚刚只注意到了右手边过来的车辆,却没有注意查看左手边的车子啊! “满好,怎么了?!”妈妈听出了异样。 “撞车了。”满好在电话里快速道,“妈,我可能要十二点多才能到得了家了。你别热饭,也别等我,给我留道门就成!” “啊?!严不严重?” “不严重,应该只是保险杠撞了一下。” “哦,那你注意安全。还有,你别和人吵,要是对方是男司机,态度又凶又恶,你就立刻报警,尽快让警察来处理。” “嗯嗯,我知道,我又不是第一回处理这种事情了。” 车子因为惯性已经往前滑行了五六米远,满好踩住刹车将车子停了下来,一边挂电话,一边就解开安全带,将脑袋探出去看。 这一看不得了,她顿时哇哇大叫:“完了完了!这个月奖金c下个月奖金,还有下下个月奖金统统都泡汤了!” 醉人的夜色下,一辆野蛮彪悍的纯黑色牧马人和一辆娇小迷你的红色大众p一l一车来了个亲密接触。因为干不过大块头,红色p一l一车被弹开,两车因为惯性擦身而过。不过各自的司机已很快察觉到了异样,立刻将车停在了路中央。 道路很快拥堵起来,再度引来一顿喇叭声叫。 叫也没用。 杨小武从鼻腔里发出几声哼哼唧唧,然后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反手用力一甩,便关上了车门,再然后他就以一种十分酷拽的姿势走向p一l一车。 p一l一车的车主似乎在打电话,他就绕着对方的车子慢悠悠的先转了一圈儿。 待到鉴赏完毕对方的车子款式后,他走到司机位,一手搭在车顶上,一手就去拉开了对方的车门,说:“躲车里就能解决问题了吗?下来吧,小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16章 随缘(3) 从p一l一车里下来一个俏丽身影。 杨小武后退两步将其上下一打量, 随即流里流气的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这是一种赞美意思的另类表达方式。 应该是被惊艳了一把。 路灯光线黯淡, 那女人隔了他有五六米远的距离, 脸蛋儿看不真切。但刚才她是从自己眼前绕过车头横向漂移过去的, 惊鸿一瞥间, 裴振亨已居高临下的瞧见了她柔美的侧颜,以及,利落的打转弯手段。 两边都有车的夹道中,她近乎九十度的直角转弯,且是在几秒钟内一眨眼完成, 这女人要么是胆儿够肥, 那么就是新手上路,百无禁忌。 裴振亨抵住真皮座椅靠背, 微偏了头看向杨小武那司机位的倒视镜。 镜中的女人穿了件粉色的中长款呢子大衣,下身搭配的是一条垂感很好且修身的喇叭西裤。裤子有些长, 遮住了脚踝, 唯露出了她脚上尖细的高跟儿鞋。 犹有一头温柔似水的波浪长发随意披散, 懒懒的趴在她的肩头和背部,三分妩媚, 而风情万种。 左右两边皆车来车往,银白与红色的流光飞逝,她颤巍巍的站在大马路中央,就像一朵被夜风吹落入水的粉嫩小花, 于潺潺流水中随波逐流的摇摆, 看着是如此的柔弱可欺。 但是她一开口, 裴振亨便知道自己看错了人。 “谁躲了谁躲了?责任在谁还不知道呢!”下车后的女人风风火火,仰脸就冲着高了自己一个头的杨小武一顿彪悍的嚷,“我可跟你讲,刚刚我已经将你的车牌号码记下来告诉了我的家人。别以为你开豪车就了不起,我坚信坏人是不分贫富的!所以,你可别想趁着这里乌漆墨黑就对我耍流氓,也别想故意碰瓷讹诈我!” 杨小武被嚷嚷得有点懵,“哎哎,不是那个,你怎么回事啊?你撞了我的车,竟比我这受害人还嚣张哩!” “喂,你的车不过是擦破了点皮,我的车可是保险杠都被你撞碎了!” “哎呀,你弱你有理?女人,你到底懂不懂交规?交规可不保护烂车!” “知道你的车壕可以了吧?” 女人将所有的发都撩至肩后,瞬间就显得干练而精明起来,“还是赶紧过来看看我的车被你撞得有多惨吧!” 说完她就回身钻进p一l一车,打开了驾驶室内的阅读灯,翻箱倒柜一番找出了个小手电筒出来,然后往车头走去。 高跟鞋踩出清脆悦耳的得得得声,走路似带着风。 杨小武一时不查,还真就被她牵着鼻子去欣赏她那辆保险杠被撞得惨不忍睹的p一l一车了。 女人举着手电筒,弯下腰身查看自己那车的伤势。她围在车头这里摸一摸,那里掰着零部件摇一摇。秀眉颦蹙,口中惊呼连连,显而易见肉疼得紧。 杨小武被愉悦到了,在一旁幸灾乐祸,还时不时大放厥词嘲笑她的车子质量是有多差c多烂c多不经撞。 女人愤愤然抬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牢牢锁住他,说:“笑?还笑屁呀!赶紧打电话叫保险公司的人来索赔啊!” 杨小武就摸出手机,刚要拨号码,“诶,好像不对呀。你的全责,怎么叫我喊保险公司来?!” 总算清醒过来了。 裴振亨忍不住勾唇一笑。 没有人员伤亡c车损也不大的小刮蹭,只要事故双方对责任无争议,就不需要报警。这时候,一般都是由责任方打电话通知保险公司的人员来,之后便是定损c修车。 倘若事故责任分不清楚,双方扯皮,不能协商一致,那就需要报警等待交警来定责了。责任明确后,再走责任方报险流程。 杨小武说出那话后,女人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裴振亨于是对女人的印象再度改观一一一她是个老司机。 杨小武喜怒哀乐的所有心思都轻易的写在脸上,所以并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去琢磨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只需要听他刚才无所顾忌的评价那辆p一l一车烂,这女人就应该已经知道了他是个二货。 二货,意味着好骗。 独行的漂亮女司机黑夜里遭遇男司机,尽管这会儿车比较多,不用过分担心。但正常情况下,一般都会选择尽快主动积极的报警,不与人多啰嗦。更何况这起事故很明显责任全在女人,并不存在任何争议,拖延时间没有意义。 可是,心头的这个想法却于此时微微晃了一晃。 除非 裴振亨若有所思的探头出去,看了看牧马人和p一l一车此刻摆放的位置。 蓦地,他唇边的弧度便饶有兴趣的弯得更深。 现在的情况似乎已经有点玄乎了,原来世事并非就如想的那么理所当然。 女人抬手挡住了侧脸,恰恰对杨小武遮住了她恨恨一咬唇的小动作,却被裴振亨看得一清二楚,估计正在暗骂那二货竟然醒过了神。 片刻后她挡脸的手变作了一撩秀发,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她脸蛋儿微扬,表情重新曝于晕黄的灯光下时,已经又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愤慨模样:“怎么就一定是我的全责了?得先看看车辙印子和剐蹭痕迹再下结论吧。” 裴振亨又止不住笑。 女人清脆的嗓音干净利落,珠圆玉润的,像白日里放的鞭炮,噼里啪啦炸响,即使他坐在车上也听得一清二楚。 鬼使神差,在略显逼仄的前排空间内,裴振亨将两个座位统统后移,然后扭着身子又别着长腿,就这么样子从副驾驶位上跨到了司机位上,端端正正坐好。 手肘闲适的搭在窗沿上,指关节轻敲。目光稍稍斜视,他便已可将外面那两人的互动瞧得更加清晰了。 “看看看,随便看!”杨二货不耐烦的摆手道,“动作搞快点啦!看完了就爽快点,打电话问问保险公司的人还来不来?要是不来的话,就问清楚需要我们如何操作,是自己拍了照,就一起去事故处理中心定损索赔还是怎么着!” 闻言,女人狐疑起来:“这么着急,你何不直接报警?万一保险公司的人说必须要有警察在现场并出具事故处理材料才行呢。先报警,节约时间。” 杨小武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不敢苟同之色。 “美女,你是不是没处理过这种情况啊?报警很麻烦的!”他不以为然道,“就咱们这点小事故,责任又明确,哪里需得着交警出面?” “要报你报!不过我可跟你讲,等到交警到现场来,一切事情处理完毕,我们起码得多浪费两个小时好吧?交通事故快速理赔中心成立起来是干什么的?本少爷今天晚上的事情还多着呢,没空陪你墨迹!” “你的车不过是被小小的剐蹭了下,你当然觉得走快速通道好!”女人一边嘀咕,一边就微偏了头,目光紧锁在杨小武的脸上,眼中闪着精明的光,忽然扬声笑问道:“小帅哥,你不愿意报警,别不是没驾照吧?” 要是没驾照,被交警抓住无证驾驶可不得了,既要被罚款,还可能被拘留。这牧马人司机跑都跑不赢,百分之百不会找她索赔了。 想逃避赔偿责任,这就是女人磨磨唧唧的原因! 裴振亨轻笑出声。 杨小武也夸张的哈哈大笑数声,尔后抱怀冷笑道:“要不要我立刻将驾照拿来给你过目啊?不过你没装雷达眼,待会儿怕是又要找借口说我这驾照是假的,所以我懒得理你!” 女人因为吃瘪而明显气得够呛,狠狠瞪了杨小武一眼后,终于收起小心思,不甘不愿的去打开了后备箱,拿出三脚架警示牌搁在车屁股后一百五十米处的地上,这才开始装模作样的查看起路上的车辙痕迹来。 同时又掏出手机,对着p一l一车前后左右各个角度拍照。 有模有样,就是磨磨蹭蹭的。 杨小武是直肠子,人家爽快,他就爽快。要是对方不利索,他就横了心要跟她杠上。 所以这会儿,他十分有耐心的跟在女人身旁转悠。 两个人好似打太极,推来推去,谁也不愿意报警,但谁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责任,便不时指着地上的车辙痕迹和两部车上的剐蹭痕迹低声争辩几句。 p一l一车内的阅读灯打开了后就一直没关过,裴振亨先看了那两人一阵,瞧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妥协退让,他的目光就移到了p一l一车内。 因为牧马人车身高,两车车头相距不过四五米,而p一l一车内又开着灯,所以里面的情况裴振亨一览无余。 红色小轿车的内饰整体是种粉色风格,很小女生化,譬如前后排的座椅都套上了毛绒绒的粉色卡通椅套,挡风玻璃处粘着两个分别戴粉蓝色毛线帽子和围巾的流氓兔香水摆件。 从穿戴上明显看得出兔子乃是一公一母,皆有着浑圆白胖的身躯,贱贱的表情,脸蛋儿上各自两抹夸张的红晕,眼睛眯成了一条细长直线,十分可爱。 瞧着那兔子,裴振亨的目光不自觉的变得柔和,嘴角泛起浅笑。 副驾驶的座位上则放了较多的东西。 其中有个蓝色的纸袋子,里面似乎装的是文件之类的纸制品。 裴振亨注意到那纸袋外面的左上角印着个大大的l一g一,经辨认是两个变形的汉字:君行。 他的目光往下移,瞳孔蘧然一缩。 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湮灭。 只因为纸袋正中央印着一只天平。 天平这令他不可抑制的想起了法徽。 圆形图案的法徽,由麦穗c齿轮c华表以及砝码组成。那华表和砝码合成出来的样子就是一只天平。 他清楚而深刻的知道法徽上的天平寓意着公平和公正。 公平? 公正? 呵呵。 他无声而冷冷的笑了笑,别开了眼没再往倒视镜里看。 左手臂依旧搭在窗沿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车流量逐渐变少,夜凉如水,那两人的争辩声还在继续。 裴振亨觉得十分烦躁。 他想要推开车门下去给那两个人指点一条迷津! 只是 君行? 怎么这么熟悉?好似在哪里听过。 裴振亨那要打开车门的手从门把处放开,他眯起了眼,视线重新回到倒视镜里,对纸袋上印着的内容再度仔细辨认了一番。 围绕天平一圈儿用中英文写着完整的公司名字:君行会计师事务所。 君行,君行 他闭上眼,在脑子里反复默念了两遍,很快恍然醒悟。 白天在老君庙里从签筒中摇出来的那根姻缘签就这么浮出了脑海。 骍马逍遥任君行,莫愁峻岭白云深。 虽然他处多劳碌,异日归家有万金。 他睁开眼,再次将那家公司名字看了一遍。 君行会计师事务所,君行名字还真跟签上的字一模一样。 周遭的一切声音似乎都于瞬间消失了,唯独留下了那道士的话清晰异常的响在他耳中:“婚姻属于先苦后甜的格局,虽然刚开始两人之间会备受考验,但是不要灰心” 路过的车辆,那车灯的灯光不断打在裴振亨的脸上,明明灭灭,他脸上的表情因此看着变幻莫测。 异样心思已起。 难道冥冥中似有天意? 不,也许只是巧合而已。 裴振亨不断说服自己不要多想。 他想,他一定是受了窦兴国太多的影响,什么天贵星托世,胡扯!无稽之谈! 只是,他搁在车窗沿上的手,五根粗粝的长指神经质的蜷握成拳,然后又松开,接着又握紧,又松开这样反复两三遍后,他无声的掏出了手机。 随便打开了一个网页,裴振亨在搜索栏内输入了“君行会计师事务所”这八个字,页面当即出来的第一条搜索结果,便是这家公司的官网。 他毫不犹豫的点击进去。 将该事务所的首页快速浏览完毕后,没找到什么感兴趣的内容,裴振亨于是又打开了“君行动态”这个分页面。 该网页上面最新的一条消息是:本所在骏豪大酒店召开2017年度总结表彰大会。 他意兴索然的打开了这条消息,忽的眼前一亮。 身体无意识的坐正,裴振亨望着页面上的第一张照片有些出神。 照片中的女人一头栗色大波浪卷发,明眸皓齿,静静的含笑望着他。 正是外面那个想要极力逃避赔偿责任的p一l一车的女司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17章 随缘(4)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这里是燕城市北部新区金融cbd的一隅, 共有七个街区。 靠近市政主干道的前五个街区尽是耸立的高端写字楼, 楼层都在25层以上。所有大楼的外观清一色干挂灰黑色玻璃幕墙,有阳光的天气,写字楼在太阳下一水儿熠熠生辉, 夺目而耀眼。 它们是cbd的门脸儿。 在这些写字楼里办公的都是有钱人家, 比如各大商业银行c房地产公司c保险公司c航空公司等。 而后两个街区则远离主干道,背靠内环高速。街区里的建筑同样也都是写字楼,但均为六七层的小高层。没有玻璃幕墙,外观并不出彩,且掩映在人行道两侧枝繁叶茂的木樨c玉兰c香樟等景观树的华盖下。 你要说在这些楼里办公的单位没钱吗?n一! 这边办公的企业大多都是豪气的直接买下一整栋楼自己独享。最穷的单位, 人家也至少会买下半栋楼。于是,每栋楼的入楼口处正好可以左右两边各自悬挂一块公司招牌。 说到公司招牌这事儿, 前后街区各有宣传特色。 前五个街区, 公司名称在大楼外面是看不见的。得进入一楼大厅里去找, 要么是在前台电子显示牌上,要么就是在电梯门口处。排排坐一般, 列着各楼层办公的公司名称, 同玻璃幕墙一样的高大上。 后两个街区则非常实在, 皆是直接将印着单位名称的木匾竖挂在入楼口。竖匾为清一色的白底黑字, 质朴而端方, 很有国家机关的特色。 而这些单位, 一看名称就能让人肃然起敬。为什么呢?因为在此办公的都是诸如设计院c出版集团c资产评估公司c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等这种单位。 前五个街区和后两个街区是如此的泾渭分明,但又奇异的和谐共处于寸土寸金的金融cbd,没有谁会看不起谁,因为大家都是有钱人。 如果说前五个街区的写字楼堪称高调豪奢的公主,那么后两个街区的办公楼就是含蓄低调的小家碧玉了。 cbd写字楼林立,白天倒是很热闹,但一到傍晚下班时间一过,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寂寞无声的空城。 入夜后,更加安静。 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柔和晕黄的光,只照得见一小片区域。而在绿化面积很高的后两个街区,街道的光线更加昏暗。若是独自一人行于此处,你会忍不住后脊发凉,因为太安静了,还总觉得那些摇曳的绿植里黑影幢幢。 此时此刻,第七街区的一栋写字楼里,犹有微弱的煞白灯光从六楼的玻璃窗里透出来。 “满好,走了!都快要到十一点了!”审计六部的员工白卓尔揉了揉腰杆,然后站起身来,仰起秀美的脖子朝审计四部大喊。 是晚上的十一点,不是白天的十一点。 “好,马上,等我一分钟!” 满好头也不抬的答应了一声,目光还盯着笔记本电脑,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健步如飞。 君行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范围广阔,涵盖审计c资产评估c工程造价咨询c税务筹划和税务代理等。员工多,所以,事务所的合伙人也很壕的买下了一整栋楼作为公司的办公场所。 其中六楼为审计业务部,共有六个部门,全在一层楼里集体办公。 君行因为拥有证券服务业资格,而上市公司得赶在次年四月份之前将经审计的年度财务报告对外公告出去,所以每年春节前后都是审计部最繁忙的时候,也因此,这段时间审计部门的员工加班乃是家常便饭。 事务所留不住男孩子,女孩儿居多,一直阴盛阳衰。女孩儿们在会计行里工作久了后,一个个都将自己活成了女汉纸。 蜕变的过程中有两大主要变化。 一是胆子变大,即使是加班至深夜也敢于独自一人回家。 二是力气变大,无论是多娇小的女员工,祖国各地出差的画面也是这样的:一手拖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拖装满了底稿的底稿箱。遇到没条件在有电梯的楼里办公的客户,不妨事,不用任何人帮忙,呼哧呼哧,自己也能提着二三十斤重的底稿箱爬三四层楼没问题,背上还能再背个四五斤重的电脑包。 满好是同届进所女员工中的佼佼者,她甚至还有过连续加班两个通宵的骄人战绩。 当然,事务所领导为了回报她的兢兢业业,加薪c升职c表彰,一样不落下。 学校一毕业就进君行的满好,工作五年时间,已经晋升为审计四部的部门经理助理了。 要知道,君行会计行的员工职级可是很变态的十三级呢,一年才有一次升职加薪的机会。即是说如果没有越级晋升的话,一般员工需要工作十三年,才有可能进入公司副总级别的管理层。 啰嗦一句,副总再往上就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但那已是老板,普通员工几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晋升”成为老板的。 工作五年就成为部门领导之一,满好,她的职业道路是跳着走的。 满好迅速整理好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再关好窗子并日光灯,便和白卓尔相携着走出办公室。 两个人加班加得疲惫不堪,谁都没精神聊天,便默默的站在走廊里等着电梯上来。 但是电梯上行,却并没有在六楼停顿,而是直接上了顶层七楼。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不约而同的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装,乱发也撩至耳后,又搓了搓僵硬的脸颊。手放开时,已换上了一副神采奕奕的精神面貌紧盯着电梯门。 事务所的大佬也是集中办公,都在七楼呢,不知此刻是谁。 电梯终于下来了。 叮铃一声。 电梯门打开,里面果然就是个领导。 是才来了不到半年的副总一一一赵不凡。 对方原本懒洋洋的靠在墙壁上,同样神色憔悴。门缓缓打开时,他的眼皮儿漫不经心的掀了下,随即:“才下班?噢,已这么晚了!” 借着看腕表的动作,赵不凡不动声色的站直了身体。 满好内心暗笑。 都在装呢。 “是啊。哟,赵总也才下班吗?”满好大方得体的笑问道,“最近好像经常碰到你加班呢,在忙什么?” 她就是随口一问,但其实很明白他努力的原因。 赵不凡是空降事务所领导层,要立威信,拼命是自然的。 “看个审计报告,明天下午就要送出去了,怕出错。审计部门就你们两个了吗?” “嗯,不过其他人走得也很晚。” 寒暄两句后,赵不凡的目光就移向了满好身旁的人:“小白,灯关了没?” 白卓尔有点尴尬的挥了挥手道:“关了关了。赵总,你别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也管啊。” “小事情吗?”赵不凡很认真的看着她,肃道:“我听说上个月有人离开时没关灯,差点给小偷可乘之机。” “”白卓尔脸一红,“那也是物业保安的问题吧,怎么能怪我呢?” 满好咬着唇极力憋住笑。 三个人很快就下到了一楼。 两个女生请赵不凡先出去。 赵不凡也不客气,走出去后回头道:“我送你们两个回去吧,太晚了。” 满好道:“我有车,赵总送卓尔一个人就好了。” “嗯,那小白你就跟我一起到车库去吧。满好,你路上开车小心点。” 满好刚要答应下来,白卓尔抢着道:“不了不了,谢谢,太麻烦你了。赵总,你赶紧走,别管我,我坐出租车回家很方便的。” “出租车一般不进街区里面来,需要走到外面主干道去等车。小白,以你的小短腿走这截路起码得十分钟吧。这一片比较黑,前段时间还出了治安问题,万一出事怎么办?”赵不凡说。 白卓尔越听越囧,“赵总,你走吧,真的不用管我啊。” 满好看自己这老同学似乎在领导面前很拘谨,便适时说:“那这样,我送她出去坐车好了。赵总,你就不用管了,先走吧。” 赵不凡抱怀,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卓尔道:“小白,你家好像是在龙头寺公园北门外,对吧?” 白卓尔不解,“嗯,是啊,有问题吗?” “哦,很巧,我住在龙头寺公园南门外的御景江山小区。” 满好心思微动,碰了碰老同学的肩膀:“卓尔,赵总能顺路把你送到家诶!从这里回去走洪福路,到龙头寺公园正好是自北向南方向的,你连马路都不用过。” 白卓尔终于消停了。 赵不凡自去车库取车。 北部新区是最近两年才发展起来的,离成熟的行政区域比较偏远。为了早上能多睡半个小时,搬到cbd来工作后,很多单位的员工都买了私家车。 君行内部规定,唯有部门经理以上的领导才配给车位,其他员工只能自己找地方停。为了节省每月几百块钱的停车费,大家都是直接停在街道两边的。 也因此,这边七条街区白天的时候可打挤了,满满当当都是私家车。 幸好街区里面的道路不是市政主干道,否则交警每天守着贴罚单都会累得够呛。 满好的车就随随便便停在马路边上的。 赵不凡没出来,她不好先走,便站在路灯下陪着白卓尔等,闲聊道:“你们领导真好。唉一一一,我们领导一下班就跑了。” “他人是还好啦,但其实要我说,像这种经常跟员工打堆的领导是树立不起来威信的。”白卓尔不以为然道,“人太随和,一些狡的员工就会各种提要求,工作便很难开展下去。” “你不知道,满好,周三我们部门开会的时候,几个新员工还不分场合的冲他撒娇抱怨工作量太大,要求将自己手上的项目分些出去呢。说好听点是赵总接地气,说难听点,是他和手下都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说别人?刚才我可是亲眼看见你怼他呢!”满好摇头失笑,假意叹气道:“领导随和些就趁机蹬鼻子上脸,现在的员工咋那么难伺候呢?” “主要是他管得太宽!”白卓尔有些别扭,“反正总之我觉得他态度有问题。你看所里几个高冷的老总,人家一个眼神儿就能让人噤声,怎么还敢提要求呢?” “我觉得是时代变了,现在的年轻人个性更加解放。” 满好微微一笑道,“加上赵总人本来年轻,所以大家也才把他当兄弟朋友般对待。” “你想事务所里的老员工,就好比你我,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对待公司领导,即便再小的官,也还不是毕恭毕敬的?唉一一一,其实是我们自己跟不上潮流了。” “你意思就是说我们老了嘛。”白卓尔沮丧的接口。 满好默然。 二十七了,对女人而言,可不就是有点老了? “不说年龄这个话题了。”白卓尔烦躁的摇摇手,转头语重心长的数落满好,“不是我说你,都当领导了,哪里还用得着天天加班?满好,你肯定还在做具体的项目吧?你得把工作分派下去啊。大小一把抓,你这样当领导会累死,必须得学会抓大放小!” 满好笑着解释道:“我也才刚晋升,手上几个项目是我原来就负责的,有些都快要收尾了,怎么好半途交给手下?等过了这个年审,部门会重新分派各个项目的。” 远处的车库有灯光打出来,赵不凡应该是正在刷卡出来。 正说着话的两人便不自觉的住了口,一起望着车库方向。 片刻后白卓尔吐槽道:“满好你给分析分析,这个人为什么每次叫我就叫小白,叫你却叫全名儿?他知道咱俩是大学同学啊。每回听他这么叫我,我就觉得比你矮了一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18章 随缘(5)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咣当! 监狱的铁门重重合上,金属相撞时发出来的震颤声滞重又刺耳, 惊醒了失神中的裴振亨。 数年时光像流水般无声淌过脑海,未搅起一点涟漪。往事像黑白影画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又像是泛黄的老照片, 触动他的每一条神经,勾得他回味无穷。 当年庭审的那一幕, 即使过去了八年,却犹如已经镌刻在他的颅骨上了一般,每天每晚都会拿出来过一遍。于是, 那些人,那些话,鲜活清晰得好似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冷。 彻骨的寒意。 汗毛因此根根直竖,每一条神经都绷直c拉紧。 他缓而机械的抬头,看了眼护栏网外夹道边昏黄的灯光。 光是橙黄色的暖色调,轻易穿透浓雾,将这孤寂凄冷的早晨烘出几分暖意来。 似乎遥远却又近在咫尺, 像画外音响在耳边,是相熟的几个牢友们正趴在铁栏杆上闲聊。 “这行政楼里上班的狱警来得也太晚了吧?咱们等了都快要两个钟头了,现在才来, 冻死我了!” 有人在不耐烦的抱怨。 “人家是在机关上班, 跟基层监区的狱警肯定不一样啊。”一个坐监老资格说, “再说现在八点钟都不到,哪里晚了?你是不知道人家其他系统的公务员都是朝九晚五的么?” “也是我们在郊区,机关工作的狱警下午下班下得早,四点就走了,所以早上上班才稍微早点,得凑满一天八小时工作时间。若是离市区近点,估计也是跟其他系统一样实行朝九晚五制了。” 刚才监狱大门开合,乃是在放行早晨来上班的狱警。 而一群人天不亮就守在这里,扒着护栏网眼巴巴的望着夹道对面的行政大楼,是为了给狱友杨小武送行,他今天要出狱了。 监狱改造服刑人员,都是按照511的模式进行。每周的周一到周五为劳动改造时间,须出工,去生产现场干活。另外一天是教育改造,各种学习,扫盲c技能。还有剩下的一天,休息。 今天恰好是周末,不用出工,整天都自由活动,狱警不得管你。 放往常这种寒冷的天气,众人肯定是窝在被窝里睡懒觉了。不过今天逢认识的人要出狱,便都起了个大早,纷纷过来送行。 “但这是监狱啊!我们平时六点钟就起床了,监区工作的狱警要是看谁赖床,还扣分呢,他们肯定比我们还起得早!”刚才抱怨的那个人还是不乐意,嘀咕道,“你们说同是狱警,咋区别这么大呢?连在监狱里上班都搞区别对待。” “哈哈哈”一群人被那人的言论逗笑了。 有人笑话道:“徐飞,你是不是坐牢坐得太久,脑子生锈了?以为他们跟我们一样,无论在外面是个什么人物,但凡进了监狱那道铁门都叫做劳改犯,再也不分三六九等了?你啊,一定是还没搞清楚人家是来上班,咱们是在坐监吶!” 另一人附和道:“既然是上班,那肯定岗位和职责就不一样了啊。人家有领导,我们这里还有领导吗?管你从前是高官大员,还是董事长经理什么的,进来了,便都是一样的身份地位,都得劳动改造去!” 闻言,那叫徐飞的砸吧了下嘴,感慨道:“其实我一直琢磨着这些狱警当初是不是脑壳被门夹了?竟然跑监狱里来上班。你们看看他们,一周只休息得到一天,四天轮一班晚班,上班地点离家还那么远,手机也不准带进监狱里来,家里要有个急事,人都找不到。这么枯燥乏味还没有自由的工作,他们上班跟我们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众人一听这话,愣怔了片刻,随后纷纷点头称是。 “听说资格老的狱警才能去机关上班享福,新招来的员工就只能在监区基层锻炼,工作个两三年后有可能轮岗轮到行政楼坐班去。说真的,他们其实跟我们坐牢的确没撒区别咯。” 一群人唏嘘一阵,再度嘻嘻哈哈调侃起来。 每回遇到这种日子,大家都有点像在过节,十分热闹。 服刑人员啸聚一堆,狱警一般都会很介意,怕闹事,更怕出事,但是这种时候却会放宽松。 也算是一种刺激性教育改造方式吧。 看人家走出了铁窗,谁还不更加上进,也争取早点出去呢? 主角杨小武则显得有些异样的沉默,裴振亨看他应该是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杨小武三天前就拉着他诉说外面世界的种种,以及出去后又要如何如何的打算,然后他昨晚兴奋得一夜未睡。其他狱友因为起得早,这会儿都在频频打哈欠,此刻的他却还精神奕奕,满脸红光不说,双目亮得吓人。 他一直守在铁丝网门口望眼欲穿,但是现在不到八点钟,机关的工作人员尚未正式上班,武警是不会过来带他去对面行政楼那边办出狱手续的。 裴振亨看着这人,也很感慨。 杨小武犯了故意伤人罪,判了三年,坐了一年多牢,今日假释出狱。 尽管只待了一年多点,但是这小伙子跟脱胎换骨了似的,再不是刚入狱时那个还对监狱生活有点新奇的大男孩儿。经此一回熔炉里锻造,裴振亨相信,这人出去后,打死也不会再犯事儿了。 不过打不死,可能就还得这是后话,此处暂时不表。 徐飞看看杨小武,忽觉得十分惆怅。 人家都出狱了,自个儿还在牢房里,着实难受极了,所以瞎高兴个什么劲儿呢?起这么早床干啥呢?纯粹找罪受! 他便抓着护栏网烦躁的摇了摇,又发起了牢骚:“唉,怎么这么慢啊?不是人已经来上班了吗?哪儿那么啰嗦啊?法律上说零点一过就该刑满释放了。这要是捱过中午,基本上又算是多坐了一天牢了!” 杨小武心头也着急,但看狱友比他不遑多让,遂笑道:“的确是那样没错,但狱警没上班,没办法办理手续啊。那个刑满出狱证明跟身份证一样重要呢,出去了没那东西不成。何况我只是假释,更需要把各种手续办齐全了。” 另有人无心的奚落道:“徐飞,你怎么比杨小武还着急?你这样子就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出狱还早着呢,三年,慢慢熬吧。” 监狱里的生活是按分按秒慢慢度过的,时间过得特别特别的缓慢。 因为每天都被关在一隅天空下,看见的是长久不变的景物一一一譬如满目灰蓝的囚服和光头,高大的铁丝网以及围墙,色彩晦暗的狭小监舍,还有永远冰冷的铁窗周边的一切恍若一潭死水,于是,有时候你甚至都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 黄尘雕罽裘,逆旅同逼仄。 你早已忘了春天解冻的淙淙流水声是个什么样;你会纠结的想知道秋天的大雁还是不是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你不知道外面叫卖的小吃变了花样儿没;也不知道今年姑娘们流行穿的衣裙是否又换了款式,以及,布料是不是更少了 徐飞这人惯爱苦中作乐。 别人拿话堵他,他就不甚在意的说:“三年时间算啥?弹指一挥间!”说着,还潇洒的一弹中指。 众人心知肚明,也不揭穿。 刚才说话那人已自觉失言,忙笑着掩饰,调侃道:“哟呵!看来监狱里面的文化课还是教得好嘛,连徐飞这种半文盲都能出口成章了。你们听听他这说话的水平,啧啧啧,徐飞,恭喜你荣膺文化人儿的称号!” 一阵哄堂大笑。 裴振亨也唇角含笑,默默的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儿,自己则一个人趴在角落里,点了根烟吞云吐雾。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监狱里各种犯罪分子都有,杀人的c抢劫的c强~奸的c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的这会儿聚一起的文化人居多,跟裴振亨一样,性格良好,从前在外面也是稍有修养的人。所以他们这几个狱友之间的感情不是非常淡漠,但是也很脆弱,表面上尚算和谐。 狱警终于开始放行了,铁丝网大门打开,夹道上威风凛凛的站了一溜持枪武警在警戒。另有两名武警走过来,将几名今天出狱的c早已望穿秋水的杨小武等人带到对面的行政大楼去办出狱手续。 杨小武朝门口走了两步,突然扭身小跑到裴振亨身边,急切道:“振哥,你出来时先别急着走,等我来接你啊!届时小弟我要为你摆一桌丰盛的洗尘宴,感谢你在狱中对我的照顾!” 裴振亨心中甚慰,摸着他扎手的光脑袋,说:“好,你赶紧出去吧,这话你都说几遍了。记住在外面安分点,别再进来了。” “我知道!”说着,杨小武大笑着朝众人挥挥手跑了。 办手续还需要花点时间。 一群人便又聊起了些别的事。 这时候有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原来你在这!” 裴振亨恍恍惚惚的抬头,看清楚了来人,淡淡一笑道:“大哥,你来了?” 他喊的这个大哥,叫窦兴国,并非真的黑道老大监狱狱霸之类,而是出于尊敬发自肺腑的一个尊称。 只因为这人可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 但说来好巧,如今和这位大哥同蹲一座监狱。 当年的时候,他二人谁能想到会一起坐牢,还是关在同一座监狱里呢?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世事便是这么无常。 “嗯。我刚吃了早饭,想去找你打乒乓球的,结果听你的舍友说你在这里。” “是,我一个兄弟今天出狱。”裴振亨指指远处的一行人背影,道:“喏,第五个就是他,又瘦又白的那个小子。” 窦兴国颔首,然后望望天,“怕是有场暴风雪要来了。” 裴振亨笑了一笑未接话,只是掏了根香烟递过去。 “不抽了,我最近嗓子不好,老咳。”窦兴国摇手道。 裴振亨也不劝,默默的将香烟收好。 “今年的燕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冬天十之八九都是这种彤云密布的天气。大雾也久久不散,沉闷又压抑,连带人的心情也搞得很烦。重工业越来越发达了吗?环保局也不好生规划一下!”窦兴国抱怨道。 裴振亨手中夹着半截烟,斜倚在栏杆上,望着对面楼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着,仍旧未吭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19章 随缘(6)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服刑期间,囚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活儿, 监狱里头称此为“出工”。 坐监并非把你关在高墙铁丝网内,让你失去自由就算惩罚了,还需要通过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你, 让你重新做人,所以囚犯也称之为劳改犯。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 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对方提供原材料c图纸等, 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c蹲着或是弯着腰杆,因为年纪大了, 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 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 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 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身上全是粉尘。” “其实这还算好的,我最受不了的是那油漆味儿,太刺鼻了!” 闻言,裴振亨心不在焉道:“各个监区的工作都有好有坏,共同特点就是累。但若是我,我宁愿待在那边。” “为什么?”窦兴国有些诧异。 “家具厂那边虽说环境差些,但是扣分的可能性很低。可咱们监区养猪养鸡养兔子,要是养死了,会扣分,影响减刑。” 服刑人员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受到了狱友的侮辱伤害也极力隐忍着不还手闹事,就为了能减刑。 君不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身体受损算得了什么呢?能尽早离开这座铁笼子才是最重要的! 窦兴国原本有些喜色的脸霎时就变了,脚步顿住,迟疑的问道:“那些畜生还是不容易养死的吧?” “猪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鸡比较难伺候。要是发鸡瘟,那病传染,一死就会死一大片。而且得了此病没药可治,只能采取隔离c扑杀等措施杜绝瘟疫的传播。”裴振亨脚下未停,语气无一丝波澜的道。 听了这话,窦兴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希冀道:“小裴你说,我要是再申请调离监区的可能性大不大?” 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计不大。你已经找借口换过一次监区了,要再换,会给人察觉。到时候其他狱友有样学样,或者举报你,于你于监狱长都没好处。” “唉一一一,本以为谋了个好差事,哪里知道”窦兴国不禁抱怨开来,“多接点外面的活干不是挺好的吗?小裴你说说,他们干嘛要自己来折腾?我们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资待遇可比外面社会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笔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业愿意同监狱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实,但是监狱在寻求合作方的时候,首先还是要考虑囚犯的管理问题,那种极易给犯人机会逃脱c闹事c自杀的业务,条件再优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说到这里,裴振亨不自觉的住了口。 只因为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浑身的鸡屎猪屎味儿令不少服刑人员对他俩避而远之。 裴振亨那未说完的话是:近些年来燕城行政功能规划调整,加上治理日趋严重的城市污染问题,不少制造业关停并转,或者远远的搬离燕城,去了周边临近市县,附近工厂因此越来越少。而且现在生产企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劳动力市场已是供大于求。 桐乡监狱因为地方偏僻,又在农村,能接到的厂家的活儿本来就少,现在更少了。监狱于是因地制宜的搞起了水产养殖c家禽养殖以及经济农作物的种植等。 比如裴振亨所在的这个五监区,刚开始是做服装加工的,生产冬天穿的睡衣。那家服装企业日益亏损,需要的量少了后,监狱便承包了一座荒山,种起了茶树。 但是种茶树摘茶叶不是天天出工,加上后来服装企业搬家了,搬到了电商业发达的苏杭地区去,监狱的睡衣工就彻底断炊,他们就又摸索着养起了猪,慢慢增加养鸡c养兔子。 这些情况都在裴振亨的未尽之言中。 他出不去,也不能上网接触到外面的信息,但是仍旧通过监狱对服刑人员劳改模式的改变,细心的觉察出了外面世界的变化。 市场调查和敏锐的目光,这些都是他从前做风险投资的时候养成的习性,不知不觉在监狱里用了起来。 裴振亨原本长得有些白净,书生气浓郁。但是现在的他,拥有了小麦一样的蜜色肌肤,好似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便是去茶山采摘茶叶时晒黑的。 茶山距离监狱有些距离,基本上一出工就是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回来,所以每年九月份他都会被晒得油光黑亮。 不过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阳光炽烈的采茶期,茶山暂时不用去了,几个月都待在监狱里面,他的肤色才因此养回来了一些。 配上他如今不苟言笑时坚毅的脸庞,以及因为常年劳作而锻就的结实身材,竟是出奇的性感。 用窦兴国的话说,就是很男人。 连男人都这么评价,这要是让女人看见了他现在的模样,不得尖叫? 当然,裴振亨自己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入狱后,他就再没注重过自己的形象。却不知,他邋遢颓唐时的模样都很有味道。 不过,并非五监区人人都有机会出去茶山工作。 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囚犯一旦出了牢笼受到诱惑刺激,趁机逃跑的几率很大。所以能去茶山工作的,刑事犯几无可能,也就像裴振亨这种努力上进,积极在争取减刑的人和经济犯罪分子才有离开监狱c到外面去呼吸一下山林草木气息的机会。 “大哥,你也别着急,你看我不是照样减刑了吗?”裴振亨微微笑道,“我传授你几条经验,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我不说百分之百保证,但是百分之九十九没问题。” “快说快说。”窦兴国立刻兴致勃勃道,“你小子似乎干什么都能干出个名堂。我相信这养鸡于你而言,也不是个问题。” 对别人嫌恶的眼神儿,两个人泰然自若,走到一旁的水槽边,各自拿了根软管子接上水龙头,然后脚踩在水槽沿上,就开始冲刷长筒靴上沾着的黏糊糊的猪大粪。 裴振亨和窦兴国如今每天大部分的工作时间就是在清理猪圈和鸡舍里的屎。鸡屎好清理,猪粪难弄。 五监区养了两百多头猪,一个圈里关四五条。猪一向吃得多,吃得多自然就拉得多。粪便若不及时清扫,能在猪圈里堆成小山一般高。那些猪睡觉时再一滚,直接能滚一身的粪便,臭不可闻,所以那猪圈必须得每天清扫干净。 怎么清扫呢? 先得穿一双塑料长筒靴,靴子是高过小腿的那种。再操把大扫帚进去猪圈里,人猪共处一圈,猪儿在你身边拱啊拱,此时你就知道穿长筒靴的好处了。扫帚必须是用毛竹做的那种,又大又坚固耐用,别的扫帚不顶用。猪圈的角落里有个洞,直通外面的粪池,跟农村人家设计的一样。你用劲儿操着扫帚将粪便往洞口扫就是了,猪粪沉重,自己会掉入粪池里。 猪大粪是十分好的有机肥,用来浇菜,种出来的菜一股子迷醉的清香味儿,这是那些大棚蔬菜完全不可比的。现在监狱里已经种上蔬菜了,食堂里常常能吃到自己种的,还挺有成就感。 猪儿吃了睡,睡了长,天天都在奔着成为人类餐桌上的食物那方向走。今生投胎成为一条只知道哼哼唧唧的猪,憨吃哈胀,没有烦恼,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裴振亨边冲洗靴子,边道:“这边统计工分,不看过程看结果,比如一天捡多少蛋,一个月又出栏多少家畜等,至于你怎么养的猪,养的鸡,他们并不怎么管。” “管也不知道如何管吧?”窦兴国说,“这些狱警都是正儿八经读大学考公务员进来的,个个大学生小年轻,他们怎么懂得如何养鸡养猪呢?” “说的也是。”裴振亨笑,“为了减少鸡的发病率和死亡率,我用了一些土办法。” “是什么?” “我曾经研究过,瘟疫多发病于将鸡关鸡笼子的舍养方式,可是农村那种散养鸡却很少有瘟鸡出现,这是症结所在。我们监狱是有条件散养的,所以我之前负责养鸡的时候,便就去跟监区长商量了一下,他同意了我散养的做法,这是其一。” 窦兴国听罢,不禁苦笑道:“这就好像跟人一样,若长期关在笼子里,是会生病的。” 裴振亨拿着水管子的手一僵,下一刻继续若无其事的冲洗,又道:“其二,在鸡圈里撒草木灰,越厚越好。鸡粪淅淅沥沥,是湿的,草木灰能及时将鸡粪吸收,长久保持鸡圈干爽,也是减少发病率的一个重要措施。” 窦兴国愣愣的想了想,忽的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我说呢,怎么农村好多鸡蛋都是从灶房的灰堆里扒出来的,是因为他们晚上直接把鸡关在灶房里的缘故啊。那些鸡知道了窝在哪里,白天生蛋的时候自己就往灶房里钻,原来是这么回事!” “呵,是啊。从前我和朋友去乡下垂钓,顺便买土鸡蛋,那些农民就是带着我们去灶房捡,柴草堆里c灰堆里,都有,刚下的蛋,还带着余温。当然,也容易踩一脚的鸡粪,呵呵。” 靴子冲洗干净了后,两人再洗干净手。然后徒手捧上几捧凉水往脸上一泼,再粗鲁的揉几把,便算是洗了脸了。跟着就将就用湿哒哒的手往光溜溜的脑袋上绕圈儿一抹,发肤上的粪便气息立刻消弭于无形,人也精神抖擞了。 完事后,还要抓着衣服闻一闻,若觉得没味儿就进去食堂。要是还有味儿,两个人就会走到角落里去抽上一根烟,熏一熏身上的味道后这才进去吃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20章 债有主(1)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这里的生活千篇一律,每天都在机械的重复同一种生活。当这种日子成为一种习惯,我就像是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 到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情, 没有了喜怒哀乐,也很少有事情能让我提起半分兴致。” 窦兴国吸着鼻子, 略抖着手展开已经揉皱的餐巾纸擦拭了下眼睛。 裴振亨忙又扯了几张干净的纸巾递过去,他摆摆手拒绝,道:“到了后来, 我开始觉得恐惧, 因为某一天我发现我怎么也想不起我女儿今年几岁了。再一想,我老婆的面目也已经模糊,我还想不起迎春花是什么颜色, 立冬时吃的那狗肉是什么味道我想我可能得了老年痴呆症, 可是身旁却没有家人和朋友关心我。” “为了防止我这病情恶化, 于是我便每天都去问狱警一些可笑的问题:树叶是绿的吗?现在是什么节气?外面开了什么花?那花好看吗?有没有颜色和味道?又是什么颜色什么味道?开得好不好?” “我喃喃自语, 努力记住这些问题的答案,防止日后又想不起来。为此, 监区长还专门找了医生来给我看病, 瞧我是不是已经发疯了。” “呵呵。” 窦兴国裂开嘴, 笑得捶桌子, 却目中含泪, “要是当时被鉴定得了精神病或者老年痴呆就好了,我就能保外就医。可关键是,我不是。” “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坨石头,脑壳是木的,所有的感觉都没有了。每回这么觉得的时候我就会狠狠掐一把大腿根,唯有痛苦,才能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监狱里的生活没有自由,没有目标。只要不是累犯,任何一个初入监狱的人,都经历过窦兴国的那个痛苦历程,包括他裴振亨。 窦兴国的回忆也勾起了裴振亨掩埋在脑海深处的不堪记忆,但是他是个只要过了那道坎,就不会回头去看一眼来路的人。 生活应该向前,而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缅怀过去。这种做法除了加深自己的痛苦,没有任何其他益处。 裴振亨不想窦兴国再回忆过去的经历了,饭自然是没法再吃下去,他就掏出烟来递给窦兴国一根,划燃火柴替他点着,然后也给自己点了根。 甩熄了火柴梗上的星火,一边抽烟,他一边转移话题道:“我记得窦大哥原来不是在燕城的啊,即便是犯了事,也不会跑到这个桐乡监狱来的。” 窦兴国半眯着眼,食指和大拇指娴熟的捏着烟,很陶醉的狠狠吸了口,聚拢的眉头一展,似乎终于心情舒坦了些。 他缓缓吐出一口缭绕青烟,这才回道:“我的公司早就已经搬到燕城来了,你也不记得了吗?” 话出了口,他才恍然想起。 于是一拍脑门儿,面现尴尬道:“咳,我真是老糊涂了!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的公司还没有搬呢,你就进牢房来了。” 裴振亨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搬家了啊?” “是啊,你让我想想啊,2010年?”窦兴国脸上的表情茫然了片刻,跟着双目炯炯一亮,“对!你给我说你是2010年进来的,对吧?我的公司则是在2011年的下半年搬到燕城来的。” “那个时候多风光c多意气风发啊!” 他不禁就想起了往日的峥嵘岁月,眼睛望着虚空,目光变得迷离,口中啧啧叹息道:“我那公司的办公楼设置在燕城市中心的一栋高档写字楼上。那栋写字楼有四十层高,而第二十八层到三十二层都是我们的。” “不是租的哦,全部是用现钱买的。”窦兴国冲裴振亨摇着食指说,又得意洋洋道:“八千五百万毛爷爷,一次性付款!” 他砸吧了下嘴,说:“顶楼要不是被别家公司先占了,我一定会去拿下来。不过三十二层也很不错,我的办公室就在那一层。有一百二十多平米,很大,很阔气。站在我那间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个燕城。” 他回味无穷的道:“每每站在窗前望着下面,我就有种世界尽在我手的感觉。” 窦兴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没了音。他的表情变得迷惘,思绪似乎已沉迷在往事不可自拔。 夹在中指的烟慢慢燃成了灰烬,已烧到烟屁股处,便灼到了窦兴国的手指。 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然后扔掉烟屁股,开怀笑道:“为了庆祝总部搬到大城市来,我们还燃放了十万响的鞭炮,那红艳艳的炮仗碎纸屑铺了厚厚一层。结果把警察叔叔引了来,要对公司负责人罚款,也就是罚我的款,两千块!”他冲裴振亨比了两根手指。 “我开心啊,高兴啊,就说两千块怎么够?要不罚两万吧,气得那警察七窍生烟,哈哈哈” 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胃口突然变得大好,窦兴国重新端起饭碗刨了起来。他一边乐呵呵的笑着,一边大口大口嚼着饭菜,两边脸颊因此被塞得鼓鼓囊囊,看上去挺滑稽。 只是他咀嚼得那么用劲儿,好似在发泄,已暴露了他心底的脆弱。 裴振亨听得失神,根本未注意到窦兴国的异样。 他也想起了自己曾有过的意气风发。 “原来如此。可怎么想起搬迁公司了?你的公司是生产制造企业,燕城这样的大都市并不适合贵公司啊。”裴振亨本能的分析起来,“搬到这地方来,会给公司增加很多成本,运输c管理各种成本费用都直线上涨,股东不会有怨言吗?” 窦兴国解释道:“只是管理部门搬到了燕城而已,生产加工厂房c果树种植基地c果酒研究所c工人什么的都还待在老地方。成本是增加了不少,但是我们也在燕城发展了不少大客户呢。再说,咱不是上市了吗?” “上市就有钱了,就想要将公司总部弄得高大上。燕城是大都市,好多监管部门也在这里,办事方便。而且人家一听我这公司注册地在燕城,信誉度陡然就拔高了不少档次,生意更加好做了,价格更能谈拢了,客户咱也能挑了,去银行办贷款也往往都能拿到大额信用额度了总之,好处多多!” 裴振亨笑笑,“也是,是我多虑了。还是大哥站得高,看得远。” “站得高摔得重,疼死了!”窦兴国摆摆手,自嘲道,“咳,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你出去后,想过有什么打算没?”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过,先出去再说,走一步是一步。”裴振亨老实回道。 窦兴国就想了想,说:“一般这种情况下,你将可能面临两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一是成家,二是立业。” 裴振亨含笑弹了弹烟灰,戏谑道:“没有坐牢这回事,男人到了我这个年纪,也是面临这两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窦兴国愣了愣,也笑:“还真是!看我这说的啥?越老越糊涂!” 他停箸,认真严肃的问:“那你可还有等着你的女朋友没?” 裴振亨的笑容隐去,“没有。” 垂眸掩去眼底的冰寒之气,他狠狠吸了口烟,不知怎么,竟然呛着了,一顿猛咳。 窦兴国毫无所觉,在那嘟囔,“唔,这就有点难办了。现在的女孩子实际得很,要结婚可以啊,但你得先有房子一套c车子一辆c存款百万,有多的更好,多多益善” “大哥,我出去了,自然是先管着自己能否吃饱饭,这才能考虑其他的。要是我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怎么可能去想女人?”裴振亨打断了他。 “我这不是想着你八年都没碰过女人了嘛?你又不像我,我五十多岁的人,早没了那方面的需求。”窦兴国肃着脸孔,义正言辞道,“可你正当壮年,没女人怎么成?我也是关心你的身心健康啊。” “大哥”裴振亨无奈的喊。 “好,不说女人了。等你重新变得有钱了,什么样的女人不是手到擒来?”窦兴国憋不住了,哈哈大笑,“男人像酒,越陈越香。就算你没找到钱,那些识货的女人也会闻着味儿自动摸上门来的。” 裴振亨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窦兴国斟酌着问道:“那,那你出去后还准备干老本行吗?” “不成了。原先那些客户早没了,新客户没听过我的名字,基本不会放心将钱交给我打理。”裴振亨有下没下的吞吐着烟雾道。 “那还是去找找老客户试试看。以前和你合作过的,应该知道你的信用和能力啊。” “现在出去再找老客户,谁还信我?再说,资本市场如今变成了什么样,我两眼一抹黑。八年前的投资理念与现在比,只怕早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窦兴国便叹气道:“唉一一一,难道出去打工吗?那才多少工资啊?你这个年纪要是从头再来,从底层工作做起,定然难受死了!现在外面打工,虽说工资肯定比八年前有所提高,可也不过是从一千五提高到两千五罢了,怎么也比不上从前。” 他始终没能走出以前优渥生活的桎梏。 裴振亨波澜不兴道:“与世隔绝八年,出去后少不了会遭遇各种白眼儿,还会被年轻人呼来喝去。但是大哥,坐牢这种事情我都挺过来了,给人打工算得了什么?做底层工作又算得了什么?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怎么走以后的路。” 说着这话,他的眼已变得幽暗如深渊。 窦兴国抬眼仔细看了看他,确定他脸上并没有自暴自弃的神色,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又低头思忖片刻,道:“啊,你可以去找杨小武那小子想想法子!我记得他出狱前好像在嚷嚷要开广告公司。对了,那公司名叫啥来着?” “小鸡吃米。”裴振亨语气平平的吐出四个字。 “对对,就叫小鸡吃米!”窦兴国兴奋的一拍桌子道,“我隐约听到他谈过自己的家庭,好像他家里还可以,有钱有资源,说是他开广告公司不愁业务。” “你待那小子那么好,他本性不坏,而且看上去似乎很懂得知恩图报。你要是去找他,他应该会拉你一把的。” 窦兴国犹记得当初杨小武要出狱前曾通过裴振亨来找过他,说是想请他帮忙给他算一算他为自己的广告公司取的名字好不好,是否能带来财源广进。 有同监舍的狱友就代他问了公司名字叫什么。 他眉飞色舞道:“小鸡吃米。” “小鸡吃米?!” 监舍里的人听罢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窦兴国回想那一幕,也不禁好笑:“你不在场,所以不知道。当时有个二流子不怀好意的猛盯着杨小武的裤~裆瞧,还色眯眯的说,鸡爱吃虫子,不爱吃米。为了这句话,杨小武差点跟那个人干一架。” 裴振亨轻轻翘起了唇角。 窦兴国看他笑了,便道:“他是个性情中人,这样的人很讲义气。你出去后找他帮扶帮扶,我觉得肯定没问题。到时候你要是混得好了,老哥我说不定也会去找你提携一把的。” 裴振亨道:“大哥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粥喝,便有大哥的一口饭吃。” 窦兴国一抱拳,道:“多谢兄台!” 裴振亨朗笑出声,伸出拳头,定定的望着他。 见状,窦兴国心领神会,也伸出了拳头。 然后两个人的拳头便在空中轻轻的撞在了一起,互相看着对方再相视一笑。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甚佳,甚佳。”窦兴国收回拳头,摇头晃脑道。 他的心情蓦然变得特别好,一边连番招呼裴振亨吃饭吃菜,一边竟轻轻的哼起了一首古老的歌儿。 不过歌词已经被他临场小小的改了点: 时间啊,你慢些走,喂,慢些走哎, 我要把这迷人的景色看个够。 肥沃的土地好像是浸透了油, 良田万亩好像是如黄金铺就。 唱了几句他卡了壳,“太久了,忘词了,我换一首。”窦兴国笑道。 低头想了一会儿,他用筷子敲着盘子开始自己给自己伴奏。 这回的歌儿,曲调十分优美,不过歌词凄清。配上窦兴国略微有些哳哑的嗓音,裴振亨听出了浓浓的沧桑与无奈,简直唱碎人的心。 这很明显是一首属于老男人的歌。 穿越旷野的风啊, 慢些走。 我用沉默告诉你, 我醉了酒。 漂向远方的云啊, 慢些走。 我用奔跑告诉你, 我不回头。 乌兰巴托的夜啊, 那么静那么静, 连风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乌兰巴托的夜啊, 那么静那么静, 连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流浪异乡的人儿, 在哪里? 我的肚子开始痛, 你可知道? 穿越火焰的鸟儿啊, 不要走。 明知今夜疯掉的,不止一个人。 三分钟后,歌儿再度换了首。它曲调别致,意境悠远,歌词更是天高地阔,还似乎诉说了一些复杂而懵懂的人生哲理: 一座高原,一个西藏, 十万边疆。 五百山水,三千佛唱, 四封短信里坐着我大雪围困的凄楚故乡。 两扇庙门,六个磨坊,九个远方, 谁是那第十一位面色潮红的酥油女王? 然后鹰飞,然后草长, 并且青天在上,心日郎朗。 白牦牛的犄角,究竟为何它又弯又长? 我向天堂,住在你心上, 有三分幸福,有七分迷茫。 裴振亨一直微翘着嘴角,默默望着对面自娱自乐的老大哥含笑不语。 窦兴国的额角鬓稍已生出了些许灰白的发,额头上沟壑纵横,从前微胖的脸颊已经变得清癯,红润的脸色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暗沉没有光泽的枯树皮。 他黯然的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老大哥唱歌了,以至于他差点就忘了,这是一位十分爱唱歌的民间草根歌唱家呢。 他仍然记得两人刚结识的时候,窦兴国深藏不露,他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司机。相熟之后,他人其实很健谈,是个精明的商人,掌控着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 非常难得的是,窦兴国十分看重年轻人,很爱提携晚辈。也就是因为他,才有了自己的创业成功。 裴振亨决定还是问一问。 斟酌了一下言辞,就问出了口:“大哥,我好像一直都没有见到嫂子来看你呢。你俩这是闹矛盾了吗?” 窦兴国脸上的奕奕神采陡然湮灭。 他垂下眼帘,叹道:“我早就跟她离婚了,她怎么可能会来看我呢?” “离婚了?!”裴振亨十分诧异,“怎么会这样?你们俩明明那么恩爱。” 窦兴国与其老婆李月茹乃是青梅竹马,十八岁就结婚,做夫妻做了二十多年。两个人走过了创业阶段的艰难困苦,曾经长期住在一间八平方米的出租屋里,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享受到了公司上市的成功硕果。 李月茹是个十分精明能干的女人,脑子很灵活。窦兴国能有后来的辉煌,李月茹功不可没,是一等一的功臣。但是她也十分强势,窦兴国很多时候都得听她的指挥。只不过在公司上市后,她就退居幕后了,安心在家做起了贵妇人,也是个十分懂得给丈夫面子的女人。 在裴振亨的想法中,若说这对夫妻要分,也一定是李月茹甩窦兴国。 所以他便猜测道:“难道是是因为你入狱之故?” 很多女人,因为男方入狱便提出分手的c离婚的,裴振亨在监狱的这些年,这种例子看得太多。即便有那种深情的,熬过了一年两年,但是超过三年五年的,基本上也都分了。 窦兴国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当年那么做是对是错,反正我后来是后悔过。她是个好女人,即使我坐牢,我相信她也会无怨无悔的等着我的,只是当时我觉得我那么做是为了她好。但其实吧,唉,我真是后悔死了,我应该自私一点的。” 这话听得裴振亨一头雾水,“你的意思好像还是你提出的离婚?” 窦兴国缓缓点头,隔了会儿又摇头,道:“当时我的公司出事,找了些关系不成功,反而事情越闹越大了,还牵扯上了经济罪。我想着我肯定逃不过这一劫了,不知道会判多少年。要是个无期徒刑,她一辈子就完了。她还年轻,可以再嫁人。加上手下人劝,我就一狠心,故意在外面找小三,几天几夜不着家。你嫂子一气之下,便跟我离婚了。” 裴振亨明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21章 债有主(2)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你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认定跟他聊天的人就是我?!” “一k, 一k, 我不提你的名字可以了吗?” 律师举高双手,做了个无奈的投降状,脸上刻意装出来的苦笑看得他恨不能冲过去一拳将其打得稀巴烂。 “被告人在金融圈中是很有名气的人物,开了家投资公司, 正在做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我的委托人曾向圈内人打听,被告管理的基金规模上亿。且他还上过电视,做过访谈因这些种种因素,使得李明先生对其十分信任, 根本不会想到被告会为了贪他的两百多万而自毁长城。” “于是,在尚未签合同的情况下,李明先生便干脆爽快的将炒股所需的股本金250万元打入了被告的个人银行账户里,让其帮忙操盘买卖股票, 约定半个月结算一次提成费。哪里想到,一周之后就爆发了被告人间蒸发的消息。” “本人已向法庭出示了我的委托人给被告划款的银行转账支票,单据上确切的注明了款项用途为‘股本金'三个字。同时, 一并附上被告通过qq骗取李明先生钱财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的委托人提出的诉讼请求是:希望法院判决被告返还他的股本金,并加算同期人民银行贷款利息。” 审判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 “被告, 你对受害人代理律师陈述的内容是否有异议?” 法官其实很不想再问这句话了, 因为被告只会有一种回答。 果不其然。 “法官,我已经说过了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狠狠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分外无力的道:“我不知道这个李明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给我打款两百多万。那250万元是我的客户划给我的,我们签了投资理财合同!” 他的辩护律师第六次朝他暗使眼色。 他视而不见。 律师唯有连连摇头叹气。 他何尝不懂律师的意思? 可笑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情,要他坦白什么啊?稀里糊涂的担下他们指控的罪责吗?凭什么要他认罪?荒谬! 他一个有头有脸有地位的社会精英,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学校的荣誉,家里人的骄傲,哪里承受得了诈骗犯这样伴随一生的耻辱?! “请法警传唤证人邓鑫出庭!” 一个胖子笑嘻嘻的走进法庭。 “证人,请向法庭陈述你的姓名c年龄c出生年月日c工作单位c职务和家庭住址。” 他紧张万分的紧紧盯着那个胖子。 他的私人客户好些是介绍来的,一个介绍一个,但并非每份合同都是他亲自出面负责签订。他的事业能够做得风生水起,完全靠着他在业内良好的信誉和口碑支撑。 信誉和口碑这种东西,无形价值不可估量,但要是反噬起来,就是花再多的钱也挽不了尊。 对方却并未看他。 “我叫邓鑫,29岁,1981年5月4日生,燕城市黄岗区盛源汽配行老板,现居燕城市黄岗区广顺路20号。” “根据法律规定证人应当如实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者或者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邓鑫,你能否保证自己会如实作证?” “能保证。” 公诉人问:“证人,被告人裴振亨声称自己收到的250万元乃是你的投资款,属于为客户正当理财的投资资金。请问被告所述是否属实?你能否提供投资款的划款证明以及相应的投资合同?” “报告领导,我的确是到梧桐投资公司去签过一份投资合同。他们公司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嘛,我查过的,属于合法经营。而且裴振亨还上过电视,我觉得他好像挺靠谱的,所以我就打算将自己的闲钱交给他帮我钱生钱,蛋生蛋,这可比存银行定期强啊。” 说到这里,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头,才支支吾吾道:“可是直到今天为止,我都还没有划款吶。只因为我老婆发现了我藏了私房钱,吵着闹着要我如数上交,所以我根本就还没有履行合同。他说的那250万元的投资款,并不是我的。” “就是说被告收到的250万元并不是你预备交由被告投资理财的250万元?证人,你确认吗?”公诉人追问道。 “确认啊,我真的还没付款啊!也幸好钱还没给他,要不然我的钱不也被姓裴的挥霍一空?不过我签了合同的,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盖了公章,这可是有法律效力的。我听说其他受害人连合同都没签,就只有个qq聊天记录和银行的付款证明。法官大人,他们的钱还能要得回去吗?” 法官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转过脸去问另一边:“辩护律师,请问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律师叹了口气,“没有。” 这个事情之前就已经从公诉人那里看过证据了,只有他的委托人不相信,非得要求将证人请到法庭上来亲口说给他听。 “证人你可以下去了。” “哦哦,法官大人,需要我作证随时通知哈。嘿嘿,我这个人一向热心热肠。” “你撒谎!撒谎!”他早已按捺不住,愤怒的厉吼出声。 证人惊了下,收起了嬉皮笑脸,快步往庭外走。 眼见着胖子就要退出法庭了,他想也未想,随即双手往栏杆上一撑,再跟着一跃而起! 一八三的个子自然有一双大长腿,外加平时经常去搞攀岩c驴行等户外活动,于是他的身体很敏捷的攀出了围栏,目的明显地朝过道上的证人扑了过去,惊得庭中一片惊呼声起。 被告之前一直只是吼得凶,言辞和情绪比较激烈,但并未作出其他异样的举动。此刻他出人意表的行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身后的法警也愣怔了片刻,随即迅速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死死拖住了他。 他疯狂挣扎,“我没有诈骗!你们都在撒谎,还合起伙来诬陷我!” 他扭动得太厉害,似乎下一刻就能来个饿虎扑食,证人吓得往角落里不断缩去,他便也跟着往那个角落继续艰难的挪动陷入桎梏里的身躯。 就差一只胳膊的距离了,他于是伸长了手臂在空中乱舞,想要抓住证人。 胖子吓得哭丧起了脸开始哇哇大叫。 见状,一名法警忍无可忍,抬脚就朝他的腿窝子里狠狠一踢! 他顿时痛得闷哼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终于被制服。 证人因此逃过一劫,白着一张胖脸快速跑出了法庭。 他动弹不得,但不死心,死命抻着脖子,仍旧像头发怒的狮子般冲着大门口声声嘶吼:“你不准跑!你还我清白!还我清白啊!” 旁听席上有人压抑的哭出了声。 他忽的就哑了音,浑身力气骤然一泻,然后机械的扭动脖子。 嘎吱c嘎吱。 他转头看去,找到了那个哭泣的人。 是母亲。 陪在她左右两边的是大姐和弟弟,都望着他频频抹泪。 母亲端木华捂着嘴,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含泪说:“振亨,你就认了吧!认了,法官就会少判你几年。我和你爸爸还有姐姐弟弟再想法子凑钱将所有的债都还给他们,那样又会少判你好几年了!” 律师也是这么给他交代的,说是公安机关搜集到的证人证言和证据没有漏洞可钻,唯有老老实实认罪,法官和审判员或许会看在他有悔罪表现的份儿上,好得个从轻发落。 连自己的家人都认为他骗人钱财用来过奢侈的生活 “不!”他圆睁双目,坚定的摇头,“妈,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法律到底还有没有公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22章 债有主(3)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我竟然无言以对, 小裴。”窦兴国抓住了裴振亨的手,低声呜咽道:“我是服刑人员啊, 这里是监狱啊,不是酒店。我到这里来是来劳动改造的, 是来赎罪的, 有什么资格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 “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 我曾经拥有过的一切也都没有了, 金钱c名誉c地位c家庭覆水难收。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遵守监狱里的规定, 每天按时出工,好好改造自己, 将牢坐完。” 裴振亨放下筷子, 扯了几张餐巾纸递过去:“快了,大哥,你的刑期很快就要坐满了, 六年的牢狱也即将变成过去的一切,不会再来。” 窦兴国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其实我现在已经很好了,刚坐牢那会儿才叫痛苦。” “外面的一切消息都被切断了, 我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 就像一团浓雾, 我在雾中蹒跚前行。一路走来遇到的同路人, 他们的眼神儿也都空洞而茫然,精神萎靡不振,不过是同我一样,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窦兴国说。 “这里的生活千篇一律,每天都在机械的重复同一种生活。当这种日子成为一种习惯,我就像是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到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情,没有了喜怒哀乐,也很少有事情能让我提起半分兴致。” 窦兴国吸着鼻子,略抖着手展开已经揉皱的餐巾纸擦拭了下眼睛。 裴振亨忙又扯了几张干净的纸巾递过去,他摆摆手拒绝,道:“到了后来,我开始觉得恐惧,因为某一天我发现我怎么也想不起我女儿今年几岁了。再一想,我老婆的面目也已经模糊,我还想不起迎春花是什么颜色,立冬时吃的那狗肉是什么味道我想我可能得了老年痴呆症,可是身旁却没有家人和朋友关心我。” “为了防止我这病情恶化,于是我便每天都去问狱警一些可笑的问题:树叶是绿的吗?现在是什么节气?外面开了什么花?那花好看吗?有没有颜色和味道?又是什么颜色什么味道?开得好不好?” “我喃喃自语,努力记住这些问题的答案,防止日后又想不起来。为此,监区长还专门找了医生来给我看病,瞧我是不是已经发疯了。” “呵呵。” 窦兴国裂开嘴,笑得捶桌子,却目中含泪,“要是当时被鉴定得了精神病或者老年痴呆就好了,我就能保外就医。可关键是,我不是。” “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坨石头,脑壳是木的,所有的感觉都没有了。每回这么觉得的时候我就会狠狠掐一把大腿根,唯有痛苦,才能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监狱里的生活没有自由,没有目标。只要不是累犯,任何一个初入监狱的人,都经历过窦兴国的那个痛苦历程,包括他裴振亨。 窦兴国的回忆也勾起了裴振亨掩埋在脑海深处的不堪记忆,但是他是个只要过了那道坎,就不会回头去看一眼来路的人。 生活应该向前,而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缅怀过去。这种做法除了加深自己的痛苦,没有任何其他益处。 裴振亨不想窦兴国再回忆过去的经历了,饭自然是没法再吃下去,他就掏出烟来递给窦兴国一根,划燃火柴替他点着,然后也给自己点了根。 甩熄了火柴梗上的星火,一边抽烟,他一边转移话题道:“我记得窦大哥原来不是在燕城的啊,即便是犯了事,也不会跑到这个桐乡监狱来的。” 窦兴国半眯着眼,食指和大拇指娴熟的捏着烟,很陶醉的狠狠吸了口,聚拢的眉头一展,似乎终于心情舒坦了些。 他缓缓吐出一口缭绕青烟,这才回道:“我的公司早就已经搬到燕城来了,你也不记得了吗?” 话出了口,他才恍然想起。 于是一拍脑门儿,面现尴尬道:“咳,我真是老糊涂了!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的公司还没有搬呢,你就进牢房来了。” 裴振亨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搬家了啊?” “是啊,你让我想想啊,2010年?”窦兴国脸上的表情茫然了片刻,跟着双目炯炯一亮,“对!你给我说你是2010年进来的,对吧?我的公司则是在2011年的下半年搬到燕城来的。” “那个时候多风光c多意气风发啊!” 他不禁就想起了往日的峥嵘岁月,眼睛望着虚空,目光变得迷离,口中啧啧叹息道:“我那公司的办公楼设置在燕城市中心的一栋高档写字楼上。那栋写字楼有四十层高,而第二十八层到三十二层都是我们的。” “不是租的哦,全部是用现钱买的。”窦兴国冲裴振亨摇着食指说,又得意洋洋道:“八千五百万毛爷爷,一次性付款!” 他砸吧了下嘴,说:“顶楼要不是被别家公司先占了,我一定会去拿下来。不过三十二层也很不错,我的办公室就在那一层。有一百二十多平米,很大,很阔气。站在我那间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个燕城。” 他回味无穷的道:“每每站在窗前望着下面,我就有种世界尽在我手的感觉。” 窦兴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没了音。他的表情变得迷惘,思绪似乎已沉迷在往事不可自拔。 夹在中指的烟慢慢燃成了灰烬,已烧到烟屁股处,便灼到了窦兴国的手指。 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然后扔掉烟屁股,开怀笑道:“为了庆祝总部搬到大城市来,我们还燃放了十万响的鞭炮,那红艳艳的炮仗碎纸屑铺了厚厚一层。结果把警察叔叔引了来,要对公司负责人罚款,也就是罚我的款,两千块!”他冲裴振亨比了两根手指。 “我开心啊,高兴啊,就说两千块怎么够?要不罚两万吧,气得那警察七窍生烟,哈哈哈” 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胃口突然变得大好,窦兴国重新端起饭碗刨了起来。他一边乐呵呵的笑着,一边大口大口嚼着饭菜,两边脸颊因此被塞得鼓鼓囊囊,看上去挺滑稽。 只是他咀嚼得那么用劲儿,好似在发泄,已暴露了他心底的脆弱。 裴振亨听得失神,根本未注意到窦兴国的异样。 他也想起了自己曾有过的意气风发。 “原来如此。可怎么想起搬迁公司了?你的公司是生产制造企业,燕城这样的大都市并不适合贵公司啊。”裴振亨本能的分析起来,“搬到这地方来,会给公司增加很多成本,运输c管理各种成本费用都直线上涨,股东不会有怨言吗?” 窦兴国解释道:“只是管理部门搬到了燕城而已,生产加工厂房c果树种植基地c果酒研究所c工人什么的都还待在老地方。成本是增加了不少,但是我们也在燕城发展了不少大客户呢。再说,咱不是上市了吗?” “上市就有钱了,就想要将公司总部弄得高大上。燕城是大都市,好多监管部门也在这里,办事方便。而且人家一听我这公司注册地在燕城,信誉度陡然就拔高了不少档次,生意更加好做了,价格更能谈拢了,客户咱也能挑了,去银行办贷款也往往都能拿到大额信用额度了总之,好处多多!” 裴振亨笑笑,“也是,是我多虑了。还是大哥站得高,看得远。” “站得高摔得重,疼死了!”窦兴国摆摆手,自嘲道,“咳,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你出去后,想过有什么打算没?”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过,先出去再说,走一步是一步。”裴振亨老实回道。 窦兴国就想了想,说:“一般这种情况下,你将可能面临两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一是成家,二是立业。” 裴振亨含笑弹了弹烟灰,戏谑道:“没有坐牢这回事,男人到了我这个年纪,也是面临这两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窦兴国愣了愣,也笑:“还真是!看我这说的啥?越老越糊涂!” 他停箸,认真严肃的问:“那你可还有等着你的女朋友没?” 裴振亨的笑容隐去,“没有。” 垂眸掩去眼底的冰寒之气,他狠狠吸了口烟,不知怎么,竟然呛着了,一顿猛咳。 窦兴国毫无所觉,在那嘟囔,“唔,这就有点难办了。现在的女孩子实际得很,要结婚可以啊,但你得先有房子一套c车子一辆c存款百万,有多的更好,多多益善” “大哥,我出去了,自然是先管着自己能否吃饱饭,这才能考虑其他的。要是我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怎么可能去想女人?”裴振亨打断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23章 债有主(4)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怎么可能不土豪呢?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 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 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 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 他看向裴振亨, 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 “可以,您请随意。” “哈哈, 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 脸现兴奋之色,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 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 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 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 这回看到实物了,比图片上漂亮许多!” 因为保护得好,键盘并未褪色,银白色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可见。即使过去了八年,还一如当年一样的崭新如初。 狱警尖着几根手指头在手机键上戳了两下,可惜手机没充电,所以屏幕毫无反应,他略略有些遗憾的将手机递还给裴振亨。 “当年的摩托罗拉那叫个风靡啊,跟两年前的苹果手机一样,在中国异常火爆,就像龙卷风过境,卷走了中国人很多钱。再往前推几年,韩国的三星手机也曾风光过。唉一一一,都过去了。”狱警感慨万千的说。 “回头又来说说你这款摩托罗拉,当年嚎得普通老百姓没几个能买得起,但是现在呢?物理键盘c翻盖c屏幕小c功能少,这些放现在统统老土得很!白送人家,也不一定有人会要了。” 男人似乎天生对电子产品热忱得很,那名狱警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如今咱们都用全触摸屏手机了,手指头在屏幕上那么轻轻一点,隐形键盘就自动出来。不用的时候,键盘就像收起来的抽屉一样消失不见,点都不占地方,屏幕显大,方便看网页。” “还有桌面上那些图标,也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按上下左右键来一步步的操控了,手指头戳哪开哪,方便又快捷!” 裴振亨从狱警手中接过手机,颇有分量的重量让他虚握的手不禁暗暗一紧,有如实质的敦实感就这么握在了掌心里。良久,他张开手指,缓缓摩挲着曲线型的金色边沿,光滑的金属质感真切而冷硬。这一切的感觉都该是让人安心的。 这款手机当年他买来后才用了半年不到,时尚又奢华。拥有这么一款手机,根本就是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现在竟然已经被人说老土得很了,还送都送不出去,呵呵。 时过境迁的悲凉感是不是从此时就要开始蔓延开来? 若是再走出这座监狱,打击想必会越来越重吧。 狱警丝毫不能体会得到裴振亨这会儿五味杂陈的心情,不过一只摩托罗拉已瞬间拉近了他和这位刚刚刑满释放人员的距离。 他一边继续清点着其他物品,一边又热情洋溢的道:“市面上现在都用智能手机了,外国货常见的是苹果和三星,这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两个品牌。不过国产货这些年来发展势头非常不错,口碑已经赶超外国货了,比如华为。另外,还有年轻人比较追捧的小米c锤子和魅族手机也都很不错。” “前几年三星和苹果各自坐庄,跟明星霸屏一样,走外面看见的几乎都是这两个牌子的手机。但是现在风向又变了,在国内,华为手机的销量和口碑已经排名第一,我和我的同事都已经弃用苹果而改用华为了。” “国货并非都比不上外国货的,华为手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它不但价格便宜,而且外观时尚c漂亮c轻薄,还很流畅,点都不卡,建议你出去后就选这个牌子的手机买一款。” 狱警善意的建议道:“手机,随身必备之物品!兄弟,你可以不带钥匙,不带银行卡,不带现金,但是务必随身携带一只手机。” 最后这句话,裴振亨尚不能理解。 钥匙和银行卡可以不带,但是出门不带钱,能成吗? “最后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只钱夹。”东西都清点完了,狱警看了看所有的物品,又惊奇道:“啧,这钱夹质量真好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老化。” 裴振亨不言不语,将东西一一装进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完事后,这才平静的笑道:“是你们帮我保管得好。” 这个钱夹当年买成一万二,质量怎么可能不好? 然而当年好的,现在不一定就好了。 就好比那只摩托罗拉。 当年多牛逼啊,他还当特等奖在年终的时候给员工们抽奖呢。幸运中奖的属下幸福得尖叫,致辞时都语无伦次了。然而现在呢,手机公司竟然都倒闭了。 听说另一个与它一较高下的竞争对手诺基亚也在他入狱一年后破产了。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恐怕是最令人唏嘘的境遇了。 旧物领回来后,他签字确认,狱警又让他去财务那里办结算。 监狱里刷卡消费,卡里面没用完的钱可以退给你现金。 裴振亨想着该是为了这事儿,但他的卡已经给窦兴国用了,里面有他昨天存入的两百块。原因无他,窦兴国才花钱请他吃了顿饭,后几个月怕是连烟屁股都没得抽,所以这个钱算礼尚往来。 他刚想给财务解释卡的事情,表示愿意支付10元制卡费,没想到出纳递给他一沓钱,说:“这是你剩余的工资,你在这张收据上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他有些意外,“还有工资?” “是啊,平时只发了一半,足够你们买些生活用品和零食了。剩下的一半都给你们存着呢,当以后出狱回家的路费,难道你们想要用两条腿走路回家去吗?” 这个规定倒是很人性化。 裴振亨接过那沓钱数了数,竟然有六千多块。 虽说是劳改犯,但是监狱里干活也不全是白干,每个月还是有点工钱的,不过就是少得可怜。但是本身在狱中花费不多,吃穿住行都是免费。而抽烟吃零食是额外消费,国家自然不会为你买单。 裴振亨在牢里一向出工勤快,干活卖力,收入还可以,虽然一个月也才几百块而已。但是他坐牢时间长,能存下六千多块,对此时一无所有的他,真正是一笔巨款了。出狱后,他也许能够凭着这六千多块钱撑过三个月。 三个月后,生活也该有点着落了。 那名亲切的狱警关心的问道:“你家哪里的?就算是西藏,这些钱也该足够你坐火车回去了。” 裴振亨道:“我祖籍山东,不过我从前长年生活在燕城,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哦,那回家就花不了几个钱。你拿着这些钱正好可以出去买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焕然一新后再回家去,重新开始生活。” 裴振亨含糊应下,真诚的道了声谢。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他已经可以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件事情必须要做。 裴振亨拿着领回来的八年前的东西,去了隔壁一间专用更衣室。 身上的囚服迅速脱掉,而且是脱得一干二净。这与八年前入狱时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也是要脱个精光。 他有种来去赤条条无牵挂的顿悟。 不同的是,这一回房间里搁了面穿衣镜,很周到体贴。 只是那面镜子里,只有一个光着脑袋的粗犷糙男。 裴振亨狼狈的移开目光,手脚麻利的从塑料袋里找出全套衣服穿上。再看镜子,便又是从前那般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 没系领带,领带倒是还在。 顶着光头却系条领带,那样子定然别扭又滑稽。 他便刻意留下了脖子下面的两颗衬衣扣子没扣上,衣领半敞着,喉结于是清晰可见,胸肌线条也若隐若现。这不修边幅的模样有些痞气,看着竟异样的性感,雄性荷尔蒙无声在室内蔓延。 就是可惜他的身材已经走样,壮了不少。衬衣穿在身上就有些紧绷,勒得他粗壮的手膀子难受。而且那衣服服帖在身上,结实的胸膛和腹肌自是显而易见。可也只能将就,因为总不能再穿着囚服离开监狱吧。好在外面还有西装,能遮一遮肉。 内裤没穿。 八年前的内裤还能穿吗? 没穿内裤的感觉不是很好。 裴振亨忍不住摸了摸屁股,想预先做一下心里建设。 然而毛料西裤挺括且垂感很好,垂感好的料子一般都有种冰凉的感觉。所以他一摸,屁股上就传来股冰凉感,菊花骤然一紧。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庆幸的是西装外套还够长,能遮住三分之一的屁沟子,而且也应该没什么人会盯着他一个男人的后面猛瞧吧。 所有换下来的衣服他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个塑料袋因此瘪了很多,裴振亨翻了翻,将用不着的内裤和领带以及其他一些杂物也扔了。 钱夹拿在手中把玩片刻,也毫不犹豫的扔进了垃圾桶。 这是女朋友送给他的二十七岁的生日礼物,然而物是人非,女朋友已经变成了前女友,东西也就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手表则戴在腕上。 手表与手机不同,一块好的手表注定了是永不过时的饰物。还能跟酒一样,越放越值钱。 有位著名的钟表大师说过: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买一块手表的话,劳力士手表是不二选择。 不过裴振亨认为,这句话对任何名表都适用。 他腕上的这块表是一块天梭库图系列的机械手表,2009年推出来的产品,在瑞士名表的五个等级排名中只能排在第四等,所以价格并不高昂。 而裴振亨之所以会选中它,只因为看中了它黑色的表盘c银色的表带,这样的配色阳刚又沉稳,一如他的人。 手机和打火机都揣进裤兜,其他没用的东西都扔掉了,裴振亨两手空空的离开机关大楼。 嘎吱,嘎吱 他从未如今天这般觉得这道厚重的铁门打开时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只是开得太慢了,慢得让他心跳加速。 抬腕看一看表,8:58,还好能赶在窦兴国所谓的吉时离开监狱。 那门还尚未完全打开,但裴振亨已迫不及待。他迈着沉稳的步伐,阔步走出监狱大门。 身后有武警大声道:“不要回头!” 他头也不回的点了点头,径直往前走。 伴随着那道铁门咣当咣当重重合上的哳哑声,一道年轻的声音开心的喊:“振哥!” 杨小武扔掉烟头,从车前盖上跳下来,咧着一口白牙向他跑过来。 见到这个人,裴振亨笑了。 以前的他非常注重外表。 每天都西装革履,外套内搭剪裁得体,皮鞋永远打理得锃亮,笑起来如沐春风,且恰到好处,一直是30度上扬的唇角,精准掌握不增不减不露齿的尺度,似乎增一分就是他鄙夷的谄媚,减一分则显不出他的亲切随和,社会精英人设屹立不倒。 此刻却灰头土脸,深色高级定制西装搭配橘色黄马褂,看上去十分滑稽,还很可笑。但他毫无所觉,也再笑不出来。 左手边的旁听席上座无虚席,右手边的主席台上三名法官正襟危坐。四个角落以及过道上还站了几拨人,皆架着摄像机对准了他。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神色肃穆,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男,27岁,1983年10月2日出生,汉族,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山东潍坊市人,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骗取李明c周庆云c姚青青c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那个人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 这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手腕处冰冷沉重的镣铐在提醒他一一一这事情就与他有关。 还有那些正在运转的摄像机镜头,也在无声的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被告! 镜头不断拉近c放大,毫不留情的给他憔悴的面部来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一定是什么角度能把人拍丑就怎么拍他。 放大他瑟缩的瞳孔c青色的胡渣c眼角的阴影,以及长镜头拍他指尖的微颤和喉结的滑动 摄像机的镜头冷硬而漆黑,弄出的声响,犹如蛇口里弹簧般一惊一乍快速吞吐的鲜红的信子,不时发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身体因此不自觉的往后退缩c再退缩想要躲入黑睃睃的角落里,无人再看得见他。 然而狭小~逼仄的围栏很快就抵住了他的后背,他退无可退,便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栏杆寻找勇气,手腕上的镣铐因此被弄得哗啦作响,引得一旁的法警对他侧目低吼:“乱动什么?老实站着!” “天,竟然有这么多?!”公诉人尚未陈述完毕,旁听席上已是一片哗然,“这才一个多月啊,这赚钱的速度杠杠的!” 听到这话,他因此恢复些许清明,茫然的望向斜对面的人。 那个人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骗钱? 他会骗人钱? 天大的笑话! 他忍不住竖起耳朵,急切的想知道周围人如何议论他。 “难怪他年纪轻轻的就开豪车住别墅,家里又不是有钱人,钱从哪儿来的啊?就算他在财经圈儿里小有名气,还开投资公司,可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正经工作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谁信呢?” “原来金融才俊就是这样赚大钱的啊?呵呵了!好些媒体都吹嘘他是小巴菲特,我还真以为他于投资一道目光犀利,太无耻了!” “唯有吹得凶,才能骗得到这么多人啊。我也是经朋友的强烈安利才关注的他,幸好我没钱啊,不然也跟着上当受骗了。” “金融圈投资圈儿这些圈都擅长吹嘘,还比着互相吹捧,十分浮躁,可这难道不就是独辟蹊径的赚钱法门儿?” “倒也是。这条路的确是赚大钱的捷径,不过可惜,它也是自毁前程的歪门邪道!” 今日静安区人民法院的法庭极为热闹,因为受害人很多,因为被告人很知名,所以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幸灾乐祸的c义愤填膺的c吵吵着要求还钱的c叫屈喊冤的c广而告之自己如何上当受骗的各种噪音此起彼伏。 “请肃静!”审判长不得不频频将法槌敲得砰砰作响,以严肃法庭纪律,“肃静!公诉人请继续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裴振亨原系国有企业凤凰证券的员工,在券商系统工作三年后离职,自开投资公司。他曾上财经频道做过‘谈股论金'栏目的特邀嘉宾,业内比较知名。为进一步扩大知名度,他还开了个星光博客,在博客上不定期的发布一些极具社会影响力和关注度的财经文章。” “鉴于被告人突出的专业才华,社会知名度不断提高,从而拥有了一大批股民粉丝。” “2010年8月4日,被告人裴振亨为实施诈骗活动,在自己的星光博客上发布了一篇博文,文章的最后他公布了一个qq群号码,以交流炒股经验为名吸引了数百名粉丝入群。” “根据144名受害人的陈述,入群后,被告声称自己有内幕消息,能够调动大量资金拉升股票,足以保障大家的收益被告以这样极具诱惑力的话为饵,骗取不少入群的股民交纳了数千到上万元不等的会员费c提成费c信息费c佣金等各种名目的款项,以获得他所谓的一对一推荐优质股票的服务。” 他的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胡说八道!你们这是污蔑!是含血喷人!是恶意中” 啪! 法官敲了下法槌,面无表情道:“被告,请注意自己的语言和情绪。” 听到法官的话,他脖子上虬扎的青筋暴胀,厉色叫道:“法官,我根本就没公布过什么qq群号!也没加过这些人入群,我更加没有骗过他们的钱!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承认,不承认!” 啪! 法官再度敲响了法槌,“被告,会给你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不要再大声喧哗了。公诉人,请继续你的陈述。” “好的,审判长。钱财得手后,被告向这些交钱的股民推荐了几支股票,可是收益并不如意。有人认为这与被告当初承诺的话不一致,便在群中表达了不满。” “被告先是将提出异议的人拉黑,然后没过多久,他就于2010年10月1日突然毫无征兆的解散了qq群。受害人在网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感觉被骗了,于是报警求助。经查,被告人已经将所得款项挥霍一空” “胡说八道!我银行账户里的钱都是我辛苦赚的,那些钱清清白白!我花我自己的钱,怎么叫做挥霍一空?!”他愤怒的反驳,“你们这才是误导性陈述,我抗议,我要上诉!” 旁听席上的人也不安静。 “怕不止376万这个数吧?”有人说,“这些股民在股市中亏损的钱,我猜有可能都成百上千万了,现在有钱人多。” “那个不好收集证据,亏损的钱又不是直接划给了被告人,除非能提供他操纵股市的证据。否则顶多就是个误信人言,只能怪自己咯。有钱人是多,但傻子更多。” “有证据又怎样?也不可能把亏损的钱赔给你啊。法律上有个说法,叫做一一一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就是说你几十岁的人了,不是傻瓜,你具备基本的判断能力。人家并没有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买哪支股票,你自己要信,就自认倒霉呗。” “那不是被白白收割?” “a股散户被收割的还少?这件案子的区别只在于一一一散户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姓裴的要不进监狱,就不足以平民愤,呵呵哒。” 啪! “肃静!”法官敲法槌重申纪律,“若有旁听人员再大声喧哗,本院将要求你退出法庭。公诉人,请你将起诉书宣读完毕。” “以上犯罪事实清楚,本院已经取得了被害人陈述c证人证言c受案经过c汇款凭证c银行卡交易明细c情况说明c户籍证明c博文截图以及qq群的聊天记录截图等证据,罪证确实c充分,足以认定。” “审判长,本院认为被告人裴振亨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互联网聊天工具发布虚假消息以及极具诱惑力的话骗取他人财物,不特定受害人数众多,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6条之规定,构成诈骗罪,因此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1条之规定,特提起诉讼,请依法惩处。” “不对!不对!”他无视张口欲语的法官,抢着高叫道:“审判长,我没有收过那些人的钱!什么是诈骗?我没有诈骗过他们!这是诽谤!这是诬告!” “肃静!”法官蹙着眉头,握着法槌重重的敲了敲底座,“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现在还轮不到你发言!” “他通过qq跟我私聊,说交八千块的话,每周就给我推荐一只股票。交一万块就优惠些,每周可以给我推荐三只股票。我是炒短线的,喜欢快进快出。我投资比较谨慎,为分散风险,我喜欢一次性买三到四只股票。而且我投入股市的钱有点多,五十万。每周三只股票的话就非常适合我的炒股习惯,所以我就向他提供的工商银行账户转了一万块钱现金,买了一个季度的会员。” “被告,你对受害人的陈述有无异议?” “有!”他粗着脖子大声道,“法官,我根本就没有跟她用qq聊过天,我也根本就没有收取过她说的那什么一万块钱的会员费!” “那我划款的那个账号你敢说不是你自己的?警察到银行去打印出来的你账户里面的资金流水难道也是假的?”女受害人气红了脸,“我陷害你,难道警察也在陷害你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24章 债有主(5)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在这些写字楼里办公的都是有钱人家, 比如各大商业银行c房地产公司c保险公司c航空公司等。 而后两个街区则远离主干道, 背靠内环高速。街区里的建筑同样也都是写字楼, 但均为六七层的小高层。没有玻璃幕墙, 外观并不出彩,且掩映在人行道两侧枝繁叶茂的木樨c玉兰c香樟等景观树的华盖下。 你要说在这些楼里办公的单位没钱吗?n一! 这边办公的企业大多都是豪气的直接买下一整栋楼自己独享。最穷的单位,人家也至少会买下半栋楼。于是,每栋楼的入楼口处正好可以左右两边各自悬挂一块公司招牌。 说到公司招牌这事儿, 前后街区各有宣传特色。 前五个街区,公司名称在大楼外面是看不见的。得进入一楼大厅里去找, 要么是在前台电子显示牌上, 要么就是在电梯门口处。排排坐一般,列着各楼层办公的公司名称,同玻璃幕墙一样的高大上。 后两个街区则非常实在, 皆是直接将印着单位名称的木匾竖挂在入楼口。竖匾为清一色的白底黑字,质朴而端方, 很有国家机关的特色。 而这些单位,一看名称就能让人肃然起敬。为什么呢?因为在此办公的都是诸如设计院c出版集团c资产评估公司c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等这种单位。 前五个街区和后两个街区是如此的泾渭分明, 但又奇异的和谐共处于寸土寸金的金融cbd, 没有谁会看不起谁, 因为大家都是有钱人。 如果说前五个街区的写字楼堪称高调豪奢的公主, 那么后两个街区的办公楼就是含蓄低调的小家碧玉了。 cbd写字楼林立, 白天倒是很热闹,但一到傍晚下班时间一过,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寂寞无声的空城。 入夜后,更加安静。 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柔和晕黄的光,只照得见一小片区域。而在绿化面积很高的后两个街区,街道的光线更加昏暗。若是独自一人行于此处,你会忍不住后脊发凉,因为太安静了,还总觉得那些摇曳的绿植里黑影幢幢。 此时此刻,第七街区的一栋写字楼里,犹有微弱的煞白灯光从六楼的玻璃窗里透出来。 “满好,走了!都快要到十一点了!”审计六部的员工白卓尔揉了揉腰杆,然后站起身来,仰起秀美的脖子朝审计四部大喊。 是晚上的十一点,不是白天的十一点。 “好,马上,等我一分钟!” 满好头也不抬的答应了一声,目光还盯着笔记本电脑,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健步如飞。 君行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范围广阔,涵盖审计c资产评估c工程造价咨询c税务筹划和税务代理等。员工多,所以,事务所的合伙人也很壕的买下了一整栋楼作为公司的办公场所。 其中六楼为审计业务部,共有六个部门,全在一层楼里集体办公。 君行因为拥有证券服务业资格,而上市公司得赶在次年四月份之前将经审计的年度财务报告对外公告出去,所以每年春节前后都是审计部最繁忙的时候,也因此,这段时间审计部门的员工加班乃是家常便饭。 事务所留不住男孩子,女孩儿居多,一直阴盛阳衰。女孩儿们在会计行里工作久了后,一个个都将自己活成了女汉纸。 蜕变的过程中有两大主要变化。 一是胆子变大,即使是加班至深夜也敢于独自一人回家。 二是力气变大,无论是多娇小的女员工,祖国各地出差的画面也是这样的:一手拖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拖装满了底稿的底稿箱。遇到没条件在有电梯的楼里办公的客户,不妨事,不用任何人帮忙,呼哧呼哧,自己也能提着二三十斤重的底稿箱爬三四层楼没问题,背上还能再背个四五斤重的电脑包。 满好是同届进所女员工中的佼佼者,她甚至还有过连续加班两个通宵的骄人战绩。 当然,事务所领导为了回报她的兢兢业业,加薪c升职c表彰,一样不落下。 学校一毕业就进君行的满好,工作五年时间,已经晋升为审计四部的部门经理助理了。 要知道,君行会计行的员工职级可是很变态的十三级呢,一年才有一次升职加薪的机会。即是说如果没有越级晋升的话,一般员工需要工作十三年,才有可能进入公司副总级别的管理层。 啰嗦一句,副总再往上就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但那已是老板,普通员工几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晋升”成为老板的。 工作五年就成为部门领导之一,满好,她的职业道路是跳着走的。 满好迅速整理好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再关好窗子并日光灯,便和白卓尔相携着走出办公室。 两个人加班加得疲惫不堪,谁都没精神聊天,便默默的站在走廊里等着电梯上来。 但是电梯上行,却并没有在六楼停顿,而是直接上了顶层七楼。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不约而同的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装,乱发也撩至耳后,又搓了搓僵硬的脸颊。手放开时,已换上了一副神采奕奕的精神面貌紧盯着电梯门。 事务所的大佬也是集中办公,都在七楼呢,不知此刻是谁。 电梯终于下来了。 叮铃一声。 电梯门打开,里面果然就是个领导。 是才来了不到半年的副总一一一赵不凡。 对方原本懒洋洋的靠在墙壁上,同样神色憔悴。门缓缓打开时,他的眼皮儿漫不经心的掀了下,随即:“才下班?噢,已这么晚了!” 借着看腕表的动作,赵不凡不动声色的站直了身体。 满好内心暗笑。 都在装呢。 “是啊。哟,赵总也才下班吗?”满好大方得体的笑问道,“最近好像经常碰到你加班呢,在忙什么?” 她就是随口一问,但其实很明白他努力的原因。 赵不凡是空降事务所领导层,要立威信,拼命是自然的。 “看个审计报告,明天下午就要送出去了,怕出错。审计部门就你们两个了吗?” “嗯,不过其他人走得也很晚。” 寒暄两句后,赵不凡的目光就移向了满好身旁的人:“小白,灯关了没?” 白卓尔有点尴尬的挥了挥手道:“关了关了。赵总,你别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也管啊。” “小事情吗?”赵不凡很认真的看着她,肃道:“我听说上个月有人离开时没关灯,差点给小偷可乘之机。” “”白卓尔脸一红,“那也是物业保安的问题吧,怎么能怪我呢?” 满好咬着唇极力憋住笑。 三个人很快就下到了一楼。 两个女生请赵不凡先出去。 赵不凡也不客气,走出去后回头道:“我送你们两个回去吧,太晚了。” 满好道:“我有车,赵总送卓尔一个人就好了。” “嗯,那小白你就跟我一起到车库去吧。满好,你路上开车小心点。” 满好刚要答应下来,白卓尔抢着道:“不了不了,谢谢,太麻烦你了。赵总,你赶紧走,别管我,我坐出租车回家很方便的。” “出租车一般不进街区里面来,需要走到外面主干道去等车。小白,以你的小短腿走这截路起码得十分钟吧。这一片比较黑,前段时间还出了治安问题,万一出事怎么办?”赵不凡说。 白卓尔越听越囧,“赵总,你走吧,真的不用管我啊。” 满好看自己这老同学似乎在领导面前很拘谨,便适时说:“那这样,我送她出去坐车好了。赵总,你就不用管了,先走吧。” 赵不凡抱怀,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卓尔道:“小白,你家好像是在龙头寺公园北门外,对吧?” 白卓尔不解,“嗯,是啊,有问题吗?” “哦,很巧,我住在龙头寺公园南门外的御景江山小区。” 满好心思微动,碰了碰老同学的肩膀:“卓尔,赵总能顺路把你送到家诶!从这里回去走洪福路,到龙头寺公园正好是自北向南方向的,你连马路都不用过。” 白卓尔终于消停了。 赵不凡自去车库取车。 北部新区是最近两年才发展起来的,离成熟的行政区域比较偏远。为了早上能多睡半个小时,搬到cbd来工作后,很多单位的员工都买了私家车。 君行内部规定,唯有部门经理以上的领导才配给车位,其他员工只能自己找地方停。为了节省每月几百块钱的停车费,大家都是直接停在街道两边的。 也因此,这边七条街区白天的时候可打挤了,满满当当都是私家车。 幸好街区里面的道路不是市政主干道,否则交警每天守着贴罚单都会累得够呛。 满好的车就随随便便停在马路边上的。 赵不凡没出来,她不好先走,便站在路灯下陪着白卓尔等,闲聊道:“你们领导真好。唉一一一,我们领导一下班就跑了。” “他人是还好啦,但其实要我说,像这种经常跟员工打堆的领导是树立不起来威信的。”白卓尔不以为然道,“人太随和,一些狡的员工就会各种提要求,工作便很难开展下去。” “你不知道,满好,周三我们部门开会的时候,几个新员工还不分场合的冲他撒娇抱怨工作量太大,要求将自己手上的项目分些出去呢。说好听点是赵总接地气,说难听点,是他和手下都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说别人?刚才我可是亲眼看见你怼他呢!”满好摇头失笑,假意叹气道:“领导随和些就趁机蹬鼻子上脸,现在的员工咋那么难伺候呢?” “主要是他管得太宽!”白卓尔有些别扭,“反正总之我觉得他态度有问题。你看所里几个高冷的老总,人家一个眼神儿就能让人噤声,怎么还敢提要求呢?” “我觉得是时代变了,现在的年轻人个性更加解放。” 满好微微一笑道,“加上赵总人本来年轻,所以大家也才把他当兄弟朋友般对待。” “你想事务所里的老员工,就好比你我,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对待公司领导,即便再小的官,也还不是毕恭毕敬的?唉一一一,其实是我们自己跟不上潮流了。” “你意思就是说我们老了嘛。”白卓尔沮丧的接口。 满好默然。 二十七了,对女人而言,可不就是有点老了? “不说年龄这个话题了。”白卓尔烦躁的摇摇手,转头语重心长的数落满好,“不是我说你,都当领导了,哪里还用得着天天加班?满好,你肯定还在做具体的项目吧?你得把工作分派下去啊。大小一把抓,你这样当领导会累死,必须得学会抓大放小!” 满好笑着解释道:“我也才刚晋升,手上几个项目是我原来就负责的,有些都快要收尾了,怎么好半途交给手下?等过了这个年审,部门会重新分派各个项目的。” 远处的车库有灯光打出来,赵不凡应该是正在刷卡出来。 正说着话的两人便不自觉的住了口,一起望着车库方向。 片刻后白卓尔吐槽道:“满好你给分析分析,这个人为什么每次叫我就叫小白,叫你却叫全名儿?他知道咱俩是大学同学啊。每回听他这么叫我,我就觉得比你矮了一辈!” 满好轻笑道:“第一c领导叫自己的手下,不都是一个‘小'字再带上姓吗?小李c小张c小王这样,我还听见所里老大叫他小赵呢。我不是你们部门的人,换言之,他不是我的直系领导,不叫我小满很正常啊。第二c好歹我是个部门经理助理,也是个小领导了,好吗?” 白卓尔一撇嘴,“那我还是项目经理来着,去掉‘项目'二字,我也是个经理!” 满好秀眉一挑,道:“咱们审计部门十个人中至少有六个都是项目经理,你觉得你这个经理值钱吗?小白。” “唉唉,别再叫我小白了!”白卓尔作势要打,满好嬉笑着避过。 “我真搞不懂我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爸怎么会姓这么一个阳春白雪的姓氏?他抛妻弃女,还姓白,真是讽刺。哎,就是可怜了我。每次人家喊我小白,我就觉得那意思超出了字面意义。” “哈哈哈”满好忍俊不禁,揪了揪老同学白嫩的脸颊,说:“即便你不姓白,可你看起来迷糊的样子,的确是很傻白甜啊,不怪人家会那么执着的喊你,肯定是心里觉得唯有叫你小白才符合你的人设。” 白卓尔唉声叹气,“我穿得这么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还迷糊吗?这分明就是一个职场白骨精的人设啊。唉一一一,怪只怪我没考过cpa,不然我也是个小领导了,看谁还敢觉得我傻!” “想当领导?”满好勉强憋住笑,故作神秘道:“我告诉你一条捷径。” “啥捷径?”傻白甜立刻感兴趣的问。 满好挤眉弄眼,“我听说小赵总还单身,也没女朋友。你要是搞定了他,爬他头上,就真成领导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喊你小白!” “胡说八道,你去死!” “哈哈哈” 两人嬉闹一会儿,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到了个人问题上。 “家里妈妈又逼我相亲了,都是亲戚介绍的,说靠谱,可我一点都不想去。原本我在外地工作,大家还不晓得我的情况。现在倒好,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二十七还没嫁出去,好像犯了十恶不赦的大过,都轮番数落我,烦死了!满好你呢,情况怎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25章 债有主(6)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此刻却灰头土脸,深色高级定制西装搭配橘色黄马褂,看上去十分滑稽, 还很可笑。但他毫无所觉, 也再笑不出来。 左手边的旁听席上座无虚席, 右手边的主席台上三名法官正襟危坐。四个角落以及过道上还站了几拨人, 皆架着摄像机对准了他。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 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神色肃穆, 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男,27岁, 1983年10月2日出生, 汉族,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 山东潍坊市人,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 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 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 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 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骗取李明c周庆云c姚青青c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那个人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 这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手腕处冰冷沉重的镣铐在提醒他一一一这事情就与他有关。 还有那些正在运转的摄像机镜头,也在无声的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被告! 镜头不断拉近c放大,毫不留情的给他憔悴的面部来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一定是什么角度能把人拍丑就怎么拍他。 放大他瑟缩的瞳孔c青色的胡渣c眼角的阴影,以及长镜头拍他指尖的微颤和喉结的滑动 摄像机的镜头冷硬而漆黑,弄出的声响,犹如蛇口里弹簧般一惊一乍快速吞吐的鲜红的信子,不时发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身体因此不自觉的往后退缩c再退缩想要躲入黑睃睃的角落里,无人再看得见他。 然而狭小~逼仄的围栏很快就抵住了他的后背,他退无可退,便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栏杆寻找勇气,手腕上的镣铐因此被弄得哗啦作响,引得一旁的法警对他侧目低吼:“乱动什么?老实站着!” “天,竟然有这么多?!”公诉人尚未陈述完毕,旁听席上已是一片哗然,“这才一个多月啊,这赚钱的速度杠杠的!” 听到这话,他因此恢复些许清明,茫然的望向斜对面的人。 那个人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骗钱? 他会骗人钱? 天大的笑话! 他忍不住竖起耳朵,急切的想知道周围人如何议论他。 “难怪他年纪轻轻的就开豪车住别墅,家里又不是有钱人,钱从哪儿来的啊?就算他在财经圈儿里小有名气,还开投资公司,可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正经工作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谁信呢?” “原来金融才俊就是这样赚大钱的啊?呵呵了!好些媒体都吹嘘他是小巴菲特,我还真以为他于投资一道目光犀利,太无耻了!” “唯有吹得凶,才能骗得到这么多人啊。我也是经朋友的强烈安利才关注的他,幸好我没钱啊,不然也跟着上当受骗了。” “金融圈投资圈儿这些圈都擅长吹嘘,还比着互相吹捧,十分浮躁,可这难道不就是独辟蹊径的赚钱法门儿?” “倒也是。这条路的确是赚大钱的捷径,不过可惜,它也是自毁前程的歪门邪道!” 今日静安区人民法院的法庭极为热闹,因为受害人很多,因为被告人很知名,所以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幸灾乐祸的c义愤填膺的c吵吵着要求还钱的c叫屈喊冤的c广而告之自己如何上当受骗的各种噪音此起彼伏。 “请肃静!”审判长不得不频频将法槌敲得砰砰作响,以严肃法庭纪律,“肃静!公诉人请继续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裴振亨原系国有企业凤凰证券的员工,在券商系统工作三年后离职,自开投资公司。他曾上财经频道做过‘谈股论金'栏目的特邀嘉宾,业内比较知名。为进一步扩大知名度,他还开了个星光博客,在博客上不定期的发布一些极具社会影响力和关注度的财经文章。” “鉴于被告人突出的专业才华,社会知名度不断提高,从而拥有了一大批股民粉丝。” “2010年8月4日,被告人裴振亨为实施诈骗活动,在自己的星光博客上发布了一篇博文,文章的最后他公布了一个qq群号码,以交流炒股经验为名吸引了数百名粉丝入群。” “根据144名受害人的陈述,入群后,被告声称自己有内幕消息,能够调动大量资金拉升股票,足以保障大家的收益被告以这样极具诱惑力的话为饵,骗取不少入群的股民交纳了数千到上万元不等的会员费c提成费c信息费c佣金等各种名目的款项,以获得他所谓的一对一推荐优质股票的服务。” 他的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胡说八道!你们这是污蔑!是含血喷人!是恶意中” 啪! 法官敲了下法槌,面无表情道:“被告,请注意自己的语言和情绪。” 听到法官的话,他脖子上虬扎的青筋暴胀,厉色叫道:“法官,我根本就没公布过什么qq群号!也没加过这些人入群,我更加没有骗过他们的钱!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承认,不承认!” 啪! 法官再度敲响了法槌,“被告,会给你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不要再大声喧哗了。公诉人,请继续你的陈述。” “好的,审判长。钱财得手后,被告向这些交钱的股民推荐了几支股票,可是收益并不如意。有人认为这与被告当初承诺的话不一致,便在群中表达了不满。” “被告先是将提出异议的人拉黑,然后没过多久,他就于2010年10月1日突然毫无征兆的解散了qq群。受害人在网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感觉被骗了,于是报警求助。经查,被告人已经将所得款项挥霍一空” “胡说八道!我银行账户里的钱都是我辛苦赚的,那些钱清清白白!我花我自己的钱,怎么叫做挥霍一空?!”他愤怒的反驳,“你们这才是误导性陈述,我抗议,我要上诉!” 旁听席上的人也不安静。 “怕不止376万这个数吧?”有人说,“这些股民在股市中亏损的钱,我猜有可能都成百上千万了,现在有钱人多。” “那个不好收集证据,亏损的钱又不是直接划给了被告人,除非能提供他操纵股市的证据。否则顶多就是个误信人言,只能怪自己咯。有钱人是多,但傻子更多。” “有证据又怎样?也不可能把亏损的钱赔给你啊。法律上有个说法,叫做一一一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就是说你几十岁的人了,不是傻瓜,你具备基本的判断能力。人家并没有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买哪支股票,你自己要信,就自认倒霉呗。” “那不是被白白收割?” “a股散户被收割的还少?这件案子的区别只在于一一一散户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姓裴的要不进监狱,就不足以平民愤,呵呵哒。” 啪! “肃静!”法官敲法槌重申纪律,“若有旁听人员再大声喧哗,本院将要求你退出法庭。公诉人,请你将起诉书宣读完毕。” “以上犯罪事实清楚,本院已经取得了被害人陈述c证人证言c受案经过c汇款凭证c银行卡交易明细c情况说明c户籍证明c博文截图以及qq群的聊天记录截图等证据,罪证确实c充分,足以认定。” “审判长,本院认为被告人裴振亨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互联网聊天工具发布虚假消息以及极具诱惑力的话骗取他人财物,不特定受害人数众多,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6条之规定,构成诈骗罪,因此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1条之规定,特提起诉讼,请依法惩处。” “不对!不对!”他无视张口欲语的法官,抢着高叫道:“审判长,我没有收过那些人的钱!什么是诈骗?我没有诈骗过他们!这是诽谤!这是诬告!” “肃静!”法官蹙着眉头,握着法槌重重的敲了敲底座,“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现在还轮不到你发言!” “他通过qq跟我私聊,说交八千块的话,每周就给我推荐一只股票。交一万块就优惠些,每周可以给我推荐三只股票。我是炒短线的,喜欢快进快出。我投资比较谨慎,为分散风险,我喜欢一次性买三到四只股票。而且我投入股市的钱有点多,五十万。每周三只股票的话就非常适合我的炒股习惯,所以我就向他提供的工商银行账户转了一万块钱现金,买了一个季度的会员。” “被告,你对受害人的陈述有无异议?” “有!”他粗着脖子大声道,“法官,我根本就没有跟她用qq聊过天,我也根本就没有收取过她说的那什么一万块钱的会员费!” “那我划款的那个账号你敢说不是你自己的?警察到银行去打印出来的你账户里面的资金流水难道也是假的?”女受害人气红了脸,“我陷害你,难道警察也在陷害你吗?!”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的卡里打钱。”他有些底气不足,避开了对方愤恨的目光。 忽的想到一点可能,忙又抬头道:“电视上的新闻经常在报道有人划款划错了,也许你就是这种情况。反正总之,我真的没有蓄意骗过你的钱!” “哼!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 法官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传下一位受害人。” “我本来先只交了两千块。我跟他说是想先看看他提供的消息准不准,他同意了,五千块的会员费打四折,降为两千。第一次他给我推荐的股票,运气好,碰到一个涨停,我赚了三千,高兴惨了,就以为他真的在做那支股票的庄,便立刻主动找到他买了一个月的会员,价钱都没讲,一万八。结果后来他就只给我推荐了一支股票就遁了,那支股票我还倒亏了五千多块!” “因为经常看他写的博文,对上市公司的财报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还提前爆了好几个料,都很准,我就以为他真的掌握了内幕消息,所以毫不犹豫的入了会员,交了两万六,成了他所谓的钻石。” “我也交了两万六,说是针对这类会员,他推荐的都是黑马股。可结果他给我甩过来的全是大盘股,要死不活的,涨跌都只在1左右徘徊的那种,气死我了!说得好听,信息费,这算哪门子的内幕信息?!” “不可能!我从不私下向人推荐股票。我的确知道上市公司一些内幕,我在做风险投资,还管理着一只股权投资基金,所以知道内幕消息并不奇怪。但是我也知道泄露内幕消息是犯法,紧紧捂住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还以此为噱头进行诈骗?你们一定是搞错了,骗你们钱的人一定不是我!” “这个qq群号是你发布在博文里的。” “我博文没有!” “当然没有了!因为那篇博文只存在了一个小时就被你重新编辑过了,更新后的文章你删掉了群号,但是我们截图了,你别想抵赖!”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我的博客被黑客攻击了”他茫然无助,喃喃道。片刻后,陡然双眼一亮,“对对,我的博客被人攻击了!” “无稽之谈!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认罪!反正证据在那儿,千真万确,你想抵赖也不成,就看法院怎么判吧!” “” 每一个受害人的陈词,他都矢口否认,但换来的只有他人更激烈的鄙夷c嘲弄和愤怒。 被告觉得,他好像在看一幕冷血无情的黑白电影。 所有人只将他当做一名观众,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他完完全全被排除在舞台之外,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主角啊! “被告,这是你在工商银行的开户信息以及该账户的资金流水清单,上面显示的银行账户姓名c身份证号全是你的。另外,每一笔来款资金我们也查了,跟受害人提供的划款单据核对一致。”公诉人向他出示证据。 “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神情惶惑的看着那些加盖了银行鲜章的证据,疯狂摇头,“法官,我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往我卡里打钱!我是冤枉的,冤枉的!那个荐股的qq群也不是我建的,你们应该想法子去查一查那个群主的真正身份!” “所有的原告都声称是你在博客文章中透露的群号,刚才已经给你出示了博客文章的截图,你没看见?” “还有,公安机关也请了专业技术人员检查了你的电脑,你的博客并没有被黑客攻击或是中病毒的迹象。这是公安局出具的技术鉴定书。请问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 面对公诉人的一步步逼问,他头痛欲裂,只知道摇头:“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心不住往泥潭下沉,越陷越深。那颗红色的心子终于看不见本来的颜色,它浑身爬满了灰黑色的厚重的淤泥,还在费力的跳动着,但已开始散发出了陈腐的恶臭。 “还没最后确定。”裴振亨回道,“我昨天问了监狱长,说是公示完了还要开一场办公会研究决定。”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窦兴国关心的问道,“你在监狱里表现一直很好,口碑不错,所以应该没什么人眼红举报你吧?” “嗯。监狱长说至今没有收到举报信,所以会议通过的几率很高。”裴振亨点头。 一支烟已抽完,烟屁股被他扔在地上。 他伸脚将火星子踩灭,然后抬头眼望乌云密布的天,目中折射出一丝幽暗的冷光,续道:“今天公示结束,下周周二开办公会,估计周三监狱里头就能将我的案件材料以及《减刑建议书》报送至市中级人民法院了。” “那不就是一月份出狱?好啊,正好赶回家去过新年!”窦兴国为他欣喜道。 “一月份恐怕没那么快吧。今天已经是31号了,明天就是2018年的元旦节。”裴振亨有些谨慎的说,“监狱长虽说问题应该不大,不过要出狱的话,也还需要法院受理后形成受案公示,公示完了,才会在一个月内审结裁定减刑意见。” “绝对能和家人过个团圆年的,你相信我!”窦兴国有些兴奋的道,“我听食堂大姐家那小姑娘说,今年除夕是在那什么情人节后一天一一一2月15日,所以春节就是2018年2月16日。一个半月的时间,足够了,那时候你已经站在监狱外面了。” 裴振亨淡淡的笑了下,“承你吉言,我也希望如此。谢谢你,大哥。” 忽有人叫道:“哎哎,出来了出来了!” 监狱里见到最多的基础设施恐怕就是铁丝网了。 监区与机关的行政大楼便就只隔着数道顶端带电的围墙护栏网,所以行政大楼那边的动静,这边看得一清二楚。 而行政大楼侧对监狱大门,出狱手续办得差不多时,武警就会把大门打开,目送刑满释放人员出去。 众人便停止了说话,纷纷瞪大了眼透过护栏网的网眼往对面看。 裴振亨也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看着那边。 杨小武像只放出笼子的鸟,蹦蹦跳跳的下得楼来,看见大家,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的冲众人挥手道再见:“振哥c兄弟们,我先走一步啦!你们也争取早点出来啊!” 噗! 一群人顿时被这话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去吧去吧,我们不远送了。杨小武,祝你早登极乐啊!” 厚重敦实的不锈钢板大门“嘎吱c嘎吱”的缓缓打开来,门外隐约传来惊喜的呼唤声。 唔,还有耀眼的车灯灯光打进来。 因为天色未明,又是冬天的早晨,还起了浓稠的大雾,所以那氙气大灯的光线十分明显。灯光蹿进机关大院,几乎照亮了半个院子。 有狱友看清楚了那些车辆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要酸几句:“嗬,一溜儿豪车赶来迎接打了胜仗的杨少爷凯旋而归啊。我瞧着这座监狱当初乃是故意这么设计的吧,大门一打开就能看见外面的花花世界,真他妈太刺激了!” “怎么?这样不好吗?受了刺激就得赶紧拼命挣工分,争取减刑早日出去啊,好像你还希望在里面多呆几年似的!” 每到有人出狱,必定有服刑人员趴在铁丝网后面目送其离开,满眼羡慕和嫉妒那些已经站在铁笼子外面的人,也充满了期待,还有少数的落寞与绝望,心思各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26章 社会我的哥(1)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以前的他非常注重外表。 每天都西装革履,外套内搭剪裁得体, 皮鞋永远打理得锃亮,笑起来如沐春风, 且恰到好处,一直是30度上扬的唇角, 精准掌握不增不减不露齿的尺度, 似乎增一分就是他鄙夷的谄媚, 减一分则显不出他的亲切随和,社会精英人设屹立不倒。 此刻却灰头土脸, 深色高级定制西装搭配橘色黄马褂, 看上去十分滑稽,还很可笑。但他毫无所觉,也再笑不出来。 左手边的旁听席上座无虚席,右手边的主席台上三名法官正襟危坐。四个角落以及过道上还站了几拨人,皆架着摄像机对准了他。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 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 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神色肃穆,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 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 男, 27岁,1983年10月2日出生,汉族,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山东潍坊市人,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骗取李明c周庆云c姚青青c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那个人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 这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手腕处冰冷沉重的镣铐在提醒他一一一这事情就与他有关。 还有那些正在运转的摄像机镜头,也在无声的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被告! 镜头不断拉近c放大,毫不留情的给他憔悴的面部来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一定是什么角度能把人拍丑就怎么拍他。 放大他瑟缩的瞳孔c青色的胡渣c眼角的阴影,以及长镜头拍他指尖的微颤和喉结的滑动 摄像机的镜头冷硬而漆黑,弄出的声响,犹如蛇口里弹簧般一惊一乍快速吞吐的鲜红的信子,不时发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身体因此不自觉的往后退缩c再退缩想要躲入黑睃睃的角落里,无人再看得见他。 然而狭小~逼仄的围栏很快就抵住了他的后背,他退无可退,便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栏杆寻找勇气,手腕上的镣铐因此被弄得哗啦作响,引得一旁的法警对他侧目低吼:“乱动什么?老实站着!” “天,竟然有这么多?!”公诉人尚未陈述完毕,旁听席上已是一片哗然,“这才一个多月啊,这赚钱的速度杠杠的!” 听到这话,他因此恢复些许清明,茫然的望向斜对面的人。 那个人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骗钱? 他会骗人钱? 天大的笑话! 他忍不住竖起耳朵,急切的想知道周围人如何议论他。 “难怪他年纪轻轻的就开豪车住别墅,家里又不是有钱人,钱从哪儿来的啊?就算他在财经圈儿里小有名气,还开投资公司,可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正经工作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谁信呢?” “原来金融才俊就是这样赚大钱的啊?呵呵了!好些媒体都吹嘘他是小巴菲特,我还真以为他于投资一道目光犀利,太无耻了!” “唯有吹得凶,才能骗得到这么多人啊。我也是经朋友的强烈安利才关注的他,幸好我没钱啊,不然也跟着上当受骗了。” “金融圈投资圈儿这些圈都擅长吹嘘,还比着互相吹捧,十分浮躁,可这难道不就是独辟蹊径的赚钱法门儿?” “倒也是。这条路的确是赚大钱的捷径,不过可惜,它也是自毁前程的歪门邪道!” 今日静安区人民法院的法庭极为热闹,因为受害人很多,因为被告人很知名,所以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幸灾乐祸的c义愤填膺的c吵吵着要求还钱的c叫屈喊冤的c广而告之自己如何上当受骗的各种噪音此起彼伏。 “请肃静!”审判长不得不频频将法槌敲得砰砰作响,以严肃法庭纪律,“肃静!公诉人请继续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裴振亨原系国有企业凤凰证券的员工,在券商系统工作三年后离职,自开投资公司。他曾上财经频道做过‘谈股论金'栏目的特邀嘉宾,业内比较知名。为进一步扩大知名度,他还开了个星光博客,在博客上不定期的发布一些极具社会影响力和关注度的财经文章。” “鉴于被告人突出的专业才华,社会知名度不断提高,从而拥有了一大批股民粉丝。” “2010年8月4日,被告人裴振亨为实施诈骗活动,在自己的星光博客上发布了一篇博文,文章的最后他公布了一个qq群号码,以交流炒股经验为名吸引了数百名粉丝入群。” “根据144名受害人的陈述,入群后,被告声称自己有内幕消息,能够调动大量资金拉升股票,足以保障大家的收益被告以这样极具诱惑力的话为饵,骗取不少入群的股民交纳了数千到上万元不等的会员费c提成费c信息费c佣金等各种名目的款项,以获得他所谓的一对一推荐优质股票的服务。” 他的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胡说八道!你们这是污蔑!是含血喷人!是恶意中” 啪! 法官敲了下法槌,面无表情道:“被告,请注意自己的语言和情绪。” 听到法官的话,他脖子上虬扎的青筋暴胀,厉色叫道:“法官,我根本就没公布过什么qq群号!也没加过这些人入群,我更加没有骗过他们的钱!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承认,不承认!” 啪! 法官再度敲响了法槌,“被告,会给你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不要再大声喧哗了。公诉人,请继续你的陈述。” “好的,审判长。钱财得手后,被告向这些交钱的股民推荐了几支股票,可是收益并不如意。有人认为这与被告当初承诺的话不一致,便在群中表达了不满。” “被告先是将提出异议的人拉黑,然后没过多久,他就于2010年10月1日突然毫无征兆的解散了qq群。受害人在网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感觉被骗了,于是报警求助。经查,被告人已经将所得款项挥霍一空” “胡说八道!我银行账户里的钱都是我辛苦赚的,那些钱清清白白!我花我自己的钱,怎么叫做挥霍一空?!”他愤怒的反驳,“你们这才是误导性陈述,我抗议,我要上诉!” 旁听席上的人也不安静。 “怕不止376万这个数吧?”有人说,“这些股民在股市中亏损的钱,我猜有可能都成百上千万了,现在有钱人多。” “那个不好收集证据,亏损的钱又不是直接划给了被告人,除非能提供他操纵股市的证据。否则顶多就是个误信人言,只能怪自己咯。有钱人是多,但傻子更多。” “有证据又怎样?也不可能把亏损的钱赔给你啊。法律上有个说法,叫做一一一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就是说你几十岁的人了,不是傻瓜,你具备基本的判断能力。人家并没有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买哪支股票,你自己要信,就自认倒霉呗。” “那不是被白白收割?” “a股散户被收割的还少?这件案子的区别只在于一一一散户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姓裴的要不进监狱,就不足以平民愤,呵呵哒。” 啪! “肃静!”法官敲法槌重申纪律,“若有旁听人员再大声喧哗,本院将要求你退出法庭。公诉人,请你将起诉书宣读完毕。” “以上犯罪事实清楚,本院已经取得了被害人陈述c证人证言c受案经过c汇款凭证c银行卡交易明细c情况说明c户籍证明c博文截图以及qq群的聊天记录截图等证据,罪证确实c充分,足以认定。” “审判长,本院认为被告人裴振亨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互联网聊天工具发布虚假消息以及极具诱惑力的话骗取他人财物,不特定受害人数众多,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6条之规定,构成诈骗罪,因此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1条之规定,特提起诉讼,请依法惩处。” “不对!不对!”他无视张口欲语的法官,抢着高叫道:“审判长,我没有收过那些人的钱!什么是诈骗?我没有诈骗过他们!这是诽谤!这是诬告!” “肃静!”法官蹙着眉头,握着法槌重重的敲了敲底座,“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现在还轮不到你发言!” “他通过qq跟我私聊,说交八千块的话,每周就给我推荐一只股票。交一万块就优惠些,每周可以给我推荐三只股票。我是炒短线的,喜欢快进快出。我投资比较谨慎,为分散风险,我喜欢一次性买三到四只股票。而且我投入股市的钱有点多,五十万。每周三只股票的话就非常适合我的炒股习惯,所以我就向他提供的工商银行账户转了一万块钱现金,买了一个季度的会员。” “被告,你对受害人的陈述有无异议?” “有!”他粗着脖子大声道,“法官,我根本就没有跟她用qq聊过天,我也根本就没有收取过她说的那什么一万块钱的会员费!” “那我划款的那个账号你敢说不是你自己的?警察到银行去打印出来的你账户里面的资金流水难道也是假的?”女受害人气红了脸,“我陷害你,难道警察也在陷害你吗?!”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的卡里打钱。”他有些底气不足,避开了对方愤恨的目光。 忽的想到一点可能,忙又抬头道:“电视上的新闻经常在报道有人划款划错了,也许你就是这种情况。反正总之,我真的没有蓄意骗过你的钱!” “哼!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 法官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传下一位受害人。” “我本来先只交了两千块。我跟他说是想先看看他提供的消息准不准,他同意了,五千块的会员费打四折,降为两千。第一次他给我推荐的股票,运气好,碰到一个涨停,我赚了三千,高兴惨了,就以为他真的在做那支股票的庄,便立刻主动找到他买了一个月的会员,价钱都没讲,一万八。结果后来他就只给我推荐了一支股票就遁了,那支股票我还倒亏了五千多块!” “因为经常看他写的博文,对上市公司的财报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还提前爆了好几个料,都很准,我就以为他真的掌握了内幕消息,所以毫不犹豫的入了会员,交了两万六,成了他所谓的钻石。” “我也交了两万六,说是针对这类会员,他推荐的都是黑马股。可结果他给我甩过来的全是大盘股,要死不活的,涨跌都只在1左右徘徊的那种,气死我了!说得好听,信息费,这算哪门子的内幕信息?!” “不可能!我从不私下向人推荐股票。我的确知道上市公司一些内幕,我在做风险投资,还管理着一只股权投资基金,所以知道内幕消息并不奇怪。但是我也知道泄露内幕消息是犯法,紧紧捂住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还以此为噱头进行诈骗?你们一定是搞错了,骗你们钱的人一定不是我!” “这个qq群号是你发布在博文里的。” “我博文没有!” “当然没有了!因为那篇博文只存在了一个小时就被你重新编辑过了,更新后的文章你删掉了群号,但是我们截图了,你别想抵赖!”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我的博客被黑客攻击了”他茫然无助,喃喃道。片刻后,陡然双眼一亮,“对对,我的博客被人攻击了!” “无稽之谈!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认罪!反正证据在那儿,千真万确,你想抵赖也不成,就看法院怎么判吧!” “” 每一个受害人的陈词,他都矢口否认,但换来的只有他人更激烈的鄙夷c嘲弄和愤怒。 被告觉得,他好像在看一幕冷血无情的黑白电影。 所有人只将他当做一名观众,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他完完全全被排除在舞台之外,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主角啊! “被告,这是你在工商银行的开户信息以及该账户的资金流水清单,上面显示的银行账户姓名c身份证号全是你的。另外,每一笔来款资金我们也查了,跟受害人提供的划款单据核对一致。”公诉人向他出示证据。 “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神情惶惑的看着那些加盖了银行鲜章的证据,疯狂摇头,“法官,我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往我卡里打钱!我是冤枉的,冤枉的!那个荐股的qq群也不是我建的,你们应该想法子去查一查那个群主的真正身份!” “所有的原告都声称是你在博客文章中透露的群号,刚才已经给你出示了博客文章的截图,你没看见?” “还有,公安机关也请了专业技术人员检查了你的电脑,你的博客并没有被黑客攻击或是中病毒的迹象。这是公安局出具的技术鉴定书。请问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 面对公诉人的一步步逼问,他头痛欲裂,只知道摇头:“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心不住往泥潭下沉,越陷越深。那颗红色的心子终于看不见本来的颜色,它浑身爬满了灰黑色的厚重的淤泥,还在费力的跳动着,但已开始散发出了陈腐的恶臭。 服刑期间,囚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活儿,监狱里头称此为“出工”。 坐监并非把你关在高墙铁丝网内,让你失去自由就算惩罚了,还需要通过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你,让你重新做人,所以囚犯也称之为劳改犯。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对方提供原材料c图纸等,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c蹲着或是弯着腰杆,因为年纪大了,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身上全是粉尘。” “其实这还算好的,我最受不了的是那油漆味儿,太刺鼻了!” 闻言,裴振亨心不在焉道:“各个监区的工作都有好有坏,共同特点就是累。但若是我,我宁愿待在那边。” “为什么?”窦兴国有些诧异。 “家具厂那边虽说环境差些,但是扣分的可能性很低。可咱们监区养猪养鸡养兔子,要是养死了,会扣分,影响减刑。” 服刑人员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受到了狱友的侮辱伤害也极力隐忍着不还手闹事,就为了能减刑。 君不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身体受损算得了什么呢?能尽早离开这座铁笼子才是最重要的! 窦兴国原本有些喜色的脸霎时就变了,脚步顿住,迟疑的问道:“那些畜生还是不容易养死的吧?” “猪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鸡比较难伺候。要是发鸡瘟,那病传染,一死就会死一大片。而且得了此病没药可治,只能采取隔离c扑杀等措施杜绝瘟疫的传播。”裴振亨脚下未停,语气无一丝波澜的道。 听了这话,窦兴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希冀道:“小裴你说,我要是再申请调离监区的可能性大不大?” 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计不大。你已经找借口换过一次监区了,要再换,会给人察觉。到时候其他狱友有样学样,或者举报你,于你于监狱长都没好处。” “唉一一一,本以为谋了个好差事,哪里知道”窦兴国不禁抱怨开来,“多接点外面的活干不是挺好的吗?小裴你说说,他们干嘛要自己来折腾?我们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资待遇可比外面社会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笔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业愿意同监狱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实,但是监狱在寻求合作方的时候,首先还是要考虑囚犯的管理问题,那种极易给犯人机会逃脱c闹事c自杀的业务,条件再优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说到这里,裴振亨不自觉的住了口。 只因为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浑身的鸡屎猪屎味儿令不少服刑人员对他俩避而远之。 裴振亨那未说完的话是:近些年来燕城行政功能规划调整,加上治理日趋严重的城市污染问题,不少制造业关停并转,或者远远的搬离燕城,去了周边临近市县,附近工厂因此越来越少。而且现在生产企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劳动力市场已是供大于求。 桐乡监狱因为地方偏僻,又在农村,能接到的厂家的活儿本来就少,现在更少了。监狱于是因地制宜的搞起了水产养殖c家禽养殖以及经济农作物的种植等。 比如裴振亨所在的这个五监区,刚开始是做服装加工的,生产冬天穿的睡衣。那家服装企业日益亏损,需要的量少了后,监狱便承包了一座荒山,种起了茶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27章 社会我的哥(2)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怎么可能不土豪呢?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 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 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 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 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他看向裴振亨,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 “可以,您请随意。” “哈哈,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 脸现兴奋之色,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 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 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 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 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 这回看到实物了,比图片上漂亮许多!” 因为保护得好,键盘并未褪色,银白色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可见。即使过去了八年,还一如当年一样的崭新如初。 狱警尖着几根手指头在手机键上戳了两下,可惜手机没充电,所以屏幕毫无反应,他略略有些遗憾的将手机递还给裴振亨。 “当年的摩托罗拉那叫个风靡啊,跟两年前的苹果手机一样,在中国异常火爆,就像龙卷风过境,卷走了中国人很多钱。再往前推几年,韩国的三星手机也曾风光过。唉一一一,都过去了。”狱警感慨万千的说。 “回头又来说说你这款摩托罗拉,当年嚎得普通老百姓没几个能买得起,但是现在呢?物理键盘c翻盖c屏幕小c功能少,这些放现在统统老土得很!白送人家,也不一定有人会要了。” 男人似乎天生对电子产品热忱得很,那名狱警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如今咱们都用全触摸屏手机了,手指头在屏幕上那么轻轻一点,隐形键盘就自动出来。不用的时候,键盘就像收起来的抽屉一样消失不见,点都不占地方,屏幕显大,方便看网页。” “还有桌面上那些图标,也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按上下左右键来一步步的操控了,手指头戳哪开哪,方便又快捷!” 裴振亨从狱警手中接过手机,颇有分量的重量让他虚握的手不禁暗暗一紧,有如实质的敦实感就这么握在了掌心里。良久,他张开手指,缓缓摩挲着曲线型的金色边沿,光滑的金属质感真切而冷硬。这一切的感觉都该是让人安心的。 这款手机当年他买来后才用了半年不到,时尚又奢华。拥有这么一款手机,根本就是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现在竟然已经被人说老土得很了,还送都送不出去,呵呵。 时过境迁的悲凉感是不是从此时就要开始蔓延开来? 若是再走出这座监狱,打击想必会越来越重吧。 狱警丝毫不能体会得到裴振亨这会儿五味杂陈的心情,不过一只摩托罗拉已瞬间拉近了他和这位刚刚刑满释放人员的距离。 他一边继续清点着其他物品,一边又热情洋溢的道:“市面上现在都用智能手机了,外国货常见的是苹果和三星,这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两个品牌。不过国产货这些年来发展势头非常不错,口碑已经赶超外国货了,比如华为。另外,还有年轻人比较追捧的小米c锤子和魅族手机也都很不错。” “前几年三星和苹果各自坐庄,跟明星霸屏一样,走外面看见的几乎都是这两个牌子的手机。但是现在风向又变了,在国内,华为手机的销量和口碑已经排名第一,我和我的同事都已经弃用苹果而改用华为了。” “国货并非都比不上外国货的,华为手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它不但价格便宜,而且外观时尚c漂亮c轻薄,还很流畅,点都不卡,建议你出去后就选这个牌子的手机买一款。” 狱警善意的建议道:“手机,随身必备之物品!兄弟,你可以不带钥匙,不带银行卡,不带现金,但是务必随身携带一只手机。” 最后这句话,裴振亨尚不能理解。 钥匙和银行卡可以不带,但是出门不带钱,能成吗? “最后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只钱夹。”东西都清点完了,狱警看了看所有的物品,又惊奇道:“啧,这钱夹质量真好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老化。” 裴振亨不言不语,将东西一一装进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完事后,这才平静的笑道:“是你们帮我保管得好。” 这个钱夹当年买成一万二,质量怎么可能不好? 然而当年好的,现在不一定就好了。 就好比那只摩托罗拉。 当年多牛逼啊,他还当特等奖在年终的时候给员工们抽奖呢。幸运中奖的属下幸福得尖叫,致辞时都语无伦次了。然而现在呢,手机公司竟然都倒闭了。 听说另一个与它一较高下的竞争对手诺基亚也在他入狱一年后破产了。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恐怕是最令人唏嘘的境遇了。 旧物领回来后,他签字确认,狱警又让他去财务那里办结算。 监狱里刷卡消费,卡里面没用完的钱可以退给你现金。 裴振亨想着该是为了这事儿,但他的卡已经给窦兴国用了,里面有他昨天存入的两百块。原因无他,窦兴国才花钱请他吃了顿饭,后几个月怕是连烟屁股都没得抽,所以这个钱算礼尚往来。 他刚想给财务解释卡的事情,表示愿意支付10元制卡费,没想到出纳递给他一沓钱,说:“这是你剩余的工资,你在这张收据上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他有些意外,“还有工资?” “是啊,平时只发了一半,足够你们买些生活用品和零食了。剩下的一半都给你们存着呢,当以后出狱回家的路费,难道你们想要用两条腿走路回家去吗?” 这个规定倒是很人性化。 裴振亨接过那沓钱数了数,竟然有六千多块。 虽说是劳改犯,但是监狱里干活也不全是白干,每个月还是有点工钱的,不过就是少得可怜。但是本身在狱中花费不多,吃穿住行都是免费。而抽烟吃零食是额外消费,国家自然不会为你买单。 裴振亨在牢里一向出工勤快,干活卖力,收入还可以,虽然一个月也才几百块而已。但是他坐牢时间长,能存下六千多块,对此时一无所有的他,真正是一笔巨款了。出狱后,他也许能够凭着这六千多块钱撑过三个月。 三个月后,生活也该有点着落了。 那名亲切的狱警关心的问道:“你家哪里的?就算是西藏,这些钱也该足够你坐火车回去了。” 裴振亨道:“我祖籍山东,不过我从前长年生活在燕城,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哦,那回家就花不了几个钱。你拿着这些钱正好可以出去买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焕然一新后再回家去,重新开始生活。” 裴振亨含糊应下,真诚的道了声谢。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他已经可以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件事情必须要做。 裴振亨拿着领回来的八年前的东西,去了隔壁一间专用更衣室。 身上的囚服迅速脱掉,而且是脱得一干二净。这与八年前入狱时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也是要脱个精光。 他有种来去赤条条无牵挂的顿悟。 不同的是,这一回房间里搁了面穿衣镜,很周到体贴。 只是那面镜子里,只有一个光着脑袋的粗犷糙男。 裴振亨狼狈的移开目光,手脚麻利的从塑料袋里找出全套衣服穿上。再看镜子,便又是从前那般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 没系领带,领带倒是还在。 顶着光头却系条领带,那样子定然别扭又滑稽。 他便刻意留下了脖子下面的两颗衬衣扣子没扣上,衣领半敞着,喉结于是清晰可见,胸肌线条也若隐若现。这不修边幅的模样有些痞气,看着竟异样的性感,雄性荷尔蒙无声在室内蔓延。 就是可惜他的身材已经走样,壮了不少。衬衣穿在身上就有些紧绷,勒得他粗壮的手膀子难受。而且那衣服服帖在身上,结实的胸膛和腹肌自是显而易见。可也只能将就,因为总不能再穿着囚服离开监狱吧。好在外面还有西装,能遮一遮肉。 内裤没穿。 八年前的内裤还能穿吗? 没穿内裤的感觉不是很好。 裴振亨忍不住摸了摸屁股,想预先做一下心里建设。 然而毛料西裤挺括且垂感很好,垂感好的料子一般都有种冰凉的感觉。所以他一摸,屁股上就传来股冰凉感,菊花骤然一紧。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庆幸的是西装外套还够长,能遮住三分之一的屁沟子,而且也应该没什么人会盯着他一个男人的后面猛瞧吧。 所有换下来的衣服他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个塑料袋因此瘪了很多,裴振亨翻了翻,将用不着的内裤和领带以及其他一些杂物也扔了。 钱夹拿在手中把玩片刻,也毫不犹豫的扔进了垃圾桶。 这是女朋友送给他的二十七岁的生日礼物,然而物是人非,女朋友已经变成了前女友,东西也就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手表则戴在腕上。 手表与手机不同,一块好的手表注定了是永不过时的饰物。还能跟酒一样,越放越值钱。 有位著名的钟表大师说过: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买一块手表的话,劳力士手表是不二选择。 不过裴振亨认为,这句话对任何名表都适用。 他腕上的这块表是一块天梭库图系列的机械手表,2009年推出来的产品,在瑞士名表的五个等级排名中只能排在第四等,所以价格并不高昂。 而裴振亨之所以会选中它,只因为看中了它黑色的表盘c银色的表带,这样的配色阳刚又沉稳,一如他的人。 手机和打火机都揣进裤兜,其他没用的东西都扔掉了,裴振亨两手空空的离开机关大楼。 嘎吱,嘎吱 他从未如今天这般觉得这道厚重的铁门打开时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只是开得太慢了,慢得让他心跳加速。 抬腕看一看表,8:58,还好能赶在窦兴国所谓的吉时离开监狱。 那门还尚未完全打开,但裴振亨已迫不及待。他迈着沉稳的步伐,阔步走出监狱大门。 身后有武警大声道:“不要回头!” 他头也不回的点了点头,径直往前走。 伴随着那道铁门咣当咣当重重合上的哳哑声,一道年轻的声音开心的喊:“振哥!” 杨小武扔掉烟头,从车前盖上跳下来,咧着一口白牙向他跑过来。 见到这个人,裴振亨笑了。 律师举高双手,做了个无奈的投降状,脸上刻意装出来的苦笑看得他恨不能冲过去一拳将其打得稀巴烂。 “被告人在金融圈中是很有名气的人物,开了家投资公司,正在做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我的委托人曾向圈内人打听,被告管理的基金规模上亿。且他还上过电视,做过访谈因这些种种因素,使得李明先生对其十分信任,根本不会想到被告会为了贪他的两百多万而自毁长城。” “于是,在尚未签合同的情况下,李明先生便干脆爽快的将炒股所需的股本金250万元打入了被告的个人银行账户里,让其帮忙操盘买卖股票,约定半个月结算一次提成费。哪里想到,一周之后就爆发了被告人间蒸发的消息。” “本人已向法庭出示了我的委托人给被告划款的银行转账支票,单据上确切的注明了款项用途为‘股本金'三个字。同时,一并附上被告通过qq骗取李明先生钱财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的委托人提出的诉讼请求是:希望法院判决被告返还他的股本金,并加算同期人民银行贷款利息。” 审判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被告,你对受害人代理律师陈述的内容是否有异议?” 法官其实很不想再问这句话了,因为被告只会有一种回答。 果不其然。 “法官,我已经说过了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狠狠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分外无力的道:“我不知道这个李明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给我打款两百多万。那250万元是我的客户划给我的,我们签了投资理财合同!” 他的辩护律师第六次朝他暗使眼色。 他视而不见。 律师唯有连连摇头叹气。 他何尝不懂律师的意思? 可笑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情,要他坦白什么啊?稀里糊涂的担下他们指控的罪责吗?凭什么要他认罪?荒谬! 他一个有头有脸有地位的社会精英,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学校的荣誉,家里人的骄傲,哪里承受得了诈骗犯这样伴随一生的耻辱?! “请法警传唤证人邓鑫出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28章 社会我的哥(3)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杨小武, 现年二十七岁。一年半前,因打架斗殴致人重大残疾,构成故意伤害罪, 被判入狱三年。 杨小武原先不在这边服刑, 家里找了关系将其转到桐乡监狱来的,因为据说这里的牢霸少, 经济犯罪分子多,坐牢的人素质普遍高些。 呵, 还是那句话, 都坐牢了, 素质是什么?可以减刑吗? 本来他还在走二审上诉程序, 家里也在想法子让受害人答应能够庭下和解撤诉, 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据他后来说是受了刺激, 朋友给他的刺激, 以及他哥给他的刺激。 原本他只是为朋友出头才打的架, 结果那朋友屁事没有, 而且还在警察问询的时候将责任尽数推到他头上,把他当成了冤大头。他哥气他交友不慎, 狠狠捶了他一顿, 还将他骂得一无是处。 他倔脾气就上来了, 挥挥手潇洒的说,既这样,那他还是坐牢去改造改造,出来后又是一条好汉。 裴振亨就在心里给杨小武下了个定义:好骗的二世主。 杨小武容易上当受骗这个可见一斑,但为什么又是二世主呢? 别人入狱都要死不活,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就有人好奇的问他原因了。 那二货大咧咧的说,他家里有关系,坐个几个月不到一年,准能把他弄出去,他不过是到监狱里面来此一游,增长见识的。 这件事情,裴振亨默默记在了心里,他决定赌一把。 赌之前,他自是已经暗暗观察过杨小武的言行举止。 他人长得白白嫩嫩,手指干净,指甲打理得光滑齐整,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会享受的人。虽然打架斗殴,但是他眼底脸上没有戾气,所以伤人致残应该只是一时冲动的行为。且他见到监狱里的管教人员c监区长和监狱长这些人,一点都不怵,落落大方,还能对其勾肩搭背的侃上几句,很明显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于是,他决定赌。 为什么要堵? 一个被判入狱十五年的人,出去后一点资源都没有,要如何生存?更别提揪出当年那件事情的真正罪犯并让他/她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他亟需一个可以同舟共济的人。 那赌什么? 白嫩的包子入狱没多久,其实就已经被人色眼盯上了。 本来这种肮脏的事情,裴振亨睁只眼闭只眼,然后等待时机举报即可,那样他又可以获得减刑的机会。 但是,在听到了杨小武说很快就会出狱的话,他决定改变策略。 同监区有两个服刑人员,一个在外头杀人放火,被判无期;一个已经是几进宫的老油条,这一回因强~奸入狱,因为是累犯,所以判得重,十年,出他意料。算了算,等他出狱时,人也已经五十多岁了。总之,要等到走出这座牢房,坏人都变老了,完全废了。所以,两个人干脆破罐子破摔,沆瀣一气的纠结在了一起。 别人在牢里拼命挣工分,听话不说,还表现积极,都是为了能获得减刑早日出狱,可那两个人却成天闹事,让狱警十分头疼。 杨小武入狱时才刚满二十五岁,这放在其他人身上,就是个大学毕业才工作两三年的青涩小子。又因着他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并不知道社会有多少黑暗,所以才生出了这些事端。 两根老油条本来就看上了他的皮相,再加上他无所顾忌的炫耀家世,还扬言不久之后就会出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没办法不让人嫉妒,而关键是这个二货还这么高调,人家已嫉妒得发狂,双眼红得都要滴出血了。 于是,干! 然后某个休息日的中午,其他人都去食堂吃饭,饭后按往常的习惯就会去活动室看电视看书什么的,少有人回监舍。但是那一天不知怎的,杨小武拉肚子,所以他匆匆刨了几口饭后就回监舍了。 两个老流氓当即尾随而至。 监舍的门是从外面上锁的,里面不能锁,所以人很轻巧的就推门而入,然后他们开始对洗手间里蹲厕的杨小武嘘寒问暖。 三个人虽然不是同监舍,但是是同监区,平时也是经常打交道的,因为会一起出工,一起吃饭。 杨小武没多想,蹲厕所正无聊,就开心的与外面的两个人聊上了。 事后想想,杨小武拉肚子多半就是这两人搞的鬼。 等到杨小武解决干净,两个人听声听响,竟就这么进去了。 杨小武并未反应过来,只觉这种行为不太礼貌,心中有点气,想尽快出去给人腾地方。但是厕所门被关上,他已给人堵厕所里面了。 对方的目的很明显,走上前来就一左一右夹击他。咸猪手往他身上猴急的摸,衣服裤子也被人生拉硬拽的撕扯掉。 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的杨小武吓坏了,呼喊惊叫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被死死按在墙上动弹不得,满脸泪水紧闭了眼,痛哭流涕的哀悼自己即将失去后面的贞操。千钧一发时刻,裴振亨破门而入。 三个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杨小武白着脸穿好衣裤,但是接下来他却只知道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望着那三个人你一拳头,我一脚的打来打去。 他们从厕所打到了外面的房间,杨小武都还缩在角落里。 裴振亨虽然长得牛高马大,可是他不是个野蛮人啊,对方却是,还是恶棍。所以见到杨小武那怂样,频频受到重创的裴振亨内心直骂娘。 干架的时候,觑空冲他吼:“你他妈赶紧去找狱警啊!” 杨小武这才反应过来,冲了出去。 但是他却不是去找狱警,而是先跑到了食堂,再跑到了活动室。 干什么呢他这是? 找关系好的狱友来帮忙啊。 在杨小武的概念中,有事肯定是找朋友帮忙,而不是去找警察。 狱友自然不会像他这么笨,跑去叫来了狱警。 再说监狱里不准打架,所有参与的人都会取消减刑资格,没人会为了那么点薄弱的友情发傻。 就这么一耽搁,裴振亨的左手手臂被两人拽着狠狠撞在了铁床的竖栏杆上,小手臂因此被撞成了粉碎性骨折,养伤养了三个月才愈合。 至今,他不敢用左手提取重物。 但是这件事情给他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福利。 一是减刑两年。 因为他是拯救狱友受的伤c打的架。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先去找狱警,杨小武肯定已经受到侵害了,所以没人怀疑他是故意等待时机闯进去的。 裴振亨算得精准,他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 尝到一次甜头后,他后来甚至常常想,要是多发生几起类似事件就好了 二呢,自然是从此以后,杨小武成了他忠实的小弟。 一出监狱大门就能看到了这个人,杨小武说来接他还真来了。裴振亨觉得,他这笔风险投资干得漂亮! 两个人在大门外紧紧拥抱了一会儿,很快松开,各自笑着在对方胸膛上轻捶一拳头。 杨小武左右看看,随后挠挠头,“振哥,你的家人呢?” 话问出口,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这话问得不该。 他出狱时除了家里人,还有一群狐朋狗友,那场面不是迎他出狱,而是要闹他洞房的模样。相形之下,裴振亨这场面就冷清了许多。 他这么问,不是给人找不痛快吗? 可话已经出口了,覆水难收,他只好尴尬的嘿嘿傻笑道:“一定是他们不知道你会这么早出来,还以为公务员上班都朝九晚五呢,不过估计很快也就要到了吧,要不我们等一等?” 裴振亨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那天你出狱的时候不是说要来接我吗?我就没有给家里人说我具体哪天出来,我想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不错不错,这主意很不错!”杨小武一听,当即释然。他收起窘态,露出满口白牙一径冲裴振亨挥手催道:“走走,振哥,快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裴振亨被他的快乐感染了,大步流星走过去坐上副驾驶位,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去哪儿?” “除瘟神呗!”杨小武扭动车钥匙。 牧马人的发动机当即轰隆隆响,整辆车子都在轻颤。 这真切的感觉令裴振亨陌生又熟悉。 犹记得从前多少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和假日,他也是这般心情雀跃的开着越野车,呼朋引伴的离开城市去野外放松,那一路欢歌笑语言犹在耳。 好像八年真的不过弹指一挥间。 杨小武娴熟的倒车c调头,动作一气呵成,再脚尖儿往下一轰油门儿,那辆越野车便气势汹汹的蹿了出去。 “监狱门口不给放鞭炮,不过这里是农村,哪儿不能放啊?咱就走远点,进村儿里去找个地方放还不成吗?必须要放!” 裴振亨轻笑了下,然后微侧头,目光看着倒视镜里,那座紧闭大门的桐乡监狱越来越远。 曾经属于他的整个世界,现在它慢慢缩小成了一个点,最后再也看不见身影了。 永不再见了,桐乡监狱! 呵,还是那句话,都坐牢了,素质是什么?可以减刑吗? 本来他还在走二审上诉程序,家里也在想法子让受害人答应能够庭下和解撤诉,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据他后来说是受了刺激,朋友给他的刺激,以及他哥给他的刺激。 原本他只是为朋友出头才打的架,结果那朋友屁事没有,而且还在警察问询的时候将责任尽数推到他头上,把他当成了冤大头。他哥气他交友不慎,狠狠捶了他一顿,还将他骂得一无是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29章 社会我的哥(4)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我曾经拥有过的一切也都没有了, 金钱c名誉c地位c家庭覆水难收。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遵守监狱里的规定,每天按时出工, 好好改造自己,将牢坐完。” 裴振亨放下筷子,扯了几张餐巾纸递过去:“快了, 大哥, 你的刑期很快就要坐满了,六年的牢狱也即将变成过去的一切, 不会再来。” 窦兴国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其实我现在已经很好了,刚坐牢那会儿才叫痛苦。” “外面的一切消息都被切断了, 我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 就像一团浓雾,我在雾中蹒跚前行。一路走来遇到的同路人, 他们的眼神儿也都空洞而茫然, 精神萎靡不振, 不过是同我一样,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窦兴国说。 “这里的生活千篇一律, 每天都在机械的重复同一种生活。当这种日子成为一种习惯, 我就像是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 到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情,没有了喜怒哀乐,也很少有事情能让我提起半分兴致。” 窦兴国吸着鼻子,略抖着手展开已经揉皱的餐巾纸擦拭了下眼睛。 裴振亨忙又扯了几张干净的纸巾递过去,他摆摆手拒绝,道:“到了后来,我开始觉得恐惧,因为某一天我发现我怎么也想不起我女儿今年几岁了。再一想,我老婆的面目也已经模糊,我还想不起迎春花是什么颜色,立冬时吃的那狗肉是什么味道我想我可能得了老年痴呆症,可是身旁却没有家人和朋友关心我。” “为了防止我这病情恶化,于是我便每天都去问狱警一些可笑的问题:树叶是绿的吗?现在是什么节气?外面开了什么花?那花好看吗?有没有颜色和味道?又是什么颜色什么味道?开得好不好?” “我喃喃自语,努力记住这些问题的答案,防止日后又想不起来。为此,监区长还专门找了医生来给我看病,瞧我是不是已经发疯了。” “呵呵。” 窦兴国裂开嘴,笑得捶桌子,却目中含泪,“要是当时被鉴定得了精神病或者老年痴呆就好了,我就能保外就医。可关键是,我不是。” “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坨石头,脑壳是木的,所有的感觉都没有了。每回这么觉得的时候我就会狠狠掐一把大腿根,唯有痛苦,才能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监狱里的生活没有自由,没有目标。只要不是累犯,任何一个初入监狱的人,都经历过窦兴国的那个痛苦历程,包括他裴振亨。 窦兴国的回忆也勾起了裴振亨掩埋在脑海深处的不堪记忆,但是他是个只要过了那道坎,就不会回头去看一眼来路的人。 生活应该向前,而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缅怀过去。这种做法除了加深自己的痛苦,没有任何其他益处。 裴振亨不想窦兴国再回忆过去的经历了,饭自然是没法再吃下去,他就掏出烟来递给窦兴国一根,划燃火柴替他点着,然后也给自己点了根。 甩熄了火柴梗上的星火,一边抽烟,他一边转移话题道:“我记得窦大哥原来不是在燕城的啊,即便是犯了事,也不会跑到这个桐乡监狱来的。” 窦兴国半眯着眼,食指和大拇指娴熟的捏着烟,很陶醉的狠狠吸了口,聚拢的眉头一展,似乎终于心情舒坦了些。 他缓缓吐出一口缭绕青烟,这才回道:“我的公司早就已经搬到燕城来了,你也不记得了吗?” 话出了口,他才恍然想起。 于是一拍脑门儿,面现尴尬道:“咳,我真是老糊涂了!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的公司还没有搬呢,你就进牢房来了。” 裴振亨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搬家了啊?” “是啊,你让我想想啊,2010年?”窦兴国脸上的表情茫然了片刻,跟着双目炯炯一亮,“对!你给我说你是2010年进来的,对吧?我的公司则是在2011年的下半年搬到燕城来的。” “那个时候多风光c多意气风发啊!” 他不禁就想起了往日的峥嵘岁月,眼睛望着虚空,目光变得迷离,口中啧啧叹息道:“我那公司的办公楼设置在燕城市中心的一栋高档写字楼上。那栋写字楼有四十层高,而第二十八层到三十二层都是我们的。” “不是租的哦,全部是用现钱买的。”窦兴国冲裴振亨摇着食指说,又得意洋洋道:“八千五百万毛爷爷,一次性付款!” 他砸吧了下嘴,说:“顶楼要不是被别家公司先占了,我一定会去拿下来。不过三十二层也很不错,我的办公室就在那一层。有一百二十多平米,很大,很阔气。站在我那间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个燕城。” 他回味无穷的道:“每每站在窗前望着下面,我就有种世界尽在我手的感觉。” 窦兴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没了音。他的表情变得迷惘,思绪似乎已沉迷在往事不可自拔。 夹在中指的烟慢慢燃成了灰烬,已烧到烟屁股处,便灼到了窦兴国的手指。 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然后扔掉烟屁股,开怀笑道:“为了庆祝总部搬到大城市来,我们还燃放了十万响的鞭炮,那红艳艳的炮仗碎纸屑铺了厚厚一层。结果把警察叔叔引了来,要对公司负责人罚款,也就是罚我的款,两千块!”他冲裴振亨比了两根手指。 “我开心啊,高兴啊,就说两千块怎么够?要不罚两万吧,气得那警察七窍生烟,哈哈哈” 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胃口突然变得大好,窦兴国重新端起饭碗刨了起来。他一边乐呵呵的笑着,一边大口大口嚼着饭菜,两边脸颊因此被塞得鼓鼓囊囊,看上去挺滑稽。 只是他咀嚼得那么用劲儿,好似在发泄,已暴露了他心底的脆弱。 裴振亨听得失神,根本未注意到窦兴国的异样。 他也想起了自己曾有过的意气风发。 “原来如此。可怎么想起搬迁公司了?你的公司是生产制造企业,燕城这样的大都市并不适合贵公司啊。”裴振亨本能的分析起来,“搬到这地方来,会给公司增加很多成本,运输c管理各种成本费用都直线上涨,股东不会有怨言吗?” 窦兴国解释道:“只是管理部门搬到了燕城而已,生产加工厂房c果树种植基地c果酒研究所c工人什么的都还待在老地方。成本是增加了不少,但是我们也在燕城发展了不少大客户呢。再说,咱不是上市了吗?” “上市就有钱了,就想要将公司总部弄得高大上。燕城是大都市,好多监管部门也在这里,办事方便。而且人家一听我这公司注册地在燕城,信誉度陡然就拔高了不少档次,生意更加好做了,价格更能谈拢了,客户咱也能挑了,去银行办贷款也往往都能拿到大额信用额度了总之,好处多多!” 裴振亨笑笑,“也是,是我多虑了。还是大哥站得高,看得远。” “站得高摔得重,疼死了!”窦兴国摆摆手,自嘲道,“咳,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你出去后,想过有什么打算没?”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过,先出去再说,走一步是一步。”裴振亨老实回道。 窦兴国就想了想,说:“一般这种情况下,你将可能面临两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一是成家,二是立业。” 裴振亨含笑弹了弹烟灰,戏谑道:“没有坐牢这回事,男人到了我这个年纪,也是面临这两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窦兴国愣了愣,也笑:“还真是!看我这说的啥?越老越糊涂!” 他停箸,认真严肃的问:“那你可还有等着你的女朋友没?” 裴振亨的笑容隐去,“没有。” 垂眸掩去眼底的冰寒之气,他狠狠吸了口烟,不知怎么,竟然呛着了,一顿猛咳。 窦兴国毫无所觉,在那嘟囔,“唔,这就有点难办了。现在的女孩子实际得很,要结婚可以啊,但你得先有房子一套c车子一辆c存款百万,有多的更好,多多益善” “大哥,我出去了,自然是先管着自己能否吃饱饭,这才能考虑其他的。要是我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怎么可能去想女人?”裴振亨打断了他。 “我这不是想着你八年都没碰过女人了嘛?你又不像我,我五十多岁的人,早没了那方面的需求。”窦兴国肃着脸孔,义正言辞道,“可你正当壮年,没女人怎么成?我也是关心你的身心健康啊。” “大哥”裴振亨无奈的喊。 “好,不说女人了。等你重新变得有钱了,什么样的女人不是手到擒来?”窦兴国憋不住了,哈哈大笑,“男人像酒,越陈越香。就算你没找到钱,那些识货的女人也会闻着味儿自动摸上门来的。” 裴振亨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窦兴国斟酌着问道:“那,那你出去后还准备干老本行吗?” “不成了。原先那些客户早没了,新客户没听过我的名字,基本不会放心将钱交给我打理。”裴振亨有下没下的吞吐着烟雾道。 “那还是去找找老客户试试看。以前和你合作过的,应该知道你的信用和能力啊。” “现在出去再找老客户,谁还信我?再说,资本市场如今变成了什么样,我两眼一抹黑。八年前的投资理念与现在比,只怕早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窦兴国便叹气道:“唉一一一,难道出去打工吗?那才多少工资啊?你这个年纪要是从头再来,从底层工作做起,定然难受死了!现在外面打工,虽说工资肯定比八年前有所提高,可也不过是从一千五提高到两千五罢了,怎么也比不上从前。” 他始终没能走出以前优渥生活的桎梏。 裴振亨波澜不兴道:“与世隔绝八年,出去后少不了会遭遇各种白眼儿,还会被年轻人呼来喝去。但是大哥,坐牢这种事情我都挺过来了,给人打工算得了什么?做底层工作又算得了什么?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怎么走以后的路。” 说着这话,他的眼已变得幽暗如深渊。 窦兴国抬眼仔细看了看他,确定他脸上并没有自暴自弃的神色,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又低头思忖片刻,道:“啊,你可以去找杨小武那小子想想法子!我记得他出狱前好像在嚷嚷要开广告公司。对了,那公司名叫啥来着?” “小鸡吃米。”裴振亨语气平平的吐出四个字。 “对对,就叫小鸡吃米!”窦兴国兴奋的一拍桌子道,“我隐约听到他谈过自己的家庭,好像他家里还可以,有钱有资源,说是他开广告公司不愁业务。” “你待那小子那么好,他本性不坏,而且看上去似乎很懂得知恩图报。你要是去找他,他应该会拉你一把的。” 窦兴国犹记得当初杨小武要出狱前曾通过裴振亨来找过他,说是想请他帮忙给他算一算他为自己的广告公司取的名字好不好,是否能带来财源广进。 有同监舍的狱友就代他问了公司名字叫什么。 他眉飞色舞道:“小鸡吃米。” “小鸡吃米?!” 监舍里的人听罢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窦兴国回想那一幕,也不禁好笑:“你不在场,所以不知道。当时有个二流子不怀好意的猛盯着杨小武的裤~裆瞧,还色眯眯的说,鸡爱吃虫子,不爱吃米。为了这句话,杨小武差点跟那个人干一架。” 裴振亨轻轻翘起了唇角。 窦兴国看他笑了,便道:“他是个性情中人,这样的人很讲义气。你出去后找他帮扶帮扶,我觉得肯定没问题。到时候你要是混得好了,老哥我说不定也会去找你提携一把的。” 裴振亨道:“大哥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粥喝,便有大哥的一口饭吃。” 窦兴国一抱拳,道:“多谢兄台!” 裴振亨朗笑出声,伸出拳头,定定的望着他。 见状,窦兴国心领神会,也伸出了拳头。 然后两个人的拳头便在空中轻轻的撞在了一起,互相看着对方再相视一笑。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甚佳,甚佳。”窦兴国收回拳头,摇头晃脑道。 他的心情蓦然变得特别好,一边连番招呼裴振亨吃饭吃菜,一边竟轻轻的哼起了一首古老的歌儿。 不过歌词已经被他临场小小的改了点: 时间啊,你慢些走,喂,慢些走哎, 我要把这迷人的景色看个够。 肥沃的土地好像是浸透了油, 良田万亩好像是如黄金铺就。 唱了几句他卡了壳,“太久了,忘词了,我换一首。”窦兴国笑道。 低头想了一会儿,他用筷子敲着盘子开始自己给自己伴奏。 这回的歌儿,曲调十分优美,不过歌词凄清。配上窦兴国略微有些哳哑的嗓音,裴振亨听出了浓浓的沧桑与无奈,简直唱碎人的心。 这很明显是一首属于老男人的歌。 穿越旷野的风啊, 慢些走。 我用沉默告诉你, 我醉了酒。 漂向远方的云啊, 慢些走。 我用奔跑告诉你, 我不回头。 乌兰巴托的夜啊, 那么静那么静, 连风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乌兰巴托的夜啊, 那么静那么静, 连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流浪异乡的人儿, 在哪里? 我的肚子开始痛, 你可知道? 穿越火焰的鸟儿啊, 不要走。 明知今夜疯掉的,不止一个人。 三分钟后,歌儿再度换了首。它曲调别致,意境悠远,歌词更是天高地阔,还似乎诉说了一些复杂而懵懂的人生哲理: 一座高原,一个西藏, 十万边疆。 五百山水,三千佛唱, 四封短信里坐着我大雪围困的凄楚故乡。 两扇庙门,六个磨坊,九个远方, 谁是那第十一位面色潮红的酥油女王? 然后鹰飞,然后草长, 并且青天在上,心日郎朗。 白牦牛的犄角,究竟为何它又弯又长? 我向天堂,住在你心上, 有三分幸福,有七分迷茫。 裴振亨一直微翘着嘴角,默默望着对面自娱自乐的老大哥含笑不语。 窦兴国的额角鬓稍已生出了些许灰白的发,额头上沟壑纵横,从前微胖的脸颊已经变得清癯,红润的脸色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暗沉没有光泽的枯树皮。 他黯然的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老大哥唱歌了,以至于他差点就忘了,这是一位十分爱唱歌的民间草根歌唱家呢。 他仍然记得两人刚结识的时候,窦兴国深藏不露,他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司机。相熟之后,他人其实很健谈,是个精明的商人,掌控着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 非常难得的是,窦兴国十分看重年轻人,很爱提携晚辈。也就是因为他,才有了自己的创业成功。 裴振亨决定还是问一问。 斟酌了一下言辞,就问出了口:“大哥,我好像一直都没有见到嫂子来看你呢。你俩这是闹矛盾了吗?” 窦兴国脸上的奕奕神采陡然湮灭。 他垂下眼帘,叹道:“我早就跟她离婚了,她怎么可能会来看我呢?” “离婚了?!”裴振亨十分诧异,“怎么会这样?你们俩明明那么恩爱。” 窦兴国与其老婆李月茹乃是青梅竹马,十八岁就结婚,做夫妻做了二十多年。两个人走过了创业阶段的艰难困苦,曾经长期住在一间八平方米的出租屋里,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享受到了公司上市的成功硕果。 李月茹是个十分精明能干的女人,脑子很灵活。窦兴国能有后来的辉煌,李月茹功不可没,是一等一的功臣。但是她也十分强势,窦兴国很多时候都得听她的指挥。只不过在公司上市后,她就退居幕后了,安心在家做起了贵妇人,也是个十分懂得给丈夫面子的女人。 在裴振亨的想法中,若说这对夫妻要分,也一定是李月茹甩窦兴国。 所以他便猜测道:“难道是是因为你入狱之故?” 很多女人,因为男方入狱便提出分手的c离婚的,裴振亨在监狱的这些年,这种例子看得太多。即便有那种深情的,熬过了一年两年,但是超过三年五年的,基本上也都分了。 窦兴国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当年那么做是对是错,反正我后来是后悔过。她是个好女人,即使我坐牢,我相信她也会无怨无悔的等着我的,只是当时我觉得我那么做是为了她好。但其实吧,唉,我真是后悔死了,我应该自私一点的。” 这话听得裴振亨一头雾水,“你的意思好像还是你提出的离婚?” 窦兴国缓缓点头,隔了会儿又摇头,道:“当时我的公司出事,找了些关系不成功,反而事情越闹越大了,还牵扯上了经济罪。我想着我肯定逃不过这一劫了,不知道会判多少年。要是个无期徒刑,她一辈子就完了。她还年轻,可以再嫁人。加上手下人劝,我就一狠心,故意在外面找小三,几天几夜不着家。你嫂子一气之下,便跟我离婚了。” 裴振亨明白了。 窦兴国这是通过离婚保全妻女。 他了然道:“你当时一定是净身出户的吧?” “嗯。” 他就笑道:“嫂子是个明白人,我想这么多年她自己定然也已经慢慢想明白了,只差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让她好说服自己放下心结。大哥,你赶紧写封信交给我,信里面将当年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写清楚。我出去后就把信带给她,我相信嫂子看信后一切就会明了,然后所有的恨啊怨的,马上就会一笔勾销!” 窦兴国听得心动,可是有些迟疑:“这么多年,她怕是已经重组家庭了吧。” 裴振亨也愣住了,想了想,道:“不管这么多!大哥,你只管写信。我去找找嫂子,若她没再婚,我就尽力撮合你俩重续前缘。” 窦兴国陡然落泪,再度呜呜的哭了出来,说:“我这辈子结交了很多人,可是一入狱,那些人都消失了。唯有一个你,振亨,还一如既往的与我交好。” 裴振亨听得苦笑,“大哥,你太高看我了。也许只是因为我坐牢了,我才这么对你呢。” “不,我相信我的眼光。不然当年,你一个毛都没长齐全的小子,你我也仅一面之缘,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怎么会放心的交给你三百万呢?” 你其他的朋友难道不也是你认为的好眼光相中的吗? 裴振亨也不提醒他,只笑着说:“难道不是当时你偶然间听见我和朋友瞎侃,说到了我的生辰八字,正是你挂在嘴边的那什么天贵星托世?” 窦兴国抹掉泪水,也笑道:“有那么一点因素在。不过据我的暗暗观察,你乐观自信,呼朋唤友,嘴大耳大,块头也大,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老板的气质。你这样面相的人啊,一生贵人运多,必成大器,所以我决定投资你。” “哈哈哈” 裴振亨心道,当时二十几岁的他四处去拉风险投资,迷之自信。而当时的窦兴国对自己看面相的本事也是盲目自信,于是两个天性自信乐观的人就凑成了这么一对患难兄弟。 缘分啊,妙不可言。 数年时光像流水般无声淌过脑海,未搅起一点涟漪。往事像黑白影画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又像是泛黄的老照片,触动他的每一条神经,勾得他回味无穷。 当年庭审的那一幕,即使过去了八年,却犹如已经镌刻在他的颅骨上了一般,每天每晚都会拿出来过一遍。于是,那些人,那些话,鲜活清晰得好似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冷。 彻骨的寒意。 汗毛因此根根直竖,每一条神经都绷直c拉紧。 他缓而机械的抬头,看了眼护栏网外夹道边昏黄的灯光。 光是橙黄色的暖色调,轻易穿透浓雾,将这孤寂凄冷的早晨烘出几分暖意来。 似乎遥远却又近在咫尺,像画外音响在耳边,是相熟的几个牢友们正趴在铁栏杆上闲聊。 “这行政楼里上班的狱警来得也太晚了吧?咱们等了都快要两个钟头了,现在才来,冻死我了!” 有人在不耐烦的抱怨。 “人家是在机关上班,跟基层监区的狱警肯定不一样啊。”一个坐监老资格说,“再说现在八点钟都不到,哪里晚了?你是不知道人家其他系统的公务员都是朝九晚五的么?” “也是我们在郊区,机关工作的狱警下午下班下得早,四点就走了,所以早上上班才稍微早点,得凑满一天八小时工作时间。若是离市区近点,估计也是跟其他系统一样实行朝九晚五制了。” 刚才监狱大门开合,乃是在放行早晨来上班的狱警。 而一群人天不亮就守在这里,扒着护栏网眼巴巴的望着夹道对面的行政大楼,是为了给狱友杨小武送行,他今天要出狱了。 监狱改造服刑人员,都是按照511的模式进行。每周的周一到周五为劳动改造时间,须出工,去生产现场干活。另外一天是教育改造,各种学习,扫盲c技能。还有剩下的一天,休息。 今天恰好是周末,不用出工,整天都自由活动,狱警不得管你。 放往常这种寒冷的天气,众人肯定是窝在被窝里睡懒觉了。不过今天逢认识的人要出狱,便都起了个大早,纷纷过来送行。 “但这是监狱啊!我们平时六点钟就起床了,监区工作的狱警要是看谁赖床,还扣分呢,他们肯定比我们还起得早!”刚才抱怨的那个人还是不乐意,嘀咕道,“你们说同是狱警,咋区别这么大呢?连在监狱里上班都搞区别对待。” “哈哈哈”一群人被那人的言论逗笑了。 有人笑话道:“徐飞,你是不是坐牢坐得太久,脑子生锈了?以为他们跟我们一样,无论在外面是个什么人物,但凡进了监狱那道铁门都叫做劳改犯,再也不分三六九等了?你啊,一定是还没搞清楚人家是来上班,咱们是在坐监吶!” 另一人附和道:“既然是上班,那肯定岗位和职责就不一样了啊。人家有领导,我们这里还有领导吗?管你从前是高官大员,还是董事长经理什么的,进来了,便都是一样的身份地位,都得劳动改造去!” 闻言,那叫徐飞的砸吧了下嘴,感慨道:“其实我一直琢磨着这些狱警当初是不是脑壳被门夹了?竟然跑监狱里来上班。你们看看他们,一周只休息得到一天,四天轮一班晚班,上班地点离家还那么远,手机也不准带进监狱里来,家里要有个急事,人都找不到。这么枯燥乏味还没有自由的工作,他们上班跟我们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众人一听这话,愣怔了片刻,随后纷纷点头称是。 “听说资格老的狱警才能去机关上班享福,新招来的员工就只能在监区基层锻炼,工作个两三年后有可能轮岗轮到行政楼坐班去。说真的,他们其实跟我们坐牢的确没撒区别咯。” 一群人唏嘘一阵,再度嘻嘻哈哈调侃起来。 每回遇到这种日子,大家都有点像在过节,十分热闹。 服刑人员啸聚一堆,狱警一般都会很介意,怕闹事,更怕出事,但是这种时候却会放宽松。 也算是一种刺激性教育改造方式吧。 看人家走出了铁窗,谁还不更加上进,也争取早点出去呢? 主角杨小武则显得有些异样的沉默,裴振亨看他应该是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杨小武三天前就拉着他诉说外面世界的种种,以及出去后又要如何如何的打算,然后他昨晚兴奋得一夜未睡。其他狱友因为起得早,这会儿都在频频打哈欠,此刻的他却还精神奕奕,满脸红光不说,双目亮得吓人。 他一直守在铁丝网门口望眼欲穿,但是现在不到八点钟,机关的工作人员尚未正式上班,武警是不会过来带他去对面行政楼那边办出狱手续的。 裴振亨看着这人,也很感慨。 杨小武犯了故意伤人罪,判了三年,坐了一年多牢,今日假释出狱。 尽管只待了一年多点,但是这小伙子跟脱胎换骨了似的,再不是刚入狱时那个还对监狱生活有点新奇的大男孩儿。经此一回熔炉里锻造,裴振亨相信,这人出去后,打死也不会再犯事儿了。 不过打不死,可能就还得这是后话,此处暂时不表。 徐飞看看杨小武,忽觉得十分惆怅。 人家都出狱了,自个儿还在牢房里,着实难受极了,所以瞎高兴个什么劲儿呢?起这么早床干啥呢?纯粹找罪受! 他便抓着护栏网烦躁的摇了摇,又发起了牢骚:“唉,怎么这么慢啊?不是人已经来上班了吗?哪儿那么啰嗦啊?法律上说零点一过就该刑满释放了。这要是捱过中午,基本上又算是多坐了一天牢了!” 杨小武心头也着急,但看狱友比他不遑多让,遂笑道:“的确是那样没错,但狱警没上班,没办法办理手续啊。那个刑满出狱证明跟身份证一样重要呢,出去了没那东西不成。何况我只是假释,更需要把各种手续办齐全了。” 另有人无心的奚落道:“徐飞,你怎么比杨小武还着急?你这样子就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出狱还早着呢,三年,慢慢熬吧。” 监狱里的生活是按分按秒慢慢度过的,时间过得特别特别的缓慢。 因为每天都被关在一隅天空下,看见的是长久不变的景物一一一譬如满目灰蓝的囚服和光头,高大的铁丝网以及围墙,色彩晦暗的狭小监舍,还有永远冰冷的铁窗周边的一切恍若一潭死水,于是,有时候你甚至都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 黄尘雕罽裘,逆旅同逼仄。 你早已忘了春天解冻的淙淙流水声是个什么样;你会纠结的想知道秋天的大雁还是不是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你不知道外面叫卖的小吃变了花样儿没;也不知道今年姑娘们流行穿的衣裙是否又换了款式,以及,布料是不是更少了 徐飞这人惯爱苦中作乐。 别人拿话堵他,他就不甚在意的说:“三年时间算啥?弹指一挥间!”说着,还潇洒的一弹中指。 众人心知肚明,也不揭穿。 刚才说话那人已自觉失言,忙笑着掩饰,调侃道:“哟呵!看来监狱里面的文化课还是教得好嘛,连徐飞这种半文盲都能出口成章了。你们听听他这说话的水平,啧啧啧,徐飞,恭喜你荣膺文化人儿的称号!” 一阵哄堂大笑。 裴振亨也唇角含笑,默默的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儿,自己则一个人趴在角落里,点了根烟吞云吐雾。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监狱里各种犯罪分子都有,杀人的c抢劫的c强~奸的c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的这会儿聚一起的文化人居多,跟裴振亨一样,性格良好,从前在外面也是稍有修养的人。所以他们这几个狱友之间的感情不是非常淡漠,但是也很脆弱,表面上尚算和谐。 狱警终于开始放行了,铁丝网大门打开,夹道上威风凛凛的站了一溜持枪武警在警戒。另有两名武警走过来,将几名今天出狱的c早已望穿秋水的杨小武等人带到对面的行政大楼去办出狱手续。 杨小武朝门口走了两步,突然扭身小跑到裴振亨身边,急切道:“振哥,你出来时先别急着走,等我来接你啊!届时小弟我要为你摆一桌丰盛的洗尘宴,感谢你在狱中对我的照顾!” 裴振亨心中甚慰,摸着他扎手的光脑袋,说:“好,你赶紧出去吧,这话你都说几遍了。记住在外面安分点,别再进来了。” “我知道!”说着,杨小武大笑着朝众人挥挥手跑了。 办手续还需要花点时间。 一群人便又聊起了些别的事。 这时候有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原来你在这!” 裴振亨恍恍惚惚的抬头,看清楚了来人,淡淡一笑道:“大哥,你来了?” 他喊的这个大哥,叫窦兴国,并非真的黑道老大监狱狱霸之类,而是出于尊敬发自肺腑的一个尊称。 只因为这人可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 但说来好巧,如今和这位大哥同蹲一座监狱。 当年的时候,他二人谁能想到会一起坐牢,还是关在同一座监狱里呢?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世事便是这么无常。 “嗯。我刚吃了早饭,想去找你打乒乓球的,结果听你的舍友说你在这里。” “是,我一个兄弟今天出狱。”裴振亨指指远处的一行人背影,道:“喏,第五个就是他,又瘦又白的那个小子。” 窦兴国颔首,然后望望天,“怕是有场暴风雪要来了。” 裴振亨笑了一笑未接话,只是掏了根香烟递过去。 “不抽了,我最近嗓子不好,老咳。”窦兴国摇手道。 裴振亨也不劝,默默的将香烟收好。 “今年的燕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冬天十之八九都是这种彤云密布的天气。大雾也久久不散,沉闷又压抑,连带人的心情也搞得很烦。重工业越来越发达了吗?环保局也不好生规划一下!”窦兴国抱怨道。 裴振亨手中夹着半截烟,斜倚在栏杆上,望着对面楼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着,仍旧未吭声。 窦兴国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他是最近几个月才从其他监区转到裴振亨一个监区的,两人重逢没多久。如今的裴振亨跟他从前了解的裴振亨相差很大,最大的变化便是:他沉默了许多。 窦兴国也趴在栏杆上往对面看。 对面楼灯火通明,隐约有声音传过来。 “真快啊,一晃眼,八年就过去了。”他感慨良深道,“想当年你我初见时,你在我眼中就是个毛头小子愣头青,跟刚刚那孩子一样。现如今呢,我不得不说你是根十成十的老油条。瞧这夹烟的姿势,坏笑的脸,油得不行!” 最后一句话令裴振亨不可抑制的朗笑出声,“我此刻在你眼里竟然是这副模样的?我还以为我这深沉装得很到位。” 窦兴国斜睨他一眼,“可不是?越来越像个二流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30章 社会我的哥(5)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被告人在金融圈中是很有名气的人物,开了家投资公司, 正在做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我的委托人曾向圈内人打听,被告管理的基金规模上亿。且他还上过电视, 做过访谈因这些种种因素,使得李明先生对其十分信任,根本不会想到被告会为了贪他的两百多万而自毁长城。” “于是, 在尚未签合同的情况下, 李明先生便干脆爽快的将炒股所需的股本金250万元打入了被告的个人银行账户里,让其帮忙操盘买卖股票, 约定半个月结算一次提成费。哪里想到,一周之后就爆发了被告人间蒸发的消息。” “本人已向法庭出示了我的委托人给被告划款的银行转账支票,单据上确切的注明了款项用途为‘股本金'三个字。同时, 一并附上被告通过qq骗取李明先生钱财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的委托人提出的诉讼请求是:希望法院判决被告返还他的股本金, 并加算同期人民银行贷款利息。” 审判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 “被告, 你对受害人代理律师陈述的内容是否有异议?” 法官其实很不想再问这句话了, 因为被告只会有一种回答。 果不其然。 “法官,我已经说过了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狠狠揉了揉僵硬的脸颊, 分外无力的道:“我不知道这个李明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给我打款两百多万。那250万元是我的客户划给我的,我们签了投资理财合同!” 他的辩护律师第六次朝他暗使眼色。 他视而不见。 律师唯有连连摇头叹气。 他何尝不懂律师的意思? 可笑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情,要他坦白什么啊?稀里糊涂的担下他们指控的罪责吗?凭什么要他认罪?荒谬! 他一个有头有脸有地位的社会精英,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学校的荣誉,家里人的骄傲,哪里承受得了诈骗犯这样伴随一生的耻辱?! “请法警传唤证人邓鑫出庭!” 一个胖子笑嘻嘻的走进法庭。 “证人,请向法庭陈述你的姓名c年龄c出生年月日c工作单位c职务和家庭住址。” 他紧张万分的紧紧盯着那个胖子。 他的私人客户好些是介绍来的,一个介绍一个,但并非每份合同都是他亲自出面负责签订。他的事业能够做得风生水起,完全靠着他在业内良好的信誉和口碑支撑。 信誉和口碑这种东西,无形价值不可估量,但要是反噬起来,就是花再多的钱也挽不了尊。 对方却并未看他。 “我叫邓鑫,29岁,1981年5月4日生,燕城市黄岗区盛源汽配行老板,现居燕城市黄岗区广顺路20号。” “根据法律规定证人应当如实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者或者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邓鑫,你能否保证自己会如实作证?” “能保证。” 公诉人问:“证人,被告人裴振亨声称自己收到的250万元乃是你的投资款,属于为客户正当理财的投资资金。请问被告所述是否属实?你能否提供投资款的划款证明以及相应的投资合同?” “报告领导,我的确是到梧桐投资公司去签过一份投资合同。他们公司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嘛,我查过的,属于合法经营。而且裴振亨还上过电视,我觉得他好像挺靠谱的,所以我就打算将自己的闲钱交给他帮我钱生钱,蛋生蛋,这可比存银行定期强啊。” 说到这里,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头,才支支吾吾道:“可是直到今天为止,我都还没有划款吶。只因为我老婆发现了我藏了私房钱,吵着闹着要我如数上交,所以我根本就还没有履行合同。他说的那250万元的投资款,并不是我的。” “就是说被告收到的250万元并不是你预备交由被告投资理财的250万元?证人,你确认吗?”公诉人追问道。 “确认啊,我真的还没付款啊!也幸好钱还没给他,要不然我的钱不也被姓裴的挥霍一空?不过我签了合同的,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盖了公章,这可是有法律效力的。我听说其他受害人连合同都没签,就只有个qq聊天记录和银行的付款证明。法官大人,他们的钱还能要得回去吗?” 法官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转过脸去问另一边:“辩护律师,请问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律师叹了口气,“没有。” 这个事情之前就已经从公诉人那里看过证据了,只有他的委托人不相信,非得要求将证人请到法庭上来亲口说给他听。 “证人你可以下去了。” “哦哦,法官大人,需要我作证随时通知哈。嘿嘿,我这个人一向热心热肠。” “你撒谎!撒谎!”他早已按捺不住,愤怒的厉吼出声。 证人惊了下,收起了嬉皮笑脸,快步往庭外走。 眼见着胖子就要退出法庭了,他想也未想,随即双手往栏杆上一撑,再跟着一跃而起! 一八三的个子自然有一双大长腿,外加平时经常去搞攀岩c驴行等户外活动,于是他的身体很敏捷的攀出了围栏,目的明显地朝过道上的证人扑了过去,惊得庭中一片惊呼声起。 被告之前一直只是吼得凶,言辞和情绪比较激烈,但并未作出其他异样的举动。此刻他出人意表的行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身后的法警也愣怔了片刻,随即迅速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死死拖住了他。 他疯狂挣扎,“我没有诈骗!你们都在撒谎,还合起伙来诬陷我!” 他扭动得太厉害,似乎下一刻就能来个饿虎扑食,证人吓得往角落里不断缩去,他便也跟着往那个角落继续艰难的挪动陷入桎梏里的身躯。 就差一只胳膊的距离了,他于是伸长了手臂在空中乱舞,想要抓住证人。 胖子吓得哭丧起了脸开始哇哇大叫。 见状,一名法警忍无可忍,抬脚就朝他的腿窝子里狠狠一踢! 他顿时痛得闷哼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终于被制服。 证人因此逃过一劫,白着一张胖脸快速跑出了法庭。 他动弹不得,但不死心,死命抻着脖子,仍旧像头发怒的狮子般冲着大门口声声嘶吼:“你不准跑!你还我清白!还我清白啊!” 旁听席上有人压抑的哭出了声。 他忽的就哑了音,浑身力气骤然一泻,然后机械的扭动脖子。 嘎吱c嘎吱。 他转头看去,找到了那个哭泣的人。 是母亲。 陪在她左右两边的是大姐和弟弟,都望着他频频抹泪。 母亲端木华捂着嘴,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含泪说:“振亨,你就认了吧!认了,法官就会少判你几年。我和你爸爸还有姐姐弟弟再想法子凑钱将所有的债都还给他们,那样又会少判你好几年了!” 律师也是这么给他交代的,说是公安机关搜集到的证人证言和证据没有漏洞可钻,唯有老老实实认罪,法官和审判员或许会看在他有悔罪表现的份儿上,好得个从轻发落。 连自己的家人都认为他骗人钱财用来过奢侈的生活 “不!”他圆睁双目,坚定的摇头,“妈,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法律到底还有没有公正了?!”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还有媒体的记者,他多喊几声冤,一定会有人听进去他的话,为他主持公道的! 这么一想,疲惫不堪的他陡然又来了精神,“我是冤枉的,请你们相信我!求求你们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旁听席上的人嘶吼。 如果叩谢可以让他们相信他的话,他几乎就要在木围栏里望众人跪下去。 只是多年来的自矜让他还心怀一点羞耻感,内心于是焦灼的挣扎着。 “肃静!被告请肃静!”法官一下下敲击着法槌招呼他,耐心快要用尽,“光喊冤没有任何意义!” 辩护律师适时道:“审判长,我的委托人情绪十分不稳定,可能精神方面存在问题。我申请为他做精神病鉴定,希望此案能择日再审。” 此话引来嘘声一片。 法官冷冷道:“被告胡搅蛮缠不等于精神错乱,辩护律师提出的要求,本院不予采纳!” 旁听席上当即有人为审判长的拒绝鼓掌叫好。 他心如死灰。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神色肃穆,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男,27岁,1983年10月2日出生,汉族,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山东潍坊市人,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骗取李明c周庆云c姚青青c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那个人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 这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手腕处冰冷沉重的镣铐在提醒他一一一这事情就与他有关。 还有那些正在运转的摄像机镜头,也在无声的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被告! 镜头不断拉近c放大,毫不留情的给他憔悴的面部来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一定是什么角度能把人拍丑就怎么拍他。 放大他瑟缩的瞳孔c青色的胡渣c眼角的阴影,以及长镜头拍他指尖的微颤和喉结的滑动 摄像机的镜头冷硬而漆黑,弄出的声响,犹如蛇口里弹簧般一惊一乍快速吞吐的鲜红的信子,不时发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身体因此不自觉的往后退缩c再退缩想要躲入黑睃睃的角落里,无人再看得见他。 然而狭小~逼仄的围栏很快就抵住了他的后背,他退无可退,便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栏杆寻找勇气,手腕上的镣铐因此被弄得哗啦作响,引得一旁的法警对他侧目低吼:“乱动什么?老实站着!” “天,竟然有这么多?!”公诉人尚未陈述完毕,旁听席上已是一片哗然,“这才一个多月啊,这赚钱的速度杠杠的!” 听到这话,他因此恢复些许清明,茫然的望向斜对面的人。 那个人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骗钱? 他会骗人钱? 天大的笑话! 他忍不住竖起耳朵,急切的想知道周围人如何议论他。 “难怪他年纪轻轻的就开豪车住别墅,家里又不是有钱人,钱从哪儿来的啊?就算他在财经圈儿里小有名气,还开投资公司,可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正经工作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谁信呢?” “原来金融才俊就是这样赚大钱的啊?呵呵了!好些媒体都吹嘘他是小巴菲特,我还真以为他于投资一道目光犀利,太无耻了!” “唯有吹得凶,才能骗得到这么多人啊。我也是经朋友的强烈安利才关注的他,幸好我没钱啊,不然也跟着上当受骗了。” “金融圈投资圈儿这些圈都擅长吹嘘,还比着互相吹捧,十分浮躁,可这难道不就是独辟蹊径的赚钱法门儿?” “倒也是。这条路的确是赚大钱的捷径,不过可惜,它也是自毁前程的歪门邪道!” 今日静安区人民法院的法庭极为热闹,因为受害人很多,因为被告人很知名,所以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幸灾乐祸的c义愤填膺的c吵吵着要求还钱的c叫屈喊冤的c广而告之自己如何上当受骗的各种噪音此起彼伏。 “请肃静!”审判长不得不频频将法槌敲得砰砰作响,以严肃法庭纪律,“肃静!公诉人请继续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裴振亨原系国有企业凤凰证券的员工,在券商系统工作三年后离职,自开投资公司。他曾上财经频道做过‘谈股论金'栏目的特邀嘉宾,业内比较知名。为进一步扩大知名度,他还开了个星光博客,在博客上不定期的发布一些极具社会影响力和关注度的财经文章。” “鉴于被告人突出的专业才华,社会知名度不断提高,从而拥有了一大批股民粉丝。” “2010年8月4日,被告人裴振亨为实施诈骗活动,在自己的星光博客上发布了一篇博文,文章的最后他公布了一个qq群号码,以交流炒股经验为名吸引了数百名粉丝入群。” “根据144名受害人的陈述,入群后,被告声称自己有内幕消息,能够调动大量资金拉升股票,足以保障大家的收益被告以这样极具诱惑力的话为饵,骗取不少入群的股民交纳了数千到上万元不等的会员费c提成费c信息费c佣金等各种名目的款项,以获得他所谓的一对一推荐优质股票的服务。” 他的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胡说八道!你们这是污蔑!是含血喷人!是恶意中” 啪! 法官敲了下法槌,面无表情道:“被告,请注意自己的语言和情绪。” 听到法官的话,他脖子上虬扎的青筋暴胀,厉色叫道:“法官,我根本就没公布过什么qq群号!也没加过这些人入群,我更加没有骗过他们的钱!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承认,不承认!” 啪! 法官再度敲响了法槌,“被告,会给你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不要再大声喧哗了。公诉人,请继续你的陈述。” “好的,审判长。钱财得手后,被告向这些交钱的股民推荐了几支股票,可是收益并不如意。有人认为这与被告当初承诺的话不一致,便在群中表达了不满。” “被告先是将提出异议的人拉黑,然后没过多久,他就于2010年10月1日突然毫无征兆的解散了qq群。受害人在网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感觉被骗了,于是报警求助。经查,被告人已经将所得款项挥霍一空” “胡说八道!我银行账户里的钱都是我辛苦赚的,那些钱清清白白!我花我自己的钱,怎么叫做挥霍一空?!”他愤怒的反驳,“你们这才是误导性陈述,我抗议,我要上诉!” 旁听席上的人也不安静。 “怕不止376万这个数吧?”有人说,“这些股民在股市中亏损的钱,我猜有可能都成百上千万了,现在有钱人多。” “那个不好收集证据,亏损的钱又不是直接划给了被告人,除非能提供他操纵股市的证据。否则顶多就是个误信人言,只能怪自己咯。有钱人是多,但傻子更多。” “有证据又怎样?也不可能把亏损的钱赔给你啊。法律上有个说法,叫做一一一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就是说你几十岁的人了,不是傻瓜,你具备基本的判断能力。人家并没有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买哪支股票,你自己要信,就自认倒霉呗。” “那不是被白白收割?” “a股散户被收割的还少?这件案子的区别只在于一一一散户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姓裴的要不进监狱,就不足以平民愤,呵呵哒。” 啪! “肃静!”法官敲法槌重申纪律,“若有旁听人员再大声喧哗,本院将要求你退出法庭。公诉人,请你将起诉书宣读完毕。” “以上犯罪事实清楚,本院已经取得了被害人陈述c证人证言c受案经过c汇款凭证c银行卡交易明细c情况说明c户籍证明c博文截图以及qq群的聊天记录截图等证据,罪证确实c充分,足以认定。” “审判长,本院认为被告人裴振亨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互联网聊天工具发布虚假消息以及极具诱惑力的话骗取他人财物,不特定受害人数众多,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6条之规定,构成诈骗罪,因此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1条之规定,特提起诉讼,请依法惩处。” “不对!不对!”他无视张口欲语的法官,抢着高叫道:“审判长,我没有收过那些人的钱!什么是诈骗?我没有诈骗过他们!这是诽谤!这是诬告!” “肃静!”法官蹙着眉头,握着法槌重重的敲了敲底座,“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现在还轮不到你发言!” “他通过qq跟我私聊,说交八千块的话,每周就给我推荐一只股票。交一万块就优惠些,每周可以给我推荐三只股票。我是炒短线的,喜欢快进快出。我投资比较谨慎,为分散风险,我喜欢一次性买三到四只股票。而且我投入股市的钱有点多,五十万。每周三只股票的话就非常适合我的炒股习惯,所以我就向他提供的工商银行账户转了一万块钱现金,买了一个季度的会员。” “被告,你对受害人的陈述有无异议?” “有!”他粗着脖子大声道,“法官,我根本就没有跟她用qq聊过天,我也根本就没有收取过她说的那什么一万块钱的会员费!” “那我划款的那个账号你敢说不是你自己的?警察到银行去打印出来的你账户里面的资金流水难道也是假的?”女受害人气红了脸,“我陷害你,难道警察也在陷害你吗?!”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的卡里打钱。”他有些底气不足,避开了对方愤恨的目光。 忽的想到一点可能,忙又抬头道:“电视上的新闻经常在报道有人划款划错了,也许你就是这种情况。反正总之,我真的没有蓄意骗过你的钱!” “哼!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 法官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传下一位受害人。” “我本来先只交了两千块。我跟他说是想先看看他提供的消息准不准,他同意了,五千块的会员费打四折,降为两千。第一次他给我推荐的股票,运气好,碰到一个涨停,我赚了三千,高兴惨了,就以为他真的在做那支股票的庄,便立刻主动找到他买了一个月的会员,价钱都没讲,一万八。结果后来他就只给我推荐了一支股票就遁了,那支股票我还倒亏了五千多块!” “因为经常看他写的博文,对上市公司的财报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还提前爆了好几个料,都很准,我就以为他真的掌握了内幕消息,所以毫不犹豫的入了会员,交了两万六,成了他所谓的钻石。” “我也交了两万六,说是针对这类会员,他推荐的都是黑马股。可结果他给我甩过来的全是大盘股,要死不活的,涨跌都只在1左右徘徊的那种,气死我了!说得好听,信息费,这算哪门子的内幕信息?!” “不可能!我从不私下向人推荐股票。我的确知道上市公司一些内幕,我在做风险投资,还管理着一只股权投资基金,所以知道内幕消息并不奇怪。但是我也知道泄露内幕消息是犯法,紧紧捂住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还以此为噱头进行诈骗?你们一定是搞错了,骗你们钱的人一定不是我!” “这个qq群号是你发布在博文里的。” “我博文没有!” “当然没有了!因为那篇博文只存在了一个小时就被你重新编辑过了,更新后的文章你删掉了群号,但是我们截图了,你别想抵赖!”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我的博客被黑客攻击了”他茫然无助,喃喃道。片刻后,陡然双眼一亮,“对对,我的博客被人攻击了!” “无稽之谈!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认罪!反正证据在那儿,千真万确,你想抵赖也不成,就看法院怎么判吧!” “” 每一个受害人的陈词,他都矢口否认,但换来的只有他人更激烈的鄙夷c嘲弄和愤怒。 被告觉得,他好像在看一幕冷血无情的黑白电影。 所有人只将他当做一名观众,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他完完全全被排除在舞台之外,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主角啊! “被告,这是你在工商银行的开户信息以及该账户的资金流水清单,上面显示的银行账户姓名c身份证号全是你的。另外,每一笔来款资金我们也查了,跟受害人提供的划款单据核对一致。”公诉人向他出示证据。 “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神情惶惑的看着那些加盖了银行鲜章的证据,疯狂摇头,“法官,我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往我卡里打钱!我是冤枉的,冤枉的!那个荐股的qq群也不是我建的,你们应该想法子去查一查那个群主的真正身份!” “所有的原告都声称是你在博客文章中透露的群号,刚才已经给你出示了博客文章的截图,你没看见?” “还有,公安机关也请了专业技术人员检查了你的电脑,你的博客并没有被黑客攻击或是中病毒的迹象。这是公安局出具的技术鉴定书。请问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 面对公诉人的一步步逼问,他头痛欲裂,只知道摇头:“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心不住往泥潭下沉,越陷越深。那颗红色的心子终于看不见本来的颜色,它浑身爬满了灰黑色的厚重的淤泥,还在费力的跳动着,但已开始散发出了陈腐的恶臭。 服刑期间,囚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活儿,监狱里头称此为“出工”。 坐监并非把你关在高墙铁丝网内,让你失去自由就算惩罚了,还需要通过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你,让你重新做人,所以囚犯也称之为劳改犯。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对方提供原材料c图纸等,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c蹲着或是弯着腰杆,因为年纪大了,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身上全是粉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31章 社会我的哥(6)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他伸脚将火星子踩灭, 然后抬头眼望乌云密布的天,目中折射出一丝幽暗的冷光,续道:“今天公示结束,下周周二开办公会, 估计周三监狱里头就能将我的案件材料以及《减刑建议书》报送至市中级人民法院了。” “那不就是一月份出狱?好啊,正好赶回家去过新年!”窦兴国为他欣喜道。 “一月份恐怕没那么快吧。今天已经是31号了,明天就是2018年的元旦节。”裴振亨有些谨慎的说, “监狱长虽说问题应该不大, 不过要出狱的话,也还需要法院受理后形成受案公示,公示完了, 才会在一个月内审结裁定减刑意见。” “绝对能和家人过个团圆年的,你相信我!”窦兴国有些兴奋的道,“我听食堂大姐家那小姑娘说,今年除夕是在那什么情人节后一天一一一2月15日,所以春节就是2018年2月16日。一个半月的时间,足够了, 那时候你已经站在监狱外面了。” 裴振亨淡淡的笑了下,“承你吉言, 我也希望如此。谢谢你, 大哥。” 忽有人叫道:“哎哎, 出来了出来了!” 监狱里见到最多的基础设施恐怕就是铁丝网了。 监区与机关的行政大楼便就只隔着数道顶端带电的围墙护栏网,所以行政大楼那边的动静,这边看得一清二楚。 而行政大楼侧对监狱大门,出狱手续办得差不多时,武警就会把大门打开,目送刑满释放人员出去。 众人便停止了说话,纷纷瞪大了眼透过护栏网的网眼往对面看。 裴振亨也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看着那边。 杨小武像只放出笼子的鸟,蹦蹦跳跳的下得楼来,看见大家,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的冲众人挥手道再见:“振哥c兄弟们,我先走一步啦!你们也争取早点出来啊!” 噗! 一群人顿时被这话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去吧去吧,我们不远送了。杨小武,祝你早登极乐啊!” 厚重敦实的不锈钢板大门“嘎吱c嘎吱”的缓缓打开来,门外隐约传来惊喜的呼唤声。 唔,还有耀眼的车灯灯光打进来。 因为天色未明,又是冬天的早晨,还起了浓稠的大雾,所以那氙气大灯的光线十分明显。灯光蹿进机关大院,几乎照亮了半个院子。 有狱友看清楚了那些车辆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要酸几句:“嗬,一溜儿豪车赶来迎接打了胜仗的杨少爷凯旋而归啊。我瞧着这座监狱当初乃是故意这么设计的吧,大门一打开就能看见外面的花花世界,真他妈太刺激了!” “怎么?这样不好吗?受了刺激就得赶紧拼命挣工分,争取减刑早日出去啊,好像你还希望在里面多呆几年似的!” 每到有人出狱,必定有服刑人员趴在铁丝网后面目送其离开,满眼羡慕和嫉妒那些已经站在铁笼子外面的人,也充满了期待,还有少数的落寞与绝望,心思各异。 裴振亨相信,这种时候对看客而言,绝大多数是一种心灵的煎熬,别看有人面上满不在乎,那也只能是他们伪装得好。 出去的人往往会朝众人挥一挥手,管他认识不认识的,即使曾经发生过矛盾脸红脖子粗的,此时也会大度的一笑泯恩仇,原因无他,出狱的那个人肯定是胜利者了。反正总之,都会一脸笑意和善意的嘱咐大家:“同志们,好好改造,听党和监狱领导的话,争取早点出来重新做人啊!” 接受众人注目礼的这一刻,他们定然很嘚瑟吧,内心里会否会这么想一想:日后再也不进这鬼地方了? 杨小武的亲朋天蒙蒙亮便来迎他回家的场景实在感人,狱友们热热闹闹的欢送场景也十分会迷惑人,让裴振亨差点就要忘了自己此刻正身陷囹圄。 是呢,这里是监狱,桐乡监狱。 桐乡监狱占地三百余亩,可以关押犯人近七百人。它位于燕城市郊的一个乡镇上,距离市区约有六七十公里。从市中心开车至此接近两个小时,因为大部分是乡村公路,还有一截机耕道,所以车根本开不快。 同其他地方的监狱一样,桐乡监狱的最外围也是由一圈密密匝匝的带电刺绳护栏网包围着。内围则是高大厚实的围墙,墙高五米,墙头还扎着一簇簇绑着铁蒺藜的带电铁丝网,整个围墙加铁丝网能高达到七八米。 这么高,所以怎么爬墙? 不仅如此,墙内墙外还密实的竖着一圈儿倒插的竹刺,根根削得尖锐无比。 监区内则有配枪岗哨,几十米一岗,武警长年驻守。他们身上操着的都是真枪实弹,见到越狱者可直接开枪。此外,不时还有手持电~警棍的狱警在四处巡逻。 人进出监狱大门都是挨个搜身,来往的车辆也是从驾驶舱到车子底部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大门口一道岗,中间一道岗,进去监区以后还有一道岗,手续繁琐而严密。 无落脚点的高墙,带电的铁丝网,竖起的倒刺能让活物非死即伤,一道道关卡,各种水泥浇筑的障碍物实在是固若金汤。 此外还有,高高的哨塔上有武警全天候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监狱。除了肉眼监视外,这座牢笼里还潜藏着无数的监控摄像头,一切都在狱警的眼皮子底下,服刑人员可谓插翅也难逃! 身边已不知何时变得静悄悄的了。 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雪花无声飘落在睫毛上,眼帘处骤然沁凉的感觉令裴振亨恍然回神,他往左右两边看了看。 狱友们早就已经回去补眠了,窦兴国也不知何时走了,就只剩了他一个还在那掉漆的铁栏杆上趴着。 他抬头望天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32章 社会我的哥(7)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怎么可能不土豪呢?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 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 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 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 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 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 他看向裴振亨, 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可以, 您请随意。” “哈哈, 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 脸现兴奋之色, 一手握着手机, 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 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 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 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 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 这回看到实物了,比图片上漂亮许多!” 因为保护得好,键盘并未褪色,银白色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可见。即使过去了八年,还一如当年一样的崭新如初。 狱警尖着几根手指头在手机键上戳了两下,可惜手机没充电,所以屏幕毫无反应,他略略有些遗憾的将手机递还给裴振亨。 “当年的摩托罗拉那叫个风靡啊,跟两年前的苹果手机一样,在中国异常火爆,就像龙卷风过境,卷走了中国人很多钱。再往前推几年,韩国的三星手机也曾风光过。唉一一一,都过去了。”狱警感慨万千的说。 “回头又来说说你这款摩托罗拉,当年嚎得普通老百姓没几个能买得起,但是现在呢?物理键盘c翻盖c屏幕小c功能少,这些放现在统统老土得很!白送人家,也不一定有人会要了。” 男人似乎天生对电子产品热忱得很,那名狱警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如今咱们都用全触摸屏手机了,手指头在屏幕上那么轻轻一点,隐形键盘就自动出来。不用的时候,键盘就像收起来的抽屉一样消失不见,点都不占地方,屏幕显大,方便看网页。” “还有桌面上那些图标,也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按上下左右键来一步步的操控了,手指头戳哪开哪,方便又快捷!” 裴振亨从狱警手中接过手机,颇有分量的重量让他虚握的手不禁暗暗一紧,有如实质的敦实感就这么握在了掌心里。良久,他张开手指,缓缓摩挲着曲线型的金色边沿,光滑的金属质感真切而冷硬。这一切的感觉都该是让人安心的。 这款手机当年他买来后才用了半年不到,时尚又奢华。拥有这么一款手机,根本就是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现在竟然已经被人说老土得很了,还送都送不出去,呵呵。 时过境迁的悲凉感是不是从此时就要开始蔓延开来? 若是再走出这座监狱,打击想必会越来越重吧。 狱警丝毫不能体会得到裴振亨这会儿五味杂陈的心情,不过一只摩托罗拉已瞬间拉近了他和这位刚刚刑满释放人员的距离。 他一边继续清点着其他物品,一边又热情洋溢的道:“市面上现在都用智能手机了,外国货常见的是苹果和三星,这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两个品牌。不过国产货这些年来发展势头非常不错,口碑已经赶超外国货了,比如华为。另外,还有年轻人比较追捧的小米c锤子和魅族手机也都很不错。” “前几年三星和苹果各自坐庄,跟明星霸屏一样,走外面看见的几乎都是这两个牌子的手机。但是现在风向又变了,在国内,华为手机的销量和口碑已经排名第一,我和我的同事都已经弃用苹果而改用华为了。” “国货并非都比不上外国货的,华为手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它不但价格便宜,而且外观时尚c漂亮c轻薄,还很流畅,点都不卡,建议你出去后就选这个牌子的手机买一款。” 狱警善意的建议道:“手机,随身必备之物品!兄弟,你可以不带钥匙,不带银行卡,不带现金,但是务必随身携带一只手机。” 最后这句话,裴振亨尚不能理解。 钥匙和银行卡可以不带,但是出门不带钱,能成吗? “最后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只钱夹。”东西都清点完了,狱警看了看所有的物品,又惊奇道:“啧,这钱夹质量真好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老化。” 裴振亨不言不语,将东西一一装进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完事后,这才平静的笑道:“是你们帮我保管得好。” 这个钱夹当年买成一万二,质量怎么可能不好? 然而当年好的,现在不一定就好了。 就好比那只摩托罗拉。 当年多牛逼啊,他还当特等奖在年终的时候给员工们抽奖呢。幸运中奖的属下幸福得尖叫,致辞时都语无伦次了。然而现在呢,手机公司竟然都倒闭了。 听说另一个与它一较高下的竞争对手诺基亚也在他入狱一年后破产了。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恐怕是最令人唏嘘的境遇了。 旧物领回来后,他签字确认,狱警又让他去财务那里办结算。 监狱里刷卡消费,卡里面没用完的钱可以退给你现金。 裴振亨想着该是为了这事儿,但他的卡已经给窦兴国用了,里面有他昨天存入的两百块。原因无他,窦兴国才花钱请他吃了顿饭,后几个月怕是连烟屁股都没得抽,所以这个钱算礼尚往来。 他刚想给财务解释卡的事情,表示愿意支付10元制卡费,没想到出纳递给他一沓钱,说:“这是你剩余的工资,你在这张收据上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他有些意外,“还有工资?” “是啊,平时只发了一半,足够你们买些生活用品和零食了。剩下的一半都给你们存着呢,当以后出狱回家的路费,难道你们想要用两条腿走路回家去吗?” 这个规定倒是很人性化。 裴振亨接过那沓钱数了数,竟然有六千多块。 虽说是劳改犯,但是监狱里干活也不全是白干,每个月还是有点工钱的,不过就是少得可怜。但是本身在狱中花费不多,吃穿住行都是免费。而抽烟吃零食是额外消费,国家自然不会为你买单。 裴振亨在牢里一向出工勤快,干活卖力,收入还可以,虽然一个月也才几百块而已。但是他坐牢时间长,能存下六千多块,对此时一无所有的他,真正是一笔巨款了。出狱后,他也许能够凭着这六千多块钱撑过三个月。 三个月后,生活也该有点着落了。 那名亲切的狱警关心的问道:“你家哪里的?就算是西藏,这些钱也该足够你坐火车回去了。” 裴振亨道:“我祖籍山东,不过我从前长年生活在燕城,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哦,那回家就花不了几个钱。你拿着这些钱正好可以出去买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焕然一新后再回家去,重新开始生活。” 裴振亨含糊应下,真诚的道了声谢。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他已经可以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件事情必须要做。 裴振亨拿着领回来的八年前的东西,去了隔壁一间专用更衣室。 身上的囚服迅速脱掉,而且是脱得一干二净。这与八年前入狱时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也是要脱个精光。 他有种来去赤条条无牵挂的顿悟。 不同的是,这一回房间里搁了面穿衣镜,很周到体贴。 只是那面镜子里,只有一个光着脑袋的粗犷糙男。 裴振亨狼狈的移开目光,手脚麻利的从塑料袋里找出全套衣服穿上。再看镜子,便又是从前那般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 没系领带,领带倒是还在。 顶着光头却系条领带,那样子定然别扭又滑稽。 他便刻意留下了脖子下面的两颗衬衣扣子没扣上,衣领半敞着,喉结于是清晰可见,胸肌线条也若隐若现。这不修边幅的模样有些痞气,看着竟异样的性感,雄性荷尔蒙无声在室内蔓延。 就是可惜他的身材已经走样,壮了不少。衬衣穿在身上就有些紧绷,勒得他粗壮的手膀子难受。而且那衣服服帖在身上,结实的胸膛和腹肌自是显而易见。可也只能将就,因为总不能再穿着囚服离开监狱吧。好在外面还有西装,能遮一遮肉。 内裤没穿。 八年前的内裤还能穿吗? 没穿内裤的感觉不是很好。 裴振亨忍不住摸了摸屁股,想预先做一下心里建设。 然而毛料西裤挺括且垂感很好,垂感好的料子一般都有种冰凉的感觉。所以他一摸,屁股上就传来股冰凉感,菊花骤然一紧。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庆幸的是西装外套还够长,能遮住三分之一的屁沟子,而且也应该没什么人会盯着他一个男人的后面猛瞧吧。 所有换下来的衣服他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个塑料袋因此瘪了很多,裴振亨翻了翻,将用不着的内裤和领带以及其他一些杂物也扔了。 钱夹拿在手中把玩片刻,也毫不犹豫的扔进了垃圾桶。 这是女朋友送给他的二十七岁的生日礼物,然而物是人非,女朋友已经变成了前女友,东西也就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手表则戴在腕上。 手表与手机不同,一块好的手表注定了是永不过时的饰物。还能跟酒一样,越放越值钱。 有位著名的钟表大师说过: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买一块手表的话,劳力士手表是不二选择。 不过裴振亨认为,这句话对任何名表都适用。 他腕上的这块表是一块天梭库图系列的机械手表,2009年推出来的产品,在瑞士名表的五个等级排名中只能排在第四等,所以价格并不高昂。 而裴振亨之所以会选中它,只因为看中了它黑色的表盘c银色的表带,这样的配色阳刚又沉稳,一如他的人。 手机和打火机都揣进裤兜,其他没用的东西都扔掉了,裴振亨两手空空的离开机关大楼。 嘎吱,嘎吱 他从未如今天这般觉得这道厚重的铁门打开时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只是开得太慢了,慢得让他心跳加速。 抬腕看一看表,8:58,还好能赶在窦兴国所谓的吉时离开监狱。 那门还尚未完全打开,但裴振亨已迫不及待。他迈着沉稳的步伐,阔步走出监狱大门。 身后有武警大声道:“不要回头!” 他头也不回的点了点头,径直往前走。 伴随着那道铁门咣当咣当重重合上的哳哑声,一道年轻的声音开心的喊:“振哥!” 杨小武扔掉烟头,从车前盖上跳下来,咧着一口白牙向他跑过来。 见到这个人,裴振亨笑了。 上午8点09分,裴振亨就遵从窦兴国的意愿,早早去了机关大楼办理出狱手续。 狱警照着物品清单,屈指一一清点过他当年入狱时褪下的所有旧物:“西装一件c西裤一条c衬衣一件c手表一块c摩托罗拉一部啊,这个手机公司已经倒闭了。” 中年狱警带着新奇和惊叹之色从一堆旧物中将他那部摩托罗拉扒拉出来,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然后朝他晃了晃手机,说:“我从前也买过摩托罗拉,对这个牌子比较了解。你这款可是2009年上市的摩托罗拉 aura钻石版,价格将近万元,土豪啊!” 怎么可能不土豪呢?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他看向裴振亨,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可以,您请随意。” “哈哈,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脸现兴奋之色,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这回看到实物了,比图片上漂亮许多!” 因为保护得好,键盘并未褪色,银白色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可见。即使过去了八年,还一如当年一样的崭新如初。 狱警尖着几根手指头在手机键上戳了两下,可惜手机没充电,所以屏幕毫无反应,他略略有些遗憾的将手机递还给裴振亨。 “当年的摩托罗拉那叫个风靡啊,跟两年前的苹果手机一样,在中国异常火爆,就像龙卷风过境,卷走了中国人很多钱。再往前推几年,韩国的三星手机也曾风光过。唉一一一,都过去了。”狱警感慨万千的说。 “回头又来说说你这款摩托罗拉,当年嚎得普通老百姓没几个能买得起,但是现在呢?物理键盘c翻盖c屏幕小c功能少,这些放现在统统老土得很!白送人家,也不一定有人会要了。” 男人似乎天生对电子产品热忱得很,那名狱警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如今咱们都用全触摸屏手机了,手指头在屏幕上那么轻轻一点,隐形键盘就自动出来。不用的时候,键盘就像收起来的抽屉一样消失不见,点都不占地方,屏幕显大,方便看网页。” “还有桌面上那些图标,也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按上下左右键来一步步的操控了,手指头戳哪开哪,方便又快捷!” 裴振亨从狱警手中接过手机,颇有分量的重量让他虚握的手不禁暗暗一紧,有如实质的敦实感就这么握在了掌心里。良久,他张开手指,缓缓摩挲着曲线型的金色边沿,光滑的金属质感真切而冷硬。这一切的感觉都该是让人安心的。 这款手机当年他买来后才用了半年不到,时尚又奢华。拥有这么一款手机,根本就是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现在竟然已经被人说老土得很了,还送都送不出去,呵呵。 时过境迁的悲凉感是不是从此时就要开始蔓延开来? 若是再走出这座监狱,打击想必会越来越重吧。 狱警丝毫不能体会得到裴振亨这会儿五味杂陈的心情,不过一只摩托罗拉已瞬间拉近了他和这位刚刚刑满释放人员的距离。 他一边继续清点着其他物品,一边又热情洋溢的道:“市面上现在都用智能手机了,外国货常见的是苹果和三星,这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两个品牌。不过国产货这些年来发展势头非常不错,口碑已经赶超外国货了,比如华为。另外,还有年轻人比较追捧的小米c锤子和魅族手机也都很不错。” “前几年三星和苹果各自坐庄,跟明星霸屏一样,走外面看见的几乎都是这两个牌子的手机。但是现在风向又变了,在国内,华为手机的销量和口碑已经排名第一,我和我的同事都已经弃用苹果而改用华为了。” “国货并非都比不上外国货的,华为手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它不但价格便宜,而且外观时尚c漂亮c轻薄,还很流畅,点都不卡,建议你出去后就选这个牌子的手机买一款。” 狱警善意的建议道:“手机,随身必备之物品!兄弟,你可以不带钥匙,不带银行卡,不带现金,但是务必随身携带一只手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33章 社会我的哥(8)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 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 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神色肃穆,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 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 男, 27岁, 1983年10月2日出生,汉族,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 山东潍坊市人,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 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 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 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骗取李明c周庆云c姚青青c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那个人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 这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手腕处冰冷沉重的镣铐在提醒他一一一这事情就与他有关。 还有那些正在运转的摄像机镜头,也在无声的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被告! 镜头不断拉近c放大,毫不留情的给他憔悴的面部来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 一定是什么角度能把人拍丑就怎么拍他。 放大他瑟缩的瞳孔c青色的胡渣c眼角的阴影, 以及长镜头拍他指尖的微颤和喉结的滑动 摄像机的镜头冷硬而漆黑, 弄出的声响,犹如蛇口里弹簧般一惊一乍快速吞吐的鲜红的信子,不时发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身体因此不自觉的往后退缩c再退缩想要躲入黑睃睃的角落里,无人再看得见他。 然而狭小~逼仄的围栏很快就抵住了他的后背,他退无可退,便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栏杆寻找勇气,手腕上的镣铐因此被弄得哗啦作响,引得一旁的法警对他侧目低吼:“乱动什么?老实站着!” “天,竟然有这么多?!”公诉人尚未陈述完毕,旁听席上已是一片哗然,“这才一个多月啊,这赚钱的速度杠杠的!” 听到这话,他因此恢复些许清明,茫然的望向斜对面的人。 那个人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骗钱? 他会骗人钱? 天大的笑话! 他忍不住竖起耳朵,急切的想知道周围人如何议论他。 “难怪他年纪轻轻的就开豪车住别墅,家里又不是有钱人,钱从哪儿来的啊?就算他在财经圈儿里小有名气,还开投资公司,可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正经工作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谁信呢?” “原来金融才俊就是这样赚大钱的啊?呵呵了!好些媒体都吹嘘他是小巴菲特,我还真以为他于投资一道目光犀利,太无耻了!” “唯有吹得凶,才能骗得到这么多人啊。我也是经朋友的强烈安利才关注的他,幸好我没钱啊,不然也跟着上当受骗了。” “金融圈投资圈儿这些圈都擅长吹嘘,还比着互相吹捧,十分浮躁,可这难道不就是独辟蹊径的赚钱法门儿?” “倒也是。这条路的确是赚大钱的捷径,不过可惜,它也是自毁前程的歪门邪道!” 今日静安区人民法院的法庭极为热闹,因为受害人很多,因为被告人很知名,所以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幸灾乐祸的c义愤填膺的c吵吵着要求还钱的c叫屈喊冤的c广而告之自己如何上当受骗的各种噪音此起彼伏。 “请肃静!”审判长不得不频频将法槌敲得砰砰作响,以严肃法庭纪律,“肃静!公诉人请继续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裴振亨原系国有企业凤凰证券的员工,在券商系统工作三年后离职,自开投资公司。他曾上财经频道做过‘谈股论金'栏目的特邀嘉宾,业内比较知名。为进一步扩大知名度,他还开了个星光博客,在博客上不定期的发布一些极具社会影响力和关注度的财经文章。” “鉴于被告人突出的专业才华,社会知名度不断提高,从而拥有了一大批股民粉丝。” “2010年8月4日,被告人裴振亨为实施诈骗活动,在自己的星光博客上发布了一篇博文,文章的最后他公布了一个qq群号码,以交流炒股经验为名吸引了数百名粉丝入群。” “根据144名受害人的陈述,入群后,被告声称自己有内幕消息,能够调动大量资金拉升股票,足以保障大家的收益被告以这样极具诱惑力的话为饵,骗取不少入群的股民交纳了数千到上万元不等的会员费c提成费c信息费c佣金等各种名目的款项,以获得他所谓的一对一推荐优质股票的服务。” 他的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胡说八道!你们这是污蔑!是含血喷人!是恶意中” 啪! 法官敲了下法槌,面无表情道:“被告,请注意自己的语言和情绪。” 听到法官的话,他脖子上虬扎的青筋暴胀,厉色叫道:“法官,我根本就没公布过什么qq群号!也没加过这些人入群,我更加没有骗过他们的钱!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承认,不承认!” 啪! 法官再度敲响了法槌,“被告,会给你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不要再大声喧哗了。公诉人,请继续你的陈述。” “好的,审判长。钱财得手后,被告向这些交钱的股民推荐了几支股票,可是收益并不如意。有人认为这与被告当初承诺的话不一致,便在群中表达了不满。” “被告先是将提出异议的人拉黑,然后没过多久,他就于2010年10月1日突然毫无征兆的解散了qq群。受害人在网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感觉被骗了,于是报警求助。经查,被告人已经将所得款项挥霍一空” “胡说八道!我银行账户里的钱都是我辛苦赚的,那些钱清清白白!我花我自己的钱,怎么叫做挥霍一空?!”他愤怒的反驳,“你们这才是误导性陈述,我抗议,我要上诉!” 旁听席上的人也不安静。 “怕不止376万这个数吧?”有人说,“这些股民在股市中亏损的钱,我猜有可能都成百上千万了,现在有钱人多。” “那个不好收集证据,亏损的钱又不是直接划给了被告人,除非能提供他操纵股市的证据。否则顶多就是个误信人言,只能怪自己咯。有钱人是多,但傻子更多。” “有证据又怎样?也不可能把亏损的钱赔给你啊。法律上有个说法,叫做一一一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就是说你几十岁的人了,不是傻瓜,你具备基本的判断能力。人家并没有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买哪支股票,你自己要信,就自认倒霉呗。” “那不是被白白收割?” “a股散户被收割的还少?这件案子的区别只在于一一一散户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姓裴的要不进监狱,就不足以平民愤,呵呵哒。” 啪! “肃静!”法官敲法槌重申纪律,“若有旁听人员再大声喧哗,本院将要求你退出法庭。公诉人,请你将起诉书宣读完毕。” “以上犯罪事实清楚,本院已经取得了被害人陈述c证人证言c受案经过c汇款凭证c银行卡交易明细c情况说明c户籍证明c博文截图以及qq群的聊天记录截图等证据,罪证确实c充分,足以认定。” “审判长,本院认为被告人裴振亨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互联网聊天工具发布虚假消息以及极具诱惑力的话骗取他人财物,不特定受害人数众多,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6条之规定,构成诈骗罪,因此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1条之规定,特提起诉讼,请依法惩处。” “不对!不对!”他无视张口欲语的法官,抢着高叫道:“审判长,我没有收过那些人的钱!什么是诈骗?我没有诈骗过他们!这是诽谤!这是诬告!” “肃静!”法官蹙着眉头,握着法槌重重的敲了敲底座,“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现在还轮不到你发言!” “他通过qq跟我私聊,说交八千块的话,每周就给我推荐一只股票。交一万块就优惠些,每周可以给我推荐三只股票。我是炒短线的,喜欢快进快出。我投资比较谨慎,为分散风险,我喜欢一次性买三到四只股票。而且我投入股市的钱有点多,五十万。每周三只股票的话就非常适合我的炒股习惯,所以我就向他提供的工商银行账户转了一万块钱现金,买了一个季度的会员。” “被告,你对受害人的陈述有无异议?” “有!”他粗着脖子大声道,“法官,我根本就没有跟她用qq聊过天,我也根本就没有收取过她说的那什么一万块钱的会员费!” “那我划款的那个账号你敢说不是你自己的?警察到银行去打印出来的你账户里面的资金流水难道也是假的?”女受害人气红了脸,“我陷害你,难道警察也在陷害你吗?!”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的卡里打钱。”他有些底气不足,避开了对方愤恨的目光。 忽的想到一点可能,忙又抬头道:“电视上的新闻经常在报道有人划款划错了,也许你就是这种情况。反正总之,我真的没有蓄意骗过你的钱!” “哼!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 法官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传下一位受害人。” “我本来先只交了两千块。我跟他说是想先看看他提供的消息准不准,他同意了,五千块的会员费打四折,降为两千。第一次他给我推荐的股票,运气好,碰到一个涨停,我赚了三千,高兴惨了,就以为他真的在做那支股票的庄,便立刻主动找到他买了一个月的会员,价钱都没讲,一万八。结果后来他就只给我推荐了一支股票就遁了,那支股票我还倒亏了五千多块!” “因为经常看他写的博文,对上市公司的财报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还提前爆了好几个料,都很准,我就以为他真的掌握了内幕消息,所以毫不犹豫的入了会员,交了两万六,成了他所谓的钻石。” “我也交了两万六,说是针对这类会员,他推荐的都是黑马股。可结果他给我甩过来的全是大盘股,要死不活的,涨跌都只在1左右徘徊的那种,气死我了!说得好听,信息费,这算哪门子的内幕信息?!” “不可能!我从不私下向人推荐股票。我的确知道上市公司一些内幕,我在做风险投资,还管理着一只股权投资基金,所以知道内幕消息并不奇怪。但是我也知道泄露内幕消息是犯法,紧紧捂住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还以此为噱头进行诈骗?你们一定是搞错了,骗你们钱的人一定不是我!” “这个qq群号是你发布在博文里的。” “我博文没有!” “当然没有了!因为那篇博文只存在了一个小时就被你重新编辑过了,更新后的文章你删掉了群号,但是我们截图了,你别想抵赖!”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我的博客被黑客攻击了”他茫然无助,喃喃道。片刻后,陡然双眼一亮,“对对,我的博客被人攻击了!” “无稽之谈!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认罪!反正证据在那儿,千真万确,你想抵赖也不成,就看法院怎么判吧!” “” 每一个受害人的陈词,他都矢口否认,但换来的只有他人更激烈的鄙夷c嘲弄和愤怒。 被告觉得,他好像在看一幕冷血无情的黑白电影。 所有人只将他当做一名观众,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他完完全全被排除在舞台之外,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主角啊! “被告,这是你在工商银行的开户信息以及该账户的资金流水清单,上面显示的银行账户姓名c身份证号全是你的。另外,每一笔来款资金我们也查了,跟受害人提供的划款单据核对一致。”公诉人向他出示证据。 “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神情惶惑的看着那些加盖了银行鲜章的证据,疯狂摇头,“法官,我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往我卡里打钱!我是冤枉的,冤枉的!那个荐股的qq群也不是我建的,你们应该想法子去查一查那个群主的真正身份!” “所有的原告都声称是你在博客文章中透露的群号,刚才已经给你出示了博客文章的截图,你没看见?” “还有,公安机关也请了专业技术人员检查了你的电脑,你的博客并没有被黑客攻击或是中病毒的迹象。这是公安局出具的技术鉴定书。请问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 面对公诉人的一步步逼问,他头痛欲裂,只知道摇头:“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心不住往泥潭下沉,越陷越深。那颗红色的心子终于看不见本来的颜色,它浑身爬满了灰黑色的厚重的淤泥,还在费力的跳动着,但已开始散发出了陈腐的恶臭。 呵,还是那句话,都坐牢了,素质是什么?可以减刑吗? 本来他还在走二审上诉程序,家里也在想法子让受害人答应能够庭下和解撤诉,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据他后来说是受了刺激,朋友给他的刺激,以及他哥给他的刺激。 原本他只是为朋友出头才打的架,结果那朋友屁事没有,而且还在警察问询的时候将责任尽数推到他头上,把他当成了冤大头。他哥气他交友不慎,狠狠捶了他一顿,还将他骂得一无是处。 他倔脾气就上来了,挥挥手潇洒的说,既这样,那他还是坐牢去改造改造,出来后又是一条好汉。 裴振亨就在心里给杨小武下了个定义:好骗的二世主。 杨小武容易上当受骗这个可见一斑,但为什么又是二世主呢? 别人入狱都要死不活,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就有人好奇的问他原因了。 那二货大咧咧的说,他家里有关系,坐个几个月不到一年,准能把他弄出去,他不过是到监狱里面来此一游,增长见识的。 这件事情,裴振亨默默记在了心里,他决定赌一把。 赌之前,他自是已经暗暗观察过杨小武的言行举止。 他人长得白白嫩嫩,手指干净,指甲打理得光滑齐整,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会享受的人。虽然打架斗殴,但是他眼底脸上没有戾气,所以伤人致残应该只是一时冲动的行为。且他见到监狱里的管教人员c监区长和监狱长这些人,一点都不怵,落落大方,还能对其勾肩搭背的侃上几句,很明显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于是,他决定赌。 为什么要堵? 一个被判入狱十五年的人,出去后一点资源都没有,要如何生存?更别提揪出当年那件事情的真正罪犯并让他/她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他亟需一个可以同舟共济的人。 那赌什么? 白嫩的包子入狱没多久,其实就已经被人色眼盯上了。 本来这种肮脏的事情,裴振亨睁只眼闭只眼,然后等待时机举报即可,那样他又可以获得减刑的机会。 但是,在听到了杨小武说很快就会出狱的话,他决定改变策略。 同监区有两个服刑人员,一个在外头杀人放火,被判无期;一个已经是几进宫的老油条,这一回因强~奸入狱,因为是累犯,所以判得重,十年,出他意料。算了算,等他出狱时,人也已经五十多岁了。总之,要等到走出这座牢房,坏人都变老了,完全废了。所以,两个人干脆破罐子破摔,沆瀣一气的纠结在了一起。 别人在牢里拼命挣工分,听话不说,还表现积极,都是为了能获得减刑早日出狱,可那两个人却成天闹事,让狱警十分头疼。 杨小武入狱时才刚满二十五岁,这放在其他人身上,就是个大学毕业才工作两三年的青涩小子。又因着他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并不知道社会有多少黑暗,所以才生出了这些事端。 两根老油条本来就看上了他的皮相,再加上他无所顾忌的炫耀家世,还扬言不久之后就会出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没办法不让人嫉妒,而关键是这个二货还这么高调,人家已嫉妒得发狂,双眼红得都要滴出血了。 于是,干! 然后某个休息日的中午,其他人都去食堂吃饭,饭后按往常的习惯就会去活动室看电视看书什么的,少有人回监舍。但是那一天不知怎的,杨小武拉肚子,所以他匆匆刨了几口饭后就回监舍了。 两个老流氓当即尾随而至。 监舍的门是从外面上锁的,里面不能锁,所以人很轻巧的就推门而入,然后他们开始对洗手间里蹲厕的杨小武嘘寒问暖。 三个人虽然不是同监舍,但是是同监区,平时也是经常打交道的,因为会一起出工,一起吃饭。 杨小武没多想,蹲厕所正无聊,就开心的与外面的两个人聊上了。 事后想想,杨小武拉肚子多半就是这两人搞的鬼。 等到杨小武解决干净,两个人听声听响,竟就这么进去了。 杨小武并未反应过来,只觉这种行为不太礼貌,心中有点气,想尽快出去给人腾地方。但是厕所门被关上,他已给人堵厕所里面了。 对方的目的很明显,走上前来就一左一右夹击他。咸猪手往他身上猴急的摸,衣服裤子也被人生拉硬拽的撕扯掉。 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的杨小武吓坏了,呼喊惊叫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被死死按在墙上动弹不得,满脸泪水紧闭了眼,痛哭流涕的哀悼自己即将失去后面的贞操。千钧一发时刻,裴振亨破门而入。 三个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杨小武白着脸穿好衣裤,但是接下来他却只知道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望着那三个人你一拳头,我一脚的打来打去。 他们从厕所打到了外面的房间,杨小武都还缩在角落里。 裴振亨虽然长得牛高马大,可是他不是个野蛮人啊,对方却是,还是恶棍。所以见到杨小武那怂样,频频受到重创的裴振亨内心直骂娘。 干架的时候,觑空冲他吼:“你他妈赶紧去找狱警啊!” 杨小武这才反应过来,冲了出去。 但是他却不是去找狱警,而是先跑到了食堂,再跑到了活动室。 干什么呢他这是? 找关系好的狱友来帮忙啊。 在杨小武的概念中,有事肯定是找朋友帮忙,而不是去找警察。 狱友自然不会像他这么笨,跑去叫来了狱警。 再说监狱里不准打架,所有参与的人都会取消减刑资格,没人会为了那么点薄弱的友情发傻。 就这么一耽搁,裴振亨的左手手臂被两人拽着狠狠撞在了铁床的竖栏杆上,小手臂因此被撞成了粉碎性骨折,养伤养了三个月才愈合。 至今,他不敢用左手提取重物。 但是这件事情给他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福利。 一是减刑两年。 因为他是拯救狱友受的伤c打的架。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先去找狱警,杨小武肯定已经受到侵害了,所以没人怀疑他是故意等待时机闯进去的。 裴振亨算得精准,他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 尝到一次甜头后,他后来甚至常常想,要是多发生几起类似事件就好了 二呢,自然是从此以后,杨小武成了他忠实的小弟。 一出监狱大门就能看到了这个人,杨小武说来接他还真来了。裴振亨觉得,他这笔风险投资干得漂亮! 两个人在大门外紧紧拥抱了一会儿,很快松开,各自笑着在对方胸膛上轻捶一拳头。 杨小武左右看看,随后挠挠头,“振哥,你的家人呢?” 话问出口,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这话问得不该。 他出狱时除了家里人,还有一群狐朋狗友,那场面不是迎他出狱,而是要闹他洞房的模样。相形之下,裴振亨这场面就冷清了许多。 他这么问,不是给人找不痛快吗? 可话已经出口了,覆水难收,他只好尴尬的嘿嘿傻笑道:“一定是他们不知道你会这么早出来,还以为公务员上班都朝九晚五呢,不过估计很快也就要到了吧,要不我们等一等?” 裴振亨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那天你出狱的时候不是说要来接我吗?我就没有给家里人说我具体哪天出来,我想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不错不错,这主意很不错!”杨小武一听,当即释然。他收起窘态,露出满口白牙一径冲裴振亨挥手催道:“走走,振哥,快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裴振亨被他的快乐感染了,大步流星走过去坐上副驾驶位,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去哪儿?” “除瘟神呗!”杨小武扭动车钥匙。 牧马人的发动机当即轰隆隆响,整辆车子都在轻颤。 这真切的感觉令裴振亨陌生又熟悉。 犹记得从前多少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和假日,他也是这般心情雀跃的开着越野车,呼朋引伴的离开城市去野外放松,那一路欢歌笑语言犹在耳。 好像八年真的不过弹指一挥间。 杨小武娴熟的倒车c调头,动作一气呵成,再脚尖儿往下一轰油门儿,那辆越野车便气势汹汹的蹿了出去。 “监狱门口不给放鞭炮,不过这里是农村,哪儿不能放啊?咱就走远点,进村儿里去找个地方放还不成吗?必须要放!” 裴振亨轻笑了下,然后微侧头,目光看着倒视镜里,那座紧闭大门的桐乡监狱越来越远。 曾经属于他的整个世界,现在它慢慢缩小成了一个点,最后再也看不见身影了。 永不再见了,桐乡监狱! 狱警照着物品清单,屈指一一清点过他当年入狱时褪下的所有旧物:“西装一件c西裤一条c衬衣一件c手表一块c摩托罗拉一部啊,这个手机公司已经倒闭了。” 中年狱警带着新奇和惊叹之色从一堆旧物中将他那部摩托罗拉扒拉出来,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然后朝他晃了晃手机,说:“我从前也买过摩托罗拉,对这个牌子比较了解。你这款可是2009年上市的摩托罗拉 aura钻石版,价格将近万元,土豪啊!” 怎么可能不土豪呢?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34章 冤有头(1)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每天都西装革履,外套内搭剪裁得体,皮鞋永远打理得锃亮, 笑起来如沐春风,且恰到好处, 一直是30度上扬的唇角,精准掌握不增不减不露齿的尺度, 似乎增一分就是他鄙夷的谄媚,减一分则显不出他的亲切随和,社会精英人设屹立不倒。 此刻却灰头土脸,深色高级定制西装搭配橘色黄马褂, 看上去十分滑稽, 还很可笑。但他毫无所觉,也再笑不出来。 左手边的旁听席上座无虚席, 右手边的主席台上三名法官正襟危坐。四个角落以及过道上还站了几拨人, 皆架着摄像机对准了他。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 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 神色肃穆, 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 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 男, 27岁,1983年10月2日出生,汉族,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山东潍坊市人,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骗取李明c周庆云c姚青青c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那个人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 这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手腕处冰冷沉重的镣铐在提醒他一一一这事情就与他有关。 还有那些正在运转的摄像机镜头,也在无声的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被告! 镜头不断拉近c放大,毫不留情的给他憔悴的面部来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一定是什么角度能把人拍丑就怎么拍他。 放大他瑟缩的瞳孔c青色的胡渣c眼角的阴影,以及长镜头拍他指尖的微颤和喉结的滑动 摄像机的镜头冷硬而漆黑,弄出的声响,犹如蛇口里弹簧般一惊一乍快速吞吐的鲜红的信子,不时发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身体因此不自觉的往后退缩c再退缩想要躲入黑睃睃的角落里,无人再看得见他。 然而狭小~逼仄的围栏很快就抵住了他的后背,他退无可退,便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栏杆寻找勇气,手腕上的镣铐因此被弄得哗啦作响,引得一旁的法警对他侧目低吼:“乱动什么?老实站着!” “天,竟然有这么多?!”公诉人尚未陈述完毕,旁听席上已是一片哗然,“这才一个多月啊,这赚钱的速度杠杠的!” 听到这话,他因此恢复些许清明,茫然的望向斜对面的人。 那个人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骗钱? 他会骗人钱? 天大的笑话! 他忍不住竖起耳朵,急切的想知道周围人如何议论他。 “难怪他年纪轻轻的就开豪车住别墅,家里又不是有钱人,钱从哪儿来的啊?就算他在财经圈儿里小有名气,还开投资公司,可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正经工作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谁信呢?” “原来金融才俊就是这样赚大钱的啊?呵呵了!好些媒体都吹嘘他是小巴菲特,我还真以为他于投资一道目光犀利,太无耻了!” “唯有吹得凶,才能骗得到这么多人啊。我也是经朋友的强烈安利才关注的他,幸好我没钱啊,不然也跟着上当受骗了。” “金融圈投资圈儿这些圈都擅长吹嘘,还比着互相吹捧,十分浮躁,可这难道不就是独辟蹊径的赚钱法门儿?” “倒也是。这条路的确是赚大钱的捷径,不过可惜,它也是自毁前程的歪门邪道!” 今日静安区人民法院的法庭极为热闹,因为受害人很多,因为被告人很知名,所以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幸灾乐祸的c义愤填膺的c吵吵着要求还钱的c叫屈喊冤的c广而告之自己如何上当受骗的各种噪音此起彼伏。 “请肃静!”审判长不得不频频将法槌敲得砰砰作响,以严肃法庭纪律,“肃静!公诉人请继续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裴振亨原系国有企业凤凰证券的员工,在券商系统工作三年后离职,自开投资公司。他曾上财经频道做过‘谈股论金'栏目的特邀嘉宾,业内比较知名。为进一步扩大知名度,他还开了个星光博客,在博客上不定期的发布一些极具社会影响力和关注度的财经文章。” “鉴于被告人突出的专业才华,社会知名度不断提高,从而拥有了一大批股民粉丝。” “2010年8月4日,被告人裴振亨为实施诈骗活动,在自己的星光博客上发布了一篇博文,文章的最后他公布了一个qq群号码,以交流炒股经验为名吸引了数百名粉丝入群。” “根据144名受害人的陈述,入群后,被告声称自己有内幕消息,能够调动大量资金拉升股票,足以保障大家的收益被告以这样极具诱惑力的话为饵,骗取不少入群的股民交纳了数千到上万元不等的会员费c提成费c信息费c佣金等各种名目的款项,以获得他所谓的一对一推荐优质股票的服务。” 他的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胡说八道!你们这是污蔑!是含血喷人!是恶意中” 啪! 法官敲了下法槌,面无表情道:“被告,请注意自己的语言和情绪。” 听到法官的话,他脖子上虬扎的青筋暴胀,厉色叫道:“法官,我根本就没公布过什么qq群号!也没加过这些人入群,我更加没有骗过他们的钱!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承认,不承认!” 啪! 法官再度敲响了法槌,“被告,会给你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不要再大声喧哗了。公诉人,请继续你的陈述。” “好的,审判长。钱财得手后,被告向这些交钱的股民推荐了几支股票,可是收益并不如意。有人认为这与被告当初承诺的话不一致,便在群中表达了不满。” “被告先是将提出异议的人拉黑,然后没过多久,他就于2010年10月1日突然毫无征兆的解散了qq群。受害人在网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感觉被骗了,于是报警求助。经查,被告人已经将所得款项挥霍一空” “胡说八道!我银行账户里的钱都是我辛苦赚的,那些钱清清白白!我花我自己的钱,怎么叫做挥霍一空?!”他愤怒的反驳,“你们这才是误导性陈述,我抗议,我要上诉!” 旁听席上的人也不安静。 “怕不止376万这个数吧?”有人说,“这些股民在股市中亏损的钱,我猜有可能都成百上千万了,现在有钱人多。” “那个不好收集证据,亏损的钱又不是直接划给了被告人,除非能提供他操纵股市的证据。否则顶多就是个误信人言,只能怪自己咯。有钱人是多,但傻子更多。” “有证据又怎样?也不可能把亏损的钱赔给你啊。法律上有个说法,叫做一一一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就是说你几十岁的人了,不是傻瓜,你具备基本的判断能力。人家并没有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买哪支股票,你自己要信,就自认倒霉呗。” “那不是被白白收割?” “a股散户被收割的还少?这件案子的区别只在于一一一散户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姓裴的要不进监狱,就不足以平民愤,呵呵哒。” 啪! “肃静!”法官敲法槌重申纪律,“若有旁听人员再大声喧哗,本院将要求你退出法庭。公诉人,请你将起诉书宣读完毕。” “以上犯罪事实清楚,本院已经取得了被害人陈述c证人证言c受案经过c汇款凭证c银行卡交易明细c情况说明c户籍证明c博文截图以及qq群的聊天记录截图等证据,罪证确实c充分,足以认定。” “审判长,本院认为被告人裴振亨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互联网聊天工具发布虚假消息以及极具诱惑力的话骗取他人财物,不特定受害人数众多,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6条之规定,构成诈骗罪,因此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1条之规定,特提起诉讼,请依法惩处。” “不对!不对!”他无视张口欲语的法官,抢着高叫道:“审判长,我没有收过那些人的钱!什么是诈骗?我没有诈骗过他们!这是诽谤!这是诬告!” “肃静!”法官蹙着眉头,握着法槌重重的敲了敲底座,“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现在还轮不到你发言!” “他通过qq跟我私聊,说交八千块的话,每周就给我推荐一只股票。交一万块就优惠些,每周可以给我推荐三只股票。我是炒短线的,喜欢快进快出。我投资比较谨慎,为分散风险,我喜欢一次性买三到四只股票。而且我投入股市的钱有点多,五十万。每周三只股票的话就非常适合我的炒股习惯,所以我就向他提供的工商银行账户转了一万块钱现金,买了一个季度的会员。” “被告,你对受害人的陈述有无异议?” “有!”他粗着脖子大声道,“法官,我根本就没有跟她用qq聊过天,我也根本就没有收取过她说的那什么一万块钱的会员费!” “那我划款的那个账号你敢说不是你自己的?警察到银行去打印出来的你账户里面的资金流水难道也是假的?”女受害人气红了脸,“我陷害你,难道警察也在陷害你吗?!”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的卡里打钱。”他有些底气不足,避开了对方愤恨的目光。 忽的想到一点可能,忙又抬头道:“电视上的新闻经常在报道有人划款划错了,也许你就是这种情况。反正总之,我真的没有蓄意骗过你的钱!” “哼!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 法官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传下一位受害人。” “我本来先只交了两千块。我跟他说是想先看看他提供的消息准不准,他同意了,五千块的会员费打四折,降为两千。第一次他给我推荐的股票,运气好,碰到一个涨停,我赚了三千,高兴惨了,就以为他真的在做那支股票的庄,便立刻主动找到他买了一个月的会员,价钱都没讲,一万八。结果后来他就只给我推荐了一支股票就遁了,那支股票我还倒亏了五千多块!” “因为经常看他写的博文,对上市公司的财报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还提前爆了好几个料,都很准,我就以为他真的掌握了内幕消息,所以毫不犹豫的入了会员,交了两万六,成了他所谓的钻石。” “我也交了两万六,说是针对这类会员,他推荐的都是黑马股。可结果他给我甩过来的全是大盘股,要死不活的,涨跌都只在1左右徘徊的那种,气死我了!说得好听,信息费,这算哪门子的内幕信息?!” “不可能!我从不私下向人推荐股票。我的确知道上市公司一些内幕,我在做风险投资,还管理着一只股权投资基金,所以知道内幕消息并不奇怪。但是我也知道泄露内幕消息是犯法,紧紧捂住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还以此为噱头进行诈骗?你们一定是搞错了,骗你们钱的人一定不是我!” “这个qq群号是你发布在博文里的。” “我博文没有!” “当然没有了!因为那篇博文只存在了一个小时就被你重新编辑过了,更新后的文章你删掉了群号,但是我们截图了,你别想抵赖!”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我的博客被黑客攻击了”他茫然无助,喃喃道。片刻后,陡然双眼一亮,“对对,我的博客被人攻击了!” “无稽之谈!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认罪!反正证据在那儿,千真万确,你想抵赖也不成,就看法院怎么判吧!” “” 每一个受害人的陈词,他都矢口否认,但换来的只有他人更激烈的鄙夷c嘲弄和愤怒。 被告觉得,他好像在看一幕冷血无情的黑白电影。 所有人只将他当做一名观众,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他完完全全被排除在舞台之外,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主角啊! “被告,这是你在工商银行的开户信息以及该账户的资金流水清单,上面显示的银行账户姓名c身份证号全是你的。另外,每一笔来款资金我们也查了,跟受害人提供的划款单据核对一致。”公诉人向他出示证据。 “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神情惶惑的看着那些加盖了银行鲜章的证据,疯狂摇头,“法官,我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往我卡里打钱!我是冤枉的,冤枉的!那个荐股的qq群也不是我建的,你们应该想法子去查一查那个群主的真正身份!” “所有的原告都声称是你在博客文章中透露的群号,刚才已经给你出示了博客文章的截图,你没看见?” “还有,公安机关也请了专业技术人员检查了你的电脑,你的博客并没有被黑客攻击或是中病毒的迹象。这是公安局出具的技术鉴定书。请问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 面对公诉人的一步步逼问,他头痛欲裂,只知道摇头:“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心不住往泥潭下沉,越陷越深。那颗红色的心子终于看不见本来的颜色,它浑身爬满了灰黑色的厚重的淤泥,还在费力的跳动着,但已开始散发出了陈腐的恶臭。 “还没最后确定。”裴振亨回道,“我昨天问了监狱长,说是公示完了还要开一场办公会研究决定。”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窦兴国关心的问道,“你在监狱里表现一直很好,口碑不错,所以应该没什么人眼红举报你吧?” “嗯。监狱长说至今没有收到举报信,所以会议通过的几率很高。”裴振亨点头。 一支烟已抽完,烟屁股被他扔在地上。 他伸脚将火星子踩灭,然后抬头眼望乌云密布的天,目中折射出一丝幽暗的冷光,续道:“今天公示结束,下周周二开办公会,估计周三监狱里头就能将我的案件材料以及《减刑建议书》报送至市中级人民法院了。” “那不就是一月份出狱?好啊,正好赶回家去过新年!”窦兴国为他欣喜道。 “一月份恐怕没那么快吧。今天已经是31号了,明天就是2018年的元旦节。”裴振亨有些谨慎的说,“监狱长虽说问题应该不大,不过要出狱的话,也还需要法院受理后形成受案公示,公示完了,才会在一个月内审结裁定减刑意见。” “绝对能和家人过个团圆年的,你相信我!”窦兴国有些兴奋的道,“我听食堂大姐家那小姑娘说,今年除夕是在那什么情人节后一天一一一2月15日,所以春节就是2018年2月16日。一个半月的时间,足够了,那时候你已经站在监狱外面了。” 裴振亨淡淡的笑了下,“承你吉言,我也希望如此。谢谢你,大哥。” 忽有人叫道:“哎哎,出来了出来了!” 监狱里见到最多的基础设施恐怕就是铁丝网了。 监区与机关的行政大楼便就只隔着数道顶端带电的围墙护栏网,所以行政大楼那边的动静,这边看得一清二楚。 而行政大楼侧对监狱大门,出狱手续办得差不多时,武警就会把大门打开,目送刑满释放人员出去。 众人便停止了说话,纷纷瞪大了眼透过护栏网的网眼往对面看。 裴振亨也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看着那边。 杨小武像只放出笼子的鸟,蹦蹦跳跳的下得楼来,看见大家,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的冲众人挥手道再见:“振哥c兄弟们,我先走一步啦!你们也争取早点出来啊!” 噗! 一群人顿时被这话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去吧去吧,我们不远送了。杨小武,祝你早登极乐啊!” 厚重敦实的不锈钢板大门“嘎吱c嘎吱”的缓缓打开来,门外隐约传来惊喜的呼唤声。 唔,还有耀眼的车灯灯光打进来。 因为天色未明,又是冬天的早晨,还起了浓稠的大雾,所以那氙气大灯的光线十分明显。灯光蹿进机关大院,几乎照亮了半个院子。 有狱友看清楚了那些车辆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要酸几句:“嗬,一溜儿豪车赶来迎接打了胜仗的杨少爷凯旋而归啊。我瞧着这座监狱当初乃是故意这么设计的吧,大门一打开就能看见外面的花花世界,真他妈太刺激了!” “怎么?这样不好吗?受了刺激就得赶紧拼命挣工分,争取减刑早日出去啊,好像你还希望在里面多呆几年似的!” 每到有人出狱,必定有服刑人员趴在铁丝网后面目送其离开,满眼羡慕和嫉妒那些已经站在铁笼子外面的人,也充满了期待,还有少数的落寞与绝望,心思各异。 裴振亨相信,这种时候对看客而言,绝大多数是一种心灵的煎熬,别看有人面上满不在乎,那也只能是他们伪装得好。 出去的人往往会朝众人挥一挥手,管他认识不认识的,即使曾经发生过矛盾脸红脖子粗的,此时也会大度的一笑泯恩仇,原因无他,出狱的那个人肯定是胜利者了。反正总之,都会一脸笑意和善意的嘱咐大家:“同志们,好好改造,听党和监狱领导的话,争取早点出来重新做人啊!” 接受众人注目礼的这一刻,他们定然很嘚瑟吧,内心里会否会这么想一想:日后再也不进这鬼地方了? 杨小武的亲朋天蒙蒙亮便来迎他回家的场景实在感人,狱友们热热闹闹的欢送场景也十分会迷惑人,让裴振亨差点就要忘了自己此刻正身陷囹圄。 是呢,这里是监狱,桐乡监狱。 桐乡监狱占地三百余亩,可以关押犯人近七百人。它位于燕城市郊的一个乡镇上,距离市区约有六七十公里。从市中心开车至此接近两个小时,因为大部分是乡村公路,还有一截机耕道,所以车根本开不快。 同其他地方的监狱一样,桐乡监狱的最外围也是由一圈密密匝匝的带电刺绳护栏网包围着。内围则是高大厚实的围墙,墙高五米,墙头还扎着一簇簇绑着铁蒺藜的带电铁丝网,整个围墙加铁丝网能高达到七八米。 这么高,所以怎么爬墙? 不仅如此,墙内墙外还密实的竖着一圈儿倒插的竹刺,根根削得尖锐无比。 监区内则有配枪岗哨,几十米一岗,武警长年驻守。他们身上操着的都是真枪实弹,见到越狱者可直接开枪。此外,不时还有手持电~警棍的狱警在四处巡逻。 人进出监狱大门都是挨个搜身,来往的车辆也是从驾驶舱到车子底部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大门口一道岗,中间一道岗,进去监区以后还有一道岗,手续繁琐而严密。 无落脚点的高墙,带电的铁丝网,竖起的倒刺能让活物非死即伤,一道道关卡,各种水泥浇筑的障碍物实在是固若金汤。 此外还有,高高的哨塔上有武警全天候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监狱。除了肉眼监视外,这座牢笼里还潜藏着无数的监控摄像头,一切都在狱警的眼皮子底下,服刑人员可谓插翅也难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35章 冤有头(2)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狱警照着物品清单,屈指一一清点过他当年入狱时褪下的所有旧物:“西装一件c西裤一条c衬衣一件c手表一块c摩托罗拉一部啊, 这个手机公司已经倒闭了。” 中年狱警带着新奇和惊叹之色从一堆旧物中将他那部摩托罗拉扒拉出来,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然后朝他晃了晃手机, 说:“我从前也买过摩托罗拉,对这个牌子比较了解。你这款可是2009年上市的摩托罗拉 aura钻石版, 价格将近万元,土豪啊!” 怎么可能不土豪呢?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 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 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 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 他看向裴振亨, 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可以,您请随意。” “哈哈, 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 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 脸现兴奋之色,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这回看到实物了,比图片上漂亮许多!” 因为保护得好,键盘并未褪色,银白色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可见。即使过去了八年,还一如当年一样的崭新如初。 狱警尖着几根手指头在手机键上戳了两下,可惜手机没充电,所以屏幕毫无反应,他略略有些遗憾的将手机递还给裴振亨。 “当年的摩托罗拉那叫个风靡啊,跟两年前的苹果手机一样,在中国异常火爆,就像龙卷风过境,卷走了中国人很多钱。再往前推几年,韩国的三星手机也曾风光过。唉一一一,都过去了。”狱警感慨万千的说。 “回头又来说说你这款摩托罗拉,当年嚎得普通老百姓没几个能买得起,但是现在呢?物理键盘c翻盖c屏幕小c功能少,这些放现在统统老土得很!白送人家,也不一定有人会要了。” 男人似乎天生对电子产品热忱得很,那名狱警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如今咱们都用全触摸屏手机了,手指头在屏幕上那么轻轻一点,隐形键盘就自动出来。不用的时候,键盘就像收起来的抽屉一样消失不见,点都不占地方,屏幕显大,方便看网页。” “还有桌面上那些图标,也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按上下左右键来一步步的操控了,手指头戳哪开哪,方便又快捷!” 裴振亨从狱警手中接过手机,颇有分量的重量让他虚握的手不禁暗暗一紧,有如实质的敦实感就这么握在了掌心里。良久,他张开手指,缓缓摩挲着曲线型的金色边沿,光滑的金属质感真切而冷硬。这一切的感觉都该是让人安心的。 这款手机当年他买来后才用了半年不到,时尚又奢华。拥有这么一款手机,根本就是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现在竟然已经被人说老土得很了,还送都送不出去,呵呵。 时过境迁的悲凉感是不是从此时就要开始蔓延开来? 若是再走出这座监狱,打击想必会越来越重吧。 狱警丝毫不能体会得到裴振亨这会儿五味杂陈的心情,不过一只摩托罗拉已瞬间拉近了他和这位刚刚刑满释放人员的距离。 他一边继续清点着其他物品,一边又热情洋溢的道:“市面上现在都用智能手机了,外国货常见的是苹果和三星,这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两个品牌。不过国产货这些年来发展势头非常不错,口碑已经赶超外国货了,比如华为。另外,还有年轻人比较追捧的小米c锤子和魅族手机也都很不错。” “前几年三星和苹果各自坐庄,跟明星霸屏一样,走外面看见的几乎都是这两个牌子的手机。但是现在风向又变了,在国内,华为手机的销量和口碑已经排名第一,我和我的同事都已经弃用苹果而改用华为了。” “国货并非都比不上外国货的,华为手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它不但价格便宜,而且外观时尚c漂亮c轻薄,还很流畅,点都不卡,建议你出去后就选这个牌子的手机买一款。” 狱警善意的建议道:“手机,随身必备之物品!兄弟,你可以不带钥匙,不带银行卡,不带现金,但是务必随身携带一只手机。” 最后这句话,裴振亨尚不能理解。 钥匙和银行卡可以不带,但是出门不带钱,能成吗? “最后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只钱夹。”东西都清点完了,狱警看了看所有的物品,又惊奇道:“啧,这钱夹质量真好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老化。” 裴振亨不言不语,将东西一一装进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完事后,这才平静的笑道:“是你们帮我保管得好。” 这个钱夹当年买成一万二,质量怎么可能不好? 然而当年好的,现在不一定就好了。 就好比那只摩托罗拉。 当年多牛逼啊,他还当特等奖在年终的时候给员工们抽奖呢。幸运中奖的属下幸福得尖叫,致辞时都语无伦次了。然而现在呢,手机公司竟然都倒闭了。 听说另一个与它一较高下的竞争对手诺基亚也在他入狱一年后破产了。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恐怕是最令人唏嘘的境遇了。 旧物领回来后,他签字确认,狱警又让他去财务那里办结算。 监狱里刷卡消费,卡里面没用完的钱可以退给你现金。 裴振亨想着该是为了这事儿,但他的卡已经给窦兴国用了,里面有他昨天存入的两百块。原因无他,窦兴国才花钱请他吃了顿饭,后几个月怕是连烟屁股都没得抽,所以这个钱算礼尚往来。 他刚想给财务解释卡的事情,表示愿意支付10元制卡费,没想到出纳递给他一沓钱,说:“这是你剩余的工资,你在这张收据上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他有些意外,“还有工资?” “是啊,平时只发了一半,足够你们买些生活用品和零食了。剩下的一半都给你们存着呢,当以后出狱回家的路费,难道你们想要用两条腿走路回家去吗?” 这个规定倒是很人性化。 裴振亨接过那沓钱数了数,竟然有六千多块。 虽说是劳改犯,但是监狱里干活也不全是白干,每个月还是有点工钱的,不过就是少得可怜。但是本身在狱中花费不多,吃穿住行都是免费。而抽烟吃零食是额外消费,国家自然不会为你买单。 裴振亨在牢里一向出工勤快,干活卖力,收入还可以,虽然一个月也才几百块而已。但是他坐牢时间长,能存下六千多块,对此时一无所有的他,真正是一笔巨款了。出狱后,他也许能够凭着这六千多块钱撑过三个月。 三个月后,生活也该有点着落了。 那名亲切的狱警关心的问道:“你家哪里的?就算是西藏,这些钱也该足够你坐火车回去了。” 裴振亨道:“我祖籍山东,不过我从前长年生活在燕城,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哦,那回家就花不了几个钱。你拿着这些钱正好可以出去买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焕然一新后再回家去,重新开始生活。” 裴振亨含糊应下,真诚的道了声谢。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他已经可以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件事情必须要做。 裴振亨拿着领回来的八年前的东西,去了隔壁一间专用更衣室。 身上的囚服迅速脱掉,而且是脱得一干二净。这与八年前入狱时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也是要脱个精光。 他有种来去赤条条无牵挂的顿悟。 不同的是,这一回房间里搁了面穿衣镜,很周到体贴。 只是那面镜子里,只有一个光着脑袋的粗犷糙男。 裴振亨狼狈的移开目光,手脚麻利的从塑料袋里找出全套衣服穿上。再看镜子,便又是从前那般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 没系领带,领带倒是还在。 顶着光头却系条领带,那样子定然别扭又滑稽。 他便刻意留下了脖子下面的两颗衬衣扣子没扣上,衣领半敞着,喉结于是清晰可见,胸肌线条也若隐若现。这不修边幅的模样有些痞气,看着竟异样的性感,雄性荷尔蒙无声在室内蔓延。 就是可惜他的身材已经走样,壮了不少。衬衣穿在身上就有些紧绷,勒得他粗壮的手膀子难受。而且那衣服服帖在身上,结实的胸膛和腹肌自是显而易见。可也只能将就,因为总不能再穿着囚服离开监狱吧。好在外面还有西装,能遮一遮肉。 内裤没穿。 八年前的内裤还能穿吗? 没穿内裤的感觉不是很好。 裴振亨忍不住摸了摸屁股,想预先做一下心里建设。 然而毛料西裤挺括且垂感很好,垂感好的料子一般都有种冰凉的感觉。所以他一摸,屁股上就传来股冰凉感,菊花骤然一紧。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庆幸的是西装外套还够长,能遮住三分之一的屁沟子,而且也应该没什么人会盯着他一个男人的后面猛瞧吧。 所有换下来的衣服他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个塑料袋因此瘪了很多,裴振亨翻了翻,将用不着的内裤和领带以及其他一些杂物也扔了。 钱夹拿在手中把玩片刻,也毫不犹豫的扔进了垃圾桶。 这是女朋友送给他的二十七岁的生日礼物,然而物是人非,女朋友已经变成了前女友,东西也就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手表则戴在腕上。 手表与手机不同,一块好的手表注定了是永不过时的饰物。还能跟酒一样,越放越值钱。 有位著名的钟表大师说过: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买一块手表的话,劳力士手表是不二选择。 不过裴振亨认为,这句话对任何名表都适用。 他腕上的这块表是一块天梭库图系列的机械手表,2009年推出来的产品,在瑞士名表的五个等级排名中只能排在第四等,所以价格并不高昂。 而裴振亨之所以会选中它,只因为看中了它黑色的表盘c银色的表带,这样的配色阳刚又沉稳,一如他的人。 手机和打火机都揣进裤兜,其他没用的东西都扔掉了,裴振亨两手空空的离开机关大楼。 嘎吱,嘎吱 他从未如今天这般觉得这道厚重的铁门打开时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只是开得太慢了,慢得让他心跳加速。 抬腕看一看表,8:58,还好能赶在窦兴国所谓的吉时离开监狱。 那门还尚未完全打开,但裴振亨已迫不及待。他迈着沉稳的步伐,阔步走出监狱大门。 身后有武警大声道:“不要回头!” 他头也不回的点了点头,径直往前走。 伴随着那道铁门咣当咣当重重合上的哳哑声,一道年轻的声音开心的喊:“振哥!” 杨小武扔掉烟头,从车前盖上跳下来,咧着一口白牙向他跑过来。 见到这个人,裴振亨笑了。 当年庭审的那一幕,即使过去了八年,却犹如已经镌刻在他的颅骨上了一般,每天每晚都会拿出来过一遍。于是,那些人,那些话,鲜活清晰得好似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冷。 彻骨的寒意。 汗毛因此根根直竖,每一条神经都绷直c拉紧。 他缓而机械的抬头,看了眼护栏网外夹道边昏黄的灯光。 光是橙黄色的暖色调,轻易穿透浓雾,将这孤寂凄冷的早晨烘出几分暖意来。 似乎遥远却又近在咫尺,像画外音响在耳边,是相熟的几个牢友们正趴在铁栏杆上闲聊。 “这行政楼里上班的狱警来得也太晚了吧?咱们等了都快要两个钟头了,现在才来,冻死我了!” 有人在不耐烦的抱怨。 “人家是在机关上班,跟基层监区的狱警肯定不一样啊。”一个坐监老资格说,“再说现在八点钟都不到,哪里晚了?你是不知道人家其他系统的公务员都是朝九晚五的么?” “也是我们在郊区,机关工作的狱警下午下班下得早,四点就走了,所以早上上班才稍微早点,得凑满一天八小时工作时间。若是离市区近点,估计也是跟其他系统一样实行朝九晚五制了。” 刚才监狱大门开合,乃是在放行早晨来上班的狱警。 而一群人天不亮就守在这里,扒着护栏网眼巴巴的望着夹道对面的行政大楼,是为了给狱友杨小武送行,他今天要出狱了。 监狱改造服刑人员,都是按照511的模式进行。每周的周一到周五为劳动改造时间,须出工,去生产现场干活。另外一天是教育改造,各种学习,扫盲c技能。还有剩下的一天,休息。 今天恰好是周末,不用出工,整天都自由活动,狱警不得管你。 放往常这种寒冷的天气,众人肯定是窝在被窝里睡懒觉了。不过今天逢认识的人要出狱,便都起了个大早,纷纷过来送行。 “但这是监狱啊!我们平时六点钟就起床了,监区工作的狱警要是看谁赖床,还扣分呢,他们肯定比我们还起得早!”刚才抱怨的那个人还是不乐意,嘀咕道,“你们说同是狱警,咋区别这么大呢?连在监狱里上班都搞区别对待。” “哈哈哈”一群人被那人的言论逗笑了。 有人笑话道:“徐飞,你是不是坐牢坐得太久,脑子生锈了?以为他们跟我们一样,无论在外面是个什么人物,但凡进了监狱那道铁门都叫做劳改犯,再也不分三六九等了?你啊,一定是还没搞清楚人家是来上班,咱们是在坐监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36章 冤有头(3)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我是受害人李明的代理律师,代理权限为全权代理。李明先生因出国公干而无法到庭起诉,他已委托我代他出庭提出诉讼请求。我的委托人李明是本案最大的受害人, 涉及金额人民币250万元。” “事件的经过是这样的:2010年9月中旬,同其他受害人一样, 被告裴振亨通过qq与我的委托人李明先生私聊。他声称其可以帮忙炒股,亏损完全由他承担, 盈利则提成30,包赚不赔” “你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认定跟他聊天的人就是我?!” “一k,一k, 我不提你的名字可以了吗?” 律师举高双手,做了个无奈的投降状, 脸上刻意装出来的苦笑看得他恨不能冲过去一拳将其打得稀巴烂。 “被告人在金融圈中是很有名气的人物, 开了家投资公司,正在做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我的委托人曾向圈内人打听, 被告管理的基金规模上亿。且他还上过电视,做过访谈因这些种种因素, 使得李明先生对其十分信任, 根本不会想到被告会为了贪他的两百多万而自毁长城。” “于是,在尚未签合同的情况下, 李明先生便干脆爽快的将炒股所需的股本金250万元打入了被告的个人银行账户里, 让其帮忙操盘买卖股票, 约定半个月结算一次提成费。哪里想到,一周之后就爆发了被告人间蒸发的消息。” “本人已向法庭出示了我的委托人给被告划款的银行转账支票,单据上确切的注明了款项用途为‘股本金'三个字。同时,一并附上被告通过qq骗取李明先生钱财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的委托人提出的诉讼请求是:希望法院判决被告返还他的股本金,并加算同期人民银行贷款利息。” 审判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被告,你对受害人代理律师陈述的内容是否有异议?” 法官其实很不想再问这句话了,因为被告只会有一种回答。 果不其然。 “法官,我已经说过了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狠狠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分外无力的道:“我不知道这个李明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给我打款两百多万。那250万元是我的客户划给我的,我们签了投资理财合同!” 他的辩护律师第六次朝他暗使眼色。 他视而不见。 律师唯有连连摇头叹气。 他何尝不懂律师的意思? 可笑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情,要他坦白什么啊?稀里糊涂的担下他们指控的罪责吗?凭什么要他认罪?荒谬! 他一个有头有脸有地位的社会精英,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学校的荣誉,家里人的骄傲,哪里承受得了诈骗犯这样伴随一生的耻辱?! “请法警传唤证人邓鑫出庭!” 一个胖子笑嘻嘻的走进法庭。 “证人,请向法庭陈述你的姓名c年龄c出生年月日c工作单位c职务和家庭住址。” 他紧张万分的紧紧盯着那个胖子。 他的私人客户好些是介绍来的,一个介绍一个,但并非每份合同都是他亲自出面负责签订。他的事业能够做得风生水起,完全靠着他在业内良好的信誉和口碑支撑。 信誉和口碑这种东西,无形价值不可估量,但要是反噬起来,就是花再多的钱也挽不了尊。 对方却并未看他。 “我叫邓鑫,29岁,1981年5月4日生,燕城市黄岗区盛源汽配行老板,现居燕城市黄岗区广顺路20号。” “根据法律规定证人应当如实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者或者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邓鑫,你能否保证自己会如实作证?” “能保证。” 公诉人问:“证人,被告人裴振亨声称自己收到的250万元乃是你的投资款,属于为客户正当理财的投资资金。请问被告所述是否属实?你能否提供投资款的划款证明以及相应的投资合同?” “报告领导,我的确是到梧桐投资公司去签过一份投资合同。他们公司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嘛,我查过的,属于合法经营。而且裴振亨还上过电视,我觉得他好像挺靠谱的,所以我就打算将自己的闲钱交给他帮我钱生钱,蛋生蛋,这可比存银行定期强啊。” 说到这里,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头,才支支吾吾道:“可是直到今天为止,我都还没有划款吶。只因为我老婆发现了我藏了私房钱,吵着闹着要我如数上交,所以我根本就还没有履行合同。他说的那250万元的投资款,并不是我的。” “就是说被告收到的250万元并不是你预备交由被告投资理财的250万元?证人,你确认吗?”公诉人追问道。 “确认啊,我真的还没付款啊!也幸好钱还没给他,要不然我的钱不也被姓裴的挥霍一空?不过我签了合同的,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盖了公章,这可是有法律效力的。我听说其他受害人连合同都没签,就只有个qq聊天记录和银行的付款证明。法官大人,他们的钱还能要得回去吗?” 法官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转过脸去问另一边:“辩护律师,请问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律师叹了口气,“没有。” 这个事情之前就已经从公诉人那里看过证据了,只有他的委托人不相信,非得要求将证人请到法庭上来亲口说给他听。 “证人你可以下去了。” “哦哦,法官大人,需要我作证随时通知哈。嘿嘿,我这个人一向热心热肠。” “你撒谎!撒谎!”他早已按捺不住,愤怒的厉吼出声。 证人惊了下,收起了嬉皮笑脸,快步往庭外走。 眼见着胖子就要退出法庭了,他想也未想,随即双手往栏杆上一撑,再跟着一跃而起! 一八三的个子自然有一双大长腿,外加平时经常去搞攀岩c驴行等户外活动,于是他的身体很敏捷的攀出了围栏,目的明显地朝过道上的证人扑了过去,惊得庭中一片惊呼声起。 被告之前一直只是吼得凶,言辞和情绪比较激烈,但并未作出其他异样的举动。此刻他出人意表的行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身后的法警也愣怔了片刻,随即迅速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死死拖住了他。 他疯狂挣扎,“我没有诈骗!你们都在撒谎,还合起伙来诬陷我!” 他扭动得太厉害,似乎下一刻就能来个饿虎扑食,证人吓得往角落里不断缩去,他便也跟着往那个角落继续艰难的挪动陷入桎梏里的身躯。 就差一只胳膊的距离了,他于是伸长了手臂在空中乱舞,想要抓住证人。 胖子吓得哭丧起了脸开始哇哇大叫。 见状,一名法警忍无可忍,抬脚就朝他的腿窝子里狠狠一踢! 他顿时痛得闷哼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终于被制服。 证人因此逃过一劫,白着一张胖脸快速跑出了法庭。 他动弹不得,但不死心,死命抻着脖子,仍旧像头发怒的狮子般冲着大门口声声嘶吼:“你不准跑!你还我清白!还我清白啊!” 旁听席上有人压抑的哭出了声。 他忽的就哑了音,浑身力气骤然一泻,然后机械的扭动脖子。 嘎吱c嘎吱。 他转头看去,找到了那个哭泣的人。 是母亲。 陪在她左右两边的是大姐和弟弟,都望着他频频抹泪。 母亲端木华捂着嘴,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含泪说:“振亨,你就认了吧!认了,法官就会少判你几年。我和你爸爸还有姐姐弟弟再想法子凑钱将所有的债都还给他们,那样又会少判你好几年了!” 律师也是这么给他交代的,说是公安机关搜集到的证人证言和证据没有漏洞可钻,唯有老老实实认罪,法官和审判员或许会看在他有悔罪表现的份儿上,好得个从轻发落。 连自己的家人都认为他骗人钱财用来过奢侈的生活 “不!”他圆睁双目,坚定的摇头,“妈,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法律到底还有没有公正了?!”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还有媒体的记者,他多喊几声冤,一定会有人听进去他的话,为他主持公道的! 这么一想,疲惫不堪的他陡然又来了精神,“我是冤枉的,请你们相信我!求求你们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旁听席上的人嘶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37章 冤有头(4)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律师举高双手, 做了个无奈的投降状,脸上刻意装出来的苦笑看得他恨不能冲过去一拳将其打得稀巴烂。 “被告人在金融圈中是很有名气的人物,开了家投资公司, 正在做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我的委托人曾向圈内人打听, 被告管理的基金规模上亿。且他还上过电视, 做过访谈因这些种种因素,使得李明先生对其十分信任,根本不会想到被告会为了贪他的两百多万而自毁长城。” “于是, 在尚未签合同的情况下, 李明先生便干脆爽快的将炒股所需的股本金250万元打入了被告的个人银行账户里,让其帮忙操盘买卖股票, 约定半个月结算一次提成费。哪里想到,一周之后就爆发了被告人间蒸发的消息。” “本人已向法庭出示了我的委托人给被告划款的银行转账支票,单据上确切的注明了款项用途为‘股本金'三个字。同时, 一并附上被告通过qq骗取李明先生钱财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的委托人提出的诉讼请求是:希望法院判决被告返还他的股本金, 并加算同期人民银行贷款利息。” 审判长点了点头, 然后看向他,“被告,你对受害人代理律师陈述的内容是否有异议?” 法官其实很不想再问这句话了, 因为被告只会有一种回答。 果不其然。 “法官, 我已经说过了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狠狠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分外无力的道:“我不知道这个李明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给我打款两百多万。那250万元是我的客户划给我的,我们签了投资理财合同!” 他的辩护律师第六次朝他暗使眼色。 他视而不见。 律师唯有连连摇头叹气。 他何尝不懂律师的意思? 可笑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情,要他坦白什么啊?稀里糊涂的担下他们指控的罪责吗?凭什么要他认罪?荒谬! 他一个有头有脸有地位的社会精英,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学校的荣誉,家里人的骄傲,哪里承受得了诈骗犯这样伴随一生的耻辱?! “请法警传唤证人邓鑫出庭!” 一个胖子笑嘻嘻的走进法庭。 “证人,请向法庭陈述你的姓名c年龄c出生年月日c工作单位c职务和家庭住址。” 他紧张万分的紧紧盯着那个胖子。 他的私人客户好些是介绍来的,一个介绍一个,但并非每份合同都是他亲自出面负责签订。他的事业能够做得风生水起,完全靠着他在业内良好的信誉和口碑支撑。 信誉和口碑这种东西,无形价值不可估量,但要是反噬起来,就是花再多的钱也挽不了尊。 对方却并未看他。 “我叫邓鑫,29岁,1981年5月4日生,燕城市黄岗区盛源汽配行老板,现居燕城市黄岗区广顺路20号。” “根据法律规定证人应当如实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者或者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邓鑫,你能否保证自己会如实作证?” “能保证。” 公诉人问:“证人,被告人裴振亨声称自己收到的250万元乃是你的投资款,属于为客户正当理财的投资资金。请问被告所述是否属实?你能否提供投资款的划款证明以及相应的投资合同?” “报告领导,我的确是到梧桐投资公司去签过一份投资合同。他们公司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嘛,我查过的,属于合法经营。而且裴振亨还上过电视,我觉得他好像挺靠谱的,所以我就打算将自己的闲钱交给他帮我钱生钱,蛋生蛋,这可比存银行定期强啊。” 说到这里,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头,才支支吾吾道:“可是直到今天为止,我都还没有划款吶。只因为我老婆发现了我藏了私房钱,吵着闹着要我如数上交,所以我根本就还没有履行合同。他说的那250万元的投资款,并不是我的。” “就是说被告收到的250万元并不是你预备交由被告投资理财的250万元?证人,你确认吗?”公诉人追问道。 “确认啊,我真的还没付款啊!也幸好钱还没给他,要不然我的钱不也被姓裴的挥霍一空?不过我签了合同的,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盖了公章,这可是有法律效力的。我听说其他受害人连合同都没签,就只有个qq聊天记录和银行的付款证明。法官大人,他们的钱还能要得回去吗?” 法官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转过脸去问另一边:“辩护律师,请问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律师叹了口气,“没有。” 这个事情之前就已经从公诉人那里看过证据了,只有他的委托人不相信,非得要求将证人请到法庭上来亲口说给他听。 “证人你可以下去了。” “哦哦,法官大人,需要我作证随时通知哈。嘿嘿,我这个人一向热心热肠。” “你撒谎!撒谎!”他早已按捺不住,愤怒的厉吼出声。 证人惊了下,收起了嬉皮笑脸,快步往庭外走。 眼见着胖子就要退出法庭了,他想也未想,随即双手往栏杆上一撑,再跟着一跃而起! 一八三的个子自然有一双大长腿,外加平时经常去搞攀岩c驴行等户外活动,于是他的身体很敏捷的攀出了围栏,目的明显地朝过道上的证人扑了过去,惊得庭中一片惊呼声起。 被告之前一直只是吼得凶,言辞和情绪比较激烈,但并未作出其他异样的举动。此刻他出人意表的行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身后的法警也愣怔了片刻,随即迅速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死死拖住了他。 他疯狂挣扎,“我没有诈骗!你们都在撒谎,还合起伙来诬陷我!” 他扭动得太厉害,似乎下一刻就能来个饿虎扑食,证人吓得往角落里不断缩去,他便也跟着往那个角落继续艰难的挪动陷入桎梏里的身躯。 就差一只胳膊的距离了,他于是伸长了手臂在空中乱舞,想要抓住证人。 胖子吓得哭丧起了脸开始哇哇大叫。 见状,一名法警忍无可忍,抬脚就朝他的腿窝子里狠狠一踢! 他顿时痛得闷哼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终于被制服。 证人因此逃过一劫,白着一张胖脸快速跑出了法庭。 他动弹不得,但不死心,死命抻着脖子,仍旧像头发怒的狮子般冲着大门口声声嘶吼:“你不准跑!你还我清白!还我清白啊!” 旁听席上有人压抑的哭出了声。 他忽的就哑了音,浑身力气骤然一泻,然后机械的扭动脖子。 嘎吱c嘎吱。 他转头看去,找到了那个哭泣的人。 是母亲。 陪在她左右两边的是大姐和弟弟,都望着他频频抹泪。 母亲端木华捂着嘴,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含泪说:“振亨,你就认了吧!认了,法官就会少判你几年。我和你爸爸还有姐姐弟弟再想法子凑钱将所有的债都还给他们,那样又会少判你好几年了!” 律师也是这么给他交代的,说是公安机关搜集到的证人证言和证据没有漏洞可钻,唯有老老实实认罪,法官和审判员或许会看在他有悔罪表现的份儿上,好得个从轻发落。 连自己的家人都认为他骗人钱财用来过奢侈的生活 “不!”他圆睁双目,坚定的摇头,“妈,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法律到底还有没有公正了?!”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还有媒体的记者,他多喊几声冤,一定会有人听进去他的话,为他主持公道的! 这么一想,疲惫不堪的他陡然又来了精神,“我是冤枉的,请你们相信我!求求你们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旁听席上的人嘶吼。 如果叩谢可以让他们相信他的话,他几乎就要在木围栏里望众人跪下去。 只是多年来的自矜让他还心怀一点羞耻感,内心于是焦灼的挣扎着。 “肃静!被告请肃静!”法官一下下敲击着法槌招呼他,耐心快要用尽,“光喊冤没有任何意义!” 辩护律师适时道:“审判长,我的委托人情绪十分不稳定,可能精神方面存在问题。我申请为他做精神病鉴定,希望此案能择日再审。” 此话引来嘘声一片。 法官冷冷道:“被告胡搅蛮缠不等于精神错乱,辩护律师提出的要求,本院不予采纳!” 旁听席上当即有人为审判长的拒绝鼓掌叫好。 他心如死灰。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窦兴国关心的问道,“你在监狱里表现一直很好,口碑不错,所以应该没什么人眼红举报你吧?” “嗯。监狱长说至今没有收到举报信,所以会议通过的几率很高。”裴振亨点头。 一支烟已抽完,烟屁股被他扔在地上。 他伸脚将火星子踩灭,然后抬头眼望乌云密布的天,目中折射出一丝幽暗的冷光,续道:“今天公示结束,下周周二开办公会,估计周三监狱里头就能将我的案件材料以及《减刑建议书》报送至市中级人民法院了。” “那不就是一月份出狱?好啊,正好赶回家去过新年!”窦兴国为他欣喜道。 “一月份恐怕没那么快吧。今天已经是31号了,明天就是2018年的元旦节。”裴振亨有些谨慎的说,“监狱长虽说问题应该不大,不过要出狱的话,也还需要法院受理后形成受案公示,公示完了,才会在一个月内审结裁定减刑意见。” “绝对能和家人过个团圆年的,你相信我!”窦兴国有些兴奋的道,“我听食堂大姐家那小姑娘说,今年除夕是在那什么情人节后一天一一一2月15日,所以春节就是2018年2月16日。一个半月的时间,足够了,那时候你已经站在监狱外面了。” 裴振亨淡淡的笑了下,“承你吉言,我也希望如此。谢谢你,大哥。” 忽有人叫道:“哎哎,出来了出来了!” 监狱里见到最多的基础设施恐怕就是铁丝网了。 监区与机关的行政大楼便就只隔着数道顶端带电的围墙护栏网,所以行政大楼那边的动静,这边看得一清二楚。 而行政大楼侧对监狱大门,出狱手续办得差不多时,武警就会把大门打开,目送刑满释放人员出去。 众人便停止了说话,纷纷瞪大了眼透过护栏网的网眼往对面看。 裴振亨也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看着那边。 杨小武像只放出笼子的鸟,蹦蹦跳跳的下得楼来,看见大家,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的冲众人挥手道再见:“振哥c兄弟们,我先走一步啦!你们也争取早点出来啊!” 噗! 一群人顿时被这话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去吧去吧,我们不远送了。杨小武,祝你早登极乐啊!” 厚重敦实的不锈钢板大门“嘎吱c嘎吱”的缓缓打开来,门外隐约传来惊喜的呼唤声。 唔,还有耀眼的车灯灯光打进来。 因为天色未明,又是冬天的早晨,还起了浓稠的大雾,所以那氙气大灯的光线十分明显。灯光蹿进机关大院,几乎照亮了半个院子。 有狱友看清楚了那些车辆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要酸几句:“嗬,一溜儿豪车赶来迎接打了胜仗的杨少爷凯旋而归啊。我瞧着这座监狱当初乃是故意这么设计的吧,大门一打开就能看见外面的花花世界,真他妈太刺激了!” “怎么?这样不好吗?受了刺激就得赶紧拼命挣工分,争取减刑早日出去啊,好像你还希望在里面多呆几年似的!” 每到有人出狱,必定有服刑人员趴在铁丝网后面目送其离开,满眼羡慕和嫉妒那些已经站在铁笼子外面的人,也充满了期待,还有少数的落寞与绝望,心思各异。 裴振亨相信,这种时候对看客而言,绝大多数是一种心灵的煎熬,别看有人面上满不在乎,那也只能是他们伪装得好。 出去的人往往会朝众人挥一挥手,管他认识不认识的,即使曾经发生过矛盾脸红脖子粗的,此时也会大度的一笑泯恩仇,原因无他,出狱的那个人肯定是胜利者了。反正总之,都会一脸笑意和善意的嘱咐大家:“同志们,好好改造,听党和监狱领导的话,争取早点出来重新做人啊!” 接受众人注目礼的这一刻,他们定然很嘚瑟吧,内心里会否会这么想一想:日后再也不进这鬼地方了? 杨小武的亲朋天蒙蒙亮便来迎他回家的场景实在感人,狱友们热热闹闹的欢送场景也十分会迷惑人,让裴振亨差点就要忘了自己此刻正身陷囹圄。 是呢,这里是监狱,桐乡监狱。 桐乡监狱占地三百余亩,可以关押犯人近七百人。它位于燕城市郊的一个乡镇上,距离市区约有六七十公里。从市中心开车至此接近两个小时,因为大部分是乡村公路,还有一截机耕道,所以车根本开不快。 同其他地方的监狱一样,桐乡监狱的最外围也是由一圈密密匝匝的带电刺绳护栏网包围着。内围则是高大厚实的围墙,墙高五米,墙头还扎着一簇簇绑着铁蒺藜的带电铁丝网,整个围墙加铁丝网能高达到七八米。 这么高,所以怎么爬墙? 不仅如此,墙内墙外还密实的竖着一圈儿倒插的竹刺,根根削得尖锐无比。 监区内则有配枪岗哨,几十米一岗,武警长年驻守。他们身上操着的都是真枪实弹,见到越狱者可直接开枪。此外,不时还有手持电~警棍的狱警在四处巡逻。 人进出监狱大门都是挨个搜身,来往的车辆也是从驾驶舱到车子底部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大门口一道岗,中间一道岗,进去监区以后还有一道岗,手续繁琐而严密。 无落脚点的高墙,带电的铁丝网,竖起的倒刺能让活物非死即伤,一道道关卡,各种水泥浇筑的障碍物实在是固若金汤。 此外还有,高高的哨塔上有武警全天候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监狱。除了肉眼监视外,这座牢笼里还潜藏着无数的监控摄像头,一切都在狱警的眼皮子底下,服刑人员可谓插翅也难逃! 身边已不知何时变得静悄悄的了。 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雪花无声飘落在睫毛上,眼帘处骤然沁凉的感觉令裴振亨恍然回神,他往左右两边看了看。 狱友们早就已经回去补眠了,窦兴国也不知何时走了,就只剩了他一个还在那掉漆的铁栏杆上趴着。 他抬头望天看去。 黑云压城,天色越发昏沉。 此时此刻,监狱那栋最高楼的房顶上,五六只探照灯往外斜探出它们冷硬的身子,浓墨一般黑漆漆的灯罩里发射出几束惨白的冷光。 光束机械的朝着全场悄无声息的晃来晃去,将这座监狱里的所有死角照得明明灭灭。 灯光打过之处犹如白昼,而明与暗的光影变换的这点间隔时间很少。所以,该不会有人能跟电影里演的那样,有本事从这里逃出生天。 唔,他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想到出逃c越狱这种事情。 这种思想可要不得。 裴振亨摇头失笑,无声的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就抄着手幽幽的望着那道紧闭的监狱大门,思绪再度飘远。 他的行为早就已经引得不远处的一名狱警将他狐疑的看了好几眼,眼瞧着天上已经飘雪,便大声道:“下雪了,怎么还不进屋去?年轻人,莫要想东想西的!” 年轻人?我不年轻了。 服刑人员都要剃光脑袋,此刻光线昏暗,看不出他什么年纪。估计是瞧他身材挺拔,便以为他还年轻吧。 不过男人三十一枝花,就男人而言,他正盛开,也还算是年轻的。只是一颗心已经布满褶子,它大步向前的走在了外貌变化的前面。 裴振亨翘起嘴角,再度自嘲的笑了笑。 那名狱警喊了一嗓子后,就一直站在那里没走,还有意无意的亮了亮手中的电~警棍,这令裴振亨愈加好笑。 一个月后就要出狱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越狱呢? 他暗自抽了抽嘴角,下一刻他一抬头,朝着那名狱警老实巴交的笑道:“这就回,您辛苦了。” 顶着那名狱警如芒在背的目光,裴振亨神色自若的走回了自己的监舍,并回身再度冲那人一笑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门后面,他无声无息的站在铁窗前望着外面的操场。 那名狱警见裴振亨进了监舍后,又等了两分钟,未见异样的动静,这才放心的离开,往其他地方巡逻去了。 他无声的笑了笑,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 这是个十二人的监舍,六张床,上下铺,他睡在下铺。 平时服刑人员都起得很早,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出工,一整天的生活都被监狱里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偷不得一点懒,吃饭洗漱像打仗,也因此每个周末都是大家的哈皮时间。所以此刻,全监舍的人都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他经过一张张熟睡的脸庞,有十几二十岁的,有五六十岁的,有满脸横肉的,有憨厚老实相的,有儒雅白净的,有面有狞疤的 监舍里不熄灯,所以一切他都看得分明。 裴振亨刚想在自己的床铺躺下来,却听到头上传来了隐隐的啜泣声。 他的上铺是新收监进来的犯人。 监舍里就这样,有人离开了,又有新的服刑人员来填补空白。 新来的狱友是个三十多岁的庄稼汉子,据说是失手将村中一个恶霸推到堰塘里淹死了,判了十年。他来了三天了还是哭,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给每个人讲他是在声张正义,为什么好人打死了坏人,造福了一村子乡亲却还要坐牢?他不懂,觉得好冤,无法接受事实。 这会儿这名狱友不是在梦中哭,就一定又是在偷偷的哭泣。 这世上有太多说不清楚的事情了,哭与喊冤都不能解决问题,他早已经经历过。 压抑的哭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这令裴振亨心浮气躁。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刚入狱那会儿他也经常偷偷流泪,躲在被窝里,钻进厕所里,无声的压抑的哭泣。 强行克制自己情绪的结果就是,他差点自己将自己折磨疯掉。 直到后来大姐来看他,告诉了他一件事情,他突然就找到了要坚强的继续活下去的目标。 这种事情劝解不了,唯有自己走出自己划定的牢笼。 裴振亨便去了厕所,关上灯,静静的坐在马桶上。在黑暗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来,划一根火柴将劣质香烟点着,狠吸了好大一口,这才终于回到了现实里。 桐乡监狱里面是禁酒不禁烟,禁牌不禁棋。 他原来是不抽烟的,坐牢之后才开始学会抽。 抽烟是种精神享受,人在监狱里空虚莫名,唯有抽烟纾解,否则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疯死,要么老死。 老死,对,入狱后人会沧桑得很快。 这八年,他已经见过好多人,坐一年牢,便仿佛老了五六岁的样子。 真是时间如梭,白驹过隙啊。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坐牢八年了。 八年,抗日战争都胜利了,自然,他也快要渡劫成功了。 一切都是按计划来的,他算得分毫不差。 他一向是个爱做计划的人,以前又常常跟数字打交道,精打细算已是本能。预先计划好,做事情才能有条不紊,结果也才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原本十五年的刑狱,如今减到八年。不错,这正是他八年筹谋,拼命努力的结果。 在经历了最初痛苦的过渡期后,在他差点迷失自我之时,他有了活下去的目标,脑子于是也渐渐冷静下来。然后,他熟读减刑相关的法律条文,并照着付诸实践。就这么着,这里减一点,那里减一点,十五年的牢狱,最终减成了八年。 出狱的日子愈加临近,他的内心越发紧张。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啊,就仿若他第一次跟女人上床时,那紧张而期待的心情。 期待呵。 期待的不是出狱,而是出狱后他要去揪出真正的罪犯! 叼在嘴里的劣质香烟,随着他吞云吐雾之间,那烟头处的点点红色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这火有个说法,这叫做一一一星星之火。 然则你千万别小看它哦。有句至理名言说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愉悦的c无声的笑了。 忽然想,未来的日子会不会是一段酣畅淋漓的高潮呢? 值得期待。 姓满,名好的女子,满好,最近一个月加班加得快要吐血。 qq上面,她已经将自己的个性签名改成了:燕城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补底稿。 杨小武原先不在这边服刑,家里找了关系将其转到桐乡监狱来的,因为据说这里的牢霸少,经济犯罪分子多,坐牢的人素质普遍高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38章 冤有头(5)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杨小武,现年二十七岁。一年半前, 因打架斗殴致人重大残疾, 构成故意伤害罪, 被判入狱三年。 杨小武原先不在这边服刑, 家里找了关系将其转到桐乡监狱来的, 因为据说这里的牢霸少,经济犯罪分子多, 坐牢的人素质普遍高些。 呵,还是那句话, 都坐牢了,素质是什么?可以减刑吗? 本来他还在走二审上诉程序, 家里也在想法子让受害人答应能够庭下和解撤诉,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 据他后来说是受了刺激,朋友给他的刺激,以及他哥给他的刺激。 原本他只是为朋友出头才打的架, 结果那朋友屁事没有, 而且还在警察问询的时候将责任尽数推到他头上, 把他当成了冤大头。他哥气他交友不慎, 狠狠捶了他一顿, 还将他骂得一无是处。 他倔脾气就上来了, 挥挥手潇洒的说,既这样,那他还是坐牢去改造改造,出来后又是一条好汉。 裴振亨就在心里给杨小武下了个定义:好骗的二世主。 杨小武容易上当受骗这个可见一斑,但为什么又是二世主呢? 别人入狱都要死不活,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就有人好奇的问他原因了。 那二货大咧咧的说,他家里有关系,坐个几个月不到一年,准能把他弄出去,他不过是到监狱里面来此一游,增长见识的。 这件事情,裴振亨默默记在了心里,他决定赌一把。 赌之前,他自是已经暗暗观察过杨小武的言行举止。 他人长得白白嫩嫩,手指干净,指甲打理得光滑齐整,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会享受的人。虽然打架斗殴,但是他眼底脸上没有戾气,所以伤人致残应该只是一时冲动的行为。且他见到监狱里的管教人员c监区长和监狱长这些人,一点都不怵,落落大方,还能对其勾肩搭背的侃上几句,很明显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于是,他决定赌。 为什么要堵? 一个被判入狱十五年的人,出去后一点资源都没有,要如何生存?更别提揪出当年那件事情的真正罪犯并让他/她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他亟需一个可以同舟共济的人。 那赌什么? 白嫩的包子入狱没多久,其实就已经被人色眼盯上了。 本来这种肮脏的事情,裴振亨睁只眼闭只眼,然后等待时机举报即可,那样他又可以获得减刑的机会。 但是,在听到了杨小武说很快就会出狱的话,他决定改变策略。 同监区有两个服刑人员,一个在外头杀人放火,被判无期;一个已经是几进宫的老油条,这一回因强~奸入狱,因为是累犯,所以判得重,十年,出他意料。算了算,等他出狱时,人也已经五十多岁了。总之,要等到走出这座牢房,坏人都变老了,完全废了。所以,两个人干脆破罐子破摔,沆瀣一气的纠结在了一起。 别人在牢里拼命挣工分,听话不说,还表现积极,都是为了能获得减刑早日出狱,可那两个人却成天闹事,让狱警十分头疼。 杨小武入狱时才刚满二十五岁,这放在其他人身上,就是个大学毕业才工作两三年的青涩小子。又因着他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并不知道社会有多少黑暗,所以才生出了这些事端。 两根老油条本来就看上了他的皮相,再加上他无所顾忌的炫耀家世,还扬言不久之后就会出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没办法不让人嫉妒,而关键是这个二货还这么高调,人家已嫉妒得发狂,双眼红得都要滴出血了。 于是,干! 然后某个休息日的中午,其他人都去食堂吃饭,饭后按往常的习惯就会去活动室看电视看书什么的,少有人回监舍。但是那一天不知怎的,杨小武拉肚子,所以他匆匆刨了几口饭后就回监舍了。 两个老流氓当即尾随而至。 监舍的门是从外面上锁的,里面不能锁,所以人很轻巧的就推门而入,然后他们开始对洗手间里蹲厕的杨小武嘘寒问暖。 三个人虽然不是同监舍,但是是同监区,平时也是经常打交道的,因为会一起出工,一起吃饭。 杨小武没多想,蹲厕所正无聊,就开心的与外面的两个人聊上了。 事后想想,杨小武拉肚子多半就是这两人搞的鬼。 等到杨小武解决干净,两个人听声听响,竟就这么进去了。 杨小武并未反应过来,只觉这种行为不太礼貌,心中有点气,想尽快出去给人腾地方。但是厕所门被关上,他已给人堵厕所里面了。 对方的目的很明显,走上前来就一左一右夹击他。咸猪手往他身上猴急的摸,衣服裤子也被人生拉硬拽的撕扯掉。 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的杨小武吓坏了,呼喊惊叫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被死死按在墙上动弹不得,满脸泪水紧闭了眼,痛哭流涕的哀悼自己即将失去后面的贞操。千钧一发时刻,裴振亨破门而入。 三个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杨小武白着脸穿好衣裤,但是接下来他却只知道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望着那三个人你一拳头,我一脚的打来打去。 他们从厕所打到了外面的房间,杨小武都还缩在角落里。 裴振亨虽然长得牛高马大,可是他不是个野蛮人啊,对方却是,还是恶棍。所以见到杨小武那怂样,频频受到重创的裴振亨内心直骂娘。 干架的时候,觑空冲他吼:“你他妈赶紧去找狱警啊!” 杨小武这才反应过来,冲了出去。 但是他却不是去找狱警,而是先跑到了食堂,再跑到了活动室。 干什么呢他这是? 找关系好的狱友来帮忙啊。 在杨小武的概念中,有事肯定是找朋友帮忙,而不是去找警察。 狱友自然不会像他这么笨,跑去叫来了狱警。 再说监狱里不准打架,所有参与的人都会取消减刑资格,没人会为了那么点薄弱的友情发傻。 就这么一耽搁,裴振亨的左手手臂被两人拽着狠狠撞在了铁床的竖栏杆上,小手臂因此被撞成了粉碎性骨折,养伤养了三个月才愈合。 至今,他不敢用左手提取重物。 但是这件事情给他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福利。 一是减刑两年。 因为他是拯救狱友受的伤c打的架。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先去找狱警,杨小武肯定已经受到侵害了,所以没人怀疑他是故意等待时机闯进去的。 裴振亨算得精准,他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 尝到一次甜头后,他后来甚至常常想,要是多发生几起类似事件就好了 二呢,自然是从此以后,杨小武成了他忠实的小弟。 一出监狱大门就能看到了这个人,杨小武说来接他还真来了。裴振亨觉得,他这笔风险投资干得漂亮! 两个人在大门外紧紧拥抱了一会儿,很快松开,各自笑着在对方胸膛上轻捶一拳头。 杨小武左右看看,随后挠挠头,“振哥,你的家人呢?” 话问出口,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这话问得不该。 他出狱时除了家里人,还有一群狐朋狗友,那场面不是迎他出狱,而是要闹他洞房的模样。相形之下,裴振亨这场面就冷清了许多。 他这么问,不是给人找不痛快吗? 可话已经出口了,覆水难收,他只好尴尬的嘿嘿傻笑道:“一定是他们不知道你会这么早出来,还以为公务员上班都朝九晚五呢,不过估计很快也就要到了吧,要不我们等一等?” 裴振亨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那天你出狱的时候不是说要来接我吗?我就没有给家里人说我具体哪天出来,我想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不错不错,这主意很不错!”杨小武一听,当即释然。他收起窘态,露出满口白牙一径冲裴振亨挥手催道:“走走,振哥,快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裴振亨被他的快乐感染了,大步流星走过去坐上副驾驶位,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去哪儿?” “除瘟神呗!”杨小武扭动车钥匙。 牧马人的发动机当即轰隆隆响,整辆车子都在轻颤。 这真切的感觉令裴振亨陌生又熟悉。 犹记得从前多少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和假日,他也是这般心情雀跃的开着越野车,呼朋引伴的离开城市去野外放松,那一路欢歌笑语言犹在耳。 好像八年真的不过弹指一挥间。 杨小武娴熟的倒车c调头,动作一气呵成,再脚尖儿往下一轰油门儿,那辆越野车便气势汹汹的蹿了出去。 “监狱门口不给放鞭炮,不过这里是农村,哪儿不能放啊?咱就走远点,进村儿里去找个地方放还不成吗?必须要放!” 裴振亨轻笑了下,然后微侧头,目光看着倒视镜里,那座紧闭大门的桐乡监狱越来越远。 曾经属于他的整个世界,现在它慢慢缩小成了一个点,最后再也看不见身影了。 永不再见了,桐乡监狱! 上午8点09分,裴振亨就遵从窦兴国的意愿,早早去了机关大楼办理出狱手续。 狱警照着物品清单,屈指一一清点过他当年入狱时褪下的所有旧物:“西装一件c西裤一条c衬衣一件c手表一块c摩托罗拉一部啊,这个手机公司已经倒闭了。” 中年狱警带着新奇和惊叹之色从一堆旧物中将他那部摩托罗拉扒拉出来,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然后朝他晃了晃手机,说:“我从前也买过摩托罗拉,对这个牌子比较了解。你这款可是2009年上市的摩托罗拉 aura钻石版,价格将近万元,土豪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39章 冤有头(6)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法庭辩论终结。被告人,你现在可以就本案的事实c证据c罪行有无及轻重, 对犯罪的认识以及对定罪量刑方面的要求作简要的发言。” “我没罪, 我没有诈骗他人!”一听法官那话, 心力交瘁的被告浑身一震, 顿时凄厉叫道:“我要求法庭当庭释放我!” 法官意味不明的睃了他一眼, “现在休庭,待合议庭进行评议后, 此案当庭宣判。” 法槌轻敲后,审判员们起身随着审判长离开了法庭。 留在庭中的人当即迫不及待的议论开来。 嘤嘤嗡嗡的声音喧嚣而嘈杂, 就响在周遭,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越发肆无忌惮,像一群烦人的苍蝇满屋子在萦绕。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法官们仍旧没有从小屋子里走出来。 他便回忆了一下他二十七年的人生,忙碌而充实,高调又自信, 一路走来浑身闪着耀眼的光芒, 像个自动发光体, 围在他身边的人尽皆黯然失色。 啪! “肃静!” 讨论得太热烈了, 谁也没注意到法官们已经回到了主席台上, 所以喧嚣声犹在。 法官大怒, 高高举起法槌用力一敲:啪! 下一声:哒! 一道滞重的破裂声夹在那惊堂木敦实有力的声响中。 法槌终于被敲断了 圆柱形的槌头飞出审判席,直直向他砸来。 他正满脑子纷纷乱乱的思绪,无暇他顾,所以愣愣的看着它飞近。 嘭! 槌头最终抛物线往下砸在了木栏杆上,就在他戴着镣铐的手边,都是夯实的实木制品,两厢撞击便发出了巨大的震颤声。 他的身体因此不可控制的c触电一般的倏地一抖。 但没完,之后他就一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就像是冬日的梧桐,陡然间被人狠狠一脚踹在树干上。高大的躯干剧烈摇晃,树上已经凋零的黄叶于是扑簌簌争先恐后的往下掉,不落个精光不会完事儿! 槌头被阻隔了去路不甘不愿的掉落在地,大理石地板砖上咣当咣当滚了两圈儿后,它最后安分的停在了一名摄影师脚下。 所有人瞧着这诡谲而滑稽的一幕都愣住了,整个法庭于是瞬间安静,很好。 但是又太安静了。 像是一切都在顷刻间被冻住,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他快要窒息,喘不过气,十指不自觉收拢,紧紧蜷成瑟瑟发抖的穿山甲。许久未修剪的长指甲因此抠在木栏杆上,发出一串暴躁刺耳的沉闷尖叫,盖过了镣铐的金属摩擦声。 身侧的法警因此斜睨了他一眼,目中含着戒备。 审判长的声音再度响起,“肃静!” 没了惊堂木可拍,他干喊着。 敲断了法槌,法官仍旧气定神闲,想来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 然后他大声说:“经过之前的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本法庭对被告裴振亨涉嫌欺诈罪的开庭审理已经完毕。此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做出判决,现在进行宣判。” 侧旁的书记员立刻叫道:“全体起立!”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审判长那话是什么意思时,短暂的愣神之后,那些苍蝇再次迫不及待的在周边飞舞,哳哑的噪音又起。 “要判了要判了,快猜猜他会坐多少年牢?” “这种社会渣滓,害得多少人数年积蓄泡了汤?又毁了多少个家庭?应该让他把牢底坐穿!” “对,垃圾!” 他木然的缓缓抬头看去。 空旷的法庭正中央,眼前是金色庄严的法徽,刺目的鲜红色表面浮着一只华表铸成的天平。天平的两端挑着砝码,不偏不倚,代表着公平与公正。 公正吗? 明明他就是被冤枉的,为什么就无人为他主持正义? 所以他只想问:公正到底在哪里?! 审判长是一名老法官,年纪有些大了,鼻梁上架了副老花镜,看东西喜欢视线往上,于是额头上的皱纹更明显,载满了岁月的经历。 见旁听席上的人又不听招呼的喧哗起来,他的眼球往上轮,视线越过镜片望向旁听席,表情无奈。 那名摄影师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弯腰拾起地上的槌头递了过去。 老法官从他手中泰然自若的接过法槌的槌头,微颔首压低声道了声谢,然后将下滑到鼻端的眼镜儿重新架好,再将法庭里的人扫了一圈儿后,他捏着槌头往底座上猛然啪的一敲! 敲断的法槌威力犹在,声音穿云裂石。所有人当即闭了口,齐整的竖起了耳朵。 老法官满意了。 他清了清嗓子,方才用他那扁平干枯的声音道:“本院认为,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c充分,指控罪名成立。” “根据被告人裴振亨犯罪的事实c犯罪的性质c情节和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第五十二条,第五十三条,第六十一条,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法官顿了顿,目光将左侧木然僵立的被告无声瞄了一眼,方才继续道:“一c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二十万元。二c被告人的违法所得予以追缴,责令被告人裴振亨退赔被害人李明2500000元c周庆云26000元c姚青青8000元c张清水5000元c蒋国富12000元” 脑中麻木得一片空白,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无法思考。 但还是反应了过来,于是在法官将那一长串名单念完之前,他凄厉的嘶吼出声:“不对!法官,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被告惶恐的打断了法官的宣判。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上半截身子已经往围栏外狠狠探出。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抓住刺目的深红色栏杆,指关节泛白,手背上青筋爆起,明显在颤抖。 正对面的摄影师立刻不失时机的拉近了摄像机镜头,专注的拍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 于是,他微微仰起的下颌上,拉拉杂杂的胡子清晰可见,像树林子尽数被拦腰截断,稀稀拉拉的林立着,劫后的一地狼藉。多日未曾洗过的头发一缕一缕服帖在额头,整个人憔悴得不行,赫然就是癌症晚期的病人。 可是这个病人对生是那样的渴望,即便已经被命运之神判了死刑。所以,他的目光涣散而恐慌。 守在两边的法警这一回早有准备,第一时间一个负责卡住了他的后脖子,一个狠狠按住了他的脑袋,一左一右将他使劲儿摁在木围栏里,垂着头,再也蹿不出去。 这模样何其的屈辱。 他的母亲端木华刹那间痛哭失声。 他已经听不见那哭泣声了,只目眦欲裂,怒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声嘶力竭的一遍遍沙哑嘶吼:“我没有诈骗!我没有骗人家的钱!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公正呢?法律的公正呢?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审判官!” “我是良民,我遵纪守法,我不是诈骗犯!这是你们强加给我的,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他的争辩只换来了坐在旁听席上的受害者及其家属的不满,人群开始大声嚷嚷起来。 “有没有搞错啊,怎么才判了十五年?三百多万啊,不是三万块!” “他害我们亏了那么多,十五年牢狱怎么够?光陪给我们那点会员费才多少啊?他找我们接盘的股票损失,可是好几百万上千万呢!法官,这些事情你们查了没有啊?” “法律的公正呢?这种吸血鬼应该被判无期!” 他愤怒的扭头,眼中充盈着冲天的怒火:“我没有诈骗!我是冤枉的!我更加没有操纵股市!” 安在他头上的罪名越来越令他心惊肉跳。 “啧啧!他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起哄声更大了,无尽的嘲弄铺天盖地而来。 “没有诈骗你会站在这里?没诈骗,你账户里的钱是天上掉的馅饼儿?你的跑车c别墅也是凭空变出来的?” 他挣扎着仰起头来厉吼:“这是诬陷!我没有骗人钱财,你们这是在蓄意诬陷!这是阴谋,阴谋!” 旁听席上终于有了一丝丝骚动,“你们说,他一直不认罪,是不是真的有人在陷害他啊?毕竟他在博客上数次揭露上市公司的内幕交易,被人盯上报复是有可能的啊。” “你觉得有可能一百多号人如此齐心协力的陷害他吗?肯定是真上当了才会这么愤怒的啊!我听好些人说买了他推荐的股票,少的亏损万把块,多的亏损都有几百万了。炒股亏的钱公安机关和法院都是不可能追认的,那就只有将姓裴的送进牢房里方能解恨了。” “也对。若说收买个人还能做到,但一次性让一百多人陷害他,还这么声情并茂不露破绽,口供无懈可击,那就很难喽。毕竟人多嘴杂,难免不会有人在过程中起了复杂心思,除非是上市公司领导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到这个法子报复他。” “唉一一一,所以说投资有风险,买卖需谨慎啊。自己没勇气承担股市风险,就不要进去嘛,进了就要愿赌服输。中国股市就这样,99的散户都是被人家大户收割的,怎么总有人迷之自信的认为自己不是那99中的一个呢?” 微弱的为他辩解的声音没一会儿就这么被压了下去。 旁听席上坐满了人,听多了他千篇一律否认的话,此刻大家都只冷冷的看着他一个人发狂而无动于衷,就像在看一个疯子在表演。 被冤枉的话他已经吼过千遍万遍了,自从被刑拘后,他每见着一个人就这么说。 但人家一句话就驳了回来:“证据?这么多证据你瞎眼看不见?你说你没有诈骗,你是冤枉的,却不过只是空口白牙声音大,你也拿出证据来啊!” 他无法接受事实,可却又根本无力反驳。 只因为那些证据真的铁证如山! 银行账户郝然写着他裴振亨的名字,qq群的号码真的就是源自他那个星光博客的文章里,一百多人往他的银行卡打钱,一笔笔账目清晰得犹如他此刻手背上突起的经脉 他的世界是怎么了? 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还是一场令他永不能苏醒的梦魇。 然而他的确没有诈骗过谁的钱财啊,他敢说自己能用项上人头担保! 所以,所谓的罪证确凿,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处心积虑的陷害他! 老法官庭审无数回了,见识过各种各样的被告,锻就了一副平常心肝,但今天的被告还是令他刮目相看。 只因为被告的情绪虽然激动,但他并没有像其他被告那样对法官c公诉人和受害人口出污言秽语,明显教养很好,日常也可能是常常活跃在上流社会的人。 而且,即使他被判入狱十五年,也并没有做出癫狂的凄厉尖叫c嚎啕大哭c地上撒泼打滚c跪地求生哀鸣c腰膝瘫软晕厥不醒或者屎尿横流的丑态。 他仅仅只是坚持不懈的喊冤而已。 老法官生了恻隐之心,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慈爱。 他微掀眼皮,视线透过老花镜往上看向被告,抓起槌头在法盘上轻轻的敲了敲,道:“肃静!被告,新中国成立几十年了,不兴喊冤。一切都已罪证确凿,年轻人,进牢里好生改造去吧。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遵纪守法,积极进步,也好争取早日出狱。你的人生还长着呢。” 闻言,孤独无助的被告失魂落魄的将目光缓缓转向了旁听席。 母亲c姐弟c女朋友c好哥儿们所有熟识的人都郝然在座,他们脸上均露出了深深的失望之色。 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是清白的! 曾经捧过他的财经媒体记者们,也在窃窃私语。那蚊蝇般的嗡嗡声越来越大声,从四面八方蹿入他的耳朵。 “他开的那个投资公司估计是个皮包公司,根本赚不到钱,所以才不得已靠忽悠散户的钱来过逍遥生活。所以啊,千万别相信那些什么股评专家啊c财富老师的指导授课点评,那些人只会天花乱坠的吹牛,反正吹牛不犯法!他们要真的炒股很厉害,就会闷不吭声的去股市里面发大财了,有钱后就满世界游玩找乐子,哪里还有时间通过聊天去赚人家那点会员费c授课费和咨询费?” “对对,还有那些卖炒股软件的,也是一丘之貉!” “这是个很好的反面教材啊。哈,明天的新闻稿已经有眉目了。我得回去好好想想措辞,如何写出这起案例的深度高度,唯有发人深省,才好劝股民们迷途知返。” “这可算是财经界的一条重磅新闻呐,不知道今天判决消息爆出去后,会不会影响之后几天的股价。” “影响股价?啧,他在资本市场上算老几啊?虽然在财经界里尚算小有名气吧,可影响不会那么深远。还几天的股价?呵呵,估计也就他买过的那几只股票可能会有短暂的下滑。” “不是吧?这种是利好消息啊。坏人受到严惩,正义得到了声张,股价该上涨才对!” “哦,是这样吗?哈哈,我对二级市场的价格变化规律一知半解,说错了别笑我。喂喂,他买的是哪几支股票?透露一点撒,我趁机赚个菜钱。” 唯有老头子今天没有来。 大姐前几天来看他时说父亲住院了,起不了床,而且也不想来看他。老头子说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只当自己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法警押着他开始往外走。 “振亨!振亨!”有人在身后仓皇大喊,声音沙哑变调,拉动了破风箱似的。 他立刻剧烈挣扎,匆匆忙忙回头,“妈,我是冤枉的!冤枉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没有骗人家钱!” 他这时候还不肯认罪 他要是愿意早点认罪,家里卖房子卖车,向亲朋好友借点,怎么着也要把那几百万元还上。再不要脸的去向那些受害人求求情,多给他们点钱补偿损失,让他们别揪着告了,律师说绝对不可能会判十五年的。也许十年都不到,最多六七年,然后监狱里表现好点,争取减刑缓刑什么的,三四年也就出来了。 现在可好了,你不认罪也还不是要赔给人家几百万。而且十五年啊,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从牢里出来就三十多奔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 40章 冤有头(7)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还没最后确定。”裴振亨回道, “我昨天问了监狱长,说是公示完了还要开一场办公会研究决定。”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窦兴国关心的问道, “你在监狱里表现一直很好,口碑不错, 所以应该没什么人眼红举报你吧?” “嗯。监狱长说至今没有收到举报信,所以会议通过的几率很高。”裴振亨点头。 一支烟已抽完, 烟屁股被他扔在地上。 他伸脚将火星子踩灭, 然后抬头眼望乌云密布的天,目中折射出一丝幽暗的冷光,续道:“今天公示结束,下周周二开办公会, 估计周三监狱里头就能将我的案件材料以及《减刑建议书》报送至市中级人民法院了。” “那不就是一月份出狱?好啊,正好赶回家去过新年!”窦兴国为他欣喜道。 “一月份恐怕没那么快吧。今天已经是31号了, 明天就是2018年的元旦节。”裴振亨有些谨慎的说,“监狱长虽说问题应该不大,不过要出狱的话,也还需要法院受理后形成受案公示,公示完了,才会在一个月内审结裁定减刑意见。” “绝对能和家人过个团圆年的, 你相信我!”窦兴国有些兴奋的道, “我听食堂大姐家那小姑娘说, 今年除夕是在那什么情人节后一天一一一2月15日,所以春节就是2018年2月16日。一个半月的时间,足够了,那时候你已经站在监狱外面了。” 裴振亨淡淡的笑了下,“承你吉言,我也希望如此。谢谢你,大哥。” 忽有人叫道:“哎哎,出来了出来了!” 监狱里见到最多的基础设施恐怕就是铁丝网了。 监区与机关的行政大楼便就只隔着数道顶端带电的围墙护栏网,所以行政大楼那边的动静,这边看得一清二楚。 而行政大楼侧对监狱大门,出狱手续办得差不多时,武警就会把大门打开,目送刑满释放人员出去。 众人便停止了说话,纷纷瞪大了眼透过护栏网的网眼往对面看。 裴振亨也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看着那边。 杨小武像只放出笼子的鸟,蹦蹦跳跳的下得楼来,看见大家,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的冲众人挥手道再见:“振哥c兄弟们,我先走一步啦!你们也争取早点出来啊!” 噗! 一群人顿时被这话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去吧去吧,我们不远送了。杨小武,祝你早登极乐啊!” 厚重敦实的不锈钢板大门“嘎吱c嘎吱”的缓缓打开来,门外隐约传来惊喜的呼唤声。 唔,还有耀眼的车灯灯光打进来。 因为天色未明,又是冬天的早晨,还起了浓稠的大雾,所以那氙气大灯的光线十分明显。灯光蹿进机关大院,几乎照亮了半个院子。 有狱友看清楚了那些车辆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要酸几句:“嗬,一溜儿豪车赶来迎接打了胜仗的杨少爷凯旋而归啊。我瞧着这座监狱当初乃是故意这么设计的吧,大门一打开就能看见外面的花花世界,真他妈太刺激了!” “怎么?这样不好吗?受了刺激就得赶紧拼命挣工分,争取减刑早日出去啊,好像你还希望在里面多呆几年似的!” 每到有人出狱,必定有服刑人员趴在铁丝网后面目送其离开,满眼羡慕和嫉妒那些已经站在铁笼子外面的人,也充满了期待,还有少数的落寞与绝望,心思各异。 裴振亨相信,这种时候对看客而言,绝大多数是一种心灵的煎熬,别看有人面上满不在乎,那也只能是他们伪装得好。 出去的人往往会朝众人挥一挥手,管他认识不认识的,即使曾经发生过矛盾脸红脖子粗的,此时也会大度的一笑泯恩仇,原因无他,出狱的那个人肯定是胜利者了。反正总之,都会一脸笑意和善意的嘱咐大家:“同志们,好好改造,听党和监狱领导的话,争取早点出来重新做人啊!” 接受众人注目礼的这一刻,他们定然很嘚瑟吧,内心里会否会这么想一想:日后再也不进这鬼地方了? 杨小武的亲朋天蒙蒙亮便来迎他回家的场景实在感人,狱友们热热闹闹的欢送场景也十分会迷惑人,让裴振亨差点就要忘了自己此刻正身陷囹圄。 是呢,这里是监狱,桐乡监狱。 桐乡监狱占地三百余亩,可以关押犯人近七百人。它位于燕城市郊的一个乡镇上,距离市区约有六七十公里。从市中心开车至此接近两个小时,因为大部分是乡村公路,还有一截机耕道,所以车根本开不快。 同其他地方的监狱一样,桐乡监狱的最外围也是由一圈密密匝匝的带电刺绳护栏网包围着。内围则是高大厚实的围墙,墙高五米,墙头还扎着一簇簇绑着铁蒺藜的带电铁丝网,整个围墙加铁丝网能高达到七八米。 这么高,所以怎么爬墙? 不仅如此,墙内墙外还密实的竖着一圈儿倒插的竹刺,根根削得尖锐无比。 监区内则有配枪岗哨,几十米一岗,武警长年驻守。他们身上操着的都是真枪实弹,见到越狱者可直接开枪。此外,不时还有手持电~警棍的狱警在四处巡逻。 人进出监狱大门都是挨个搜身,来往的车辆也是从驾驶舱到车子底部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大门口一道岗,中间一道岗,进去监区以后还有一道岗,手续繁琐而严密。 无落脚点的高墙,带电的铁丝网,竖起的倒刺能让活物非死即伤,一道道关卡,各种水泥浇筑的障碍物实在是固若金汤。 此外还有,高高的哨塔上有武警全天候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监狱。除了肉眼监视外,这座牢笼里还潜藏着无数的监控摄像头,一切都在狱警的眼皮子底下,服刑人员可谓插翅也难逃! 身边已不知何时变得静悄悄的了。 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雪花无声飘落在睫毛上,眼帘处骤然沁凉的感觉令裴振亨恍然回神,他往左右两边看了看。 狱友们早就已经回去补眠了,窦兴国也不知何时走了,就只剩了他一个还在那掉漆的铁栏杆上趴着。 他抬头望天看去。 黑云压城,天色越发昏沉。 此时此刻,监狱那栋最高楼的房顶上,五六只探照灯往外斜探出它们冷硬的身子,浓墨一般黑漆漆的灯罩里发射出几束惨白的冷光。 光束机械的朝着全场悄无声息的晃来晃去,将这座监狱里的所有死角照得明明灭灭。 灯光打过之处犹如白昼,而明与暗的光影变换的这点间隔时间很少。所以,该不会有人能跟电影里演的那样,有本事从这里逃出生天。 唔,他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想到出逃c越狱这种事情。 这种思想可要不得。 裴振亨摇头失笑,无声的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就抄着手幽幽的望着那道紧闭的监狱大门,思绪再度飘远。 他的行为早就已经引得不远处的一名狱警将他狐疑的看了好几眼,眼瞧着天上已经飘雪,便大声道:“下雪了,怎么还不进屋去?年轻人,莫要想东想西的!” 年轻人?我不年轻了。 服刑人员都要剃光脑袋,此刻光线昏暗,看不出他什么年纪。估计是瞧他身材挺拔,便以为他还年轻吧。 不过男人三十一枝花,就男人而言,他正盛开,也还算是年轻的。只是一颗心已经布满褶子,它大步向前的走在了外貌变化的前面。 裴振亨翘起嘴角,再度自嘲的笑了笑。 那名狱警喊了一嗓子后,就一直站在那里没走,还有意无意的亮了亮手中的电~警棍,这令裴振亨愈加好笑。 一个月后就要出狱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越狱呢? 他暗自抽了抽嘴角,下一刻他一抬头,朝着那名狱警老实巴交的笑道:“这就回,您辛苦了。” 顶着那名狱警如芒在背的目光,裴振亨神色自若的走回了自己的监舍,并回身再度冲那人一笑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门后面,他无声无息的站在铁窗前望着外面的操场。 那名狱警见裴振亨进了监舍后,又等了两分钟,未见异样的动静,这才放心的离开,往其他地方巡逻去了。 他无声的笑了笑,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 这是个十二人的监舍,六张床,上下铺,他睡在下铺。 平时服刑人员都起得很早,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出工,一整天的生活都被监狱里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偷不得一点懒,吃饭洗漱像打仗,也因此每个周末都是大家的哈皮时间。所以此刻,全监舍的人都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他经过一张张熟睡的脸庞,有十几二十岁的,有五六十岁的,有满脸横肉的,有憨厚老实相的,有儒雅白净的,有面有狞疤的 监舍里不熄灯,所以一切他都看得分明。 裴振亨刚想在自己的床铺躺下来,却听到头上传来了隐隐的啜泣声。 他的上铺是新收监进来的犯人。 监舍里就这样,有人离开了,又有新的服刑人员来填补空白。 新来的狱友是个三十多岁的庄稼汉子,据说是失手将村中一个恶霸推到堰塘里淹死了,判了十年。他来了三天了还是哭,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给每个人讲他是在声张正义,为什么好人打死了坏人,造福了一村子乡亲却还要坐牢?他不懂,觉得好冤,无法接受事实。 这会儿这名狱友不是在梦中哭,就一定又是在偷偷的哭泣。 这世上有太多说不清楚的事情了,哭与喊冤都不能解决问题,他早已经经历过。 压抑的哭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这令裴振亨心浮气躁。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刚入狱那会儿他也经常偷偷流泪,躲在被窝里,钻进厕所里,无声的压抑的哭泣。 强行克制自己情绪的结果就是,他差点自己将自己折磨疯掉。 直到后来大姐来看他,告诉了他一件事情,他突然就找到了要坚强的继续活下去的目标。 这种事情劝解不了,唯有自己走出自己划定的牢笼。 裴振亨便去了厕所,关上灯,静静的坐在马桶上。在黑暗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来,划一根火柴将劣质香烟点着,狠吸了好大一口,这才终于回到了现实里。 桐乡监狱里面是禁酒不禁烟,禁牌不禁棋。 他原来是不抽烟的,坐牢之后才开始学会抽。 抽烟是种精神享受,人在监狱里空虚莫名,唯有抽烟纾解,否则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疯死,要么老死。 老死,对,入狱后人会沧桑得很快。 这八年,他已经见过好多人,坐一年牢,便仿佛老了五六岁的样子。 真是时间如梭,白驹过隙啊。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坐牢八年了。 八年,抗日战争都胜利了,自然,他也快要渡劫成功了。 一切都是按计划来的,他算得分毫不差。 他一向是个爱做计划的人,以前又常常跟数字打交道,精打细算已是本能。预先计划好,做事情才能有条不紊,结果也才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原本十五年的刑狱,如今减到八年。不错,这正是他八年筹谋,拼命努力的结果。 在经历了最初痛苦的过渡期后,在他差点迷失自我之时,他有了活下去的目标,脑子于是也渐渐冷静下来。然后,他熟读减刑相关的法律条文,并照着付诸实践。就这么着,这里减一点,那里减一点,十五年的牢狱,最终减成了八年。 出狱的日子愈加临近,他的内心越发紧张。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啊,就仿若他第一次跟女人上床时,那紧张而期待的心情。 期待呵。 期待的不是出狱,而是出狱后他要去揪出真正的罪犯! 叼在嘴里的劣质香烟,随着他吞云吐雾之间,那烟头处的点点红色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这火有个说法,这叫做一一一星星之火。 然则你千万别小看它哦。有句至理名言说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愉悦的c无声的笑了。 忽然想,未来的日子会不会是一段酣畅淋漓的高潮呢? 值得期待。 姓满,名好的女子,满好,最近一个月加班加得快要吐血。 qq上面,她已经将自己的个性签名改成了:燕城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补底稿。 杨小武,现年二十七岁。一年半前,因打架斗殴致人重大残疾,构成故意伤害罪,被判入狱三年。 杨小武原先不在这边服刑,家里找了关系将其转到桐乡监狱来的,因为据说这里的牢霸少,经济犯罪分子多,坐牢的人素质普遍高些。 呵,还是那句话,都坐牢了,素质是什么?可以减刑吗? 本来他还在走二审上诉程序,家里也在想法子让受害人答应能够庭下和解撤诉,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据他后来说是受了刺激,朋友给他的刺激,以及他哥给他的刺激。 原本他只是为朋友出头才打的架,结果那朋友屁事没有,而且还在警察问询的时候将责任尽数推到他头上,把他当成了冤大头。他哥气他交友不慎,狠狠捶了他一顿,还将他骂得一无是处。 他倔脾气就上来了,挥挥手潇洒的说,既这样,那他还是坐牢去改造改造,出来后又是一条好汉。 裴振亨就在心里给杨小武下了个定义:好骗的二世主。 杨小武容易上当受骗这个可见一斑,但为什么又是二世主呢? 别人入狱都要死不活,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就有人好奇的问他原因了。 那二货大咧咧的说,他家里有关系,坐个几个月不到一年,准能把他弄出去,他不过是到监狱里面来此一游,增长见识的。 这件事情,裴振亨默默记在了心里,他决定赌一把。 赌之前,他自是已经暗暗观察过杨小武的言行举止。 他人长得白白嫩嫩,手指干净,指甲打理得光滑齐整,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会享受的人。虽然打架斗殴,但是他眼底脸上没有戾气,所以伤人致残应该只是一时冲动的行为。且他见到监狱里的管教人员c监区长和监狱长这些人,一点都不怵,落落大方,还能对其勾肩搭背的侃上几句,很明显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于是,他决定赌。 为什么要堵? 一个被判入狱十五年的人,出去后一点资源都没有,要如何生存?更别提揪出当年那件事情的真正罪犯并让他/她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他亟需一个可以同舟共济的人。 那赌什么? 白嫩的包子入狱没多久,其实就已经被人色眼盯上了。 本来这种肮脏的事情,裴振亨睁只眼闭只眼,然后等待时机举报即可,那样他又可以获得减刑的机会。 但是,在听到了杨小武说很快就会出狱的话,他决定改变策略。 同监区有两个服刑人员,一个在外头杀人放火,被判无期;一个已经是几进宫的老油条,这一回因强~奸入狱,因为是累犯,所以判得重,十年,出他意料。算了算,等他出狱时,人也已经五十多岁了。总之,要等到走出这座牢房,坏人都变老了,完全废了。所以,两个人干脆破罐子破摔,沆瀣一气的纠结在了一起。 别人在牢里拼命挣工分,听话不说,还表现积极,都是为了能获得减刑早日出狱,可那两个人却成天闹事,让狱警十分头疼。 杨小武入狱时才刚满二十五岁,这放在其他人身上,就是个大学毕业才工作两三年的青涩小子。又因着他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并不知道社会有多少黑暗,所以才生出了这些事端。 两根老油条本来就看上了他的皮相,再加上他无所顾忌的炫耀家世,还扬言不久之后就会出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没办法不让人嫉妒,而关键是这个二货还这么高调,人家已嫉妒得发狂,双眼红得都要滴出血了。 于是,干! 然后某个休息日的中午,其他人都去食堂吃饭,饭后按往常的习惯就会去活动室看电视看书什么的,少有人回监舍。但是那一天不知怎的,杨小武拉肚子,所以他匆匆刨了几口饭后就回监舍了。 两个老流氓当即尾随而至。 监舍的门是从外面上锁的,里面不能锁,所以人很轻巧的就推门而入,然后他们开始对洗手间里蹲厕的杨小武嘘寒问暖。 三个人虽然不是同监舍,但是是同监区,平时也是经常打交道的,因为会一起出工,一起吃饭。 杨小武没多想,蹲厕所正无聊,就开心的与外面的两个人聊上了。 事后想想,杨小武拉肚子多半就是这两人搞的鬼。 等到杨小武解决干净,两个人听声听响,竟就这么进去了。 杨小武并未反应过来,只觉这种行为不太礼貌,心中有点气,想尽快出去给人腾地方。但是厕所门被关上,他已给人堵厕所里面了。 对方的目的很明显,走上前来就一左一右夹击他。咸猪手往他身上猴急的摸,衣服裤子也被人生拉硬拽的撕扯掉。 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的杨小武吓坏了,呼喊惊叫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被死死按在墙上动弹不得,满脸泪水紧闭了眼,痛哭流涕的哀悼自己即将失去后面的贞操。千钧一发时刻,裴振亨破门而入。 三个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杨小武白着脸穿好衣裤,但是接下来他却只知道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望着那三个人你一拳头,我一脚的打来打去。 他们从厕所打到了外面的房间,杨小武都还缩在角落里。 裴振亨虽然长得牛高马大,可是他不是个野蛮人啊,对方却是,还是恶棍。所以见到杨小武那怂样,频频受到重创的裴振亨内心直骂娘。 干架的时候,觑空冲他吼:“你他妈赶紧去找狱警啊!” 杨小武这才反应过来,冲了出去。 但是他却不是去找狱警,而是先跑到了食堂,再跑到了活动室。 干什么呢他这是? 找关系好的狱友来帮忙啊。 在杨小武的概念中,有事肯定是找朋友帮忙,而不是去找警察。 狱友自然不会像他这么笨,跑去叫来了狱警。 再说监狱里不准打架,所有参与的人都会取消减刑资格,没人会为了那么点薄弱的友情发傻。 就这么一耽搁,裴振亨的左手手臂被两人拽着狠狠撞在了铁床的竖栏杆上,小手臂因此被撞成了粉碎性骨折,养伤养了三个月才愈合。 至今,他不敢用左手提取重物。 但是这件事情给他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福利。 一是减刑两年。 因为他是拯救狱友受的伤c打的架。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先去找狱警,杨小武肯定已经受到侵害了,所以没人怀疑他是故意等待时机闯进去的。 裴振亨算得精准,他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 尝到一次甜头后,他后来甚至常常想,要是多发生几起类似事件就好了 二呢,自然是从此以后,杨小武成了他忠实的小弟。 一出监狱大门就能看到了这个人,杨小武说来接他还真来了。裴振亨觉得,他这笔风险投资干得漂亮! 两个人在大门外紧紧拥抱了一会儿,很快松开,各自笑着在对方胸膛上轻捶一拳头。 杨小武左右看看,随后挠挠头,“振哥,你的家人呢?” 话问出口,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这话问得不该。 他出狱时除了家里人,还有一群狐朋狗友,那场面不是迎他出狱,而是要闹他洞房的模样。相形之下,裴振亨这场面就冷清了许多。 他这么问,不是给人找不痛快吗? 可话已经出口了,覆水难收,他只好尴尬的嘿嘿傻笑道:“一定是他们不知道你会这么早出来,还以为公务员上班都朝九晚五呢,不过估计很快也就要到了吧,要不我们等一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41章 冤有头(8)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你要说在这些楼里办公的单位没钱吗?n一! 这边办公的企业大多都是豪气的直接买下一整栋楼自己独享。最穷的单位,人家也至少会买下半栋楼。于是, 每栋楼的入楼口处正好可以左右两边各自悬挂一块公司招牌。 说到公司招牌这事儿,前后街区各有宣传特色。 前五个街区,公司名称在大楼外面是看不见的。得进入一楼大厅里去找, 要么是在前台电子显示牌上, 要么就是在电梯门口处。排排坐一般, 列着各楼层办公的公司名称,同玻璃幕墙一样的高大上。 后两个街区则非常实在,皆是直接将印着单位名称的木匾竖挂在入楼口。竖匾为清一色的白底黑字, 质朴而端方,很有国家机关的特色。 而这些单位, 一看名称就能让人肃然起敬。为什么呢?因为在此办公的都是诸如设计院c出版集团c资产评估公司c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等这种单位。 前五个街区和后两个街区是如此的泾渭分明,但又奇异的和谐共处于寸土寸金的金融cbd, 没有谁会看不起谁,因为大家都是有钱人。 如果说前五个街区的写字楼堪称高调豪奢的公主, 那么后两个街区的办公楼就是含蓄低调的小家碧玉了。 cbd写字楼林立, 白天倒是很热闹, 但一到傍晚下班时间一过, 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寂寞无声的空城。 入夜后, 更加安静。 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柔和晕黄的光, 只照得见一小片区域。而在绿化面积很高的后两个街区, 街道的光线更加昏暗。若是独自一人行于此处,你会忍不住后脊发凉,因为太安静了,还总觉得那些摇曳的绿植里黑影幢幢。 此时此刻,第七街区的一栋写字楼里,犹有微弱的煞白灯光从六楼的玻璃窗里透出来。 “满好,走了!都快要到十一点了!”审计六部的员工白卓尔揉了揉腰杆,然后站起身来,仰起秀美的脖子朝审计四部大喊。 是晚上的十一点,不是白天的十一点。 “好,马上,等我一分钟!” 满好头也不抬的答应了一声,目光还盯着笔记本电脑,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健步如飞。 君行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范围广阔,涵盖审计c资产评估c工程造价咨询c税务筹划和税务代理等。员工多,所以,事务所的合伙人也很壕的买下了一整栋楼作为公司的办公场所。 其中六楼为审计业务部,共有六个部门,全在一层楼里集体办公。 君行因为拥有证券服务业资格,而上市公司得赶在次年四月份之前将经审计的年度财务报告对外公告出去,所以每年春节前后都是审计部最繁忙的时候,也因此,这段时间审计部门的员工加班乃是家常便饭。 事务所留不住男孩子,女孩儿居多,一直阴盛阳衰。女孩儿们在会计行里工作久了后,一个个都将自己活成了女汉纸。 蜕变的过程中有两大主要变化。 一是胆子变大,即使是加班至深夜也敢于独自一人回家。 二是力气变大,无论是多娇小的女员工,祖国各地出差的画面也是这样的:一手拖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拖装满了底稿的底稿箱。遇到没条件在有电梯的楼里办公的客户,不妨事,不用任何人帮忙,呼哧呼哧,自己也能提着二三十斤重的底稿箱爬三四层楼没问题,背上还能再背个四五斤重的电脑包。 满好是同届进所女员工中的佼佼者,她甚至还有过连续加班两个通宵的骄人战绩。 当然,事务所领导为了回报她的兢兢业业,加薪c升职c表彰,一样不落下。 学校一毕业就进君行的满好,工作五年时间,已经晋升为审计四部的部门经理助理了。 要知道,君行会计行的员工职级可是很变态的十三级呢,一年才有一次升职加薪的机会。即是说如果没有越级晋升的话,一般员工需要工作十三年,才有可能进入公司副总级别的管理层。 啰嗦一句,副总再往上就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但那已是老板,普通员工几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晋升”成为老板的。 工作五年就成为部门领导之一,满好,她的职业道路是跳着走的。 满好迅速整理好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再关好窗子并日光灯,便和白卓尔相携着走出办公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42章 冤有头(9)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外面的一切消息都被切断了, 我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 就像一团浓雾,我在雾中蹒跚前行。一路走来遇到的同路人,他们的眼神儿也都空洞而茫然,精神萎靡不振,不过是同我一样, 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窦兴国说。 “这里的生活千篇一律, 每天都在机械的重复同一种生活。当这种日子成为一种习惯,我就像是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到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情, 没有了喜怒哀乐, 也很少有事情能让我提起半分兴致。” 窦兴国吸着鼻子,略抖着手展开已经揉皱的餐巾纸擦拭了下眼睛。 裴振亨忙又扯了几张干净的纸巾递过去, 他摆摆手拒绝, 道:“到了后来, 我开始觉得恐惧, 因为某一天我发现我怎么也想不起我女儿今年几岁了。再一想,我老婆的面目也已经模糊,我还想不起迎春花是什么颜色, 立冬时吃的那狗肉是什么味道我想我可能得了老年痴呆症, 可是身旁却没有家人和朋友关心我。” “为了防止我这病情恶化, 于是我便每天都去问狱警一些可笑的问题:树叶是绿的吗?现在是什么节气?外面开了什么花?那花好看吗?有没有颜色和味道?又是什么颜色什么味道?开得好不好?” “我喃喃自语,努力记住这些问题的答案,防止日后又想不起来。为此,监区长还专门找了医生来给我看病,瞧我是不是已经发疯了。” “呵呵。” 窦兴国裂开嘴,笑得捶桌子,却目中含泪,“要是当时被鉴定得了精神病或者老年痴呆就好了,我就能保外就医。可关键是,我不是。” “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坨石头,脑壳是木的,所有的感觉都没有了。每回这么觉得的时候我就会狠狠掐一把大腿根,唯有痛苦,才能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监狱里的生活没有自由,没有目标。只要不是累犯,任何一个初入监狱的人,都经历过窦兴国的那个痛苦历程,包括他裴振亨。 窦兴国的回忆也勾起了裴振亨掩埋在脑海深处的不堪记忆,但是他是个只要过了那道坎,就不会回头去看一眼来路的人。 生活应该向前,而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缅怀过去。这种做法除了加深自己的痛苦,没有任何其他益处。 裴振亨不想窦兴国再回忆过去的经历了,饭自然是没法再吃下去,他就掏出烟来递给窦兴国一根,划燃火柴替他点着,然后也给自己点了根。 甩熄了火柴梗上的星火,一边抽烟,他一边转移话题道:“我记得窦大哥原来不是在燕城的啊,即便是犯了事,也不会跑到这个桐乡监狱来的。” 窦兴国半眯着眼,食指和大拇指娴熟的捏着烟,很陶醉的狠狠吸了口,聚拢的眉头一展,似乎终于心情舒坦了些。 他缓缓吐出一口缭绕青烟,这才回道:“我的公司早就已经搬到燕城来了,你也不记得了吗?” 话出了口,他才恍然想起。 于是一拍脑门儿,面现尴尬道:“咳,我真是老糊涂了!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的公司还没有搬呢,你就进牢房来了。” 裴振亨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搬家了啊?” “是啊,你让我想想啊,2010年?”窦兴国脸上的表情茫然了片刻,跟着双目炯炯一亮,“对!你给我说你是2010年进来的,对吧?我的公司则是在2011年的下半年搬到燕城来的。” “那个时候多风光c多意气风发啊!” 他不禁就想起了往日的峥嵘岁月,眼睛望着虚空,目光变得迷离,口中啧啧叹息道:“我那公司的办公楼设置在燕城市中心的一栋高档写字楼上。那栋写字楼有四十层高,而第二十八层到三十二层都是我们的。” “不是租的哦,全部是用现钱买的。”窦兴国冲裴振亨摇着食指说,又得意洋洋道:“八千五百万毛爷爷,一次性付款!” 他砸吧了下嘴,说:“顶楼要不是被别家公司先占了,我一定会去拿下来。不过三十二层也很不错,我的办公室就在那一层。有一百二十多平米,很大,很阔气。站在我那间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个燕城。” 他回味无穷的道:“每每站在窗前望着下面,我就有种世界尽在我手的感觉。” 窦兴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没了音。他的表情变得迷惘,思绪似乎已沉迷在往事不可自拔。 夹在中指的烟慢慢燃成了灰烬,已烧到烟屁股处,便灼到了窦兴国的手指。 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然后扔掉烟屁股,开怀笑道:“为了庆祝总部搬到大城市来,我们还燃放了十万响的鞭炮,那红艳艳的炮仗碎纸屑铺了厚厚一层。结果把警察叔叔引了来,要对公司负责人罚款,也就是罚我的款,两千块!”他冲裴振亨比了两根手指。 “我开心啊,高兴啊,就说两千块怎么够?要不罚两万吧,气得那警察七窍生烟,哈哈哈” 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胃口突然变得大好,窦兴国重新端起饭碗刨了起来。他一边乐呵呵的笑着,一边大口大口嚼着饭菜,两边脸颊因此被塞得鼓鼓囊囊,看上去挺滑稽。 只是他咀嚼得那么用劲儿,好似在发泄,已暴露了他心底的脆弱。 裴振亨听得失神,根本未注意到窦兴国的异样。 他也想起了自己曾有过的意气风发。 “原来如此。可怎么想起搬迁公司了?你的公司是生产制造企业,燕城这样的大都市并不适合贵公司啊。”裴振亨本能的分析起来,“搬到这地方来,会给公司增加很多成本,运输c管理各种成本费用都直线上涨,股东不会有怨言吗?” 窦兴国解释道:“只是管理部门搬到了燕城而已,生产加工厂房c果树种植基地c果酒研究所c工人什么的都还待在老地方。成本是增加了不少,但是我们也在燕城发展了不少大客户呢。再说,咱不是上市了吗?” “上市就有钱了,就想要将公司总部弄得高大上。燕城是大都市,好多监管部门也在这里,办事方便。而且人家一听我这公司注册地在燕城,信誉度陡然就拔高了不少档次,生意更加好做了,价格更能谈拢了,客户咱也能挑了,去银行办贷款也往往都能拿到大额信用额度了总之,好处多多!” 裴振亨笑笑,“也是,是我多虑了。还是大哥站得高,看得远。” “站得高摔得重,疼死了!”窦兴国摆摆手,自嘲道,“咳,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你出去后,想过有什么打算没?”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过,先出去再说,走一步是一步。”裴振亨老实回道。 窦兴国就想了想,说:“一般这种情况下,你将可能面临两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一是成家,二是立业。” 裴振亨含笑弹了弹烟灰,戏谑道:“没有坐牢这回事,男人到了我这个年纪,也是面临这两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窦兴国愣了愣,也笑:“还真是!看我这说的啥?越老越糊涂!” 他停箸,认真严肃的问:“那你可还有等着你的女朋友没?” 裴振亨的笑容隐去,“没有。” 垂眸掩去眼底的冰寒之气,他狠狠吸了口烟,不知怎么,竟然呛着了,一顿猛咳。 窦兴国毫无所觉,在那嘟囔,“唔,这就有点难办了。现在的女孩子实际得很,要结婚可以啊,但你得先有房子一套c车子一辆c存款百万,有多的更好,多多益善” “大哥,我出去了,自然是先管着自己能否吃饱饭,这才能考虑其他的。要是我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怎么可能去想女人?”裴振亨打断了他。 “我这不是想着你八年都没碰过女人了嘛?你又不像我,我五十多岁的人,早没了那方面的需求。”窦兴国肃着脸孔,义正言辞道,“可你正当壮年,没女人怎么成?我也是关心你的身心健康啊。” “大哥”裴振亨无奈的喊。 “好,不说女人了。等你重新变得有钱了,什么样的女人不是手到擒来?”窦兴国憋不住了,哈哈大笑,“男人像酒,越陈越香。就算你没找到钱,那些识货的女人也会闻着味儿自动摸上门来的。” 裴振亨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窦兴国斟酌着问道:“那,那你出去后还准备干老本行吗?” “不成了。原先那些客户早没了,新客户没听过我的名字,基本不会放心将钱交给我打理。”裴振亨有下没下的吞吐着烟雾道。 “那还是去找找老客户试试看。以前和你合作过的,应该知道你的信用和能力啊。” “现在出去再找老客户,谁还信我?再说,资本市场如今变成了什么样,我两眼一抹黑。八年前的投资理念与现在比,只怕早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窦兴国便叹气道:“唉一一一,难道出去打工吗?那才多少工资啊?你这个年纪要是从头再来,从底层工作做起,定然难受死了!现在外面打工,虽说工资肯定比八年前有所提高,可也不过是从一千五提高到两千五罢了,怎么也比不上从前。” 他始终没能走出以前优渥生活的桎梏。 裴振亨波澜不兴道:“与世隔绝八年,出去后少不了会遭遇各种白眼儿,还会被年轻人呼来喝去。但是大哥,坐牢这种事情我都挺过来了,给人打工算得了什么?做底层工作又算得了什么?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怎么走以后的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43章 冤有头(10)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法庭辩论终结。被告人, 你现在可以就本案的事实c证据c罪行有无及轻重, 对犯罪的认识以及对定罪量刑方面的要求作简要的发言。” “我没罪,我没有诈骗他人!”一听法官那话,心力交瘁的被告浑身一震,顿时凄厉叫道:“我要求法庭当庭释放我!” 法官意味不明的睃了他一眼,“现在休庭, 待合议庭进行评议后, 此案当庭宣判。” 法槌轻敲后,审判员们起身随着审判长离开了法庭。 留在庭中的人当即迫不及待的议论开来。 嘤嘤嗡嗡的声音喧嚣而嘈杂,就响在周遭,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越发肆无忌惮,像一群烦人的苍蝇满屋子在萦绕。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法官们仍旧没有从小屋子里走出来。 他便回忆了一下他二十七年的人生, 忙碌而充实, 高调又自信, 一路走来浑身闪着耀眼的光芒,像个自动发光体,围在他身边的人尽皆黯然失色。 啪! “肃静!” 讨论得太热烈了, 谁也没注意到法官们已经回到了主席台上, 所以喧嚣声犹在。 法官大怒, 高高举起法槌用力一敲:啪! 下一声:哒! 一道滞重的破裂声夹在那惊堂木敦实有力的声响中。 法槌终于被敲断了 圆柱形的槌头飞出审判席,直直向他砸来。 他正满脑子纷纷乱乱的思绪,无暇他顾,所以愣愣的看着它飞近。 嘭! 槌头最终抛物线往下砸在了木栏杆上,就在他戴着镣铐的手边,都是夯实的实木制品,两厢撞击便发出了巨大的震颤声。 他的身体因此不可控制的c触电一般的倏地一抖。 但没完,之后他就一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就像是冬日的梧桐,陡然间被人狠狠一脚踹在树干上。高大的躯干剧烈摇晃,树上已经凋零的黄叶于是扑簌簌争先恐后的往下掉,不落个精光不会完事儿! 槌头被阻隔了去路不甘不愿的掉落在地,大理石地板砖上咣当咣当滚了两圈儿后,它最后安分的停在了一名摄影师脚下。 所有人瞧着这诡谲而滑稽的一幕都愣住了,整个法庭于是瞬间安静,很好。 但是又太安静了。 像是一切都在顷刻间被冻住,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他快要窒息,喘不过气,十指不自觉收拢,紧紧蜷成瑟瑟发抖的穿山甲。许久未修剪的长指甲因此抠在木栏杆上,发出一串暴躁刺耳的沉闷尖叫,盖过了镣铐的金属摩擦声。 身侧的法警因此斜睨了他一眼,目中含着戒备。 审判长的声音再度响起,“肃静!” 没了惊堂木可拍,他干喊着。 敲断了法槌,法官仍旧气定神闲,想来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 然后他大声说:“经过之前的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本法庭对被告裴振亨涉嫌欺诈罪的开庭审理已经完毕。此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做出判决,现在进行宣判。” 侧旁的书记员立刻叫道:“全体起立!”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审判长那话是什么意思时,短暂的愣神之后,那些苍蝇再次迫不及待的在周边飞舞,哳哑的噪音又起。 “要判了要判了,快猜猜他会坐多少年牢?” “这种社会渣滓,害得多少人数年积蓄泡了汤?又毁了多少个家庭?应该让他把牢底坐穿!” “对,垃圾!” 他木然的缓缓抬头看去。 空旷的法庭正中央,眼前是金色庄严的法徽,刺目的鲜红色表面浮着一只华表铸成的天平。天平的两端挑着砝码,不偏不倚,代表着公平与公正。 公正吗? 明明他就是被冤枉的,为什么就无人为他主持正义? 所以他只想问:公正到底在哪里?! 审判长是一名老法官,年纪有些大了,鼻梁上架了副老花镜,看东西喜欢视线往上,于是额头上的皱纹更明显,载满了岁月的经历。 见旁听席上的人又不听招呼的喧哗起来,他的眼球往上轮,视线越过镜片望向旁听席,表情无奈。 那名摄影师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弯腰拾起地上的槌头递了过去。 老法官从他手中泰然自若的接过法槌的槌头,微颔首压低声道了声谢,然后将下滑到鼻端的眼镜儿重新架好,再将法庭里的人扫了一圈儿后,他捏着槌头往底座上猛然啪的一敲! 敲断的法槌威力犹在,声音穿云裂石。所有人当即闭了口,齐整的竖起了耳朵。 老法官满意了。 他清了清嗓子,方才用他那扁平干枯的声音道:“本院认为,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c充分,指控罪名成立。” “根据被告人裴振亨犯罪的事实c犯罪的性质c情节和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第五十二条,第五十三条,第六十一条,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法官顿了顿,目光将左侧木然僵立的被告无声瞄了一眼,方才继续道:“一c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二十万元。二c被告人的违法所得予以追缴,责令被告人裴振亨退赔被害人李明2500000元c周庆云26000元c姚青青8000元c张清水5000元c蒋国富12000元” 脑中麻木得一片空白,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无法思考。 但还是反应了过来,于是在法官将那一长串名单念完之前,他凄厉的嘶吼出声:“不对!法官,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被告惶恐的打断了法官的宣判。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上半截身子已经往围栏外狠狠探出。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抓住刺目的深红色栏杆,指关节泛白,手背上青筋爆起,明显在颤抖。 正对面的摄影师立刻不失时机的拉近了摄像机镜头,专注的拍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 于是,他微微仰起的下颌上,拉拉杂杂的胡子清晰可见,像树林子尽数被拦腰截断,稀稀拉拉的林立着,劫后的一地狼藉。多日未曾洗过的头发一缕一缕服帖在额头,整个人憔悴得不行,赫然就是癌症晚期的病人。 可是这个病人对生是那样的渴望,即便已经被命运之神判了死刑。所以,他的目光涣散而恐慌。 守在两边的法警这一回早有准备,第一时间一个负责卡住了他的后脖子,一个狠狠按住了他的脑袋,一左一右将他使劲儿摁在木围栏里,垂着头,再也蹿不出去。 这模样何其的屈辱。 他的母亲端木华刹那间痛哭失声。 他已经听不见那哭泣声了,只目眦欲裂,怒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声嘶力竭的一遍遍沙哑嘶吼:“我没有诈骗!我没有骗人家的钱!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公正呢?法律的公正呢?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审判官!” “我是良民,我遵纪守法,我不是诈骗犯!这是你们强加给我的,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他的争辩只换来了坐在旁听席上的受害者及其家属的不满,人群开始大声嚷嚷起来。 “有没有搞错啊,怎么才判了十五年?三百多万啊,不是三万块!” “他害我们亏了那么多,十五年牢狱怎么够?光陪给我们那点会员费才多少啊?他找我们接盘的股票损失,可是好几百万上千万呢!法官,这些事情你们查了没有啊?” “法律的公正呢?这种吸血鬼应该被判无期!” 他愤怒的扭头,眼中充盈着冲天的怒火:“我没有诈骗!我是冤枉的!我更加没有操纵股市!” 安在他头上的罪名越来越令他心惊肉跳。 “啧啧!他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起哄声更大了,无尽的嘲弄铺天盖地而来。 “没有诈骗你会站在这里?没诈骗,你账户里的钱是天上掉的馅饼儿?你的跑车c别墅也是凭空变出来的?” 他挣扎着仰起头来厉吼:“这是诬陷!我没有骗人钱财,你们这是在蓄意诬陷!这是阴谋,阴谋!” 旁听席上终于有了一丝丝骚动,“你们说,他一直不认罪,是不是真的有人在陷害他啊?毕竟他在博客上数次揭露上市公司的内幕交易,被人盯上报复是有可能的啊。” “你觉得有可能一百多号人如此齐心协力的陷害他吗?肯定是真上当了才会这么愤怒的啊!我听好些人说买了他推荐的股票,少的亏损万把块,多的亏损都有几百万了。炒股亏的钱公安机关和法院都是不可能追认的,那就只有将姓裴的送进牢房里方能解恨了。” “也对。若说收买个人还能做到,但一次性让一百多人陷害他,还这么声情并茂不露破绽,口供无懈可击,那就很难喽。毕竟人多嘴杂,难免不会有人在过程中起了复杂心思,除非是上市公司领导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到这个法子报复他。” “唉一一一,所以说投资有风险,买卖需谨慎啊。自己没勇气承担股市风险,就不要进去嘛,进了就要愿赌服输。中国股市就这样,99的散户都是被人家大户收割的,怎么总有人迷之自信的认为自己不是那99中的一个呢?” 微弱的为他辩解的声音没一会儿就这么被压了下去。 旁听席上坐满了人,听多了他千篇一律否认的话,此刻大家都只冷冷的看着他一个人发狂而无动于衷,就像在看一个疯子在表演。 被冤枉的话他已经吼过千遍万遍了,自从被刑拘后,他每见着一个人就这么说。 但人家一句话就驳了回来:“证据?这么多证据你瞎眼看不见?你说你没有诈骗,你是冤枉的,却不过只是空口白牙声音大,你也拿出证据来啊!” 他无法接受事实,可却又根本无力反驳。 只因为那些证据真的铁证如山! 银行账户郝然写着他裴振亨的名字,qq群的号码真的就是源自他那个星光博客的文章里,一百多人往他的银行卡打钱,一笔笔账目清晰得犹如他此刻手背上突起的经脉 他的世界是怎么了? 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还是一场令他永不能苏醒的梦魇。 然而他的确没有诈骗过谁的钱财啊,他敢说自己能用项上人头担保! 所以,所谓的罪证确凿,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处心积虑的陷害他! 老法官庭审无数回了,见识过各种各样的被告,锻就了一副平常心肝,但今天的被告还是令他刮目相看。 只因为被告的情绪虽然激动,但他并没有像其他被告那样对法官c公诉人和受害人口出污言秽语,明显教养很好,日常也可能是常常活跃在上流社会的人。 而且,即使他被判入狱十五年,也并没有做出癫狂的凄厉尖叫c嚎啕大哭c地上撒泼打滚c跪地求生哀鸣c腰膝瘫软晕厥不醒或者屎尿横流的丑态。 他仅仅只是坚持不懈的喊冤而已。 老法官生了恻隐之心,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慈爱。 他微掀眼皮,视线透过老花镜往上看向被告,抓起槌头在法盘上轻轻的敲了敲,道:“肃静!被告,新中国成立几十年了,不兴喊冤。一切都已罪证确凿,年轻人,进牢里好生改造去吧。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遵纪守法,积极进步,也好争取早日出狱。你的人生还长着呢。” 闻言,孤独无助的被告失魂落魄的将目光缓缓转向了旁听席。 母亲c姐弟c女朋友c好哥儿们所有熟识的人都郝然在座,他们脸上均露出了深深的失望之色。 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是清白的! 曾经捧过他的财经媒体记者们,也在窃窃私语。那蚊蝇般的嗡嗡声越来越大声,从四面八方蹿入他的耳朵。 “他开的那个投资公司估计是个皮包公司,根本赚不到钱,所以才不得已靠忽悠散户的钱来过逍遥生活。所以啊,千万别相信那些什么股评专家啊c财富老师的指导授课点评,那些人只会天花乱坠的吹牛,反正吹牛不犯法!他们要真的炒股很厉害,就会闷不吭声的去股市里面发大财了,有钱后就满世界游玩找乐子,哪里还有时间通过聊天去赚人家那点会员费c授课费和咨询费?” “对对,还有那些卖炒股软件的,也是一丘之貉!” “这是个很好的反面教材啊。哈,明天的新闻稿已经有眉目了。我得回去好好想想措辞,如何写出这起案例的深度高度,唯有发人深省,才好劝股民们迷途知返。” “这可算是财经界的一条重磅新闻呐,不知道今天判决消息爆出去后,会不会影响之后几天的股价。” “影响股价?啧,他在资本市场上算老几啊?虽然在财经界里尚算小有名气吧,可影响不会那么深远。还几天的股价?呵呵,估计也就他买过的那几只股票可能会有短暂的下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44章 美人计(1)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监狱的铁门重重合上, 金属相撞时发出来的震颤声滞重又刺耳,惊醒了失神中的裴振亨。 数年时光像流水般无声淌过脑海, 未搅起一点涟漪。往事像黑白影画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又像是泛黄的老照片,触动他的每一条神经, 勾得他回味无穷。 当年庭审的那一幕,即使过去了八年, 却犹如已经镌刻在他的颅骨上了一般, 每天每晚都会拿出来过一遍。于是,那些人,那些话, 鲜活清晰得好似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冷。 彻骨的寒意。 汗毛因此根根直竖,每一条神经都绷直c拉紧。 他缓而机械的抬头, 看了眼护栏网外夹道边昏黄的灯光。 光是橙黄色的暖色调, 轻易穿透浓雾, 将这孤寂凄冷的早晨烘出几分暖意来。 似乎遥远却又近在咫尺,像画外音响在耳边, 是相熟的几个牢友们正趴在铁栏杆上闲聊。 “这行政楼里上班的狱警来得也太晚了吧?咱们等了都快要两个钟头了,现在才来, 冻死我了!” 有人在不耐烦的抱怨。 “人家是在机关上班, 跟基层监区的狱警肯定不一样啊。”一个坐监老资格说, “再说现在八点钟都不到,哪里晚了?你是不知道人家其他系统的公务员都是朝九晚五的么?” “也是我们在郊区,机关工作的狱警下午下班下得早,四点就走了,所以早上上班才稍微早点,得凑满一天八小时工作时间。若是离市区近点,估计也是跟其他系统一样实行朝九晚五制了。” 刚才监狱大门开合,乃是在放行早晨来上班的狱警。 而一群人天不亮就守在这里,扒着护栏网眼巴巴的望着夹道对面的行政大楼,是为了给狱友杨小武送行,他今天要出狱了。 监狱改造服刑人员,都是按照511的模式进行。每周的周一到周五为劳动改造时间,须出工,去生产现场干活。另外一天是教育改造,各种学习,扫盲c技能。还有剩下的一天,休息。 今天恰好是周末,不用出工,整天都自由活动,狱警不得管你。 放往常这种寒冷的天气,众人肯定是窝在被窝里睡懒觉了。不过今天逢认识的人要出狱,便都起了个大早,纷纷过来送行。 “但这是监狱啊!我们平时六点钟就起床了,监区工作的狱警要是看谁赖床,还扣分呢,他们肯定比我们还起得早!”刚才抱怨的那个人还是不乐意,嘀咕道,“你们说同是狱警,咋区别这么大呢?连在监狱里上班都搞区别对待。” “哈哈哈”一群人被那人的言论逗笑了。 有人笑话道:“徐飞,你是不是坐牢坐得太久,脑子生锈了?以为他们跟我们一样,无论在外面是个什么人物,但凡进了监狱那道铁门都叫做劳改犯,再也不分三六九等了?你啊,一定是还没搞清楚人家是来上班,咱们是在坐监吶!” 另一人附和道:“既然是上班,那肯定岗位和职责就不一样了啊。人家有领导,我们这里还有领导吗?管你从前是高官大员,还是董事长经理什么的,进来了,便都是一样的身份地位,都得劳动改造去!” 闻言,那叫徐飞的砸吧了下嘴,感慨道:“其实我一直琢磨着这些狱警当初是不是脑壳被门夹了?竟然跑监狱里来上班。你们看看他们,一周只休息得到一天,四天轮一班晚班,上班地点离家还那么远,手机也不准带进监狱里来,家里要有个急事,人都找不到。这么枯燥乏味还没有自由的工作,他们上班跟我们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众人一听这话,愣怔了片刻,随后纷纷点头称是。 “听说资格老的狱警才能去机关上班享福,新招来的员工就只能在监区基层锻炼,工作个两三年后有可能轮岗轮到行政楼坐班去。说真的,他们其实跟我们坐牢的确没撒区别咯。” 一群人唏嘘一阵,再度嘻嘻哈哈调侃起来。 每回遇到这种日子,大家都有点像在过节,十分热闹。 服刑人员啸聚一堆,狱警一般都会很介意,怕闹事,更怕出事,但是这种时候却会放宽松。 也算是一种刺激性教育改造方式吧。 看人家走出了铁窗,谁还不更加上进,也争取早点出去呢? 主角杨小武则显得有些异样的沉默,裴振亨看他应该是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杨小武三天前就拉着他诉说外面世界的种种,以及出去后又要如何如何的打算,然后他昨晚兴奋得一夜未睡。其他狱友因为起得早,这会儿都在频频打哈欠,此刻的他却还精神奕奕,满脸红光不说,双目亮得吓人。 他一直守在铁丝网门口望眼欲穿,但是现在不到八点钟,机关的工作人员尚未正式上班,武警是不会过来带他去对面行政楼那边办出狱手续的。 裴振亨看着这人,也很感慨。 杨小武犯了故意伤人罪,判了三年,坐了一年多牢,今日假释出狱。 尽管只待了一年多点,但是这小伙子跟脱胎换骨了似的,再不是刚入狱时那个还对监狱生活有点新奇的大男孩儿。经此一回熔炉里锻造,裴振亨相信,这人出去后,打死也不会再犯事儿了。 不过打不死,可能就还得这是后话,此处暂时不表。 徐飞看看杨小武,忽觉得十分惆怅。 人家都出狱了,自个儿还在牢房里,着实难受极了,所以瞎高兴个什么劲儿呢?起这么早床干啥呢?纯粹找罪受! 他便抓着护栏网烦躁的摇了摇,又发起了牢骚:“唉,怎么这么慢啊?不是人已经来上班了吗?哪儿那么啰嗦啊?法律上说零点一过就该刑满释放了。这要是捱过中午,基本上又算是多坐了一天牢了!” 杨小武心头也着急,但看狱友比他不遑多让,遂笑道:“的确是那样没错,但狱警没上班,没办法办理手续啊。那个刑满出狱证明跟身份证一样重要呢,出去了没那东西不成。何况我只是假释,更需要把各种手续办齐全了。” 另有人无心的奚落道:“徐飞,你怎么比杨小武还着急?你这样子就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出狱还早着呢,三年,慢慢熬吧。” 监狱里的生活是按分按秒慢慢度过的,时间过得特别特别的缓慢。 因为每天都被关在一隅天空下,看见的是长久不变的景物一一一譬如满目灰蓝的囚服和光头,高大的铁丝网以及围墙,色彩晦暗的狭小监舍,还有永远冰冷的铁窗周边的一切恍若一潭死水,于是,有时候你甚至都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 黄尘雕罽裘,逆旅同逼仄。 你早已忘了春天解冻的淙淙流水声是个什么样;你会纠结的想知道秋天的大雁还是不是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你不知道外面叫卖的小吃变了花样儿没;也不知道今年姑娘们流行穿的衣裙是否又换了款式,以及,布料是不是更少了 徐飞这人惯爱苦中作乐。 别人拿话堵他,他就不甚在意的说:“三年时间算啥?弹指一挥间!”说着,还潇洒的一弹中指。 众人心知肚明,也不揭穿。 刚才说话那人已自觉失言,忙笑着掩饰,调侃道:“哟呵!看来监狱里面的文化课还是教得好嘛,连徐飞这种半文盲都能出口成章了。你们听听他这说话的水平,啧啧啧,徐飞,恭喜你荣膺文化人儿的称号!” 一阵哄堂大笑。 裴振亨也唇角含笑,默默的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儿,自己则一个人趴在角落里,点了根烟吞云吐雾。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监狱里各种犯罪分子都有,杀人的c抢劫的c强~奸的c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的这会儿聚一起的文化人居多,跟裴振亨一样,性格良好,从前在外面也是稍有修养的人。所以他们这几个狱友之间的感情不是非常淡漠,但是也很脆弱,表面上尚算和谐。 狱警终于开始放行了,铁丝网大门打开,夹道上威风凛凛的站了一溜持枪武警在警戒。另有两名武警走过来,将几名今天出狱的c早已望穿秋水的杨小武等人带到对面的行政大楼去办出狱手续。 杨小武朝门口走了两步,突然扭身小跑到裴振亨身边,急切道:“振哥,你出来时先别急着走,等我来接你啊!届时小弟我要为你摆一桌丰盛的洗尘宴,感谢你在狱中对我的照顾!” 裴振亨心中甚慰,摸着他扎手的光脑袋,说:“好,你赶紧出去吧,这话你都说几遍了。记住在外面安分点,别再进来了。” “我知道!”说着,杨小武大笑着朝众人挥挥手跑了。 办手续还需要花点时间。 一群人便又聊起了些别的事。 这时候有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原来你在这!” 裴振亨恍恍惚惚的抬头,看清楚了来人,淡淡一笑道:“大哥,你来了?” 他喊的这个大哥,叫窦兴国,并非真的黑道老大监狱狱霸之类,而是出于尊敬发自肺腑的一个尊称。 只因为这人可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 但说来好巧,如今和这位大哥同蹲一座监狱。 当年的时候,他二人谁能想到会一起坐牢,还是关在同一座监狱里呢?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世事便是这么无常。 “嗯。我刚吃了早饭,想去找你打乒乓球的,结果听你的舍友说你在这里。” “是,我一个兄弟今天出狱。”裴振亨指指远处的一行人背影,道:“喏,第五个就是他,又瘦又白的那个小子。” 窦兴国颔首,然后望望天,“怕是有场暴风雪要来了。” 裴振亨笑了一笑未接话,只是掏了根香烟递过去。 “不抽了,我最近嗓子不好,老咳。”窦兴国摇手道。 裴振亨也不劝,默默的将香烟收好。 “今年的燕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冬天十之八九都是这种彤云密布的天气。大雾也久久不散,沉闷又压抑,连带人的心情也搞得很烦。重工业越来越发达了吗?环保局也不好生规划一下!”窦兴国抱怨道。 裴振亨手中夹着半截烟,斜倚在栏杆上,望着对面楼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着,仍旧未吭声。 窦兴国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他是最近几个月才从其他监区转到裴振亨一个监区的,两人重逢没多久。如今的裴振亨跟他从前了解的裴振亨相差很大,最大的变化便是:他沉默了许多。 窦兴国也趴在栏杆上往对面看。 对面楼灯火通明,隐约有声音传过来。 “真快啊,一晃眼,八年就过去了。”他感慨良深道,“想当年你我初见时,你在我眼中就是个毛头小子愣头青,跟刚刚那孩子一样。现如今呢,我不得不说你是根十成十的老油条。瞧这夹烟的姿势,坏笑的脸,油得不行!” 最后一句话令裴振亨不可抑制的朗笑出声,“我此刻在你眼里竟然是这副模样的?我还以为我这深沉装得很到位。” 窦兴国斜睨他一眼,“可不是?越来越像个二流子了!” 裴振亨含笑弹了弹烟屁股上的灰,挑眉道:“进了这地方的人,你还能指望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深造成个博士研究生?” 他是经济学硕士研究生,可不就是再进一步就是博士了? 想当年他出来工作时,家里老头子百般规劝他多读几年书,以后就在大学里做教授,教书育人。 要是当时听了老头子的话,就没有今天了 窦兴国也笑,说:“不过这样子倒是比当年强多了,很男人!” 裴振亨噗呲一声,笑得胸腔起伏,“大哥,是不是久不见女人,看见只猫狗都觉得它眉目清秀?” 窦兴国老脸一红,“胡说八道!” 两人笑了一阵,渐渐沉默。 片刻后,窦兴国道:“你也快要出狱了吧?我看见你的减刑公示了。定的哪天?提前给我说说,我也好给你送行。待在监狱里,要是不刻意记下日子,都不觉得时间在动,又过去了多少日子。” 裴振亨转身。 窦兴国想阻止,但是想了想,欲言又止。 拿人家父母说事实在恶毒,不过他相信小裴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只听裴振亨道:“出狱的确是件喜事,但我真不觉得能笑得出来。因为坐牢不是件光彩的事情,给爹妈丢脸了。我其实很紧张,忐忑不安,因为不知道出去后能不能求得他们的原谅。” “那就别出去啊!”那人不知进退,愈加阴阳怪气道,“既觉得丢了父母的人,那你这几年在监狱里表现这么积极做什么?这个时候说这种风凉话,寒碜我们呐?” 裴振亨微仰头,苦笑了下,“父母老了,我只想能早点出去尽一尽孝道。人生父母养,下辈子不一定能再做他们的子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45章 美人计(2)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桐乡监狱有五个监区,每个监区约有一百二十人。监狱里面按监区进行管理,不同的监区彼此独立, 干的活儿c休息娱乐和伙食待遇等都有不同。 “比起现在,我原来待的二监区, 环境真是太差了。高噪音c强粉尘,还有刺鼻的化学味道充斥整个车间, 唯一的防护措施就是一个三层布的口罩,一点用处都没有。” 下工了,窦兴国和裴振亨一起往食堂去,边走边闲聊。 服刑期间, 囚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活儿,监狱里头称此为“出工”。 坐监并非把你关在高墙铁丝网内, 让你失去自由就算惩罚了,还需要通过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你,让你重新做人,所以囚犯也称之为劳改犯。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 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 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对方提供原材料c图纸等, 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 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 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c蹲着或是弯着腰杆,因为年纪大了,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身上全是粉尘。” “其实这还算好的,我最受不了的是那油漆味儿,太刺鼻了!” 闻言,裴振亨心不在焉道:“各个监区的工作都有好有坏,共同特点就是累。但若是我,我宁愿待在那边。” “为什么?”窦兴国有些诧异。 “家具厂那边虽说环境差些,但是扣分的可能性很低。可咱们监区养猪养鸡养兔子,要是养死了,会扣分,影响减刑。” 服刑人员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受到了狱友的侮辱伤害也极力隐忍着不还手闹事,就为了能减刑。 君不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身体受损算得了什么呢?能尽早离开这座铁笼子才是最重要的! 窦兴国原本有些喜色的脸霎时就变了,脚步顿住,迟疑的问道:“那些畜生还是不容易养死的吧?” “猪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鸡比较难伺候。要是发鸡瘟,那病传染,一死就会死一大片。而且得了此病没药可治,只能采取隔离c扑杀等措施杜绝瘟疫的传播。”裴振亨脚下未停,语气无一丝波澜的道。 听了这话,窦兴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希冀道:“小裴你说,我要是再申请调离监区的可能性大不大?” 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计不大。你已经找借口换过一次监区了,要再换,会给人察觉。到时候其他狱友有样学样,或者举报你,于你于监狱长都没好处。” “唉一一一,本以为谋了个好差事,哪里知道”窦兴国不禁抱怨开来,“多接点外面的活干不是挺好的吗?小裴你说说,他们干嘛要自己来折腾?我们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资待遇可比外面社会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笔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业愿意同监狱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实,但是监狱在寻求合作方的时候,首先还是要考虑囚犯的管理问题,那种极易给犯人机会逃脱c闹事c自杀的业务,条件再优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说到这里,裴振亨不自觉的住了口。 只因为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浑身的鸡屎猪屎味儿令不少服刑人员对他俩避而远之。 裴振亨那未说完的话是:近些年来燕城行政功能规划调整,加上治理日趋严重的城市污染问题,不少制造业关停并转,或者远远的搬离燕城,去了周边临近市县,附近工厂因此越来越少。而且现在生产企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劳动力市场已是供大于求。 桐乡监狱因为地方偏僻,又在农村,能接到的厂家的活儿本来就少,现在更少了。监狱于是因地制宜的搞起了水产养殖c家禽养殖以及经济农作物的种植等。 比如裴振亨所在的这个五监区,刚开始是做服装加工的,生产冬天穿的睡衣。那家服装企业日益亏损,需要的量少了后,监狱便承包了一座荒山,种起了茶树。 但是种茶树摘茶叶不是天天出工,加上后来服装企业搬家了,搬到了电商业发达的苏杭地区去,监狱的睡衣工就彻底断炊,他们就又摸索着养起了猪,慢慢增加养鸡c养兔子。 这些情况都在裴振亨的未尽之言中。 他出不去,也不能上网接触到外面的信息,但是仍旧通过监狱对服刑人员劳改模式的改变,细心的觉察出了外面世界的变化。 市场调查和敏锐的目光,这些都是他从前做风险投资的时候养成的习性,不知不觉在监狱里用了起来。 裴振亨原本长得有些白净,书生气浓郁。但是现在的他,拥有了小麦一样的蜜色肌肤,好似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便是去茶山采摘茶叶时晒黑的。 茶山距离监狱有些距离,基本上一出工就是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回来,所以每年九月份他都会被晒得油光黑亮。 不过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阳光炽烈的采茶期,茶山暂时不用去了,几个月都待在监狱里面,他的肤色才因此养回来了一些。 配上他如今不苟言笑时坚毅的脸庞,以及因为常年劳作而锻就的结实身材,竟是出奇的性感。 用窦兴国的话说,就是很男人。 连男人都这么评价,这要是让女人看见了他现在的模样,不得尖叫? 当然,裴振亨自己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入狱后,他就再没注重过自己的形象。却不知,他邋遢颓唐时的模样都很有味道。 不过,并非五监区人人都有机会出去茶山工作。 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囚犯一旦出了牢笼受到诱惑刺激,趁机逃跑的几率很大。所以能去茶山工作的,刑事犯几无可能,也就像裴振亨这种努力上进,积极在争取减刑的人和经济犯罪分子才有离开监狱c到外面去呼吸一下山林草木气息的机会。 “大哥,你也别着急,你看我不是照样减刑了吗?”裴振亨微微笑道,“我传授你几条经验,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我不说百分之百保证,但是百分之九十九没问题。” “快说快说。”窦兴国立刻兴致勃勃道,“你小子似乎干什么都能干出个名堂。我相信这养鸡于你而言,也不是个问题。” 对别人嫌恶的眼神儿,两个人泰然自若,走到一旁的水槽边,各自拿了根软管子接上水龙头,然后脚踩在水槽沿上,就开始冲刷长筒靴上沾着的黏糊糊的猪大粪。 裴振亨和窦兴国如今每天大部分的工作时间就是在清理猪圈和鸡舍里的屎。鸡屎好清理,猪粪难弄。 五监区养了两百多头猪,一个圈里关四五条。猪一向吃得多,吃得多自然就拉得多。粪便若不及时清扫,能在猪圈里堆成小山一般高。那些猪睡觉时再一滚,直接能滚一身的粪便,臭不可闻,所以那猪圈必须得每天清扫干净。 怎么清扫呢? 先得穿一双塑料长筒靴,靴子是高过小腿的那种。再操把大扫帚进去猪圈里,人猪共处一圈,猪儿在你身边拱啊拱,此时你就知道穿长筒靴的好处了。扫帚必须是用毛竹做的那种,又大又坚固耐用,别的扫帚不顶用。猪圈的角落里有个洞,直通外面的粪池,跟农村人家设计的一样。你用劲儿操着扫帚将粪便往洞口扫就是了,猪粪沉重,自己会掉入粪池里。 猪大粪是十分好的有机肥,用来浇菜,种出来的菜一股子迷醉的清香味儿,这是那些大棚蔬菜完全不可比的。现在监狱里已经种上蔬菜了,食堂里常常能吃到自己种的,还挺有成就感。 猪儿吃了睡,睡了长,天天都在奔着成为人类餐桌上的食物那方向走。今生投胎成为一条只知道哼哼唧唧的猪,憨吃哈胀,没有烦恼,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裴振亨边冲洗靴子,边道:“这边统计工分,不看过程看结果,比如一天捡多少蛋,一个月又出栏多少家畜等,至于你怎么养的猪,养的鸡,他们并不怎么管。” “管也不知道如何管吧?”窦兴国说,“这些狱警都是正儿八经读大学考公务员进来的,个个大学生小年轻,他们怎么懂得如何养鸡养猪呢?” “说的也是。”裴振亨笑,“为了减少鸡的发病率和死亡率,我用了一些土办法。” “是什么?” “我曾经研究过,瘟疫多发病于将鸡关鸡笼子的舍养方式,可是农村那种散养鸡却很少有瘟鸡出现,这是症结所在。我们监狱是有条件散养的,所以我之前负责养鸡的时候,便就去跟监区长商量了一下,他同意了我散养的做法,这是其一。” 窦兴国听罢,不禁苦笑道:“这就好像跟人一样,若长期关在笼子里,是会生病的。” 裴振亨拿着水管子的手一僵,下一刻继续若无其事的冲洗,又道:“其二,在鸡圈里撒草木灰,越厚越好。鸡粪淅淅沥沥,是湿的,草木灰能及时将鸡粪吸收,长久保持鸡圈干爽,也是减少发病率的一个重要措施。” 窦兴国愣愣的想了想,忽的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我说呢,怎么农村好多鸡蛋都是从灶房的灰堆里扒出来的,是因为他们晚上直接把鸡关在灶房里的缘故啊。那些鸡知道了窝在哪里,白天生蛋的时候自己就往灶房里钻,原来是这么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46章 美人计(3)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在这些写字楼里办公的都是有钱人家,比如各大商业银行、房地产公司、保险公司、航空公司等。 而后两个街区则远离主干道, 背靠内环高速。街区里的建筑同样也都是写字楼,但均为六七层的小高层。没有玻璃幕墙, 外观并不出彩, 且掩映在人行道两侧枝繁叶茂的木樨、玉兰、香樟等景观树的华盖下。 你要说在这些楼里办公的单位没钱吗?NO! 这边办公的企业大多都是豪气的直接买下一整栋楼自己独享。最穷的单位,人家也至少会买下半栋楼。于是, 每栋楼的入楼口处正好可以左右两边各自悬挂一块公司招牌。 说到公司招牌这事儿,前后街区各有宣传特色。 前五个街区,公司名称在大楼外面是看不见的。得进入一楼大厅里去找, 要么是在前台电子显示牌上,要么就是在电梯门口处。排排坐一般,列着各楼层办公的公司名称, 同玻璃幕墙一样的高大上。 后两个街区则非常实在, 皆是直接将印着单位名称的木匾竖挂在入楼口。竖匾为清一色的白底黑字,质朴而端方, 很有国家机关的特色。 而这些单位, 一看名称就能让人肃然起敬。为什么呢?因为在此办公的都是诸如设计院、出版集团、资产评估公司、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等这种单位。 前五个街区和后两个街区是如此的泾渭分明, 但又奇异的和谐共处于寸土寸金的金融CBD,没有谁会看不起谁, 因为大家都是有钱人。 如果说前五个街区的写字楼堪称高调豪奢的公主, 那么后两个街区的办公楼就是含蓄低调的小家碧玉了。 CBD写字楼林立, 白天倒是很热闹,但一到傍晚下班时间一过,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寂寞无声的空城。 入夜后,更加安静。 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柔和晕黄的光,只照得见一小片区域。而在绿化面积很高的后两个街区,街道的光线更加昏暗。若是独自一人行于此处,你会忍不住后脊发凉,因为太安静了,还总觉得那些摇曳的绿植里黑影幢幢。 此时此刻,第七街区的一栋写字楼里,犹有微弱的煞白灯光从六楼的玻璃窗里透出来。 “满好,走了!都快要到十一点了!”审计六部的员工白卓尔揉了揉腰杆,然后站起身来,仰起秀美的脖子朝审计四部大喊。 是晚上的十一点,不是白天的十一点。 “好,马上,等我一分钟!” 满好头也不抬的答应了一声,目光还盯着笔记本电脑,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健步如飞。 君行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范围广阔,涵盖审计、资产评估、工程造价咨询、税务筹划和税务代理等。员工多,所以,事务所的合伙人也很壕的买下了一整栋楼作为公司的办公场所。 其中六楼为审计业务部,共有六个部门,全在一层楼里集体办公。 君行因为拥有证券服务业资格,而上市公司得赶在次年四月份之前将经审计的年度财务报告对外公告出去,所以每年春节前后都是审计部最繁忙的时候,也因此,这段时间审计部门的员工加班乃是家常便饭。 事务所留不住男孩子,女孩儿居多,一直阴盛阳衰。女孩儿们在会计行里工作久了后,一个个都将自己活成了女汉纸。 蜕变的过程中有两大主要变化。 一是胆子变大,即使是加班至深夜也敢于独自一人回家。 二是力气变大,无论是多娇小的女员工,祖国各地出差的画面也是这样的:一手拖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拖装满了底稿的底稿箱。遇到没条件在有电梯的楼里办公的客户,不妨事,不用任何人帮忙,呼哧呼哧,自己也能提着二三十斤重的底稿箱爬三四层楼没问题,背上还能再背个四五斤重的电脑包。 满好是同届进所女员工中的佼佼者,她甚至还有过连续加班两个通宵的骄人战绩。 当然,事务所领导为了回报她的兢兢业业,加薪、升职、表彰,一样不落下。 学校一毕业就进君行的满好,工作五年时间,已经晋升为审计四部的部门经理助理了。 要知道,君行会计行的员工职级可是很变态的十三级呢,一年才有一次升职加薪的机会。即是说如果没有越级晋升的话,一般员工需要工作十三年,才有可能进入公司副总级别的管理层。 啰嗦一句,副总再往上就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但那已是老板,普通员工几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晋升”成为老板的。 工作五年就成为部门领导之一,满好,她的职业道路是跳着走的。 满好迅速整理好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再关好窗子并日光灯,便和白卓尔相携着走出办公室。 两个人加班加得疲惫不堪,谁都没精神聊天,便默默的站在走廊里等着电梯上来。 但是电梯上行,却并没有在六楼停顿,而是直接上了顶层七楼。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不约而同的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装,乱发也撩至耳后,又搓了搓僵硬的脸颊。手放开时,已换上了一副神采奕奕的精神面貌紧盯着电梯门。 事务所的大佬也是集中办公,都在七楼呢,不知此刻是谁。 电梯终于下来了。 叮铃一声。 电梯门打开,里面果然就是个领导。 是才来了不到半年的副总---赵不凡。 对方原本懒洋洋的靠在墙壁上,同样神色憔悴。门缓缓打开时,他的眼皮儿漫不经心的掀了下,随即:“才下班?噢,已这么晚了!” 借着看腕表的动作,赵不凡不动声色的站直了身体。 满好内心暗笑。 都在装呢。 “是啊。哟,赵总也才下班吗?”满好大方得体的笑问道,“最近好像经常碰到你加班呢,在忙什么?” 她就是随口一问,但其实很明白他努力的原因。 赵不凡是空降事务所领导层,要立威信,拼命是自然的。 “看个审计报告,明天下午就要送出去了,怕出错。审计部门就你们两个了吗?” “嗯,不过其他人走得也很晚。” 寒暄两句后,赵不凡的目光就移向了满好身旁的人:“小白,灯关了没?” 白卓尔有点尴尬的挥了挥手道:“关了关了。赵总,你别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也管啊。” “小事情吗?”赵不凡很认真的看着她,肃道:“我听说上个月有人离开时没关灯,差点给小偷可乘之机。” “……”白卓尔脸一红,“那也是物业保安的问题吧,怎么能怪我呢?” 满好咬着唇极力憋住笑。 三个人很快就下到了一楼。 两个女生请赵不凡先出去。 赵不凡也不客气,走出去后回头道:“我送你们两个回去吧,太晚了。” 满好道:“我有车,赵总送卓尔一个人就好了。” “嗯,那小白你就跟我一起到车库去吧。满好,你路上开车小心点。” 满好刚要答应下来,白卓尔抢着道:“不了不了,谢谢,太麻烦你了。赵总,你赶紧走,别管我,我坐出租车回家很方便的。” “出租车一般不进街区里面来,需要走到外面主干道去等车。小白,以你的小短腿走这截路起码得十分钟吧。这一片比较黑,前段时间还出了治安问题,万一出事怎么办?”赵不凡说。 白卓尔越听越囧,“赵总,你走吧,真的不用管我啊。” 满好看自己这老同学似乎在领导面前很拘谨,便适时说:“那这样,我送她出去坐车好了。赵总,你就不用管了,先走吧。” 赵不凡抱怀,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卓尔道:“小白,你家好像是在龙头寺公园北门外,对吧?” 白卓尔不解,“嗯,是啊,有问题吗?” “哦,很巧,我住在龙头寺公园南门外的御景江山小区。” 满好心思微动,碰了碰老同学的肩膀:“卓尔,赵总能顺路把你送到家诶!从这里回去走洪福路,到龙头寺公园正好是自北向南方向的,你连马路都不用过。” 白卓尔终于消停了。 赵不凡自去车库取车。 北部新区是最近两年才发展起来的,离成熟的行政区域比较偏远。为了早上能多睡半个小时,搬到CBD来工作后,很多单位的员工都买了私家车。 君行内部规定,唯有部门经理以上的领导才配给车位,其他员工只能自己找地方停。为了节省每月几百块钱的停车费,大家都是直接停在街道两边的。 也因此,这边七条街区白天的时候可打挤了,满满当当都是私家车。 幸好街区里面的道路不是市政主干道,否则交警每天守着贴罚单都会累得够呛。 满好的车就随随便便停在马路边上的。 赵不凡没出来,她不好先走,便站在路灯下陪着白卓尔等,闲聊道:“你们领导真好。唉---,我们领导一下班就跑了。” “他人是还好啦,但其实要我说,像这种经常跟员工打堆的领导是树立不起来威信的。”白卓尔不以为然道,“人太随和,一些狡的员工就会各种提要求,工作便很难开展下去。” “你不知道,满好,周三我们部门开会的时候,几个新员工还不分场合的冲他撒娇抱怨工作量太大,要求将自己手上的项目分些出去呢。说好听点是赵总接地气,说难听点,是他和手下都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说别人?刚才我可是亲眼看见你怼他呢!”满好摇头失笑,假意叹气道:“领导随和些就趁机蹬鼻子上脸,现在的员工咋那么难伺候呢?” “主要是他管得太宽!”白卓尔有些别扭,“反正总之我觉得他态度有问题。你看所里几个高冷的老总,人家一个眼神儿就能让人噤声,怎么还敢提要求呢?” “我觉得是时代变了,现在的年轻人个性更加解放。” 满好微微一笑道,“加上赵总人本来年轻,所以大家也才把他当兄弟朋友般对待。” “你想事务所里的老员工,就好比你我,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对待公司领导,即便再小的官,也还不是毕恭毕敬的?唉---,其实是我们自己跟不上潮流了。” “你意思就是说我们老了嘛。”白卓尔沮丧的接口。 满好默然。 二十七了,对女人而言,可不就是有点老了? “不说年龄这个话题了。”白卓尔烦躁的摇摇手,转头语重心长的数落满好,“不是我说你,都当领导了,哪里还用得着天天加班?满好,你肯定还在做具体的项目吧?你得把工作分派下去啊。大小一把抓,你这样当领导会累死,必须得学会抓大放小!” 满好笑着解释道:“我也才刚晋升,手上几个项目是我原来就负责的,有些都快要收尾了,怎么好半途交给手下?等过了这个年审,部门会重新分派各个项目的。” 远处的车库有灯光打出来,赵不凡应该是正在刷卡出来。 正说着话的两人便不自觉的住了口,一起望着车库方向。 片刻后白卓尔吐槽道:“满好你给分析分析,这个人为什么每次叫我就叫小白,叫你却叫全名儿?他知道咱俩是大学同学啊。每回听他这么叫我,我就觉得比你矮了一辈!” 满好轻笑道:“第一、领导叫自己的手下,不都是一个‘小'字再带上姓吗?小李、小张、小王这样,我还听见所里老大叫他小赵呢。我不是你们部门的人,换言之,他不是我的直系领导,不叫我小满很正常啊。第二、好歹我是个部门经理助理,也是个小领导了,好吗?” 白卓尔一撇嘴,“那我还是项目经理来着,去掉‘项目'二字,我也是个经理!” 满好秀眉一挑,道:“咱们审计部门十个人中至少有六个都是项目经理,你觉得你这个经理值钱吗?小白。” “唉唉,别再叫我小白了!”白卓尔作势要打,满好嬉笑着避过。 “我真搞不懂我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爸怎么会姓这么一个阳春白雪的姓氏?他抛妻弃女,还姓白,真是讽刺。哎,就是可怜了我。每次人家喊我小白,我就觉得那意思超出了字面意义。” “哈哈哈……”满好忍俊不禁,揪了揪老同学白嫩的脸颊,说:“即便你不姓白,可你看起来迷糊的样子,的确是很傻白甜啊,不怪人家会那么执着的喊你,肯定是心里觉得唯有叫你小白才符合你的人设。” 白卓尔唉声叹气,“我穿得这么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还迷糊吗?这分明就是一个职场白骨精的人设啊。唉---,怪只怪我没考过CPA,不然我也是个小领导了,看谁还敢觉得我傻!” “想当领导?”满好勉强憋住笑,故作神秘道:“我告诉你一条捷径。” “啥捷径?”傻白甜立刻感兴趣的问。 满好挤眉弄眼,“我听说小赵总还单身,也没女朋友。你要是搞定了他,爬他头上,就真成领导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喊你小白!” “胡说八道,你去死!” “哈哈哈……” 两人嬉闹一会儿,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到了个人问题上。 “家里妈妈又逼我相亲了,都是亲戚介绍的,说靠谱,可我一点都不想去。原本我在外地工作,大家还不晓得我的情况。现在倒好,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二十七还没嫁出去,好像犯了十恶不赦的大过,都轮番数落我,烦死了!满好你呢,情况怎样?” “我啊?”满好叹了口气,语气也颇为无奈,“亲戚朋友介绍的全相过一遍了,一个没成,都说我挑,现在几乎没人给我介绍了。但我瞧着我爸妈已经成功的将一起跳坝坝舞的老头老太婆发展起来给我当红娘,这不,上周才去相了一个,这个周末又约好了一个要去见面,全是坝坝舞舞友介绍的。” “这样也行?”白卓尔噗呲一笑,“那我回去给我妈妈说说,让她跳坝坝舞去!兴许没解决我,先解决了她的个人问题,我能耳根清净好长一段时间!” “唉---,做女人难,做一个在会计师事务所工作的女人更是难上加难。” 满好长吁短叹道。 “可不是嘛,看看我们所里几个姐,一姐成了副总,那是拼了熬了多少年啊?结果现在快四十岁了还没生娃。为了事业,值得吗?哦,这个问题我们好像讨论过。” 白卓尔拍了拍额头,又道:“二姐做上了部门经理,老公却嫌弃她一天到晚加班出差不顾家,哦豁,婚也离了。三姐为了嫁人,本来也快晋升部门经理了,结果放弃高薪职位,离职了。四十万年薪不要,跑去一个月工资才五六千的事业单位工作,还没有编制,唉---” 满好听白卓尔啰嗦完,道:“其实之前我也想过为了能嫁出去而离职的,都偷偷去其他公司面试过两次了。” “啊?是吗?”白卓尔有些惊讶,“之前没听你说过啊。” “不是没成功吗?一问对方能给的薪水,我就放弃了。我就一升斗小民,在没有找到一张长期饭票之前,钱财对我来说是顶顶重要的啊。”满好说,“十月份我又升职,工资更高,辞职的计划就彻底搁浅了。” “那现在你的打算呢?”没等满好回答,白卓尔又自己答道:“以你这种晋升的速度和想法,我看三十五之前都别想离开事务所。” “先就这么干着吧。”满好说,“反正相亲这种事情我又不排斥,爸妈就没话说。加上我这段时间进入繁忙季,他们便已把注意力转去催我姐生小孩儿了。只是忙过了四月份,估计又得被老两口念叨。” “现在我就在烦恼是不是还是搬出家去住算了?相亲的事情慢慢来,恋爱结婚那种事情又不是着急就能急得来的。不住家里,爸妈就眼不见心不烦,我也能落得个耳根清净。” 白卓尔点点头。 想了想,叹气道:“慢慢来?我们这种工作性质能慢得来吗?” “四月份忙过了,九月份又要开始忙,中间那才轻松几个月?而且那段时间不是在补底稿归档,就是在搞团队建设,旅游什么的,还常常有临时的IPO项目袭来,留给我们解决个人问题的时间根本就不多。” “唉,要是有某种方式,让我们像筛简历一样将意向男筛一遍,节约时间提高效率就好了。亲朋好友介绍的那些,你没法子拒绝,得每个男人都去相一遍。” 白卓尔噘嘴道:“态度还得好,不能吐槽对方介绍的人歪瓜裂枣,也不能抱怨看不上的男人对你纠缠不休。相亲不成功,也许亲戚也得罪了,费时又费事。” “有啊,我就已经想到一个点子了。”满好说。 “啥点子?” “上相亲网站呗。告诉网站你的要求,然后像筛简历一样,挑简历做得漂亮的再去看人,节约时间。而且一天还可以相几个,效率也高,更加没有你刚刚说的那些烦人的屁事情。” “我已经决定忙完这阵子后,就去找个相亲网站试试。”满好跃跃欲试道,“找男人这种事情,是女人的人生必修课。即便不成,努力过了,也对得起自己了。” “相亲网站啊?”白卓尔有些犹豫,“我之前也有过这种想法,可是网上说,相亲网上只可能有优质的女人,却不会有优质的男人。现实生活中的好男人,早就被女人定下了,不可能去上相亲网的。所以,那种网站上有的只会是各种奇葩男。” 满好道:“不亲自去试过,怎么知道网上人说的真假?” “那好,满好你听着,我先给你打打预防针,到时候你可千万要睁大眼睛仔细挑,别上当受骗了哦。” 满好含笑道:“好,我听着。” 白卓尔就开始说:“这是知乎上的经验贴总结出来的,说会上相亲网的男人多是这样的男人:1、势力眼的男人,只想要找个有钱女人吃软饭;2、成功男人,只想要找个保姆型的女人,还要这女人不要管他在外面风流快活;3、公事公办男,将相亲当做一项面试工作,要女人必须在十分钟之内做完自我介绍;4、伪娘男,基佬,喜欢男人,却又要找个女人来为他遮掩……” 一辆灰色大奔缓缓开过来,赵不凡半个脑袋探出车窗:“小白,上车!” 白卓尔朝天翻了个白眼儿,扭头对满好道:“相亲回来后给我说说你的经验,我好提前做些准备。” 满好笑:“你不是鄙视上相亲网的男人吗?” “也许会有漏网之鱼的好男人上相亲网也说不定呢。” “呵呵。” 怎么可能不土豪呢?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他看向裴振亨,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可以,您请随意。” “哈哈,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脸现兴奋之色,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这回看到实物了,比图片上漂亮许多!” 因为保护得好,键盘并未褪色,银白色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可见。即使过去了八年,还一如当年一样的崭新如初。 狱警尖着几根手指头在手机键上戳了两下,可惜手机没充电,所以屏幕毫无反应,他略略有些遗憾的将手机递还给裴振亨。 “当年的摩托罗拉那叫个风靡啊,跟两年前的苹果手机一样,在中国异常火爆,就像龙卷风过境,卷走了中国人很多钱。再往前推几年,韩国的三星手机也曾风光过。唉---,都过去了。”狱警感慨万千的说。 “回头又来说说你这款摩托罗拉,当年嚎得普通老百姓没几个能买得起,但是现在呢?物理键盘、翻盖、屏幕小、功能少,这些放现在统统老土得很!白送人家,也不一定有人会要了。” 男人似乎天生对电子产品热忱得很,那名狱警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如今咱们都用全触摸屏手机了,手指头在屏幕上那么轻轻一点,隐形键盘就自动出来。不用的时候,键盘就像收起来的抽屉一样消失不见,点都不占地方,屏幕显大,方便看网页。” “还有桌面上那些图标,也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按上下左右键来一步步的操控了,手指头戳哪开哪,方便又快捷!” 裴振亨从狱警手中接过手机,颇有分量的重量让他虚握的手不禁暗暗一紧,有如实质的敦实感就这么握在了掌心里。良久,他张开手指,缓缓摩挲着曲线型的金色边沿,光滑的金属质感真切而冷硬。这一切的感觉都该是让人安心的。 这款手机当年他买来后才用了半年不到,时尚又奢华。拥有这么一款手机,根本就是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现在竟然已经被人说老土得很了,还送都送不出去,呵呵。 时过境迁的悲凉感是不是从此时就要开始蔓延开来? 若是再走出这座监狱,打击想必会越来越重吧。 狱警丝毫不能体会得到裴振亨这会儿五味杂陈的心情,不过一只摩托罗拉已瞬间拉近了他和这位刚刚刑满释放人员的距离。 他一边继续清点着其他物品,一边又热情洋溢的道:“市面上现在都用智能手机了,外国货常见的是苹果和三星,这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两个品牌。不过国产货这些年来发展势头非常不错,口碑已经赶超外国货了,比如华为。另外,还有年轻人比较追捧的小米、锤子和魅族手机也都很不错。” “前几年三星和苹果各自坐庄,跟明星霸屏一样,走外面看见的几乎都是这两个牌子的手机。但是现在风向又变了,在国内,华为手机的销量和口碑已经排名第一,我和我的同事都已经弃用苹果而改用华为了。” “国货并非都比不上外国货的,华为手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它不但价格便宜,而且外观时尚、漂亮、轻薄,还很流畅,点都不卡,建议你出去后就选这个牌子的手机买一款。” 狱警善意的建议道:“手机,随身必备之物品!兄弟,你可以不带钥匙,不带银行卡,不带现金,但是务必随身携带一只手机。” 最后这句话,裴振亨尚不能理解。 钥匙和银行卡可以不带,但是出门不带钱,能成吗? “最后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只钱夹。”东西都清点完了,狱警看了看所有的物品,又惊奇道:“啧,这钱夹质量真好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老化。” 裴振亨不言不语,将东西一一装进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完事后,这才平静的笑道:“是你们帮我保管得好。” 这个钱夹当年买成一万二,质量怎么可能不好? 然而当年好的,现在不一定就好了。 就好比那只摩托罗拉。 当年多牛逼啊,他还当特等奖在年终的时候给员工们抽奖呢。幸运中奖的属下幸福得尖叫,致辞时都语无伦次了。然而现在呢,手机公司竟然都倒闭了。 听说另一个与它一较高下的竞争对手诺基亚也在他入狱一年后破产了。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恐怕是最令人唏嘘的境遇了。 旧物领回来后,他签字确认,狱警又让他去财务那里办结算。 监狱里刷卡消费,卡里面没用完的钱可以退给你现金。 裴振亨想着该是为了这事儿,但他的卡已经给窦兴国用了,里面有他昨天存入的两百块。原因无他,窦兴国才花钱请他吃了顿饭,后几个月怕是连烟屁股都没得抽,所以这个钱算礼尚往来。 他刚想给财务解释卡的事情,表示愿意支付10元制卡费,没想到出纳递给他一沓钱,说:“这是你剩余的工资,你在这张收据上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他有些意外,“还有工资?” “是啊,平时只发了一半,足够你们买些生活用品和零食了。剩下的一半都给你们存着呢,当以后出狱回家的路费,难道你们想要用两条腿走路回家去吗?” 这个规定倒是很人性化。 裴振亨接过那沓钱数了数,竟然有六千多块。 虽说是劳改犯,但是监狱里干活也不全是白干,每个月还是有点工钱的,不过就是少得可怜。但是本身在狱中花费不多,吃穿住行都是免费。而抽烟吃零食是额外消费,国家自然不会为你买单。 裴振亨在牢里一向出工勤快,干活卖力,收入还可以,虽然一个月也才几百块而已。但是他坐牢时间长,能存下六千多块,对此时一无所有的他,真正是一笔巨款了。出狱后,他也许能够凭着这六千多块钱撑过三个月。 三个月后,生活也该有点着落了。 那名亲切的狱警关心的问道:“你家哪里的?就算是西藏,这些钱也该足够你坐火车回去了。” 裴振亨道:“我祖籍山东,不过我从前长年生活在燕城,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哦,那回家就花不了几个钱。你拿着这些钱正好可以出去买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焕然一新后再回家去,重新开始生活。” 裴振亨含糊应下,真诚的道了声谢。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他已经可以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件事情必须要做。 裴振亨拿着领回来的八年前的东西,去了隔壁一间专用更衣室。 身上的囚服迅速脱掉,而且是脱得一干二净。这与八年前入狱时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也是要脱个精光。 他有种来去赤条条无牵挂的顿悟。 不同的是,这一回房间里搁了面穿衣镜,很周到体贴。 只是那面镜子里,只有一个光着脑袋的粗犷糙男。 裴振亨狼狈的移开目光,手脚麻利的从塑料袋里找出全套衣服穿上。再看镜子,便又是从前那般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 没系领带,领带倒是还在。 顶着光头却系条领带,那样子定然别扭又滑稽。 他便刻意留下了脖子下面的两颗衬衣扣子没扣上,衣领半敞着,喉结于是清晰可见,胸肌线条也若隐若现。这不修边幅的模样有些痞气,看着竟异样的性感,雄性荷尔蒙无声在室内蔓延。 就是可惜他的身材已经走样,壮了不少。衬衣穿在身上就有些紧绷,勒得他粗壮的手膀子难受。而且那衣服服帖在身上,结实的胸膛和腹肌自是显而易见。可也只能将就,因为总不能再穿着囚服离开监狱吧。好在外面还有西装,能遮一遮肉。 内裤没穿。 八年前的内裤还能穿吗? 没穿内裤的感觉不是很好。 裴振亨忍不住摸了摸屁股,想预先做一下心里建设。 然而毛料西裤挺括且垂感很好,垂感好的料子一般都有种冰凉的感觉。所以他一摸,屁股上就传来股冰凉感,菊花骤然一紧。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庆幸的是西装外套还够长,能遮住三分之一的屁沟子,而且也应该没什么人会盯着他一个男人的后面猛瞧吧。 所有换下来的衣服他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个塑料袋因此瘪了很多,裴振亨翻了翻,将用不着的内裤和领带以及其他一些杂物也扔了。 钱夹拿在手中把玩片刻,也毫不犹豫的扔进了垃圾桶。 这是女朋友送给他的二十七岁的生日礼物,然而物是人非,女朋友已经变成了前女友,东西也就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手表则戴在腕上。 手表与手机不同,一块好的手表注定了是永不过时的饰物。还能跟酒一样,越放越值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第47章 美人计(4)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窦兴国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其实我现在已经很好了, 刚坐牢那会儿才叫痛苦。” “外面的一切消息都被切断了,我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 就像一团浓雾, 我在雾中蹒跚前行。一路走来遇到的同路人,他们的眼神儿也都空洞而茫然, 精神萎靡不振,不过是同我一样,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窦兴国说。 “这里的生活千篇一律, 每天都在机械的重复同一种生活。当这种日子成为一种习惯,我就像是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到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情, 没有了喜怒哀乐, 也很少有事情能让我提起半分兴致。” 窦兴国吸着鼻子,略抖着手展开已经揉皱的餐巾纸擦拭了下眼睛。 裴振亨忙又扯了几张干净的纸巾递过去, 他摆摆手拒绝, 道:“到了后来, 我开始觉得恐惧,因为某一天我发现我怎么也想不起我女儿今年几岁了。再一想, 我老婆的面目也已经模糊, 我还想不起迎春花是什么颜色, 立冬时吃的那狗肉是什么味道……我想我可能得了老年痴呆症,可是身旁却没有家人和朋友关心我。” “为了防止我这病情恶化,于是我便每天都去问狱警一些可笑的问题:树叶是绿的吗?现在是什么节气?外面开了什么花?那花好看吗?有没有颜色和味道?又是什么颜色什么味道?开得好不好?” “我喃喃自语,努力记住这些问题的答案,防止日后又想不起来。为此,监区长还专门找了医生来给我看病,瞧我是不是已经发疯了。” “呵呵。” 窦兴国裂开嘴,笑得捶桌子,却目中含泪,“要是当时被鉴定得了精神病或者老年痴呆就好了,我就能保外就医。可关键是,我不是。” “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坨石头,脑壳是木的,所有的感觉都没有了。每回这么觉得的时候我就会狠狠掐一把大腿根,唯有痛苦,才能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监狱里的生活没有自由,没有目标。只要不是累犯,任何一个初入监狱的人,都经历过窦兴国的那个痛苦历程,包括他裴振亨。 窦兴国的回忆也勾起了裴振亨掩埋在脑海深处的不堪记忆,但是他是个只要过了那道坎,就不会回头去看一眼来路的人。 生活应该向前,而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缅怀过去。这种做法除了加深自己的痛苦,没有任何其他益处。 裴振亨不想窦兴国再回忆过去的经历了,饭自然是没法再吃下去,他就掏出烟来递给窦兴国一根,划燃火柴替他点着,然后也给自己点了根。 甩熄了火柴梗上的星火,一边抽烟,他一边转移话题道:“我记得窦大哥原来不是在燕城的啊,即便是犯了事,也不会跑到这个桐乡监狱来的。” 窦兴国半眯着眼,食指和大拇指娴熟的捏着烟,很陶醉的狠狠吸了口,聚拢的眉头一展,似乎终于心情舒坦了些。 他缓缓吐出一口缭绕青烟,这才回道:“我的公司早就已经搬到燕城来了,你也不记得了吗?” 话出了口,他才恍然想起。 于是一拍脑门儿,面现尴尬道:“咳,我真是老糊涂了!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的公司还没有搬呢,你就进牢房来了。” 裴振亨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搬家了啊?” “是啊,你让我想想啊,2010年?”窦兴国脸上的表情茫然了片刻,跟着双目炯炯一亮,“对!你给我说你是2010年进来的,对吧?我的公司则是在2011年的下半年搬到燕城来的。” “那个时候多风光、多意气风发啊!” 他不禁就想起了往日的峥嵘岁月,眼睛望着虚空,目光变得迷离,口中啧啧叹息道:“我那公司的办公楼设置在燕城市中心的一栋高档写字楼上。那栋写字楼有四十层高,而第二十八层到三十二层都是我们的。” “不是租的哦,全部是用现钱买的。”窦兴国冲裴振亨摇着食指说,又得意洋洋道:“八千五百万毛爷爷,一次性付款!” 他砸吧了下嘴,说:“顶楼要不是被别家公司先占了,我一定会去拿下来。不过三十二层也很不错,我的办公室就在那一层。有一百二十多平米,很大,很阔气。站在我那间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个燕城。” 他回味无穷的道:“每每站在窗前望着下面,我就有种世界尽在我手的感觉。” 窦兴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没了音。他的表情变得迷惘,思绪似乎已沉迷在往事不可自拔。 夹在中指的烟慢慢燃成了灰烬,已烧到烟屁股处,便灼到了窦兴国的手指。 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然后扔掉烟屁股,开怀笑道:“为了庆祝总部搬到大城市来,我们还燃放了十万响的鞭炮,那红艳艳的炮仗碎纸屑铺了厚厚一层。结果把警察叔叔引了来,要对公司负责人罚款,也就是罚我的款,两千块!”他冲裴振亨比了两根手指。 “我开心啊,高兴啊,就说两千块怎么够?要不罚两万吧,气得那警察七窍生烟,哈哈哈……” 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胃口突然变得大好,窦兴国重新端起饭碗刨了起来。他一边乐呵呵的笑着,一边大口大口嚼着饭菜,两边脸颊因此被塞得鼓鼓囊囊,看上去挺滑稽。 只是他咀嚼得那么用劲儿,好似在发泄,已暴露了他心底的脆弱。 裴振亨听得失神,根本未注意到窦兴国的异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48章 美人计(5)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下工了,窦兴国和裴振亨一起往食堂去,边走边闲聊。 服刑期间,囚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活儿, 监狱里头称此为“出工”。 坐监并非把你关在高墙铁丝网内,让你失去自由就算惩罚了,还需要通过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你, 让你重新做人, 所以囚犯也称之为劳改犯。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对方提供原材料、图纸等, 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 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 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 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蹲着或是弯着腰杆,因为年纪大了, 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 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 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 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身上全是粉尘。” “其实这还算好的,我最受不了的是那油漆味儿,太刺鼻了!” 闻言,裴振亨心不在焉道:“各个监区的工作都有好有坏,共同特点就是累。但若是我,我宁愿待在那边。” “为什么?”窦兴国有些诧异。 “家具厂那边虽说环境差些,但是扣分的可能性很低。可咱们监区养猪养鸡养兔子,要是养死了,会扣分,影响减刑。” 服刑人员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受到了狱友的侮辱伤害也极力隐忍着不还手闹事,就为了能减刑。 君不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身体受损算得了什么呢?能尽早离开这座铁笼子才是最重要的! 窦兴国原本有些喜色的脸霎时就变了,脚步顿住,迟疑的问道:“那些畜生还是不容易养死的吧?” “猪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鸡比较难伺候。要是发鸡瘟,那病传染,一死就会死一大片。而且得了此病没药可治,只能采取隔离、扑杀等措施杜绝瘟疫的传播。”裴振亨脚下未停,语气无一丝波澜的道。 听了这话,窦兴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希冀道:“小裴你说,我要是再申请调离监区的可能性大不大?” 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计不大。你已经找借口换过一次监区了,要再换,会给人察觉。到时候其他狱友有样学样,或者举报你,于你于监狱长都没好处。” “唉---,本以为谋了个好差事,哪里知道……”窦兴国不禁抱怨开来,“多接点外面的活干不是挺好的吗?小裴你说说,他们干嘛要自己来折腾?我们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资待遇可比外面社会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笔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业愿意同监狱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实,但是监狱在寻求合作方的时候,首先还是要考虑囚犯的管理问题,那种极易给犯人机会逃脱、闹事、自杀的业务,条件再优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说到这里,裴振亨不自觉的住了口。 只因为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浑身的鸡屎猪屎味儿令不少服刑人员对他俩避而远之。 裴振亨那未说完的话是:近些年来燕城行政功能规划调整,加上治理日趋严重的城市污染问题,不少制造业关停并转,或者远远的搬离燕城,去了周边临近市县,附近工厂因此越来越少。而且现在生产企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劳动力市场已是供大于求。 桐乡监狱因为地方偏僻,又在农村,能接到的厂家的活儿本来就少,现在更少了。监狱于是因地制宜的搞起了水产养殖、家禽养殖以及经济农作物的种植等。 比如裴振亨所在的这个五监区,刚开始是做服装加工的,生产冬天穿的睡衣。那家服装企业日益亏损,需要的量少了后,监狱便承包了一座荒山,种起了茶树。 但是种茶树摘茶叶不是天天出工,加上后来服装企业搬家了,搬到了电商业发达的苏杭地区去,监狱的睡衣工就彻底断炊,他们就又摸索着养起了猪,慢慢增加养鸡、养兔子。 这些情况都在裴振亨的未尽之言中。 他出不去,也不能上网接触到外面的信息,但是仍旧通过监狱对服刑人员劳改模式的改变,细心的觉察出了外面世界的变化。 市场调查和敏锐的目光,这些都是他从前做风险投资的时候养成的习性,不知不觉在监狱里用了起来。 裴振亨原本长得有些白净,书生气浓郁。但是现在的他,拥有了小麦一样的蜜色肌肤,好似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便是去茶山采摘茶叶时晒黑的。 茶山距离监狱有些距离,基本上一出工就是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回来,所以每年九月份他都会被晒得油光黑亮。 不过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阳光炽烈的采茶期,茶山暂时不用去了,几个月都待在监狱里面,他的肤色才因此养回来了一些。 配上他如今不苟言笑时坚毅的脸庞,以及因为常年劳作而锻就的结实身材,竟是出奇的性感。 用窦兴国的话说,就是很男人。 连男人都这么评价,这要是让女人看见了他现在的模样,不得尖叫? 当然,裴振亨自己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入狱后,他就再没注重过自己的形象。却不知,他邋遢颓唐时的模样都很有味道。 不过,并非五监区人人都有机会出去茶山工作。 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囚犯一旦出了牢笼受到诱惑刺激,趁机逃跑的几率很大。所以能去茶山工作的,刑事犯几无可能,也就像裴振亨这种努力上进,积极在争取减刑的人和经济犯罪分子才有离开监狱、到外面去呼吸一下山林草木气息的机会。 “大哥,你也别着急,你看我不是照样减刑了吗?”裴振亨微微笑道,“我传授你几条经验,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我不说百分之百保证,但是百分之九十九没问题。” “快说快说。”窦兴国立刻兴致勃勃道,“你小子似乎干什么都能干出个名堂。我相信这养鸡于你而言,也不是个问题。” 对别人嫌恶的眼神儿,两个人泰然自若,走到一旁的水槽边,各自拿了根软管子接上水龙头,然后脚踩在水槽沿上,就开始冲刷长筒靴上沾着的黏糊糊的猪大粪。 裴振亨和窦兴国如今每天大部分的工作时间就是在清理猪圈和鸡舍里的屎。鸡屎好清理,猪粪难弄。 五监区养了两百多头猪,一个圈里关四五条。猪一向吃得多,吃得多自然就拉得多。粪便若不及时清扫,能在猪圈里堆成小山一般高。那些猪睡觉时再一滚,直接能滚一身的粪便,臭不可闻,所以那猪圈必须得每天清扫干净。 怎么清扫呢? 先得穿一双塑料长筒靴,靴子是高过小腿的那种。再操把大扫帚进去猪圈里,人猪共处一圈,猪儿在你身边拱啊拱,此时你就知道穿长筒靴的好处了。扫帚必须是用毛竹做的那种,又大又坚固耐用,别的扫帚不顶用。猪圈的角落里有个洞,直通外面的粪池,跟农村人家设计的一样。你用劲儿操着扫帚将粪便往洞口扫就是了,猪粪沉重,自己会掉入粪池里。 猪大粪是十分好的有机肥,用来浇菜,种出来的菜一股子迷醉的清香味儿,这是那些大棚蔬菜完全不可比的。现在监狱里已经种上蔬菜了,食堂里常常能吃到自己种的,还挺有成就感。 猪儿吃了睡,睡了长,天天都在奔着成为人类餐桌上的食物那方向走。今生投胎成为一条只知道哼哼唧唧的猪,憨吃哈胀,没有烦恼,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裴振亨边冲洗靴子,边道:“这边统计工分,不看过程看结果,比如一天捡多少蛋,一个月又出栏多少家畜等,至于你怎么养的猪,养的鸡,他们并不怎么管。” “管也不知道如何管吧?”窦兴国说,“这些狱警都是正儿八经读大学考公务员进来的,个个大学生小年轻,他们怎么懂得如何养鸡养猪呢?” “说的也是。”裴振亨笑,“为了减少鸡的发病率和死亡率,我用了一些土办法。” “是什么?” “我曾经研究过,瘟疫多发病于将鸡关鸡笼子的舍养方式,可是农村那种散养鸡却很少有瘟鸡出现,这是症结所在。我们监狱是有条件散养的,所以我之前负责养鸡的时候,便就去跟监区长商量了一下,他同意了我散养的做法,这是其一。” 窦兴国听罢,不禁苦笑道:“这就好像跟人一样,若长期关在笼子里,是会生病的。” 裴振亨拿着水管子的手一僵,下一刻继续若无其事的冲洗,又道:“其二,在鸡圈里撒草木灰,越厚越好。鸡粪淅淅沥沥,是湿的,草木灰能及时将鸡粪吸收,长久保持鸡圈干爽,也是减少发病率的一个重要措施。” 窦兴国愣愣的想了想,忽的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我说呢,怎么农村好多鸡蛋都是从灶房的灰堆里扒出来的,是因为他们晚上直接把鸡关在灶房里的缘故啊。那些鸡知道了窝在哪里,白天生蛋的时候自己就往灶房里钻,原来是这么回事!” “呵,是啊。从前我和朋友去乡下垂钓,顺便买土鸡蛋,那些农民就是带着我们去灶房捡,柴草堆里、灰堆里,都有,刚下的蛋,还带着余温。当然,也容易踩一脚的鸡粪,呵呵。” 靴子冲洗干净了后,两人再洗干净手。然后徒手捧上几捧凉水往脸上一泼,再粗鲁的揉几把,便算是洗了脸了。跟着就将就用湿哒哒的手往光溜溜的脑袋上绕圈儿一抹,发肤上的粪便气息立刻消弭于无形,人也精神抖擞了。 完事后,还要抓着衣服闻一闻,若觉得没味儿就进去食堂。要是还有味儿,两个人就会走到角落里去抽上一根烟,熏一熏身上的味道后这才进去吃饭。 这么做不是为自己,他两个长期在鸡舍猪圈转悠,就着粪便味道吃饭能够面不改色,做这一切不过是怕影响了别人的食欲,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49章 美人计(6)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那不就是一月份出狱?好啊,正好赶回家去过新年!”窦兴国为他欣喜道。 “一月份恐怕没那么快吧。今天已经是31号了, 明天就是2018年的元旦节。”裴振亨有些谨慎的说,“监狱长虽说问题应该不大,不过要出狱的话, 也还需要法院受理后形成受案公示, 公示完了,才会在一个月内审结裁定减刑意见。” “绝对能和家人过个团圆年的,你相信我!”窦兴国有些兴奋的道, “我听食堂大姐家那小姑娘说, 今年除夕是在那什么情人节后一天一一一2月15日,所以春节就是2018年2月16日。一个半月的时间,足够了, 那时候你已经站在监狱外面了。” 裴振亨淡淡的笑了下, “承你吉言,我也希望如此。谢谢你, 大哥。” 忽有人叫道:“哎哎, 出来了出来了!” 监狱里见到最多的基础设施恐怕就是铁丝网了。 监区与机关的行政大楼便就只隔着数道顶端带电的围墙护栏网,所以行政大楼那边的动静,这边看得一清二楚。 而行政大楼侧对监狱大门, 出狱手续办得差不多时, 武警就会把大门打开, 目送刑满释放人员出去。 众人便停止了说话,纷纷瞪大了眼透过护栏网的网眼往对面看。 裴振亨也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看着那边。 杨小武像只放出笼子的鸟,蹦蹦跳跳的下得楼来,看见大家,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的冲众人挥手道再见:“振哥c兄弟们,我先走一步啦!你们也争取早点出来啊!” 噗! 一群人顿时被这话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去吧去吧,我们不远送了。杨小武,祝你早登极乐啊!” 厚重敦实的不锈钢板大门“嘎吱c嘎吱”的缓缓打开来,门外隐约传来惊喜的呼唤声。 唔,还有耀眼的车灯灯光打进来。 因为天色未明,又是冬天的早晨,还起了浓稠的大雾,所以那氙气大灯的光线十分明显。灯光蹿进机关大院,几乎照亮了半个院子。 有狱友看清楚了那些车辆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要酸几句:“嗬,一溜儿豪车赶来迎接打了胜仗的杨少爷凯旋而归啊。我瞧着这座监狱当初乃是故意这么设计的吧,大门一打开就能看见外面的花花世界,真他妈太刺激了!” “怎么?这样不好吗?受了刺激就得赶紧拼命挣工分,争取减刑早日出去啊,好像你还希望在里面多呆几年似的!” 每到有人出狱,必定有服刑人员趴在铁丝网后面目送其离开,满眼羡慕和嫉妒那些已经站在铁笼子外面的人,也充满了期待,还有少数的落寞与绝望,心思各异。 裴振亨相信,这种时候对看客而言,绝大多数是一种心灵的煎熬,别看有人面上满不在乎,那也只能是他们伪装得好。 出去的人往往会朝众人挥一挥手,管他认识不认识的,即使曾经发生过矛盾脸红脖子粗的,此时也会大度的一笑泯恩仇,原因无他,出狱的那个人肯定是胜利者了。反正总之,都会一脸笑意和善意的嘱咐大家:“同志们,好好改造,听党和监狱领导的话,争取早点出来重新做人啊!” 接受众人注目礼的这一刻,他们定然很嘚瑟吧,内心里会否会这么想一想:日后再也不进这鬼地方了? 杨小武的亲朋天蒙蒙亮便来迎他回家的场景实在感人,狱友们热热闹闹的欢送场景也十分会迷惑人,让裴振亨差点就要忘了自己此刻正身陷囹圄。 是呢,这里是监狱,桐乡监狱。 桐乡监狱占地三百余亩,可以关押犯人近七百人。它位于燕城市郊的一个乡镇上,距离市区约有六七十公里。从市中心开车至此接近两个小时,因为大部分是乡村公路,还有一截机耕道,所以车根本开不快。 同其他地方的监狱一样,桐乡监狱的最外围也是由一圈密密匝匝的带电刺绳护栏网包围着。内围则是高大厚实的围墙,墙高五米,墙头还扎着一簇簇绑着铁蒺藜的带电铁丝网,整个围墙加铁丝网能高达到七八米。 这么高,所以怎么爬墙? 不仅如此,墙内墙外还密实的竖着一圈儿倒插的竹刺,根根削得尖锐无比。 监区内则有配枪岗哨,几十米一岗,武警长年驻守。他们身上操着的都是真枪实弹,见到越狱者可直接开枪。此外,不时还有手持电~警棍的狱警在四处巡逻。 人进出监狱大门都是挨个搜身,来往的车辆也是从驾驶舱到车子底部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大门口一道岗,中间一道岗,进去监区以后还有一道岗,手续繁琐而严密。 无落脚点的高墙,带电的铁丝网,竖起的倒刺能让活物非死即伤,一道道关卡,各种水泥浇筑的障碍物实在是固若金汤。 此外还有,高高的哨塔上有武警全天候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监狱。除了肉眼监视外,这座牢笼里还潜藏着无数的监控摄像头,一切都在狱警的眼皮子底下,服刑人员可谓插翅也难逃! 身边已不知何时变得静悄悄的了。 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雪花无声飘落在睫毛上,眼帘处骤然沁凉的感觉令裴振亨恍然回神,他往左右两边看了看。 狱友们早就已经回去补眠了,窦兴国也不知何时走了,就只剩了他一个还在那掉漆的铁栏杆上趴着。 他抬头望天看去。 黑云压城,天色越发昏沉。 此时此刻,监狱那栋最高楼的房顶上,五六只探照灯往外斜探出它们冷硬的身子,浓墨一般黑漆漆的灯罩里发射出几束惨白的冷光。 光束机械的朝着全场悄无声息的晃来晃去,将这座监狱里的所有死角照得明明灭灭。 灯光打过之处犹如白昼,而明与暗的光影变换的这点间隔时间很少。所以,该不会有人能跟电影里演的那样,有本事从这里逃出生天。 唔,他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想到出逃c越狱这种事情。 这种思想可要不得。 裴振亨摇头失笑,无声的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就抄着手幽幽的望着那道紧闭的监狱大门,思绪再度飘远。 他的行为早就已经引得不远处的一名狱警将他狐疑的看了好几眼,眼瞧着天上已经飘雪,便大声道:“下雪了,怎么还不进屋去?年轻人,莫要想东想西的!” 年轻人?我不年轻了。 服刑人员都要剃光脑袋,此刻光线昏暗,看不出他什么年纪。估计是瞧他身材挺拔,便以为他还年轻吧。 不过男人三十一枝花,就男人而言,他正盛开,也还算是年轻的。只是一颗心已经布满褶子,它大步向前的走在了外貌变化的前面。 裴振亨翘起嘴角,再度自嘲的笑了笑。 那名狱警喊了一嗓子后,就一直站在那里没走,还有意无意的亮了亮手中的电~警棍,这令裴振亨愈加好笑。 一个月后就要出狱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越狱呢? 他暗自抽了抽嘴角,下一刻他一抬头,朝着那名狱警老实巴交的笑道:“这就回,您辛苦了。” 顶着那名狱警如芒在背的目光,裴振亨神色自若的走回了自己的监舍,并回身再度冲那人一笑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门后面,他无声无息的站在铁窗前望着外面的操场。 那名狱警见裴振亨进了监舍后,又等了两分钟,未见异样的动静,这才放心的离开,往其他地方巡逻去了。 他无声的笑了笑,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 这是个十二人的监舍,六张床,上下铺,他睡在下铺。 平时服刑人员都起得很早,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出工,一整天的生活都被监狱里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偷不得一点懒,吃饭洗漱像打仗,也因此每个周末都是大家的哈皮时间。所以此刻,全监舍的人都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他经过一张张熟睡的脸庞,有十几二十岁的,有五六十岁的,有满脸横肉的,有憨厚老实相的,有儒雅白净的,有面有狞疤的 监舍里不熄灯,所以一切他都看得分明。 裴振亨刚想在自己的床铺躺下来,却听到头上传来了隐隐的啜泣声。 他的上铺是新收监进来的犯人。 监舍里就这样,有人离开了,又有新的服刑人员来填补空白。 新来的狱友是个三十多岁的庄稼汉子,据说是失手将村中一个恶霸推到堰塘里淹死了,判了十年。他来了三天了还是哭,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给每个人讲他是在声张正义,为什么好人打死了坏人,造福了一村子乡亲却还要坐牢?他不懂,觉得好冤,无法接受事实。 这会儿这名狱友不是在梦中哭,就一定又是在偷偷的哭泣。 这世上有太多说不清楚的事情了,哭与喊冤都不能解决问题,他早已经经历过。 压抑的哭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这令裴振亨心浮气躁。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刚入狱那会儿他也经常偷偷流泪,躲在被窝里,钻进厕所里,无声的压抑的哭泣。 强行克制自己情绪的结果就是,他差点自己将自己折磨疯掉。 直到后来大姐来看他,告诉了他一件事情,他突然就找到了要坚强的继续活下去的目标。 这种事情劝解不了,唯有自己走出自己划定的牢笼。 裴振亨便去了厕所,关上灯,静静的坐在马桶上。在黑暗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来,划一根火柴将劣质香烟点着,狠吸了好大一口,这才终于回到了现实里。 桐乡监狱里面是禁酒不禁烟,禁牌不禁棋。 他原来是不抽烟的,坐牢之后才开始学会抽。 抽烟是种精神享受,人在监狱里空虚莫名,唯有抽烟纾解,否则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疯死,要么老死。 老死,对,入狱后人会沧桑得很快。 这八年,他已经见过好多人,坐一年牢,便仿佛老了五六岁的样子。 真是时间如梭,白驹过隙啊。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坐牢八年了。 八年,抗日战争都胜利了,自然,他也快要渡劫成功了。 一切都是按计划来的,他算得分毫不差。 他一向是个爱做计划的人,以前又常常跟数字打交道,精打细算已是本能。预先计划好,做事情才能有条不紊,结果也才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原本十五年的刑狱,如今减到八年。不错,这正是他八年筹谋,拼命努力的结果。 在经历了最初痛苦的过渡期后,在他差点迷失自我之时,他有了活下去的目标,脑子于是也渐渐冷静下来。然后,他熟读减刑相关的法律条文,并照着付诸实践。就这么着,这里减一点,那里减一点,十五年的牢狱,最终减成了八年。 出狱的日子愈加临近,他的内心越发紧张。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啊,就仿若他第一次跟女人上床时,那紧张而期待的心情。 期待呵。 期待的不是出狱,而是出狱后他要去揪出真正的罪犯! 叼在嘴里的劣质香烟,随着他吞云吐雾之间,那烟头处的点点红色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这火有个说法,这叫做一一一星星之火。 然则你千万别小看它哦。有句至理名言说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愉悦的c无声的笑了。 忽然想,未来的日子会不会是一段酣畅淋漓的高潮呢? 值得期待。 姓满,名好的女子,满好,最近一个月加班加得快要吐血。 qq上面,她已经将自己的个性签名改成了:燕城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补底稿。 “你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认定跟他聊天的人就是我?!” “一k,一k,我不提你的名字可以了吗?” 律师举高双手,做了个无奈的投降状,脸上刻意装出来的苦笑看得他恨不能冲过去一拳将其打得稀巴烂。 “被告人在金融圈中是很有名气的人物,开了家投资公司,正在做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我的委托人曾向圈内人打听,被告管理的基金规模上亿。且他还上过电视,做过访谈因这些种种因素,使得李明先生对其十分信任,根本不会想到被告会为了贪他的两百多万而自毁长城。” “于是,在尚未签合同的情况下,李明先生便干脆爽快的将炒股所需的股本金250万元打入了被告的个人银行账户里,让其帮忙操盘买卖股票,约定半个月结算一次提成费。哪里想到,一周之后就爆发了被告人间蒸发的消息。” “本人已向法庭出示了我的委托人给被告划款的银行转账支票,单据上确切的注明了款项用途为‘股本金'三个字。同时,一并附上被告通过qq骗取李明先生钱财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的委托人提出的诉讼请求是:希望法院判决被告返还他的股本金,并加算同期人民银行贷款利息。” 审判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被告,你对受害人代理律师陈述的内容是否有异议?” 法官其实很不想再问这句话了,因为被告只会有一种回答。 果不其然。 “法官,我已经说过了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狠狠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分外无力的道:“我不知道这个李明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给我打款两百多万。那250万元是我的客户划给我的,我们签了投资理财合同!” 他的辩护律师第六次朝他暗使眼色。 他视而不见。 律师唯有连连摇头叹气。 他何尝不懂律师的意思? 可笑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情,要他坦白什么啊?稀里糊涂的担下他们指控的罪责吗?凭什么要他认罪?荒谬! 他一个有头有脸有地位的社会精英,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学校的荣誉,家里人的骄傲,哪里承受得了诈骗犯这样伴随一生的耻辱?! “请法警传唤证人邓鑫出庭!” 一个胖子笑嘻嘻的走进法庭。 “证人,请向法庭陈述你的姓名c年龄c出生年月日c工作单位c职务和家庭住址。” 他紧张万分的紧紧盯着那个胖子。 他的私人客户好些是介绍来的,一个介绍一个,但并非每份合同都是他亲自出面负责签订。他的事业能够做得风生水起,完全靠着他在业内良好的信誉和口碑支撑。 信誉和口碑这种东西,无形价值不可估量,但要是反噬起来,就是花再多的钱也挽不了尊。 对方却并未看他。 “我叫邓鑫,29岁,1981年5月4日生,燕城市黄岗区盛源汽配行老板,现居燕城市黄岗区广顺路20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50章 美人计(7)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桐乡监狱有五个监区, 每个监区约有一百二十人。监狱里面按监区进行管理,不同的监区彼此独立,干的活儿c休息娱乐和伙食待遇等都有不同。 “比起现在,我原来待的二监区,环境真是太差了。高噪音c强粉尘, 还有刺鼻的化学味道充斥整个车间, 唯一的防护措施就是一个三层布的口罩,一点用处都没有。” 下工了, 窦兴国和裴振亨一起往食堂去, 边走边闲聊。 服刑期间, 囚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活儿,监狱里头称此为“出工”。 坐监并非把你关在高墙铁丝网内, 让你失去自由就算惩罚了, 还需要通过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你,让你重新做人, 所以囚犯也称之为劳改犯。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 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 对方提供原材料c图纸等, 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 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 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c蹲着或是弯着腰杆,因为年纪大了,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身上全是粉尘。” “其实这还算好的,我最受不了的是那油漆味儿,太刺鼻了!” 闻言,裴振亨心不在焉道:“各个监区的工作都有好有坏,共同特点就是累。但若是我,我宁愿待在那边。” “为什么?”窦兴国有些诧异。 “家具厂那边虽说环境差些,但是扣分的可能性很低。可咱们监区养猪养鸡养兔子,要是养死了,会扣分,影响减刑。” 服刑人员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受到了狱友的侮辱伤害也极力隐忍着不还手闹事,就为了能减刑。 君不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身体受损算得了什么呢?能尽早离开这座铁笼子才是最重要的! 窦兴国原本有些喜色的脸霎时就变了,脚步顿住,迟疑的问道:“那些畜生还是不容易养死的吧?” “猪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鸡比较难伺候。要是发鸡瘟,那病传染,一死就会死一大片。而且得了此病没药可治,只能采取隔离c扑杀等措施杜绝瘟疫的传播。”裴振亨脚下未停,语气无一丝波澜的道。 听了这话,窦兴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希冀道:“小裴你说,我要是再申请调离监区的可能性大不大?” 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计不大。你已经找借口换过一次监区了,要再换,会给人察觉。到时候其他狱友有样学样,或者举报你,于你于监狱长都没好处。” “唉一一一,本以为谋了个好差事,哪里知道”窦兴国不禁抱怨开来,“多接点外面的活干不是挺好的吗?小裴你说说,他们干嘛要自己来折腾?我们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资待遇可比外面社会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笔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业愿意同监狱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实,但是监狱在寻求合作方的时候,首先还是要考虑囚犯的管理问题,那种极易给犯人机会逃脱c闹事c自杀的业务,条件再优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说到这里,裴振亨不自觉的住了口。 只因为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浑身的鸡屎猪屎味儿令不少服刑人员对他俩避而远之。 裴振亨那未说完的话是:近些年来燕城行政功能规划调整,加上治理日趋严重的城市污染问题,不少制造业关停并转,或者远远的搬离燕城,去了周边临近市县,附近工厂因此越来越少。而且现在生产企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劳动力市场已是供大于求。 桐乡监狱因为地方偏僻,又在农村,能接到的厂家的活儿本来就少,现在更少了。监狱于是因地制宜的搞起了水产养殖c家禽养殖以及经济农作物的种植等。 比如裴振亨所在的这个五监区,刚开始是做服装加工的,生产冬天穿的睡衣。那家服装企业日益亏损,需要的量少了后,监狱便承包了一座荒山,种起了茶树。 但是种茶树摘茶叶不是天天出工,加上后来服装企业搬家了,搬到了电商业发达的苏杭地区去,监狱的睡衣工就彻底断炊,他们就又摸索着养起了猪,慢慢增加养鸡c养兔子。 这些情况都在裴振亨的未尽之言中。 他出不去,也不能上网接触到外面的信息,但是仍旧通过监狱对服刑人员劳改模式的改变,细心的觉察出了外面世界的变化。 市场调查和敏锐的目光,这些都是他从前做风险投资的时候养成的习性,不知不觉在监狱里用了起来。 裴振亨原本长得有些白净,书生气浓郁。但是现在的他,拥有了小麦一样的蜜色肌肤,好似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便是去茶山采摘茶叶时晒黑的。 茶山距离监狱有些距离,基本上一出工就是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回来,所以每年九月份他都会被晒得油光黑亮。 不过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阳光炽烈的采茶期,茶山暂时不用去了,几个月都待在监狱里面,他的肤色才因此养回来了一些。 配上他如今不苟言笑时坚毅的脸庞,以及因为常年劳作而锻就的结实身材,竟是出奇的性感。 用窦兴国的话说,就是很男人。 连男人都这么评价,这要是让女人看见了他现在的模样,不得尖叫? 当然,裴振亨自己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入狱后,他就再没注重过自己的形象。却不知,他邋遢颓唐时的模样都很有味道。 不过,并非五监区人人都有机会出去茶山工作。 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囚犯一旦出了牢笼受到诱惑刺激,趁机逃跑的几率很大。所以能去茶山工作的,刑事犯几无可能,也就像裴振亨这种努力上进,积极在争取减刑的人和经济犯罪分子才有离开监狱c到外面去呼吸一下山林草木气息的机会。 “大哥,你也别着急,你看我不是照样减刑了吗?”裴振亨微微笑道,“我传授你几条经验,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我不说百分之百保证,但是百分之九十九没问题。” “快说快说。”窦兴国立刻兴致勃勃道,“你小子似乎干什么都能干出个名堂。我相信这养鸡于你而言,也不是个问题。” 对别人嫌恶的眼神儿,两个人泰然自若,走到一旁的水槽边,各自拿了根软管子接上水龙头,然后脚踩在水槽沿上,就开始冲刷长筒靴上沾着的黏糊糊的猪大粪。 裴振亨和窦兴国如今每天大部分的工作时间就是在清理猪圈和鸡舍里的屎。鸡屎好清理,猪粪难弄。 五监区养了两百多头猪,一个圈里关四五条。猪一向吃得多,吃得多自然就拉得多。粪便若不及时清扫,能在猪圈里堆成小山一般高。那些猪睡觉时再一滚,直接能滚一身的粪便,臭不可闻,所以那猪圈必须得每天清扫干净。 怎么清扫呢? 先得穿一双塑料长筒靴,靴子是高过小腿的那种。再操把大扫帚进去猪圈里,人猪共处一圈,猪儿在你身边拱啊拱,此时你就知道穿长筒靴的好处了。扫帚必须是用毛竹做的那种,又大又坚固耐用,别的扫帚不顶用。猪圈的角落里有个洞,直通外面的粪池,跟农村人家设计的一样。你用劲儿操着扫帚将粪便往洞口扫就是了,猪粪沉重,自己会掉入粪池里。 猪大粪是十分好的有机肥,用来浇菜,种出来的菜一股子迷醉的清香味儿,这是那些大棚蔬菜完全不可比的。现在监狱里已经种上蔬菜了,食堂里常常能吃到自己种的,还挺有成就感。 猪儿吃了睡,睡了长,天天都在奔着成为人类餐桌上的食物那方向走。今生投胎成为一条只知道哼哼唧唧的猪,憨吃哈胀,没有烦恼,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裴振亨边冲洗靴子,边道:“这边统计工分,不看过程看结果,比如一天捡多少蛋,一个月又出栏多少家畜等,至于你怎么养的猪,养的鸡,他们并不怎么管。” “管也不知道如何管吧?”窦兴国说,“这些狱警都是正儿八经读大学考公务员进来的,个个大学生小年轻,他们怎么懂得如何养鸡养猪呢?” “说的也是。”裴振亨笑,“为了减少鸡的发病率和死亡率,我用了一些土办法。” “是什么?” “我曾经研究过,瘟疫多发病于将鸡关鸡笼子的舍养方式,可是农村那种散养鸡却很少有瘟鸡出现,这是症结所在。我们监狱是有条件散养的,所以我之前负责养鸡的时候,便就去跟监区长商量了一下,他同意了我散养的做法,这是其一。” 窦兴国听罢,不禁苦笑道:“这就好像跟人一样,若长期关在笼子里,是会生病的。” 裴振亨拿着水管子的手一僵,下一刻继续若无其事的冲洗,又道:“其二,在鸡圈里撒草木灰,越厚越好。鸡粪淅淅沥沥,是湿的,草木灰能及时将鸡粪吸收,长久保持鸡圈干爽,也是减少发病率的一个重要措施。” 窦兴国愣愣的想了想,忽的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我说呢,怎么农村好多鸡蛋都是从灶房的灰堆里扒出来的,是因为他们晚上直接把鸡关在灶房里的缘故啊。那些鸡知道了窝在哪里,白天生蛋的时候自己就往灶房里钻,原来是这么回事!” “呵,是啊。从前我和朋友去乡下垂钓,顺便买土鸡蛋,那些农民就是带着我们去灶房捡,柴草堆里c灰堆里,都有,刚下的蛋,还带着余温。当然,也容易踩一脚的鸡粪,呵呵。” 靴子冲洗干净了后,两人再洗干净手。然后徒手捧上几捧凉水往脸上一泼,再粗鲁的揉几把,便算是洗了脸了。跟着就将就用湿哒哒的手往光溜溜的脑袋上绕圈儿一抹,发肤上的粪便气息立刻消弭于无形,人也精神抖擞了。 完事后,还要抓着衣服闻一闻,若觉得没味儿就进去食堂。要是还有味儿,两个人就会走到角落里去抽上一根烟,熏一熏身上的味道后这才进去吃饭。 这么做不是为自己,他两个长期在鸡舍猪圈转悠,就着粪便味道吃饭能够面不改色,做这一切不过是怕影响了别人的食欲,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而这一切做来娴熟无比,且眉头半分不皱。 从前两人出行是豪车,住宿有豪宅,吃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如今却一边在水龙头下清洗身上的粪便味道,一边交流养鸡经验,天壤之别的境遇,当年打破脑袋可会想到? 有人走到水槽边来洗碗,看见裴振亨,当即大着嗓门儿道:“哟,是劳模啊,听说你明天就要出狱了,今天还这么拼?废寝忘食,至于嘛你?还是给我们其他想要减刑的人一点活路啊!” 语气酸得能冲破房顶。 减刑的名额有限,积分高者得。裴振亨的拼劲儿别人无法企及,所以每次减刑都有他,有人嫉妒眼红自然而然。 窦兴国想帮他辩解几句,裴振亨一揽他的肩膀走入食堂。 会坐牢的人,别指望他的素质能高到哪里去。他就要离开了,可不想有人将对他的嫉恨转嫁到这位老大哥身上。 是的,今天是他在监狱里的最后一天。 于他而言,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六点钟起床,六点半吃早饭,七点钟出工但是一切又都不同了。 明天他就不用按部就班的做这些事情,明天窦兴国大哥就只会一个人去扫猪圈了。 因为从今晚凌晨开始,他便是刑满释放人员。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他看向裴振亨,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可以,您请随意。” “哈哈,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脸现兴奋之色,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这回看到实物了,比图片上漂亮许多!” 因为保护得好,键盘并未褪色,银白色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可见。即使过去了八年,还一如当年一样的崭新如初。 狱警尖着几根手指头在手机键上戳了两下,可惜手机没充电,所以屏幕毫无反应,他略略有些遗憾的将手机递还给裴振亨。 “当年的摩托罗拉那叫个风靡啊,跟两年前的苹果手机一样,在中国异常火爆,就像龙卷风过境,卷走了中国人很多钱。再往前推几年,韩国的三星手机也曾风光过。唉一一一,都过去了。”狱警感慨万千的说。 “回头又来说说你这款摩托罗拉,当年嚎得普通老百姓没几个能买得起,但是现在呢?物理键盘c翻盖c屏幕小c功能少,这些放现在统统老土得很!白送人家,也不一定有人会要了。” 男人似乎天生对电子产品热忱得很,那名狱警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如今咱们都用全触摸屏手机了,手指头在屏幕上那么轻轻一点,隐形键盘就自动出来。不用的时候,键盘就像收起来的抽屉一样消失不见,点都不占地方,屏幕显大,方便看网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51章 美人计(8) 满好一离开视线, 裴振亨就深深的长吁了口气。 相亲才开始, 接下来该怎么做?! 至少不能冷场, 得有话题让时间悄无声息的偷偷溜走, 对不对? 但是说什么? 家庭不能说, 工作不能说,工资c房子c车子c票子统统也都不能说,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但, 说什么都不如先掌握一个知识点! 裴振亨急忙掏出手机,打开网页,栏内输入这样一个问题:相亲的时候要怎么做才能让对方迅速对自己产生好感? 百度经验迅速跳出来(能随时随地上网的手机让裴振亨又禁不住暗道了个一一一赞!): 1c大胆赞美对方,引起她的关注; 2c无情嘲讽自己,让对方将注意力集中在寻找你的优点上; 3c适度展现幽默,使相亲的过程尽量放轻松一些。 赞美和嘲讽都比较简单, 第三点好像有点难。 他不是个对抽科打诨和幽默拿手的人。 于是裴振亨仔细阅读了下面关于如何展现幽默的举例说明: 如果女孩儿问:“你在哪里高就?” 你就说:“你怎么知道我舅舅很高?” 如果女孩儿说:“我喜欢有味道的男人。” 你就说:“我已经几天没洗澡啦,真的很有味道, 你要不要闻一闻?” 裴振亨:“” 这真的是能令对方产生好感的相亲经验吗?! 问百度还不如问老秦! 满好一进入女厕所, 当即拿出手机拨出去:“卓尔, 我好激动好激动!天哪, 我感觉我已经被爱神射中靶心了!还是一箭正中红心!” “怎么啦怎么啦?” 白卓尔一听她的口气,也很激动。 “卓尔, 也许你说对了, 相亲网上真的有漏网的优质好男人呢。我今天相亲, 就遇到一个好优质好优质的男人!” “是幼稚还是优质?麻烦你咬字清楚点!还有, 不要这么幼稚的用琼瑶体说话!” “嗷嗷嗷, 请允许我先狼嚎几声!” “喂,我都还没有允许,你就已经开嚎了。忙着叫唤什么啊,还是先说说那个男人到底怎么样吧!” “嘻嘻,原谅我实在是太激动了!是优质!优质!优秀的优!质量的质!” “是吗?快快,告诉我那个男人到底有多优质?!” “呃”满好的欣喜若狂突然就卡了壳。 她才发现自己除了已得知男人的姓名外,其实对对方一无所知。 狂热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 白卓尔也察觉了,“呃什么呃?不是吧,你是不是犯花痴了?对方长得很帅吧?还主动积极?满好,你自打脸哦,下午你才跟我说的话还记得吗?” 满好摸着脸颊,望着镜子里满脸潮红的女人,嘻嘻笑道:“卓尔,之前我说的话都收回好吗?我现在是想向你求助的。” “求助什么呀?” “卓尔,我第一次遇到心动的男人,面对他时激动得语无伦次,都不能好好说话了。可要是我全程犯花痴,他肯定会被吓退的。卓尔,你快帮我出出主意,你说我待会儿跟他聊点什么的好?就那种能让我沉着应对的话题,还不会冷场尴尬的。” “哦哦,还有,我想过了,要是我初次见面就跟他聊车子房子这些,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女人太现实了?尽管这些话题比较接地气,也是相亲必备话题之一,但是我实在在他面前不好主动提诶。” “满好,你真是病急乱投医啊,我又没有相过亲!”白卓尔道。 “但是,人家不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吗?你随便给我出点主意吧。” 白卓尔就想了想,说:“初次见面就聊车子房子,感觉好像你是有点太心急了些,这会让他对你的好印象大大降低,那你就千万绕道走!既然对人家心动,就等着他对你也有那方面的意思,你俩牵手后再说吧。” “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白卓尔就继续道:“我觉得吧,目前还是过好第一关,就是让他也对你产生心动的感觉。所以我建议,将话题的主动权交给他吧,你附和他就行了。男人应该都喜欢女人能夫唱妇随的吧。” 满好道:“恐怕不行,他好像不是太爱说话。要是将主导权交给他,我估计全程可能我得和他大眼儿瞪小眼儿。” “哈哈。”白卓尔笑,“你好像很了解他。” “嗯,因为之前见过两三面了。” “是吗?那你怎么说是初次见面?既然都认识,那应该更有话题啊。” “唉一一一,之前的见面都是非正常的见面,都是陌生人好吧。现在我和他是在相亲诶,身份已完全不同,这是很正式的互相认识对方,完全就不能混为一谈的。我肯定不可能和他聊之前见面的事情啊,因为一聊,话题肯定就扯他的朋友身上去了,好尴尬。男女相亲,话题主要在第三个人身上,你不觉得很诡异吗?” “倒也是。哎哎,你以前不是跟我吹嘘,说每个相亲的男人,你都能跟他聊上半个小时的吗?聊什么这么起劲儿?” “哦,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厉害啊。聊这个你都能说上半小时,那你继续啊。” 满好想了想,说:“也是啊,这个话题我贼熟悉了,我肯定能做控场女王的!” “对,他会觉得你是个健谈的女孩子呢。他寡言,你多语,性格好互补,你俩太般配啦!” “嘿嘿,这话我爱听。” 怕外面裴振亨会等得不耐烦了,满好诉说完毕荡漾心情,又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挂了电话,先用冷水敷了敷因为激动而潮红的脸。 看自己的脸不再有犯花痴的颜色了,方才姿态十分优雅的重新坐回到裴振亨面前,“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刚才补了个妆。” 是补妆去了吗? 那他刚才偶经女厕所时,听见的那几声小狼的嚎叫一定不是她发出来的。 不过裴振亨发现,满好的确与初见面时有些不同了。 她的樱桃小嘴儿此刻更加嫣红,一开一合的晃悠在他眼前,像桌上可口的食物,他不得不艰难的移开目光。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点什么,我先前拜托相亲网站的工作人员问你,他们也没有给我确切的答复,所以我就将这里口碑较好的甜点都各点了一份,还望你能喜欢。”眼睛望着桌面,裴振亨说。 忙着掩饰再度要犯的花痴毛病的满好方才发现,桌子上不知何时已经摆了两三样精致的小点心了。 她惊讶又惊喜,心道,这男人很体贴啊。 刚要说谢谢,身旁有道阴影靠过来。 抬头看去,一个服务生端着个托盘走到旁边,然后将盘子里满满当当一盘的甜点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还有?! 哦哦,人家刚刚说了一一一各点了一份。 不是吧,这里的点心好像很多种类啊。 满好愣愣看着。 不一会儿,桌面上就已被摆得琳琅满目了。 满好看得愈加开心和激动。 这还是将近半年时间里,相亲十来次,她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的待遇。 唉,等等! 激动之余,满好尚未失去最后的理智,她条件反射的想:付钱了没?别羊毛出在羊身上啊! 却见服务生最后将一张清单摆在裴振亨手边,微弯腰轻声道:“先生,您点的东西已经上齐了。” “谢谢。”裴振亨有礼的回应道,“麻烦你了。” 有消费清单,那代表是已经付过钱的了。 就是嘛,这个男人怎么会令她失望呢? 满好十二分的满意,带着窃喜咬着唇收回了目光。 女人似乎天生就抵抗不了美食的诱惑力,一边嚷嚷着减肥,一边却吃吃吃。 满好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小点心身上。 只是看着满桌子吃的,对对方点赞的数量蹭蹭蹭的往上冒的同时,她不免又心疼起来:“你怎么点这么多?吃不完,好浪费哦。” 裴振亨笑道:“没关系,吃不完的可以打包回去做明天的早餐。我问过了,这些都是今天现做的,保质期三天。” 满好轻咬了下唇,心头又为对方点了第n1个赞。 貌似他是个勤俭持家的男人啊,很实在,并不若有些男人故意在女人面前充阔气。 这下子对卓尔可有话说了! 约会已算是正式开始了。 看满好眼睫低垂,目光只专注在满桌子点心上,裴振亨不禁怀疑:老秦的方法真的有用吗? 为什么完全就看不出她因为一桌子好吃的就对我生出好感的模样啊? 她对食物的兴趣高过了自己,这个约会岂不百搭?不成的。 得想法子让她对我感兴趣。 应该聊点什么让她看过来,视线从点心上面移开。 自然不能再继续聊食物了。 可聊什么好? 房子车子票子这些雷区千万不能碰! 裴振亨脑子里不禁就想起了这样的话:第一步,大胆赞美对方,引起她的关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52章 美人计(9) 目光于是偷偷去瞄对方。 率先撞入眼帘的仍旧是满好那张红艳艳的樱桃小口, 就像是已经变成了自己的眼眨毛, 无论怎么眨眼都在眼前晃晃悠悠。 裴振亨瞧得有些恍神儿。 目光渐渐赤~裸裸。 看是看爽快了, 却糟糕的发现这久的功夫满好压根儿就没看过他一眼。她只拿着勺子专注的在各色点心上跃跃欲试, 秀眉微拧着, 似乎陷入了某种纠结。 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过话,桌上静默的时间因此就越来越长。 裴振亨有些着急,这就是传说中的冷场了。 迟疑一阵, 他决定试一试百度经验。 稍加思索,很快就琢磨出了一句赞誉之词,他于是轻声开口道:“其实,其实你不用化妆,已经很美了。” 满好正想要去舀一勺芒果布丁,忽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又惊又喜。 哪里好意思再顾着吃的? 默默收回勺子放进咖啡杯里无意识的搅动,她低头, 咬着唇, 娇羞无比道:“是, 是吗?” 见状, 裴振亨想,好像有点效果了。 只是似乎不是很明显, 须得再接再厉。 又想, 所谓大胆赞美, 排比句比喻句夸张夸大夸耀各种修辞手段应该要齐上阵, 效果才好。 再度思索了片刻, 他就极认真的道:“嗯,你不知道你的眼笑起来就像是两弯新月,你的眉蹙起来像两枚柳芽儿。你说话时温柔似水,声音宛若莺啼。你肤白胜雪,目光澄透,闪亮若黑曜石般,而一张唇则嫣红似” 该死,为什么老是念念不忘她的小嘴儿?! 裴振亨慌忙打住:“咳咳,点心还可口吗?” “” 满好不知道裴振亨想说她的唇红得似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脸一定红得似要滴血了! 她抬起左手假意整理长发,完事后顺道就摆了慵懒的p一ss扶着额头,手肘支在桌面上,因此完美的挡住了裴振亨看过来的火热目光。 另一只手继续搅着咖啡杯,然后小声回了两个字:“谢谢。” 心里则迅速给裴振亨点了第n2个赞一一一他好善于发现她的美!! 随后立马又想起了刚刚裴振亨好像问她点心可不可口了,这问题还没回答人家呢。 但她还没吃,胡乱应两句多不尊重人啊。 那就赶紧吃两口吧,认真点评一番,便可顺理成章的捧他几句,比如会点吃的啊,会体贴人啊,目光也一级棒啊。 如此这么那么一番打算,满好就强忍着无限娇羞,放开手,红着脸,重又拿起勺子在各式糕点上比来划去。 然而,她出现了选择困难症。 看起来都好美味,都好可口哦,每样都好想吃怎么办?可是不敢全吃下去,因为会长胖,就只想每样都尝一口,不吃完可以吗?这样做他会不会觉得我浪费?会不会觉得我餐桌礼仪不好看?怎么办怎么办? 裴振亨心头却疑惑开了:她怎么又把注意力转到点心上了? 想起上回满好相亲,她大半时间就看着那男的笑得眉开眼花的,为什么自己的待遇竟如此之差? 裴振亨也拿起勺子开始搅动咖啡。 目光则无声的飘向对面。 满好正皱着鹅蛋脸儿,神情专注的盯着一块黑森林和一块抹茶蛋糕看来看去。 于是想,是不是再试试第二步? 无情的嘲讽自己,让对方将注意力集中在寻找你的优点上。 低头,沉思。 片刻后,他忽的笑出声:“你今天见到我,一定觉得我这个人挺虚伪c挺伪善的吧?” “嗯?”满好怔了下。 又听他道:“那天我还跟你言之凿凿的说,相亲网站上的男人基本上都是骗子,他们将自己包装成精英人士专门对女人骗财骗色,劝你不要相信,网上是不可能找到真爱的。” “然而可笑的是,我一边在你面前大肆鄙夷网上相亲这种模式以及上相亲网站的男人,一边却又自己也跑到相亲网站上来找对象。说一套,做一套,我也不过如此。唉一一一,其实,你不用说,我自己也觉得我这人挺丑陋的,虚伪c假正经!” 满好:“” 他怎么这么说自己? 抬头看去,裴振亨拿着勺子将一杯咖啡搅得飞快,汤水都溅了出来还不自知。 这似乎是人紧张时候的行为。 灵光乍现。 哦买噶得,人家是想方设法的在找话题要同她搭讪啊!!! 满好终于回过味儿来。 要死,你现在是在相亲,看什么吃的! 难道对面的男人不是更可口?! 满好也因此更加深刻的意识到一一一这个男人还真的是不太会聊天啊! 这么尬聊下去不是办法,她决定控场。 “你别轻易就妄自菲薄啊。上次我就说过了,相亲网站只是寻找伴侣的一种手段c媒介而已,女人们只要不盲目相信一见钟情的童话故事就好了。” 满好放下了勺子,冲裴振亨嫣然一笑,道:“哎哎,问你个事儿。我这个满姓,你以前听过吗?” 满姓? 怎么突然就说起了她的姓氏来? 裴振亨也怔了下。 然后他回想了想,应道:“你这个姓氏的确很少见,我平生只听过一回。” 闻言,满好心头窃喜不已。 这一回就是我啊,竟然能成为他的第一次! “那,”满好满是期待的问:“那你想不想知道我这个满姓的由来?” “”裴振亨望着她隐隐企盼的目光,颔首:“想。” “嗯嗯!”满好眨了眨眼,兴奋得双目发亮。 她抬手挡在唇边,身体往裴振亨那边倾过去,小声道:“你道我为什么姓满?因为我是满族人。但是我悄悄给你讲,我跟一般的满族不一样,若是严格追溯起来,我可是个满洲格格呢!” 满洲格格?! 裴振亨心头一跳。 这个话题来得好! 感谢老秦那个平时爱看杂学的话唠! “满洲格格?听起来好有趣,是满清皇族吗?”裴振亨不动声色的问。 “嗯嗯!” “哦?哪一支?” “镶黄旗。”满好叹了口气,说:“唉一一一,可惜不是皇族正统。” 裴振亨抬手掩嘴轻咳,须臾,他无声一笑道:“你也别轻易就妄自菲薄啊。其实,嗯,其实我对满族不是很了解,但是我却对满洲八旗略知一二。据我所知,镶黄旗恰恰是皇族正统,乃是八旗中最尊贵的一支。” “啊?”满好愣了愣,“镶黄旗才是正统?” “对。”为了替满好挽尊,裴振亨体贴的道:“这个还真有些阴差阳错,你会错以为自己那一支不是正统其实很正常,因为国人大多都同你一样的想法,皆错误的以为正黄旗才是八旗之首,然而并不。” “确确实实,镶黄旗才是皇帝那一支地位最尊崇的。而且除了皇帝,历史上很多我们耳熟能详的名人都是出自你的镶黄旗哦。” “哦?是吗?”裴振亨巧妙的话很快就转移了满好的羞惭,她感兴趣的问:“都有哪些呢?” “比如说鳌拜,再比如年羹尧” “啊啊啊,这两个人竟然是镶黄旗的!”满好兴奋的叫道,“天哪,果真是大大的名人!还有吗?” “有啊,还有慈禧老佛爷。” “哦买噶,我真是孤陋寡闻!还有还有吗?” “有,你听我给你慢慢讲。” “嗯嗯!” 就这么样子,裴振亨和满好两人无意间因为“满洲格格”而找到了一个奇异的共同话题,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他们从镶黄旗的名人开始聊,渐渐又聊到了各朝各代的皇后c宠妃c公主以及驸马时间竟就这么悄悄的流逝了好久,二人都毫无知觉。 初夏的阳光从头顶无声滑过,奔向西边去了,最后在意犹未尽的话题结束前,在天边留下一条绚烂斑斓的五彩画带。 而不知不觉间,满好也没了选择困难症,桌上的糕点一一下了她的肚子。咖啡也喝了n杯,直到身体的某个部位提出了抗议,满好才很不好意思的提出想要再度去趟洗手间。 厕所里,满好正在感叹,也许她就要告别单身俱乐部了,来了条微信。 小秘书:“满好小姐姐,相亲的男士想要问问你,愿意不愿意继续接受他的调戏?” 人家原话肯定不是这么说的! 满好觉得好笑。 正在约会,他干嘛不直接问她要不要进一步发展下去? 不过他那样害羞,不好意思当面问她也很正常啦。 但是这个小秘书好讨厌,干嘛要说“调戏”这个字眼? 满好止不住笑意,就回小秘书:“你讨厌!” 十秒钟后,小秘书又来了条短信:“主人,已经为您转发消息啦, (*^▽^*) 。” 满好:“” 与此同时,裴振亨看着自己手机里的这样几条短信微微失神。 小秘书:“刺槐大人,相亲过程还顺利吗?有没有想要与对方进一步深入了解下去的意思呀?” 刺槐:“想。” 小秘书:“好滴!!!我立刻问问含羞草小姐姐的意思。” 十几秒后,小秘书回消息。 小秘书:“含羞草小姐姐说:你讨厌!” 尽管觉得情绪已经调整好了,但是满好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看到裴振亨的一刹那,仍旧羞得满脸通红。 她想要再度退回洗手间去,但是裴振亨已经抬头看见她了。 满好只得硬着头皮回到座位上。 好在,她发现裴振亨似乎也很不好意思看她,已经低下头去搅咖啡。而且,他是搅一下咖啡,放下勺子;又搅下咖啡,又放下勺子对面的男人就这么反复循环的做着这两个动作。 满好莞尔,羞意顿散。 心意已经相通。 裴振亨抬腕看了看表,是时候转移阵地了。 “晚上一起吃饭好吗?”他抬眼,灼灼望着对面人道。 “” 满好的心跳好似她开车一样,瞬时间从三十码加速至一百三十码。 她暗暗抚着胸口,面上矜持道:“可是,这个时候好像时间有点早,才五点多钟。而且,呵呵,好丢脸,之前好像我吃得太多了,你点的小吃被我一个人一扫而空” 裴振亨笑,“嗯,那我们可以先去看一场电影,然后再一起吃宵夜,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啊! 满好扭扭捏捏,终于:“嗯。” 裴振亨就在网上买了两张电影票,因为咖啡馆本来就开在闹市区边缘,自然那电影院也离得不太远。 两个人于是商量着直接步行走过去。 出了咖啡馆,两人并肩而行,沿着街边慢慢的走。 压马路呢 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十八岁,已懵懂知道恋爱的味道酸酸甜甜。 傍晚时分,天边的云彩五光十色,色彩浓烈而醉人。 又犹有缱绻的微风徐徐吹拂在身上,心不自觉融了c化了。还有那落日的余晖,将两人拉出来两道长长的影子,一路缠绵。 谁也没说话。 满好觉得有时候冷场并不一定就只剩尴尬,好比此刻,沉默使得她和裴振亨之间的气氛不断升温,暧昧的气息在身遭周围激荡,这十分有利于让男女的感情发酵c变质,最后酿出来一壶醇酒。 如此一想,满好忍不住偷偷的看向走在自己身旁的男人。 白衬衣c短头发c高大c帅气,秀色可餐,而他的肩膀,厚实得足可以让她一生依靠。他抿紧的薄唇,微微翘起的唇角样样都是致命的诱惑。 他仍旧贴心的靠着马路边走,将她保护在里面。 这个男人简直完美! 你就是人间的四月天! 蘧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惊醒了满好的旖旎遐思。 “等等,我接个电话。” 满好拿着手机走到一边去,笑着接起了电话:“姐,找我干嘛?咦,你怎么知道我在跟男人约会?什么?!” 裴振亨站在一棵景观树下耐心的等着满好。 那是一棵高大的合欢树。 它长得葱茏茂盛,树冠十分开阔,华冠如亭似盖,从而在树下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此季节恰是它的花期,枝繁叶茂之间,粉红色的花朵像一把把绒毛似的小扇子,星星点点的点缀在树上,整棵树便好似个簪着绒花的美丽动人的姑娘。 仰望着枝叶间的花朵,不知不觉就想到满好,裴振亨缓缓翘起了嘴角。 良久,身后终于传来了高跟鞋踩在青石路板上的声音。 得得得。 清脆又悦耳。 裴振亨转身,未及说话,满好已道:“抱歉,我想先回去了。” “” 那一丝笑意于是瞬间就凝结在了唇边。 “怎么突然要回去了?”裴振亨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失落,“咱们不是说好了先去看电影,然后一起吃宵夜的吗?” 满好没有回答,眉目低垂,望着地上发愣。 裴振亨仔细看去,便看出了她的面色似乎有些不对。 冷若冰霜般,跟先前面对他时隐带着娇羞明显不同了。 于是迟疑的问:“满好,你怎么了?” 满好的心头很苦涩。 现在就要问吗? 应该要问,快刀斩乱麻,不然回去后东想西想,折磨的只能是自己。 满好于是抬头,目光直视男人道:“裴振亨,你是不是坐过牢?” 裴振亨:“” 这个问题犹如晴天里一个霹雳,霹得裴振亨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吗?” 裴振亨心里已翻江倒海。 他不知道满好怎么接了个电话就知道了这个事情,而她又知道了多少。 很多念头在脑海里闪过。 否认吗?但她的语气很明显是非常确认这个事情了。承认吗?又承认多少?承认了,就极可能意味着两人刚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也有很多画面像走马灯似的从他的眼前晃过。 老君庙里的姻缘签,两次擦挂事故,那晚她一直追随着他的目光,更多的是之前他们在咖啡馆里热切聊天的画面,以及她对他说“你讨厌”这三个字。 “是不是坐过牢的人,就要被否定一切?” 她的表情这么难看,肯定是气愤他一开始就隐瞒这个事实了。 裴振亨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控诉满好,只是失望难以抑制。 “你这么说,就是承认了?”满好道。 过往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难怪他的头发会这么短,这根本就是从牢里面放出来没多久! 她还说留这种发型的男人很有味道,她分明就是在自欺欺人! 换个男人顶着这个发型,就那个杨小武,她喜欢吗?屁! 难怪他寡言少语,根本就是因为长期坐牢后的结果。她还说这样的男人不油滑,老实可靠,也是狗屁! 换个男人要这样子不爱说话,她只会觉得对方闷,无趣! 难怪他 算了算了,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被他的外表蒙蔽了眼睛。 她不过犯了花痴,对他一见钟情了而已。 “裴振亨,我答应跟你看电影,吃夜宵,就表明了我想要继续下去的态度。这种情况下,你是不是应该将你坐过牢的事情尽早坦白呢?毕竟这种事情如此重大,将直接影响我对你这个人的判断。” 要真能坦白就好了 裴振亨无望的辩解道:“是我不对,满好,我只是觉得话说得太早,多半会吓走了你。我想,想让你多了解我一点,也许你就会发现,满好,其实我坐牢这件事情完全就可以忽略掉。” “是吗?”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满好深吸口气,说:“裴振亨,我并没有要否定你的一切。有人跟我讲你坐过牢,但她并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坐牢。那么,你能亲口告诉我你犯了什么事才坐牢的吗?我只想要你的坦白。君子坦荡荡,你说是吗?” 裴振亨:“” “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愿意说吗?” 对方沉默的时间越长,满好就越发失望。 “裴振亨,也许因为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你担心相亲失败才没主动坦白。好,这事情情有可原,我就原谅你。但为何我知道了,现在我想要知道你到底犯了什么罪,因何入狱的,就这事,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说呢?” 满好的逼问令裴振亨无力招架,“也许时候未到。” 他失望的说:“为什么一定要抓着此事不放?满好,试试交往一段时间,看我是不是真的就不适合你啊!” 闻言,满好也非常非常的失望,“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的继续和你交往下去?” 之前对裴振亨有多强烈的好感,此刻反噬,就对他有多深深的失望。 “不是时候未到,应该是我们的缘分未到。不用说再见了,裴振亨,到此为止吧!” 裴振亨:“” 两个人走出咖啡馆也没多远,满好的车就停在马路斜对面。 说完那话,满好就径直穿过马路,往自己的车小跑而去。 望着那道俏丽的身影远去,跃动的心重新沉入淤泥,没了顶,不能呼吸。 活该被拒,裴振亨,你根本就居心不良! 但是 “满好!” 满意的满,美好的好,你是个美好的姑娘。 裴振亨想对她说。 心,酸酸胀胀,极度不舒服。 裴振亨的大喊声夹在西风里传来,满好的脚下如坠千斤,步履踯躅。 她想走快点,只怕男人会追上来,再多说几句好话,然后她就心软了。可是令她失望的是,直到她坐进车里,也没有听见后面有任何的脚步声传过来。 满好的心里矛盾异常,怕裴振亨追来却又失望于他没有追来,于是忍不住从倒视镜里回望。 裴振亨仍旧站在原地,合欢树下的他身姿挺拔。明明那棵花树漂亮得像幅红红火火的画,他却像一棵寂寞的苍松杵在那里,破坏了整幅画的美感,碍眼得很。 暮色在他身后渐渐合拢,将他包围c吞噬。视线已模糊不清,可满好就是知道,那个男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一直望着她,犹如那天晚上担心她的安全一样,一直望着她离开。 突然后悔得要死。 会不会自己太过偏执了? 难道坐过牢的人就一定是坏人吗?难道他不愿说就一定不值得信任了吗? 如果他是,那那天晚上,他就不可能会不顾性命的想帮她抢回东西了,也不会一直望着她离开了。 可以后悔吗? 浑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干,满好抱着枕头窝在沙发里瘫软如泥。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就没有发展到难分难舍的地步,不过是小手被他包裹了一回而已啊! “小秘书,你们真的核实过相亲对象的身份吗?” “真的啊!满好,怎么了?” “今天那个跟我相亲的男人是坐过牢的,为什么你们没有告诉我?不是白领吗?” “啊?这个,满好,是白领啊,还是金领呢。他说他在券商工作过,他还说他开过投资公司的,现在也在做生意。而且他朋友也好有钱,开的车是” “好了,小秘书,你不用再急着掩饰了。可以退费吗?你们违反了合同约定,剩下半年的费用,我要求退还给我。” “别别,满好,你听我解释啊” “我会找个时间去你们那里要回余款的,麻烦请提前准备好。如果扯皮,大家就法庭上见吧。” 满好强势说完后,径直挂断了电话,又重新拨了一个号码出去:“卓尔,出来喝酒。” 白卓尔压根儿没有听出她声音的异样,“不喝,我才不去酒吧,好女孩儿都不去酒吧。” “不去酒吧,吃烧烤去不去?” “去去去!” “但是你要陪我喝酒。” 白卓尔终于察觉不对头了,“怎么了?诶,不对啊,你的对象晚上没有约你一起happy吗?是不是就因为这样,你很失落很寂寞啊?” “唉一一一,我跟那个男人已经告吹了。”满好叹着气说。 “啊?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成了吗?” “我本来以为成了。”满好有气无力道,“结果我姐今天撞见我和他约会,打电话给我说那个人是坐过牢的,而且前几天还跑到他们公司里想去敲诈勒索他们老总。” “啊?!这个人真是不知如何形容了。相亲网站怎么什么人都能介绍来跟你约会啊?那个不是高端相亲网吗?” “是啊,估计也是被他骗了吧。他朋友好像很有钱的,所以” 听了这话,白卓尔分析道:“那个相亲网的费可不便宜,男方估计还真的可能有点背景吧,所以你也别因为他坐过牢就看轻了他。对了,你问他犯的什么罪才坐牢的没?这个很关键诶。” “我问了,但是他不愿说。” “不愿说?” “嗯。就因为这,我才彻底跟他拜拜,本来对他很有好感的。” “那这就过分了啊。你都当面问他了,他都不愿说。婚前就如此不坦承,那婚后岂不是更” 满好头大,“卓尔,你想得太多了,我们只处在第一次相亲阶段!” “是是是,我只是打个实在的比方而已。”白卓尔道,“他不愿意说的话,估计罪名不太好听吧。我猜是不是强~奸?杀人?猥亵?如果是这些罪,就太恐怖了,还是早点远离的好。” “世上很多男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衣冠禽兽多的是!” “是啊,他不愿意告诉我罪名,我就忍不住会胡思乱想。卓尔,你说他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女人的想法呢?”满好哀怨道。 “哎哎,满好,我想起来你好像说过他这个人不太爱说话,对不对?满好啊,话不多,他的性格有些阴郁吧?哎呀,说不定他其实是个心理变态!你还是别想着他了,赶紧把他踢得远远的!” 满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53章 苦肉计(1) 像是经历了一场绵长痛苦的失恋, 满好萎靡不振的将四月份过完, 这种精神状态又持续至五一节, 连让全国人民都欢腾不已的小长假都没能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整个五一, 满好都宅在家中没有出去。 满妙回了趟满家, 本来回来的目的是想要强化效果拆分掉那两个人,结果一看满好的状态,显然那二人已经结束了, 十分满意,就什么也没对满好说。然后,她还很“贴心”的偷偷去给父母讲一一一暂时别念叨满好找对象的事情了,因为她最近刚失恋。 满妙潇潇洒洒的走了,留下满家老两口满诚裕和向娣十分愕然。 他们先是惊讶于满好已经交到了男朋友,跟着就抱怨小女儿竟然都不给家里人说一声, 然后又唉声叹气未来女婿连面都没见着就已经分了手跌宕起伏的心情跟坐过山车的似的。最后,毕竟还是爱女心切, 也就真的听了满妙的话, 满好窝在家中三天, 他们都绝口不提叫满好趁着过节去见见几个亲朋介绍的男人, 也装作对她失恋之事一无所知,什么也没有打听过。 但满好何等敏锐? 跟她审计揪问题一样厉害, 只需将报表瞄一眼, 就知道哪些项目应该作为重点审计领域。 满诚裕和向娣突然就不唠叨了, 自然, 就让满好猜到了那来去如风的满妙回家来干了什么, 很无语。 满妙就像是特地回来给她做宣传的。 本来满妙要不多嘴,就能让这件事情悄无声息的结束。可现在呢?因为她这么样子一宣传,搞得她在父母眼里就好像是被男人甩了的小可怜。 然而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啊。 裴振亨算她哪门子的男朋友?她又算哪门子的失恋?恋都还没恋好吗?而且,还是她主动提的结束好不好?! 满妙的张嘴乱说一气,所有事情盖棺论定,满好就是想解释都没法佐证了。 她这个姐姐向来我行我素,做事情就喜欢这么样子不顾及她的意愿和感受,只凭着自己的想法来,满好心里很不舒服。 她并不是没脾气的受气包。 不过,她现在对什么事情都提不及精神,这事情也就算了。 但也亏得满妙大嘴巴,倒让她在满家安安静静的过完了劳动节。 只是,唉一一一,这算什么事儿啊。 失恋的女人要化悲愤为食欲,所以休假结束,满好收拾收拾离开满家准备回自己那小窝之前,先去了趟超市大采购。 她买了很多零食和未来一周的口粮,装得大包小包的。好在她有车,粮食从超市搬运到小区车库很方便,但是要继续往窝里头搬运就有点悲催了。 不过满好是女汉子,这难不倒她。 六七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塑料口袋,她背上背着c膀上吊着c腋下夹着c怀里抱着c嘴里咬着满好使出浑身解数,穷尽她的智慧,将采购的所有东西不计形象的都挂上了她的身。就这么样子,颤巍巍的终于钻进了电梯里,蓦然松了口气。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有道高大的身影从拐角转出来。他走近电梯口,先看了眼那已经上行的电梯,方才收回视线摁亮按钮,走进了另一部电梯里。 二十楼到了,满好抱着东西小心翼翼的走出来,往自己那20一3号房走。 身后,有哐当声响。 另一部电梯于此时打开来,有人走了出来。 满好没在意,抱着东西抵在墙上,试图腾出一只手来掏斜跨包里的钥匙。 耳朵里听见有脚步声慢慢靠近自己。 江南花园的楼层格局是,一梯六户,分布于走廊两端,每端各三户人家。 满好搬来几个月,从未见过隔壁邻居长什么模样。此时她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就想,今天有机会见到某位邻居的庐山真面目了。 不知对方是住20一1还是住20一2的? 满好一边掏钥匙,一边就微偏头,试图去瞟一眼那邻居的模样。 分神间没注意,怀里抱着的东西歪了,就只听见“哗啦”一声,两包方便面从口袋里掉了出来,落在她的脚边地上。 她想弯腰去捡,可怀里其他东西也要掉不掉的了,满好顾头不能顾尾。 正考虑要不要干脆将所有东西都先放在地上,等开了房门,再一一弄进屋子里去。余光就瞟见一只属于男人的手臂伸过来,帮她将地上的方便面捡了起来。 满好当即笑着道:“谢谢,谢谢。” 那腾出的手从挎包里拿出,伸手就欲要去将方便面从那位好心的邻居手里接过来。 然而目光看见了对方隐在棒球帽下的脸。 “裴振亨?!”满好惊愕异常。 裴振亨神色自若。 看满好收回了手,不接那方便面,他就自顾自的将那两包方便面轻轻的搁在了她怀中抱着的那个装满了零食的塑料口袋上面。 然后又将她身上挂着的其他几个口袋一一扫了眼。 嗯,种类很丰富。 咖啡c奥利奥c爆米花c薯片c牛肉干c坚果最多的还是方便面,足足买了一大包。 他忍了又忍,但终究还是没忍住,便道:“像方便面这种东西,建议你还是尽量少吃些。” 闻言,满好却像是被踩着了兔子尾巴,惊得转身正面面对着裴振亨。 她死死的贴墙而立,厉声质问道:“你跟踪我?!” 怀里的东西于此时稀里哗啦的往下掉,但是满好已经没心思去顾及。 她此时的内心里,只不可抑制的疯狂的想起了白卓尔提醒她的话:“说不定他其实是个变态!” 悄悄的跟在自己后面,还跟踪到了家门口! 要是她没提前发现他,她打开门的时候,他是不是就会趁机从后面将她一把拖入屋子里,然后关起门来就把她这样那样了? 天啦,越想越恐怖! 满好心头狂跳,面上则尽量保持镇定,试图控场,让裴振亨的变态行为别提前发作。这样子,她也许就能逃出生天了。 然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走廊里的灯,它自动熄灭了 这是声控灯。 镇定立刻去见了鬼。 满好惊骇得凄厉尖叫:啊啊啊啊! 声音又尖又细,带着明显的颤音。 灯光再度亮起。 她立刻警觉的放眼看去。 裴振亨仍旧站在她对面,隔着两步远的距离,一动不动,似乎并未移动分毫。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底神色莫测。 满好:“” 对比自己的极度紧张不安,对方的无限平静令满好又惊又怕的同时,又气又羞。 她一咬唇,遂气愤不已道:“裴振亨,原本我对你还保留得有那么一点点好感,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变态到追到了我的住所来。你还是赶紧离开吧,要不然我会立刻报警抓” 隔壁的房门忽在这时候打开了。 满好自然而然就闭了口。 同时心里一松,暗道,应该趁此机会进屋去,有第三者在场,裴振亨一定不敢乱来的。 她忙悉悉索索的拿出钥匙出来就要去开门。 却听见了一个热情洋溢的年轻声音咋呼呼的在叫唤:“振哥,快快快,我都要饿死了!” 声音c口吻,甚至是话里的内容都十分熟悉。 满好怔在当场,疑惑的扭头,循声看去。 那道房门的门内探出来半边身子和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正是顶着个板寸头的杨小武! 满好呆若木鸡,看看裴振亨,又再看看杨小武。 杨小武嚷嚷完后,也看见了满好,一愣。 然后道:“刚才是你在鬼叫?” 满好不语,保持着手里拿着钥匙串插入锁孔的动作,僵立一旁。 杨小武随后就将房门一把重重推开,人走了出来。 他将满好拿着钥匙插锁孔的动作看了又看,然后就抬头看向她的房子门牌号,跟着又将自己的门牌号看了看,随即面色一变。 他抬手指着满好,怒气冲冲道:“我说过啥呢我说过啥呢?女人,我不是说过了我不喜欢你的吗?你怎么还追过来啊?故意撞我的车子引我的注意不成功,现在换花样儿了哈,竟别出心裁的跑到了我的隔壁住,意图想与我日久生情是吧?” 满好:“”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杨小武暴跳如雷的说,“你怎么能这么厚脸皮呢?” 他开始暴躁不已的抓着头发在原地转圈圈儿,叨叨一阵后,身子顿住,叉腰对满好大吼:“我最后再对你说一遍,就算你如此死皮赖脸的为了追我而搬到我的隔壁住,我也是不会喜欢你的!永远都不!你就趁早死心吧你!” “还有,女人,你最好早出晚归,别让我碰见你,不然我会要你好看!” 满好:“” 江南花园小区是新建小区,满好买房的时候,这小区的房子并未售罄。 而她才搬来这里几个月而已,所以尚不知道隔壁的房子卖没卖出去,以及邻居住的都是些什么人,也从未去打听过。因此,满好也就并不确定杨小武与她,到底是谁先来后到。 但是满好想起了那次裴振亨给她送家电的事情。 他当时说出去接个电话,然后就没了人影儿了,很可能裴振亨其实是去了杨小武家啊。不然,那男人先前都那么绅士有礼,不可能那一次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就走了啊。 所以,这说明人家杨小武极有可能是早就住在这里了! 而裴振亨也许是怕杨小武得知她成了邻居,会找她麻烦,这才没有告知她。 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人家的好心被她当做了驴肝肺? 想到这个可能,满好只觉刚才自己真是太自作多情了,还以为裴振亨是为了跟踪她才到了这里的。 她甚至那么理直气壮的质问他c指责他。 此刻稍稍一想刚才的表现,就越来越无地自容。 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余光忍不住去瞟裴振亨。 他拎着一袋外卖还是同之前那样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对杨小武控诉她的行为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然模样。 满好好想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她更加的又气又恨,又恼又羞了。 简直是丢脸都丢到了姥姥家! “你个神经病!谁喜欢你?我要是喜欢你,出门就两百码!” 满好恼羞成怒道,“见鬼!” 怼完后,她气得浑身颤抖的抖抖索索打开了房门,然后就抱着她的大包小包迅速钻进了屋子里,将房门重重一甩。 嘭! 门外,杨小武吓得身体一抖,点点那房门:“泼妇,难怪嫁不出去!” 裴振亨一挑眉,自顾自的拎着外卖进屋去了。 杨小武跟着也回了屋。 门关上后,他朝裴振亨疯狂的挤眉弄眼,脸上笑得鸡贼。 裴振亨无声而笑,狠狠揉了把他的脑袋,然后就钻进了厨房,找出碗和盘子出来,将外卖一一装进盘碗里。 杨小武还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搓着手兴奋的问:“振哥,下一步我们又该做什么?” “联系贴吧那个人,他似乎对桑彤和秦博都有些熟悉,也许他能给我们提供些线索。”裴振亨说,“我是秦博杀人的目击证人,现在我们要尽量找到物证。当然,若还能找到其他的人证更好,各种证据多多益善。” “证据充分,也免得秦博狡辩说我想敲诈勒索他。毕竟我从前跟好些上市公司过不去,许多上市公司高管驳斥我时,对外的官方语言就是以我想要敲诈勒索他们为借口的。” “嗯嗯,我这就去给那个人发消息勾搭他。但是他是2013年发的帖子,后来几年他都没有在吧里吱过声了,振哥,只怕希望渺茫啊。” “先试试再说。” “好。” 满好住的20一3号房,而裴振亨和杨小武住的则是20一2号房,这是铁实的隔壁邻居呢。 两家人离得最近的是厨房,厨房里的那个生活阳台几乎是挨着的,能将对面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当满好进厨房准备烧点开水泡方面的时候,便看到了裴振亨也在厨房里忙碌。 她又气红了脸,再度恼羞成怒的摔上了她家厨房的门。 裴振亨暗自一叹,不过也许真是磨炼得脸皮厚了,所以他很快就收拾起失落情绪,若无其事的继续切他的咸鸭蛋。 客厅里传来了杨小武惊喜的声音:“振哥,太幸运啦,贴吧那个人联系上了!他常混迹在物竞天择的贴吧里呢,只是发言得少了。可他很警觉,反复追问我们找他的目的是什么,我跟他解释不通!” 裴振亨道:“那你就直接告诉他,说桑彤的确不是自杀的,第一命案现场是在地下车库。” 媒体一直宣扬桑彤是自杀的,裴振亨这么说,只是是真正关心桑彤的人,百分百会上钩。 果然。 片刻后,杨小武大声道:“振哥,他要约我们面基,要不要面?” “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54章 苦肉计(2)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这里是燕城市北部新区金融cbd的一隅, 共有七个街区。 靠近市政主干道的前五个街区尽是耸立的高端写字楼, 楼层都在25层以上。所有大楼的外观清一色干挂灰黑色玻璃幕墙,有阳光的天气,写字楼在太阳下一水儿熠熠生辉, 夺目而耀眼。 它们是cbd的门脸儿。 在这些写字楼里办公的都是有钱人家,比如各大商业银行c房地产公司c保险公司c航空公司等。 而后两个街区则远离主干道,背靠内环高速。街区里的建筑同样也都是写字楼,但均为六七层的小高层。没有玻璃幕墙,外观并不出彩,且掩映在人行道两侧枝繁叶茂的木樨c玉兰c香樟等景观树的华盖下。 你要说在这些楼里办公的单位没钱吗?n一! 这边办公的企业大多都是豪气的直接买下一整栋楼自己独享。最穷的单位, 人家也至少会买下半栋楼。于是,每栋楼的入楼口处正好可以左右两边各自悬挂一块公司招牌。 说到公司招牌这事儿, 前后街区各有宣传特色。 前五个街区, 公司名称在大楼外面是看不见的。得进入一楼大厅里去找, 要么是在前台电子显示牌上, 要么就是在电梯门口处。排排坐一般,列着各楼层办公的公司名称, 同玻璃幕墙一样的高大上。 后两个街区则非常实在, 皆是直接将印着单位名称的木匾竖挂在入楼口。竖匾为清一色的白底黑字, 质朴而端方, 很有国家机关的特色。 而这些单位, 一看名称就能让人肃然起敬。为什么呢?因为在此办公的都是诸如设计院c出版集团c资产评估公司c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等这种单位。 前五个街区和后两个街区是如此的泾渭分明,但又奇异的和谐共处于寸土寸金的金融cbd,没有谁会看不起谁,因为大家都是有钱人。 如果说前五个街区的写字楼堪称高调豪奢的公主,那么后两个街区的办公楼就是含蓄低调的小家碧玉了。 cbd写字楼林立,白天倒是很热闹,但一到傍晚下班时间一过,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寂寞无声的空城。 入夜后,更加安静。 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柔和晕黄的光,只照得见一小片区域。而在绿化面积很高的后两个街区,街道的光线更加昏暗。若是独自一人行于此处,你会忍不住后脊发凉,因为太安静了,还总觉得那些摇曳的绿植里黑影幢幢。 此时此刻,第七街区的一栋写字楼里,犹有微弱的煞白灯光从六楼的玻璃窗里透出来。 “满好,走了!都快要到十一点了!”审计六部的员工白卓尔揉了揉腰杆,然后站起身来,仰起秀美的脖子朝审计四部大喊。 是晚上的十一点,不是白天的十一点。 “好,马上,等我一分钟!” 满好头也不抬的答应了一声,目光还盯着笔记本电脑,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健步如飞。 君行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范围广阔,涵盖审计c资产评估c工程造价咨询c税务筹划和税务代理等。员工多,所以,事务所的合伙人也很壕的买下了一整栋楼作为公司的办公场所。 其中六楼为审计业务部,共有六个部门,全在一层楼里集体办公。 君行因为拥有证券服务业资格,而上市公司得赶在次年四月份之前将经审计的年度财务报告对外公告出去,所以每年春节前后都是审计部最繁忙的时候,也因此,这段时间审计部门的员工加班乃是家常便饭。 事务所留不住男孩子,女孩儿居多,一直阴盛阳衰。女孩儿们在会计行里工作久了后,一个个都将自己活成了女汉纸。 蜕变的过程中有两大主要变化。 一是胆子变大,即使是加班至深夜也敢于独自一人回家。 二是力气变大,无论是多娇小的女员工,祖国各地出差的画面也是这样的:一手拖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拖装满了底稿的底稿箱。遇到没条件在有电梯的楼里办公的客户,不妨事,不用任何人帮忙,呼哧呼哧,自己也能提着二三十斤重的底稿箱爬三四层楼没问题,背上还能再背个四五斤重的电脑包。 满好是同届进所女员工中的佼佼者,她甚至还有过连续加班两个通宵的骄人战绩。 当然,事务所领导为了回报她的兢兢业业,加薪c升职c表彰,一样不落下。 学校一毕业就进君行的满好,工作五年时间,已经晋升为审计四部的部门经理助理了。 要知道,君行会计行的员工职级可是很变态的十三级呢,一年才有一次升职加薪的机会。即是说如果没有越级晋升的话,一般员工需要工作十三年,才有可能进入公司副总级别的管理层。 啰嗦一句,副总再往上就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但那已是老板,普通员工几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晋升”成为老板的。 工作五年就成为部门领导之一,满好,她的职业道路是跳着走的。 满好迅速整理好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再关好窗子并日光灯,便和白卓尔相携着走出办公室。 两个人加班加得疲惫不堪,谁都没精神聊天,便默默的站在走廊里等着电梯上来。 但是电梯上行,却并没有在六楼停顿,而是直接上了顶层七楼。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不约而同的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装,乱发也撩至耳后,又搓了搓僵硬的脸颊。手放开时,已换上了一副神采奕奕的精神面貌紧盯着电梯门。 事务所的大佬也是集中办公,都在七楼呢,不知此刻是谁。 电梯终于下来了。 叮铃一声。 电梯门打开,里面果然就是个领导。 是才来了不到半年的副总一一一赵不凡。 对方原本懒洋洋的靠在墙壁上,同样神色憔悴。门缓缓打开时,他的眼皮儿漫不经心的掀了下,随即:“才下班?噢,已这么晚了!” 借着看腕表的动作,赵不凡不动声色的站直了身体。 满好内心暗笑。 都在装呢。 “是啊。哟,赵总也才下班吗?”满好大方得体的笑问道,“最近好像经常碰到你加班呢,在忙什么?” 她就是随口一问,但其实很明白他努力的原因。 赵不凡是空降事务所领导层,要立威信,拼命是自然的。 “看个审计报告,明天下午就要送出去了,怕出错。审计部门就你们两个了吗?” “嗯,不过其他人走得也很晚。” 寒暄两句后,赵不凡的目光就移向了满好身旁的人:“小白,灯关了没?” 白卓尔有点尴尬的挥了挥手道:“关了关了。赵总,你别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也管啊。” “小事情吗?”赵不凡很认真的看着她,肃道:“我听说上个月有人离开时没关灯,差点给小偷可乘之机。” “”白卓尔脸一红,“那也是物业保安的问题吧,怎么能怪我呢?” 满好咬着唇极力憋住笑。 三个人很快就下到了一楼。 两个女生请赵不凡先出去。 赵不凡也不客气,走出去后回头道:“我送你们两个回去吧,太晚了。” 满好道:“我有车,赵总送卓尔一个人就好了。” “嗯,那小白你就跟我一起到车库去吧。满好,你路上开车小心点。” 满好刚要答应下来,白卓尔抢着道:“不了不了,谢谢,太麻烦你了。赵总,你赶紧走,别管我,我坐出租车回家很方便的。” “出租车一般不进街区里面来,需要走到外面主干道去等车。小白,以你的小短腿走这截路起码得十分钟吧。这一片比较黑,前段时间还出了治安问题,万一出事怎么办?”赵不凡说。 白卓尔越听越囧,“赵总,你走吧,真的不用管我啊。” 满好看自己这老同学似乎在领导面前很拘谨,便适时说:“那这样,我送她出去坐车好了。赵总,你就不用管了,先走吧。” 赵不凡抱怀,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卓尔道:“小白,你家好像是在龙头寺公园北门外,对吧?” 白卓尔不解,“嗯,是啊,有问题吗?” “哦,很巧,我住在龙头寺公园南门外的御景江山小区。” 满好心思微动,碰了碰老同学的肩膀:“卓尔,赵总能顺路把你送到家诶!从这里回去走洪福路,到龙头寺公园正好是自北向南方向的,你连马路都不用过。” 白卓尔终于消停了。 赵不凡自去车库取车。 北部新区是最近两年才发展起来的,离成熟的行政区域比较偏远。为了早上能多睡半个小时,搬到cbd来工作后,很多单位的员工都买了私家车。 君行内部规定,唯有部门经理以上的领导才配给车位,其他员工只能自己找地方停。为了节省每月几百块钱的停车费,大家都是直接停在街道两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55章 苦肉计(3)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外面的一切消息都被切断了, 我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 就像一团浓雾,我在雾中蹒跚前行。一路走来遇到的同路人,他们的眼神儿也都空洞而茫然, 精神萎靡不振,不过是同我一样,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窦兴国说。 “这里的生活千篇一律,每天都在机械的重复同一种生活。当这种日子成为一种习惯,我就像是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到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情, 没有了喜怒哀乐,也很少有事情能让我提起半分兴致。” 窦兴国吸着鼻子, 略抖着手展开已经揉皱的餐巾纸擦拭了下眼睛。 裴振亨忙又扯了几张干净的纸巾递过去, 他摆摆手拒绝, 道:“到了后来, 我开始觉得恐惧,因为某一天我发现我怎么也想不起我女儿今年几岁了。再一想, 我老婆的面目也已经模糊, 我还想不起迎春花是什么颜色, 立冬时吃的那狗肉是什么味道我想我可能得了老年痴呆症, 可是身旁却没有家人和朋友关心我。” “为了防止我这病情恶化, 于是我便每天都去问狱警一些可笑的问题:树叶是绿的吗?现在是什么节气?外面开了什么花?那花好看吗?有没有颜色和味道?又是什么颜色什么味道?开得好不好?” “我喃喃自语,努力记住这些问题的答案,防止日后又想不起来。为此,监区长还专门找了医生来给我看病,瞧我是不是已经发疯了。” “呵呵。” 窦兴国裂开嘴,笑得捶桌子,却目中含泪,“要是当时被鉴定得了精神病或者老年痴呆就好了,我就能保外就医。可关键是,我不是。” “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坨石头,脑壳是木的,所有的感觉都没有了。每回这么觉得的时候我就会狠狠掐一把大腿根,唯有痛苦,才能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监狱里的生活没有自由,没有目标。只要不是累犯,任何一个初入监狱的人,都经历过窦兴国的那个痛苦历程,包括他裴振亨。 窦兴国的回忆也勾起了裴振亨掩埋在脑海深处的不堪记忆,但是他是个只要过了那道坎,就不会回头去看一眼来路的人。 生活应该向前,而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缅怀过去。这种做法除了加深自己的痛苦,没有任何其他益处。 裴振亨不想窦兴国再回忆过去的经历了,饭自然是没法再吃下去,他就掏出烟来递给窦兴国一根,划燃火柴替他点着,然后也给自己点了根。 甩熄了火柴梗上的星火,一边抽烟,他一边转移话题道:“我记得窦大哥原来不是在燕城的啊,即便是犯了事,也不会跑到这个桐乡监狱来的。” 窦兴国半眯着眼,食指和大拇指娴熟的捏着烟,很陶醉的狠狠吸了口,聚拢的眉头一展,似乎终于心情舒坦了些。 他缓缓吐出一口缭绕青烟,这才回道:“我的公司早就已经搬到燕城来了,你也不记得了吗?” 话出了口,他才恍然想起。 于是一拍脑门儿,面现尴尬道:“咳,我真是老糊涂了!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的公司还没有搬呢,你就进牢房来了。” 裴振亨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搬家了啊?” “是啊,你让我想想啊,2010年?”窦兴国脸上的表情茫然了片刻,跟着双目炯炯一亮,“对!你给我说你是2010年进来的,对吧?我的公司则是在2011年的下半年搬到燕城来的。” “那个时候多风光c多意气风发啊!” 他不禁就想起了往日的峥嵘岁月,眼睛望着虚空,目光变得迷离,口中啧啧叹息道:“我那公司的办公楼设置在燕城市中心的一栋高档写字楼上。那栋写字楼有四十层高,而第二十八层到三十二层都是我们的。” “不是租的哦,全部是用现钱买的。”窦兴国冲裴振亨摇着食指说,又得意洋洋道:“八千五百万毛爷爷,一次性付款!” 他砸吧了下嘴,说:“顶楼要不是被别家公司先占了,我一定会去拿下来。不过三十二层也很不错,我的办公室就在那一层。有一百二十多平米,很大,很阔气。站在我那间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个燕城。” 他回味无穷的道:“每每站在窗前望着下面,我就有种世界尽在我手的感觉。” 窦兴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没了音。他的表情变得迷惘,思绪似乎已沉迷在往事不可自拔。 夹在中指的烟慢慢燃成了灰烬,已烧到烟屁股处,便灼到了窦兴国的手指。 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然后扔掉烟屁股,开怀笑道:“为了庆祝总部搬到大城市来,我们还燃放了十万响的鞭炮,那红艳艳的炮仗碎纸屑铺了厚厚一层。结果把警察叔叔引了来,要对公司负责人罚款,也就是罚我的款,两千块!”他冲裴振亨比了两根手指。 “我开心啊,高兴啊,就说两千块怎么够?要不罚两万吧,气得那警察七窍生烟,哈哈哈” 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胃口突然变得大好,窦兴国重新端起饭碗刨了起来。他一边乐呵呵的笑着,一边大口大口嚼着饭菜,两边脸颊因此被塞得鼓鼓囊囊,看上去挺滑稽。 只是他咀嚼得那么用劲儿,好似在发泄,已暴露了他心底的脆弱。 裴振亨听得失神,根本未注意到窦兴国的异样。 他也想起了自己曾有过的意气风发。 “原来如此。可怎么想起搬迁公司了?你的公司是生产制造企业,燕城这样的大都市并不适合贵公司啊。”裴振亨本能的分析起来,“搬到这地方来,会给公司增加很多成本,运输c管理各种成本费用都直线上涨,股东不会有怨言吗?” 窦兴国解释道:“只是管理部门搬到了燕城而已,生产加工厂房c果树种植基地c果酒研究所c工人什么的都还待在老地方。成本是增加了不少,但是我们也在燕城发展了不少大客户呢。再说,咱不是上市了吗?” “上市就有钱了,就想要将公司总部弄得高大上。燕城是大都市,好多监管部门也在这里,办事方便。而且人家一听我这公司注册地在燕城,信誉度陡然就拔高了不少档次,生意更加好做了,价格更能谈拢了,客户咱也能挑了,去银行办贷款也往往都能拿到大额信用额度了总之,好处多多!” 裴振亨笑笑,“也是,是我多虑了。还是大哥站得高,看得远。” “站得高摔得重,疼死了!”窦兴国摆摆手,自嘲道,“咳,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你出去后,想过有什么打算没?”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过,先出去再说,走一步是一步。”裴振亨老实回道。 窦兴国就想了想,说:“一般这种情况下,你将可能面临两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一是成家,二是立业。” 裴振亨含笑弹了弹烟灰,戏谑道:“没有坐牢这回事,男人到了我这个年纪,也是面临这两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窦兴国愣了愣,也笑:“还真是!看我这说的啥?越老越糊涂!” 他停箸,认真严肃的问:“那你可还有等着你的女朋友没?” 裴振亨的笑容隐去,“没有。” 垂眸掩去眼底的冰寒之气,他狠狠吸了口烟,不知怎么,竟然呛着了,一顿猛咳。 窦兴国毫无所觉,在那嘟囔,“唔,这就有点难办了。现在的女孩子实际得很,要结婚可以啊,但你得先有房子一套c车子一辆c存款百万,有多的更好,多多益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56章 苦肉计(4)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左手边的旁听席上座无虚席, 右手边的主席台上三名法官正襟危坐。四个角落以及过道上还站了几拨人, 皆架着摄像机对准了他。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 神色肃穆,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男,27岁,1983年10月2日出生, 汉族,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 山东潍坊市人, 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 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 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 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 骗取李明c周庆云c姚青青c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那个人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 这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手腕处冰冷沉重的镣铐在提醒他一一一这事情就与他有关。 还有那些正在运转的摄像机镜头, 也在无声的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被告! 镜头不断拉近c放大, 毫不留情的给他憔悴的面部来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 一定是什么角度能把人拍丑就怎么拍他。 放大他瑟缩的瞳孔c青色的胡渣c眼角的阴影,以及长镜头拍他指尖的微颤和喉结的滑动 摄像机的镜头冷硬而漆黑,弄出的声响,犹如蛇口里弹簧般一惊一乍快速吞吐的鲜红的信子,不时发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身体因此不自觉的往后退缩c再退缩想要躲入黑睃睃的角落里,无人再看得见他。 然而狭小~逼仄的围栏很快就抵住了他的后背,他退无可退,便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栏杆寻找勇气,手腕上的镣铐因此被弄得哗啦作响,引得一旁的法警对他侧目低吼:“乱动什么?老实站着!” “天,竟然有这么多?!”公诉人尚未陈述完毕,旁听席上已是一片哗然,“这才一个多月啊,这赚钱的速度杠杠的!” 听到这话,他因此恢复些许清明,茫然的望向斜对面的人。 那个人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骗钱? 他会骗人钱? 天大的笑话! 他忍不住竖起耳朵,急切的想知道周围人如何议论他。 “难怪他年纪轻轻的就开豪车住别墅,家里又不是有钱人,钱从哪儿来的啊?就算他在财经圈儿里小有名气,还开投资公司,可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正经工作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谁信呢?” “原来金融才俊就是这样赚大钱的啊?呵呵了!好些媒体都吹嘘他是小巴菲特,我还真以为他于投资一道目光犀利,太无耻了!” “唯有吹得凶,才能骗得到这么多人啊。我也是经朋友的强烈安利才关注的他,幸好我没钱啊,不然也跟着上当受骗了。” “金融圈投资圈儿这些圈都擅长吹嘘,还比着互相吹捧,十分浮躁,可这难道不就是独辟蹊径的赚钱法门儿?” “倒也是。这条路的确是赚大钱的捷径,不过可惜,它也是自毁前程的歪门邪道!” 今日静安区人民法院的法庭极为热闹,因为受害人很多,因为被告人很知名,所以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幸灾乐祸的c义愤填膺的c吵吵着要求还钱的c叫屈喊冤的c广而告之自己如何上当受骗的各种噪音此起彼伏。 “请肃静!”审判长不得不频频将法槌敲得砰砰作响,以严肃法庭纪律,“肃静!公诉人请继续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裴振亨原系国有企业凤凰证券的员工,在券商系统工作三年后离职,自开投资公司。他曾上财经频道做过‘谈股论金'栏目的特邀嘉宾,业内比较知名。为进一步扩大知名度,他还开了个星光博客,在博客上不定期的发布一些极具社会影响力和关注度的财经文章。” “鉴于被告人突出的专业才华,社会知名度不断提高,从而拥有了一大批股民粉丝。” “2010年8月4日,被告人裴振亨为实施诈骗活动,在自己的星光博客上发布了一篇博文,文章的最后他公布了一个qq群号码,以交流炒股经验为名吸引了数百名粉丝入群。” “根据144名受害人的陈述,入群后,被告声称自己有内幕消息,能够调动大量资金拉升股票,足以保障大家的收益被告以这样极具诱惑力的话为饵,骗取不少入群的股民交纳了数千到上万元不等的会员费c提成费c信息费c佣金等各种名目的款项,以获得他所谓的一对一推荐优质股票的服务。” 他的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胡说八道!你们这是污蔑!是含血喷人!是恶意中” 啪! 法官敲了下法槌,面无表情道:“被告,请注意自己的语言和情绪。” 听到法官的话,他脖子上虬扎的青筋暴胀,厉色叫道:“法官,我根本就没公布过什么qq群号!也没加过这些人入群,我更加没有骗过他们的钱!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承认,不承认!” 啪! 法官再度敲响了法槌,“被告,会给你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不要再大声喧哗了。公诉人,请继续你的陈述。” “好的,审判长。钱财得手后,被告向这些交钱的股民推荐了几支股票,可是收益并不如意。有人认为这与被告当初承诺的话不一致,便在群中表达了不满。” “被告先是将提出异议的人拉黑,然后没过多久,他就于2010年10月1日突然毫无征兆的解散了qq群。受害人在网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感觉被骗了,于是报警求助。经查,被告人已经将所得款项挥霍一空” “胡说八道!我银行账户里的钱都是我辛苦赚的,那些钱清清白白!我花我自己的钱,怎么叫做挥霍一空?!”他愤怒的反驳,“你们这才是误导性陈述,我抗议,我要上诉!” 旁听席上的人也不安静。 “怕不止376万这个数吧?”有人说,“这些股民在股市中亏损的钱,我猜有可能都成百上千万了,现在有钱人多。” “那个不好收集证据,亏损的钱又不是直接划给了被告人,除非能提供他操纵股市的证据。否则顶多就是个误信人言,只能怪自己咯。有钱人是多,但傻子更多。” “有证据又怎样?也不可能把亏损的钱赔给你啊。法律上有个说法,叫做一一一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就是说你几十岁的人了,不是傻瓜,你具备基本的判断能力。人家并没有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买哪支股票,你自己要信,就自认倒霉呗。” “那不是被白白收割?” “a股散户被收割的还少?这件案子的区别只在于一一一散户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姓裴的要不进监狱,就不足以平民愤,呵呵哒。” 啪! “肃静!”法官敲法槌重申纪律,“若有旁听人员再大声喧哗,本院将要求你退出法庭。公诉人,请你将起诉书宣读完毕。” “以上犯罪事实清楚,本院已经取得了被害人陈述c证人证言c受案经过c汇款凭证c银行卡交易明细c情况说明c户籍证明c博文截图以及qq群的聊天记录截图等证据,罪证确实c充分,足以认定。” “审判长,本院认为被告人裴振亨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互联网聊天工具发布虚假消息以及极具诱惑力的话骗取他人财物,不特定受害人数众多,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6条之规定,构成诈骗罪,因此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1条之规定,特提起诉讼,请依法惩处。” “不对!不对!”他无视张口欲语的法官,抢着高叫道:“审判长,我没有收过那些人的钱!什么是诈骗?我没有诈骗过他们!这是诽谤!这是诬告!” “肃静!”法官蹙着眉头,握着法槌重重的敲了敲底座,“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现在还轮不到你发言!” “他通过qq跟我私聊,说交八千块的话,每周就给我推荐一只股票。交一万块就优惠些,每周可以给我推荐三只股票。我是炒短线的,喜欢快进快出。我投资比较谨慎,为分散风险,我喜欢一次性买三到四只股票。而且我投入股市的钱有点多,五十万。每周三只股票的话就非常适合我的炒股习惯,所以我就向他提供的工商银行账户转了一万块钱现金,买了一个季度的会员。” “被告,你对受害人的陈述有无异议?” “有!”他粗着脖子大声道,“法官,我根本就没有跟她用qq聊过天,我也根本就没有收取过她说的那什么一万块钱的会员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第57章 苦肉计(5)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留在庭中的人当即迫不及待的议论开来。 嘤嘤嗡嗡的声音喧嚣而嘈杂, 就响在周遭,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越发肆无忌惮,像一群烦人的苍蝇满屋子在萦绕。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法官们仍旧没有从小屋子里走出来。 他便回忆了一下他二十七年的人生,忙碌而充实,高调又自信,一路走来浑身闪着耀眼的光芒,像个自动发光体,围在他身边的人尽皆黯然失色。 啪! “肃静!” 讨论得太热烈了, 谁也没注意到法官们已经回到了主席台上,所以喧嚣声犹在。 法官大怒, 高高举起法槌用力一敲:啪! 下一声:哒! 一道滞重的破裂声夹在那惊堂木敦实有力的声响中。 法槌终于被敲断了 圆柱形的槌头飞出审判席, 直直向他砸来。 他正满脑子纷纷乱乱的思绪, 无暇他顾, 所以愣愣的看着它飞近。 嘭! 槌头最终抛物线往下砸在了木栏杆上,就在他戴着镣铐的手边, 都是夯实的实木制品, 两厢撞击便发出了巨大的震颤声。 他的身体因此不可控制的c触电一般的倏地一抖。 但没完, 之后他就一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就像是冬日的梧桐, 陡然间被人狠狠一脚踹在树干上。高大的躯干剧烈摇晃, 树上已经凋零的黄叶于是扑簌簌争先恐后的往下掉,不落个精光不会完事儿! 槌头被阻隔了去路不甘不愿的掉落在地,大理石地板砖上咣当咣当滚了两圈儿后,它最后安分的停在了一名摄影师脚下。 所有人瞧着这诡谲而滑稽的一幕都愣住了,整个法庭于是瞬间安静,很好。 但是又太安静了。 像是一切都在顷刻间被冻住,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他快要窒息,喘不过气,十指不自觉收拢,紧紧蜷成瑟瑟发抖的穿山甲。许久未修剪的长指甲因此抠在木栏杆上,发出一串暴躁刺耳的沉闷尖叫,盖过了镣铐的金属摩擦声。 身侧的法警因此斜睨了他一眼,目中含着戒备。 审判长的声音再度响起,“肃静!” 没了惊堂木可拍,他干喊着。 敲断了法槌,法官仍旧气定神闲,想来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 然后他大声说:“经过之前的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本法庭对被告裴振亨涉嫌欺诈罪的开庭审理已经完毕。此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做出判决,现在进行宣判。” 侧旁的书记员立刻叫道:“全体起立!”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审判长那话是什么意思时,短暂的愣神之后,那些苍蝇再次迫不及待的在周边飞舞,哳哑的噪音又起。 “要判了要判了,快猜猜他会坐多少年牢?” “这种社会渣滓,害得多少人数年积蓄泡了汤?又毁了多少个家庭?应该让他把牢底坐穿!” “对,垃圾!” 他木然的缓缓抬头看去。 空旷的法庭正中央,眼前是金色庄严的法徽,刺目的鲜红色表面浮着一只华表铸成的天平。天平的两端挑着砝码,不偏不倚,代表着公平与公正。 公正吗? 明明他就是被冤枉的,为什么就无人为他主持正义? 所以他只想问:公正到底在哪里?! 审判长是一名老法官,年纪有些大了,鼻梁上架了副老花镜,看东西喜欢视线往上,于是额头上的皱纹更明显,载满了岁月的经历。 见旁听席上的人又不听招呼的喧哗起来,他的眼球往上轮,视线越过镜片望向旁听席,表情无奈。 那名摄影师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弯腰拾起地上的槌头递了过去。 老法官从他手中泰然自若的接过法槌的槌头,微颔首压低声道了声谢,然后将下滑到鼻端的眼镜儿重新架好,再将法庭里的人扫了一圈儿后,他捏着槌头往底座上猛然啪的一敲! 敲断的法槌威力犹在,声音穿云裂石。所有人当即闭了口,齐整的竖起了耳朵。 老法官满意了。 他清了清嗓子,方才用他那扁平干枯的声音道:“本院认为,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c充分,指控罪名成立。” “根据被告人裴振亨犯罪的事实c犯罪的性质c情节和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第五十二条,第五十三条,第六十一条,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法官顿了顿,目光将左侧木然僵立的被告无声瞄了一眼,方才继续道:“一c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二十万元。二c被告人的违法所得予以追缴,责令被告人裴振亨退赔被害人李明2500000元c周庆云26000元c姚青青8000元c张清水5000元c蒋国富12000元” 脑中麻木得一片空白,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无法思考。 但还是反应了过来,于是在法官将那一长串名单念完之前,他凄厉的嘶吼出声:“不对!法官,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被告惶恐的打断了法官的宣判。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上半截身子已经往围栏外狠狠探出。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抓住刺目的深红色栏杆,指关节泛白,手背上青筋爆起,明显在颤抖。 正对面的摄影师立刻不失时机的拉近了摄像机镜头,专注的拍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 于是,他微微仰起的下颌上,拉拉杂杂的胡子清晰可见,像树林子尽数被拦腰截断,稀稀拉拉的林立着,劫后的一地狼藉。多日未曾洗过的头发一缕一缕服帖在额头,整个人憔悴得不行,赫然就是癌症晚期的病人。 可是这个病人对生是那样的渴望,即便已经被命运之神判了死刑。所以,他的目光涣散而恐慌。 守在两边的法警这一回早有准备,第一时间一个负责卡住了他的后脖子,一个狠狠按住了他的脑袋,一左一右将他使劲儿摁在木围栏里,垂着头,再也蹿不出去。 这模样何其的屈辱。 他的母亲端木华刹那间痛哭失声。 他已经听不见那哭泣声了,只目眦欲裂,怒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声嘶力竭的一遍遍沙哑嘶吼:“我没有诈骗!我没有骗人家的钱!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公正呢?法律的公正呢?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审判官!” “我是良民,我遵纪守法,我不是诈骗犯!这是你们强加给我的,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他的争辩只换来了坐在旁听席上的受害者及其家属的不满,人群开始大声嚷嚷起来。 “有没有搞错啊,怎么才判了十五年?三百多万啊,不是三万块!” “他害我们亏了那么多,十五年牢狱怎么够?光陪给我们那点会员费才多少啊?他找我们接盘的股票损失,可是好几百万上千万呢!法官,这些事情你们查了没有啊?” “法律的公正呢?这种吸血鬼应该被判无期!” 他愤怒的扭头,眼中充盈着冲天的怒火:“我没有诈骗!我是冤枉的!我更加没有操纵股市!” 安在他头上的罪名越来越令他心惊肉跳。 “啧啧!他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起哄声更大了,无尽的嘲弄铺天盖地而来。 “没有诈骗你会站在这里?没诈骗,你账户里的钱是天上掉的馅饼儿?你的跑车c别墅也是凭空变出来的?” 他挣扎着仰起头来厉吼:“这是诬陷!我没有骗人钱财,你们这是在蓄意诬陷!这是阴谋,阴谋!” 旁听席上终于有了一丝丝骚动,“你们说,他一直不认罪,是不是真的有人在陷害他啊?毕竟他在博客上数次揭露上市公司的内幕交易,被人盯上报复是有可能的啊。” “你觉得有可能一百多号人如此齐心协力的陷害他吗?肯定是真上当了才会这么愤怒的啊!我听好些人说买了他推荐的股票,少的亏损万把块,多的亏损都有几百万了。炒股亏的钱公安机关和法院都是不可能追认的,那就只有将姓裴的送进牢房里方能解恨了。” “也对。若说收买个人还能做到,但一次性让一百多人陷害他,还这么声情并茂不露破绽,口供无懈可击,那就很难喽。毕竟人多嘴杂,难免不会有人在过程中起了复杂心思,除非是上市公司领导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到这个法子报复他。” “唉一一一,所以说投资有风险,买卖需谨慎啊。自己没勇气承担股市风险,就不要进去嘛,进了就要愿赌服输。中国股市就这样,99的散户都是被人家大户收割的,怎么总有人迷之自信的认为自己不是那99中的一个呢?” 微弱的为他辩解的声音没一会儿就这么被压了下去。 旁听席上坐满了人,听多了他千篇一律否认的话,此刻大家都只冷冷的看着他一个人发狂而无动于衷,就像在看一个疯子在表演。 被冤枉的话他已经吼过千遍万遍了,自从被刑拘后,他每见着一个人就这么说。 但人家一句话就驳了回来:“证据?这么多证据你瞎眼看不见?你说你没有诈骗,你是冤枉的,却不过只是空口白牙声音大,你也拿出证据来啊!” 他无法接受事实,可却又根本无力反驳。 只因为那些证据真的铁证如山! 银行账户郝然写着他裴振亨的名字,qq群的号码真的就是源自他那个星光博客的文章里,一百多人往他的银行卡打钱,一笔笔账目清晰得犹如他此刻手背上突起的经脉 他的世界是怎么了? 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还是一场令他永不能苏醒的梦魇。 然而他的确没有诈骗过谁的钱财啊,他敢说自己能用项上人头担保! 所以,所谓的罪证确凿,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处心积虑的陷害他! 老法官庭审无数回了,见识过各种各样的被告,锻就了一副平常心肝,但今天的被告还是令他刮目相看。 只因为被告的情绪虽然激动,但他并没有像其他被告那样对法官c公诉人和受害人口出污言秽语,明显教养很好,日常也可能是常常活跃在上流社会的人。 而且,即使他被判入狱十五年,也并没有做出癫狂的凄厉尖叫c嚎啕大哭c地上撒泼打滚c跪地求生哀鸣c腰膝瘫软晕厥不醒或者屎尿横流的丑态。 他仅仅只是坚持不懈的喊冤而已。 老法官生了恻隐之心,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慈爱。 他微掀眼皮,视线透过老花镜往上看向被告,抓起槌头在法盘上轻轻的敲了敲,道:“肃静!被告,新中国成立几十年了,不兴喊冤。一切都已罪证确凿,年轻人,进牢里好生改造去吧。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遵纪守法,积极进步,也好争取早日出狱。你的人生还长着呢。” 闻言,孤独无助的被告失魂落魄的将目光缓缓转向了旁听席。 母亲c姐弟c女朋友c好哥儿们所有熟识的人都郝然在座,他们脸上均露出了深深的失望之色。 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是清白的! 曾经捧过他的财经媒体记者们,也在窃窃私语。那蚊蝇般的嗡嗡声越来越大声,从四面八方蹿入他的耳朵。 “他开的那个投资公司估计是个皮包公司,根本赚不到钱,所以才不得已靠忽悠散户的钱来过逍遥生活。所以啊,千万别相信那些什么股评专家啊c财富老师的指导授课点评,那些人只会天花乱坠的吹牛,反正吹牛不犯法!他们要真的炒股很厉害,就会闷不吭声的去股市里面发大财了,有钱后就满世界游玩找乐子,哪里还有时间通过聊天去赚人家那点会员费c授课费和咨询费?” “对对,还有那些卖炒股软件的,也是一丘之貉!” “这是个很好的反面教材啊。哈,明天的新闻稿已经有眉目了。我得回去好好想想措辞,如何写出这起案例的深度高度,唯有发人深省,才好劝股民们迷途知返。” “这可算是财经界的一条重磅新闻呐,不知道今天判决消息爆出去后,会不会影响之后几天的股价。” “影响股价?啧,他在资本市场上算老几啊?虽然在财经界里尚算小有名气吧,可影响不会那么深远。还几天的股价?呵呵,估计也就他买过的那几只股票可能会有短暂的下滑。” “不是吧?这种是利好消息啊。坏人受到严惩,正义得到了声张,股价该上涨才对!” “哦,是这样吗?哈哈,我对二级市场的价格变化规律一知半解,说错了别笑我。喂喂,他买的是哪几支股票?透露一点撒,我趁机赚个菜钱。” 唯有老头子今天没有来。 大姐前几天来看他时说父亲住院了,起不了床,而且也不想来看他。老头子说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只当自己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法警押着他开始往外走。 “振亨!振亨!”有人在身后仓皇大喊,声音沙哑变调,拉动了破风箱似的。 他立刻剧烈挣扎,匆匆忙忙回头,“妈,我是冤枉的!冤枉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没有骗人家钱!” 他这时候还不肯认罪 他要是愿意早点认罪,家里卖房子卖车,向亲朋好友借点,怎么着也要把那几百万元还上。再不要脸的去向那些受害人求求情,多给他们点钱补偿损失,让他们别揪着告了,律师说绝对不可能会判十五年的。也许十年都不到,最多六七年,然后监狱里表现好点,争取减刑缓刑什么的,三四年也就出来了。 现在可好了,你不认罪也还不是要赔给人家几百万。而且十五年啊,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从牢里出来就三十多奔四了。 端木华眼眶通红,捂着嘴哭到抽搐。 他看出了母亲眼底里的涵义,十分绝望,放弃了徒劳的喊冤,只大叫道:“妈,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别挂念我,我会过得好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第58章 苦肉计(6)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中年狱警带着新奇和惊叹之色从一堆旧物中将他那部摩托罗拉扒拉出来, 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 然后朝他晃了晃手机,说:“我从前也买过摩托罗拉,对这个牌子比较了解。你这款可是2009年上市的摩托罗拉 aura钻石版, 价格将近万元,土豪啊!” 怎么可能不土豪呢?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 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 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 他看向裴振亨, 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 “可以,您请随意。” “哈哈, 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 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 脸现兴奋之色, 一手握着手机, 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这回看到实物了,比图片上漂亮许多!” 因为保护得好,键盘并未褪色,银白色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可见。即使过去了八年,还一如当年一样的崭新如初。 狱警尖着几根手指头在手机键上戳了两下,可惜手机没充电,所以屏幕毫无反应,他略略有些遗憾的将手机递还给裴振亨。 “当年的摩托罗拉那叫个风靡啊,跟两年前的苹果手机一样,在中国异常火爆,就像龙卷风过境,卷走了中国人很多钱。再往前推几年,韩国的三星手机也曾风光过。唉一一一,都过去了。”狱警感慨万千的说。 “回头又来说说你这款摩托罗拉,当年嚎得普通老百姓没几个能买得起,但是现在呢?物理键盘c翻盖c屏幕小c功能少,这些放现在统统老土得很!白送人家,也不一定有人会要了。” 男人似乎天生对电子产品热忱得很,那名狱警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如今咱们都用全触摸屏手机了,手指头在屏幕上那么轻轻一点,隐形键盘就自动出来。不用的时候,键盘就像收起来的抽屉一样消失不见,点都不占地方,屏幕显大,方便看网页。” “还有桌面上那些图标,也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按上下左右键来一步步的操控了,手指头戳哪开哪,方便又快捷!” 裴振亨从狱警手中接过手机,颇有分量的重量让他虚握的手不禁暗暗一紧,有如实质的敦实感就这么握在了掌心里。良久,他张开手指,缓缓摩挲着曲线型的金色边沿,光滑的金属质感真切而冷硬。这一切的感觉都该是让人安心的。 这款手机当年他买来后才用了半年不到,时尚又奢华。拥有这么一款手机,根本就是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现在竟然已经被人说老土得很了,还送都送不出去,呵呵。 时过境迁的悲凉感是不是从此时就要开始蔓延开来? 若是再走出这座监狱,打击想必会越来越重吧。 狱警丝毫不能体会得到裴振亨这会儿五味杂陈的心情,不过一只摩托罗拉已瞬间拉近了他和这位刚刚刑满释放人员的距离。 他一边继续清点着其他物品,一边又热情洋溢的道:“市面上现在都用智能手机了,外国货常见的是苹果和三星,这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两个品牌。不过国产货这些年来发展势头非常不错,口碑已经赶超外国货了,比如华为。另外,还有年轻人比较追捧的小米c锤子和魅族手机也都很不错。” “前几年三星和苹果各自坐庄,跟明星霸屏一样,走外面看见的几乎都是这两个牌子的手机。但是现在风向又变了,在国内,华为手机的销量和口碑已经排名第一,我和我的同事都已经弃用苹果而改用华为了。” “国货并非都比不上外国货的,华为手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它不但价格便宜,而且外观时尚c漂亮c轻薄,还很流畅,点都不卡,建议你出去后就选这个牌子的手机买一款。” 狱警善意的建议道:“手机,随身必备之物品!兄弟,你可以不带钥匙,不带银行卡,不带现金,但是务必随身携带一只手机。” 最后这句话,裴振亨尚不能理解。 钥匙和银行卡可以不带,但是出门不带钱,能成吗? “最后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只钱夹。”东西都清点完了,狱警看了看所有的物品,又惊奇道:“啧,这钱夹质量真好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老化。” 裴振亨不言不语,将东西一一装进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完事后,这才平静的笑道:“是你们帮我保管得好。” 这个钱夹当年买成一万二,质量怎么可能不好? 然而当年好的,现在不一定就好了。 就好比那只摩托罗拉。 当年多牛逼啊,他还当特等奖在年终的时候给员工们抽奖呢。幸运中奖的属下幸福得尖叫,致辞时都语无伦次了。然而现在呢,手机公司竟然都倒闭了。 听说另一个与它一较高下的竞争对手诺基亚也在他入狱一年后破产了。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恐怕是最令人唏嘘的境遇了。 旧物领回来后,他签字确认,狱警又让他去财务那里办结算。 监狱里刷卡消费,卡里面没用完的钱可以退给你现金。 裴振亨想着该是为了这事儿,但他的卡已经给窦兴国用了,里面有他昨天存入的两百块。原因无他,窦兴国才花钱请他吃了顿饭,后几个月怕是连烟屁股都没得抽,所以这个钱算礼尚往来。 他刚想给财务解释卡的事情,表示愿意支付10元制卡费,没想到出纳递给他一沓钱,说:“这是你剩余的工资,你在这张收据上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他有些意外,“还有工资?” “是啊,平时只发了一半,足够你们买些生活用品和零食了。剩下的一半都给你们存着呢,当以后出狱回家的路费,难道你们想要用两条腿走路回家去吗?” 这个规定倒是很人性化。 裴振亨接过那沓钱数了数,竟然有六千多块。 虽说是劳改犯,但是监狱里干活也不全是白干,每个月还是有点工钱的,不过就是少得可怜。但是本身在狱中花费不多,吃穿住行都是免费。而抽烟吃零食是额外消费,国家自然不会为你买单。 裴振亨在牢里一向出工勤快,干活卖力,收入还可以,虽然一个月也才几百块而已。但是他坐牢时间长,能存下六千多块,对此时一无所有的他,真正是一笔巨款了。出狱后,他也许能够凭着这六千多块钱撑过三个月。 三个月后,生活也该有点着落了。 那名亲切的狱警关心的问道:“你家哪里的?就算是西藏,这些钱也该足够你坐火车回去了。” 裴振亨道:“我祖籍山东,不过我从前长年生活在燕城,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哦,那回家就花不了几个钱。你拿着这些钱正好可以出去买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焕然一新后再回家去,重新开始生活。” 裴振亨含糊应下,真诚的道了声谢。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他已经可以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件事情必须要做。 裴振亨拿着领回来的八年前的东西,去了隔壁一间专用更衣室。 身上的囚服迅速脱掉,而且是脱得一干二净。这与八年前入狱时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也是要脱个精光。 他有种来去赤条条无牵挂的顿悟。 不同的是,这一回房间里搁了面穿衣镜,很周到体贴。 只是那面镜子里,只有一个光着脑袋的粗犷糙男。 裴振亨狼狈的移开目光,手脚麻利的从塑料袋里找出全套衣服穿上。再看镜子,便又是从前那般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 没系领带,领带倒是还在。 顶着光头却系条领带,那样子定然别扭又滑稽。 他便刻意留下了脖子下面的两颗衬衣扣子没扣上,衣领半敞着,喉结于是清晰可见,胸肌线条也若隐若现。这不修边幅的模样有些痞气,看着竟异样的性感,雄性荷尔蒙无声在室内蔓延。 就是可惜他的身材已经走样,壮了不少。衬衣穿在身上就有些紧绷,勒得他粗壮的手膀子难受。而且那衣服服帖在身上,结实的胸膛和腹肌自是显而易见。可也只能将就,因为总不能再穿着囚服离开监狱吧。好在外面还有西装,能遮一遮肉。 内裤没穿。 八年前的内裤还能穿吗? 没穿内裤的感觉不是很好。 裴振亨忍不住摸了摸屁股,想预先做一下心里建设。 然而毛料西裤挺括且垂感很好,垂感好的料子一般都有种冰凉的感觉。所以他一摸,屁股上就传来股冰凉感,菊花骤然一紧。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庆幸的是西装外套还够长,能遮住三分之一的屁沟子,而且也应该没什么人会盯着他一个男人的后面猛瞧吧。 所有换下来的衣服他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个塑料袋因此瘪了很多,裴振亨翻了翻,将用不着的内裤和领带以及其他一些杂物也扔了。 钱夹拿在手中把玩片刻,也毫不犹豫的扔进了垃圾桶。 这是女朋友送给他的二十七岁的生日礼物,然而物是人非,女朋友已经变成了前女友,东西也就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手表则戴在腕上。 手表与手机不同,一块好的手表注定了是永不过时的饰物。还能跟酒一样,越放越值钱。 有位著名的钟表大师说过: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买一块手表的话,劳力士手表是不二选择。 不过裴振亨认为,这句话对任何名表都适用。 他腕上的这块表是一块天梭库图系列的机械手表,2009年推出来的产品,在瑞士名表的五个等级排名中只能排在第四等,所以价格并不高昂。 而裴振亨之所以会选中它,只因为看中了它黑色的表盘c银色的表带,这样的配色阳刚又沉稳,一如他的人。 手机和打火机都揣进裤兜,其他没用的东西都扔掉了,裴振亨两手空空的离开机关大楼。 嘎吱,嘎吱 他从未如今天这般觉得这道厚重的铁门打开时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只是开得太慢了,慢得让他心跳加速。 抬腕看一看表,8:58,还好能赶在窦兴国所谓的吉时离开监狱。 那门还尚未完全打开,但裴振亨已迫不及待。他迈着沉稳的步伐,阔步走出监狱大门。 身后有武警大声道:“不要回头!” 他头也不回的点了点头,径直往前走。 伴随着那道铁门咣当咣当重重合上的哳哑声,一道年轻的声音开心的喊:“振哥!” 杨小武扔掉烟头,从车前盖上跳下来,咧着一口白牙向他跑过来。 见到这个人,裴振亨笑了。 裴振亨放下筷子,扯了几张餐巾纸递过去:“快了,大哥,你的刑期很快就要坐满了,六年的牢狱也即将变成过去的一切,不会再来。” 窦兴国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其实我现在已经很好了,刚坐牢那会儿才叫痛苦。” “外面的一切消息都被切断了,我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就像一团浓雾,我在雾中蹒跚前行。一路走来遇到的同路人,他们的眼神儿也都空洞而茫然,精神萎靡不振,不过是同我一样,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窦兴国说。 “这里的生活千篇一律,每天都在机械的重复同一种生活。当这种日子成为一种习惯,我就像是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到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情,没有了喜怒哀乐,也很少有事情能让我提起半分兴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第59章 苦肉计(7)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上身是皱巴巴的衬衣加西装,外面还套了件严重偏离他审美观的橘黄色马甲, 没系领带,仓促间衬衣下摆没扎好, 半截都露在同样满是折痕的灰黑色西裤外, 人一直浑浑噩噩的,任由法警押着僵立在木围栏内, 耳朵脑子里都在嗡嗡的响。 以前的他非常注重外表。 每天都西装革履,外套内搭剪裁得体, 皮鞋永远打理得锃亮,笑起来如沐春风, 且恰到好处,一直是30度上扬的唇角, 精准掌握不增不减不露齿的尺度, 似乎增一分就是他鄙夷的谄媚, 减一分则显不出他的亲切随和,社会精英人设屹立不倒。 此刻却灰头土脸, 深色高级定制西装搭配橘色黄马褂,看上去十分滑稽, 还很可笑。但他毫无所觉, 也再笑不出来。 左手边的旁听席上座无虚席, 右手边的主席台上三名法官正襟危坐。四个角落以及过道上还站了几拨人, 皆架着摄像机对准了他。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神色肃穆,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男,27岁,1983年10月2日出生,汉族,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山东潍坊市人,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骗取李明c周庆云c姚青青c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那个人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 这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手腕处冰冷沉重的镣铐在提醒他一一一这事情就与他有关。 还有那些正在运转的摄像机镜头,也在无声的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被告! 镜头不断拉近c放大,毫不留情的给他憔悴的面部来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一定是什么角度能把人拍丑就怎么拍他。 放大他瑟缩的瞳孔c青色的胡渣c眼角的阴影,以及长镜头拍他指尖的微颤和喉结的滑动 摄像机的镜头冷硬而漆黑,弄出的声响,犹如蛇口里弹簧般一惊一乍快速吞吐的鲜红的信子,不时发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身体因此不自觉的往后退缩c再退缩想要躲入黑睃睃的角落里,无人再看得见他。 然而狭小~逼仄的围栏很快就抵住了他的后背,他退无可退,便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栏杆寻找勇气,手腕上的镣铐因此被弄得哗啦作响,引得一旁的法警对他侧目低吼:“乱动什么?老实站着!” “天,竟然有这么多?!”公诉人尚未陈述完毕,旁听席上已是一片哗然,“这才一个多月啊,这赚钱的速度杠杠的!” 听到这话,他因此恢复些许清明,茫然的望向斜对面的人。 那个人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骗钱? 他会骗人钱? 天大的笑话! 他忍不住竖起耳朵,急切的想知道周围人如何议论他。 “难怪他年纪轻轻的就开豪车住别墅,家里又不是有钱人,钱从哪儿来的啊?就算他在财经圈儿里小有名气,还开投资公司,可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正经工作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谁信呢?” “原来金融才俊就是这样赚大钱的啊?呵呵了!好些媒体都吹嘘他是小巴菲特,我还真以为他于投资一道目光犀利,太无耻了!” “唯有吹得凶,才能骗得到这么多人啊。我也是经朋友的强烈安利才关注的他,幸好我没钱啊,不然也跟着上当受骗了。” “金融圈投资圈儿这些圈都擅长吹嘘,还比着互相吹捧,十分浮躁,可这难道不就是独辟蹊径的赚钱法门儿?” “倒也是。这条路的确是赚大钱的捷径,不过可惜,它也是自毁前程的歪门邪道!” 今日静安区人民法院的法庭极为热闹,因为受害人很多,因为被告人很知名,所以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幸灾乐祸的c义愤填膺的c吵吵着要求还钱的c叫屈喊冤的c广而告之自己如何上当受骗的各种噪音此起彼伏。 “请肃静!”审判长不得不频频将法槌敲得砰砰作响,以严肃法庭纪律,“肃静!公诉人请继续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裴振亨原系国有企业凤凰证券的员工,在券商系统工作三年后离职,自开投资公司。他曾上财经频道做过‘谈股论金'栏目的特邀嘉宾,业内比较知名。为进一步扩大知名度,他还开了个星光博客,在博客上不定期的发布一些极具社会影响力和关注度的财经文章。” “鉴于被告人突出的专业才华,社会知名度不断提高,从而拥有了一大批股民粉丝。” “2010年8月4日,被告人裴振亨为实施诈骗活动,在自己的星光博客上发布了一篇博文,文章的最后他公布了一个qq群号码,以交流炒股经验为名吸引了数百名粉丝入群。” “根据144名受害人的陈述,入群后,被告声称自己有内幕消息,能够调动大量资金拉升股票,足以保障大家的收益被告以这样极具诱惑力的话为饵,骗取不少入群的股民交纳了数千到上万元不等的会员费c提成费c信息费c佣金等各种名目的款项,以获得他所谓的一对一推荐优质股票的服务。” 他的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胡说八道!你们这是污蔑!是含血喷人!是恶意中” 啪! 法官敲了下法槌,面无表情道:“被告,请注意自己的语言和情绪。” 听到法官的话,他脖子上虬扎的青筋暴胀,厉色叫道:“法官,我根本就没公布过什么qq群号!也没加过这些人入群,我更加没有骗过他们的钱!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承认,不承认!” 啪! 法官再度敲响了法槌,“被告,会给你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不要再大声喧哗了。公诉人,请继续你的陈述。” “好的,审判长。钱财得手后,被告向这些交钱的股民推荐了几支股票,可是收益并不如意。有人认为这与被告当初承诺的话不一致,便在群中表达了不满。” “被告先是将提出异议的人拉黑,然后没过多久,他就于2010年10月1日突然毫无征兆的解散了qq群。受害人在网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感觉被骗了,于是报警求助。经查,被告人已经将所得款项挥霍一空” “胡说八道!我银行账户里的钱都是我辛苦赚的,那些钱清清白白!我花我自己的钱,怎么叫做挥霍一空?!”他愤怒的反驳,“你们这才是误导性陈述,我抗议,我要上诉!” 旁听席上的人也不安静。 “怕不止376万这个数吧?”有人说,“这些股民在股市中亏损的钱,我猜有可能都成百上千万了,现在有钱人多。” “那个不好收集证据,亏损的钱又不是直接划给了被告人,除非能提供他操纵股市的证据。否则顶多就是个误信人言,只能怪自己咯。有钱人是多,但傻子更多。” “有证据又怎样?也不可能把亏损的钱赔给你啊。法律上有个说法,叫做一一一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就是说你几十岁的人了,不是傻瓜,你具备基本的判断能力。人家并没有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买哪支股票,你自己要信,就自认倒霉呗。” “那不是被白白收割?” “a股散户被收割的还少?这件案子的区别只在于一一一散户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姓裴的要不进监狱,就不足以平民愤,呵呵哒。” 啪! “肃静!”法官敲法槌重申纪律,“若有旁听人员再大声喧哗,本院将要求你退出法庭。公诉人,请你将起诉书宣读完毕。” “以上犯罪事实清楚,本院已经取得了被害人陈述c证人证言c受案经过c汇款凭证c银行卡交易明细c情况说明c户籍证明c博文截图以及qq群的聊天记录截图等证据,罪证确实c充分,足以认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第60章 苦肉计(8)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 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神色肃穆, 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 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男, 27岁,1983年10月2日出生, 汉族,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 山东潍坊市人,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 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 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 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 骗取李明c周庆云c姚青青c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那个人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 这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手腕处冰冷沉重的镣铐在提醒他一一一这事情就与他有关。 还有那些正在运转的摄像机镜头,也在无声的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被告! 镜头不断拉近c放大, 毫不留情的给他憔悴的面部来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 一定是什么角度能把人拍丑就怎么拍他。 放大他瑟缩的瞳孔c青色的胡渣c眼角的阴影, 以及长镜头拍他指尖的微颤和喉结的滑动 摄像机的镜头冷硬而漆黑, 弄出的声响,犹如蛇口里弹簧般一惊一乍快速吞吐的鲜红的信子,不时发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身体因此不自觉的往后退缩c再退缩想要躲入黑睃睃的角落里,无人再看得见他。 然而狭小~逼仄的围栏很快就抵住了他的后背,他退无可退,便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栏杆寻找勇气,手腕上的镣铐因此被弄得哗啦作响,引得一旁的法警对他侧目低吼:“乱动什么?老实站着!” “天,竟然有这么多?!”公诉人尚未陈述完毕,旁听席上已是一片哗然,“这才一个多月啊,这赚钱的速度杠杠的!” 听到这话,他因此恢复些许清明,茫然的望向斜对面的人。 那个人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骗钱? 他会骗人钱? 天大的笑话! 他忍不住竖起耳朵,急切的想知道周围人如何议论他。 “难怪他年纪轻轻的就开豪车住别墅,家里又不是有钱人,钱从哪儿来的啊?就算他在财经圈儿里小有名气,还开投资公司,可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正经工作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谁信呢?” “原来金融才俊就是这样赚大钱的啊?呵呵了!好些媒体都吹嘘他是小巴菲特,我还真以为他于投资一道目光犀利,太无耻了!” “唯有吹得凶,才能骗得到这么多人啊。我也是经朋友的强烈安利才关注的他,幸好我没钱啊,不然也跟着上当受骗了。” “金融圈投资圈儿这些圈都擅长吹嘘,还比着互相吹捧,十分浮躁,可这难道不就是独辟蹊径的赚钱法门儿?” “倒也是。这条路的确是赚大钱的捷径,不过可惜,它也是自毁前程的歪门邪道!” 今日静安区人民法院的法庭极为热闹,因为受害人很多,因为被告人很知名,所以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幸灾乐祸的c义愤填膺的c吵吵着要求还钱的c叫屈喊冤的c广而告之自己如何上当受骗的各种噪音此起彼伏。 “请肃静!”审判长不得不频频将法槌敲得砰砰作响,以严肃法庭纪律,“肃静!公诉人请继续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裴振亨原系国有企业凤凰证券的员工,在券商系统工作三年后离职,自开投资公司。他曾上财经频道做过‘谈股论金'栏目的特邀嘉宾,业内比较知名。为进一步扩大知名度,他还开了个星光博客,在博客上不定期的发布一些极具社会影响力和关注度的财经文章。” “鉴于被告人突出的专业才华,社会知名度不断提高,从而拥有了一大批股民粉丝。” “2010年8月4日,被告人裴振亨为实施诈骗活动,在自己的星光博客上发布了一篇博文,文章的最后他公布了一个qq群号码,以交流炒股经验为名吸引了数百名粉丝入群。” “根据144名受害人的陈述,入群后,被告声称自己有内幕消息,能够调动大量资金拉升股票,足以保障大家的收益被告以这样极具诱惑力的话为饵,骗取不少入群的股民交纳了数千到上万元不等的会员费c提成费c信息费c佣金等各种名目的款项,以获得他所谓的一对一推荐优质股票的服务。” 他的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胡说八道!你们这是污蔑!是含血喷人!是恶意中” 啪! 法官敲了下法槌,面无表情道:“被告,请注意自己的语言和情绪。” 听到法官的话,他脖子上虬扎的青筋暴胀,厉色叫道:“法官,我根本就没公布过什么qq群号!也没加过这些人入群,我更加没有骗过他们的钱!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承认,不承认!” 啪! 法官再度敲响了法槌,“被告,会给你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不要再大声喧哗了。公诉人,请继续你的陈述。” “好的,审判长。钱财得手后,被告向这些交钱的股民推荐了几支股票,可是收益并不如意。有人认为这与被告当初承诺的话不一致,便在群中表达了不满。” “被告先是将提出异议的人拉黑,然后没过多久,他就于2010年10月1日突然毫无征兆的解散了qq群。受害人在网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感觉被骗了,于是报警求助。经查,被告人已经将所得款项挥霍一空” “胡说八道!我银行账户里的钱都是我辛苦赚的,那些钱清清白白!我花我自己的钱,怎么叫做挥霍一空?!”他愤怒的反驳,“你们这才是误导性陈述,我抗议,我要上诉!” 旁听席上的人也不安静。 “怕不止376万这个数吧?”有人说,“这些股民在股市中亏损的钱,我猜有可能都成百上千万了,现在有钱人多。” “那个不好收集证据,亏损的钱又不是直接划给了被告人,除非能提供他操纵股市的证据。否则顶多就是个误信人言,只能怪自己咯。有钱人是多,但傻子更多。” “有证据又怎样?也不可能把亏损的钱赔给你啊。法律上有个说法,叫做一一一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就是说你几十岁的人了,不是傻瓜,你具备基本的判断能力。人家并没有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买哪支股票,你自己要信,就自认倒霉呗。” “那不是被白白收割?” “a股散户被收割的还少?这件案子的区别只在于一一一散户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姓裴的要不进监狱,就不足以平民愤,呵呵哒。” 啪! “肃静!”法官敲法槌重申纪律,“若有旁听人员再大声喧哗,本院将要求你退出法庭。公诉人,请你将起诉书宣读完毕。” “以上犯罪事实清楚,本院已经取得了被害人陈述c证人证言c受案经过c汇款凭证c银行卡交易明细c情况说明c户籍证明c博文截图以及qq群的聊天记录截图等证据,罪证确实c充分,足以认定。” “审判长,本院认为被告人裴振亨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互联网聊天工具发布虚假消息以及极具诱惑力的话骗取他人财物,不特定受害人数众多,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6条之规定,构成诈骗罪,因此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1条之规定,特提起诉讼,请依法惩处。” “不对!不对!”他无视张口欲语的法官,抢着高叫道:“审判长,我没有收过那些人的钱!什么是诈骗?我没有诈骗过他们!这是诽谤!这是诬告!” “肃静!”法官蹙着眉头,握着法槌重重的敲了敲底座,“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现在还轮不到你发言!” “他通过qq跟我私聊,说交八千块的话,每周就给我推荐一只股票。交一万块就优惠些,每周可以给我推荐三只股票。我是炒短线的,喜欢快进快出。我投资比较谨慎,为分散风险,我喜欢一次性买三到四只股票。而且我投入股市的钱有点多,五十万。每周三只股票的话就非常适合我的炒股习惯,所以我就向他提供的工商银行账户转了一万块钱现金,买了一个季度的会员。” “被告,你对受害人的陈述有无异议?” “有!”他粗着脖子大声道,“法官,我根本就没有跟她用qq聊过天,我也根本就没有收取过她说的那什么一万块钱的会员费!” “那我划款的那个账号你敢说不是你自己的?警察到银行去打印出来的你账户里面的资金流水难道也是假的?”女受害人气红了脸,“我陷害你,难道警察也在陷害你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第61章 苦肉计(9)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怎么可能不土豪呢?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 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 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 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 他看向裴振亨, 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 “可以, 您请随意。” “哈哈, 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 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脸现兴奋之色, 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 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 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 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 这回看到实物了,比图片上漂亮许多!” 因为保护得好,键盘并未褪色,银白色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可见。即使过去了八年,还一如当年一样的崭新如初。 狱警尖着几根手指头在手机键上戳了两下,可惜手机没充电,所以屏幕毫无反应,他略略有些遗憾的将手机递还给裴振亨。 “当年的摩托罗拉那叫个风靡啊,跟两年前的苹果手机一样,在中国异常火爆,就像龙卷风过境,卷走了中国人很多钱。再往前推几年,韩国的三星手机也曾风光过。唉一一一,都过去了。”狱警感慨万千的说。 “回头又来说说你这款摩托罗拉,当年嚎得普通老百姓没几个能买得起,但是现在呢?物理键盘c翻盖c屏幕小c功能少,这些放现在统统老土得很!白送人家,也不一定有人会要了。” 男人似乎天生对电子产品热忱得很,那名狱警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如今咱们都用全触摸屏手机了,手指头在屏幕上那么轻轻一点,隐形键盘就自动出来。不用的时候,键盘就像收起来的抽屉一样消失不见,点都不占地方,屏幕显大,方便看网页。” “还有桌面上那些图标,也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按上下左右键来一步步的操控了,手指头戳哪开哪,方便又快捷!” 裴振亨从狱警手中接过手机,颇有分量的重量让他虚握的手不禁暗暗一紧,有如实质的敦实感就这么握在了掌心里。良久,他张开手指,缓缓摩挲着曲线型的金色边沿,光滑的金属质感真切而冷硬。这一切的感觉都该是让人安心的。 这款手机当年他买来后才用了半年不到,时尚又奢华。拥有这么一款手机,根本就是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现在竟然已经被人说老土得很了,还送都送不出去,呵呵。 时过境迁的悲凉感是不是从此时就要开始蔓延开来? 若是再走出这座监狱,打击想必会越来越重吧。 狱警丝毫不能体会得到裴振亨这会儿五味杂陈的心情,不过一只摩托罗拉已瞬间拉近了他和这位刚刚刑满释放人员的距离。 他一边继续清点着其他物品,一边又热情洋溢的道:“市面上现在都用智能手机了,外国货常见的是苹果和三星,这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两个品牌。不过国产货这些年来发展势头非常不错,口碑已经赶超外国货了,比如华为。另外,还有年轻人比较追捧的小米c锤子和魅族手机也都很不错。” “前几年三星和苹果各自坐庄,跟明星霸屏一样,走外面看见的几乎都是这两个牌子的手机。但是现在风向又变了,在国内,华为手机的销量和口碑已经排名第一,我和我的同事都已经弃用苹果而改用华为了。” “国货并非都比不上外国货的,华为手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它不但价格便宜,而且外观时尚c漂亮c轻薄,还很流畅,点都不卡,建议你出去后就选这个牌子的手机买一款。” 狱警善意的建议道:“手机,随身必备之物品!兄弟,你可以不带钥匙,不带银行卡,不带现金,但是务必随身携带一只手机。” 最后这句话,裴振亨尚不能理解。 钥匙和银行卡可以不带,但是出门不带钱,能成吗? “最后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只钱夹。”东西都清点完了,狱警看了看所有的物品,又惊奇道:“啧,这钱夹质量真好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老化。” 裴振亨不言不语,将东西一一装进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完事后,这才平静的笑道:“是你们帮我保管得好。” 这个钱夹当年买成一万二,质量怎么可能不好? 然而当年好的,现在不一定就好了。 就好比那只摩托罗拉。 当年多牛逼啊,他还当特等奖在年终的时候给员工们抽奖呢。幸运中奖的属下幸福得尖叫,致辞时都语无伦次了。然而现在呢,手机公司竟然都倒闭了。 听说另一个与它一较高下的竞争对手诺基亚也在他入狱一年后破产了。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恐怕是最令人唏嘘的境遇了。 旧物领回来后,他签字确认,狱警又让他去财务那里办结算。 监狱里刷卡消费,卡里面没用完的钱可以退给你现金。 裴振亨想着该是为了这事儿,但他的卡已经给窦兴国用了,里面有他昨天存入的两百块。原因无他,窦兴国才花钱请他吃了顿饭,后几个月怕是连烟屁股都没得抽,所以这个钱算礼尚往来。 他刚想给财务解释卡的事情,表示愿意支付10元制卡费,没想到出纳递给他一沓钱,说:“这是你剩余的工资,你在这张收据上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他有些意外,“还有工资?” “是啊,平时只发了一半,足够你们买些生活用品和零食了。剩下的一半都给你们存着呢,当以后出狱回家的路费,难道你们想要用两条腿走路回家去吗?” 这个规定倒是很人性化。 裴振亨接过那沓钱数了数,竟然有六千多块。 虽说是劳改犯,但是监狱里干活也不全是白干,每个月还是有点工钱的,不过就是少得可怜。但是本身在狱中花费不多,吃穿住行都是免费。而抽烟吃零食是额外消费,国家自然不会为你买单。 裴振亨在牢里一向出工勤快,干活卖力,收入还可以,虽然一个月也才几百块而已。但是他坐牢时间长,能存下六千多块,对此时一无所有的他,真正是一笔巨款了。出狱后,他也许能够凭着这六千多块钱撑过三个月。 三个月后,生活也该有点着落了。 那名亲切的狱警关心的问道:“你家哪里的?就算是西藏,这些钱也该足够你坐火车回去了。” 裴振亨道:“我祖籍山东,不过我从前长年生活在燕城,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哦,那回家就花不了几个钱。你拿着这些钱正好可以出去买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焕然一新后再回家去,重新开始生活。” 裴振亨含糊应下,真诚的道了声谢。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他已经可以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件事情必须要做。 裴振亨拿着领回来的八年前的东西,去了隔壁一间专用更衣室。 身上的囚服迅速脱掉,而且是脱得一干二净。这与八年前入狱时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也是要脱个精光。 他有种来去赤条条无牵挂的顿悟。 不同的是,这一回房间里搁了面穿衣镜,很周到体贴。 只是那面镜子里,只有一个光着脑袋的粗犷糙男。 裴振亨狼狈的移开目光,手脚麻利的从塑料袋里找出全套衣服穿上。再看镜子,便又是从前那般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 没系领带,领带倒是还在。 顶着光头却系条领带,那样子定然别扭又滑稽。 他便刻意留下了脖子下面的两颗衬衣扣子没扣上,衣领半敞着,喉结于是清晰可见,胸肌线条也若隐若现。这不修边幅的模样有些痞气,看着竟异样的性感,雄性荷尔蒙无声在室内蔓延。 就是可惜他的身材已经走样,壮了不少。衬衣穿在身上就有些紧绷,勒得他粗壮的手膀子难受。而且那衣服服帖在身上,结实的胸膛和腹肌自是显而易见。可也只能将就,因为总不能再穿着囚服离开监狱吧。好在外面还有西装,能遮一遮肉。 内裤没穿。 八年前的内裤还能穿吗? 没穿内裤的感觉不是很好。 裴振亨忍不住摸了摸屁股,想预先做一下心里建设。 然而毛料西裤挺括且垂感很好,垂感好的料子一般都有种冰凉的感觉。所以他一摸,屁股上就传来股冰凉感,菊花骤然一紧。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庆幸的是西装外套还够长,能遮住三分之一的屁沟子,而且也应该没什么人会盯着他一个男人的后面猛瞧吧。 所有换下来的衣服他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个塑料袋因此瘪了很多,裴振亨翻了翻,将用不着的内裤和领带以及其他一些杂物也扔了。 钱夹拿在手中把玩片刻,也毫不犹豫的扔进了垃圾桶。 这是女朋友送给他的二十七岁的生日礼物,然而物是人非,女朋友已经变成了前女友,东西也就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手表则戴在腕上。 手表与手机不同,一块好的手表注定了是永不过时的饰物。还能跟酒一样,越放越值钱。 有位著名的钟表大师说过: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买一块手表的话,劳力士手表是不二选择。 不过裴振亨认为,这句话对任何名表都适用。 他腕上的这块表是一块天梭库图系列的机械手表,2009年推出来的产品,在瑞士名表的五个等级排名中只能排在第四等,所以价格并不高昂。 而裴振亨之所以会选中它,只因为看中了它黑色的表盘c银色的表带,这样的配色阳刚又沉稳,一如他的人。 手机和打火机都揣进裤兜,其他没用的东西都扔掉了,裴振亨两手空空的离开机关大楼。 嘎吱,嘎吱 他从未如今天这般觉得这道厚重的铁门打开时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只是开得太慢了,慢得让他心跳加速。 抬腕看一看表,8:58,还好能赶在窦兴国所谓的吉时离开监狱。 那门还尚未完全打开,但裴振亨已迫不及待。他迈着沉稳的步伐,阔步走出监狱大门。 身后有武警大声道:“不要回头!” 他头也不回的点了点头,径直往前走。 伴随着那道铁门咣当咣当重重合上的哳哑声,一道年轻的声音开心的喊:“振哥!” 杨小武扔掉烟头,从车前盖上跳下来,咧着一口白牙向他跑过来。 见到这个人,裴振亨笑了。 它们是cbd的门脸儿。 在这些写字楼里办公的都是有钱人家,比如各大商业银行c房地产公司c保险公司c航空公司等。 而后两个街区则远离主干道,背靠内环高速。街区里的建筑同样也都是写字楼,但均为六七层的小高层。没有玻璃幕墙,外观并不出彩,且掩映在人行道两侧枝繁叶茂的木樨c玉兰c香樟等景观树的华盖下。 你要说在这些楼里办公的单位没钱吗?n一! 这边办公的企业大多都是豪气的直接买下一整栋楼自己独享。最穷的单位,人家也至少会买下半栋楼。于是,每栋楼的入楼口处正好可以左右两边各自悬挂一块公司招牌。 说到公司招牌这事儿,前后街区各有宣传特色。 前五个街区,公司名称在大楼外面是看不见的。得进入一楼大厅里去找,要么是在前台电子显示牌上,要么就是在电梯门口处。排排坐一般,列着各楼层办公的公司名称,同玻璃幕墙一样的高大上。 后两个街区则非常实在,皆是直接将印着单位名称的木匾竖挂在入楼口。竖匾为清一色的白底黑字,质朴而端方,很有国家机关的特色。 而这些单位,一看名称就能让人肃然起敬。为什么呢?因为在此办公的都是诸如设计院c出版集团c资产评估公司c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等这种单位。 前五个街区和后两个街区是如此的泾渭分明,但又奇异的和谐共处于寸土寸金的金融cbd,没有谁会看不起谁,因为大家都是有钱人。 如果说前五个街区的写字楼堪称高调豪奢的公主,那么后两个街区的办公楼就是含蓄低调的小家碧玉了。 cbd写字楼林立,白天倒是很热闹,但一到傍晚下班时间一过,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寂寞无声的空城。 入夜后,更加安静。 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柔和晕黄的光,只照得见一小片区域。而在绿化面积很高的后两个街区,街道的光线更加昏暗。若是独自一人行于此处,你会忍不住后脊发凉,因为太安静了,还总觉得那些摇曳的绿植里黑影幢幢。 此时此刻,第七街区的一栋写字楼里,犹有微弱的煞白灯光从六楼的玻璃窗里透出来。 “满好,走了!都快要到十一点了!”审计六部的员工白卓尔揉了揉腰杆,然后站起身来,仰起秀美的脖子朝审计四部大喊。 是晚上的十一点,不是白天的十一点。 “好,马上,等我一分钟!” 满好头也不抬的答应了一声,目光还盯着笔记本电脑,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健步如飞。 君行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范围广阔,涵盖审计c资产评估c工程造价咨询c税务筹划和税务代理等。员工多,所以,事务所的合伙人也很壕的买下了一整栋楼作为公司的办公场所。 其中六楼为审计业务部,共有六个部门,全在一层楼里集体办公。 君行因为拥有证券服务业资格,而上市公司得赶在次年四月份之前将经审计的年度财务报告对外公告出去,所以每年春节前后都是审计部最繁忙的时候,也因此,这段时间审计部门的员工加班乃是家常便饭。 事务所留不住男孩子,女孩儿居多,一直阴盛阳衰。女孩儿们在会计行里工作久了后,一个个都将自己活成了女汉纸。 蜕变的过程中有两大主要变化。 一是胆子变大,即使是加班至深夜也敢于独自一人回家。 二是力气变大,无论是多娇小的女员工,祖国各地出差的画面也是这样的:一手拖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拖装满了底稿的底稿箱。遇到没条件在有电梯的楼里办公的客户,不妨事,不用任何人帮忙,呼哧呼哧,自己也能提着二三十斤重的底稿箱爬三四层楼没问题,背上还能再背个四五斤重的电脑包。 满好是同届进所女员工中的佼佼者,她甚至还有过连续加班两个通宵的骄人战绩。 当然,事务所领导为了回报她的兢兢业业,加薪c升职c表彰,一样不落下。 学校一毕业就进君行的满好,工作五年时间,已经晋升为审计四部的部门经理助理了。 要知道,君行会计行的员工职级可是很变态的十三级呢,一年才有一次升职加薪的机会。即是说如果没有越级晋升的话,一般员工需要工作十三年,才有可能进入公司副总级别的管理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第62章 苦肉计(10)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窦兴国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其实我现在已经很好了,刚坐牢那会儿才叫痛苦。” “外面的一切消息都被切断了, 我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 就像一团浓雾, 我在雾中蹒跚前行。一路走来遇到的同路人, 他们的眼神儿也都空洞而茫然,精神萎靡不振,不过是同我一样,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窦兴国说。 “这里的生活千篇一律, 每天都在机械的重复同一种生活。当这种日子成为一种习惯, 我就像是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 到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情, 没有了喜怒哀乐, 也很少有事情能让我提起半分兴致。” 窦兴国吸着鼻子,略抖着手展开已经揉皱的餐巾纸擦拭了下眼睛。 裴振亨忙又扯了几张干净的纸巾递过去, 他摆摆手拒绝,道:“到了后来,我开始觉得恐惧,因为某一天我发现我怎么也想不起我女儿今年几岁了。再一想, 我老婆的面目也已经模糊, 我还想不起迎春花是什么颜色, 立冬时吃的那狗肉是什么味道我想我可能得了老年痴呆症,可是身旁却没有家人和朋友关心我。” “为了防止我这病情恶化,于是我便每天都去问狱警一些可笑的问题:树叶是绿的吗?现在是什么节气?外面开了什么花?那花好看吗?有没有颜色和味道?又是什么颜色什么味道?开得好不好?” “我喃喃自语,努力记住这些问题的答案,防止日后又想不起来。为此,监区长还专门找了医生来给我看病,瞧我是不是已经发疯了。” “呵呵。” 窦兴国裂开嘴,笑得捶桌子,却目中含泪,“要是当时被鉴定得了精神病或者老年痴呆就好了,我就能保外就医。可关键是,我不是。” “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坨石头,脑壳是木的,所有的感觉都没有了。每回这么觉得的时候我就会狠狠掐一把大腿根,唯有痛苦,才能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监狱里的生活没有自由,没有目标。只要不是累犯,任何一个初入监狱的人,都经历过窦兴国的那个痛苦历程,包括他裴振亨。 窦兴国的回忆也勾起了裴振亨掩埋在脑海深处的不堪记忆,但是他是个只要过了那道坎,就不会回头去看一眼来路的人。 生活应该向前,而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缅怀过去。这种做法除了加深自己的痛苦,没有任何其他益处。 裴振亨不想窦兴国再回忆过去的经历了,饭自然是没法再吃下去,他就掏出烟来递给窦兴国一根,划燃火柴替他点着,然后也给自己点了根。 甩熄了火柴梗上的星火,一边抽烟,他一边转移话题道:“我记得窦大哥原来不是在燕城的啊,即便是犯了事,也不会跑到这个桐乡监狱来的。” 窦兴国半眯着眼,食指和大拇指娴熟的捏着烟,很陶醉的狠狠吸了口,聚拢的眉头一展,似乎终于心情舒坦了些。 他缓缓吐出一口缭绕青烟,这才回道:“我的公司早就已经搬到燕城来了,你也不记得了吗?” 话出了口,他才恍然想起。 于是一拍脑门儿,面现尴尬道:“咳,我真是老糊涂了!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的公司还没有搬呢,你就进牢房来了。” 裴振亨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搬家了啊?” “是啊,你让我想想啊,2010年?”窦兴国脸上的表情茫然了片刻,跟着双目炯炯一亮,“对!你给我说你是2010年进来的,对吧?我的公司则是在2011年的下半年搬到燕城来的。” “那个时候多风光c多意气风发啊!” 他不禁就想起了往日的峥嵘岁月,眼睛望着虚空,目光变得迷离,口中啧啧叹息道:“我那公司的办公楼设置在燕城市中心的一栋高档写字楼上。那栋写字楼有四十层高,而第二十八层到三十二层都是我们的。” “不是租的哦,全部是用现钱买的。”窦兴国冲裴振亨摇着食指说,又得意洋洋道:“八千五百万毛爷爷,一次性付款!” 他砸吧了下嘴,说:“顶楼要不是被别家公司先占了,我一定会去拿下来。不过三十二层也很不错,我的办公室就在那一层。有一百二十多平米,很大,很阔气。站在我那间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个燕城。” 他回味无穷的道:“每每站在窗前望着下面,我就有种世界尽在我手的感觉。” 窦兴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没了音。他的表情变得迷惘,思绪似乎已沉迷在往事不可自拔。 夹在中指的烟慢慢燃成了灰烬,已烧到烟屁股处,便灼到了窦兴国的手指。 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然后扔掉烟屁股,开怀笑道:“为了庆祝总部搬到大城市来,我们还燃放了十万响的鞭炮,那红艳艳的炮仗碎纸屑铺了厚厚一层。结果把警察叔叔引了来,要对公司负责人罚款,也就是罚我的款,两千块!”他冲裴振亨比了两根手指。 “我开心啊,高兴啊,就说两千块怎么够?要不罚两万吧,气得那警察七窍生烟,哈哈哈” 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胃口突然变得大好,窦兴国重新端起饭碗刨了起来。他一边乐呵呵的笑着,一边大口大口嚼着饭菜,两边脸颊因此被塞得鼓鼓囊囊,看上去挺滑稽。 只是他咀嚼得那么用劲儿,好似在发泄,已暴露了他心底的脆弱。 裴振亨听得失神,根本未注意到窦兴国的异样。 他也想起了自己曾有过的意气风发。 “原来如此。可怎么想起搬迁公司了?你的公司是生产制造企业,燕城这样的大都市并不适合贵公司啊。”裴振亨本能的分析起来,“搬到这地方来,会给公司增加很多成本,运输c管理各种成本费用都直线上涨,股东不会有怨言吗?” 窦兴国解释道:“只是管理部门搬到了燕城而已,生产加工厂房c果树种植基地c果酒研究所c工人什么的都还待在老地方。成本是增加了不少,但是我们也在燕城发展了不少大客户呢。再说,咱不是上市了吗?” “上市就有钱了,就想要将公司总部弄得高大上。燕城是大都市,好多监管部门也在这里,办事方便。而且人家一听我这公司注册地在燕城,信誉度陡然就拔高了不少档次,生意更加好做了,价格更能谈拢了,客户咱也能挑了,去银行办贷款也往往都能拿到大额信用额度了总之,好处多多!” 裴振亨笑笑,“也是,是我多虑了。还是大哥站得高,看得远。” “站得高摔得重,疼死了!”窦兴国摆摆手,自嘲道,“咳,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你出去后,想过有什么打算没?”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过,先出去再说,走一步是一步。”裴振亨老实回道。 窦兴国就想了想,说:“一般这种情况下,你将可能面临两个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一是成家,二是立业。” 裴振亨含笑弹了弹烟灰,戏谑道:“没有坐牢这回事,男人到了我这个年纪,也是面临这两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窦兴国愣了愣,也笑:“还真是!看我这说的啥?越老越糊涂!” 他停箸,认真严肃的问:“那你可还有等着你的女朋友没?” 裴振亨的笑容隐去,“没有。” 垂眸掩去眼底的冰寒之气,他狠狠吸了口烟,不知怎么,竟然呛着了,一顿猛咳。 窦兴国毫无所觉,在那嘟囔,“唔,这就有点难办了。现在的女孩子实际得很,要结婚可以啊,但你得先有房子一套c车子一辆c存款百万,有多的更好,多多益善” “大哥,我出去了,自然是先管着自己能否吃饱饭,这才能考虑其他的。要是我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怎么可能去想女人?”裴振亨打断了他。 “我这不是想着你八年都没碰过女人了嘛?你又不像我,我五十多岁的人,早没了那方面的需求。”窦兴国肃着脸孔,义正言辞道,“可你正当壮年,没女人怎么成?我也是关心你的身心健康啊。” “大哥”裴振亨无奈的喊。 “好,不说女人了。等你重新变得有钱了,什么样的女人不是手到擒来?”窦兴国憋不住了,哈哈大笑,“男人像酒,越陈越香。就算你没找到钱,那些识货的女人也会闻着味儿自动摸上门来的。” 裴振亨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窦兴国斟酌着问道:“那,那你出去后还准备干老本行吗?” “不成了。原先那些客户早没了,新客户没听过我的名字,基本不会放心将钱交给我打理。”裴振亨有下没下的吞吐着烟雾道。 “那还是去找找老客户试试看。以前和你合作过的,应该知道你的信用和能力啊。” “现在出去再找老客户,谁还信我?再说,资本市场如今变成了什么样,我两眼一抹黑。八年前的投资理念与现在比,只怕早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窦兴国便叹气道:“唉一一一,难道出去打工吗?那才多少工资啊?你这个年纪要是从头再来,从底层工作做起,定然难受死了!现在外面打工,虽说工资肯定比八年前有所提高,可也不过是从一千五提高到两千五罢了,怎么也比不上从前。” 他始终没能走出以前优渥生活的桎梏。 裴振亨波澜不兴道:“与世隔绝八年,出去后少不了会遭遇各种白眼儿,还会被年轻人呼来喝去。但是大哥,坐牢这种事情我都挺过来了,给人打工算得了什么?做底层工作又算得了什么?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怎么走以后的路。” 说着这话,他的眼已变得幽暗如深渊。 窦兴国抬眼仔细看了看他,确定他脸上并没有自暴自弃的神色,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又低头思忖片刻,道:“啊,你可以去找杨小武那小子想想法子!我记得他出狱前好像在嚷嚷要开广告公司。对了,那公司名叫啥来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第63章 苦肉计(11)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一支烟已抽完,烟屁股被他扔在地上。 他伸脚将火星子踩灭,然后抬头眼望乌云密布的天, 目中折射出一丝幽暗的冷光, 续道:“今天公示结束, 下周周二开办公会, 估计周三监狱里头就能将我的案件材料以及《减刑建议书》报送至市中级人民法院了。” “那不就是一月份出狱?好啊,正好赶回家去过新年!”窦兴国为他欣喜道。 “一月份恐怕没那么快吧。今天已经是31号了,明天就是2018年的元旦节。”裴振亨有些谨慎的说,“监狱长虽说问题应该不大, 不过要出狱的话, 也还需要法院受理后形成受案公示, 公示完了, 才会在一个月内审结裁定减刑意见。” “绝对能和家人过个团圆年的, 你相信我!”窦兴国有些兴奋的道,“我听食堂大姐家那小姑娘说, 今年除夕是在那什么情人节后一天一一一2月15日,所以春节就是2018年2月16日。一个半月的时间,足够了,那时候你已经站在监狱外面了。” 裴振亨淡淡的笑了下, “承你吉言, 我也希望如此。谢谢你, 大哥。” 忽有人叫道:“哎哎,出来了出来了!” 监狱里见到最多的基础设施恐怕就是铁丝网了。 监区与机关的行政大楼便就只隔着数道顶端带电的围墙护栏网,所以行政大楼那边的动静,这边看得一清二楚。 而行政大楼侧对监狱大门,出狱手续办得差不多时,武警就会把大门打开,目送刑满释放人员出去。 众人便停止了说话,纷纷瞪大了眼透过护栏网的网眼往对面看。 裴振亨也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看着那边。 杨小武像只放出笼子的鸟,蹦蹦跳跳的下得楼来,看见大家,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的冲众人挥手道再见:“振哥c兄弟们,我先走一步啦!你们也争取早点出来啊!” 噗! 一群人顿时被这话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去吧去吧,我们不远送了。杨小武,祝你早登极乐啊!” 厚重敦实的不锈钢板大门“嘎吱c嘎吱”的缓缓打开来,门外隐约传来惊喜的呼唤声。 唔,还有耀眼的车灯灯光打进来。 因为天色未明,又是冬天的早晨,还起了浓稠的大雾,所以那氙气大灯的光线十分明显。灯光蹿进机关大院,几乎照亮了半个院子。 有狱友看清楚了那些车辆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要酸几句:“嗬,一溜儿豪车赶来迎接打了胜仗的杨少爷凯旋而归啊。我瞧着这座监狱当初乃是故意这么设计的吧,大门一打开就能看见外面的花花世界,真他妈太刺激了!” “怎么?这样不好吗?受了刺激就得赶紧拼命挣工分,争取减刑早日出去啊,好像你还希望在里面多呆几年似的!” 每到有人出狱,必定有服刑人员趴在铁丝网后面目送其离开,满眼羡慕和嫉妒那些已经站在铁笼子外面的人,也充满了期待,还有少数的落寞与绝望,心思各异。 裴振亨相信,这种时候对看客而言,绝大多数是一种心灵的煎熬,别看有人面上满不在乎,那也只能是他们伪装得好。 出去的人往往会朝众人挥一挥手,管他认识不认识的,即使曾经发生过矛盾脸红脖子粗的,此时也会大度的一笑泯恩仇,原因无他,出狱的那个人肯定是胜利者了。反正总之,都会一脸笑意和善意的嘱咐大家:“同志们,好好改造,听党和监狱领导的话,争取早点出来重新做人啊!” 接受众人注目礼的这一刻,他们定然很嘚瑟吧,内心里会否会这么想一想:日后再也不进这鬼地方了? 杨小武的亲朋天蒙蒙亮便来迎他回家的场景实在感人,狱友们热热闹闹的欢送场景也十分会迷惑人,让裴振亨差点就要忘了自己此刻正身陷囹圄。 是呢,这里是监狱,桐乡监狱。 桐乡监狱占地三百余亩,可以关押犯人近七百人。它位于燕城市郊的一个乡镇上,距离市区约有六七十公里。从市中心开车至此接近两个小时,因为大部分是乡村公路,还有一截机耕道,所以车根本开不快。 同其他地方的监狱一样,桐乡监狱的最外围也是由一圈密密匝匝的带电刺绳护栏网包围着。内围则是高大厚实的围墙,墙高五米,墙头还扎着一簇簇绑着铁蒺藜的带电铁丝网,整个围墙加铁丝网能高达到七八米。 这么高,所以怎么爬墙? 不仅如此,墙内墙外还密实的竖着一圈儿倒插的竹刺,根根削得尖锐无比。 监区内则有配枪岗哨,几十米一岗,武警长年驻守。他们身上操着的都是真枪实弹,见到越狱者可直接开枪。此外,不时还有手持电~警棍的狱警在四处巡逻。 人进出监狱大门都是挨个搜身,来往的车辆也是从驾驶舱到车子底部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大门口一道岗,中间一道岗,进去监区以后还有一道岗,手续繁琐而严密。 无落脚点的高墙,带电的铁丝网,竖起的倒刺能让活物非死即伤,一道道关卡,各种水泥浇筑的障碍物实在是固若金汤。 此外还有,高高的哨塔上有武警全天候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监狱。除了肉眼监视外,这座牢笼里还潜藏着无数的监控摄像头,一切都在狱警的眼皮子底下,服刑人员可谓插翅也难逃! 身边已不知何时变得静悄悄的了。 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雪花无声飘落在睫毛上,眼帘处骤然沁凉的感觉令裴振亨恍然回神,他往左右两边看了看。 狱友们早就已经回去补眠了,窦兴国也不知何时走了,就只剩了他一个还在那掉漆的铁栏杆上趴着。 他抬头望天看去。 黑云压城,天色越发昏沉。 此时此刻,监狱那栋最高楼的房顶上,五六只探照灯往外斜探出它们冷硬的身子,浓墨一般黑漆漆的灯罩里发射出几束惨白的冷光。 光束机械的朝着全场悄无声息的晃来晃去,将这座监狱里的所有死角照得明明灭灭。 灯光打过之处犹如白昼,而明与暗的光影变换的这点间隔时间很少。所以,该不会有人能跟电影里演的那样,有本事从这里逃出生天。 唔,他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想到出逃c越狱这种事情。 这种思想可要不得。 裴振亨摇头失笑,无声的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就抄着手幽幽的望着那道紧闭的监狱大门,思绪再度飘远。 他的行为早就已经引得不远处的一名狱警将他狐疑的看了好几眼,眼瞧着天上已经飘雪,便大声道:“下雪了,怎么还不进屋去?年轻人,莫要想东想西的!” 年轻人?我不年轻了。 服刑人员都要剃光脑袋,此刻光线昏暗,看不出他什么年纪。估计是瞧他身材挺拔,便以为他还年轻吧。 不过男人三十一枝花,就男人而言,他正盛开,也还算是年轻的。只是一颗心已经布满褶子,它大步向前的走在了外貌变化的前面。 裴振亨翘起嘴角,再度自嘲的笑了笑。 那名狱警喊了一嗓子后,就一直站在那里没走,还有意无意的亮了亮手中的电~警棍,这令裴振亨愈加好笑。 一个月后就要出狱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越狱呢? 他暗自抽了抽嘴角,下一刻他一抬头,朝着那名狱警老实巴交的笑道:“这就回,您辛苦了。” 顶着那名狱警如芒在背的目光,裴振亨神色自若的走回了自己的监舍,并回身再度冲那人一笑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门后面,他无声无息的站在铁窗前望着外面的操场。 那名狱警见裴振亨进了监舍后,又等了两分钟,未见异样的动静,这才放心的离开,往其他地方巡逻去了。 他无声的笑了笑,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 这是个十二人的监舍,六张床,上下铺,他睡在下铺。 平时服刑人员都起得很早,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出工,一整天的生活都被监狱里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偷不得一点懒,吃饭洗漱像打仗,也因此每个周末都是大家的哈皮时间。所以此刻,全监舍的人都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他经过一张张熟睡的脸庞,有十几二十岁的,有五六十岁的,有满脸横肉的,有憨厚老实相的,有儒雅白净的,有面有狞疤的 监舍里不熄灯,所以一切他都看得分明。 裴振亨刚想在自己的床铺躺下来,却听到头上传来了隐隐的啜泣声。 他的上铺是新收监进来的犯人。 监舍里就这样,有人离开了,又有新的服刑人员来填补空白。 新来的狱友是个三十多岁的庄稼汉子,据说是失手将村中一个恶霸推到堰塘里淹死了,判了十年。他来了三天了还是哭,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给每个人讲他是在声张正义,为什么好人打死了坏人,造福了一村子乡亲却还要坐牢?他不懂,觉得好冤,无法接受事实。 这会儿这名狱友不是在梦中哭,就一定又是在偷偷的哭泣。 这世上有太多说不清楚的事情了,哭与喊冤都不能解决问题,他早已经经历过。 压抑的哭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这令裴振亨心浮气躁。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刚入狱那会儿他也经常偷偷流泪,躲在被窝里,钻进厕所里,无声的压抑的哭泣。 强行克制自己情绪的结果就是,他差点自己将自己折磨疯掉。 直到后来大姐来看他,告诉了他一件事情,他突然就找到了要坚强的继续活下去的目标。 这种事情劝解不了,唯有自己走出自己划定的牢笼。 裴振亨便去了厕所,关上灯,静静的坐在马桶上。在黑暗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来,划一根火柴将劣质香烟点着,狠吸了好大一口,这才终于回到了现实里。 桐乡监狱里面是禁酒不禁烟,禁牌不禁棋。 他原来是不抽烟的,坐牢之后才开始学会抽。 抽烟是种精神享受,人在监狱里空虚莫名,唯有抽烟纾解,否则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疯死,要么老死。 老死,对,入狱后人会沧桑得很快。 这八年,他已经见过好多人,坐一年牢,便仿佛老了五六岁的样子。 真是时间如梭,白驹过隙啊。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坐牢八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第64章 苦肉计(12)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它们是cbd的门脸儿。 在这些写字楼里办公的都是有钱人家, 比如各大商业银行c房地产公司c保险公司c航空公司等。 而后两个街区则远离主干道, 背靠内环高速。街区里的建筑同样也都是写字楼, 但均为六七层的小高层。没有玻璃幕墙,外观并不出彩,且掩映在人行道两侧枝繁叶茂的木樨c玉兰c香樟等景观树的华盖下。 你要说在这些楼里办公的单位没钱吗?n一! 这边办公的企业大多都是豪气的直接买下一整栋楼自己独享。最穷的单位, 人家也至少会买下半栋楼。于是, 每栋楼的入楼口处正好可以左右两边各自悬挂一块公司招牌。 说到公司招牌这事儿, 前后街区各有宣传特色。 前五个街区, 公司名称在大楼外面是看不见的。得进入一楼大厅里去找,要么是在前台电子显示牌上, 要么就是在电梯门口处。排排坐一般,列着各楼层办公的公司名称, 同玻璃幕墙一样的高大上。 后两个街区则非常实在, 皆是直接将印着单位名称的木匾竖挂在入楼口。竖匾为清一色的白底黑字, 质朴而端方,很有国家机关的特色。 而这些单位,一看名称就能让人肃然起敬。为什么呢?因为在此办公的都是诸如设计院c出版集团c资产评估公司c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等这种单位。 前五个街区和后两个街区是如此的泾渭分明,但又奇异的和谐共处于寸土寸金的金融cbd, 没有谁会看不起谁, 因为大家都是有钱人。 如果说前五个街区的写字楼堪称高调豪奢的公主, 那么后两个街区的办公楼就是含蓄低调的小家碧玉了。 cbd写字楼林立, 白天倒是很热闹,但一到傍晚下班时间一过,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寂寞无声的空城。 入夜后,更加安静。 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柔和晕黄的光,只照得见一小片区域。而在绿化面积很高的后两个街区,街道的光线更加昏暗。若是独自一人行于此处,你会忍不住后脊发凉,因为太安静了,还总觉得那些摇曳的绿植里黑影幢幢。 此时此刻,第七街区的一栋写字楼里,犹有微弱的煞白灯光从六楼的玻璃窗里透出来。 “满好,走了!都快要到十一点了!”审计六部的员工白卓尔揉了揉腰杆,然后站起身来,仰起秀美的脖子朝审计四部大喊。 是晚上的十一点,不是白天的十一点。 “好,马上,等我一分钟!” 满好头也不抬的答应了一声,目光还盯着笔记本电脑,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健步如飞。 君行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范围广阔,涵盖审计c资产评估c工程造价咨询c税务筹划和税务代理等。员工多,所以,事务所的合伙人也很壕的买下了一整栋楼作为公司的办公场所。 其中六楼为审计业务部,共有六个部门,全在一层楼里集体办公。 君行因为拥有证券服务业资格,而上市公司得赶在次年四月份之前将经审计的年度财务报告对外公告出去,所以每年春节前后都是审计部最繁忙的时候,也因此,这段时间审计部门的员工加班乃是家常便饭。 事务所留不住男孩子,女孩儿居多,一直阴盛阳衰。女孩儿们在会计行里工作久了后,一个个都将自己活成了女汉纸。 蜕变的过程中有两大主要变化。 一是胆子变大,即使是加班至深夜也敢于独自一人回家。 二是力气变大,无论是多娇小的女员工,祖国各地出差的画面也是这样的:一手拖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拖装满了底稿的底稿箱。遇到没条件在有电梯的楼里办公的客户,不妨事,不用任何人帮忙,呼哧呼哧,自己也能提着二三十斤重的底稿箱爬三四层楼没问题,背上还能再背个四五斤重的电脑包。 满好是同届进所女员工中的佼佼者,她甚至还有过连续加班两个通宵的骄人战绩。 当然,事务所领导为了回报她的兢兢业业,加薪c升职c表彰,一样不落下。 学校一毕业就进君行的满好,工作五年时间,已经晋升为审计四部的部门经理助理了。 要知道,君行会计行的员工职级可是很变态的十三级呢,一年才有一次升职加薪的机会。即是说如果没有越级晋升的话,一般员工需要工作十三年,才有可能进入公司副总级别的管理层。 啰嗦一句,副总再往上就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但那已是老板,普通员工几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晋升”成为老板的。 工作五年就成为部门领导之一,满好,她的职业道路是跳着走的。 满好迅速整理好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再关好窗子并日光灯,便和白卓尔相携着走出办公室。 两个人加班加得疲惫不堪,谁都没精神聊天,便默默的站在走廊里等着电梯上来。 但是电梯上行,却并没有在六楼停顿,而是直接上了顶层七楼。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不约而同的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装,乱发也撩至耳后,又搓了搓僵硬的脸颊。手放开时,已换上了一副神采奕奕的精神面貌紧盯着电梯门。 事务所的大佬也是集中办公,都在七楼呢,不知此刻是谁。 电梯终于下来了。 叮铃一声。 电梯门打开,里面果然就是个领导。 是才来了不到半年的副总一一一赵不凡。 对方原本懒洋洋的靠在墙壁上,同样神色憔悴。门缓缓打开时,他的眼皮儿漫不经心的掀了下,随即:“才下班?噢,已这么晚了!” 借着看腕表的动作,赵不凡不动声色的站直了身体。 满好内心暗笑。 都在装呢。 “是啊。哟,赵总也才下班吗?”满好大方得体的笑问道,“最近好像经常碰到你加班呢,在忙什么?” 她就是随口一问,但其实很明白他努力的原因。 赵不凡是空降事务所领导层,要立威信,拼命是自然的。 “看个审计报告,明天下午就要送出去了,怕出错。审计部门就你们两个了吗?” “嗯,不过其他人走得也很晚。” 寒暄两句后,赵不凡的目光就移向了满好身旁的人:“小白,灯关了没?” 白卓尔有点尴尬的挥了挥手道:“关了关了。赵总,你别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也管啊。” “小事情吗?”赵不凡很认真的看着她,肃道:“我听说上个月有人离开时没关灯,差点给小偷可乘之机。” “”白卓尔脸一红,“那也是物业保安的问题吧,怎么能怪我呢?” 满好咬着唇极力憋住笑。 三个人很快就下到了一楼。 两个女生请赵不凡先出去。 赵不凡也不客气,走出去后回头道:“我送你们两个回去吧,太晚了。” 满好道:“我有车,赵总送卓尔一个人就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第65章 苦肉计(13)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他伸脚将火星子踩灭, 然后抬头眼望乌云密布的天,目中折射出一丝幽暗的冷光,续道:“今天公示结束, 下周周二开办公会, 估计周三监狱里头就能将我的案件材料以及《减刑建议书》报送至市中级人民法院了。” “那不就是一月份出狱?好啊, 正好赶回家去过新年!”窦兴国为他欣喜道。 “一月份恐怕没那么快吧。今天已经是31号了,明天就是2018年的元旦节。”裴振亨有些谨慎的说,“监狱长虽说问题应该不大,不过要出狱的话,也还需要法院受理后形成受案公示, 公示完了,才会在一个月内审结裁定减刑意见。” “绝对能和家人过个团圆年的, 你相信我!”窦兴国有些兴奋的道,“我听食堂大姐家那小姑娘说, 今年除夕是在那什么情人节后一天一一一2月15日,所以春节就是2018年2月16日。一个半月的时间, 足够了,那时候你已经站在监狱外面了。” 裴振亨淡淡的笑了下, “承你吉言, 我也希望如此。谢谢你, 大哥。” 忽有人叫道:“哎哎, 出来了出来了!” 监狱里见到最多的基础设施恐怕就是铁丝网了。 监区与机关的行政大楼便就只隔着数道顶端带电的围墙护栏网,所以行政大楼那边的动静,这边看得一清二楚。 而行政大楼侧对监狱大门,出狱手续办得差不多时,武警就会把大门打开,目送刑满释放人员出去。 众人便停止了说话,纷纷瞪大了眼透过护栏网的网眼往对面看。 裴振亨也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看着那边。 杨小武像只放出笼子的鸟,蹦蹦跳跳的下得楼来,看见大家,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的冲众人挥手道再见:“振哥c兄弟们,我先走一步啦!你们也争取早点出来啊!” 噗! 一群人顿时被这话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去吧去吧,我们不远送了。杨小武,祝你早登极乐啊!” 厚重敦实的不锈钢板大门“嘎吱c嘎吱”的缓缓打开来,门外隐约传来惊喜的呼唤声。 唔,还有耀眼的车灯灯光打进来。 因为天色未明,又是冬天的早晨,还起了浓稠的大雾,所以那氙气大灯的光线十分明显。灯光蹿进机关大院,几乎照亮了半个院子。 有狱友看清楚了那些车辆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要酸几句:“嗬,一溜儿豪车赶来迎接打了胜仗的杨少爷凯旋而归啊。我瞧着这座监狱当初乃是故意这么设计的吧,大门一打开就能看见外面的花花世界,真他妈太刺激了!” “怎么?这样不好吗?受了刺激就得赶紧拼命挣工分,争取减刑早日出去啊,好像你还希望在里面多呆几年似的!” 每到有人出狱,必定有服刑人员趴在铁丝网后面目送其离开,满眼羡慕和嫉妒那些已经站在铁笼子外面的人,也充满了期待,还有少数的落寞与绝望,心思各异。 裴振亨相信,这种时候对看客而言,绝大多数是一种心灵的煎熬,别看有人面上满不在乎,那也只能是他们伪装得好。 出去的人往往会朝众人挥一挥手,管他认识不认识的,即使曾经发生过矛盾脸红脖子粗的,此时也会大度的一笑泯恩仇,原因无他,出狱的那个人肯定是胜利者了。反正总之,都会一脸笑意和善意的嘱咐大家:“同志们,好好改造,听党和监狱领导的话,争取早点出来重新做人啊!” 接受众人注目礼的这一刻,他们定然很嘚瑟吧,内心里会否会这么想一想:日后再也不进这鬼地方了? 杨小武的亲朋天蒙蒙亮便来迎他回家的场景实在感人,狱友们热热闹闹的欢送场景也十分会迷惑人,让裴振亨差点就要忘了自己此刻正身陷囹圄。 是呢,这里是监狱,桐乡监狱。 桐乡监狱占地三百余亩,可以关押犯人近七百人。它位于燕城市郊的一个乡镇上,距离市区约有六七十公里。从市中心开车至此接近两个小时,因为大部分是乡村公路,还有一截机耕道,所以车根本开不快。 同其他地方的监狱一样,桐乡监狱的最外围也是由一圈密密匝匝的带电刺绳护栏网包围着。内围则是高大厚实的围墙,墙高五米,墙头还扎着一簇簇绑着铁蒺藜的带电铁丝网,整个围墙加铁丝网能高达到七八米。 这么高,所以怎么爬墙? 不仅如此,墙内墙外还密实的竖着一圈儿倒插的竹刺,根根削得尖锐无比。 监区内则有配枪岗哨,几十米一岗,武警长年驻守。他们身上操着的都是真枪实弹,见到越狱者可直接开枪。此外,不时还有手持电~警棍的狱警在四处巡逻。 人进出监狱大门都是挨个搜身,来往的车辆也是从驾驶舱到车子底部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大门口一道岗,中间一道岗,进去监区以后还有一道岗,手续繁琐而严密。 无落脚点的高墙,带电的铁丝网,竖起的倒刺能让活物非死即伤,一道道关卡,各种水泥浇筑的障碍物实在是固若金汤。 此外还有,高高的哨塔上有武警全天候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监狱。除了肉眼监视外,这座牢笼里还潜藏着无数的监控摄像头,一切都在狱警的眼皮子底下,服刑人员可谓插翅也难逃! 身边已不知何时变得静悄悄的了。 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雪花无声飘落在睫毛上,眼帘处骤然沁凉的感觉令裴振亨恍然回神,他往左右两边看了看。 狱友们早就已经回去补眠了,窦兴国也不知何时走了,就只剩了他一个还在那掉漆的铁栏杆上趴着。 他抬头望天看去。 黑云压城,天色越发昏沉。 此时此刻,监狱那栋最高楼的房顶上,五六只探照灯往外斜探出它们冷硬的身子,浓墨一般黑漆漆的灯罩里发射出几束惨白的冷光。 光束机械的朝着全场悄无声息的晃来晃去,将这座监狱里的所有死角照得明明灭灭。 灯光打过之处犹如白昼,而明与暗的光影变换的这点间隔时间很少。所以,该不会有人能跟电影里演的那样,有本事从这里逃出生天。 唔,他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想到出逃c越狱这种事情。 这种思想可要不得。 裴振亨摇头失笑,无声的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就抄着手幽幽的望着那道紧闭的监狱大门,思绪再度飘远。 他的行为早就已经引得不远处的一名狱警将他狐疑的看了好几眼,眼瞧着天上已经飘雪,便大声道:“下雪了,怎么还不进屋去?年轻人,莫要想东想西的!” 年轻人?我不年轻了。 服刑人员都要剃光脑袋,此刻光线昏暗,看不出他什么年纪。估计是瞧他身材挺拔,便以为他还年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第66章 苦肉计(14)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一支烟已抽完, 烟屁股被他扔在地上。 他伸脚将火星子踩灭, 然后抬头眼望乌云密布的天, 目中折射出一丝幽暗的冷光, 续道:“今天公示结束, 下周周二开办公会,估计周三监狱里头就能将我的案件材料以及《减刑建议书》报送至市中级人民法院了。” “那不就是一月份出狱?好啊, 正好赶回家去过新年!”窦兴国为他欣喜道。 “一月份恐怕没那么快吧。今天已经是31号了, 明天就是2018年的元旦节。”裴振亨有些谨慎的说, “监狱长虽说问题应该不大,不过要出狱的话,也还需要法院受理后形成受案公示,公示完了,才会在一个月内审结裁定减刑意见。” “绝对能和家人过个团圆年的, 你相信我!”窦兴国有些兴奋的道,“我听食堂大姐家那小姑娘说,今年除夕是在那什么情人节后一天一一一2月15日,所以春节就是2018年2月16日。一个半月的时间,足够了, 那时候你已经站在监狱外面了。” 裴振亨淡淡的笑了下, “承你吉言, 我也希望如此。谢谢你, 大哥。” 忽有人叫道:“哎哎,出来了出来了!” 监狱里见到最多的基础设施恐怕就是铁丝网了。 监区与机关的行政大楼便就只隔着数道顶端带电的围墙护栏网,所以行政大楼那边的动静,这边看得一清二楚。 而行政大楼侧对监狱大门,出狱手续办得差不多时,武警就会把大门打开,目送刑满释放人员出去。 众人便停止了说话,纷纷瞪大了眼透过护栏网的网眼往对面看。 裴振亨也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看着那边。 杨小武像只放出笼子的鸟,蹦蹦跳跳的下得楼来,看见大家,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的冲众人挥手道再见:“振哥c兄弟们,我先走一步啦!你们也争取早点出来啊!” 噗! 一群人顿时被这话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去吧去吧,我们不远送了。杨小武,祝你早登极乐啊!” 厚重敦实的不锈钢板大门“嘎吱c嘎吱”的缓缓打开来,门外隐约传来惊喜的呼唤声。 唔,还有耀眼的车灯灯光打进来。 因为天色未明,又是冬天的早晨,还起了浓稠的大雾,所以那氙气大灯的光线十分明显。灯光蹿进机关大院,几乎照亮了半个院子。 有狱友看清楚了那些车辆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要酸几句:“嗬,一溜儿豪车赶来迎接打了胜仗的杨少爷凯旋而归啊。我瞧着这座监狱当初乃是故意这么设计的吧,大门一打开就能看见外面的花花世界,真他妈太刺激了!” “怎么?这样不好吗?受了刺激就得赶紧拼命挣工分,争取减刑早日出去啊,好像你还希望在里面多呆几年似的!” 每到有人出狱,必定有服刑人员趴在铁丝网后面目送其离开,满眼羡慕和嫉妒那些已经站在铁笼子外面的人,也充满了期待,还有少数的落寞与绝望,心思各异。 裴振亨相信,这种时候对看客而言,绝大多数是一种心灵的煎熬,别看有人面上满不在乎,那也只能是他们伪装得好。 出去的人往往会朝众人挥一挥手,管他认识不认识的,即使曾经发生过矛盾脸红脖子粗的,此时也会大度的一笑泯恩仇,原因无他,出狱的那个人肯定是胜利者了。反正总之,都会一脸笑意和善意的嘱咐大家:“同志们,好好改造,听党和监狱领导的话,争取早点出来重新做人啊!” 接受众人注目礼的这一刻,他们定然很嘚瑟吧,内心里会否会这么想一想:日后再也不进这鬼地方了? 杨小武的亲朋天蒙蒙亮便来迎他回家的场景实在感人,狱友们热热闹闹的欢送场景也十分会迷惑人,让裴振亨差点就要忘了自己此刻正身陷囹圄。 是呢,这里是监狱,桐乡监狱。 桐乡监狱占地三百余亩,可以关押犯人近七百人。它位于燕城市郊的一个乡镇上,距离市区约有六七十公里。从市中心开车至此接近两个小时,因为大部分是乡村公路,还有一截机耕道,所以车根本开不快。 同其他地方的监狱一样,桐乡监狱的最外围也是由一圈密密匝匝的带电刺绳护栏网包围着。内围则是高大厚实的围墙,墙高五米,墙头还扎着一簇簇绑着铁蒺藜的带电铁丝网,整个围墙加铁丝网能高达到七八米。 这么高,所以怎么爬墙? 不仅如此,墙内墙外还密实的竖着一圈儿倒插的竹刺,根根削得尖锐无比。 监区内则有配枪岗哨,几十米一岗,武警长年驻守。他们身上操着的都是真枪实弹,见到越狱者可直接开枪。此外,不时还有手持电~警棍的狱警在四处巡逻。 人进出监狱大门都是挨个搜身,来往的车辆也是从驾驶舱到车子底部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大门口一道岗,中间一道岗,进去监区以后还有一道岗,手续繁琐而严密。 无落脚点的高墙,带电的铁丝网,竖起的倒刺能让活物非死即伤,一道道关卡,各种水泥浇筑的障碍物实在是固若金汤。 此外还有,高高的哨塔上有武警全天候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监狱。除了肉眼监视外,这座牢笼里还潜藏着无数的监控摄像头,一切都在狱警的眼皮子底下,服刑人员可谓插翅也难逃! 身边已不知何时变得静悄悄的了。 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雪花无声飘落在睫毛上,眼帘处骤然沁凉的感觉令裴振亨恍然回神,他往左右两边看了看。 狱友们早就已经回去补眠了,窦兴国也不知何时走了,就只剩了他一个还在那掉漆的铁栏杆上趴着。 他抬头望天看去。 黑云压城,天色越发昏沉。 此时此刻,监狱那栋最高楼的房顶上,五六只探照灯往外斜探出它们冷硬的身子,浓墨一般黑漆漆的灯罩里发射出几束惨白的冷光。 光束机械的朝着全场悄无声息的晃来晃去,将这座监狱里的所有死角照得明明灭灭。 灯光打过之处犹如白昼,而明与暗的光影变换的这点间隔时间很少。所以,该不会有人能跟电影里演的那样,有本事从这里逃出生天。 唔,他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想到出逃c越狱这种事情。 这种思想可要不得。 裴振亨摇头失笑,无声的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就抄着手幽幽的望着那道紧闭的监狱大门,思绪再度飘远。 他的行为早就已经引得不远处的一名狱警将他狐疑的看了好几眼,眼瞧着天上已经飘雪,便大声道:“下雪了,怎么还不进屋去?年轻人,莫要想东想西的!” 年轻人?我不年轻了。 服刑人员都要剃光脑袋,此刻光线昏暗,看不出他什么年纪。估计是瞧他身材挺拔,便以为他还年轻吧。 不过男人三十一枝花,就男人而言,他正盛开,也还算是年轻的。只是一颗心已经布满褶子,它大步向前的走在了外貌变化的前面。 裴振亨翘起嘴角,再度自嘲的笑了笑。 那名狱警喊了一嗓子后,就一直站在那里没走,还有意无意的亮了亮手中的电~警棍,这令裴振亨愈加好笑。 一个月后就要出狱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越狱呢? 他暗自抽了抽嘴角,下一刻他一抬头,朝着那名狱警老实巴交的笑道:“这就回,您辛苦了。” 顶着那名狱警如芒在背的目光,裴振亨神色自若的走回了自己的监舍,并回身再度冲那人一笑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门后面,他无声无息的站在铁窗前望着外面的操场。 那名狱警见裴振亨进了监舍后,又等了两分钟,未见异样的动静,这才放心的离开,往其他地方巡逻去了。 他无声的笑了笑,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 这是个十二人的监舍,六张床,上下铺,他睡在下铺。 平时服刑人员都起得很早,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出工,一整天的生活都被监狱里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偷不得一点懒,吃饭洗漱像打仗,也因此每个周末都是大家的哈皮时间。所以此刻,全监舍的人都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他经过一张张熟睡的脸庞,有十几二十岁的,有五六十岁的,有满脸横肉的,有憨厚老实相的,有儒雅白净的,有面有狞疤的 监舍里不熄灯,所以一切他都看得分明。 裴振亨刚想在自己的床铺躺下来,却听到头上传来了隐隐的啜泣声。 他的上铺是新收监进来的犯人。 监舍里就这样,有人离开了,又有新的服刑人员来填补空白。 新来的狱友是个三十多岁的庄稼汉子,据说是失手将村中一个恶霸推到堰塘里淹死了,判了十年。他来了三天了还是哭,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给每个人讲他是在声张正义,为什么好人打死了坏人,造福了一村子乡亲却还要坐牢?他不懂,觉得好冤,无法接受事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第67章 苦肉计(15)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这里是燕城市北部新区金融cbd的一隅, 共有七个街区。 靠近市政主干道的前五个街区尽是耸立的高端写字楼,楼层都在25层以上。所有大楼的外观清一色干挂灰黑色玻璃幕墙,有阳光的天气,写字楼在太阳下一水儿熠熠生辉, 夺目而耀眼。 它们是cbd的门脸儿。 在这些写字楼里办公的都是有钱人家,比如各大商业银行c房地产公司c保险公司c航空公司等。 而后两个街区则远离主干道, 背靠内环高速。街区里的建筑同样也都是写字楼,但均为六七层的小高层。没有玻璃幕墙,外观并不出彩, 且掩映在人行道两侧枝繁叶茂的木樨c玉兰c香樟等景观树的华盖下。 你要说在这些楼里办公的单位没钱吗?n一! 这边办公的企业大多都是豪气的直接买下一整栋楼自己独享。最穷的单位, 人家也至少会买下半栋楼。于是,每栋楼的入楼口处正好可以左右两边各自悬挂一块公司招牌。 说到公司招牌这事儿,前后街区各有宣传特色。 前五个街区, 公司名称在大楼外面是看不见的。得进入一楼大厅里去找, 要么是在前台电子显示牌上, 要么就是在电梯门口处。排排坐一般, 列着各楼层办公的公司名称, 同玻璃幕墙一样的高大上。 后两个街区则非常实在, 皆是直接将印着单位名称的木匾竖挂在入楼口。竖匾为清一色的白底黑字, 质朴而端方, 很有国家机关的特色。 而这些单位, 一看名称就能让人肃然起敬。为什么呢?因为在此办公的都是诸如设计院c出版集团c资产评估公司c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等这种单位。 前五个街区和后两个街区是如此的泾渭分明,但又奇异的和谐共处于寸土寸金的金融cbd,没有谁会看不起谁,因为大家都是有钱人。 如果说前五个街区的写字楼堪称高调豪奢的公主,那么后两个街区的办公楼就是含蓄低调的小家碧玉了。 cbd写字楼林立,白天倒是很热闹,但一到傍晚下班时间一过,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寂寞无声的空城。 入夜后,更加安静。 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柔和晕黄的光,只照得见一小片区域。而在绿化面积很高的后两个街区,街道的光线更加昏暗。若是独自一人行于此处,你会忍不住后脊发凉,因为太安静了,还总觉得那些摇曳的绿植里黑影幢幢。 此时此刻,第七街区的一栋写字楼里,犹有微弱的煞白灯光从六楼的玻璃窗里透出来。 “满好,走了!都快要到十一点了!”审计六部的员工白卓尔揉了揉腰杆,然后站起身来,仰起秀美的脖子朝审计四部大喊。 是晚上的十一点,不是白天的十一点。 “好,马上,等我一分钟!” 满好头也不抬的答应了一声,目光还盯着笔记本电脑,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健步如飞。 君行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范围广阔,涵盖审计c资产评估c工程造价咨询c税务筹划和税务代理等。员工多,所以,事务所的合伙人也很壕的买下了一整栋楼作为公司的办公场所。 其中六楼为审计业务部,共有六个部门,全在一层楼里集体办公。 君行因为拥有证券服务业资格,而上市公司得赶在次年四月份之前将经审计的年度财务报告对外公告出去,所以每年春节前后都是审计部最繁忙的时候,也因此,这段时间审计部门的员工加班乃是家常便饭。 事务所留不住男孩子,女孩儿居多,一直阴盛阳衰。女孩儿们在会计行里工作久了后,一个个都将自己活成了女汉纸。 蜕变的过程中有两大主要变化。 一是胆子变大,即使是加班至深夜也敢于独自一人回家。 二是力气变大,无论是多娇小的女员工,祖国各地出差的画面也是这样的:一手拖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拖装满了底稿的底稿箱。遇到没条件在有电梯的楼里办公的客户,不妨事,不用任何人帮忙,呼哧呼哧,自己也能提着二三十斤重的底稿箱爬三四层楼没问题,背上还能再背个四五斤重的电脑包。 满好是同届进所女员工中的佼佼者,她甚至还有过连续加班两个通宵的骄人战绩。 当然,事务所领导为了回报她的兢兢业业,加薪c升职c表彰,一样不落下。 学校一毕业就进君行的满好,工作五年时间,已经晋升为审计四部的部门经理助理了。 要知道,君行会计行的员工职级可是很变态的十三级呢,一年才有一次升职加薪的机会。即是说如果没有越级晋升的话,一般员工需要工作十三年,才有可能进入公司副总级别的管理层。 啰嗦一句,副总再往上就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但那已是老板,普通员工几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晋升”成为老板的。 工作五年就成为部门领导之一,满好,她的职业道路是跳着走的。 满好迅速整理好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再关好窗子并日光灯,便和白卓尔相携着走出办公室。 两个人加班加得疲惫不堪,谁都没精神聊天,便默默的站在走廊里等着电梯上来。 但是电梯上行,却并没有在六楼停顿,而是直接上了顶层七楼。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不约而同的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装,乱发也撩至耳后,又搓了搓僵硬的脸颊。手放开时,已换上了一副神采奕奕的精神面貌紧盯着电梯门。 事务所的大佬也是集中办公,都在七楼呢,不知此刻是谁。 电梯终于下来了。 叮铃一声。 电梯门打开,里面果然就是个领导。 是才来了不到半年的副总一一一赵不凡。 对方原本懒洋洋的靠在墙壁上,同样神色憔悴。门缓缓打开时,他的眼皮儿漫不经心的掀了下,随即:“才下班?噢,已这么晚了!” 借着看腕表的动作,赵不凡不动声色的站直了身体。 满好内心暗笑。 都在装呢。 “是啊。哟,赵总也才下班吗?”满好大方得体的笑问道,“最近好像经常碰到你加班呢,在忙什么?” 她就是随口一问,但其实很明白他努力的原因。 赵不凡是空降事务所领导层,要立威信,拼命是自然的。 “看个审计报告,明天下午就要送出去了,怕出错。审计部门就你们两个了吗?” “嗯,不过其他人走得也很晚。” 寒暄两句后,赵不凡的目光就移向了满好身旁的人:“小白,灯关了没?” 白卓尔有点尴尬的挥了挥手道:“关了关了。赵总,你别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也管啊。” “小事情吗?”赵不凡很认真的看着她,肃道:“我听说上个月有人离开时没关灯,差点给小偷可乘之机。” “”白卓尔脸一红,“那也是物业保安的问题吧,怎么能怪我呢?” 满好咬着唇极力憋住笑。 三个人很快就下到了一楼。 两个女生请赵不凡先出去。 赵不凡也不客气,走出去后回头道:“我送你们两个回去吧,太晚了。” 满好道:“我有车,赵总送卓尔一个人就好了。” “嗯,那小白你就跟我一起到车库去吧。满好,你路上开车小心点。” 满好刚要答应下来,白卓尔抢着道:“不了不了,谢谢,太麻烦你了。赵总,你赶紧走,别管我,我坐出租车回家很方便的。” “出租车一般不进街区里面来,需要走到外面主干道去等车。小白,以你的小短腿走这截路起码得十分钟吧。这一片比较黑,前段时间还出了治安问题,万一出事怎么办?”赵不凡说。 白卓尔越听越囧,“赵总,你走吧,真的不用管我啊。” 满好看自己这老同学似乎在领导面前很拘谨,便适时说:“那这样,我送她出去坐车好了。赵总,你就不用管了,先走吧。” 赵不凡抱怀,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卓尔道:“小白,你家好像是在龙头寺公园北门外,对吧?” 白卓尔不解,“嗯,是啊,有问题吗?” “哦,很巧,我住在龙头寺公园南门外的御景江山小区。” 满好心思微动,碰了碰老同学的肩膀:“卓尔,赵总能顺路把你送到家诶!从这里回去走洪福路,到龙头寺公园正好是自北向南方向的,你连马路都不用过。” 白卓尔终于消停了。 赵不凡自去车库取车。 北部新区是最近两年才发展起来的,离成熟的行政区域比较偏远。为了早上能多睡半个小时,搬到cbd来工作后,很多单位的员工都买了私家车。 君行内部规定,唯有部门经理以上的领导才配给车位,其他员工只能自己找地方停。为了节省每月几百块钱的停车费,大家都是直接停在街道两边的。 也因此,这边七条街区白天的时候可打挤了,满满当当都是私家车。 幸好街区里面的道路不是市政主干道,否则交警每天守着贴罚单都会累得够呛。 满好的车就随随便便停在马路边上的。 赵不凡没出来,她不好先走,便站在路灯下陪着白卓尔等,闲聊道:“你们领导真好。唉一一一,我们领导一下班就跑了。” “他人是还好啦,但其实要我说,像这种经常跟员工打堆的领导是树立不起来威信的。”白卓尔不以为然道,“人太随和,一些狡的员工就会各种提要求,工作便很难开展下去。” “你不知道,满好,周三我们部门开会的时候,几个新员工还不分场合的冲他撒娇抱怨工作量太大,要求将自己手上的项目分些出去呢。说好听点是赵总接地气,说难听点,是他和手下都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说别人?刚才我可是亲眼看见你怼他呢!”满好摇头失笑,假意叹气道:“领导随和些就趁机蹬鼻子上脸,现在的员工咋那么难伺候呢?” “主要是他管得太宽!”白卓尔有些别扭,“反正总之我觉得他态度有问题。你看所里几个高冷的老总,人家一个眼神儿就能让人噤声,怎么还敢提要求呢?” “我觉得是时代变了,现在的年轻人个性更加解放。” 满好微微一笑道,“加上赵总人本来年轻,所以大家也才把他当兄弟朋友般对待。” “你想事务所里的老员工,就好比你我,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对待公司领导,即便再小的官,也还不是毕恭毕敬的?唉一一一,其实是我们自己跟不上潮流了。” “你意思就是说我们老了嘛。”白卓尔沮丧的接口。 满好默然。 二十七了,对女人而言,可不就是有点老了? “不说年龄这个话题了。”白卓尔烦躁的摇摇手,转头语重心长的数落满好,“不是我说你,都当领导了,哪里还用得着天天加班?满好,你肯定还在做具体的项目吧?你得把工作分派下去啊。大小一把抓,你这样当领导会累死,必须得学会抓大放小!” 满好笑着解释道:“我也才刚晋升,手上几个项目是我原来就负责的,有些都快要收尾了,怎么好半途交给手下?等过了这个年审,部门会重新分派各个项目的。” 远处的车库有灯光打出来,赵不凡应该是正在刷卡出来。 正说着话的两人便不自觉的住了口,一起望着车库方向。 片刻后白卓尔吐槽道:“满好你给分析分析,这个人为什么每次叫我就叫小白,叫你却叫全名儿?他知道咱俩是大学同学啊。每回听他这么叫我,我就觉得比你矮了一辈!” 满好轻笑道:“第一c领导叫自己的手下,不都是一个‘小'字再带上姓吗?小李c小张c小王这样,我还听见所里老大叫他小赵呢。我不是你们部门的人,换言之,他不是我的直系领导,不叫我小满很正常啊。第二c好歹我是个部门经理助理,也是个小领导了,好吗?” 白卓尔一撇嘴,“那我还是项目经理来着,去掉‘项目'二字,我也是个经理!” 满好秀眉一挑,道:“咱们审计部门十个人中至少有六个都是项目经理,你觉得你这个经理值钱吗?小白。” “唉唉,别再叫我小白了!”白卓尔作势要打,满好嬉笑着避过。 “我真搞不懂我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爸怎么会姓这么一个阳春白雪的姓氏?他抛妻弃女,还姓白,真是讽刺。哎,就是可怜了我。每次人家喊我小白,我就觉得那意思超出了字面意义。” “哈哈哈”满好忍俊不禁,揪了揪老同学白嫩的脸颊,说:“即便你不姓白,可你看起来迷糊的样子,的确是很傻白甜啊,不怪人家会那么执着的喊你,肯定是心里觉得唯有叫你小白才符合你的人设。” 白卓尔唉声叹气,“我穿得这么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还迷糊吗?这分明就是一个职场白骨精的人设啊。唉一一一,怪只怪我没考过cpa,不然我也是个小领导了,看谁还敢觉得我傻!” “想当领导?”满好勉强憋住笑,故作神秘道:“我告诉你一条捷径。” “啥捷径?”傻白甜立刻感兴趣的问。 满好挤眉弄眼,“我听说小赵总还单身,也没女朋友。你要是搞定了他,爬他头上,就真成领导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喊你小白!” “胡说八道,你去死!” “哈哈哈” 两人嬉闹一会儿,话题自然而然就转到了个人问题上。 “家里妈妈又逼我相亲了,都是亲戚介绍的,说靠谱,可我一点都不想去。原本我在外地工作,大家还不晓得我的情况。现在倒好,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二十七还没嫁出去,好像犯了十恶不赦的大过,都轮番数落我,烦死了!满好你呢,情况怎样?” “我啊?”满好叹了口气,语气也颇为无奈,“亲戚朋友介绍的全相过一遍了,一个没成,都说我挑,现在几乎没人给我介绍了。但我瞧着我爸妈已经成功的将一起跳坝坝舞的老头老太婆发展起来给我当红娘,这不,上周才去相了一个,这个周末又约好了一个要去见面,全是坝坝舞舞友介绍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第68章 攻心计(1)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一k,一k,我不提你的名字可以了吗?” 律师举高双手, 做了个无奈的投降状,脸上刻意装出来的苦笑看得他恨不能冲过去一拳将其打得稀巴烂。 “被告人在金融圈中是很有名气的人物, 开了家投资公司,正在做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我的委托人曾向圈内人打听,被告管理的基金规模上亿。且他还上过电视, 做过访谈因这些种种因素,使得李明先生对其十分信任, 根本不会想到被告会为了贪他的两百多万而自毁长城。” “于是, 在尚未签合同的情况下, 李明先生便干脆爽快的将炒股所需的股本金250万元打入了被告的个人银行账户里, 让其帮忙操盘买卖股票,约定半个月结算一次提成费。哪里想到, 一周之后就爆发了被告人间蒸发的消息。” “本人已向法庭出示了我的委托人给被告划款的银行转账支票, 单据上确切的注明了款项用途为‘股本金'三个字。同时,一并附上被告通过qq骗取李明先生钱财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的委托人提出的诉讼请求是:希望法院判决被告返还他的股本金, 并加算同期人民银行贷款利息。” 审判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 “被告, 你对受害人代理律师陈述的内容是否有异议?” 法官其实很不想再问这句话了, 因为被告只会有一种回答。 果不其然。 “法官,我已经说过了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狠狠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分外无力的道:“我不知道这个李明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给我打款两百多万。那250万元是我的客户划给我的,我们签了投资理财合同!” 他的辩护律师第六次朝他暗使眼色。 他视而不见。 律师唯有连连摇头叹气。 他何尝不懂律师的意思? 可笑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情,要他坦白什么啊?稀里糊涂的担下他们指控的罪责吗?凭什么要他认罪?荒谬! 他一个有头有脸有地位的社会精英,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学校的荣誉,家里人的骄傲,哪里承受得了诈骗犯这样伴随一生的耻辱?! “请法警传唤证人邓鑫出庭!” 一个胖子笑嘻嘻的走进法庭。 “证人,请向法庭陈述你的姓名c年龄c出生年月日c工作单位c职务和家庭住址。” 他紧张万分的紧紧盯着那个胖子。 他的私人客户好些是介绍来的,一个介绍一个,但并非每份合同都是他亲自出面负责签订。他的事业能够做得风生水起,完全靠着他在业内良好的信誉和口碑支撑。 信誉和口碑这种东西,无形价值不可估量,但要是反噬起来,就是花再多的钱也挽不了尊。 对方却并未看他。 “我叫邓鑫,29岁,1981年5月4日生,燕城市黄岗区盛源汽配行老板,现居燕城市黄岗区广顺路20号。” “根据法律规定证人应当如实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者或者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邓鑫,你能否保证自己会如实作证?” “能保证。” 公诉人问:“证人,被告人裴振亨声称自己收到的250万元乃是你的投资款,属于为客户正当理财的投资资金。请问被告所述是否属实?你能否提供投资款的划款证明以及相应的投资合同?” “报告领导,我的确是到梧桐投资公司去签过一份投资合同。他们公司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嘛,我查过的,属于合法经营。而且裴振亨还上过电视,我觉得他好像挺靠谱的,所以我就打算将自己的闲钱交给他帮我钱生钱,蛋生蛋,这可比存银行定期强啊。” 说到这里,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头,才支支吾吾道:“可是直到今天为止,我都还没有划款吶。只因为我老婆发现了我藏了私房钱,吵着闹着要我如数上交,所以我根本就还没有履行合同。他说的那250万元的投资款,并不是我的。” “就是说被告收到的250万元并不是你预备交由被告投资理财的250万元?证人,你确认吗?”公诉人追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第69章 攻心计(2)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一k, 一k, 我不提你的名字可以了吗?” 律师举高双手, 做了个无奈的投降状, 脸上刻意装出来的苦笑看得他恨不能冲过去一拳将其打得稀巴烂。 “被告人在金融圈中是很有名气的人物, 开了家投资公司, 正在做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我的委托人曾向圈内人打听,被告管理的基金规模上亿。且他还上过电视,做过访谈因这些种种因素,使得李明先生对其十分信任, 根本不会想到被告会为了贪他的两百多万而自毁长城。” “于是,在尚未签合同的情况下,李明先生便干脆爽快的将炒股所需的股本金250万元打入了被告的个人银行账户里, 让其帮忙操盘买卖股票, 约定半个月结算一次提成费。哪里想到,一周之后就爆发了被告人间蒸发的消息。” “本人已向法庭出示了我的委托人给被告划款的银行转账支票, 单据上确切的注明了款项用途为‘股本金'三个字。同时, 一并附上被告通过qq骗取李明先生钱财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的委托人提出的诉讼请求是:希望法院判决被告返还他的股本金,并加算同期人民银行贷款利息。” 审判长点了点头, 然后看向他, “被告, 你对受害人代理律师陈述的内容是否有异议?” 法官其实很不想再问这句话了, 因为被告只会有一种回答。 果不其然。 “法官,我已经说过了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狠狠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分外无力的道:“我不知道这个李明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给我打款两百多万。那250万元是我的客户划给我的,我们签了投资理财合同!” 他的辩护律师第六次朝他暗使眼色。 他视而不见。 律师唯有连连摇头叹气。 他何尝不懂律师的意思? 可笑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情,要他坦白什么啊?稀里糊涂的担下他们指控的罪责吗?凭什么要他认罪?荒谬! 他一个有头有脸有地位的社会精英,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学校的荣誉,家里人的骄傲,哪里承受得了诈骗犯这样伴随一生的耻辱?! “请法警传唤证人邓鑫出庭!” 一个胖子笑嘻嘻的走进法庭。 “证人,请向法庭陈述你的姓名c年龄c出生年月日c工作单位c职务和家庭住址。” 他紧张万分的紧紧盯着那个胖子。 他的私人客户好些是介绍来的,一个介绍一个,但并非每份合同都是他亲自出面负责签订。他的事业能够做得风生水起,完全靠着他在业内良好的信誉和口碑支撑。 信誉和口碑这种东西,无形价值不可估量,但要是反噬起来,就是花再多的钱也挽不了尊。 对方却并未看他。 “我叫邓鑫,29岁,1981年5月4日生,燕城市黄岗区盛源汽配行老板,现居燕城市黄岗区广顺路20号。” “根据法律规定证人应当如实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者或者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邓鑫,你能否保证自己会如实作证?” “能保证。” 公诉人问:“证人,被告人裴振亨声称自己收到的250万元乃是你的投资款,属于为客户正当理财的投资资金。请问被告所述是否属实?你能否提供投资款的划款证明以及相应的投资合同?” “报告领导,我的确是到梧桐投资公司去签过一份投资合同。他们公司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嘛,我查过的,属于合法经营。而且裴振亨还上过电视,我觉得他好像挺靠谱的,所以我就打算将自己的闲钱交给他帮我钱生钱,蛋生蛋,这可比存银行定期强啊。” 说到这里,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头,才支支吾吾道:“可是直到今天为止,我都还没有划款吶。只因为我老婆发现了我藏了私房钱,吵着闹着要我如数上交,所以我根本就还没有履行合同。他说的那250万元的投资款,并不是我的。” “就是说被告收到的250万元并不是你预备交由被告投资理财的250万元?证人,你确认吗?”公诉人追问道。 “确认啊,我真的还没付款啊!也幸好钱还没给他,要不然我的钱不也被姓裴的挥霍一空?不过我签了合同的,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盖了公章,这可是有法律效力的。我听说其他受害人连合同都没签,就只有个qq聊天记录和银行的付款证明。法官大人,他们的钱还能要得回去吗?” 法官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转过脸去问另一边:“辩护律师,请问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律师叹了口气,“没有。” 这个事情之前就已经从公诉人那里看过证据了,只有他的委托人不相信,非得要求将证人请到法庭上来亲口说给他听。 “证人你可以下去了。” “哦哦,法官大人,需要我作证随时通知哈。嘿嘿,我这个人一向热心热肠。” “你撒谎!撒谎!”他早已按捺不住,愤怒的厉吼出声。 证人惊了下,收起了嬉皮笑脸,快步往庭外走。 眼见着胖子就要退出法庭了,他想也未想,随即双手往栏杆上一撑,再跟着一跃而起! 一八三的个子自然有一双大长腿,外加平时经常去搞攀岩c驴行等户外活动,于是他的身体很敏捷的攀出了围栏,目的明显地朝过道上的证人扑了过去,惊得庭中一片惊呼声起。 被告之前一直只是吼得凶,言辞和情绪比较激烈,但并未作出其他异样的举动。此刻他出人意表的行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身后的法警也愣怔了片刻,随即迅速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死死拖住了他。 他疯狂挣扎,“我没有诈骗!你们都在撒谎,还合起伙来诬陷我!” 他扭动得太厉害,似乎下一刻就能来个饿虎扑食,证人吓得往角落里不断缩去,他便也跟着往那个角落继续艰难的挪动陷入桎梏里的身躯。 就差一只胳膊的距离了,他于是伸长了手臂在空中乱舞,想要抓住证人。 胖子吓得哭丧起了脸开始哇哇大叫。 见状,一名法警忍无可忍,抬脚就朝他的腿窝子里狠狠一踢! 他顿时痛得闷哼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终于被制服。 证人因此逃过一劫,白着一张胖脸快速跑出了法庭。 他动弹不得,但不死心,死命抻着脖子,仍旧像头发怒的狮子般冲着大门口声声嘶吼:“你不准跑!你还我清白!还我清白啊!” 旁听席上有人压抑的哭出了声。 他忽的就哑了音,浑身力气骤然一泻,然后机械的扭动脖子。 嘎吱c嘎吱。 他转头看去,找到了那个哭泣的人。 是母亲。 陪在她左右两边的是大姐和弟弟,都望着他频频抹泪。 母亲端木华捂着嘴,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含泪说:“振亨,你就认了吧!认了,法官就会少判你几年。我和你爸爸还有姐姐弟弟再想法子凑钱将所有的债都还给他们,那样又会少判你好几年了!” 律师也是这么给他交代的,说是公安机关搜集到的证人证言和证据没有漏洞可钻,唯有老老实实认罪,法官和审判员或许会看在他有悔罪表现的份儿上,好得个从轻发落。 连自己的家人都认为他骗人钱财用来过奢侈的生活 “不!”他圆睁双目,坚定的摇头,“妈,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法律到底还有没有公正了?!”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还有媒体的记者,他多喊几声冤,一定会有人听进去他的话,为他主持公道的! 这么一想,疲惫不堪的他陡然又来了精神,“我是冤枉的,请你们相信我!求求你们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旁听席上的人嘶吼。 如果叩谢可以让他们相信他的话,他几乎就要在木围栏里望众人跪下去。 只是多年来的自矜让他还心怀一点羞耻感,内心于是焦灼的挣扎着。 “肃静!被告请肃静!”法官一下下敲击着法槌招呼他,耐心快要用尽,“光喊冤没有任何意义!” 辩护律师适时道:“审判长,我的委托人情绪十分不稳定,可能精神方面存在问题。我申请为他做精神病鉴定,希望此案能择日再审。” 此话引来嘘声一片。 法官冷冷道:“被告胡搅蛮缠不等于精神错乱,辩护律师提出的要求,本院不予采纳!” 旁听席上当即有人为审判长的拒绝鼓掌叫好。 他心如死灰。 咣当! 监狱的铁门重重合上,金属相撞时发出来的震颤声滞重又刺耳,惊醒了失神中的裴振亨。 数年时光像流水般无声淌过脑海,未搅起一点涟漪。往事像黑白影画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又像是泛黄的老照片,触动他的每一条神经,勾得他回味无穷。 当年庭审的那一幕,即使过去了八年,却犹如已经镌刻在他的颅骨上了一般,每天每晚都会拿出来过一遍。于是,那些人,那些话,鲜活清晰得好似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冷。 彻骨的寒意。 汗毛因此根根直竖,每一条神经都绷直c拉紧。 他缓而机械的抬头,看了眼护栏网外夹道边昏黄的灯光。 光是橙黄色的暖色调,轻易穿透浓雾,将这孤寂凄冷的早晨烘出几分暖意来。 似乎遥远却又近在咫尺,像画外音响在耳边,是相熟的几个牢友们正趴在铁栏杆上闲聊。 “这行政楼里上班的狱警来得也太晚了吧?咱们等了都快要两个钟头了,现在才来,冻死我了!” 有人在不耐烦的抱怨。 “人家是在机关上班,跟基层监区的狱警肯定不一样啊。”一个坐监老资格说,“再说现在八点钟都不到,哪里晚了?你是不知道人家其他系统的公务员都是朝九晚五的么?” “也是我们在郊区,机关工作的狱警下午下班下得早,四点就走了,所以早上上班才稍微早点,得凑满一天八小时工作时间。若是离市区近点,估计也是跟其他系统一样实行朝九晚五制了。” 刚才监狱大门开合,乃是在放行早晨来上班的狱警。 而一群人天不亮就守在这里,扒着护栏网眼巴巴的望着夹道对面的行政大楼,是为了给狱友杨小武送行,他今天要出狱了。 监狱改造服刑人员,都是按照511的模式进行。每周的周一到周五为劳动改造时间,须出工,去生产现场干活。另外一天是教育改造,各种学习,扫盲c技能。还有剩下的一天,休息。 今天恰好是周末,不用出工,整天都自由活动,狱警不得管你。 放往常这种寒冷的天气,众人肯定是窝在被窝里睡懒觉了。不过今天逢认识的人要出狱,便都起了个大早,纷纷过来送行。 “但这是监狱啊!我们平时六点钟就起床了,监区工作的狱警要是看谁赖床,还扣分呢,他们肯定比我们还起得早!”刚才抱怨的那个人还是不乐意,嘀咕道,“你们说同是狱警,咋区别这么大呢?连在监狱里上班都搞区别对待。” “哈哈哈”一群人被那人的言论逗笑了。 有人笑话道:“徐飞,你是不是坐牢坐得太久,脑子生锈了?以为他们跟我们一样,无论在外面是个什么人物,但凡进了监狱那道铁门都叫做劳改犯,再也不分三六九等了?你啊,一定是还没搞清楚人家是来上班,咱们是在坐监吶!” 另一人附和道:“既然是上班,那肯定岗位和职责就不一样了啊。人家有领导,我们这里还有领导吗?管你从前是高官大员,还是董事长经理什么的,进来了,便都是一样的身份地位,都得劳动改造去!” 闻言,那叫徐飞的砸吧了下嘴,感慨道:“其实我一直琢磨着这些狱警当初是不是脑壳被门夹了?竟然跑监狱里来上班。你们看看他们,一周只休息得到一天,四天轮一班晚班,上班地点离家还那么远,手机也不准带进监狱里来,家里要有个急事,人都找不到。这么枯燥乏味还没有自由的工作,他们上班跟我们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众人一听这话,愣怔了片刻,随后纷纷点头称是。 “听说资格老的狱警才能去机关上班享福,新招来的员工就只能在监区基层锻炼,工作个两三年后有可能轮岗轮到行政楼坐班去。说真的,他们其实跟我们坐牢的确没撒区别咯。” 一群人唏嘘一阵,再度嘻嘻哈哈调侃起来。 每回遇到这种日子,大家都有点像在过节,十分热闹。 服刑人员啸聚一堆,狱警一般都会很介意,怕闹事,更怕出事,但是这种时候却会放宽松。 也算是一种刺激性教育改造方式吧。 看人家走出了铁窗,谁还不更加上进,也争取早点出去呢? 主角杨小武则显得有些异样的沉默,裴振亨看他应该是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杨小武三天前就拉着他诉说外面世界的种种,以及出去后又要如何如何的打算,然后他昨晚兴奋得一夜未睡。其他狱友因为起得早,这会儿都在频频打哈欠,此刻的他却还精神奕奕,满脸红光不说,双目亮得吓人。 他一直守在铁丝网门口望眼欲穿,但是现在不到八点钟,机关的工作人员尚未正式上班,武警是不会过来带他去对面行政楼那边办出狱手续的。 裴振亨看着这人,也很感慨。 杨小武犯了故意伤人罪,判了三年,坐了一年多牢,今日假释出狱。 尽管只待了一年多点,但是这小伙子跟脱胎换骨了似的,再不是刚入狱时那个还对监狱生活有点新奇的大男孩儿。经此一回熔炉里锻造,裴振亨相信,这人出去后,打死也不会再犯事儿了。 不过打不死,可能就还得这是后话,此处暂时不表。 徐飞看看杨小武,忽觉得十分惆怅。 人家都出狱了,自个儿还在牢房里,着实难受极了,所以瞎高兴个什么劲儿呢?起这么早床干啥呢?纯粹找罪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第70章 攻心计(3)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坐监并非把你关在高墙铁丝网内,让你失去自由就算惩罚了, 还需要通过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你, 让你重新做人,所以囚犯也称之为劳改犯。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对方提供原材料、图纸等,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 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 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蹲着或是弯着腰杆,因为年纪大了,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 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 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 身上全是粉尘。” “其实这还算好的, 我最受不了的是那油漆味儿,太刺鼻了!” 闻言,裴振亨心不在焉道:“各个监区的工作都有好有坏,共同特点就是累。但若是我,我宁愿待在那边。” “为什么?”窦兴国有些诧异。 “家具厂那边虽说环境差些,但是扣分的可能性很低。可咱们监区养猪养鸡养兔子,要是养死了,会扣分,影响减刑。” 服刑人员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受到了狱友的侮辱伤害也极力隐忍着不还手闹事,就为了能减刑。 君不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身体受损算得了什么呢?能尽早离开这座铁笼子才是最重要的! 窦兴国原本有些喜色的脸霎时就变了,脚步顿住,迟疑的问道:“那些畜生还是不容易养死的吧?” “猪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鸡比较难伺候。要是发鸡瘟,那病传染,一死就会死一大片。而且得了此病没药可治,只能采取隔离、扑杀等措施杜绝瘟疫的传播。”裴振亨脚下未停,语气无一丝波澜的道。 听了这话,窦兴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希冀道:“小裴你说,我要是再申请调离监区的可能性大不大?” 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计不大。你已经找借口换过一次监区了,要再换,会给人察觉。到时候其他狱友有样学样,或者举报你,于你于监狱长都没好处。” “唉---,本以为谋了个好差事,哪里知道……”窦兴国不禁抱怨开来,“多接点外面的活干不是挺好的吗?小裴你说说,他们干嘛要自己来折腾?我们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资待遇可比外面社会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笔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业愿意同监狱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实,但是监狱在寻求合作方的时候,首先还是要考虑囚犯的管理问题,那种极易给犯人机会逃脱、闹事、自杀的业务,条件再优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说到这里,裴振亨不自觉的住了口。 只因为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浑身的鸡屎猪屎味儿令不少服刑人员对他俩避而远之。 裴振亨那未说完的话是:近些年来燕城行政功能规划调整,加上治理日趋严重的城市污染问题,不少制造业关停并转,或者远远的搬离燕城,去了周边临近市县,附近工厂因此越来越少。而且现在生产企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劳动力市场已是供大于求。 桐乡监狱因为地方偏僻,又在农村,能接到的厂家的活儿本来就少,现在更少了。监狱于是因地制宜的搞起了水产养殖、家禽养殖以及经济农作物的种植等。 比如裴振亨所在的这个五监区,刚开始是做服装加工的,生产冬天穿的睡衣。那家服装企业日益亏损,需要的量少了后,监狱便承包了一座荒山,种起了茶树。 但是种茶树摘茶叶不是天天出工,加上后来服装企业搬家了,搬到了电商业发达的苏杭地区去,监狱的睡衣工就彻底断炊,他们就又摸索着养起了猪,慢慢增加养鸡、养兔子。 这些情况都在裴振亨的未尽之言中。 他出不去,也不能上网接触到外面的信息,但是仍旧通过监狱对服刑人员劳改模式的改变,细心的觉察出了外面世界的变化。 市场调查和敏锐的目光,这些都是他从前做风险投资的时候养成的习性,不知不觉在监狱里用了起来。 裴振亨原本长得有些白净,书生气浓郁。但是现在的他,拥有了小麦一样的蜜色肌肤,好似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便是去茶山采摘茶叶时晒黑的。 茶山距离监狱有些距离,基本上一出工就是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回来,所以每年九月份他都会被晒得油光黑亮。 不过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阳光炽烈的采茶期,茶山暂时不用去了,几个月都待在监狱里面,他的肤色才因此养回来了一些。 配上他如今不苟言笑时坚毅的脸庞,以及因为常年劳作而锻就的结实身材,竟是出奇的性感。 用窦兴国的话说,就是很男人。 连男人都这么评价,这要是让女人看见了他现在的模样,不得尖叫? 当然,裴振亨自己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入狱后,他就再没注重过自己的形象。却不知,他邋遢颓唐时的模样都很有味道。 不过,并非五监区人人都有机会出去茶山工作。 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囚犯一旦出了牢笼受到诱惑刺激,趁机逃跑的几率很大。所以能去茶山工作的,刑事犯几无可能,也就像裴振亨这种努力上进,积极在争取减刑的人和经济犯罪分子才有离开监狱、到外面去呼吸一下山林草木气息的机会。 “大哥,你也别着急,你看我不是照样减刑了吗?”裴振亨微微笑道,“我传授你几条经验,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我不说百分之百保证,但是百分之九十九没问题。” “快说快说。”窦兴国立刻兴致勃勃道,“你小子似乎干什么都能干出个名堂。我相信这养鸡于你而言,也不是个问题。” 对别人嫌恶的眼神儿,两个人泰然自若,走到一旁的水槽边,各自拿了根软管子接上水龙头,然后脚踩在水槽沿上,就开始冲刷长筒靴上沾着的黏糊糊的猪大粪。 裴振亨和窦兴国如今每天大部分的工作时间就是在清理猪圈和鸡舍里的屎。鸡屎好清理,猪粪难弄。 五监区养了两百多头猪,一个圈里关四五条。猪一向吃得多,吃得多自然就拉得多。粪便若不及时清扫,能在猪圈里堆成小山一般高。那些猪睡觉时再一滚,直接能滚一身的粪便,臭不可闻,所以那猪圈必须得每天清扫干净。 怎么清扫呢? 先得穿一双塑料长筒靴,靴子是高过小腿的那种。再操把大扫帚进去猪圈里,人猪共处一圈,猪儿在你身边拱啊拱,此时你就知道穿长筒靴的好处了。扫帚必须是用毛竹做的那种,又大又坚固耐用,别的扫帚不顶用。猪圈的角落里有个洞,直通外面的粪池,跟农村人家设计的一样。你用劲儿操着扫帚将粪便往洞口扫就是了,猪粪沉重,自己会掉入粪池里。 猪大粪是十分好的有机肥,用来浇菜,种出来的菜一股子迷醉的清香味儿,这是那些大棚蔬菜完全不可比的。现在监狱里已经种上蔬菜了,食堂里常常能吃到自己种的,还挺有成就感。 猪儿吃了睡,睡了长,天天都在奔着成为人类餐桌上的食物那方向走。今生投胎成为一条只知道哼哼唧唧的猪,憨吃哈胀,没有烦恼,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裴振亨边冲洗靴子,边道:“这边统计工分,不看过程看结果,比如一天捡多少蛋,一个月又出栏多少家畜等,至于你怎么养的猪,养的鸡,他们并不怎么管。” “管也不知道如何管吧?”窦兴国说,“这些狱警都是正儿八经读大学考公务员进来的,个个大学生小年轻,他们怎么懂得如何养鸡养猪呢?” “说的也是。”裴振亨笑,“为了减少鸡的发病率和死亡率,我用了一些土办法。” “是什么?” “我曾经研究过,瘟疫多发病于将鸡关鸡笼子的舍养方式,可是农村那种散养鸡却很少有瘟鸡出现,这是症结所在。我们监狱是有条件散养的,所以我之前负责养鸡的时候,便就去跟监区长商量了一下,他同意了我散养的做法,这是其一。” 窦兴国听罢,不禁苦笑道:“这就好像跟人一样,若长期关在笼子里,是会生病的。” 裴振亨拿着水管子的手一僵,下一刻继续若无其事的冲洗,又道:“其二,在鸡圈里撒草木灰,越厚越好。鸡粪淅淅沥沥,是湿的,草木灰能及时将鸡粪吸收,长久保持鸡圈干爽,也是减少发病率的一个重要措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第71章 攻心计(4)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监狱的铁门重重合上, 金属相撞时发出来的震颤声滞重又刺耳, 惊醒了失神中的裴振亨。 数年时光像流水般无声淌过脑海,未搅起一点涟漪。往事像黑白影画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又像是泛黄的老照片,触动他的每一条神经, 勾得他回味无穷。 当年庭审的那一幕, 即使过去了八年,却犹如已经镌刻在他的颅骨上了一般, 每天每晚都会拿出来过一遍。于是, 那些人,那些话,鲜活清晰得好似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冷。 彻骨的寒意。 汗毛因此根根直竖, 每一条神经都绷直、拉紧。 他缓而机械的抬头,看了眼护栏网外夹道边昏黄的灯光。 光是橙黄色的暖色调, 轻易穿透浓雾, 将这孤寂凄冷的早晨烘出几分暖意来。 似乎遥远却又近在咫尺,像画外音响在耳边, 是相熟的几个牢友们正趴在铁栏杆上闲聊。 “这行政楼里上班的狱警来得也太晚了吧?咱们等了都快要两个钟头了,现在才来, 冻死我了!” 有人在不耐烦的抱怨。 “人家是在机关上班, 跟基层监区的狱警肯定不一样啊。”一个坐监老资格说, “再说现在八点钟都不到,哪里晚了?你是不知道人家其他系统的公务员都是朝九晚五的么?” “也是我们在郊区,机关工作的狱警下午下班下得早,四点就走了,所以早上上班才稍微早点,得凑满一天八小时工作时间。若是离市区近点,估计也是跟其他系统一样实行朝九晚五制了。” 刚才监狱大门开合,乃是在放行早晨来上班的狱警。 而一群人天不亮就守在这里,扒着护栏网眼巴巴的望着夹道对面的行政大楼,是为了给狱友杨小武送行,他今天要出狱了。 监狱改造服刑人员,都是按照5+1+1的模式进行。每周的周一到周五为劳动改造时间,须出工,去生产现场干活。另外一天是教育改造,各种学习,扫盲、技能。还有剩下的一天,休息。 今天恰好是周末,不用出工,整天都自由活动,狱警不得管你。 放往常这种寒冷的天气,众人肯定是窝在被窝里睡懒觉了。不过今天逢认识的人要出狱,便都起了个大早,纷纷过来送行。 “但这是监狱啊!我们平时六点钟就起床了,监区工作的狱警要是看谁赖床,还扣分呢,他们肯定比我们还起得早!”刚才抱怨的那个人还是不乐意,嘀咕道,“你们说同是狱警,咋区别这么大呢?连在监狱里上班都搞区别对待。” “哈哈哈……”一群人被那人的言论逗笑了。 有人笑话道:“徐飞,你是不是坐牢坐得太久,脑子生锈了?以为他们跟我们一样,无论在外面是个什么人物,但凡进了监狱那道铁门都叫做劳改犯,再也不分三六九等了?你啊,一定是还没搞清楚人家是来上班,咱们是在坐监吶!” 另一人附和道:“既然是上班,那肯定岗位和职责就不一样了啊。人家有领导,我们这里还有领导吗?管你从前是高官大员,还是董事长经理什么的,进来了,便都是一样的身份地位,都得劳动改造去!” 闻言,那叫徐飞的砸吧了下嘴,感慨道:“其实我一直琢磨着这些狱警当初是不是脑壳被门夹了?竟然跑监狱里来上班。你们看看他们,一周只休息得到一天,四天轮一班晚班,上班地点离家还那么远,手机也不准带进监狱里来,家里要有个急事,人都找不到。这么枯燥乏味还没有自由的工作,他们上班跟我们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众人一听这话,愣怔了片刻,随后纷纷点头称是。 “听说资格老的狱警才能去机关上班享福,新招来的员工就只能在监区基层锻炼,工作个两三年后有可能轮岗轮到行政楼坐班去。说真的,他们其实跟我们坐牢的确没撒区别咯。” 一群人唏嘘一阵,再度嘻嘻哈哈调侃起来。 每回遇到这种日子,大家都有点像在过节,十分热闹。 服刑人员啸聚一堆,狱警一般都会很介意,怕闹事,更怕出事,但是这种时候却会放宽松。 也算是一种刺激性教育改造方式吧。 看人家走出了铁窗,谁还不更加上进,也争取早点出去呢? 主角杨小武则显得有些异样的沉默,裴振亨看他应该是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杨小武三天前就拉着他诉说外面世界的种种,以及出去后又要如何如何的打算,然后他昨晚兴奋得一夜未睡。其他狱友因为起得早,这会儿都在频频打哈欠,此刻的他却还精神奕奕,满脸红光不说,双目亮得吓人。 他一直守在铁丝网门口望眼欲穿,但是现在不到八点钟,机关的工作人员尚未正式上班,武警是不会过来带他去对面行政楼那边办出狱手续的。 裴振亨看着这人,也很感慨。 杨小武犯了故意伤人罪,判了三年,坐了一年多牢,今日假释出狱。 尽管只待了一年多点,但是这小伙子跟脱胎换骨了似的,再不是刚入狱时那个还对监狱生活有点新奇的大男孩儿。经此一回熔炉里锻造,裴振亨相信,这人出去后,打死也不会再犯事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第72章 攻心计(5)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服刑期间, 囚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活儿,监狱里头称此为“出工”。 坐监并非把你关在高墙铁丝网内,让你失去自由就算惩罚了, 还需要通过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你, 让你重新做人, 所以囚犯也称之为劳改犯。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 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对方提供原材料、图纸等,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 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 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蹲着或是弯着腰杆,因为年纪大了,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 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 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 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 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身上全是粉尘。” “其实这还算好的,我最受不了的是那油漆味儿,太刺鼻了!” 闻言,裴振亨心不在焉道:“各个监区的工作都有好有坏,共同特点就是累。但若是我,我宁愿待在那边。” “为什么?”窦兴国有些诧异。 “家具厂那边虽说环境差些,但是扣分的可能性很低。可咱们监区养猪养鸡养兔子,要是养死了,会扣分,影响减刑。” 服刑人员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受到了狱友的侮辱伤害也极力隐忍着不还手闹事,就为了能减刑。 君不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身体受损算得了什么呢?能尽早离开这座铁笼子才是最重要的! 窦兴国原本有些喜色的脸霎时就变了,脚步顿住,迟疑的问道:“那些畜生还是不容易养死的吧?” “猪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鸡比较难伺候。要是发鸡瘟,那病传染,一死就会死一大片。而且得了此病没药可治,只能采取隔离、扑杀等措施杜绝瘟疫的传播。”裴振亨脚下未停,语气无一丝波澜的道。 听了这话,窦兴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希冀道:“小裴你说,我要是再申请调离监区的可能性大不大?” 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计不大。你已经找借口换过一次监区了,要再换,会给人察觉。到时候其他狱友有样学样,或者举报你,于你于监狱长都没好处。” “唉---,本以为谋了个好差事,哪里知道……”窦兴国不禁抱怨开来,“多接点外面的活干不是挺好的吗?小裴你说说,他们干嘛要自己来折腾?我们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资待遇可比外面社会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笔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业愿意同监狱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实,但是监狱在寻求合作方的时候,首先还是要考虑囚犯的管理问题,那种极易给犯人机会逃脱、闹事、自杀的业务,条件再优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说到这里,裴振亨不自觉的住了口。 只因为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浑身的鸡屎猪屎味儿令不少服刑人员对他俩避而远之。 裴振亨那未说完的话是:近些年来燕城行政功能规划调整,加上治理日趋严重的城市污染问题,不少制造业关停并转,或者远远的搬离燕城,去了周边临近市县,附近工厂因此越来越少。而且现在生产企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劳动力市场已是供大于求。 桐乡监狱因为地方偏僻,又在农村,能接到的厂家的活儿本来就少,现在更少了。监狱于是因地制宜的搞起了水产养殖、家禽养殖以及经济农作物的种植等。 比如裴振亨所在的这个五监区,刚开始是做服装加工的,生产冬天穿的睡衣。那家服装企业日益亏损,需要的量少了后,监狱便承包了一座荒山,种起了茶树。 但是种茶树摘茶叶不是天天出工,加上后来服装企业搬家了,搬到了电商业发达的苏杭地区去,监狱的睡衣工就彻底断炊,他们就又摸索着养起了猪,慢慢增加养鸡、养兔子。 这些情况都在裴振亨的未尽之言中。 他出不去,也不能上网接触到外面的信息,但是仍旧通过监狱对服刑人员劳改模式的改变,细心的觉察出了外面世界的变化。 市场调查和敏锐的目光,这些都是他从前做风险投资的时候养成的习性,不知不觉在监狱里用了起来。 裴振亨原本长得有些白净,书生气浓郁。但是现在的他,拥有了小麦一样的蜜色肌肤,好似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便是去茶山采摘茶叶时晒黑的。 茶山距离监狱有些距离,基本上一出工就是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回来,所以每年九月份他都会被晒得油光黑亮。 不过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阳光炽烈的采茶期,茶山暂时不用去了,几个月都待在监狱里面,他的肤色才因此养回来了一些。 配上他如今不苟言笑时坚毅的脸庞,以及因为常年劳作而锻就的结实身材,竟是出奇的性感。 用窦兴国的话说,就是很男人。 连男人都这么评价,这要是让女人看见了他现在的模样,不得尖叫? 当然,裴振亨自己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入狱后,他就再没注重过自己的形象。却不知,他邋遢颓唐时的模样都很有味道。 不过,并非五监区人人都有机会出去茶山工作。 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囚犯一旦出了牢笼受到诱惑刺激,趁机逃跑的几率很大。所以能去茶山工作的,刑事犯几无可能,也就像裴振亨这种努力上进,积极在争取减刑的人和经济犯罪分子才有离开监狱、到外面去呼吸一下山林草木气息的机会。 “大哥,你也别着急,你看我不是照样减刑了吗?”裴振亨微微笑道,“我传授你几条经验,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我不说百分之百保证,但是百分之九十九没问题。” “快说快说。”窦兴国立刻兴致勃勃道,“你小子似乎干什么都能干出个名堂。我相信这养鸡于你而言,也不是个问题。” 对别人嫌恶的眼神儿,两个人泰然自若,走到一旁的水槽边,各自拿了根软管子接上水龙头,然后脚踩在水槽沿上,就开始冲刷长筒靴上沾着的黏糊糊的猪大粪。 裴振亨和窦兴国如今每天大部分的工作时间就是在清理猪圈和鸡舍里的屎。鸡屎好清理,猪粪难弄。 五监区养了两百多头猪,一个圈里关四五条。猪一向吃得多,吃得多自然就拉得多。粪便若不及时清扫,能在猪圈里堆成小山一般高。那些猪睡觉时再一滚,直接能滚一身的粪便,臭不可闻,所以那猪圈必须得每天清扫干净。 怎么清扫呢? 先得穿一双塑料长筒靴,靴子是高过小腿的那种。再操把大扫帚进去猪圈里,人猪共处一圈,猪儿在你身边拱啊拱,此时你就知道穿长筒靴的好处了。扫帚必须是用毛竹做的那种,又大又坚固耐用,别的扫帚不顶用。猪圈的角落里有个洞,直通外面的粪池,跟农村人家设计的一样。你用劲儿操着扫帚将粪便往洞口扫就是了,猪粪沉重,自己会掉入粪池里。 猪大粪是十分好的有机肥,用来浇菜,种出来的菜一股子迷醉的清香味儿,这是那些大棚蔬菜完全不可比的。现在监狱里已经种上蔬菜了,食堂里常常能吃到自己种的,还挺有成就感。 猪儿吃了睡,睡了长,天天都在奔着成为人类餐桌上的食物那方向走。今生投胎成为一条只知道哼哼唧唧的猪,憨吃哈胀,没有烦恼,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裴振亨边冲洗靴子,边道:“这边统计工分,不看过程看结果,比如一天捡多少蛋,一个月又出栏多少家畜等,至于你怎么养的猪,养的鸡,他们并不怎么管。” “管也不知道如何管吧?”窦兴国说,“这些狱警都是正儿八经读大学考公务员进来的,个个大学生小年轻,他们怎么懂得如何养鸡养猪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第73章 攻心计(6)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窦兴国想阻止, 但是想了想, 欲言又止。 拿人家父母说事实在恶毒, 不过他相信小裴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只听裴振亨道:“出狱的确是件喜事, 但我真不觉得能笑得出来。因为坐牢不是件光彩的事情,给爹妈丢脸了。我其实很紧张,忐忑不安, 因为不知道出去后能不能求得他们的原谅。” “那就别出去啊!”那人不知进退,愈加阴阳怪气道,“既觉得丢了父母的人,那你这几年在监狱里表现这么积极做什么?这个时候说这种风凉话, 寒碜我们呐?” 裴振亨微仰头, 苦笑了下,“父母老了,我只想能早点出去尽一尽孝道。人生父母养, 下辈子不一定能再做他们的子女。” 本来是趁着人多做戏, 然而说出这句话时, 他目中湿润, 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众人见状,又听他这么说, 只觉孝心可鉴, 纷纷责备起那人来。 “你小子不要见谁出狱就眼热!有本事, 就自己也争取减刑出去啊!” “这个时候扭到人裴振亨吠,是不是想闹事,让他的减刑泡汤啊?心眼儿也太坏了!你这种做法,我们是可以向监区长举报你的!” 那人见帮裴振亨说话的人多,灰溜溜走了。 跟着就有狱友转而安抚道:“裴振亨,你也别丧气。母不嫌子丑,坐过牢,难道就不兴改邪归正了?还一辈子都被打死了?放心回去吧,就算你没变好,家里的门也永远向你敞开的。” 从前觉得狱友之间的感情很淡漠,但这一刻裴振亨心下是感动的。 他一一客气的道谢,周围人陆续散开。 窦兴国看看墙上的挂钟,“六点半,来得及,离看新闻联播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庆幸道,“我正担心那混蛋会搅黄了我为你准备的这场践行宴呢。走吧,菜怕是要冷了。” 监狱里规定,每晚七点钟必须集中于活动室看新闻联播,雷打不动。 错综复杂的情绪仍在,裴振亨语声喑哑,“其实大哥送我几句祝福的话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如此破费?” 服刑人员都是吃大锅饭,煮什么吃什么,当然也允许你给自己加餐,不过那得付钱。 坐牢的人钱财来源有二:一是监狱里出工,每月有为数不多的工资;二是家里人送钱来,但是送再多你也用不了,因为狱中消费都刷卡,但是规定每月你的卡里最多只能存两百块。 两百块干不了啥。 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只用这两百块去超市里买点日用品c烟c泡面和零食什么的。 裴振亨知道窦兴国似乎没什么家人来看他,所以钱财于他更加重要。请他吃这一顿,也许会几个月没烟可抽了。 窦兴国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去厨房里面找到负责食堂的大师傅,将自己提前订好的菜端出来。 墙上用红漆刷着条醒目的标语:禁止交流违法犯罪伎俩。 所以,是不可能有包间提供给他俩关起门来私下话别的。 窦兴国就找了张角落无人的桌子,裴振亨忙走过去搭把手,帮着将饭菜一一摆好。 一米二长的塑料餐桌很快就被菜盘子占满了,看着挺丰盛:一盘回锅肉盘大盘鸡盘虎皮青椒拌皮蛋盘番茄炒蛋盘炒豆角,以及还有一盆菠菜豆腐汤。 “监狱里的条件就这么个条件。”窦兴国望着桌子上的五菜一汤叹息道,“卖相不怎么好看,菜也不咋样。” 回锅肉全是肥腻腻的肥肉,看不到一丝瘦肉,应该是猪奶腹处的泡泡肉;大盘鸡好像烧糊了,盘中有黑糊糊的东西以及一股冲鼻的焦糊味儿,面上摆着一条鸡腿和着三四坨骨多肉少的鸡脖子肉,其余尽是已经煮烂了的土豆块;还有那番茄炒蛋,满眼看到的都是红艳艳的番茄,没怎么见到蛋 “老哥我挣的工钱不多,还大部分都拿去抽烟了,只能凑个六六大顺,要不然该是个十全十美的。” 窦兴国是个商人,发家前是小商人,发家后是大商人。他特别看重一些数字,还有点小迷信,生活中也处处体现。 比如他就给裴振亨算过出狱的最佳时辰,反复叮嘱他明日务必要在辰时离开监狱。若是错过这个时辰,就一定要等到下午未时再出去。 为什么? 窦兴国讲:“辰与未皆属土,土又生金,因此这两个时辰出生的人天生带财,一生都能够衣食无忧,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上天的宠儿。他们即使身处逆境也能遇到贵人相助,很容易获得比常人更好的机遇。” “而辰时和未时又是日头高挂,三清聚顶的时辰,所以此时出生的人充满了朝气。他们大多老成持重,且不甘于平庸,会努力积极的去创造事业,越挫越勇。加上贵人运旺,所以事业很容易获得成功。” 他又讲:“出狱就是重获新生,出生时辰决定了你这个人以后的命运,而唯有这两个时辰出生的男人才拥有上等命。俗话说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了的,我们只能做出选择,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这话其实是悖论。 命运若能做出选择,其实不就是在改命吗? 裴振亨自然不会明摆的点醒他。 信仰崩塌会摧毁他在监狱里服刑改造的意志力。 裴振亨不信命,但不忍拂了窦兴国的好意,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此刻听到窦兴国又讲这些,裴振亨闻言一笑,由衷道:“已经很好了,大哥。这有荤有素,有肉有菜,还有汤,十分周到体贴。这么多菜放平时我们两个哪里吃得完?不过一想到明天要出狱,今儿我干活就特别卖力气,此刻正饿得不行!” 说着,他搓搓手,似正在做大快朵颐前的热身活动。 然后将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窦兴国一双。 又欲要将他面前的空碗盛满米饭,被窦兴国阻止了,“先等一等。”他说。 窦兴国起身,反去将裴振亨面前的空碗拿过来,盛了半碗汤搁在他面前,道:“监狱里不卖酒,我想以茶代酒,可是吃饭时喝茶不健康,所以我只好用这碗豆腐汤代替酒水敬你一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第74章 攻心计(7)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就算再过几个小时就出狱, 但是只要有一分钟在狱中,都必须遵纪守法, 不然也许会前功尽弃。 吃饭时间,服刑人员看热闹不嫌事大, 纷纷围拢过来。 裴振亨转身。 窦兴国想阻止,但是想了想,欲言又止。 拿人家父母说事实在恶毒,不过他相信小裴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只听裴振亨道:“出狱的确是件喜事, 但我真不觉得能笑得出来。因为坐牢不是件光彩的事情,给爹妈丢脸了。我其实很紧张,忐忑不安, 因为不知道出去后能不能求得他们的原谅。” “那就别出去啊!”那人不知进退, 愈加阴阳怪气道, “既觉得丢了父母的人, 那你这几年在监狱里表现这么积极做什么?这个时候说这种风凉话,寒碜我们呐?” 裴振亨微仰头,苦笑了下,“父母老了, 我只想能早点出去尽一尽孝道。人生父母养, 下辈子不一定能再做他们的子女。” 本来是趁着人多做戏, 然而说出这句话时, 他目中湿润,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众人见状,又听他这么说,只觉孝心可鉴,纷纷责备起那人来。 “你小子不要见谁出狱就眼热!有本事,就自己也争取减刑出去啊!” “这个时候扭到人裴振亨吠,是不是想闹事,让他的减刑泡汤啊?心眼儿也太坏了!你这种做法,我们是可以向监区长举报你的!” …… 那人见帮裴振亨说话的人多,灰溜溜走了。 跟着就有狱友转而安抚道:“裴振亨,你也别丧气。母不嫌子丑,坐过牢,难道就不兴改邪归正了?还一辈子都被打死了?放心回去吧,就算你没变好,家里的门也永远向你敞开的。” 从前觉得狱友之间的感情很淡漠,但这一刻裴振亨心下是感动的。 他一一客气的道谢,周围人陆续散开。 窦兴国看看墙上的挂钟,“六点半,来得及,离看新闻联播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庆幸道,“我正担心那混蛋会搅黄了我为你准备的这场践行宴呢。走吧,菜怕是要冷了。” 监狱里规定,每晚七点钟必须集中于活动室看新闻联播,雷打不动。 错综复杂的情绪仍在,裴振亨语声喑哑,“其实大哥送我几句祝福的话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如此破费?” 服刑人员都是吃大锅饭,煮什么吃什么,当然也允许你给自己加餐,不过那得付钱。 坐牢的人钱财来源有二:一是监狱里出工,每月有为数不多的工资;二是家里人送钱来,但是送再多你也用不了,因为狱中消费都刷卡,但是规定每月你的卡里最多只能存两百块。 两百块干不了啥。 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只用这两百块去超市里买点日用品、烟、泡面和零食什么的。 裴振亨知道窦兴国似乎没什么家人来看他,所以钱财于他更加重要。请他吃这一顿,也许会几个月没烟可抽了。 窦兴国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去厨房里面找到负责食堂的大师傅,将自己提前订好的菜端出来。 墙上用红漆刷着条醒目的标语:禁止交流违法犯罪伎俩。 所以,是不可能有包间提供给他俩关起门来私下话别的。 窦兴国就找了张角落无人的桌子,裴振亨忙走过去搭把手,帮着将饭菜一一摆好。 一米二长的塑料餐桌很快就被菜盘子占满了,看着挺丰盛:一盘回锅肉、一盘大盘鸡、一盘虎皮青椒拌皮蛋、一盘番茄炒蛋、一盘炒豆角,以及还有一盆菠菜豆腐汤。 “监狱里的条件就这么个条件。”窦兴国望着桌子上的五菜一汤叹息道,“卖相不怎么好看,菜也不咋样。” 回锅肉全是肥腻腻的肥肉,看不到一丝瘦肉,应该是猪奶腹处的泡泡肉;大盘鸡好像烧糊了,盘中有黑糊糊的东西以及一股冲鼻的焦糊味儿,面上摆着一条鸡腿和着三四坨骨多肉少的鸡脖子肉,其余尽是已经煮烂了的土豆块;还有那番茄炒蛋,满眼看到的都是红艳艳的番茄,没怎么见到蛋…… “老哥我挣的工钱不多,还大部分都拿去抽烟了,只能凑个六六大顺,要不然该是个十全十美的。” 窦兴国是个商人,发家前是小商人,发家后是大商人。他特别看重一些数字,还有点小迷信,生活中也处处体现。 比如他就给裴振亨算过出狱的最佳时辰,反复叮嘱他明日务必要在辰时离开监狱。若是错过这个时辰,就一定要等到下午未时再出去。 为什么? 窦兴国讲:“辰与未皆属土,土又生金,因此这两个时辰出生的人天生带财,一生都能够衣食无忧,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上天的宠儿。他们即使身处逆境也能遇到贵人相助,很容易获得比常人更好的机遇。” “而辰时和未时又是日头高挂,三清聚顶的时辰,所以此时出生的人充满了朝气。他们大多老成持重,且不甘于平庸,会努力积极的去创造事业,越挫越勇。加上贵人运旺,所以事业很容易获得成功。” 他又讲:“出狱就是重获新生,出生时辰决定了你这个人以后的命运,而唯有这两个时辰出生的男人才拥有上等命。俗话说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了的,我们只能做出选择,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这话其实是悖论。 命运若能做出选择,其实不就是在改命吗? 裴振亨自然不会明摆的点醒他。 信仰崩塌会摧毁他在监狱里服刑改造的意志力。 裴振亨不信命,但不忍拂了窦兴国的好意,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此刻听到窦兴国又讲这些,裴振亨闻言一笑,由衷道:“已经很好了,大哥。这有荤有素,有肉有菜,还有汤,十分周到体贴。这么多菜放平时我们两个哪里吃得完?不过一想到明天要出狱,今儿我干活就特别卖力气,此刻正饿得不行!” 说着,他搓搓手,似正在做大快朵颐前的热身活动。 然后将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窦兴国一双。 又欲要将他面前的空碗盛满米饭,被窦兴国阻止了,“先等一等。”他说。 窦兴国起身,反去将裴振亨面前的空碗拿过来,盛了半碗汤搁在他面前,道:“监狱里不卖酒,我想以茶代酒,可是吃饭时喝茶不健康,所以我只好用这碗豆腐汤代替酒水敬你一盅。” 食堂是服刑人员聚集地,各种思想教育的标语层出不穷。 右手边就还有条标语:扬起生活风帆,奔向灿烂明天。 窦兴国便一手端着菠菜豆腐汤,一手指着那条标语道:“我在监狱里待了快四年,看过各种宣传警示标语不下百条,就这条看着还算亲切。振亨,老哥有很多话想送你,不过千言万语也抵不过这一句,便就送你这句话吧。我希望你出去后,扬起生活风帆,奔向灿烂明天!” 说罢,他端着汤碗一饮而尽。 随后亮了亮空了的碗底,开怀笑道:“我先干为敬了!” 八年的牢狱之灾足以让一个人与外面世界脱节,有些人很可能不适应外面的生活,格格不入到过不下去,还因为处处被人歧视而破罐子破摔,然后重新入狱,一辈子便彻底毁了。 之前那个囚犯故意找茬时,裴振亨也说出了怕出去后不被家人接受的担忧,想来窦兴国是记住了他刚才说的话,所以才会对他说这么一句。 扬起生活风帆…… 还有风助他重新扬帆起航吗? 也许他得靠双手划桨前行,也许他会被一个大浪打翻小船而沉没海底,明天充满了无尽的未知。 连走出监狱,他都需要勇气。 这句祝福的话太及时,至少还有一个人在帮他推船。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裴振亨哽咽的喊出声,“……大哥!” 话别伊始。 “明天不休息,我得出工,所以不能去亲自送你了。”笑容慢慢散去,窦兴国的情绪十分低落,“你走了,我就更孤独了。我本来应该为你高兴才是的,可是……可是真是舍不得。” 他的眼眶也红了。 “刚才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你要是跟那个混球打起来,兴许会在监狱里多陪我一年了,那样我们哥俩儿就可以一起出去。对不起,我不应该有这种龌龊心思……” 窦兴国的刑期还有一年半的样子。 他坐牢时四十八岁,如今五十有二,已过了年逾半百的知命之年。他在监狱里除了裴振亨一人,没其他朋友。最重要的是,没有家人来看他。 裴振亨虽然奇怪,但是不方便探询。 他的话是真情流露。 裴振亨并不觉得愤怒,反觉十分戳心窝子。 换做是窦兴国要出去了,他还留在监狱里,他定然也会这么想。 裴振亨上半身倾过去,将窦兴国紧紧揽住,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大哥,我也很舍不得你。刚才同那人说的话,是我的真心话,我真的很怕出去面对一切。我怕我的父母已经抛弃了我,我怕社会已经抛弃了我。好在我知道,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是关心我的,需要我的,我并不觉得孤独。” 闻言,窦兴国的内疚好了些,但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抹了抹眼泪水,长长的叹息一声道:“屈指一算,你已经在监狱里待了八个年头,而我入狱才三年多,可我却好像被关了半辈子那么长。这八年,你是怎么度过的啊?给我说说。我怕你走了后,我过不下去,迟早抑郁而死。” “说什么傻话,大哥!”裴振亨坐正身体,严肃道,“你只有一年半的刑期了,要是努力努力,争取个假释,也许半年后你便也能出来了。” “假释?我就别想了。”窦兴国苦笑着摇头,“我五十好几的人了,哪里还干得过年轻人?而且从前也是命令别人习惯了,我才拉不下老脸去讨好那些年纪轻轻的小狱警。” “大哥你错了,狱警不需要你讨好,你要做的事情就是主动与他们进行思想交流。拿出你从前谈生意的本事,与他们多聊聊天。管教员们其实很想知道服刑人员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你积极做思想汇报,就会给他们留下好印象,减刑假释的时候得到的支持率就会高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第75章 攻心计(8)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它们是CBD的门脸儿。 在这些写字楼里办公的都是有钱人家,比如各大商业银行、房地产公司、保险公司、航空公司等。 而后两个街区则远离主干道, 背靠内环高速。街区里的建筑同样也都是写字楼,但均为六七层的小高层。没有玻璃幕墙,外观并不出彩,且掩映在人行道两侧枝繁叶茂的木樨、玉兰、香樟等景观树的华盖下。 你要说在这些楼里办公的单位没钱吗?NO! 这边办公的企业大多都是豪气的直接买下一整栋楼自己独享。最穷的单位,人家也至少会买下半栋楼。于是, 每栋楼的入楼口处正好可以左右两边各自悬挂一块公司招牌。 说到公司招牌这事儿, 前后街区各有宣传特色。 前五个街区, 公司名称在大楼外面是看不见的。得进入一楼大厅里去找, 要么是在前台电子显示牌上, 要么就是在电梯门口处。排排坐一般,列着各楼层办公的公司名称, 同玻璃幕墙一样的高大上。 后两个街区则非常实在, 皆是直接将印着单位名称的木匾竖挂在入楼口。竖匾为清一色的白底黑字, 质朴而端方, 很有国家机关的特色。 而这些单位,一看名称就能让人肃然起敬。为什么呢?因为在此办公的都是诸如设计院、出版集团、资产评估公司、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等这种单位。 前五个街区和后两个街区是如此的泾渭分明,但又奇异的和谐共处于寸土寸金的金融CBD, 没有谁会看不起谁, 因为大家都是有钱人。 如果说前五个街区的写字楼堪称高调豪奢的公主, 那么后两个街区的办公楼就是含蓄低调的小家碧玉了。 CBD写字楼林立, 白天倒是很热闹,但一到傍晚下班时间一过,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寂寞无声的空城。 入夜后,更加安静。 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柔和晕黄的光,只照得见一小片区域。而在绿化面积很高的后两个街区,街道的光线更加昏暗。若是独自一人行于此处,你会忍不住后脊发凉,因为太安静了,还总觉得那些摇曳的绿植里黑影幢幢。 此时此刻,第七街区的一栋写字楼里,犹有微弱的煞白灯光从六楼的玻璃窗里透出来。 “满好,走了!都快要到十一点了!”审计六部的员工白卓尔揉了揉腰杆,然后站起身来,仰起秀美的脖子朝审计四部大喊。 是晚上的十一点,不是白天的十一点。 “好,马上,等我一分钟!” 满好头也不抬的答应了一声,目光还盯着笔记本电脑,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健步如飞。 君行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范围广阔,涵盖审计、资产评估、工程造价咨询、税务筹划和税务代理等。员工多,所以,事务所的合伙人也很壕的买下了一整栋楼作为公司的办公场所。 其中六楼为审计业务部,共有六个部门,全在一层楼里集体办公。 君行因为拥有证券服务业资格,而上市公司得赶在次年四月份之前将经审计的年度财务报告对外公告出去,所以每年春节前后都是审计部最繁忙的时候,也因此,这段时间审计部门的员工加班乃是家常便饭。 事务所留不住男孩子,女孩儿居多,一直阴盛阳衰。女孩儿们在会计行里工作久了后,一个个都将自己活成了女汉纸。 蜕变的过程中有两大主要变化。 一是胆子变大,即使是加班至深夜也敢于独自一人回家。 二是力气变大,无论是多娇小的女员工,祖国各地出差的画面也是这样的:一手拖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拖装满了底稿的底稿箱。遇到没条件在有电梯的楼里办公的客户,不妨事,不用任何人帮忙,呼哧呼哧,自己也能提着二三十斤重的底稿箱爬三四层楼没问题,背上还能再背个四五斤重的电脑包。 满好是同届进所女员工中的佼佼者,她甚至还有过连续加班两个通宵的骄人战绩。 当然,事务所领导为了回报她的兢兢业业,加薪、升职、表彰,一样不落下。 学校一毕业就进君行的满好,工作五年时间,已经晋升为审计四部的部门经理助理了。 要知道,君行会计行的员工职级可是很变态的十三级呢,一年才有一次升职加薪的机会。即是说如果没有越级晋升的话,一般员工需要工作十三年,才有可能进入公司副总级别的管理层。 啰嗦一句,副总再往上就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但那已是老板,普通员工几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晋升”成为老板的。 工作五年就成为部门领导之一,满好,她的职业道路是跳着走的。 满好迅速整理好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再关好窗子并日光灯,便和白卓尔相携着走出办公室。 两个人加班加得疲惫不堪,谁都没精神聊天,便默默的站在走廊里等着电梯上来。 但是电梯上行,却并没有在六楼停顿,而是直接上了顶层七楼。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不约而同的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装,乱发也撩至耳后,又搓了搓僵硬的脸颊。手放开时,已换上了一副神采奕奕的精神面貌紧盯着电梯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第76章 攻心计(9)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监狱的铁门重重合上,金属相撞时发出来的震颤声滞重又刺耳, 惊醒了失神中的裴振亨。 数年时光像流水般无声淌过脑海, 未搅起一点涟漪。往事像黑白影画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又像是泛黄的老照片,触动他的每一条神经,勾得他回味无穷。 当年庭审的那一幕, 即使过去了八年,却犹如已经镌刻在他的颅骨上了一般,每天每晚都会拿出来过一遍。于是, 那些人,那些话,鲜活清晰得好似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冷。 彻骨的寒意。 汗毛因此根根直竖,每一条神经都绷直c拉紧。 他缓而机械的抬头, 看了眼护栏网外夹道边昏黄的灯光。 光是橙黄色的暖色调,轻易穿透浓雾,将这孤寂凄冷的早晨烘出几分暖意来。 似乎遥远却又近在咫尺, 像画外音响在耳边, 是相熟的几个牢友们正趴在铁栏杆上闲聊。 “这行政楼里上班的狱警来得也太晚了吧?咱们等了都快要两个钟头了,现在才来, 冻死我了!” 有人在不耐烦的抱怨。 “人家是在机关上班, 跟基层监区的狱警肯定不一样啊。”一个坐监老资格说, “再说现在八点钟都不到,哪里晚了?你是不知道人家其他系统的公务员都是朝九晚五的么?” “也是我们在郊区,机关工作的狱警下午下班下得早,四点就走了,所以早上上班才稍微早点,得凑满一天八小时工作时间。若是离市区近点,估计也是跟其他系统一样实行朝九晚五制了。” 刚才监狱大门开合,乃是在放行早晨来上班的狱警。 而一群人天不亮就守在这里,扒着护栏网眼巴巴的望着夹道对面的行政大楼,是为了给狱友杨小武送行,他今天要出狱了。 监狱改造服刑人员,都是按照511的模式进行。每周的周一到周五为劳动改造时间,须出工,去生产现场干活。另外一天是教育改造,各种学习,扫盲c技能。还有剩下的一天,休息。 今天恰好是周末,不用出工,整天都自由活动,狱警不得管你。 放往常这种寒冷的天气,众人肯定是窝在被窝里睡懒觉了。不过今天逢认识的人要出狱,便都起了个大早,纷纷过来送行。 “但这是监狱啊!我们平时六点钟就起床了,监区工作的狱警要是看谁赖床,还扣分呢,他们肯定比我们还起得早!”刚才抱怨的那个人还是不乐意,嘀咕道,“你们说同是狱警,咋区别这么大呢?连在监狱里上班都搞区别对待。” “哈哈哈”一群人被那人的言论逗笑了。 有人笑话道:“徐飞,你是不是坐牢坐得太久,脑子生锈了?以为他们跟我们一样,无论在外面是个什么人物,但凡进了监狱那道铁门都叫做劳改犯,再也不分三六九等了?你啊,一定是还没搞清楚人家是来上班,咱们是在坐监吶!” 另一人附和道:“既然是上班,那肯定岗位和职责就不一样了啊。人家有领导,我们这里还有领导吗?管你从前是高官大员,还是董事长经理什么的,进来了,便都是一样的身份地位,都得劳动改造去!” 闻言,那叫徐飞的砸吧了下嘴,感慨道:“其实我一直琢磨着这些狱警当初是不是脑壳被门夹了?竟然跑监狱里来上班。你们看看他们,一周只休息得到一天,四天轮一班晚班,上班地点离家还那么远,手机也不准带进监狱里来,家里要有个急事,人都找不到。这么枯燥乏味还没有自由的工作,他们上班跟我们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众人一听这话,愣怔了片刻,随后纷纷点头称是。 “听说资格老的狱警才能去机关上班享福,新招来的员工就只能在监区基层锻炼,工作个两三年后有可能轮岗轮到行政楼坐班去。说真的,他们其实跟我们坐牢的确没撒区别咯。” 一群人唏嘘一阵,再度嘻嘻哈哈调侃起来。 每回遇到这种日子,大家都有点像在过节,十分热闹。 服刑人员啸聚一堆,狱警一般都会很介意,怕闹事,更怕出事,但是这种时候却会放宽松。 也算是一种刺激性教育改造方式吧。 看人家走出了铁窗,谁还不更加上进,也争取早点出去呢? 主角杨小武则显得有些异样的沉默,裴振亨看他应该是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杨小武三天前就拉着他诉说外面世界的种种,以及出去后又要如何如何的打算,然后他昨晚兴奋得一夜未睡。其他狱友因为起得早,这会儿都在频频打哈欠,此刻的他却还精神奕奕,满脸红光不说,双目亮得吓人。 他一直守在铁丝网门口望眼欲穿,但是现在不到八点钟,机关的工作人员尚未正式上班,武警是不会过来带他去对面行政楼那边办出狱手续的。 裴振亨看着这人,也很感慨。 杨小武犯了故意伤人罪,判了三年,坐了一年多牢,今日假释出狱。 尽管只待了一年多点,但是这小伙子跟脱胎换骨了似的,再不是刚入狱时那个还对监狱生活有点新奇的大男孩儿。经此一回熔炉里锻造,裴振亨相信,这人出去后,打死也不会再犯事儿了。 不过打不死,可能就还得这是后话,此处暂时不表。 徐飞看看杨小武,忽觉得十分惆怅。 人家都出狱了,自个儿还在牢房里,着实难受极了,所以瞎高兴个什么劲儿呢?起这么早床干啥呢?纯粹找罪受! 他便抓着护栏网烦躁的摇了摇,又发起了牢骚:“唉,怎么这么慢啊?不是人已经来上班了吗?哪儿那么啰嗦啊?法律上说零点一过就该刑满释放了。这要是捱过中午,基本上又算是多坐了一天牢了!” 杨小武心头也着急,但看狱友比他不遑多让,遂笑道:“的确是那样没错,但狱警没上班,没办法办理手续啊。那个刑满出狱证明跟身份证一样重要呢,出去了没那东西不成。何况我只是假释,更需要把各种手续办齐全了。” 另有人无心的奚落道:“徐飞,你怎么比杨小武还着急?你这样子就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出狱还早着呢,三年,慢慢熬吧。” 监狱里的生活是按分按秒慢慢度过的,时间过得特别特别的缓慢。 因为每天都被关在一隅天空下,看见的是长久不变的景物一一一譬如满目灰蓝的囚服和光头,高大的铁丝网以及围墙,色彩晦暗的狭小监舍,还有永远冰冷的铁窗周边的一切恍若一潭死水,于是,有时候你甚至都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 黄尘雕罽裘,逆旅同逼仄。 你早已忘了春天解冻的淙淙流水声是个什么样;你会纠结的想知道秋天的大雁还是不是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你不知道外面叫卖的小吃变了花样儿没;也不知道今年姑娘们流行穿的衣裙是否又换了款式,以及,布料是不是更少了 徐飞这人惯爱苦中作乐。 别人拿话堵他,他就不甚在意的说:“三年时间算啥?弹指一挥间!”说着,还潇洒的一弹中指。 众人心知肚明,也不揭穿。 刚才说话那人已自觉失言,忙笑着掩饰,调侃道:“哟呵!看来监狱里面的文化课还是教得好嘛,连徐飞这种半文盲都能出口成章了。你们听听他这说话的水平,啧啧啧,徐飞,恭喜你荣膺文化人儿的称号!” 一阵哄堂大笑。 裴振亨也唇角含笑,默默的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儿,自己则一个人趴在角落里,点了根烟吞云吐雾。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监狱里各种犯罪分子都有,杀人的c抢劫的c强~奸的c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的这会儿聚一起的文化人居多,跟裴振亨一样,性格良好,从前在外面也是稍有修养的人。所以他们这几个狱友之间的感情不是非常淡漠,但是也很脆弱,表面上尚算和谐。 狱警终于开始放行了,铁丝网大门打开,夹道上威风凛凛的站了一溜持枪武警在警戒。另有两名武警走过来,将几名今天出狱的c早已望穿秋水的杨小武等人带到对面的行政大楼去办出狱手续。 杨小武朝门口走了两步,突然扭身小跑到裴振亨身边,急切道:“振哥,你出来时先别急着走,等我来接你啊!届时小弟我要为你摆一桌丰盛的洗尘宴,感谢你在狱中对我的照顾!” 裴振亨心中甚慰,摸着他扎手的光脑袋,说:“好,你赶紧出去吧,这话你都说几遍了。记住在外面安分点,别再进来了。” “我知道!”说着,杨小武大笑着朝众人挥挥手跑了。 办手续还需要花点时间。 一群人便又聊起了些别的事。 这时候有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原来你在这!” 裴振亨恍恍惚惚的抬头,看清楚了来人,淡淡一笑道:“大哥,你来了?” 他喊的这个大哥,叫窦兴国,并非真的黑道老大监狱狱霸之类,而是出于尊敬发自肺腑的一个尊称。 只因为这人可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 但说来好巧,如今和这位大哥同蹲一座监狱。 当年的时候,他二人谁能想到会一起坐牢,还是关在同一座监狱里呢?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世事便是这么无常。 “嗯。我刚吃了早饭,想去找你打乒乓球的,结果听你的舍友说你在这里。” “是,我一个兄弟今天出狱。”裴振亨指指远处的一行人背影,道:“喏,第五个就是他,又瘦又白的那个小子。” 窦兴国颔首,然后望望天,“怕是有场暴风雪要来了。” 裴振亨笑了一笑未接话,只是掏了根香烟递过去。 “不抽了,我最近嗓子不好,老咳。”窦兴国摇手道。 裴振亨也不劝,默默的将香烟收好。 “今年的燕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冬天十之八九都是这种彤云密布的天气。大雾也久久不散,沉闷又压抑,连带人的心情也搞得很烦。重工业越来越发达了吗?环保局也不好生规划一下!”窦兴国抱怨道。 裴振亨手中夹着半截烟,斜倚在栏杆上,望着对面楼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着,仍旧未吭声。 窦兴国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他是最近几个月才从其他监区转到裴振亨一个监区的,两人重逢没多久。如今的裴振亨跟他从前了解的裴振亨相差很大,最大的变化便是:他沉默了许多。 窦兴国也趴在栏杆上往对面看。 对面楼灯火通明,隐约有声音传过来。 “真快啊,一晃眼,八年就过去了。”他感慨良深道,“想当年你我初见时,你在我眼中就是个毛头小子愣头青,跟刚刚那孩子一样。现如今呢,我不得不说你是根十成十的老油条。瞧这夹烟的姿势,坏笑的脸,油得不行!” 最后一句话令裴振亨不可抑制的朗笑出声,“我此刻在你眼里竟然是这副模样的?我还以为我这深沉装得很到位。” 窦兴国斜睨他一眼,“可不是?越来越像个二流子了!” 裴振亨含笑弹了弹烟屁股上的灰,挑眉道:“进了这地方的人,你还能指望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深造成个博士研究生?” 他是经济学硕士研究生,可不就是再进一步就是博士了? 想当年他出来工作时,家里老头子百般规劝他多读几年书,以后就在大学里做教授,教书育人。 要是当时听了老头子的话,就没有今天了 窦兴国也笑,说:“不过这样子倒是比当年强多了,很男人!” 裴振亨噗呲一声,笑得胸腔起伏,“大哥,是不是久不见女人,看见只猫狗都觉得它眉目清秀?” 窦兴国老脸一红,“胡说八道!” 两人笑了一阵,渐渐沉默。 片刻后,窦兴国道:“你也快要出狱了吧?我看见你的减刑公示了。定的哪天?提前给我说说,我也好给你送行。待在监狱里,要是不刻意记下日子,都不觉得时间在动,又过去了多少日子。” 此刻却灰头土脸,深色高级定制西装搭配橘色黄马褂,看上去十分滑稽,还很可笑。但他毫无所觉,也再笑不出来。 左手边的旁听席上座无虚席,右手边的主席台上三名法官正襟危坐。四个角落以及过道上还站了几拨人,皆架着摄像机对准了他。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神色肃穆,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男,27岁,1983年10月2日出生,汉族,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山东潍坊市人,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骗取李明c周庆云c姚青青c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第77章 攻心计(10)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 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 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 神色肃穆,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男, 27岁, 1983年10月2日出生, 汉族,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 山东潍坊市人,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 骗取李明c周庆云c姚青青c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那个人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 这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手腕处冰冷沉重的镣铐在提醒他一一一这事情就与他有关。 还有那些正在运转的摄像机镜头,也在无声的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被告! 镜头不断拉近c放大, 毫不留情的给他憔悴的面部来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 一定是什么角度能把人拍丑就怎么拍他。 放大他瑟缩的瞳孔c青色的胡渣c眼角的阴影, 以及长镜头拍他指尖的微颤和喉结的滑动 摄像机的镜头冷硬而漆黑, 弄出的声响,犹如蛇口里弹簧般一惊一乍快速吞吐的鲜红的信子,不时发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身体因此不自觉的往后退缩c再退缩想要躲入黑睃睃的角落里,无人再看得见他。 然而狭小~逼仄的围栏很快就抵住了他的后背,他退无可退,便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栏杆寻找勇气,手腕上的镣铐因此被弄得哗啦作响,引得一旁的法警对他侧目低吼:“乱动什么?老实站着!” “天,竟然有这么多?!”公诉人尚未陈述完毕,旁听席上已是一片哗然,“这才一个多月啊,这赚钱的速度杠杠的!” 听到这话,他因此恢复些许清明,茫然的望向斜对面的人。 那个人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骗钱? 他会骗人钱? 天大的笑话! 他忍不住竖起耳朵,急切的想知道周围人如何议论他。 “难怪他年纪轻轻的就开豪车住别墅,家里又不是有钱人,钱从哪儿来的啊?就算他在财经圈儿里小有名气,还开投资公司,可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正经工作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谁信呢?” “原来金融才俊就是这样赚大钱的啊?呵呵了!好些媒体都吹嘘他是小巴菲特,我还真以为他于投资一道目光犀利,太无耻了!” “唯有吹得凶,才能骗得到这么多人啊。我也是经朋友的强烈安利才关注的他,幸好我没钱啊,不然也跟着上当受骗了。” “金融圈投资圈儿这些圈都擅长吹嘘,还比着互相吹捧,十分浮躁,可这难道不就是独辟蹊径的赚钱法门儿?” “倒也是。这条路的确是赚大钱的捷径,不过可惜,它也是自毁前程的歪门邪道!” 今日静安区人民法院的法庭极为热闹,因为受害人很多,因为被告人很知名,所以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幸灾乐祸的c义愤填膺的c吵吵着要求还钱的c叫屈喊冤的c广而告之自己如何上当受骗的各种噪音此起彼伏。 “请肃静!”审判长不得不频频将法槌敲得砰砰作响,以严肃法庭纪律,“肃静!公诉人请继续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裴振亨原系国有企业凤凰证券的员工,在券商系统工作三年后离职,自开投资公司。他曾上财经频道做过‘谈股论金'栏目的特邀嘉宾,业内比较知名。为进一步扩大知名度,他还开了个星光博客,在博客上不定期的发布一些极具社会影响力和关注度的财经文章。” “鉴于被告人突出的专业才华,社会知名度不断提高,从而拥有了一大批股民粉丝。” “2010年8月4日,被告人裴振亨为实施诈骗活动,在自己的星光博客上发布了一篇博文,文章的最后他公布了一个qq群号码,以交流炒股经验为名吸引了数百名粉丝入群。” “根据144名受害人的陈述,入群后,被告声称自己有内幕消息,能够调动大量资金拉升股票,足以保障大家的收益被告以这样极具诱惑力的话为饵,骗取不少入群的股民交纳了数千到上万元不等的会员费c提成费c信息费c佣金等各种名目的款项,以获得他所谓的一对一推荐优质股票的服务。” 他的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胡说八道!你们这是污蔑!是含血喷人!是恶意中” 啪! 法官敲了下法槌,面无表情道:“被告,请注意自己的语言和情绪。” 听到法官的话,他脖子上虬扎的青筋暴胀,厉色叫道:“法官,我根本就没公布过什么qq群号!也没加过这些人入群,我更加没有骗过他们的钱!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承认,不承认!” 啪! 法官再度敲响了法槌,“被告,会给你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不要再大声喧哗了。公诉人,请继续你的陈述。” “好的,审判长。钱财得手后,被告向这些交钱的股民推荐了几支股票,可是收益并不如意。有人认为这与被告当初承诺的话不一致,便在群中表达了不满。” “被告先是将提出异议的人拉黑,然后没过多久,他就于2010年10月1日突然毫无征兆的解散了qq群。受害人在网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感觉被骗了,于是报警求助。经查,被告人已经将所得款项挥霍一空” “胡说八道!我银行账户里的钱都是我辛苦赚的,那些钱清清白白!我花我自己的钱,怎么叫做挥霍一空?!”他愤怒的反驳,“你们这才是误导性陈述,我抗议,我要上诉!” 旁听席上的人也不安静。 “怕不止376万这个数吧?”有人说,“这些股民在股市中亏损的钱,我猜有可能都成百上千万了,现在有钱人多。” “那个不好收集证据,亏损的钱又不是直接划给了被告人,除非能提供他操纵股市的证据。否则顶多就是个误信人言,只能怪自己咯。有钱人是多,但傻子更多。” “有证据又怎样?也不可能把亏损的钱赔给你啊。法律上有个说法,叫做一一一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就是说你几十岁的人了,不是傻瓜,你具备基本的判断能力。人家并没有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买哪支股票,你自己要信,就自认倒霉呗。” “那不是被白白收割?” “a股散户被收割的还少?这件案子的区别只在于一一一散户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姓裴的要不进监狱,就不足以平民愤,呵呵哒。” 啪! “肃静!”法官敲法槌重申纪律,“若有旁听人员再大声喧哗,本院将要求你退出法庭。公诉人,请你将起诉书宣读完毕。” “以上犯罪事实清楚,本院已经取得了被害人陈述c证人证言c受案经过c汇款凭证c银行卡交易明细c情况说明c户籍证明c博文截图以及qq群的聊天记录截图等证据,罪证确实c充分,足以认定。” “审判长,本院认为被告人裴振亨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互联网聊天工具发布虚假消息以及极具诱惑力的话骗取他人财物,不特定受害人数众多,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6条之规定,构成诈骗罪,因此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1条之规定,特提起诉讼,请依法惩处。” “不对!不对!”他无视张口欲语的法官,抢着高叫道:“审判长,我没有收过那些人的钱!什么是诈骗?我没有诈骗过他们!这是诽谤!这是诬告!” “肃静!”法官蹙着眉头,握着法槌重重的敲了敲底座,“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现在还轮不到你发言!” “他通过qq跟我私聊,说交八千块的话,每周就给我推荐一只股票。交一万块就优惠些,每周可以给我推荐三只股票。我是炒短线的,喜欢快进快出。我投资比较谨慎,为分散风险,我喜欢一次性买三到四只股票。而且我投入股市的钱有点多,五十万。每周三只股票的话就非常适合我的炒股习惯,所以我就向他提供的工商银行账户转了一万块钱现金,买了一个季度的会员。” “被告,你对受害人的陈述有无异议?” “有!”他粗着脖子大声道,“法官,我根本就没有跟她用qq聊过天,我也根本就没有收取过她说的那什么一万块钱的会员费!” “那我划款的那个账号你敢说不是你自己的?警察到银行去打印出来的你账户里面的资金流水难道也是假的?”女受害人气红了脸,“我陷害你,难道警察也在陷害你吗?!”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的卡里打钱。”他有些底气不足,避开了对方愤恨的目光。 忽的想到一点可能,忙又抬头道:“电视上的新闻经常在报道有人划款划错了,也许你就是这种情况。反正总之,我真的没有蓄意骗过你的钱!” “哼!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 法官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传下一位受害人。” “我本来先只交了两千块。我跟他说是想先看看他提供的消息准不准,他同意了,五千块的会员费打四折,降为两千。第一次他给我推荐的股票,运气好,碰到一个涨停,我赚了三千,高兴惨了,就以为他真的在做那支股票的庄,便立刻主动找到他买了一个月的会员,价钱都没讲,一万八。结果后来他就只给我推荐了一支股票就遁了,那支股票我还倒亏了五千多块!” “因为经常看他写的博文,对上市公司的财报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还提前爆了好几个料,都很准,我就以为他真的掌握了内幕消息,所以毫不犹豫的入了会员,交了两万六,成了他所谓的钻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第78章 苦肉计(11)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比起现在, 我原来待的二监区, 环境真是太差了。高噪音c强粉尘, 还有刺鼻的化学味道充斥整个车间,唯一的防护措施就是一个三层布的口罩,一点用处都没有。” 下工了,窦兴国和裴振亨一起往食堂去, 边走边闲聊。 服刑期间, 囚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活儿, 监狱里头称此为“出工”。 坐监并非把你关在高墙铁丝网内,让你失去自由就算惩罚了, 还需要通过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你,让你重新做人,所以囚犯也称之为劳改犯。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对方提供原材料c图纸等, 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 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 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 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 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c蹲着或是弯着腰杆,因为年纪大了,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身上全是粉尘。” “其实这还算好的,我最受不了的是那油漆味儿,太刺鼻了!” 闻言,裴振亨心不在焉道:“各个监区的工作都有好有坏,共同特点就是累。但若是我,我宁愿待在那边。” “为什么?”窦兴国有些诧异。 “家具厂那边虽说环境差些,但是扣分的可能性很低。可咱们监区养猪养鸡养兔子,要是养死了,会扣分,影响减刑。” 服刑人员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受到了狱友的侮辱伤害也极力隐忍着不还手闹事,就为了能减刑。 君不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身体受损算得了什么呢?能尽早离开这座铁笼子才是最重要的! 窦兴国原本有些喜色的脸霎时就变了,脚步顿住,迟疑的问道:“那些畜生还是不容易养死的吧?” “猪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鸡比较难伺候。要是发鸡瘟,那病传染,一死就会死一大片。而且得了此病没药可治,只能采取隔离c扑杀等措施杜绝瘟疫的传播。”裴振亨脚下未停,语气无一丝波澜的道。 听了这话,窦兴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希冀道:“小裴你说,我要是再申请调离监区的可能性大不大?” 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计不大。你已经找借口换过一次监区了,要再换,会给人察觉。到时候其他狱友有样学样,或者举报你,于你于监狱长都没好处。” “唉一一一,本以为谋了个好差事,哪里知道”窦兴国不禁抱怨开来,“多接点外面的活干不是挺好的吗?小裴你说说,他们干嘛要自己来折腾?我们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资待遇可比外面社会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笔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业愿意同监狱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实,但是监狱在寻求合作方的时候,首先还是要考虑囚犯的管理问题,那种极易给犯人机会逃脱c闹事c自杀的业务,条件再优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说到这里,裴振亨不自觉的住了口。 只因为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浑身的鸡屎猪屎味儿令不少服刑人员对他俩避而远之。 裴振亨那未说完的话是:近些年来燕城行政功能规划调整,加上治理日趋严重的城市污染问题,不少制造业关停并转,或者远远的搬离燕城,去了周边临近市县,附近工厂因此越来越少。而且现在生产企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劳动力市场已是供大于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第79章 财务总监(1)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桐乡监狱有五个监区每个监区约有一百二十人。监狱里面按监区进行管理不同的监区彼此独立,干的活儿c休息娱乐和伙食待遇等都有不同。 “比起现在,我原来待的二监区环境真是太差了。高噪音c强粉尘,还有刺鼻的化学味道充斥整个车间唯一的防护措施就是一个三层布的口罩,一点用处都没有。” 下工了,窦兴国和裴振亨一起往食堂去,边走边闲聊。 服刑期间囚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活儿,监狱里头称此为“出工”。 坐监并非把你关在高墙铁丝网内让你失去自由就算惩罚了,还需要通过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你让你重新做人所以囚犯也称之为劳改犯。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对方提供原材料c图纸等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c蹲着或是弯着腰杆,因为年纪大了,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身上全是粉尘。” “其实这还算好的,我最受不了的是那油漆味儿,太刺鼻了!” 闻言,裴振亨心不在焉道:“各个监区的工作都有好有坏,共同特点就是累。但若是我,我宁愿待在那边。” “为什么?”窦兴国有些诧异。 “家具厂那边虽说环境差些,但是扣分的可能性很低。可咱们监区养猪养鸡养兔子,要是养死了,会扣分,影响减刑。” 服刑人员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受到了狱友的侮辱伤害也极力隐忍着不还手闹事,就为了能减刑。 君不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身体受损算得了什么呢?能尽早离开这座铁笼子才是最重要的! 窦兴国原本有些喜色的脸霎时就变了,脚步顿住,迟疑的问道:“那些畜生还是不容易养死的吧?” “猪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鸡比较难伺候。要是发鸡瘟,那病传染,一死就会死一大片。而且得了此病没药可治,只能采取隔离c扑杀等措施杜绝瘟疫的传播。”裴振亨脚下未停,语气无一丝波澜的道。 听了这话,窦兴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希冀道:“小裴你说,我要是再申请调离监区的可能性大不大?” 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计不大。你已经找借口换过一次监区了,要再换,会给人察觉。到时候其他狱友有样学样,或者举报你,于你于监狱长都没好处。” “唉,本以为谋了个好差事,哪里知道”窦兴国不禁抱怨开来,“多接点外面的活干不是挺好的吗?小裴你说说,他们干嘛要自己来折腾?我们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资待遇可比外面社会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笔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业愿意同监狱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实,但是监狱在寻求合作方的时候,首先还是要考虑囚犯的管理问题,那种极易给犯人机会逃脱c闹事c自杀的业务,条件再优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说到这里,裴振亨不自觉的住了口。 只因为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浑身的鸡屎猪屎味儿令不少服刑人员对他俩避而远之。 裴振亨那未说完的话是:近些年来燕城行政功能规划调整,加上治理日趋严重的城市污染问题,不少制造业关停并转,或者远远的搬离燕城,去了周边临近市县,附近工厂因此越来越少。而且现在生产企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劳动力市场已是供大于求。 桐乡监狱因为地方偏僻,又在农村,能接到的厂家的活儿本来就少,现在更少了。监狱于是因地制宜的搞起了水产养殖c家禽养殖以及经济农作物的种植等。 比如裴振亨所在的这个五监区,刚开始是做服装加工的,生产冬天穿的睡衣。那家服装企业日益亏损,需要的量少了后,监狱便承包了一座荒山,种起了茶树。 但是种茶树摘茶叶不是天天出工,加上后来服装企业搬家了,搬到了电商业发达的苏杭地区去,监狱的睡衣工就彻底断炊,他们就又摸索着养起了猪,慢慢增加养鸡c养兔子。 这些情况都在裴振亨的未尽之言中。 他出不去,也不能上网接触到外面的信息,但是仍旧通过监狱对服刑人员劳改模式的改变,细心的觉察出了外面世界的变化。 市场调查和敏锐的目光,这些都是他从前做风险投资的时候养成的习性,不知不觉在监狱里用了起来。 裴振亨原本长得有些白净,书生气浓郁。但是现在的他,拥有了小麦一样的蜜色肌肤,好似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便是去茶山采摘茶叶时晒黑的。 茶山距离监狱有些距离,基本上一出工就是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回来,所以每年九月份他都会被晒得油光黑亮。 不过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阳光炽烈的采茶期,茶山暂时不用去了,几个月都待在监狱里面,他的肤色才因此养回来了一些。 配上他如今不苟言笑时坚毅的脸庞,以及因为常年劳作而锻就的结实身材,竟是出奇的性感。 用窦兴国的话说,就是很男人。 连男人都这么评价,这要是让女人看见了他现在的模样,不得尖叫? 当然,裴振亨自己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入狱后,他就再没注重过自己的形象。却不知,他邋遢颓唐时的模样都很有味道。 不过,并非五监区人人都有机会出去茶山工作。 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囚犯一旦出了牢笼受到诱惑刺激,趁机逃跑的几率很大。所以能去茶山工作的,刑事犯几无可能,也就像裴振亨这种努力上进,积极在争取减刑的人和经济犯罪分子才有离开监狱c到外面去呼吸一下山林草木气息的机会。 “大哥,你也别着急,你看我不是照样减刑了吗?”裴振亨微微笑道,“我传授你几条经验,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我不说百分之百保证,但是百分之九十九没问题。” “快说快说。”窦兴国立刻兴致勃勃道,“你小子似乎干什么都能干出个名堂。我相信这养鸡于你而言,也不是个问题。” 对别人嫌恶的眼神儿,两个人泰然自若,走到一旁的水槽边,各自拿了根软管子接上水龙头,然后脚踩在水槽沿上,就开始冲刷长筒靴上沾着的黏糊糊的猪大粪。 裴振亨和窦兴国如今每天大部分的工作时间就是在清理猪圈和鸡舍里的屎。鸡屎好清理,猪粪难弄。 五监区养了两百多头猪,一个圈里关四五条。猪一向吃得多,吃得多自然就拉得多。粪便若不及时清扫,能在猪圈里堆成小山一般高。那些猪睡觉时再一滚,直接能滚一身的粪便,臭不可闻,所以那猪圈必须得每天清扫干净。 怎么清扫呢? 先得穿一双塑料长筒靴,靴子是高过小腿的那种。再操把大扫帚进去猪圈里,人猪共处一圈,猪儿在你身边拱啊拱,此时你就知道穿长筒靴的好处了。扫帚必须是用毛竹做的那种,又大又坚固耐用,别的扫帚不顶用。猪圈的角落里有个洞,直通外面的粪池,跟农村人家设计的一样。你用劲儿操着扫帚将粪便往洞口扫就是了,猪粪沉重,自己会掉入粪池里。 猪大粪是十分好的有机肥,用来浇菜,种出来的菜一股子迷醉的清香味儿,这是那些大棚蔬菜完全不可比的。现在监狱里已经种上蔬菜了,食堂里常常能吃到自己种的,还挺有成就感。 猪儿吃了睡,睡了长,天天都在奔着成为人类餐桌上的食物那方向走。今生投胎成为一条只知道哼哼唧唧的猪,憨吃哈胀,没有烦恼,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裴振亨边冲洗靴子,边道:“这边统计工分,不看过程看结果,比如一天捡多少蛋,一个月又出栏多少家畜等,至于你怎么养的猪,养的鸡,他们并不怎么管。” “管也不知道如何管吧?”窦兴国说,“这些狱警都是正儿八经读大学考公务员进来的,个个大学生小年轻,他们怎么懂得如何养鸡养猪呢?” “说的也是。”裴振亨笑,“为了减少鸡的发病率和死亡率,我用了一些土办法。” “是什么?” “我曾经研究过,瘟疫多发病于将鸡关鸡笼子的舍养方式,可是农村那种散养鸡却很少有瘟鸡出现,这是症结所在。我们监狱是有条件散养的,所以我之前负责养鸡的时候,便就去跟监区长商量了一下,他同意了我散养的做法,这是其一。” 窦兴国听罢,不禁苦笑道:“这就好像跟人一样,若长期关在笼子里,是会生病的。” 裴振亨拿着水管子的手一僵,下一刻继续若无其事的冲洗,又道:“其二,在鸡圈里撒草木灰,越厚越好。鸡粪淅淅沥沥,是湿的,草木灰能及时将鸡粪吸收,长久保持鸡圈干爽,也是减少发病率的一个重要措施。” 窦兴国愣愣的想了想,忽的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我说呢,怎么农村好多鸡蛋都是从灶房的灰堆里扒出来的,是因为他们晚上直接把鸡关在灶房里的缘故啊。那些鸡知道了窝在哪里,白天生蛋的时候自己就往灶房里钻,原来是这么回事!” “呵,是啊。从前我和朋友去乡下垂钓,顺便买土鸡蛋,那些农民就是带着我们去灶房捡,柴草堆里c灰堆里,都有,刚下的蛋,还带着余温。当然,也容易踩一脚的鸡粪,呵呵。” 靴子冲洗干净了后,两人再洗干净手。然后徒手捧上几捧凉水往脸上一泼,再粗鲁的揉几把,便算是洗了脸了。跟着就将就用湿哒哒的手往光溜溜的脑袋上绕圈儿一抹,发肤上的粪便气息立刻消弭于无形,人也精神抖擞了。 完事后,还要抓着衣服闻一闻,若觉得没味儿就进去食堂。要是还有味儿,两个人就会走到角落里去抽上一根烟,熏一熏身上的味道后这才进去吃饭。 这么做不是为自己,他两个长期在鸡舍猪圈转悠,就着粪便味道吃饭能够面不改色,做这一切不过是怕影响了别人的食欲,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而这一切做来娴熟无比,且眉头半分不皱。 从前两人出行是豪车,住宿有豪宅,吃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如今却一边在水龙头下清洗身上的粪便味道,一边交流养鸡经验,天壤之别的境遇,当年打破脑袋可会想到? 有人走到水槽边来洗碗,看见裴振亨,当即大着嗓门儿道:“哟,是劳模啊,听说你明天就要出狱了,今天还这么拼?废寝忘食,至于嘛你?还是给我们其他想要减刑的人一点活路啊!” 语气酸得能冲破房顶。 减刑的名额有限,积分高者得。裴振亨的拼劲儿别人无法企及,所以每次减刑都有他,有人嫉妒眼红自然而然。 窦兴国想帮他辩解几句,裴振亨一揽他的肩膀走入食堂。 会坐牢的人,别指望他的素质能高到哪里去。他就要离开了,可不想有人将对他的嫉恨转嫁到这位老大哥身上。 是的,今天是他在监狱里的最后一天。 于他而言,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六点钟起床,六点半吃早饭,七点钟出工但是一切又都不同了。 明天他就不用按部就班的做这些事情,明天窦兴国大哥就只会一个人去扫猪圈了。 因为从今晚凌晨开始,他便是刑满释放人员。 左手边的旁听席上座无虚席,右手边的主席台上三名法官正襟危坐。四个角落以及过道上还站了几拨人,皆架着摄像机对准了他。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神色肃穆,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男,27岁,1983年10月2日出生,汉族,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山东潍坊市人,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骗取李明c周庆云c姚青青c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那个人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 这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手腕处冰冷沉重的镣铐在提醒他这事情就与他有关。 还有那些正在运转的摄像机镜头,也在无声的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被告! 镜头不断拉近c放大,毫不留情的给他憔悴的面部来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一定是什么角度能把人拍丑就怎么拍他。 放大他瑟缩的瞳孔c青色的胡渣c眼角的阴影,以及长镜头拍他指尖的微颤和喉结的滑动 摄像机的镜头冷硬而漆黑,弄出的声响,犹如蛇口里弹簧般一惊一乍快速吞吐的鲜红的信子,不时发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身体因此不自觉的往后退缩c再退缩想要躲入黑睃睃的角落里,无人再看得见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第80章 财务总监(2)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左手边的旁听席上座无虚席,右手边的主席台上三名法官正襟危坐。四个角落以及过道上还站了几拨人皆架着摄像机对准了他。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神色肃穆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男,27岁,1983年10月2日出生,汉族,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山东潍坊市人,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骗取李明c周庆云c姚青青c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那个人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 这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手腕处冰冷沉重的镣铐在提醒他这事情就与他有关。 还有那些正在运转的摄像机镜头也在无声的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被告! 镜头不断拉近c放大毫不留情的给他憔悴的面部来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一定是什么角度能把人拍丑就怎么拍他。 放大他瑟缩的瞳孔c青色的胡渣c眼角的阴影,以及长镜头拍他指尖的微颤和喉结的滑动 摄像机的镜头冷硬而漆黑,弄出的声响,犹如蛇口里弹簧般一惊一乍快速吞吐的鲜红的信子,不时发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身体因此不自觉的往后退缩c再退缩想要躲入黑睃睃的角落里,无人再看得见他。 然而狭小逼仄的围栏很快就抵住了他的后背,他退无可退,便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栏杆寻找勇气,手腕上的镣铐因此被弄得哗啦作响,引得一旁的法警对他侧目低吼:“乱动什么?老实站着!” “天,竟然有这么多?!”公诉人尚未陈述完毕,旁听席上已是一片哗然,“这才一个多月啊,这赚钱的速度杠杠的!” 听到这话,他因此恢复些许清明,茫然的望向斜对面的人。 那个人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骗钱? 他会骗人钱? 天大的笑话! 他忍不住竖起耳朵,急切的想知道周围人如何议论他。 “难怪他年纪轻轻的就开豪车住别墅,家里又不是有钱人,钱从哪儿来的啊?就算他在财经圈儿里小有名气,还开投资公司,可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正经工作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谁信呢?” “原来金融才俊就是这样赚大钱的啊?呵呵了!好些媒体都吹嘘他是小巴菲特,我还真以为他于投资一道目光犀利,太无耻了!” “唯有吹得凶,才能骗得到这么多人啊。我也是经朋友的强烈安利才关注的他,幸好我没钱啊,不然也跟着上当受骗了。” “金融圈投资圈儿这些圈都擅长吹嘘,还比着互相吹捧,十分浮躁,可这难道不就是独辟蹊径的赚钱法门儿?” “倒也是。这条路的确是赚大钱的捷径,不过可惜,它也是自毁前程的歪门邪道!” 今日静安区人民法院的法庭极为热闹,因为受害人很多,因为被告人很知名,所以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幸灾乐祸的c义愤填膺的c吵吵着要求还钱的c叫屈喊冤的c广而告之自己如何上当受骗的各种噪音此起彼伏。 “请肃静!”审判长不得不频频将法槌敲得砰砰作响,以严肃法庭纪律,“肃静!公诉人请继续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裴振亨原系国有企业凤凰证券的员工,在券商系统工作三年后离职,自开投资公司。他曾上财经频道做过谈股论金栏目的特邀嘉宾,业内比较知名。为进一步扩大知名度,他还开了个星光博客,在博客上不定期的发布一些极具社会影响力和关注度的财经文章。” “鉴于被告人突出的专业才华,社会知名度不断提高,从而拥有了一大批股民粉丝。” “2010年8月4日,被告人裴振亨为实施诈骗活动,在自己的星光博客上发布了一篇博文,文章的最后他公布了一个群号码,以交流炒股经验为名吸引了数百名粉丝入群。” “根据144名受害人的陈述,入群后,被告声称自己有内幕消息,能够调动大量资金拉升股票,足以保障大家的收益被告以这样极具诱惑力的话为饵,骗取不少入群的股民交纳了数千到上万元不等的会员费c提成费c信息费c佣金等各种名目的款项,以获得他所谓的一对一推荐优质股票的服务。” 他的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胡说八道!你们这是污蔑!是含血喷人!是恶意中” 啪! 法官敲了下法槌,面无表情道:“被告,请注意自己的语言和情绪。” 听到法官的话,他脖子上虬扎的青筋暴胀,厉色叫道:“法官,我根本就没公布过什么群号!也没加过这些人入群,我更加没有骗过他们的钱!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承认,不承认!” 啪! 法官再度敲响了法槌,“被告,会给你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不要再大声喧哗了。公诉人,请继续你的陈述。” “好的,审判长。钱财得手后,被告向这些交钱的股民推荐了几支股票,可是收益并不如意。有人认为这与被告当初承诺的话不一致,便在群中表达了不满。” “被告先是将提出异议的人拉黑,然后没过多久,他就于2010年10月1日突然毫无征兆的解散了群。受害人在网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感觉被骗了,于是报警求助。经查,被告人已经将所得款项挥霍一空” “胡说八道!我银行账户里的钱都是我辛苦赚的,那些钱清清白白!我花我自己的钱,怎么叫做挥霍一空?!”他愤怒的反驳,“你们这才是误导性陈述,我抗议,我要上诉!” 旁听席上的人也不安静。 “怕不止376万这个数吧?”有人说,“这些股民在股市中亏损的钱,我猜有可能都成百上千万了,现在有钱人多。” “那个不好收集证据,亏损的钱又不是直接划给了被告人,除非能提供他操纵股市的证据。否则顶多就是个误信人言,只能怪自己咯。有钱人是多,但傻子更多。” “有证据又怎样?也不可能把亏损的钱赔给你啊。法律上有个说法,叫做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就是说你几十岁的人了,不是傻瓜,你具备基本的判断能力。人家并没有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买哪支股票,你自己要信,就自认倒霉呗。” “那不是被白白收割?” “股散户被收割的还少?这件案子的区别只在于散户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姓裴的要不进监狱,就不足以平民愤,呵呵哒。” 啪! “肃静!”法官敲法槌重申纪律,“若有旁听人员再大声喧哗,本院将要求你退出法庭。公诉人,请你将起诉书宣读完毕。” “以上犯罪事实清楚,本院已经取得了被害人陈述c证人证言c受案经过c汇款凭证c银行卡交易明细c情况说明c户籍证明c博文截图以及群的聊天记录截图等证据,罪证确实c充分,足以认定。” “审判长,本院认为被告人裴振亨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互联网聊天工具发布虚假消息以及极具诱惑力的话骗取他人财物,不特定受害人数众多,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6条之规定,构成诈骗罪,因此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1条之规定,特提起诉讼,请依法惩处。” “不对!不对!”他无视张口欲语的法官,抢着高叫道:“审判长,我没有收过那些人的钱!什么是诈骗?我没有诈骗过他们!这是诽谤!这是诬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第81章 财务总监(3)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对方提供原材料c图纸等, 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 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 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 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c蹲着或是弯着腰杆, 因为年纪大了, 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 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 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 身上全是粉尘。” “其实这还算好的,我最受不了的是那油漆味儿, 太刺鼻了!” 闻言, 裴振亨心不在焉道:“各个监区的工作都有好有坏, 共同特点就是累。但若是我, 我宁愿待在那边。” “为什么?”窦兴国有些诧异。 “家具厂那边虽说环境差些,但是扣分的可能性很低。可咱们监区养猪养鸡养兔子,要是养死了,会扣分,影响减刑。” 服刑人员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受到了狱友的侮辱伤害也极力隐忍着不还手闹事,就为了能减刑。 君不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身体受损算得了什么呢?能尽早离开这座铁笼子才是最重要的! 窦兴国原本有些喜色的脸霎时就变了,脚步顿住,迟疑的问道:“那些畜生还是不容易养死的吧?” “猪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鸡比较难伺候。要是发鸡瘟,那病传染,一死就会死一大片。而且得了此病没药可治,只能采取隔离c扑杀等措施杜绝瘟疫的传播。”裴振亨脚下未停,语气无一丝波澜的道。 听了这话,窦兴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希冀道:“小裴你说,我要是再申请调离监区的可能性大不大?” 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计不大。你已经找借口换过一次监区了,要再换,会给人察觉。到时候其他狱友有样学样,或者举报你,于你于监狱长都没好处。” “唉一一一,本以为谋了个好差事,哪里知道”窦兴国不禁抱怨开来,“多接点外面的活干不是挺好的吗?小裴你说说,他们干嘛要自己来折腾?我们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资待遇可比外面社会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笔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业愿意同监狱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实,但是监狱在寻求合作方的时候,首先还是要考虑囚犯的管理问题,那种极易给犯人机会逃脱c闹事c自杀的业务,条件再优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说到这里,裴振亨不自觉的住了口。 只因为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浑身的鸡屎猪屎味儿令不少服刑人员对他俩避而远之。 裴振亨那未说完的话是:近些年来燕城行政功能规划调整,加上治理日趋严重的城市污染问题,不少制造业关停并转,或者远远的搬离燕城,去了周边临近市县,附近工厂因此越来越少。而且现在生产企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劳动力市场已是供大于求。 桐乡监狱因为地方偏僻,又在农村,能接到的厂家的活儿本来就少,现在更少了。监狱于是因地制宜的搞起了水产养殖c家禽养殖以及经济农作物的种植等。 比如裴振亨所在的这个五监区,刚开始是做服装加工的,生产冬天穿的睡衣。那家服装企业日益亏损,需要的量少了后,监狱便承包了一座荒山,种起了茶树。 但是种茶树摘茶叶不是天天出工,加上后来服装企业搬家了,搬到了电商业发达的苏杭地区去,监狱的睡衣工就彻底断炊,他们就又摸索着养起了猪,慢慢增加养鸡c养兔子。 这些情况都在裴振亨的未尽之言中。 他出不去,也不能上网接触到外面的信息,但是仍旧通过监狱对服刑人员劳改模式的改变,细心的觉察出了外面世界的变化。 市场调查和敏锐的目光,这些都是他从前做风险投资的时候养成的习性,不知不觉在监狱里用了起来。 裴振亨原本长得有些白净,书生气浓郁。但是现在的他,拥有了小麦一样的蜜色肌肤,好似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便是去茶山采摘茶叶时晒黑的。 茶山距离监狱有些距离,基本上一出工就是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回来,所以每年九月份他都会被晒得油光黑亮。 不过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阳光炽烈的采茶期,茶山暂时不用去了,几个月都待在监狱里面,他的肤色才因此养回来了一些。 配上他如今不苟言笑时坚毅的脸庞,以及因为常年劳作而锻就的结实身材,竟是出奇的性感。 用窦兴国的话说,就是很男人。 连男人都这么评价,这要是让女人看见了他现在的模样,不得尖叫? 当然,裴振亨自己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入狱后,他就再没注重过自己的形象。却不知,他邋遢颓唐时的模样都很有味道。 不过,并非五监区人人都有机会出去茶山工作。 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囚犯一旦出了牢笼受到诱惑刺激,趁机逃跑的几率很大。所以能去茶山工作的,刑事犯几无可能,也就像裴振亨这种努力上进,积极在争取减刑的人和经济犯罪分子才有离开监狱c到外面去呼吸一下山林草木气息的机会。 “大哥,你也别着急,你看我不是照样减刑了吗?”裴振亨微微笑道,“我传授你几条经验,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我不说百分之百保证,但是百分之九十九没问题。” “快说快说。”窦兴国立刻兴致勃勃道,“你小子似乎干什么都能干出个名堂。我相信这养鸡于你而言,也不是个问题。” 对别人嫌恶的眼神儿,两个人泰然自若,走到一旁的水槽边,各自拿了根软管子接上水龙头,然后脚踩在水槽沿上,就开始冲刷长筒靴上沾着的黏糊糊的猪大粪。 裴振亨和窦兴国如今每天大部分的工作时间就是在清理猪圈和鸡舍里的屎。鸡屎好清理,猪粪难弄。 五监区养了两百多头猪,一个圈里关四五条。猪一向吃得多,吃得多自然就拉得多。粪便若不及时清扫,能在猪圈里堆成小山一般高。那些猪睡觉时再一滚,直接能滚一身的粪便,臭不可闻,所以那猪圈必须得每天清扫干净。 怎么清扫呢? 先得穿一双塑料长筒靴,靴子是高过小腿的那种。再操把大扫帚进去猪圈里,人猪共处一圈,猪儿在你身边拱啊拱,此时你就知道穿长筒靴的好处了。扫帚必须是用毛竹做的那种,又大又坚固耐用,别的扫帚不顶用。猪圈的角落里有个洞,直通外面的粪池,跟农村人家设计的一样。你用劲儿操着扫帚将粪便往洞口扫就是了,猪粪沉重,自己会掉入粪池里。 猪大粪是十分好的有机肥,用来浇菜,种出来的菜一股子迷醉的清香味儿,这是那些大棚蔬菜完全不可比的。现在监狱里已经种上蔬菜了,食堂里常常能吃到自己种的,还挺有成就感。 猪儿吃了睡,睡了长,天天都在奔着成为人类餐桌上的食物那方向走。今生投胎成为一条只知道哼哼唧唧的猪,憨吃哈胀,没有烦恼,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第82章 财务总监(4)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那不就是一月份出狱?好啊,正好赶回家去过新年!”窦兴国为他欣喜道。 “一月份恐怕没那么快吧。今天已经是31号了,明天就是2018年的元旦节。”裴振亨有些谨慎的说,“监狱长虽说问题应该不大, 不过要出狱的话,也还需要法院受理后形成受案公示,公示完了, 才会在一个月内审结裁定减刑意见。” “绝对能和家人过个团圆年的, 你相信我!”窦兴国有些兴奋的道, “我听食堂大姐家那小姑娘说, 今年除夕是在那什么情人节后一天一一一2月15日, 所以春节就是2018年2月16日。一个半月的时间,足够了, 那时候你已经站在监狱外面了。” 裴振亨淡淡的笑了下, “承你吉言,我也希望如此。谢谢你,大哥。” 忽有人叫道:“哎哎, 出来了出来了!” 监狱里见到最多的基础设施恐怕就是铁丝网了。 监区与机关的行政大楼便就只隔着数道顶端带电的围墙护栏网,所以行政大楼那边的动静, 这边看得一清二楚。 而行政大楼侧对监狱大门, 出狱手续办得差不多时, 武警就会把大门打开, 目送刑满释放人员出去。 众人便停止了说话,纷纷瞪大了眼透过护栏网的网眼往对面看。 裴振亨也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看着那边。 杨小武像只放出笼子的鸟,蹦蹦跳跳的下得楼来,看见大家,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的冲众人挥手道再见:“振哥c兄弟们,我先走一步啦!你们也争取早点出来啊!” 噗! 一群人顿时被这话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去吧去吧,我们不远送了。杨小武,祝你早登极乐啊!” 厚重敦实的不锈钢板大门“嘎吱c嘎吱”的缓缓打开来,门外隐约传来惊喜的呼唤声。 唔,还有耀眼的车灯灯光打进来。 因为天色未明,又是冬天的早晨,还起了浓稠的大雾,所以那氙气大灯的光线十分明显。灯光蹿进机关大院,几乎照亮了半个院子。 有狱友看清楚了那些车辆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要酸几句:“嗬,一溜儿豪车赶来迎接打了胜仗的杨少爷凯旋而归啊。我瞧着这座监狱当初乃是故意这么设计的吧,大门一打开就能看见外面的花花世界,真他妈太刺激了!” “怎么?这样不好吗?受了刺激就得赶紧拼命挣工分,争取减刑早日出去啊,好像你还希望在里面多呆几年似的!” 每到有人出狱,必定有服刑人员趴在铁丝网后面目送其离开,满眼羡慕和嫉妒那些已经站在铁笼子外面的人,也充满了期待,还有少数的落寞与绝望,心思各异。 裴振亨相信,这种时候对看客而言,绝大多数是一种心灵的煎熬,别看有人面上满不在乎,那也只能是他们伪装得好。 出去的人往往会朝众人挥一挥手,管他认识不认识的,即使曾经发生过矛盾脸红脖子粗的,此时也会大度的一笑泯恩仇,原因无他,出狱的那个人肯定是胜利者了。反正总之,都会一脸笑意和善意的嘱咐大家:“同志们,好好改造,听党和监狱领导的话,争取早点出来重新做人啊!” 接受众人注目礼的这一刻,他们定然很嘚瑟吧,内心里会否会这么想一想:日后再也不进这鬼地方了? 杨小武的亲朋天蒙蒙亮便来迎他回家的场景实在感人,狱友们热热闹闹的欢送场景也十分会迷惑人,让裴振亨差点就要忘了自己此刻正身陷囹圄。 是呢,这里是监狱,桐乡监狱。 桐乡监狱占地三百余亩,可以关押犯人近七百人。它位于燕城市郊的一个乡镇上,距离市区约有六七十公里。从市中心开车至此接近两个小时,因为大部分是乡村公路,还有一截机耕道,所以车根本开不快。 同其他地方的监狱一样,桐乡监狱的最外围也是由一圈密密匝匝的带电刺绳护栏网包围着。内围则是高大厚实的围墙,墙高五米,墙头还扎着一簇簇绑着铁蒺藜的带电铁丝网,整个围墙加铁丝网能高达到七八米。 这么高,所以怎么爬墙? 不仅如此,墙内墙外还密实的竖着一圈儿倒插的竹刺,根根削得尖锐无比。 监区内则有配枪岗哨,几十米一岗,武警长年驻守。他们身上操着的都是真枪实弹,见到越狱者可直接开枪。此外,不时还有手持电~警棍的狱警在四处巡逻。 人进出监狱大门都是挨个搜身,来往的车辆也是从驾驶舱到车子底部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大门口一道岗,中间一道岗,进去监区以后还有一道岗,手续繁琐而严密。 无落脚点的高墙,带电的铁丝网,竖起的倒刺能让活物非死即伤,一道道关卡,各种水泥浇筑的障碍物实在是固若金汤。 此外还有,高高的哨塔上有武警全天候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监狱。除了肉眼监视外,这座牢笼里还潜藏着无数的监控摄像头,一切都在狱警的眼皮子底下,服刑人员可谓插翅也难逃! 身边已不知何时变得静悄悄的了。 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雪花无声飘落在睫毛上,眼帘处骤然沁凉的感觉令裴振亨恍然回神,他往左右两边看了看。 狱友们早就已经回去补眠了,窦兴国也不知何时走了,就只剩了他一个还在那掉漆的铁栏杆上趴着。 他抬头望天看去。 黑云压城,天色越发昏沉。 此时此刻,监狱那栋最高楼的房顶上,五六只探照灯往外斜探出它们冷硬的身子,浓墨一般黑漆漆的灯罩里发射出几束惨白的冷光。 光束机械的朝着全场悄无声息的晃来晃去,将这座监狱里的所有死角照得明明灭灭。 灯光打过之处犹如白昼,而明与暗的光影变换的这点间隔时间很少。所以,该不会有人能跟电影里演的那样,有本事从这里逃出生天。 唔,他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想到出逃c越狱这种事情。 这种思想可要不得。 裴振亨摇头失笑,无声的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就抄着手幽幽的望着那道紧闭的监狱大门,思绪再度飘远。 他的行为早就已经引得不远处的一名狱警将他狐疑的看了好几眼,眼瞧着天上已经飘雪,便大声道:“下雪了,怎么还不进屋去?年轻人,莫要想东想西的!” 年轻人?我不年轻了。 服刑人员都要剃光脑袋,此刻光线昏暗,看不出他什么年纪。估计是瞧他身材挺拔,便以为他还年轻吧。 不过男人三十一枝花,就男人而言,他正盛开,也还算是年轻的。只是一颗心已经布满褶子,它大步向前的走在了外貌变化的前面。 裴振亨翘起嘴角,再度自嘲的笑了笑。 那名狱警喊了一嗓子后,就一直站在那里没走,还有意无意的亮了亮手中的电~警棍,这令裴振亨愈加好笑。 一个月后就要出狱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越狱呢? 他暗自抽了抽嘴角,下一刻他一抬头,朝着那名狱警老实巴交的笑道:“这就回,您辛苦了。” 顶着那名狱警如芒在背的目光,裴振亨神色自若的走回了自己的监舍,并回身再度冲那人一笑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门后面,他无声无息的站在铁窗前望着外面的操场。 那名狱警见裴振亨进了监舍后,又等了两分钟,未见异样的动静,这才放心的离开,往其他地方巡逻去了。 他无声的笑了笑,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 这是个十二人的监舍,六张床,上下铺,他睡在下铺。 平时服刑人员都起得很早,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出工,一整天的生活都被监狱里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偷不得一点懒,吃饭洗漱像打仗,也因此每个周末都是大家的哈皮时间。所以此刻,全监舍的人都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他经过一张张熟睡的脸庞,有十几二十岁的,有五六十岁的,有满脸横肉的,有憨厚老实相的,有儒雅白净的,有面有狞疤的 监舍里不熄灯,所以一切他都看得分明。 裴振亨刚想在自己的床铺躺下来,却听到头上传来了隐隐的啜泣声。 他的上铺是新收监进来的犯人。 监舍里就这样,有人离开了,又有新的服刑人员来填补空白。 新来的狱友是个三十多岁的庄稼汉子,据说是失手将村中一个恶霸推到堰塘里淹死了,判了十年。他来了三天了还是哭,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给每个人讲他是在声张正义,为什么好人打死了坏人,造福了一村子乡亲却还要坐牢?他不懂,觉得好冤,无法接受事实。 这会儿这名狱友不是在梦中哭,就一定又是在偷偷的哭泣。 这世上有太多说不清楚的事情了,哭与喊冤都不能解决问题,他早已经经历过。 压抑的哭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这令裴振亨心浮气躁。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刚入狱那会儿他也经常偷偷流泪,躲在被窝里,钻进厕所里,无声的压抑的哭泣。 强行克制自己情绪的结果就是,他差点自己将自己折磨疯掉。 直到后来大姐来看他,告诉了他一件事情,他突然就找到了要坚强的继续活下去的目标。 这种事情劝解不了,唯有自己走出自己划定的牢笼。 裴振亨便去了厕所,关上灯,静静的坐在马桶上。在黑暗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来,划一根火柴将劣质香烟点着,狠吸了好大一口,这才终于回到了现实里。 桐乡监狱里面是禁酒不禁烟,禁牌不禁棋。 他原来是不抽烟的,坐牢之后才开始学会抽。 抽烟是种精神享受,人在监狱里空虚莫名,唯有抽烟纾解,否则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疯死,要么老死。 老死,对,入狱后人会沧桑得很快。 这八年,他已经见过好多人,坐一年牢,便仿佛老了五六岁的样子。 真是时间如梭,白驹过隙啊。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坐牢八年了。 八年,抗日战争都胜利了,自然,他也快要渡劫成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第83章 财务总监(5)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你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认定跟他聊天的人就是我?!” “一k,一k, 我不提你的名字可以了吗?” 律师举高双手, 做了个无奈的投降状,脸上刻意装出来的苦笑看得他恨不能冲过去一拳将其打得稀巴烂。 “被告人在金融圈中是很有名气的人物,开了家投资公司, 正在做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我的委托人曾向圈内人打听,被告管理的基金规模上亿。且他还上过电视,做过访谈因这些种种因素,使得李明先生对其十分信任,根本不会想到被告会为了贪他的两百多万而自毁长城。” “于是, 在尚未签合同的情况下,李明先生便干脆爽快的将炒股所需的股本金250万元打入了被告的个人银行账户里,让其帮忙操盘买卖股票, 约定半个月结算一次提成费。哪里想到, 一周之后就爆发了被告人间蒸发的消息。” “本人已向法庭出示了我的委托人给被告划款的银行转账支票,单据上确切的注明了款项用途为‘股本金'三个字。同时,一并附上被告通过qq骗取李明先生钱财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的委托人提出的诉讼请求是:希望法院判决被告返还他的股本金, 并加算同期人民银行贷款利息。” 审判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 “被告, 你对受害人代理律师陈述的内容是否有异议?” 法官其实很不想再问这句话了, 因为被告只会有一种回答。 果不其然。 “法官,我已经说过了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狠狠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分外无力的道:“我不知道这个李明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给我打款两百多万。那250万元是我的客户划给我的,我们签了投资理财合同!” 他的辩护律师第六次朝他暗使眼色。 他视而不见。 律师唯有连连摇头叹气。 他何尝不懂律师的意思? 可笑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情,要他坦白什么啊?稀里糊涂的担下他们指控的罪责吗?凭什么要他认罪?荒谬! 他一个有头有脸有地位的社会精英,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学校的荣誉,家里人的骄傲,哪里承受得了诈骗犯这样伴随一生的耻辱?! “请法警传唤证人邓鑫出庭!” 一个胖子笑嘻嘻的走进法庭。 “证人,请向法庭陈述你的姓名c年龄c出生年月日c工作单位c职务和家庭住址。” 他紧张万分的紧紧盯着那个胖子。 他的私人客户好些是介绍来的,一个介绍一个,但并非每份合同都是他亲自出面负责签订。他的事业能够做得风生水起,完全靠着他在业内良好的信誉和口碑支撑。 信誉和口碑这种东西,无形价值不可估量,但要是反噬起来,就是花再多的钱也挽不了尊。 对方却并未看他。 “我叫邓鑫,29岁,1981年5月4日生,燕城市黄岗区盛源汽配行老板,现居燕城市黄岗区广顺路20号。” “根据法律规定证人应当如实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者或者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邓鑫,你能否保证自己会如实作证?” “能保证。” 公诉人问:“证人,被告人裴振亨声称自己收到的250万元乃是你的投资款,属于为客户正当理财的投资资金。请问被告所述是否属实?你能否提供投资款的划款证明以及相应的投资合同?” “报告领导,我的确是到梧桐投资公司去签过一份投资合同。他们公司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嘛,我查过的,属于合法经营。而且裴振亨还上过电视,我觉得他好像挺靠谱的,所以我就打算将自己的闲钱交给他帮我钱生钱,蛋生蛋,这可比存银行定期强啊。” 说到这里,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头,才支支吾吾道:“可是直到今天为止,我都还没有划款吶。只因为我老婆发现了我藏了私房钱,吵着闹着要我如数上交,所以我根本就还没有履行合同。他说的那250万元的投资款,并不是我的。” “就是说被告收到的250万元并不是你预备交由被告投资理财的250万元?证人,你确认吗?”公诉人追问道。 “确认啊,我真的还没付款啊!也幸好钱还没给他,要不然我的钱不也被姓裴的挥霍一空?不过我签了合同的,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盖了公章,这可是有法律效力的。我听说其他受害人连合同都没签,就只有个qq聊天记录和银行的付款证明。法官大人,他们的钱还能要得回去吗?” 法官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转过脸去问另一边:“辩护律师,请问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律师叹了口气,“没有。” 这个事情之前就已经从公诉人那里看过证据了,只有他的委托人不相信,非得要求将证人请到法庭上来亲口说给他听。 “证人你可以下去了。” “哦哦,法官大人,需要我作证随时通知哈。嘿嘿,我这个人一向热心热肠。” “你撒谎!撒谎!”他早已按捺不住,愤怒的厉吼出声。 证人惊了下,收起了嬉皮笑脸,快步往庭外走。 眼见着胖子就要退出法庭了,他想也未想,随即双手往栏杆上一撑,再跟着一跃而起! 一八三的个子自然有一双大长腿,外加平时经常去搞攀岩c驴行等户外活动,于是他的身体很敏捷的攀出了围栏,目的明显地朝过道上的证人扑了过去,惊得庭中一片惊呼声起。 被告之前一直只是吼得凶,言辞和情绪比较激烈,但并未作出其他异样的举动。此刻他出人意表的行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身后的法警也愣怔了片刻,随即迅速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死死拖住了他。 他疯狂挣扎,“我没有诈骗!你们都在撒谎,还合起伙来诬陷我!” 他扭动得太厉害,似乎下一刻就能来个饿虎扑食,证人吓得往角落里不断缩去,他便也跟着往那个角落继续艰难的挪动陷入桎梏里的身躯。 就差一只胳膊的距离了,他于是伸长了手臂在空中乱舞,想要抓住证人。 胖子吓得哭丧起了脸开始哇哇大叫。 见状,一名法警忍无可忍,抬脚就朝他的腿窝子里狠狠一踢! 他顿时痛得闷哼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终于被制服。 证人因此逃过一劫,白着一张胖脸快速跑出了法庭。 他动弹不得,但不死心,死命抻着脖子,仍旧像头发怒的狮子般冲着大门口声声嘶吼:“你不准跑!你还我清白!还我清白啊!” 旁听席上有人压抑的哭出了声。 他忽的就哑了音,浑身力气骤然一泻,然后机械的扭动脖子。 嘎吱c嘎吱。 他转头看去,找到了那个哭泣的人。 是母亲。 陪在她左右两边的是大姐和弟弟,都望着他频频抹泪。 母亲端木华捂着嘴,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含泪说:“振亨,你就认了吧!认了,法官就会少判你几年。我和你爸爸还有姐姐弟弟再想法子凑钱将所有的债都还给他们,那样又会少判你好几年了!” 律师也是这么给他交代的,说是公安机关搜集到的证人证言和证据没有漏洞可钻,唯有老老实实认罪,法官和审判员或许会看在他有悔罪表现的份儿上,好得个从轻发落。 连自己的家人都认为他骗人钱财用来过奢侈的生活 “不!”他圆睁双目,坚定的摇头,“妈,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法律到底还有没有公正了?!”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还有媒体的记者,他多喊几声冤,一定会有人听进去他的话,为他主持公道的! 这么一想,疲惫不堪的他陡然又来了精神,“我是冤枉的,请你们相信我!求求你们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旁听席上的人嘶吼。 如果叩谢可以让他们相信他的话,他几乎就要在木围栏里望众人跪下去。 只是多年来的自矜让他还心怀一点羞耻感,内心于是焦灼的挣扎着。 “肃静!被告请肃静!”法官一下下敲击着法槌招呼他,耐心快要用尽,“光喊冤没有任何意义!” 辩护律师适时道:“审判长,我的委托人情绪十分不稳定,可能精神方面存在问题。我申请为他做精神病鉴定,希望此案能择日再审。” 此话引来嘘声一片。 法官冷冷道:“被告胡搅蛮缠不等于精神错乱,辩护律师提出的要求,本院不予采纳!” 旁听席上当即有人为审判长的拒绝鼓掌叫好。 他心如死灰。 “我是受害人李明的代理律师,代理权限为全权代理。李明先生因出国公干而无法到庭起诉,他已委托我代他出庭提出诉讼请求。我的委托人李明是本案最大的受害人,涉及金额人民币250万元。” “事件的经过是这样的:2010年9月中旬,同其他受害人一样,被告裴振亨通过qq与我的委托人李明先生私聊。他声称其可以帮忙炒股,亏损完全由他承担,盈利则提成30,包赚不赔” “你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认定跟他聊天的人就是我?!” “一k,一k,我不提你的名字可以了吗?” 律师举高双手,做了个无奈的投降状,脸上刻意装出来的苦笑看得他恨不能冲过去一拳将其打得稀巴烂。 “被告人在金融圈中是很有名气的人物,开了家投资公司,正在做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我的委托人曾向圈内人打听,被告管理的基金规模上亿。且他还上过电视,做过访谈因这些种种因素,使得李明先生对其十分信任,根本不会想到被告会为了贪他的两百多万而自毁长城。” “于是,在尚未签合同的情况下,李明先生便干脆爽快的将炒股所需的股本金250万元打入了被告的个人银行账户里,让其帮忙操盘买卖股票,约定半个月结算一次提成费。哪里想到,一周之后就爆发了被告人间蒸发的消息。” “本人已向法庭出示了我的委托人给被告划款的银行转账支票,单据上确切的注明了款项用途为‘股本金'三个字。同时,一并附上被告通过qq骗取李明先生钱财的聊天记录截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第84章 财务总监(6)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中年狱警带着新奇和惊叹之色从一堆旧物中将他那部摩托罗拉扒拉出来,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 然后朝他晃了晃手机, 说:“我从前也买过摩托罗拉,对这个牌子比较了解。你这款可是2009年上市的摩托罗拉 aura钻石版,价格将近万元, 土豪啊!” 怎么可能不土豪呢?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 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 他看向裴振亨, 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可以,您请随意。” “哈哈, 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 脸现兴奋之色, 一手握着手机, 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这回看到实物了,比图片上漂亮许多!” 因为保护得好,键盘并未褪色,银白色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可见。即使过去了八年,还一如当年一样的崭新如初。 狱警尖着几根手指头在手机键上戳了两下,可惜手机没充电,所以屏幕毫无反应,他略略有些遗憾的将手机递还给裴振亨。 “当年的摩托罗拉那叫个风靡啊,跟两年前的苹果手机一样,在中国异常火爆,就像龙卷风过境,卷走了中国人很多钱。再往前推几年,韩国的三星手机也曾风光过。唉一一一,都过去了。”狱警感慨万千的说。 “回头又来说说你这款摩托罗拉,当年嚎得普通老百姓没几个能买得起,但是现在呢?物理键盘c翻盖c屏幕小c功能少,这些放现在统统老土得很!白送人家,也不一定有人会要了。” 男人似乎天生对电子产品热忱得很,那名狱警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如今咱们都用全触摸屏手机了,手指头在屏幕上那么轻轻一点,隐形键盘就自动出来。不用的时候,键盘就像收起来的抽屉一样消失不见,点都不占地方,屏幕显大,方便看网页。” “还有桌面上那些图标,也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按上下左右键来一步步的操控了,手指头戳哪开哪,方便又快捷!” 裴振亨从狱警手中接过手机,颇有分量的重量让他虚握的手不禁暗暗一紧,有如实质的敦实感就这么握在了掌心里。良久,他张开手指,缓缓摩挲着曲线型的金色边沿,光滑的金属质感真切而冷硬。这一切的感觉都该是让人安心的。 这款手机当年他买来后才用了半年不到,时尚又奢华。拥有这么一款手机,根本就是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现在竟然已经被人说老土得很了,还送都送不出去,呵呵。 时过境迁的悲凉感是不是从此时就要开始蔓延开来? 若是再走出这座监狱,打击想必会越来越重吧。 狱警丝毫不能体会得到裴振亨这会儿五味杂陈的心情,不过一只摩托罗拉已瞬间拉近了他和这位刚刚刑满释放人员的距离。 他一边继续清点着其他物品,一边又热情洋溢的道:“市面上现在都用智能手机了,外国货常见的是苹果和三星,这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两个品牌。不过国产货这些年来发展势头非常不错,口碑已经赶超外国货了,比如华为。另外,还有年轻人比较追捧的小米c锤子和魅族手机也都很不错。” “前几年三星和苹果各自坐庄,跟明星霸屏一样,走外面看见的几乎都是这两个牌子的手机。但是现在风向又变了,在国内,华为手机的销量和口碑已经排名第一,我和我的同事都已经弃用苹果而改用华为了。” “国货并非都比不上外国货的,华为手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它不但价格便宜,而且外观时尚c漂亮c轻薄,还很流畅,点都不卡,建议你出去后就选这个牌子的手机买一款。” 狱警善意的建议道:“手机,随身必备之物品!兄弟,你可以不带钥匙,不带银行卡,不带现金,但是务必随身携带一只手机。” 最后这句话,裴振亨尚不能理解。 钥匙和银行卡可以不带,但是出门不带钱,能成吗? “最后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只钱夹。”东西都清点完了,狱警看了看所有的物品,又惊奇道:“啧,这钱夹质量真好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老化。” 裴振亨不言不语,将东西一一装进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完事后,这才平静的笑道:“是你们帮我保管得好。” 这个钱夹当年买成一万二,质量怎么可能不好? 然而当年好的,现在不一定就好了。 就好比那只摩托罗拉。 当年多牛逼啊,他还当特等奖在年终的时候给员工们抽奖呢。幸运中奖的属下幸福得尖叫,致辞时都语无伦次了。然而现在呢,手机公司竟然都倒闭了。 听说另一个与它一较高下的竞争对手诺基亚也在他入狱一年后破产了。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恐怕是最令人唏嘘的境遇了。 旧物领回来后,他签字确认,狱警又让他去财务那里办结算。 监狱里刷卡消费,卡里面没用完的钱可以退给你现金。 裴振亨想着该是为了这事儿,但他的卡已经给窦兴国用了,里面有他昨天存入的两百块。原因无他,窦兴国才花钱请他吃了顿饭,后几个月怕是连烟屁股都没得抽,所以这个钱算礼尚往来。 他刚想给财务解释卡的事情,表示愿意支付10元制卡费,没想到出纳递给他一沓钱,说:“这是你剩余的工资,你在这张收据上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他有些意外,“还有工资?” “是啊,平时只发了一半,足够你们买些生活用品和零食了。剩下的一半都给你们存着呢,当以后出狱回家的路费,难道你们想要用两条腿走路回家去吗?” 这个规定倒是很人性化。 裴振亨接过那沓钱数了数,竟然有六千多块。 虽说是劳改犯,但是监狱里干活也不全是白干,每个月还是有点工钱的,不过就是少得可怜。但是本身在狱中花费不多,吃穿住行都是免费。而抽烟吃零食是额外消费,国家自然不会为你买单。 裴振亨在牢里一向出工勤快,干活卖力,收入还可以,虽然一个月也才几百块而已。但是他坐牢时间长,能存下六千多块,对此时一无所有的他,真正是一笔巨款了。出狱后,他也许能够凭着这六千多块钱撑过三个月。 三个月后,生活也该有点着落了。 那名亲切的狱警关心的问道:“你家哪里的?就算是西藏,这些钱也该足够你坐火车回去了。” 裴振亨道:“我祖籍山东,不过我从前长年生活在燕城,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哦,那回家就花不了几个钱。你拿着这些钱正好可以出去买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焕然一新后再回家去,重新开始生活。” 裴振亨含糊应下,真诚的道了声谢。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他已经可以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件事情必须要做。 裴振亨拿着领回来的八年前的东西,去了隔壁一间专用更衣室。 身上的囚服迅速脱掉,而且是脱得一干二净。这与八年前入狱时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也是要脱个精光。 他有种来去赤条条无牵挂的顿悟。 不同的是,这一回房间里搁了面穿衣镜,很周到体贴。 只是那面镜子里,只有一个光着脑袋的粗犷糙男。 裴振亨狼狈的移开目光,手脚麻利的从塑料袋里找出全套衣服穿上。再看镜子,便又是从前那般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 没系领带,领带倒是还在。 顶着光头却系条领带,那样子定然别扭又滑稽。 他便刻意留下了脖子下面的两颗衬衣扣子没扣上,衣领半敞着,喉结于是清晰可见,胸肌线条也若隐若现。这不修边幅的模样有些痞气,看着竟异样的性感,雄性荷尔蒙无声在室内蔓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第85章 财务总监(7)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法庭辩论终结。被告人, 你现在可以就本案的事实c证据c罪行有无及轻重, 对犯罪的认识以及对定罪量刑方面的要求作简要的发言。” “我没罪,我没有诈骗他人!”一听法官那话,心力交瘁的被告浑身一震,顿时凄厉叫道:“我要求法庭当庭释放我!” 法官意味不明的睃了他一眼,“现在休庭, 待合议庭进行评议后,此案当庭宣判。” 法槌轻敲后,审判员们起身随着审判长离开了法庭。 留在庭中的人当即迫不及待的议论开来。 嘤嘤嗡嗡的声音喧嚣而嘈杂, 就响在周遭,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越发肆无忌惮, 像一群烦人的苍蝇满屋子在萦绕。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法官们仍旧没有从小屋子里走出来。 他便回忆了一下他二十七年的人生,忙碌而充实,高调又自信, 一路走来浑身闪着耀眼的光芒,像个自动发光体,围在他身边的人尽皆黯然失色。 啪! “肃静!” 讨论得太热烈了, 谁也没注意到法官们已经回到了主席台上, 所以喧嚣声犹在。 法官大怒, 高高举起法槌用力一敲:啪! 下一声:哒! 一道滞重的破裂声夹在那惊堂木敦实有力的声响中。 法槌终于被敲断了 圆柱形的槌头飞出审判席,直直向他砸来。 他正满脑子纷纷乱乱的思绪,无暇他顾,所以愣愣的看着它飞近。 嘭! 槌头最终抛物线往下砸在了木栏杆上,就在他戴着镣铐的手边,都是夯实的实木制品,两厢撞击便发出了巨大的震颤声。 他的身体因此不可控制的c触电一般的倏地一抖。 但没完,之后他就一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就像是冬日的梧桐,陡然间被人狠狠一脚踹在树干上。高大的躯干剧烈摇晃,树上已经凋零的黄叶于是扑簌簌争先恐后的往下掉,不落个精光不会完事儿! 槌头被阻隔了去路不甘不愿的掉落在地,大理石地板砖上咣当咣当滚了两圈儿后,它最后安分的停在了一名摄影师脚下。 所有人瞧着这诡谲而滑稽的一幕都愣住了,整个法庭于是瞬间安静,很好。 但是又太安静了。 像是一切都在顷刻间被冻住,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他快要窒息,喘不过气,十指不自觉收拢,紧紧蜷成瑟瑟发抖的穿山甲。许久未修剪的长指甲因此抠在木栏杆上,发出一串暴躁刺耳的沉闷尖叫,盖过了镣铐的金属摩擦声。 身侧的法警因此斜睨了他一眼,目中含着戒备。 审判长的声音再度响起,“肃静!” 没了惊堂木可拍,他干喊着。 敲断了法槌,法官仍旧气定神闲,想来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 然后他大声说:“经过之前的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本法庭对被告裴振亨涉嫌欺诈罪的开庭审理已经完毕。此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做出判决,现在进行宣判。” 侧旁的书记员立刻叫道:“全体起立!”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审判长那话是什么意思时,短暂的愣神之后,那些苍蝇再次迫不及待的在周边飞舞,哳哑的噪音又起。 “要判了要判了,快猜猜他会坐多少年牢?” “这种社会渣滓,害得多少人数年积蓄泡了汤?又毁了多少个家庭?应该让他把牢底坐穿!” “对,垃圾!” 他木然的缓缓抬头看去。 空旷的法庭正中央,眼前是金色庄严的法徽,刺目的鲜红色表面浮着一只华表铸成的天平。天平的两端挑着砝码,不偏不倚,代表着公平与公正。 公正吗? 明明他就是被冤枉的,为什么就无人为他主持正义? 所以他只想问:公正到底在哪里?! 审判长是一名老法官,年纪有些大了,鼻梁上架了副老花镜,看东西喜欢视线往上,于是额头上的皱纹更明显,载满了岁月的经历。 见旁听席上的人又不听招呼的喧哗起来,他的眼球往上轮,视线越过镜片望向旁听席,表情无奈。 那名摄影师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弯腰拾起地上的槌头递了过去。 老法官从他手中泰然自若的接过法槌的槌头,微颔首压低声道了声谢,然后将下滑到鼻端的眼镜儿重新架好,再将法庭里的人扫了一圈儿后,他捏着槌头往底座上猛然啪的一敲! 敲断的法槌威力犹在,声音穿云裂石。所有人当即闭了口,齐整的竖起了耳朵。 老法官满意了。 他清了清嗓子,方才用他那扁平干枯的声音道:“本院认为,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c充分,指控罪名成立。” “根据被告人裴振亨犯罪的事实c犯罪的性质c情节和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第五十二条,第五十三条,第六十一条,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第86章 财务总监(8)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下工了, 窦兴国和裴振亨一起往食堂去,边走边闲聊。 服刑期间,囚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活儿, 监狱里头称此为“出工”。 坐监并非把你关在高墙铁丝网内, 让你失去自由就算惩罚了,还需要通过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你, 让你重新做人, 所以囚犯也称之为劳改犯。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 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对方提供原材料c图纸等,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 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c蹲着或是弯着腰杆,因为年纪大了,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 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 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 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身上全是粉尘。” “其实这还算好的,我最受不了的是那油漆味儿,太刺鼻了!” 闻言,裴振亨心不在焉道:“各个监区的工作都有好有坏,共同特点就是累。但若是我,我宁愿待在那边。” “为什么?”窦兴国有些诧异。 “家具厂那边虽说环境差些,但是扣分的可能性很低。可咱们监区养猪养鸡养兔子,要是养死了,会扣分,影响减刑。” 服刑人员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受到了狱友的侮辱伤害也极力隐忍着不还手闹事,就为了能减刑。 君不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身体受损算得了什么呢?能尽早离开这座铁笼子才是最重要的! 窦兴国原本有些喜色的脸霎时就变了,脚步顿住,迟疑的问道:“那些畜生还是不容易养死的吧?” “猪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鸡比较难伺候。要是发鸡瘟,那病传染,一死就会死一大片。而且得了此病没药可治,只能采取隔离c扑杀等措施杜绝瘟疫的传播。”裴振亨脚下未停,语气无一丝波澜的道。 听了这话,窦兴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希冀道:“小裴你说,我要是再申请调离监区的可能性大不大?” 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计不大。你已经找借口换过一次监区了,要再换,会给人察觉。到时候其他狱友有样学样,或者举报你,于你于监狱长都没好处。” “唉一一一,本以为谋了个好差事,哪里知道”窦兴国不禁抱怨开来,“多接点外面的活干不是挺好的吗?小裴你说说,他们干嘛要自己来折腾?我们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资待遇可比外面社会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笔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业愿意同监狱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实,但是监狱在寻求合作方的时候,首先还是要考虑囚犯的管理问题,那种极易给犯人机会逃脱c闹事c自杀的业务,条件再优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说到这里,裴振亨不自觉的住了口。 只因为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浑身的鸡屎猪屎味儿令不少服刑人员对他俩避而远之。 裴振亨那未说完的话是:近些年来燕城行政功能规划调整,加上治理日趋严重的城市污染问题,不少制造业关停并转,或者远远的搬离燕城,去了周边临近市县,附近工厂因此越来越少。而且现在生产企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劳动力市场已是供大于求。 桐乡监狱因为地方偏僻,又在农村,能接到的厂家的活儿本来就少,现在更少了。监狱于是因地制宜的搞起了水产养殖c家禽养殖以及经济农作物的种植等。 比如裴振亨所在的这个五监区,刚开始是做服装加工的,生产冬天穿的睡衣。那家服装企业日益亏损,需要的量少了后,监狱便承包了一座荒山,种起了茶树。 但是种茶树摘茶叶不是天天出工,加上后来服装企业搬家了,搬到了电商业发达的苏杭地区去,监狱的睡衣工就彻底断炊,他们就又摸索着养起了猪,慢慢增加养鸡c养兔子。 这些情况都在裴振亨的未尽之言中。 他出不去,也不能上网接触到外面的信息,但是仍旧通过监狱对服刑人员劳改模式的改变,细心的觉察出了外面世界的变化。 市场调查和敏锐的目光,这些都是他从前做风险投资的时候养成的习性,不知不觉在监狱里用了起来。 裴振亨原本长得有些白净,书生气浓郁。但是现在的他,拥有了小麦一样的蜜色肌肤,好似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便是去茶山采摘茶叶时晒黑的。 茶山距离监狱有些距离,基本上一出工就是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回来,所以每年九月份他都会被晒得油光黑亮。 不过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阳光炽烈的采茶期,茶山暂时不用去了,几个月都待在监狱里面,他的肤色才因此养回来了一些。 配上他如今不苟言笑时坚毅的脸庞,以及因为常年劳作而锻就的结实身材,竟是出奇的性感。 用窦兴国的话说,就是很男人。 连男人都这么评价,这要是让女人看见了他现在的模样,不得尖叫? 当然,裴振亨自己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入狱后,他就再没注重过自己的形象。却不知,他邋遢颓唐时的模样都很有味道。 不过,并非五监区人人都有机会出去茶山工作。 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囚犯一旦出了牢笼受到诱惑刺激,趁机逃跑的几率很大。所以能去茶山工作的,刑事犯几无可能,也就像裴振亨这种努力上进,积极在争取减刑的人和经济犯罪分子才有离开监狱c到外面去呼吸一下山林草木气息的机会。 “大哥,你也别着急,你看我不是照样减刑了吗?”裴振亨微微笑道,“我传授你几条经验,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我不说百分之百保证,但是百分之九十九没问题。” “快说快说。”窦兴国立刻兴致勃勃道,“你小子似乎干什么都能干出个名堂。我相信这养鸡于你而言,也不是个问题。” 对别人嫌恶的眼神儿,两个人泰然自若,走到一旁的水槽边,各自拿了根软管子接上水龙头,然后脚踩在水槽沿上,就开始冲刷长筒靴上沾着的黏糊糊的猪大粪。 裴振亨和窦兴国如今每天大部分的工作时间就是在清理猪圈和鸡舍里的屎。鸡屎好清理,猪粪难弄。 五监区养了两百多头猪,一个圈里关四五条。猪一向吃得多,吃得多自然就拉得多。粪便若不及时清扫,能在猪圈里堆成小山一般高。那些猪睡觉时再一滚,直接能滚一身的粪便,臭不可闻,所以那猪圈必须得每天清扫干净。 怎么清扫呢? 先得穿一双塑料长筒靴,靴子是高过小腿的那种。再操把大扫帚进去猪圈里,人猪共处一圈,猪儿在你身边拱啊拱,此时你就知道穿长筒靴的好处了。扫帚必须是用毛竹做的那种,又大又坚固耐用,别的扫帚不顶用。猪圈的角落里有个洞,直通外面的粪池,跟农村人家设计的一样。你用劲儿操着扫帚将粪便往洞口扫就是了,猪粪沉重,自己会掉入粪池里。 猪大粪是十分好的有机肥,用来浇菜,种出来的菜一股子迷醉的清香味儿,这是那些大棚蔬菜完全不可比的。现在监狱里已经种上蔬菜了,食堂里常常能吃到自己种的,还挺有成就感。 猪儿吃了睡,睡了长,天天都在奔着成为人类餐桌上的食物那方向走。今生投胎成为一条只知道哼哼唧唧的猪,憨吃哈胀,没有烦恼,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裴振亨边冲洗靴子,边道:“这边统计工分,不看过程看结果,比如一天捡多少蛋,一个月又出栏多少家畜等,至于你怎么养的猪,养的鸡,他们并不怎么管。” “管也不知道如何管吧?”窦兴国说,“这些狱警都是正儿八经读大学考公务员进来的,个个大学生小年轻,他们怎么懂得如何养鸡养猪呢?” “说的也是。”裴振亨笑,“为了减少鸡的发病率和死亡率,我用了一些土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第87章 财务总监(9)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在他心中,有一本账,算的是投资回报率。从前他用这个公式计算金钱投资的回报率,现在他用这个计算人脉投资的回报率。 杨小武,就在他心头这本账中。 杨小武,现年二十七岁。一年半前, 因打架斗殴致人重大残疾,构成故意伤害罪,被判入狱三年。 杨小武原先不在这边服刑, 家里找了关系将其转到桐乡监狱来的,因为据说这里的牢霸少, 经济犯罪分子多, 坐牢的人素质普遍高些。 呵,还是那句话, 都坐牢了,素质是什么?可以减刑吗? 本来他还在走二审上诉程序, 家里也在想法子让受害人答应能够庭下和解撤诉,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 据他后来说是受了刺激, 朋友给他的刺激, 以及他哥给他的刺激。 原本他只是为朋友出头才打的架, 结果那朋友屁事没有, 而且还在警察问询的时候将责任尽数推到他头上,把他当成了冤大头。他哥气他交友不慎,狠狠捶了他一顿,还将他骂得一无是处。 他倔脾气就上来了,挥挥手潇洒的说,既这样,那他还是坐牢去改造改造,出来后又是一条好汉。 裴振亨就在心里给杨小武下了个定义:好骗的二世主。 杨小武容易上当受骗这个可见一斑,但为什么又是二世主呢? 别人入狱都要死不活,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就有人好奇的问他原因了。 那二货大咧咧的说,他家里有关系,坐个几个月不到一年,准能把他弄出去,他不过是到监狱里面来此一游,增长见识的。 这件事情,裴振亨默默记在了心里,他决定赌一把。 赌之前,他自是已经暗暗观察过杨小武的言行举止。 他人长得白白嫩嫩,手指干净,指甲打理得光滑齐整,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会享受的人。虽然打架斗殴,但是他眼底脸上没有戾气,所以伤人致残应该只是一时冲动的行为。且他见到监狱里的管教人员c监区长和监狱长这些人,一点都不怵,落落大方,还能对其勾肩搭背的侃上几句,很明显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于是,他决定赌。 为什么要堵? 一个被判入狱十五年的人,出去后一点资源都没有,要如何生存?更别提揪出当年那件事情的真正罪犯并让他/她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他亟需一个可以同舟共济的人。 那赌什么? 白嫩的包子入狱没多久,其实就已经被人色眼盯上了。 本来这种肮脏的事情,裴振亨睁只眼闭只眼,然后等待时机举报即可,那样他又可以获得减刑的机会。 但是,在听到了杨小武说很快就会出狱的话,他决定改变策略。 同监区有两个服刑人员,一个在外头杀人放火,被判无期;一个已经是几进宫的老油条,这一回因强~奸入狱,因为是累犯,所以判得重,十年,出他意料。算了算,等他出狱时,人也已经五十多岁了。总之,要等到走出这座牢房,坏人都变老了,完全废了。所以,两个人干脆破罐子破摔,沆瀣一气的纠结在了一起。 别人在牢里拼命挣工分,听话不说,还表现积极,都是为了能获得减刑早日出狱,可那两个人却成天闹事,让狱警十分头疼。 杨小武入狱时才刚满二十五岁,这放在其他人身上,就是个大学毕业才工作两三年的青涩小子。又因着他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并不知道社会有多少黑暗,所以才生出了这些事端。 两根老油条本来就看上了他的皮相,再加上他无所顾忌的炫耀家世,还扬言不久之后就会出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没办法不让人嫉妒,而关键是这个二货还这么高调,人家已嫉妒得发狂,双眼红得都要滴出血了。 于是,干! 然后某个休息日的中午,其他人都去食堂吃饭,饭后按往常的习惯就会去活动室看电视看书什么的,少有人回监舍。但是那一天不知怎的,杨小武拉肚子,所以他匆匆刨了几口饭后就回监舍了。 两个老流氓当即尾随而至。 监舍的门是从外面上锁的,里面不能锁,所以人很轻巧的就推门而入,然后他们开始对洗手间里蹲厕的杨小武嘘寒问暖。 三个人虽然不是同监舍,但是是同监区,平时也是经常打交道的,因为会一起出工,一起吃饭。 杨小武没多想,蹲厕所正无聊,就开心的与外面的两个人聊上了。 事后想想,杨小武拉肚子多半就是这两人搞的鬼。 等到杨小武解决干净,两个人听声听响,竟就这么进去了。 杨小武并未反应过来,只觉这种行为不太礼貌,心中有点气,想尽快出去给人腾地方。但是厕所门被关上,他已给人堵厕所里面了。 对方的目的很明显,走上前来就一左一右夹击他。咸猪手往他身上猴急的摸,衣服裤子也被人生拉硬拽的撕扯掉。 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的杨小武吓坏了,呼喊惊叫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被死死按在墙上动弹不得,满脸泪水紧闭了眼,痛哭流涕的哀悼自己即将失去后面的贞操。千钧一发时刻,裴振亨破门而入。 三个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杨小武白着脸穿好衣裤,但是接下来他却只知道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望着那三个人你一拳头,我一脚的打来打去。 他们从厕所打到了外面的房间,杨小武都还缩在角落里。 裴振亨虽然长得牛高马大,可是他不是个野蛮人啊,对方却是,还是恶棍。所以见到杨小武那怂样,频频受到重创的裴振亨内心直骂娘。 干架的时候,觑空冲他吼:“你他妈赶紧去找狱警啊!” 杨小武这才反应过来,冲了出去。 但是他却不是去找狱警,而是先跑到了食堂,再跑到了活动室。 干什么呢他这是? 找关系好的狱友来帮忙啊。 在杨小武的概念中,有事肯定是找朋友帮忙,而不是去找警察。 狱友自然不会像他这么笨,跑去叫来了狱警。 再说监狱里不准打架,所有参与的人都会取消减刑资格,没人会为了那么点薄弱的友情发傻。 就这么一耽搁,裴振亨的左手手臂被两人拽着狠狠撞在了铁床的竖栏杆上,小手臂因此被撞成了粉碎性骨折,养伤养了三个月才愈合。 至今,他不敢用左手提取重物。 但是这件事情给他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福利。 一是减刑两年。 因为他是拯救狱友受的伤c打的架。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先去找狱警,杨小武肯定已经受到侵害了,所以没人怀疑他是故意等待时机闯进去的。 裴振亨算得精准,他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 尝到一次甜头后,他后来甚至常常想,要是多发生几起类似事件就好了 二呢,自然是从此以后,杨小武成了他忠实的小弟。 一出监狱大门就能看到了这个人,杨小武说来接他还真来了。裴振亨觉得,他这笔风险投资干得漂亮! 两个人在大门外紧紧拥抱了一会儿,很快松开,各自笑着在对方胸膛上轻捶一拳头。 杨小武左右看看,随后挠挠头,“振哥,你的家人呢?” 话问出口,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这话问得不该。 他出狱时除了家里人,还有一群狐朋狗友,那场面不是迎他出狱,而是要闹他洞房的模样。相形之下,裴振亨这场面就冷清了许多。 他这么问,不是给人找不痛快吗? 可话已经出口了,覆水难收,他只好尴尬的嘿嘿傻笑道:“一定是他们不知道你会这么早出来,还以为公务员上班都朝九晚五呢,不过估计很快也就要到了吧,要不我们等一等?” 裴振亨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那天你出狱的时候不是说要来接我吗?我就没有给家里人说我具体哪天出来,我想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不错不错,这主意很不错!”杨小武一听,当即释然。他收起窘态,露出满口白牙一径冲裴振亨挥手催道:“走走,振哥,快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裴振亨被他的快乐感染了,大步流星走过去坐上副驾驶位,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去哪儿?” “除瘟神呗!”杨小武扭动车钥匙。 牧马人的发动机当即轰隆隆响,整辆车子都在轻颤。 这真切的感觉令裴振亨陌生又熟悉。 犹记得从前多少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和假日,他也是这般心情雀跃的开着越野车,呼朋引伴的离开城市去野外放松,那一路欢歌笑语言犹在耳。 好像八年真的不过弹指一挥间。 杨小武娴熟的倒车c调头,动作一气呵成,再脚尖儿往下一轰油门儿,那辆越野车便气势汹汹的蹿了出去。 “监狱门口不给放鞭炮,不过这里是农村,哪儿不能放啊?咱就走远点,进村儿里去找个地方放还不成吗?必须要放!” 裴振亨轻笑了下,然后微侧头,目光看着倒视镜里,那座紧闭大门的桐乡监狱越来越远。 曾经属于他的整个世界,现在它慢慢缩小成了一个点,最后再也看不见身影了。 永不再见了,桐乡监狱! 上身是皱巴巴的衬衣加西装,外面还套了件严重偏离他审美观的橘黄色马甲,没系领带,仓促间衬衣下摆没扎好,半截都露在同样满是折痕的灰黑色西裤外,人一直浑浑噩噩的,任由法警押着僵立在木围栏内,耳朵脑子里都在嗡嗡的响。 以前的他非常注重外表。 每天都西装革履,外套内搭剪裁得体,皮鞋永远打理得锃亮,笑起来如沐春风,且恰到好处,一直是30度上扬的唇角,精准掌握不增不减不露齿的尺度,似乎增一分就是他鄙夷的谄媚,减一分则显不出他的亲切随和,社会精英人设屹立不倒。 此刻却灰头土脸,深色高级定制西装搭配橘色黄马褂,看上去十分滑稽,还很可笑。但他毫无所觉,也再笑不出来。 左手边的旁听席上座无虚席,右手边的主席台上三名法官正襟危坐。四个角落以及过道上还站了几拨人,皆架着摄像机对准了他。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神色肃穆,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男,27岁,1983年10月2日出生,汉族,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山东潍坊市人,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第88章 财务总监(10)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 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 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他看向裴振亨,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可以,您请随意。” “哈哈, 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脸现兴奋之色, 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 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 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 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 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 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 这回看到实物了,比图片上漂亮许多!” 因为保护得好,键盘并未褪色,银白色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可见。即使过去了八年,还一如当年一样的崭新如初。 狱警尖着几根手指头在手机键上戳了两下,可惜手机没充电,所以屏幕毫无反应,他略略有些遗憾的将手机递还给裴振亨。 “当年的摩托罗拉那叫个风靡啊,跟两年前的苹果手机一样,在中国异常火爆,就像龙卷风过境,卷走了中国人很多钱。再往前推几年,韩国的三星手机也曾风光过。唉一一一,都过去了。”狱警感慨万千的说。 “回头又来说说你这款摩托罗拉,当年嚎得普通老百姓没几个能买得起,但是现在呢?物理键盘c翻盖c屏幕小c功能少,这些放现在统统老土得很!白送人家,也不一定有人会要了。” 男人似乎天生对电子产品热忱得很,那名狱警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如今咱们都用全触摸屏手机了,手指头在屏幕上那么轻轻一点,隐形键盘就自动出来。不用的时候,键盘就像收起来的抽屉一样消失不见,点都不占地方,屏幕显大,方便看网页。” “还有桌面上那些图标,也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按上下左右键来一步步的操控了,手指头戳哪开哪,方便又快捷!” 裴振亨从狱警手中接过手机,颇有分量的重量让他虚握的手不禁暗暗一紧,有如实质的敦实感就这么握在了掌心里。良久,他张开手指,缓缓摩挲着曲线型的金色边沿,光滑的金属质感真切而冷硬。这一切的感觉都该是让人安心的。 这款手机当年他买来后才用了半年不到,时尚又奢华。拥有这么一款手机,根本就是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现在竟然已经被人说老土得很了,还送都送不出去,呵呵。 时过境迁的悲凉感是不是从此时就要开始蔓延开来? 若是再走出这座监狱,打击想必会越来越重吧。 狱警丝毫不能体会得到裴振亨这会儿五味杂陈的心情,不过一只摩托罗拉已瞬间拉近了他和这位刚刚刑满释放人员的距离。 他一边继续清点着其他物品,一边又热情洋溢的道:“市面上现在都用智能手机了,外国货常见的是苹果和三星,这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两个品牌。不过国产货这些年来发展势头非常不错,口碑已经赶超外国货了,比如华为。另外,还有年轻人比较追捧的小米c锤子和魅族手机也都很不错。” “前几年三星和苹果各自坐庄,跟明星霸屏一样,走外面看见的几乎都是这两个牌子的手机。但是现在风向又变了,在国内,华为手机的销量和口碑已经排名第一,我和我的同事都已经弃用苹果而改用华为了。” “国货并非都比不上外国货的,华为手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它不但价格便宜,而且外观时尚c漂亮c轻薄,还很流畅,点都不卡,建议你出去后就选这个牌子的手机买一款。” 狱警善意的建议道:“手机,随身必备之物品!兄弟,你可以不带钥匙,不带银行卡,不带现金,但是务必随身携带一只手机。” 最后这句话,裴振亨尚不能理解。 钥匙和银行卡可以不带,但是出门不带钱,能成吗? “最后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只钱夹。”东西都清点完了,狱警看了看所有的物品,又惊奇道:“啧,这钱夹质量真好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老化。” 裴振亨不言不语,将东西一一装进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完事后,这才平静的笑道:“是你们帮我保管得好。” 这个钱夹当年买成一万二,质量怎么可能不好? 然而当年好的,现在不一定就好了。 就好比那只摩托罗拉。 当年多牛逼啊,他还当特等奖在年终的时候给员工们抽奖呢。幸运中奖的属下幸福得尖叫,致辞时都语无伦次了。然而现在呢,手机公司竟然都倒闭了。 听说另一个与它一较高下的竞争对手诺基亚也在他入狱一年后破产了。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恐怕是最令人唏嘘的境遇了。 旧物领回来后,他签字确认,狱警又让他去财务那里办结算。 监狱里刷卡消费,卡里面没用完的钱可以退给你现金。 裴振亨想着该是为了这事儿,但他的卡已经给窦兴国用了,里面有他昨天存入的两百块。原因无他,窦兴国才花钱请他吃了顿饭,后几个月怕是连烟屁股都没得抽,所以这个钱算礼尚往来。 他刚想给财务解释卡的事情,表示愿意支付10元制卡费,没想到出纳递给他一沓钱,说:“这是你剩余的工资,你在这张收据上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他有些意外,“还有工资?” “是啊,平时只发了一半,足够你们买些生活用品和零食了。剩下的一半都给你们存着呢,当以后出狱回家的路费,难道你们想要用两条腿走路回家去吗?” 这个规定倒是很人性化。 裴振亨接过那沓钱数了数,竟然有六千多块。 虽说是劳改犯,但是监狱里干活也不全是白干,每个月还是有点工钱的,不过就是少得可怜。但是本身在狱中花费不多,吃穿住行都是免费。而抽烟吃零食是额外消费,国家自然不会为你买单。 裴振亨在牢里一向出工勤快,干活卖力,收入还可以,虽然一个月也才几百块而已。但是他坐牢时间长,能存下六千多块,对此时一无所有的他,真正是一笔巨款了。出狱后,他也许能够凭着这六千多块钱撑过三个月。 三个月后,生活也该有点着落了。 那名亲切的狱警关心的问道:“你家哪里的?就算是西藏,这些钱也该足够你坐火车回去了。” 裴振亨道:“我祖籍山东,不过我从前长年生活在燕城,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哦,那回家就花不了几个钱。你拿着这些钱正好可以出去买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焕然一新后再回家去,重新开始生活。” 裴振亨含糊应下,真诚的道了声谢。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他已经可以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件事情必须要做。 裴振亨拿着领回来的八年前的东西,去了隔壁一间专用更衣室。 身上的囚服迅速脱掉,而且是脱得一干二净。这与八年前入狱时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也是要脱个精光。 他有种来去赤条条无牵挂的顿悟。 不同的是,这一回房间里搁了面穿衣镜,很周到体贴。 只是那面镜子里,只有一个光着脑袋的粗犷糙男。 裴振亨狼狈的移开目光,手脚麻利的从塑料袋里找出全套衣服穿上。再看镜子,便又是从前那般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 没系领带,领带倒是还在。 顶着光头却系条领带,那样子定然别扭又滑稽。 他便刻意留下了脖子下面的两颗衬衣扣子没扣上,衣领半敞着,喉结于是清晰可见,胸肌线条也若隐若现。这不修边幅的模样有些痞气,看着竟异样的性感,雄性荷尔蒙无声在室内蔓延。 就是可惜他的身材已经走样,壮了不少。衬衣穿在身上就有些紧绷,勒得他粗壮的手膀子难受。而且那衣服服帖在身上,结实的胸膛和腹肌自是显而易见。可也只能将就,因为总不能再穿着囚服离开监狱吧。好在外面还有西装,能遮一遮肉。 内裤没穿。 八年前的内裤还能穿吗? 没穿内裤的感觉不是很好。 裴振亨忍不住摸了摸屁股,想预先做一下心里建设。 然而毛料西裤挺括且垂感很好,垂感好的料子一般都有种冰凉的感觉。所以他一摸,屁股上就传来股冰凉感,菊花骤然一紧。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第89章 财务总监(11)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还有,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 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 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 他看向裴振亨, 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 “可以, 您请随意。” “哈哈, 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 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 脸现兴奋之色,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 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 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 这回看到实物了,比图片上漂亮许多!” 因为保护得好, 键盘并未褪色, 银白色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可见。即使过去了八年, 还一如当年一样的崭新如初。 狱警尖着几根手指头在手机键上戳了两下,可惜手机没充电,所以屏幕毫无反应,他略略有些遗憾的将手机递还给裴振亨。 “当年的摩托罗拉那叫个风靡啊,跟两年前的苹果手机一样,在中国异常火爆,就像龙卷风过境,卷走了中国人很多钱。再往前推几年,韩国的三星手机也曾风光过。唉一一一,都过去了。”狱警感慨万千的说。 “回头又来说说你这款摩托罗拉,当年嚎得普通老百姓没几个能买得起,但是现在呢?物理键盘c翻盖c屏幕小c功能少,这些放现在统统老土得很!白送人家,也不一定有人会要了。” 男人似乎天生对电子产品热忱得很,那名狱警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如今咱们都用全触摸屏手机了,手指头在屏幕上那么轻轻一点,隐形键盘就自动出来。不用的时候,键盘就像收起来的抽屉一样消失不见,点都不占地方,屏幕显大,方便看网页。” “还有桌面上那些图标,也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按上下左右键来一步步的操控了,手指头戳哪开哪,方便又快捷!” 裴振亨从狱警手中接过手机,颇有分量的重量让他虚握的手不禁暗暗一紧,有如实质的敦实感就这么握在了掌心里。良久,他张开手指,缓缓摩挲着曲线型的金色边沿,光滑的金属质感真切而冷硬。这一切的感觉都该是让人安心的。 这款手机当年他买来后才用了半年不到,时尚又奢华。拥有这么一款手机,根本就是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现在竟然已经被人说老土得很了,还送都送不出去,呵呵。 时过境迁的悲凉感是不是从此时就要开始蔓延开来? 若是再走出这座监狱,打击想必会越来越重吧。 狱警丝毫不能体会得到裴振亨这会儿五味杂陈的心情,不过一只摩托罗拉已瞬间拉近了他和这位刚刚刑满释放人员的距离。 他一边继续清点着其他物品,一边又热情洋溢的道:“市面上现在都用智能手机了,外国货常见的是苹果和三星,这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两个品牌。不过国产货这些年来发展势头非常不错,口碑已经赶超外国货了,比如华为。另外,还有年轻人比较追捧的小米c锤子和魅族手机也都很不错。” “前几年三星和苹果各自坐庄,跟明星霸屏一样,走外面看见的几乎都是这两个牌子的手机。但是现在风向又变了,在国内,华为手机的销量和口碑已经排名第一,我和我的同事都已经弃用苹果而改用华为了。” “国货并非都比不上外国货的,华为手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它不但价格便宜,而且外观时尚c漂亮c轻薄,还很流畅,点都不卡,建议你出去后就选这个牌子的手机买一款。” 狱警善意的建议道:“手机,随身必备之物品!兄弟,你可以不带钥匙,不带银行卡,不带现金,但是务必随身携带一只手机。” 最后这句话,裴振亨尚不能理解。 钥匙和银行卡可以不带,但是出门不带钱,能成吗? “最后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只钱夹。”东西都清点完了,狱警看了看所有的物品,又惊奇道:“啧,这钱夹质量真好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老化。” 裴振亨不言不语,将东西一一装进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完事后,这才平静的笑道:“是你们帮我保管得好。” 这个钱夹当年买成一万二,质量怎么可能不好? 然而当年好的,现在不一定就好了。 就好比那只摩托罗拉。 当年多牛逼啊,他还当特等奖在年终的时候给员工们抽奖呢。幸运中奖的属下幸福得尖叫,致辞时都语无伦次了。然而现在呢,手机公司竟然都倒闭了。 听说另一个与它一较高下的竞争对手诺基亚也在他入狱一年后破产了。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恐怕是最令人唏嘘的境遇了。 旧物领回来后,他签字确认,狱警又让他去财务那里办结算。 监狱里刷卡消费,卡里面没用完的钱可以退给你现金。 裴振亨想着该是为了这事儿,但他的卡已经给窦兴国用了,里面有他昨天存入的两百块。原因无他,窦兴国才花钱请他吃了顿饭,后几个月怕是连烟屁股都没得抽,所以这个钱算礼尚往来。 他刚想给财务解释卡的事情,表示愿意支付10元制卡费,没想到出纳递给他一沓钱,说:“这是你剩余的工资,你在这张收据上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他有些意外,“还有工资?” “是啊,平时只发了一半,足够你们买些生活用品和零食了。剩下的一半都给你们存着呢,当以后出狱回家的路费,难道你们想要用两条腿走路回家去吗?” 这个规定倒是很人性化。 裴振亨接过那沓钱数了数,竟然有六千多块。 虽说是劳改犯,但是监狱里干活也不全是白干,每个月还是有点工钱的,不过就是少得可怜。但是本身在狱中花费不多,吃穿住行都是免费。而抽烟吃零食是额外消费,国家自然不会为你买单。 裴振亨在牢里一向出工勤快,干活卖力,收入还可以,虽然一个月也才几百块而已。但是他坐牢时间长,能存下六千多块,对此时一无所有的他,真正是一笔巨款了。出狱后,他也许能够凭着这六千多块钱撑过三个月。 三个月后,生活也该有点着落了。 那名亲切的狱警关心的问道:“你家哪里的?就算是西藏,这些钱也该足够你坐火车回去了。” 裴振亨道:“我祖籍山东,不过我从前长年生活在燕城,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哦,那回家就花不了几个钱。你拿着这些钱正好可以出去买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焕然一新后再回家去,重新开始生活。” 裴振亨含糊应下,真诚的道了声谢。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他已经可以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件事情必须要做。 裴振亨拿着领回来的八年前的东西,去了隔壁一间专用更衣室。 身上的囚服迅速脱掉,而且是脱得一干二净。这与八年前入狱时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也是要脱个精光。 他有种来去赤条条无牵挂的顿悟。 不同的是,这一回房间里搁了面穿衣镜,很周到体贴。 只是那面镜子里,只有一个光着脑袋的粗犷糙男。 裴振亨狼狈的移开目光,手脚麻利的从塑料袋里找出全套衣服穿上。再看镜子,便又是从前那般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 没系领带,领带倒是还在。 顶着光头却系条领带,那样子定然别扭又滑稽。 他便刻意留下了脖子下面的两颗衬衣扣子没扣上,衣领半敞着,喉结于是清晰可见,胸肌线条也若隐若现。这不修边幅的模样有些痞气,看着竟异样的性感,雄性荷尔蒙无声在室内蔓延。 就是可惜他的身材已经走样,壮了不少。衬衣穿在身上就有些紧绷,勒得他粗壮的手膀子难受。而且那衣服服帖在身上,结实的胸膛和腹肌自是显而易见。可也只能将就,因为总不能再穿着囚服离开监狱吧。好在外面还有西装,能遮一遮肉。 内裤没穿。 八年前的内裤还能穿吗? 没穿内裤的感觉不是很好。 裴振亨忍不住摸了摸屁股,想预先做一下心里建设。 然而毛料西裤挺括且垂感很好,垂感好的料子一般都有种冰凉的感觉。所以他一摸,屁股上就传来股冰凉感,菊花骤然一紧。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庆幸的是西装外套还够长,能遮住三分之一的屁沟子,而且也应该没什么人会盯着他一个男人的后面猛瞧吧。 所有换下来的衣服他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个塑料袋因此瘪了很多,裴振亨翻了翻,将用不着的内裤和领带以及其他一些杂物也扔了。 钱夹拿在手中把玩片刻,也毫不犹豫的扔进了垃圾桶。 这是女朋友送给他的二十七岁的生日礼物,然而物是人非,女朋友已经变成了前女友,东西也就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手表则戴在腕上。 手表与手机不同,一块好的手表注定了是永不过时的饰物。还能跟酒一样,越放越值钱。 有位著名的钟表大师说过: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买一块手表的话,劳力士手表是不二选择。 不过裴振亨认为,这句话对任何名表都适用。 他腕上的这块表是一块天梭库图系列的机械手表,2009年推出来的产品,在瑞士名表的五个等级排名中只能排在第四等,所以价格并不高昂。 而裴振亨之所以会选中它,只因为看中了它黑色的表盘c银色的表带,这样的配色阳刚又沉稳,一如他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第90章 财务总监(12)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嗯。监狱长说至今没有收到举报信,所以会议通过的几率很高。”裴振亨点头。 一支烟已抽完,烟屁股被他扔在地上。 他伸脚将火星子踩灭, 然后抬头眼望乌云密布的天,目中折射出一丝幽暗的冷光, 续道:“今天公示结束, 下周周二开办公会, 估计周三监狱里头就能将我的案件材料以及《减刑建议书》报送至市中级人民法院了。” “那不就是一月份出狱?好啊,正好赶回家去过新年!”窦兴国为他欣喜道。 “一月份恐怕没那么快吧。今天已经是31号了,明天就是2018年的元旦节。”裴振亨有些谨慎的说,“监狱长虽说问题应该不大, 不过要出狱的话, 也还需要法院受理后形成受案公示,公示完了, 才会在一个月内审结裁定减刑意见。” “绝对能和家人过个团圆年的, 你相信我!”窦兴国有些兴奋的道, “我听食堂大姐家那小姑娘说, 今年除夕是在那什么情人节后一天一一一2月15日, 所以春节就是2018年2月16日。一个半月的时间, 足够了, 那时候你已经站在监狱外面了。” 裴振亨淡淡的笑了下, “承你吉言, 我也希望如此。谢谢你,大哥。” 忽有人叫道:“哎哎,出来了出来了!” 监狱里见到最多的基础设施恐怕就是铁丝网了。 监区与机关的行政大楼便就只隔着数道顶端带电的围墙护栏网,所以行政大楼那边的动静,这边看得一清二楚。 而行政大楼侧对监狱大门,出狱手续办得差不多时,武警就会把大门打开,目送刑满释放人员出去。 众人便停止了说话,纷纷瞪大了眼透过护栏网的网眼往对面看。 裴振亨也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看着那边。 杨小武像只放出笼子的鸟,蹦蹦跳跳的下得楼来,看见大家,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的冲众人挥手道再见:“振哥c兄弟们,我先走一步啦!你们也争取早点出来啊!” 噗! 一群人顿时被这话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去吧去吧,我们不远送了。杨小武,祝你早登极乐啊!” 厚重敦实的不锈钢板大门“嘎吱c嘎吱”的缓缓打开来,门外隐约传来惊喜的呼唤声。 唔,还有耀眼的车灯灯光打进来。 因为天色未明,又是冬天的早晨,还起了浓稠的大雾,所以那氙气大灯的光线十分明显。灯光蹿进机关大院,几乎照亮了半个院子。 有狱友看清楚了那些车辆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要酸几句:“嗬,一溜儿豪车赶来迎接打了胜仗的杨少爷凯旋而归啊。我瞧着这座监狱当初乃是故意这么设计的吧,大门一打开就能看见外面的花花世界,真他妈太刺激了!” “怎么?这样不好吗?受了刺激就得赶紧拼命挣工分,争取减刑早日出去啊,好像你还希望在里面多呆几年似的!” 每到有人出狱,必定有服刑人员趴在铁丝网后面目送其离开,满眼羡慕和嫉妒那些已经站在铁笼子外面的人,也充满了期待,还有少数的落寞与绝望,心思各异。 裴振亨相信,这种时候对看客而言,绝大多数是一种心灵的煎熬,别看有人面上满不在乎,那也只能是他们伪装得好。 出去的人往往会朝众人挥一挥手,管他认识不认识的,即使曾经发生过矛盾脸红脖子粗的,此时也会大度的一笑泯恩仇,原因无他,出狱的那个人肯定是胜利者了。反正总之,都会一脸笑意和善意的嘱咐大家:“同志们,好好改造,听党和监狱领导的话,争取早点出来重新做人啊!” 接受众人注目礼的这一刻,他们定然很嘚瑟吧,内心里会否会这么想一想:日后再也不进这鬼地方了? 杨小武的亲朋天蒙蒙亮便来迎他回家的场景实在感人,狱友们热热闹闹的欢送场景也十分会迷惑人,让裴振亨差点就要忘了自己此刻正身陷囹圄。 是呢,这里是监狱,桐乡监狱。 桐乡监狱占地三百余亩,可以关押犯人近七百人。它位于燕城市郊的一个乡镇上,距离市区约有六七十公里。从市中心开车至此接近两个小时,因为大部分是乡村公路,还有一截机耕道,所以车根本开不快。 同其他地方的监狱一样,桐乡监狱的最外围也是由一圈密密匝匝的带电刺绳护栏网包围着。内围则是高大厚实的围墙,墙高五米,墙头还扎着一簇簇绑着铁蒺藜的带电铁丝网,整个围墙加铁丝网能高达到七八米。 这么高,所以怎么爬墙? 不仅如此,墙内墙外还密实的竖着一圈儿倒插的竹刺,根根削得尖锐无比。 监区内则有配枪岗哨,几十米一岗,武警长年驻守。他们身上操着的都是真枪实弹,见到越狱者可直接开枪。此外,不时还有手持电~警棍的狱警在四处巡逻。 人进出监狱大门都是挨个搜身,来往的车辆也是从驾驶舱到车子底部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大门口一道岗,中间一道岗,进去监区以后还有一道岗,手续繁琐而严密。 无落脚点的高墙,带电的铁丝网,竖起的倒刺能让活物非死即伤,一道道关卡,各种水泥浇筑的障碍物实在是固若金汤。 此外还有,高高的哨塔上有武警全天候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监狱。除了肉眼监视外,这座牢笼里还潜藏着无数的监控摄像头,一切都在狱警的眼皮子底下,服刑人员可谓插翅也难逃! 身边已不知何时变得静悄悄的了。 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雪花无声飘落在睫毛上,眼帘处骤然沁凉的感觉令裴振亨恍然回神,他往左右两边看了看。 狱友们早就已经回去补眠了,窦兴国也不知何时走了,就只剩了他一个还在那掉漆的铁栏杆上趴着。 他抬头望天看去。 黑云压城,天色越发昏沉。 此时此刻,监狱那栋最高楼的房顶上,五六只探照灯往外斜探出它们冷硬的身子,浓墨一般黑漆漆的灯罩里发射出几束惨白的冷光。 光束机械的朝着全场悄无声息的晃来晃去,将这座监狱里的所有死角照得明明灭灭。 灯光打过之处犹如白昼,而明与暗的光影变换的这点间隔时间很少。所以,该不会有人能跟电影里演的那样,有本事从这里逃出生天。 唔,他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想到出逃c越狱这种事情。 这种思想可要不得。 裴振亨摇头失笑,无声的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就抄着手幽幽的望着那道紧闭的监狱大门,思绪再度飘远。 他的行为早就已经引得不远处的一名狱警将他狐疑的看了好几眼,眼瞧着天上已经飘雪,便大声道:“下雪了,怎么还不进屋去?年轻人,莫要想东想西的!” 年轻人?我不年轻了。 服刑人员都要剃光脑袋,此刻光线昏暗,看不出他什么年纪。估计是瞧他身材挺拔,便以为他还年轻吧。 不过男人三十一枝花,就男人而言,他正盛开,也还算是年轻的。只是一颗心已经布满褶子,它大步向前的走在了外貌变化的前面。 裴振亨翘起嘴角,再度自嘲的笑了笑。 那名狱警喊了一嗓子后,就一直站在那里没走,还有意无意的亮了亮手中的电~警棍,这令裴振亨愈加好笑。 一个月后就要出狱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越狱呢? 他暗自抽了抽嘴角,下一刻他一抬头,朝着那名狱警老实巴交的笑道:“这就回,您辛苦了。” 顶着那名狱警如芒在背的目光,裴振亨神色自若的走回了自己的监舍,并回身再度冲那人一笑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门后面,他无声无息的站在铁窗前望着外面的操场。 那名狱警见裴振亨进了监舍后,又等了两分钟,未见异样的动静,这才放心的离开,往其他地方巡逻去了。 他无声的笑了笑,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 这是个十二人的监舍,六张床,上下铺,他睡在下铺。 平时服刑人员都起得很早,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出工,一整天的生活都被监狱里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偷不得一点懒,吃饭洗漱像打仗,也因此每个周末都是大家的哈皮时间。所以此刻,全监舍的人都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他经过一张张熟睡的脸庞,有十几二十岁的,有五六十岁的,有满脸横肉的,有憨厚老实相的,有儒雅白净的,有面有狞疤的 监舍里不熄灯,所以一切他都看得分明。 裴振亨刚想在自己的床铺躺下来,却听到头上传来了隐隐的啜泣声。 他的上铺是新收监进来的犯人。 监舍里就这样,有人离开了,又有新的服刑人员来填补空白。 新来的狱友是个三十多岁的庄稼汉子,据说是失手将村中一个恶霸推到堰塘里淹死了,判了十年。他来了三天了还是哭,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给每个人讲他是在声张正义,为什么好人打死了坏人,造福了一村子乡亲却还要坐牢?他不懂,觉得好冤,无法接受事实。 这会儿这名狱友不是在梦中哭,就一定又是在偷偷的哭泣。 这世上有太多说不清楚的事情了,哭与喊冤都不能解决问题,他早已经经历过。 压抑的哭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这令裴振亨心浮气躁。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刚入狱那会儿他也经常偷偷流泪,躲在被窝里,钻进厕所里,无声的压抑的哭泣。 强行克制自己情绪的结果就是,他差点自己将自己折磨疯掉。 直到后来大姐来看他,告诉了他一件事情,他突然就找到了要坚强的继续活下去的目标。 这种事情劝解不了,唯有自己走出自己划定的牢笼。 裴振亨便去了厕所,关上灯,静静的坐在马桶上。在黑暗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来,划一根火柴将劣质香烟点着,狠吸了好大一口,这才终于回到了现实里。 桐乡监狱里面是禁酒不禁烟,禁牌不禁棋。 他原来是不抽烟的,坐牢之后才开始学会抽。 抽烟是种精神享受,人在监狱里空虚莫名,唯有抽烟纾解,否则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疯死,要么老死。 老死,对,入狱后人会沧桑得很快。 这八年,他已经见过好多人,坐一年牢,便仿佛老了五六岁的样子。 真是时间如梭,白驹过隙啊。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坐牢八年了。 八年,抗日战争都胜利了,自然,他也快要渡劫成功了。 一切都是按计划来的,他算得分毫不差。 他一向是个爱做计划的人,以前又常常跟数字打交道,精打细算已是本能。预先计划好,做事情才能有条不紊,结果也才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原本十五年的刑狱,如今减到八年。不错,这正是他八年筹谋,拼命努力的结果。 在经历了最初痛苦的过渡期后,在他差点迷失自我之时,他有了活下去的目标,脑子于是也渐渐冷静下来。然后,他熟读减刑相关的法律条文,并照着付诸实践。就这么着,这里减一点,那里减一点,十五年的牢狱,最终减成了八年。 出狱的日子愈加临近,他的内心越发紧张。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啊,就仿若他第一次跟女人上床时,那紧张而期待的心情。 期待呵。 期待的不是出狱,而是出狱后他要去揪出真正的罪犯! 叼在嘴里的劣质香烟,随着他吞云吐雾之间,那烟头处的点点红色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这火有个说法,这叫做一一一星星之火。 然则你千万别小看它哦。有句至理名言说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愉悦的c无声的笑了。 忽然想,未来的日子会不会是一段酣畅淋漓的高潮呢? 值得期待。 姓满,名好的女子,满好,最近一个月加班加得快要吐血。 qq上面,她已经将自己的个性签名改成了:燕城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补底稿。 中年狱警带着新奇和惊叹之色从一堆旧物中将他那部摩托罗拉扒拉出来,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然后朝他晃了晃手机,说:“我从前也买过摩托罗拉,对这个牌子比较了解。你这款可是2009年上市的摩托罗拉 aura钻石版,价格将近万元,土豪啊!” 怎么可能不土豪呢?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他看向裴振亨,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可以,您请随意。” “哈哈,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脸现兴奋之色,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第91章 游戏(1)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我没罪,我没有诈骗他人!”一听法官那话,心力交瘁的被告浑身一震,顿时凄厉叫道:“我要求法庭当庭释放我!” 法官意味不明的睃了他一眼,“现在休庭, 待合议庭进行评议后, 此案当庭宣判。” 法槌轻敲后, 审判员们起身随着审判长离开了法庭。 留在庭中的人当即迫不及待的议论开来。 嘤嘤嗡嗡的声音喧嚣而嘈杂,就响在周遭,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越发肆无忌惮, 像一群烦人的苍蝇满屋子在萦绕。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法官们仍旧没有从小屋子里走出来。 他便回忆了一下他二十七年的人生, 忙碌而充实, 高调又自信, 一路走来浑身闪着耀眼的光芒, 像个自动发光体, 围在他身边的人尽皆黯然失色。 啪! “肃静!” 讨论得太热烈了,谁也没注意到法官们已经回到了主席台上, 所以喧嚣声犹在。 法官大怒, 高高举起法槌用力一敲:啪! 下一声:哒! 一道滞重的破裂声夹在那惊堂木敦实有力的声响中。 法槌终于被敲断了 圆柱形的槌头飞出审判席, 直直向他砸来。 他正满脑子纷纷乱乱的思绪, 无暇他顾,所以愣愣的看着它飞近。 嘭! 槌头最终抛物线往下砸在了木栏杆上,就在他戴着镣铐的手边,都是夯实的实木制品,两厢撞击便发出了巨大的震颤声。 他的身体因此不可控制的c触电一般的倏地一抖。 但没完,之后他就一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就像是冬日的梧桐,陡然间被人狠狠一脚踹在树干上。高大的躯干剧烈摇晃,树上已经凋零的黄叶于是扑簌簌争先恐后的往下掉,不落个精光不会完事儿! 槌头被阻隔了去路不甘不愿的掉落在地,大理石地板砖上咣当咣当滚了两圈儿后,它最后安分的停在了一名摄影师脚下。 所有人瞧着这诡谲而滑稽的一幕都愣住了,整个法庭于是瞬间安静,很好。 但是又太安静了。 像是一切都在顷刻间被冻住,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他快要窒息,喘不过气,十指不自觉收拢,紧紧蜷成瑟瑟发抖的穿山甲。许久未修剪的长指甲因此抠在木栏杆上,发出一串暴躁刺耳的沉闷尖叫,盖过了镣铐的金属摩擦声。 身侧的法警因此斜睨了他一眼,目中含着戒备。 审判长的声音再度响起,“肃静!” 没了惊堂木可拍,他干喊着。 敲断了法槌,法官仍旧气定神闲,想来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 然后他大声说:“经过之前的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本法庭对被告裴振亨涉嫌欺诈罪的开庭审理已经完毕。此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做出判决,现在进行宣判。” 侧旁的书记员立刻叫道:“全体起立!”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审判长那话是什么意思时,短暂的愣神之后,那些苍蝇再次迫不及待的在周边飞舞,哳哑的噪音又起。 “要判了要判了,快猜猜他会坐多少年牢?” “这种社会渣滓,害得多少人数年积蓄泡了汤?又毁了多少个家庭?应该让他把牢底坐穿!” “对,垃圾!” 他木然的缓缓抬头看去。 空旷的法庭正中央,眼前是金色庄严的法徽,刺目的鲜红色表面浮着一只华表铸成的天平。天平的两端挑着砝码,不偏不倚,代表着公平与公正。 公正吗? 明明他就是被冤枉的,为什么就无人为他主持正义? 所以他只想问:公正到底在哪里?! 审判长是一名老法官,年纪有些大了,鼻梁上架了副老花镜,看东西喜欢视线往上,于是额头上的皱纹更明显,载满了岁月的经历。 见旁听席上的人又不听招呼的喧哗起来,他的眼球往上轮,视线越过镜片望向旁听席,表情无奈。 那名摄影师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弯腰拾起地上的槌头递了过去。 老法官从他手中泰然自若的接过法槌的槌头,微颔首压低声道了声谢,然后将下滑到鼻端的眼镜儿重新架好,再将法庭里的人扫了一圈儿后,他捏着槌头往底座上猛然啪的一敲! 敲断的法槌威力犹在,声音穿云裂石。所有人当即闭了口,齐整的竖起了耳朵。 老法官满意了。 他清了清嗓子,方才用他那扁平干枯的声音道:“本院认为,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c充分,指控罪名成立。” “根据被告人裴振亨犯罪的事实c犯罪的性质c情节和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第五十二条,第五十三条,第六十一条,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法官顿了顿,目光将左侧木然僵立的被告无声瞄了一眼,方才继续道:“一c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二十万元。二c被告人的违法所得予以追缴,责令被告人裴振亨退赔被害人李明2500000元c周庆云26000元c姚青青8000元c张清水5000元c蒋国富12000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第92章 游戏(2)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窦兴国关心的问道,“你在监狱里表现一直很好,口碑不错,所以应该没什么人眼红举报你吧?” “嗯。监狱长说至今没有收到举报信,所以会议通过的几率很高。”裴振亨点头。 一支烟已抽完,烟屁股被他扔在地上。 他伸脚将火星子踩灭, 然后抬头眼望乌云密布的天,目中折射出一丝幽暗的冷光,续道:“今天公示结束,下周周二开办公会,估计周三监狱里头就能将我的案件材料以及《减刑建议书》报送至市中级人民法院了。” “那不就是一月份出狱?好啊,正好赶回家去过新年!”窦兴国为他欣喜道。 “一月份恐怕没那么快吧。今天已经是31号了, 明天就是2018年的元旦节。”裴振亨有些谨慎的说,“监狱长虽说问题应该不大,不过要出狱的话,也还需要法院受理后形成受案公示, 公示完了,才会在一个月内审结裁定减刑意见。” “绝对能和家人过个团圆年的,你相信我!”窦兴国有些兴奋的道, “我听食堂大姐家那小姑娘说, 今年除夕是在那什么情人节后一天一一一2月15日, 所以春节就是2018年2月16日。一个半月的时间, 足够了,那时候你已经站在监狱外面了。” 裴振亨淡淡的笑了下,“承你吉言,我也希望如此。谢谢你,大哥。” 忽有人叫道:“哎哎,出来了出来了!” 监狱里见到最多的基础设施恐怕就是铁丝网了。 监区与机关的行政大楼便就只隔着数道顶端带电的围墙护栏网,所以行政大楼那边的动静,这边看得一清二楚。 而行政大楼侧对监狱大门,出狱手续办得差不多时,武警就会把大门打开,目送刑满释放人员出去。 众人便停止了说话,纷纷瞪大了眼透过护栏网的网眼往对面看。 裴振亨也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看着那边。 杨小武像只放出笼子的鸟,蹦蹦跳跳的下得楼来,看见大家,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的冲众人挥手道再见:“振哥c兄弟们,我先走一步啦!你们也争取早点出来啊!” 噗! 一群人顿时被这话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去吧去吧,我们不远送了。杨小武,祝你早登极乐啊!” 厚重敦实的不锈钢板大门“嘎吱c嘎吱”的缓缓打开来,门外隐约传来惊喜的呼唤声。 唔,还有耀眼的车灯灯光打进来。 因为天色未明,又是冬天的早晨,还起了浓稠的大雾,所以那氙气大灯的光线十分明显。灯光蹿进机关大院,几乎照亮了半个院子。 有狱友看清楚了那些车辆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要酸几句:“嗬,一溜儿豪车赶来迎接打了胜仗的杨少爷凯旋而归啊。我瞧着这座监狱当初乃是故意这么设计的吧,大门一打开就能看见外面的花花世界,真他妈太刺激了!” “怎么?这样不好吗?受了刺激就得赶紧拼命挣工分,争取减刑早日出去啊,好像你还希望在里面多呆几年似的!” 每到有人出狱,必定有服刑人员趴在铁丝网后面目送其离开,满眼羡慕和嫉妒那些已经站在铁笼子外面的人,也充满了期待,还有少数的落寞与绝望,心思各异。 裴振亨相信,这种时候对看客而言,绝大多数是一种心灵的煎熬,别看有人面上满不在乎,那也只能是他们伪装得好。 出去的人往往会朝众人挥一挥手,管他认识不认识的,即使曾经发生过矛盾脸红脖子粗的,此时也会大度的一笑泯恩仇,原因无他,出狱的那个人肯定是胜利者了。反正总之,都会一脸笑意和善意的嘱咐大家:“同志们,好好改造,听党和监狱领导的话,争取早点出来重新做人啊!” 接受众人注目礼的这一刻,他们定然很嘚瑟吧,内心里会否会这么想一想:日后再也不进这鬼地方了? 杨小武的亲朋天蒙蒙亮便来迎他回家的场景实在感人,狱友们热热闹闹的欢送场景也十分会迷惑人,让裴振亨差点就要忘了自己此刻正身陷囹圄。 是呢,这里是监狱,桐乡监狱。 桐乡监狱占地三百余亩,可以关押犯人近七百人。它位于燕城市郊的一个乡镇上,距离市区约有六七十公里。从市中心开车至此接近两个小时,因为大部分是乡村公路,还有一截机耕道,所以车根本开不快。 同其他地方的监狱一样,桐乡监狱的最外围也是由一圈密密匝匝的带电刺绳护栏网包围着。内围则是高大厚实的围墙,墙高五米,墙头还扎着一簇簇绑着铁蒺藜的带电铁丝网,整个围墙加铁丝网能高达到七八米。 这么高,所以怎么爬墙? 不仅如此,墙内墙外还密实的竖着一圈儿倒插的竹刺,根根削得尖锐无比。 监区内则有配枪岗哨,几十米一岗,武警长年驻守。他们身上操着的都是真枪实弹,见到越狱者可直接开枪。此外,不时还有手持电~警棍的狱警在四处巡逻。 人进出监狱大门都是挨个搜身,来往的车辆也是从驾驶舱到车子底部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大门口一道岗,中间一道岗,进去监区以后还有一道岗,手续繁琐而严密。 无落脚点的高墙,带电的铁丝网,竖起的倒刺能让活物非死即伤,一道道关卡,各种水泥浇筑的障碍物实在是固若金汤。 此外还有,高高的哨塔上有武警全天候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监狱。除了肉眼监视外,这座牢笼里还潜藏着无数的监控摄像头,一切都在狱警的眼皮子底下,服刑人员可谓插翅也难逃! 身边已不知何时变得静悄悄的了。 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雪花无声飘落在睫毛上,眼帘处骤然沁凉的感觉令裴振亨恍然回神,他往左右两边看了看。 狱友们早就已经回去补眠了,窦兴国也不知何时走了,就只剩了他一个还在那掉漆的铁栏杆上趴着。 他抬头望天看去。 黑云压城,天色越发昏沉。 此时此刻,监狱那栋最高楼的房顶上,五六只探照灯往外斜探出它们冷硬的身子,浓墨一般黑漆漆的灯罩里发射出几束惨白的冷光。 光束机械的朝着全场悄无声息的晃来晃去,将这座监狱里的所有死角照得明明灭灭。 灯光打过之处犹如白昼,而明与暗的光影变换的这点间隔时间很少。所以,该不会有人能跟电影里演的那样,有本事从这里逃出生天。 唔,他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想到出逃c越狱这种事情。 这种思想可要不得。 裴振亨摇头失笑,无声的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就抄着手幽幽的望着那道紧闭的监狱大门,思绪再度飘远。 他的行为早就已经引得不远处的一名狱警将他狐疑的看了好几眼,眼瞧着天上已经飘雪,便大声道:“下雪了,怎么还不进屋去?年轻人,莫要想东想西的!” 年轻人?我不年轻了。 服刑人员都要剃光脑袋,此刻光线昏暗,看不出他什么年纪。估计是瞧他身材挺拔,便以为他还年轻吧。 不过男人三十一枝花,就男人而言,他正盛开,也还算是年轻的。只是一颗心已经布满褶子,它大步向前的走在了外貌变化的前面。 裴振亨翘起嘴角,再度自嘲的笑了笑。 那名狱警喊了一嗓子后,就一直站在那里没走,还有意无意的亮了亮手中的电~警棍,这令裴振亨愈加好笑。 一个月后就要出狱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越狱呢? 他暗自抽了抽嘴角,下一刻他一抬头,朝着那名狱警老实巴交的笑道:“这就回,您辛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第93章 游戏(3)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数年时光像流水般无声淌过脑海,未搅起一点涟漪。往事像黑白影画一幕幕从眼前掠过,又像是泛黄的老照片,触动他的每一条神经, 勾得他回味无穷。 当年庭审的那一幕, 即使过去了八年, 却犹如已经镌刻在他的颅骨上了一般, 每天每晚都会拿出来过一遍。于是, 那些人, 那些话, 鲜活清晰得好似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冷。 彻骨的寒意。 汗毛因此根根直竖, 每一条神经都绷直c拉紧。 他缓而机械的抬头, 看了眼护栏网外夹道边昏黄的灯光。 光是橙黄色的暖色调, 轻易穿透浓雾, 将这孤寂凄冷的早晨烘出几分暖意来。 似乎遥远却又近在咫尺,像画外音响在耳边, 是相熟的几个牢友们正趴在铁栏杆上闲聊。 “这行政楼里上班的狱警来得也太晚了吧?咱们等了都快要两个钟头了, 现在才来, 冻死我了!” 有人在不耐烦的抱怨。 “人家是在机关上班,跟基层监区的狱警肯定不一样啊。”一个坐监老资格说, “再说现在八点钟都不到, 哪里晚了?你是不知道人家其他系统的公务员都是朝九晚五的么?” “也是我们在郊区, 机关工作的狱警下午下班下得早,四点就走了,所以早上上班才稍微早点,得凑满一天八小时工作时间。若是离市区近点,估计也是跟其他系统一样实行朝九晚五制了。” 刚才监狱大门开合,乃是在放行早晨来上班的狱警。 而一群人天不亮就守在这里,扒着护栏网眼巴巴的望着夹道对面的行政大楼,是为了给狱友杨小武送行,他今天要出狱了。 监狱改造服刑人员,都是按照511的模式进行。每周的周一到周五为劳动改造时间,须出工,去生产现场干活。另外一天是教育改造,各种学习,扫盲c技能。还有剩下的一天,休息。 今天恰好是周末,不用出工,整天都自由活动,狱警不得管你。 放往常这种寒冷的天气,众人肯定是窝在被窝里睡懒觉了。不过今天逢认识的人要出狱,便都起了个大早,纷纷过来送行。 “但这是监狱啊!我们平时六点钟就起床了,监区工作的狱警要是看谁赖床,还扣分呢,他们肯定比我们还起得早!”刚才抱怨的那个人还是不乐意,嘀咕道,“你们说同是狱警,咋区别这么大呢?连在监狱里上班都搞区别对待。” “哈哈哈”一群人被那人的言论逗笑了。 有人笑话道:“徐飞,你是不是坐牢坐得太久,脑子生锈了?以为他们跟我们一样,无论在外面是个什么人物,但凡进了监狱那道铁门都叫做劳改犯,再也不分三六九等了?你啊,一定是还没搞清楚人家是来上班,咱们是在坐监吶!” 另一人附和道:“既然是上班,那肯定岗位和职责就不一样了啊。人家有领导,我们这里还有领导吗?管你从前是高官大员,还是董事长经理什么的,进来了,便都是一样的身份地位,都得劳动改造去!” 闻言,那叫徐飞的砸吧了下嘴,感慨道:“其实我一直琢磨着这些狱警当初是不是脑壳被门夹了?竟然跑监狱里来上班。你们看看他们,一周只休息得到一天,四天轮一班晚班,上班地点离家还那么远,手机也不准带进监狱里来,家里要有个急事,人都找不到。这么枯燥乏味还没有自由的工作,他们上班跟我们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众人一听这话,愣怔了片刻,随后纷纷点头称是。 “听说资格老的狱警才能去机关上班享福,新招来的员工就只能在监区基层锻炼,工作个两三年后有可能轮岗轮到行政楼坐班去。说真的,他们其实跟我们坐牢的确没撒区别咯。” 一群人唏嘘一阵,再度嘻嘻哈哈调侃起来。 每回遇到这种日子,大家都有点像在过节,十分热闹。 服刑人员啸聚一堆,狱警一般都会很介意,怕闹事,更怕出事,但是这种时候却会放宽松。 也算是一种刺激性教育改造方式吧。 看人家走出了铁窗,谁还不更加上进,也争取早点出去呢? 主角杨小武则显得有些异样的沉默,裴振亨看他应该是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杨小武三天前就拉着他诉说外面世界的种种,以及出去后又要如何如何的打算,然后他昨晚兴奋得一夜未睡。其他狱友因为起得早,这会儿都在频频打哈欠,此刻的他却还精神奕奕,满脸红光不说,双目亮得吓人。 他一直守在铁丝网门口望眼欲穿,但是现在不到八点钟,机关的工作人员尚未正式上班,武警是不会过来带他去对面行政楼那边办出狱手续的。 裴振亨看着这人,也很感慨。 杨小武犯了故意伤人罪,判了三年,坐了一年多牢,今日假释出狱。 尽管只待了一年多点,但是这小伙子跟脱胎换骨了似的,再不是刚入狱时那个还对监狱生活有点新奇的大男孩儿。经此一回熔炉里锻造,裴振亨相信,这人出去后,打死也不会再犯事儿了。 不过打不死,可能就还得这是后话,此处暂时不表。 徐飞看看杨小武,忽觉得十分惆怅。 人家都出狱了,自个儿还在牢房里,着实难受极了,所以瞎高兴个什么劲儿呢?起这么早床干啥呢?纯粹找罪受! 他便抓着护栏网烦躁的摇了摇,又发起了牢骚:“唉,怎么这么慢啊?不是人已经来上班了吗?哪儿那么啰嗦啊?法律上说零点一过就该刑满释放了。这要是捱过中午,基本上又算是多坐了一天牢了!” 杨小武心头也着急,但看狱友比他不遑多让,遂笑道:“的确是那样没错,但狱警没上班,没办法办理手续啊。那个刑满出狱证明跟身份证一样重要呢,出去了没那东西不成。何况我只是假释,更需要把各种手续办齐全了。” 另有人无心的奚落道:“徐飞,你怎么比杨小武还着急?你这样子就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出狱还早着呢,三年,慢慢熬吧。” 监狱里的生活是按分按秒慢慢度过的,时间过得特别特别的缓慢。 因为每天都被关在一隅天空下,看见的是长久不变的景物一一一譬如满目灰蓝的囚服和光头,高大的铁丝网以及围墙,色彩晦暗的狭小监舍,还有永远冰冷的铁窗周边的一切恍若一潭死水,于是,有时候你甚至都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 黄尘雕罽裘,逆旅同逼仄。 你早已忘了春天解冻的淙淙流水声是个什么样;你会纠结的想知道秋天的大雁还是不是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你不知道外面叫卖的小吃变了花样儿没;也不知道今年姑娘们流行穿的衣裙是否又换了款式,以及,布料是不是更少了 徐飞这人惯爱苦中作乐。 别人拿话堵他,他就不甚在意的说:“三年时间算啥?弹指一挥间!”说着,还潇洒的一弹中指。 众人心知肚明,也不揭穿。 刚才说话那人已自觉失言,忙笑着掩饰,调侃道:“哟呵!看来监狱里面的文化课还是教得好嘛,连徐飞这种半文盲都能出口成章了。你们听听他这说话的水平,啧啧啧,徐飞,恭喜你荣膺文化人儿的称号!” 一阵哄堂大笑。 裴振亨也唇角含笑,默默的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儿,自己则一个人趴在角落里,点了根烟吞云吐雾。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监狱里各种犯罪分子都有,杀人的c抢劫的c强~奸的c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的这会儿聚一起的文化人居多,跟裴振亨一样,性格良好,从前在外面也是稍有修养的人。所以他们这几个狱友之间的感情不是非常淡漠,但是也很脆弱,表面上尚算和谐。 狱警终于开始放行了,铁丝网大门打开,夹道上威风凛凛的站了一溜持枪武警在警戒。另有两名武警走过来,将几名今天出狱的c早已望穿秋水的杨小武等人带到对面的行政大楼去办出狱手续。 杨小武朝门口走了两步,突然扭身小跑到裴振亨身边,急切道:“振哥,你出来时先别急着走,等我来接你啊!届时小弟我要为你摆一桌丰盛的洗尘宴,感谢你在狱中对我的照顾!” 裴振亨心中甚慰,摸着他扎手的光脑袋,说:“好,你赶紧出去吧,这话你都说几遍了。记住在外面安分点,别再进来了。” “我知道!”说着,杨小武大笑着朝众人挥挥手跑了。 办手续还需要花点时间。 一群人便又聊起了些别的事。 这时候有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原来你在这!” 裴振亨恍恍惚惚的抬头,看清楚了来人,淡淡一笑道:“大哥,你来了?” 他喊的这个大哥,叫窦兴国,并非真的黑道老大监狱狱霸之类,而是出于尊敬发自肺腑的一个尊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第94章 游戏(4)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狱警照着物品清单,屈指一一清点过他当年入狱时褪下的所有旧物:“西装一件c西裤一条c衬衣一件c手表一块c摩托罗拉一部啊,这个手机公司已经倒闭了。” 中年狱警带着新奇和惊叹之色从一堆旧物中将他那部摩托罗拉扒拉出来,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然后朝他晃了晃手机,说:“我从前也买过摩托罗拉, 对这个牌子比较了解。你这款可是2009年上市的摩托罗拉 aura钻石版, 价格将近万元, 土豪啊!” 怎么可能不土豪呢?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 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 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 他看向裴振亨,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 “可以, 您请随意。” “哈哈, 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 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 脸现兴奋之色,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这回看到实物了,比图片上漂亮许多!” 因为保护得好,键盘并未褪色,银白色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可见。即使过去了八年,还一如当年一样的崭新如初。 狱警尖着几根手指头在手机键上戳了两下,可惜手机没充电,所以屏幕毫无反应,他略略有些遗憾的将手机递还给裴振亨。 “当年的摩托罗拉那叫个风靡啊,跟两年前的苹果手机一样,在中国异常火爆,就像龙卷风过境,卷走了中国人很多钱。再往前推几年,韩国的三星手机也曾风光过。唉一一一,都过去了。”狱警感慨万千的说。 “回头又来说说你这款摩托罗拉,当年嚎得普通老百姓没几个能买得起,但是现在呢?物理键盘c翻盖c屏幕小c功能少,这些放现在统统老土得很!白送人家,也不一定有人会要了。” 男人似乎天生对电子产品热忱得很,那名狱警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如今咱们都用全触摸屏手机了,手指头在屏幕上那么轻轻一点,隐形键盘就自动出来。不用的时候,键盘就像收起来的抽屉一样消失不见,点都不占地方,屏幕显大,方便看网页。” “还有桌面上那些图标,也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按上下左右键来一步步的操控了,手指头戳哪开哪,方便又快捷!” 裴振亨从狱警手中接过手机,颇有分量的重量让他虚握的手不禁暗暗一紧,有如实质的敦实感就这么握在了掌心里。良久,他张开手指,缓缓摩挲着曲线型的金色边沿,光滑的金属质感真切而冷硬。这一切的感觉都该是让人安心的。 这款手机当年他买来后才用了半年不到,时尚又奢华。拥有这么一款手机,根本就是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现在竟然已经被人说老土得很了,还送都送不出去,呵呵。 时过境迁的悲凉感是不是从此时就要开始蔓延开来? 若是再走出这座监狱,打击想必会越来越重吧。 狱警丝毫不能体会得到裴振亨这会儿五味杂陈的心情,不过一只摩托罗拉已瞬间拉近了他和这位刚刚刑满释放人员的距离。 他一边继续清点着其他物品,一边又热情洋溢的道:“市面上现在都用智能手机了,外国货常见的是苹果和三星,这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两个品牌。不过国产货这些年来发展势头非常不错,口碑已经赶超外国货了,比如华为。另外,还有年轻人比较追捧的小米c锤子和魅族手机也都很不错。” “前几年三星和苹果各自坐庄,跟明星霸屏一样,走外面看见的几乎都是这两个牌子的手机。但是现在风向又变了,在国内,华为手机的销量和口碑已经排名第一,我和我的同事都已经弃用苹果而改用华为了。” “国货并非都比不上外国货的,华为手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它不但价格便宜,而且外观时尚c漂亮c轻薄,还很流畅,点都不卡,建议你出去后就选这个牌子的手机买一款。” 狱警善意的建议道:“手机,随身必备之物品!兄弟,你可以不带钥匙,不带银行卡,不带现金,但是务必随身携带一只手机。” 最后这句话,裴振亨尚不能理解。 钥匙和银行卡可以不带,但是出门不带钱,能成吗? “最后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只钱夹。”东西都清点完了,狱警看了看所有的物品,又惊奇道:“啧,这钱夹质量真好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老化。” 裴振亨不言不语,将东西一一装进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完事后,这才平静的笑道:“是你们帮我保管得好。” 这个钱夹当年买成一万二,质量怎么可能不好? 然而当年好的,现在不一定就好了。 就好比那只摩托罗拉。 当年多牛逼啊,他还当特等奖在年终的时候给员工们抽奖呢。幸运中奖的属下幸福得尖叫,致辞时都语无伦次了。然而现在呢,手机公司竟然都倒闭了。 听说另一个与它一较高下的竞争对手诺基亚也在他入狱一年后破产了。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恐怕是最令人唏嘘的境遇了。 旧物领回来后,他签字确认,狱警又让他去财务那里办结算。 监狱里刷卡消费,卡里面没用完的钱可以退给你现金。 裴振亨想着该是为了这事儿,但他的卡已经给窦兴国用了,里面有他昨天存入的两百块。原因无他,窦兴国才花钱请他吃了顿饭,后几个月怕是连烟屁股都没得抽,所以这个钱算礼尚往来。 他刚想给财务解释卡的事情,表示愿意支付10元制卡费,没想到出纳递给他一沓钱,说:“这是你剩余的工资,你在这张收据上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他有些意外,“还有工资?” “是啊,平时只发了一半,足够你们买些生活用品和零食了。剩下的一半都给你们存着呢,当以后出狱回家的路费,难道你们想要用两条腿走路回家去吗?” 这个规定倒是很人性化。 裴振亨接过那沓钱数了数,竟然有六千多块。 虽说是劳改犯,但是监狱里干活也不全是白干,每个月还是有点工钱的,不过就是少得可怜。但是本身在狱中花费不多,吃穿住行都是免费。而抽烟吃零食是额外消费,国家自然不会为你买单。 裴振亨在牢里一向出工勤快,干活卖力,收入还可以,虽然一个月也才几百块而已。但是他坐牢时间长,能存下六千多块,对此时一无所有的他,真正是一笔巨款了。出狱后,他也许能够凭着这六千多块钱撑过三个月。 三个月后,生活也该有点着落了。 那名亲切的狱警关心的问道:“你家哪里的?就算是西藏,这些钱也该足够你坐火车回去了。” 裴振亨道:“我祖籍山东,不过我从前长年生活在燕城,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哦,那回家就花不了几个钱。你拿着这些钱正好可以出去买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焕然一新后再回家去,重新开始生活。” 裴振亨含糊应下,真诚的道了声谢。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他已经可以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件事情必须要做。 裴振亨拿着领回来的八年前的东西,去了隔壁一间专用更衣室。 身上的囚服迅速脱掉,而且是脱得一干二净。这与八年前入狱时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也是要脱个精光。 他有种来去赤条条无牵挂的顿悟。 不同的是,这一回房间里搁了面穿衣镜,很周到体贴。 只是那面镜子里,只有一个光着脑袋的粗犷糙男。 裴振亨狼狈的移开目光,手脚麻利的从塑料袋里找出全套衣服穿上。再看镜子,便又是从前那般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 没系领带,领带倒是还在。 顶着光头却系条领带,那样子定然别扭又滑稽。 他便刻意留下了脖子下面的两颗衬衣扣子没扣上,衣领半敞着,喉结于是清晰可见,胸肌线条也若隐若现。这不修边幅的模样有些痞气,看着竟异样的性感,雄性荷尔蒙无声在室内蔓延。 就是可惜他的身材已经走样,壮了不少。衬衣穿在身上就有些紧绷,勒得他粗壮的手膀子难受。而且那衣服服帖在身上,结实的胸膛和腹肌自是显而易见。可也只能将就,因为总不能再穿着囚服离开监狱吧。好在外面还有西装,能遮一遮肉。 内裤没穿。 八年前的内裤还能穿吗? 没穿内裤的感觉不是很好。 裴振亨忍不住摸了摸屁股,想预先做一下心里建设。 然而毛料西裤挺括且垂感很好,垂感好的料子一般都有种冰凉的感觉。所以他一摸,屁股上就传来股冰凉感,菊花骤然一紧。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庆幸的是西装外套还够长,能遮住三分之一的屁沟子,而且也应该没什么人会盯着他一个男人的后面猛瞧吧。 所有换下来的衣服他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个塑料袋因此瘪了很多,裴振亨翻了翻,将用不着的内裤和领带以及其他一些杂物也扔了。 钱夹拿在手中把玩片刻,也毫不犹豫的扔进了垃圾桶。 这是女朋友送给他的二十七岁的生日礼物,然而物是人非,女朋友已经变成了前女友,东西也就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手表则戴在腕上。 手表与手机不同,一块好的手表注定了是永不过时的饰物。还能跟酒一样,越放越值钱。 有位著名的钟表大师说过: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买一块手表的话,劳力士手表是不二选择。 不过裴振亨认为,这句话对任何名表都适用。 他腕上的这块表是一块天梭库图系列的机械手表,2009年推出来的产品,在瑞士名表的五个等级排名中只能排在第四等,所以价格并不高昂。 而裴振亨之所以会选中它,只因为看中了它黑色的表盘c银色的表带,这样的配色阳刚又沉稳,一如他的人。 手机和打火机都揣进裤兜,其他没用的东西都扔掉了,裴振亨两手空空的离开机关大楼。 嘎吱,嘎吱 他从未如今天这般觉得这道厚重的铁门打开时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只是开得太慢了,慢得让他心跳加速。 抬腕看一看表,8:58,还好能赶在窦兴国所谓的吉时离开监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第95章 游戏(5)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法槌轻敲后,审判员们起身随着审判长离开了法庭。 留在庭中的人当即迫不及待的议论开来。 嘤嘤嗡嗡的声音喧嚣而嘈杂, 就响在周遭,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越发肆无忌惮,像一群烦人的苍蝇满屋子在萦绕。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法官们仍旧没有从小屋子里走出来。 他便回忆了一下他二十七年的人生, 忙碌而充实,高调又自信, 一路走来浑身闪着耀眼的光芒, 像个自动发光体,围在他身边的人尽皆黯然失色。 啪! “肃静!” 讨论得太热烈了, 谁也没注意到法官们已经回到了主席台上,所以喧嚣声犹在。 法官大怒, 高高举起法槌用力一敲:啪! 下一声:哒! 一道滞重的破裂声夹在那惊堂木敦实有力的声响中。 法槌终于被敲断了 圆柱形的槌头飞出审判席,直直向他砸来。 他正满脑子纷纷乱乱的思绪,无暇他顾,所以愣愣的看着它飞近。 嘭! 槌头最终抛物线往下砸在了木栏杆上,就在他戴着镣铐的手边, 都是夯实的实木制品, 两厢撞击便发出了巨大的震颤声。 他的身体因此不可控制的c触电一般的倏地一抖。 但没完, 之后他就一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就像是冬日的梧桐, 陡然间被人狠狠一脚踹在树干上。高大的躯干剧烈摇晃,树上已经凋零的黄叶于是扑簌簌争先恐后的往下掉,不落个精光不会完事儿! 槌头被阻隔了去路不甘不愿的掉落在地,大理石地板砖上咣当咣当滚了两圈儿后,它最后安分的停在了一名摄影师脚下。 所有人瞧着这诡谲而滑稽的一幕都愣住了,整个法庭于是瞬间安静,很好。 但是又太安静了。 像是一切都在顷刻间被冻住,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他快要窒息,喘不过气,十指不自觉收拢,紧紧蜷成瑟瑟发抖的穿山甲。许久未修剪的长指甲因此抠在木栏杆上,发出一串暴躁刺耳的沉闷尖叫,盖过了镣铐的金属摩擦声。 身侧的法警因此斜睨了他一眼,目中含着戒备。 审判长的声音再度响起,“肃静!” 没了惊堂木可拍,他干喊着。 敲断了法槌,法官仍旧气定神闲,想来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 然后他大声说:“经过之前的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本法庭对被告裴振亨涉嫌欺诈罪的开庭审理已经完毕。此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做出判决,现在进行宣判。” 侧旁的书记员立刻叫道:“全体起立!”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审判长那话是什么意思时,短暂的愣神之后,那些苍蝇再次迫不及待的在周边飞舞,哳哑的噪音又起。 “要判了要判了,快猜猜他会坐多少年牢?” “这种社会渣滓,害得多少人数年积蓄泡了汤?又毁了多少个家庭?应该让他把牢底坐穿!” “对,垃圾!” 他木然的缓缓抬头看去。 空旷的法庭正中央,眼前是金色庄严的法徽,刺目的鲜红色表面浮着一只华表铸成的天平。天平的两端挑着砝码,不偏不倚,代表着公平与公正。 公正吗? 明明他就是被冤枉的,为什么就无人为他主持正义? 所以他只想问:公正到底在哪里?! 审判长是一名老法官,年纪有些大了,鼻梁上架了副老花镜,看东西喜欢视线往上,于是额头上的皱纹更明显,载满了岁月的经历。 见旁听席上的人又不听招呼的喧哗起来,他的眼球往上轮,视线越过镜片望向旁听席,表情无奈。 那名摄影师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弯腰拾起地上的槌头递了过去。 老法官从他手中泰然自若的接过法槌的槌头,微颔首压低声道了声谢,然后将下滑到鼻端的眼镜儿重新架好,再将法庭里的人扫了一圈儿后,他捏着槌头往底座上猛然啪的一敲! 敲断的法槌威力犹在,声音穿云裂石。所有人当即闭了口,齐整的竖起了耳朵。 老法官满意了。 他清了清嗓子,方才用他那扁平干枯的声音道:“本院认为,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c充分,指控罪名成立。” “根据被告人裴振亨犯罪的事实c犯罪的性质c情节和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第五十二条,第五十三条,第六十一条,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法官顿了顿,目光将左侧木然僵立的被告无声瞄了一眼,方才继续道:“一c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二十万元。二c被告人的违法所得予以追缴,责令被告人裴振亨退赔被害人李明2500000元c周庆云26000元c姚青青8000元c张清水5000元c蒋国富12000元” 脑中麻木得一片空白,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无法思考。 但还是反应了过来,于是在法官将那一长串名单念完之前,他凄厉的嘶吼出声:“不对!法官,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被告惶恐的打断了法官的宣判。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上半截身子已经往围栏外狠狠探出。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抓住刺目的深红色栏杆,指关节泛白,手背上青筋爆起,明显在颤抖。 正对面的摄影师立刻不失时机的拉近了摄像机镜头,专注的拍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 于是,他微微仰起的下颌上,拉拉杂杂的胡子清晰可见,像树林子尽数被拦腰截断,稀稀拉拉的林立着,劫后的一地狼藉。多日未曾洗过的头发一缕一缕服帖在额头,整个人憔悴得不行,赫然就是癌症晚期的病人。 可是这个病人对生是那样的渴望,即便已经被命运之神判了死刑。所以,他的目光涣散而恐慌。 守在两边的法警这一回早有准备,第一时间一个负责卡住了他的后脖子,一个狠狠按住了他的脑袋,一左一右将他使劲儿摁在木围栏里,垂着头,再也蹿不出去。 这模样何其的屈辱。 他的母亲端木华刹那间痛哭失声。 他已经听不见那哭泣声了,只目眦欲裂,怒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声嘶力竭的一遍遍沙哑嘶吼:“我没有诈骗!我没有骗人家的钱!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公正呢?法律的公正呢?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审判官!” “我是良民,我遵纪守法,我不是诈骗犯!这是你们强加给我的,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他的争辩只换来了坐在旁听席上的受害者及其家属的不满,人群开始大声嚷嚷起来。 “有没有搞错啊,怎么才判了十五年?三百多万啊,不是三万块!” “他害我们亏了那么多,十五年牢狱怎么够?光陪给我们那点会员费才多少啊?他找我们接盘的股票损失,可是好几百万上千万呢!法官,这些事情你们查了没有啊?” “法律的公正呢?这种吸血鬼应该被判无期!” 他愤怒的扭头,眼中充盈着冲天的怒火:“我没有诈骗!我是冤枉的!我更加没有操纵股市!” 安在他头上的罪名越来越令他心惊肉跳。 “啧啧!他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第96章 游戏(6)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窦兴国想阻止,但是想了想, 欲言又止。 拿人家父母说事实在恶毒,不过他相信小裴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只听裴振亨道:“出狱的确是件喜事,但我真不觉得能笑得出来。因为坐牢不是件光彩的事情,给爹妈丢脸了。我其实很紧张,忐忑不安, 因为不知道出去后能不能求得他们的原谅。” “那就别出去啊!”那人不知进退,愈加阴阳怪气道,“既觉得丢了父母的人,那你这几年在监狱里表现这么积极做什么?这个时候说这种风凉话,寒碜我们呐?” 裴振亨微仰头,苦笑了下,“父母老了, 我只想能早点出去尽一尽孝道。人生父母养, 下辈子不一定能再做他们的子女。” 本来是趁着人多做戏, 然而说出这句话时, 他目中湿润, 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众人见状, 又听他这么说, 只觉孝心可鉴, 纷纷责备起那人来。 “你小子不要见谁出狱就眼热!有本事, 就自己也争取减刑出去啊!” “这个时候扭到人裴振亨吠,是不是想闹事,让他的减刑泡汤啊?心眼儿也太坏了!你这种做法,我们是可以向监区长举报你的!” 那人见帮裴振亨说话的人多,灰溜溜走了。 跟着就有狱友转而安抚道:“裴振亨,你也别丧气。母不嫌子丑,坐过牢,难道就不兴改邪归正了?还一辈子都被打死了?放心回去吧,就算你没变好,家里的门也永远向你敞开的。” 从前觉得狱友之间的感情很淡漠,但这一刻裴振亨心下是感动的。 他一一客气的道谢,周围人陆续散开。 窦兴国看看墙上的挂钟,“六点半,来得及,离看新闻联播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庆幸道,“我正担心那混蛋会搅黄了我为你准备的这场践行宴呢。走吧,菜怕是要冷了。” 监狱里规定,每晚七点钟必须集中于活动室看新闻联播,雷打不动。 错综复杂的情绪仍在,裴振亨语声喑哑,“其实大哥送我几句祝福的话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如此破费?” 服刑人员都是吃大锅饭,煮什么吃什么,当然也允许你给自己加餐,不过那得付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第97章 游戏(7)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吃饭时间,服刑人员看热闹不嫌事大, 纷纷围拢过来。 裴振亨转身。 窦兴国想阻止,但是想了想,欲言又止。 拿人家父母说事实在恶毒, 不过他相信小裴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只听裴振亨道:“出狱的确是件喜事,但我真不觉得能笑得出来。因为坐牢不是件光彩的事情,给爹妈丢脸了。我其实很紧张,忐忑不安, 因为不知道出去后能不能求得他们的原谅。” “那就别出去啊!”那人不知进退,愈加阴阳怪气道, “既觉得丢了父母的人,那你这几年在监狱里表现这么积极做什么?这个时候说这种风凉话, 寒碜我们呐?” 裴振亨微仰头,苦笑了下, “父母老了, 我只想能早点出去尽一尽孝道。人生父母养, 下辈子不一定能再做他们的子女。” 本来是趁着人多做戏,然而说出这句话时, 他目中湿润, 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众人见状, 又听他这么说, 只觉孝心可鉴,纷纷责备起那人来。 “你小子不要见谁出狱就眼热!有本事,就自己也争取减刑出去啊!” “这个时候扭到人裴振亨吠,是不是想闹事,让他的减刑泡汤啊?心眼儿也太坏了!你这种做法,我们是可以向监区长举报你的!” 那人见帮裴振亨说话的人多,灰溜溜走了。 跟着就有狱友转而安抚道:“裴振亨,你也别丧气。母不嫌子丑,坐过牢,难道就不兴改邪归正了?还一辈子都被打死了?放心回去吧,就算你没变好,家里的门也永远向你敞开的。” 从前觉得狱友之间的感情很淡漠,但这一刻裴振亨心下是感动的。 他一一客气的道谢,周围人陆续散开。 窦兴国看看墙上的挂钟,“六点半,来得及,离看新闻联播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庆幸道,“我正担心那混蛋会搅黄了我为你准备的这场践行宴呢。走吧,菜怕是要冷了。” 监狱里规定,每晚七点钟必须集中于活动室看新闻联播,雷打不动。 错综复杂的情绪仍在,裴振亨语声喑哑,“其实大哥送我几句祝福的话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如此破费?” 服刑人员都是吃大锅饭,煮什么吃什么,当然也允许你给自己加餐,不过那得付钱。 坐牢的人钱财来源有二:一是监狱里出工,每月有为数不多的工资;二是家里人送钱来,但是送再多你也用不了,因为狱中消费都刷卡,但是规定每月你的卡里最多只能存两百块。 两百块干不了啥。 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只用这两百块去超市里买点日用品c烟c泡面和零食什么的。 裴振亨知道窦兴国似乎没什么家人来看他,所以钱财于他更加重要。请他吃这一顿,也许会几个月没烟可抽了。 窦兴国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去厨房里面找到负责食堂的大师傅,将自己提前订好的菜端出来。 墙上用红漆刷着条醒目的标语:禁止交流违法犯罪伎俩。 所以,是不可能有包间提供给他俩关起门来私下话别的。 窦兴国就找了张角落无人的桌子,裴振亨忙走过去搭把手,帮着将饭菜一一摆好。 一米二长的塑料餐桌很快就被菜盘子占满了,看着挺丰盛:一盘回锅肉盘大盘鸡盘虎皮青椒拌皮蛋盘番茄炒蛋盘炒豆角,以及还有一盆菠菜豆腐汤。 “监狱里的条件就这么个条件。”窦兴国望着桌子上的五菜一汤叹息道,“卖相不怎么好看,菜也不咋样。” 回锅肉全是肥腻腻的肥肉,看不到一丝瘦肉,应该是猪奶腹处的泡泡肉;大盘鸡好像烧糊了,盘中有黑糊糊的东西以及一股冲鼻的焦糊味儿,面上摆着一条鸡腿和着三四坨骨多肉少的鸡脖子肉,其余尽是已经煮烂了的土豆块;还有那番茄炒蛋,满眼看到的都是红艳艳的番茄,没怎么见到蛋 “老哥我挣的工钱不多,还大部分都拿去抽烟了,只能凑个六六大顺,要不然该是个十全十美的。” 窦兴国是个商人,发家前是小商人,发家后是大商人。他特别看重一些数字,还有点小迷信,生活中也处处体现。 比如他就给裴振亨算过出狱的最佳时辰,反复叮嘱他明日务必要在辰时离开监狱。若是错过这个时辰,就一定要等到下午未时再出去。 为什么? 窦兴国讲:“辰与未皆属土,土又生金,因此这两个时辰出生的人天生带财,一生都能够衣食无忧,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上天的宠儿。他们即使身处逆境也能遇到贵人相助,很容易获得比常人更好的机遇。” “而辰时和未时又是日头高挂,三清聚顶的时辰,所以此时出生的人充满了朝气。他们大多老成持重,且不甘于平庸,会努力积极的去创造事业,越挫越勇。加上贵人运旺,所以事业很容易获得成功。” 他又讲:“出狱就是重获新生,出生时辰决定了你这个人以后的命运,而唯有这两个时辰出生的男人才拥有上等命。俗话说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了的,我们只能做出选择,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这话其实是悖论。 命运若能做出选择,其实不就是在改命吗? 裴振亨自然不会明摆的点醒他。 信仰崩塌会摧毁他在监狱里服刑改造的意志力。 裴振亨不信命,但不忍拂了窦兴国的好意,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此刻听到窦兴国又讲这些,裴振亨闻言一笑,由衷道:“已经很好了,大哥。这有荤有素,有肉有菜,还有汤,十分周到体贴。这么多菜放平时我们两个哪里吃得完?不过一想到明天要出狱,今儿我干活就特别卖力气,此刻正饿得不行!” 说着,他搓搓手,似正在做大快朵颐前的热身活动。 然后将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窦兴国一双。 又欲要将他面前的空碗盛满米饭,被窦兴国阻止了,“先等一等。”他说。 窦兴国起身,反去将裴振亨面前的空碗拿过来,盛了半碗汤搁在他面前,道:“监狱里不卖酒,我想以茶代酒,可是吃饭时喝茶不健康,所以我只好用这碗豆腐汤代替酒水敬你一盅。” 食堂是服刑人员聚集地,各种思想教育的标语层出不穷。 右手边就还有条标语:扬起生活风帆,奔向灿烂明天。 窦兴国便一手端着菠菜豆腐汤,一手指着那条标语道:“我在监狱里待了快四年,看过各种宣传警示标语不下百条,就这条看着还算亲切。振亨,老哥有很多话想送你,不过千言万语也抵不过这一句,便就送你这句话吧。我希望你出去后,扬起生活风帆,奔向灿烂明天!” 说罢,他端着汤碗一饮而尽。 随后亮了亮空了的碗底,开怀笑道:“我先干为敬了!” 八年的牢狱之灾足以让一个人与外面世界脱节,有些人很可能不适应外面的生活,格格不入到过不下去,还因为处处被人歧视而破罐子破摔,然后重新入狱,一辈子便彻底毁了。 之前那个囚犯故意找茬时,裴振亨也说出了怕出去后不被家人接受的担忧,想来窦兴国是记住了他刚才说的话,所以才会对他说这么一句。 扬起生活风帆 还有风助他重新扬帆起航吗? 也许他得靠双手划桨前行,也许他会被一个大浪打翻小船而沉没海底,明天充满了无尽的未知。 连走出监狱,他都需要勇气。 这句祝福的话太及时,至少还有一个人在帮他推船。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裴振亨哽咽的喊出声,“大哥!” 话别伊始。 “明天不休息,我得出工,所以不能去亲自送你了。”笑容慢慢散去,窦兴国的情绪十分低落,“你走了,我就更孤独了。我本来应该为你高兴才是的,可是可是真是舍不得。” 他的眼眶也红了。 “刚才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你要是跟那个混球打起来,兴许会在监狱里多陪我一年了,那样我们哥俩儿就可以一起出去。对不起,我不应该有这种龌龊心思” 窦兴国的刑期还有一年半的样子。 他坐牢时四十八岁,如今五十有二,已过了年逾半百的知命之年。他在监狱里除了裴振亨一人,没其他朋友。最重要的是,没有家人来看他。 裴振亨虽然奇怪,但是不方便探询。 他的话是真情流露。 裴振亨并不觉得愤怒,反觉十分戳心窝子。 换做是窦兴国要出去了,他还留在监狱里,他定然也会这么想。 裴振亨上半身倾过去,将窦兴国紧紧揽住,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大哥,我也很舍不得你。刚才同那人说的话,是我的真心话,我真的很怕出去面对一切。我怕我的父母已经抛弃了我,我怕社会已经抛弃了我。好在我知道,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是关心我的,需要我的,我并不觉得孤独。” 闻言,窦兴国的内疚好了些,但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抹了抹眼泪水,长长的叹息一声道:“屈指一算,你已经在监狱里待了八个年头,而我入狱才三年多,可我却好像被关了半辈子那么长。这八年,你是怎么度过的啊?给我说说。我怕你走了后,我过不下去,迟早抑郁而死。” “说什么傻话,大哥!”裴振亨坐正身体,严肃道,“你只有一年半的刑期了,要是努力努力,争取个假释,也许半年后你便也能出来了。” “假释?我就别想了。”窦兴国苦笑着摇头,“我五十好几的人了,哪里还干得过年轻人?而且从前也是命令别人习惯了,我才拉不下老脸去讨好那些年纪轻轻的小狱警。” “大哥你错了,狱警不需要你讨好,你要做的事情就是主动与他们进行思想交流。拿出你从前谈生意的本事,与他们多聊聊天。管教员们其实很想知道服刑人员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你积极做思想汇报,就会给他们留下好印象,减刑假释的时候得到的支持率就会高些。” “可是谈什么呢?”窦兴国仰起迷茫的脸,“我以前也谈过的,但是自从那回谈了后,我就觉得再也没脸去找狱警们谈内心里的真实想法了。” 裴振亨当即热切道:“多聊些积极进步的事情!比如你养鸡养猪得出的经验,要怎么喂能够让猪膘肥体壮出栏快,如何养能令那些鸡不仅天天下蛋还个头很大;再比如你读到某本书觉得它写得很好,为什么你觉得它写得好,给了你哪些启迪;又比如你看新闻联播悟出了些什么样的生活哲学c人生的道理等等等等。” “大哥,要是你再将这些都写出来,很有可能被当做进步的典范受到监狱的表扬,假释指日可待啊!” 窦兴国意兴阑珊的点了点头,“好,我试试。” 裴振亨见状,神色黯淡。 他心知窦兴国多半还是会像从前那样在监狱得过且过,并不在意减不减刑,又是否能被假释出去,只想按部就班的将六年刑期坐满为止。 他其实也不是劝了一回两回,但窦兴国总是敷衍了事。 裴振亨不好强求,只得在内心里暗暗遗憾。 一个人如果自己主动放弃了希望,别人再怎么劝说也是无济于事。 转而给窦兴国夹了一筷子菜,然后边吃边问道:“大哥与管教员谈了什么事情会触动那么大?” “哦,那是我初初进监狱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当时领床上用品和日用品,我觉得那被子太薄了,要求再给一床,人家不给,我就闹将起来,说监狱侵犯人权。” “然后负责我的管教员就找我谈话了,他问了我三个问题: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浑浊的泪水再度溢出眼眶,窦兴国捂住脸孔,哑着嗓子道:“当时管教员问出这三个问题时,我感觉那问题简直是当头棒喝。” 裴振亨转身。 窦兴国想阻止,但是想了想,欲言又止。 拿人家父母说事实在恶毒,不过他相信小裴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只听裴振亨道:“出狱的确是件喜事,但我真不觉得能笑得出来。因为坐牢不是件光彩的事情,给爹妈丢脸了。我其实很紧张,忐忑不安,因为不知道出去后能不能求得他们的原谅。” “那就别出去啊!”那人不知进退,愈加阴阳怪气道,“既觉得丢了父母的人,那你这几年在监狱里表现这么积极做什么?这个时候说这种风凉话,寒碜我们呐?” 裴振亨微仰头,苦笑了下,“父母老了,我只想能早点出去尽一尽孝道。人生父母养,下辈子不一定能再做他们的子女。” 本来是趁着人多做戏,然而说出这句话时,他目中湿润,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众人见状,又听他这么说,只觉孝心可鉴,纷纷责备起那人来。 “你小子不要见谁出狱就眼热!有本事,就自己也争取减刑出去啊!” “这个时候扭到人裴振亨吠,是不是想闹事,让他的减刑泡汤啊?心眼儿也太坏了!你这种做法,我们是可以向监区长举报你的!” 那人见帮裴振亨说话的人多,灰溜溜走了。 跟着就有狱友转而安抚道:“裴振亨,你也别丧气。母不嫌子丑,坐过牢,难道就不兴改邪归正了?还一辈子都被打死了?放心回去吧,就算你没变好,家里的门也永远向你敞开的。” 从前觉得狱友之间的感情很淡漠,但这一刻裴振亨心下是感动的。 他一一客气的道谢,周围人陆续散开。 窦兴国看看墙上的挂钟,“六点半,来得及,离看新闻联播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庆幸道,“我正担心那混蛋会搅黄了我为你准备的这场践行宴呢。走吧,菜怕是要冷了。” 监狱里规定,每晚七点钟必须集中于活动室看新闻联播,雷打不动。 错综复杂的情绪仍在,裴振亨语声喑哑,“其实大哥送我几句祝福的话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如此破费?” 服刑人员都是吃大锅饭,煮什么吃什么,当然也允许你给自己加餐,不过那得付钱。 坐牢的人钱财来源有二:一是监狱里出工,每月有为数不多的工资;二是家里人送钱来,但是送再多你也用不了,因为狱中消费都刷卡,但是规定每月你的卡里最多只能存两百块。 两百块干不了啥。 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只用这两百块去超市里买点日用品c烟c泡面和零食什么的。 裴振亨知道窦兴国似乎没什么家人来看他,所以钱财于他更加重要。请他吃这一顿,也许会几个月没烟可抽了。 窦兴国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去厨房里面找到负责食堂的大师傅,将自己提前订好的菜端出来。 墙上用红漆刷着条醒目的标语:禁止交流违法犯罪伎俩。 所以,是不可能有包间提供给他俩关起门来私下话别的。 窦兴国就找了张角落无人的桌子,裴振亨忙走过去搭把手,帮着将饭菜一一摆好。 一米二长的塑料餐桌很快就被菜盘子占满了,看着挺丰盛:一盘回锅肉盘大盘鸡盘虎皮青椒拌皮蛋盘番茄炒蛋盘炒豆角,以及还有一盆菠菜豆腐汤。 “监狱里的条件就这么个条件。”窦兴国望着桌子上的五菜一汤叹息道,“卖相不怎么好看,菜也不咋样。” 回锅肉全是肥腻腻的肥肉,看不到一丝瘦肉,应该是猪奶腹处的泡泡肉;大盘鸡好像烧糊了,盘中有黑糊糊的东西以及一股冲鼻的焦糊味儿,面上摆着一条鸡腿和着三四坨骨多肉少的鸡脖子肉,其余尽是已经煮烂了的土豆块;还有那番茄炒蛋,满眼看到的都是红艳艳的番茄,没怎么见到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第98章 大BOSS(1)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服刑期间, 囚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活儿,监狱里头称此为“出工”。 坐监并非把你关在高墙铁丝网内,让你失去自由就算惩罚了,还需要通过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你,让你重新做人,所以囚犯也称之为劳改犯。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 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对方提供原材料c图纸等,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 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 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 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 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c蹲着或是弯着腰杆,因为年纪大了,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 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 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 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身上全是粉尘。” “其实这还算好的,我最受不了的是那油漆味儿,太刺鼻了!” 闻言,裴振亨心不在焉道:“各个监区的工作都有好有坏,共同特点就是累。但若是我,我宁愿待在那边。” “为什么?”窦兴国有些诧异。 “家具厂那边虽说环境差些,但是扣分的可能性很低。可咱们监区养猪养鸡养兔子,要是养死了,会扣分,影响减刑。” 服刑人员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受到了狱友的侮辱伤害也极力隐忍着不还手闹事,就为了能减刑。 君不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身体受损算得了什么呢?能尽早离开这座铁笼子才是最重要的! 窦兴国原本有些喜色的脸霎时就变了,脚步顿住,迟疑的问道:“那些畜生还是不容易养死的吧?” “猪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鸡比较难伺候。要是发鸡瘟,那病传染,一死就会死一大片。而且得了此病没药可治,只能采取隔离c扑杀等措施杜绝瘟疫的传播。”裴振亨脚下未停,语气无一丝波澜的道。 听了这话,窦兴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希冀道:“小裴你说,我要是再申请调离监区的可能性大不大?” 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计不大。你已经找借口换过一次监区了,要再换,会给人察觉。到时候其他狱友有样学样,或者举报你,于你于监狱长都没好处。” “唉一一一,本以为谋了个好差事,哪里知道”窦兴国不禁抱怨开来,“多接点外面的活干不是挺好的吗?小裴你说说,他们干嘛要自己来折腾?我们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资待遇可比外面社会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笔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业愿意同监狱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实,但是监狱在寻求合作方的时候,首先还是要考虑囚犯的管理问题,那种极易给犯人机会逃脱c闹事c自杀的业务,条件再优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说到这里,裴振亨不自觉的住了口。 只因为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浑身的鸡屎猪屎味儿令不少服刑人员对他俩避而远之。 裴振亨那未说完的话是:近些年来燕城行政功能规划调整,加上治理日趋严重的城市污染问题,不少制造业关停并转,或者远远的搬离燕城,去了周边临近市县,附近工厂因此越来越少。而且现在生产企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劳动力市场已是供大于求。 桐乡监狱因为地方偏僻,又在农村,能接到的厂家的活儿本来就少,现在更少了。监狱于是因地制宜的搞起了水产养殖c家禽养殖以及经济农作物的种植等。 比如裴振亨所在的这个五监区,刚开始是做服装加工的,生产冬天穿的睡衣。那家服装企业日益亏损,需要的量少了后,监狱便承包了一座荒山,种起了茶树。 但是种茶树摘茶叶不是天天出工,加上后来服装企业搬家了,搬到了电商业发达的苏杭地区去,监狱的睡衣工就彻底断炊,他们就又摸索着养起了猪,慢慢增加养鸡c养兔子。 这些情况都在裴振亨的未尽之言中。 他出不去,也不能上网接触到外面的信息,但是仍旧通过监狱对服刑人员劳改模式的改变,细心的觉察出了外面世界的变化。 市场调查和敏锐的目光,这些都是他从前做风险投资的时候养成的习性,不知不觉在监狱里用了起来。 裴振亨原本长得有些白净,书生气浓郁。但是现在的他,拥有了小麦一样的蜜色肌肤,好似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便是去茶山采摘茶叶时晒黑的。 茶山距离监狱有些距离,基本上一出工就是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回来,所以每年九月份他都会被晒得油光黑亮。 不过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阳光炽烈的采茶期,茶山暂时不用去了,几个月都待在监狱里面,他的肤色才因此养回来了一些。 配上他如今不苟言笑时坚毅的脸庞,以及因为常年劳作而锻就的结实身材,竟是出奇的性感。 用窦兴国的话说,就是很男人。 连男人都这么评价,这要是让女人看见了他现在的模样,不得尖叫? 当然,裴振亨自己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入狱后,他就再没注重过自己的形象。却不知,他邋遢颓唐时的模样都很有味道。 不过,并非五监区人人都有机会出去茶山工作。 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囚犯一旦出了牢笼受到诱惑刺激,趁机逃跑的几率很大。所以能去茶山工作的,刑事犯几无可能,也就像裴振亨这种努力上进,积极在争取减刑的人和经济犯罪分子才有离开监狱c到外面去呼吸一下山林草木气息的机会。 “大哥,你也别着急,你看我不是照样减刑了吗?”裴振亨微微笑道,“我传授你几条经验,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我不说百分之百保证,但是百分之九十九没问题。” “快说快说。”窦兴国立刻兴致勃勃道,“你小子似乎干什么都能干出个名堂。我相信这养鸡于你而言,也不是个问题。” 对别人嫌恶的眼神儿,两个人泰然自若,走到一旁的水槽边,各自拿了根软管子接上水龙头,然后脚踩在水槽沿上,就开始冲刷长筒靴上沾着的黏糊糊的猪大粪。 裴振亨和窦兴国如今每天大部分的工作时间就是在清理猪圈和鸡舍里的屎。鸡屎好清理,猪粪难弄。 五监区养了两百多头猪,一个圈里关四五条。猪一向吃得多,吃得多自然就拉得多。粪便若不及时清扫,能在猪圈里堆成小山一般高。那些猪睡觉时再一滚,直接能滚一身的粪便,臭不可闻,所以那猪圈必须得每天清扫干净。 怎么清扫呢? 先得穿一双塑料长筒靴,靴子是高过小腿的那种。再操把大扫帚进去猪圈里,人猪共处一圈,猪儿在你身边拱啊拱,此时你就知道穿长筒靴的好处了。扫帚必须是用毛竹做的那种,又大又坚固耐用,别的扫帚不顶用。猪圈的角落里有个洞,直通外面的粪池,跟农村人家设计的一样。你用劲儿操着扫帚将粪便往洞口扫就是了,猪粪沉重,自己会掉入粪池里。 猪大粪是十分好的有机肥,用来浇菜,种出来的菜一股子迷醉的清香味儿,这是那些大棚蔬菜完全不可比的。现在监狱里已经种上蔬菜了,食堂里常常能吃到自己种的,还挺有成就感。 猪儿吃了睡,睡了长,天天都在奔着成为人类餐桌上的食物那方向走。今生投胎成为一条只知道哼哼唧唧的猪,憨吃哈胀,没有烦恼,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裴振亨边冲洗靴子,边道:“这边统计工分,不看过程看结果,比如一天捡多少蛋,一个月又出栏多少家畜等,至于你怎么养的猪,养的鸡,他们并不怎么管。” “管也不知道如何管吧?”窦兴国说,“这些狱警都是正儿八经读大学考公务员进来的,个个大学生小年轻,他们怎么懂得如何养鸡养猪呢?” “说的也是。”裴振亨笑,“为了减少鸡的发病率和死亡率,我用了一些土办法。” “是什么?” “我曾经研究过,瘟疫多发病于将鸡关鸡笼子的舍养方式,可是农村那种散养鸡却很少有瘟鸡出现,这是症结所在。我们监狱是有条件散养的,所以我之前负责养鸡的时候,便就去跟监区长商量了一下,他同意了我散养的做法,这是其一。” 窦兴国听罢,不禁苦笑道:“这就好像跟人一样,若长期关在笼子里,是会生病的。” 裴振亨拿着水管子的手一僵,下一刻继续若无其事的冲洗,又道:“其二,在鸡圈里撒草木灰,越厚越好。鸡粪淅淅沥沥,是湿的,草木灰能及时将鸡粪吸收,长久保持鸡圈干爽,也是减少发病率的一个重要措施。” 窦兴国愣愣的想了想,忽的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我说呢,怎么农村好多鸡蛋都是从灶房的灰堆里扒出来的,是因为他们晚上直接把鸡关在灶房里的缘故啊。那些鸡知道了窝在哪里,白天生蛋的时候自己就往灶房里钻,原来是这么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第99章 大BOSS(2)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律师举高双手, 做了个无奈的投降状, 脸上刻意装出来的苦笑看得他恨不能冲过去一拳将其打得稀巴烂。 “被告人在金融圈中是很有名气的人物, 开了家投资公司, 正在做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我的委托人曾向圈内人打听, 被告管理的基金规模上亿。且他还上过电视,做过访谈因这些种种因素,使得李明先生对其十分信任, 根本不会想到被告会为了贪他的两百多万而自毁长城。” “于是,在尚未签合同的情况下, 李明先生便干脆爽快的将炒股所需的股本金250万元打入了被告的个人银行账户里, 让其帮忙操盘买卖股票, 约定半个月结算一次提成费。哪里想到,一周之后就爆发了被告人间蒸发的消息。” “本人已向法庭出示了我的委托人给被告划款的银行转账支票,单据上确切的注明了款项用途为‘股本金'三个字。同时, 一并附上被告通过qq骗取李明先生钱财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的委托人提出的诉讼请求是:希望法院判决被告返还他的股本金,并加算同期人民银行贷款利息。” 审判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 “被告, 你对受害人代理律师陈述的内容是否有异议?” 法官其实很不想再问这句话了, 因为被告只会有一种回答。 果不其然。 “法官, 我已经说过了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狠狠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分外无力的道:“我不知道这个李明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给我打款两百多万。那250万元是我的客户划给我的,我们签了投资理财合同!” 他的辩护律师第六次朝他暗使眼色。 他视而不见。 律师唯有连连摇头叹气。 他何尝不懂律师的意思? 可笑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情,要他坦白什么啊?稀里糊涂的担下他们指控的罪责吗?凭什么要他认罪?荒谬! 他一个有头有脸有地位的社会精英,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学校的荣誉,家里人的骄傲,哪里承受得了诈骗犯这样伴随一生的耻辱?! “请法警传唤证人邓鑫出庭!” 一个胖子笑嘻嘻的走进法庭。 “证人,请向法庭陈述你的姓名c年龄c出生年月日c工作单位c职务和家庭住址。” 他紧张万分的紧紧盯着那个胖子。 他的私人客户好些是介绍来的,一个介绍一个,但并非每份合同都是他亲自出面负责签订。他的事业能够做得风生水起,完全靠着他在业内良好的信誉和口碑支撑。 信誉和口碑这种东西,无形价值不可估量,但要是反噬起来,就是花再多的钱也挽不了尊。 对方却并未看他。 “我叫邓鑫,29岁,1981年5月4日生,燕城市黄岗区盛源汽配行老板,现居燕城市黄岗区广顺路20号。” “根据法律规定证人应当如实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者或者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邓鑫,你能否保证自己会如实作证?” “能保证。” 公诉人问:“证人,被告人裴振亨声称自己收到的250万元乃是你的投资款,属于为客户正当理财的投资资金。请问被告所述是否属实?你能否提供投资款的划款证明以及相应的投资合同?” “报告领导,我的确是到梧桐投资公司去签过一份投资合同。他们公司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嘛,我查过的,属于合法经营。而且裴振亨还上过电视,我觉得他好像挺靠谱的,所以我就打算将自己的闲钱交给他帮我钱生钱,蛋生蛋,这可比存银行定期强啊。” 说到这里,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头,才支支吾吾道:“可是直到今天为止,我都还没有划款吶。只因为我老婆发现了我藏了私房钱,吵着闹着要我如数上交,所以我根本就还没有履行合同。他说的那250万元的投资款,并不是我的。” “就是说被告收到的250万元并不是你预备交由被告投资理财的250万元?证人,你确认吗?”公诉人追问道。 “确认啊,我真的还没付款啊!也幸好钱还没给他,要不然我的钱不也被姓裴的挥霍一空?不过我签了合同的,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盖了公章,这可是有法律效力的。我听说其他受害人连合同都没签,就只有个qq聊天记录和银行的付款证明。法官大人,他们的钱还能要得回去吗?” 法官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转过脸去问另一边:“辩护律师,请问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律师叹了口气,“没有。” 这个事情之前就已经从公诉人那里看过证据了,只有他的委托人不相信,非得要求将证人请到法庭上来亲口说给他听。 “证人你可以下去了。” “哦哦,法官大人,需要我作证随时通知哈。嘿嘿,我这个人一向热心热肠。” “你撒谎!撒谎!”他早已按捺不住,愤怒的厉吼出声。 证人惊了下,收起了嬉皮笑脸,快步往庭外走。 眼见着胖子就要退出法庭了,他想也未想,随即双手往栏杆上一撑,再跟着一跃而起! 一八三的个子自然有一双大长腿,外加平时经常去搞攀岩c驴行等户外活动,于是他的身体很敏捷的攀出了围栏,目的明显地朝过道上的证人扑了过去,惊得庭中一片惊呼声起。 被告之前一直只是吼得凶,言辞和情绪比较激烈,但并未作出其他异样的举动。此刻他出人意表的行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身后的法警也愣怔了片刻,随即迅速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死死拖住了他。 他疯狂挣扎,“我没有诈骗!你们都在撒谎,还合起伙来诬陷我!” 他扭动得太厉害,似乎下一刻就能来个饿虎扑食,证人吓得往角落里不断缩去,他便也跟着往那个角落继续艰难的挪动陷入桎梏里的身躯。 就差一只胳膊的距离了,他于是伸长了手臂在空中乱舞,想要抓住证人。 胖子吓得哭丧起了脸开始哇哇大叫。 见状,一名法警忍无可忍,抬脚就朝他的腿窝子里狠狠一踢! 他顿时痛得闷哼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终于被制服。 证人因此逃过一劫,白着一张胖脸快速跑出了法庭。 他动弹不得,但不死心,死命抻着脖子,仍旧像头发怒的狮子般冲着大门口声声嘶吼:“你不准跑!你还我清白!还我清白啊!” 旁听席上有人压抑的哭出了声。 他忽的就哑了音,浑身力气骤然一泻,然后机械的扭动脖子。 嘎吱c嘎吱。 他转头看去,找到了那个哭泣的人。 是母亲。 陪在她左右两边的是大姐和弟弟,都望着他频频抹泪。 母亲端木华捂着嘴,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含泪说:“振亨,你就认了吧!认了,法官就会少判你几年。我和你爸爸还有姐姐弟弟再想法子凑钱将所有的债都还给他们,那样又会少判你好几年了!” 律师也是这么给他交代的,说是公安机关搜集到的证人证言和证据没有漏洞可钻,唯有老老实实认罪,法官和审判员或许会看在他有悔罪表现的份儿上,好得个从轻发落。 连自己的家人都认为他骗人钱财用来过奢侈的生活 “不!”他圆睁双目,坚定的摇头,“妈,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法律到底还有没有公正了?!”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还有媒体的记者,他多喊几声冤,一定会有人听进去他的话,为他主持公道的! 这么一想,疲惫不堪的他陡然又来了精神,“我是冤枉的,请你们相信我!求求你们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旁听席上的人嘶吼。 如果叩谢可以让他们相信他的话,他几乎就要在木围栏里望众人跪下去。 只是多年来的自矜让他还心怀一点羞耻感,内心于是焦灼的挣扎着。 “肃静!被告请肃静!”法官一下下敲击着法槌招呼他,耐心快要用尽,“光喊冤没有任何意义!” 辩护律师适时道:“审判长,我的委托人情绪十分不稳定,可能精神方面存在问题。我申请为他做精神病鉴定,希望此案能择日再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第100章 大BOSS(3)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桐乡监狱有五个监区, 每个监区约有一百二十人。监狱里面按监区进行管理,不同的监区彼此独立, 干的活儿c休息娱乐和伙食待遇等都有不同。 “比起现在, 我原来待的二监区,环境真是太差了。高噪音c强粉尘, 还有刺鼻的化学味道充斥整个车间, 唯一的防护措施就是一个三层布的口罩, 一点用处都没有。” 下工了, 窦兴国和裴振亨一起往食堂去,边走边闲聊。 服刑期间, 囚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活儿, 监狱里头称此为“出工”。 坐监并非把你关在高墙铁丝网内, 让你失去自由就算惩罚了,还需要通过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你,让你重新做人,所以囚犯也称之为劳改犯。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对方提供原材料c图纸等, 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 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 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c蹲着或是弯着腰杆,因为年纪大了,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身上全是粉尘。” “其实这还算好的,我最受不了的是那油漆味儿,太刺鼻了!” 闻言,裴振亨心不在焉道:“各个监区的工作都有好有坏,共同特点就是累。但若是我,我宁愿待在那边。” “为什么?”窦兴国有些诧异。 “家具厂那边虽说环境差些,但是扣分的可能性很低。可咱们监区养猪养鸡养兔子,要是养死了,会扣分,影响减刑。” 服刑人员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受到了狱友的侮辱伤害也极力隐忍着不还手闹事,就为了能减刑。 君不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身体受损算得了什么呢?能尽早离开这座铁笼子才是最重要的! 窦兴国原本有些喜色的脸霎时就变了,脚步顿住,迟疑的问道:“那些畜生还是不容易养死的吧?” “猪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鸡比较难伺候。要是发鸡瘟,那病传染,一死就会死一大片。而且得了此病没药可治,只能采取隔离c扑杀等措施杜绝瘟疫的传播。”裴振亨脚下未停,语气无一丝波澜的道。 听了这话,窦兴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希冀道:“小裴你说,我要是再申请调离监区的可能性大不大?” 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计不大。你已经找借口换过一次监区了,要再换,会给人察觉。到时候其他狱友有样学样,或者举报你,于你于监狱长都没好处。” “唉一一一,本以为谋了个好差事,哪里知道”窦兴国不禁抱怨开来,“多接点外面的活干不是挺好的吗?小裴你说说,他们干嘛要自己来折腾?我们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资待遇可比外面社会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笔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业愿意同监狱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实,但是监狱在寻求合作方的时候,首先还是要考虑囚犯的管理问题,那种极易给犯人机会逃脱c闹事c自杀的业务,条件再优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说到这里,裴振亨不自觉的住了口。 只因为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浑身的鸡屎猪屎味儿令不少服刑人员对他俩避而远之。 裴振亨那未说完的话是:近些年来燕城行政功能规划调整,加上治理日趋严重的城市污染问题,不少制造业关停并转,或者远远的搬离燕城,去了周边临近市县,附近工厂因此越来越少。而且现在生产企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劳动力市场已是供大于求。 桐乡监狱因为地方偏僻,又在农村,能接到的厂家的活儿本来就少,现在更少了。监狱于是因地制宜的搞起了水产养殖c家禽养殖以及经济农作物的种植等。 比如裴振亨所在的这个五监区,刚开始是做服装加工的,生产冬天穿的睡衣。那家服装企业日益亏损,需要的量少了后,监狱便承包了一座荒山,种起了茶树。 但是种茶树摘茶叶不是天天出工,加上后来服装企业搬家了,搬到了电商业发达的苏杭地区去,监狱的睡衣工就彻底断炊,他们就又摸索着养起了猪,慢慢增加养鸡c养兔子。 这些情况都在裴振亨的未尽之言中。 他出不去,也不能上网接触到外面的信息,但是仍旧通过监狱对服刑人员劳改模式的改变,细心的觉察出了外面世界的变化。 市场调查和敏锐的目光,这些都是他从前做风险投资的时候养成的习性,不知不觉在监狱里用了起来。 裴振亨原本长得有些白净,书生气浓郁。但是现在的他,拥有了小麦一样的蜜色肌肤,好似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便是去茶山采摘茶叶时晒黑的。 茶山距离监狱有些距离,基本上一出工就是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回来,所以每年九月份他都会被晒得油光黑亮。 不过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阳光炽烈的采茶期,茶山暂时不用去了,几个月都待在监狱里面,他的肤色才因此养回来了一些。 配上他如今不苟言笑时坚毅的脸庞,以及因为常年劳作而锻就的结实身材,竟是出奇的性感。 用窦兴国的话说,就是很男人。 连男人都这么评价,这要是让女人看见了他现在的模样,不得尖叫? 当然,裴振亨自己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入狱后,他就再没注重过自己的形象。却不知,他邋遢颓唐时的模样都很有味道。 不过,并非五监区人人都有机会出去茶山工作。 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囚犯一旦出了牢笼受到诱惑刺激,趁机逃跑的几率很大。所以能去茶山工作的,刑事犯几无可能,也就像裴振亨这种努力上进,积极在争取减刑的人和经济犯罪分子才有离开监狱c到外面去呼吸一下山林草木气息的机会。 “大哥,你也别着急,你看我不是照样减刑了吗?”裴振亨微微笑道,“我传授你几条经验,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我不说百分之百保证,但是百分之九十九没问题。” “快说快说。”窦兴国立刻兴致勃勃道,“你小子似乎干什么都能干出个名堂。我相信这养鸡于你而言,也不是个问题。” 对别人嫌恶的眼神儿,两个人泰然自若,走到一旁的水槽边,各自拿了根软管子接上水龙头,然后脚踩在水槽沿上,就开始冲刷长筒靴上沾着的黏糊糊的猪大粪。 裴振亨和窦兴国如今每天大部分的工作时间就是在清理猪圈和鸡舍里的屎。鸡屎好清理,猪粪难弄。 五监区养了两百多头猪,一个圈里关四五条。猪一向吃得多,吃得多自然就拉得多。粪便若不及时清扫,能在猪圈里堆成小山一般高。那些猪睡觉时再一滚,直接能滚一身的粪便,臭不可闻,所以那猪圈必须得每天清扫干净。 怎么清扫呢? 先得穿一双塑料长筒靴,靴子是高过小腿的那种。再操把大扫帚进去猪圈里,人猪共处一圈,猪儿在你身边拱啊拱,此时你就知道穿长筒靴的好处了。扫帚必须是用毛竹做的那种,又大又坚固耐用,别的扫帚不顶用。猪圈的角落里有个洞,直通外面的粪池,跟农村人家设计的一样。你用劲儿操着扫帚将粪便往洞口扫就是了,猪粪沉重,自己会掉入粪池里。 猪大粪是十分好的有机肥,用来浇菜,种出来的菜一股子迷醉的清香味儿,这是那些大棚蔬菜完全不可比的。现在监狱里已经种上蔬菜了,食堂里常常能吃到自己种的,还挺有成就感。 猪儿吃了睡,睡了长,天天都在奔着成为人类餐桌上的食物那方向走。今生投胎成为一条只知道哼哼唧唧的猪,憨吃哈胀,没有烦恼,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裴振亨边冲洗靴子,边道:“这边统计工分,不看过程看结果,比如一天捡多少蛋,一个月又出栏多少家畜等,至于你怎么养的猪,养的鸡,他们并不怎么管。” “管也不知道如何管吧?”窦兴国说,“这些狱警都是正儿八经读大学考公务员进来的,个个大学生小年轻,他们怎么懂得如何养鸡养猪呢?” “说的也是。”裴振亨笑,“为了减少鸡的发病率和死亡率,我用了一些土办法。” “是什么?” “我曾经研究过,瘟疫多发病于将鸡关鸡笼子的舍养方式,可是农村那种散养鸡却很少有瘟鸡出现,这是症结所在。我们监狱是有条件散养的,所以我之前负责养鸡的时候,便就去跟监区长商量了一下,他同意了我散养的做法,这是其一。” 窦兴国听罢,不禁苦笑道:“这就好像跟人一样,若长期关在笼子里,是会生病的。” 裴振亨拿着水管子的手一僵,下一刻继续若无其事的冲洗,又道:“其二,在鸡圈里撒草木灰,越厚越好。鸡粪淅淅沥沥,是湿的,草木灰能及时将鸡粪吸收,长久保持鸡圈干爽,也是减少发病率的一个重要措施。” 窦兴国愣愣的想了想,忽的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我说呢,怎么农村好多鸡蛋都是从灶房的灰堆里扒出来的,是因为他们晚上直接把鸡关在灶房里的缘故啊。那些鸡知道了窝在哪里,白天生蛋的时候自己就往灶房里钻,原来是这么回事!” “呵,是啊。从前我和朋友去乡下垂钓,顺便买土鸡蛋,那些农民就是带着我们去灶房捡,柴草堆里c灰堆里,都有,刚下的蛋,还带着余温。当然,也容易踩一脚的鸡粪,呵呵。” 靴子冲洗干净了后,两人再洗干净手。然后徒手捧上几捧凉水往脸上一泼,再粗鲁的揉几把,便算是洗了脸了。跟着就将就用湿哒哒的手往光溜溜的脑袋上绕圈儿一抹,发肤上的粪便气息立刻消弭于无形,人也精神抖擞了。 完事后,还要抓着衣服闻一闻,若觉得没味儿就进去食堂。要是还有味儿,两个人就会走到角落里去抽上一根烟,熏一熏身上的味道后这才进去吃饭。 这么做不是为自己,他两个长期在鸡舍猪圈转悠,就着粪便味道吃饭能够面不改色,做这一切不过是怕影响了别人的食欲,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而这一切做来娴熟无比,且眉头半分不皱。 从前两人出行是豪车,住宿有豪宅,吃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如今却一边在水龙头下清洗身上的粪便味道,一边交流养鸡经验,天壤之别的境遇,当年打破脑袋可会想到? 有人走到水槽边来洗碗,看见裴振亨,当即大着嗓门儿道:“哟,是劳模啊,听说你明天就要出狱了,今天还这么拼?废寝忘食,至于嘛你?还是给我们其他想要减刑的人一点活路啊!” 语气酸得能冲破房顶。 减刑的名额有限,积分高者得。裴振亨的拼劲儿别人无法企及,所以每次减刑都有他,有人嫉妒眼红自然而然。 窦兴国想帮他辩解几句,裴振亨一揽他的肩膀走入食堂。 会坐牢的人,别指望他的素质能高到哪里去。他就要离开了,可不想有人将对他的嫉恨转嫁到这位老大哥身上。 是的,今天是他在监狱里的最后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第101章 大BOSS(4)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以前的他非常注重外表。 每天都西装革履, 外套内搭剪裁得体, 皮鞋永远打理得锃亮,笑起来如沐春风,且恰到好处, 一直是30度上扬的唇角,精准掌握不增不减不露齿的尺度, 似乎增一分就是他鄙夷的谄媚,减一分则显不出他的亲切随和,社会精英人设屹立不倒。 此刻却灰头土脸, 深色高级定制西装搭配橘色黄马褂,看上去十分滑稽,还很可笑。但他毫无所觉,也再笑不出来。 左手边的旁听席上座无虚席,右手边的主席台上三名法官正襟危坐。四个角落以及过道上还站了几拨人, 皆架着摄像机对准了他。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 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神色肃穆, 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 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 男, 27岁,1983年10月2日出生,汉族,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山东潍坊市人,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骗取李明、周庆云、姚青青、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那个人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 这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手腕处冰冷沉重的镣铐在提醒他---这事情就与他有关。 还有那些正在运转的摄像机镜头,也在无声的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被告! 镜头不断拉近、放大,毫不留情的给他憔悴的面部来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一定是什么角度能把人拍丑就怎么拍他。 放大他瑟缩的瞳孔、青色的胡渣、眼角的阴影,以及长镜头拍他指尖的微颤和喉结的滑动…… 摄像机的镜头冷硬而漆黑,弄出的声响,犹如蛇口里弹簧般一惊一乍快速吞吐的鲜红的信子,不时发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身体因此不自觉的往后退缩、再退缩……想要躲入黑睃睃的角落里,无人再看得见他。 然而狭小~逼仄的围栏很快就抵住了他的后背,他退无可退,便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栏杆寻找勇气,手腕上的镣铐因此被弄得哗啦作响,引得一旁的法警对他侧目低吼:“乱动什么?老实站着!” “天,竟然有这么多?!”公诉人尚未陈述完毕,旁听席上已是一片哗然,“这才一个多月啊,这赚钱的速度杠杠的!” 听到这话,他因此恢复些许清明,茫然的望向斜对面的人。 那个人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骗钱? 他会骗人钱? 天大的笑话! 他忍不住竖起耳朵,急切的想知道周围人如何议论他。 “难怪他年纪轻轻的就开豪车住别墅,家里又不是有钱人,钱从哪儿来的啊?就算他在财经圈儿里小有名气,还开投资公司,可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正经工作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谁信呢?” “原来金融才俊就是这样赚大钱的啊?呵呵了!好些媒体都吹嘘他是小巴菲特,我还真以为他于投资一道目光犀利,太无耻了!” “唯有吹得凶,才能骗得到这么多人啊。我也是经朋友的强烈安利才关注的他,幸好我没钱啊,不然也跟着上当受骗了。” “金融圈投资圈儿这些圈都擅长吹嘘,还比着互相吹捧,十分浮躁,可这难道不就是独辟蹊径的赚钱法门儿?” “倒也是。这条路的确是赚大钱的捷径,不过可惜,它也是自毁前程的歪门邪道!” …… 今日静安区人民法院的法庭极为热闹,因为受害人很多,因为被告人很知名,所以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幸灾乐祸的、义愤填膺的、吵吵着要求还钱的、叫屈喊冤的、广而告之自己如何上当受骗的……各种噪音此起彼伏。 “请肃静!”审判长不得不频频将法槌敲得砰砰作响,以严肃法庭纪律,“肃静!公诉人请继续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裴振亨原系国有企业凤凰证券的员工,在券商系统工作三年后离职,自开投资公司。他曾上财经频道做过‘谈股论金'栏目的特邀嘉宾,业内比较知名。为进一步扩大知名度,他还开了个星光博客,在博客上不定期的发布一些极具社会影响力和关注度的财经文章。” “鉴于被告人突出的专业才华,社会知名度不断提高,从而拥有了一大批股民粉丝。” “2010年8月4日,被告人裴振亨为实施诈骗活动,在自己的星光博客上发布了一篇博文,文章的最后他公布了一个QQ群号码,以交流炒股经验为名吸引了数百名粉丝入群。” “根据144名受害人的陈述,入群后,被告声称自己有内幕消息,能够调动大量资金拉升股票,足以保障大家的收益……被告以这样极具诱惑力的话为饵,骗取不少入群的股民交纳了数千到上万元不等的会员费、提成费、信息费、佣金等各种名目的款项,以获得他所谓的一对一推荐优质股票的VIP服务。” 他的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胡说八道!你们这是污蔑!是含血喷人!是恶意中……” 啪! 法官敲了下法槌,面无表情道:“被告,请注意自己的语言和情绪。” 听到法官的话,他脖子上虬扎的青筋暴胀,厉色叫道:“法官,我根本就没公布过什么QQ群号!也没加过这些人入群,我更加没有骗过他们的钱!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承认,不承认!” 啪! 法官再度敲响了法槌,“被告,会给你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不要再大声喧哗了。公诉人,请继续你的陈述。” “好的,审判长。钱财得手后,被告向这些交钱的股民推荐了几支股票,可是收益并不如意。有人认为这与被告当初承诺的话不一致,便在群中表达了不满。” “被告先是将提出异议的人拉黑,然后没过多久,他就于2010年10月1日突然毫无征兆的解散了QQ群。受害人在网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感觉被骗了,于是报警求助。经查,被告人已经将所得款项挥霍一空……” “胡说八道!我银行账户里的钱都是我辛苦赚的,那些钱清清白白!我花我自己的钱,怎么叫做挥霍一空?!”他愤怒的反驳,“你们这才是误导性陈述,我抗议,我要上诉!” 旁听席上的人也不安静。 “怕不止376万这个数吧?”有人说,“这些股民在股市中亏损的钱,我猜有可能都成百上千万了,现在有钱人多。” “那个不好收集证据,亏损的钱又不是直接划给了被告人,除非能提供他操纵股市的证据。否则顶多就是个误信人言,只能怪自己咯。有钱人是多,但傻子更多。” “有证据又怎样?也不可能把亏损的钱赔给你啊。法律上有个说法,叫做---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就是说你几十岁的人了,不是傻瓜,你具备基本的判断能力。人家并没有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买哪支股票,你自己要信,就自认倒霉呗。” “那不是被白白收割?” “A股散户被收割的还少?这件案子的区别只在于---散户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姓裴的要不进监狱,就不足以平民愤,呵呵哒。” 啪! “肃静!”法官敲法槌重申纪律,“若有旁听人员再大声喧哗,本院将要求你退出法庭。公诉人,请你将起诉书宣读完毕。” “……以上犯罪事实清楚,本院已经取得了被害人陈述、证人证言、受案经过、汇款凭证、银行卡交易明细、情况说明、户籍证明、博文截图以及QQ群的聊天记录截图等证据,罪证确实、充分,足以认定。” “审判长,本院认为被告人裴振亨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互联网聊天工具发布虚假消息以及极具诱惑力的话骗取他人财物,不特定受害人数众多,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6条之规定,构成诈骗罪,因此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1条之规定,特提起诉讼,请依法惩处。” “不对!不对!”他无视张口欲语的法官,抢着高叫道:“审判长,我没有收过那些人的钱!什么是诈骗?我没有诈骗过他们!这是诽谤!这是诬告!” “肃静!”法官蹙着眉头,握着法槌重重的敲了敲底座,“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现在还轮不到你发言!” …… “他通过QQ跟我私聊,说交八千块的话,每周就给我推荐一只股票。交一万块就优惠些,每周可以给我推荐三只股票。我是炒短线的,喜欢快进快出。我投资比较谨慎,为分散风险,我喜欢一次性买三到四只股票。而且我投入股市的钱有点多,五十万。每周三只股票的话就非常适合我的炒股习惯,所以我就向他提供的工商银行账户转了一万块钱现金,买了一个季度的会员。” “被告,你对受害人的陈述有无异议?” “有!”他粗着脖子大声道,“法官,我根本就没有跟她用QQ聊过天,我也根本就没有收取过她说的那什么一万块钱的会员费!” “那我划款的那个账号你敢说不是你自己的?警察到银行去打印出来的你账户里面的资金流水难道也是假的?”女受害人气红了脸,“我陷害你,难道警察也在陷害你吗?!”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的卡里打钱。”他有些底气不足,避开了对方愤恨的目光。 忽的想到一点可能,忙又抬头道:“电视上的新闻经常在报道有人划款划错了,也许你就是这种情况。反正总之,我真的没有蓄意骗过你的钱!” “哼!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 法官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传下一位受害人。” “我本来先只交了两千块。我跟他说是想先看看他提供的消息准不准,他同意了,五千块的会员费打四折,降为两千。第一次他给我推荐的股票,运气好,碰到一个涨停,我赚了三千,高兴惨了,就以为他真的在做那支股票的庄,便立刻主动找到他买了一个月的会员,价钱都没讲,一万八。结果后来他就只给我推荐了一支股票就遁了,那支股票我还倒亏了五千多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第102章 大BOSS(5)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狱警照着物品清单,屈指一一清点过他当年入狱时褪下的所有旧物:“西装一件c西裤一条c衬衣一件c手表一块c摩托罗拉一部啊, 这个手机公司已经倒闭了。” 中年狱警带着新奇和惊叹之色从一堆旧物中将他那部摩托罗拉扒拉出来, 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然后朝他晃了晃手机, 说:“我从前也买过摩托罗拉,对这个牌子比较了解。你这款可是2009年上市的摩托罗拉 aura钻石版,价格将近万元,土豪啊!” 怎么可能不土豪呢?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 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 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 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 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 他看向裴振亨,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 “可以, 您请随意。” “哈哈, 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 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 脸现兴奋之色,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这回看到实物了,比图片上漂亮许多!” 因为保护得好,键盘并未褪色,银白色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可见。即使过去了八年,还一如当年一样的崭新如初。 狱警尖着几根手指头在手机键上戳了两下,可惜手机没充电,所以屏幕毫无反应,他略略有些遗憾的将手机递还给裴振亨。 “当年的摩托罗拉那叫个风靡啊,跟两年前的苹果手机一样,在中国异常火爆,就像龙卷风过境,卷走了中国人很多钱。再往前推几年,韩国的三星手机也曾风光过。唉一一一,都过去了。”狱警感慨万千的说。 “回头又来说说你这款摩托罗拉,当年嚎得普通老百姓没几个能买得起,但是现在呢?物理键盘c翻盖c屏幕小c功能少,这些放现在统统老土得很!白送人家,也不一定有人会要了。” 男人似乎天生对电子产品热忱得很,那名狱警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如今咱们都用全触摸屏手机了,手指头在屏幕上那么轻轻一点,隐形键盘就自动出来。不用的时候,键盘就像收起来的抽屉一样消失不见,点都不占地方,屏幕显大,方便看网页。” “还有桌面上那些图标,也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按上下左右键来一步步的操控了,手指头戳哪开哪,方便又快捷!” 裴振亨从狱警手中接过手机,颇有分量的重量让他虚握的手不禁暗暗一紧,有如实质的敦实感就这么握在了掌心里。良久,他张开手指,缓缓摩挲着曲线型的金色边沿,光滑的金属质感真切而冷硬。这一切的感觉都该是让人安心的。 这款手机当年他买来后才用了半年不到,时尚又奢华。拥有这么一款手机,根本就是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现在竟然已经被人说老土得很了,还送都送不出去,呵呵。 时过境迁的悲凉感是不是从此时就要开始蔓延开来? 若是再走出这座监狱,打击想必会越来越重吧。 狱警丝毫不能体会得到裴振亨这会儿五味杂陈的心情,不过一只摩托罗拉已瞬间拉近了他和这位刚刚刑满释放人员的距离。 他一边继续清点着其他物品,一边又热情洋溢的道:“市面上现在都用智能手机了,外国货常见的是苹果和三星,这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两个品牌。不过国产货这些年来发展势头非常不错,口碑已经赶超外国货了,比如华为。另外,还有年轻人比较追捧的小米c锤子和魅族手机也都很不错。” “前几年三星和苹果各自坐庄,跟明星霸屏一样,走外面看见的几乎都是这两个牌子的手机。但是现在风向又变了,在国内,华为手机的销量和口碑已经排名第一,我和我的同事都已经弃用苹果而改用华为了。” “国货并非都比不上外国货的,华为手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它不但价格便宜,而且外观时尚c漂亮c轻薄,还很流畅,点都不卡,建议你出去后就选这个牌子的手机买一款。” 狱警善意的建议道:“手机,随身必备之物品!兄弟,你可以不带钥匙,不带银行卡,不带现金,但是务必随身携带一只手机。” 最后这句话,裴振亨尚不能理解。 钥匙和银行卡可以不带,但是出门不带钱,能成吗? “最后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只钱夹。”东西都清点完了,狱警看了看所有的物品,又惊奇道:“啧,这钱夹质量真好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老化。” 裴振亨不言不语,将东西一一装进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完事后,这才平静的笑道:“是你们帮我保管得好。” 这个钱夹当年买成一万二,质量怎么可能不好? 然而当年好的,现在不一定就好了。 就好比那只摩托罗拉。 当年多牛逼啊,他还当特等奖在年终的时候给员工们抽奖呢。幸运中奖的属下幸福得尖叫,致辞时都语无伦次了。然而现在呢,手机公司竟然都倒闭了。 听说另一个与它一较高下的竞争对手诺基亚也在他入狱一年后破产了。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恐怕是最令人唏嘘的境遇了。 旧物领回来后,他签字确认,狱警又让他去财务那里办结算。 监狱里刷卡消费,卡里面没用完的钱可以退给你现金。 裴振亨想着该是为了这事儿,但他的卡已经给窦兴国用了,里面有他昨天存入的两百块。原因无他,窦兴国才花钱请他吃了顿饭,后几个月怕是连烟屁股都没得抽,所以这个钱算礼尚往来。 他刚想给财务解释卡的事情,表示愿意支付10元制卡费,没想到出纳递给他一沓钱,说:“这是你剩余的工资,你在这张收据上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他有些意外,“还有工资?” “是啊,平时只发了一半,足够你们买些生活用品和零食了。剩下的一半都给你们存着呢,当以后出狱回家的路费,难道你们想要用两条腿走路回家去吗?” 这个规定倒是很人性化。 裴振亨接过那沓钱数了数,竟然有六千多块。 虽说是劳改犯,但是监狱里干活也不全是白干,每个月还是有点工钱的,不过就是少得可怜。但是本身在狱中花费不多,吃穿住行都是免费。而抽烟吃零食是额外消费,国家自然不会为你买单。 裴振亨在牢里一向出工勤快,干活卖力,收入还可以,虽然一个月也才几百块而已。但是他坐牢时间长,能存下六千多块,对此时一无所有的他,真正是一笔巨款了。出狱后,他也许能够凭着这六千多块钱撑过三个月。 三个月后,生活也该有点着落了。 那名亲切的狱警关心的问道:“你家哪里的?就算是西藏,这些钱也该足够你坐火车回去了。” 裴振亨道:“我祖籍山东,不过我从前长年生活在燕城,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哦,那回家就花不了几个钱。你拿着这些钱正好可以出去买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焕然一新后再回家去,重新开始生活。” 裴振亨含糊应下,真诚的道了声谢。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他已经可以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件事情必须要做。 裴振亨拿着领回来的八年前的东西,去了隔壁一间专用更衣室。 身上的囚服迅速脱掉,而且是脱得一干二净。这与八年前入狱时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也是要脱个精光。 他有种来去赤条条无牵挂的顿悟。 不同的是,这一回房间里搁了面穿衣镜,很周到体贴。 只是那面镜子里,只有一个光着脑袋的粗犷糙男。 裴振亨狼狈的移开目光,手脚麻利的从塑料袋里找出全套衣服穿上。再看镜子,便又是从前那般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 没系领带,领带倒是还在。 顶着光头却系条领带,那样子定然别扭又滑稽。 他便刻意留下了脖子下面的两颗衬衣扣子没扣上,衣领半敞着,喉结于是清晰可见,胸肌线条也若隐若现。这不修边幅的模样有些痞气,看着竟异样的性感,雄性荷尔蒙无声在室内蔓延。 就是可惜他的身材已经走样,壮了不少。衬衣穿在身上就有些紧绷,勒得他粗壮的手膀子难受。而且那衣服服帖在身上,结实的胸膛和腹肌自是显而易见。可也只能将就,因为总不能再穿着囚服离开监狱吧。好在外面还有西装,能遮一遮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第103章 大BOSS(6)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就算再过几个小时就出狱,但是只要有一分钟在狱中, 都必须遵纪守法, 不然也许会前功尽弃。 吃饭时间, 服刑人员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围拢过来。 裴振亨转身。 窦兴国想阻止,但是想了想,欲言又止。 拿人家父母说事实在恶毒, 不过他相信小裴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只听裴振亨道:“出狱的确是件喜事,但我真不觉得能笑得出来。因为坐牢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给爹妈丢脸了。我其实很紧张, 忐忑不安,因为不知道出去后能不能求得他们的原谅。” “那就别出去啊!”那人不知进退, 愈加阴阳怪气道,“既觉得丢了父母的人, 那你这几年在监狱里表现这么积极做什么?这个时候说这种风凉话, 寒碜我们呐?” 裴振亨微仰头,苦笑了下,“父母老了,我只想能早点出去尽一尽孝道。人生父母养, 下辈子不一定能再做他们的子女。” 本来是趁着人多做戏, 然而说出这句话时, 他目中湿润,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众人见状,又听他这么说,只觉孝心可鉴,纷纷责备起那人来。 “你小子不要见谁出狱就眼热!有本事,就自己也争取减刑出去啊!” “这个时候扭到人裴振亨吠,是不是想闹事,让他的减刑泡汤啊?心眼儿也太坏了!你这种做法,我们是可以向监区长举报你的!” 那人见帮裴振亨说话的人多,灰溜溜走了。 跟着就有狱友转而安抚道:“裴振亨,你也别丧气。母不嫌子丑,坐过牢,难道就不兴改邪归正了?还一辈子都被打死了?放心回去吧,就算你没变好,家里的门也永远向你敞开的。” 从前觉得狱友之间的感情很淡漠,但这一刻裴振亨心下是感动的。 他一一客气的道谢,周围人陆续散开。 窦兴国看看墙上的挂钟,“六点半,来得及,离看新闻联播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庆幸道,“我正担心那混蛋会搅黄了我为你准备的这场践行宴呢。走吧,菜怕是要冷了。” 监狱里规定,每晚七点钟必须集中于活动室看新闻联播,雷打不动。 错综复杂的情绪仍在,裴振亨语声喑哑,“其实大哥送我几句祝福的话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如此破费?” 服刑人员都是吃大锅饭,煮什么吃什么,当然也允许你给自己加餐,不过那得付钱。 坐牢的人钱财来源有二:一是监狱里出工,每月有为数不多的工资;二是家里人送钱来,但是送再多你也用不了,因为狱中消费都刷卡,但是规定每月你的卡里最多只能存两百块。 两百块干不了啥。 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只用这两百块去超市里买点日用品c烟c泡面和零食什么的。 裴振亨知道窦兴国似乎没什么家人来看他,所以钱财于他更加重要。请他吃这一顿,也许会几个月没烟可抽了。 窦兴国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去厨房里面找到负责食堂的大师傅,将自己提前订好的菜端出来。 墙上用红漆刷着条醒目的标语:禁止交流违法犯罪伎俩。 所以,是不可能有包间提供给他俩关起门来私下话别的。 窦兴国就找了张角落无人的桌子,裴振亨忙走过去搭把手,帮着将饭菜一一摆好。 一米二长的塑料餐桌很快就被菜盘子占满了,看着挺丰盛:一盘回锅肉盘大盘鸡盘虎皮青椒拌皮蛋盘番茄炒蛋盘炒豆角,以及还有一盆菠菜豆腐汤。 “监狱里的条件就这么个条件。”窦兴国望着桌子上的五菜一汤叹息道,“卖相不怎么好看,菜也不咋样。” 回锅肉全是肥腻腻的肥肉,看不到一丝瘦肉,应该是猪奶腹处的泡泡肉;大盘鸡好像烧糊了,盘中有黑糊糊的东西以及一股冲鼻的焦糊味儿,面上摆着一条鸡腿和着三四坨骨多肉少的鸡脖子肉,其余尽是已经煮烂了的土豆块;还有那番茄炒蛋,满眼看到的都是红艳艳的番茄,没怎么见到蛋 “老哥我挣的工钱不多,还大部分都拿去抽烟了,只能凑个六六大顺,要不然该是个十全十美的。” 窦兴国是个商人,发家前是小商人,发家后是大商人。他特别看重一些数字,还有点小迷信,生活中也处处体现。 比如他就给裴振亨算过出狱的最佳时辰,反复叮嘱他明日务必要在辰时离开监狱。若是错过这个时辰,就一定要等到下午未时再出去。 为什么? 窦兴国讲:“辰与未皆属土,土又生金,因此这两个时辰出生的人天生带财,一生都能够衣食无忧,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上天的宠儿。他们即使身处逆境也能遇到贵人相助,很容易获得比常人更好的机遇。” “而辰时和未时又是日头高挂,三清聚顶的时辰,所以此时出生的人充满了朝气。他们大多老成持重,且不甘于平庸,会努力积极的去创造事业,越挫越勇。加上贵人运旺,所以事业很容易获得成功。” 他又讲:“出狱就是重获新生,出生时辰决定了你这个人以后的命运,而唯有这两个时辰出生的男人才拥有上等命。俗话说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了的,我们只能做出选择,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这话其实是悖论。 命运若能做出选择,其实不就是在改命吗? 裴振亨自然不会明摆的点醒他。 信仰崩塌会摧毁他在监狱里服刑改造的意志力。 裴振亨不信命,但不忍拂了窦兴国的好意,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此刻听到窦兴国又讲这些,裴振亨闻言一笑,由衷道:“已经很好了,大哥。这有荤有素,有肉有菜,还有汤,十分周到体贴。这么多菜放平时我们两个哪里吃得完?不过一想到明天要出狱,今儿我干活就特别卖力气,此刻正饿得不行!” 说着,他搓搓手,似正在做大快朵颐前的热身活动。 然后将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窦兴国一双。 又欲要将他面前的空碗盛满米饭,被窦兴国阻止了,“先等一等。”他说。 窦兴国起身,反去将裴振亨面前的空碗拿过来,盛了半碗汤搁在他面前,道:“监狱里不卖酒,我想以茶代酒,可是吃饭时喝茶不健康,所以我只好用这碗豆腐汤代替酒水敬你一盅。” 食堂是服刑人员聚集地,各种思想教育的标语层出不穷。 右手边就还有条标语:扬起生活风帆,奔向灿烂明天。 窦兴国便一手端着菠菜豆腐汤,一手指着那条标语道:“我在监狱里待了快四年,看过各种宣传警示标语不下百条,就这条看着还算亲切。振亨,老哥有很多话想送你,不过千言万语也抵不过这一句,便就送你这句话吧。我希望你出去后,扬起生活风帆,奔向灿烂明天!” 说罢,他端着汤碗一饮而尽。 随后亮了亮空了的碗底,开怀笑道:“我先干为敬了!” 八年的牢狱之灾足以让一个人与外面世界脱节,有些人很可能不适应外面的生活,格格不入到过不下去,还因为处处被人歧视而破罐子破摔,然后重新入狱,一辈子便彻底毁了。 之前那个囚犯故意找茬时,裴振亨也说出了怕出去后不被家人接受的担忧,想来窦兴国是记住了他刚才说的话,所以才会对他说这么一句。 扬起生活风帆 还有风助他重新扬帆起航吗? 也许他得靠双手划桨前行,也许他会被一个大浪打翻小船而沉没海底,明天充满了无尽的未知。 连走出监狱,他都需要勇气。 这句祝福的话太及时,至少还有一个人在帮他推船。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裴振亨哽咽的喊出声,“大哥!” 话别伊始。 “明天不休息,我得出工,所以不能去亲自送你了。”笑容慢慢散去,窦兴国的情绪十分低落,“你走了,我就更孤独了。我本来应该为你高兴才是的,可是可是真是舍不得。” 他的眼眶也红了。 “刚才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你要是跟那个混球打起来,兴许会在监狱里多陪我一年了,那样我们哥俩儿就可以一起出去。对不起,我不应该有这种龌龊心思” 窦兴国的刑期还有一年半的样子。 他坐牢时四十八岁,如今五十有二,已过了年逾半百的知命之年。他在监狱里除了裴振亨一人,没其他朋友。最重要的是,没有家人来看他。 裴振亨虽然奇怪,但是不方便探询。 他的话是真情流露。 裴振亨并不觉得愤怒,反觉十分戳心窝子。 换做是窦兴国要出去了,他还留在监狱里,他定然也会这么想。 裴振亨上半身倾过去,将窦兴国紧紧揽住,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大哥,我也很舍不得你。刚才同那人说的话,是我的真心话,我真的很怕出去面对一切。我怕我的父母已经抛弃了我,我怕社会已经抛弃了我。好在我知道,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是关心我的,需要我的,我并不觉得孤独。” 闻言,窦兴国的内疚好了些,但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抹了抹眼泪水,长长的叹息一声道:“屈指一算,你已经在监狱里待了八个年头,而我入狱才三年多,可我却好像被关了半辈子那么长。这八年,你是怎么度过的啊?给我说说。我怕你走了后,我过不下去,迟早抑郁而死。” “说什么傻话,大哥!”裴振亨坐正身体,严肃道,“你只有一年半的刑期了,要是努力努力,争取个假释,也许半年后你便也能出来了。” “假释?我就别想了。”窦兴国苦笑着摇头,“我五十好几的人了,哪里还干得过年轻人?而且从前也是命令别人习惯了,我才拉不下老脸去讨好那些年纪轻轻的小狱警。” “大哥你错了,狱警不需要你讨好,你要做的事情就是主动与他们进行思想交流。拿出你从前谈生意的本事,与他们多聊聊天。管教员们其实很想知道服刑人员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你积极做思想汇报,就会给他们留下好印象,减刑假释的时候得到的支持率就会高些。” “可是谈什么呢?”窦兴国仰起迷茫的脸,“我以前也谈过的,但是自从那回谈了后,我就觉得再也没脸去找狱警们谈内心里的真实想法了。” 裴振亨当即热切道:“多聊些积极进步的事情!比如你养鸡养猪得出的经验,要怎么喂能够让猪膘肥体壮出栏快,如何养能令那些鸡不仅天天下蛋还个头很大;再比如你读到某本书觉得它写得很好,为什么你觉得它写得好,给了你哪些启迪;又比如你看新闻联播悟出了些什么样的生活哲学c人生的道理等等等等。” “大哥,要是你再将这些都写出来,很有可能被当做进步的典范受到监狱的表扬,假释指日可待啊!” 窦兴国意兴阑珊的点了点头,“好,我试试。” 裴振亨见状,神色黯淡。 他心知窦兴国多半还是会像从前那样在监狱得过且过,并不在意减不减刑,又是否能被假释出去,只想按部就班的将六年刑期坐满为止。 他其实也不是劝了一回两回,但窦兴国总是敷衍了事。 裴振亨不好强求,只得在内心里暗暗遗憾。 一个人如果自己主动放弃了希望,别人再怎么劝说也是无济于事。 转而给窦兴国夹了一筷子菜,然后边吃边问道:“大哥与管教员谈了什么事情会触动那么大?” “哦,那是我初初进监狱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当时领床上用品和日用品,我觉得那被子太薄了,要求再给一床,人家不给,我就闹将起来,说监狱侵犯人权。” “然后负责我的管教员就找我谈话了,他问了我三个问题: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浑浊的泪水再度溢出眼眶,窦兴国捂住脸孔,哑着嗓子道:“当时管教员问出这三个问题时,我感觉那问题简直是当头棒喝。” “我是受害人李明的代理律师,代理权限为全权代理。李明先生因出国公干而无法到庭起诉,他已委托我代他出庭提出诉讼请求。我的委托人李明是本案最大的受害人,涉及金额人民币250万元。” “事件的经过是这样的:2010年9月中旬,同其他受害人一样,被告裴振亨通过qq与我的委托人李明先生私聊。他声称其可以帮忙炒股,亏损完全由他承担,盈利则提成30,包赚不赔” “你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认定跟他聊天的人就是我?!” “一k,一k,我不提你的名字可以了吗?” 律师举高双手,做了个无奈的投降状,脸上刻意装出来的苦笑看得他恨不能冲过去一拳将其打得稀巴烂。 “被告人在金融圈中是很有名气的人物,开了家投资公司,正在做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我的委托人曾向圈内人打听,被告管理的基金规模上亿。且他还上过电视,做过访谈因这些种种因素,使得李明先生对其十分信任,根本不会想到被告会为了贪他的两百多万而自毁长城。” “于是,在尚未签合同的情况下,李明先生便干脆爽快的将炒股所需的股本金250万元打入了被告的个人银行账户里,让其帮忙操盘买卖股票,约定半个月结算一次提成费。哪里想到,一周之后就爆发了被告人间蒸发的消息。” “本人已向法庭出示了我的委托人给被告划款的银行转账支票,单据上确切的注明了款项用途为‘股本金'三个字。同时,一并附上被告通过qq骗取李明先生钱财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的委托人提出的诉讼请求是:希望法院判决被告返还他的股本金,并加算同期人民银行贷款利息。” 审判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被告,你对受害人代理律师陈述的内容是否有异议?” 法官其实很不想再问这句话了,因为被告只会有一种回答。 果不其然。 “法官,我已经说过了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狠狠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分外无力的道:“我不知道这个李明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给我打款两百多万。那250万元是我的客户划给我的,我们签了投资理财合同!” 他的辩护律师第六次朝他暗使眼色。 他视而不见。 律师唯有连连摇头叹气。 他何尝不懂律师的意思? 可笑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情,要他坦白什么啊?稀里糊涂的担下他们指控的罪责吗?凭什么要他认罪?荒谬! 他一个有头有脸有地位的社会精英,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学校的荣誉,家里人的骄傲,哪里承受得了诈骗犯这样伴随一生的耻辱?! “请法警传唤证人邓鑫出庭!” 一个胖子笑嘻嘻的走进法庭。 “证人,请向法庭陈述你的姓名c年龄c出生年月日c工作单位c职务和家庭住址。” 他紧张万分的紧紧盯着那个胖子。 他的私人客户好些是介绍来的,一个介绍一个,但并非每份合同都是他亲自出面负责签订。他的事业能够做得风生水起,完全靠着他在业内良好的信誉和口碑支撑。 信誉和口碑这种东西,无形价值不可估量,但要是反噬起来,就是花再多的钱也挽不了尊。 对方却并未看他。 “我叫邓鑫,29岁,1981年5月4日生,燕城市黄岗区盛源汽配行老板,现居燕城市黄岗区广顺路20号。” “根据法律规定证人应当如实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者或者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邓鑫,你能否保证自己会如实作证?” “能保证。” 公诉人问:“证人,被告人裴振亨声称自己收到的250万元乃是你的投资款,属于为客户正当理财的投资资金。请问被告所述是否属实?你能否提供投资款的划款证明以及相应的投资合同?” “报告领导,我的确是到梧桐投资公司去签过一份投资合同。他们公司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嘛,我查过的,属于合法经营。而且裴振亨还上过电视,我觉得他好像挺靠谱的,所以我就打算将自己的闲钱交给他帮我钱生钱,蛋生蛋,这可比存银行定期强啊。” 说到这里,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头,才支支吾吾道:“可是直到今天为止,我都还没有划款吶。只因为我老婆发现了我藏了私房钱,吵着闹着要我如数上交,所以我根本就还没有履行合同。他说的那250万元的投资款,并不是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第104章 奸情(1)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坐监并非把你关在高墙铁丝网内, 让你失去自由就算惩罚了,还需要通过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你,让你重新做人, 所以囚犯也称之为劳改犯。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 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 对方提供原材料、图纸等,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 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 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 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蹲着或是弯着腰杆, 因为年纪大了,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 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 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 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 身上全是粉尘。” “其实这还算好的, 我最受不了的是那油漆味儿,太刺鼻了!” 闻言,裴振亨心不在焉道:“各个监区的工作都有好有坏,共同特点就是累。但若是我,我宁愿待在那边。” “为什么?”窦兴国有些诧异。 “家具厂那边虽说环境差些,但是扣分的可能性很低。可咱们监区养猪养鸡养兔子,要是养死了,会扣分,影响减刑。” 服刑人员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受到了狱友的侮辱伤害也极力隐忍着不还手闹事,就为了能减刑。 君不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身体受损算得了什么呢?能尽早离开这座铁笼子才是最重要的! 窦兴国原本有些喜色的脸霎时就变了,脚步顿住,迟疑的问道:“那些畜生还是不容易养死的吧?” “猪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鸡比较难伺候。要是发鸡瘟,那病传染,一死就会死一大片。而且得了此病没药可治,只能采取隔离、扑杀等措施杜绝瘟疫的传播。”裴振亨脚下未停,语气无一丝波澜的道。 听了这话,窦兴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希冀道:“小裴你说,我要是再申请调离监区的可能性大不大?” 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计不大。你已经找借口换过一次监区了,要再换,会给人察觉。到时候其他狱友有样学样,或者举报你,于你于监狱长都没好处。” “唉---,本以为谋了个好差事,哪里知道……”窦兴国不禁抱怨开来,“多接点外面的活干不是挺好的吗?小裴你说说,他们干嘛要自己来折腾?我们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资待遇可比外面社会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笔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业愿意同监狱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实,但是监狱在寻求合作方的时候,首先还是要考虑囚犯的管理问题,那种极易给犯人机会逃脱、闹事、自杀的业务,条件再优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说到这里,裴振亨不自觉的住了口。 只因为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浑身的鸡屎猪屎味儿令不少服刑人员对他俩避而远之。 裴振亨那未说完的话是:近些年来燕城行政功能规划调整,加上治理日趋严重的城市污染问题,不少制造业关停并转,或者远远的搬离燕城,去了周边临近市县,附近工厂因此越来越少。而且现在生产企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劳动力市场已是供大于求。 桐乡监狱因为地方偏僻,又在农村,能接到的厂家的活儿本来就少,现在更少了。监狱于是因地制宜的搞起了水产养殖、家禽养殖以及经济农作物的种植等。 比如裴振亨所在的这个五监区,刚开始是做服装加工的,生产冬天穿的睡衣。那家服装企业日益亏损,需要的量少了后,监狱便承包了一座荒山,种起了茶树。 但是种茶树摘茶叶不是天天出工,加上后来服装企业搬家了,搬到了电商业发达的苏杭地区去,监狱的睡衣工就彻底断炊,他们就又摸索着养起了猪,慢慢增加养鸡、养兔子。 这些情况都在裴振亨的未尽之言中。 他出不去,也不能上网接触到外面的信息,但是仍旧通过监狱对服刑人员劳改模式的改变,细心的觉察出了外面世界的变化。 市场调查和敏锐的目光,这些都是他从前做风险投资的时候养成的习性,不知不觉在监狱里用了起来。 裴振亨原本长得有些白净,书生气浓郁。但是现在的他,拥有了小麦一样的蜜色肌肤,好似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便是去茶山采摘茶叶时晒黑的。 茶山距离监狱有些距离,基本上一出工就是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回来,所以每年九月份他都会被晒得油光黑亮。 不过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阳光炽烈的采茶期,茶山暂时不用去了,几个月都待在监狱里面,他的肤色才因此养回来了一些。 配上他如今不苟言笑时坚毅的脸庞,以及因为常年劳作而锻就的结实身材,竟是出奇的性感。 用窦兴国的话说,就是很男人。 连男人都这么评价,这要是让女人看见了他现在的模样,不得尖叫? 当然,裴振亨自己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入狱后,他就再没注重过自己的形象。却不知,他邋遢颓唐时的模样都很有味道。 不过,并非五监区人人都有机会出去茶山工作。 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囚犯一旦出了牢笼受到诱惑刺激,趁机逃跑的几率很大。所以能去茶山工作的,刑事犯几无可能,也就像裴振亨这种努力上进,积极在争取减刑的人和经济犯罪分子才有离开监狱、到外面去呼吸一下山林草木气息的机会。 “大哥,你也别着急,你看我不是照样减刑了吗?”裴振亨微微笑道,“我传授你几条经验,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我不说百分之百保证,但是百分之九十九没问题。” “快说快说。”窦兴国立刻兴致勃勃道,“你小子似乎干什么都能干出个名堂。我相信这养鸡于你而言,也不是个问题。” 对别人嫌恶的眼神儿,两个人泰然自若,走到一旁的水槽边,各自拿了根软管子接上水龙头,然后脚踩在水槽沿上,就开始冲刷长筒靴上沾着的黏糊糊的猪大粪。 裴振亨和窦兴国如今每天大部分的工作时间就是在清理猪圈和鸡舍里的屎。鸡屎好清理,猪粪难弄。 五监区养了两百多头猪,一个圈里关四五条。猪一向吃得多,吃得多自然就拉得多。粪便若不及时清扫,能在猪圈里堆成小山一般高。那些猪睡觉时再一滚,直接能滚一身的粪便,臭不可闻,所以那猪圈必须得每天清扫干净。 怎么清扫呢? 先得穿一双塑料长筒靴,靴子是高过小腿的那种。再操把大扫帚进去猪圈里,人猪共处一圈,猪儿在你身边拱啊拱,此时你就知道穿长筒靴的好处了。扫帚必须是用毛竹做的那种,又大又坚固耐用,别的扫帚不顶用。猪圈的角落里有个洞,直通外面的粪池,跟农村人家设计的一样。你用劲儿操着扫帚将粪便往洞口扫就是了,猪粪沉重,自己会掉入粪池里。 猪大粪是十分好的有机肥,用来浇菜,种出来的菜一股子迷醉的清香味儿,这是那些大棚蔬菜完全不可比的。现在监狱里已经种上蔬菜了,食堂里常常能吃到自己种的,还挺有成就感。 猪儿吃了睡,睡了长,天天都在奔着成为人类餐桌上的食物那方向走。今生投胎成为一条只知道哼哼唧唧的猪,憨吃哈胀,没有烦恼,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裴振亨边冲洗靴子,边道:“这边统计工分,不看过程看结果,比如一天捡多少蛋,一个月又出栏多少家畜等,至于你怎么养的猪,养的鸡,他们并不怎么管。” “管也不知道如何管吧?”窦兴国说,“这些狱警都是正儿八经读大学考公务员进来的,个个大学生小年轻,他们怎么懂得如何养鸡养猪呢?” “说的也是。”裴振亨笑,“为了减少鸡的发病率和死亡率,我用了一些土办法。” “是什么?” “我曾经研究过,瘟疫多发病于将鸡关鸡笼子的舍养方式,可是农村那种散养鸡却很少有瘟鸡出现,这是症结所在。我们监狱是有条件散养的,所以我之前负责养鸡的时候,便就去跟监区长商量了一下,他同意了我散养的做法,这是其一。” 窦兴国听罢,不禁苦笑道:“这就好像跟人一样,若长期关在笼子里,是会生病的。” 裴振亨拿着水管子的手一僵,下一刻继续若无其事的冲洗,又道:“其二,在鸡圈里撒草木灰,越厚越好。鸡粪淅淅沥沥,是湿的,草木灰能及时将鸡粪吸收,长久保持鸡圈干爽,也是减少发病率的一个重要措施。” 窦兴国愣愣的想了想,忽的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我说呢,怎么农村好多鸡蛋都是从灶房的灰堆里扒出来的,是因为他们晚上直接把鸡关在灶房里的缘故啊。那些鸡知道了窝在哪里,白天生蛋的时候自己就往灶房里钻,原来是这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第105章 奸情(2)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比起现在, 我原来待的二监区,环境真是太差了。高噪音c强粉尘, 还有刺鼻的化学味道充斥整个车间,唯一的防护措施就是一个三层布的口罩, 一点用处都没有。” 下工了, 窦兴国和裴振亨一起往食堂去, 边走边闲聊。 服刑期间,囚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活儿,监狱里头称此为“出工”。 坐监并非把你关在高墙铁丝网内,让你失去自由就算惩罚了,还需要通过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你,让你重新做人, 所以囚犯也称之为劳改犯。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 对方提供原材料c图纸等, 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 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 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 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 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 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c蹲着或是弯着腰杆,因为年纪大了,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身上全是粉尘。” “其实这还算好的,我最受不了的是那油漆味儿,太刺鼻了!” 闻言,裴振亨心不在焉道:“各个监区的工作都有好有坏,共同特点就是累。但若是我,我宁愿待在那边。” “为什么?”窦兴国有些诧异。 “家具厂那边虽说环境差些,但是扣分的可能性很低。可咱们监区养猪养鸡养兔子,要是养死了,会扣分,影响减刑。” 服刑人员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受到了狱友的侮辱伤害也极力隐忍着不还手闹事,就为了能减刑。 君不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身体受损算得了什么呢?能尽早离开这座铁笼子才是最重要的! 窦兴国原本有些喜色的脸霎时就变了,脚步顿住,迟疑的问道:“那些畜生还是不容易养死的吧?” “猪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鸡比较难伺候。要是发鸡瘟,那病传染,一死就会死一大片。而且得了此病没药可治,只能采取隔离c扑杀等措施杜绝瘟疫的传播。”裴振亨脚下未停,语气无一丝波澜的道。 听了这话,窦兴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希冀道:“小裴你说,我要是再申请调离监区的可能性大不大?” 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计不大。你已经找借口换过一次监区了,要再换,会给人察觉。到时候其他狱友有样学样,或者举报你,于你于监狱长都没好处。” “唉一一一,本以为谋了个好差事,哪里知道”窦兴国不禁抱怨开来,“多接点外面的活干不是挺好的吗?小裴你说说,他们干嘛要自己来折腾?我们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资待遇可比外面社会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笔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业愿意同监狱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实,但是监狱在寻求合作方的时候,首先还是要考虑囚犯的管理问题,那种极易给犯人机会逃脱c闹事c自杀的业务,条件再优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说到这里,裴振亨不自觉的住了口。 只因为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浑身的鸡屎猪屎味儿令不少服刑人员对他俩避而远之。 裴振亨那未说完的话是:近些年来燕城行政功能规划调整,加上治理日趋严重的城市污染问题,不少制造业关停并转,或者远远的搬离燕城,去了周边临近市县,附近工厂因此越来越少。而且现在生产企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劳动力市场已是供大于求。 桐乡监狱因为地方偏僻,又在农村,能接到的厂家的活儿本来就少,现在更少了。监狱于是因地制宜的搞起了水产养殖c家禽养殖以及经济农作物的种植等。 比如裴振亨所在的这个五监区,刚开始是做服装加工的,生产冬天穿的睡衣。那家服装企业日益亏损,需要的量少了后,监狱便承包了一座荒山,种起了茶树。 但是种茶树摘茶叶不是天天出工,加上后来服装企业搬家了,搬到了电商业发达的苏杭地区去,监狱的睡衣工就彻底断炊,他们就又摸索着养起了猪,慢慢增加养鸡c养兔子。 这些情况都在裴振亨的未尽之言中。 他出不去,也不能上网接触到外面的信息,但是仍旧通过监狱对服刑人员劳改模式的改变,细心的觉察出了外面世界的变化。 市场调查和敏锐的目光,这些都是他从前做风险投资的时候养成的习性,不知不觉在监狱里用了起来。 裴振亨原本长得有些白净,书生气浓郁。但是现在的他,拥有了小麦一样的蜜色肌肤,好似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便是去茶山采摘茶叶时晒黑的。 茶山距离监狱有些距离,基本上一出工就是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回来,所以每年九月份他都会被晒得油光黑亮。 不过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阳光炽烈的采茶期,茶山暂时不用去了,几个月都待在监狱里面,他的肤色才因此养回来了一些。 配上他如今不苟言笑时坚毅的脸庞,以及因为常年劳作而锻就的结实身材,竟是出奇的性感。 用窦兴国的话说,就是很男人。 连男人都这么评价,这要是让女人看见了他现在的模样,不得尖叫? 当然,裴振亨自己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入狱后,他就再没注重过自己的形象。却不知,他邋遢颓唐时的模样都很有味道。 不过,并非五监区人人都有机会出去茶山工作。 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囚犯一旦出了牢笼受到诱惑刺激,趁机逃跑的几率很大。所以能去茶山工作的,刑事犯几无可能,也就像裴振亨这种努力上进,积极在争取减刑的人和经济犯罪分子才有离开监狱c到外面去呼吸一下山林草木气息的机会。 “大哥,你也别着急,你看我不是照样减刑了吗?”裴振亨微微笑道,“我传授你几条经验,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我不说百分之百保证,但是百分之九十九没问题。” “快说快说。”窦兴国立刻兴致勃勃道,“你小子似乎干什么都能干出个名堂。我相信这养鸡于你而言,也不是个问题。” 对别人嫌恶的眼神儿,两个人泰然自若,走到一旁的水槽边,各自拿了根软管子接上水龙头,然后脚踩在水槽沿上,就开始冲刷长筒靴上沾着的黏糊糊的猪大粪。 裴振亨和窦兴国如今每天大部分的工作时间就是在清理猪圈和鸡舍里的屎。鸡屎好清理,猪粪难弄。 五监区养了两百多头猪,一个圈里关四五条。猪一向吃得多,吃得多自然就拉得多。粪便若不及时清扫,能在猪圈里堆成小山一般高。那些猪睡觉时再一滚,直接能滚一身的粪便,臭不可闻,所以那猪圈必须得每天清扫干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第106章 奸情(3)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 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 神色肃穆, 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 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 男,27岁,1983年10月2日出生, 汉族,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 山东潍坊市人,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 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 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骗取李明、周庆云、姚青青、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那个人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 这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手腕处冰冷沉重的镣铐在提醒他---这事情就与他有关。 还有那些正在运转的摄像机镜头,也在无声的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被告! 镜头不断拉近、放大, 毫不留情的给他憔悴的面部来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 一定是什么角度能把人拍丑就怎么拍他。 放大他瑟缩的瞳孔、青色的胡渣、眼角的阴影, 以及长镜头拍他指尖的微颤和喉结的滑动…… 摄像机的镜头冷硬而漆黑, 弄出的声响,犹如蛇口里弹簧般一惊一乍快速吞吐的鲜红的信子,不时发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身体因此不自觉的往后退缩、再退缩……想要躲入黑睃睃的角落里,无人再看得见他。 然而狭小~逼仄的围栏很快就抵住了他的后背,他退无可退,便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栏杆寻找勇气,手腕上的镣铐因此被弄得哗啦作响,引得一旁的法警对他侧目低吼:“乱动什么?老实站着!” “天,竟然有这么多?!”公诉人尚未陈述完毕,旁听席上已是一片哗然,“这才一个多月啊,这赚钱的速度杠杠的!” 听到这话,他因此恢复些许清明,茫然的望向斜对面的人。 那个人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骗钱? 他会骗人钱? 天大的笑话! 他忍不住竖起耳朵,急切的想知道周围人如何议论他。 “难怪他年纪轻轻的就开豪车住别墅,家里又不是有钱人,钱从哪儿来的啊?就算他在财经圈儿里小有名气,还开投资公司,可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正经工作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谁信呢?” “原来金融才俊就是这样赚大钱的啊?呵呵了!好些媒体都吹嘘他是小巴菲特,我还真以为他于投资一道目光犀利,太无耻了!” “唯有吹得凶,才能骗得到这么多人啊。我也是经朋友的强烈安利才关注的他,幸好我没钱啊,不然也跟着上当受骗了。” “金融圈投资圈儿这些圈都擅长吹嘘,还比着互相吹捧,十分浮躁,可这难道不就是独辟蹊径的赚钱法门儿?” “倒也是。这条路的确是赚大钱的捷径,不过可惜,它也是自毁前程的歪门邪道!” …… 今日静安区人民法院的法庭极为热闹,因为受害人很多,因为被告人很知名,所以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幸灾乐祸的、义愤填膺的、吵吵着要求还钱的、叫屈喊冤的、广而告之自己如何上当受骗的……各种噪音此起彼伏。 “请肃静!”审判长不得不频频将法槌敲得砰砰作响,以严肃法庭纪律,“肃静!公诉人请继续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裴振亨原系国有企业凤凰证券的员工,在券商系统工作三年后离职,自开投资公司。他曾上财经频道做过‘谈股论金栏目的特邀嘉宾,业内比较知名。为进一步扩大知名度,他还开了个星光博客,在博客上不定期的发布一些极具社会影响力和关注度的财经文章。” “鉴于被告人突出的专业才华,社会知名度不断提高,从而拥有了一大批股民粉丝。” “2010年8月4日,被告人裴振亨为实施诈骗活动,在自己的星光博客上发布了一篇博文,文章的最后他公布了一个qq群号码,以交流炒股经验为名吸引了数百名粉丝入群。” “根据144名受害人的陈述,入群后,被告声称自己有内幕消息,能够调动大量资金拉升股票,足以保障大家的收益……被告以这样极具诱惑力的话为饵,骗取不少入群的股民交纳了数千到上万元不等的会员费、提成费、信息费、佣金等各种名目的款项,以获得他所谓的一对一推荐优质股票的服务。” 他的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胡说八道!你们这是污蔑!是含血喷人!是恶意中……” 啪! 法官敲了下法槌,面无表情道:“被告,请注意自己的语言和情绪。” 听到法官的话,他脖子上虬扎的青筋暴胀,厉色叫道:“法官,我根本就没公布过什么qq群号!也没加过这些人入群,我更加没有骗过他们的钱!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承认,不承认!” 啪! 法官再度敲响了法槌,“被告,会给你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不要再大声喧哗了。公诉人,请继续你的陈述。” “好的,审判长。钱财得手后,被告向这些交钱的股民推荐了几支股票,可是收益并不如意。有人认为这与被告当初承诺的话不一致,便在群中表达了不满。” “被告先是将提出异议的人拉黑,然后没过多久,他就于2010年10月1日突然毫无征兆的解散了qq群。受害人在网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感觉被骗了,于是报警求助。经查,被告人已经将所得款项挥霍一空……” “胡说八道!我银行账户里的钱都是我辛苦赚的,那些钱清清白白!我花我自己的钱,怎么叫做挥霍一空?!”他愤怒的反驳,“你们这才是误导性陈述,我抗议,我要上诉!” 旁听席上的人也不安静。 “怕不止376万这个数吧?”有人说,“这些股民在股市中亏损的钱,我猜有可能都成百上千万了,现在有钱人多。” “那个不好收集证据,亏损的钱又不是直接划给了被告人,除非能提供他操纵股市的证据。否则顶多就是个误信人言,只能怪自己咯。有钱人是多,但傻子更多。” “有证据又怎样?也不可能把亏损的钱赔给你啊。法律上有个说法,叫做---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就是说你几十岁的人了,不是傻瓜,你具备基本的判断能力。人家并没有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买哪支股票,你自己要信,就自认倒霉呗。” “那不是被白白收割?” “a股散户被收割的还少?这件案子的区别只在于---散户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姓裴的要不进监狱,就不足以平民愤,呵呵哒。” 啪! “肃静!”法官敲法槌重申纪律,“若有旁听人员再大声喧哗,本院将要求你退出法庭。公诉人,请你将起诉书宣读完毕。” “……以上犯罪事实清楚,本院已经取得了被害人陈述、证人证言、受案经过、汇款凭证、银行卡交易明细、情况说明、户籍证明、博文截图以及qq群的聊天记录截图等证据,罪证确实、充分,足以认定。” “审判长,本院认为被告人裴振亨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互联网聊天工具发布虚假消息以及极具诱惑力的话骗取他人财物,不特定受害人数众多,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6条之规定,构成诈骗罪,因此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1条之规定,特提起诉讼,请依法惩处。” “不对!不对!”他无视张口欲语的法官,抢着高叫道:“审判长,我没有收过那些人的钱!什么是诈骗?我没有诈骗过他们!这是诽谤!这是诬告!” “肃静!”法官蹙着眉头,握着法槌重重的敲了敲底座,“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现在还轮不到你发言!” …… “他通过qq跟我私聊,说交八千块的话,每周就给我推荐一只股票。交一万块就优惠些,每周可以给我推荐三只股票。我是炒短线的,喜欢快进快出。我投资比较谨慎,为分散风险,我喜欢一次性买三到四只股票。而且我投入股市的钱有点多,五十万。每周三只股票的话就非常适合我的炒股习惯,所以我就向他提供的工商银行账户转了一万块钱现金,买了一个季度的会员。” “被告,你对受害人的陈述有无异议?” “有!”他粗着脖子大声道,“法官,我根本就没有跟她用qq聊过天,我也根本就没有收取过她说的那什么一万块钱的会员费!” “那我划款的那个账号你敢说不是你自己的?警察到银行去打印出来的你账户里面的资金流水难道也是假的?”女受害人气红了脸,“我陷害你,难道警察也在陷害你吗?!”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的卡里打钱。”他有些底气不足,避开了对方愤恨的目光。 忽的想到一点可能,忙又抬头道:“电视上的新闻经常在报道有人划款划错了,也许你就是这种情况。反正总之,我真的没有蓄意骗过你的钱!” “哼!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 法官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传下一位受害人。” “我本来先只交了两千块。我跟他说是想先看看他提供的消息准不准,他同意了,五千块的会员费打四折,降为两千。第一次他给我推荐的股票,运气好,碰到一个涨停,我赚了三千,高兴惨了,就以为他真的在做那支股票的庄,便立刻主动找到他买了一个月的会员,价钱都没讲,一万八。结果后来他就只给我推荐了一支股票就遁了,那支股票我还倒亏了五千多块!” “因为经常看他写的博文,对上市公司的财报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还提前爆了好几个料,都很准,我就以为他真的掌握了内幕消息,所以毫不犹豫的入了会员,交了两万六,成了他所谓的钻石。” “我也交了两万六,说是针对这类会员,他推荐的都是黑马股。可结果他给我甩过来的全是大盘股,要死不活的,涨跌都只在1左右徘徊的那种,气死我了!说得好听,信息费,这算哪门子的内幕信息?!” …… “不可能!我从不私下向人推荐股票。我的确知道上市公司一些内幕,我在做风险投资,还管理着一只股权投资基金,所以知道内幕消息并不奇怪。但是我也知道泄露内幕消息是犯法,紧紧捂住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还以此为噱头进行诈骗?你们一定是搞错了,骗你们钱的人一定不是我!” “这个qq群号是你发布在博文里的。” “我博文没有!” “当然没有了!因为那篇博文只存在了一个小时就被你重新编辑过了,更新后的文章你删掉了群号,但是我们截图了,你别想抵赖!”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我的博客被黑客攻击了……”他茫然无助,喃喃道。片刻后,陡然双眼一亮,“对对,我的博客被人攻击了!” “无稽之谈!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认罪!反正证据在那儿,千真万确,你想抵赖也不成,就看法院怎么判吧!” “……” 每一个受害人的陈词,他都矢口否认,但换来的只有他人更激烈的鄙夷、嘲弄和愤怒。 被告觉得,他好像在看一幕冷血无情的黑白电影。 所有人只将他当做一名观众,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他完完全全被排除在舞台之外,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主角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第107章 奸情(4)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 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 他看向裴振亨, 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可以, 您请随意。” “哈哈, 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 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 脸现兴奋之色, 一手握着手机, 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 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 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 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 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 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 这回看到实物了,比图片上漂亮许多!” 因为保护得好,键盘并未褪色,银白色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可见。即使过去了八年,还一如当年一样的崭新如初。 狱警尖着几根手指头在手机键上戳了两下,可惜手机没充电,所以屏幕毫无反应,他略略有些遗憾的将手机递还给裴振亨。 “当年的摩托罗拉那叫个风靡啊,跟两年前的苹果手机一样,在中国异常火爆,就像龙卷风过境,卷走了中国人很多钱。再往前推几年,韩国的三星手机也曾风光过。唉---,都过去了。”狱警感慨万千的说。 “回头又来说说你这款摩托罗拉,当年嚎得普通老百姓没几个能买得起,但是现在呢?物理键盘、翻盖、屏幕小、功能少,这些放现在统统老土得很!白送人家,也不一定有人会要了。” 男人似乎天生对电子产品热忱得很,那名狱警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如今咱们都用全触摸屏手机了,手指头在屏幕上那么轻轻一点,隐形键盘就自动出来。不用的时候,键盘就像收起来的抽屉一样消失不见,点都不占地方,屏幕显大,方便看网页。” “还有桌面上那些图标,也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按上下左右键来一步步的操控了,手指头戳哪开哪,方便又快捷!” 裴振亨从狱警手中接过手机,颇有分量的重量让他虚握的手不禁暗暗一紧,有如实质的敦实感就这么握在了掌心里。良久,他张开手指,缓缓摩挲着曲线型的金色边沿,光滑的金属质感真切而冷硬。这一切的感觉都该是让人安心的。 这款手机当年他买来后才用了半年不到,时尚又奢华。拥有这么一款手机,根本就是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现在竟然已经被人说老土得很了,还送都送不出去,呵呵。 时过境迁的悲凉感是不是从此时就要开始蔓延开来? 若是再走出这座监狱,打击想必会越来越重吧。 狱警丝毫不能体会得到裴振亨这会儿五味杂陈的心情,不过一只摩托罗拉已瞬间拉近了他和这位刚刚刑满释放人员的距离。 他一边继续清点着其他物品,一边又热情洋溢的道:“市面上现在都用智能手机了,外国货常见的是苹果和三星,这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两个品牌。不过国产货这些年来发展势头非常不错,口碑已经赶超外国货了,比如华为。另外,还有年轻人比较追捧的小米、锤子和魅族手机也都很不错。” “前几年三星和苹果各自坐庄,跟明星霸屏一样,走外面看见的几乎都是这两个牌子的手机。但是现在风向又变了,在国内,华为手机的销量和口碑已经排名第一,我和我的同事都已经弃用苹果而改用华为了。” “国货并非都比不上外国货的,华为手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它不但价格便宜,而且外观时尚、漂亮、轻薄,还很流畅,点都不卡,建议你出去后就选这个牌子的手机买一款。” 狱警善意的建议道:“手机,随身必备之物品!兄弟,你可以不带钥匙,不带银行卡,不带现金,但是务必随身携带一只手机。” 最后这句话,裴振亨尚不能理解。 钥匙和银行卡可以不带,但是出门不带钱,能成吗? “最后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只钱夹。”东西都清点完了,狱警看了看所有的物品,又惊奇道:“啧,这钱夹质量真好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老化。” 裴振亨不言不语,将东西一一装进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完事后,这才平静的笑道:“是你们帮我保管得好。” 这个钱夹当年买成一万二,质量怎么可能不好? 然而当年好的,现在不一定就好了。 就好比那只摩托罗拉。 当年多牛逼啊,他还当特等奖在年终的时候给员工们抽奖呢。幸运中奖的属下幸福得尖叫,致辞时都语无伦次了。然而现在呢,手机公司竟然都倒闭了。 听说另一个与它一较高下的竞争对手诺基亚也在他入狱一年后破产了。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恐怕是最令人唏嘘的境遇了。 旧物领回来后,他签字确认,狱警又让他去财务那里办结算。 监狱里刷卡消费,卡里面没用完的钱可以退给你现金。 裴振亨想着该是为了这事儿,但他的卡已经给窦兴国用了,里面有他昨天存入的两百块。原因无他,窦兴国才花钱请他吃了顿饭,后几个月怕是连烟屁股都没得抽,所以这个钱算礼尚往来。 他刚想给财务解释卡的事情,表示愿意支付10元制卡费,没想到出纳递给他一沓钱,说:“这是你剩余的工资,你在这张收据上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他有些意外,“还有工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第108章 奸情(5)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左手边的旁听席上座无虚席,右手边的主席台上三名法官正襟危坐。四个角落以及过道上还站了几拨人,皆架着摄像机对准了他。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 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神色肃穆,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 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男, 27岁, 1983年10月2日出生, 汉族, 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山东潍坊市人, 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 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骗取李明、周庆云、姚青青、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那个人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 这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手腕处冰冷沉重的镣铐在提醒他---这事情就与他有关。 还有那些正在运转的摄像机镜头, 也在无声的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被告! 镜头不断拉近、放大, 毫不留情的给他憔悴的面部来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 一定是什么角度能把人拍丑就怎么拍他。 放大他瑟缩的瞳孔、青色的胡渣、眼角的阴影,以及长镜头拍他指尖的微颤和喉结的滑动…… 摄像机的镜头冷硬而漆黑,弄出的声响,犹如蛇口里弹簧般一惊一乍快速吞吐的鲜红的信子,不时发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身体因此不自觉的往后退缩、再退缩……想要躲入黑睃睃的角落里,无人再看得见他。 然而狭小~逼仄的围栏很快就抵住了他的后背,他退无可退,便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栏杆寻找勇气,手腕上的镣铐因此被弄得哗啦作响,引得一旁的法警对他侧目低吼:“乱动什么?老实站着!” “天,竟然有这么多?!”公诉人尚未陈述完毕,旁听席上已是一片哗然,“这才一个多月啊,这赚钱的速度杠杠的!” 听到这话,他因此恢复些许清明,茫然的望向斜对面的人。 那个人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骗钱? 他会骗人钱? 天大的笑话! 他忍不住竖起耳朵,急切的想知道周围人如何议论他。 “难怪他年纪轻轻的就开豪车住别墅,家里又不是有钱人,钱从哪儿来的啊?就算他在财经圈儿里小有名气,还开投资公司,可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正经工作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谁信呢?” “原来金融才俊就是这样赚大钱的啊?呵呵了!好些媒体都吹嘘他是小巴菲特,我还真以为他于投资一道目光犀利,太无耻了!” “唯有吹得凶,才能骗得到这么多人啊。我也是经朋友的强烈安利才关注的他,幸好我没钱啊,不然也跟着上当受骗了。” “金融圈投资圈儿这些圈都擅长吹嘘,还比着互相吹捧,十分浮躁,可这难道不就是独辟蹊径的赚钱法门儿?” “倒也是。这条路的确是赚大钱的捷径,不过可惜,它也是自毁前程的歪门邪道!” …… 今日静安区人民法院的法庭极为热闹,因为受害人很多,因为被告人很知名,所以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幸灾乐祸的、义愤填膺的、吵吵着要求还钱的、叫屈喊冤的、广而告之自己如何上当受骗的……各种噪音此起彼伏。 “请肃静!”审判长不得不频频将法槌敲得砰砰作响,以严肃法庭纪律,“肃静!公诉人请继续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裴振亨原系国有企业凤凰证券的员工,在券商系统工作三年后离职,自开投资公司。他曾上财经频道做过‘谈股论金'栏目的特邀嘉宾,业内比较知名。为进一步扩大知名度,他还开了个星光博客,在博客上不定期的发布一些极具社会影响力和关注度的财经文章。” “鉴于被告人突出的专业才华,社会知名度不断提高,从而拥有了一大批股民粉丝。” “2010年8月4日,被告人裴振亨为实施诈骗活动,在自己的星光博客上发布了一篇博文,文章的最后他公布了一个QQ群号码,以交流炒股经验为名吸引了数百名粉丝入群。” “根据144名受害人的陈述,入群后,被告声称自己有内幕消息,能够调动大量资金拉升股票,足以保障大家的收益……被告以这样极具诱惑力的话为饵,骗取不少入群的股民交纳了数千到上万元不等的会员费、提成费、信息费、佣金等各种名目的款项,以获得他所谓的一对一推荐优质股票的VIP服务。” 他的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胡说八道!你们这是污蔑!是含血喷人!是恶意中……” 啪! 法官敲了下法槌,面无表情道:“被告,请注意自己的语言和情绪。” 听到法官的话,他脖子上虬扎的青筋暴胀,厉色叫道:“法官,我根本就没公布过什么QQ群号!也没加过这些人入群,我更加没有骗过他们的钱!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承认,不承认!” 啪! 法官再度敲响了法槌,“被告,会给你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不要再大声喧哗了。公诉人,请继续你的陈述。” “好的,审判长。钱财得手后,被告向这些交钱的股民推荐了几支股票,可是收益并不如意。有人认为这与被告当初承诺的话不一致,便在群中表达了不满。” “被告先是将提出异议的人拉黑,然后没过多久,他就于2010年10月1日突然毫无征兆的解散了QQ群。受害人在网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感觉被骗了,于是报警求助。经查,被告人已经将所得款项挥霍一空……” “胡说八道!我银行账户里的钱都是我辛苦赚的,那些钱清清白白!我花我自己的钱,怎么叫做挥霍一空?!”他愤怒的反驳,“你们这才是误导性陈述,我抗议,我要上诉!” 旁听席上的人也不安静。 “怕不止376万这个数吧?”有人说,“这些股民在股市中亏损的钱,我猜有可能都成百上千万了,现在有钱人多。” “那个不好收集证据,亏损的钱又不是直接划给了被告人,除非能提供他操纵股市的证据。否则顶多就是个误信人言,只能怪自己咯。有钱人是多,但傻子更多。” “有证据又怎样?也不可能把亏损的钱赔给你啊。法律上有个说法,叫做---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就是说你几十岁的人了,不是傻瓜,你具备基本的判断能力。人家并没有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买哪支股票,你自己要信,就自认倒霉呗。” “那不是被白白收割?” “A股散户被收割的还少?这件案子的区别只在于---散户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姓裴的要不进监狱,就不足以平民愤,呵呵哒。” 啪! “肃静!”法官敲法槌重申纪律,“若有旁听人员再大声喧哗,本院将要求你退出法庭。公诉人,请你将起诉书宣读完毕。” “……以上犯罪事实清楚,本院已经取得了被害人陈述、证人证言、受案经过、汇款凭证、银行卡交易明细、情况说明、户籍证明、博文截图以及QQ群的聊天记录截图等证据,罪证确实、充分,足以认定。” “审判长,本院认为被告人裴振亨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互联网聊天工具发布虚假消息以及极具诱惑力的话骗取他人财物,不特定受害人数众多,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6条之规定,构成诈骗罪,因此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1条之规定,特提起诉讼,请依法惩处。” “不对!不对!”他无视张口欲语的法官,抢着高叫道:“审判长,我没有收过那些人的钱!什么是诈骗?我没有诈骗过他们!这是诽谤!这是诬告!” “肃静!”法官蹙着眉头,握着法槌重重的敲了敲底座,“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现在还轮不到你发言!” …… “他通过QQ跟我私聊,说交八千块的话,每周就给我推荐一只股票。交一万块就优惠些,每周可以给我推荐三只股票。我是炒短线的,喜欢快进快出。我投资比较谨慎,为分散风险,我喜欢一次性买三到四只股票。而且我投入股市的钱有点多,五十万。每周三只股票的话就非常适合我的炒股习惯,所以我就向他提供的工商银行账户转了一万块钱现金,买了一个季度的会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第109章 奸情(6)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押韵不?  它们是cbd的门脸儿。 在这些写字楼里办公的都是有钱人家,比如各大商业银行、房地产公司、保险公司、航空公司等。 而后两个街区则远离主干道, 背靠内环高速。街区里的建筑同样也都是写字楼,但均为六七层的小高层。没有玻璃幕墙, 外观并不出彩, 且掩映在人行道两侧枝繁叶茂的木樨、玉兰、香樟等景观树的华盖下。 你要说在这些楼里办公的单位没钱吗?no! 这边办公的企业大多都是豪气的直接买下一整栋楼自己独享。最穷的单位, 人家也至少会买下半栋楼。于是, 每栋楼的入楼口处正好可以左右两边各自悬挂一块公司招牌。 说到公司招牌这事儿, 前后街区各有宣传特色。 前五个街区,公司名称在大楼外面是看不见的。得进入一楼大厅里去找, 要么是在前台电子显示牌上,要么就是在电梯门口处。排排坐一般,列着各楼层办公的公司名称,同玻璃幕墙一样的高大上。 后两个街区则非常实在, 皆是直接将印着单位名称的木匾竖挂在入楼口。竖匾为清一色的白底黑字,质朴而端方, 很有国家机关的特色。 而这些单位, 一看名称就能让人肃然起敬。为什么呢?因为在此办公的都是诸如设计院、出版集团、资产评估公司、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等这种单位。 前五个街区和后两个街区是如此的泾渭分明,但又奇异的和谐共处于寸土寸金的金融cbd, 没有谁会看不起谁, 因为大家都是有钱人。 如果说前五个街区的写字楼堪称高调豪奢的公主, 那么后两个街区的办公楼就是含蓄低调的小家碧玉了。 cbd写字楼林立, 白天倒是很热闹,但一到傍晚下班时间一过,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寂寞无声的空城。 入夜后,更加安静。 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柔和晕黄的光,只照得见一小片区域。而在绿化面积很高的后两个街区,街道的光线更加昏暗。若是独自一人行于此处,你会忍不住后脊发凉,因为太安静了,还总觉得那些摇曳的绿植里黑影幢幢。 此时此刻,第七街区的一栋写字楼里,犹有微弱的煞白灯光从六楼的玻璃窗里透出来。 “满好,走了!都快要到十一点了!”审计六部的员工白卓尔揉了揉腰杆,然后站起身来,仰起秀美的脖子朝审计四部大喊。 是晚上的十一点,不是白天的十一点。 “好,马上,等我一分钟!” 满好头也不抬的答应了一声,目光还盯着笔记本电脑,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健步如飞。 君行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范围广阔,涵盖审计、资产评估、工程造价咨询、税务筹划和税务代理等。员工多,所以,事务所的合伙人也很壕的买下了一整栋楼作为公司的办公场所。 其中六楼为审计业务部,共有六个部门,全在一层楼里集体办公。 君行因为拥有证券服务业资格,而上市公司得赶在次年四月份之前将经审计的年度财务报告对外公告出去,所以每年春节前后都是审计部最繁忙的时候,也因此,这段时间审计部门的员工加班乃是家常便饭。 事务所留不住男孩子,女孩儿居多,一直阴盛阳衰。女孩儿们在会计行里工作久了后,一个个都将自己活成了女汉纸。 蜕变的过程中有两大主要变化。 一是胆子变大,即使是加班至深夜也敢于独自一人回家。 二是力气变大,无论是多娇小的女员工,祖国各地出差的画面也是这样的:一手拖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拖装满了底稿的底稿箱。遇到没条件在有电梯的楼里办公的客户,不妨事,不用任何人帮忙,呼哧呼哧,自己也能提着二三十斤重的底稿箱爬三四层楼没问题,背上还能再背个四五斤重的电脑包。 满好是同届进所女员工中的佼佼者,她甚至还有过连续加班两个通宵的骄人战绩。 当然,事务所领导为了回报她的兢兢业业,加薪、升职、表彰,一样不落下。 学校一毕业就进君行的满好,工作五年时间,已经晋升为审计四部的部门经理助理了。 要知道,君行会计行的员工职级可是很变态的十三级呢,一年才有一次升职加薪的机会。即是说如果没有越级晋升的话,一般员工需要工作十三年,才有可能进入公司副总级别的管理层。 啰嗦一句,副总再往上就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但那已是老板,普通员工几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晋升”成为老板的。 工作五年就成为部门领导之一,满好,她的职业道路是跳着走的。 满好迅速整理好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再关好窗子并日光灯,便和白卓尔相携着走出办公室。 两个人加班加得疲惫不堪,谁都没精神聊天,便默默的站在走廊里等着电梯上来。 但是电梯上行,却并没有在六楼停顿,而是直接上了顶层七楼。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不约而同的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装,乱发也撩至耳后,又搓了搓僵硬的脸颊。手放开时,已换上了一副神采奕奕的精神面貌紧盯着电梯门。 事务所的大佬也是集中办公,都在七楼呢,不知此刻是谁。 电梯终于下来了。 叮铃一声。 电梯门打开,里面果然就是个领导。 是才来了不到半年的副总---赵不凡。 对方原本懒洋洋的靠在墙壁上,同样神色憔悴。门缓缓打开时,他的眼皮儿漫不经心的掀了下,随即:“才下班?噢,已这么晚了!” 借着看腕表的动作,赵不凡不动声色的站直了身体。 满好内心暗笑。 都在装呢。 “是啊。哟,赵总也才下班吗?”满好大方得体的笑问道,“最近好像经常碰到你加班呢,在忙什么?” 她就是随口一问,但其实很明白他努力的原因。 赵不凡是空降事务所领导层,要立威信,拼命是自然的。 “看个审计报告,明天下午就要送出去了,怕出错。审计部门就你们两个了吗?” “嗯,不过其他人走得也很晚。” 寒暄两句后,赵不凡的目光就移向了满好身旁的人:“小白,灯关了没?” 白卓尔有点尴尬的挥了挥手道:“关了关了。赵总,你别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也管啊。” “小事情吗?”赵不凡很认真的看着她,肃道:“我听说上个月有人离开时没关灯,差点给小偷可乘之机。” “……”白卓尔脸一红,“那也是物业保安的问题吧,怎么能怪我呢?” 满好咬着唇极力憋住笑。 三个人很快就下到了一楼。 两个女生请赵不凡先出去。 赵不凡也不客气,走出去后回头道:“我送你们两个回去吧,太晚了。” 满好道:“我有车,赵总送卓尔一个人就好了。” “嗯,那小白你就跟我一起到车库去吧。满好,你路上开车小心点。” 满好刚要答应下来,白卓尔抢着道:“不了不了,谢谢,太麻烦你了。赵总,你赶紧走,别管我,我坐出租车回家很方便的。” “出租车一般不进街区里面来,需要走到外面主干道去等车。小白,以你的小短腿走这截路起码得十分钟吧。这一片比较黑,前段时间还出了治安问题,万一出事怎么办?”赵不凡说。 白卓尔越听越囧,“赵总,你走吧,真的不用管我啊。” 满好看自己这老同学似乎在领导面前很拘谨,便适时说:“那这样,我送她出去坐车好了。赵总,你就不用管了,先走吧。” 赵不凡抱怀,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卓尔道:“小白,你家好像是在龙头寺公园北门外,对吧?” 白卓尔不解,“嗯,是啊,有问题吗?” “哦,很巧,我住在龙头寺公园南门外的御景江山小区。” 满好心思微动,碰了碰老同学的肩膀:“卓尔,赵总能顺路把你送到家诶!从这里回去走洪福路,到龙头寺公园正好是自北向南方向的,你连马路都不用过。” 白卓尔终于消停了。 赵不凡自去车库取车。 北部新区是最近两年才发展起来的,离成熟的行政区域比较偏远。为了早上能多睡半个小时,搬到cbd来工作后,很多单位的员工都买了私家车。 君行内部规定,唯有部门经理以上的领导才配给车位,其他员工只能自己找地方停。为了节省每月几百块钱的停车费,大家都是直接停在街道两边的。 也因此,这边七条街区白天的时候可打挤了,满满当当都是私家车。 幸好街区里面的道路不是市政主干道,否则交警每天守着贴罚单都会累得够呛。 满好的车就随随便便停在马路边上的。 赵不凡没出来,她不好先走,便站在路灯下陪着白卓尔等,闲聊道:“你们领导真好。唉---,我们领导一下班就跑了。” “他人是还好啦,但其实要我说,像这种经常跟员工打堆的领导是树立不起来威信的。”白卓尔不以为然道,“人太随和,一些狡的员工就会各种提要求,工作便很难开展下去。” “你不知道,满好,周三我们部门开会的时候,几个新员工还不分场合的冲他撒娇抱怨工作量太大,要求将自己手上的项目分些出去呢。说好听点是赵总接地气,说难听点,是他和手下都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你说别人?刚才我可是亲眼看见你怼他呢!”满好摇头失笑,假意叹气道:“领导随和些就趁机蹬鼻子上脸,现在的员工咋那么难伺候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第110章 奸情(7) 小天使们,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可破, 押韵不?  “我是受害人李明的代理律师, 代理权限为全权代理。李明先生因出国公干而无法到庭起诉, 他已委托我代他出庭提出诉讼请求。我的委托人李明是本案最大的受害人,涉及金额人民币250万元。” “事件的经过是这样的:2010年9月中旬,同其他受害人一样, 被告裴振亨通过qq与我的委托人李明先生私聊。他声称其可以帮忙炒股,亏损完全由他承担,盈利则提成30, 包赚不赔……” “你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认定跟他聊天的人就是我?!” “ok, ok,我不提你的名字可以了吗?” 律师举高双手,做了个无奈的投降状, 脸上刻意装出来的苦笑看得他恨不能冲过去一拳将其打得稀巴烂。 “被告人在金融圈中是很有名气的人物,开了家投资公司, 正在做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我的委托人曾向圈内人打听, 被告管理的基金规模上亿。且他还上过电视, 做过访谈……因这些种种因素,使得李明先生对其十分信任,根本不会想到被告会为了贪他的两百多万而自毁长城。” “于是,在尚未签合同的情况下, 李明先生便干脆爽快的将炒股所需的股本金250万元打入了被告的个人银行账户里, 让其帮忙操盘买卖股票, 约定半个月结算一次提成费。哪里想到,一周之后就爆发了被告人间蒸发的消息。” “本人已向法庭出示了我的委托人给被告划款的银行转账支票,单据上确切的注明了款项用途为‘股本金三个字。同时,一并附上被告通过qq骗取李明先生钱财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的委托人提出的诉讼请求是:希望法院判决被告返还他的股本金,并加算同期人民银行贷款利息。” 审判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被告,你对受害人代理律师陈述的内容是否有异议?” 法官其实很不想再问这句话了,因为被告只会有一种回答。 果不其然。 “法官,我已经说过了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狠狠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分外无力的道:“我不知道这个李明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给我打款两百多万。那250万元是我的客户划给我的,我们签了投资理财合同!” 他的辩护律师第六次朝他暗使眼色。 他视而不见。 律师唯有连连摇头叹气。 他何尝不懂律师的意思? 可笑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情,要他坦白什么啊?稀里糊涂的担下他们指控的罪责吗?凭什么要他认罪?荒谬! 他一个有头有脸有地位的社会精英,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学校的荣誉,家里人的骄傲,哪里承受得了诈骗犯这样伴随一生的耻辱?! …… “请法警传唤证人邓鑫出庭!” 一个胖子笑嘻嘻的走进法庭。 “证人,请向法庭陈述你的姓名、年龄、出生年月日、工作单位、职务和家庭住址。” 他紧张万分的紧紧盯着那个胖子。 他的私人客户好些是介绍来的,一个介绍一个,但并非每份合同都是他亲自出面负责签订。他的事业能够做得风生水起,完全靠着他在业内良好的信誉和口碑支撑。 信誉和口碑这种东西,无形价值不可估量,但要是反噬起来,就是花再多的钱也挽不了尊。 对方却并未看他。 “我叫邓鑫,29岁,1981年5月4日生,燕城市黄岗区盛源汽配行老板,现居燕城市黄岗区广顺路20号。” “根据法律规定证人应当如实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者或者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邓鑫,你能否保证自己会如实作证?” “能保证。” 公诉人问:“证人,被告人裴振亨声称自己收到的250万元乃是你的投资款,属于为客户正当理财的投资资金。请问被告所述是否属实?你能否提供投资款的划款证明以及相应的投资合同?” “报告领导,我的确是到梧桐投资公司去签过一份投资合同。他们公司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嘛,我查过的,属于合法经营。而且裴振亨还上过电视,我觉得他好像挺靠谱的,所以我就打算将自己的闲钱交给他帮我钱生钱,蛋生蛋,这可比存银行定期强啊。” 说到这里,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头,才支支吾吾道:“可是直到今天为止,我都还没有划款吶。只因为我老婆发现了我藏了私房钱,吵着闹着要我如数上交,所以我根本就还没有履行合同。他说的那250万元的投资款,并不是我的。” “就是说被告收到的250万元并不是你预备交由被告投资理财的250万元?证人,你确认吗?”公诉人追问道。 “确认啊,我真的还没付款啊!也幸好钱还没给他,要不然我的钱不也被姓裴的挥霍一空?不过我签了合同的,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盖了公章,这可是有法律效力的。我听说其他受害人连合同都没签,就只有个qq聊天记录和银行的付款证明。法官大人,他们的钱还能要得回去吗?” 法官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转过脸去问另一边:“辩护律师,请问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律师叹了口气,“没有。” 这个事情之前就已经从公诉人那里看过证据了,只有他的委托人不相信,非得要求将证人请到法庭上来亲口说给他听。 “证人你可以下去了。” “哦哦,法官大人,需要我作证随时通知哈。嘿嘿,我这个人一向热心热肠。” “你撒谎!撒谎!”他早已按捺不住,愤怒的厉吼出声。 证人惊了下,收起了嬉皮笑脸,快步往庭外走。 眼见着胖子就要退出法庭了,他想也未想,随即双手往栏杆上一撑,再跟着一跃而起! 一八三的个子自然有一双大长腿,外加平时经常去搞攀岩、驴行等户外活动,于是他的身体很敏捷的攀出了围栏,目的明显地朝过道上的证人扑了过去,惊得庭中一片惊呼声起。 被告之前一直只是吼得凶,言辞和情绪比较激烈,但并未作出其他异样的举动。此刻他出人意表的行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身后的法警也愣怔了片刻,随即迅速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死死拖住了他。 他疯狂挣扎,“我没有诈骗!你们都在撒谎,还合起伙来诬陷我!” 他扭动得太厉害,似乎下一刻就能来个饿虎扑食,证人吓得往角落里不断缩去,他便也跟着往那个角落继续艰难的挪动陷入桎梏里的身躯。 就差一只胳膊的距离了,他于是伸长了手臂在空中乱舞,想要抓住证人。 胖子吓得哭丧起了脸开始哇哇大叫。 见状,一名法警忍无可忍,抬脚就朝他的腿窝子里狠狠一踢! 他顿时痛得闷哼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终于被制服。 证人因此逃过一劫,白着一张胖脸快速跑出了法庭。 他动弹不得,但不死心,死命抻着脖子,仍旧像头发怒的狮子般冲着大门口声声嘶吼:“你不准跑!你还我清白!还我清白啊!” 旁听席上有人压抑的哭出了声。 他忽的就哑了音,浑身力气骤然一泻,然后机械的扭动脖子。 嘎吱、嘎吱。 他转头看去,找到了那个哭泣的人。 是母亲。 陪在她左右两边的是大姐和弟弟,都望着他频频抹泪。 母亲端木华捂着嘴,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含泪说:“振亨,你就认了吧!认了,法官就会少判你几年。我和你爸爸还有姐姐弟弟再想法子凑钱将所有的债都还给他们,那样又会少判你好几年了!” 律师也是这么给他交代的,说是公安机关搜集到的证人证言和证据没有漏洞可钻,唯有老老实实认罪,法官和审判员或许会看在他有悔罪表现的份儿上,好得个从轻发落。 连自己的家人都认为他骗人钱财用来过奢侈的生活…… “不!”他圆睁双目,坚定的摇头,“妈,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法律到底还有没有公正了?!”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还有媒体的记者,他多喊几声冤,一定会有人听进去他的话,为他主持公道的! 这么一想,疲惫不堪的他陡然又来了精神,“我是冤枉的,请你们相信我!求求你们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旁听席上的人嘶吼。 如果叩谢可以让他们相信他的话,他几乎就要在木围栏里望众人跪下去。 只是多年来的自矜让他还心怀一点羞耻感,内心于是焦灼的挣扎着。 “肃静!被告请肃静!”法官一下下敲击着法槌招呼他,耐心快要用尽,“光喊冤没有任何意义!” 辩护律师适时道:“审判长,我的委托人情绪十分不稳定,可能精神方面存在问题。我申请为他做精神病鉴定,希望此案能择日再审。” 此话引来嘘声一片。 法官冷冷道:“被告胡搅蛮缠不等于精神错乱,辩护律师提出的要求,本院不予采纳!” 旁听席上当即有人为审判长的拒绝鼓掌叫好。 他心如死灰。 狱警照着物品清单,屈指一一清点过他当年入狱时褪下的所有旧物:“西装一件、西裤一条、衬衣一件、手表一块、摩托罗拉一部……啊,这个手机公司已经倒闭了。” 中年狱警带着新奇和惊叹之色从一堆旧物中将他那部摩托罗拉扒拉出来,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然后朝他晃了晃手机,说:“我从前也买过摩托罗拉,对这个牌子比较了解。你这款可是2009年上市的摩托罗拉 aura钻石版,价格将近万元,土豪啊!” 怎么可能不土豪呢?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他看向裴振亨,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可以,您请随意。” “哈哈,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脸现兴奋之色,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这回看到实物了,比图片上漂亮许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第 111 章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至60%可破。 在这些写字楼里办公的都是有钱人家, 比如各大商业银行、房地产公司、保险公司、航空公司等。 而后两个街区则远离主干道,背靠内环高速。街区里的建筑同样也都是写字楼,但均为六七层的小高层。没有玻璃幕墙, 外观并不出彩,且掩映在人行道两侧枝繁叶茂的木樨、玉兰、香樟等景观树的华盖下。 你要说在这些楼里办公的单位没钱吗?NO! 这边办公的企业大多都是豪气的直接买下一整栋楼自己独享。最穷的单位,人家也至少会买下半栋楼。于是, 每栋楼的入楼口处正好可以左右两边各自悬挂一块公司招牌。 说到公司招牌这事儿,前后街区各有宣传特色。 前五个街区, 公司名称在大楼外面是看不见的。得进入一楼大厅里去找,要么是在前台电子显示牌上, 要么就是在电梯门口处。排排坐一般,列着各楼层办公的公司名称, 同玻璃幕墙一样的高大上。 后两个街区则非常实在,皆是直接将印着单位名称的木匾竖挂在入楼口。竖匾为清一色的白底黑字,质朴而端方,很有国家机关的特色。 而这些单位, 一看名称就能让人肃然起敬。为什么呢?因为在此办公的都是诸如设计院、出版集团、资产评估公司、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等这种单位。 前五个街区和后两个街区是如此的泾渭分明, 但又奇异的和谐共处于寸土寸金的金融CBD, 没有谁会看不起谁,因为大家都是有钱人。 如果说前五个街区的写字楼堪称高调豪奢的公主, 那么后两个街区的办公楼就是含蓄低调的小家碧玉了。 CBD写字楼林立, 白天倒是很热闹, 但一到傍晚下班时间一过,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寂寞无声的空城。 入夜后,更加安静。 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柔和晕黄的光,只照得见一小片区域。而在绿化面积很高的后两个街区,街道的光线更加昏暗。若是独自一人行于此处,你会忍不住后脊发凉,因为太安静了,还总觉得那些摇曳的绿植里黑影幢幢。 此时此刻,第七街区的一栋写字楼里,犹有微弱的煞白灯光从六楼的玻璃窗里透出来。 “满好,走了!都快要到十一点了!”审计六部的员工白卓尔揉了揉腰杆,然后站起身来,仰起秀美的脖子朝审计四部大喊。 是晚上的十一点,不是白天的十一点。 “好,马上,等我一分钟!” 满好头也不抬的答应了一声,目光还盯着笔记本电脑,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健步如飞。 君行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范围广阔,涵盖审计、资产评估、工程造价咨询、税务筹划和税务代理等。员工多,所以,事务所的合伙人也很壕的买下了一整栋楼作为公司的办公场所。 其中六楼为审计业务部,共有六个部门,全在一层楼里集体办公。 君行因为拥有证券服务业资格,而上市公司得赶在次年四月份之前将经审计的年度财务报告对外公告出去,所以每年春节前后都是审计部最繁忙的时候,也因此,这段时间审计部门的员工加班乃是家常便饭。 事务所留不住男孩子,女孩儿居多,一直阴盛阳衰。女孩儿们在会计行里工作久了后,一个个都将自己活成了女汉纸。 蜕变的过程中有两大主要变化。 一是胆子变大,即使是加班至深夜也敢于独自一人回家。 二是力气变大,无论是多娇小的女员工,祖国各地出差的画面也是这样的:一手拖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拖装满了底稿的底稿箱。遇到没条件在有电梯的楼里办公的客户,不妨事,不用任何人帮忙,呼哧呼哧,自己也能提着二三十斤重的底稿箱爬三四层楼没问题,背上还能再背个四五斤重的电脑包。 满好是同届进所女员工中的佼佼者,她甚至还有过连续加班两个通宵的骄人战绩。 当然,事务所领导为了回报她的兢兢业业,加薪、升职、表彰,一样不落下。 学校一毕业就进君行的满好,工作五年时间,已经晋升为审计四部的部门经理助理了。 要知道,君行会计行的员工职级可是很变态的十三级呢,一年才有一次升职加薪的机会。即是说如果没有越级晋升的话,一般员工需要工作十三年,才有可能进入公司副总级别的管理层。 啰嗦一句,副总再往上就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但那已是老板,普通员工几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晋升”成为老板的。 工作五年就成为部门领导之一,满好,她的职业道路是跳着走的。 满好迅速整理好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再关好窗子并日光灯,便和白卓尔相携着走出办公室。 两个人加班加得疲惫不堪,谁都没精神聊天,便默默的站在走廊里等着电梯上来。 但是电梯上行,却并没有在六楼停顿,而是直接上了顶层七楼。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不约而同的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装,乱发也撩至耳后,又搓了搓僵硬的脸颊。手放开时,已换上了一副神采奕奕的精神面貌紧盯着电梯门。 事务所的大佬也是集中办公,都在七楼呢,不知此刻是谁。 电梯终于下来了。 叮铃一声。 电梯门打开,里面果然就是个领导。 是才来了不到半年的副总---赵不凡。 对方原本懒洋洋的靠在墙壁上,同样神色憔悴。门缓缓打开时,他的眼皮儿漫不经心的掀了下,随即:“才下班?噢,已这么晚了!” 借着看腕表的动作,赵不凡不动声色的站直了身体。 满好内心暗笑。 都在装呢。 “是啊。哟,赵总也才下班吗?”满好大方得体的笑问道,“最近好像经常碰到你加班呢,在忙什么?” 她就是随口一问,但其实很明白他努力的原因。 赵不凡是空降事务所领导层,要立威信,拼命是自然的。 “看个审计报告,明天下午就要送出去了,怕出错。审计部门就你们两个了吗?” “嗯,不过其他人走得也很晚。” 寒暄两句后,赵不凡的目光就移向了满好身旁的人:“小白,灯关了没?” 白卓尔有点尴尬的挥了挥手道:“关了关了。赵总,你别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也管啊。” “小事情吗?”赵不凡很认真的看着她,肃道:“我听说上个月有人离开时没关灯,差点给小偷可乘之机。” “……”白卓尔脸一红,“那也是物业保安的问题吧,怎么能怪我呢?” 满好咬着唇极力憋住笑。 三个人很快就下到了一楼。 两个女生请赵不凡先出去。 赵不凡也不客气,走出去后回头道:“我送你们两个回去吧,太晚了。” 满好道:“我有车,赵总送卓尔一个人就好了。” “嗯,那小白你就跟我一起到车库去吧。满好,你路上开车小心点。” 满好刚要答应下来,白卓尔抢着道:“不了不了,谢谢,太麻烦你了。赵总,你赶紧走,别管我,我坐出租车回家很方便的。” “出租车一般不进街区里面来,需要走到外面主干道去等车。小白,以你的小短腿走这截路起码得十分钟吧。这一片比较黑,前段时间还出了治安问题,万一出事怎么办?”赵不凡说。 白卓尔越听越囧,“赵总,你走吧,真的不用管我啊。” 满好看自己这老同学似乎在领导面前很拘谨,便适时说:“那这样,我送她出去坐车好了。赵总,你就不用管了,先走吧。” 赵不凡抱怀,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卓尔道:“小白,你家好像是在龙头寺公园北门外,对吧?” 白卓尔不解,“嗯,是啊,有问题吗?” “哦,很巧,我住在龙头寺公园南门外的御景江山小区。” 满好心思微动,碰了碰老同学的肩膀:“卓尔,赵总能顺路把你送到家诶!从这里回去走洪福路,到龙头寺公园正好是自北向南方向的,你连马路都不用过。” 白卓尔终于消停了。 赵不凡自去车库取车。 北部新区是最近两年才发展起来的,离成熟的行政区域比较偏远。为了早上能多睡半个小时,搬到CBD来工作后,很多单位的员工都买了私家车。 君行内部规定,唯有部门经理以上的领导才配给车位,其他员工只能自己找地方停。为了节省每月几百块钱的停车费,大家都是直接停在街道两边的。 也因此,这边七条街区白天的时候可打挤了,满满当当都是私家车。 幸好街区里面的道路不是市政主干道,否则交警每天守着贴罚单都会累得够呛。 满好的车就随随便便停在马路边上的。 赵不凡没出来,她不好先走,便站在路灯下陪着白卓尔等,闲聊道:“你们领导真好。唉---,我们领导一下班就跑了。” “他人是还好啦,但其实要我说,像这种经常跟员工打堆的领导是树立不起来威信的。”白卓尔不以为然道,“人太随和,一些狡的员工就会各种提要求,工作便很难开展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第112章 最佳拍档(2)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至60%可破。  裴振亨转身。 窦兴国想阻止, 但是想了想, 欲言又止。 拿人家父母说事实在恶毒, 不过他相信小裴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只听裴振亨道:“出狱的确是件喜事, 但我真不觉得能笑得出来。因为坐牢不是件光彩的事情,给爹妈丢脸了。我其实很紧张,忐忑不安,因为不知道出去后能不能求得他们的原谅。” “那就别出去啊!”那人不知进退, 愈加阴阳怪气道, “既觉得丢了父母的人,那你这几年在监狱里表现这么积极做什么?这个时候说这种风凉话,寒碜我们呐?” 裴振亨微仰头,苦笑了下, “父母老了, 我只想能早点出去尽一尽孝道。人生父母养, 下辈子不一定能再做他们的子女。” 本来是趁着人多做戏,然而说出这句话时, 他目中湿润,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众人见状,又听他这么说, 只觉孝心可鉴, 纷纷责备起那人来。 “你小子不要见谁出狱就眼热!有本事, 就自己也争取减刑出去啊!” “这个时候扭到人裴振亨吠, 是不是想闹事,让他的减刑泡汤啊?心眼儿也太坏了!你这种做法,我们是可以向监区长举报你的!” …… 那人见帮裴振亨说话的人多,灰溜溜走了。 跟着就有狱友转而安抚道:“裴振亨,你也别丧气。母不嫌子丑,坐过牢,难道就不兴改邪归正了?还一辈子都被打死了?放心回去吧,就算你没变好,家里的门也永远向你敞开的。” 从前觉得狱友之间的感情很淡漠,但这一刻裴振亨心下是感动的。 他一一客气的道谢,周围人陆续散开。 窦兴国看看墙上的挂钟,“六点半,来得及,离看新闻联播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庆幸道,“我正担心那混蛋会搅黄了我为你准备的这场践行宴呢。走吧,菜怕是要冷了。” 监狱里规定,每晚七点钟必须集中于活动室看新闻联播,雷打不动。 错综复杂的情绪仍在,裴振亨语声喑哑,“其实大哥送我几句祝福的话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如此破费?” 服刑人员都是吃大锅饭,煮什么吃什么,当然也允许你给自己加餐,不过那得付钱。 坐牢的人钱财来源有二:一是监狱里出工,每月有为数不多的工资;二是家里人送钱来,但是送再多你也用不了,因为狱中消费都刷卡,但是规定每月你的卡里最多只能存两百块。 两百块干不了啥。 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只用这两百块去超市里买点日用品、烟、泡面和零食什么的。 裴振亨知道窦兴国似乎没什么家人来看他,所以钱财于他更加重要。请他吃这一顿,也许会几个月没烟可抽了。 窦兴国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去厨房里面找到负责食堂的大师傅,将自己提前订好的菜端出来。 墙上用红漆刷着条醒目的标语:禁止交流违法犯罪伎俩。 所以,是不可能有包间提供给他俩关起门来私下话别的。 窦兴国就找了张角落无人的桌子,裴振亨忙走过去搭把手,帮着将饭菜一一摆好。 一米二长的塑料餐桌很快就被菜盘子占满了,看着挺丰盛:一盘回锅肉、一盘大盘鸡、一盘虎皮青椒拌皮蛋、一盘番茄炒蛋、一盘炒豆角,以及还有一盆菠菜豆腐汤。 “监狱里的条件就这么个条件。”窦兴国望着桌子上的五菜一汤叹息道,“卖相不怎么好看,菜也不咋样。” 回锅肉全是肥腻腻的肥肉,看不到一丝瘦肉,应该是猪奶腹处的泡泡肉;大盘鸡好像烧糊了,盘中有黑糊糊的东西以及一股冲鼻的焦糊味儿,面上摆着一条鸡腿和着三四坨骨多肉少的鸡脖子肉,其余尽是已经煮烂了的土豆块;还有那番茄炒蛋,满眼看到的都是红艳艳的番茄,没怎么见到蛋…… “老哥我挣的工钱不多,还大部分都拿去抽烟了,只能凑个六六大顺,要不然该是个十全十美的。” 窦兴国是个商人,发家前是小商人,发家后是大商人。他特别看重一些数字,还有点小迷信,生活中也处处体现。 比如他就给裴振亨算过出狱的最佳时辰,反复叮嘱他明日务必要在辰时离开监狱。若是错过这个时辰,就一定要等到下午未时再出去。 为什么? 窦兴国讲:“辰与未皆属土,土又生金,因此这两个时辰出生的人天生带财,一生都能够衣食无忧,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上天的宠儿。他们即使身处逆境也能遇到贵人相助,很容易获得比常人更好的机遇。” “而辰时和未时又是日头高挂,三清聚顶的时辰,所以此时出生的人充满了朝气。他们大多老成持重,且不甘于平庸,会努力积极的去创造事业,越挫越勇。加上贵人运旺,所以事业很容易获得成功。” 他又讲:“出狱就是重获新生,出生时辰决定了你这个人以后的命运,而唯有这两个时辰出生的男人才拥有上等命。俗话说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了的,我们只能做出选择,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这话其实是悖论。 命运若能做出选择,其实不就是在改命吗? 裴振亨自然不会明摆的点醒他。 信仰崩塌会摧毁他在监狱里服刑改造的意志力。 裴振亨不信命,但不忍拂了窦兴国的好意,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此刻听到窦兴国又讲这些,裴振亨闻言一笑,由衷道:“已经很好了,大哥。这有荤有素,有肉有菜,还有汤,十分周到体贴。这么多菜放平时我们两个哪里吃得完?不过一想到明天要出狱,今儿我干活就特别卖力气,此刻正饿得不行!” 说着,他搓搓手,似正在做大快朵颐前的热身活动。 然后将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窦兴国一双。 又欲要将他面前的空碗盛满米饭,被窦兴国阻止了,“先等一等。”他说。 窦兴国起身,反去将裴振亨面前的空碗拿过来,盛了半碗汤搁在他面前,道:“监狱里不卖酒,我想以茶代酒,可是吃饭时喝茶不健康,所以我只好用这碗豆腐汤代替酒水敬你一盅。” 食堂是服刑人员聚集地,各种思想教育的标语层出不穷。 右手边就还有条标语:扬起生活风帆,奔向灿烂明天。 窦兴国便一手端着菠菜豆腐汤,一手指着那条标语道:“我在监狱里待了快四年,看过各种宣传警示标语不下百条,就这条看着还算亲切。振亨,老哥有很多话想送你,不过千言万语也抵不过这一句,便就送你这句话吧。我希望你出去后,扬起生活风帆,奔向灿烂明天!” 说罢,他端着汤碗一饮而尽。 随后亮了亮空了的碗底,开怀笑道:“我先干为敬了!” 八年的牢狱之灾足以让一个人与外面世界脱节,有些人很可能不适应外面的生活,格格不入到过不下去,还因为处处被人歧视而破罐子破摔,然后重新入狱,一辈子便彻底毁了。 之前那个囚犯故意找茬时,裴振亨也说出了怕出去后不被家人接受的担忧,想来窦兴国是记住了他刚才说的话,所以才会对他说这么一句。 扬起生活风帆…… 还有风助他重新扬帆起航吗? 也许他得靠双手划桨前行,也许他会被一个大浪打翻小船而沉没海底,明天充满了无尽的未知。 连走出监狱,他都需要勇气。 这句祝福的话太及时,至少还有一个人在帮他推船。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裴振亨哽咽的喊出声,“……大哥!” 话别伊始。 “明天不休息,我得出工,所以不能去亲自送你了。”笑容慢慢散去,窦兴国的情绪十分低落,“你走了,我就更孤独了。我本来应该为你高兴才是的,可是……可是真是舍不得。” 他的眼眶也红了。 “刚才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你要是跟那个混球打起来,兴许会在监狱里多陪我一年了,那样我们哥俩儿就可以一起出去。对不起,我不应该有这种龌龊心思……” 窦兴国的刑期还有一年半的样子。 他坐牢时四十八岁,如今五十有二,已过了年逾半百的知命之年。他在监狱里除了裴振亨一人,没其他朋友。最重要的是,没有家人来看他。 裴振亨虽然奇怪,但是不方便探询。 他的话是真情流露。 裴振亨并不觉得愤怒,反觉十分戳心窝子。 换做是窦兴国要出去了,他还留在监狱里,他定然也会这么想。 裴振亨上半身倾过去,将窦兴国紧紧揽住,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大哥,我也很舍不得你。刚才同那人说的话,是我的真心话,我真的很怕出去面对一切。我怕我的父母已经抛弃了我,我怕社会已经抛弃了我。好在我知道,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是关心我的,需要我的,我并不觉得孤独。” 闻言,窦兴国的内疚好了些,但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抹了抹眼泪水,长长的叹息一声道:“屈指一算,你已经在监狱里待了八个年头,而我入狱才三年多,可我却好像被关了半辈子那么长。这八年,你是怎么度过的啊?给我说说。我怕你走了后,我过不下去,迟早抑郁而死。” “说什么傻话,大哥!”裴振亨坐正身体,严肃道,“你只有一年半的刑期了,要是努力努力,争取个假释,也许半年后你便也能出来了。” “假释?我就别想了。”窦兴国苦笑着摇头,“我五十好几的人了,哪里还干得过年轻人?而且从前也是命令别人习惯了,我才拉不下老脸去讨好那些年纪轻轻的小狱警。” “大哥你错了,狱警不需要你讨好,你要做的事情就是主动与他们进行思想交流。拿出你从前谈生意的本事,与他们多聊聊天。管教员们其实很想知道服刑人员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你积极做思想汇报,就会给他们留下好印象,减刑假释的时候得到的支持率就会高些。” “可是谈什么呢?”窦兴国仰起迷茫的脸,“我以前也谈过的,但是自从那回谈了后,我就觉得再也没脸去找狱警们谈内心里的真实想法了。” 裴振亨当即热切道:“多聊些积极进步的事情!比如你养鸡养猪得出的经验,要怎么喂能够让猪膘肥体壮出栏快,如何养能令那些鸡不仅天天下蛋还个头很大;再比如你读到某本书觉得它写得很好,为什么你觉得它写得好,给了你哪些启迪;又比如你看新闻联播悟出了些什么样的生活哲学、人生的道理等等等等。” “大哥,要是你再将这些都写出来,很有可能被当做进步的典范受到监狱的表扬,假释指日可待啊!” 窦兴国意兴阑珊的点了点头,“好,我试试。” 裴振亨见状,神色黯淡。 他心知窦兴国多半还是会像从前那样在监狱得过且过,并不在意减不减刑,又是否能被假释出去,只想按部就班的将六年刑期坐满为止。 他其实也不是劝了一回两回,但窦兴国总是敷衍了事。 裴振亨不好强求,只得在内心里暗暗遗憾。 一个人如果自己主动放弃了希望,别人再怎么劝说也是无济于事。 转而给窦兴国夹了一筷子菜,然后边吃边问道:“大哥与管教员谈了什么事情会触动那么大?” “哦,那是我初初进监狱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当时领床上用品和日用品,我觉得那被子太薄了,要求再给一床,人家不给,我就闹将起来,说监狱侵犯人权。” “然后负责我的管教员就找我谈话了,他问了我三个问题: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浑浊的泪水再度溢出眼眶,窦兴国捂住脸孔,哑着嗓子道:“当时管教员问出这三个问题时,我感觉那问题简直是当头棒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第113章 最佳拍档(3)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至60%可破。  中年狱警带着新奇和惊叹之色从一堆旧物中将他那部摩托罗拉扒拉出来, 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 然后朝他晃了晃手机, 说:“我从前也买过摩托罗拉, 对这个牌子比较了解。你这款可是2009年上市的摩托罗拉 aura钻石版,价格将近万元,土豪啊!” 怎么可能不土豪呢?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 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 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 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 他看向裴振亨, 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可以, 您请随意。” “哈哈,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 脸现兴奋之色, 一手握着手机, 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 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这回看到实物了,比图片上漂亮许多!” 因为保护得好,键盘并未褪色,银白色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可见。即使过去了八年,还一如当年一样的崭新如初。 狱警尖着几根手指头在手机键上戳了两下,可惜手机没充电,所以屏幕毫无反应,他略略有些遗憾的将手机递还给裴振亨。 “当年的摩托罗拉那叫个风靡啊,跟两年前的苹果手机一样,在中国异常火爆,就像龙卷风过境,卷走了中国人很多钱。再往前推几年,韩国的三星手机也曾风光过。唉---,都过去了。”狱警感慨万千的说。 “回头又来说说你这款摩托罗拉,当年嚎得普通老百姓没几个能买得起,但是现在呢?物理键盘、翻盖、屏幕小、功能少,这些放现在统统老土得很!白送人家,也不一定有人会要了。” 男人似乎天生对电子产品热忱得很,那名狱警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如今咱们都用全触摸屏手机了,手指头在屏幕上那么轻轻一点,隐形键盘就自动出来。不用的时候,键盘就像收起来的抽屉一样消失不见,点都不占地方,屏幕显大,方便看网页。” “还有桌面上那些图标,也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按上下左右键来一步步的操控了,手指头戳哪开哪,方便又快捷!” 裴振亨从狱警手中接过手机,颇有分量的重量让他虚握的手不禁暗暗一紧,有如实质的敦实感就这么握在了掌心里。良久,他张开手指,缓缓摩挲着曲线型的金色边沿,光滑的金属质感真切而冷硬。这一切的感觉都该是让人安心的。 这款手机当年他买来后才用了半年不到,时尚又奢华。拥有这么一款手机,根本就是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现在竟然已经被人说老土得很了,还送都送不出去,呵呵。 时过境迁的悲凉感是不是从此时就要开始蔓延开来? 若是再走出这座监狱,打击想必会越来越重吧。 狱警丝毫不能体会得到裴振亨这会儿五味杂陈的心情,不过一只摩托罗拉已瞬间拉近了他和这位刚刚刑满释放人员的距离。 他一边继续清点着其他物品,一边又热情洋溢的道:“市面上现在都用智能手机了,外国货常见的是苹果和三星,这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两个品牌。不过国产货这些年来发展势头非常不错,口碑已经赶超外国货了,比如华为。另外,还有年轻人比较追捧的小米、锤子和魅族手机也都很不错。” “前几年三星和苹果各自坐庄,跟明星霸屏一样,走外面看见的几乎都是这两个牌子的手机。但是现在风向又变了,在国内,华为手机的销量和口碑已经排名第一,我和我的同事都已经弃用苹果而改用华为了。” “国货并非都比不上外国货的,华为手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它不但价格便宜,而且外观时尚、漂亮、轻薄,还很流畅,点都不卡,建议你出去后就选这个牌子的手机买一款。” 狱警善意的建议道:“手机,随身必备之物品!兄弟,你可以不带钥匙,不带银行卡,不带现金,但是务必随身携带一只手机。” 最后这句话,裴振亨尚不能理解。 钥匙和银行卡可以不带,但是出门不带钱,能成吗? “最后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只钱夹。”东西都清点完了,狱警看了看所有的物品,又惊奇道:“啧,这钱夹质量真好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老化。” 裴振亨不言不语,将东西一一装进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完事后,这才平静的笑道:“是你们帮我保管得好。” 这个钱夹当年买成一万二,质量怎么可能不好? 然而当年好的,现在不一定就好了。 就好比那只摩托罗拉。 当年多牛逼啊,他还当特等奖在年终的时候给员工们抽奖呢。幸运中奖的属下幸福得尖叫,致辞时都语无伦次了。然而现在呢,手机公司竟然都倒闭了。 听说另一个与它一较高下的竞争对手诺基亚也在他入狱一年后破产了。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恐怕是最令人唏嘘的境遇了。 旧物领回来后,他签字确认,狱警又让他去财务那里办结算。 监狱里刷卡消费,卡里面没用完的钱可以退给你现金。 裴振亨想着该是为了这事儿,但他的卡已经给窦兴国用了,里面有他昨天存入的两百块。原因无他,窦兴国才花钱请他吃了顿饭,后几个月怕是连烟屁股都没得抽,所以这个钱算礼尚往来。 他刚想给财务解释卡的事情,表示愿意支付10元制卡费,没想到出纳递给他一沓钱,说:“这是你剩余的工资,你在这张收据上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他有些意外,“还有工资?” “是啊,平时只发了一半,足够你们买些生活用品和零食了。剩下的一半都给你们存着呢,当以后出狱回家的路费,难道你们想要用两条腿走路回家去吗?” 这个规定倒是很人性化。 裴振亨接过那沓钱数了数,竟然有六千多块。 虽说是劳改犯,但是监狱里干活也不全是白干,每个月还是有点工钱的,不过就是少得可怜。但是本身在狱中花费不多,吃穿住行都是免费。而抽烟吃零食是额外消费,国家自然不会为你买单。 裴振亨在牢里一向出工勤快,干活卖力,收入还可以,虽然一个月也才几百块而已。但是他坐牢时间长,能存下六千多块,对此时一无所有的他,真正是一笔巨款了。出狱后,他也许能够凭着这六千多块钱撑过三个月。 三个月后,生活也该有点着落了。 那名亲切的狱警关心的问道:“你家哪里的?就算是西藏,这些钱也该足够你坐火车回去了。” 裴振亨道:“我祖籍山东,不过我从前长年生活在燕城,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哦,那回家就花不了几个钱。你拿着这些钱正好可以出去买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焕然一新后再回家去,重新开始生活。” 裴振亨含糊应下,真诚的道了声谢。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他已经可以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件事情必须要做。 裴振亨拿着领回来的八年前的东西,去了隔壁一间专用更衣室。 身上的囚服迅速脱掉,而且是脱得一干二净。这与八年前入狱时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也是要脱个精光。 他有种来去赤条条无牵挂的顿悟。 不同的是,这一回房间里搁了面穿衣镜,很周到体贴。 只是那面镜子里,只有一个光着脑袋的粗犷糙男。 裴振亨狼狈的移开目光,手脚麻利的从塑料袋里找出全套衣服穿上。再看镜子,便又是从前那般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 没系领带,领带倒是还在。 顶着光头却系条领带,那样子定然别扭又滑稽。 他便刻意留下了脖子下面的两颗衬衣扣子没扣上,衣领半敞着,喉结于是清晰可见,胸肌线条也若隐若现。这不修边幅的模样有些痞气,看着竟异样的性感,雄性荷尔蒙无声在室内蔓延。 就是可惜他的身材已经走样,壮了不少。衬衣穿在身上就有些紧绷,勒得他粗壮的手膀子难受。而且那衣服服帖在身上,结实的胸膛和腹肌自是显而易见。可也只能将就,因为总不能再穿着囚服离开监狱吧。好在外面还有西装,能遮一遮肉。 内裤没穿。 八年前的内裤还能穿吗? 没穿内裤的感觉不是很好。 裴振亨忍不住摸了摸屁股,想预先做一下心里建设。 然而毛料西裤挺括且垂感很好,垂感好的料子一般都有种冰凉的感觉。所以他一摸,屁股上就传来股冰凉感,菊花骤然一紧。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庆幸的是西装外套还够长,能遮住三分之一的屁沟子,而且也应该没什么人会盯着他一个男人的后面猛瞧吧。 所有换下来的衣服他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个塑料袋因此瘪了很多,裴振亨翻了翻,将用不着的内裤和领带以及其他一些杂物也扔了。 钱夹拿在手中把玩片刻,也毫不犹豫的扔进了垃圾桶。 这是女朋友送给他的二十七岁的生日礼物,然而物是人非,女朋友已经变成了前女友,东西也就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手表则戴在腕上。 手表与手机不同,一块好的手表注定了是永不过时的饰物。还能跟酒一样,越放越值钱。 有位著名的钟表大师说过: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买一块手表的话,劳力士手表是不二选择。 不过裴振亨认为,这句话对任何名表都适用。 他腕上的这块表是一块天梭库图系列的机械手表,2009年推出来的产品,在瑞士名表的五个等级排名中只能排在第四等,所以价格并不高昂。 而裴振亨之所以会选中它,只因为看中了它黑色的表盘、银色的表带,这样的配色阳刚又沉稳,一如他的人。 手机和打火机都揣进裤兜,其他没用的东西都扔掉了,裴振亨两手空空的离开机关大楼。 嘎吱,嘎吱…… 他从未如今天这般觉得这道厚重的铁门打开时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只是开得太慢了,慢得让他心跳加速。 抬腕看一看表,8:58,还好能赶在窦兴国所谓的吉时离开监狱。 那门还尚未完全打开,但裴振亨已迫不及待。他迈着沉稳的步伐,阔步走出监狱大门。 身后有武警大声道:“不要回头!” 他头也不回的点了点头,径直往前走。 伴随着那道铁门咣当咣当重重合上的哳哑声,一道年轻的声音开心的喊:“振哥!” 杨小武扔掉烟头,从车前盖上跳下来,咧着一口白牙向他跑过来。 见到这个人,裴振亨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第 114 章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至60%可破。 吃饭时间,服刑人员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围拢过来。 裴振亨转身。 窦兴国想阻止, 但是想了想, 欲言又止。 拿人家父母说事实在恶毒,不过他相信小裴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只听裴振亨道:“出狱的确是件喜事,但我真不觉得能笑得出来。因为坐牢不是件光彩的事情,给爹妈丢脸了。我其实很紧张, 忐忑不安,因为不知道出去后能不能求得他们的原谅。” “那就别出去啊!”那人不知进退,愈加阴阳怪气道, “既觉得丢了父母的人, 那你这几年在监狱里表现这么积极做什么?这个时候说这种风凉话, 寒碜我们呐?” 裴振亨微仰头,苦笑了下,“父母老了, 我只想能早点出去尽一尽孝道。人生父母养,下辈子不一定能再做他们的子女。” 本来是趁着人多做戏,然而说出这句话时,他目中湿润, 情不自禁红了眼眶。 众人见状, 又听他这么说, 只觉孝心可鉴, 纷纷责备起那人来。 “你小子不要见谁出狱就眼热!有本事,就自己也争取减刑出去啊!” “这个时候扭到人裴振亨吠,是不是想闹事,让他的减刑泡汤啊?心眼儿也太坏了!你这种做法,我们是可以向监区长举报你的!” …… 那人见帮裴振亨说话的人多,灰溜溜走了。 跟着就有狱友转而安抚道:“裴振亨,你也别丧气。母不嫌子丑,坐过牢,难道就不兴改邪归正了?还一辈子都被打死了?放心回去吧,就算你没变好,家里的门也永远向你敞开的。” 从前觉得狱友之间的感情很淡漠,但这一刻裴振亨心下是感动的。 他一一客气的道谢,周围人陆续散开。 窦兴国看看墙上的挂钟,“六点半,来得及,离看新闻联播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庆幸道,“我正担心那混蛋会搅黄了我为你准备的这场践行宴呢。走吧,菜怕是要冷了。” 监狱里规定,每晚七点钟必须集中于活动室看新闻联播,雷打不动。 错综复杂的情绪仍在,裴振亨语声喑哑,“其实大哥送我几句祝福的话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如此破费?” 服刑人员都是吃大锅饭,煮什么吃什么,当然也允许你给自己加餐,不过那得付钱。 坐牢的人钱财来源有二:一是监狱里出工,每月有为数不多的工资;二是家里人送钱来,但是送再多你也用不了,因为狱中消费都刷卡,但是规定每月你的卡里最多只能存两百块。 两百块干不了啥。 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只用这两百块去超市里买点日用品、烟、泡面和零食什么的。 裴振亨知道窦兴国似乎没什么家人来看他,所以钱财于他更加重要。请他吃这一顿,也许会几个月没烟可抽了。 窦兴国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去厨房里面找到负责食堂的大师傅,将自己提前订好的菜端出来。 墙上用红漆刷着条醒目的标语:禁止交流违法犯罪伎俩。 所以,是不可能有包间提供给他俩关起门来私下话别的。 窦兴国就找了张角落无人的桌子,裴振亨忙走过去搭把手,帮着将饭菜一一摆好。 一米二长的塑料餐桌很快就被菜盘子占满了,看着挺丰盛:一盘回锅肉、一盘大盘鸡、一盘虎皮青椒拌皮蛋、一盘番茄炒蛋、一盘炒豆角,以及还有一盆菠菜豆腐汤。 “监狱里的条件就这么个条件。”窦兴国望着桌子上的五菜一汤叹息道,“卖相不怎么好看,菜也不咋样。” 回锅肉全是肥腻腻的肥肉,看不到一丝瘦肉,应该是猪奶腹处的泡泡肉;大盘鸡好像烧糊了,盘中有黑糊糊的东西以及一股冲鼻的焦糊味儿,面上摆着一条鸡腿和着三四坨骨多肉少的鸡脖子肉,其余尽是已经煮烂了的土豆块;还有那番茄炒蛋,满眼看到的都是红艳艳的番茄,没怎么见到蛋…… “老哥我挣的工钱不多,还大部分都拿去抽烟了,只能凑个六六大顺,要不然该是个十全十美的。” 窦兴国是个商人,发家前是小商人,发家后是大商人。他特别看重一些数字,还有点小迷信,生活中也处处体现。 比如他就给裴振亨算过出狱的最佳时辰,反复叮嘱他明日务必要在辰时离开监狱。若是错过这个时辰,就一定要等到下午未时再出去。 为什么? 窦兴国讲:“辰与未皆属土,土又生金,因此这两个时辰出生的人天生带财,一生都能够衣食无忧,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上天的宠儿。他们即使身处逆境也能遇到贵人相助,很容易获得比常人更好的机遇。” “而辰时和未时又是日头高挂,三清聚顶的时辰,所以此时出生的人充满了朝气。他们大多老成持重,且不甘于平庸,会努力积极的去创造事业,越挫越勇。加上贵人运旺,所以事业很容易获得成功。” 他又讲:“出狱就是重获新生,出生时辰决定了你这个人以后的命运,而唯有这两个时辰出生的男人才拥有上等命。俗话说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了的,我们只能做出选择,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这话其实是悖论。 命运若能做出选择,其实不就是在改命吗? 裴振亨自然不会明摆的点醒他。 信仰崩塌会摧毁他在监狱里服刑改造的意志力。 裴振亨不信命,但不忍拂了窦兴国的好意,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此刻听到窦兴国又讲这些,裴振亨闻言一笑,由衷道:“已经很好了,大哥。这有荤有素,有肉有菜,还有汤,十分周到体贴。这么多菜放平时我们两个哪里吃得完?不过一想到明天要出狱,今儿我干活就特别卖力气,此刻正饿得不行!” 说着,他搓搓手,似正在做大快朵颐前的热身活动。 然后将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窦兴国一双。 又欲要将他面前的空碗盛满米饭,被窦兴国阻止了,“先等一等。”他说。 窦兴国起身,反去将裴振亨面前的空碗拿过来,盛了半碗汤搁在他面前,道:“监狱里不卖酒,我想以茶代酒,可是吃饭时喝茶不健康,所以我只好用这碗豆腐汤代替酒水敬你一盅。” 食堂是服刑人员聚集地,各种思想教育的标语层出不穷。 右手边就还有条标语:扬起生活风帆,奔向灿烂明天。 窦兴国便一手端着菠菜豆腐汤,一手指着那条标语道:“我在监狱里待了快四年,看过各种宣传警示标语不下百条,就这条看着还算亲切。振亨,老哥有很多话想送你,不过千言万语也抵不过这一句,便就送你这句话吧。我希望你出去后,扬起生活风帆,奔向灿烂明天!” 说罢,他端着汤碗一饮而尽。 随后亮了亮空了的碗底,开怀笑道:“我先干为敬了!” 八年的牢狱之灾足以让一个人与外面世界脱节,有些人很可能不适应外面的生活,格格不入到过不下去,还因为处处被人歧视而破罐子破摔,然后重新入狱,一辈子便彻底毁了。 之前那个囚犯故意找茬时,裴振亨也说出了怕出去后不被家人接受的担忧,想来窦兴国是记住了他刚才说的话,所以才会对他说这么一句。 扬起生活风帆…… 还有风助他重新扬帆起航吗? 也许他得靠双手划桨前行,也许他会被一个大浪打翻小船而沉没海底,明天充满了无尽的未知。 连走出监狱,他都需要勇气。 这句祝福的话太及时,至少还有一个人在帮他推船。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裴振亨哽咽的喊出声,“……大哥!” 话别伊始。 “明天不休息,我得出工,所以不能去亲自送你了。”笑容慢慢散去,窦兴国的情绪十分低落,“你走了,我就更孤独了。我本来应该为你高兴才是的,可是……可是真是舍不得。” 他的眼眶也红了。 “刚才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你要是跟那个混球打起来,兴许会在监狱里多陪我一年了,那样我们哥俩儿就可以一起出去。对不起,我不应该有这种龌龊心思……” 窦兴国的刑期还有一年半的样子。 他坐牢时四十八岁,如今五十有二,已过了年逾半百的知命之年。他在监狱里除了裴振亨一人,没其他朋友。最重要的是,没有家人来看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第115章 饮食男女(2)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至60%可破。 斜对面是两个系着深红色领带, 黑西装一丝不苟的扣紧了所有纽扣, 左驳头装饰扣眼处别着枚红艳艳的徽章的人。 其中一人目光下垂,神色肃穆, 正拿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在照本宣科,上下两片唇因此不断一开一合。 “被告人裴振亨, 男,27岁, 1983年10月2日出生,汉族, 燕城大学经济学硕士,山东潍坊市人, 现居燕城市静安区金源路36号。因其涉嫌诈骗罪, 经燕城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批准,于2010年10月13日被燕城市静安区公安局逮捕。并经该局侦查终结, 于同年11月11日向本院移送审查起诉。” “本院受理后经依法查明:自2010年8月至2010年9月期间,被告人裴振亨以推荐优质股票为诱饵,骗取李明、周庆云、姚青青、张清水等144名被害人钱财共计人民币376万元……” 那个人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他想。 这内容与他毫无干系。 可是手腕处冰冷沉重的镣铐在提醒他---这事情就与他有关。 还有那些正在运转的摄像机镜头, 也在无声的说:你就是那个该死的被告! 镜头不断拉近、放大,毫不留情的给他憔悴的面部来了无数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特写,一定是什么角度能把人拍丑就怎么拍他。 放大他瑟缩的瞳孔、青色的胡渣、眼角的阴影, 以及长镜头拍他指尖的微颤和喉结的滑动…… 摄像机的镜头冷硬而漆黑, 弄出的声响, 犹如蛇口里弹簧般一惊一乍快速吞吐的鲜红的信子,不时发出令他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身体因此不自觉的往后退缩、再退缩……想要躲入黑睃睃的角落里,无人再看得见他。 然而狭小~逼仄的围栏很快就抵住了他的后背,他退无可退,便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栏杆寻找勇气,手腕上的镣铐因此被弄得哗啦作响,引得一旁的法警对他侧目低吼:“乱动什么?老实站着!” “天,竟然有这么多?!”公诉人尚未陈述完毕,旁听席上已是一片哗然,“这才一个多月啊,这赚钱的速度杠杠的!” 听到这话,他因此恢复些许清明,茫然的望向斜对面的人。 那个人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骗钱? 他会骗人钱? 天大的笑话! 他忍不住竖起耳朵,急切的想知道周围人如何议论他。 “难怪他年纪轻轻的就开豪车住别墅,家里又不是有钱人,钱从哪儿来的啊?就算他在财经圈儿里小有名气,还开投资公司,可要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正经工作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谁信呢?” “原来金融才俊就是这样赚大钱的啊?呵呵了!好些媒体都吹嘘他是小巴菲特,我还真以为他于投资一道目光犀利,太无耻了!” “唯有吹得凶,才能骗得到这么多人啊。我也是经朋友的强烈安利才关注的他,幸好我没钱啊,不然也跟着上当受骗了。” “金融圈投资圈儿这些圈都擅长吹嘘,还比着互相吹捧,十分浮躁,可这难道不就是独辟蹊径的赚钱法门儿?” “倒也是。这条路的确是赚大钱的捷径,不过可惜,它也是自毁前程的歪门邪道!” …… 今日静安区人民法院的法庭极为热闹,因为受害人很多,因为被告人很知名,所以看热闹的人也很多。幸灾乐祸的、义愤填膺的、吵吵着要求还钱的、叫屈喊冤的、广而告之自己如何上当受骗的……各种噪音此起彼伏。 “请肃静!”审判长不得不频频将法槌敲得砰砰作响,以严肃法庭纪律,“肃静!公诉人请继续宣读起诉书。” “被告人裴振亨原系国有企业凤凰证券的员工,在券商系统工作三年后离职,自开投资公司。他曾上财经频道做过‘谈股论金'栏目的特邀嘉宾,业内比较知名。为进一步扩大知名度,他还开了个星光博客,在博客上不定期的发布一些极具社会影响力和关注度的财经文章。” “鉴于被告人突出的专业才华,社会知名度不断提高,从而拥有了一大批股民粉丝。” “2010年8月4日,被告人裴振亨为实施诈骗活动,在自己的星光博客上发布了一篇博文,文章的最后他公布了一个QQ群号码,以交流炒股经验为名吸引了数百名粉丝入群。” “根据144名受害人的陈述,入群后,被告声称自己有内幕消息,能够调动大量资金拉升股票,足以保障大家的收益……被告以这样极具诱惑力的话为饵,骗取不少入群的股民交纳了数千到上万元不等的会员费、提成费、信息费、佣金等各种名目的款项,以获得他所谓的一对一推荐优质股票的VIP服务。” 他的情绪登时激动起来,“胡说八道!你们这是污蔑!是含血喷人!是恶意中……” 啪! 法官敲了下法槌,面无表情道:“被告,请注意自己的语言和情绪。” 听到法官的话,他脖子上虬扎的青筋暴胀,厉色叫道:“法官,我根本就没公布过什么QQ群号!也没加过这些人入群,我更加没有骗过他们的钱!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承认,不承认!” 啪! 法官再度敲响了法槌,“被告,会给你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不要再大声喧哗了。公诉人,请继续你的陈述。” “好的,审判长。钱财得手后,被告向这些交钱的股民推荐了几支股票,可是收益并不如意。有人认为这与被告当初承诺的话不一致,便在群中表达了不满。” “被告先是将提出异议的人拉黑,然后没过多久,他就于2010年10月1日突然毫无征兆的解散了QQ群。受害人在网上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感觉被骗了,于是报警求助。经查,被告人已经将所得款项挥霍一空……” “胡说八道!我银行账户里的钱都是我辛苦赚的,那些钱清清白白!我花我自己的钱,怎么叫做挥霍一空?!”他愤怒的反驳,“你们这才是误导性陈述,我抗议,我要上诉!” 旁听席上的人也不安静。 “怕不止376万这个数吧?”有人说,“这些股民在股市中亏损的钱,我猜有可能都成百上千万了,现在有钱人多。” “那个不好收集证据,亏损的钱又不是直接划给了被告人,除非能提供他操纵股市的证据。否则顶多就是个误信人言,只能怪自己咯。有钱人是多,但傻子更多。” “有证据又怎样?也不可能把亏损的钱赔给你啊。法律上有个说法,叫做---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就是说你几十岁的人了,不是傻瓜,你具备基本的判断能力。人家并没有拿刀架你脖子上让你买哪支股票,你自己要信,就自认倒霉呗。” “那不是被白白收割?” “A股散户被收割的还少?这件案子的区别只在于---散户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怒气的对象。姓裴的要不进监狱,就不足以平民愤,呵呵哒。” 啪! “肃静!”法官敲法槌重申纪律,“若有旁听人员再大声喧哗,本院将要求你退出法庭。公诉人,请你将起诉书宣读完毕。” “……以上犯罪事实清楚,本院已经取得了被害人陈述、证人证言、受案经过、汇款凭证、银行卡交易明细、情况说明、户籍证明、博文截图以及QQ群的聊天记录截图等证据,罪证确实、充分,足以认定。” “审判长,本院认为被告人裴振亨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利用互联网聊天工具发布虚假消息以及极具诱惑力的话骗取他人财物,不特定受害人数众多,数额特别巨大,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6条之规定,构成诈骗罪,因此本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41条之规定,特提起诉讼,请依法惩处。” “不对!不对!”他无视张口欲语的法官,抢着高叫道:“审判长,我没有收过那些人的钱!什么是诈骗?我没有诈骗过他们!这是诽谤!这是诬告!” “肃静!”法官蹙着眉头,握着法槌重重的敲了敲底座,“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现在还轮不到你发言!” …… “他通过QQ跟我私聊,说交八千块的话,每周就给我推荐一只股票。交一万块就优惠些,每周可以给我推荐三只股票。我是炒短线的,喜欢快进快出。我投资比较谨慎,为分散风险,我喜欢一次性买三到四只股票。而且我投入股市的钱有点多,五十万。每周三只股票的话就非常适合我的炒股习惯,所以我就向他提供的工商银行账户转了一万块钱现金,买了一个季度的会员。” “被告,你对受害人的陈述有无异议?” “有!”他粗着脖子大声道,“法官,我根本就没有跟她用QQ聊过天,我也根本就没有收取过她说的那什么一万块钱的会员费!” “那我划款的那个账号你敢说不是你自己的?警察到银行去打印出来的你账户里面的资金流水难道也是假的?”女受害人气红了脸,“我陷害你,难道警察也在陷害你吗?!”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的卡里打钱。”他有些底气不足,避开了对方愤恨的目光。 忽的想到一点可能,忙又抬头道:“电视上的新闻经常在报道有人划款划错了,也许你就是这种情况。反正总之,我真的没有蓄意骗过你的钱!” “哼!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 法官淡漠的瞥了他一眼,“传下一位受害人。” “我本来先只交了两千块。我跟他说是想先看看他提供的消息准不准,他同意了,五千块的会员费打四折,降为两千。第一次他给我推荐的股票,运气好,碰到一个涨停,我赚了三千,高兴惨了,就以为他真的在做那支股票的庄,便立刻主动找到他买了一个月的会员,价钱都没讲,一万八。结果后来他就只给我推荐了一支股票就遁了,那支股票我还倒亏了五千多块!” “因为经常看他写的博文,对上市公司的财报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还提前爆了好几个料,都很准,我就以为他真的掌握了内幕消息,所以毫不犹豫的入了会员,交了两万六,成了他所谓的钻石VIP。” “我也交了两万六,说是针对这类会员,他推荐的都是黑马股。可结果他给我甩过来的全是大盘股,要死不活的,涨跌都只在1%左右徘徊的那种,气死我了!说得好听,信息费,这算哪门子的内幕信息?!” …… “不可能!我从不私下向人推荐股票。我的确知道上市公司一些内幕,我在做风险投资,还管理着一只股权投资基金,所以知道内幕消息并不奇怪。但是我也知道泄露内幕消息是犯法,紧紧捂住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还以此为噱头进行诈骗?你们一定是搞错了,骗你们钱的人一定不是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第116章 饮食男女(3)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至60%可破。  “我没罪, 我没有诈骗他人!”一听法官那话, 心力交瘁的被告浑身一震,顿时凄厉叫道:“我要求法庭当庭释放我!” 法官意味不明的睃了他一眼, “现在休庭,待合议庭进行评议后, 此案当庭宣判。” 法槌轻敲后,审判员们起身随着审判长离开了法庭。 留在庭中的人当即迫不及待的议论开来。 嘤嘤嗡嗡的声音喧嚣而嘈杂, 就响在周遭,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越发肆无忌惮,像一群烦人的苍蝇满屋子在萦绕。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法官们仍旧没有从小屋子里走出来。 他便回忆了一下他二十七年的人生, 忙碌而充实,高调又自信, 一路走来浑身闪着耀眼的光芒,像个自动发光体,围在他身边的人尽皆黯然失色。 啪! “肃静!” 讨论得太热烈了, 谁也没注意到法官们已经回到了主席台上,所以喧嚣声犹在。 法官大怒,高高举起法槌用力一敲:啪! 下一声:哒! 一道滞重的破裂声夹在那惊堂木敦实有力的声响中。 法槌终于被敲断了…… 圆柱形的槌头飞出审判席, 直直向他砸来。 他正满脑子纷纷乱乱的思绪, 无暇他顾, 所以愣愣的看着它飞近。 嘭! 槌头最终抛物线往下砸在了木栏杆上,就在他戴着镣铐的手边,都是夯实的实木制品,两厢撞击便发出了巨大的震颤声。 他的身体因此不可控制的、触电一般的倏地一抖。 但没完,之后他就一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就像是冬日的梧桐,陡然间被人狠狠一脚踹在树干上。高大的躯干剧烈摇晃,树上已经凋零的黄叶于是扑簌簌争先恐后的往下掉,不落个精光不会完事儿! 槌头被阻隔了去路不甘不愿的掉落在地,大理石地板砖上咣当咣当滚了两圈儿后,它最后安分的停在了一名摄影师脚下。 所有人瞧着这诡谲而滑稽的一幕都愣住了,整个法庭于是瞬间安静,很好。 但是又太安静了。 像是一切都在顷刻间被冻住,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他快要窒息,喘不过气,十指不自觉收拢,紧紧蜷成瑟瑟发抖的穿山甲。许久未修剪的长指甲因此抠在木栏杆上,发出一串暴躁刺耳的沉闷尖叫,盖过了镣铐的金属摩擦声。 身侧的法警因此斜睨了他一眼,目中含着戒备。 审判长的声音再度响起,“肃静!” 没了惊堂木可拍,他干喊着。 敲断了法槌,法官仍旧气定神闲,想来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 然后他大声说:“经过之前的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本法庭对被告裴振亨涉嫌欺诈罪的开庭审理已经完毕。此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做出判决,现在进行宣判。” 侧旁的书记员立刻叫道:“全体起立!”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审判长那话是什么意思时,短暂的愣神之后,那些苍蝇再次迫不及待的在周边飞舞,哳哑的噪音又起。 “要判了要判了,快猜猜他会坐多少年牢?” “这种社会渣滓,害得多少人数年积蓄泡了汤?又毁了多少个家庭?应该让他把牢底坐穿!” “对,垃圾!” …… 他木然的缓缓抬头看去。 空旷的法庭正中央,眼前是金色庄严的法徽,刺目的鲜红色表面浮着一只华表铸成的天平。天平的两端挑着砝码,不偏不倚,代表着公平与公正。 公正吗? 明明他就是被冤枉的,为什么就无人为他主持正义? 所以他只想问:公正到底在哪里?! 审判长是一名老法官,年纪有些大了,鼻梁上架了副老花镜,看东西喜欢视线往上,于是额头上的皱纹更明显,载满了岁月的经历。 见旁听席上的人又不听招呼的喧哗起来,他的眼球往上轮,视线越过镜片望向旁听席,表情无奈。 那名摄影师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弯腰拾起地上的槌头递了过去。 老法官从他手中泰然自若的接过法槌的槌头,微颔首压低声道了声谢,然后将下滑到鼻端的眼镜儿重新架好,再将法庭里的人扫了一圈儿后,他捏着槌头往底座上猛然啪的一敲! 敲断的法槌威力犹在,声音穿云裂石。所有人当即闭了口,齐整的竖起了耳朵。 老法官满意了。 他清了清嗓子,方才用他那扁平干枯的声音道:“本院认为,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指控罪名成立。” “根据被告人裴振亨犯罪的事实、犯罪的性质、情节和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第五十二条,第五十三条,第六十一条,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法官顿了顿,目光将左侧木然僵立的被告无声瞄了一眼,方才继续道:“一、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二十万元。二、被告人的违法所得予以追缴,责令被告人裴振亨退赔被害人李明2500000元、周庆云26000元、姚青青8000元、张清水5000元、蒋国富12000元……” 脑中麻木得一片空白,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无法思考。 但还是反应了过来,于是在法官将那一长串名单念完之前,他凄厉的嘶吼出声:“不对!法官,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被告惶恐的打断了法官的宣判。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上半截身子已经往围栏外狠狠探出。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抓住刺目的深红色栏杆,指关节泛白,手背上青筋爆起,明显在颤抖。 正对面的摄影师立刻不失时机的拉近了摄像机镜头,专注的拍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 于是,他微微仰起的下颌上,拉拉杂杂的胡子清晰可见,像树林子尽数被拦腰截断,稀稀拉拉的林立着,劫后的一地狼藉。多日未曾洗过的头发一缕一缕服帖在额头,整个人憔悴得不行,赫然就是癌症晚期的病人。 可是这个病人对生是那样的渴望,即便已经被命运之神判了死刑。所以,他的目光涣散而恐慌。 守在两边的法警这一回早有准备,第一时间一个负责卡住了他的后脖子,一个狠狠按住了他的脑袋,一左一右将他使劲儿摁在木围栏里,垂着头,再也蹿不出去。 这模样何其的屈辱。 他的母亲端木华刹那间痛哭失声。 他已经听不见那哭泣声了,只目眦欲裂,怒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声嘶力竭的一遍遍沙哑嘶吼:“我没有诈骗!我没有骗人家的钱!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公正呢?法律的公正呢?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审判官!” “我是良民,我遵纪守法,我不是诈骗犯!这是你们强加给我的,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他的争辩只换来了坐在旁听席上的受害者及其家属的不满,人群开始大声嚷嚷起来。 “有没有搞错啊,怎么才判了十五年?三百多万啊,不是三万块!” “他害我们亏了那么多,十五年牢狱怎么够?光陪给我们那点会员费才多少啊?他找我们接盘的股票损失,可是好几百万上千万呢!法官,这些事情你们查了没有啊?” “法律的公正呢?这种吸血鬼应该被判无期!” …… 他愤怒的扭头,眼中充盈着冲天的怒火:“我没有诈骗!我是冤枉的!我更加没有操纵股市!” 安在他头上的罪名越来越令他心惊肉跳。 “啧啧!他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起哄声更大了,无尽的嘲弄铺天盖地而来。 “没有诈骗你会站在这里?没诈骗,你账户里的钱是天上掉的馅饼儿?你的跑车、别墅也是凭空变出来的?” 他挣扎着仰起头来厉吼:“这是诬陷!我没有骗人钱财,你们这是在蓄意诬陷!这是阴谋,阴谋!” 旁听席上终于有了一丝丝骚动,“你们说,他一直不认罪,是不是真的有人在陷害他啊?毕竟他在博客上数次揭露上市公司的内幕交易,被人盯上报复是有可能的啊。” “你觉得有可能一百多号人如此齐心协力的陷害他吗?肯定是真上当了才会这么愤怒的啊!我听好些人说买了他推荐的股票,少的亏损万把块,多的亏损都有几百万了。炒股亏的钱公安机关和法院都是不可能追认的,那就只有将姓裴的送进牢房里方能解恨了。” “也对。若说收买三五个人还能做到,但一次性让一百多人陷害他,还这么声情并茂不露破绽,口供无懈可击,那就很难喽。毕竟人多嘴杂,难免不会有人在过程中起了复杂心思,除非是上市公司领导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到这个法子报复他。” “唉---,所以说投资有风险,买卖需谨慎啊。自己没勇气承担股市风险,就不要进去嘛,进了就要愿赌服输。中国股市就这样,99%的散户都是被人家大户收割的,怎么总有人迷之自信的认为自己不是那99%中的一个呢?” 微弱的为他辩解的声音没一会儿就这么被压了下去。 旁听席上坐满了人,听多了他千篇一律否认的话,此刻大家都只冷冷的看着他一个人发狂而无动于衷,就像在看一个疯子在表演。 被冤枉的话他已经吼过千遍万遍了,自从被刑拘后,他每见着一个人就这么说。 但人家一句话就驳了回来:“证据?这么多证据你瞎眼看不见?你说你没有诈骗,你是冤枉的,却不过只是空口白牙声音大,你也拿出证据来啊!” 他无法接受事实,可却又根本无力反驳。 只因为那些证据真的铁证如山! 银行账户郝然写着他裴振亨的名字,QQ群的号码真的就是源自他那个星光博客的文章里,一百多人往他的银行卡打钱,一笔笔账目清晰得犹如他此刻手背上突起的经脉…… 他的世界是怎么了? 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还是一场令他永不能苏醒的梦魇。 然而他的确没有诈骗过谁的钱财啊,他敢说自己能用项上人头担保! 所以,所谓的罪证确凿,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处心积虑的陷害他! 老法官庭审无数回了,见识过各种各样的被告,锻就了一副平常心肝,但今天的被告还是令他刮目相看。 只因为被告的情绪虽然激动,但他并没有像其他被告那样对法官、公诉人和受害人口出污言秽语,明显教养很好,日常也可能是常常活跃在上流社会的人。 而且,即使他被判入狱十五年,也并没有做出癫狂的凄厉尖叫、嚎啕大哭、地上撒泼打滚、跪地求生哀鸣、腰膝瘫软晕厥不醒或者屎尿横流的丑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第117章 饮食男女(4)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至60%可破。  桐乡监狱有五个监区, 每个监区约有一百二十人。监狱里面按监区进行管理,不同的监区彼此独立,干的活儿、休息娱乐和伙食待遇等都有不同。 “比起现在, 我原来待的二监区, 环境真是太差了。高噪音、强粉尘, 还有刺鼻的化学味道充斥整个车间, 唯一的防护措施就是一个三层布的口罩, 一点用处都没有。” 下工了,窦兴国和裴振亨一起往食堂去, 边走边闲聊。 服刑期间,囚犯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活儿, 监狱里头称此为“出工”。 坐监并非把你关在高墙铁丝网内, 让你失去自由就算惩罚了,还需要通过强制性的劳动改造你, 让你重新做人,所以囚犯也称之为劳改犯。 窦兴国原来所在的二监区是做家具的, 主要是做床和办公桌。封闭式的加工厂, 就建在监狱里面。 监狱与外面卖家具的企业合作, 对方提供原材料、图纸等,加工厂也是其出资修建的。而监狱方就只管出人出力, 企业那边与其结算人工费。 做木制品家具需要木工和漆工, 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的工作, 十分适合监狱里的服刑人员做。 大货车往狱中运来的都是伐下来的原木,运出去的时候则是一块块已切割成各种形状制式的木板了。客户只要按照图纸操作,便能自行拼装出一件完整的家具来。 那边的工作必须长久的站着、蹲着或是弯着腰杆,因为年纪大了,窦兴国的身体吃不消,就申请调到了其他监区,这便与裴振亨重逢了。 “那木头切割机和曲线锯十个小时运转个不停,车出来的木屑在地上能堆成小山似的高!每天都得清理干净了,不然第二天人准得淹没在木屑里。收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身上全是粉尘。” “其实这还算好的,我最受不了的是那油漆味儿,太刺鼻了!” 闻言,裴振亨心不在焉道:“各个监区的工作都有好有坏,共同特点就是累。但若是我,我宁愿待在那边。” “为什么?”窦兴国有些诧异。 “家具厂那边虽说环境差些,但是扣分的可能性很低。可咱们监区养猪养鸡养兔子,要是养死了,会扣分,影响减刑。” 服刑人员每天累死累活的挣工分,受到了狱友的侮辱伤害也极力隐忍着不还手闹事,就为了能减刑。 君不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所以身体受损算得了什么呢?能尽早离开这座铁笼子才是最重要的! 窦兴国原本有些喜色的脸霎时就变了,脚步顿住,迟疑的问道:“那些畜生还是不容易养死的吧?” “猪的问题不大,主要是鸡比较难伺候。要是发鸡瘟,那病传染,一死就会死一大片。而且得了此病没药可治,只能采取隔离、扑杀等措施杜绝瘟疫的传播。”裴振亨脚下未停,语气无一丝波澜的道。 听了这话,窦兴国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他紧走几步追上去,希冀道:“小裴你说,我要是再申请调离监区的可能性大不大?” 裴振亨想了想,回道:“估计不大。你已经找借口换过一次监区了,要再换,会给人察觉。到时候其他狱友有样学样,或者举报你,于你于监狱长都没好处。” “唉---,本以为谋了个好差事,哪里知道……”窦兴国不禁抱怨开来,“多接点外面的活干不是挺好的吗?小裴你说说,他们干嘛要自己来折腾?我们有的是人,囚犯的工资待遇可比外面社会上的工人低多了,能省下很大一笔人工成本呢,一定很多企业愿意同监狱合作的。” “人工成本低是事实,但是监狱在寻求合作方的时候,首先还是要考虑囚犯的管理问题,那种极易给犯人机会逃脱、闹事、自杀的业务,条件再优惠,也是不可能合作的。” “而且,外面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说到这里,裴振亨不自觉的住了口。 只因为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他们浑身的鸡屎猪屎味儿令不少服刑人员对他俩避而远之。 裴振亨那未说完的话是:近些年来燕城行政功能规划调整,加上治理日趋严重的城市污染问题,不少制造业关停并转,或者远远的搬离燕城,去了周边临近市县,附近工厂因此越来越少。而且现在生产企业的机械化程度高了,不需要大量工人,低端劳动力市场已是供大于求。 桐乡监狱因为地方偏僻,又在农村,能接到的厂家的活儿本来就少,现在更少了。监狱于是因地制宜的搞起了水产养殖、家禽养殖以及经济农作物的种植等。 比如裴振亨所在的这个五监区,刚开始是做服装加工的,生产冬天穿的睡衣。那家服装企业日益亏损,需要的量少了后,监狱便承包了一座荒山,种起了茶树。 但是种茶树摘茶叶不是天天出工,加上后来服装企业搬家了,搬到了电商业发达的苏杭地区去,监狱的睡衣工就彻底断炊,他们就又摸索着养起了猪,慢慢增加养鸡、养兔子。 这些情况都在裴振亨的未尽之言中。 他出不去,也不能上网接触到外面的信息,但是仍旧通过监狱对服刑人员劳改模式的改变,细心的觉察出了外面世界的变化。 市场调查和敏锐的目光,这些都是他从前做风险投资的时候养成的习性,不知不觉在监狱里用了起来。 裴振亨原本长得有些白净,书生气浓郁。但是现在的他,拥有了小麦一样的蜜色肌肤,好似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便是去茶山采摘茶叶时晒黑的。 茶山距离监狱有些距离,基本上一出工就是一整天,傍晚时分才回来,所以每年九月份他都会被晒得油光黑亮。 不过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阳光炽烈的采茶期,茶山暂时不用去了,几个月都待在监狱里面,他的肤色才因此养回来了一些。 配上他如今不苟言笑时坚毅的脸庞,以及因为常年劳作而锻就的结实身材,竟是出奇的性感。 用窦兴国的话说,就是很男人。 连男人都这么评价,这要是让女人看见了他现在的模样,不得尖叫? 当然,裴振亨自己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入狱后,他就再没注重过自己的形象。却不知,他邋遢颓唐时的模样都很有味道。 不过,并非五监区人人都有机会出去茶山工作。 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囚犯一旦出了牢笼受到诱惑刺激,趁机逃跑的几率很大。所以能去茶山工作的,刑事犯几无可能,也就像裴振亨这种努力上进,积极在争取减刑的人和经济犯罪分子才有离开监狱、到外面去呼吸一下山林草木气息的机会。 “大哥,你也别着急,你看我不是照样减刑了吗?”裴振亨微微笑道,“我传授你几条经验,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我不说百分之百保证,但是百分之九十九没问题。” “快说快说。”窦兴国立刻兴致勃勃道,“你小子似乎干什么都能干出个名堂。我相信这养鸡于你而言,也不是个问题。” 对别人嫌恶的眼神儿,两个人泰然自若,走到一旁的水槽边,各自拿了根软管子接上水龙头,然后脚踩在水槽沿上,就开始冲刷长筒靴上沾着的黏糊糊的猪大粪。 裴振亨和窦兴国如今每天大部分的工作时间就是在清理猪圈和鸡舍里的屎。鸡屎好清理,猪粪难弄。 五监区养了两百多头猪,一个圈里关四五条。猪一向吃得多,吃得多自然就拉得多。粪便若不及时清扫,能在猪圈里堆成小山一般高。那些猪睡觉时再一滚,直接能滚一身的粪便,臭不可闻,所以那猪圈必须得每天清扫干净。 怎么清扫呢? 先得穿一双塑料长筒靴,靴子是高过小腿的那种。再操把大扫帚进去猪圈里,人猪共处一圈,猪儿在你身边拱啊拱,此时你就知道穿长筒靴的好处了。扫帚必须是用毛竹做的那种,又大又坚固耐用,别的扫帚不顶用。猪圈的角落里有个洞,直通外面的粪池,跟农村人家设计的一样。你用劲儿操着扫帚将粪便往洞口扫就是了,猪粪沉重,自己会掉入粪池里。 猪大粪是十分好的有机肥,用来浇菜,种出来的菜一股子迷醉的清香味儿,这是那些大棚蔬菜完全不可比的。现在监狱里已经种上蔬菜了,食堂里常常能吃到自己种的,还挺有成就感。 猪儿吃了睡,睡了长,天天都在奔着成为人类餐桌上的食物那方向走。今生投胎成为一条只知道哼哼唧唧的猪,憨吃哈胀,没有烦恼,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裴振亨边冲洗靴子,边道:“这边统计工分,不看过程看结果,比如一天捡多少蛋,一个月又出栏多少家畜等,至于你怎么养的猪,养的鸡,他们并不怎么管。” “管也不知道如何管吧?”窦兴国说,“这些狱警都是正儿八经读大学考公务员进来的,个个大学生小年轻,他们怎么懂得如何养鸡养猪呢?” “说的也是。”裴振亨笑,“为了减少鸡的发病率和死亡率,我用了一些土办法。” “是什么?” “我曾经研究过,瘟疫多发病于将鸡关鸡笼子的舍养方式,可是农村那种散养鸡却很少有瘟鸡出现,这是症结所在。我们监狱是有条件散养的,所以我之前负责养鸡的时候,便就去跟监区长商量了一下,他同意了我散养的做法,这是其一。” 窦兴国听罢,不禁苦笑道:“这就好像跟人一样,若长期关在笼子里,是会生病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第118章 饮食男女(5)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至60%可破。  “OK, OK,我不提你的名字可以了吗?” 律师举高双手,做了个无奈的投降状, 脸上刻意装出来的苦笑看得他恨不能冲过去一拳将其打得稀巴烂。 “被告人在金融圈中是很有名气的人物, 开了家投资公司, 正在做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我的委托人曾向圈内人打听, 被告管理的基金规模上亿。且他还上过电视, 做过访谈……因这些种种因素,使得李明先生对其十分信任, 根本不会想到被告会为了贪他的两百多万而自毁长城。” “于是,在尚未签合同的情况下, 李明先生便干脆爽快的将炒股所需的股本金250万元打入了被告的个人银行账户里, 让其帮忙操盘买卖股票,约定半个月结算一次提成费。哪里想到, 一周之后就爆发了被告人间蒸发的消息。” “本人已向法庭出示了我的委托人给被告划款的银行转账支票,单据上确切的注明了款项用途为‘股本金'三个字。同时, 一并附上被告通过QQ骗取李明先生钱财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的委托人提出的诉讼请求是:希望法院判决被告返还他的股本金, 并加算同期人民银行贷款利息。” 审判长点了点头, 然后看向他,“被告, 你对受害人代理律师陈述的内容是否有异议?” 法官其实很不想再问这句话了, 因为被告只会有一种回答。 果不其然。 “法官, 我已经说过了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狠狠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分外无力的道:“我不知道这个李明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给我打款两百多万。那250万元是我的客户划给我的,我们签了投资理财合同!” 他的辩护律师第六次朝他暗使眼色。 他视而不见。 律师唯有连连摇头叹气。 他何尝不懂律师的意思? 可笑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情,要他坦白什么啊?稀里糊涂的担下他们指控的罪责吗?凭什么要他认罪?荒谬! 他一个有头有脸有地位的社会精英,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学校的荣誉,家里人的骄傲,哪里承受得了诈骗犯这样伴随一生的耻辱?! …… “请法警传唤证人邓鑫出庭!” 一个胖子笑嘻嘻的走进法庭。 “证人,请向法庭陈述你的姓名、年龄、出生年月日、工作单位、职务和家庭住址。” 他紧张万分的紧紧盯着那个胖子。 他的私人客户好些是介绍来的,一个介绍一个,但并非每份合同都是他亲自出面负责签订。他的事业能够做得风生水起,完全靠着他在业内良好的信誉和口碑支撑。 信誉和口碑这种东西,无形价值不可估量,但要是反噬起来,就是花再多的钱也挽不了尊。 对方却并未看他。 “我叫邓鑫,29岁,1981年5月4日生,燕城市黄岗区盛源汽配行老板,现居燕城市黄岗区广顺路20号。” “根据法律规定证人应当如实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者或者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邓鑫,你能否保证自己会如实作证?” “能保证。” 公诉人问:“证人,被告人裴振亨声称自己收到的250万元乃是你的投资款,属于为客户正当理财的投资资金。请问被告所述是否属实?你能否提供投资款的划款证明以及相应的投资合同?” “报告领导,我的确是到梧桐投资公司去签过一份投资合同。他们公司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嘛,我查过的,属于合法经营。而且裴振亨还上过电视,我觉得他好像挺靠谱的,所以我就打算将自己的闲钱交给他帮我钱生钱,蛋生蛋,这可比存银行定期强啊。” 说到这里,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头,才支支吾吾道:“可是直到今天为止,我都还没有划款吶。只因为我老婆发现了我藏了私房钱,吵着闹着要我如数上交,所以我根本就还没有履行合同。他说的那250万元的投资款,并不是我的。” “就是说被告收到的250万元并不是你预备交由被告投资理财的250万元?证人,你确认吗?”公诉人追问道。 “确认啊,我真的还没付款啊!也幸好钱还没给他,要不然我的钱不也被姓裴的挥霍一空?不过我签了合同的,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盖了公章,这可是有法律效力的。我听说其他受害人连合同都没签,就只有个QQ聊天记录和银行的付款证明。法官大人,他们的钱还能要得回去吗?” 法官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转过脸去问另一边:“辩护律师,请问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律师叹了口气,“没有。” 这个事情之前就已经从公诉人那里看过证据了,只有他的委托人不相信,非得要求将证人请到法庭上来亲口说给他听。 “证人你可以下去了。” “哦哦,法官大人,需要我作证随时通知哈。嘿嘿,我这个人一向热心热肠。” “你撒谎!撒谎!”他早已按捺不住,愤怒的厉吼出声。 证人惊了下,收起了嬉皮笑脸,快步往庭外走。 眼见着胖子就要退出法庭了,他想也未想,随即双手往栏杆上一撑,再跟着一跃而起! 一八三的个子自然有一双大长腿,外加平时经常去搞攀岩、驴行等户外活动,于是他的身体很敏捷的攀出了围栏,目的明显地朝过道上的证人扑了过去,惊得庭中一片惊呼声起。 被告之前一直只是吼得凶,言辞和情绪比较激烈,但并未作出其他异样的举动。此刻他出人意表的行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身后的法警也愣怔了片刻,随即迅速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死死拖住了他。 他疯狂挣扎,“我没有诈骗!你们都在撒谎,还合起伙来诬陷我!” 他扭动得太厉害,似乎下一刻就能来个饿虎扑食,证人吓得往角落里不断缩去,他便也跟着往那个角落继续艰难的挪动陷入桎梏里的身躯。 就差一只胳膊的距离了,他于是伸长了手臂在空中乱舞,想要抓住证人。 胖子吓得哭丧起了脸开始哇哇大叫。 见状,一名法警忍无可忍,抬脚就朝他的腿窝子里狠狠一踢! 他顿时痛得闷哼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终于被制服。 证人因此逃过一劫,白着一张胖脸快速跑出了法庭。 他动弹不得,但不死心,死命抻着脖子,仍旧像头发怒的狮子般冲着大门口声声嘶吼:“你不准跑!你还我清白!还我清白啊!” 旁听席上有人压抑的哭出了声。 他忽的就哑了音,浑身力气骤然一泻,然后机械的扭动脖子。 嘎吱、嘎吱。 他转头看去,找到了那个哭泣的人。 是母亲。 陪在她左右两边的是大姐和弟弟,都望着他频频抹泪。 母亲端木华捂着嘴,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含泪说:“振亨,你就认了吧!认了,法官就会少判你几年。我和你爸爸还有姐姐弟弟再想法子凑钱将所有的债都还给他们,那样又会少判你好几年了!” 律师也是这么给他交代的,说是公安机关搜集到的证人证言和证据没有漏洞可钻,唯有老老实实认罪,法官和审判员或许会看在他有悔罪表现的份儿上,好得个从轻发落。 连自己的家人都认为他骗人钱财用来过奢侈的生活…… “不!”他圆睁双目,坚定的摇头,“妈,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法律到底还有没有公正了?!”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还有媒体的记者,他多喊几声冤,一定会有人听进去他的话,为他主持公道的! 这么一想,疲惫不堪的他陡然又来了精神,“我是冤枉的,请你们相信我!求求你们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旁听席上的人嘶吼。 如果叩谢可以让他们相信他的话,他几乎就要在木围栏里望众人跪下去。 只是多年来的自矜让他还心怀一点羞耻感,内心于是焦灼的挣扎着。 “肃静!被告请肃静!”法官一下下敲击着法槌招呼他,耐心快要用尽,“光喊冤没有任何意义!” 辩护律师适时道:“审判长,我的委托人情绪十分不稳定,可能精神方面存在问题。我申请为他做精神病鉴定,希望此案能择日再审。” 此话引来嘘声一片。 法官冷冷道:“被告胡搅蛮缠不等于精神错乱,辩护律师提出的要求,本院不予采纳!” 旁听席上当即有人为审判长的拒绝鼓掌叫好。 他心如死灰。 一支烟已抽完,烟屁股被他扔在地上。 他伸脚将火星子踩灭,然后抬头眼望乌云密布的天,目中折射出一丝幽暗的冷光,续道:“今天公示结束,下周周二开办公会,估计周三监狱里头就能将我的案件材料以及《减刑建议书》报送至市中级人民法院了。” “那不就是一月份出狱?好啊,正好赶回家去过新年!”窦兴国为他欣喜道。 “一月份恐怕没那么快吧。今天已经是31号了,明天就是2018年的元旦节。”裴振亨有些谨慎的说,“监狱长虽说问题应该不大,不过要出狱的话,也还需要法院受理后形成受案公示,公示完了,才会在一个月内审结裁定减刑意见。” “绝对能和家人过个团圆年的,你相信我!”窦兴国有些兴奋的道,“我听食堂大姐家那小姑娘说,今年除夕是在那什么情人节后一天---2月15日,所以春节就是2018年2月16日。一个半月的时间,足够了,那时候你已经站在监狱外面了。” 裴振亨淡淡的笑了下,“承你吉言,我也希望如此。谢谢你,大哥。” 忽有人叫道:“哎哎,出来了出来了!” 监狱里见到最多的基础设施恐怕就是铁丝网了。 监区与机关的行政大楼便就只隔着数道顶端带电的围墙护栏网,所以行政大楼那边的动静,这边看得一清二楚。 而行政大楼侧对监狱大门,出狱手续办得差不多时,武警就会把大门打开,目送刑满释放人员出去。 众人便停止了说话,纷纷瞪大了眼透过护栏网的网眼往对面看。 裴振亨也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看着那边。 杨小武像只放出笼子的鸟,蹦蹦跳跳的下得楼来,看见大家,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的冲众人挥手道再见:“振哥、兄弟们,我先走一步啦!你们也争取早点出来啊!” 噗! 一群人顿时被这话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去吧去吧,我们不远送了。杨小武,祝你早登极乐啊!” 厚重敦实的不锈钢板大门“嘎吱、嘎吱”的缓缓打开来,门外隐约传来惊喜的呼唤声。 唔,还有耀眼的车灯灯光打进来。 因为天色未明,又是冬天的早晨,还起了浓稠的大雾,所以那氙气大灯的光线十分明显。灯光蹿进机关大院,几乎照亮了半个院子。 有狱友看清楚了那些车辆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要酸几句:“嗬,一溜儿豪车赶来迎接打了胜仗的杨少爷凯旋而归啊。我瞧着这座监狱当初乃是故意这么设计的吧,大门一打开就能看见外面的花花世界,真他妈太刺激了!” “怎么?这样不好吗?受了刺激就得赶紧拼命挣工分,争取减刑早日出去啊,好像你还希望在里面多呆几年似的!” …… 每到有人出狱,必定有服刑人员趴在铁丝网后面目送其离开,满眼羡慕和嫉妒那些已经站在铁笼子外面的人,也充满了期待,还有少数的落寞与绝望,心思各异。 裴振亨相信,这种时候对看客而言,绝大多数是一种心灵的煎熬,别看有人面上满不在乎,那也只能是他们伪装得好。 出去的人往往会朝众人挥一挥手,管他认识不认识的,即使曾经发生过矛盾脸红脖子粗的,此时也会大度的一笑泯恩仇,原因无他,出狱的那个人肯定是胜利者了。反正总之,都会一脸笑意和善意的嘱咐大家:“同志们,好好改造,听党和监狱领导的话,争取早点出来重新做人啊!” 接受众人注目礼的这一刻,他们定然很嘚瑟吧,内心里会否会这么想一想:日后再也不进这鬼地方了? …… 杨小武的亲朋天蒙蒙亮便来迎他回家的场景实在感人,狱友们热热闹闹的欢送场景也十分会迷惑人,让裴振亨差点就要忘了自己此刻正身陷囹圄。 是呢,这里是监狱,桐乡监狱。 桐乡监狱占地三百余亩,可以关押犯人近七百人。它位于燕城市郊的一个乡镇上,距离市区约有六七十公里。从市中心开车至此接近两个小时,因为大部分是乡村公路,还有一截机耕道,所以车根本开不快。 同其他地方的监狱一样,桐乡监狱的最外围也是由一圈密密匝匝的带电刺绳护栏网包围着。内围则是高大厚实的围墙,墙高五米,墙头还扎着一簇簇绑着铁蒺藜的带电铁丝网,整个围墙加铁丝网能高达到七八米。 这么高,所以怎么爬墙? 不仅如此,墙内墙外还密实的竖着一圈儿倒插的竹刺,根根削得尖锐无比。 监区内则有配枪岗哨,几十米一岗,武警长年驻守。他们身上操着的都是真枪实弹,见到越狱者可直接开枪。此外,不时还有手持电~警棍的狱警在四处巡逻。 人进出监狱大门都是挨个搜身,来往的车辆也是从驾驶舱到车子底部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大门口一道岗,中间一道岗,进去监区以后还有一道岗,手续繁琐而严密。 无落脚点的高墙,带电的铁丝网,竖起的倒刺能让活物非死即伤,一道道关卡,各种水泥浇筑的障碍物……实在是固若金汤。 此外还有,高高的哨塔上有武警全天候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监狱。除了肉眼监视外,这座牢笼里还潜藏着无数的监控摄像头,一切都在狱警的眼皮子底下,服刑人员可谓插翅也难逃! 身边已不知何时变得静悄悄的了。 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雪花无声飘落在睫毛上,眼帘处骤然沁凉的感觉令裴振亨恍然回神,他往左右两边看了看。 狱友们早就已经回去补眠了,窦兴国也不知何时走了,就只剩了他一个还在那掉漆的铁栏杆上趴着。 他抬头望天看去。 黑云压城,天色越发昏沉。 此时此刻,监狱那栋最高楼的房顶上,五六只探照灯往外斜探出它们冷硬的身子,浓墨一般黑漆漆的灯罩里发射出几束惨白的冷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第119章 饮食男女(6)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至60%可破。  法官意味不明的睃了他一眼,“现在休庭, 待合议庭进行评议后,此案当庭宣判。” 法槌轻敲后, 审判员们起身随着审判长离开了法庭。 留在庭中的人当即迫不及待的议论开来。 嘤嘤嗡嗡的声音喧嚣而嘈杂, 就响在周遭,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越发肆无忌惮, 像一群烦人的苍蝇满屋子在萦绕。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法官们仍旧没有从小屋子里走出来。 他便回忆了一下他二十七年的人生,忙碌而充实, 高调又自信, 一路走来浑身闪着耀眼的光芒,像个自动发光体, 围在他身边的人尽皆黯然失色。 啪! “肃静!” 讨论得太热烈了,谁也没注意到法官们已经回到了主席台上, 所以喧嚣声犹在。 法官大怒,高高举起法槌用力一敲:啪! 下一声:哒! 一道滞重的破裂声夹在那惊堂木敦实有力的声响中。 法槌终于被敲断了…… 圆柱形的槌头飞出审判席,直直向他砸来。 他正满脑子纷纷乱乱的思绪, 无暇他顾, 所以愣愣的看着它飞近。 嘭! 槌头最终抛物线往下砸在了木栏杆上, 就在他戴着镣铐的手边, 都是夯实的实木制品, 两厢撞击便发出了巨大的震颤声。 他的身体因此不可控制的、触电一般的倏地一抖。 但没完,之后他就一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就像是冬日的梧桐,陡然间被人狠狠一脚踹在树干上。高大的躯干剧烈摇晃,树上已经凋零的黄叶于是扑簌簌争先恐后的往下掉,不落个精光不会完事儿! 槌头被阻隔了去路不甘不愿的掉落在地,大理石地板砖上咣当咣当滚了两圈儿后,它最后安分的停在了一名摄影师脚下。 所有人瞧着这诡谲而滑稽的一幕都愣住了,整个法庭于是瞬间安静,很好。 但是又太安静了。 像是一切都在顷刻间被冻住,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他快要窒息,喘不过气,十指不自觉收拢,紧紧蜷成瑟瑟发抖的穿山甲。许久未修剪的长指甲因此抠在木栏杆上,发出一串暴躁刺耳的沉闷尖叫,盖过了镣铐的金属摩擦声。 身侧的法警因此斜睨了他一眼,目中含着戒备。 审判长的声音再度响起,“肃静!” 没了惊堂木可拍,他干喊着。 敲断了法槌,法官仍旧气定神闲,想来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 然后他大声说:“经过之前的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本法庭对被告裴振亨涉嫌欺诈罪的开庭审理已经完毕。此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做出判决,现在进行宣判。” 侧旁的书记员立刻叫道:“全体起立!”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审判长那话是什么意思时,短暂的愣神之后,那些苍蝇再次迫不及待的在周边飞舞,哳哑的噪音又起。 “要判了要判了,快猜猜他会坐多少年牢?” “这种社会渣滓,害得多少人数年积蓄泡了汤?又毁了多少个家庭?应该让他把牢底坐穿!” “对,垃圾!” …… 他木然的缓缓抬头看去。 空旷的法庭正中央,眼前是金色庄严的法徽,刺目的鲜红色表面浮着一只华表铸成的天平。天平的两端挑着砝码,不偏不倚,代表着公平与公正。 公正吗? 明明他就是被冤枉的,为什么就无人为他主持正义? 所以他只想问:公正到底在哪里?! 审判长是一名老法官,年纪有些大了,鼻梁上架了副老花镜,看东西喜欢视线往上,于是额头上的皱纹更明显,载满了岁月的经历。 见旁听席上的人又不听招呼的喧哗起来,他的眼球往上轮,视线越过镜片望向旁听席,表情无奈。 那名摄影师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弯腰拾起地上的槌头递了过去。 老法官从他手中泰然自若的接过法槌的槌头,微颔首压低声道了声谢,然后将下滑到鼻端的眼镜儿重新架好,再将法庭里的人扫了一圈儿后,他捏着槌头往底座上猛然啪的一敲! 敲断的法槌威力犹在,声音穿云裂石。所有人当即闭了口,齐整的竖起了耳朵。 老法官满意了。 他清了清嗓子,方才用他那扁平干枯的声音道:“本院认为,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指控罪名成立。” “根据被告人裴振亨犯罪的事实、犯罪的性质、情节和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第五十二条,第五十三条,第六十一条,第六十四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法官顿了顿,目光将左侧木然僵立的被告无声瞄了一眼,方才继续道:“一、被告人裴振亨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二十万元。二、被告人的违法所得予以追缴,责令被告人裴振亨退赔被害人李明2500000元、周庆云26000元、姚青青8000元、张清水5000元、蒋国富12000元……” 脑中麻木得一片空白,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无法思考。 但还是反应了过来,于是在法官将那一长串名单念完之前,他凄厉的嘶吼出声:“不对!法官,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被告惶恐的打断了法官的宣判。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上半截身子已经往围栏外狠狠探出。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抓住刺目的深红色栏杆,指关节泛白,手背上青筋爆起,明显在颤抖。 正对面的摄影师立刻不失时机的拉近了摄像机镜头,专注的拍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 于是,他微微仰起的下颌上,拉拉杂杂的胡子清晰可见,像树林子尽数被拦腰截断,稀稀拉拉的林立着,劫后的一地狼藉。多日未曾洗过的头发一缕一缕服帖在额头,整个人憔悴得不行,赫然就是癌症晚期的病人。 可是这个病人对生是那样的渴望,即便已经被命运之神判了死刑。所以,他的目光涣散而恐慌。 守在两边的法警这一回早有准备,第一时间一个负责卡住了他的后脖子,一个狠狠按住了他的脑袋,一左一右将他使劲儿摁在木围栏里,垂着头,再也蹿不出去。 这模样何其的屈辱。 他的母亲端木华刹那间痛哭失声。 他已经听不见那哭泣声了,只目眦欲裂,怒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声嘶力竭的一遍遍沙哑嘶吼:“我没有诈骗!我没有骗人家的钱!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公正呢?法律的公正呢?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审判官!” “我是良民,我遵纪守法,我不是诈骗犯!这是你们强加给我的,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他的争辩只换来了坐在旁听席上的受害者及其家属的不满,人群开始大声嚷嚷起来。 “有没有搞错啊,怎么才判了十五年?三百多万啊,不是三万块!” “他害我们亏了那么多,十五年牢狱怎么够?光陪给我们那点会员费才多少啊?他找我们接盘的股票损失,可是好几百万上千万呢!法官,这些事情你们查了没有啊?” “法律的公正呢?这种吸血鬼应该被判无期!” …… 他愤怒的扭头,眼中充盈着冲天的怒火:“我没有诈骗!我是冤枉的!我更加没有操纵股市!” 安在他头上的罪名越来越令他心惊肉跳。 “啧啧!他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起哄声更大了,无尽的嘲弄铺天盖地而来。 “没有诈骗你会站在这里?没诈骗,你账户里的钱是天上掉的馅饼儿?你的跑车、别墅也是凭空变出来的?” 他挣扎着仰起头来厉吼:“这是诬陷!我没有骗人钱财,你们这是在蓄意诬陷!这是阴谋,阴谋!” 旁听席上终于有了一丝丝骚动,“你们说,他一直不认罪,是不是真的有人在陷害他啊?毕竟他在博客上数次揭露上市公司的内幕交易,被人盯上报复是有可能的啊。” “你觉得有可能一百多号人如此齐心协力的陷害他吗?肯定是真上当了才会这么愤怒的啊!我听好些人说买了他推荐的股票,少的亏损万把块,多的亏损都有几百万了。炒股亏的钱公安机关和法院都是不可能追认的,那就只有将姓裴的送进牢房里方能解恨了。” “也对。若说收买三五个人还能做到,但一次性让一百多人陷害他,还这么声情并茂不露破绽,口供无懈可击,那就很难喽。毕竟人多嘴杂,难免不会有人在过程中起了复杂心思,除非是上市公司领导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到这个法子报复他。” “唉---,所以说投资有风险,买卖需谨慎啊。自己没勇气承担股市风险,就不要进去嘛,进了就要愿赌服输。中国股市就这样,99%的散户都是被人家大户收割的,怎么总有人迷之自信的认为自己不是那99%中的一个呢?” 微弱的为他辩解的声音没一会儿就这么被压了下去。 旁听席上坐满了人,听多了他千篇一律否认的话,此刻大家都只冷冷的看着他一个人发狂而无动于衷,就像在看一个疯子在表演。 被冤枉的话他已经吼过千遍万遍了,自从被刑拘后,他每见着一个人就这么说。 但人家一句话就驳了回来:“证据?这么多证据你瞎眼看不见?你说你没有诈骗,你是冤枉的,却不过只是空口白牙声音大,你也拿出证据来啊!” 他无法接受事实,可却又根本无力反驳。 只因为那些证据真的铁证如山! 银行账户郝然写着他裴振亨的名字,QQ群的号码真的就是源自他那个星光博客的文章里,一百多人往他的银行卡打钱,一笔笔账目清晰得犹如他此刻手背上突起的经脉…… 他的世界是怎么了? 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还是一场令他永不能苏醒的梦魇。 然而他的确没有诈骗过谁的钱财啊,他敢说自己能用项上人头担保! 所以,所谓的罪证确凿,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在处心积虑的陷害他! 老法官庭审无数回了,见识过各种各样的被告,锻就了一副平常心肝,但今天的被告还是令他刮目相看。 只因为被告的情绪虽然激动,但他并没有像其他被告那样对法官、公诉人和受害人口出污言秽语,明显教养很好,日常也可能是常常活跃在上流社会的人。 而且,即使他被判入狱十五年,也并没有做出癫狂的凄厉尖叫、嚎啕大哭、地上撒泼打滚、跪地求生哀鸣、腰膝瘫软晕厥不醒或者屎尿横流的丑态。 他仅仅只是坚持不懈的喊冤而已。 老法官生了恻隐之心,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慈爱。 他微掀眼皮,视线透过老花镜往上看向被告,抓起槌头在法盘上轻轻的敲了敲,道:“肃静!被告,新中国成立几十年了,不兴喊冤。一切都已罪证确凿,年轻人,进牢里好生改造去吧。你唯一要做的就是:遵纪守法,积极进步,也好争取早日出狱。你的人生还长着呢。” 闻言,孤独无助的被告失魂落魄的将目光缓缓转向了旁听席。 母亲、姐弟、女朋友、好哥儿们……所有熟识的人都郝然在座,他们脸上均露出了深深的失望之色。 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是清白的! 曾经捧过他的财经媒体记者们,也在窃窃私语。那蚊蝇般的嗡嗡声越来越大声,从四面八方蹿入他的耳朵。 “他开的那个投资公司估计是个皮包公司,根本赚不到钱,所以才不得已靠忽悠散户的钱来过逍遥生活。所以啊,千万别相信那些什么股评专家啊、财富老师的指导授课点评,那些人只会天花乱坠的吹牛,反正吹牛不犯法!他们要真的炒股很厉害,就会闷不吭声的去股市里面发大财了,有钱后就满世界游玩找乐子,哪里还有时间通过聊天去赚人家那点会员费、授课费和咨询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第120章 饮食男女(7)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至60%可破。 “那不就是一月份出狱?好啊, 正好赶回家去过新年!”窦兴国为他欣喜道。 “一月份恐怕没那么快吧。今天已经是31号了, 明天就是2018年的元旦节。”裴振亨有些谨慎的说,“监狱长虽说问题应该不大, 不过要出狱的话, 也还需要法院受理后形成受案公示, 公示完了, 才会在一个月内审结裁定减刑意见。” “绝对能和家人过个团圆年的, 你相信我!”窦兴国有些兴奋的道,“我听食堂大姐家那小姑娘说,今年除夕是在那什么情人节后一天---2月15日,所以春节就是2018年2月16日。一个半月的时间, 足够了, 那时候你已经站在监狱外面了。” 裴振亨淡淡的笑了下, “承你吉言, 我也希望如此。谢谢你,大哥。” 忽有人叫道:“哎哎,出来了出来了!” 监狱里见到最多的基础设施恐怕就是铁丝网了。 监区与机关的行政大楼便就只隔着数道顶端带电的围墙护栏网, 所以行政大楼那边的动静,这边看得一清二楚。 而行政大楼侧对监狱大门, 出狱手续办得差不多时, 武警就会把大门打开, 目送刑满释放人员出去。 众人便停止了说话, 纷纷瞪大了眼透过护栏网的网眼往对面看。 裴振亨也不自觉的站直了身体看着那边。 杨小武像只放出笼子的鸟,蹦蹦跳跳的下得楼来,看见大家,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的冲众人挥手道再见:“振哥、兄弟们,我先走一步啦!你们也争取早点出来啊!” 噗! 一群人顿时被这话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去吧去吧,我们不远送了。杨小武,祝你早登极乐啊!” 厚重敦实的不锈钢板大门“嘎吱、嘎吱”的缓缓打开来,门外隐约传来惊喜的呼唤声。 唔,还有耀眼的车灯灯光打进来。 因为天色未明,又是冬天的早晨,还起了浓稠的大雾,所以那氙气大灯的光线十分明显。灯光蹿进机关大院,几乎照亮了半个院子。 有狱友看清楚了那些车辆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要酸几句:“嗬,一溜儿豪车赶来迎接打了胜仗的杨少爷凯旋而归啊。我瞧着这座监狱当初乃是故意这么设计的吧,大门一打开就能看见外面的花花世界,真他妈太刺激了!” “怎么?这样不好吗?受了刺激就得赶紧拼命挣工分,争取减刑早日出去啊,好像你还希望在里面多呆几年似的!” …… 每到有人出狱,必定有服刑人员趴在铁丝网后面目送其离开,满眼羡慕和嫉妒那些已经站在铁笼子外面的人,也充满了期待,还有少数的落寞与绝望,心思各异。 裴振亨相信,这种时候对看客而言,绝大多数是一种心灵的煎熬,别看有人面上满不在乎,那也只能是他们伪装得好。 出去的人往往会朝众人挥一挥手,管他认识不认识的,即使曾经发生过矛盾脸红脖子粗的,此时也会大度的一笑泯恩仇,原因无他,出狱的那个人肯定是胜利者了。反正总之,都会一脸笑意和善意的嘱咐大家:“同志们,好好改造,听党和监狱领导的话,争取早点出来重新做人啊!” 接受众人注目礼的这一刻,他们定然很嘚瑟吧,内心里会否会这么想一想:日后再也不进这鬼地方了? …… 杨小武的亲朋天蒙蒙亮便来迎他回家的场景实在感人,狱友们热热闹闹的欢送场景也十分会迷惑人,让裴振亨差点就要忘了自己此刻正身陷囹圄。 是呢,这里是监狱,桐乡监狱。 桐乡监狱占地三百余亩,可以关押犯人近七百人。它位于燕城市郊的一个乡镇上,距离市区约有六七十公里。从市中心开车至此接近两个小时,因为大部分是乡村公路,还有一截机耕道,所以车根本开不快。 同其他地方的监狱一样,桐乡监狱的最外围也是由一圈密密匝匝的带电刺绳护栏网包围着。内围则是高大厚实的围墙,墙高五米,墙头还扎着一簇簇绑着铁蒺藜的带电铁丝网,整个围墙加铁丝网能高达到七八米。 这么高,所以怎么爬墙? 不仅如此,墙内墙外还密实的竖着一圈儿倒插的竹刺,根根削得尖锐无比。 监区内则有配枪岗哨,几十米一岗,武警长年驻守。他们身上操着的都是真枪实弹,见到越狱者可直接开枪。此外,不时还有手持电~警棍的狱警在四处巡逻。 人进出监狱大门都是挨个搜身,来往的车辆也是从驾驶舱到车子底部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大门口一道岗,中间一道岗,进去监区以后还有一道岗,手续繁琐而严密。 无落脚点的高墙,带电的铁丝网,竖起的倒刺能让活物非死即伤,一道道关卡,各种水泥浇筑的障碍物……实在是固若金汤。 此外还有,高高的哨塔上有武警全天候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监狱。除了肉眼监视外,这座牢笼里还潜藏着无数的监控摄像头,一切都在狱警的眼皮子底下,服刑人员可谓插翅也难逃! 身边已不知何时变得静悄悄的了。 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雪花无声飘落在睫毛上,眼帘处骤然沁凉的感觉令裴振亨恍然回神,他往左右两边看了看。 狱友们早就已经回去补眠了,窦兴国也不知何时走了,就只剩了他一个还在那掉漆的铁栏杆上趴着。 他抬头望天看去。 黑云压城,天色越发昏沉。 此时此刻,监狱那栋最高楼的房顶上,五六只探照灯往外斜探出它们冷硬的身子,浓墨一般黑漆漆的灯罩里发射出几束惨白的冷光。 光束机械的朝着全场悄无声息的晃来晃去,将这座监狱里的所有死角照得明明灭灭。 灯光打过之处犹如白昼,而明与暗的光影变换的这点间隔时间很少。所以,该不会有人能跟电影里演的那样,有本事从这里逃出生天。 唔,他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想到出逃、越狱这种事情。 这种思想可要不得。 裴振亨摇头失笑,无声的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就抄着手幽幽的望着那道紧闭的监狱大门,思绪再度飘远。 他的行为早就已经引得不远处的一名狱警将他狐疑的看了好几眼,眼瞧着天上已经飘雪,便大声道:“下雪了,怎么还不进屋去?年轻人,莫要想东想西的!” 年轻人?我不年轻了。 服刑人员都要剃光脑袋,此刻光线昏暗,看不出他什么年纪。估计是瞧他身材挺拔,便以为他还年轻吧。 不过男人三十一枝花,就男人而言,他正盛开,也还算是年轻的。只是一颗心已经布满褶子,它大步向前的走在了外貌变化的前面。 裴振亨翘起嘴角,再度自嘲的笑了笑。 那名狱警喊了一嗓子后,就一直站在那里没走,还有意无意的亮了亮手中的电~警棍,这令裴振亨愈加好笑。 一个月后就要出狱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越狱呢? 他暗自抽了抽嘴角,下一刻他一抬头,朝着那名狱警老实巴交的笑道:“这就回,您辛苦了。” 顶着那名狱警如芒在背的目光,裴振亨神色自若的走回了自己的监舍,并回身再度冲那人一笑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门后面,他无声无息的站在铁窗前望着外面的操场。 那名狱警见裴振亨进了监舍后,又等了两分钟,未见异样的动静,这才放心的离开,往其他地方巡逻去了。 他无声的笑了笑,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 这是个十二人的监舍,六张床,上下铺,他睡在下铺。 平时服刑人员都起得很早,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出工,一整天的生活都被监狱里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偷不得一点懒,吃饭洗漱像打仗,也因此每个周末都是大家的哈皮时间。所以此刻,全监舍的人都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他经过一张张熟睡的脸庞,有十几二十岁的,有五六十岁的,有满脸横肉的,有憨厚老实相的,有儒雅白净的,有面有狞疤的…… 监舍里不熄灯,所以一切他都看得分明。 裴振亨刚想在自己的床铺躺下来,却听到头上传来了隐隐的啜泣声。 他的上铺是新收监进来的犯人。 监舍里就这样,有人离开了,又有新的服刑人员来填补空白。 新来的狱友是个三十多岁的庄稼汉子,据说是失手将村中一个恶霸推到堰塘里淹死了,判了十年。他来了三天了还是哭,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给每个人讲他是在声张正义,为什么好人打死了坏人,造福了一村子乡亲却还要坐牢?他不懂,觉得好冤,无法接受事实。 这会儿这名狱友不是在梦中哭,就一定又是在偷偷的哭泣。 这世上有太多说不清楚的事情了,哭与喊冤都不能解决问题,他早已经经历过。 压抑的哭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这令裴振亨心浮气躁。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刚入狱那会儿他也经常偷偷流泪,躲在被窝里,钻进厕所里,无声的压抑的哭泣。 强行克制自己情绪的结果就是,他差点自己将自己折磨疯掉。 直到后来大姐来看他,告诉了他一件事情,他突然就找到了要坚强的继续活下去的目标。 这种事情劝解不了,唯有自己走出自己划定的牢笼。 裴振亨便去了厕所,关上灯,静静的坐在马桶上。在黑暗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来,划一根火柴将劣质香烟点着,狠吸了好大一口,这才终于回到了现实里。 桐乡监狱里面是禁酒不禁烟,禁牌不禁棋。 他原来是不抽烟的,坐牢之后才开始学会抽。 抽烟是种精神享受,人在监狱里空虚莫名,唯有抽烟纾解,否则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疯死,要么老死。 老死,对,入狱后人会沧桑得很快。 这八年,他已经见过好多人,坐一年牢,便仿佛老了五六岁的样子。 真是时间如梭,白驹过隙啊。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坐牢八年了。 八年,抗日战争都胜利了,自然,他也快要渡劫成功了。 一切都是按计划来的,他算得分毫不差。 他一向是个爱做计划的人,以前又常常跟数字打交道,精打细算已是本能。预先计划好,做事情才能有条不紊,结果也才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原本十五年的刑狱,如今减到八年。不错,这正是他八年筹谋,拼命努力的结果。 在经历了最初痛苦的过渡期后,在他差点迷失自我之时,他有了活下去的目标,脑子于是也渐渐冷静下来。然后,他熟读减刑相关的法律条文,并照着付诸实践。就这么着,这里减一点,那里减一点,十五年的牢狱,最终减成了八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第121章 饮食男女(8)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至60%可破。 “我是受害人李明的代理律师, 代理权限为全权代理。李明先生因出国公干而无法到庭起诉, 他已委托我代他出庭提出诉讼请求。我的委托人李明是本案最大的受害人,涉及金额人民币250万元。” “事件的经过是这样的:2010年9月中旬, 同其他受害人一样, 被告裴振亨通过QQ与我的委托人李明先生私聊。他声称其可以帮忙炒股, 亏损完全由他承担, 盈利则提成30%, 包赚不赔……” “你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认定跟他聊天的人就是我?!” “OK,OK,我不提你的名字可以了吗?” 律师举高双手,做了个无奈的投降状, 脸上刻意装出来的苦笑看得他恨不能冲过去一拳将其打得稀巴烂。 “被告人在金融圈中是很有名气的人物, 开了家投资公司, 正在做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我的委托人曾向圈内人打听, 被告管理的基金规模上亿。且他还上过电视,做过访谈……因这些种种因素,使得李明先生对其十分信任, 根本不会想到被告会为了贪他的两百多万而自毁长城。” “于是,在尚未签合同的情况下, 李明先生便干脆爽快的将炒股所需的股本金250万元打入了被告的个人银行账户里, 让其帮忙操盘买卖股票, 约定半个月结算一次提成费。哪里想到, 一周之后就爆发了被告人间蒸发的消息。” “本人已向法庭出示了我的委托人给被告划款的银行转账支票,单据上确切的注明了款项用途为‘股本金'三个字。同时,一并附上被告通过QQ骗取李明先生钱财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的委托人提出的诉讼请求是:希望法院判决被告返还他的股本金,并加算同期人民银行贷款利息。” 审判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被告,你对受害人代理律师陈述的内容是否有异议?” 法官其实很不想再问这句话了,因为被告只会有一种回答。 果不其然。 “法官,我已经说过了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狠狠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分外无力的道:“我不知道这个李明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给我打款两百多万。那250万元是我的客户划给我的,我们签了投资理财合同!” 他的辩护律师第六次朝他暗使眼色。 他视而不见。 律师唯有连连摇头叹气。 他何尝不懂律师的意思? 可笑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情,要他坦白什么啊?稀里糊涂的担下他们指控的罪责吗?凭什么要他认罪?荒谬! 他一个有头有脸有地位的社会精英,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学校的荣誉,家里人的骄傲,哪里承受得了诈骗犯这样伴随一生的耻辱?! …… “请法警传唤证人邓鑫出庭!” 一个胖子笑嘻嘻的走进法庭。 “证人,请向法庭陈述你的姓名、年龄、出生年月日、工作单位、职务和家庭住址。” 他紧张万分的紧紧盯着那个胖子。 他的私人客户好些是介绍来的,一个介绍一个,但并非每份合同都是他亲自出面负责签订。他的事业能够做得风生水起,完全靠着他在业内良好的信誉和口碑支撑。 信誉和口碑这种东西,无形价值不可估量,但要是反噬起来,就是花再多的钱也挽不了尊。 对方却并未看他。 “我叫邓鑫,29岁,1981年5月4日生,燕城市黄岗区盛源汽配行老板,现居燕城市黄岗区广顺路20号。” “根据法律规定证人应当如实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者或者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邓鑫,你能否保证自己会如实作证?” “能保证。” 公诉人问:“证人,被告人裴振亨声称自己收到的250万元乃是你的投资款,属于为客户正当理财的投资资金。请问被告所述是否属实?你能否提供投资款的划款证明以及相应的投资合同?” “报告领导,我的确是到梧桐投资公司去签过一份投资合同。他们公司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嘛,我查过的,属于合法经营。而且裴振亨还上过电视,我觉得他好像挺靠谱的,所以我就打算将自己的闲钱交给他帮我钱生钱,蛋生蛋,这可比存银行定期强啊。” 说到这里,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头,才支支吾吾道:“可是直到今天为止,我都还没有划款吶。只因为我老婆发现了我藏了私房钱,吵着闹着要我如数上交,所以我根本就还没有履行合同。他说的那250万元的投资款,并不是我的。” “就是说被告收到的250万元并不是你预备交由被告投资理财的250万元?证人,你确认吗?”公诉人追问道。 “确认啊,我真的还没付款啊!也幸好钱还没给他,要不然我的钱不也被姓裴的挥霍一空?不过我签了合同的,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盖了公章,这可是有法律效力的。我听说其他受害人连合同都没签,就只有个QQ聊天记录和银行的付款证明。法官大人,他们的钱还能要得回去吗?” 法官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转过脸去问另一边:“辩护律师,请问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律师叹了口气,“没有。” 这个事情之前就已经从公诉人那里看过证据了,只有他的委托人不相信,非得要求将证人请到法庭上来亲口说给他听。 “证人你可以下去了。” “哦哦,法官大人,需要我作证随时通知哈。嘿嘿,我这个人一向热心热肠。” “你撒谎!撒谎!”他早已按捺不住,愤怒的厉吼出声。 证人惊了下,收起了嬉皮笑脸,快步往庭外走。 眼见着胖子就要退出法庭了,他想也未想,随即双手往栏杆上一撑,再跟着一跃而起! 一八三的个子自然有一双大长腿,外加平时经常去搞攀岩、驴行等户外活动,于是他的身体很敏捷的攀出了围栏,目的明显地朝过道上的证人扑了过去,惊得庭中一片惊呼声起。 被告之前一直只是吼得凶,言辞和情绪比较激烈,但并未作出其他异样的举动。此刻他出人意表的行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身后的法警也愣怔了片刻,随即迅速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死死拖住了他。 他疯狂挣扎,“我没有诈骗!你们都在撒谎,还合起伙来诬陷我!” 他扭动得太厉害,似乎下一刻就能来个饿虎扑食,证人吓得往角落里不断缩去,他便也跟着往那个角落继续艰难的挪动陷入桎梏里的身躯。 就差一只胳膊的距离了,他于是伸长了手臂在空中乱舞,想要抓住证人。 胖子吓得哭丧起了脸开始哇哇大叫。 见状,一名法警忍无可忍,抬脚就朝他的腿窝子里狠狠一踢! 他顿时痛得闷哼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终于被制服。 证人因此逃过一劫,白着一张胖脸快速跑出了法庭。 他动弹不得,但不死心,死命抻着脖子,仍旧像头发怒的狮子般冲着大门口声声嘶吼:“你不准跑!你还我清白!还我清白啊!” 旁听席上有人压抑的哭出了声。 他忽的就哑了音,浑身力气骤然一泻,然后机械的扭动脖子。 嘎吱、嘎吱。 他转头看去,找到了那个哭泣的人。 是母亲。 陪在她左右两边的是大姐和弟弟,都望着他频频抹泪。 母亲端木华捂着嘴,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含泪说:“振亨,你就认了吧!认了,法官就会少判你几年。我和你爸爸还有姐姐弟弟再想法子凑钱将所有的债都还给他们,那样又会少判你好几年了!” 律师也是这么给他交代的,说是公安机关搜集到的证人证言和证据没有漏洞可钻,唯有老老实实认罪,法官和审判员或许会看在他有悔罪表现的份儿上,好得个从轻发落。 连自己的家人都认为他骗人钱财用来过奢侈的生活…… “不!”他圆睁双目,坚定的摇头,“妈,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法律到底还有没有公正了?!”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还有媒体的记者,他多喊几声冤,一定会有人听进去他的话,为他主持公道的! 这么一想,疲惫不堪的他陡然又来了精神,“我是冤枉的,请你们相信我!求求你们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旁听席上的人嘶吼。 如果叩谢可以让他们相信他的话,他几乎就要在木围栏里望众人跪下去。 只是多年来的自矜让他还心怀一点羞耻感,内心于是焦灼的挣扎着。 “肃静!被告请肃静!”法官一下下敲击着法槌招呼他,耐心快要用尽,“光喊冤没有任何意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第122章 饮食男女(9) ,最快更新图谋不轨最新章节!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提高购买比例至60%可破。  当年庭审的那一幕, 即使过去了八年, 却犹如已经镌刻在他的颅骨上了一般,每天每晚都会拿出来过一遍。于是, 那些人, 那些话, 鲜活清晰得好似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冷。 彻骨的寒意。 汗毛因此根根直竖, 每一条神经都绷直、拉紧。 他缓而机械的抬头, 看了眼护栏网外夹道边昏黄的灯光。 光是橙黄色的暖色调,轻易穿透浓雾,将这孤寂凄冷的早晨烘出几分暖意来。 似乎遥远却又近在咫尺,像画外音响在耳边, 是相熟的几个牢友们正趴在铁栏杆上闲聊。 “这行政楼里上班的狱警来得也太晚了吧?咱们等了都快要两个钟头了, 现在才来, 冻死我了!” 有人在不耐烦的抱怨。 “人家是在机关上班, 跟基层监区的狱警肯定不一样啊。”一个坐监老资格说,“再说现在八点钟都不到,哪里晚了?你是不知道人家其他系统的公务员都是朝九晚五的么?” “也是我们在郊区, 机关工作的狱警下午下班下得早,四点就走了, 所以早上上班才稍微早点, 得凑满一天八小时工作时间。若是离市区近点, 估计也是跟其他系统一样实行朝九晚五制了。” 刚才监狱大门开合, 乃是在放行早晨来上班的狱警。 而一群人天不亮就守在这里,扒着护栏网眼巴巴的望着夹道对面的行政大楼,是为了给狱友杨小武送行,他今天要出狱了。 监狱改造服刑人员,都是按照5+1+1的模式进行。每周的周一到周五为劳动改造时间,须出工,去生产现场干活。另外一天是教育改造,各种学习,扫盲、技能。还有剩下的一天,休息。 今天恰好是周末,不用出工,整天都自由活动,狱警不得管你。 放往常这种寒冷的天气,众人肯定是窝在被窝里睡懒觉了。不过今天逢认识的人要出狱,便都起了个大早,纷纷过来送行。 “但这是监狱啊!我们平时六点钟就起床了,监区工作的狱警要是看谁赖床,还扣分呢,他们肯定比我们还起得早!”刚才抱怨的那个人还是不乐意,嘀咕道,“你们说同是狱警,咋区别这么大呢?连在监狱里上班都搞区别对待。” “哈哈哈……”一群人被那人的言论逗笑了。 有人笑话道:“徐飞,你是不是坐牢坐得太久,脑子生锈了?以为他们跟我们一样,无论在外面是个什么人物,但凡进了监狱那道铁门都叫做劳改犯,再也不分三六九等了?你啊,一定是还没搞清楚人家是来上班,咱们是在坐监吶!” 另一人附和道:“既然是上班,那肯定岗位和职责就不一样了啊。人家有领导,我们这里还有领导吗?管你从前是高官大员,还是董事长经理什么的,进来了,便都是一样的身份地位,都得劳动改造去!” 闻言,那叫徐飞的砸吧了下嘴,感慨道:“其实我一直琢磨着这些狱警当初是不是脑壳被门夹了?竟然跑监狱里来上班。你们看看他们,一周只休息得到一天,四天轮一班晚班,上班地点离家还那么远,手机也不准带进监狱里来,家里要有个急事,人都找不到。这么枯燥乏味还没有自由的工作,他们上班跟我们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众人一听这话,愣怔了片刻,随后纷纷点头称是。 “听说资格老的狱警才能去机关上班享福,新招来的员工就只能在监区基层锻炼,工作个两三年后有可能轮岗轮到行政楼坐班去。说真的,他们其实跟我们坐牢的确没撒区别咯。” 一群人唏嘘一阵,再度嘻嘻哈哈调侃起来。 每回遇到这种日子,大家都有点像在过节,十分热闹。 服刑人员啸聚一堆,狱警一般都会很介意,怕闹事,更怕出事,但是这种时候却会放宽松。 也算是一种刺激性教育改造方式吧。 看人家走出了铁窗,谁还不更加上进,也争取早点出去呢? 主角杨小武则显得有些异样的沉默,裴振亨看他应该是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杨小武三天前就拉着他诉说外面世界的种种,以及出去后又要如何如何的打算,然后他昨晚兴奋得一夜未睡。其他狱友因为起得早,这会儿都在频频打哈欠,此刻的他却还精神奕奕,满脸红光不说,双目亮得吓人。 他一直守在铁丝网门口望眼欲穿,但是现在不到八点钟,机关的工作人员尚未正式上班,武警是不会过来带他去对面行政楼那边办出狱手续的。 裴振亨看着这人,也很感慨。 杨小武犯了故意伤人罪,判了三年,坐了一年多牢,今日假释出狱。 尽管只待了一年多点,但是这小伙子跟脱胎换骨了似的,再不是刚入狱时那个还对监狱生活有点新奇的大男孩儿。经此一回熔炉里锻造,裴振亨相信,这人出去后,打死也不会再犯事儿了。 不过打不死,可能就还得……这是后话,此处暂时不表。 徐飞看看杨小武,忽觉得十分惆怅。 人家都出狱了,自个儿还在牢房里,着实难受极了,所以瞎高兴个什么劲儿呢?起这么早床干啥呢?纯粹找罪受! 他便抓着护栏网烦躁的摇了摇,又发起了牢骚:“唉,怎么这么慢啊?不是人已经来上班了吗?哪儿那么啰嗦啊?法律上说零点一过就该刑满释放了。这要是捱过中午,基本上又算是多坐了一天牢了!” 杨小武心头也着急,但看狱友比他不遑多让,遂笑道:“的确是那样没错,但狱警没上班,没办法办理手续啊。那个刑满出狱证明跟身份证一样重要呢,出去了没那东西不成。何况我只是假释,更需要把各种手续办齐全了。” 另有人无心的奚落道:“徐飞,你怎么比杨小武还着急?你这样子就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出狱还早着呢,三年,慢慢熬吧。” 监狱里的生活是按分按秒慢慢度过的,时间过得特别特别的缓慢。 因为每天都被关在一隅天空下,看见的是长久不变的景物---譬如满目灰蓝的囚服和光头,高大的铁丝网以及围墙,色彩晦暗的狭小监舍,还有永远冰冷的铁窗……周边的一切恍若一潭死水,于是,有时候你甚至都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 黄尘雕罽裘,逆旅同逼仄。 你早已忘了春天解冻的淙淙流水声是个什么样;你会纠结的想知道秋天的大雁还是不是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你不知道外面叫卖的小吃变了花样儿没;也不知道今年姑娘们流行穿的衣裙是否又换了款式,以及,布料是不是更少了…… 徐飞这人惯爱苦中作乐。 别人拿话堵他,他就不甚在意的说:“三年时间算啥?弹指一挥间!”说着,还潇洒的一弹中指。 众人心知肚明,也不揭穿。 刚才说话那人已自觉失言,忙笑着掩饰,调侃道:“哟呵!看来监狱里面的文化课还是教得好嘛,连徐飞这种半文盲都能出口成章了。你们听听他这说话的水平,啧啧啧,徐飞,恭喜你荣膺文化人儿的称号!” 一阵哄堂大笑。 裴振亨也唇角含笑,默默的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儿,自己则一个人趴在角落里,点了根烟吞云吐雾。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监狱里各种犯罪分子都有,杀人的、抢劫的、强~奸的、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的……这会儿聚一起的文化人居多,跟裴振亨一样,性格良好,从前在外面也是稍有修养的人。所以他们这几个狱友之间的感情不是非常淡漠,但是也很脆弱,表面上尚算和谐。 狱警终于开始放行了,铁丝网大门打开,夹道上威风凛凛的站了一溜持枪武警在警戒。另有两名武警走过来,将几名今天出狱的、早已望穿秋水的杨小武等人带到对面的行政大楼去办出狱手续。 杨小武朝门口走了两步,突然扭身小跑到裴振亨身边,急切道:“振哥,你出来时先别急着走,等我来接你啊!届时小弟我要为你摆一桌丰盛的洗尘宴,感谢你在狱中对我的照顾!” 裴振亨心中甚慰,摸着他扎手的光脑袋,说:“好,你赶紧出去吧,这话你都说几遍了。记住在外面安分点,别再进来了。” “我知道!”说着,杨小武大笑着朝众人挥挥手跑了。 办手续还需要花点时间。 一群人便又聊起了些别的事。 这时候有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原来你在这!” 裴振亨恍恍惚惚的抬头,看清楚了来人,淡淡一笑道:“大哥,你来了?” 他喊的这个大哥,叫窦兴国,并非真的黑道老大监狱狱霸之类,而是出于尊敬发自肺腑的一个尊称。 只因为这人可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 但说来好巧,如今和这位大哥同蹲一座监狱。 当年的时候,他二人谁能想到会一起坐牢,还是关在同一座监狱里呢?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世事便是这么无常。 “嗯。我刚吃了早饭,想去找你打乒乓球的,结果听你的舍友说你在这里。” “是,我一个兄弟今天出狱。”裴振亨指指远处的一行人背影,道:“喏,第五个就是他,又瘦又白的那个小子。” 窦兴国颔首,然后望望天,“怕是有场暴风雪要来了。” 裴振亨笑了一笑未接话,只是掏了根香烟递过去。 “不抽了,我最近嗓子不好,老咳。”窦兴国摇手道。 裴振亨也不劝,默默的将香烟收好。 “今年的燕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冬天十之八九都是这种彤云密布的天气。大雾也久久不散,沉闷又压抑,连带人的心情也搞得很烦。重工业越来越发达了吗?环保局也不好生规划一下!”窦兴国抱怨道。 裴振亨手中夹着半截烟,斜倚在栏杆上,望着对面楼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着,仍旧未吭声。 窦兴国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他是最近几个月才从其他监区转到裴振亨一个监区的,两人重逢没多久。如今的裴振亨跟他从前了解的裴振亨相差很大,最大的变化便是:他沉默了许多。 窦兴国也趴在栏杆上往对面看。 对面楼灯火通明,隐约有声音传过来。 “真快啊,一晃眼,八年就过去了。”他感慨良深道,“想当年你我初见时,你在我眼中就是个毛头小子愣头青,跟刚刚那孩子一样。现如今呢,我不得不说你是根十成十的老油条。瞧这夹烟的姿势,坏笑的脸,油得不行!” 最后一句话令裴振亨不可抑制的朗笑出声,“我此刻在你眼里竟然是这副模样的?我还以为我这深沉装得很到位。” 窦兴国斜睨他一眼,“可不是?越来越像个二流子了!” 裴振亨含笑弹了弹烟屁股上的灰,挑眉道:“进了这地方的人,你还能指望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深造成个博士研究生?” 他是经济学硕士研究生,可不就是再进一步就是博士了? 想当年他出来工作时,家里老头子百般规劝他多读几年书,以后就在大学里做教授,教书育人。 要是当时听了老头子的话,就没有今天了…… 窦兴国也笑,说:“不过这样子倒是比当年强多了,很男人!” 裴振亨噗呲一声,笑得胸腔起伏,“大哥,是不是久不见女人,看见只猫狗都觉得它眉目清秀?” 窦兴国老脸一红,“胡说八道!” 两人笑了一阵,渐渐沉默。 片刻后,窦兴国道:“你也快要出狱了吧?我看见你的减刑公示了。定的哪天?提前给我说说,我也好给你送行。待在监狱里,要是不刻意记下日子,都不觉得时间在动,又过去了多少日子。” 裴振亨放下筷子,扯了几张餐巾纸递过去:“快了,大哥,你的刑期很快就要坐满了,六年的牢狱也即将变成过去的一切,不会再来。” 窦兴国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其实我现在已经很好了,刚坐牢那会儿才叫痛苦。” “外面的一切消息都被切断了,我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就像一团浓雾,我在雾中蹒跚前行。一路走来遇到的同路人,他们的眼神儿也都空洞而茫然,精神萎靡不振,不过是同我一样,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窦兴国说。 “这里的生活千篇一律,每天都在机械的重复同一种生活。当这种日子成为一种习惯,我就像是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到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情,没有了喜怒哀乐,也很少有事情能让我提起半分兴致。” 窦兴国吸着鼻子,略抖着手展开已经揉皱的餐巾纸擦拭了下眼睛。 裴振亨忙又扯了几张干净的纸巾递过去,他摆摆手拒绝,道:“到了后来,我开始觉得恐惧,因为某一天我发现我怎么也想不起我女儿今年几岁了。再一想,我老婆的面目也已经模糊,我还想不起迎春花是什么颜色,立冬时吃的那狗肉是什么味道……我想我可能得了老年痴呆症,可是身旁却没有家人和朋友关心我。” “为了防止我这病情恶化,于是我便每天都去问狱警一些可笑的问题:树叶是绿的吗?现在是什么节气?外面开了什么花?那花好看吗?有没有颜色和味道?又是什么颜色什么味道?开得好不好?” “我喃喃自语,努力记住这些问题的答案,防止日后又想不起来。为此,监区长还专门找了医生来给我看病,瞧我是不是已经发疯了。” “呵呵。” 窦兴国裂开嘴,笑得捶桌子,却目中含泪,“要是当时被鉴定得了精神病或者老年痴呆就好了,我就能保外就医。可关键是,我不是。” “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坨石头,脑壳是木的,所有的感觉都没有了。每回这么觉得的时候我就会狠狠掐一把大腿根,唯有痛苦,才能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监狱里的生活没有自由,没有目标。只要不是累犯,任何一个初入监狱的人,都经历过窦兴国的那个痛苦历程,包括他裴振亨。 窦兴国的回忆也勾起了裴振亨掩埋在脑海深处的不堪记忆,但是他是个只要过了那道坎,就不会回头去看一眼来路的人。 生活应该向前,而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缅怀过去。这种做法除了加深自己的痛苦,没有任何其他益处。 裴振亨不想窦兴国再回忆过去的经历了,饭自然是没法再吃下去,他就掏出烟来递给窦兴国一根,划燃火柴替他点着,然后也给自己点了根。 甩熄了火柴梗上的星火,一边抽烟,他一边转移话题道:“我记得窦大哥原来不是在燕城的啊,即便是犯了事,也不会跑到这个桐乡监狱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第123章 逐鹿(1) 小天使们, 如果你看到的内容有错, 提高购买比例至60%可破。  这款手机表面为18克拉镀金,所以它浑身一股子拉仇恨的金灿灿, 也就是现今常被人吐槽的土豪金。除了炫目的金色外表, 它的机身上还镶嵌了多达30多颗的钻石。其中有30颗钻石镶在它的圆屏上,另外4颗钻石则嵌在导航键四个方向的按钮上。 还有, 该款机子的屏幕乃是旋转屏设计,它可以从12点钟的方向开始顺时针旋转360度! 这款手机货真价实是专为成功人士定制的,奢华的外观足以令识货的人叹为观止。 狱警面上闪过一丝扭捏, 他看向裴振亨, 隐隐带着些许渴求的意思:“我可以转一转这个屏幕吗?有点手痒。” 裴振亨一笑,“可以,您请随意。” “哈哈,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过这种翻盖手机了, 这可是古董了啊!” 那名狱警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张,脸现兴奋之色, 一手握着手机, 另一只手则捏着屏幕轻轻往左一掰, 下面的手机键盘就露了出来。 此时办公室正开着窗, 充满质感的一颗颗暗棕色手机键上,便有一线流光无声滑过。特别是那个方向键, 四颗钻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看得那狱警“哟!”了一声, 惊喜道:“从前也就在电脑屏幕上看看它过过干瘾儿, 这回看到实物了, 比图片上漂亮许多!” 因为保护得好,键盘并未褪色,银白色的字母和数字清晰可见。即使过去了八年,还一如当年一样的崭新如初。 狱警尖着几根手指头在手机键上戳了两下,可惜手机没充电,所以屏幕毫无反应,他略略有些遗憾的将手机递还给裴振亨。 “当年的摩托罗拉那叫个风靡啊,跟两年前的苹果手机一样,在中国异常火爆,就像龙卷风过境,卷走了中国人很多钱。再往前推几年,韩国的三星手机也曾风光过。唉---,都过去了。”狱警感慨万千的说。 “回头又来说说你这款摩托罗拉,当年嚎得普通老百姓没几个能买得起,但是现在呢?物理键盘、翻盖、屏幕小、功能少,这些放现在统统老土得很!白送人家,也不一定有人会要了。” 男人似乎天生对电子产品热忱得很,那名狱警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 “如今咱们都用全触摸屏手机了,手指头在屏幕上那么轻轻一点,隐形键盘就自动出来。不用的时候,键盘就像收起来的抽屉一样消失不见,点都不占地方,屏幕显大,方便看网页。” “还有桌面上那些图标,也不需要你像从前那样按上下左右键来一步步的操控了,手指头戳哪开哪,方便又快捷!” 裴振亨从狱警手中接过手机,颇有分量的重量让他虚握的手不禁暗暗一紧,有如实质的敦实感就这么握在了掌心里。良久,他张开手指,缓缓摩挲着曲线型的金色边沿,光滑的金属质感真切而冷硬。这一切的感觉都该是让人安心的。 这款手机当年他买来后才用了半年不到,时尚又奢华。拥有这么一款手机,根本就是一种尊贵身份的象征。现在竟然已经被人说老土得很了,还送都送不出去,呵呵。 时过境迁的悲凉感是不是从此时就要开始蔓延开来? 若是再走出这座监狱,打击想必会越来越重吧。 狱警丝毫不能体会得到裴振亨这会儿五味杂陈的心情,不过一只摩托罗拉已瞬间拉近了他和这位刚刚刑满释放人员的距离。 他一边继续清点着其他物品,一边又热情洋溢的道:“市面上现在都用智能手机了,外国货常见的是苹果和三星,这是目前最受欢迎的两个品牌。不过国产货这些年来发展势头非常不错,口碑已经赶超外国货了,比如华为。另外,还有年轻人比较追捧的小米、锤子和魅族手机也都很不错。” “前几年三星和苹果各自坐庄,跟明星霸屏一样,走外面看见的几乎都是这两个牌子的手机。但是现在风向又变了,在国内,华为手机的销量和口碑已经排名第一,我和我的同事都已经弃用苹果而改用华为了。” “国货并非都比不上外国货的,华为手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它不但价格便宜,而且外观时尚、漂亮、轻薄,还很流畅,点都不卡,建议你出去后就选这个牌子的手机买一款。” 狱警善意的建议道:“手机,随身必备之物品!兄弟,你可以不带钥匙,不带银行卡,不带现金,但是务必随身携带一只手机。” 最后这句话,裴振亨尚不能理解。 钥匙和银行卡可以不带,但是出门不带钱,能成吗? “最后还有一个打火机和一只钱夹。”东西都清点完了,狱警看了看所有的物品,又惊奇道:“啧,这钱夹质量真好啊,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老化。” 裴振亨不言不语,将东西一一装进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完事后,这才平静的笑道:“是你们帮我保管得好。” 这个钱夹当年买成一万二,质量怎么可能不好? 然而当年好的,现在不一定就好了。 就好比那只摩托罗拉。 当年多牛逼啊,他还当特等奖在年终的时候给员工们抽奖呢。幸运中奖的属下幸福得尖叫,致辞时都语无伦次了。然而现在呢,手机公司竟然都倒闭了。 听说另一个与它一较高下的竞争对手诺基亚也在他入狱一年后破产了。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恐怕是最令人唏嘘的境遇了。 旧物领回来后,他签字确认,狱警又让他去财务那里办结算。 监狱里刷卡消费,卡里面没用完的钱可以退给你现金。 裴振亨想着该是为了这事儿,但他的卡已经给窦兴国用了,里面有他昨天存入的两百块。原因无他,窦兴国才花钱请他吃了顿饭,后几个月怕是连烟屁股都没得抽,所以这个钱算礼尚往来。 他刚想给财务解释卡的事情,表示愿意支付10元制卡费,没想到出纳递给他一沓钱,说:“这是你剩余的工资,你在这张收据上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他有些意外,“还有工资?” “是啊,平时只发了一半,足够你们买些生活用品和零食了。剩下的一半都给你们存着呢,当以后出狱回家的路费,难道你们想要用两条腿走路回家去吗?” 这个规定倒是很人性化。 裴振亨接过那沓钱数了数,竟然有六千多块。 虽说是劳改犯,但是监狱里干活也不全是白干,每个月还是有点工钱的,不过就是少得可怜。但是本身在狱中花费不多,吃穿住行都是免费。而抽烟吃零食是额外消费,国家自然不会为你买单。 裴振亨在牢里一向出工勤快,干活卖力,收入还可以,虽然一个月也才几百块而已。但是他坐牢时间长,能存下六千多块,对此时一无所有的他,真正是一笔巨款了。出狱后,他也许能够凭着这六千多块钱撑过三个月。 三个月后,生活也该有点着落了。 那名亲切的狱警关心的问道:“你家哪里的?就算是西藏,这些钱也该足够你坐火车回去了。” 裴振亨道:“我祖籍山东,不过我从前长年生活在燕城,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哦,那回家就花不了几个钱。你拿着这些钱正好可以出去买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焕然一新后再回家去,重新开始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