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卡密钥》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心醉】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引子 少年吴畏出走了 少年吴畏出走了。 少年吴畏,身揣父亲吴老拐的128元赌资,背着班主任李老师送给他的双肩包,于星期一的早晨离开了皂吴村。那天早晨风和日丽、春光明媚,一大群鸭子在村头的小河边欢快地嘎嘎叫着,少年吴畏走过那个小石桥的时候,还特意停下来逗了逗鸭子,一点也不像要出远门的样子。但是少年吴畏还是离开了皂吴村。 一开始,皂吴村的人以为少年吴畏可能走亲戚家去了,或者他就是想离开皂吴村几天,在外面住厌了就会回来;也有人猜测少年吴畏是不是被人贩子拐走了,或者干脆暴死在某个山坳或者是yīn沟旁……各种猜测和流言像春天的花粉一样,传得空气中到处都是,就在村人们诡秘的议论声中,半个月后,少年吴畏从北京寄回了一个蓝色的大信封,信封上赫然印着大大的“EMS”的字样。 EMS中,少年吴畏这样告诉皂吴村的人:我被网络策划了,我坐了上火车,看见了北京,看见了天安门,还看见了网络的领导。请乡村们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一个蓝色的EMS,和EMS中歪歪扭扭的几行字,让窃窃私语的皂吴村一下子沸腾起来。没有人知道网络是什么,更不知道网络怎么把少年吴畏给“策划”了,他们只知道少年吴畏坐了上火车,看见了北京,看见了天安门这是多么光荣的一件事啊,仅凭这,少年吴畏就已经让整个皂吴村为之倾倒。 就在皂吴村人全面兴奋的时候,一个总部坐落于北京中关村、名字叫做伊博的网络,开始把“寻找少年吴畏”、“少年吴畏千里大搜索”的追踪报道,24小时不间断地撒向亿万网民,在透不气来的对少年吴畏的人xìng关怀中,一位叫做梁鸿的男人得意地笑了。 1、隐秘梦境 公元2007年9月18日,一个叫做伊博的网络公司在美国纳斯达克正式挂牌上市。 这是一个跟老百姓离得有些远的话题,可星星之所以看起来明亮,也正因为它离我们距离太过遥远,对于中国新一代的创业者来说,伊博上市的象征意义远甚于它实际所获得的商业利益;虽然伊博并不是在美国上市的第一个网络公司,但是它却容易让人产生一种幻觉,那就是:中国已经具备通过阳光正道获得成功的可能。 究其原因,最主要的是伊博的董事长CEO太年轻了黎浩然,一个35岁的年轻人,几年时间把一个公司从无到有,最后送上美国的纳斯达克,这怎么说都是一个传奇。 没错,从老一辈人的角度看,黎浩然一直就是个好孩子,是个有理想的人,是个有志气的人。如果你要为年轻人找一个“榜样”,那么黎浩然就是。从出生起,黎浩然几乎没让父母cāo什么心,他不仅听话,而且成绩好;上学以后,无论在什么样的学校、什么样的班级,他的成绩总是前三名。1994年,黎浩然高中毕业后,直接就去了美国上大学,2000年回来时,他不仅已经是一个管理学博士,还带回了一个同样具有博士学位的妻子。回国创业的黎浩然同样顺利得不可思议,在90%以上的网络公司都倒闭关张的情况下,他不仅让自己的公司存活下来,经过几年的发展,还让他的公司成为美国纳斯达克凤毛麟角的座上宾。 但是我们真正要深入下去的故事,却又跟伊博的上市没有多大关系。我们要揪住的,仅仅是这个核心事件中非常不起眼的一个梦魇黎浩然,这位成功的企业明星,在他的企业刚刚挂牌上市、在他从美国刚刚回来后几天,就被一些奇怪的梦所困扰。说来有点意思,在这些梦里,黎浩然无数次看见他的爷爷黎品修,他坐在一条清亮的河边,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在把玩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石头。突然有个声音远远地传来,那个叫黎品修的脏兮兮的男孩抬起头,一匹白马朝着他直冲过来,他张开嘴,但是衔住的却是一个女人的rǔ房,就在这时,这个男孩摔进了那清亮的河里。黎浩然记得,梦里的这条河好像叫有拉尼河。 比起那些被人追杀、起死回生之类的梦魇,这些梦可以说并没有太多创意。但是明星企业家黎浩然,却把他十分金贵的注意力,在这些普通的梦上反复逗留。黎浩然认为,这个梦的奇怪之处有三:一是他自己从没到过西藏,可是那梦里的背景有寺庙、有喇嘛,还有高高的蓝天和白云,那明显的就是青藏高原所特有的特征;二是黎浩然从没见过他爷爷小时候的样子,但梦里的那个男孩,样子却是那样清晰;第三个奇怪之处,也是最要命的地方,如果黎浩然仅仅做了一次这样的梦也就罢了,可是他却在十几天里无数次地、梦到类似的场景和相同的人,这,就不能不让他感到惊异莫名了。 其实这个梦在他的企业上市之前,就在他沉睡的时候出现了,只是当时他并不太在意。可最近几天,类似的梦却反复出现,甚至让他不得不开始产生怀疑。根据医学提示,人的梦看起来杂乱无章,其实有其自身的逻辑,所以当那个叫“黎品修”的男孩在他的梦里反复出现时,黎浩然不得不开始重视起来。遗憾的事,虽然中国历史上有周公解梦,西方哲学界有弗洛伊德释梦,但人类对梦的研究至今仍停留在主观层面,无法取得更为明显的科学xìng突破。生命中的奇迹或偶然,并不是凭空而来,只不过是我们还不了解它而已。黎浩然是信梦的,他有时甚至突发奇想,也许沿着梦走下去,会解决很多人类目前无法解决的问题;而眼前的这个梦,却让他想到了他那神秘莫测的家族历史。 从小到大,黎浩然都不知道自己爷爷往上,都是干什么的,祖籍在哪里,还有什么其它的亲戚。根据他父亲的说法,他的爷爷黎品修是一个孤儿,孤儿是没有历史的,他的历史从他的脐带剪断的那会就断掉了;而他的孤儿爷爷,又娶了一个孤儿nǎinǎi,这两个孤儿抛开所有的繁文缛节,让黎家从这儿重新生根发芽。遗憾的是,到了他父亲这辈儿,却只有一根独苗;而这根独苗又娶了另一棵独苗,然后繁殖下黎浩然这样一根独苗。因此黎浩然的人生里只有直系血亲,没有任何一个旁系亲戚。他在一种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的家庭关系中长大,不知道叔叔伯伯为何物,也不知道大姨婶婶为哪般,更没有所谓的亲兄热弟姐姐妹妹,因此对于人情世故,也并不是特别老练,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拙稚。 更有意思的是,黎浩然本人娶的也是一个孤儿。当然他并不是刻意要找这么一个女孩,可是当他爱上桑梓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定格在那里了,这也没是没有办法的。可喜的是,他们两人却创造了一对双胞胎,甚至还有可能再生一个女儿他是这么想的,虽然国内计划生育的政策一直没有变,但是作为黎浩然本人,却有决心要让黎家在他这里得到繁荣壮大。 基于此,黎浩然对他这个“孤儿之家”一直耿耿于怀。他的家族史尤其是他爷爷的来路,在他这里也一直是个谜。客观地说,黎浩然是见过他的爷爷的,只是当时他还太小,还不太记事。只仿佛依稀有个老人总牵着他的手,那个老人高鼻深目,不拘言笑;他的个子非常高大,并且总是佝偻着,这佝偻着的高大身躯,构成了黎浩然对爷爷的唯一印象。大学回国期间,黎浩然曾经通过一个很有门路的同学,去档案局查询过他爷爷的资料毕竟这个叫做黎品修的老人,他曾经飘洋过海,还曾经作为中国最有名的建筑设计师,被当时的中央领导接见过,因此档案馆里一定有所留存。 在那一排排高大寂静的架子后,在那已然发黄的故纸堆里,黎浩然有幸浏览了他爷爷的一生。他还明白在他爷爷黎品修之前,曾经有一个叫做“采青红”的女人,这个“采青红”不仅是黎品修的收养人,还是当年上海滩上的一名当红演员,更是一名军统高级特务;1949年北平解放的时候,这位女子扔下黎品修去了台湾,后来就再也没有音讯。在这叠文件里,还有更为惊人的一份资料:一位姓沈的老师举报,黎品修乃采青红的私生子!而黎品修也正是因为这封举报信,在文革期间被打成反革命狗崽子,差点命丧黄泉。 这些,都是真的吗?黎浩然曾问过自己的父亲。但是桥梁工程师黎承植是位沉默的人,更是一位严谨的人,他一口咬定那些都是谣言,一口咬定他的爷爷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孤儿。对于那些没有证据的无中生有,这位儿子兼父亲曾经深受其害,已经不堪回首。黎浩然又拿这个问题去问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对此仍然是讳莫如深,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 也罢,既然已经是历史,那就让历史永远成为名副其实的历史吧。他把那个叫做黎品修的老人深藏在骨髓里,他发现自己竟然莫明其妙地爱着这位不拘言笑的老人。这就够了。可是随着他的企业越来越大,名声越来越响,他发现他越来越思念这位不曾相识的老人,尤其是在记者刨根问底的时候,他多么想为他的爷爷编出一部动人的故事。还有那个叫做采青红的女人,她一定很美,如果档案馆里的那份举报材料是真实的,那么这个女人就该是黎浩然的曾祖母了黎浩然也曾经到查找过“采青红”这个人的档案,很遗憾,无论是北京还是上海的档案馆,都没有这位“美人”的资料,也许这位电影名伶的另一特殊身份,让她没有在大陆留下蛛丝马迹罢。如果采青红真是自己的曾祖母,那么他的曾祖父又是谁?为什么线索到了这里就嘎然而断,无论在黎品修的档案里,还是那封举报材料中,对采青红背后的那个男人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提及?! 这些疑问,在黎浩然的心里越来越重,挥之不去。 这些疑问,也同样成为黎浩然缠住妻子桑梓的主要原因。 桑梓,美国医学博士,脑外科专家,现为北京一家有名医院的脑外科主任。当她开始听到黎浩然对她说起这个子虚乌有的梦时,并不以为意,可说得多了,她便也开始关心起来。也许是出于职业习惯,作为一个医学工作者,桑梓的态度严谨得让人厌烦,因此除了倾诉之外,黎浩然基本没有从太太那里得到更多的帮助。 不过,有一个愿意倾听、并且在认真倾听自己的人,这也够了。这个夏天的黎明,黎浩然又被梦中的“黎品修”唤醒,醒过来他闭着眼睛冥想了好一会,然后从床上一跃而起,却发现枕边是空的:这才想起他那位医学博士的妻子,已经应邀去上海参加一个重要的医学会议。 黎浩然有点失落,他拿起床头的劳力士看了一眼,发现才是早上五点多钟,于是叹了口气继续蒙头睡觉。可是这次脑中的“黎品修”却变得异常活跃,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兴奋感,这种感觉催使他打开手机,给妻子桑梓发了一条短信:“桑,我又梦到我爷爷了,总觉得一直以来他在向我暗示什么。”还太早,自然是不能马上有回音的。想着早上醒来桑梓就能看到自己,黎浩然甜蜜地关上手机,心安理得地睡去。再睡醒来已经是7点多钟,不好,早上还有一个会议,黎浩然匆匆起床,穿上衣服走下楼梯,保姆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他的一对双胞胎儿子正在餐厅用早饭。 说起黎浩然的两个儿子,确实有点意思,虽然他们是一母双胞,可是却不在同一天出生:一个是在11月29日夜里的23:15,另一个则在11月30日的0:20。前后相差一小时,生日不同,星座也不同;大儿子属天蝎座,小儿子是shè手座;大儿子好静,喜欢读书,久不久出个夭娥子;小儿子好动,喜欢打打闹闹,一时三刻不得消停,还经常要充当小哥哥的保护人;虽然这两小子长得一模一样,但你只要在旁边看那么一会,就分出谁是老大谁是老小。以前过生日,要么在29号要么在30号,把俩小子的生日一起过了。可是到了四岁那一年,小儿子黎知凡却不干了,他说爸爸妈妈你们为了图省事,把我和哥哥的生日往一块过,这是不对的。黎浩然当时盯着小儿子看了半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后来桑梓不得不进行妥协,在29号和30号分别给这两小子过生日。从那以后,这两兄弟的生日就算是分开了。这日子倒是准确了,可连续两天过生日,真够累的。 从生下来起,这对双胞胎就不省心,不是感冒就是发烧的,今天这个好了那个又不舒服,并且时常是一个生病,另一个一定前后脚跟着,决不落后半点。稍大一点,病倒是不常生了,但小儿子黎知尘却开始不停地闹腾,经常带着小哥哥,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乱七八糟的。如果说黎知凡和黎知尘是两个孩子,那么黎浩然就是第三个“孩子”,他不仅从来不制止两个孩子胡闹,只要有时间,还经常跟孩子们一起涂鬼脸、藏宝物、打水仗,所以整个黎家,有时候简直就像一个儿童乐园。最近半年,因为公司的事实在太多,黎浩然才渐渐地消停下来。 最初黎浩然和孩子们闹的时候,桑梓时常气得够呛,要不是家里管家佣人四五个,她非得累死不可。不过日子久了,慢慢地她就接受了丈夫儿子的这种方式,让他们闹去吧,房子不就是为了弄乱而收拾的吗?于是她练就了一副视而不见的本领,每当看到丈夫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孩子在闹,她就cāo起手搬个椅子坐在一边,像欣赏一篇得意的论文似的微笑着,所以那段时间大儿子凡凡老成地叫她“永恒的微笑”,弄得桑梓又好气又好笑。 这两天因为桑梓不在家,空气仿佛失去了约束,也失去了热度,黎浩然走来走去的总有些不习惯。这天他刚走到餐厅门口,两个儿子就异口同声地喊,“爸爸早上好。”好像练过一样。黎浩然心情不错,他走过来摸摸儿子的头,然后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看看自己的早饭,再看看两个儿子盘中的东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装模作样地教训道:“今天你们起晚了啊,妈妈不在家,你们就不自觉了。”“你比我们还晚呢。”尘尘不服气地说,凡凡又补充道,“今天是星期六,爸爸你忘了?”黎浩然顿了一下,“对啊,今天是星期六呢,今天你们干嘛去啊?”“攀岩,你去不去?”尘尘期待地看着爸爸。最近黎浩然老不跟他们玩,他觉得有点没劲。黎浩然遗憾地冲两个儿子耸耸肩,“不好意思,儿子,你老爸今天还得开会呢。”尘尘不满地嘘了一声。 直到去公司的路上,黎浩然才打开手机。手机开处,桑梓的回复马上跳了出来,“还好吗?说来听听。”什么还好吗?黎浩然已经忘了黎明时给桑梓发的短信了,也已经忘了昨夜的那个梦了,他在心里笑笑,把手机放到了一边,开始想公司的事情。 伊博最初的创始人,除了黎浩然外,还有和他一起从美国回来的同学罗伊。一年之后,他们的师兄梁鸿从美国回来加盟公司,这家伙有想法,有能力,但就是天生一个情种。在美国的时候,梁鸿还追求过桑梓一阵子,并给她起名“蒙娜丽莎”,后来见追求桑梓无望,他又喜欢上一个台湾籍的女孩,短短两个月时间,毕业要分开的时候,弄得要死要活的;回国加盟伊博后,他又去招惹罗伊,客观地说,罗伊并不漂亮,可是一个再不漂亮的女孩,一旦有了才气和自信,工作起来也是相当美丽的。本来也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可罗伊哪里经过梁鸿那样的爱情攻势,几个回合下来,就成了梁鸿的俘虏,可是好景不长,才半年不到,他们的恋情就以罗伊捉jiān在床而告终。公司的两个高层谈恋爱,这在现代企业里是相当忌讳的,在外企还是绝对不可以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受伤的女人罗伊除了离开远赴美国,已经没有别的选择,而梁鸿则留了下来,取代了罗伊在伊博的位置。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梁鸿留在伊博,完全是得益于罗伊的自我牺牲。 公司上市后,特别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因为梁鸿一直抓市场公关,所以基金会也放到他那边来管。也许是骨子里的那点浪漫情怀在作怪,梁鸿提议把西部教育支援作为基金会的工作方向,黎浩然本来有些不以为然,可最近老梦到西藏,想想可能自己真跟那个地方有缘,于是就附议了梁鸿的方案。这天他们把方案中的几个方向xìng问题讨论了一下,想到自己有可能会亲自到那个梦中的地方,黎浩然不由有些兴奋。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黎浩然喝了杯咖啡,突然感到有点头晕,他又给桑梓发了条短信:“有点头晕。”短信刚发出去,桑梓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一通嘘寒问暖,让黎浩然十分受用。晚上带着孩子在父母家吃饭,桑梓又来电话,她先是跟公公婆婆问了一遍好,然后是跟孩子们闲聊,最后轮到黎浩然的时候,他竟然有些酸溜溜的醋意。“你好点了吗?后来头还晕吗?”桑梓这样问的时候,黎浩然已经有些莫明其妙,他忘了中午跟桑梓说的头晕的事了。桑梓又问,“你说的梦,再说给我听听,我这里有两位专门研究人类大脑结构的朋友,我让他们帮分析一下。”可是黎浩然当着父母的面,哪好意思跟太太撒娇,于是简单讲了几句话就挂了。没想到晚上12点多钟,远在上海的桑梓又接到了黎浩然的短信:桑,我还是想跟你说说那个梦。 两天后,桑梓终于回来了。 正赶上第二天儿子过生日,为了照顾黎浩然的时间,桑梓跟两个小家伙商量:你看爸爸那么忙,要不咱们把生日挪在一块过?小儿子黎知尘问,那是挪到29号呢还是30号呢?大儿子黎知凡不吱声,只咬着手指头,一会看看妈妈一会看看弟弟。这样好不好,我们从29号晚上11点半,一直过到30号的12点半,这样两个人都有了。黎知尘想想哥哥在前面那部分,自己占后面那部分,还是有点吃亏,不过为了照顾爸爸,也只能这样了。于是很不屑地说:唉,算了,将就吧。桑梓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看你比你爸爸还会算计! 怎么说黎浩然会算计呢?这里面是有典故的。从小时候起,黎浩然的数学就特别好,一道加减题,别的孩子得算半天,而只要把题目报给他,瞬间他就能一点不差地算出结果。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老师拿高中的一道微积分题让他解,虽然他的方法非常奇特,可是最终他还是给出了正确的答案。开始大家还都有些疑问,日子长了,周围的邻居也都知道这是一个数学天才,见面时就习惯xìng地丢一道题过去:“浩然,9的3次方是多少?”“浩然,李师傅今天卖了134碗馄饨,你帮他算算是多少钱?”“浩然,一条狗向前跑了100步,又退回来23步,然后又向前跑120步,他再回到原来的地方得走多少步?”“浩然……”黎浩然的数学才能让他父亲黎承植也很惊奇,黎承植是桥梁工程师,有些数据他自己都要搞半天,可从未接触过专业知识的黎浩然,却经常通过一些奇特的方式让他茅塞顿开。这真是奇了。 也正因为黎浩然有这一天分,所以黎浩然不仅为学校争回各种数学竞赛的荣誉,上高中的时候,甚至有几所重点大学来点名要他。可是儿子的天分不仅没有父亲黎承植欣喜,反而让他忧心忡忡,他很担心孩子某方面的特长误了他整个的人生,这样的例子已经不计其数。基于此,黎承植一直坚持让儿子在同龄人中正常地长大,一次也没让他跳级;待到儿子考大学时,又直接把他送到了国外,他太明白中国的教育了:本来是一棵好苗,过分娇宠最终只能让孩子的才华夭折。 到了国外,黎浩然的数学才能仍然十分惊人,而值得庆幸的是他已经不再被当成“明星”对待,这样,他的生活反而正常了。读研究生时,他改学计算机,读博士时,他却去攻读管理学。对于一个才华卓著,而又善于触类旁通的人,各个学科都是相通的,以至于后来黎浩然迷恋上游戏开发,并从游戏入手创办了网络公司,也得益于他这种触类旁通的能力。 桑梓在这里说黎浩然会算计,还不仅仅因为他的数学天赋,更是因为在他们恋爱的时候,黎浩然说了一句让她目瞪口呆的名言:“我算来算去,你就是我最喜欢的人。”连爱情都是他算出来的,这怎不叫人啼笑皆非!而正因为这一句话,桑梓才决定照顾他的一生的。现在他们的儿子也处处显示出当年黎浩然的“算计”本领,将来还不知道会怎样,想到这,桑梓又骄傲又担心…… 爷爷nǎinǎi早就让人送来了礼物,所以晚上没有过来,只说好到周末让孩子们去玩。七点来钟吃了简单的晚饭,桑梓便开始着手准备夜里的家庭宴会,其实说穿了不过是一次聚会,一家四口聚在一起,快快乐乐的享受一下,这样的时刻实在不多。屋子里弄得喜洋洋的,两个孩子上蹿下跳,到了晚上十点钟的时候,都已经扛不住,都已经睡着了,看着满屋的彩灯,桑梓叹了口气,把孩子抱到了床上:既然两个小寿星都睡了,宵夜也就算了吧。 刚安顿好孩子,黎浩然却回来了。他这晚好像得了什么喜事,一进门就兴奋地喊“凡凡,尘尘,桑,我回来了!”阿姨和小保姆赶快迎了出来,黎浩然看了看彩灯闪烁的客厅,大声问,“他们呢?”阿姨回答,“太太带凡凡和尘尘睡了。”黎浩然把外衣jiāo给保姆,直接就往楼上去,阿姨在后面追着问,“要给您准备晚饭吗?”“不用。”黎浩然话没说完,人就闪进二楼的楼道里了…… 黎浩然正要伸手去推儿子的卧室门,桑梓恰好开门,竖着手指朝他“嘘”了一声,可黎浩然根本不管这些,“叫这俩小子起来,爸爸有重要的事情通报,快起来。”他不管不顾地过去掀开儿子的被子,把两个小家伙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凡凡已经醒了,可死活不肯睁开眼睛;尘尘则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往被子里钻。“咳,生日还过不过了?”黎浩然喊。凡凡和尘尘这才意识到爸爸可能带了什么礼物,赶忙扑进黎浩然的怀里,“快把礼物拿出来,我要礼物。”“我已经跟公司做了安排,过一段时间带你们去一趟西藏!”“嘘!”两个孩子长嘘了一声,都有些失望;后来一想,西藏在哪里?是不是很好玩的啊?想着要跟爸爸一起去玩,两个孩子又高兴起来。 伊博这个命名为“走进香格里拉”的慈善活动,其目的是支助西部的一些贫困学生,最好能在那边建几所希望小学。公司决定组织一个考察小组先期进藏,而这个“先遣团”,将由公司的灵魂人物黎浩然带队。当桑梓听到黎浩然的这个计划时,心里那个隐秘的地方突然被牵动,心脏不由突突地跳了起来。 这几天里,黎浩然大部分的时间和工作就是接受记者采访,录播各种节目,参加各种活动,这种光环效应既让他有些飘浮,又让他感到害怕,他告诉自己要尽快地回到现实工作中来,尽快地踩牢脚下的土地,否则那幸福还没有生根就会蒸发成空气最终消失掉。可难道接受记者采访就不是工作吗? 他又梦到他的爷爷了,那个叫做“黎品修”的男孩,他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他说他饿,他在呼唤黎浩然去救他,当黎浩然到达那黑乎乎的窗口时,屋里伸出来的是一张苍老的脸……这是怎样的一个梦,黎浩然醒来不禁冷汗岑岑。在黎明的晨光里,黎浩然把这个梦说给桑梓听,被弄醒过来的桑梓叹了口气,吃早餐的时候,她正色地对黎浩然说,“浩然,你认为记忆也会遗传吗?”“这个问题应该是你们学医的人回答的。”黎浩然说。 “不,对梦的研究,不仅仅是医学问题,他还可能是数学问题,是哲学问题,是遗传学的问题,也可能是宗教问题。”“怎么说?”“数学家根据人的大脑结构,发明了计算机;密码学家从梦境,制造出如星云般的密码;哲学家根据梦,解构生命的意义;神学家从遗传学的角度,把人的信仰引入宗教的殿堂……”“那么医学家呢?你是学医的。”“是的,在医学界一直存在一种颇具争议的观点:遗传记忆并不是不可能存在。这有两重意思,一是指自然遗传,比如鱼生下来会游水,狗生下来就会跑,儿子遗传了他父辈的某些行为特征,一家人的xìng格都很想象;主动遗传是指古代的先祖找到了某种方法,让基因携带记忆,然后通过遗传的形式让这种基因记忆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几代甚至几十代,在特殊的环境下,这些记忆有一天会突然被激活,获得遗传记忆的人,一夜之间会知道几百甚至几千年前的事情,比如埋藏宝物的地方,比如背诵遗失了上百上千年的长诗等等。”桑梓接着说,“对于遗传记忆,医学界存在不同观点,但是疑问是共同的,比如为何同一对夫fù,生出的孩子会那么不同;同一个家族,独独一人鹤立鸡群,仿佛集中了整个家族的智慧,而其他的成员则非常平庸;再比如人类代代相传,为什么到了今天,在某些方面我们却永远无法超越古人,以数千年前曾经辉煌一时的玛雅文明、古埃及文明为例,今天很多的谜我们甚至都无法解开……” “桑,我在问你我的梦呢。”“我明白,我说这些,是想说明很多的事情并不是不可能,只不过是我们还无法了解而已。比如你的梦,你的爷爷,你虽然小时候见过他,可你已经不再记得他;而你当年见到的是一个老人,怎么可能知道他小时候的事,为什么你的梦里,却一遍遍出现他小时候的情形,并且那么逼真,甚至还有细节。我想是不是你的爷爷,他把记忆遗传给了你,然后让你替他去完成什么事。”“说得zhēn rén。那你说我的后一个梦是什么意思?那个黑乎乎的小窗子。”“我不会圆梦,可从医学的角度来说,做噩梦跟一个人的精神紧张有关,可能这段时间你太累了,放松一些就会好的。”黎浩然认真地想着桑梓的话,这是桑梓的研究范围,他相信桑梓的学术判断,就如同桑梓相信他一样。 临睡之前,黎浩然忍不住问,“桑,刚才你所说的,有什么依据吗?”“你知道我攻读的是脑神经科,在美国的时候,我的导师有一个专门研究人脑神经的实验室,其中就有关于梦的研究。有一个跟你类似的案例,一位中年男人总是梦到一个谋杀现场,而这个现场跟他的生活没有丝毫关系,后来经过警方查证,那是他死去的外祖父年轻时犯的案。”“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爷爷曾经在西藏呆过?”“你可以去查一查,不是说在你爷爷的档案里,有一个姓沈的举报人吗?”黎浩然叹了口气,根据年龄推算,那个姓沈的举报人早就应该化成灰了;何况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去查这些莫须有的事情。黎浩然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疲惫地抱住桑梓,这段时间每天被媒体追着,让他觉得心里空dàngdàng的,看着那些吹捧自己的文章,有时他都不认识自己了。“桑,抱着我。”他怕冷似地哀求着,桑梓用力地抱紧了他…… 这天晚上,黎浩然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桑梓不在身边。说明一下,黎浩然的这栋位于北京西郊的三层别墅,总共500多平米,一楼是公共空间以及下人们休息的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二楼除了起居室,就是他和孩子们的卧室,另有一间客房,偶尔他的父母过来,就在这里休息;三楼是书房、健身房及一间茶室,还有一间小的休息室,晚上加班太晚,有时黎浩然就睡在这儿,有客人来,一般也住这间休息室。 黎浩然发现桑梓不在床上,洗手间也没有任何声音,他感到很奇怪。在床上躺了一会,那点睡意也没了,于是蹑手蹑脚地开门走出来,想看看桑梓去干什么了。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帘,在挑高的客厅中洒下斑驳的光影,黎浩然扶着二楼的栏杆往客厅看了一眼,没有人!莫不是桑梓在厨房找吃的?黎浩然于是轻轻地下楼,绕到一楼的厨房门前,可是这里依然没有桑梓的影子。她会在哪呢?在孩子们的房间?黎浩然又上楼去,推开两个孩子的卧室,还是没有人!怪了,黎浩然站在二楼的楼道里,左思右想不得要领,正在这时,他仿佛听到楼上传来轻微的翻动东西的声音哈!这家伙在楼上呢! 黎浩然就像跟谁捉迷藏,终于把人找着了一样兴奋。他循声上楼,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压着声音兴奋地叫了一声:“桑!”这突然而至的一声呼唤,把桑梓吓了一跳,就在这时,一个精致的长方形纸盒从她手中滑落,“砰”地掉在了地上。 “你在做什么?”黎浩然走过来捡起纸盒。“我,我想找个东西,看,就是这个。”桑梓有些慌乱,也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什么?”黎浩然拿着纸盒,用力地想了想,这东西他记得在哪里见过。“你忘了,这是咱们认识的那一天,你买的那幅黑金唐卡。”“是嘛?你还留着啊?我以为搬家早扔了呢,拿出来看看。”黎浩然边说边把纸盒打开,把那幅唐卡抽了出来。“你轻点,别弄坏了。”桑梓心疼地护着。 这是一幅画芯为90 cm X60cm的黑唐卡,比通常的75 cm X50cm的尺寸要大一些。画面虽然有些陈旧,甚至装裱的禅绢已经起了毛边,但是纹理光滑致密,色彩浓烈鲜明,尤其是画面正中那只古老的雪域战獒,它目光如电,金色的鬃毛根根竖立,坚硬如铁,仿佛可以让人听见古战场上的血雨腥风,这样的画面,看了一眼就会让人过目难忘。黎浩然看着这幅唐卡,又想起了当年他追求桑梓的情形,他狡黠地笑了笑,得意地说,“你看这藏獒的目光,那么深沉、空灵、玄秘,没准还真的价值不菲呢,市面上我可从没见过这样的唐卡。”黎浩然轻描淡写地评价了几句,然后准备把画轴卷起来,重新装回纸盒。“不,应该由下往上卷!”桑梓声音突然提高。黎浩然看了她一眼,桑梓是很少激动的,他有些奇怪。桑梓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红着脸解释,“唐卡的收藏和存放有一定的规矩,如果从上往下卷,会被视为不敬,或者是亵渎神灵。”“你好像很懂啊。”黎浩然乖乖地又从下往上卷了一遍。 “对了,你半夜三更翻这唐卡出来干什么?”黎浩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奇怪地问。桑梓神秘地笑了笑,“不告诉你。”黎浩然自作聪明地揣测,“你不会是想鸳梦重温吧?”他一边说,还一边痴痴的傻笑。这时桑梓突然发现黎浩然脚上什么也没穿,就那么站在冰冷的木地板上,“啊,你怎么光着脚丫!”她心疼地俯下身,反复摸着黎浩然luǒ露的脚背。黎浩然像个小孩似的得意地笑着,伸出手轻轻撩拨桑梓那飘逸的长发。 俩人都有点兴奋,还有点新奇,好像初恋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们穿着睡衣,在书房里缠绵了好一会,才又蹑手蹑脚下楼重新睡觉。躺下的时候,桑梓突然问,“浩然,你喜欢那唐卡吗?”“嗯。”“咱们找个地方挂起来咋样?”“嗯。”黎浩然听话地钻进桑梓的怀里,“我听你的。”他说。 2、京剧老师 从少女时代起,桑梓心中的白马王子,就一直是高大、挺拔的那种男人,可是碰到黎浩然后,一切都变得不可思议起来。那么多年过去了,桑梓仍然记得那个异国的黄昏,她抱着一摞书从图书馆出来,遵从佛的旨意,向那个手上正拿着一个长轴画卷的、斯文白净的小伙子走去。远处的教堂尖顶直指蓝天,高大的欧罗巴式建筑,投影在碧绿的草坪之中,桑梓心里非常清楚,她想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啊,对不起对不起。”肩臂摩擦之处,桑梓的书全部掉到地上,小伙子惊慌不已,赶忙把画轴放在旁边,一边替桑梓捡拾撒了一地的书,一边不停地道歉;桑梓盯着那近在咫尺的画卷,心跳加速,心神不宁。 “哟,你这里怎么有《Fingerprints Of The Gods》,我一直在找这套书呢。”那小伙子突然停下来,开始忘情地翻看。桑梓的心突然动了一下,脱口而出,“如果喜欢,你可以借回去看。”小伙子不相信地抬起头,有点天真地看着桑梓,“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借走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他像个小孩似,看来这意外的收获让他十分高兴,但桑梓却盯着他放在旁边的卷轴画。“你这幅画……”她没话找话,yù言又止,黎浩然醒悟,“你是说这唐卡啊?咳,刚在那边买的,也不值什么钱,就是一时看着喜欢。怎么,你感兴趣?”桑梓莫棱两可地笑笑,收拾好地上的书站起身来。小伙子已经从笔记本中撕下一张纸,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我叫黎浩然,这是我的电话和地址,谢谢你的书,我会尽快还你的。我可以走了吗?”他捡起地上的画轴,桑梓再次点了点头。小伙子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对了,忘了问你的姓名了,我怎么还书给你?”“我叫桑梓,这是我的电话。”桑梓同样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给了他,黎浩然接过这张纸片,突然意识到什么,“对了,如果你喜欢这幅画,它就是你的了。”他微笑着把画轴jiāo给桑梓,挥了挥手走了。 黑金唐卡!桑梓拿着画轴的手在不停地发抖,她的心也因为激动而不停地发抖。冥思苦索愁无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一切来得是不是太容易了,也太不可思议了!桑梓简直不敢相信,她傻傻地站在那儿,看着黎浩然的背影转过街的拐角直到消失,然后突然猛醒似的逃离那个地方。 几天来,桑梓时常想起黎浩然那惶惑无助的表情,还有那双孩子似的真诚的眼睛,那是她的同胞,她为自己的精心策划有了隐隐的内疚,好在这唐卡对黎浩然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一个星期后黎浩然来还书,桑梓已经在暗暗安排回国的事宜:使命已经完成,还有什么比回家更激动人心的呢!但是这个小伙子对此却一无所知,还在跟她谈论《Fingerprints Of The Gods》中埃及金字塔的数字谜语,“吉萨金字塔的精确度,简直让人很难相信那是人建造的。那些建筑师既然能够达到这种不可思议的精确度,也一定拥有精良的测绘设备,以及技巧高超、知识渊博的能工巧匠,可是除了金字塔还立在地球上之外,我们还能找到其他的什么证据呢。”黎浩然继续喋喋不休,“大金字塔的北边长为755英尺英寸,西边长755英尺英寸,西边长755英尺英寸,南边长756英尺英寸。也就是说,它最长的边和最短的边相差只有8英寸,相对于每边9063英寸的长度,这个误差小到不足。再有它的四个角,东南角达到了令人惊吓的89度56分27秒,东北角是90度3分2秒,西南角是90度零分33秒,西北角是89度59分58秒,只误差了2秒,即使是用现代最先进的仪器,都很难达到这样的精确度……” 黎浩然对数字的惊人的记忆力让桑梓惊叹,她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其实是一位数字天才,她附和道:“是的,这是世界建筑史上的历史黑洞,吉萨金字塔和它周边建筑就从这黑洞中冒了出来,给世人留下无数解不开的谜团。”“你感兴趣吗,对这些谜团?”黎浩然在问。桑梓笑了,“这样的谜其实很多,明白我们生活在这些精巧的谜面中,会觉得很有趣。”黎浩然接口:“也有一些人为了探寻某一种谜而穷其一生,他们活得同样有意义。”桑梓笑了,“你什么意思?” 黎浩然俏皮地说,“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美。如果用一生来探寻这种美,也许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桑梓没有说话。那一天,他们坐在黄昏宽广的草坪上,苍茫的天宇向远处无尽地延伸…… 分手的时候,桑梓突然说,“你那幅唐卡,就当我买的吧,你开个价。”黎浩然灿然笑了,他又给桑梓算了一道数学题:“据那位卖画人说,这幅画在世上飘流了1198年576天,经历了11980个人的手,从大陆辗转576天到达美国,然后在黑暗中躺了5年7个月又6天,你说我该开价多少?”这段话如同禅语,桑梓愣住了,他不明白眼前这位小伙子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总而言之,黎浩然通灵的数学语言把她击中了。这时候,没想到这位数学天才再次语出惊人:“我算来算去,你就是我最喜欢的人!” 黎浩然用一道数学题,把桑梓算住了。桑梓二十多年来对爱情的构思,被黎浩然搅得纷繁复杂,然后又轰然崩裂;她突然发现在爱情面前,再精妙再牢固的信念和构想都赶不上神的安排黎浩然是带着神的旨意而来的,她相信。 过后桑梓问黎浩然,“那个卖画人真是那样说的?”黎浩然哈哈大笑,“哪里呀,我瞎编的,你知道买这唐卡花了多少钱?200美金,不贵吧。”桑梓心里松了一口气。 初秋的风透过纱窗,清凉地粘附在人的皮肤上,然后直钻进心里。在清爽的秋风中,在柔和的节能光下,桑梓抚摸着这幅精美绝lún的黑金唐卡,抚摸着古战獒那穿透千年尘雾的目光,还有那根根坚硬如铁的鬃毛,她又听到了千年前古战场上的厮杀声,触抚到那幽深的不见天日的黑暗,她合十双掌,努力平息着心头的激动。 “桑,你在干嘛?”黎浩然总在这样的时候闯入,她心头一惊睁开眼睛,黎浩然一脸诡秘地笑着站在她的面前,黎浩然的身后,藏着一位扎着马尾的小伙子。“对不起嫂子,打扰你们了。”那位小伙子从黎浩然的身后钻出来,有些尴尬地笑着,黎浩然赶忙介绍,“这是观察报的记者沈一环。”沈一环?桑梓已经最快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她条件反shè似地想到,北京从二环到六环,恰恰“省”了一环,想到这不由得笑了一下。桑梓这无意识地一笑,弄得沈一环满脸通红,他局促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黎浩然在一旁看着直乐。很多初次见桑梓的人都这样紧张,黎浩然曾笑话她“用美把别人俘虏,又用更美把别人释放”,桑梓权当成是一种恭维。 佣人已经把茶端了上来,桑梓把书房让出来,礼节xìng地往外走,这时候她隐约闻到了一股脚气的异味。带上门的时候,她宽容地看了一眼那位沈一环,这时候她发现那孩子的目光仍粘附在自己身上;发现桑梓看自己,沈一环的脸更红了。 这是晚上的8点45分,以前这个时间,黎浩然很少能够回家,也从来没有不跟她打招呼,就把工作上的朋友带回家来,这让桑梓有些不安。一楼的客厅里,两个孩子正趴在地毯上看少儿京剧节目,也不知看到什么了,时不时笑几声,偶尔还在地上打个滚。这两年来,北京在中小学中大力推广京剧艺术,尘尘一时心血来潮也闹着要进京剧少儿中心学习,凡凡没有什么兴趣,可奈不住弟弟的盅惑,也放弃了钢琴课加盟到京剧学习班中。就这样,黎家的两个儿子,开始了每天晨起“咿咿啊啊”的练声,到了晚上也你唱我和地不得消停。 桑梓从楼上下来,看着两个孩子莫明其妙地笑着,不由得也笑了起来。桑梓的笑声惊动了尘尘,“妈妈你笑什么?”他趴在地毯上,侧过脑袋奇怪地问。这一问让桑梓很愕然,心想我笑一下也那么奇怪吗,便问,“那你们笑什么?”凡凡说,“妈妈,刘备又哭了。“咯咯咯……”尘尘一边笑一边滚到凡凡那边,然后把脑袋枕到哥哥的肚子上,两兄弟像被触了笑神经似的,抱在一起咯咯地笑个不停。 桑梓想有那么好笑吗?她仔细看了看电视屏幕,只见几个人在咿咿呀呀地唱着,也不知道唱个什么东西。这是两个孩子从戏剧中心带回来的DVD碟,尘尘很老到地告诉妈妈,“这是孙国良老师唱的《张松献图》,《张松献图》曾经是麒麟童周信芳周老板的名戏,妈妈你需要补京剧艺术的课了。”凡凡接着尘尘的话,一板一眼地说,“《张松献图》讲的是三国争雄,西川太守刘璋无能,畏惧军阀张鲁威胁,于是派谋士张松出使,外联强援。张松其貌不扬,在曹cāo处受了气,一怒之下来到刘备处,受到盛情款待,于是决定另投明主,暗献西川地图于刘备。”这段话很显然是从老师那里背下来的。 尽管被两个孩子抢白,桑梓还是很受用。正在这时,周姨过来催洗澡,周姨是黎家的老管家,五十多岁了,以前一直跟着黎浩然的父母,桑梓生了孩子后,她就成了黎家别墅管事的。见周姨过来,凡凡和尘尘立马爬起来,粘附到桑梓的身上,“妈妈妈妈,我不洗澡,昨晚才洗的,我不洗。”桑梓撩起凡凡的衣服,用力地吸一下鼻子,然后夸张地皱着眉头,“呀,都臭了,快去洗。”“妈妈我没臭。”尘尘贴上来说,桑梓又闻了闻尘尘的衣领,“好酸哪,老师没教你们要爱干净吗,快跟周姨去,乖,洗完妈妈给你们讲故事。”“我要妈妈帮我们洗。”尘尘开始撒赖,周姨过来解围,“妈妈上班太累了,凡凡和尘尘不是很心疼妈妈的吗,怎么今天不听话了呢。”然后过来拽尘尘,两个孩子失望地离开桑梓,跟着周姨进了洗澡间。 孩子走后,厅里只剩下桑梓一人,她心血来潮,把刚才的那盘DVD倒过来,重新听了一遍《张松献图》,可听来听去,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听出何处值得孩子们开怀大笑。听完这段唱词,已经将近十点,可黎浩然和那个沈一环还没下来,桑梓叫小保姆上去看看,保姆下来回话,“那个人正帮先生照相呢。”“照什么相?”“就听那个人说那张黑色的画作背景很好,就拉先生站在那画前面照了,还说要叫太太一起照呢。”黑金唐卡!桑梓心里一惊,正待细问,黎浩然陪着那位叫沈一环的记者说笑着从楼上下来。 黎家别墅在北京西郊,晚上9点过后已经没有公车,桑梓赶快让司机备车送记者;偷眼看着为自己张罗的女主人,沈一环不由得脸又红了。 没打招呼就带人回家,怎么都有些不妥,客人走后,黎浩然赶忙向桑梓解释。你猜是怎么着,原来这天下午黎浩然在中国大饭店有个会,会开完后,相熟的几个记者围住他,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一些圈内圈外的事,说来说去,不知怎么就说到黎浩然的太太上来。黎夫人桑梓的美,在圈内是有名的,但无奈这位黎大美人非常低调,即使在黎浩然公司上市这样的大场合,也不肯轻易在媒体上露面,引得大家更是万分好奇,均有一睹仙容为快之意。黎浩然虽然贵为媒体的“年度经济人物”,万众瞩目,众星仰视,但是并没有所谓大人物的那种架子;再加上他刚刚三十出头,说穿了也还是一大男孩,因此在大家的撺掇下,同意让“代表”前来拜见,而到得家来不见桑梓在大厅,竟然直接领上三楼的书房来。 桑梓一听事情的前因后果,顿觉荒唐。本来她也不是小心眼的女人,无奈最近心中有事,因此对于黎浩然的行为,着实是有些生气了。黎浩然心知有错,左哄右哄,不见太太回转,心里黯然,想让孩子们替自己转圜,可上楼一看,凡凡和尘尘已经睡了,无奈之下,只得闷闷地回房来洗澡休息。 睡觉的时候,桑梓仍背对着他,黎浩然不停地使些小计策,哈桑梓的胳肢窝,在她背上写字,给她编辫子,可桑梓仍然不肯转过脸来。其实桑梓在想她自己的心事,她有她自己的苦楚和伤悲,从认识黎浩然起,她心里一直就深埋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压着她,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让她喘紧张得不过气来;这个秘密还让她一直愧对黎浩然,她不知道有一天他知道真相,会不会原谅她的隐瞒,理解她的无奈。 正在彷徨无计,独自悲伤,黎浩然突然痛苦地“哼哼”起来。她条件反shè般转过身来,着急地问,“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哪里?”“我头疼得厉害。”黎浩然一边说,一边作痛苦状。“我看看,是不是发烧了?”桑梓欠起身子,伸出手来试黎浩然的温度,她的手刚在黎浩然的额头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知道自己上当了黎浩然一把握住她,并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一夜,桑梓哭了。一个三十多岁的成熟女人,她的哭泣是很让人动容的。但是黎浩然却有点莫名其妙,心想桑梓不是一个小气的女人,更不是一个爱哭的女人,在他的记忆里,他甚至没有见桑梓哭过,这次怎么会为这点小事生那么大的气?!不过他想,只要他还爱着这个女人,就不能让她伤心哭泣,以后再不能干让太太不高兴的事。而对于桑梓,她的哭泣不过是一种释放,她有一颗圣洁的心,但是却必须在这世俗的红尘之中,掩饰自己的真xìng;沈一环的偶然造访,触动了她隐藏在心里近十年的秘密,她不知道这个秘密被揭穿之后会发生什么,虽然她已经作好了准备,但长期的压抑仍然使她痛苦;她希望像所有的女人那样痛哭一次。 桑梓好不容易才停下哭泣,待她哭好后,黎浩然告诉她:他打算请人去调查他的家族史。黎浩然的这个决定,再次把桑梓惊着了,她愣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一个男人去寻找自己的历史,也没有理由去阻止他,她只求事件进展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因为她已经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只是,目前她还不能、也无法告诉他他的来龙去脉! 第二天早上,黎浩然应约与一个从纽约回来的银行家见面。这位银行家姓霍,美籍华人,英文名霍华德,差不多五十岁的样子。还在美国的时候,黎浩然和老霍就有过一面之jiāo,那时老霍在华尔街工作,而黎浩然不过是一名打工的学生。据说老霍酷爱京剧,少年时随父亲定居美国,虽然对国内的形势已不尽了然,但是对中国的京剧文化,却是意犹未尽;进了华尔街后,老霍一直致力于该机构在中国的业务推广,并在几年前成功回国,出任该机构的中国区代表,至此终于有机会欣赏到正宗的国粹京剧,而他在行将知天命的年龄才娶的太太,就是一位三十出头的三流青衣。 黎浩然跟老霍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扯到京剧上来。虽然说两个儿子在学京剧,但黎浩然对这玩艺并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颇不耐烦。他最恨的就是分明一句话,非得咿咿啊啊曲里拐弯地吊半天嗓子,如同一颗珠子抛上天却怎么也不落下来,让人好不着急难受。但据说京剧不仅可以训练孩子们的身段和气质,更能培养一个人感悟人生的能力,既然这东西有那么多的好处,既然孩子们也喜欢,那就随他们去吧。不过没想到今天碰到个京剧迷。 一听说黎浩然的两个儿子在京剧艺术中心学习,老霍就来了兴致,开始变得滔滔不绝:“京剧里唱、念、做、打的好坏,全在于演员运用口、手、眼、身、步技巧的娴熟程度,比如《四郎探母?坐宫》里的这一段……”接下来老霍开始小声地哼起杨延辉的一段西皮快板:“我和你好夫妻恩德不浅,贤公主又何必礼太谦。杨延辉有一日愁眉得展,誓不忘贤公主恩重如山……”老霍眼口手并用,然后就说,“京剧是门童子功,真要唱好,得从小时候开始。”黎浩然只能附和,“没想到你老霍对京剧这么有研究,佩服佩服。听说你的太太就是京剧名角,哪天让她指点一下我那两个小家伙。”“那没问题,拙荆可是青衣出身,不过现在她怀孕了,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就收你儿子做徒弟。”说到老婆怀孕,老霍似乎有些羞涩,还用了文绉绉的“拙荆”两字。黎浩然心说,等你太太把孩子生下来,我那两小精怪没准已经改学粤剧了;再说你太太是唱青衣的,难不成让我儿子也学青衣!不过也不好拂了老霍的兴,就附和道,“那自然好,到时一定带孩子上门拜师。” 事情至此打住。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老霍就主动把电话打了过来,“浩然啊,我给你的孩子找了位京剧老师,一著名的旦角演员。本来人家还不想做家教这样的事的,我是打出你的旗号,人家一听,好,是大名鼎鼎的黎浩然的儿子,这才终于点头答应。”一开始看到老霍的号码显现在手机屏幕上,黎浩然还以为是跟他谈工作的,没想到这家伙却不务正业,表面上披着华尔街银行家的外衣,骨子里却是一个“戏痴”;难得他有这样的热情,黎浩然心下感慨了一番,不好推却,又顺带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 黎知凡和黎知尘学京剧,不过是学着好玩。小孩子家,一时的心血来潮,又如何能当得了真。尤其是上学期上小学一年级后,去戏剧中心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哪有真要献身国粹艺术的半点想法。回来跟桑梓一说,桑梓倒也不反对;孩子们还不懂事,听说要来一位老师,还是女的,就跟着一起瞎起哄,一番热闹,事情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老霍所说的花旦说来就来。白天黎浩然去了一趟单位,晚上六点多钟回来,就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这就是两个儿子的京剧老师苏寒烟。苏老师皮肤很白,脸上的表情很少,眼神有些冷,说话声音不高,但却飘溢出一股傲气;她身材偏瘦,一头黑发挽在头顶,一看就是舞蹈底子很好的那种女人。从表面上,黎浩然看不出这位女子的年龄,她看上去三十出头,又好像二十七八,也可能是四十多岁,也许这就是京剧表演艺术者的特点;一见之下,黎浩然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感觉这个女人有些不一般,但不同之处在哪,他一时也没想明白。 黎家为两个儿子独辟了一间学习室,黎知凡给它起名为“2号教室”,言外之意在学校已经累得不行,回家还得上教室上课。但苏寒烟的第一节课,含有试讲和试听的意思,因此桑梓没有把她领进“2号教室”,而是特别安排在了客厅。不过为了不让新来的苏老师别扭,以免影响她的正常发挥,桑梓特意坐在客厅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不落痕迹地看着一本医学杂志。难得苏寒烟并不以为意,没有任何要讨好主人的意思,她用那种花旦特有的婉转的声音,干净利落地给两个孩子讲解着京剧的基础知识,还一边讲一边示范,甚至于男主人黎浩然回家,她也只是礼貌地点点头,情绪一点都没有被干扰的意思。这女子看上去瘦弱,但是却落落大方,既没有羞涩,也没有做作,完全就是一种“大家”的气派。 饭点的时候,苏寒烟知趣地告辞,并没有留下来与主人共进晚餐。饭桌上黎浩然问桑梓感觉如何,桑梓不置可否。“你呢?”她反问黎浩然。黎浩然再转问两个孩子,“你们觉得这个苏老师怎么样?要不要她留下来?”凡凡含着一嘴的饭,怪怪地看了父亲一眼,没有说话;尘尘正在跟一只ròu丸作斗争,他夹了好久都没把这只丸子夹上来,身后站着的周姨正要过来帮忙,桑梓拿起旁边的勺子,帮尘尘把ròu丸弄到了他的碗里。尘尘翻眼朝桑梓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谢谢妈妈。”“爸爸问你们话呢。”桑梓说。尘尘把ròu丸大口地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混不清地说,“我看不错。”桑梓轻声斥责道,“吃完再说话,别噎着。”她又问凡凡,“凡凡你的意见呢?”凡凡头都不抬,“我觉得吧,这个女人还可以。” 黎浩然笑了,他戏谑地说,“看看咱儿子,口气还真不小。”然后他转向桑梓,“我看就这样吧,他们高兴就行。”桑梓犹豫了一会,慢慢地道,“苏老师是唱旦角的,你是想让咱儿子也跟着学男旦?”这个倒也没想过,黎浩然愣了一会,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两个儿子,然后说,“梅兰芳是旦角吧,唱旦角也行,其实唱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是学着玩的,是不是儿子们?”“是!”两个儿子异口同声。桑梓讶异,不再说话。 这天晚上,桑梓莫明其妙地睡不着觉,一丝不祥的预感悄悄爬上她的心头,没有根据,没有来由,只让她感不到隐隐的不安也许是我太多心了吧,桑梓安慰自己。 就这样,苏寒烟获得正式踏入黎家的资格,每周二、四两个晚上,都将到黎家辅导两个孩子练习京剧。周一上班的时候,桑梓接到儿子学校老师的电话,说是为了弘扬京剧艺术,有关部门决定在全市小学生中举办一次京剧汇演,他们有意推荐黎知凡和黎知尘上一个节目,不知家长有没有意见。儿子被学校举荐参加演出,这自然是一件好事,哪还敢有什么意见,因此桑梓当场就同意了。 晚上下学回来,两个孩子也兴高采烈,向妈妈报告演出的事。那时黎浩然还没有回家,吃完晚饭桑梓觉得有些累,简单地鼓励了孩子几句,上楼休息去了。靠在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过来时发现黎浩然还没回来,看了看墙上的钟,十点一刻,还不算太晚,于是下楼想看看孩子们睡了没有。可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两个孩子又在听那段《张松献图》,一边听还一边咯咯地笑。京剧名段不计其数,为什么两个孩子独独对这一偏僻的剧目那么感兴趣?桑梓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站在楼梯口,细心倾听段子中的唱词,一段西皮二六,张松唱道:“这就是西川地理图本,皇叔昼夜要看清,上画着西川图四十一州郡,哪一州、哪一县、哪一关、哪一隘、哪一山、哪一水,一字一字画得真,皇叔连夜把兵进,唾手而得你的锦绣都城,我还有心腹孟达与法正,我三人里应外合你的功必成,也非是我贪图富贵受封赠,为报皇叔这一行哪。”刘备唱:“接过画图礼恭敬,刘备得志必报恩,若是得了西川郡,凌烟阁上你是大功臣。”张松唱:“张松做事顺天运,我不是贪图富贵小量的人,辞别皇叔足踏蹬,我在那西川城外等使君。”张松退下,刘备继续唱,“我命军师传将令,连夜夺取西川城。” “咯咯咯,咯咯咯……”尘尘一边笑,一边去搂抱凡凡,弄得凡凡也跟着笑起来。看到孩子们快乐,桑梓也很高兴,她从楼梯上走下来,有些邪门地看了看还在播放的DVD画面,跟两个孩子裹缠在一起。“告诉妈妈,这段你们学京剧都学到了什么?”凡凡安静下来,抢着回答,“什么也没学,来来去去就那两句,好烦人的。”他不满地说。“这个可不比唱歌,那得把基本功练好。”桑梓解释说。尘尘则从妈妈怀里挣起来,没正经地说,“妈妈妈妈,我们尽学抛媚眼,这样这样,你看我,这样……”尘尘绷着脸翻了几个白眼,然后忍不住又乱笑起来。这时门铃突然响起,桑梓说,“爸爸回来了。”桑梓和凡凡迎上去开门,尘尘赖在沙发上不动。黎浩然进来,把衣服jiāo给太太,眼睛看着孩子说,“那么晚了你们还不睡?”沙发上的尘尘抢着说,“我们在抛媚眼呢。”然后又远远地对黎浩然翻了一个白眼,黎浩然没有看见,他摸了摸凡凡的头问桑梓,“翻什么白眼?”桑梓也没明说,只跟着一起笑。这时候周姨过来把凡凡和尘尘带走去睡了。 刚才睡了一会,桑梓也不困了,想着有个病人的情况比较特殊,可不可以从网上查点东西,也顺便跟美国的导师jiāo流一下?于是安顿好丈夫去洗澡,自己去了三楼的书房。走进房间打开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灯光亮处,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黑金唐卡,心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于是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刚刚连上网线,桑梓突然就心血来潮,想想《张松献图》也不是什么名段,其中两个主角无论从扮相还是唱词上,都没有什么特别可笑的地方,为什么两个孩子都笑成那样。闪念之间,就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京剧张松献图”几个字。 百度搜索栏内,有关“张松献图”的不到千条,她把这折戏的唱词打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总共52句主要唱词,实在找不到很特别的可以引人发笑的地方,心想许是张松长得太丑的缘故吧,但是自从光绪末年,余洪元与汪笑侬改革《张松献图》之后,已经把张松的不开脸改为俊扮,并且从此定型下来,后人已经不再能感受到这位官位低微者的丑陋;那么又或者是刘备大放悲声,让孩子感到滑稽? 黎浩然洗完澡上来,桑梓把自己的疑问讲给他听,黎浩然说,“以前跟美国人看电影,他们哈哈大笑的时候,我经常莫明其妙;同样,中国人的笑话外国人也听不懂,咱中国人乐不可支的时候,他们觉得根本就没意思。你呢,就别折腾了,你和孩子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桑梓白了黎浩然一眼,“你什么意思?”“我没贬你的意思啊,我是夸你呢,你不是大人嘛,他们是孩子。”黎浩然似笑非笑的,自己下楼去了,留下妻子兀自叹息。 是啊,孩子的世界,大人已经很难走进去了。桑梓决心集中注意力,先把工作做完才是正事。可心里总有一丝抹不去的困扰,说不清道不明的,她回过头来,身后黑金唐卡里的古战獒正注视着她,那穿透千年的目光,使她心里再也无法平静。 第二天早上,桑梓刚到单位,同科室的大夫欧阳就把当天的一张观察报送到她的面前:“看看,你老公笑得多阳光,这段时间北京的媒体恨不得都成了你家的了。”桑梓宠辱不惊地笑笑,可是她接过报纸只看了一眼,就再也笑不声。 刚到单位的黎浩然,还没坐下来就接到桑梓的电话:“浩然,今天的观察报你看了吗?”黎浩然按了一下内线电话,半分钟后,秘书把当天的报纸送了进来,那张观察报已经被折好放到最上面。他一眼看过去,就发现自己一张硕大的人头像,标题赫然写着:“黎浩然到底能够走多远”,文章的作者是“沈一环”。黎浩然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没底地说,“在看,怎么啦?”“没什么,只是想给你打个电话,没事挂了。” 桑梓这个电话来得有些怪。黎浩然放下电话,开始细看这篇文章,通篇看完,也没发现对自己有什么不利,倒觉得沈一环这小子拍马屁还真有点水平,莫不是对黎浩然让他一睹桑梓芳容的回报!用一个夸大其词甚至是引发歧义的标题,吊起读者的胃口,这是当前很多记者的惯用手法,有人把这叫做“标题党”。黎浩然亲自给沈一环挂了个感谢电话,再看“黎浩然到底能够走多远”,越看就越感到这句话有些不太吉利。这小子,发稿之前居然也没有让他确认一下,想想公司成立慈善基金的事,还没怎么着就弄得人人皆知的,以后跟记者接触,真是得小心再小心了。人,就是经不住一些虚名的诱惑,其实没有这些记者的宣传,你企业的业绩也不会抹杀,而一旦被这些记者缠上,稍有不慎就可能引来麻烦。想着这段时间整天接受记者采访,有时候还飘飘然的,黎浩然直觉得有些后怕。 这边黎浩然还在感慨,那边桑梓却在为这篇文章忐忑不安,不,其实叫心惊ròu跳更为恰当。北京昌平的一个山谷里,一堵高高的围墙圈起了几百亩的柿子老林,挂满青柿子的老林深处,几栋造型别致的建筑紧挨着依山而走,这就是西藏一个古老的宗教组织设在北京的活动基地。看到报纸后,桑梓马上跟医院请了假,开车直奔这个基地而来。 跟黎浩然关注的内容不一样,桑梓关心的是刊登在报纸醒目位置的那张巨幅照片:黎浩然故做深沉的POSE后面,那幅与墙壁颜色反差巨大的黑金唐卡。她想起半个多月前闯进自己家里的那个叫做沈一环的记者,想起保姆下楼来对自己说,“那个人说那张黑色的画做背景很好,就拉先生站在那画前面照了,还说要叫太太一起照呢。”这段时间来,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直悬浮在心头,今天终于是应验了。 这时候,桑梓还想起她的导师丹增活佛。十八年前那个薄雾的早晨,丹增把一个佛像挂到她的脖子上。“大师我可不可以不走?”她低低地恳求着。丹增摸了摸她的头顶,“孩子,去吧,你已经长大了,去完成佛给你的使命。”“可是大师你要我去哪?”“美国。听说黑金唐卡已经流落国外,你去把它找回来。”丹增派人把她送到山口,她回过头来,褐红色的院墙在薄雾中越来越清晰,那眩目的红像血一样印进了她的心里眼里…… 将近十年的漂泊和寻找,在美国的哥lún比亚大学,当桑梓终于发现那幅黑金唐卡时,它已经被一个中国留学生买走,于是仓促之间她故意跟那个年轻人撞了一下,本来是想找个借口跟这位留学生认识,没想到就是那一撞,她成了那个叫黎浩然的中国留学生的太太。根据事先的安排,拿到唐卡后桑梓应该马上把它送回西藏,可是丹增却临时指令她:把黑金唐卡留在北京!于是那么多年来,桑梓便成了黑金唐卡的秘密守护使者。半个月前,桑梓突然接到丹增的指令:让黑金唐卡重见光明!就这样,黑金唐卡从深锁的暗室里被释放出来,开始悬挂在黎家书房最显眼的位置;一个记者的偶然造访,使它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与世人见面也许,这就是佛的旨意。 桑梓充满期待,更心怀敬畏。 3、不速窃贼 因为尘尘和凡凡定剧目的事,还专门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原因是尘尘坚持要唱《张松献图》这出戏,而学校觉得这出戏比较生僻,并且扮相也不够亮眼,恐难获得应有的效果,所以建议改戏。而两个孩子的戏剧老师苏寒烟呢,她是唱旦角的,对这出老生的戏也不熟,自然是希望孩子们跟着她的节奏走,但是一来她刚刚来到黎家,甚至才上了一节课,还没有资格对孩子的决定说三道四;再则突然接到学校老师让她劝说孩子的电话,她有点不太高兴,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到她的号码的,简直比间谍还厉害,因此她认为还是保持沉默为好。这样一票对一票,学校就希望能够把家长争取过来,上一出大家都知道的比如《霸王别姬》、《四郎探母》什么的,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场家访,或者叫家庭会议也行。 说是家庭会议,其实黎浩然向来缺席,桑梓作为这个家庭的全权负责人,责无旁贷地承担起组织会议的重任。在教育孩子的事情上,桑梓跟黎浩然一直就有共识,那就是充分发挥孩子们的天xìng,想学什么学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尤其是这次的演出,桑梓非常清楚学校为什么决定由尘尘和凡凡出演。当然孩子们的可爱是前提,但是更重要的,学校是看重了这两个孩子的家庭背景。社会上普通认为,现在孩子们在学校,比的已经是谁的爸爸钱多,谁的爸爸地位高,而孩子的受重视程度,也基本上取决于家长的身份和地位。桑梓能够理解老师们的用心,但是她更愿意理解为是人家的好意。 这次会议是在黎家别墅开的,学校的少先队辅导员和孩子的班主任不辞辛劳,亲自登门;苏寒烟受邀作为会议的重要嘉宾出席,而黎知凡和黎知尘两位主角人物,则像两个好动的旁观者一样,尤其是尘尘,他从头到尾好奇地看着为他们cāo心的列位大人,这让这场家访或家庭会议显得有些滑稽。会议自然是桑梓主持,对于这样的会议,说老实话她也觉得有点可笑,可是她必须严肃啊,于是从一开始,她就把问题抛给其它的各方,她希望在这种面对面的多边会议中,自然地把问题解决。 因为孩子在场,两位老师很亲切赞美了凡凡和尘尘的才干,对于两个六岁多的小孩子,怎能看得出什么非凡的才干,老师这么说的意思,明显是想先取得孩子们的好感。接下来,辅导员张老师详细阐述了这次演出的重要意义,张老师说,这是全市第一次大规模的小学生京剧比赛,学校领导对此都非常重视,并指示一定要拿一个名次回来;经过各班一致公推,大家都认为黎知尘和黎知凡同学有很好的京剧艺术天赋,又加上他们正在学习京剧表演,所以决定由黎知尘和黎知凡两位同学参赛。希望两位黎同学不要辜负了学校领导和老师们的期望。张老师的话说得有些重,桑梓听上去有些别扭,但她没有吱声。 接下来两位孩子的班主任补充,这位班主任姓周,桑梓见过一面,还通过两次电话,桑梓一直觉得她是一位爱护学生的好老师。周老师可能也意识到刚才张辅导员的话有些不妥,于是打圆场说,“我们这次来,主要是做个家访,跟家长沟通一下黎知凡和黎知尘的学习情况。看到你们家长为了让孩子学好京剧,不仅送他们去京剧艺术中心,还专门请了家庭教师;有那么好的学习意识和那么好的家教辅导,我们相信不管黎知凡和黎知尘同学演什么剧目,都一定能够取得好成绩的。”周老师的几句,把在场的几方都夸了,接下来她话锋一转,帮着张辅导员把没有说的话说出来,“对于黎知凡和黎知尘同学的演出剧目,我们也专门请了专家进行参谋,他们都认为,以这两个孩子的天分,如果唱一出观众熟悉程度高的段子,一定能够一鸣惊人,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两个孩子喜欢,另外我们也想听听家长和苏老师的意思。”周班主任不仅表明了自己的观点,还很得体地把球踢给了苏寒烟和桑梓。 话到这里,桑梓就转向了苏寒烟,“苏老师您的意思呢?”从会议一开始,苏寒烟就一直在沉默着,她今天穿了一条咖啡色的波希米亚风格的长裙,显得非常地古典神秘。从见到苏寒烟的第一面起,桑梓就觉得这个女人很不寻常,尤其是她那凌厉尖锐的眼神,虽然她的话不多,但是却让人隐隐约约地感到她时刻都在向谁挑战。这是苏寒烟第二次来黎家,也就是说,她的家教生涯将从这晚开始,本来她不想参加这个会议的,无奈今天孩子们有课,她人既然来了,自己又是辅导老师,因此再回避就显得有些不负责。现在见女主人问到自己,她像从梦境突然被惊动一样,微笑着挺了挺腰,然后戏谑地看向两个孩子,“你们说呢?”尘尘冲她做了个鬼脸,难得只见过一面,他就能如此地不把苏寒烟当成外人。 本来苏寒烟是希望孩子们唱旦角的戏的,可仿佛为了回报尘尘那个鬼脸所酝含的信任,话到嘴边,她临时改了主意,于是轻淡地说,“我只不过是一个辅导老师,我想这事主要还是看孩子们的兴趣,如果孩子们没有兴趣,戏份再足剧本再好看,也不可能演出彩。”完了,苏寒烟又补充道,“我想以凡凡和尘尘的聪明,又加上他们那么喜欢《张松献图》这出戏,我想演好应该没有问题。”苏寒烟明显是在讨好两个孩子,她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桑梓看了一眼凡凡和尘尘,这两孩子姿势端正地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凡凡一直比较安静,而尘尘的表情就要丰富得多,他不时地摆动那两条吊在椅子上的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的不以为然。 桑梓觉得再这么讨论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并且还空耗掉大家的时间,于是就问凡凡,“凡凡你觉得周老师和张老师的建议怎么样,要不你们改一个剧目?”凡凡无助地看看桑梓,又看看尘尘,嘟囔着说了一句“鸿门宴”什么的,声音太细桑梓也没有听清;尘尘却一下子从椅子上爬下来,唱了一句《张松献图》中的台词,“送客无心过楚城”然后迈着方步,从众人面前扬长而去。 看着尘尘那小小的背影,在座的大人都面面相觑,桑梓有些尴尬,但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微笑着抱歉地说,“这孩子,一直都特有主意,我们拿他也没有办法,最后怎么定,我想还是你们老师拿主意吧。”她的话里有娇宠,也有骄傲,张辅导员和周老师互相对看了一眼,一时无话可说。既然尘尘不肯改变主意,那么要么听他的,要么就只能换角了,可是他们能换角吗?黎浩然这张王牌无声地摆在这里,这可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就这样,黎知尘在各方大人面前,取得了一个小孩子的胜利,过后桑梓把这事说给黎浩然听,黎浩然也禁不住哈哈大笑。 话说学校方面的人走后,桑梓特别问苏寒烟,“孩子们唱老生,行吗?”她的言外之意是,苏寒烟唱的是旦角,她能辅导两个孩子唱老生吗?! 苏老师何等聪明的人,她不亢不卑地说,“如果你觉得我不合适,没有关系,我再给你们请一位老师过来。”话到这个份上,桑梓虽然觉得苏寒烟太过敏感和犀利,但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大度地笑了一下。这时苏寒烟又补充道,“其实有时我也串串老生,《张松献图》这出戏,虽然我没有唱过,但是也不陌生,作个辅导员应该没什么问题。”就这样,从这晚起黎家便开始响起两个孩子拙稚的《张松献图》唱段。 关于公司成立慈善基金的事,雨还没酝酿好,雷声冷不防就隆隆地响起来了。对这件事,黎浩然本意并不想宣传,这一点他与梁鸿也早就达成了共识,真不知道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尽管市场部解释说是媒体捕风捉影,但既然是梁鸿分管市场,他不得不叮嘱他,以后一定得小心媒体才是,本来是想做点好事的,现在事情没有做就闹得沸沸扬扬,这不是哗众取宠是什么,哪天在这些细节上毁了自己都不知道。辟谣已经变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可能,现在只能是把事情进一步往前推进,但是黎浩然最近有一个国际会议,看来西藏考察只能由梁鸿带队了。 为了这,黎浩然还得跟凡凡和尘尘解释,本来说好是要带着他们进藏的,并把这个当成他们的生日礼物,这下子全成了一个无法实现的谎言。跟小孩撒谎,是黎浩然最不愿意的事情。 周四的晚上,黎浩然回到家里,一进门,就看见妻子桑梓正坐在客厅里看书,电视机开着,空旷的屋子里,她看上去有些孤独。看见丈夫回来,桑梓赶忙起身迎上去,黎浩然在她的肩臂处环了一下,然后把公文包jiāo到她的手里。“2号教室”传来小儿子黎知尘一板一眼的声音:“他言说天地虽大无存身,低下头来我暗思忖,有了,倒不如将西川图献与他人……”尘尘的唱腔要清脆一些,大儿子黎知凡声音则稍微厚实,随便一听便能听出来。黎浩然朝儿子们所在的房间努了努嘴,“还在练呢?”“还有半小时。”桑梓说,然后她又问,“吃饭了吗?”“没有,我饿了。”黎浩然装出一副可怜相。“那怎么不打个电话回来,我也可以等你。”桑梓一边说一边赶忙叫周姨准备晚饭,然后陪丈夫上楼换衣服。 黎浩然换了休闲服下来,悄悄踱到“2号教室”门前。透过虚掩的门缝,他发现今天这两孩子都换上了试穿的戏服,正兴致勃勃地唱得高兴,他们的老师苏寒烟正站在边上,纠正他们的一招一势。黎浩然心想这苏老师看上去挺傲慢,可是还真会来事,这里才刚刚定了剧目,她那里就弄到戏服来试穿了。黎浩然在门后偷听了一会,一边听,了边跟着节拍胡乱地摇头晃脑,这时候看到桑梓在餐厅门口招手,这才高兴地笑着到餐厅用餐。 晚饭是厨房重新为黎浩然做的,黎浩然难得在家里吃一顿饭,因此厨房也不嫌麻烦,一个金针鸡丝,一个翡翠豆腐,一个青菜鸡粥,还有两碟小菜,完全是秋季营养餐的搭配,桑梓坐在一边看着,黎浩然吃得十分舒服。饭吃到一半,黎浩然突然听到二楼传来“抓小偷”的声音,因为隔着几道门,声音有点细弱,黎浩然以为自己听错了,正要接着用餐,却发现那声音从楼上直奔下来,越近越觉得尖利,黎浩然啪地放下碗筷,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在楼道口,黎浩然跟跌跌撞撞跑下来的小保姆撞个正着,他一把抓住还在叫嚷着的小姑娘,问清楚是在书房,一步两级楼梯直接就朝三楼跑上去。绕过二楼的回字形楼道,踏上三楼的之字形楼梯,一眼便可以看见书房门正大开着。黎浩然冲到书房门前,只见书形吊灯的柔和光线下,房间静悄悄的,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他一个箭步冲到窗前,哗然啦开窗帘,窗帘后的玻璃门反照着屋子里的一切,隐隐约约地有些诡异;他急切地拉开玻璃门冲到阳台上,一扇窗子正大开着,他探出头俯身往楼下看去:昏暗的路灯光下,小区的花园路面树影幢幢,已经有些萧瑟的秋风,把树冠吹得沙啦啦直响……黎浩然在阳台上站了有一小会儿,心里感到有些冷,于是把窗子关好,再仔细地检察了一遍,然后返身进屋,又把阳台门关好,拉上窗帘。就在他返身回望的时候,突然发现挂在墙上的黑金唐卡在轻轻地左右摆动莫非是他刚才关门窗的作用力所致?可是以这唐卡的重量,还不至于被风吹一下就左右摇摆;黎浩然看了看靠榻后的纱帘,那紫色的纱幔一动不动,很显然,这黑金唐卡刚被人动过。 黑金唐卡!?一道闪电在黎浩然大脑里倏然划过。 其实从买下黑金唐卡的那一刻起,黎浩然潜意识里就知道,这幅唐卡决不是200美金这个价钱,根据他所拥有的一切粗浅的知识:黑金唐卡一般用于表现藏传佛教中那些原始粗朴、威猛雄强、神秘深沉的密宗神灵的忿怒身,而用来纪录历史场面、动物神兽的黑金唐卡,比如眼前的古代战獒图,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但是黎浩然是一个心无芥蒂之人,这么多年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公司经营上,对于自己不关心的东西,从来就无所谓它的真正价值,若果真是那样,最多也以为自己捡了个漏。并且在美国时他已经把唐卡jiāo给桑梓,虽然说后来两人成了一家,而他哪里又想过这其中还有什么深意!? 正在这里,黎浩然突然发现小儿子黎知尘跟在他的身后,这小家伙还穿着戏服,看上去十分滑稽,他一脸的兴奋,好像自己要登台表演似的。尘尘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他一直就跟着自己吗?黎浩然顾不上理尘尘,他把其他几个房间挨个检查了一遍,可是除了书房的黑金唐卡之外,他并没发现什么其他可疑的地方。这时尘尘在他的屁股后嚷着,“没什么事了,大惊小怪的。”黎浩然奇怪地看了儿子一眼,回到书房再检查了一下门窗,这才领着尘尘准备下楼。这时候,司机和厨师也都闻讯跟了上来,一副跃跃yù试的样子,尘尘像赶一群鸡鸭一样地哄赶他们,“没什么事了,大惊小怪的。”尘尘那口吻,让本来紧张的气氛一样子松驰下来,黎浩然抓起他的小胳膊,在他的屁股后打了两下,楼上楼下的人们都笑了起来。 回到客厅,两个穿黑制服的保安也来了,因为没有丢东西,黎浩然不想把事情闹大,赶忙把保安劝退。屋子里闹哄哄的,这时候,他突然发现妻子桑梓和戏剧老师苏寒烟都不在,黎浩然问在场的人有没有看见桑梓,大家都说不知道,黎浩然一下子急了,正要去找,桑梓却从门外走了进来。“你去哪了?”黎浩然着急地问。桑梓脸色有些苍白,仿佛刚刚喘得很急,当着众人的面,她故作平静地说,“顺便送一下苏老师。”“她不是早走了吗?”“哦,是的,我只是到门外看了看。”桑梓说。“这种事你一个女人家去看什么,这不有我嘛。”黎浩然大男人似地说。 黎浩然安抚了好一阵,家里才终于平静下来,大家分头回了自己的屋。本来黎浩然很想把刚才看到的黑金唐卡的事情跟桑梓说一说,但他又不想让妻子担心,于是在桑梓睡下后,他又悄悄地去了一次三楼的书房。黎浩然再次仔细检察了一遍屋子,确信没有丢失任何东西,更何况书房里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小偷记挂的,这么说小偷的确是冲着这黑金唐卡来的了!在书桌前坐下来的时候,黎浩然一眼就看见书案左角码着的一堆书报中,赫然放着那张以黑金唐卡为背景的、印着他的大头像的观察报。 黎浩然原本敏感的心被激活了。 4、丹增活佛 西藏,冈底斯山。这座神山被无数的宗教派系公认为神山之主,在苯教中它是世界的中心,在佛教中它是宇宙的中心。其主峰冈仁波齐峰终年冰雪晶莹剔透,传说绕着它转一圈可以洗涤一生的罪孽,转十圈可在轮回中免受地狱之苦,转上一百圈便可升天成佛。在冈仁波齐峰的南面,是分别被誉为“神湖”的玛旁雍错和被誉为“鬼湖”的拉昂错,冈底斯山脉的雪水,终年向这两个湖泊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水源,让无数人沉迷在这人间天堂、琼瑶仙境。 据说在1907年,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曾在玛旁雍错湖边住了一个月,第一次对湖水进行全面的考察。他不但走遍了围绕玛旁雍错的所有寺庙,还对玛旁雍错的形状、直径、海拔等进行了较为准确地测量,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乘夜登船游湖,有幸观赏到月光下玛旁雍错如梦似幻的湖光水色,同时还目睹了湖水迎来朝霞的整个过程。 距玛旁雍错不足10公里的一个山谷里,有一个不大的寺庙。这个寺庙建在半山一块巨大岩石上,远望像一个碉楼。虽然里面的喇嘛不多,但是该寺庙在佛教中的地位,却让无数的佛教徒仰望。由于寺庙并未对外开放,再加上jiāo通不便,这个寺庙几乎与世隔绝,进入这个寺内的喇嘛,也几乎从不踏出山谷半步。 这天黎明,寺庙的主持丹增活佛早早醒了过来。透过窗子,他看见一簇红光从东边腾腾升起,光明的先驱者遍视群山,玫瑰色的云彩大朵大朵地向东飘移,远处的冈仁波齐峰,像披上了一件大红或金黄的大氅,在金色的阳光下,发出神奇的光芒,这一景象让活佛惊惧不已。 丹增是8岁那年来到这个寺庙的,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晚霞染红的黄昏,他正在山坡上堆石子,远远地看见几个穿着袈裟的僧人走进他家的毡房,他停下手上的活儿,静静地看着家的方向,不一会就看见阿玛朝他走来。几天之后,几个喇嘛奉命来到来把他接到玛旁雍错山谷里的那个寺庙,从这些人的言行中,他得知他是迦南活佛的转世真身。丹增离开家的那个黎明,云彩也是这样地辉煌,正在升起的太阳如同一颗金光灿灿的钻石,在太阳的照耀之下,整个大地都得了奇异的生命和色彩。经过玛旁雍错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一望无际的湖面,犹如神仙落下的一块巨大明镜,蓝天白云、雪峰峭壁全部倒映其中;成群结队的野鹅在这巨大的镜子上,时而低翔时而飞起,微风过处,湖面波光粼粼,如同堆金撒银,令人炫目沉醉…… 现在丹增在这黎明的万丈光芒中再次得到启示,他将前往东方,去完成一项历经千年的使命。丹增清晰地记得,三十五年前那个漫长而寒冷的夜晚,他追随了几十年的老主持索南活佛即将圆寂,昏暗的禅房里,老主持把一个长形的铜盒jiāo给他,“这是先祖留下来的镇寺之宝,它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有一天自会有一个佛缘之人来把它的密码破译。”索南活佛顿了顿,说了最后的一句话,“我们是为了一个使命,才来到这个世上,看好这件宝物并把它传下去,是你一生的使命。”丹增展开那卷画轴,一幅他从没有见过的黑金唐卡映入眼帘:画上是一只古代雪域战獒,它目光如电,金色的鬃毛根根竖立,坚硬如铁,仿佛可以让人听见古战场上的血雨腥风!丹增接过唐卡,泪如雨下……从此以后,丹增活佛就为了看好唐卡这一使命而活着。 不幸的是,二十年前这幅唐卡却意外失落,从那以后,丹增的心就开始在罪孽和痛苦中浸泡挣扎。他一面坚守着唐卡失落的秘密,一边派出秘密使者寻找唐卡的下落,当他得知格桑卓玛终于在美国找到唐卡时,悬了近10年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但是佛却提示他把唐卡留在北京那个伟大的都市,于是他把格桑卓玛留在了唐卡的身边。昨天夜里,丹增再次在梦里得到启示,佛让他前往东方,去完成一项重要的使命。丹增知道这肯定跟黑金唐卡有关,但他以为这绝不是单纯的迎回唐卡那么简单。已经89岁的丹增,从生下来起就没有离开过西藏半步,今天一项重要的使命,却让他在耄耆之年,踏上那遥远而陌生的路途…… 一架从成都飞来的航班在北京首都机场落地,四位身着褚红色袈裟的僧人走下舷梯。其中有一位耄耆老者,他就是西藏冈底斯山谷某寺庙的主持丹增活佛。今天,一件万份重要的事,使他不得不离开寄托了他一生希望的西藏腹地,四个僧人走过的地方,惊起片片世俗的尘光,那火红的袈裟使北京的天空变得异常的湛蓝。 时间回溯到公元2000年1月,在新世纪的钟声刚刚敲响之后,一个神秘的珠宝商人从香港来到北京,下榻在市中心王府井附近一个很不起眼的宾馆。这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珠宝商人,来到北京后他没有跟任何人联系,而是买了一张郊区地图,再租了一辆xìng能良好的北京吉普,终日开着车在北京的郊区游dàng,到山里吃野味,跟农家人聊天,路经高速收费站时,偶尔也停下来给收费员递支烟,有时他还会在某个乡镇或村公所住上一宿。 两个月后,这辆吉普集中出现在北京昌平的几个村落里,没有人知道这个商人要干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确切身份,直到有一天,这位商人终于在一个荒凉的山谷里划定了几百亩土地,并向当地政府递jiāo了一份在当时来说十分罕见的用地申请报告,这才有人知道原来这位商人是某基金会的重要成员,他这趟北京之行,是要在北京这个世界的中心之城,建造一座不为外人所知的研究基地。 随后这位商人又神秘地消失了,三个月后他再出现的时候,带来了世界上一流的规划设计师,还有一批建筑商人。有关部门的批复下来很快,这个原本荒寂无人的山谷开始破土动工。但即使是机器终日劳作,建筑工人日夜不停,这片土地仍然没有惊动什么人,毕竟这个没有人烟的山谷,过往的车辆和行人实在太少,偶尔有车从几百米外的国道上经过,大家也都以为是哪个一夜暴富的农民在建自己的别墅。 就在这种不为外人关注的背景下,一个3米多高的水泥围墙在离公路10米的地方立起,向里沿着山脚圈起了整个山谷的柿子林。柿子林深处,几栋铅灰色的建筑呈不规则的几何形状,寂然无声地矗立山间,如同树林里突兀而起的几块巨大岩石;岩缝中钢板上的红锈清晰可见,就像被雨水冲刷过的水印,其间柿子林随意穿chā,建筑与树木完全浑然一体。不知道的人,远看以为是哪个企业或机构建在郊外的厂库或机房;而细心的人则会发现,这几栋建筑完美体现了天人合一的大义,其精美的几何形体,精确的建筑结构,把时间、空间和自然完全揉入一种禅定的境界。 这几栋建筑建好后,推土机、起重机等各种机械完全退出,山谷恢复了原来的宁静。柿子林仍在自然的更迭中开花结果,那个神秘的商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那道铁门也很长时间未曾开启,甚至连一个守门人也没有。直到2003年秋天彤红的柿子挂满枝头的时候,一位女子突然出现在铁门前她就是北京一著名医院的脑外科主刀大夫桑梓女士,她接管这一基地的身份是西藏一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老宗教的驻京密使。当桑梓与承建商签署接收文件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这个基地的创建者,竟然是她最为敬仰的丹增活佛。 虽然从未离开过西藏,丹增活佛却已经对世界了然于胸,他的追随者散布世界,跨越时空,那位神秘的珠宝商人,就是丹增早年加持过的一位信徒。在心灵陷入极端的迷茫之际,那位远行者来到了中国的西藏,他沿着玛旁雍错,一直走进那个与世隔绝的山谷,当他从那个山谷走出来时,他看到了玛旁雍错最为绝美的景色。从此这位商人重修今生,得悟真理,并修建北京柿子林秘馆,作为这一古老宗教面向世界的一个隐秘窗口。 几年来,这一神秘的馆驿,一直承担着该宗教在京的研究和修习的重任,桑梓也在这个秘密之地,坚持佛教的课业修习;另外,这一基地也起着勾连世界、密传佛音的使命,而从西藏远涉京城的丹增活佛一行,就下榻在这个不见人间烟火的建筑里两辆普通的吉普载着几位僧人,从机场高速出来并没有进入市区,而是经由六环直接拐入八达岭高速,并从西关环岛出来,沿着国道,十几分钟后消失在那个神秘的山谷…… 这次活佛来京,大大出乎桑梓的意料。一方面,桑梓掩饰不住即将见到活佛的激动,另一方面,她又对活佛这次北京之行而疑虑重重。在她的记忆里,活佛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西藏。二十年前黑金唐卡丢失,活佛没有前往追寻;当桑梓在美国发现唐卡并把它带回北京,活佛仍然没有移动尊步;而这一次,难道仅仅因为黑金唐卡已经在媒体上曝光?不可能!桑梓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xìng。 上次见到活佛,已经是三年之前。那次桑梓作为随队医生,跟随一个负有政治任务的登山队前往喜马拉雅山北麓,工作结束后,她租了一辆车从珠峰大本营出发,沿着河谷向西,悄悄进入冈底斯山脉。这一隐秘的行动让她内心充满了细密而灿烂的喜悦。 其实从下飞机的那一刻起,桑梓就嗅到了“家”的气味。这片雄魄而神秘的高原,对很多人来说是一片旅游圣地,对于她,却处处布满着记忆和“家”的温暖。车在险峻的山路上行走,离开喧闹的大本营,桑梓有机会一个人静静体会这种无边无际的静寂和丰饶。将近500公里的路途,包括了几乎所有的地形地貌:山丘、冰川、圣湖、沙丘、河流、滩涂、平原、绿洲……而这些不同的地形地貌,相互之间又形成强烈的反差,在净洁的阳光之下,美的美到尽头,丑的丑到极至。沿途还可清晰地看到暴雨形成的泥石流痕迹,冰川融化形成的如刀切似的沟壑,以及河流改道形成的一块块遗迹,桑梓知道,一旦下雨踏方,泥石流随时都会淹没路面。 看着这些沉默着的山川河流,体会着那种苦难而圣洁的至圣至美,桑梓再一次感受到大自然的神圣和伟大,感受到沧海桑田其实只在瞬间,千百年来,西藏人对神山圣湖、对大自然顶礼膜拜,这正是因为神的无所不在。 几百公里的路,正常人已经颠得腰酸腿疼,但是对于桑梓,却只是一种回家的前奏,这种久违的颠簸,让她温暖而踏实……路过一些村庄的时候,不断有藏族小孩朝她的车挥手,有时即使离得很远,他们也会很认真地扬起他们的小手,脸上的表情是最原始最纯朴的天真和友善。这是一片被众神完全净化过的土地,更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她的血液里,仍然流动着雪山的圣水,深埋着牧民们最为诚挚的祝福。 桑梓刚刚生下来,就被父母遗弃在玛旁雍错湖边,是丹增活佛把她捡了回寺庙,从此她成为了佛的孩子当桑梓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佛用雪水把她养大;等她开始蹒跚学步,佛又用风铃引导她步步向前;当她刚刚懂事,喇嘛们就开始教导她各种经文,并带着她修习功力;当她慢慢地长大,佛还让她明白了世界之大,佛法无边;当她有一天终于chéng rén,佛又把一项神圣的使命赋予了她,让她频频回首之中远走天涯…… 桑梓是一个孤儿,但是这座寺庙不仅给了她家的温暖,还让她的心灵得到丰富和升华,那父亲一般的丹增老人,就是她人生之中最为敬仰的佛的化身。当桑梓意识到自己正走向丹增活佛,走向那位让她日夜思念的温暖的老人,走向那片仍然保留着她最美好、最痛楚的童年和少女记忆的土地,她怎能够不内心激动。 车过巴嘎向西南走10多公里,翻过一道山岭,玛旁雍错像神话一样突然出现在眼前。桑梓瞬间呼吸急促,泪流满面。连续两天的长途奔波,她已经十分疲惫,当圣湖出现在自己面前里,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泪水。她把车开到湖边停下来,跪倒在清冽的湖水前,然后轻轻捧起那湛蓝的水,贴到自己的脸上。她在湖边坐了好一会,以此来平息自己内心的激动,然后对着湖水整理好衣衫,把车开到山口旺堆那牛粪堆砌的小屋前,才开始步行进山。 突然得到见活佛的机会,是神送给桑梓的礼物。一路上的激动不安,一路上的心潮起伏,让她越发地迫不及待,但是让她想不到的是,当那位温暖安详的老人出现在面前时,这些意念竟然全部平息,如同回归母体的婴儿,她的内心宁静异常;在活佛祥和的目光里,仿佛多年来所受的辛苦都有了报偿,所走过的路都铺在了脚下,所有的人生况味,不过如清水一勺,桑梓沐浴在佛的目光照拂之下,宁静而安详…… 现在,桑梓终于又可以见到活佛了,当载着丹增的车消失在柿子林时,桑梓的车也随后悄悄驶入…… 柿子林基地。丹增活佛把随身带来的藏茶jiāo给侍者,这时随从来报:“大师,格桑卓玛到了。”丹增放下茶盅,一个高个子的女子背着光线走进屋子,这就是丹增的爱徒格桑卓玛,也就是我们前面不断提到的桑梓。这么多年来,这个坚强而智慧的女子,一直就背对这个世界展示着她完全不同的两面,面对她的亲人和朋友,不知道她的内心深处是不是时常有一种被撕裂的痛楚。 桑梓急切地进门,跑伏在丹增的墀前,“大师,您怎么来了?”桑梓的声音有点哽咽,是的,她太激动了,站在她面前的这个老人,在她的心里像一座丰碑,她仰望着,并一直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也从中领悟着佛的真知。丹增把桑梓扶起来,他看见了这个女孩眼里的泪花,他像父亲一样轻拍了一下桑梓的背,笑了;桑梓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这时候,她看到了活佛案头的那张观察报,“您是为了黑金唐卡来的吗?” “我来,是为了印证佛的一个预言。” “您是担心唐卡的安全?” “不,是为了完成佛jiāo给我的一项重要使命。”丹增喃喃地说,然后他停顿了一下,突然问了一个桑梓始料不及的问题,“有扎西平措的消息吗?” 扎西平措?!桑梓的心瞬即被揪了起来。 对于桑梓来说,扎西平措是她童年中最灿烂的那缕阳光,也是她生命起源处,最为纯洁的那段情感。为了扎西平措,她曾经用了几年的时间,把自己关进一个山洞,她不断惩罚自己,直到思念之门终于被时间慢慢关闭。这二十多年,对扎西平措的思念已经变成了一种思维惯xìng,有时连桑梓自己都忘了这份思念的存在,今天这密封的黑屋子终于被嚯然打开。 是啊,二十多年过去了,她的平措哥哥应该已经36岁,应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他还好吗?他在哪里?他还会记得小时候的格桑卓玛吗?桑梓一时心潮澎湃。不过让她奇怪的是,自从扎西平措走失之后,二十多年来,丹增活佛从来就没有提起过他,为什么在今天在这样的场合,他却突然问起!?记忆里那个死结被丹增的一句话解开,桑梓的思绪又回到那遥远的洁净无比的西藏腹地 实际上扎西平措和格桑卓玛一样,都是寺庙的主持丹增捡来的孩子。在三十年前的一个清晨,起来打扫庭院的喇嘛发现院门口有一个小小的破旧包袱,走过去仔细一看,里面还有一个脸色青紫的婴儿。当丹增抱起这个婴儿时,他发现这孩子全身流着脓水,已经差不多快要死了。丹增就这样把这个要死的婴儿放在一盆草yào浸泡的温水里,然后用酥油茶擦拭孩子的嘴唇,直到第三天早晨,这孩子才张开小嘴吸吮茶水,然后就在那草yào浸泡的水里慢慢活转过来。用喇嘛们的话说,扎西平措是到死神那里走过一圈的人,但是死神并没有收留他,于是慢慢长大的他变得尤其顽劣、胆大包天。 扎平西措到来的第二年,格桑卓玛也被神带到这块圣地,于是这两个孩子开始一起长大,一起体会人间的苦难和佛祖的仁慈。每天早上醒来,扎西平措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格桑卓玛,每天晚上睡觉,他最后一眼看见的仍然是格桑卓玛。没有人知道这两个孩子的确切生日,寺里的喇嘛都把捡到他们的那个日子作为他们的生日,丹增活佛说,“众生之日,便是你们的生日。” 随着格桑卓玛的到来,扎西平措的童年开始跃动起来。他们一起在寺庙的门前玩石子,一起堆玛尼堆,一起看着五彩经幡在风中飞动,还一起偷偷爬上后崖的悬崖上,去采那美丽的杜鹃花。在扎西平措剃度的前夜,他很自信地对格桑卓玛说,“以后,我要娶你。”扎西平措曾经参加过藏民的婚礼,新娘脸上像太阳一样鲜艳的高原红,一直让他心惊ròu跳,看着格桑卓玛同样红红的脸蛋,他轻轻地“咬”了一下。能够出家是一个藏民的骄傲,但是能够娶一个漂亮的梅朵更是年轻男人的梦想。格桑卓玛就是平措心里最圣洁的梅朵。 于是年幼的平措,从懂事起就用他自己的方式,全心全意地保护着他的卓玛。他疼她、爱她、关心她、依赖她,更霸道地骂她、气她、甚至是打她。有一次趁着喇嘛们不注意,扎西平措带着卓玛悄悄出了山谷,他们知道十几公里之外的玛旁雍错,那里的冰层已经化开,用一种特别的草叶,可以把鱼钓上来。那鱼的味道他尝过,去年与庙里的喇嘛一起赶湖,喇嘛们忙着做法事把他扔在湖边,他就捡到了一小两寸长的小鱼。他悄悄跑到一个玛尼堆后,把那鱼烤熟了,那一天,他吃到了一生从没尝过的美味。 扎西平措拉着格桑卓玛的手,他们绕过磕长头的藏民,悄悄藏在湖边一处不起眼的灌木丛里。卓玛忐忑不安地说,“平措哥哥,我们还是不抓鱼了吧,湖里可有守护神的。”扎西平措用力瞪了卓玛一眼,开始把长长的草叶垂进湖水里,卓玛还想再说什么,扎西平措一把把她薅到了身后,卓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高原上的鱼长得特别慢,十年才能长一斤,因为长得慢,ròu质就十分鲜嫩。这个上午,他们总共钓到5条小鱼,卓玛一边看着平措烤鱼,一边不停地咽口水,鱼烤熟后,平措把三条大的分给了卓玛,自己吃了两条小的。在回寺庙的路上,平措兴奋地问,“烤鱼好吃吗?下次还带你来。”扎西平措走得有些快,仿佛是在蹦跳,卓玛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不停地点头。 他们以为没有谁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但刚进寺庙就被发现了,原因是一个喇嘛闻到了一股被杀生灵的腥味,然后他从卓玛的嘴边看到了一小节残留的鱼刺。在佛教里,金鱼是八大法宝之一,高原上的湖都是圣湖,湖中都有守护神,因此藏民都不会在湖中洗澡,更不会捕食湖中的鱼;另外部分藏民死后选择水藏,死者的灵魂也会随之归宿大海,所以扎西平措和格桑卓玛的行为,无异于对神灵的大不敬。 那一夜,喇嘛们念了一宿的《楞伽经》和《涅盘经》,之后扎西平措就被关进了寺庙后的石屋。这是专门用来惩戒犯律条的弟子的,而自从扎西平指剃度的那一天起,这个石屋仿佛就成为他的专有,他不是跑出去与牧民的孩子打架,就是掇撺邻村的狗们互相嘶咬,或者追着放鹰的大叔毁了人家的青稞苗,或者用自制的弹弓击打小鸟……总而言之,剃度过的扎西平措不仅没有半点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那是一间不足5平方米的漆黑石屋,扎西平措一觉醒来,突然发现一叶阳光漏进了石缝,他仰着头,一忽儿把脸对准那缕阳光,一会儿又把头移开,用心地研究这从另一个世界shè来的光亮。 “平措哥哥。”屋外突然传来格桑卓玛轻轻的呼唤,“平措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扎西平措把头靠在石屋的墙壁上,故意不理她。一叶绿色的草茎从那阳光透进的地方伸了进来,格桑卓玛是围着石屋找了半天,才终于找到这个石头缝隙的。平措不屑地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株青稞草,破碎的阳光下,那草茎上的绒毛反着白光,平措心里动了一下,但他还是不理她。不一会,那个缝隙又伸进来一朵艳丽的杜鹃花,平措知道这花只有山后的悬崖边才有,去年夏天他曾经带卓玛去采过。“平措哥哥,你看这杜鹃花漂亮吗?”卓玛在石屋外讨好地说。看到这朵花时,平措心里就有点软了,但他还是不说话。他不想说话,他就是想让格桑卓玛难过,他心里很烦。“这是我自己去采的花,我去后崖上采的,差点都摔下悬崖呢。”卓玛在门外念叨着。扎西平措想象着格桑卓玛站在崖边摇摇晃晃的样子,这傻丫头,她怎么敢到那么陡的后崖上去,她是怎么爬上去的!“平措哥哥,你是不是很饿?你一定饿了是吗?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我求过丹增活佛了,我求他放你出来。平措哥哥,你认个错好不好,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馋了,不想吃ròu了,真的,我一点都不饿,我不喜欢那些东西的,我只要你好好的,平措哥哥……”卓玛还在絮叨,说着说着就哭了,扎西平措眼泪也掉了下来,他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把鼻涕抹在脏兮兮的脸上。他真的很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了。 很饿很饿。在那片物质极其馈乏的高寒地带,所有的生命都是以饥饿为伴的,但是因为有了扎西平措,格桑卓玛的饥饿就有了意义;因为有了扎西平措,格桑卓玛对饥饿就有了全新的完全不同的理解。 但是有一天,这种饥饿的感觉完全变异了,在扎西平措12岁的那一年,格桑卓玛再也唤不回她的平措哥哥,从此后,她的世界变了…… 那一天,金灿灿的阳光照着褐色的山谷,青绿的草在雪线下肆意伸展开去,形成一条绿色飘逸的裙带,这是高原的夏天特有的景象,然而这美丽的景象后,却隐伏着危险。那天扎西平措从山口的嘎果那里得到了一枚白色透明的人参果,他一路跑进寺庙,到处寻找他的格桑卓玛,但是他在寺庙里找了个遍,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丫头。正在他要放弃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格桑卓玛正在丹增活佛的禅房外,小心地添着灯油,卓玛指了指禅房,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平措赶忙放低脚步轻轻地走过来,伸开手把那枚人参果展现给格桑卓玛。卓玛没有马上接他的人参果,而是继续把灯油添满,正在他们要出去的时候,扎西平措突然心血来潮,想看看活佛在做什么,然后他拉着卓玛,悄悄地潜进活佛的禅房,藏到了深色的帐幔后丹增活佛正跪在一幅黑金唐卡之前,轻轻地念动着经文,唐卡中那只古藏獒静静地注视着这个佛门高僧,好像有什么要jiāo待似的。 那是扎西平措和格桑卓玛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见到黑金唐卡,乍见之下,那古战獒犀利的目光就把他们吓了一跳,扎西平措甚至惊得往后直退。从活佛的禅房出来,扎西平措攥在口袋里的人参果已经捂出水来,湿了他的衣角,他把卓玛拉到院墙的拐角处,把那被揉熟的果子递给格桑卓玛,看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进肚里,然后跟她讨论起那幅神秘的黑金唐卡。卓玛说,“那一定很珍贵。”“有多珍贵?”“很珍贵很珍贵,有佛那么珍贵,你看活佛的样子就知道了。”“我不信。”扎西平措又露出那一贯的不屑。 就这样,在那年的晒佛节上,扎西平措为了买下卖鹰老人的一只金雕,把黑金唐卡偷出来卖给了一个外地人。当时无论卓玛怎么劝他都不听,直到黄昏来临他被丹增发现,并因此而让整个寺庙为之震惊,他才知道黑金唐卡决不是用“珍贵”两个字能够形容的。那一夜,自知闯祸的扎西平措没敢回来,不管格桑卓玛嘤嘤的哭泣如何让躲在暗处的他伤心yù绝,他还是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随着最后一波赶佛的人们一起,消失在了那个狭长的山谷,并且从此以后就没再出现…… 在扎西平措离开后的那段日子,天空不再是蓝色的,鹰隼也不再出现,玛旁雍错的水不再清澈,连冈仁波齐的雪峰,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小格桑卓玛后悔没有拦住扎西平措,她知道平措偷出黑金唐卡,其实是为了买下金雕逗她欢心。格桑卓玛内疚得吃不下饭,每当她看见那香甜的糌粑,她便会想起扎西平措,她想他一定在哪个地方等着她,他一定很饿,可他在哪呢?格桑卓玛找遍了山谷里的每一处沟洼,每一片岩石,每一块雪峰,她总告诉自己,平措就藏在下一个地方,她这样每天都去找扎西平措,直到有一天她倒在玛旁雍措旁边,什么也不知道。 重新醒过来的格桑卓玛变得沉默了,她不再提扎西平措,也不让别人提他。她把自己关在禅房里,终日背诵着那枯燥的经文;她跟着喇嘛们苦练功力,终于获得“贝卡”的密修资格;她在后崖的一个秘密山洞里关了五年多,修习各种密宗的法门,这五年里,她感到自己离佛越来越近;五年后再走出山洞,她已经具有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忍耐力和意志力…… 已经十六岁的格桑卓玛,就这样被丹增派往美国,开始了寻找黑金唐卡的漂泊之旅。在她看来,这一特殊的任务,不仅是为了完成佛jiāo给的使命,同时也是为了帮助扎西平措弥补那已经犯下的过失。经过十几年的漂泊和历练,格桑卓玛已经脱胎换骨成今天这个美丽而成熟的女子,而关于扎西平措的记忆,也被时间深深地埋藏起来。现在丹增活佛突然提起,莫不是扎西平措就在北京?! 5、追寻身世 星期六的下午,在香格里拉饭店的咖啡厅里,黎浩然第二次会见了那位叫做申壹的律师。本来申律师的父亲给儿子起名“申一”,可申一在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认识了“一”的大写体“壹”字,他认为无论是从字义上,还是从书法审美的角度,“壹”字都比“一”更加丰富一些,于是终于给自己作了第一回主,把名字由“申一”改为“申壹”。 改了名字的申壹成年后事业做得果然丰富,他曾经服务于北京最大的一家律师事务所,成为一位颇有声望的律师后,自己又与人合伙开了一家追债公司,美其名曰“商务调查公司”。该公司最主要的业务是替人追账,因为中国处于经济转型期的缘故,市场规则不尽规范,企业也好、个人也罢,信誉一直都不是很好,欠债不还的人总有很多,并且越来越天经地义,所以倒也带火了一大批这样的追债企业。当然除了替人追债,申壹们也做一些事务调查,比如黎浩然家族的事情,就jiāo给申壹的调查公司。 其实黎浩然有自己的法律顾问,让他帮忙查查自己的先祖出处,也没有什么不可。但他的这个律师已经是多年的朋友,并且与公司的业务也有关系,而黎浩然恰恰不想让任何相熟的人参与进来,所以他是通过网络渠道认识的申壹,再经过多方考察,才最终认可这个人的。甚至连桑梓,都不知道黎浩然到底找了谁。这样很好,这样黎浩然就没有了什么负担,并且白纸黑字的条款,也会使这件事得到最大限度的保密,不管是否能查出什么,查出点什么,都是黎浩然一个人的事。拿钱办事,在目前的市场化环境下,是最轻省的办法。 这天申壹来得很早,离约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他就开始坐在那里悠闲地喝上了咖啡。申壹40岁左右,个头不高,一脸的精明干练,典型的浙江渔民后代。他穿着一套金利来的黑西装,衣服合身得一丝不苟,虽然这几年赚了不少的钱,但申壹却只穿金利来,这是那些通过个人奋斗获得成功的精英人士最喜欢的牌子,因为自己个子瘦小,所以申壹总得跟厂家订做,一来二去的,就成了铁杆客户。除了穿金利来的嗜好,申壹还不喜欢出国,他跟当年的máo zé dōng主席一样,无论谁花钱请他,他都只在咱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活动,用他的话说:到别人的地盘上没意思,也不自在。律师申壹还在修习佛教,当然这也是这几年才开始的,也许是做律师和追债多年,干了不少昧良心的事,修修佛教,行行善事,自己能买个心安。 申壹今天的悠闲,或者叫得意也行,那是发自心底的。也许经历得多了,已经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上火,反正公司已经在轨道上,也不缺钱花,干活是他手下人的事,办案也好、追债也罢,能办则办,能追则追,个把案办不好,个别债追不上来,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申壹这种悠闲的心态,倒使员工的心理压力减轻,大家轻松上阵,反而游刃有余,于是业务蓬勃发展,公司蒸蒸日上。目前申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联合京城其它300多家调查公司,尽快让“追债”这一业务合法化,他希望通过他个人的努力,达到影响整个行业的目的。 黎浩然到来的时候,申壹已经喝完了一杯拿铁,正在续第二杯。其实这天的约会,是申壹主动提出来的,黎浩然委托的事项,已经进展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黎浩然一次都没有联系过他,好像都忘了这回事似的。其实黎浩然倒不是忘,一是工作太忙,二是想yù擒故纵,所以就等着申壹来找他了。 二人握手,坐下,黎浩然点饮料,简单的寒暄之后,就开始切入正题。顺便提一下,由于黎浩然身份特殊,又有特别要求,所以这一事务由申壹亲自挂帅主持。说是挂帅,其实这事并不复杂,更没有什么危险xìng,只不过需要更多的细心和的敏感而已。这一个星期,申壹玩儿似的,带着人从江苏到上海逛了一圈,一路上悠哉乐哉,倒也有些收获。 根据申壹调查了解的情况,当年黎浩然爷爷黎品修的佣人刘妈,是采青红从上海带过来的一个南方人,采青红出走台湾后,她就回了江苏老家,此后就再也没有音讯。申壹是从原北平警察局的人口登记里查到这一情况的,于是循着这一线索他去了趟江苏,几经走访得到刘妈的消息,原来她回江苏不久就随儿子搬到上海去了,于是申壹又带着人到了上海;在上海那窄小的胡同里,他的人费了好大的周折,才见到刘妈那位已经八十多岁的儿子…… 申壹说到这里的时候,有意停了下来,转身从身后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相关的笔录、复印件和照片等资料。“那后来怎样?”黎浩然迫不及待地问。申壹一边把这些证据摊放在黎浩然面前,一边继续慢悠悠地说,“那老爷子叫汪富贵,当年他曾经跟他娘一起在北平呆过一阵子,专门侍候过黎品修,也就是你爷爷。不过很遗憾,他当时还太小,据他回忆,在他的印象里,你爷爷就是采青红到孤儿院收养的,反正当时大家都这么说。”申壹讲到这里停了下来,黎浩然也没有说话,线索到此似乎已经中断,中间出现了一小段沉默。 过了一会,申壹又说,“不过,我得到了另外一条线索”黎浩然目光瞬即又亮了起来,“你说。”“我从汪富贵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解放后采青红曾经跟汪家联系过,她好像来过一封信,询问黎品修的下落。”“那封信呢?你找到了吗?”“汪富贵搬了几次家,已经找不到了。”黎浩然叹了一口气,这个线索相当于没有说,但申壹似乎并不甘心,“但是我想,我们可以找一找采青红在台湾的蛛丝马迹,没准她那边还有后人也未可知。” “有另外一个人,你或许可以去查一下,就是我爷爷档案里,那位告发我爷爷是采青红私生子的姓沈的老师。”黎浩然提醒道。“这个我明白,其实我们已经在查这条线了。”临分手时,黎浩然说了一些“辛苦”之类鼓励的话,他知道这件事的调查难度,因此既不抱太大希望,又渴望会出现什么奇迹。 回去之后,黎浩然有些寡淡,没曾想第二天申壹又来电话,说是他的手下刚从上海回来,他们带来了一样重要的东西,问黎浩然要不要马上看。黎浩然亲自驱车,再次在香格里拉饭店的同一家咖啡馆见到了申壹。 这次申壹带来了一个专门存放印刷物证的塑料夹,当他把那塑料夹拿出来时,黎浩然狐疑地问,“这是什么?”申壹没有回答,而是小小心心地揭开夹子,拿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印刷品。咖啡馆的光线不是很好,但一眼看去,黎浩然仍能看出这印刷品的纸质已经发黄,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东西。黎浩然不解地看着申壹把那印刷品打开,原来这是一张陈旧的电影画报,朦胧的灯光下,画报正中那美艳的fù人正凝神托腮,美目流盼,黎浩然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女人是谁。用现在的眼光看,采青红算不上大美女,但在当时,已经算是颇为惊艳的了。画报上的采青红穿着一件白底红花的旗袍,浓黑的头发烫成当年最流行的样式,两只眼睛算不上很大,但是很明丽,她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这就是上世纪初最经典的明星形象,那隔着差不多一个世纪的目光,让黎浩然产生了一种回归母体的温馨和寂寞,他突然感到心里很软,很想流泪,他忍了再忍,才终于没有在申壹面前失态。 这画报里的女人,黎浩然在梦里曾经见过,是的,他见过。 “这张画报是从哪里来的?”黎浩然哑着嗓子问。“这是汪富贵老人用来压箱底的旧画报,连他自己都忘了,上次我们见他时他也没说过,是他的孙子在他的遗物里发现的。”“遗物?”黎浩然心里一惊,昨天申壹不是说他还活得好好的吗?“是的,是遗物。就在前几天我们从上海回来后,他就得脑溢血去世了。他是在梦里死去的,头天睡觉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他的孩子们叫他起来吃早饭,才发现他死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故去的。总而言之,他的表情没有一点痛苦……”黎浩然像被谁抽走了一口气似的,半天回不过神来。事情怎么那么巧,本来黎浩然已经想好,下次去上海,一定抽空去看看那位老人,可是刚刚找到他,他就似乎是忙不迭地死去了也许,这就是天意。 在咖啡的香气中,看着采青红的旧画报,黎浩然陷于了沉思,不,确切地说,是这位女子总让看到她的人陷入迷乱,黎浩然甚至从这个女子的眼睛里,看见了爷爷的影子,还有他自己的影子,他几乎已经在心里确信,他就是这位女人的后代了。这时候他听到申壹在一边说了,“采青红其实不是她的真实姓名,她的名字叫做采红莲。当年采红莲演了一部叫《青红》的电影,并因此一举成名,于是她索xìng改名为采青红。遗憾的是,这部电影之后,她就没再演戏,因此后来演艺界也就把她慢慢地淡忘了。”“这张画报,可以给我吗?”黎浩然问。申壹抱歉地笑笑,“以后我会全部移jiāo给你的,不过现在我们还有用。”他一边说一边开始把画报重新叠起来,并小心地放回塑料夹里,黎浩然好像怕他把这画报碰碎似的,心疼不已。 申壹把画报装好后,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费用清单,黎浩然接过来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支票夹。可是还没等黎浩然签上自己的名字,申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再次拿出了另一张预算表格,一并推到黎浩然面前,“黎总,不好意思,如果你对我们的工作基本满意,如果你还要继续追查下去,可能还要增加一些费用。”黎浩然看了申壹一眼,这是一个白道黑道都能吃得开的人,但他还不至于在这件事上做手脚,也没谁可以跟黎浩然玩数字游戏,于是黎浩然在这张预算表上,也签上自己的名字。申壹是一个精明的人,但也是一个讲效率的人,这一点黎浩然已经看出来了。 谈完采青红,也拿到了钱,申壹好像有些兴奋,正好黎浩然这会有时间,于是申壹开始给黎浩然讲自己的经历,讲着讲着就扯到佛教上来。申壹说,律师是一个孤独的职业,外人未必能够了解它、懂它,所以作为律师,要找一个懂自己的人不容易。黎浩然笑笑,基本上同意申壹的观点,他自己是一个“阳光型”企业家,所以也无法了解那种整天在灰色世界里混江湖的人,但他是佩服这类人的,尤其是那种不被环境改变,最终仍能保持真我的人。“所以你开始修佛?”黎浩然问,“是的,因为我发现佛能懂我。”“是嘛,我对宗教没有什么研究,不过倒是很愿意听一听。” 申壹像得了听众,开始喋喋不休他的修佛心得,“佛讲求慈悲、爱心和利众。而大悲心是产生佛陀的种子,是佛心生长的雨露,是佛果成熟的营养,谁掌握了这种大慈大悲,谁就掌握了佛法的整体。而佛教对慈悲之心付诸实践也是非常重视的,藏传佛教中的大慈悲观世音菩萨的雕像,就有一千个眼睛和一千只手,千眼是用来看到宇宙各个角落的痛苦,千手是用来帮助宇宙各个角落的受苦受难的众生。佛倡导为了众生的需要,要把包括生命、ròu体在内的一切献出来,这是因为按佛教理论,所有这些受苦受难的众生不是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反而都是我们自身恩重如山的慈母,所以要慈悲以待,佛经称此为‘慈母众生’……”黎浩然听了半天,没听明白申壹在说什么,他打断申壹,“你说的是藏传佛教吧?这么说你对唐卡也有研究?”他突然想到了家里的那一幅黑金唐卡。 提到唐卡,申壹的兴奋点马上转移过来,“哎呀,我是太喜欢唐卡了,我家里就请了好几幅,有佛陀诞生像,有无量寿福,还有六世轮回图,还有大威德金刚……”“唐卡一般是用来做什么的呢?”“这么说吧,一般向佛的人,只是摆在家里供奉。而从本源上讲,大部分唐卡就像是图文并茂的教科书一样,是被修学藏密的佛教徒用来修学和体证佛法的,也是引导修学者体证密学教义的工具,因为唐卡中的人物、颜色都有它特殊的内涵,也就是佛教讲的所谓‘表法’作用,它包含很多历史、文化、科学等方面的信息,所以……”“那么黑金唐卡呢?”申壹的话黎浩然似懂非懂,他再次打断了申壹的滔滔不绝。 “黑唐卡,藏语称‘那唐’,黑色本身具有凶恶、暴烈、威严、黑暗、神秘等视觉审美特质和色彩象征内涵,黑唐卡一般用于表现藏传佛教中那些原始粗朴、威猛雄强、神秘深沉的密宗神灵的忿怒身。而黑唐卡中对黑色的崇尚,源自于西藏古老的原始宗教苯教,苯教俗称‘黑教’,因苯教徒喜蓄长发、身着黑衣而得名。从苯教教义法则探测,黑色体现了苯教创世学说中的黑白二元论观念及其所象征的深奥哲理。其后藏传佛教密宗在藏地盛行,吸收了大量本土原始宗教、苯教的教义内容,与之相适应的各种藏传佛教艺术形式便应运而生,黑唐卡便是其中之一。”申壹噎了噎唾沫,继续说道,“黑唐卡艺术还把对金色的运用发展到了极致。藏民族对金色的热爱,源自于对佛教宇宙三界学说中天界太阳神的崇拜,是对大自然光明的追求,象征着对世间万物生命之源的向往,同时金色也代表着珍宝和财富。因而金色在藏传佛教中被视为对神佛崇敬的最神圣的供养方式,并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创造出了诸多使用金色的技法,如唐卡中常用的勾金、涂金、磨金、刻金、染金等等……” 看来申壹对唐卡还真有些研究,看来他是真的喜欢唐卡了。黎浩然第三次打断他,“那么,你见过古战獒的黑金唐卡吗?” 古战獒?!申壹看着黎浩然,努力在大脑里搜索,然后无奈地摇摇头,“说老实话,还真没有,不过我还真喜欢藏獒,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去找两只来养养呢。”这哪跟哪,看来申壹是真没见过。黎浩然担心自己说错话,正巧来了个电话,接完电话就准备告辞,可申壹仿佛嗅到了腥味,仍然意犹未尽追问,“咳,你是不是有这样一幅古战獒的黑金唐卡?什么时候让我也见识一下?”“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说话间黎浩然已经起身往外走。申壹有点失落,但也只能跟黎浩然告辞分手,眼看着黎浩然已经走出门外,他的大脑突然间电光火石地闪了一下,对了,他搜集的那张关于黎浩然的观察报,那后面不就有一幅黑金唐卡吗?当时申壹只是过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一疏忽也就没有细看,现在申壹终于明白了,他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赶忙朝黎浩然追过去,“我有一位很内行的朋友,是搞唐卡收藏鉴赏的,你要是感兴趣,我介绍你认识一下,他叫张西平,在后海附近开了一家唐卡店……” 黎浩然已经打开了车门,他朝申壹挥了挥手,然后钻进汽车的后座里,不过黎浩然已经记住了“张西平”这个名字。 由于公司有事,黎浩然回家已经很晚。他连夜从网上调集了大量的有关唐卡的资料,但是仍然查不出手头那张黑金唐卡的出处。如果你不知道她的价值,那么看看那些想得到她的人的眼睛既然有人在觊觎着古战獒图,既然一说到古战獒唐卡申壹就两眼放光,那么至少说明黎浩然手上握着的不是等闲之物。那么,这幅黑金唐卡到底是什么样的背景呢,黎浩然越来越感到好奇了。 通过朋友介绍,周二上午,黎浩然找到了一位在故宫博物院做顾问的古物鉴定专家。专家姓赵,已经退休多年,现在琉璃厂弄了个工作室,玩一些古董字画什么的,偶尔也给人过过眼。黎浩然见到先生之时,赵老正穿着长袍马褂,玉树临风的,打算在一幅未完成的国画上添置山水,听到有脚步声进来,头都不抬地问道,“你觉得那山应该画在哪个地方好?”黎浩然指了一处空白处,赵先生继续问,“你怎么知道应该把山画在那里?”“我是从数理学推算出来的,空间就是无数数理的组合,我认为只有把山画在那个地方,才符合空间逻辑。”赵先生这才抬起头来,把黎浩然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说,“嗯,说吧,你想干什么?”接着他自问自答道,“你是来说唐卡的事吧,对了,你在电话里说过,怎么着,带来了没有?”“你是说……?”“唐卡啊,你不带原作来我怎么给你鉴定。”黎浩然一时愣在那里,他原本想先打探一下,然后看情况再决定是否把唐卡带出来的,现在看着仙风道骨的老先生,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于是赶忙说,“我这就回去拿,就回去拿。” 一个半小时后,黎浩然拿着黑金唐卡返回。当他走进赵老的屋子时,他的那幅国画刚刚画完,正卷起袖子,要在画上最后落款。黎浩然恭敬地站在一边,看着先生盖完最后的那颗红印,然后才小心地把唐卡奉上,“赵老,唐卡我带来了。”“好!”赵老把画纸揭起来放到一边,在桌面上誊出一块空地,黎浩然赶忙上去把唐卡摊开。 看着这陈旧的唐卡,赵老良久无言,然后叹了一声说,“你去找这个人吧。”他给黎浩然写了个地址,然后无论黎浩然再怎么问,他也不肯再开口。英雄气短,无奈之下黎浩然只好按图索骥,当他找到那个赵老写的那个地址时,他发现竟然是国家文物部门的一个技术检验机构,看来这老先生并不是虚妄之人,难得他那么尊重科学。黎浩然出示了赵老的字条以及自己的证件,那位不到四十左右的技术员二话不说,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程序。一个小时后,这位一丝不苟的工作人员jiāo给黎浩然一张检验单据,并笃定地告诉他:这幅唐卡所用的画布,是一千多年前的尼泊尔麻布,它的颜料,则是现在已经绝迹的手工打磨的珍稀矿物,至于其它的,他介绍黎浩然再去找找赵老。 黎浩然拿着唐卡和化验单据,再返回琉璃厂时,已经到了下五点多钟。从早上9点多钟出来,几番周折,他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现在再回到赵老工作室,他已经是饥肠辘辘。可不幸的是,赵老早就下班回家,工作人员告诉他,赵老一般是上午10以后才来,下午没事4点左右就走了,劝他改日再来。黎浩然再问赵老家住在哪里,可是工作人员却闭口不说,任是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奈,黎浩然只能开车回家。 整整一天,就为了这么一件事,想着出国开会要准备的资料,想着公司一大堆的事等着自己,黎浩然有些窝火。推开家门,凡凡和尘尘正在客厅看电视,这段时间在演一个日本的动画片,两小家伙一下学回家就抱着电视机不放。黎浩然看了儿子一眼,简单地对周姨jiāo待了一句,“快准备饭。”然后拿着唐卡就径直上楼去了。把唐卡放好后,黎浩然又找出那张化验单据,正准备把它放到抽屉里,突然他发现那张单据的背后竟然写着一行字:“后海XX胡同89号,张西平。” 黎浩然把单据前后翻转着看了几遍,他确信这行字是谁特意写给他的。张西平!申壹曾经跟他说过的那个在后海开唐卡店的朋友,他不是也叫“张西平”吗?黎浩然马上想到那位化验员沉默的面孔,以及那张沉默的脸孔后,隐藏着的神秘莫测。 黎浩然把化验单据小心地夹在一个笔记本里,下楼来到餐厅,周姨马上给他奉上一碗餐前汤,并抱歉地说,“对不起,晚饭还得过十五分钟才好。”黎浩然坐在餐桌前,也顾不了那么多,端起碗就喝,一天没吃东西,他实在太饿了。汤喝了一半,他才想起桑梓没回来,于是问,“夫人来过电话吗?”“夫人说晚上有个重要的手术,不回来吃晚饭了。”黎浩然“哦”了一声,稍稍垫了垫肚子,到客厅找两个儿子去了。他要把胃留着,等会吃更美味的正餐。 正好是苏老师上课的日子,晚饭还没有吃完,苏寒烟已经在客厅等着了。这是一位做事十分干脆利落的女人,她来黎家上课不过才几次,每天课点一到,也不管孩子们在做什么,她都会即时打断把他们带到“2号教室”;而结束的时间一到,她又会嘎然而至,决不会再多呆半分钟,也决不会留下来与主人套近乎。她的做法看上去虽然有些生硬,但是却把闹事的黎知尘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吃晚饭时听说晚桑梓有个很急的手术,估计一时半会还回不来。上完课后,苏老师意外地留下来说想跟黎浩然谈谈。黎浩然正在电脑上查资料,周姨上来向他通报的时候,他一时没有反映过来。其实黎浩然并不把孩子们学京剧当回事,更不把他们的学习进展当回事,因此苏老师要为此与他正儿八经地谈话,他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想想苏老师如此负责,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 黎浩然站起来,正想到卧室换件正式点的衣服,苏寒烟却已经站在了书房的门口,看来她是跟在周姨后面上来的。在黎家,一般不会把生人往楼上领,也许是因为自己没有拦住苏老师,周姨有些惭愧,她抱歉地朝黎浩然笑了笑,一时间有点进退无据。黎浩然看看自己的睡袍,再看看苏寒烟,有些不好意思,但苏寒烟并没有退却的意思,黎浩然只能温和地对周姨说,“苏老师也不是外人了,周姨你下去吧。”阿姨这才放心下楼,走出两步,她又回头狐疑地看了苏老师一眼。 “你,好像很意外?”苏寒烟声音不高,但是异常清晰,她随手掩上书房的门,朝沙发走过来。“不,不意外……请坐,只是我这样不太礼貌。”黎浩然又看了看自己的睡袍,好在他里面还穿着睡衣裤。窗子紧闭着,外面的声音一点也透不进来,在这样密闭的屋子里与一个陌生女子单独对峙,黎浩然有些紧张,尤其这是在自己的家里,可是……他一边希望桑梓赶快回来,一边又希望她千万别在这时候回来。 “来你家几次了,还没机会跟你说过话。其实能够为您服务,真的是一种荣幸。”苏寒烟穿着咖啡色的薄羊毛套裙,裙摆很大,是欧版的,既飘逸又很有质感。原本黎浩然以为她会在沙发上坐下的,没想到她却走到沙发边就停下来,并找了个最优美的姿势站在那里。“我也一样,听老霍说你的戏唱得很好,可惜一直没机会去听。”“你要早说我会给你送票的。”黎浩然没敢接口,因为他明白不管他怎么回答,都会像一种挑逗在这样的情境下。 黎浩然感到有些憋闷,他走过去拉开窗帘,打开通往阳台的门,再走到阳台上把一扇窗子打开,一股凉风吹到脸上,他终于感到面部肌ròu不是那么紧了,这才走回屋子坐到真皮的靠椅上。苏寒烟看着黎浩然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直到他在书桌前坐好,才终于低头嫣然一笑,“你好像有些紧张。” 黎浩然没有回避苏寒烟的调笑,他发现这个傲慢的冷面女子,笑起来其实也挺好看的,于是礼貌地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吧?”苏寒烟没有马上回答,她从沙发边立起身,不经意地走到那幅唐卡之前,“你喜欢唐卡?”黎浩然心里一惊,“谈不上,一般,怎么啦?”“没什么,随便问问。”苏寒烟伸出手,她想摸摸那唐卡,可还没碰到那画卷,她又识趣地把手缩了回来,然后淡然地走开去。 这女子离开唐卡,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我,只是仰慕你。”她说这句话时,好像是在跟人聊天,又像是自言自语。对自己的魅力,黎浩还是很自信的,只是苏寒烟会在这时候以这样的方式说出来,他还是有些始料不及。看着苏寒烟不再关注黑金唐卡,黎浩然马上放松了警惕,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谢谢。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可以吗?”苏寒烟挑战似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诡秘地一笑,“有点凉,把窗子关上吧。”说完便沿着刚才黎浩然走了一遍的路径,走过去重新把窗子、阳台门以及窗帘拉上。她走动的时候,穿着透明丝袜的两条小腿露在外面,非常xìng感。黎浩然没有说话,他的心有些乱。 “你家的房子真不小,一直都没机会参观。”苏寒烟说。“那我带你看看。”黎浩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他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并把椅子推到了一边。苏寒烟嗔怪地斜了他一眼,“那么着急干嘛,我找你真是有事的。”她朝黎浩然走过来,然后又擦着他的身体走到他的后面,黎浩然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他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想干什么,但是苏寒烟这异常的言行却勾起了他的好奇,也让他的身体有些兴奋。认识桑梓后,他从没对别的女人动过心,更没对任何女人有过非分之想;按理说,苏寒烟也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这个女人虽的表情和眼神太复杂了,黎浩然不喜欢这样复杂的女人,可今晚跟她呆在一起,黎浩然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个女人擦过他臂膀的地方,有些隐隐地发热。 “你说吧,我会满足你的。”黎浩然背对着苏寒烟,他这句话有些暧昧。屋子里一阵沉默,黎浩然感觉苏寒烟在慢慢地转过身来,“你说的是真的?”苏寒烟的声音像烟雾一样,蒙在黎浩然的心上,他没有回答,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冒险的冲动;可是这种冲动还没有并发出来,一张滚烫的脸就贴在了他的背上,一时间黎浩然全身僵硬,他闭上眼睛,他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大脑却一片空白。 这种空白的状态持续了好一会,黎浩然才慢慢睁开眼睛,这时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幅黑金唐卡,唐卡中的古战獒,正怒目圆睁瞪视着他黎浩然心里一凛,他第一次发现这幅黑金唐卡竟然是由透视法画出来的。由透视法画出的人物像,不管人在画前如何左右移动,画中人物的眼睛都好像在跟著你,蒙那丽莎就是最经典的透视画画作。黎浩然全身的血液瞬即冷却,他用力挣脱了苏寒烟的身体…… 那一夜,桑梓像有意要给他留下空白似的没有回来,只在黎浩然临睡前来了个电话,说可能要忙到第二天早上。想到桑梓黎浩然有些内疚,也有些后怕;他还想如果这事不是发生在自己家里,而是在外面的任何其它地方,他是不是就会……想到这,黎浩然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这一夜,黎浩然又做梦了。他梦到了一条幽深的隧道,隧道两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唐卡,一个男孩像回到家一样,触摸着那些绚丽的色彩,眼光变得越来越迷离……突然隧道变宽,那男孩奋力地奔跑,漫山遍野的唐卡灼痛了他的眼睛,于是他哭了;哭着哭着,那男孩慢慢地变成黎浩然自己,他站在那漫山遍野的唐卡前,惊奇地看着那神奇的景致,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他想喊,但是喊不出来,一个激楞,黎浩然醒了。 黑暗中黎浩然睁着眼睛,把刚才的情景又想了一遍,然后无意识之中伸出手来,摸了摸旁边的位置,却发现床的那一半是空的,这才想起桑梓没有回来;他反复摸索着桑梓睡过的枕头,他发觉自己像思念母亲似的思念这个女人。 月光照着茂密的柿子林,清风过处,树影幢幢,一阵青涩的柿子香味飘来,让人很难想象在北京这样一个喧嚣的大都市旁边,竟然有如此静谧安详的乡野氛围。 这天晚上,桑梓并没在医院过夜,而是在北京昌平的柿子林基地。刚刚做完手术从市里赶来,桑梓有些疲惫,她站在基地二样的窗口,看着黑暗中的柿子林,努力掩饰着内心的紧张和焦虑,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在深夜从市里赶来,就是想从活佛这里得到力量。 丹增正在画室画一幅非常重要的唐卡。 僧人作画,动笔之前都要先行沐浴,然后打坐入定,最后才能入境动笔,因此如果没有非常要紧的事,是不能轻易打扰的。桑梓在门外等了半个多小时,侍者才把她召入画室旁边的禅房,桑梓进去的时候,大师仍闭目默念着经文。桑梓尽量调和自己的语气,尽量不冲撞大师的心境,她轻声报告道,“大师,这几天我们发现有两拔不同的人在跟踪黎浩然,已经查明其中一拨是日本人,另一拨是一个异教组织,好像是我们的老对手,具体他们的底细还在调查。另外,黑金唐卡可能会有危险,要不要转移出来?”桑梓的话语里,掩饰不住对丈夫安危的担心。 “当年渥南里大师决定留下后代的时候,就想到了要让他们经受各种考验;黎浩然的身上流着先祖的血脉,自有佛祖可以保佑。”丹增温和地说。过了好一会,他又缓缓道来,“公元2500年前,乔达摩?悉达多先拜阿罗兰仙人为师,行禁yù之‘梵行’,修学禅定三年,深入佛教所说的‘无所有处定’,尽穷老师的修证,但是并没有从中发现足以解脱生死的方法。于是他又拜访了郁头兰仙人,继续修习禅定,深入更高一级的‘非想非非想处定’,证到了佛学所谓的‘世间禅’的最高境界,但是依然没有见到究竟的解脱大道。悉达多于是赴伽耶城外的优娄频罗村的苦行林中,与苦行沙门为侣,修习苦行。释尊不食烟火熟食,甚至吃过种子、草、牛粪,乃至日食一麻一麦,最后绝食修定,直到呼吸完全停止,能听到体内的血液在暗中流淌,顶骨yù开似裂,腹中痛如刀绞,全身发热似入火坑。如此六年下来,身体干瘦到了极点,两目深陷,全身仅剩皮包骨头,但他所追求的解脱之道,却依然不见踪影。” 丹增停顿了一会,继续往下说,“后来,悉达多独辟路径,开创了一条解脱之道,他还是用最初所学的‘禅定’方法,调和了身心诸息,克服了杂念、睡眠、昏沉;‘降魔’之后,次第进入于初、二、三、四禅,苦乐皆舍,万虑俱寂,心如止水,清静澄澈……” “大师,您的意思是……?”桑梓茫然地问。丹增睁开眼睛,温和地说,“释迦牟尼佛把生死轮回的原因归结于自己的内心,任何时候,我们都要保持内心的宁静,不要急躁,也不要cāo之过急。”桑梓明白了丹增所指,她有些惭愧,“谢谢大师指点。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处理黑金唐卡呢?”丹增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他仍然循循善诱地说,“在我们古老的宗教里,要获取宝物分别有两种过关的方式,一种是破解各种机关暗道,另外一种,则是要经历艰难的世事沧桑。看上去第一种方式凶险异常,而后一种方式,则更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和信仰,也更能体现佛的大义。我们,要担得起佛祖的考验。” “是,我明白了。”桑梓说,“当年您要把唐卡留在北京,就是想让它历尽人世沧桑。”“这是佛的旨意。让唐卡留在北京这么多年,是为了等待破译它的那个密码。”密码?!桑梓一直以为,黑金唐卡作为寺庙的镇寺之宝,她之所以历尽艰辛寻找并守护它,不过是因为它的宗教历史价值,现在听丹增的意思,难道这后面真还有什么更深的隐秘?她终于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大师,那幅唐卡到底有多重要,里面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丹增走到窗前,看着黑暗中的柿子林,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说,“你为这幅唐卡付出了太多,到今天也没必要瞒你了。像这样留存千年的唐卡世上已不多见,就是唐卡本身就已经价值连城;而在这幅图之外,还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它跟千年前消失的一个城堡有关。”丹增停了一下,接着说,“公元一千多年前,西藏发生了一场剧烈的地震,地壳带断裂,一座规模宏大的宫殿生生陷落到地底下,包括宫殿里所有的经藏和珍宝。当时所有的人都被活埋在地下,活埋在永远的黑暗里。可是一位高僧却在黑暗中醒来,在一只经历过血雨腥风的神兽的引导下,他在那深达近千米的地底下爬行了30多天终于见到光明,这才知道陷落的建筑给合拢的地壳留出了一道绵延到十几公里外的裂缝,他就是从那裂缝中爬出来的。这位高僧就是我曾经跟你说过的渥南里大师。后来渥南里大师就在原来宫殿陷落的地方建起了一个寺院,永远守护着地下的城堡;与此同时,高僧还凭着记忆,绘下了他在黑暗中爬行30多天的路线,这就是一幅进入地底宫殿的路线图,这幅地图就藏在这黑金唐卡之中。” 桑梓长吸了一口气,心想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想得到这幅唐卡,她接着问,“你是说路线图在黑金唐卡之中?!可唐卡已经在世上流转了一千多年,怎么一直没有人破译出那幅地图?”桑梓接着问道。 “是的,这也是我们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当年渥南里大师逃出生天之后,给世间留下了三件宝物,一只骨笛、一幅唐卡、一个开启唐卡的密码。” “我知道,那只骨笛在一个日本人的手里。”桑梓说。 “那是渥南里从地底带出来的唯一信物。当年朗达玛灭佛,渥南里自感地下宫殿的秘密难保,于是让他的弟子热巴丹带着骨笛远走中原,恰逢当年唐王朝也开始了历史上最大的‘灭佛’运动,于是热巴丹带着骨笛流落日本。到现在那骨笛还一直在日本中村家族的手里。至于开启唐卡的密码,那是渥南里留下的第三件宝物,可是一千多年了,没有一个人知道具体的是什么。曾经有人想摒弃密码,直接派出大队的人马寻找传说中的地底裂缝,其中也包括日本的中村家族,可是每一次的结果都以头破血流而告终,那个裂缝入口仿佛从来就没存在过似的,从地球上完全消失了,近千年都没有被人发现。” “传说吹响那只骨笛,唐卡中的藏獒就会闪动双眼,是不是……?” “你是想说那密码是不是就是那个骨笛?我明白你的意思,渥南里大师留下的这三件宝物,其实是环环相扣的。当年大师已经预感到不测,他设计骨笛唤醒唐卡中的藏獒,是为了让有朝一日热巴丹或其后人能凭着骨笛,找到并识别战獒唐卡;但骨笛并不能开启唐卡,破译唐卡的路线图,还有第三件不为外人所知的宝物,这就是那个神秘的密码。”丹增顿了一下,接着说,“虽然我们不知道密码是什么,但是看护着那一方土地及地底下的宝藏,已经成为我们寺院永远的使命;把这幅唐卡看好并传下去,是你我的使命。” “我明白了,大师。” “说说扎西平措。”丹增突然转换话题,像看透穿桑梓心事似的。 “是,大师”桑梓拿出一叠图片,有关扎西平措的一切在眼前展开。 6、唐卡专家 6 这是一幅很有意思的画面。餐桌的正中央,一个生日蛋糕已经被瓜分得支离破碎,七八个女孩或东倒西歪,或花枝乱摇,或孤独沉醉,但无一例外地,都像在向她们的主人寿星那珠儿小姐邀宠献媚。张西平坐在一群年轻的女孩中间,他似笑非笑地,居高临下,他高大的身子如同沉默的石头;白衣白裙的那珠儿,如同一个骄傲的公主,与她的国王一起俯看着身边的芸芸众生,她像一匹柔软的绸缎,不经意在挂在这黧黑的巨头之上。 这天是那珠儿小姐的23岁生日。23,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好年岁,它比25岁更年轻,比20岁更成熟,它游离于重要于非重要之间,自由地重视着自己。是的,那珠儿是重视自己的一切感受的,而她所有的感受,均来自于这位叫张西平的男人。三年前的同一天,她在这家酒吧看见了窗前独自深思的张西平,从此以后,她就跌进这深不可测的沉默里,从而更深地感知到沉默所包含的份量,今夜她是在给自己举行一种仪式:她要从这个夜晚走进去,当她再走出来的时候,会从一个女孩变成一个女人,她已经想好了。 喧声散尽,灯光散尽,朋友散尽。那珠儿依在张西平的臂弯里,慢慢走向几条巷子之外的张西平的唐卡店。这种走,是不走;这种走,其实是一种更深刻的留,那珠儿把刚才的沉醉残留在嘴角,只是为了蒙蔽自己,麻痹自己,因为有一种双重的痛,在她心里已经长达三年之久。她知道店的深处有一套卧房,那是张西平的居所。 很深的胡同,很深的店。他们慢慢地走着,夜里的风有点凉,那珠儿裹紧淡蓝色的风衣,不即不离地走在张西平身边,不即不离,是他们三年来的状态和距离。今夜,那珠儿想把这距离拉近到无,她不时扭头看向身边的那个人,夜色很浓,她看不清,走在他的身边,有一种凄冷而痛楚的幸福,她于是把自己靠了过去,以一种清醒的醉态…… “咔嗒”一声,那把老式的铁锁随之打开,那珠儿被张西平搀扶着进了屋子。“怎么醉成这样!”这个男人自言自语,他不知道其实这种醉比清醒更加清醒,这种醉是那珠儿今夜的武器,今夜,她要得到他。她早就预谋好的。一种恰到好处的温度,一种恰到好处的风,他把她扶到里间的床上,给她脱了鞋,然后她听到洗手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再一会儿,一条温热的湿毛巾伸进了她的衣服里张西平这样瓷娃娃般地侍候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夜她决定不再满足于这种单纯的侍候,她要要更多。 当张西平第二次把毛巾贴进她的背部,迷蒙之间她伸出手,攀住了他的脖子。“西平哥哥。”她听到自己在梦里叫唤。那只擦洗的手停顿了一会,然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一只手拿开她攀在脖子上的手臂,“听话,醉成这样,就不洗了,擦擦睡吧。”张西平的声音是温和的,像一个父亲。那珠儿顺从地放下手,她又跌进了他们相处的那种强大的惯xìng之中。 屋子里真安静。半醉半醒的那珠儿,用耳朵捕捉着屋子里的任何一点动静,她听着张西平擦洗她的声音,把床头的薄被轻轻盖在自己身上的声音,听着他走进盥洗间的声音,再听到自来水哗哗的声音,仿佛还有张西平擦洗沐浴露的声音,还有他穿衣服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终于穿着睡衣来到她睡着的床前,她闭着眼睛让他看着,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在柔和的灯光下拂在自己的脸上,她甚至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于是她故意翻了个身,朝床里滚去,以给他留出可以躺下去的空间。他果然就在那珠儿的旁边躺了下来,并把她身上的薄被拉了一点过来搭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关灯睡觉。 他们这样躺在一起已经不止一次了。可是每一次,他们都就是这么各自躺着,每一次那珠儿都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而她自己,却每次都整夜无眠。她时常在想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这个男人为什么对身边滚烫的ròu体没有丝毫兴趣,难道他是生理上有问题?或者是因为什么别的更隐秘的原因?不,那珠儿已经受够了折磨,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是一种比侮辱更深的伤害。那珠儿想要他。 在那轻微的酣声没有响起之前,那珠儿迷醉地把身子贴了过去,今夜是她的23岁生日,她要他!她的rǔ房贴着他的背,她感到自己的rǔ头在隐隐地发胀,他把一只手伸过他的胳肢窝抱着他,他一动不动地任她抱着,这种沉默无异于一种鼓励;她于是把手往下探,直到接近那隐秘的地方……这时,他转过身来,黑暗中面对着她的脸说,“睡吧。”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但却让那珠儿感到万份委屈,她把手收回来,一串眼泪悄悄地涌出眼角。 没想到这行泪水涌出来后,却越发地汹涌,她甚至没有一点要阻止这汹涌的泪水的意思,就在她在放声痛哭的时候,张西平抱紧了她,“怎么了?怎么了?”他不安地问着,并帮她擦试着泪水,她借着这泪水的掩护深深钻进他的怀里,“西平哥哥,我要你,我要。”她无限耻辱地说着,并把手伸进他薄薄的睡衣里面,再次无限制地向下探索,就在她的手碰到他的私处时,她发现那里已经是一根通红的火棍三年多了,难道他一直就这样与她相处的?她握住他,哭得更厉害了…… 那珠儿与张西平的相识,有一点偶然,也有一些怅惘。 那是一个阳光颓废的下午,大学生那珠儿独自游dàng在后海的胡同里,那天是她的20岁生日,本来家里早就为她准备了庆祝晚宴,可是临到最后,她却自己退却了,逃走了从这一天起,一件让她无法理解、也难堪重负的事情,将不由分辨地嵌入她的生活,这让她十分茫然,更为此心烦意乱……就在那浑沌的夕阳里,在那千年寂寞、千年吟唱的什刹海边,那珠儿看见了张西平,他坐在一个酒吧的落地玻璃窗前,沉默地看着这个流走的世界,嘴角抹着秋日里最后的那缕余辉。 当那珠儿走进这个人的视线时,他们互相成了对方的风景。那珠儿于是走到那风景前,竖着手指轻轻地晃了晃,那个人在玻璃的那一边笑笑,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像什刹海的水,虽然仍然静止,但是却泛着微微的波光。那珠儿被那波光吸引,于是也走进了那个播放着小野丽莎乐曲的酒吧。 “你看什么?”那珠儿像个老相识似地问。 “看一切。” “你总在这里?” “我总在所有的地方。” “那你是佛了。”那一年,那珠儿开始接触“佛”的一切有关知识。 “佛是所有的人。” 于是这两个人就坐在那儿,一起看着夕阳落在什刹海里,直到再也没有浮起来为止。当夕阳完完全全消失的时候,城市的街灯却亮了,于是他们转过身来,开始看酒吧里的一切人声,当然,更多的听。在那如梦如幻的光影中,那珠儿对她面前的人说:“我想给你说一个梦。在那个梦里,一张黑色的唐卡铺满大地,一只苍鹰在头上盘旋不去。那里有褚红色的院墙,有火红色的袈裟,一个男人半明半暗的脸,隐藏在一根巨大巨大的廊柱的yīn影里,但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却总是看不清他……”这是一个让张西平十分惊悚的梦境,就在那珠儿讲完这个梦后,张西平把她领进了一个挂满唐卡、飘着佛音的大屋子里,对她幽幽说道,“这就是梦的开始。”于是那珠儿开始走进张西平的生活…… 张西平的生活,是一种单纯的生活。他更多的时间在他的唐卡店里,看书看报,裱画谈画,偶尔也去一次西藏或者青海;他的朋友很多,可以说糅杂了各色人等,但所有的这些jiāo往,都一律地十分低调。那珠儿经常在暗地里观察张西平,她觉得这个人的世界一定不止这么简单,她发现他也会开玩笑,也背着她与一些女人调情,有时还会私自约女人喝酒;她曾经跟踪过他,她甚至发现他还经常去夜总会,一群闻香而至的女人,一直就隐伏在他的身边。作为一个男xìng动物,张西平有他自己独特的魅力,而那珠儿,就是被他这种似是而非的冷漠和温情所迷惑的。 但是那珠儿仍然看不到他的内心,如同一缕阳光,永远也无法照耀幽深的井底。尤其是在深夜的睡床上,这个男人的自制能力让她不可思议;这个时时招蜂引蝶的男人,为何对身边关怀备至的女人,却可以表现得如此地纯洁他曾经帮他穿衣服,帮她洗脚,帮她擦身子,哄她睡觉,可他就是不碰她,就是对这个女人的ròu体,以及这ròu体背后的尊严,一直视而不见…… 现在,那珠儿终于抓住他了。抓住他的时候,她才知道张西平其实一直都想的,可是为什么她以前一次次贴向他的时候,他最终都躲过去了,他为什么要躲,为什么要装得若无其事,这个年代还有这样的贞洁吗?我都已经不在乎了,哥哥,你还在乎什么呢?!那珠儿哭着握住他,哭着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私处,然后哭着把自己向他无尽地挨近,这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幸福,她已经等待了三年。 她听到了张西平粗重的喘息声,她感受到了他呼到自己脸上的热气……他们就这样缠绵着,抚摸着,亲吻着,那珠儿还不停地哭着,她在尽情地积蓄着暴风雨到来前的力量,感受着幸福之前那绵长的前奏,仿佛这前奏越长,这幸福感就会越加强烈……然而,然而,就在要进入的那一刻,张西平却像一块巨石,轰然从她的身上跌落下来;那珠儿紧握着他的那只手,一下子握空在那里。他们停止了一切的动作…… 不一会,那珠儿听到张西平起床的声音,听到他穿衣服的声音。他穿好衣服后对她说,“你睡吧,对不起。”张西平关上门后,那珠儿再次哭了。 唐卡店隐密的地下暗室,张西平独自坐在圈椅里,“白度母心咒”反复地播放着,他在这安详的音乐里坐了半个多小时,然后才站起来慢慢走到书案前,拿起放在桌上的放大镜。登载着黎浩然专访的那张观察报就在眼前,他再次反复地察看着观察报上的那张唐卡照片,思绪慢慢地拉回到遥远的西藏,回到那幅他追寻了二十多年的黑金唐卡上。张西平就是桑梓要找的扎西平措。 此时,在那珠儿身上的激情已经退却,张西平的心重新凝结,一个冰冷的念头重新紧紧地把他抓住:把黑金唐卡要回来!二十多年来,这个念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这个念头更让他的心变得无比坚硬,即使再美丽多情的女人,都不能让他释怀。他知道自己对不起那珠儿,他更知道那珠儿喜欢他,他无数次想接受她,回报给她,可纵是怎样的努力,心底里总有一道闸门是关着的。这是一道透明的门,平时根本看不到它的存在,可一到关键时刻,这道门便横地里一拦,把他的情yù全部挡在门外。这是一种宗教似的情结,这个情结藏在张西平的心里,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他无力挣脱,也不想挣脱,在这种yù逃还休的情感困境里,他已经感受不到除了回忆之外的花开花落。 是的,他的自我封闭,完全来自于那层淡薄的回忆。从他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起,那个小女孩便一直生活在他的记忆里,并成为他记忆中唯一跃动的风景;他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女孩而生,当然,如果不是因为那幅黑金唐卡,他的一切也会为那个女孩而亡,但是那个血色的黄昏,一切都改变了,他追着一幅黑金唐卡,向着那个未知的世界走去,从此以后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他的心里只有悔愧。 是的,就是那幅黑金唐卡。张西平记得,那个阳光金灿灿的夏天的午后,他从山口的嘎果那里得到一枚人参果,正要塞进嘴里时,他突然想起了格桑卓玛,于是他撒开两腿就往山谷跑。但是回到寺庙,满院子都找不到那个死丫头,结果却发现她悄无声息地蹭在丹增的禅房外,小心地添着灯油。如果不是一时的好奇,他就不会看到那幅黑金唐卡;如果没有看到丹增对着一幅唐卡顶礼膜拜,他又如何能感知这幅唐卡的份量!然而就是那不该看的一眼,那不能原谅的一时冲动,铸成了他一生无法挽回的罪孽。 半年之后的那个晒佛节,一个卖鹰老人进入少年张西平的视线,在老人的肩上,站着一只羽毛锃亮英姿勃发的金雕。听拉贡大叔说过,金雕是鹰里最好的品种,可是张西平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见到拉贡大叔,他只能跟着那只金雕及卖鹰人,寸步不离,他实在太想得到这只金雕了得到这只金雕,他单调的生活会在山谷里飞得更高;得到这只金雕,那可恶的卓玛才会更加崇拜他,于是闪念之间,他想到了那丹增收藏的那幅黑金唐卡。这个念头一旦蹦了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张西平发现即使在晒佛节上,丹增也没有舍得把那唐唐卡拿出来,可见这幅唐卡是多么珍贵!也许是魔鬼附身,也许是心智短缺,张西平一闪念之间,跑回寺庙悄悄从佛龛里拿走了那个卷轴,然后以300元的价格买给了一个外乡人。 在唐卡离开他之前,扎西平措最后看了一眼唐卡中的那只古代战獒,那头雄魄的狮獒也正怒目注视着他。他的心猛地一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下了滔天大错,可他还来不及反悔,那个匆忙的外乡人就已经消失在人流之中,他的手上只剩下一叠花花绿绿的10元50元的300元纸币。300元人民币,无论是对于没有见过钱的扎西平措,还是对于当时的任一个藏民,都是一笔了不起的巨款。可是他拿着那叠花花绿绿的纸币,却再也找不到了那个卖鹰的老人,夜幕来临,赶佛的人陆续散去,扎西平措躲在寺庙的后崖上,远远听到喇嘛们的呼唤,另外还有格桑卓玛呜呜咽咽的哭泣。 第二天早上,当第一缕阳光从雪线闪出的时候,扎西平措溜下山崖,跟着最后一波赶佛的人们离开了他生活了12年的山谷,一只苍鹰盘旋在他的头顶,他一边走一边哭,他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他只知道他要去寻找那幅遗失的黑金唐卡…… 找回这幅唐卡,把它送回丹增活佛,成了张西平生活的唯一目标。 这二十多年来,张西平一直致力于唐卡的研究,成年的扎西平措已经意识到,有关古战獒的唐卡,在世上已经独一无二;更重要的是,那幅唐卡很可能与一个古代陷落的宫殿有关,并且就不定就是从地下宫殿带出来的宝物。因此当张西平从观察报上,看到企业明星黎浩然身后的那幅唐卡时,他足足吓了一大跳,这张报纸放在他的案头已经几天了,经过无数次研究和比对,他几乎已经认定那就是当年他弄丢的黑金唐卡。为了确证事件的准确xìng,几天前张西平冒险去了那个别墅小区,当他打开阳台潜入那间书房时,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他苦苦寻找的宝物:渡尽劫波,历尽红尘,那战獒就在昏暗的光线下静静地看着他…… 现在张西平正试图从那张报纸中捕捉更多的信息,他已经收集了有关黎浩然所有可能找到的资料:他知道这是一个数学天才,曾经在美国留学,回国后创办自己的企业,新近这个企业刚刚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他还知道黎浩然的妻子叫做桑梓,现在是一家有名医院的脑外科医生,他们有一对双胞胎的儿子,他们的儿子现在正在学京剧……这些信息构成了张西平对黑金唐卡目前所处环境的构想,只是他怎么也弄不明白,这幅颠沛流离的唐卡,怎么就会落在这个人的手里。 如果张西平还知道,那个叫做桑梓的黎浩然的太太,竟然就是他为之坚守了二十多年的格桑卓玛,不知道他的心情,又会有怎样的起伏和动dàng。 张西平已经判断出这幅黑金唐卡的价值,但是又隐隐地感到这其中仿佛还隐藏着什么,他把照片反复地看了好几遍,然后他再次翻动码放在案头的一堆经文,他希望能够从中发现某些被他忽略了的细节。 张西平就这样把自己陷在那一堆故纸堆中,直到桌面的蜂鸣器突然“嗡”地响了一下,他才醒转过来。他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钟了,什么人半夜三更地还来电话。他按下蜂鸣器,手机信号马上转接过来,原来又是那个叫做“含烟”的女人。 十天前,一位女人来到他的唐卡店,说有重要的东西要给他,然后jiāo给了他一个信封。那个女人皮肤有些苍白,她身材高挑,穿着黑色的连衣裙,黑色的头发高高地挽成一个髻,脸上有一种森然的冷气。她走进唐卡店的时候,非常地轻车熟路,好像面对自己的掌纹。那天刚刚开门营业,店员小雁刚把大门打开,她就径直走了进来,她说,“找你们张老板。”小雁有些讶异,还来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及通报老板,这个女人已经走进店厅,然后用柜台上的座机拨动了张西平的呼叫电话。 那时张西平刚刚起床,他有晚睡晚起的习惯,如果没什么事,他一般会睡到午饭时间才起来。当张西平从里间走出来时,一眼便看见那个高挑的女人,她正站在齐腰的柜台前,眼神凌厉地看着他;见到这个睡意未消的男人,那个女人径直走向旁边的会客厅。 “你是扎西平措。”会客室的门关上的瞬那,那个女人第一句话就把张西平吓了一跳。张西平一直以为,这个圈子里应该没有谁知道他的过去,可是这个女人一下子就叫出他的原名,这让张西平感到一股冷风嗖地蹿上脊背。他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淡然一笑,“您说什么?”“你是扎西平措!”那个女人不容分辩地再次强调,她没有坐下,而是打开随身的红色通勤包,拿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我是丹增活佛的信使,这是他给你的信。”这个女人把信封按到面前的桃木桌面上。当她报出丹增的名字时,张西平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没有接那个信封,而是表情复杂地看着它。那个女人看了看张西平,再看了看的那个信封,得意地冷笑了一下,然后转身便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她背对张西平冷然扔下一句话,“我叫含烟,我会跟你联系的。” 那个女人走出屋子后,张西平把会客厅的门重新关上。当他确信不会有人来打扰时,终于忍不住扑向那个牛皮信封,二十多年了,丹增仍然还记得他!他一点点撕开那信封的口子,一点点想把里面的东西抽出来,好像担心弄破什么似的……但是他在信封里掏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有掏出来,他把信封在桌面上用力地倒了几下,还是没有见到任何东西不会是个空信封吧?张西平自嘲地笑了一下,又举着信封在阳光下看了看,然后准备把它浸到水里,这是最后的一招了!可就在这里,他从信封的内衬上,发现了一组机打的数字:19830629。 19830629!这是一组让张西平刻骨铭心的数字!1983年6月29日,扎西平措把黑金唐卡卖给了一个外乡人,并从此含泪走出西藏,这许多年来,这组数字如同纹身一样,已经烙在了他的灵魂之上……可是,为什么丹增会派人千里迢迢,把这组奇怪的数字送来给他?莫非他已经知道黑金唐卡面世的消息?或者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张西平不敢再想。 两天后,张西平接到了那个自称为“含烟”的女人的电话,电话里只有一句话,“请按那组数字拨打电话。”那是一组电话号码?北京有这样的电话号码吗?张西平丝毫没敢含糊,他郑重地坐在地下室的书案前,用座机拨动了那组奇怪的数字。三声长音之后,那边响起“咔嗒”的接电话的声音,张西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正在这时,一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孩子,我知道黑金唐卡是你心里的一个结,找到黑金唐卡并把她送回来,你心里的那个结便解了。” 这不就是张西平日夜思念的丹增活佛吗?当张西平放下电话的时候,早已经是泪流满面。原来活佛仍然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原来活佛仍然信任他,原来活佛还会jiāo给他新的使命,原来…… 从那一天起,要回黑金唐卡的信念更加坚定!只要拿到黑金唐卡,张西平就可以重新见到丹增活佛,见到他心爱的格桑卓玛,一股强大的动力推动着他,于是张西平与“含烟”的联系变得密切。可是这个女人总在夜深来电,她的电话总是很短,或者索xìng只给他留下一条信息,然后便来无影去无踪地消失掉。张西平想不出丹增有必要让人这样与他联系,有时他会想跟自己联络的人为什么不是格桑卓玛?对了,格桑卓玛还在西藏吗?她现在过得好吗?她在做什么?一连串的问题,他太需要有人替他解答。 但是“含烟”想必不会知道他的过往,也不屑于解答他的儿女情长;而张西平自己,也不愿一个陌生而冰冷的女人来撩开他的伤口现在他和含烟,他们只不过为着同一个目的在做同一件事,这件事做完后,这个神秘的女人便会像她神秘地出现一样,最终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掉。这样,反而更好。 深夜的地下暗室,张西平看了看电话上留下的信息:“小心那珠儿!”那珠儿?!张西平把这四个字反复看了几遍,然后彻底地把它删除。 天快亮的时候,张西平才睡下去。等他11点多钟醒来,从地下室回到地面时,那珠儿早就走了,这段她在一家杂志社上班,工作压力虽然算不上大,但也不是特别轻松。今天一大早,她还要赶着做一个专访,在张西平欧式风格的卧室里,这个女孩留下了一张字条:我还会来的,照顾好自己。 店员小雁叫了快餐,另一个伙计华仔已经把当天的报纸送了过来。“老板,你今天下午有个沙龙哦。”华仔提醒他。“知道,你也一起去吧。”张西平把头埋在青年报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含混地回答,这时候他的目光正停留在一篇名为《“少年吴畏千里搜索”大起底》的文章上,文章的副标题是:“伊博网络为求知名度,编造新闻事件欺骗善良网民”。文章说的是伊博网络在半年前,制造虚假的“少年吴畏出走事件”,博取网民的同情和点击率,而事件中的所谓出走少年,其实是伊博网总裁梁鸿的一位朋友的远方表弟。一个刚刚被镀上“新经济楷模”光环的企业,刚刚上市没有几天,就开始bào出如此的丑闻,实在不能不让人扼腕叹息。 因为黑金唐卡的缘故,张西平对黎浩然已经非常了解,以前一直认为这小子的运气实在太好,看来这个人的“运气”,到今天应该到头了。张西平收了报纸,午餐已经送了上来,他简单地吃了一点,就和华仔拿着一摞材料,去参加下午在麦子店的一个所谓的“藏文化沙龙”。 这是申壹等一干伪佛学主义者搞的心理安慰战术,本来张西平对这类闲谈没多大兴趣,但他毕竟是个商人,好听点叫“文化商人”;商人的哲学就是赚钱,一帮赚了大钱到处寻找心理慰藉的人,将是“文化商人”最喜欢捕捉的对象,张西平也不能脱俗。因此偶尔他也会过来捧捧场,顺带弄几个客户回去,何乐而不为。 沙龙在申壹一个朋友开的酒吧里举办,这间酒吧由一间仓库改建,高高的屋顶还保留着仓库原来的管线;店主很善于变废为宝,在这些管线的基础上,进行各种千奇百怪地装饰,从而捣鼓出十分原生态的风格。酒吧分成内外两间,进门的玄关处,摆放着一张桃木的条桌,桌上摆着糌粑和酥油茶,碟子和杯子都有,客人可任意取食,据申壹介绍,这些糌粑和酥麻茶直接来自藏地,张西平尝了一下,感觉申壹还真没骗人。 张西平到达酒吧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的客人。就着酒吧里昏暗的光线,他看见一波人正在外间的一张大桌子前窃窃jiāo谈,另外还有三三两两客人,散落在各个小桌子之间。主办者之一的申壹大律师满屋客串,张西平一露头,他便像感应器似的,立即扔了谈话的客人迎上前来。 张西平与申壹的认识有一段渊源,几年前申壹接了个洗钱的案子,担心遭到对方当事人的报复,整天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一不小心引来杀身之祸。有一天他实在憋不住,不知怎么便逛进了张西平的唐卡店。当时张西平正在厅里裱一幅马头忿怒明王的唐卡,两人一来二去地便聊起来。张西平告诉申壹,马头忿怒明王是观音菩萨的变化身之一,因置马头于顶上而得名;以这位菩萨为本尊,能祈祷降伏恶人、祛除病痛、退却怨敌,还能议论获取胜利。申壹当时正怀着心事,因此把张西平的话全听进了心里,离开的时候,竟然就要请购这幅马头忿怒明王的唐卡。 申壹回去后把唐卡挂在一个空房间里,有事没事便去拜几回,几天后他竟然听说那个要报复他的人得了重病,也没有了报复别人的雄心,从此以后申壹开始信佛,有事没有事便到张西平那里坐坐,日子长了两个人就成了朋友。 在唐卡的研究鉴赏上,张西平早就名声在外,还曾经被邀请到台湾和香港开过讲座,一些国外的客人都慕名找他。张西平今天能来,申壹自然脸上十分有光,赶忙隆重推荐给在座的各位,张西平发现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因此也没有坐下来;而旁边的华仔,则拿着一叠宣传材料,心领神会地chā入这群人中。 见过外屋一干人众,张西平拿着一杯酥油茶,信步踱到里屋。这时他发现一个姓于的地产商也来凑热闹,并且跟两个女孩聊得正欢,大大的屋子里,他这一桌的声音要高出好几分贝。张西平想,到底是财大气粗之人,即使在这种打着谈佛论道旗号的地方,也敢罔自高声言笑,了不起!于是走过去拍了拍那朋友的肩,也加入他们的谈笑之中。这位于老板早年在海南做房地产生意,赚了第一桶金后便回到京城,开始在四环到五环之间圈了几块地,近十年下来,银子已经赚到不下数十个亿。可能是暴利太过吓人,于是便让他老婆到西藏捐资建学,而他的房地产项目开盘或举办活动,也总爱从青藏高原请两个喇嘛过来,假模假式地搞一些佛事。今天他特意带了两个地产记者过来,也许因为那两位记者都是女士,于老板显得特别兴奋,因此满屋子里,就数他的声音最高。 张西平跟于老板有过几次唐卡jiāo易,于老板自打信佛后,每年都会请几幅唐卡送人,因此店里进了好的唐卡,张西平也总叫华仔第一时间通知他。在这里碰到张西平,于老板显得有点意外,忙把张西平介绍给那两个美女,接着便像内行似的,问张西平最近有没有进了好的唐卡。张西平向于老板推荐了一幅文殊菩萨的红唐,这幅红唐用西藏的珊瑚作颜料,并由青海一位高僧亲自执画,张西平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的。 在跟于老板jiāo谈的时候,张西平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他回过头来,却又什么也没发现。屋子里的人虽然不少,但大家都在三三两两地各自喝茶说话;屋子的东墙根下,几个人正围着一个穿着青袍的老头,如同耳语般在神秘兮兮地jiāo谈,张西平猜测这伙人应该是在算命在这样的沙龙里,时不时便能看见号称会“开天目”(是指修证得‘天眼通’,可看到一个人的前世今生)的高人,或真或假地给世俗之人指点前世今生。在这个屋子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张西平突然发现一个穿着华贵西装的瘦小男人,正坐在那里独自抽着雪茄。张西平心里一惊,他感觉这个男人的面孔有些眼熟。 跟于老板聊了一会,张西平借故有事要走。他故意走过那个抽雪茄的男人身边,但那人并没有看他,他也不好上前打招呼,于是自已出了外屋。华仔与一帮人聊得正酣,看见老板要走的样子,赶忙站了起来,张西平用手式按下华仔,然后独自悄悄地出了酒吧。但他刚走到街上,还没迈出几步,申壹就追了上来;申壹一把拽住张西平,四下里看看,确认没有什么人,然后才神神秘秘地把张西平拉进了一条胡同。 “有什么事你说呀,搞那么神秘干什么。”张西平说。 “知道里间那个老头是谁不?”申壹问。 “哪个老头?” “穿青袍子那个呀。” “不知道,怎么啦?” “青海来的叶老师,是真正会开天目的。” “你们哪次没有开天目的!”张西平有点不以为然,然后他淡然地问,“他看到什么啦?” “他说有一件影响佛学界的唐卡已经面世,他还说今天有一位与这幅唐卡有关的人会出现,也不知道是谁,你不想等等看?” 与这幅唐卡有关的人?!张西平心里一惊,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注意到了,他想起刚才那个穿青袍的老头,还有旁边坐着的那位雪茄男人。 “在墙根里抽雪茄的那个人是谁?” “不清楚,好像是个日本人。” “日本人?!”张西平重复了一句。 申壹没有接着往下说这个男人,而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你知道有关古战獒的黑金唐卡吗?” 张西平心里又是一惊,“不知道,怎么啦?” “你不是收藏唐卡吗?有人跟我提起过,我以为你会感兴趣。” “谁提过?”张西平问。 “黎浩然,就是伊博公司的董事长。”申壹回答。 7、被人跟踪 7 黎浩然出国开会不到一周,回来后就发现公司出了那么大的漏子。要知道半年前的“吴畏出走全方位跟踪”,就是他最后拍板同意并在方案上签署的,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是梁鸿一手“策划”炒作的yīn谋,后来梁鸿把真相告诉他时,他还骂了梁鸿一顿,可想想事件中并没有任何人受到实际伤害,也就不了不之。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多,按理说人们早忘了这档子事,怎么一下子又翻出来了呢?是不是有人从中故意作梗?黎浩然真庆幸不是在公司挂牌jiāo易之前。 短短半个月时间,就出了两档子事件,这些事全在梁鸿分管的市场部门,黎浩然不能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ìng。然而更让他恼火的是,这些事还正在调查之中,还没有找到问题的根源,梁鸿就恼羞成怒地要解聘公关部经理,使本来正在恶化的事件进一步升级。 碍于多年的情面,黎浩然不便责怪梁鸿,回来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召开新闻发布会,向媒体澄清事件的真相,向网民真诚道歉,当然他的这种“澄清”和“道歉”,也都是经过策划的。与此同时,黎浩然专门指派法律部成立了一个调查小组,小组组长直接对他负责。他是下了狠心,一定要把这两件事情的原因弄个水落石出。公司上市之后,业务没见有多大进展,倒惹出一堆的是是非非,真是让人又气又恨。 把手头的几件急事捋了一遍之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黎浩然终于誊出了一点精力,于是又想到了那幅黑金唐卡,想到了那个未曾谋面的神秘的张西平。星期六的中午,他把小心地把唐卡放到汽车后座上,向着后海的方向驶去。 已觉秋窗愁不尽,哪堪秋雨助凄凉。这天早晨一起来,黎浩然就发现天上下着雨,本来他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是这天的雨却让他生出几许的惆怅。雨不大,但是有些萧瑟,落叶伴着秋风细雨,无声地落在挡风玻璃上,让他感到有些凄清。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单位的、家里的、他个人的,再加上出国回来还没有调整好,他感到有些疲惫;更要命的是,这两三天他都没能好好地跟桑梓说话,一是自己实在太忙,二是桑梓也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桑梓都在忙些什么?黎浩然突然觉得非常地想念她。 黎浩然不是没有勇气来面对这一切,但这时候更需要一些体贴、一些关怀。这次出国他见到罗伊了,罗伊跟他谈了到了当前的国际形势,谈到美国正在发生的次贷危机,还跟他谈到了梁鸿,罗伊对他说,“梁鸿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把持不住自己。”一起打拼了那么多年,黎浩然是了解梁鸿的,也是信任他的;他只是对当前美国的次贷危机感到担忧,他已经意识到,这可怕的危机很有可能就会漫延到中国来。这个时候,他希望桑梓能够在他的身边,这样,他会感到温暖。 他突然就想起苏寒烟来,想起出国前那个有些xìng感的夜晚。从理论上,黎浩然不会喜欢像苏寒烟这样孤傲而有些冷漠的女人,但不知为什么他有时又会想起她,想到她对自己说,“我一直仰慕你”;想到他走向阳台时,那两条穿着ròu色丝袜的小腿;想到她从后面抱着他,把脸贴到他的背上,她的双rǔ软软地挠着他的肋骨……他想是不是该给苏寒烟打个电话,跟她解释一下;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礼拜,他已经去了一趟美国回来了,并且电话打通后,他跟苏寒烟解释些什么呢?算了,终究她还要来给孩子们上课,还是下次见面再说吧…… 从西郊到后海,路并不好走,尤其是穿过中关村的时候,路堵得很不像话。黎浩然在西直门那里盘桥的时候,一走神就盘错了,结果转了一圈又开回到原来的地方。这时他想起了一个关于西直门立jiāo桥的笑话,说的是美国人要攻打北京,到了西直门的时候,在立jiāo桥上迷路了,结果绕来绕去又绕了回去,怎么也进不了北京二环的城内。想到这,黎浩然无声地笑了。 从德胜门拐进后海的时候,黎洁然又费了不少周折,因为一路想事,一路接电话,还不小心把积水溅到了一个老太太身上,本来想下去道个歉的,无奈后面跟着一溜的车,再加上隔着玻璃黎浩然看见老太太跳起脚,好一阵叫骂,想想也就算了。 就这样弯来绕去的,黎浩然终于在一条很不起眼的胡同,找到了胡同深处的那家唐卡店,从西北郊到此地,已经耗去了差不多近两个小时。好不容易把车停好,在锁车的当儿,黎浩然突然从后视镜发现不远处的一辆车里,有个人正鬼鬼祟祟地朝他这边看。这人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头发看上去很长,脸上还架着一副墨镜这不就是刚才一直跟在他后面的那辆马志达6吗?当时因为路上车开得很慢,黎浩然每回往后看时,都能看到这个人,当时他还在想下雨天的,带什么墨镜呢,别一不小心蹭到自己车屁股上才好! 现在这辆车居然一直跟他到了这里,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什么原因?黎浩然不由多了一份警惕。本来是想先进去打听清楚了,再回车时来取唐卡的,这下黎浩然改变了主意,他重新打开车门,把那幅用防雨布包好的唐卡拿了出来。还是把这唐卡随身携带为好。 那珠儿正坐在店里的吧台后,半个主人似的一边上网一边听着藏地音乐。23岁生日那次失败的献身,并没有让她沮丧,她重新回到张西平的身边,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她穿着白色的衣裤,那白色使她冰清玉洁,也让她看起来青春勃发。在藏地装饰风格的唐卡店里,她这身白衣特别醒目。 唐卡店除了展卖以唐卡为主的藏地艺术品之外,也供应简单的茶水和点心。一对美国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不时偷偷地看那珠儿;另一桌客人像是正在闹别扭,那女孩的要求特别的多,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华仔已经给客人送货去了,小雁正紧张地站在吧台旁,时刻准备冲出去为客人服务。 雨还在无声地下着,黎浩然小跑着走进门廊,他刚刚推动玻璃门,门口的风铃就清脆地响了起来;铃声未停,小雁已经风也似的迎在了门,;站在吧台后的那珠儿,也直起腰身向门口张望。黎浩然站在门口,一眼就扫清了屋里的一切,他确信在这个100平方米的屋子里,并没有他要找的人,但是吧台后的那位小姐,则暗示了自己特殊的身份。 “先生,您是……?”小雁上下打量着这个穿着水洗西装的陌生人,想猜出他是来看唐卡的,还是来喝茶的;那珠儿则以敏锐的眼光,还在10米之外,就一眼盯在了黎浩然手上那长长的油布包着的卷轴上。那对看上去像情侣的男女,先是回身扫了黎浩然一眼,然后那男的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嘴巴半天都合不拢。最近半年,黎浩然已经成为媒体的焦点人物,因此认识他并不奇怪,他也已经习惯在各种场合被各种人认出来;只是今天,黎浩然是来办一件重要的私事的,他可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黎浩然朝小雁点了一下头,径直走向吧台,手上的画卷太长,显得不太凑手。“请问张西平在吗?”他礼貌地看向那珠儿,然后又低头看看手上的包着的唐卡,表情有些尴尬。那珠儿善解人意地笑笑,她的笑有点缥缈,又有点意味深长,“请问您找西平什么事?”黎浩然意识到这个女孩已经认出了自己,这个聪明的女孩并没有说出来。黎浩然感激地笑笑,“有个朋友推荐我来找他,有幅唐卡想请他看看。”那珠儿听完,马上朝小雁努了努嘴,“给西平打个电话,有贵客到了。”然后转向黎浩然,“西平就在附近,很快就会回来,你先喝点东西等他。”她一边说一边走出吧台,郑重地把黎浩然领到了里间的会客室。黎浩然留意到他用了“贵客”和“西平”两个称谓。 “黎董事长,喝点什么?”在只有两个人的会客室,那珠儿终于不再避讳,她直接点破黎浩然的身份,同时瞟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 “咖啡吧。”黎浩然选择了一个靠西的位置,并把唐卡轻轻放在另一张椅子上。与外间的藏式店铺形成鲜明的对比,这间会客室采用的是现代中式风格:对面的东墙上,挂着一幅叫做《韵》的仕女吹箫图;墙角立着一扇装饰屏风,给屋子增加了厚重的感觉;楠木雕花的桌椅,一幅黑白棋子,一套高雅的茶具,不落痕迹地摆放在那釉色的桌面上。最让人惊奇的是,结合了欧罗巴式风格的雕窗下面,竟然设计了一个不规则的下沉式鱼池,十几尾金鱼在池子的水草间游来钻去的,水泵声叮咚地响着,闪亮的阳光照进池子里,让人很难想象自己是置身于一个商业店铺之中。 刚才不是一直在下雨吗?缠缠绵绵半天,怎么说停就停了?看着那洒进屋子的、还带着湿气的清亮的阳光,黎浩然心里一下子敞亮起来。在咖啡送进来之前,他站起来走到窗前,发现窗外是一个清洁的小院,院子里种着各种杜鹃花,还有一簇北京为了奥运会,专门培育出的开遍各条主干道的五色月季,这月季在雨后的阳光中显得尤其艳丽。黎浩然正想着张西平会是怎样的一个人,那珠儿端着托盘,亲自把咖啡送了进来,屋子里瞬即飘出一股清芬的浓香。 “想不到黎总会对唐卡感兴趣。”那珠儿把咖啡小心地放到桌上,一缕头发从额前垂下来,她小心的捋了回去。 “谢谢,小姐您是……?”黎浩然走回自己的位置,把后半截话留给那珠儿。 “我是西平的朋友,没事就在店里呆着,叫我那珠儿好了。”那珠儿隐晦地亮出了自己作为张西平女友的身份,她的声音很清澈,也很轻淡,像一杯茶的气质。她把托盘抱在胸前,那桔黄色印花的托盘,与她的白衣服映衬着,显得特别鲜艳。“如果我猜得没错,您今天是带着一件重要的东西来的。”那珠儿小心地选择着词汇,她在权衡是不是可以留下来跟客人聊几句。 “此话怎讲?”面对着如此清纯的女孩,黎浩然自然不会拒绝。 “像黎总这样身份的人,这样的时间单身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决不会是闲庭散步。”那珠儿的眼睛瞟向椅子上的长长的油布包装盒,她的眼光里有好奇,似乎还闪着一点别的难以察觉的东西。 黎浩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谈不上,今天恰好路过,听说张西平是北京城内最有名的唐卡收藏鉴定专家,所以特来拜访。” 再问下去就唐突了,那珠儿一时之间找不到深入下去的话题,知趣地就此打住,“那好,不打扰您。您在这等着,有事按铃。”那珠儿指了指桌面一个暗红色的水晶按钮,转身走了出去,她走出去的身后,留下了一股迥异于咖啡的清香。 其实张西平并没有走远,他就藏在那间隐密的暗室里。当桌上的蜂鸣器响起时,他正跟上海专门研究犬科动物的丁惟教授探讨古战獒的问题。张西平与丁教授是老朋友了,他们在一次国际藏文化论坛上认识,彼此都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偶尔去上海,张西平总要去看看丁教授,去看看他培育出的新獒种;丁教授来北京,有时间也会到张西平的唐卡店坐坐,但是对于彼此的领域,双方涉及的都并不多。 基于多年来对唐卡的研究,张西平可以一眼分辨出一幅唐卡的年代、画师的年龄、画作的材质及颜料;他还可以判断出唐卡颜料的研磨力度,看出一幅唐卡,到底画了多长时间,是由一个人完成还是多人合作而成。但是对于藏獒,他的认识还非常地粗浅。如果不是因为那幅古战獒的黑金唐卡,他可能一辈子都没想过会涉及这方面的知识。 藏獒又称为藏狗、羌狗、蕃狗、大猊,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珍稀犬种之一。原始藏獒生活在青藏高原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寒地带以及中亚平原地区,在西藏、青海、四川、甘肃及尼泊尔甚至新疆、蒙古、宁夏境内,都可以发现藏獒的踪迹。在西藏、尼泊尔及其它喜马拉雅山区,藏獒今天大部份仍被当作寺庙、庭院和牲口的守卫,它们随着西藏的贸易商或羊群旅行,或者保护主人的羊群与帐蓬,以抵御狼、雪豹等野兽的侵害。根据研究,世界上特别是欧洲大陆许多其他大型獒犬,其祖先都是中国的藏獒。 丁教授告诉张西平,人们普遍认为,藏獒最早诞生于公元10世纪,其实在公元前1100年,就已经有关于大狗的资料出现。根据一些民间传说以及宗教经文,丁教授认为藏獒很可能是古代战争的一种武器,也就是说,在那个年代,獒完全可能代替人类去作战;在吐蕃王朝时代,军队里的士兵每人配一头战獒,从而百战百胜,成为战争史上不败的神话。随着兽战的消亡,藏獒逐渐演化为守护四方的瑞兽,又称守护灵。公元838年,吐蕃末代赞普朗达玛登位,随即宣布禁佛,为此僧侣们提前将大量的经典和圣物埋藏起来,而最后一批配备战獒的不败之师,也随着这批珍宝的秘密转移而神秘失踪。 张西平问,“那么关于古战獒的唐卡,应该是在什么时代?” 丁教授在网上笑了,“原来你是想知道这个。传说中守护珍宝圣物的那支军队神秘失踪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能够真正驾驭藏獒的军队,藏獒的作用逐渐淡化,藏獒的神勇也成为一种传说。所以你要说把战獒当成神物描画在唐卡上的,我想应该是在公元十世纪前后。” 张西平心想,丁教授的推断与自己不谋而合。唐卡的主要用途,是通过图形语言,将复杂而深奥的佛教哲理和修证方法表达出来,以便修学和体证;也有一部分,是用来纪录关于艺术、文化、祭祀、风俗、历史或人物,以起到记载、保存和流传的作用。他和丁教授都只能推断出这幅唐卡的年代,那么这幅唐卡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呢?为什么当年丹增把它当作镇寺之宝?为什么到了今天,竟然有那么多的人在追逐着它?…… 张西平很不情愿他与丁惟教授的jiāo流被人打断,因此小雁第一次呼叫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出来;直到呼叫电话嗡地响了第二次,那珠儿的声音幽远地传来:“有位姓黎的先生找你,请你鉴定一幅黑金唐卡。”黑金唐卡?!张西平心里一惊,这才结束与教授的谈话,迫不及待地从暗室内出来。 张西平对黎浩然的基本情况早就了如指掌,但是对黎浩然来说,张西平却是隐藏在暗处的一个神秘人物:申壹的无意提起、琉璃厂赵老的神秘拒绝、博物馆技术人员的神秘字条,这一切,构成了张西平神秘的出场色彩。在黎浩然原来的想象里,张西平年龄至少应该在四十岁往上,或者索xìng就是一个精瘦矍铄的老头,所以当高大、英俊的张西平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感到十分意外。 张西平穿着白色的长袖紧身T恤,一身肌ròu紧紧地绷在里面;一条洗得发白的Lee牛仔裤,与T恤很好地搭配在一起;打着喱膏的黑发,线条十分清晰地向后梳拢,既时尚又不失庄重。没想到张西平竟然是自己的同龄人,黎浩然不禁为这种戏剧xìng效果而兀自笑出声来,他脱口而出道,“想不到你这么年轻。我叫黎浩然,做了一家网络公司。”黎浩然率真地替上名片,二人的同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但他却又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个人,他真的像几位推荐人所强调的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么神奇吗? 张西平接过名片,“是么?不过黎总却是地球人都知道。”他顺着恭维了一句,接着明知故问道,“不知道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真是篷荜生辉啊。” “玩笑了。我是通过一位高人指点来拜访你的,据说你是一位唐卡方面的天才,我有个东西想请你过一过眼。”黎浩然说着转身拿过那个被油布包着的长长的画轴。 其实从进会客室起,张西平就开始心跳加速。他尽量不去看那卷画轴,他尽量不看黎浩然的眼睛,他实在害怕自己的心思被黎浩然瞧破。很显然黎浩然是一个天xìng烂漫的人,也许这跟他的成长经历有关,这样的人聪明绝顶,但是却绝不会玩什么yīn谋,他们会用比yīn谋更可怕的阳谋,来最终取得属于自己的胜利。 基于一见之下的好感,黎浩然毫不犹豫就打开了那个油布包:那个张西平曾经见过的、已经陈旧得看不清的颜色包装绸布带出现在他的眼前。张西平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感情,努力不去碰那个画卷,他看着黎浩然把把唐卡从包装带里取出来,然后一点点展开在眼前的楠木桌面上……这是怎样的一幅唐卡啊,张西平曾经为了它流落他乡,为了它耗去二十多年的光yīn追逐不舍,如今画面中的古战獒还是那么骄傲,它的目光还是那么犀利,它的姿势还是那么高贵,张西平仿佛突然明白了自己这么多年来追求的意义。 当黑金唐卡完全铺展开的时候,张西平不自觉地伸出了手,他想摸摸这幅二十多年前多他手上流落的宝物,他甚至想立刻把它拿回来,去平抚他那么多年来深埋的隐痛,去了却他发誓要完成的不朽使命,但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唐卡,心里却“咯噔”了一下,一种怪异的感觉掠过心头,他让自己尽快地平静下来。那珠儿把张西平的咖啡送了进来,她的目光在唐卡上停留了好一会,有点诡谲,又有点惊奇,然后她似乎很不甘心地退了出去。 “我是个外行。麻烦你给看看,这唐卡中到底有什么奥妙?”黎浩然期待地看着张西平,仿佛想从张西平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张西平已经压制住自己的激动,他用一种十分冷静的声音说,“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这幅唐卡的吗?”这个问题存在张西平的心里已经太久,当年唐卡从他手中失落,辗转二十多年没有踪迹,他太想知道这神秘的流转历程了。 黎浩然坦然地笑了笑,开始描述起8年前那个异国的黄昏:1999年,美国哥lún比亚大学。远处高高的教堂尖顶,一直chā入蓝天,高大的欧罗巴式建筑,投影在绿草如茵的足球坪上。黎浩然追着一个出界的足球,向球场外宽阔的林荫道跑去,就在他逮到这只足球的时候,目光被一片黑色的光芒抓住:一堆花花绿绿的画图中,一只黑金唐卡中的古战獒正盯着他,獒兽那穿透世俗的目光,不禁让他心惊ròu跳。黎浩然犹豫了一下,把球踢给同伴,然后走向旁边蹲着吸烟的那位中年黑人男子。就这样,黎浩然用200美金买下了那幅唐卡,“也在同一天,我认识了我现在的太太桑梓。”黎浩然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 正午的阳光shè过窗子,直照在地面的下沉式鱼池里,十几尾不同颜色的金鱼在阳光下摆动着飘逸的长尾,其悠然的神情,让人无形之中会放松警惕。黎浩然这个故事看起来虽然简单,但是却向张西平提示了它曾经漂洋过海的经历,另外黎浩然最后补充的那句话,却无意中引起了张西平的警觉。“你的太太,叫桑梓?一定很漂亮吧?”张西平假装随口问道。“嗯,还行吧,至少我认为她是漂亮的。”黎浩然掩饰不住自己的自豪,张西平笑了笑。 “对我来说,算是一次拾漏吧。”黎浩然说。 “那么怎么现在才想起拿来让人看呢?” “最近收拾屋子突然翻出来的,突然就想起找人给看看,我认识一个叫申壹的朋友,他说没准是个值钱的东西,让我找你过过眼。”黎浩然说。 “申壹?这家伙!”张西平笑笑,“不过依我看,你这唐卡还真是件珍贵的文物。” “怎么说?” “我研究唐卡已经很多年了,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你这唐卡的年代已经非常久远,应该差不多有1000多年吧。它用的材质是来自尼泊尔的麻布,它的颜料,则是现在已经绝迹的手工打磨的珍稀矿物,并且研磨颜料的人,不是画师而是一位高僧,这幅画也应该是他亲手一笔一笔画的。”说这些话时,张西平心里是犹疑的,但他又实在找不到可以怀疑的证据。 仅凭ròu眼,就能看出它的年代及成画过程,果然非同一般。张西平对唐卡材质的判断,与博物馆的检验结果倒是一致,“那么你是怎么看出画师的身份背景来的呢?”黎浩然接着问。 “这个,算是一种经验吧。你看这幅画的这种黑,经历了千年仍然那么浓烈,这种透黑的颜料,需要相当高的研磨技术及禅定式的专注,一般的画师和僧人都研磨不出来,只有具备非常高的功力和修为的高僧才能做到。”张西平一边说一边站了一起来,他指着那神兽的鬃毛接着说,“你再看它的画功,那种细到纤毫的笔划,以及其中蕴含的宗教式的虔诚,一般的画师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功力不到一定高度的僧人也办不到。也就是说,这幅画本身就代表着一种宗教。”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张西平内心油然生起一股敬意。 “这么说这幅唐卡本身就是一件神物?” “可以这么说吧。中古时期,人兽同栖,人类把大山深处的凶猛野兽召集起来,作为一个兵种,于是出现了空禽地兽、神牛天兵、老鼠对大象作战等传说;古代战獒,就是兽战模式发展而来的守护灵,也是兽战之中的最高神兽。战獒作为神兽被崇拜的时间,大概在公元10世纪之前,因此就你手上的这幅黑金唐卡,可以说就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张西平贩卖刚从丁惟教授那里听来的知识。 “它有什么故事吗?也就是说这位高僧为什么要画这幅画?难道仅仅是一种神物崇拜?”黎浩然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其实这也是张西平想知道的问题:每幅唐卡都有个故事,那么这幅唐卡背后的故事是什么呢? 那珠儿进来添了一次咖啡,两个男人不经意地停下说话。张西平一直盯着那珠儿的手,好像在想什么似的,直到她走出去把门带上,张西平才从沉思中抬起头来,他跟黎浩然讲了这样一件事:十几年前,一支西方来的考古队在喜马拉雅山麓迷了路,其中一人跌入了一个裂谷之中,大家都以为这个人再无生还的希望,没想到半个月后,这个人却从雪山的另一侧走了出来。据这个跌入裂谷中的人说,他在里面看到了一个非常辉煌的大殿遗址,这个大殿的墙上,挂满了黑色的唐卡,由于没有光,很难看清唐卡上的内容,借助于夜视仪,他才模糊地看出这些唐卡的内容,全部都是人兽战争、各种祭祀和巫蛊之术的场景。这个人回来后,还根据自己的记忆写了一本书。 “你的意思是说,这幅唐卡就是古代宫殿里的神物?”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实,但我想应该差不离。另外,据说在公元十世纪之前,发生了一场规模浩大的地震,一个古老宗教的殿宇也在这场地震中被完全摧毁。地震过后,只有少数几个僧人活了下来,他们从废墟中抢出了一批珠宝、经卷和唐卡,而这幅黑金战骜图,说不定就是地震之后的幸存物之一。当然,这些都是我的个人推断。” 整个过程,张西平都没有提及二十多年前发生的西藏的那些事情,更没有透露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基于对这个优雅的男人的好感,以及对“专家”的信任,黎浩然几乎相信了张西平讲述的故事,因为即使是这样,他手上的黑金唐卡已经够得上是稀世之宝了。 离开唐卡店的时候,那珠儿还在外间听着音乐,黎浩然跟她点了点头,然后拿着画轴走了出来。走出唐卡店之后,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具体是什么地方不对,他一时也说不清。转过街角去拿车时,他又想起来时所见的那辆马自达6,他四处看了看,那辆车已经不见了,于是他打开车门,打唐卡放了进去。可他刚刚坐进车里,就发现街对面有个人影闪了一下,难道他真的已经被人跟踪了? 对了,这几天里,黎浩然一直就有一种被人跟踪的感觉。被跟踪的事,以前只在影视作品里见过,莫非这一切正发生在自己身上?黎浩然终于明白刚才为什么会感觉不对劲了!如果说这幅黑金唐卡仅仅像张西平所说的那样,是一幅遗世珍品,那么世界上类似的珍品并不唯此一件,为什么其它的宝物能够安然收藏,而自己的黑金唐卡,却招来那么多觊觎的目光!?另外,还有张西平的表情!他表现得太平静了!一个收藏家看见心爱的宝物,不应该如此的平静,何况他还并不老,还有一颗足以激动的心,这不符合常规! 既然事情开始变得蹊跷起来,黎浩然倒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黎浩然离去之后,张西平却陷入沉思之中。他总感觉这幅画哪里不对,可仅从唐卡本身又实在找不到破绽,莫非是自己太多疑了?正在这时,那珠儿推门进来,“西平哥,这幅唐卡很值钱吗?”那珠儿攀住了张西平的肩,她白色的衣裤,正好与张西平配成了情侣装。看着那珠儿那张纯洁的、可以掐出水来的脸,张西平不知道为什么,却想起他曾经接到过的“含烟”的短信:小心那珠儿! 以张西平对那珠儿的了解,他不愿相信、也不可能相信这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子,对自己会有什么不轨的图谋。恰恰相反,他觉得自己亏欠了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他甚至想过除了无法给她自己的身体外,他可以为她做一切的事情。他曾经按“含烟”发过来短信的电话打回去,他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那边永远显示着“关机”状态;他又拨打了几遍曾经听到丹增指令的那串数字,19830629 ,可每一次对方都提示他这个号码根本就不存在。 “含烟”永远是在自己需要张西平的时候才出现,而张西平却永远也找不到她,可出于对丹增活佛的尊敬,张西平一直遵从着“含烟”的指令,他相信在这个指令背后,他总有一天能够见到丹增本人。但他不愿相信那珠儿会背叛他,在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之下,这个纯洁的女孩子,她还能做出什么事呢?!不,这根本就不可能。 但是想到丹增,想到格桑卓玛,张西平仍然淡淡地把那珠儿的话岔了过去,“小女孩家,关心这些做什么?”他拿过那珠儿的手,把她放到自己的手心,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不明所以地笑了笑。 “就算我关心你不行吗?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谁让你是我哥呢。”那珠儿温柔地撒娇道,张西平不忍拂她的意,于是回答,“是很值钱,怎么啦,你有钱买下来?” “我可没钱,可要是好东西,西平哥哥会放过吗?”那珠儿似笑非笑地看着张西平,然后轻轻依到他的身上。 “就你了解我,那得要人家肯出手啊。”张西平刮了一下那珠儿的鼻子。 “谁让你告诉他这幅画那么值钱啊,这样谁还肯卖?” “你知道我告诉了他什么?” “我可不知道,但依我对西平哥哥的了解,你肯定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我不告诉他,他迟早也会明白。做我们这一行的,讲的就得是老实话,要么这么多年那么多人肯把好东西卖给我,也有那么多人愿意在我这里拿货。更何况黎浩然是什么人!只有告诉了他一切,才会得到他的信任,他才会把东西卖给我。” “他会卖吗?” “不知道,也许吧。”张西平刚才一直在想,如果黎浩然肯卖,他甚至愿意付出他的一切。可是怎样才能让黎浩然把唐卡出手呢?又怎样能让他卖给自己呢?他已经感觉到盯着这幅唐卡的人,已经绝不止他一个。他问那珠儿,“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他又想起“含烟”的提醒:小心那珠儿!她会吗?张西平在心里想着。 “就是问问呗。对了,晚上咱们去昌平吃农家菜好不好?我听说有一家黄焖鸡很不错的。天yīn下来了,现在出门正好。”那珠儿转换话题,央着张西平一起到郊外去走走,张西平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六,怪不得黎浩然这个大忙人也有空来办自己的私事。 因为上午下过雨,傍晚的空气显得特别清新。出了城区,那股烟尘的味道渐渐地消失,扑面而来的,是秋天那到处弥漫的山野之气。正是迷恋于这灿烂的金秋红叶,他们在黄泥土路上肆意“越野”,没想到一不小心越走越远,回过头来,怎么也找不到那珠儿说的那家黄焖鸡店。他们就这样在日落之前,在山野中转来转去,然后转到了一堵水泥的围墙跟下越过高高的围墙,可以看见院子里的柿子树上,挂满了正由青转红的柿子;柿子林中间,隐约可见几栋不规则的青灰色建筑,其造型如同山体落下的几块巨石。 张西平把车停了下来,他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人问个路。那珠儿坐在车里没有动,她惊奇地对张西平说,“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没听说过呀?”张西平没有回答,他径直朝那扇巨大的铁门走去。这铁门是是实的,在外面无法看清院子里的东西,张西平检查了一下门锁,他发现这是一个自动装置,也就是说是不需要人把守的这么说问路已经不可能了,张西平心里有些遗憾;他再朝门缝里瞧了瞧,一条蜿蜒的水泥路延伸进柿子林深处,看不见一个人影,心想也不知是什么人住在这里,于是叹息着回到车上。 然而正当他们准备重新上路的时候,突然听到围墙里传来了汽车行驶的声音,接着那扇铁门嚯然打开,一辆玫瑰色的奥迪A4开了出来。那辆奥迪的车窗是打开的,张西平从侧面看清那是一位美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的女士,这位女士的表情安静平和,让人内心十分温暖;她穿着宝蓝色的衬衣,那蓝色非常地纯净,与玫瑰色的车身形成鲜明的对比,这让张西平想起遥远的西藏高原上,那玫瑰色的美丽的黄昏。 这辆突然开出来的奥迪车,已经车里面那位神秘的女子,让张西平惊若神话;而同行的那珠儿,则更是惊奇不已,当然还有一点点醋意。这就是黎浩然的太太桑梓女士,也是张西平幼年时青梅竹马的伙伴格桑卓玛。这片柿子林基地,就是丹增活佛下榻的地方。如果张西平知道自己离丹增那么近却不得相认,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又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的寻找,张西平和那珠儿才终于找到了他们要找的小店,原来他们仅仅在前面走岔了一个路口,结果却耽误了那么多的时间;不过也正是因为找得辛苦,再吃起来就倍觉有滋有味。 8、唐卡被盗 8 黎浩然放在车里的黑金唐卡被盗了。 就在从张西平处回家的路上,经过中关村时,黎浩然顺道到公司去取了点东西,短短十几分钟,再下来时,放在汽车后座的长轴画卷已不翼而飞。虽然之前黎浩然已经意识到自己被人跟踪,但他想就十几分钟的时间,唐卡还不至于出什么意外吧,况且地下车库不仅有保安,还有电子眼录像,把唐卡放在车上应该不比随身携带更危险。于是他就在十几分钟之间,与那件他拥有了近10年、现在才刚刚知道其身价的稀世珍宝擦手而过。 黎浩然实在低估了对手的实力。不仅保安没有注意到有人动了他的车,就是大厦的摄像头,也在那天碰巧坏了,调不出录像难道真有这么碰吗?怎么偏偏就在那一天那一刻坏了?记得半年前一朋友到公司来拜访,在地下车库倒车时,不小心与旁边的车轻擦了一下,黎浩然知道后让司机下去处理,可司机随便看了看也没放心上,没想过了两天后,物业却带着对方车主却找上门来:录像不仅拍下了当时两辆车擦在一起的细节,还有黎浩然司机下去察看的情节,而对方就是根据后者认定“事车辆”与伊博公司有关的。可是今天,那么敬业的录像头却偏偏坏了,这难道不让人觉得蹊跷! 不过这好像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最重要的是,他的唐卡被盗走了!这是一件稀世之宝,这件宝贝刚被“验明正身”,就被一些身份不明的人盗走。是什么人盗走自己的黑金唐卡?难道仅仅因为这幅唐卡价值连城?这里面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一连串的问题,让黎浩然的思想陷入困境,他再也不能把黑金唐卡的事瞒着桑梓了!不管戏言也罢,认真也罢,毕竟这唐卡,当年他认识桑梓时已经送给她了。 于是有了前面张西平和罗伊在昌平看到的、开着奥迪A4向城里急奔的神秘女子正在柿子林基地的桑梓,听到黑金唐卡被盗的消息,她愣了一下,旋即很快镇定下来,她能感觉到黎浩然的无措,还有他掩饰不住的内疚,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该来的终于来了!” 桑梓回到家时,黎浩然正在自己跟自己生气。黎浩然生气的方式有点意思,他不是骂人,也不是摔东西,更不是不吃饭,而是蒙着头睡觉。两个儿子正在客厅里组装舰艇,这是一个朋友刚送给他们的,两个人围着一堆零件,凡凡在研究图纸,尘尘在动手组装,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视而不见。桑梓在凡凡和尘尘的头上摸了摸,望向周姨,“浩然呢?”“先生在睡觉呢,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问他也不说。”桑梓于是扔了两孩子,直接上了楼,凡凡嘟囔了一句“重色轻友”,又埋头和尘尘干自己的了。 才几点钟啊,敢情黎浩然还真睡得着!桑梓坐在床沿上,叹了一口气,然后清晰地问道,“浩然,你多大了!”那个人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答道,“35岁零两个月36天。”即使在梦里,他的计算能力也毫不减弱,桑梓摇了摇头,又坐了一会,然后下楼来和孩子们在一起,这时候她突然想起有几天没见苏寒烟了。“咦,你们苏老师呢?这周好像没见她来上课啊?”尘尘正拣了一块甲板,往已经成型的舰艇上拼,听到妈妈问,头也不抬地说,“说你不关心小孩吧,你还不服气。苏老师病了,都一周没来了,你今天才发现。”桑梓惊诧地看了儿子一眼,“苏老师什么病啊?”凡凡一直看着尘尘在拼图,这时觉得有点无趣,他放下图纸,走过来坐到桑梓的膝盖上,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这是你们女人的事情。” 这时黎浩然正走下楼来,他也听到了桑梓问苏寒烟的事。不过现在他最大的心事是唐卡被盗,他像个孩子似的,也往桑梓的身边挨过来,他头发有些乱,勾着头,一言不发,好像做错事等待老师批评似的。其实他心急火燎地把桑梓叫回来,并不是觉得这唐卡对他有多么重要,这点事说放下还是可以放下的;而是,他觉得这唐卡已经是桑梓的,自己把它弄丢了,心里有些内疚,有些窝火。 看见黎浩然可怜兮兮的样子,桑梓把凡凡推开,对黎浩然说,“咱们上楼去吧。”然后对凡凡说了句,“妈妈跟爸爸谈点事。”站起来就往楼上去。凡凡不屑地看了爸爸一眼,又不满地看着妈妈的背影,第二次说了句,“重色轻友。”黎浩然刚走了两步,闻声不禁笑出声来,他返身回来抓住凡凡,“谁是色谁是友?”在他的屁股上轻轻地打了两下。 黎浩然回到起居室时,桑梓正平静地等着他,凡是他做错事时,桑梓都像小妈妈一样地故作平和。黎浩然重新变得沮丧起来。在桑梓面前,黎浩然jiāo待了从家里发现小偷起,他围绕着黑金唐卡所做的一切事情:包括如何对唐卡起疑,如何去琉璃厂找人鉴定,最后如何去见张西平,如何发现被人跟踪,以及今天唐卡被盗的详细经过。黎浩然怎么也想不到,其实他所见的、所做的、甚至于他不了解的很多事,都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的掌握之中。 “桑,一直以来,我没有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担心。”黎浩然说,“我没想到这唐卡那么珍贵,真的,真没想到。现在既然已经丢了,没准是一件好事,否则不知道还要出什么麻烦。”虽然黎浩然心里十分不甘,但他不能不安慰桑梓,同时也安慰他自己。 “咳,多大点事呢,用得着那么垂头丧气的吗。”桑梓大度地说,“本来那唐卡就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丢就丢了吧。”见黎浩然能如此坦然,桑梓放心不少;但是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切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她必须让黎浩然作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才是。此时黎浩然已经走过来趴在她的怀里,把头不停地往里埋…… 公元753年10月17日夜,一群僧人从扬州龙兴寺出发,秘密潜入江边,登上了一艘日本的遗唐使船。那一夜月色朦胧,秋风颤颤,中日文化jiāo流史上的一个里程碑,自此开始划定。那群僧人中的核心人物,就是著名的高僧鉴真大和尚。这已经是鉴真的第六次率团东渡、弘扬佛教,前五次的渡海失败,仅仅是对一个佛教徒的意志的磨炼,茫茫大海滚滚波涛,见证了大师的坚忍。这时候的鉴真,已经是一个双目失明的66岁老人。 近100年之后,另一队僧人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仓惶搭船前往日本。与鉴真和尚不同的是,这些僧人是前去避难的。当时的吐蕃王朝,是藏地空前绝后的强大王朝,该王朝有一个特点,就是苯教和佛教相执难下,以至于一些寺庙出现苯佛像 “换位”供奉的事。公元842年,崇苯反佛的朗达玛即位,开始了历史上著名的“朗达玛灭佛运动”。昔日保护僧众的一切法令都被取消,寺庙的财产全部被没收,僧人被迫还俗,有些还被强迫做了猎人或屠夫,谁若不从即遭杀戮,佛教在藏地的组织被彻底粉碎!除了大小昭寺和桑耶寺等个别寺庙,其他寺庙一概被拆除,佛像被埋到地下,抛入水中,或被砸毁;佛经也被烧,被毁,或投入江河。传入藏地近200年的佛教,至此毁灭殆尽,从此藏地佛教进入了为时近100年的“黑暗时期”。这次灭佛运动如此彻底,以至于研究藏地佛教的人,都以这次事件为分界点,将藏传佛教分为“前弘期”和“后弘期”。 非常奇特的是,就在同一年,也就是唐武宗会昌二年,唐王朝也开始了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灭佛”运动,朝廷对僧人展开了残酷的迫害和杀戮,前面所提的这群僧人,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无奈而悲惨地踏上了东渡之旅。在这群人中,有一位三十多岁的藏地僧侣,他带着师傅传给他的一个秘密,本来打算藏身于东都洛阳的寺庙,没曾想那寺院的牡丹虽然开得艳丽,但是对一个僧人来说却太过奢侈。还未在洛阳落定,唐王朝的追踪和迫害又接踵而至,于是裹挟在一群僧人之中,这位叫做热巴丹的年轻人,也踏上了漂泊的逃亡之旅。 热巴丹带着那个秘密来到日本,三十多岁的他娶了一个日本姑娘,从此还俗成家。还俗后的热巴丹,开始研习中医和藏yào,并创立了自己的医学会。这里介绍一下,当年伟大的鉴真除了带去佛教的经典、儒家的经典,还有中yào及大唐的医书,其中《黄帝内经太素》,被日本政府三次列为国宝级文物。热巴丹就是以《黄帝内经》为原本,结合他在藏医学上的经验开始谋生立世,而他的那个秘密,则隐身于他的医学事业之下,悄悄地酝酿着力量,根植下种子。 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到了公元12世纪的日本幕府时代,热巴丹播下的种子逐渐发展壮大,成为一个庞大而秘密的宗教组织,这个组织以热巴丹家族为核心,其势力遍布日本各个角落,而这个组织的使命,就是寻找远在中国西藏的一个秘密。数百年来,这个组织不断派遣人员进入西藏险地,去探寻那个秘密的真谛,但是一次次被弄得狼狈不堪,不仅收获甚微,甚至还有两次全军覆没。尽管如此,热巴丹家族依然坚信这个秘密的存在。 17世纪末,由于商品经济发展,幕藩体制出现危机,幕藩财政困难,农民起义频繁。19世纪下半叶,随着幕府体制的逐渐解体,以热巴丹家族为核心的宗教组织,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最后终于没落。没落的热巴丹后裔中,有一位叫中村桥的青年,他继承了先祖的智慧和坚韧,独自撑起整个的家业和事业,把这个宗教组织转化为一个家族企业。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中村桥的二儿子中村勇直带着一个探险队来到西藏,在西藏西南部的雪山冰峰之间,中村勇直辗转考察了近两年,最后冻倒在西藏尖峭的冰峰之间…… 那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秘密,可以让一个家族千百年来为之初衷不改、前仆后继?!其实就在热巴丹逃亡日本的时候,他的师傅渥南里正躲在藏南一个陡峭山梁的偏僻山洞里,潜心修习画作一幅黑金唐卡。这是老人为了保存这个秘密,为世间留下的三件宝物之中的第二件,这些热巴丹都已经不可能知道了。当年为了逃避统治者的灭佛暴政,师傅把一只骨笛塞给他,让他远走天涯,可是热巴丹这一走就是一千多年,并且再也无法回来。他不知道仅仅在公元843年,也就是朗达玛灭佛的第三年,在拉萨东面扎叶巴洞窟里修习密宗的咒师拉隆?贝多,化装成一位黑袍黑帽的神魔,在大昭寺前面用暗箭弑杀了这位赞普,随之禁佛运动不了了之;他也不知道他的师傅在他走后,设计了三大宝物以保护那个秘密,而其中的两件宝物,成为他的子孙后代前仆后继的动力。这两件宝物就是那只骨笛和那幅黑唐。 先说说那只骨笛。相传在中古时期,人类与野兽是生活在一起的,由于二者语言不通,就需要一种工具来进行相互的沟通;到了兽战时代,出现了一种特殊的职业叫做“cāo兽师”,《shè雕英雄传》里,欧阳峰能够百里之外cāo纵蛇群,这就是一种cāo兽的能力。人类利用特殊的方式,来召集、训练、指挥着兽群,让野兽为自己所用,而骨笛,就是那时人类用来召唤狼群的工具。骨笛吹出来的声音,叫做狼哨,还有一种说法叫做“狼神的呼唤”;若是有人遭到狼群的攻击时,吹响它狼群就会退散,若是遭到别的猛兽攻击,吹响它狼群就会跑来帮忙。 遗憾的是,到了现代,别说是人,就是狼群也听不懂这种“呼唤”了,狼群都成了稀有动物,对于狼哨的传承也已经淡薄到几胜于无,而世间知道骨笛了解骨笛的人,也已经寥寥无几。而当年的渥南里老人,就是把一只骨笛留给了他的徒弟热巴丹,据说这只骨笛是这位老人在地底爬行了30多天,从地底宫殿中带出来的唯一信物。 现在我们再来说说热巴丹走后,渥南里老人制作的黑唐这就是我们前面无数次提到的那幅黑金唐卡 当大地裂开,宫殿陷落,所有的僧人全埋藏在千米以下的地层里。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底下,渥南里才开始还能听到黑暗深处传出的残存的呻吟,还听到同伴的生的声音,可是即使是呻吟,最后也一点点衰弱,并逐渐寂灭,当一切都归于死一般的沉静里,渥南里身边只剩下看不见的、堆积如山的尸体。饥饿和恐惧折磨着他,无边的黑暗挤压着他,在那深不见底的绝望里,渥南里的意识逐渐地丧失,直到,直到他发现脚边的一个东西动了起来,那就是一头曾经历过血雨腥风的战獒。这只獒已经受了重伤,他的身上散着血腥味,但是他的意识并没有荒溃,他的意志比人更加坚忍、更加顽强。这只神獒以他特有的智慧,牵动了渥南里的衣袖,于是下意识地,渥南里跟着藏獒在尸堆中艰难爬行,向着1000米以上的地面,向着遥不可及的光明,一点一点挪动着身体…… 然而在光明即将到来之时,这只神勇无比的战獒,却终于倒在了最后剩下的那丝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里。重见光明后的渥南里,到了地面才发现这只战獒已经伤痕累累,它是凭着怎样的毅力才把这位老人带出深谷的!在那面目全非的废墟之上,渥南里用清水一点点把藏獒的尸体洗干净,然后小心地把它藏在山谷之中,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都坐在废墟之上,遥望和感知着这神兽的亡灵。热丹巴带着骨笛走后,渥南里把那地狱一般的黑,以及那涨满每一寸空气的腥味,全部运化到那幅黑唐之中,而那只鲜血淋淋的战獒,则成为这幅唐卡的神。 在制作这幅唐卡的时候,渥南里老人为他远行的弟子热巴丹留下了密钥:不管过去了多少年,只要热巴丹回来,就能凭他手中的那只骨笛认出这幅唐卡;而这个密钥的存在,也是直到几百年之后,热巴丹的后人重回西藏,才秘密探知到的。这也是那么多年来,热巴丹的后人为此生生不息、前仆后继的原动力:骨笛的存在,渥南里老人留下的密钥,这些都让热巴丹从中国带去的那个秘密不断地得到证验! 中村一郎已经是热巴丹的第42代子孙。当年他的父亲中村勇直带着一个探险队,出行中国的西藏便再也没有回来,知道他父亲死讯的时候,已经是二战结束半年之后,那时中村一郎刚刚一岁多;也就是说,在中村一郎出生六个月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已经去世了,这注定让他永远也无缘与父亲相见,这也使他在成年后,心里就根植下回到中国,找回父亲遗骸,完成父亲遗愿的决心虽然他知道完成这个遗愿是那么渺茫。 其实早在日本的幕府时代,也就是中国的大宋朝,中村一郎的先辈所处的组织还十分强大,那时候他们曾经组团到过西藏。他们带着那个骨笛,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渥南里在废墟上建立的那个寺庙,也就在那时候,他们才通过寺庙的主持高僧知道,渥南里老人还留下了一幅唐卡;他们还知道渥南里为这个骨笛和唐卡留下了一个密钥:也就是吹响骨笛,唐卡中的古战獒的眼睛会神奇地闪动。 前面jiāo待过,骨笛是人类cāo控狼群的武器,而制作骨笛的起因,则是因为藏獒。虽然现在动物学界把藏獒归于犬类,但实际上藏獒的起源,以及藏獒的獒xìng,却更多来自于狼。如果说狼王是狼群的头领,那么獒则是狼群的神,有藏獒专家经过观察,发现狼群听到藏獒的声音,与其说是恐惧和害怕,不如说是敬畏更为恰当。所以所谓的“骨笛”所吹出的“狼哨”,实际上就是模仿的獒的叫声,这就是“狼神的呼唤”;用骨笛去唤醒唐卡中战獒的双眼,就是渥南里留下的密钥。 但是,这个密钥只是为了让热巴丹认祖归宗,并不能成为打开唐卡的密码,打开密码,还有更隐密、艰深的难题。热巴丹的后代、中村一郎的祖先,虽然他们所从事的仍然是热巴丹当年的事业,但是他们的目的已经不再是认祖归宗,而是直指骨笛和唐卡之后的那个秘密,也就是那个藏满珍宝的地下宫殿,因此在几yù盗走唐卡的时候,被寺庙的僧人们赶出了西藏。后来他们又曾经回来过几次,他们勘察了周围所有的山谷,并进行了几次探险,但是不仅每次都碰得头破血流、损兵折将,还有两次弄得全军覆没。这些,都深藏在中村一郎的心里。 这时候的中村一郎,早就不是一个中国僧人的后裔,经过上千年的演化,他已经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日本人。得知父亲去世之后,中村一郎的大伯收养了他,并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大伯有两个女儿,但是他没有儿子,还在中村一郎年幼的时候,大伯就开始给中村一郎讲述中国西藏的神奇,讲述他的祖先们探寻宝物的离奇故事,讲述中村一郎的父亲,在他的讲述里,那深埋在中国大陆深处的无尽宝藏,已经成为中村家族的私享。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村一郎索xìng来到中国,承祖辈之业,开办了一家医院,他唯一的女儿中村植子,就是在这家医院诞生的。让中村一郎头痛的事,他虽然对女儿疼爱有加,并在很小就向女儿灌输他的家族观念,可在中国长大的中村植子,对这件事的兴趣并不大;虽然她也听从的父亲的安排,开始为这个家族的秘密而工作,但是以后将会怎样,中村一郎实在难以预料。 为此,中村一郎有了更深的危机感。一方面,他希望在他这一代能为整个家族带来巨大的财富和荣誉,另一方面,他又对此信心不足要知道那么多的先人都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难道神灵就独独钟情于他。若如此,若他不能完成这个使命,那么中村植子能够代他把这个秘密传下去,并不断激励后人为此努力吗?他对此实在没有太大的信心。 他清楚地记得在女儿20岁生日的那天,当他把家族的事业郑重其事托付女儿,她那茫然的神态和挣扎的眼神。当时女儿是这样对他说的:“爸爸,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秘密?难道我们就为了这么一个子虚乌有的秘密而耗费自己的一生吗?我们的祖辈已经用血的事实证明过,这个秘密除了给我们的家族带来苦难和不测之外,并没有派生出诸如快乐和幸福之类的东西,为什么我们还要死死抱住这个秘密不放呢?要知道人的一生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也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去体验,我们为什么不能放弃这个秘密呢?您不是信佛吗?佛讲究一切顺其自然,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永远也得不到,听凭自然不是更好吗?何况即使真有宝藏,真发现了宝藏,那也是中国的宝藏,爸爸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那晚全家人都在等着为植子庆贺生日,可是她出去后却整整一夜没有回来。植子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从此后她没再为这事顶撞中村一郎,但是看得出她的内心一直都在挣扎。这个在中国出生、上学、成长的女孩,她哪里能够体会到,她的先辈正是因为这个秘密,才千百年来凝聚在一起而不散的。但是仔细一想,女儿也有自己的道理,时代发展到今天,观念的多元化,以及选择的多样化,使年轻人越来越注重自身的感受,所谓的家族意识,正在这一代人身上逐渐淡薄,他怎么能苛求女儿跟别人不一样呢?难道仅仅因为她是中村一郎的女儿?一想到这,中村一郎就感到难过,要知道中村家族的每一代人,都为这个秘密付出过代价,他不能让这个家族的传承就这样断送在自己的手上!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这里实现这个千年的愿望,让自己的先祖们瞑目九泉! 此时,中村一郎的面前就放着那幅传说中的黑金唐卡。虽然他不知道渥南里留下的第三件宝物是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打开这黑金唐卡,但他已经听说过,地下宫殿的秘密就藏在这幅唐卡之中;他还知道这幅唐卡当年是如何地流失,如何地辗转,最后终于到达黎浩然手上的;他不仅盯了张西平很多年,还在黎浩然暴露出唐卡的藏身之所后,第一个跟踪上了他。他知道,他的骨笛无法打开黑金唐卡,但它却是验证唐卡真伪的最好工具,只有得到真正的唐卡,才有可能往下一步走,去破译更深奥的那个秘密。 可是现在已经几天过去了,他用各种方法,吹奏出无数种声音,眼前唐卡中的战獒都没有一点反应!难道“骨笛吹醒藏獒”的传说有误?或者说他面前的黑金唐卡是假的?这两个假设无论哪一个成立,对中村一郎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 在现在的藏教里,骨笛是一种圣物,一般都裹上金箔,镶嵌银角,作为寺庙的供奉之物。张西平在知道黑金唐卡的同时,也知道了那只骨笛的存在,但据他的了解,那是很不一般的一只骨笛。这只骨笛由一匹狼王的肋骨做成,而这根肋骨天生就有孔洞,好像专门为了做骨笛而存在似的;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条肋骨,这只狼王健在时,发出的声音与獒类似,因此他的狼群得以迅速壮大,从而发展成为了高寒地区最大的一个狼群;而这群狼的智慧,也几乎与人类不相上下,在很多地方甚至高出于人类很多。 这群势不可挡的狼群,在高寒地带横行了很多年,直到人类调集了一批战獒,才终于把这只狼王捕获,据说当时连藏獒都对这只狼王敬仰有加,在几度围捕,终于抓获狼王之后,狼王咬断自己的喉管,羞愤自杀,而藏獒则给予了这匹狼王最为体面而辉煌的死法:天葬!据说在一群乌鹫飞去之后,只要山风吹过,就会有一种“呜呜”的声音在山谷间萦绕,如此终日不绝,后来人们循声而致,才发现那是狼王留下的一根肋骨,这根肋骨成了那个宫殿里的圣物之一。有人说那只狼王其实是一个獒神的化身,作为狼族的神灵,獒神感喟于狼族的衰落,于是变成狼王降身于狼群之间。宫殿陷落于地底之后,渥南里老人在地下摸到了这根骨笛,就是这根骨笛救了他的命,让那只奄奄一息藏獒,感受到自己的使命,于是用神灵给予的最后的力量,把渥南里送出地面。 张西平一直以为,那只骨笛与黑金唐卡,应该是两年并列的圣物,而后者完全是当年渥南里大师为了纪念救命藏獒所作,甚至说起来,那只骨笛的历史应该比黑金唐卡更早。因此作为一个与黑金唐卡有着不解之缘的人,张西平很想见识一下那只骨笛,但他知道这只骨笛在一个日本家族的手上,只有黑金唐卡出现的时候,骨笛才有可能出现。并且还是可能,仅仅是可能! 因此当张西平见到黎浩然手上的那幅唐卡时,虽然他看不出什么破绽,可从本能上他感觉那唐卡不像是真品,哪里不像,他也说不清楚。就在这时,张西平接到了“含烟”的信息:那幅被盗走的黑金唐卡是假的!张西平的脑袋瞬即“轰”地响了一下。 张西平开始坐下来,细细回忆那天他见黎浩然的细节。他想起来了,他看到了黎浩然那幅唐卡的边缘,有一根细小的纤维露出了一点头,这是一幅新唐卡才可能有的,可当时他由于太过激动,由于他一开始就认定了黎浩然带来的唐卡一定的真的,于是才把那么重要的破绽疏忽掉了;还有,黎浩然带来的唐卡,那种黑,虽然仍然透亮,但是里面却透出一种希望,并不像原作那样,是一种地狱般的绝望的黑;而后者时间打磨的越长,其黑暗的程度越深,就是看一眼都让人窒息得喘不过气来,如何能有一种希望之光呢?! 那么,如果黎浩然带来的唐卡是仿的,那又是什么样的人,居然有这样的仿造能力!他回想第一次探访黎家时看到的唐卡,当时一眼看过去,他就被现中藏獒的眼神紧紧地揪住,那幅画应该是真的!那这么说黎浩然家的唐卡被人调换了?黎浩然知道这事吗?是他知道了有意而为之,故意带一幅膺品让自己看?还是黎浩然自己也被蒙在鼓里?张西平陷于迷乱之中。 这时候“含烟”指示:要尽快地找到真唐卡! 真唐卡在哪里?这一个多月来,“含烟”来无影去无踪的,让张西平无所适从,每当他想找她时,她的电话总是打不通,短信也没有回音;而总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她又会突然出现,对他发布一些莫明其妙的指令。张西平觉得这不像丹增大师的风格做派,以他对丹增的印象,大师是一个慈善祥和的人,他一定会告诉他为什么,要怎样去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此神神秘秘的!于是这一次,张西平决定把“含烟”逼出来。 张西平明确告诉含烟,自己没有信心,也不想干了!发这条短信时,张西平有些内疚,他想如果“含烟”的背后真的是丹增,那么他就太不敬了;他甚至想,大师让“含烟”如此找自己,一定有他不得已的理由,是自己太过矫情了!其实张西平逼“含烟”,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把格桑卓玛带出来。他见不到丹增,至少可以见到心爱的格桑卓玛;凭他的直觉,他认为卓玛一定不会离开丹增,这么多年她一定在丹增的身边;或者至少在这件事上,卓玛应该参与其中,一定的! 果然,“含烟”答应见张西平,但条件是不能在张西平的店里,而是在中国大饭店人来人往的大堂。那天张西平应约前往时,并不见“含烟”的影子,他打了她的电话,居然通了,“含烟”告诉他,自己正在跟人谈事,叫他找地方坐下等一会。张西平环视四周,并不见有什么可疑之人,于是找个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随手拿过旁边的杂志在糊乱地翻着。正在他为一篇介绍上海外滩13号的文章所吸引时,一个浊重的女声传进他的耳朵,“你找我什么事?”修习过藏密的张西平知道,这是空气传声法,不过显然“含烟”的功力并不高。张西平再次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在一个角落里,一位清瘦的看不出xìng别的人正在低头看报,张西平一眼就看出那就是化妆而来的“含烟”。 乔装改扮,有这个必要吗?张西平心里的疑问越来越深。于是他发了一条短信:“不习惯这样的方式,你坐过来吧。”其实这样的距离,凭他的功力也可以把声音传过去,但他不想把功力用在这样的场合,他认为这未免太夸张太矫情了一些。过了几分钟,“含烟”才很不情愿地把咖啡端起走过来,她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穿着黑色的棒球服,挎着一个大包,不仔细看,还真分不清是男是女。 “说吧,找我什么事?”刚才她显然是向什么人请示过了,在张西平面前坐下时,面无表情,单刀直入。看着一脸严肃的“含烟”,张西平笑了,“有必要搞得像地下党接头一样吗?”“你是丹增的高徒,但是连唐卡的真伪都辨别不出,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含烟”口气十分严厉。“好,好!”张西平摆摆手,“是我做得不好,那么能不能让我跟大师通上话?”张西平知道是自己太过疏忽,但即使是换作任何一个别的什么人,如果没有检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仪器,也未必能够看出那幅唐卡的真伪。这时候他有很多疑问想向大师汇报,或者跟格桑卓玛说也行,她能懂他,但“含烟”一口回绝了他,“你的任务是把黑金唐卡弄到手,你没有资格谈别的。”“含烟”说。 公正地说,“含烟”长得并不难看,甚至可以说颇有姿色,但是张西平讨厌一个不会笑的女人,尤其是一个不会笑的美女,他觉得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看着盛气凌人的“含烟”,张西平坦然地说,“那好,我想知道是什么人抢走了唐卡?世界上珍贵的文物不计其数,这幅唐卡就有那么重要?”其实在问这个问题之前,张西平已经意识到这一切可能是日本人干的,他早就知道日本的中村家族一直在寻找黑金唐卡,但他以为这些人对唐卡的重视,仅仅出于唐卡本身的历史文化价值,他不知道其实在唐卡之中,还隐藏着另外一个惊天的秘密。 “含烟”惊讶地看了张西平一眼,她不明白张西平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也是,别说是张西平,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人真正知道黑金唐卡之中,还有另外的内容的呢?她自己不也是才刚刚知道的吗?她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张西平这些时,包里的电话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咧开嘴古怪地笑了一下,按下了接听见键。 一个女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复杂而古怪的笑容?张西平想。这时“含烟”已经接完电话,“刚才你说什么?”她问。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被盗的黑金唐卡是假的?是什么人盗走了黑金唐卡?为什么那么多人在打这唐卡的主意?”张西平改变了问题。 是啊,她是怎么知道被盗的黑金唐卡是假的?张西平的问题把“含烟”问住了,她愣了一下,然后正色道,“黑金唐卡中隐藏着进入地下宫殿的路线图,打唐卡主意的人,为的不是唐卡本身,而是地下宫殿中不计其数的宝物。”说到地下宫殿,“含烟”眼里闪出一种异样的光芒,“总之,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丹增叮嘱我们,一定要尽快把真正的唐卡弄到手。” 9、错过真相 9 黑金唐卡中隐藏着进入地下宫殿的路线图?怪不得那么多人觊觎这幅唐卡!也怪不得当年师傅对这唐卡看得如此之重!张西平心里的疑问豁然解开,他还想问更多,可是“含烟”已经迫不得已地抽身走了。 回去之后,张西平马上给道上的朋友们都打了招呼,他还特别去了一趟冯本初那儿。冯本初就是给黎浩然做技术鉴定的那个国家文物部门的技术员,跟张西平算是多年至jiāo。当年冯本初结婚不久,老婆去了一趟拉萨,从此就迷恋上那儿的小客栈,扎在那里死活不肯回来。冯本初怎么也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不停地想,于是整天找张西平喝酒聊天诉苦。后来不知怎么的,张西平在西藏的哥们探得冯本初的老婆是因为喜欢上了那个客栈的小老板,这才抛下郎君乐不思蜀独自快活,于是张西平找人教训了那个小老板,小老板慑于张西平在西藏的势力,也就不敢太放肆,一来二去的,与冯本初老婆的关系慢慢也就淡了,冯老婆生活无着,这才不得不颠颠地跑回北京。就这样,冯本初就一直念着张西平的好,有了生意就往张西平店里带,黎浩然的那张鉴定书后面的地址,就是他悄没声抄上去的。 张西平找到冯本初时,这家伙才四点多钟就要下班,正在拎着小包哼出小曲从单位出来,张西平在门口把他堵着,二话不说把他塞进车里调头就走,把冯本初搞得一头雾水。张西平穿街走巷,到了西四才把冯本初放下来,把他拉进了一家僻静的北京小酒馆。刚刚坐好,菜还没上来,张西平就直接切入正题,“老冯,今天找你,就是想问问,当初你给黎浩然做鉴定时,你敢确定那幅唐卡的年代是1000多年前的没错?”张西平直盯着冯本初的眼睛,像要把他吃了似的。 “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仪器啊,孙子才骗你,我那里还留有底呢,要不要拿给你看。”冯本初赌咒发誓的,声音提得老高,张西平瞪了他一眼,他赶忙压下声音,“当时我看见那么好的货,实在是觉得有些可惜,可是很显然那小子根本就不懂唐卡,他又是赵老介绍来的,我实在不好说什么,就悄悄在鉴定书背后写上你的地址。” “这个我知道。干得不错。不过后来他到我那里去的时候带去的唐卡好像有问题,并且他带去的那幅唐卡当天离开我店里时就被盗了,听说那是一幅仿品。” “仿的?!” “没错。所以我有几个问题:第一,那幅真画是不是还在黎浩然的手上;第二,黎浩然知不知道他给我看的是假货;第三,是什么人盗走了假唐卡,真的唐卡到底在哪儿;还有,就是什么人居然可以仿出如此逼真的黑金唐卡,连我当时都被蒙过去了。”张西平一口气说了几个疑点。冯本初附和说,“连你都没看出来,那这人倒真是一个高手。不过像这样的唐卡,一般的人连想都不敢想,又如何还敢去仿!” “说的就是。这幅唐卡已经是一件神物,不通晓佛教,没有高深法力的人,连边都摸不着;弄不好还会被它吸进去,从而走火入魔,更不要说去仿它了。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年,我们才看到唯一的一幅仿作的原因。”张西平疑虑重重地说。 “这么说是挺奇怪的,你想想,还有什么人知道这幅唐卡。赵老算一个,不过他不像,这老家伙属琉璃厂那边的人,跟唐卡根本就是不沾边的,也不知当时黎浩然怎么就找了他。他也很知趣,看都不看就荐到我这里来了。” “我也觉得不应该是赵老,琉璃厂跟咱这东西八杆子也打不着,何况他对这东西向来不感兴趣。那还会有谁呢?”张西平沉吟着,“对了,我倒是听申壹曾经提过这唐卡,不过依申壹的水平,他哪里能够知道好赖,只告诉我黎浩然手上有个好货。”张西平分析道。 这时酒菜上来,二人边吃边聊,把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还提到了日本的中村家族,“听说中村家族的长子在北京开了一家中医院,明明是日本人,开的却是‘中医院’,有点意思。难不成这家人还在打黑金唐卡的主意?!”冯本初说。 “还真说不准。日本人有韧xìng,他们那股锲而不舍的劲,咱又不是没听说过。但我觉得找这幅唐卡的,还不止是中村一家。你想想,仿唐卡的是谁?调换真唐卡的又是谁?再加上盗走假唐卡的,这里面就已经有几波人了,还有没有得手的那些人呢?”张西平说的没得手的这类人,说的就是他自己。这么一说,冯本初也觉得事情有些复杂。他疑惑地看着张西平,“难道你也是这其中的一波?” “我倒是想呢,没那个福份。要不是当初你把黎浩然支到我这里来,我才不管它什么黑唐白唐的,可现在这事既然缠上咱了,这也算缘分,你说我能不闻不问吗。”张西平抿了一口酒二锅头,不满地看了冯本初一眼。 “说的也是。”冯本初不由也笑了,“那你看看,有哪些地方可以为哥们出力的,只要说一声,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少跟我来这一套。”张西平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道,“你惊醒一点,要是有人找你说黑金唐卡的事,跟我说一声,我估计你这几天还有得忙。” “那是自然。不过既然是高手,自然有鉴定唐卡的办法,倒不一定非得要找我的。”冯本初说。接下来二人又说了一会话,因为喝了酒,张西平打电话让华仔来开车,料想华仔差不多能到了,刚刚结完账要起身时,却发觉那珠儿推门进来。 原来张西平给华仔打电话时,恰好那珠儿也在旁边,于是就代替华仔来了。 这些天那珠儿到店里来得特别勤,她本来工作就不忙,又加上心思根本不在做记者上,因此大多时间都在唐卡店;说她是店里的员工,倒比说她是记者更为恰当。 其实早在一两年前,那珠儿就有跟着张西平做生意的打算,可是张西平一直觉得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的,世界那么大,干点什么不好,何必要早早把自己埋在唐卡之中。张西平倒不是觉得做唐卡生意有什么不好,他只是觉得唐卡属小众范畴,如果你在大街上做个调查,十个里面准有九个不知道的唐卡的;再则唐卡跟宗教关系密切,罗西平不喜欢一个年轻的女孩,还没走上社会就与宗教沾上边。所以一直以来,张西平都是敷衍了事,想想过一段时间,那珠儿没准自己就改主意了。 可这孩子不仅是主意没改,反而变得更加执着,这段提着本手提电脑,天天在唐卡店里蹭着,单位催稿了就从网上拔点东西下来,改巴改巴凑和,张西平笑她,“你们记者就是这样糊弄读者的啊?”那珠儿笑笑,也不搭理他。旁边华仔chā话,“像珠儿小姐这样的记者已经不错了,还有的啊,索xìng把黑的写成白的,让老百姓连颜色都分不清楚。”那珠儿抓住话把,“好啊,我是分不清黑白,那你给我说说黑唐,你说清了我不就分得清了。”话一出口,就是唐卡,张西平觉得那珠儿在店里时间呆得实在太多了。 看到那珠儿出现在门口,张西平心头掠过一丝不快。他倒不是不领那珠儿的情,只是他不希望那珠儿塞满自己的生活,怎么到处都有她,难道自己连一点自由的时间都没有了吗?他本来还想去会见一个人的,可是那珠儿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张西平冷着脸问华仔怎么没来,那珠儿自知无趣,但她大度地笑了笑说,“我来不行吗?”然后她朝冯本初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那珠儿的出现也大大出乎冯本初的预料,这么说吧,冯本初从来就不知道张西平身边藏着这么一个小美人,他还曾经劝张西平找个女人,将就一下就算了,没想人家不仅没有将就,还一直就金屋藏娇。这小子,藏得可真是严实。本来冯本初还想让张西平的车捎一段,这下人家的情人来了,还是别自讨没趣了吧。于是他跟张西平打了招呼,自己溜之大吉了。 车里只剩下张西平和那珠儿两人,张西平也不便再为一点小事闹不开心,就问那珠儿,“今天又没去上班?”那珠儿说,“我不是说了吗,想跟你学做唐卡生意。”“做唐卡生意有什么好,你看我一天到晚尽跟这样的人在喝酒,有什么意思。”张西平道。“跟什么样的人?你是说刚才的那个人吗?他是谁?好像没听你说过。”张西平虽然喝了不少,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那珠儿一连串的问题,又勾起了他心里的不快,但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故意胡扯道,“一酒友,有事没事,我们就爱喝两杯,这家伙能喝,还总喝不醉,喝多了他老婆就打电话给我,这段时间我一打电话,只要他老婆接着,就把我一顿臭骂……” 那珠儿就像看穿张西平似的,她打断道,“你们是不是还在说黎浩然的那幅黑金唐卡?”黑金唐卡?那珠儿怎么总往黑金唐卡上带?!张西平不动声色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们谈 的是黑金唐卡?”张西平问。 “猜的呗!你这几天食不甘味坐卧不安的,脸上可全写着黑金唐卡,别说是我,连小雁都看得出来。”张西平无语,回想自己这两天的言行,难道真的是把什么都写在了脸上?看来自己是错怪那珠儿了。那珠儿接着说,“听说黎浩然从你那回去的当天,那唐卡被盗走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张西平怪怪地看了那珠儿一眼,“什么叫‘谁不知道’,还有谁知道?”他觉得那珠儿对黑金唐卡的关心有点多了。自从他接到含烟“小心那珠儿!”的警告,心里时不时就有些别扭,当然他不相信、也不希望那珠儿就像含烟所说的那样,可要是真有这回事,那是不是太可怕了,他又该如何面对! 那珠儿自然不知道张西平心里想的是什么,她锲而不舍地说,“我也就是想跟你培养一下共同兴趣,看你急的。听说你看唐卡很厉害,只要过一眼,就能看出一幅唐卡的年代、作者及唐卡的价值,西平哥哥,黎浩然的那幅唐卡真的那么好吗?你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吗?” 张西平已经有些烦了,他淡淡地说,“没你说的那么神!”于是看着前方,不再言语。那珠儿一直开着车,目视前方,没有看到张西平的表情,她接着问,“什么意思?就是说你没有看出来那是一幅仿作?可像那样的黑金唐卡,怎么还有会仿的呢?”那珠儿还挺专业,看来在唐卡店这一段倒也没白混。 张西平坐直身子,正色道,“那珠儿,你问得太多了啊!”然后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不再理那珠儿。那珠儿无声,过了一会,她扭头看了一眼仿佛已经睡着的张西平,眼里流露出一种说不清的无奈和忧伤。 这样的无奈和忧伤,又有谁可以领会。那珠儿呆在张西平的身边,已经整整三年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那个秘密,而不肯离开张西平,还是因为张西平,最终才没有放弃那个秘密的,总而言之,她已经看不清自己。但是有一点,那珠儿的心里是清楚的:她爱张西平!无数次她甚至不顾羞耻地把自己献给他,可是这个男人却一直拒绝着她,他的心底有一道那珠儿无法逾越的防线,那道防线是什么,她能不能触破,她永远也不知道。为此她曾经想过放弃,可是一个无法言说的理由,又一次次地把她送回来,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她甚至想要是有一天张西平知道她的身分,会不会彻底地离她而去?!一想到这些,那珠儿心里便一片冰凉! 黑金唐卡本身的价值,对黎浩然来说并不重要,如果有朋友真的喜欢那幅唐卡,黎浩然完全可以送给他,但是如果你要采用不光彩的手段,来强行盗走这幅唐卡,那么就是对一个人智商的侮辱。表面上看,唐卡既然已经被盗走了,事情也就了了,可实在上这件事在黎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然的心里并没有结束,他已经在不动声色的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 家族史调查还在进行,除了提供过一张黎青红的画报之外,申壹那边还没有更多的进展,这也怪不得他,本来就是一件无头案,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要查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因此黎浩然一直也没催他。现在关于黑金唐卡的事,黎浩然不禁又想起申壹来,于是这天傍晚,他再次约了申壹在香格里拉碰面。 与以往一样,申壹又穿着整齐干净的金利来,黎浩然不喜欢这个品牌,但他喜欢穿金利来品牌的人,这样的人精明,利落,看上去狡猾,但他只要拿了你的钱,就会去帮你把事情办好。这也是黎浩然找申壹的原因。 这次才刚刚坐下,黎浩然就主动提出让申壹把票据拿来先签了。以前每次碰面,申壹除了跟黎浩然畅谈案件之外,都会从厚厚的皮包里,拿出厚厚一叠的报销票据,一丝不苟地让黎浩然签字,然后看着黎浩然当场把支票签给他。不管他前面多么地滔滔不绝,后面都不会忘了把钱拿到手才是正事。对于这一点,黎浩然倒是挺欣赏。 果然申壹早就作好了准备,他从包里把一叠厚厚的票据拿出来,只轻淡地报了个数字,就jiāo由黎浩然审验。黎浩然随手翻了翻,大致断出个大概,然后对申壹说,“申律师,要不咱们也别一次次算这些单据了,怪累的,要不你给我做个方案,把费用包干在里面,你省事我也省事。”商调的收费标准,是根据案件xìng质来定的,如果是追债,则以标的物的大小定出不同的提成比例,如果是做调查,则除了当事人支付差旅及相关开支外,由双方根据办案的难易定制费率。既然黎浩然有意专门预留一笔费用,由申壹自己去支配,这自然是再好不过! 签完各种票据,申壹本打算跟黎浩然通报一下调查进度和下一步的计划,黎浩然却说,“今天不谈这个案子,我找你来,是想说另外一件事!” 还有另外的事情?申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职业地期待着他的当事人把话往下说。 “还记得你上次跟我提到的黑金唐卡吗?” “黑金唐卡?”申壹脑子快速地转动起来,然后肯定地说,“记得记得,你不是还拍了张照片吗,做唐卡的人没有不知道这幅唐卡的。”申壹说。是吗?敢情这唐卡早就名声在外了,而自己居然还一直蒙在鼓里。黎浩然严肃地说,“没错,就是它,我的确是有一幅黑金唐卡,不过却在两天前被盗走了。你上次还跟我提到一个叫张西平的人,我就是从他那里回来的时候被盗走了。”黎浩然于是把唐卡失窃的经过跟申壹说了一遍。 因为唐卡被盗,黎浩然曾经找过大厦物业,但想想他们也没什么过错,只不是“共军”太狡猾了,也就作罢。不过他也没有报警,一是因为警察也不是他家里的,不拿他的一分钱,他的事警察可以用心也可以不用心;二是他不想让自己的私事成为记者的噱头,对于那些搬弄是非的媒体,黎浩然已经丧失了基本的信任度。 “你是怀疑张西平?”申壹问。 “我没有这么说。其实在去张西平那里之前,我就被人跟踪了,张西平应该没那么傻,要盗唐卡也不会选择那一天的。”黎浩然分析道,“我想肯定还有另外的人在打唐卡的主意。” 其实在找申壹之前,黎浩然就在心里权衡过,他知道申壹与张西平很熟,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推荐黎浩然去找他。但是黎浩然认为唐卡被盗应该与张西平无关,再则申壹与张西平熟到什么程度还很难说,在这样的商业社会,利益往往高于熟人关系,申壹应该更是一个典型。基于这样的判断,他才最终决定把案子jiāo给申壹。 果然,申壹并没有在张西平的身上纠缠,他非常冷静地说,“如果要弄清什么人盗走了唐卡,得先搞清楚这幅唐卡的背景。搞清它到底是一幅什么样的卷轴画,这才弄得那么多的人都来关注它。”申壹一连说,脑子一边在转,他又想起前不久的那次沙龙,那天开天目的叶老师留下的一句话,他说有一件影响佛学界的唐卡已经面世,他还说那天有一位与这幅唐卡有关的人出现!当时他就想,那幅影响佛学界的唐卡,莫不就是黎浩然手上的黑金唐卡,看来当时他的判断真的没错。可那个与唐卡有关的人是谁呢? 这些捕风捉影的事,申壹没有告诉黎浩然。他详细地问了那天黎浩然去见张西平时,张西平对黑金唐卡的评价,然后对黎浩然说,“你想要我怎么做?”黎浩然看着申壹的眼睛,非常严肃地说,“我想要一切跟黑金唐卡的关的信息。比如是谁盗走了黑金唐卡?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什么人在打唐卡的主意?这幅唐卡除了价值连城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更深的秘密?还有一条,我还能不能把这唐卡重新拿回来?”黎浩然一口气说了几个要求。 申壹想了一会,然后缓缓地诚恳地说,“黎总,你的前几个要求我都可以设法办到,无外乎多放些人出去,多动动脑筋就是了。关键是最后一条:把黑金唐卡要回来,我想这个难度有些大。”申壹这么说,一是为了打消黎浩然的顾忌,你想如果申壹有能力要回黑金唐卡,他干嘛还要为黎浩然服务,来挣这些辛苦钱,他直接拿着唐卡去发财不就行了!另一方面,申壹说的也是实话,虽然他的人已经非常专业,但要跟盗唐卡的人效量,成本未免太大。 请申壹帮自己夺回唐卡,这不过是他对申壹的试探。看着申壹一脸的诚恳和无辜样,黎浩然终于放下心来。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效果。 看看事情谈得差不多了,申壹回过头来,给黎浩然说了一下他们调查黎浩然爷爷的事。曾经黎浩然提到过有个写举报信的“沈老师”,他们已经查到这是一个山东聊城人,但他后人的情况还没有查到;不过有关黎青红的情况,他们已经向台湾那边的合作方发函请求协助,应该不久就会有消息过来。最后申壹提出来,想跟黎浩然的父亲黎承植见个面,或许能有所突破。 提到自己的父亲,黎浩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要能在父亲那里问出点什么,他早就问出来了,现在他这事可是瞒着父母在干的,他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添什么麻烦,更不想给两位老人添堵。申壹见黎浩然如此坚决,也就没有坚持。 跟申壹见完面,回到家时,桑梓仍然没有回来,黎浩然倒也没往心里去,肚子也饿了,走进餐厅就狼吞虎咽起来。可饭刚吃到一半,一周多没有露面的苏寒烟却来了,一听到她在客厅跟周姨客套,黎浩然的饭就噎在了喉咙,喝了很大的一口水才又咽了下去。 在黎浩然出国的一周里,苏寒烟也正好“生病”,现在他回来了,苏寒烟的病也好了。黎浩然三下两下地把饭吃完,经过客厅时,苏寒烟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电视,一边等她那两们还在用餐的学生。黎浩然简单地跟她打了声招呼,这女人心理素质真是不错,她不仅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回过头朝黎浩然笑了一下那笑里藏着那个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黎浩然有点慌乱,赶忙加快步子走上楼去。 想着苏寒烟就在楼下,这一晚黎浩然都穿戴得整整齐齐,没敢再换上在家穿的休闲便装。他从网上把这个月的公司报表调了出来,一看之下,发现销售额下降了差不多两个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于是跟负责销售的几个总监了解了一下情况,又给梁鸿打了个电话,商量调整销售策略的事情。 打完工作电话,黎浩然发现桑梓还没回来,他心里突然有一股无名火:这段桑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忙些什么,如果她在,自己至于这么狼狈吗,至于发生上次跟苏寒烟那样尴尬的事吗,黎浩然几乎有些迁怒于她了。于是他拨了桑梓的电话,可桑梓告诉这会医院正忙着,还得一会才能回家,黎浩然吐出一口气,想着没多一会孩子们的课就要结束了,如果等会苏寒烟再来找他,他该怎么办?他还能抵挡得了她吗? 心里无主,黎浩然一急之下抓起钥匙就下了楼,桑梓不是等会要回来吗,他索xìng去接她下班算了!想想当年刚回国的时候,他经常突然出现在桑梓医院的门前,自己的那份期待,桑梓的那份惊喜,他们之间都多少年没有了。因为突然之间有了主意,黎浩然一下子兴奋起来,经过门厅的时候,他听到尘尘从“2号教室”传出的那段西皮二六,“这就是西川地理图本,皇叔昼夜要看清,上画着西川图四十一州郡,哪一州、哪一县、哪一关、哪一隘、哪一山、哪一水,一字一字画得真……”黎浩然心里笑了一下,从地下车库溜出去了。 就像终于逃离苦海似的,车一开出小区,黎浩然一下子全身轻松。想想自己真是窝囊,在自己的家里还被人赶出来,这要是让苏寒烟知道,还不得笑死。想着苏寒烟那双luǒ露的小腿,还有那千金难买的嫣然一笑,黎浩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桑梓的单位在西城区,离家虽有一段距离,可由于晚上车少,倒也好走。黎浩然开车走在路上,把车窗全部摇了下来,十月的风长驱直入,直钻进西装领子里,全身的细胞一下子全被激活,黎浩然不禁心情振奋。从圆明园,经万泉河路,直chā西三环,到达魏公村附近的时候,黎浩然想既然来了,不如买束花吧,于是停下车来,从一个路边的小姑娘那里买一束有些萎顿的玫瑰,唉,就是它吧!黎浩然想起早年看的一则寓言:有个村子的男人们,都说有一种姑娘,长着鹿眼,全身的皮肤就像nǎi里调了点茶,可他们个个都懒得去寻觅这种鹿眼美人儿,就从身边拉位姑娘,挺好,一身紧鼓鼓的ròu,走来走去像头小母马,就是你啦,什么美人儿不美人儿,你就是美人儿……想到这,黎浩然笑了,他想见面的时候他可要把这个寓言复述给桑梓听,他还要把当年自己写给桑梓的诗背给她 我会好好爱你 爱得所有人都羡慕你 我要把你养成一棵结结实实的果树 有花有蜜,有种籽,有鸟儿歌唱 还有,儿子 是啊,黎浩然多久没向桑梓表达过了,他们之间也已经有多久没有亲热过了,今晚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就是想要浪漫一回。坐回车里时,黎浩然想要不要再给桑梓打个电话,让她在医院等着自己。正在犹豫的时候,车座上的手机却嘀嘀地响了起来。他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这不是张西平吗?原来张西平与冯本初吃了饭后,本来是想约黎浩然见面的,无奈那珠儿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才不得不跟着那珠儿回了店里。现在安顿好了这位姑nǎinǎi,他终于抽出空来跟黎浩然打电话,他对黎浩然说,他很着急,希望能马上见到黎浩然。 一旦有了工作,那些儿女情长马上就被烟消云散。黎浩然刚刚泛起的浪漫情绪,一下子就被张西平的电话浇灭,他马上冷静了下来:是啊,有关黑金唐卡的一切都在诱惑着他,他为什么不跟张西平马上见一面呢?于是,黎浩然调转车头,改道往西直门外的首体方向开去…… 就这样,黎浩然与桑梓的秘密擦肩而过。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段一直称忙的桑梓压根就不在医院,她在干着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黎浩然与张西平约会的地方是一家名叫“相约星期八”的小酒吧,因为不是“星期八”,所以来这里“相约”的人并不多。100多平米的店面不大不小,爵士乐不高不低,霓虹灯不明不亮,所以整个氛围是不动也不静。 因为距离差不多,所以两个男人几乎同时到达,黎浩然屁股还没坐下来,就看见张西平的大个子堵在了吧台入口处,于是他赶忙站起来朝张西平招了招手。叫过饮料,几乎没有寒暄,黎浩然就首先切入正题,一个自信的男人,是不需要拐弯抹角的,也不会担心让人掌抓住话语主动权而陷入被动。黎浩然的第一句话是:“你知道是什么人盗走了我的唐卡吗?”他这么问的时候,是已经确信张西平知道他的唐卡已经被盗。幽暗的光线里,黎浩然直视着张西平的眼睛。 这样的方式单刀直入,张西平还真没料到。面对这句话有些咄咄逼人的诘问,张西平听出了怀疑,他变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沉沉地回应道,“我倒是想知道,你那天带到我那里去的那幅唐卡,到底是什么人仿的?” 仿的?黎浩然心里“咯噔”了一下,那幅黑金唐卡是仿品?要知道那天在唐卡店里,张西平的表情可看不出半点的虚饰,莫非他当时就把自己涮了?黎浩然突然有一种受辱的感觉,“你知道那幅唐卡是仿的?!” 张西平抽动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我要是当时能发现,今天就不会来找你。” 黎浩然从中听出了什么,他缓和了一下语气,他已经意识到,那些硬梆梆的语言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他主动诚恳地说,“那天从你家回来的路上,我放在车后座上的黑金唐卡被盗了,刚刚听说自己的收藏是无价之宝,转瞬这无价之宝就不翼而飞,相信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说完黎浩然还咧嘴苦笑了一下。 “我明白。”张西平说,“不过你那幅唐卡是仿的,我当时是真没看出来,并没有要骗你的意思。后来听说你的唐卡被盗了,我就在想,是什么人仿了这么幅唐卡,那么那幅真品唐卡又在哪里?所以今晚约你见了面。” “你是说,我的唐卡原本就是仿的?” “不,我去文物院调查过,你拿去鉴定的确实是真品,只是后来,你那幅真品被人调换了。”现在是张西平直视着黎浩然,“你不知道是什么人调了包吗?”他的眼神,仿佛是要从黎浩然身上挖出什么来。其实他也知道,黎浩然对这一切未必知情,否则那天就不会去找他鉴定。 黎浩然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被盗走的是一幅仿作,这个他可想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想过。如果张西平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原来的那幅真品到底在哪?是什么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调了包?如果张西平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什么人潜入了他的身边?意味着就在他的家里,就有一个知道黑金唐卡来龙去脉的人?这么一想,黎浩然不禁脊背发凉。 从黎浩然的表情,张西平判断出他也许真不知道仿品的事。于是他进一步解释道,“你那天带给我的那幅唐卡,同样是一幅独一无二的精品。这么说吧,你知道战獒唐卡那么多年没有被人复制,是什么原因吗?其实不是没有人想复制它,而是没有人办得到。想想你家原来的那幅唐卡,你盯着看久了,是不是感觉灵魂都要被吸走?真品唐卡,只是盯着看久一点就会魂飞魄散,更别提真要仿它。因此说,要把那深不可测的黑暗、以及战獒那穿透世俗的灵气一起融到画上,必然要有高深的法力,这些,一般的画师做不到,一般的僧人也做不到。要仿这幅作品,一定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得道高僧。” “你的意思是说,在这幅唐卡之后,还有一位法力盖世的僧人?!”黎浩然越往里走,就越糊涂,越是糊涂,就越冷静。张西平用力地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黎浩然把身边所有的人都过了一遍:他的秘书、司机、管家、厨子、保姆……然后他想到了苏寒烟。是的,这个女人身上总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包括她出现在黎家的时间,以及她对黎浩然的诱惑,这一切发生得是不是都有些巧合,甚至有些不合逻辑?! 一个极其聪明的人,往往也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人。黎浩然想遍了所有的人,唯独没有想过桑梓。他把刚才所有的人、所有的问题捋了一遍,再把这些人和问题都输入了大脑,如同做电脑程序一样;与些同时,黎浩然还得出了新的问题:张西平找自己干什么呢?一幅与他毫不相干的唐卡,他凭什么要那么关心?莫非他也在打唐卡的主意?他见黎浩然仅仅是想得到一些线索?…… 带着这些问题回到家里,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钟。把车放好的时候,黎浩然才想起车里还有一束未送出去的玫瑰,于是他重新打开车门,把那束有些蔫了的玫瑰捧进家去。 10、识破唐卡 10 一束午夜的玫瑰,虽然已经有些萎顿,但仍然美得惊心动魄。黎浩然一边换鞋一边随手把玫瑰jiāo给开门的周姨,周姨接过那束棘手的玫瑰,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明白主人的这束玫瑰,到底应该如何安排才好。就在周姨不知所措的时候,这个屋子的女主人已经站在了二楼的楼道口,她穿着粉红色的睡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丈夫。那玫瑰的红与黎浩然衬衣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时间,那束艳丽的玫瑰同样使她心存疑惑。 黎浩然就夹在这两个女人的目光之间,自顾自地向楼上走去。刚走了几步,他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异样,他放慢脚步,看看楼道口迎他的太太,再回头看看仍在手足无措的阿姨,突然意识到什么,不由就笑了起来,“哦,花啊,是跟路边一小姑娘买的,好让她早点回家。”买花时的那份冲动已经平息,给自己编了一个小小的故事。 即使是这样,这束玫瑰还是搅起了一股沉香。一个女人,一生都需要玫瑰的濡养,谁能在一束深夜的玫瑰之前无动于衷呢。桑梓明白黎浩然的羞怯,她收藏着心里那细密的甜蜜,待黎浩然走到自己的跟前,便跟在他的身后进了房间。 “那两个小家伙睡了?”黎浩然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太太。 “都几点了,还不睡!”桑梓接过黎浩然的西装,“先洗个澡吧,我让周姨端一碗莲子羹上来。” “我不吃那个东西,来杯酒吧。”黎浩然一边说一边进了淋浴房,不一会屋里就传出了水流的声音。桑梓坐在卧室温熙的灯光下,听着盥洗室传出的声音,突然就有些走神,她已经预感到,她与这个男人之间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坚守着一个秘密,她以为自己可以把这个秘密最终化解,可是最近黎浩然所做的一切,以及他即将深入下去的一切,都会让她陷入被动,她真的不希望丈夫卷入这件事情中来不,更确切地说她担心因为这件事使自己失去这个男人,失去这个家。她不能! 可是现在,她该怎么跟丈夫说呢?黎浩然可是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背着桑梓的,如果贸然提出,他会不会以为桑梓在跟踪他?她该怎么说才能不引起黎浩然的怀疑?怎样做才能让他最终停下来? 正在想这些心事的时候,起居室外传来周姨的敲门声。桑梓走过去把门打开,周姨捧着那束玫瑰站在门口,她已经把花chā进一个景泰蓝的花瓶。夜晚的微光下,那束玫瑰的幽暗已经沿着走廊挤进了房门;这束玫瑰给了桑梓勇气。 当黎浩然穿着睡衣出现在盥洗室门口时,桑梓已经擎着一杯加冰的芝华士在等着他,“谢谢你的玫瑰。”桑梓说,她把酒杯递给丈夫,然后把目光投向床头那幽幽的花朵之上。心里的那点秘密被揭穿,黎浩然像个孩子似的天真地笑了,他接过太太递过来的红酒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买给你的?”“那你还能买给别人不成?”桑梓得意地转身沙发的方向走去,把一个背影留给自己的丈夫。黎浩然跟上去,用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就不允许我买给别人?”他挑逗地说。桑梓把身子转过来,面对着黎浩然,“你看这个房子里还有别人吗?”今天晚上她要对丈夫说点什么了。 她温情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然后拉着他的手,把他按在身边的沙发上,自己绕过小桌,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怎么着?你今晚好像有事啊?”看着桑梓郑重其事的样子,黎浩然好奇地问,每次桑梓要跟他谈事,都会这么既温情脉脉、又郑重其事的。 “浩然,这你段在忙什么?”桑梓问。 “当然忙工作啊!怎么啦?我还想问你这段忙什么呢,你总那么晚回来,累不累?”他关切地拍拍桑梓jiāo叉放在桌面上的手,把杯子递过去,“你也喝一口。”桑梓让过了酒杯,直视着黎浩然的眼睛,“你是不是还在想那幅弄丢的唐卡?” “我没有啊,丢了就丢了,公司的事忙得要死,我哪里还有闲心来想它!怎么啦?”黎浩然有点吃惊,他没想到桑梓会问这个。 “行了,你压根就不是会撒谎的人。咱们说正经的,别再为这唐卡的事烦恼了,好吗?我不想让家里有什么麻烦,那唐卡本来就不是咱们的,丢了就丢了,就当丢了个累赘,反正挂在家里也就一幅画,何必呢?”桑梓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说辞,她也不能有更好的说辞。可黎浩然根本就不承认,他还在拼命抵赖,“我真的没在追这件事呀!你看我们公司最近出了那么多的事,我一天到晚开这会那会的,哪里还有精力来管一幅唐卡?” 见黎浩然不肯承认,桑梓盯着他看了半天,一阵莫名的伤心袭来,不知怎么眼圈就红了,“浩然,别再管这幅画,算我求你,成吗?” 黎浩然一看不对,他一下子就慌了,“你怎么啦?有那么严重吗?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他放下酒杯,蹭到桑梓面前来,惊讶地看着桑梓的脸,“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什么了?是不是那唐卡真的有什么秘密?”桑梓一时失态,没想到反而引起了黎浩然的怀疑,她赶忙把自己的情绪刹住。“我不是,我只是不想让你为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分心。” “什么叫没有意义?”黎浩然从桑梓面前站起来,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桑,你知道吗,因为这幅唐卡,居然有人在咱们的家如入无人之境,把我的车当成了公共厕所似的自由出入!到了这样的地步,你让我如何还能有安全感?我是你的丈夫,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是一个说出去还有点面子的企业家,可是现在我连一幅唐卡都保护不了,以后你让我如何保护我的妻子和孩子,如何保护我的家,如何保护我的企业!桑,这件事我是必须要追查下去的!”黎浩然执拗地说。也许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他放缓了语气,温和地说,“你放心,我只是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听说这唐卡是一千年前从一个地下宫殿带出来的。如果仅仅如此,最多是有人想出高价买走罢了,怎么会引来那么多人的注意呢?所以我总觉得这幅唐卡不那么简单,我真的想弄明白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已经是零点一刻,小区的马路上寂然无声,玉兰花灯静静照着路面,风吹动着已有凋意的树冠,在寂静的夜里左右摇摆。桑梓站从黎浩然身后无力地抱住了他,她已经听到了窗外风声碎裂的声音;她把脸轻轻帖在黎浩然的背上,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止黎浩然继续追查下去,她只求佛祖保佑,当有一天这个男人触及到她的秘密时,能够理解并且宽容她,并且一如既往地接纳她。 那束有点枯萎的玫瑰,正在静夜的灯光下顽强地吐纳着芳香。 与此同时,那幅神圣的黑金唐卡,也在暗处发出它穿透世俗的光芒。仿佛那只古战獒随时都有可能从画面的黑暗中一跃而出,它那睥睨一切的眼神,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心惊ròu跳。 一周以前,在狮子林卡,当丹增把那幅仿制品jiāo给桑梓,让她去完成替换真品的任务时,她被这幅看不出一点痕迹的仿品吓了一跳,后来她才知道,还在五十年前丹增就开始为今天的这一切在做准备,这幅仿制品,可以说倾注了他差不多一生的智慧和心血。 丹增告诉桑梓,这唐卡中的黑,是用生命一点一点濡出来的,就是那颜料的调配,他都磨制了两年多。通常意义上,大家对黑唐卡的理解,都以为它是传承了古老的苯教对黑色的崇拜,而这幅古战獒中的黑,却有更深层的意义。当那场地震来临的时候,所有的生物都在瞬间被卷入地底深处。在1000多米的地底岩层之下,那种黑直达ròu体和灵魂,甚至连阿鼻地狱也不及一二。 从生理学角度,人在黑暗的环境中,由于对周围环境的不了解很容易产生恐惧,并容易把曾经看到的、听到的、皮肤所感受到的这种恐惧传回大脑,大脑马上让机体做出反应,植物神经开始运作,分泌的肾上腺素迅速增加,于是心跳加快,瞳孔散大。如果周围的环境一直得不到改善,那么心跳和瞳孔散大的状态延续到一定时长,就会出现植物神经的瘫痪,最后导致死亡。庙宇中的很多僧人,本来都是经过不同级别的密修,但是在这种透不过气的黑暗中,每过去一天就像是数年的煎熬,再加上已经不同程度地受伤,因此心志和毅力都逐渐崩溃,很多人就是因为恐惧和绝望而慢慢死去的。 桑梓也曾经经历了严格的密修。在那个秘密的山洞中,她用了几年的时间,冬练严寒,夏练酷暑,通过各种方法来控制自己的心跳和脉博,控制自己肠胃的蠕动,控制血液的流向和速度,训练自己抵抗一切外在诱惑的能力。她知道密修修练到较高层次的时候,可以自己控制骨骼关节的脱离和结合,控制体液的排泄和吸收,控制外界一切刺激对身体造成的感觉。既然当年那么多的高僧大德最后都没有爬出地面,可见那种黑暗有多少浓烈而恐怖。 渥南里就是在一种半死亡的状态下,爬过一个个尸山,跟着那只气息奄奄的战獒,最终回到地面的,因此对于黑暗的理解,他比任何人都更为深髓。回到地面之后,渥南里几乎用自己的后半生,一直研磨着那种令人窒息的黑,他把自己的生命都放到了那黑暗里,并用那浸透日月的黑暗,烘托出那只神勇而决绝的古战獒,他所画的唐卡根本就无法仿制,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一般的艺术品,而是具有至高无上的生命力的佛或师尊,甚至更加神圣。 同样,为了描仿黑金唐卡,丹增研究了五十多年,尤其是当真唐卡流失之后,他完全是凭着默记,最终把唐卡一笔一画地完成,丹增说,“我所绘制的唐卡,只不过传承了对原作的一些粗浅理解。” 丹增还告诉桑梓,一路上渥南里可谓经历了十八层地狱般的考验。地底裂缝从1000多米蜿蜒向上,有些地方几乎是垂直的,而有些地方,只容巴掌大的厚度,这时候渥南里不得不在窄道里运气屏息,运用缩骨法把自己压成一张照片,这才能勉强挤出身子。有些地方塞满了碎石和地面摔下来的断枝,他得在黑暗中凭着感觉一点点抠出一条通道;他还曾经碰到过蛇阵和鼠群,就是那些成群结队的蚯蚓,都要把他淹没。好在一路上他一直紧紧地攥着那只骨笛,那是佛送给人类的神物,有了它,那伤痕累累的战獒便会焕发出力量,用他的嘴、鬃毛和四肢帮助渥南里抵御来自外界的一切侵袭;当饥饿来临的时候,战獒甚至用自己的鲜血,喂养着那个唯一幸存的僧人。渥南里就是在这种漫长的恐怖中,一点点体味着那非人的黑暗,“作为骨笛的看护者,渥南里尽到了自己最后的义务,同时那只骨笛也救了他。”丹增说。 那是怎样的一只神笛!桑梓对它充满了崇敬和向往。可丹增对她说,那只骨笛的确是神物,但是相比黑金唐卡,它与地下宫殿的关联xìng已经不大。只有找到渥南里留在人间的第三件宝物,也就是那把打开黑金唐卡的密钥,才有可能让千年的秘密重现人间。据渥南里老人对后人的描述,在宫殿沉落于地下之时,他看到的最后一个东西是一幅挂在墙上的丝缂唐卡,那唐卡的画芯长达3米,高米,再加上装裱的丝绢,足足占了整整一面的墙。这缂丝唐卡似乎经过了特殊处理,所有丝的底色全为纯黑色,在那墨一般的黑色中,是一luǒ体的孩子与一群血腥斑班的獒夹杂站在一起,其中一只獒举头望月,好像对天长啸。渥南里在那个庙宇中修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几十年,他从来就没有见到过这幅唐卡,为什么在最后陷落的那一刻,眼前电光火石地一闪,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呢?丹增说,“这可能就是佛的预示。” “那是什么样的预示呢?”桑梓问。 “渥南里直到圆寂也没有堪破这幅景象,他把谜底留给了后人;也可能渥南里大师从这里得到了启示,它把密钥藏在这个故事之中,让后人一直往下流传也未可知。” “您的意思是说,那把密钥可能是一个人,一个小孩?”桑梓问。 “佛祖自有安排。三十五年前,老主持索南活佛即将圆寂的时候告诉我,有一天自会有一个佛缘之人来把它的密码破译。也许那个佛缘之人很快就会出现,但是密码是什么,至今仍然是个谜。把仿制的唐卡流放到人世间,也是为了最大可能把那第三件宝物引出来。也许,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没有太多时间?什么意思?” “黑金唐卡所受世俗的包围太深,我担心有一天它会遭遇劫难。”丹增说。 于是丹增献出了自己穷年累月,甚至花了半生心血才绘制的唐卡。虽然这是一幅仿品, 但他同样是一件圣物。 不过很遗憾,这幅唐卡最后还是被中村一郎的骨笛识破,这使得有关黑金唐卡真真假假的事,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曾经,当桑梓发现黎浩然背着自己,偷偷把唐卡拿出去鉴定的时候,她是多么地震惊。那个燥热的中午,她的人一直跟在黎浩然的身后,从黎家别墅,到琉璃厂,再到鉴定中心,当她的人告诉她这一切时,她心里是多么难受;后来黎浩然又去找了张西平,在这里,她看到了她的扎西平措哥哥。 显然,黎浩然和扎西平措都卷入了这一事件,这两个她生命中不同时期最重要的人,正朝着一个她无法预料的方向滑去,她只能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完全无能为力。她把扎西平措的事汇报给了丹增活佛,她问大师是不是可以跟扎西平措相认,丹增对她说了一句话:“该相见时自会相见。” 是的,现在还不是见平措的时候。根据他们得到的情报,扎西平措最近正跟一个异教组织来往密切,似乎正为这个组织寻找黑金唐卡,在未得到确切的信息之前,她还不能轻易与平措相认。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或许她可以为自己的家庭做点什么的。她可以告诉黎浩然自己的身份,告诉他自己的使命,告诉他被盗走的黑金唐卡是丹增大师的仿作,告诉他那千年的黑金唐卡仍然藏在某个隐秘的地方,可是她能说吗?她说了黎浩然就真的会信她吗?会因此而收手吗?会不会引起什么其他的意外反应?尤其在唐卡的密钥没有找到之前,她暴露自己的身份,会不会影响任务的完成?她不知道。 她深刻地记得当年丹增把她送离西藏那个山谷时,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们是为了一个使命,才来到这个世上;看好这件宝物并把它传下去,是你一生的使命。” 每当桑梓因为儿女情长而犹豫不决的时候,她就会努力回归到自己的内心。既然无法阻止,那就听凭佛祖的安排吧…… 就在桑梓心绪翻涌的时候,黎浩然也因为黑金唐卡做着他自己的算术题。他对他身边接触到的每一个人都做了一道加减法,最后锁定在嫌疑最大的苏寒烟身上。 想到苏寒烟,黎浩然就联想到那位做“风投”的老霍。当然他还没有怀疑到老霍,他只是想到好久没跟老霍联系了,自从把苏寒烟介绍给黎浩然,他就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似的,再也没有了消息。他在忙什么呢?能不能从他那里打听到一点苏寒烟的情况? 黎浩然抽出空来,挂了个电话过去,约老霍有时间出来坐坐。恰逢老霍刚从西半球回来,正在倒时差,半梦半醒之间,听清是黎浩然的电话,忙问有什么事。黎浩然不好说没事,也不好说有事,就问老霍晚上有没有空,不如出来坐坐聊聊天。老霍当即应允,与黎浩然约了时间地点,继续蒙头睡觉,当然睡之前他终于没忘把手机关了,并嘱咐太太,不到点不能叫醒他。 晚上七点一刻,两人在清华大学附近的大长今餐馆碰头,黎浩然事先让秘书订了个幽静的小包间,因此倒了省了找座位的麻烦。自从《大长今》一剧在中国走红,与“大长今”相关的各类品牌也遍地开花,曾经有一段时间,大长今连锁餐馆的上座率达90%以上,想到大长今去,不预订还真说不好是否会有座位。 老霍个子不高,大概只有一米七O左右,也许是工作压力太大,头发过早地灰白了。不过这并不妨碍老霍把自己弄得更加年轻,他长年剃着一个小平头,每天穿得一丝不苟;更值得一提的是,每周两次他都雷打不动地到五洲大饭店打网球,把胳膊腿练得一身的肌ròu。这天老霍穿着一件灰绿色的灯芯绒休闲西装,果绿色的T恤从里面露出来,把他衬得亮堂堂的。在国际金融机构做事的人,总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什么时候看上去都精神抖擞,什么时候都能一套套的谈古论今。这几年励志图书给这种打鸡血的状态,美其名曰“感染力”,老霍正好属于这种具有“感染力”的人。 两个人好久不见,因此一见面就一通哈哈,一起说了好一通表示亲热的闲话。据说大长今的牛排烤得不错,因此黎浩然特别向老霍做了推荐,可老霍独爱吃那一份辣白菜炒五花ròu,于是二人各叫了自己爱吃的几个菜,再要了一瓶韩国百岁酒,开始细斟慢饮起来。 老霍因为刚从国外回来,就谈到了他在美国的一些感受,他对黎浩然说,“这次美国的次贷危机拖累了很多银行,账面上的数据很不好看,到了年底估计会更坏。”黎浩然问他预计会有多坏,老霍说,“还说不好,但感觉整个美国经济是山雨yù来,大家似乎都在逃,但能不能逃得掉很难说。如果真是逃不掉了,全球经济都可能受到影响,中国也不例外。”于是二人又说了一会国际的金融形势,还扯到市面上卖得正旺的那本《货币战争》。 闲话说完,老霍就问,“你今晚约我,真就没什么事?”黎浩然其实还是有事的,可他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心里算计一番,决定用他们正在喝的百岁酒起头。 说起这百岁酒,还挺有来历。百岁酒并非一醉方休之酒,而是适量饮用的名酒之一。据说其精选上乘的粘米和优质的酵母,同时选用12种yào材与之一起发酵、精酿而成;这12种yào材,彼此间不相克,xìng质温和,无副作用,适合各种体质;由于其成分精良,且采用独特的发酵方式精酿而成,故以纯正香浓的口感赢得韩国消费者的青睐,是韩国极具代表xìng的传统名酒。黎浩然去韩国的时候,曾经参观过百岁酒的酿制过程,据说这酒在韩国传统酒市场的份额达到 70%左右,因此黎浩然的印象特别深。 黎浩然给老霍介绍说,“百岁酒就像红酒一样可以单饮,又能各种料理搭配,特别与韩国烤ròu和中国传统菜一起享用时,可感受到无与lún比的口感。”老霍就笑,“想不到你对这酒还挺有研究。”黎浩然说,“酒如女人,要会品才能品出味道。比如这百岁酒,你要知道它的xìng能,如果作为冷藏饮用,口味会更柔和、爽口、醇香;其最佳饮用温度为5~8度,夏季加冰快后,味道变得淡淡的,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这也如同女人吗?”老霍问。 “自然。一个女人要在适当的温度下,才能酿出最美的口感,比如你介绍的那个苏寒烟,似乎就有点冷,饮用不当会得胃寒的。”黎浩然很自然地过度到苏寒烟这里来。 “苏寒烟?”老霍似笑非笑地看着黎浩然,好像看破了什么似的。黎浩然迎着老霍的目光,戏谑地说,“想什么呢,我可是有老婆的。”然后他又把话引向深入,“一般来说,唱戏的女子都有一些故事,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一个女人总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你也不能视若空气啊。” “我说嘛,到底还是不能视若空气。”老霍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然后轻描淡写地说,“要说苏寒有什么故事,我还真不太了解。只听我老婆说,苏寒烟原本是苏州农村的一个丫头,从小爸妈不和,于是自己立志考上了大学。在大学期间,她认识了一中戏的老师,耳濡目染地跟着那老师学唱京剧,大学毕业后不知怎么就改了行到戏剧中心当报幕员,一来二去的,自己一路练下来,自己最后就成了一名正式的旦角演员。” “这不就是故事嘛。你是怎么跟她认识的,记得你推荐她的时候可是不遗余力。”黎浩然反守为攻,他想起当初老霍可是把苏寒烟夸上了天的,哪像刚才他所说的那样,仅仅是“不太了解”!可是老霍呷了一口酒,再次强调说,“我真是不熟,只是有一次我去听戏,她跟我老婆同唱一台《锁麟囊》,她扮演的是薛湘灵,我老婆演赵守贞。那次她唱得十分规矩,由于妆面很淡,脸上的‘戏’做得也很到位,所以我就记住了。再加上她跟我老婆关系不错,所以就把他推荐给你。”老霍说完又补充道,“京剧讲究的是童子功,可苏寒烟二十岁了才开始学唱京剧,能唱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女子是挺不简单。” 黎浩然说。话到这里,再就苏寒烟的事说下去就有些粗俗了,于是改换了其它的话题。 撇开那些想当然的故事,每个人都是一个普通人。就在黎浩然和老霍谈论苏寒烟的时候,苏寒烟又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苏寒烟一接起电话,母亲就在那一头东拉西扯,此时因为她心里有事,无心跟母亲闲聊,于是直接问道,“妈,是不是我爸又带人回来了?”这一问不打紧,电话那端的fù人“哇”的一声就哭了。苏大妈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诉说,苏寒烟好不容易才听明白,原来是她那位已经六十出头的父亲,竟然又把自己的情fù领回家来,在自己的老婆面前作孽。苏寒烟一边劝慰母亲,一边想象那个乌烟瘴气的家里,母亲是如何地屈辱下贱;可是这个女人却死抱着自己这腐朽的婚姻,二十多年了,一直让自己也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地狱之中。 在苏寒烟的记忆里,从小她的家庭都是打打闹闹过来的。她的父亲是一个下乡知青,当年由于家庭成份不好,不得不在当地落户,可从他娶苏寒烟的母亲起,就没有喜欢过这个女人。即使是这样,父亲还是努力维系着这个家庭,没有让这个家就此破裂。那时候父亲每天早早就出去干活,黄昏回来,总会弄点什么给她,比如一只烤红薯,或者一只蚂蚱,一个苹果……父亲悄无声息地把东西递给自己,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直到深夜才会回来。苏寒烟不知道那样的夜里,父亲到底都在哪里,都在干些什么,他希望晚上能跟父亲呆在一起,可是直到她上高中念书,也等不到这一天。 那时候父母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了,父亲没有亲戚,而母亲的亲戚却经常为此聚在一起,开会讨论怎么惩罚这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在这些亲戚的讨伐声中,苏寒烟知道当年父亲做知青的时候,有一次生病没人照顾,而其它的知青都已经返城,只有他一个人住在岭南的草屋里,是母亲发现了他,一口水一口粥地喂他,才终于把他喂热过来,从那以后,父亲就再没闹着回城,也没有再坐在岭头,痴痴地望着大上海的方向,他的心终于死了,后来他便娶了那个救他的女人……母亲的亲戚们围坐在一起,一边忆苦思甜,一边声讨父亲,可那时的父亲已经开始有点名气,他开办了一个小厂子,这个工厂已经可以接纳母亲的一些亲戚来打工了,所以母亲的那些亲戚围坐着骂了一顿后,最后又找借口一个个离开,对他们来说,苏寒烟的父亲带给他们的利益,已经远远高于与苏寒烟母亲的亲情。等到苏寒烟上大学后,亲戚们连这样的聚会都懒得来了,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他们已经习惯接纳苏大厂长的照顾,也已经习惯苏厂长外包女人。 自此,苏寒烟的母亲是哭无处哭诉无处诉了,没有办法,她只能把这些事打包当yào,一次次讲给自己的女儿听。苏寒烟每次都不说话,每次都把那些细节牢记在心里,这些细节听得多了,她的心就垒起了厚厚的茧子,逐渐变得坚硬起来。苏寒烟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回家,三年?五年?她不知道。在她大学毕业的时候,她使尽浑身解数留在了北京,那时候她还试图想把她的家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她打电话让母亲随她到北京来生活,可是这个fù人不干,她竟然还一直以为丈夫是爱自己的;即使这个男人不爱她了,可自己还在爱着他,只要还有爱,她就可以生活下去。于是她就那么屈辱而下贱地生活着,期待着这个男人有一天迷途知返回到她的身边;她甚至都不肯离开苏州半步,她对苏寒烟说,她不能放弃! 苏寒烟也曾试图跟父亲谈过,早年时父亲说只要她的母亲愿意离婚,他什么都愿意给她,可奈不住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后来父亲也疲了,累了,并且也习惯了,不想离了,于是事情就那么拖下来,最后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这对老男人和老女人,就这样乐此不疲地上演着他们毫无新意的游戏,这一切成了他们生活的主要内容。 对于父母的婚姻,苏寒烟已经厌倦了。她厌倦这个家,厌倦她的母亲,她甚至看不起她;她也厌倦自己的父亲,她恨他,可是她又理解他。听着母亲在电话里哭哭嘀嘀,苏寒烟说不出地烦躁,她已经没有痛苦,也不再有悲伤,她把这一切归结为命运;命运让你这样,那么你就得适应它,并把它当成你生活的归宿。 苏寒烟也有自己的命运归宿。那么多年来,她的世界不是没有人来过,但是父母那糜烂的婚姻,以及自己曾经的遭遇,让她不再相信有爱情;她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相信金钱、相信权势,在这二者面前,所谓的亲情、爱情和友谊,不过是一块华丽的遮羞布! 苏寒烟很感谢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虽然侮辱了她的情商,但是却把她带进了京剧的门槛,让她领略到艺术深处那博大的美,以及那深遂的痛苦和绝望。那是她上大二的时候,有一次她去中戏看望一位学表演的中学同学,恰逢那位同学在排演京剧《霸王别姬》,于是她便坐在礼堂角落的长凳上,抱着一堆衣服默默地等她。就在那漫长而有些枯燥的等待中,一双眼睛偷偷地越过礼堂的空地,落在了苏寒烟的身上。排演结束后,那个导戏的卢老师直接朝她走了过来,出其不意对她说了一句话:“你很适合京剧。”那一天,卢老师邀请苏寒烟和他们一起吃盒饭,还不忘约请她周末到中戏来跟着练习。 就这样,苏寒烟有了她的第一次恋情。 其实不是苏寒烟适合京剧,而是那位卢老师想演一出戏。在中戏这样的地方,这位武旦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可他偏偏喜欢那种有点生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更能激起他征服的yù望。虽然苏寒烟已经从父母的婚姻里,看透了男人的虚伪和狡诈,但是从内心深处她仍然是渴望被一个人爱的。因此矛盾之中的苏寒烟,以学习戏剧为幌子,很快便坠入了一个男人为她布下的情网,等她从这段婚外恋中走出来时,她发现自己同样也坠入了京剧的大网之中,并且随着与这个男人恋情的解体,她与京剧越发地纠缠到一起,最后终于无法分开。 几年之后,苏寒烟随团出访美国,一次演出结束之后正在卸妆,一个男人捧着一束玫瑰站到了她的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初恋武旦卢笙老师。虽然说苏寒烟对这个男人早已经心灰意冷,但在异国他乡碰到一个熟人,还是有些激动的,于是这一次,这位武旦请苏寒烟吃了一顿美国超级大餐,然后把自己的名片重新留给了她。就是这张名片,把苏寒烟领到了金钱和权势的门前,这个心肠越来越硬的女人,终于看到了她梦寐以求的、金灿灿的希望…… 听完母亲哭哭啼啼的电话,苏寒烟迅速打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回到眼前那件让她心潮澎湃的工作中来。顺便提一下,苏寒烟住在西四环的一套复式楼里,这套房子是她用组织的活动经费买的,自从接手这项金光灿灿的事业,苏寒烟已经全副武装、今非昔比。她最后看了一眼黎浩然印在报纸上的大照片,嘴角牵动了一下,开始了她精心设计的行动。 11、地理藏宝 11 虽然已经是十月下旬,可是白天的太阳仍然很热,黄昏来临,被烤了一天的大地,正把那剩余的热量往空气里散发。张西平以最快的速度往旧鼓楼大街走去,冯本初告诉他,他发现了一个新情况,电话里没法说,让张西平到旧鼓楼大街碰头。挂了冯本初的电话,张西平就往约会地点来,一边走一边在想刚刚“含烟”给他来的那个指令:22点紫棠饭店南楼1018。 这是什么意思?是“含烟”约他去见面吗?现在是晚上的8点20分,与冯本初见面之后,再赶到西边的紫棠饭店,应该还来得及。因为离唐卡店不远,再加上晚上这一带堵得厉害,开车出来反而误事,于是张西平索xìng甩开步子坐“八”路车。这时候后海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张西平穿行在悠闲的行人中,显得特别扎眼。 然而就在张西平要拐进旧鼓楼大街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好象被人跟踪了,他定了定神,快步走了一段距离后,突然踅回身子,直冲那个跟着自己的人走去。由于晚上光线昏暗,走到近前,才发现是一个十几岁的乞丐,不由就笑了起来,心想自己真是草木皆兵了。 到了约会地点,冯本初等得已经不耐烦了,一见张西平就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说,“兄弟,你说得还真不错,今天果然有人找我了。”原来今天下午,有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用塑料袋装着一小截不足半厘米的麻布纤维,到他那里做鉴定。你猜怎么着,那不足半厘米的纤维,就是经常用来做唐卡的画布。为缓和气氛,张西平打岔道,“你们那地方怎么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去啊?像公共厕所似的。”冯本初说,“咳,这不是清水衙门嘛,有人来鉴定,收点小费,也能发发奖金。”张西平表示理解,然后又问,“你怎么知道那纤维就是画唐卡用的?”“我是猜的,上次黎浩然拿来的唐卡,用的就是类似的麻质画布,不,几乎可以说是一样的。因为上次你跟我说过,所以特别留了个心眼,今天见那人的纤维跟黎浩然的一致,就赶快来告诉你了。” “不是……你什么意思?”张西平没太明白,“你是说这两个画布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是同一幅画上的纤维?”冯本初因为激动,说得有点乱,赶快解释道,“不是同一幅画上的,我是说都是一样的纤维,只是年代不同而已。黎浩然那一幅是1千年前的尼泊尔麻布,而这一幅唐卡的画布纤维,则是五十年前的,并且是仿制的尼泊尔麻布。” “五十年前的?你没有搞错?” “怎么可能,那仪器设备可是不会说谎的。”冯本初说。 “这么说这幅仿制品五十年前就存在了,只是我们一直不知道而已。”冯本初的这一发现让他有些沮丧,他一直以为没有人可以仿制这幅古战獒的黑金唐卡,没想到仿品五十年前就已经存在。他沉思良久,接着问道,“去鉴定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十多岁,很白净,还架着一副眼镜,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的。我当时多了一句嘴,问他这个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他的嘴紧得很,拿了鉴定报告就走了,看上去挺神秘的。”冯本初说得很快。张西平想这可能就是那个盗画者的人了,把画拿去后,拿不准是真品还是仿品,于是拿了一根纤维去做鉴定。很好,这就是说这次他们该知道自己盗走的是一幅假画,接下来又该有事情发生了。 想着还跟“含烟”约了“紫棠饭店”,张西平于是别了冯本初,匆匆走回后海去拿车。到了店里,那珠儿正在等他,张西平心里有事,也来不及跟那珠儿解释,开了车就奔了西边而来。可尽管他紧赶慢赶,到了紫棠饭店的时候,还是晚了5分钟,跑上南楼的1018号,那个门却怎么也敲不开。张西平在门口拨“含烟”的电话,语音提示是关机的,于是他发了条短信过去,就到饭店的大堂喝咖啡去了,他想“含烟”看到他的短信,或许会把电话打回来。 可是张西平从晚上的10点20分钟,一直坐到11点30分,仍然没有“含烟”的信息。临离开的时候,张西平有些不甘心,他到总台去问了一下1018的客人退房了没有,服务员回答他,“这间房并没有预订出去,是一间空房,先生是不是记错了?”1018号是空房?张西平脑子“嗡”地响了一下,这时候他看到了“含烟”刚刚发来的另一条短信:很好,你还算守规矩! 妈的,这个疯女人!张西平在心里狠狠地骂道。 张西平开着车往回走,刚走上二环,就接到华仔的电话:店里好像有小偷来过,不过并没有丢什么东西。张西平一听就明白了,他也没有多问,只让华仔早点回家休息。可是回到店里时,华仔还在等他,张西平一到,华仔就迫不及待的叙说起来。 原来十点多钟的时候,华仔和小雁关了店门各自回家。可刚到家里,华仔突然发现手机落店里了,因为他家住北新桥的一个胡同,离唐卡店并不远,平时也都是骑自行车上下班的,因为担心有什么事,于是骑了自行车又优哉游哉地过来取手机。这一取不打紧,华仔一进门就发现屋里的椅子有些乱,他记得刚才走的时候都整理过的呀;再一看,他发现墙上有一幅唐卡正歪歪斜斜的挂在墙上,他叫了一声“老板”,没有回音,他走过去想把那唐卡扶正,却一眼发现敞开的会客室里,一张椅子倒在了地上。他没顾上去看那张唐卡,直接冲进会客室,屋子里乱糟糟的,两本杂志被扔进了鱼池,他这才想到这屋里刚才一定有人来过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华仔赶忙打了张西平的电话。打完电话从会客室出来后,他又用力去推里屋的门,这是张西平休息的地方,平时一般都锁着,可这次一推就开了。站在门口往里一望,整个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华仔傻眼了!他哪里还敢走,只能傻傻地坐在那儿,惊慌失措地等张西平回来。 已经是零点一刻了。张西平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少什么东西,其实他心里明白也不可能少什么,他怀疑这一切都是“含烟”干的,她对自己放心不下,甚至可能怀疑他已经把真唐卡弄到了手,所以才来的这一出。张西平好言安慰了华仔一番,让他明天可以晚点再过来,华仔这才回去了。但是华仔走的时候,却告诉了张西平一个新的信息:这天晚上申壹来过。 申壹接手黎浩然的唐卡案件之后,一下子觉得特别兴奋。与那些追债的案子相比,这个案件赚的钱虽不算多,但一来风险不大,二是这案子与黑金唐卡有关,因此他显得特别上心。 申壹公司能人很多。这里不仅有专业的法律人才,刑侦学院毕业的大学生,还有经过特别训练的特种退伍侦察兵,当然也有一些各具特点的街头痞子和流氓,一句话,可以说是白道黑道、鱼龙混杂、五dú俱全。这样的公司说起来有些上不得台面,但是薪水着实不低,尤其是那些硕士、学士的专业人才,之所以能够摒弃体面的工种到这里来,看中的还是这里一年数十万的奖金提成当然,如果干得好的话。而申壹的公司经过那么多年的发展,已经成为行业内的老大,业务也逐渐地规范,目前京城300多家调查公司正在共同发力,争取一个合法的社会地位。所以,想想诱人的年薪,想想即将获得的名份,那些员工还是很有动力的。 为黑金唐卡的案子,申壹特别成立了一个“专案组”,组长叫包同,一个退伍的侦察兵。接了案子后包同有些兴奋,虽然说从丛林回到城市的人海之中,那些勾心斗角人情世故早已磨平了他的半志,但是作为一个侦察兵的骄傲并没有被完全抹杀,因此接到案子的第一时间,他就迅速投入到案情当中,并来到了黎浩然公司所在的大厦勘查现场。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十几分钟之内,没有任何痕迹地盗走别人车里的东西,同时还破坏了车库的摄像头,这一系列行为简直不可思议,但是对于一个侦察兵来说,却易于翻掌。所以包同循着盗窃者的思路,通过关系调出了当天黎浩然进入车库时,出入口处的录相资料,很快就锁定了一辆白色的桑塔纳。 就在包同他们取得初步进展的时候,申壹也来到了张西平的唐卡店。申壹是店里的老熟人了,华仔和小雁也认识他。他到店里的时候,张西平并不在,店里只有零星几个喝茶的客人,华仔和小雁则分别在吧台后,边看电脑,边调饮料,眼睛还不时照看一下客人。申壹店门口一站,一眼就看到屋子的最里面,一个穿着白色宽松毛衣的女孩正捧着一本大大的书,一个人静静地阅读着,由于屋里的光线并不是很亮,她几乎都把眼睛凑到了书上;昏黄的暖光下,那女孩看上去恬静而安详,像一幅古典的西洋油画。 看见申壹进来,华仔赶忙迎上去招呼,那个女孩也侧过脸来看了申壹一眼。华仔问申壹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申壹借口说上次在麦子店的沙龙上,听说你们这里进了一幅很不错的红唐,也不知道被人请走了没有,特意过来过过眼福。华仔忙说,“哟,你说的是那幅文殊菩萨啊,那次沙龙没几天,于老板就来把那幅红唐请走了。”申壹有点失望,“这家伙,手那么快,没等我看一眼,就抢了个先手。” 然后便问张西平去了哪里。华仔解释说张西平有事出去了,“要不你看看别的,我们刚进了一幅无量寿佛的红唐,也很不错的。” “是嘛,”申壹有点心不在焉地说,他旁敲侧击地问华仔,“最近你没有听说过有幅古战獒的黑金唐卡,圈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呢。”“这个,我倒是没有听说。”华仔何等精灵的一个人,跟了张西平那么多年,虽然他不确切地知道黑金唐卡的事,但见老板最近一直心神不宁的,凭感觉他也能猜到是跟黑金唐卡有关,现在看申壹一来就冲着这黑金唐卡,他怎敢在随便胡言,“你看我天天在店里,外面的事也不清楚,要不你给我讲讲。”华仔说。 “我能知道什么,也就随便说说。”申壹一看套不出什么来,就朝坐在屋里面的那珠儿扬了扬下巴,悄悄问华仔道,“那谁呀?”其实华仔早就看见申壹的眼睛滴溜溜朝那珠儿转了,他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也不说话,递了一杯15年的百灵坛加水晶葡萄,缩回吧台后继续调酒去了。 申壹于是离了吧台,擎着一个高脚杯朝那珠儿走过去。他并不认识那珠儿,只是觉得这女孩有些特别,尤其在这样的情境下,她的存在如同一个隐喻。他走到那珠儿对面,殷切地说,“小姐我可以坐这里吗?”要是在别的其他地方,那珠儿肯定会说“不可以”,可今天她是这里的主人,所以就不能显得小气了,于是把目光从书上移开了一下,“请吧。” “小姐这样看书,会把眼睛看坏的。”申壹继续搭讪,他已经把一条腿跷到另一条腿上,一副坐定不走的意思,“你应该是张西平的朋友吧?”他试探了一下,免得触犯朋友。那珠儿看了申壹一眼,委婉地一笑,“你怎么知道?”申壹心想乖乖,好在问了这一句,否则真是犯错误了,于是装得未卜先知地说,“你想啊,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姐,一个人呆在小店里,不喝茶不发呆,却是专心致志地看书,她能是谁呢!”那珠儿又笑了一下,“你找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呢,他不巧出去了。”然后继续捧起书来,仿佛无心跟申壹闲扯。这时申壹恰好看到了那本书的书名《唐卡中的天文历算》,“哟,小姐还看这样深奥的书呢,敢情对唐卡也有研究吧?”那珠儿再次把书移开,“谈不上,随便翻翻而已。西平不一会应该能够回来,你要不等等。”这简直就是下逐客令了,可申壹显然对这个漂亮女孩产生了兴趣,他仍然不屈不挠地说,“听说佛教中研究天文学的都是僧侣,他们以佛教的宇宙作为基础,他们的天文学不仅描述了宇宙、自然的运行规律,更记载着天人合一、人神呼应的神奇密法。是这样的吗?”那珠儿心想,这个人看上去不像来闲逛的啊,她终于放下了书本。 “先生今天找西平什么事,是想看唐卡吗?怎么没先打个电话过来?”那珠儿转换了一个姿势,看上去对申壹有了兴趣。申壹赶忙附上去,“不好意思,我姓申,叫申壹。请你喝杯酒行吗?”他冲吧台那边招了招手。 “谢谢,我叫那珠儿。我喝玫瑰nǎi茶。” “玫瑰nǎi茶一杯。”申壹冲华仔远远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过头来,继续回到那珠儿这里卖弄,“藏传佛教有一部密传的占星法,它是西藏各种占卜法中最神秘的一部占星术。可以将每个人与宇宙中的二十七星宿一一对应,根据星宿的运行特点与规律,来占算人的命运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懂这种占星术的人,可以堪破别人的前世今生,揭示人的xìng格、生死与命运的隐秘联系。” “有那么神?”那珠儿似笑非笑地,那笑里含着一丝隐秘的天真。 “当然了,要不我给你占占?”申壹故弄玄虚,闭上眼睛装神弄鬼念诵一阵后,睁开眼睛说,“罗小姐与张西平情思绵绵,思虑缠绕,可缠来缠去,都缠在一件宝物上。” 那珠儿仍然不动声色,“什么宝物?说来听听。”申壹再次闭上眼睛,然后说,“这件宝物,应该是跟唐卡有关,要不然小姐也不会看《唐卡的天文历算》这样的书了。” 那珠儿仍然淡然,“请问申先生是做什么的?不是算命的吧?”申壹这才收起刚才的神秘表情,笑起来说,“我做律师,让你见笑了。”“怪不得,做律师的一般都会算命。”那珠儿也笑起来,“申先生今天来,应该不是来算命的吧,是不是也跟一幅唐卡有关?”她一语道破天机。这女孩果然是知道黑金唐卡的,申壹一看藏不住,于是索xìng坦然地说,“听说最近圈里流传着一幅很贵重的黑金唐卡,张西平道行深,我是想来这里听点小道消息。” “是嘛,我倒是听说一点,不知道申律师都听到了什么,说来听听。”那珠儿很感兴趣的样子,她表情单纯地看着申壹。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听说那幅唐卡原来是由伊博公司的董事长黎浩然收藏着,一直藏了很多年,前段他才拿出来找人鉴定,听说还找过张西平,可就从你们这里回去的那一天,那唐卡却在车里被盗了。”申壹看着那珠儿那双水一般的眼睛,试探地说。 “是嘛,”那珠儿轻描淡写地说,“我可听说那幅唐卡是仿的。只是不知道申律师为什么对这幅唐卡这么感兴趣,你可是做律师的,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委托,来查这个案子。”申壹一听,这女孩子看上去简单,可还真有心机,竟然能一眼看出自己在查案子,赶忙辩白,“哪里哪里,我只是比较八卦而已,呵呵,一直喜欢唐卡,听说了这事,也来八卦一回。” 想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申壹赶忙告辞,离开唐卡店的时候,他在心里嘀咕:这那珠儿到底是一个什么角色,竟然像是看透了他的心似的。正想着这些事时,申壹接到了黎浩然的电话:他家又有生人来过! 这天上午一到公司,法律事务部的人就向黎浩然汇报,最近两起媒体泄密事件,都是由公司总裁梁鸿引起。起因是梁总裁同时与公关部经理及北京区销售总监恋爱,致使公关部经理恼羞成怒,以泄密的方式向梁鸿报复,于是出现了前面我们所提到的媒体危机。 对于这一结果,黎浩然其实已经料到,他之所以让法律事务部严查,有意无意之间是想让这件事放大,给梁鸿一点教训。本来公司有严格的规定,中层以上级别的员工,或者是直接上下级之间,如果有恋爱行为,其中的一方必须自动请辞离开公司。当年梁鸿欺侮罗伊的事,已经让他十分恼火了,现在梁鸿作为公司领导,不仅再次明知故犯,还脚踏两只船,给公司的声誉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损失,他是应该付出点代价了。 但是应该怎么处理,怎么跟梁鸿去谈,黎浩然还没有想好。当前公司的形势,一时半会还离不开梁鸿,并且那么多年的合作关系,他也很难开口让他离开;可要是不处理,他又如何跟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jiāo待。于是以打高尔夫为名,黎浩然下午在密云秘密约见了另外两个董事。在去密云之前,黎浩然还专门往美国挂了一个电话,希望得到罗伊的帮助,罗伊严肃地对黎浩然说,梁鸿的问题应该当断则断。 在俱乐部与两个董事jiāo换了意见,回到家里,已是晚上10点多。这天是星期四,因为苏寒烟老师曾经来过,所以两个孩子还在兴奋之中。黎浩然刚刚进门,就看到凡凡和尘尘在争抢一本装帧精美的图书。尘尘可不是一个爱读书的孩子,今天怎么会跟凡凡抢起书来?黎浩然有些好奇,他过去把书拿过来看了一眼,原来是一本叫做《地理藏宝游戏》的书。黎浩然看看凡凡,又看看尘尘,随手翻了翻这本《地理藏宝游戏》。 自从美国的《达芬奇密码》畅销之后,一场真正的“地理藏宝”游戏已在全世界流传开,尤其在发源地美国,据说这项名为“Geocaching”的寻宝游戏,已成为最热门的高科技游戏之一。如果你在公园、在河边、在路上,看到一个人拿着GPS在“巡游”,千万别奇怪,他或许就是一名Geocaching寻宝玩家。 在中国内地,“藏宝游戏”也风行一时。通过“地理藏宝”网站发现,中国内地有“宝物”近百处,每一处“宝物”都附有简单的寻找说明,其中包括“宝物”所在地理位置的描述、“宝藏”的特点与内容等等。而最近埋藏的一个“宝物”,是在广州的越秀公园,根据藏宝的主人提示,“宝物在越秀公园内,容器是一个500ML的圆柱形塑料瓶,里面有日志、有笔,还有一件供jiāo换的礼物。”在中国内地近百处“宝物”中,有近20处藏身上海,最新的一处是一名ID叫IanandJamie的玩家在2005年12月18日放下的。“这是一个微型宝物,是一个胶卷盒。里面有一些硬币。如果有人愿意把它换成更大的盒子,我不介意。请遵守规则,这个宝物全天候都可以找到。它的地址也很容易找,在人民广场附近,N31°°。我想找到这个宝物大概需要花费你1小时的时间。” 类似的地理藏宝和寻宝,把人们引入一种新的激情之中。在《地理藏宝游戏》这本书中,还讲到了一个“上海宝物”被找到的故事。一名ID叫ia鄄nian的玩家在网站上发布了“上海的蓝夹子”的标题,“宝箱是一个胶卷盒,里面有日志条和一个蓝色的夹子,找到后请在日志条上写下你的名字和你找到的日期,并放一样东西进去。”寻找到这枚“上海蓝夹子”是要花些工夫的,在找到“宝物”前,先要去4个地点才能确定“宝物”的最终所在地;书上记载,有1名法国人、2名美国人都找到了这枚“上海的蓝夹子”,作为jiāo换,其中法国人把自己的一张照片留了下来。 这本书除了记叙“地理藏宝”的各种故事,还详细介绍了“地理藏宝”的各种玩法,有一页用黑体的大字特别强调:“你也可以在自己的家里玩藏宝游戏,比如在墙上凿一个洞,把父亲的老烟qiāng放进去;在车玩藏宝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地点,比如在你把车熄灭的时候,把钥匙放到油箱口片,等你加油的时候,那钥匙自己就会跳进眼帘;还有一种有趣的方式,在你妈妈的枕头上开一个口子,把你写的日记放到里面,那样,你妈妈就会在梦里呼唤你的名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黎浩然越看越生气,他把书合上,用一种少有的严厉的口吻问道,“这书是从哪里来的?”尘尘一看苗头不对,瞪了黎浩然一眼,一溜烟跑了,凡凡则可怜兮兮地看着爸爸,一时之间弄不明白黎浩然要干什么。黎浩然缓和了一下口气,重复了一遍,“告诉爸爸,这书是哪里来的?”凡凡委屈地嘟哝着回答,“这是苏老师给我们买的。” 又是苏寒烟!黎浩然不禁怒从心起,但他压住了自己的火气,继续问道,“她干吗给你们买这个书?”问完之后,他突然意识到,黑金唐卡可不就是一个“藏宝游戏”吗?苏寒烟莫非真与唐卡有关?她到底要干什么?想到这里,黎浩然再也无心说书的事,他扔下凡凡,直接奔楼上的书房而去。 其实黎浩然去书房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黑金唐卡已经被盗了,书房并没有什么值得惦记的,他去书房,只是出于一种不安的本能。 黎家的保姆每天都会把屋子打扫一遍,这天也一样,整个房间里干干净净的,桌面上没有一点灰尘,一切都整齐地置放在它应该在的位置。黎浩然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正要返身出去,突然发现进门靠墙放柜子的地板上,有一道不足一厘米的灰痕。显然这个柜子刚被人移动过,再移回来时没有放正原来的位置,而保姆要到明天早上才擦地板打扫屋子,所以那条灰尘就清晰地呈现在那里了。他蹬下身,用手指轻轻地抹了一下地板上的灰尘,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 黎浩然到其它屋子转了一遍,发现储物间也有人来过,那个长年不动的旧皮箱上,还留着被人翻过的灰尘印,地上也仿佛有几个不太清晰的脚印;另外他和桑梓的衣帽间里,从来没有过地零乱,甚至他们睡觉的席梦思,都有被翻过的痕迹! 到底是什么人动过屋子里的东西?黎浩然不动声色地回到客厅,轻描淡写地问周姨今天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人来过。周姨不知话里有话,老实地说,“除了苏老师来上课,没有什么生人。”想了想又说,“噢,今天我儿子来拿钱,他们学校又要jiāo伙食费了。”周姨老家在河北农村,有个儿子在北京传媒大学读新闻,时不时过来拿一回钱。 黎浩然不再说什么,周姨退下去后,他给申壹打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申壹带着包同赶到,这时候已经是零点二十分了。两个小主人已经睡着,其他下人也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黎家别墅静悄悄的。黎浩然亲自去开门,悄悄把申壹和包同迎了进来,然后又带着他们,安静地到各个屋子分别取证,忙完这些,正打算把客人送走,黎家的女主人桑梓恰好回来。 在大门口,桑梓和申壹他们正好撞个正着。她狐疑地看看丈夫,又看看申壹和包同,然后温婉地一笑,“怎么,不再坐一会?”黎浩然忙出来介绍,“这是公司的两个同事,老申,小包。”“哦,你们怎么来的?要不要司机送一下。”桑梓还在假装客气,黎浩然抢过话来,“他们开了车。”桑梓不再说什么,自己先进了屋子。 桑梓刚刚进屋,周姨就从厨房走了出来,佣人们都从厨房的后门进出,周姨的小屋也在那边。“太太,要不要宵夜?”周姨问。“谢谢,不用了,你休息去吧。”桑梓温和地说,周姨这才下去了。这时黎浩然送完客人回来,他看了一眼周姨离去的背影,周姨在黎家干活已经五年多了,每天晚上她都要等到家里最后一个人回来才会休息,敢情刚才申壹和包同过来的时候,她也应该是知道的。 进了卧室,黎浩然关上门,先发制人地问桑梓,“怎么那么晚?”他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桑梓家里发生的事情。桑梓放好东西,一边往洗澡间走,一边脱着衣服,“是的,最近科里欧阳大夫出国去了,一遇到重大的手术,我就得加班。”黎浩然站在她的身后,他闻到了一股奇异的熏香味,这种香味是最近才有的,以前他可没有闻过,“那你不能总这样啊,凡凡和尘尘老见不到你,都有意见了。你说的欧阳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应该快了吧,我会尽量注意的。这两小家伙,还有意见了……”洗澡间已经传出水流的声音,桑梓好像还在说什么,黎浩然已经听不见了。 黎浩然靠在床头,随手翻了翻目前正在热卖那本厚厚的《赢》,这本书是沈一环在当当网买来送他的,这小子挺会拍马屁,大凡市面上有什么热闹的书籍,他都会第一时间送到黎浩然的手上,既显出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又会让黎浩然时时记起他来。翻着这本厚厚的大部头,黎浩然心想韦尔奇这老狐狸,不仅从物质上赚足了世界的MONEY,还要从精神上赚取全球的价值认同,这简直是太狡猾了;可是每个人的成功经验都不可复制,这样的一迭废纸,也只能唬唬那些没有则谙世事、抱着满腔发财理想的年轻人,对于一个成熟的男人,是不需要看这些东西的。黎浩然合上书,他又看到了沈一环写在扉页上的那行漂亮的钢笔字,“赢就一个字,送给黎浩然总裁!”这行字飘着一种令人怀念的酸腐,很有点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味道。 那是一个陈旧而有点模糊的书信时代,那时没有手机,也没有呼机,连电话也还不是很普及,更不要说用电脑。正上中学的黎浩然的同学们,都非常热衷于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情感,这句话包含几方面的意思,一是作文课成为最重要的课程之一,老师动不动就让写日记、周记,说谁有才华,就几乎等同于他的文章写得好;另一个意思是,大家都在变着花样让自己写出一笔好字来,甚至于很多女同学jiāo男朋友,都要看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方的字写得好不好,这就是所谓的字如其人。 黎浩然虽然数学成绩非常地出色,也因此博得“天才”的美称,但是却并不为大多数女同学看好。一是他长得虽然白净秀气,可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白脸,那时女孩们大多以高仓健为审美标准,像黎浩然这样是不招人待见的;二是黎浩然的文章写得非常地差强人意,或者说他压根就不写文章,他的所有完整表达出来的意思,恨不得都是用数字表达的;三是他的字实在对不起观众,用很多女同学的话说,那简直比女生写的还要扭捏作态。基于以上几个原因,黎浩然在中学以前并不是特别受女孩青睐,这也为他没被宠坏打下了基础;而黎浩然之所以能在桑梓那里取得爱情的胜利,那是因为生活急速地迈入了信息时代,并且地点移植到了美利坚合众国,在那个国度的人们,是不习惯用方块字表达自己的。不知道在黎浩然一举成名之后,他当年的那帮女同学里,有没有人为此后悔过。 黎浩然玩味着沈一环的那行文字,左看看右看看,不由咧开嘴兀自笑了起来,然后合上书,又展开了最新的《财经》杂志。这期杂志登载了一篇关于珠穆朗玛公司老总的文章,这家伙是黎浩然在美国的校友,先期一年回国,白手起家创办了自己的网站,可网站刚刚做大,自己就被自己扶起来的部下给Cancel掉了,于是他照着原样又Copy了一家,这不,跑到各种媒体上赚吆喝来了。 黎浩然把这篇文章读了一半,桑梓擦着头发从盥洗室出来,“你什么时候改习惯了,喜欢往家里领人?”桑梓穿着宽松的全棉睡衣,她偏着头,那双好看的杏眼跨过自己的胳膊,妩媚地看着丈夫。黎浩然本来就无心看书,这时他放下杂志,从床上下来,讨好地凑上前去,“我帮你吹头发吧。”他顾左右而言他道。“问你话呢,亲爱的。”桑梓扭过身子,躲开了黎浩然,黎浩然重新回到床上,讪讪地看着太太,“跟你说了,公司的同事,最近公司的销售情况不太好,我让他们过来聊聊。”黎浩然撒了个谎。“我怎么看那两个人的眼睛里时刻闪着一种警觉,可不像做企业的啊。别让我审你了,说吧,是不是又跟黑金唐卡有关?”桑梓索xìng单刀直入,要说隐瞒自己,黎浩然可没法跟太太比。 黎浩然一看瞒不过了,只得老老实实地告诉桑梓,“他们是我请的侦探。咱家里今天又有生人来过,你看看衣柜,是不是挺乱的。”黎浩然说完颓然地叹了口叹,那个看不见的、防不胜防的敌人,越来越让他感到不安了。 桑梓一手拿着湿发,一手拉开衣柜,“没什么问题啊!咳,早上我出门的时候,想找前年你给我买的那套套装,一时没找着,把柜子翻乱了,也没来得及整理。看把你弄的。” “可是书房和储藏室都有被动过的痕迹。”黎浩然还在辩解。 “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啊,甚至可以说是杯弓蛇影,那两个屋子今天我都去过,别整天疑神疑鬼的。”桑梓说完进盥洗室吹头发去了,黎浩然跟了进来,“你真的去过?”“是真的,我还骗你不成。”桑梓嗔了黎浩然一眼,按响了吹风机。 12、疑虑苏醒 12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这感觉潜藏在身体的内部,不知不觉中日积月累,直到有一天突然跳出来,影响一个人的生活。隐隐约约之间,黎浩然总感觉桑梓像哄小孩一样地哄着自己,多少年了,这个女人对他一直就是这样的态度:哄着他、宠着他、惯着他,像一个小妈一样阻挡着他看待事物的视线,而黎浩然也一直乐在其中,并且以此为骄傲。可是今天,在黑金唐卡这件事上,桑梓显然做得有些过了,即使她不愿意他卷入其中,而既然黎浩然已经决定调查这件事,作为妻子,她也不应该故意混淆视听,是的,她明显是在混淆视听。黎浩然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连桑梓的谎话都听不出来呢!他讨厌这种幼稚的谎言,他突然发现自己在桑梓这种哄小孩似的方式下生活得太久了,久得他已经无力去揭穿她的谎言,无力去纠正她的态度,揭穿有意义吗?纠正有意义吗? 这简直就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黎浩然突然对桑梓有了从没有过的、莫明其妙的怨艾。 在这种怨艾的情绪中,黎浩然决定与苏寒烟好好谈一次。自从那个暧昧的夜晚之后,黎浩然就一直没有直面这个女人,如果没有黑金唐卡的事,他想他可能永远也不会跟这个女人有什么jiāo流。可是现在,苏寒烟就是黑金唐卡事件最大的嫌疑人,面对问题,才是最终解决问题的方法,黎浩然再也不想在外围绕圈子了,于是他主动给苏寒烟打了电话。 他们见面的地点在工体东门的茉莉餐厅。这个餐厅位于工人体育场东门内的一个角落,据说这里拥有北京最大的室内酒窖,珍藏着700多瓶世界名酒,一种1983年出厂的法国红葡萄酒,需要两三万元一瓶;这里是明星名流外外籍人士光顾的地方,据说在在这里吃饭,经常需要预订餐位。不过还好,黎浩然与苏寒烟约的是下午3点钟,一个青黄不接的时间,因此这个餐厅并没有传说中的静悄悄地火bào。 上午黎浩然要在中国大饭店开一个会,会议结束后,要到兆龙饭店见一个刚从英国过来的朋友,因此他与苏寒烟见面的时间,是掐着表一点点算准了的。这个地点是黎浩然自己挑的,司机把他送到茉莉餐厅外面,走出车厢,正午刺眼的阳光让他有点不适应,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石桥上显得很短小,于是快步走过那个小石桥,进了餐厅才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还好,他晚到了六分半钟,按企业的常规,10分钟之间的时差还不算迟到,不过一贯掐着时间的做事的黎浩然还是有些微的不安。 茉莉的装修可以说非常的国际化:深沉的黑色金属吊灯、吊桥,开放式的天井餐区,透明地板下畅游的金鱼……整个室内跟室外的环境有机地连在一起,尤其是很多的细节之处,时常会让人浮想联翩,好像梦里曾经去过的某个地方。餐厅里三三两两的客人正在jiāo谈,所有人说话声音都特别低,或者说这个餐厅的吸音效果做得特别好,尽管那么多人在同时说话,可整个厅堂里就像是无声的一样。 黎浩然刚刚走过空间错落的主厅,就发现落地玻璃窗外的天井餐厅区,一个穿着黑色洋装的女子正在绣着十字绣。旁边从南方移植过来的几株椰子树,把yīn凉投放在她的身上,在这样的环境里,这幅既古典又西洋的图画确实非常地打眼。这就是善于作秀的苏寒烟,不远处一直在聊天的两位男士,不时拿眼睛往她这边瞟。 黎浩然穿过门厅,径直走到苏寒烟的面前,“对不起,我来晚了一会。”苏寒烟停下手中的活,抬起眼睛看了黎浩然一眼,那眼睫毛显然是经过精心修饰的,“还不算迟到。坐吧。”她说“坐吧”的时候,黎浩然其实已经坐了下来,并左右环视了一下,室内的冷气跟天井区的躁热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冷一热之间让他有些不习惯。“这里不热吗?”他已经看到了苏寒烟鼻尖上一层细密的汗液。苏寒烟也看了一眼周围,她明白黎浩然想换到屋内的意思,坚持说,“你看屋里还有好位置吗?这里也不错的,还有风,坐下来就好了。”黎浩然于是安静下来,不再有换进空调屋里的打算。 点好饮料之后,二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短路。很显然,今天的苏寒烟是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崇拜者”来约会的,她的言行举止间透出一种少见的妩媚,尤其是被她当成道具的十字绣,很好地把一个女人的气质衬托了出来,这与黎浩然平时看到的那个复杂、冷僻的女子有些不同。苏寒烟这种昭彰的装扮和意图,让黎浩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再加上他也不是在女人面前八面玲珑的人,今天他约苏寒烟是有目的的。 “你找我来,不只是简单地聊聊吧?”倒是苏寒烟爽快,虽然她做出约会的姿态,可看来又并不仅仅如此;而黎浩然那件扎着领带的一尘不染的白衬衣、以及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也表明了这个男人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并且谈情说爱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时间,虽然地点不错。黎浩然坦然地笑笑,他喜欢这种直接。 “没错,我的确是想跟你谈点事。”黎浩然说。苏寒烟把十字绣的针线家什收起来,放到旁边另一个椅子的黑色单肩包里,她的肩膀有些瘦削,一阵风吹来,一缕头发贴到她的眼睛上,她轻轻地把那缕头发捋到耳后,眼睛深深地看着黎浩然,“你说。” 这种眼光黎浩然从来未曾遭遇过。这目光里有哀怨、有冷漠、有坚定、好像还有一丝寒气,黎浩然一时拿捏不准,他的心里甚至升起了一股怜惜,他真想把苏寒烟的冷,好好地暖一暖,尤其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真不忍心去提什么黑金唐卡。但是很遗憾,今天留给他的时间不多,5点钟他在昆仑饭店还有一个会议,他的生活就是由各种会议和会谈组成的,如果这次不抓紧,下次再约苏寒烟不知又得推后多久。 “我约你来,是想谈谈黑金唐卡。请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回事,黑金唐卡在报纸上曝光的前3天你来到我家;黑金唐卡第一次被人窥视的那个晚上,你提前11分钟离开;你有3次跟我及我家的人谈到黑金唐卡,还有两次不请自来到我家三楼的书房,第一次是打探唐卡的真假,第二次是在仿品被盗后,你想摸清真唐卡是不是还藏在我家的某个地方;另外你还同时去了我的卧室和贮藏室。”黎浩然一针见血地直视着苏寒烟,多年以来,他已经形成了一种处理问题的习惯,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以阳谋对yīn谋”,他不想拐弯抹角地浪费时间。 苏寒烟一直低着眉眼听完黎浩然的统计学分析,然后古怪地“咯咯”笑起来,“看来你对我的了解还不少。那么我是为了什么呢?”她努力掩饰自己内心那一丝慌乱,她还想知道黎浩然对她到底了解多少,黎浩然倒也没有让她失望,他仍用那种笃定的目光看着苏寒烟,“你的身后有一个组织,你们一直想得到这幅唐卡,并且早就跟踪上我。”这句话是他推测出来的,他想如果苏寒烟真的与这件事有关,那么她也一定与跟踪自己的那伙人有关。 就是那个有些躁热的下午,在茉莉餐厅天井区的凉荫之下,黎浩然听到了另一种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故事版本。苏寒烟非常平静地告诉他:自己的确是一个组织的人,并且还是一个宗教组织。这个组织在十几年前丢失了一幅具有无限法力的黑金唐卡,后来证实是被一个国际文物盗卖集团盗走的,她就是被派出来寻找黑金唐卡的人。她还告诉黎浩然:桑梓就是这个国际文物盗卖集团的成员。 如果说苏寒烟的前半段话,让黎浩然半信半疑,那么后半段话,对黎浩然则是晴天霹雳。这里不排除苏寒烟的别有用心,可是难道桑梓就没有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吗?对桑梓的某种异样感觉,像是蛰伏在身体深处的细胞,现在一下子突然苏醒,多年来这个美丽女人的种种言行,如同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出现在这个黎浩然的大脑中。黎浩然惊讶地发现:从十年前他与桑梓相识的那一天起,这个他深爱着的女人,仿佛就与黑金唐卡有着扯不断的关系;而最近她的种种表现,更是让他心生疑虑! 莫非桑梓真在这里面扮演着某种角色?整整近十年,她居然可以一直不动声色!?想到这一切,黎浩然不由得脊背发凉,冷汗直冒! 夫妻之间,有些事是很微妙的,如果说以前黎浩然在太太面前是难得糊涂,那么现在他就只能是装作糊涂了。从陶醉地闭上眼睛,到清醒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感觉是痛苦的,他迫使一个人不得不放弃自己的个xìng,在最熟悉的环境里跟最熟悉的人表演自己。黎浩然从来就不是一个好演员,可是这次,他必须一步到位,一出手就达到一级演员的标准。 根据申壹和包同的情报,盗走那幅假唐卡的是一个日本人。当包同把那张马自达6的照片放到黎浩然面前时,黎浩然一眼认出那是去做鉴定的那一天,一直跟在他后面的那辆车;在后海的唐卡店,那辆车也跟着他停在不远的地方,车里坐着一个穿白T恤的年轻人,那人头发看上去很长,最要命的是,他居然还架着一副很深的墨镜。包同告诉黎浩然,这辆车在唐卡被盗的那一天,一直跟在黎浩然后面进了公司大厦的地下车库,并在进去15分钟后就出来了,后来这辆车还出现在文物局的技术鉴定中心;包同还说,这辆车的登记人是北京有名的大和医院。 大和医院,不就是那个日本人开办的么?黎浩然并不认识这个人,但大和医院他不可能不知道。这家医院来到中国已经二十多年了,他的创办人叫中村一郎,听说此人对中国有着深厚的感情,黎浩然曾经看过一篇报道,说中村家族的祖先,就是从中国本土过去的一个僧人。基于对日本精细服务的信任,六年前凡凡和尘尘就是在这家医院出生的,现在开车经过,黎浩然还时常有一种亲切感……如果说盗走唐卡的人,开的是大和医院的车,那么这个人跟中村一郎有关系吗?如果有,中村一郎为什么要盗走唐卡?仅仅是因为这幅唐卡值钱吗?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另外,根据黎浩然提供的线索,包同还对黎家阿姨的儿子做了调查,发现这小子虽然有些花心,花钱也大手大脚,但是并没有跟什么可疑的人来往。那么进入黎家、移动书房柜子和贮藏室东西的人是谁呢?苏寒烟的嫌疑仍然是最大的。 所有这些疑问,像一道数学题一样让黎浩然着迷、头痛。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申壹还告诉了他另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们找到了当年写信告发黎品修的那个沈老师,这位沈老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有个曾孙子就在北京,他就是曝光黎浩然与黑金唐卡的观察报记者沈一环! 世上难道就真有这么巧的事?黎浩然觉得这一切简直就像天方夜谭。年轻的时候,以为世界尽在把握,一般不会相信神灵,可是随着视野的不断加宽扩大,就会越来越感到生命及宇宙的玄妙。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有人给黎浩然讲了这么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人去看望哥白尼,看到他的书案上有一个造型非常精妙的地球装置,于是对哥白尼的设计大为感叹,可是你听大科学家哥白尼怎么回答,他说,“我只不过设计了一个地球装置,上帝可是设计了整个的宇宙。”连哥白尼这样的人都相信上帝,可见各种宗教信仰的神灵,也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 同样,黎浩然突然发现自己身边的很多事,都像是被谁安排好了似的,他不得不怀疑,冥冥之中是不是真有神灵在左右着人的命运。这天他把自己总做的跟爷爷有关的一个梦讲给申壹听,一旁的包同接话说,他刚刚看到一个报道:有一个科学家认为,噩梦是祖先曾有的险恶经历,比如被野兽追赶等等,这种经历通过遗传基因以梦的方式传给我们,如果没有这些梦,人类可能早已灭绝。 包同转述那们科学家的观点说,“其实我们的祖先也做梦,因为梦就像是植入脑中的生物程序,而我们祖先的头脑与我们基本相同。我们祖先的生存环境充满了各种致命危险,他们的记忆会变成我们今天的噩梦,警醒我们、迫使我们在梦中经历这些模拟的危险事件。这样,当我们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相似的危险事件,我们就会有心理准备,更有能力生存下来。人们并不是常常‘做美梦’,人生中平均四分之三的梦是负面的。”包同说,这位科学家的结论是,人们大可不必为做噩梦感到沮丧,因为噩梦将帮助人们更好地应对未来日子的挑战,能够时常在梦中经历模拟的险境,人类应该为此感到庆幸。 别看包同这小子年轻,他倒是对什么都留心着,黎浩然欣赏地看着包同说,“这么说我的爷爷也通过某种基因遗传的形式,把他的故事告诉给我了。”包同说,“有这个可能。”他那股认真劲,让黎浩然和申壹都忍不住笑起来。 好啊,如果说沈一环就是当年那位沈老师的后人,那么他是不是知道黎青红的事情呢?这真是一个有趣的问题。在申壹的建议下,黎浩然打电话给秘书,推掉了其他的工作安排,接下来他又亲自给沈一环打了电话。 仅仅半个多小时后,沈一环就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这样随意的场合,这样随意的约见,沈一环简直是受宠若惊。这天晚上,沈一环穿着一件黑色的骷髅头的外套,一条浅咖啡色的休闲裤松松的挂在胯上,长长的马尾辫仍旧油亮油亮,那个大大的、不知装着什么重要物件的帆布包,好像要把他的肩膀压垮掉似的。这样的的打扮、这样的派头,怎么看也不像观察报的一个财经记者,倒像影视圈里跑龙套的小艺人。一见之下,申壹便笑了起来,而包同早就看过沈一环的资料和照片,因此倒也不觉得意外。 黎浩然拍着沈一环的肩,把申壹和包同介绍给了他。一般来说,像黎浩然这样的大忙人,不会闲着无事找他一小记者聊天,因此沈一环对黎浩然约自己来的目的,一时之间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既然黎大董事长不说,他也就不好问,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见机行事吧。 才晚上八点多钟,酒吧里还没几个客人。黎浩然和申壹他们都喝了点酒,虽是啤的,也把情绪打开了。沈一环一来,包同就按着他喝了三杯,这三杯酒让沈一环感觉自己很受重视,因此喝得也非常豪爽,再喝了几杯酒,嗓门渐渐地就高了起来,这时候轮到包同出场了。 毕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有节制、懂自律,更机敏过人,黎浩然第一次见到包同就非常喜欢,要不是有申壹在那儿横着,他真会不惜代价把包同挖来。听说申壹对包同还有过知遇之恩,当年包同从部队复原回到他所在的温州市,一门心思想到公安部门上班,那也算是物尽所用,可是小半年过去了,复原金也花去了不少,工作的事却一点着落也没有,还被民政部门的工作人员一通羞辱。后来他不得不拿着那点剩下的复原金,开了一家小面店,可是面店生意不景气,也与他的理想相去甚远,只经营半年就关了张。后来一个朋友介绍他到一家公司当保安,做了没多久,又跟单位的领导动了手,虽然这一架包同不费吹灰之力赢得胜利,可是也把自己的饭碗打掉了。没有了饭碗的包同,在街上碰到一个推销保险的人,他想都没想就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但是一年下来,仍然看不到前途和希望…… 总而言之,在遇到申壹之前,特种兵包同的职业生涯起起落落,一直就没有找到可以施展拳脚的地方,就在他郁闷得近乎绝望的时候,他碰到了回老家探亲的大律师申壹。事实上他跟申壹并不认识,那次是国庆假期,他推销保险推销到了申壹父母所在的小区,也是天意使然,一个偷自行车的小偷撞到了他的手上,他三下两下就把那小偷制服,与此同时认识了失主的儿子申壹律师。就这样,包同跟申壹来到了北京,由于多年所受的特种训练,再加上感恩的心理使然,包同工作特别刻苦,仅仅半年多一点,就因为工作成绩斐然而成为申壹的得力干将。基于他跟申壹的这种关系,就是用再多的钱也无法把他“收买”过来,因此黎浩然看着这样一个小伙子,只有垂涎的份儿。 这边黎浩然和申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那一边包同与沈一环也正聊得火热。因为喝了点酒,沈一环特别兴奋,他以为包同也和他一样兴奋着,可即使是兴奋着,包同的心里也保留着一份惯有的冷静,这就是一个特种兵的本领。包同还有一个本领是,不知不觉中把沈一环往自己预设的话题上带,一来二去的,沈一环就把从爷爷那里听来的、自己曾祖父的故事扯了出来。 沈一环的曾祖父叫沈兴旺,山东聊城人。说起这个沈兴旺,还真有点传奇色彩,据说这孩子从小特别出息,尤其是念书,经史子集简直可以说是手到擒来,可惜那时早就废了科举制度,否则考个举人或者进士应该不成问题。那时候中国政府来回易主,时局动dàng,沈兴旺不得已,21岁就开始在乡下的小学做了个半私塾半学堂的老师。也活该小沈老师有出息,有一年他到上海探望亲戚,意外地碰到了一个中学的同学;那位同学当时已经是上海一家报社的记者,那一身的洋派作风,让沈兴旺大为感慨,也羡慕不已,于是设法找了个借口,留在上海没有回家。留在大上海的沈兴旺先生,以为救国救民、投身革命的时候到了,于是一不小心加入了反袁队伍,并参与了赫赫有名的护国大军。其实说到底,沈兴旺毕竟是一个乡下人,参加革命多少有一些投机的成份,党内的地位也不高,因此几年下来,也没捞到什么好处,倒是朝不夕保东躲西藏的,一时就有些心灰意懒。心灰意懒的沈兴旺,不知怎么就去了西藏,并且在那里一呆五六年,回到山东老家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那时的中国,已经是天翻地覆慨而慷了。 听沈一环的意思,他并不知道他曾祖父与黎青红之间的事,这也很自然。沈一环只知道他的老爷爷脾气不太好,回到老家后整天赌博过日子,不仅把老师的职业赌掉了,还输光了家里一切值钱的东西;父母看看劝不住,也就不管了,老婆不得已出来劝他,他倒扬言把老婆一起卖掉,吓得这个乡下女子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提戒赌的事。到了文革期间,已经七十多岁的沈兴旺再次聊发少年狂,跟着串联的红卫最后去了一次北京,可那次一走他就再也没有回来,家里人谁都不知道他把命扔在了哪里;隔了两年多,有人来通知他家,说是沈兴旺英雄地死在了回山东的路上,那人还把沈兴旺的一个笔记本jiāo给了沈一环的爷爷、沈兴旺的儿子这,就是沈兴旺的光辉故事。 在沈一环嘴里,沈兴旺无疑是个一生流浪的传奇人物,而包同的注意力却放在了沈一环提到的那本笔记本上,他于是装着无意地问,“那本笔记本上都记着什么呀?”“还能有什么,都是他一辈子的赌债呗。”“这倒是一件值得纪念的家族文物,你没好好地研究一下?”“我只是听我爸说过,这本子早扔了。也是,要留到现在,没准也有文物价值呢,至少是我家族里的文物。” 关于沈一环以及沈一环曾祖父的事到此打住,不过那个小本子除了赌债之外,真的没有什么了吗?沈一环的爷爷已经在前两年得癌症去世,这个问题只能去问沈兴旺的孙子、沈一环的父亲了。这是后话。 从紫丁香出来,走在霓虹灯鬼魅的大街,黎浩然突然感到有些忧伤。他不是一个容易忧伤的人,可是最近发生的一切,不,尤其是发生在桑梓身上的一切,让他开始有了忧伤的感觉,他记得很多年前在他初尝爱情滋味的时候,这种感觉也曾经不可遏止地光顾过自己。所有的行人都影影绰绰的,因为喝了点酒,眼前有些朦胧,这种朦胧的感觉让他拨打了桑梓的电话,这时候他已经忘了隐藏在心里的、对这个女人的疑虑和怨艾了。果然,这个女人的声音还是那么柔和、平静、自信,她告诉黎浩然,自己还在医院忙着,让黎浩然早些回家休息;挂电话的时候,黎浩然从桑梓的声音里听出了疲惫、还有隐隐的内疚。 因为曾经有过怀疑,思念便变得尤为强烈,这时候黎浩然心里突然有了痛惜,有了悔愧,他想自己真是不该怀疑桑梓的,他可以怀疑任何人,唯独不可以怀疑她,她陪自己已经度过了生命中最为珍贵的10年,这10年里他们相濡以沫,何曾有过不忠和背叛!黎浩然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他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相互之间的沟通实在太少了。一念之间,黎浩然扬手叫了辆出租车,向桑梓所在的医院开去。他在出租车上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把自己的车开回家去。 城市的夜晚是诡秘的。记得在很多年前,中关村还没有改建,那时候道路的两边,种满了高大婆娑的老槐树,夜晚来临时,风吹着槐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走在树下便有一种魂不守舍、想往家里急赶的念头。现在道路一下子拓宽,原来的老槐树不见了,街道变成了一览无余的大尺度,只有汽车与汽车的距离,没有了人与人的位置,街边卖花的小姑娘,跟着卖盗版光盘的小贩一起在这个城市消失,有些美好的东西,就是附着在混乱和噪杂之中的,并且越是脏乱的地方,美好便越加鲜明夺目。看着暗夜里模糊的高楼大厦,以及是紧咬在一起的一朵一朵的车尾灯,黎浩然不由想起当年在中关村的种种往事,他还想起了中学时唱的一首老歌:“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四季的雨飞雪飞,让我心醉却不堪憔悴轻轻的风轻轻的梦,轻轻的晨晨昏昏,淡淡的云淡淡的泪,淡淡的年年岁岁……” 今天晚上黎浩然要向桑梓说一说他的感觉,他还要给她唱这首老歌,是的,他的心里不能没有她,没有桑梓在心里他太孤独了,他已经受不了,他要向桑梓坦白一切,向她忏悔,祈求她的原谅,然后剥开自己的伪装,带着桑梓重新走回那个熟悉而安静详和的家。 想着马上就要见到陌生而熟悉的爱人,黎浩然心情空前的好,不知不觉与司机聊了起来。北京出租司机的侃功别说在全国、在全世界都有名,只要客人聊天的意思冒了头,那出租司机就一定不会让你失望。黎浩然刚说了一句“怎么这个点还堵着”,那司机便开始打开了闸门。司机告诉黎浩然,这几天正在北京开一个重要的国际首脑会议,会议结束,几个国家元首要到中关村的一家企业参观,于是一天之间,这条路就禁行了两次,因为刚刚解除禁令,所以路上的车还比较多。 元首参观企业,怎么说也有一点机密xìng质,一个出租司机能够如此地神通广大,真是不可小看了他们。然后这司机又说到西直门的限速行驶,据说有位哥们不知道这个电子眼的存在,两个月里在同一地方被电子眼扫进去十几次,还因此打了官司,司机说,“北京这jiāo通,好像得了盲肠炎一样。”也许是整天在路上跑,对北京的堵车深有体会的缘故,那司机说得义愤填膺的,好像在同一地点被罚了十几次的是他一样。 接下来司机又说到奥运工程,听说国家动用了2800个亿的基础投资,到时候还不知道把城市建成什么样。从城市建设,司机又说到当前疯涨的房价上来,“半年涨3000元,还让不让人活了……”黎浩然心想这北京的出租司机还真是一本百科全书,只是不知再聊下去,他还会扯出什么来,于是干脆就闭了嘴巴,好在这里离桑梓的单位已经不远了。 这个地方以前黎浩然常来,当年连门卫都认识他。结婚有孩子后,再加上工作也忙,这种浪漫渐渐消失于平淡的生活之中,但是对于这里的每一个栏杆、每一块路石,黎浩然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一周之前,他曾经买过一束玫瑰,希望能够重温那种浪漫的情怀,可是张西平的一个电话,使那个愿望成为一个悬念,今天他是为了完成那个愿望而来的,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感动未遂,所以这一次的愿望变得尤为强烈。 在医院门口的那个正要关门的花店里,黎浩然买下了最后的那束玫瑰,然后在夜幕的掩护之下,抖擞起精神走进那灯光通明的医院大厦。 时光飞逝,一切都在改变,可是桑梓他们医院,除了简单地修缮了两次之外,却是十几年来一层不变,走廊里的消dú水气味,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一种,楼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里的电梯,也还是十几年前的那部老式三菱。因为有些忸怩,所以从医院门口到桑梓办公室的这段路,就变得有些漫长,好不容易穿过大厦前的那个小广场,然后终于迈进了医院大厦的门廊。黎浩然踩着灰绿色的麻花地砖,一步步向三楼走去,他没有走电梯,是因为他不想在电梯里碰到什么人,毕竟捧着一束玫瑰,有些太过夸张,虽然在医院捧着玫瑰不足为奇。 虽然同在一个城市,虽然贵为近十年的夫妻,但是他也只到过桑梓办公室去过一次,仅仅一次;同样的,桑梓也是在黎浩然公司上市的时候,去参加了一次庆祝仪式,平时没事她很少去黎浩然的办公室,有关黎浩然工作上的一切,她都是从丈夫嘴里听来的,或者从报纸上看来的。这种境况,一般老百姓根本就无法理解,而这却成为很多夫妻相处的规则和艺术。在这个世界上,这两个人的关系,仅仅是丈夫和妻子。这就够了。 黎浩然执着那束艳红的玫瑰,绕过前台护士,一直走到他记忆中的那间办公室前。他抬起头来,看清上面写着“脑外科主任室”,应该是这一间了,他誊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敲了敲门……屋里没有动静,他再敲了一下,还是没有,他难为情地看了看手上的玫瑰,看来他不得不求助于前台的护士了。正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背着手走了过来,他皱皱眉头,看看衣冠楚楚的黎浩然,又看看他手上的玫瑰,疑惑地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 黎浩然做像做了坏事被人逮住似的,他非常不好意思地回答,“我是桑梓大夫的爱人,来接她下班。”说着他不经意地把玫瑰移到了身后。 这位男大夫有点激动,“你就是黎浩然黎总吧,久闻大名,我叫欧阳,桑主任的同事。” 这个人就是欧阳?桑梓不是说“科里欧阳大夫出国去了”吗?这么说欧阳已经回来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出国?欧阳伸出手跟黎浩然握了握,然后他突然显得有些惊讶,“今天下午桑主任就回家了,你不知道?”他又看了看黎浩然手上的那束玫瑰,然后心领神会地笑了。 桑梓下午就走了?!这么说她刚才那个电话不是在医院接的?!黎浩然努力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刚出差回来,不知道她今天不当班。不好意思。” “哟,那你赶快回去吧,桑大夫一定在家里等着你呢。”欧阳抱歉地说,好像是他对不起黎浩然似的。黎浩然尴尬地转身离去,他觉得自己的身后好像有人追赶似的,但他还不能跑,还要装出体面的样子。路过一楼的拐角处,他把那束最后的玫瑰塞进了垃圾箱。 一路上,黎浩然都在想一个问题:他将如何面对桑梓?!他想起了皇帝的新衣,想起了小学课本上,那个光着身子、挺着肚子得意行走着的皇帝,当年每次看到这幅漫画,他都觉得非常好笑,觉得那皇帝怎么可以如此地愚蠢,可是今天,他自己却成了现实生活中、最具有讽刺意味的“穿着新衣的皇帝”。 13、柿子林卡 13 就在黎浩然窥破桑梓的这天,丹增对桑梓下达了一个新的指令:让黑金唐卡进一步露出水面。这是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假设,为了引出那些觊觎黑金唐卡的人,他们已经尝试了各种方法,但是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始终无法解决,那就是身藏黑金唐卡密码的人!根据丹增活佛得到的启示,这个密码就在近一段时间要现身,但它到底是什么,到底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没有任何人知道。 与此同时,桑梓还一直在研究另一个课题:那就是遗传记忆。其实从黎浩然决定去调查自己的家族史的那一天,桑梓就已经知道,黎浩然就是当年渥南里大师的后裔。 当年渥南里绘完黑唐卡之后,自知时日无多,有一天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看见天空在不停地抖动,漫天的红像飘动的袈裟,没有风,风都到天堂去了,那穹窿般的天底下,一切都安静异常;就在这红的酝酿过程中,一朵云从天边缓缓在飘了过来,就在那襁褓一般的云朵间,一个婴儿紧闭着双眼,他稚嫩的脸上似乎挂着天使般的微笑,他飘向他,然而就在要触到他时,那孩子突然掉进了河里,他在河里像鱼一样游动,他张着嘴好像想说什么,然后他终于叫了一声“阿玛……” 这个梦给了渥南里启示,就在他即将圆寂的当儿,它把生命之源置于一个女人的腹中,九个月后,这个fù人生下了一个儿子,这就是黎浩然的先祖。 丹增活佛曾经说过,渥南里留下生命之源是有目的的,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根据古老的佛教教义,在1000多年前,我们的先祖就找到了一种把记忆放置入基因之中的方法,再通过基因遗传,使自己的记忆一代代遗传下去,直到有一天,碰到特殊的环境或特殊的人或事,这些记忆就会苏醒。渥南里大师会不会把什么置于黎浩然的大脑?在黎浩然的身上,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秘密?这些,都仅仅流于一种猜测和臆想。 一直以来,关于遗传记忆的观点,在医学上也没有得到坐实和验证。只是最近,桑梓从一个荷兰的朋友那里得知,芬兰一个叫做安提?雷瓦索的科学家研究发现,人的记忆的确是可以遗传的,一是通过做噩梦的形式,把一些生存经验传给后人,比如碰到野兽追赶,坠下悬崖等等,以此警醒后人碰到这样的情况时如何应对;二是有意识地把某些重要的记忆,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藏于基因之中,然后通过基因的方式往下遗传,这无形中就证实了佛教教义之中的传说。如果是这样,那么黎浩然的身上很可能隐藏着什么,或者在他的大脑中,存在着未被开发的遗传记忆。那么,这特殊的身份,会不会影响到黎浩然的安危呢? 桑梓一时无法预料。 因其如此,桑梓便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她在柿子林馆设立了专门的实验室,同时采集了黎浩然的生命基因样本,每天除了医院的工作之外,她便埋头在基地的实验室,一方面与丹增研究黑金唐卡密码的破译,另一方面研究有关“遗传记忆”的课题。“遗传记忆”是一个专业xìng非常强的领域,国际上只有少数几位科学家在研究它,桑梓为此特别组织了一个课题组,成员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同样对此感兴趣的、桑梓读研时的一位美国同学;另外桑梓还聘请国际上知名的医学专家做顾问,除了做实验之外,每天她都要花大量的时间与他们沟通、jiāo流,因此能够呆在家里的时间实在有限。 桑梓也曾经考虑过,要不要把这一切告诉黎浩然,或者至少让他知道自己在忙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可基于对黎浩然的了解,他一定会对此事穷追不舍,如果“遗传记忆”的事传出去,弄不好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甚至给她的家庭带来危险;何况“遗传记忆”还仅仅是一个学术课题或观点,在现实生活中很难找到有效的例证,即使她告诉黎浩然,他也未必相信,与其不断地解释,还不如暂时不说为妥。桑梓想,只要找到黑金唐卡的密码,一切自然就会水落石出,她和黎浩然之间,也就不存在什么隐瞒和欺骗的事了。 一旦你撒了一个谎,那么就得用更多的谎言来圆这个谎。桑梓怎么也想不到,黎浩然这时候突然玩起了久违的浪漫,无意之中破了她的谎言;她更没有想到,这个一直像个大男孩一样的男人,受伤之后突然变得有了心计:他还不打算戳穿妻子的谎言,他要看看这个女人接下来还能玩些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各自打着算盘的时候,张西平突然得到从西藏传来的消息:丹增活佛就在北京! 最近几年,西藏一下子成为旅游的热土,唐卡文化也逐渐被人们认识,张西平与西藏之间,除了那扯不断的歉疚和牵挂之外,无疑有了更多现实意义上的联系。他不仅在青藏高原有了很多朋友,同时还要那边建立了自己的贸易基地,除了传播和输送藏文化之外,这个基地还负责张西平在西部的一切情报工作,当然也包括聆听玛旁雍错那边传来的佛音。 当他从朋友们那里,搜集起四散的信息时,他突然发现自己中了含烟的圈套:丹增就在北京,并且他离开西藏来到北京已差不多一个月了!在他的记忆里,丹增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西藏,更没有离开西藏长达一个月。张西平这下明白那幅仿制唐卡的出处了除了丹增活佛,还有谁可以仿出那样完美无缺的作品! 那么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从不肯离开西藏的丹增远赴北京?丹增活佛现在到底在哪?格桑卓玛在他的身边吗?如果说含烟就是丹增派出的使者,那她有必要隐瞒丹增在北京的事实吗?想到含烟一而再再而三的故弄玄虚,张西平简直有些愤怒了! 这时候他接到了含烟的另一个信息:黑金唐卡仍在黎家! 在张西平愤怒的要求下,含烟第二次约见了张西平,见面的地点是秀水南街的玛吉阿米藏餐厅。 玛吉阿米是一个发生在古老西藏的美丽传说,大约在几百年前的某个星月之下,坐落在古城拉萨八角街东南的一栋藏式酒馆里,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他就是西藏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恰巧这时一位月亮般纯美的少女也不期而至,她那美丽的容貌和神情,深深地印在了仓央嘉措的心里和梦里。从此,仓央嘉措经常光顾这家酒馆,期待着与这位月亮姑娘的重逢,遗憾的是,这位月亮少女再也没有出现过。为了追忆那位少女,仓央嘉措写下了如下的诗句:“在那东方高高的山尖,每当升起那明月皎颜,玛吉阿米醉人的笑脸,会冉冉浮现在我心田。”藏语中“玛吉”是圣洁、无瑕、纯真的意思,“阿米”则代表母xìng,仓央嘉措就用这首诗,来寻找他心中圣洁的女神。 玛吉阿米餐厅最初开在拉萨布达拉宫旁的八角街,传说中正是六世达赖喇嘛曾经下榻过的地方。这家餐厅以浓郁的藏族风情、可口的藏餐而闻名,其装饰风格和充满热情的歌舞表演都充分展现了藏族文化的魅力,吸引了众多外国游客。后来这个餐厅在全国各大城市开了连锁,还出了一本书,叫做《都市里的香格里拉玛吉阿米餐厅的故事》,这本书围绕着一个藏族餐厅里的各种摆设、各种食物,以及发生过的一些有趣的小故事,来讲述藏族文化,例如:关于一个藏式木碗的故事,一把弓和一位藏族猎人的往事等等,充分展现了藏文化除神秘之外,更具温情的和人情味的一面。 北京的玛吉阿米餐厅在秀水南街上,这条街靠近使馆区,整天人来人往的,并且白皮肤总比黄皮肤的多,而白皮肤的旁边,常常会傍着一个黄皮肤。这家餐馆的摆设,比如转经筒、经幡旗、桌椅、板凳等等,可以说是原汁原味的藏族风格,甚至于里面的光线,都沿袭了藏式建筑那种神秘的幽暗。从明亮刺眼的阳光下,乍一走进餐厅,张西平好一会才适应过来,等他终于看清屋里的一切,才发现含烟已经坐在了最靠里的一个角落里,她身上的那套民族风格服装,使她自己也成为这家店的一种装饰。这是一个很会装扮自己的女人。 “你今天约在这里,不怕被人看到?”张西平讽刺道,他又想起上次在国贸时含烟的遮遮掩掩。这家餐厅的面积不大,不过声音高一点就会有回音,不仔细是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的;更何况就那么大点面积,有个什么可疑的人,一眼就看见了,所以倒也不用担心。含烟扯了一下嘴角的肌ròu,像是冷笑又像是不屑,“喝点什么?听说这里的青稞米酒,牛羊ròu都是从藏区运来的,对了,这些你应该是内行。”这时侍应生走过来,张西平抬了一眼睛说,“来一壶青稞酒吧,外加一碟糌粑。”他的确有一段没喝到正宗的青稞了。侍者很快把他们要的东西端了上来,张西平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问含烟“你要吗?”含烟不喝酒,张西平也不客气,就把酒壶放下了。 说真的,张西平真不想跟含烟废话,但考虑到这个女人对黑金唐卡了解得不少,并且消息来源都比自己快,所以他还是忍住了。“活佛要我们尽快动手,就在这两天。”含烟又来这套了,张西平特讨厌她这种居高临下故作神秘的嘴脸。他没有接含烟的荐,而是对她提了个要求,“我要见丹增大师,我知道他在北京。”对于张西平的不快,含烟仿佛早在预料之中,“可以啊,不过你拿什么去见大师?”她斜了张西平一眼,这一眼里有鄙夷,还有不屑。张西平一下子击中了张西平的软肋,这个女人真是太恶dú了,张西平想说什么,可张开口又把话咽了回去,过了好一会,他才浅浅地一笑,“你说得对,不过你完全没有必要找我,因为我对你找唐卡没有用处。”他这里用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含烟听出了张西平的意思,她冷然一笑,道:“你不觉得你有义务吗?别废话了,就这两天动手,定下来我通知你。” 义务?如果说这句话由丹增大师说出来,张西平还会内疚,或者就是格桑卓玛这么说,她也能够接受。可是含烟,这个魔鬼一个样的女人,她的什么资格跟他提义务?张西平厌恶地看着一脸傲慢的含烟,然后突然起身离开了玛吉阿米,把含烟一人扔在了那个光线昏暗的角落里。 走出玛吉阿米,张西平才发现正是下班高峰。这时候人和车都开始动起来,把这条街挤得满满的。张西平贴着车身,小心地躲避着车辆的刮蹭,这倒把他的情绪从刚才的不快中转移了出来,不由想起了地产策划人那句“步行是一种美德”的广告词,心想这倒真是发扬“步行美德”的最好机会。看着街上拥挤的车流,张西平心想一时半会也回不去,还不如随便走走,于是沿着秀水南待,往东大桥路的方向走去。 国庆过后,白天已经一天比一天短,才是下午的六点多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天边就开始露出倦意了。这时候,下班的人们已经开始为夜生活做准备,秀水南街的夜生活也开始露出端倪,那一排的酒吧、西餐厅,早早在街边搭起了硕大的遮阳伞。穿过秀水南街,张西平一时心血来潮,踅进了新开不久的秀水街2号。曾几何时,秀水街上仿名牌的知名度,几乎都要赶上北京烤鸭。如果北京烤鸭还只是外国人、外地人到京的必尝之美食,那么秀水市场则是除了外国人、外地人之外,很多的写字楼白领也会时常来淘货的地方。一个东西一旦出了名,就会有OEM版,秀水市场也不例外。2004年,有关部门在秀水市场的东边,改建了秀水大厦,该大厦地下三层、地上五层,建筑面积约为3万平方米,比原来秀水市场的经营规模扩大了很多倍;与此同时,秀水2号以及各种“秀”场,也开始蠢蠢yù动。而随着秀水大厦的拔地而起,旧的秀水市场也遭遇了拆迁,“秀”的规模是扩大了,拷贝版也出来了好几个,但原来秀水市场的风情没了,自然更是魂飞了魄也散了。 张西平并不是一个排斥逛街的人,相反,没事的时候他倒喜欢到商场走走,一是看看行情,当然也包括市情民情,二是在这里,他的心绪可以掩藏在芸芸众生之中。正是下班时间,该来的没来,该走的正陆续离去,所以商场里的人还并不多。张西平一走进商场,就发现几双眼睛从不同角度刷地盯住了他,不过那些久经沙场的店员,一眼就看出张西平不像买东西的人,于是该干嘛干嘛,站了一天说了一天,也够他们累的;仍有经验不足的,一看见来了顾客,就两眼放光地迎上来,那过分的热情几乎没把人淹死。既然抱定了不买东西,所以热情也罢冷漠也好,张西平都不会为之所动。平时他去逛潘家园的时候也是这副德xìng,你招徕你的,我闲逛我的,一定要冷静、沉住气,这样方能找到“众人皆闹我独醒”的感觉。别看这商场闹是闹,倒也颇有章法,几百平米的大厅,各个店铺风格各不相同,张西平逛完了差不多一层,发现竟然没有几家的货是重复的。 正要上二楼去看看,突然身后轰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HELLO”声,张西平以为出了什么事,蓦然回头:两个一米九零以上的白种人走了过来,原来在聊天或嗑瓜子的店员们一扫脸上的冷漠,几乎全体起立手口并用,有的还越位去拉扯那两个白人,其热情程度,真是让人望而生畏。张西平心里笑笑,正要迈步上楼,这时候他突然发现两个白种人不远的后面,那珠儿正挎着一个男人的胳膊走了过来! 这个男人五十岁上下,穿着整齐的黑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长得很瘦,但是看上去十分精神,那珠儿挎着他,就像挎着自己的父亲般亲昵。等一等,那珠儿跟这个人长得怎么这么像,难道这个人真是她的父亲?那珠儿的父亲不是汉口市的一个中学教师吗?而眼前这个人明显身份很不一般!再则,张西平突然发现这个男人有些面熟,仿佛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似的,是啊,在什么地方呢?张西平正在想这个问题时,那珠儿和那个男人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一个侧身,张西平赶快藏后一个店铺后面。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怎么那么眼熟?那珠儿怎么会跟他在一起,并且他们的关系看上去并不一般,从长相上看很显然是有血缘关系,这是什么样的关系呢?一路上,张西平都在想这些问题。张西平无意于窥视那珠儿的私事,但是既然让他碰上了,他也不可能装得什么事也没发生。在秀水街附近的一个西餐厅里,张西平要了一份七分熟的牛排,一边吃一边想这个男人他在哪里见过,可纵是想破了脑袋,一时也想不起来。 “先生,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一句生硬的汉语传来,张西平抬起头,一个穿着吊带裙的白种女人正一脸灿烂地看着他。这外国妞也真是敢穿,胖成这样还露那么多,并且还敢穿这样鲜艳的颜色,真是让人佩服;更要命的是,她居然也不怕冷,虽然白天太阳不错,可到了yīn凉的地方,秋天的寒气还是挺逼人的。不过这妞长得并不难看,尤其是那白里透红的皮肤,都可以榨出水来似的。因为做唐卡生意的关系,张西平时常跟外国人打jiāo道,因此一眼就判断这是一个欧洲人,并且很有可能是法国人。像张西平这样极富东方魅力的威猛汉子,是很容易招惹外国女孩的,更何况在这样一个异国风味的餐馆,在这样一条异国风情的街上。张西平含笑说了声“Of course”,那女孩十分高兴,她夸张地扬起两只胖乎乎的手,好像一只要飞起来的母鸡似的,热烘烘地坐在了张西平对面的座位上。 只要是个男人,就不会拒绝漂亮小姐的追逐,张西平扬手叫了两杯芝华士加冰,然后用中文对女孩说,“小姐真漂亮,我可以请你喝杯酒吗?”那位外国姑娘大方地接过张西平递过来的高脚杯,小小地cheers了一下,“谢谢。我叫安娜,你为什么一个人?”那女孩问道。张西平想凡是外国人都可以叫“安娜”,安娜就安娜吧,他故作深沉地说,“我一个人,是为等待另一个人的到来。”安娜显然没有听懂这句中文隐含的意思,她瞪着迷茫的大眼睛看着张西平,“你在等人吗?”张西平自嘲地笑了,看来在两种文化背景之间,深沉实在是一件奢侈而可笑的东西。于是举起杯来,也cheers了一下安娜,“是的,我在等人。”他说。张西平话没说完,突然门口蹿进来两外国小伙子,张西平还没反应过来,安娜已经快活在叫喊起来,“啊,你们来了,太好了,这位先生刚好吃完。”说完她转过身期待地看着张西平。不是说外国人很有修养,在餐馆说话声音都很低的嘛?是不是到了中国也入乡随便俗了! 原来这姑娘是来占座位的!张西平完全表错了情,还以为人家想勾搭自己。既然这样,自己还是撤吧,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识趣地站起来,冲安娜们点了点头。“谢谢!”安娜夸张地感激着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张西平再回身看了一眼坐得满满的屋子,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然而就在他回头一瞥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在这家餐馆的窗边,坐着刚才那个揽着那珠儿的、精瘦干练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看着窗外,不像要吃什么东西,而更像是等什么人。这幅情景张西平曾经见过,是的,他一定见过,他终于想起来了!正在这里,张西平的手机传来了那珠儿的呼叫。 北京说大很大,说不大也确实很小。就在秀水街这巴掌大的地方,怎么就可以在一天之内,与一个人两次意外相遇呢。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张西平已经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了一个月前,申壹在麦子店举办了一次藏文化沙龙,当张西平走进里屋时,一个穿着华贵黑西装的瘦小男人,正坐在那里独自抽着雪茄;当时张西平还觉得这个男人的面孔有些眼熟,今天才意识到,原来是他的脸部轮廓,跟那珠儿长得竟是那般相象。 黎浩然得到包同侦察到的情报:桑梓经常去的地方是北京昌平的一处隐秘基地,这个基地的背景目前还不清楚,只据说跟一个宗教派别有关。莫非正如苏寒烟所说,桑梓是一个国际文物盗卖集团的成员?他回想在美国认识桑梓的全过程,对啊,怎么偏偏在自己获得黑金唐卡的那一天,桑梓就出现在他的生活中?那天桑梓抱着一摞书,路那么宽,她怎么就一下子擦到了自己的臂膀?这一切难道全是巧合,难道不是人为的安排?这段时间黎浩然一提到黑金唐卡,桑梓就顾左右而言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可是黎浩然又很奇怪,既然桑梓早就拿到了唐卡,为什么又一直把唐卡放在身边,放在家里?桑梓嫁给他,这里面有多少功利有多少的感情因素?这些问题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根据包同提供的线路,他抽出时间,独自开车到了昌平那个荒僻的所地,当车开到近前时,他认出了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有一年去爬长城,下来后在村野里到处乱转,他还在这个院子对面的加油站加过油。 黎浩然装成一个过路加油的客人,把车开进了加油站。这家加油站不大,每种油分别只有一个加油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扎着一个腰包,无聊地看着过往的行人,当然行人不多,他主要是看过往的风。这汉子穿着一件黑黄相间的运动服,上面印着XX石油公司的名字,这么年轻的颜色穿在这样一位汉子的身上,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屋里是一个便利店,透过窗口,可以看见一个同样年纪、穿着同样服装的女人,眼睛正盯在旁边的一台18寸电视机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这样的两个人真是一对绝配。 刚才坐在车里,只能看见对面院墙上立起的玻璃碎片,看不见墙里的一切,现在站在几十米远外的加油站,远远看过去,可以依稀看见院子深处的柿子林里,隐伏着几栋很不起眼的、像岩石一样的古怪建筑。那建筑大约两三层楼的高度,虽然跃然高出柿子林一个头,但是与背后的山石相比又明显矮了很多,黄昏中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那山石的一部分。黎浩然一边给汽车加油,一边故意跟那位汉子搭讪;难得有个喘气的跟自己说话,那汉子很快来了精神,不一会就欣然进入了状态。 这位男子姓王,是附近王子营村的人,他在这个加油站上班已经六年多了。根据王大哥介绍,这个地方也属于王子营村的一部分,因为长着很多的柿子树,所以大家就把这地叫“柿子林”,后来有了这个奇怪的基地,大家就改名叫做“柿子林基地”,简称“基地”。也有叫“狮子林”的(王大哥特别强调是“狮子”的“狮”),黎浩然问为什么,王大哥说,“主要有一年有人从那门口路过,看见里面好像养着狮子,于是就叫‘狮子林’,后来才知道哪里来的狮子,根本就是一头棕红色的藏獒。 “你知道这里面是用来做什么的吗?”黎浩然问。王大哥不好意思地笑了,“说老实话,我还真不知道,也许是养藏獒的吧,听说里面的藏獒不下三、五只,每只都很贵,一定是个有钱人开办的养獒的地方。”王大哥接着说,“平时也看不见里面有人走动,只偶尔看见有车辆进进出出的,咱一个外人,也搞不清他们究竟在干什么,难道咱还上前去问不成。” “那是。”黎浩然抽出一根烟递给王大哥,突然想起这是加油站,他又把递出去的烟不好意思地收了回来,说,“你别说这么一个地方,养獒倒是挺不错的。”他收好香烟,做出要走的准备,这时王大哥突然说道,“对了,最近这地方进出的车比平时多,尤其是傍晚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车来。有一次我还看见了几个喇嘛,他们坐在一辆吉普车里,门一开就进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见着。” 喇嘛?黎浩然心里有些吃惊,难不成桑梓还跟一些喇嘛混在一起。出了加油站,他马上给桑梓挂了电话,问她现在在哪?桑梓这次倒是没有撒谎说自己在医院,她说在外面办点事,今晚会早些回去,争取回家吃晚饭。听那背景十分安静,如果说她是在这柿子林基地,倒也十分吻合。黎浩然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就直接往市里赶,这天晚上他还约了公司的几个高层开会,商量下一步的销售策略。 闹腾了一个多月的小学生京剧汇演,终于到了要彩排的时候。这几天苏寒烟老师已经不再像一个定时的钟摆,她有时会来得晚一点,并且走的时间也相应往后推迟了许多。 黎浩然在外面吃了饭,回家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黎知凡“送客无心过楚城”的西皮导板,也许是为了显摆的缘故,这两兄弟今晚把“戏台”改在了客厅,黎浩然推门进去时,尘尘正在唱接下来的原板唱腔:“怎敢劳皇叔来饯行,久闻得刘使君顺天运,左卧龙右凤雏保定乾坤,二将军过五关威名震,黄河岸刀劈秦琪斩蔡阳……”他们的戏衣已经定了下来,张松算不得十足武将,更像刘璋的谋士长,戏衣上不好表现,所以采用了当年周信芳周老板的那套无背后靠旗、无靠肚的“改良靠”,凡凡扮演刘备,穿着一身的黄袍,在色彩上与尘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黎浩然看了两个儿子一眼,目光马上落到坐在儿子们身后沙发的桑梓身上。今晚桑梓回来得果然比以往早了许多,才9点多钟,她就穿着便装,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坐在那里了,实在是难得。苏寒烟还是那么从容冷静,或者用冷漠这个词也行,她穿着粉红色的运动服,站在一边目不斜视地看着两个孩子,时刻准备挑出凡凡和尘尘的哪怕一丁点毛病。 在全家人的目光注视下,黎浩然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是的,他一直告诉自己就当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在敌我对峙之下,谁最先乱了阵脚,谁就是失败者,事情才刚刚开始,他还不能败下阵来。他有些别扭地把皮包jiāo给殷勤迎上前来的桑梓,然后换了拖鞋,勉强地笑着上楼换衣服去了。在他走上楼的当儿,苏寒烟眼睛的余光一直追着他,黎浩然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眼里的yù望,也许还有一点别有用心;是的,虽然黎浩然对桑梓已经有了警觉,甚至有了反感,但是直到现在,他还是认为苏寒烟是别有用心的。 黎浩然的情绪,桑梓早就感觉到了。就在黎浩然把花送到她医院的第二天,她就从欧阳口中得知黎浩然曾经来过,并且还捧着一束玫瑰,欧阳说,“真看不出,你家老公还这么浪漫。”在欧阳的调侃中,桑梓不动声色地苦笑了一下,那束玫瑰刺痛了她,她真后悔这段时间编造的那些谎言,其实只要告诉黎浩然自己在干一件需要保密的事,想来他也不会追究下去,可是现在却成了这样的局面。更可怕的是,那天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然回来后,并没有跟她提起送玫瑰的事,他甚至连问都没有问她一句,在黎浩然的沉默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黎浩然上楼洗澡换衣服的当儿,周姨已经把一盅去燥的绿豆汤盛好了。桑梓亲自把汤端到房间里,黎浩然已经听到了桑梓进屋的声音,他吸着气,哗哗地冲着凉水,很久都不肯从洗澡间出来,他在内心无法原谅桑梓,但是一时他还没有想到更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这个自虐似的凉水澡,黎浩然冲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他以为桑梓怎么也该下楼去了,可等他呵着气从洗澡间出来时,桑梓仍然坐在单人沙发上等着他。看见桑梓,黎浩然不自觉地把身上的浴巾紧了紧。 桑梓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淡然笑笑,“哟,连我都要躲。喝点绿豆汤吧,天气越来越干了。”说着她站了起来,并端起了汤碗。黎浩然还在擦头发上的水滴,桑梓显然有些cāo之过急了。“我不喝这个东西。”黎浩然愤愤地说,那神态有点像一个在生气的小孩。桑梓大度地笑了,“那我给你倒杯红酒?上次你同事带来的,普罗旺斯玫瑰红?”普罗旺斯(PROVENCE)是法国最早的葡萄种植园,当年希腊殖民者从这进入法国,在此定居,并开始大规模种植葡萄;该地生产的玫瑰红葡萄酒,冰冻至10℃时饮用香味最优美,产品多在法国葡萄酒最高级别的AOC等级内。黎浩然对桑梓的虚伪有些讨厌,但他一时又无法拒绝,于是抓起一套便装,嘟哝着进里间换衣服去了,以前他可是从来不避讳桑梓的。 在盥洗室里,黎浩然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换好衣服再出来时,他已经变得较为平静。他像以往那样顺从地接过桑梓递过来的酒杯,但并没有马上品尝,而是拿着杯子下楼去了。在那里,他的两个儿子和他们的老师还正在排演节目呢。 这一晚上,黎浩然前所未有地活跃,当然他这种活跃是装出来的。他坐在沙发上,兴高采烈地看着两个孩子,他们每唱完一段,他就要叫一声好,有时还把酒杯放下来鼓掌。以前他几乎没怎么跟苏寒烟搭话,可是这一次,他是没话找话问这问那的。桑梓默默地坐在一边,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好像在欣赏一幅图画似的,她那大度的笑容,让黎浩然看上去像一个幼稚的孩子。桑梓坐了一会,站起身上楼去了,而黎浩然则一直坐在客厅里,像一个突然失了观众的表演者。 从本意让,黎浩然对桑梓满怀怒火,他是不愿意跟她呆在一起的。可是桑梓走后,黎浩然却突然感到了无意趣,想抽身又显得突兀,于是只能打起精神,直到苏寒烟领着孩子唱完最后一折。好在这一晚苏寒烟显得特别活跃,那身粉红色的衣服,恰到好处地衬出了她的白晰,她一个晚上都拿眼睛瞟黎浩然,临走的时候,还戏谑地一笑说,“你要小心啊!” 黎浩然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也就没有回答。然而苏寒烟这一笑是有所指的,就在这天的深夜,在这个黎浩然住了多年的别墅里,发生了一件让他恍若惊梦的事情。 14、疑问重重 14 从黎家回来,苏寒烟马上把自己关进了化妆间,然后拿出了那套准备多年的夜行服。当她一点点退下身上那套粉红色的运动衣里,不由想起了黎浩然那双故意掩饰的眼睛,还有前不久面对自己时,他刻意压制的yù望。苏寒烟无意于诱惑他,她只是对这个男人感到有些好奇。 苏寒烟的这套夜行服是卢笙老师买的,青缎的面料,与苏寒烟的气质非常吻合。前不久卢老师奉命把这套衣服带给她的时候,一再坚持要她当场换上,那天他们是在苏寒烟挂满戏服的化妆间里,这个化妆间是卢老师亲自设计的,完全仿的大戏院的格局。苏寒烟换上夜行服,身上该凹的凹,该凸的凸,卢老师细心地把她的头发一点点盘在脑后,然后把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到了梳妆台上。 很多年前,苏寒烟是很迷恋卢老师这一套温柔得能听见每一缕呼吸的动作的,那时卢老师也经常把她脱光,让她完全luǒ露在案上,然后用彩笔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京剧的戏服。卢老师每次都能勾勒出不同的款式,在画完后他会泡上一杯西湖龙井,一边品茶一边撩拨她,直到她终于疯狂,才一跃而起进入她的体内;等到这个男人从她的身体里出来时,他们俩常常是一身挂彩,完全是两个彩人。 有一次没有事先得到卢老师的允许,苏寒烟就擅自闯进了卢老师的宿舍。那时候苏寒烟以为自己已经很爱卢老师,已经完全有资格闯进他的宿舍了。可是那一次,苏寒烟却看到了卢老师在跟另一个女人做着跟她同样的事,并且比跟她在一起更进一步:卢老师在脱光了那个女生的同时,也把自己脱光了,然后他们是一边zuò ài一边互相画着对方。这一幕让苏寒烟大受刺激,她捂着眼睛跑开了,并为此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苏寒烟便有了仇恨,并把对卢老师的恨,全部倾注在京剧之上,她就是以这种仇恨的方式爱上京剧的。 另外苏寒烟还在爱上京剧的同时,爱上了另一个与京剧有点关系的行当,那就是武功。那一阵苏寒烟可谓夏练酷暑冬练严寒,并把这两者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卢老师原本是一个结了婚的人,听说苏寒烟仇恨似地爱上京剧,并衍生出一种新的爱好武功,于是他心里便开始犯怯,利用关系帮苏寒烟留在了北京。据说现在在苏寒烟他们剧团,没有哪一个武旦,能够有苏寒烟那种短打的功力…… 这次卢老师把穿着夜行衣的苏寒烟抱上化妆台时,苏寒烟并没有拒绝,甚至没有一点挣扎,一颗死了的心怎么还会挣扎呢,因此当卢老师想重复多年前的那套动作时,突然发现躺在案上的女人已经没有一点激动,他那颗驿动的心也就慢慢凉了。于是他讪讪地说,“这套衣服是从美国买的呢,加了高科技夜光术,不容易被人发现。”苏寒烟讽刺地问,“可以隐身吗?”那男人笑笑,“你想隐身到哪里去?” 苏寒烟已经明白,卢老师不过是那个组织里的一个小人物,用京剧行话说就是跑龙套的,当年在美国演出时卢老师把那束玫瑰送到后台,并不是对这个女人有了什么新的妄想,而是被这个组织指派去的。这个组织的中国负责人叫亨利,经过近一年的物色,亨利在充分了解苏寒烟的背景后,决定把这个女人发展入公司,于是便有了卢老师异国送玫瑰的鸳梦重温。现在有关黑金唐卡的一切行动,都在苏寒烟的控制之中,亨利曾经对她许诺过,只要得到黑金唐卡,找到打开唐卡的密码,那么她就可以获得享用不尽的金钱,亨利说,“你会在这幅唐卡中,知道活着的终极意义。”是的,苏寒烟已经看到这个所谓的“意义”了,当她了解黑金唐卡的一切后,她便开始为这幅从未谋面的唐卡所疯狂,她像被一个东西吸附住了一样,深陷这旋转着的漩涡之中,因此对于卢老师的挑逗,她已经没有什么兴趣。 现在,苏寒烟把这套夜行衣套在身上,在镜子前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然后把长长的黑发编成一束拖在脑后,这时候她发觉自己有点像《古墓丽影》里的劳拉。突然,挂在墙上的液晶显示屏跳了一下,亨利那张模糊的脸跳了出来,“准备得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嗡嗡的,像他的脸一样模糊。苏寒烟抚摸着那套夜行衣,无限欣喜地看着大屏幕,这衣服穿出去干活显然太过夸张,但是用来勾引男人,却是再合适不过,“还有半个小时出发。”苏寒烟搔首弄姿的,虽然图像有些模糊,但她知道亨利那双鹰一样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身体。 “你还坚持要张西平一起去?” “是的。目前他虽然对我有所怀疑,但冲着丹增那老头,他一定会尽力的;另外桑梓的武功太高,没有他我很难完成任务,并且我没见过真正的黑金唐卡,这个只有张西平认得。” “他不会与桑梓纠葛坏了大事?” “目前他们还没有联系过,应该不会。” “好的。你要知道,谁能夺得这幅守护唐卡,找到打开它的密码,谁就将拥有更高的法力,获取更高的宗教地位。祝你成功。” “我会的。”苏寒烟像一个得到鼓励的小学生,庄重地对他的上司许诺。嗡嗡的声音过后,那张模糊的脸很快消失了。 苏寒烟遗憾地换下夜行服。古往今来,凡是穿上黑色夜行衣,然后再蒙上一块黑布的人,多半干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有些影视剧,那些杀手一般都穿着宽大的黑色风衣,冷着一张脸,好像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似。苏寒烟觉得在这大都市里,穿夜行服实在是弱智至极的打扮,她把长辫盘在头上,穿了一套从没穿过的普通黑色衣裤,然后,小小心心地,把一个按照桑梓的脸部模型制作的真皮面具粘到脸上,整整衣服,一身利索地出门了。 凌晨3:00分,这是一个陌生的时间,更是一个诡秘的时间。苏寒烟开着那辆蓝色精灵,向着北京西北郊方向驶去。已经是中秋时节,萧瑟的秋风阵阵袭来,有点冷,苏寒索xìng把暖气打开,在这种人为的“暖”里,苏寒烟很快找到了自信和勇气。 车到黎家别墅所处的小区东门,忠于职守的保安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岗上。到底是北京的豪华别墅,这里的保安不仅比一般小区长得精神,甚至24小时全天候站在岗上。苏寒烟把车缓缓地滑到门前,刚刚把头从车窗探出来,那保安就啪地一个立正,拉开了横在大门前那条刷着红漆的木杠。虽然光线很暗,可小保安火眼金睛,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北区5号的“桑女士”。不过让他奇怪的是,从头天晚上六点钟起,他一直就在这里替岗,他明明看见七点多的时候,桑女士开了一辆奥迪A4进来,她什么时候又出去了?!并且还换了一辆车! 不过为业主服务是第一位的,桑女士换了什么车,她什么时候离开小区,这些都不是一个保安应该关心的问题。系统的训练和长期的经验只告诉小保安,要记住每一个业主的脸,第一时间为业主提供最周到的服务;现在把门打开,让这辆车进来,才是他最应该做的。就这样,苏寒烟很顺利地把车开进了这个“外人莫入”的富人小区,很顺利地就把车停在了离黎家还有几十米远的路边。她看了看表,凌晨3:28分,张西平应该也到了吧。果然,在黎家附近的一个垃圾箱旁边,她看到了那个穿着黑色夹克、捂着一个大口罩的、身材高大的“清洁工人”。 其实苏寒烟还没有把车停稳,张西平就看见了这辆蓝色精灵。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从车上下来的人却不是整天神气凌人的那个含烟,而是另一个打扮庄重的女子。就着微弱的路灯,恍惚间张西平觉得这张面孔有些熟悉,可她是谁呢?怎么一见之下,他的心会跳得那么厉害?那女子走过他的身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他说,“行动吧。”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黎家别墅走去。那跳dàng的激情如同春风,张西平的魂像被勾走了似的,马上把手上的垃圾袋一扔,跟在那女子的后面,从另一个方向逼近小楼;这栋三层的别墅他曾经来过,他知道可以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最便捷地找到他要找的目标。 苏寒烟和张西平几乎同时到达黎家三楼的书房。一进屋子,苏寒烟就打开手电,同时拿出那个“金粉探测仪”。这东西是英国进口的,也是卢老师刚刚带给她的,据说它还在10米之外,就能准确在测出什么地方藏有含金的物品,今天晚上可是考验其精确度的时候了。据说几年前,曾经有一艘船曾经沉进了英吉利海峡,船舱的一个皮箱里装着满满的一箱金条,而当时的搜索队,就是凭着手上的“金粉探测仪”,最后找到了沉船的位置;虽然那次整船的人全部身亡,可船舱里包括那一箱黄金在内的所有财物,却一点不少地被打捞了上来。这次苏寒烟用上这么精密的仪器,可见在这件事情上,她所在的组织是下了血本的。 刚刚打开电源,那个小仪器上的红灯便开始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看来那幅黑金唐卡,还真就藏在这个屋子里。苏寒烟循着仪器的指引,很快来到了屋子的最中央:她站在那里,用手电照了照头顶的莲花吊灯,又照了照脚下的阿拉伯地毯,上次来这里还是木地板,什么时候就换上地毯了。这是一整张的地毯,要看到下面是否隐藏着机关,要么得把整张地毯揭起来,要么从中间把它割破。苏寒烟看了张西平一眼,张西平心领神会地俯身过来,掏出随身带着的切割刀把地毯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地毯下仍然是以前苏寒烟见过的木地板,地板和地板之间严丝密缝地合在一起,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名堂。她又把注意力转到头顶的莲花灯上,可那个造型简单的节能灯罩,它能藏得住什么呢?这时张西平已经搬了一张椅子过来,轻轻地站在了椅子上。唐卡内芯就已经是90CMX60CM的尺寸,再加上装裱的绢缎,这个灯罩无论如何都盛不下,那么是不是莲花灯上面的天花板是活动的?张西平用手轻轻敲了敲那白色的吊顶,那笃笃的声音提示这里跟其它地方没有什么两样。可是测金仪明明就指着这里呀! 就在这时,张西平突然发现那莲花灯座的接口,好像是金色的。他把手电移到近前,再用指甲刮了一下,没错,这个接口确实是镀金的。如今镀金的东西比比皆是,看来他们是上当了!他用手摸了一下那个接口,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只能从椅子上下来。这时候他的手电一不小心晃到了苏寒烟的脸上,仅仅是一瞬间,张西平大脑突然闪电一般被照亮:这不就是他日思夜想的格桑卓玛吗?是的,那柔和坚韧的轮廓,那光滑挺洁的额头,虽然过去了二十多年,可这张脸上,仍然依稀保留着儿里的张条!日盼夜想,他们居然在这里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遇。看清格桑卓玛的那一刻,张西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苏寒烟并没有留意到张西平的反应,她还在快速地思考着,虽然探测仪显示这个屋子里,有多处发出了信号,可这个地方的信号最强,应该就在这里啊。张西平从椅子上下来后,她亲自站了上去,没错,天花板上的确看不出什么破绽。然而就在她走下椅子的时候,张西平却从摊开的地毯上发现了端倪:那黑金唐卡就被缝制在那张1CM厚的地毯中间,刚才他一刀下去,差点没割到唐卡之上。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这幅从他的手上遗失了20多年的黑金唐卡,张西平跪在地毯上,小心地把唐卡从地毯中间取出来,拿下那一层防潮膜。苏寒烟疑惑地看了看他,“这是真的吗?”“是的。”张西平用颤抖的声音回答,凭着他对唐卡的识别能力,他认定这次绝对不会错了。他把唐卡一点点地卷起来,然后献给他梦中的女神格桑卓玛,“卓玛,是你吗?”他捧着唐卡,半跪在苏寒烟的面前。 张西平的举动让苏寒烟愣住了,她这才明白原来是张西平认出了她,并把她当成了桑梓,怪不得这小子刚才那么卖力讨好地跟定了她。她正准备将错就错,把唐卡接到手上,书房里一时灯光大亮,一个同样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出现在门口,这才是真正的格桑卓玛。苏寒烟愣住了,本打算夺门而去,但是格桑卓玛却轻易就把她拦截在屋子里。看着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张西平恍若惊梦,他紧紧地攥着手上的唐卡,一时不知所措。这两个女人各自出招,很快缠在一起,第一个“格桑卓玛”明显处在下风,这时她急忙朝愣怔之中的张西平急喊:“还不快走!”张西平这才醒悟过来。不管这两个女人到底谁是真正的格桑卓玛,先把唐卡带出去再说! 张西平攥着唐卡,准备跳窗逃走,可是刚要起跳,一阵柔风突然把他吸了回来。这股风如同高原dàng过的浮云,那卷涌一切的力量,他曾经是那么熟悉。他条件反shè似的回过头来,伸开五指化解了那股柔风,循着这股风来之处,他看见了一双久违的明净清澈的眼睛这眼睛如同玛旁雍错的水,深沉而波光闪闪!是的,这才是他的格桑卓玛,尤其是她身上的柔骨功,她这一招“风卷旗云”,当年他们俩人曾经一起练过,20多年过去了,他们却用这密传的功夫在这里相识! 可是第一个女人又是谁呢?她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张西平还来不及去想,格桑卓玛的第二招又到了,可是很显然她并没有使全力,而是用了一招“风摆长河”,把张西平逼回到了屋子里。因为一时走神,张西平被一股力量拉回到门边,他突然意识到好像这是卓玛故意放他走似的,顺着这股力量,张西平夺门而出,飞身下楼;在她的身后,那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地飞跳了下来。张西平来不及去想格桑卓玛了,也来不及去想这两个女人的关系,现在情况复杂,他唯有把唐卡攥到手上才能占据主动,到时候只要见到丹增大师,一切自会真相大白。他拉开那扇进来时就已经解除警报的大门,像一头敏捷的猎犬一般,“噌”地蹿出了这栋小楼。 就在张西平离开黎家别墅的时候,三楼的走廊上,一个人也正惊惧地看着这一切。这就是黎家的男主人黎浩然。 却说这天晚上苏寒烟走后,黎浩然也收起那副面具回到现实中来。两个孩子已经被领去洗澡了,他一个人呆在客厅里,拿着遥控器不停地变换电视频道。才刚刚晚上十点多钟,这时候睡觉实在有些早,他也不想看见桑梓,工作一天已经很累,他不想再到她的面前伪装自己,于是耐着xìng子,想给自己找一些轻松的节目。二套的经济信息联播又在说美国次货危机了,同一个主题,他们可以变着法子连续讲很多天,实在让人厌烦,于是他又转到一个动物频道上来。这里正在播放北极动物的画面,片子介绍道,因纽特人虽然已经有电动雪橇,但他们有时候还是要驾驶狗拉雪橇去打猎,目的是锻炼狗的体力和耐力。当雪橇到达目的地时,一个捏着鼻音、故作磁xìng的声音解说道:“狗已经跑了15公里(9只狗拉一架雪橇),途中有奔跑也有小跑。第一天运气不好,没打着海豹,看来他们有要饿一天了。”画面切转到打海豹的场面,解说道,“第二天打到了几只海豹,每只狗分了一大块,上次喂他们还是6天前的事了。”看到这里,黎浩然痛惜的心终于放松了一些,心想这些狗终于不再饿肚子了。他仔细看了他们的狗,有的像哈士齐,有的像萨摩,但绝不是纯种萨摩的样子。 正看得入道,洗完澡的尘尘挨到了他的身边,黎浩然誊出了一点位置给尘尘,继续看他的电视。可看了一会,他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这孩子今晚怎么那么安静,他扭头看了儿子一眼,只见尘尘没精打彩的,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黎浩然用手臂环了他一下,这孩子还是没有动静,这可不像那个活阎王一样的黎知尘啊,黎浩然勾下头来问,“怎么啦儿子?不会是凡凡欺侮你了吧?”凡凡怎么敢欺侮尘尘,此时他正在一个小盆子里,专心致志地洗他的袜子,这正是桑梓教育的结果。尘尘躲开黎浩然,他有点烦躁地从电视上移开眼睛,然后蜷到了大沙发的角落里。黎浩然挪了挪屁股靠过来,枝形大吊灯的暖光下,他发现儿子的小脸绯红,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儿子的额头,突然像被火烫了似地小声叫了起来:“怎么烧得这么厉害!”然后他大声地喊了起“桑”和“周姨”来。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怎么说发烧就发烧呢,并且烧得那么厉害!周姨着急忙慌地给医生打电话,桑梓则抱着尘尘,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黎浩然无措地站在一边,每到这种时候,他就显得有些多余。虽然桑梓自己就是一个高资历的医生,但是黎家却一直坚持有独立的保健医生,用桑梓的话说,医生治不了自己和家人的病。半小时后保健医生赶了过来,给尘尘打了一针后,那孩子明显地退下烧来,并且很快便在桑梓怀里睡着了。 由于双胞胎的基因太过相似,往往一人生病,另一个也会前后脚地跟着,因此只要凡凡和尘尘中有一人得了病,桑梓就会让他们分开睡,这在黎家已经形成惯例。周姨是跟了黎家几年的老管家了,对凡凡和尘尘而言,她更像他们的nǎinǎi,因此很自然地承担起带尘尘的责任,凡凡则转移到爸爸妈妈的床上来。可是临到睡前,黎浩然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踅磨到尘尘的卧室,极力要求自己看护尘尘,周姨拗不过他,给他jiāo待了几件要注意的事,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黎浩然坚持要陪尘尘,主要是想避开桑梓,一旦心里有了怨怼,再睡在一起就觉得别扭。他最后一次笨拙地给儿子量完体温,就肩负重任似地睡下了,以前照顾孩子的事,可一直不由他管。 这一晚黎浩然睡得并不踏实,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尘尘在说梦话,不,他好像是在朗诵一首诗,再仔细一听,又不知他在念些什么。这小子,他不是不爱读书的吗,现在怎么做梦都在背诗!黎浩然闭着眼睛在心里笑了一下,然后突然想起儿子还在病着,于是伸出手试了一下他的额温还好,看来打那一针的效果真是不错。黎浩然小心地翻个身,正要重新睡去,突然间,他仿佛听到楼道里有一种非常轻微的、像是有人走路的声音;他竖起耳朵,再听了一会,没错,是有人从他的门前上楼去了!黎浩然心里一个激棱,揭开身上的被子,穿上鞋子走下地来;刚走了两步,他又把鞋子退掉,赤着脚蹑手蹑脚向门口靠近。 黎浩然轻轻走到门边,拉开了一点门缝,这时那个声音已经到了楼上,并且仿佛是进了头顶的书房。妈的,又是黑金唐卡!黎浩然轻轻走出儿子的卧室,扶着栏杆一步步向楼上走去,就在这时,他从门缝里看到了书房的灯亮着,并从里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等黎浩然摸到书房跟前,书房门突然洞开,灯光涌出的当儿,一个黑影也“噌”从里面蹿了出来,飞身下了楼梯;他还没反应过来,另外两个人又一前一后“噌噌”蹿出,并跟着飞下了楼道。 紧接着客厅里一阵风声乱动,你来我往……刚才明明是三个人,怎么最后只有两个了呢?一阵飞檐走壁的声音,等黎浩然看清楚一切时,眼前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瞬间,黎浩然像看武侠片一样,甚至连灯都忘了打开,更没想到要叫保安或报警。等他终于明白过来的时候,赶忙冲进书房,明亮的灯光下:新铺的阿拉伯地毯被割开了一道口子,地上乱七八糟的!这些歹徒到底在干什么?难道黑金唐卡就藏在这地毯下面?黎浩然突然想到桑梓和孩子们,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他条件反shè似的折身冲回二楼,想都没想就冲进自己和桑梓的房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那张两米宽的大床上,只有凡凡在兀自沉睡,本应躺着桑梓的地方,却是空空dàngdàng的! 桑梓去哪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漫过脑际。黎浩然发现自己最关键的时刻,想着的竟然还是这个女人!他又愤怒又担心。害怕惊动孩子和其他人,他没敢大声声张,只是像疯了一样,在偌大的小楼里到处搜寻……就在他怒火中烧的时候,就在他要打电话报警的时候,桑梓却突然从他的身后冒了出来:“浩然,你找什么?”桑梓穿着平常睡觉时穿的衣服,一脸惊讶地问。柔和的灯光之下,黎浩然发现桑梓的表情有点怪,也可能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祟,反正当时他心里乱糟糟的桑梓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真把他吓着了。这时候他还突然发现,周姨及家里的几个佣人,也全都起来了,他们正站在后厅的门口,惊讶地看着这两口子。 看见桑梓没事,黎浩然松了一口气,但想着动了一屋子的人,不由火气乱蹿。他朝下人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回自己房间去。然后压住怒火问桑梓,“你去哪了?” “我在洗手间呀。” “洗手间!”黎浩然盯着桑梓的眼睛,像要把她吃了似的,然后他一把抓住桑梓的手,拉起她就往三楼的书房上来。到了房门口,他把桑梓往里一推,然后返身用身子把门抵上,“别演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想瞒我多久?你玩我玩得还不够吗?”黎浩然又气又恨,他恨不得撕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可桑梓仍然那么平静,她揉了揉被黎浩然握痛的手,再扫视了那零乱的地面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说,“浩然,现在半夜三更的,有事咱们明天再说好吗?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咱们家遭劫了!” 他站在黎浩然的面前,下意识地还想把最后抵赖一把。 这简直就是侮辱一个人的智商!黎浩然对这种虚伪真是厌恶透了,都恨不得给这女人一巴掌。他气急败坏地嚷道,“你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在这地毯里做了什么手脚?刚才你去哪里了?”憋了那么久的话,黎浩然终于bào发出来了。 桑梓咬着嘴唇,她勾头看了一下脚面,然后转过身朝墙边那两张单人沙发中的一张走过去,“好吧,如果你想知道,那么现在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她坦然地看着黎浩然,期望他能够坐到她旁边的另一张沙发上;可是黎浩然不,他就那么愤怒地盯视着她的眼睛,看着那两片嘴唇机械地启动…… 这个女人,他还能相信吗?! 桑梓深知,无论她跟黎浩然说什么,都无法打消他心里的怀疑,更不能让他马上能够理解自己。所以她一直在等,等待着最合适的那一天的到来,甚至于现在,她都还不想做无谓的解释。但是面对丈夫那双一半是怒火,一半是冰刀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避了。 “浩然,我是西藏一个古老宗教组织的使者,这么多年一直就在守护黑金唐卡。”守护使?是不是就像“天使”一样纯洁?苏寒烟还说她自己是守护使呢!黎浩然冷笑了一下,十年来所受的蒙骗,难道是一个“守护使”就能化解的吗?“其实一两句话很难说清,那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些,是因为这是一项特殊的使命,我不想让你无端为此担心,另外我们的教义也不允许说出来。”使命?苏寒烟也提到过使命!黎浩然再次冷笑了一下,他回想起他在美国获得黑金唐卡时,那个无意中撞向自己的女子,原来他还以为那是上帝送给他的一份礼物,现在才知道这一切全是yīn谋。 “是吗?不是不能说吗?那你现在怎么又说了?”黎浩然紧紧地盯着桑梓,好像要把她吃了似的,他听到了坚冰在自己体内破碎的声音。 “浩然,你听我慢慢说。你知道这唐卡之中藏着一个地下宫殿的地图,可是我们一直找不到打开它的密码,所以这次才故意让唐卡曝光,以找到那个打开唐卡的密码;你先前被盗的仿品是一位高僧制作的,而今晚把唐卡藏在地毯中,让人把它盗走,也是我们的安排。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从今往后,唐卡对咱们家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其实桑梓隐约地感到,危险还是有的,只是她还不知道这危机具体是什么;她这么说,只是想安慰黎浩然,她不想让黎浩然担心。 好啊,玩得真是高!这个女人,她用一个莫须有的“使命”,欺骗了黎浩然长达十年,现在又用一幅唐卡,在他的家里把他玩得团团转,真他妈太有意思了。“这么说你嫁到我家来,就是为了这可恶的唐卡了?”黎浩然仍然保持着最后的风度。 “也是,也不是。”桑梓运用早年练就的功力,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其实无论桑梓怎么回答,都不能让黎浩然满意,无论怎么解释,对黎浩然都是一种伤害。“浩然,我想告诉你这幅唐卡背后的故事,他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仅仅是一幅珍贵的唐卡,不仅仅隐藏着一幅谁也没有见过的地图,更重要是,它承载着一个古老宗教的沉重的历史,以及这历史后面所隐含着的真相和神力……”在黎浩然的冷然愤怒之中,桑梓的解释完全没有效果。黎浩然心想,如果不是苏寒烟对有所提醒,如果不是他自己发现了什么,桑梓恐怕现在还要瞒他。这个女人,她到底要干什么?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尤其是他无数次听到桑梓提“使命”二字,他觉得简直太好笑了,苏寒烟不也说自己肩负着“神圣的使命”吗?这两个女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到底她们之中有没有一个是真的! 黎浩然再也不想听桑梓的解释了,他越听下去,就越感到那份侮辱的深重,桑梓已经侮辱了他十年,现在还想继续用谎言侮辱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女人,黎浩然突然间感到索xìng无味,他沉默无声地转过身,拉开门走出了这间屋子,把桑梓一人扔在那个空旷而混乱的屋子里。看着黎浩然离开后屋子里留下的空白,桑梓知道这个局面她已经无力挽回,“听凭佛的旨意吧!”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重新回到儿子房间的黎浩然再也无法入睡。这间屋子是专门为儿童设计的,从安全的角度考虑,并没有设计阳台。黎浩然在窗前站了好一会,他突然非常地想抽一支烟,桑梓怀上孩子之后,他连烟都戒掉了。现在那种甜蜜幸福的感觉完全被颠覆,他的心如同被关在一间囚室之中,看不到一点光亮。他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继续生活在这谎言之中?还是尽快与桑梓离婚?!离婚,一想到这个冰冷的词汇,黎浩然的心就被扎了似的生痛!从认识桑梓的那一天开始,从结婚的那一天开始,他的意识里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两个字,可现在这两个字却像从地缝里突然冒出来似,一下子把他抓住了。 就在黎浩然茫然无措的时候,桑梓也一样难以入眠。一边是黎浩然的猜疑和愤怒,另一边是她的扎西平措哥哥。是的,她终于见到平措了,二十多年的思念,这份思念漫长得连她自己都以为已经淡忘,可是他们却又相遇了,并且是在这样一个场合!仅仅是灯下那匆忙的一瞥,那熟悉的目光就让她全身颤栗;当她出手那招“风卷旗云”时,张西平像以前那样轻松地把她的招式化解,这一手法太熟悉了,这种化解的方式,也只有她的平措哥哥可以拿出来。那一刻桑梓真想唤她,把他唤回自己的身边,但是另一个面孔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却让她瞬息放弃了这个念头。 是啊,这个人是谁?她怎么可以长着跟自己同样的面孔?一见之下,桑梓像碰到鬼魂似的,等她从这个人影的身段上,感觉到她其实一直就隐藏在自己的身边时,她及时阻止了自己要与扎西平措相认的念头。在不能确认平措是否会相信她的情况下,她不能给平措带来危险,就这样,她把扎西平措放走了,也把那个女人放走了这原本就在她的策划之中,何况她根本就拦不住功力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平措。 利用扎西平措的武功及他与桑梓的旧情,这也正是苏寒烟死活要拽住平措的目的。这个女人真是太歹dú了! 同样,张西平心里也在翻云覆雨。当他拿着唐卡,翻越围墙回到预定的地点;当他坐进他自己的奥迪A6时,他的内心也已经冷静了下来。他突然意识到,今天晚上几乎不费什么周折就拿到了唐卡,以他对卓玛的了解,她不应该那么草率;另外,卓玛把唐卡以那样不加处理的方式藏在那里,好像专门是等着有人来拿走似的,难道卓玛有什么别的意图吗?还有,今晚和他一起行动的那个女人是谁?是含烟吗?她为什么要扮成格桑卓玛的样子?这么说她是知道自己跟卓玛的关系的,那么她为什么一直都不说?如果她真是丹增派来的人,为什么她要跟格桑卓玛打斗?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张西平陷入了一片迷雾之中。 不过不管怎样,黑金唐卡已经在自己的手上。张西平要把它亲手jiāo还给丹增活佛,到了那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到了那时,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卓玛见面解释…… 想到格桑卓玛,张西平的心不停地颤抖。他曾经设想了无数次与卓玛的重逢,在玛旁雍错,在那褐色的山谷,在茫茫的人海中……他幻想自己像梦一样出现在卓玛的面前,可是20多年后的今天,他们却在这样的地方、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这简直是太残酷了! 20多年后的格桑卓玛,像一尊女神一般光彩照人,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她仍然一下子点燃了张西平黯淡的心。卓玛,你在哪里?你还好吗?以后,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 深夜的北京五环路上,张西平驾着他的黑色奥迪,风驰电掣般地向着北京的东部开去。在做唐卡生意之前,张西平一直跟着几个画画的朋友,在北京一个叫做宋庄的地方瞎混。那时候他的唐卡店还没有开起来,他一直就靠帮朋友贩卖书画挣钱,后来他在圈子里碰到一个做点唐卡生意的人,突然灵机一动,想着自己不就是从那片西部高原过来的吗,干吗不做点有特色的东西?那时候西藏文化还没有现在这么火,藏式饰品也不像现在这样满大街都是,张西平就靠着那点执拗和小聪明,捣腾起西藏的各式饰品,并且一不小心就赚了第一笔小钱。赚钱之后,张西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宋庄附近买下了当时最为便宜的一套商品住宅,不管怎样,漂泊流浪了十几年,张西平总算是有个自己的窝了。没想到从那以后,张西平突然就来了财运,不两年他就在北京最热门的后海布下了他的唐卡店,宋庄那个两居室,也就一直扔在北京东郊那遥远的地方,时间久了有时连张西平自己都记不起来。本来早就跟含烟说好,拿到唐卡后他们在郊外汇合,可是突发的变故让张西平改变了主意,他决定自己拿着唐卡,然后设法亲自把唐卡送到丹增的手上。现在那个被遗忘在宋庄的小两居,这时候可以终于派上大用场了。 手机在凹槽里不停地震动,张西平知道是含烟打来的,他连看都没看,只专心致志于暗夜里的高速路面。然而就在他驶出京通高速西马庄收费站,打算走附路进入宋庄那段国道时,他的后脑勺突然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住,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冷冰冰地在耳边zhà开,“扎西平措哥哥,我在你的后座上窝得好苦。” 张西平心里一惊,方向盘也跟着轻微地扭动了一下。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压住嗓门温和地说,“中村植子小姐,把你那玩艺收起来,可别走火了。早知那么难受,你干应该早点钻出来才是。” “你怎么知道我是中村植子?” “你不是也知道我是扎西平措吗?” “好吧,咱们打平了。不过现在你得听我的。” “请指示,植子小姐……” 15、黎波家族 15 他的身体轻飘飘的,飞离尘世,飞越三界,到达一个金光闪闪的地方;他终于看清那发出金光的地方,原来是一尊护法金刚,于是他的身子停了下来;他端坐莲花之中,屏心聆听,佛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丹增活佛突然睁开眼睛,他一下子从团蒲上跌了下来,没有一刻耽搁,赶忙叫人召唤格桑卓玛。 而此时的黎家别墅,格桑卓玛却发现了一件离奇的事。 早上黎浩然上班后,她到尘尘的卧室到侍候孩子起床。昨天晚上打了一针,尘尘的烧已经退去,他赖在床上,有些懒洋洋的。桑梓试了试小儿子的额温,头倒是不烫了,但最好还是让孩子在家休息一天看看再说,便让司机把凡凡独自送去了学校,自己打电话替尘尘请假。打完电话回来后,她发现尘尘正躺在床里边,咕咕哝哝地不知说些什么。桑梓起初也没在意,只想着陪陪儿子,然后去忙自己一堆的事,她把手伸进儿子的被窝,可是儿子对此并没有反应,他把小小的身子缩了缩,仍然自言自语地咕哝着。 “在叨咕什么呢,儿子?”桑梓把手缩回来,理了理旁边的一个枕头。这枕头原本是凡凡的,印着史努比的图案,可是昨天晚上,却是黎浩然枕在上面。昨晚黎浩然也就睡了四五个小时不到,想到丈夫那受伤的表情,桑梓的心里有点痛,她把枕头摆好,还轻轻地拍了拍,看着儿子从被子里露出的半边脑袋,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尘尘仍然蜷着身子,自顾自地说着什么,屋子里安静仍了。突然,桑梓从儿子的咕哝声中,听到几个好像是古藏文的词语;她再用心一听,没错,小时候在西藏,桑梓曾经跟着丹增修习过古藏文,现在尘尘确实在背诵一首古藏文的诗歌! 桑梓的大脑电光火石一般,她的心突然被照得通体透亮。长期以来,她一直在关注着黎浩然的反应,可是她却忽视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如果说黎浩然的体内流着渥南里的血液,那么他们的孩子不也是渥南里嫡传的后世子孙吗!遗传记忆!是的,遗传记忆在尘尘在身上奇迹般地出现了,她多年的研究终于找到了例证,桑梓一下子从床边站起来,她几乎有些欣喜若狂。然而就在瞬息之间,这种狂喜马上被另一种不详的意念浇灭。 在传说中,得到遗传记忆的后世子孙,有些会因为精神崩溃而突然暴亡,有些从此疯疯癫癫,言行与疯证无异;当然也有部分人仍然正常,可是外界的人为干扰却从此与他们相伴终生据说在遥远的西南故地,有一位小学老师,自从他突然记起遥远年代的金矿埋藏地点后,就被各路心怀叵测的人盯上,本来他的身体和精神没什么问题,最后也被逼得差点儿发疯。 现在桑梓还没听清楚尘尘背诵的到底是什么,可是一种不祥的预感已经像乌云一样向她袭来,她屏息静气,把耳朵凑近仍在咕哝着的尘尘 “愤怒的轰鸣撕裂了大地, 那永恒的宫殿在地下长眠。 地狱般的黑暗被光明撕开了裂缝, 身穿红色衣服的人在废墟上守护遗失的家园。 千年的勇士带着沉默的使命, 圣洁的使者从天堂带来鲜血染红的密码。 永恒的宫殿等待千年的佛音轮转, 密码开启……” 这不是就渥南里大师对唐卡密码的提示吗?桑梓幡然醒悟,原来当年渥南里大师留下的三件宝物,除了骨笛和黑金唐卡,另外一件就是这深藏在基因中的遗传记忆,怪不得千年之中无人可以破解!虽然桑梓对此早就有所怀疑,她还为此在黎浩然的身上研究了那么多年,可现在这一切真的出现时,她却是如此地不知所措。 桑梓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把尘尘背出的古诗歌听完了一遍。这首诗共分为上下两部共六章,上部主要讲述那场大地震的壮烈,以及在那场地震中,地下宫殿黑暗惨烈的景象,还有渥南里爬出地面,路途中遭遇的所有袭击和生死悬于一线的历程,当然,更有那只勇猛无畏的古代战獒;诗歌的下部主要讲述渥南里逃出生天,重见光明之后,如何重建寺庙,如何守护着那个秘密,此处他还提到了他的徒弟热巴丹,以及那幅他用生命绘制出来的黑金唐卡。最最重要的是,在诗歌的最末尾部分,渥南里还添加了一个后缀,如同一部手机的装饰链子,也像一本小说的一篇后序,总而言之,没有耐心的人听不到这里,也无心留意这个总结xìng的后缀;而这个后缀,就提示了打开黑金唐卡的密码。 这就是上面桑梓翻译出来的几句诗歌。桑梓真是又惊又喜又怕,带着这复杂而惊惧的情感,她向柿子林丹增大师的下榻处奔去…… 从丹增那里回来后,桑梓便向医院递jiāo了辞职报告。当她从那所她工作了近十年的医院离开时,她感到非常地难过,她知道在她的身后,有无数的目光在注视着她,她不敢回头,她害怕那紧紧攥住的不舍情绪会一触即溃,她只告诉自己,眼前有更重要的事等待着她做;而辞去医院的职务和工作,将是她目前唯一的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白天公务缠身,黎浩然可以不想家里的事,可是一旦走出公司大厦,他的心里就开始犯怵。说真的,他害怕回家看见桑梓,害怕看见苏寒烟,更害怕看到这两个女人在一起。好在孩子们的排练已经差不多,好在苏寒烟不会再来了。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钟。当黎浩然走进屋子的时候,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说不清为什么,自从跟桑梓有了隔阂,这种感觉便时常包围着他。凡凡和尘尘都在客厅里坐着,桑梓正拿着一本书,在给他们讲故事。这样经典的场景已经好久没有了,一见之下,黎浩然觉得有点愕然;但他并没有为此打动,而是感觉这温馨背后,仿佛酝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yīn谋。 果不其然,黎浩然一进屋,桑梓就把期待的目光望向他,黎浩然不知道桑梓会有什么事,但他已经感觉到桑梓好像有话要跟他说。最近的几件事,让黎浩然对桑梓的热情已经降到冰点,他不想跟桑梓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她的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因为曾经深爱深信,所以内心的矛盾和挣扎就变得尤其强烈。他甚至后悔最初去找苏寒烟,如果没有苏寒烟的胡言乱语,那么他就不会怀疑桑梓;他宁愿相信是苏寒烟嫉妒桑梓,是她有意要拆散他和桑梓,有意要破坏他的家,是的,他宁愿什么都不知道,那样他还可以在他原来的虚幻中,傻乎乎的幸福着,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全变味了! 黎浩然避开了桑梓的目光,他甚至没有看孩子们一眼。工作一天,他已经很累了,他不想再说什么,他只想能够好好地休息,可是他刚刚回到房里,桑梓随后就跟了进来,摆出一副有话要说的架势。黎浩然好像没有看见她似的,他面无表情地解开领带,把西装挂地衣柜里面。可是桑梓却凑到了过来,并把一杯红酒递到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手上,“浩然,我们谈谈好吗?” 黎浩然没有接她的酒杯,兀自进了里间,他想先洗个澡,他实在没有心思跟这个女人虚谈什么,他现在有些讨厌她。可是桑梓却固执地跟在他的身后,甚至跟进了盥洗室,黎浩然听到她在身后说,“我已经递jiāo了辞职报告,我想跟你说一声。”黎浩然心里猛地一惊,但他很快克制住了自己,他回身示意桑梓最好出去,然后把盥洗室的门反锁上,冲进淋浴室,衣服没脱就打开了淋浴喷头。 是嘛,她辞职了!以前黎浩然一直想让她在家里照顾孩子,她一直以“女人不能没有事业”为由坚持去上班。现在她却说都没有说就辞了,是有了新的事业,还是“女人可以没有事业”了?黎浩然在心里冷笑。他不相信桑梓辞职是在向自己示好,也不相信这个女人是为了家、为了孩子。那么她到底又在玩什么yīn谋,他连想都不愿去想她的事。她干嘛要告诉他,她可以不告诉他的呀,那么多年,她不是一直把黎浩然当成傻瓜吗? 一种被严重愚弄的感觉再次袭击了黎浩然的全身,他甚至忘记了自己一直开着的都是凉水,直到那冰凉的水把他冻醒。他站在细密的冷水花洒下,昂着头承受着那钻心的寒冷,他想喊,想愤怒地吼叫,但是多年的教养还是让他把这一切咽了下去……就这样,黎浩然让银针一般的冷水扎在全身,慢慢地,他想起了小时候去郊游,想起大雨来时他们在雨地里奔跑,那时候的雨多么清冽甘美,也多么的美丽迷人。黎浩然在心里笑了一下,仿佛那水也不是那么凉了,甚至有了一些热感,他用力地搓着自己,直到把自己拼得全身通红、热气腾腾。 从淋浴室出来,黎浩然不那么愤怒了,也没有那么激动了,他在心里已经放弃:是啊,你爱辞职就辞职吧,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与此同时,“离婚”这个词再次冲出了他冷静的大脑,当他走出盥洗室,回到卧室的时候,他冷冷地对守候在那里的桑梓说了一句话:“你什么都不用跟我说。”然后从柜子里拿过外衣,看都没看桑梓一眼就下楼出去了。 当家里已经没有温情和信任,那么它就不能再叫做家。已经十一点半钟了,疲惫的黎浩然开车走在京西宽阔的大马路上,他第一发现这西郊的路面竟然那么宽,路面上只有亮着红色尾灯的车,看不见一个活动着的人。城市大了,汽车就代替了人的活动,每天走在路上,你可以看见很多的世界名车,但是你很难得走近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人都在远处,在遥远的城市灯火里面,那里,今夜黎浩然怎么也无法到达。 结婚那么多年了,黎浩然第一次那么不想回家。他游dàng在秋天的夜幕之下,一时不知应该去往何方。桑梓电话不断打过来,黎浩然全部都没有接,然后她的短信又跟着不断地发过来,他看都没看就删除了,他现在讨厌这个女人,不想听见她的声音,不想看见她的脸,不想看见她的字,不想看见任何与她有关的东西,他只想让自己远远地离开…… 这时候,黎浩然突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回家看望父母了,他把车往石景山的方向开了一段,突然又意识到这个时候回去,他们会不会被吓着,还是算了吧,于是他调转了车头,想着有家不能回,心里一软,眼泪就涌上了眼眶。 最后,黎浩然打了梁鸿的电话,虽然这个浪dàng子时常让黎浩然恨得牙根痒痒,可说到底,他仍然是黎浩然最好的朋友。 其实就在这天早上,梁鸿向董事会递jiāo了辞职报告。当黎浩然看到那一纸仿佛是声泪俱下的“悔恨书”时,他的心一下子软了。原本他也没想过让梁鸿走的,公司所面临的公众危机,不久就会随着消费者的健忘而淡化,而公司目前的销售压力,却需要梁鸿这时候帮着一起挺着。黎浩然只是想通过法律事务部的调查,让梁鸿意识到自己在一些事情上是多么荒唐,而这些荒唐的行为,又将在公司内外带来多么坏的影响。 可是梁鸿却递jiāo了辞职报告,按照公司的章程,他好像也只能递jiāo辞职报告。于是黎浩然想起他的种种好来,想起在美国时,他们一起去参加PATTY,梁鸿把蛋糕涂成鬼脸,把女生们吓得尖叫;想起梁鸿跟他抢桑梓,他勒紧裤带,用那点微薄的奖学金,每天一束鲜花堵在桑梓的门前,而桑梓却把他的花,一支支地分给路过下学的学生;想起公司创办初期,他和梁鸿和罗伊经常通宵达旦,在办公室里不是开会就是做方案,有时会为了一个问题,几个人争得面红耳赤不亦乐乎;想起梁鸿亲自带着那些销售人员,挨家走户说服商家,把一家家的商品和广告拉到自己的网上来;想起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的那一天,梁鸿和他拥抱在美国的时代广场,在那黎明的天幕下,他们一起感受着成功降临的那幽冥的感觉…… 总而言之,梁鸿已经成为黎浩然人生的另一面:他多情到滥情的地步,浪漫到浪dàng的地步,不拘小节到任意妄为的地步……他的这些特xìng,虽然有时会给公司添堵,但也照出了黎浩然生活的枯燥和单调,从某种程度上,黎浩然甚至是羡慕他的。既然现在黎浩然已经无家回,还不如去找梁鸿,顺便也跟他聊一聊。 拨通梁鸿电话的时候,这小子正在朝阳北路一个豪华俱乐部的抽雪茄,电话里感受不到他的情绪,但黎浩然可以想象梁鸿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半个小时后,他们在8号公馆碰面,一起在温泉里泡了两个多小时,能说的都说了,能谈的也谈了,可是梁鸿仍然坚持要离开公司。他说自己是一个散漫的人,也是一个容易厌倦的人,他从来不会把一个公司当成自己的家,伊博也不是,虽然目前他发展得很好。黎浩然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梁鸿也说不清楚,他只是说他想过一段他想要的生活。黎浩然再问,“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梁鸿看着黎浩然,他自己也回答不上来,过了好一会才说,“当年我来伊博的时候,我以为那就是我想要的,可现在不是了,我想要另外的生活。不同的时期,人的需求是不一样的。”黎浩然无话可说,是最后他恳求梁鸿帮自己直到年底。梁鸿同意了。 这一晚,黎浩然和梁鸿就睡在8号公馆。本来是想找梁鸿开解一下的,没想到又添了新的忧愁,黎浩然一夜没有睡好。 第二天上班,黎浩然一整天头脑都晕乎乎的。中午时他抽时间给包同打过一次电话,自从跟这个小伙子接触过后,他对包同有了一种特别的信任,尤其在黑金唐卡调查的事件上,他时常会绕过申壹,直接跟包同联系。包同在电话里告诉黎浩然,他发现有人在调查黎浩然的家族史,现在他们正循着那人的调查踪迹,前往山东聊城沈一环的老家,估计应该会有新的发现。电话里黎浩然也不好追问细节,只得在心里吊着。 有了第一次夜不归宿,就会有第二次离家出走。黎浩然实在不愿意回到黎家别墅,可是又没有带衣服出来,于是让司机回去了一转,自己下班后就直接回了石景山的父母那边。对于儿子突然回家,并且还表示要住几天,黎承植夫fù自然十分高兴,不过让他们奇怪的是,以前儿子都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来的,这次怎么就一个人。毕竟都是聪明人,只几句话他们就明白儿子夫fù闹了别扭,不过他们也不想去点破,都不是小孩子了,他们的事他们自然会解决的。 晚上洗澡睡觉之前,黎浩然突然发现司机带过来的包裹中,除了几套熨平的干净衣服及日常用品外,还有一个洁白的信封,信封里面,依稀可见叠得方方正正的信纸。在短信和手机的时候,书信已经显得十分脆弱,同时又高贵无比。可此时此刻,黎浩然却感到这封信太过矫情,甚至有有些可笑,他怔了一下,把那封信拿起来掂了掂,又把它扔回到衣服堆里,然后进沐浴房冲澡去了。洗完澡出来,他已经忘记了这封信的存在。 这天晚上黎浩然睡得很早,睡到半夜他突然就醒了过来。这时候他的大脑像扎进一根芒刺似的,桑梓那封没有打开的信,一直在他的眼前晃动,他索xìng坐了起来,打开了床头灯,拿出了那个白得刺眼的信封。黎浩然撕开信封,掏出了叠在里面的白纸,灯光之下,这张白纸上写着唯一的一行字:“浩然,家里出事了,快回来好吗,我们都需要你。”黎浩然冷静地看着这行字,然后调出了这两天桑梓发给他的所有短信,可是所有的短信仍然是这同一句话:“浩然,家里出事了,快回来好吗,我们都需要你。” 出事了?能出什么事呢?这该不会是桑梓的又一招把戏吧。 重新躺下的黎浩然,无论怎么也睡不着。他并不想去想桑梓,可是他的大脑里却像放电影一般,不断回放着这几天来家中所发生的一切,回放着桑梓的每一个表情,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黎浩然再也睡不着了。 凌晨2点25分,黎浩然站在了自己家的门口。他的心里既急切,又有些忸怩,正要伸手按门铃,突然意识到已经是半夜了;并且自己是出走后回来的,虽然仅仅只出走了一天一夜,但是心里仍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掏出钥匙,悄悄地开门溜了进去。 黎浩然穿过门廊,绕过客厅,直接上了二楼的房间,然而刚走上楼梯几步,身后门廊的夜灯突然开了,他回过头,周姨正站在楼梯下,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先生你回来了。”周姨这一句轻轻的问候,让黎浩然心里一热,他想这才是他自己的家。 黎浩然轻轻地旋开房门,走进起居室,正准备换睡衣,里间的门突然开了。桑梓穿着紫色的睡袍,正依附在卧室的门框之上。她的表情有些憔悴,头发有些乱,但是这些憔悴和散乱并没有遮住她的风情,她像玉米穗上的花粉似的,轻轻粘附着黎浩然的目光。 看着这个有些忧伤的美丽女人,黎浩然怔了一下。在回家的路上,他的脑子很乱,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事会发生,难道还有比唐卡被盗走更糟糕的吗?其实唐卡被盗走是一件好事,它至少不会再给这个家带来麻烦了。可是现在,看着桑梓这有点恍惚的表情,黎浩然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面对桑梓,黎浩然的表情仍然僵硬,他越想走近她,越想忘记一切重新开始,就越发感受到他们之间已经立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对桑梓的怀疑仍然没有解除,黎浩然被严重伤害的自尊仍然没有抚平,在这种强烈的自尊驱使之下,黎浩然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你还没睡?”桑梓裹了裹睡衣,尴尬地笑笑,“在等你。”她说。 黎浩然觉得桑梓有点像背台词,他怎么会感觉她像背台词呢?他努力像个男人一样,走过去碰了碰她,这一碰,他的内心深处又产生了抗拒的意识,“发生什么事了吗?”他轻描淡写地问,现在是凌晨的3点45分,他有点把不准是应该先上床睡觉,还是要马上听桑梓说那件“重大的事”。 犹豫之间,黎浩然向卧室门走去,可是他刚刚迈开腿,桑梓却伸手把他挡在了门外,“凡凡和尘尘在里面,我有事要跟你现在说。”说完她直接进了旁边的休息室。到底什么事情,还非得现在说不可?黎浩然心里有些恼怒。 “你还记得吗?一个月以前,我们曾经探讨过遗传记忆的事。”桑梓这样开始了她的第一句话。 遗传记忆?是的,黎浩然当然记得,当他把自己的梦境告诉桑梓时,桑梓煞有介事地对他说,“对梦的研究,不仅仅是医学问题,他还可能是数学问题,是哲学问题,是遗传学的问题,也可能是宗教问题。”当时黎浩然还沉醉在那种小男人的情境里,那次桑梓告诉他,医学界一直存在着“遗传记忆”的观点,这有两重意思,一是指自然遗传,比如鱼生下来会游水,狗生下来就会跑等等;二是指主动遗传,是古代的先祖找到了一种基因携带记忆的方法,然后通过遗传的形式让这种基因记忆一代代的传下去,在特殊的环境下,这些记忆有一天会突然被激活……可是这些,跟黎浩然有什么关系吗? 桑梓肯定地告诉黎浩然,有关系,并且是非常大的关系。 “你还记得你要寻找你的家族出处时,我是多么地担心吗?”桑梓问。 黎浩然哑然,他在努力回忆桑梓曾经表示担心的点点滴滴,也许是当时桑梓掩饰得太好,黎浩然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好,那我告诉你,你的身上流着一个古老僧人的血液,而你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尘尘,已经得到了你的先祖的遗传记忆,并且,这种记忆这两天已经复苏。” 在怎么可能?!在桑梓几乎一字一顿的话里,黎浩然张大了嘴巴,他的大脑迅速掠过那晚尘尘发烧时的情景,掠过孩子半夜的梦呓,他本能地站起来要去看自己的儿子,可是桑梓按住了他。现在正是半夜时刻,孩子们都已经沉睡,他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聆听桑梓的叙述 在桑梓的叙述里,黎浩然看见一个脸孔是像皲裂的树皮一样的古老僧人。那老人沉默,坐在高高的岩石之上,微闭双眼,时间以“刹那”的方式在飞逝着……佛教里,最短的时间单位为刹那,大约等于1/75秒;一念,一个念头,一个想法,有90个刹那;一刹那,有900个生灭;一昼夜,有3280万刹那,刹那的生灭比眨眼睛还快。那如同千年古树的老人,他站在高原刺骨的风中,他在方圆十公里的立方体里,装满芥菜子粒,每隔一百年取一粒芥子出来,直到取完为止;他把方圆十公里立方体大的石头,每隔一百年用砂纸摩擦一次,一百年一次地擦,直到把大石头磨成粉为止…… 桑梓对黎浩然说,这个微闭双眼数着“刹那”的老人,这个每隔一百年取一粒芥子出来,每百年用砂纸摩擦石头的老人,就是黎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然的先祖,这位先祖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做“渥南里”。 公元一千多年前,这个叫做渥南里的老人在世上留下了三件宝物:其一是一只从地下宫殿取出来的骨笛,其二便是他倾后半生之力绘成的黑金唐卡,其三就是在他在生命将尽之前,让一个藏族fù女怀上了他的孩子,并把关于黑金唐卡的密码,通过遗传基因的方式让他的后人代代传递下去。桑梓说,“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就是渥南里的后人。” “你说的是有关我爷爷的那些梦?”黎浩然误会了桑梓的意思。不过桑梓并没有马上点破,她接着说,“那些梦都只是一个旁证。其实你的生世之谜,一直是我们要保护的内容之一。”接近黎明的空气有些冷,但是却让人变得十分清醒,在这间地中海式风格的卧室里,在整个世界都沉睡的时刻,黎浩然感觉桑梓的话不再像天方夜谭。 桑梓告诉黎浩然,在西藏西南的朗钦藏布河谷,生活着一个古老的村庄,村庄里的黎波家族,因为受到来自寺庙的保护,因此成为方圆最受尊敬的贵族之一。一开始黎波家族跟村里其他任何人家一样,并没有豪华的房舍和多余的牲口,但是一代代经营下来,他们家不仅拥有了一整片的牧场和几百头的牛羊,还有了很多心甘情愿为之效力的奴隶。这些奴隶分别被分配去打猎、放牧、开作坊,为黎波家族不断积累着财富,同时也积累起关于黎波家庭的神秘传说。 虽然说黎波家族事业一直很兴旺,但是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就是这家的男人永远是一脉单传。为了打破这一格局,第21代的黎波老爷为此娶了12个老婆,可最后却仍然只有孤儿出生的二老婆生的儿子活了下来,其他的女人要么不能生育,要么生下来就夭折了,致使黎波老爷苦恼了一辈子。因此改变一脉单传状况,让黎波家人丁兴旺起来,几乎成了黎波家族不同时代男人的共同任务。有人说黎波家是朗钦藏布河神之子,因为犯了某种错误被放逐人间,所以被罚永远只能生育一个;也有人说黎波家的男人一生下来就被神下了某种咒,所以他们生的孩子只有一个能活下来。其实这都是渥南里大师在最初留下遗传基因时所做的设计,他要干干净净把他的血脉传下去,无论过去多少代,都不会有什么旁生的枝节。因为世世代代一脉单代,因为黎波家的财富一天比一天更多,所以黎波家的老爷们比其它任何贵族都更加慷慨,他们所得到的尊敬和拥戴也就更多。 1888年,英军发动了第一次侵藏战争,在藏人心里留下了刻骨仇恨的同时,也就此为以后的战争奠定了基础。公元1903年冬天,英军麦克唐纳准将统带英印联军,开始了第二次侵藏战争,上校荣赫鹏率领的一支近万人的英国武装,于次年的3月在戛吾的曲眉仙角地方与藏军遭遇,他诱使藏军上钩后,即把谈判变成了大屠杀,从而激起了藏人更深的仇恨和反抗。就在河水尚未解冻之时,黎波家族的46代子孙,21岁的黎波钦布偷偷带着100多家奴兵丁从西部直奔江孜战略要地,参加了英勇无畏的江孜保卫战。在英军装备新式的步qiāng、机qiāng、火pào轰击下,几个回合的战斗之后,江孜最后还是全面沦陷了,最后的500多名藏兵,全部跳崖自杀。 从那以后,黎波钦布以及他带去的100多人就再也没有了消息。人们都说他已经死于战乱,也有人说他就是那500多名跳崖的藏兵之一,但任何一种传说都没有确凿的依据,而最切实的证据是:随后赶去的黎波老爷,找遍了每一个战场扫遍了每一个尸体,都没有见到他的儿子黎波钦布。那时候钦布刚刚娶了河西岸的宗昌老爷的女儿,还没来得及为黎波家留下一儿半女,回顾黎波家一脉单传生生不息的历史,如果说真有神灵在cāo控着这一切,黎波老爷相信在黎波钦布在留下后代之前,是应该不会死的。 在黎波老爷动用家族的所有财产,花了整整三年时间都找不到自己儿子的当儿,那个当年由渥南里建立的寺庙的僧人们,也开始了对这位先祖后人的寻找。他们的寻找是无声的,也是秘密的,他们并不是要为黎波家族迎回他们的孩子,他们的方式是默默地守护着他。当两位秘密使者在江孜一个寺庙的后堂里,看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因抢救不及时又成为植物人的黎波钦布时,他们留下了可以留下一点钱财,以及不会中断的联络方式,然后默默地回了西南边的那个寺庙。很多年之后,当黎波钦布奇迹般醒来,他已经记不起黎波家族的辉煌,也再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随着十多年后黎波老爷的去世,朗钦藏布河谷的黎波家族终于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另一个流浪在马背上的黎波钦布。黎波钦布对江孜战争之前的事完全没有了记忆,但是他对英军的仇恨却并没有丝毫的减弱,这位传世英雄骑着一匹高大的枣红马,在那美丽而严酷的高原上神出鬼没,开始了他一个人的反击英军的战争,也写下了他经久不息的传奇。 黎波钦布这种侠客似的单身生活方式,一直延续了将十几年,直到1921年的护法战争失败,一个逃亡西藏的女人与他在一所寺庙相遇,已经38岁的黎波钦布的生活才有所改变。一年之后,这位美丽的女人为黎波家族生下了一个男孩,但是正当大家给这个男孩办满月酒时,这个女人却把孩子扔给睡梦中的男人,自己像来时那样神奇地消失了,从那以后,黎波钦布的生活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极度悲伤的钦布把孩子寄养在一个寺庙,开始了他人生的又一次流浪和寻找。可是这一次的流浪和寻找却再也没有尽头,两年之后,这位坎坷一生、传奇不世的藏族汉子,最终倒闭在一场突然而至的大雪之中…… 桑梓讲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起来,黎明透过宽边的百叶窗,shè进熙微的晨光。黎浩然不知不觉中被桑梓带了进去,“先辈”的故事让他热血喷涌、唏嘘不已,半梦半醒之间,他相信了桑梓的叙说。“可是,那个女人是谁?我又是从哪里来的?”他像一个小学生一样问桑梓。 “我们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也不关心她的身份,我们关心的是她肚子里带走的孩子。”桑梓说,“那个女人生下孩子后就离开了西藏,当我们找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他的父亲黎波钦布已经去世。我想如果你的梦真是你爷爷的记忆遗传,那么那就应该是事实的最后部分。”桑梓最后给这个故事做了结论似的总结,“另外,你不是找人在调查她吗,我想不久之后就应该会有结果。” 故事已经结束了,黎浩然仍然留在故事之中,他有些魔怔地看着桑梓放在桌面的手,你很难想象这双纤长白净的手,曾经经历过苦寒的密修。“那么你又是谁?难道你就是那个什么寺庙的使者?”尽管这个故事让黎浩然着迷,可他仍然没法把传说中的一个人物跟自己联系在一起,他甚至都没有记住“渥南里”这个名字。 桑梓没有说话,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确实,作了那么长的一个叙述,她有些累了。她走到窗前,沙啦啦拉把那百叶窗拉向一边,同时打开了那扇通往阳台的玻璃门。清凉的空气在桑梓开门时溜了进来,黎浩然循着这股空气,跟着桑梓走到阳台上。 16、中村植子 16 在一点点透亮起来的晨雾中,一个红墙绿瓦的中式院落,从北京机场高速南侧的白杨树林里露出了它的檐角。曾几何时,这个四合院在小圈子里十分有名,每到周末,总有很多海归及伪海归,一路打听着到这个院落,不辞辛劳地去吃正宗的美国烤牛排,而那个从美国一家农场来的店老板,也成为市井媒体猎奇的对象。 据说这个四十多岁的美国农民,在那个富饶强大的国家呆烦了,心血来潮之即卷起铺盖就来了中国。该先生抱着一腔对中国文化的热爱,经朋友介绍在北京的西北郊盘下了一个当时十分破落的小院,当然还包括它周围的几十亩土地。这个院子原来是附近村庄一个独门独户的人家,也许是这家人在这里住得有些寂寞,再加上美国朋友开的价格太具诱惑力,冲动之下就把房子和土地出手了。而我们的美国农民朋友有的是钱,几经修缮改造,原来的小院落就变得面目全非,不仅飞檐走壁像个皇宫,更重要的是,它在原来的基础上,面积扩大了好几倍,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深宅大户。房子有了,可我们的美国朋友总得做点什么,于是他便拿出自己的烹饪绝活,在一个中国式的院落里烤上了美国式的牛排,整日里呼朋引类的,看上去好不热闹。这络绎不绝的食客,让美国朋友有一天突然开窍,心想何不把自己的烤牛排手艺贡献给北京人民,于是在京城的时尚美食杂志上,便可以看到那个留着一大把胡须的美国男人,坐在北京瓜菜棚的高高阳光之下,故作低调地推销起他的中国农庄理想以及那半生不熟的烤牛ròu。 时光荏苒,光yīn如梭。虽然呼朋引类时一派繁荣,而一旦对外营业,这荒郊野岭之处还是阻碍大多数有心崇洋媚外的人,有房有车有闲有兴趣也愿意重温美国旧梦的海归毕竟有限,因此这个四合院的美式牛排从对外营业时开始,生意就比不得街边闹市,虽然美国朋友在记者面前显得从容大度,心里却一直都空空地寥落着。就这样,这个“北京最正宗的美式牛排”在杂志上冒头两年之后,我们的美国朋友又有了新的想法,他把这个杨树林中的深宅大院以及院子旁上百亩的瓜菜棚卖给了一个日本商人,自己又回美国农庄开办中国式餐馆去了。至于日本人买了四合院之后,都在里面忙些什么,慢慢地也就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 而深夜从黎家别墅盗出黑金唐卡,又半道被那珠儿劫持的张西平,就有幸被软禁在这么一个说起来有些传奇色彩的地方,只不过深夜进入农庄、并被手qiāng逼着的张西平,当时并没有留意到周边这种富于情调的乡村浪漫。 这是张西平被扔在这个屋子的第三个早晨,当他在清脆的鸟叫声中醒来时,他仍然感觉像在做梦。自从进入这间二十多平方米的、完全是高级政治犯待遇的独立大套房,张西平一直没有见到那珠儿,不,实际上除了每天有人把饭从墙上的那个小窗口送进外,张西平不曾见到过任何人。这里有电视,每天有报纸,还有书可以看,时间到了有人把好茶好饭送进来,寂寞的时候还可以透过紧闭的铁窗看树林里到处找食的小鸟。张西平原本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王老五,这下吃喝拉撒睡都有人管,他也就没什么可以cāo心的了!唯一遗憾的是,那幅到手的黑金唐卡又被那珠儿也就是中村植子掠走了,不过想想那唐卡在她的手上,她也不会非常地安生,毕竟黑金唐卡的密码还没有找到,而觊觎唐卡的人,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对中村家族的注意,那个所谓的含烟就是最好的例子。这样一想,张西平还有点幸灾乐祸。 张西平曾经听说过,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希特勒曾经于1938年和1943年,派纳粹党卫军头子希姆莱组建了两支探险队,深入西藏寻找能改变时间、打造“不死军团”的“地球轴心”。1945年,苏军攻克柏林后,作为“克格勃”前身的内务人民委员会,在德国帝国大厦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名被qiāng杀的西藏喇嘛,这一切都使纳粹在西藏的秘密行动成为二战中一个难解的谜团。有人猜测,当年纳粹党的真实意图,其实是西藏一处巨大的、不为外人探知的神秘宝物,如果说上面的一猜测属实,那么唐卡背后的地下宫殿,是不是希特勒要找的东西呢?另外张西平也知道,千百年里,热巴丹的中村家族也曾经派遣过探险队数次深入西藏,那么除了中村家族和含烟一伙,还有没有人在打这幅唐卡的主意? 这两天的绝对安静,让张西平有机会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捋了一遍,他基本已经认定,含烟决不是丹增派出的人,而那天晚上假扮格桑卓玛的女人,应该就是含烟本人无疑。张西平总共见过含烟两次,虽然她当时改变了面孔,也换了一身与平常不同风格的打扮,但细想她的身段和走路的姿势,稍稍留意一下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只是当时是晚上,又被那张酷似格桑卓玛的面孔所蒙蔽,张西平一时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而已。想到丹增和格桑卓玛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黑金唐卡,张西平心里稍稍得到了一些安慰。 至于那珠儿的真实身份,张西平是从含烟那里知道的。一周之前,在秀水街偶遇那珠儿跟一个男人亲密地依在一起,张西平心里有了疑惑,他不仅记起了那个男人曾经在一个月前那次藏文化沙龙出现过,还想起了含烟曾经发给他的一条信息:小心那珠儿! 张西平清晰地记得,三年前那个阳光萎顿的黄昏,他和那珠儿在什刹海边相遇。那珠儿告诉他,自己出生在江城武汉大兴路上的一个普通人家,她的父母都是教师,膝下只有她一个宝贝女儿。说起她的家乡的时候,她曾经提到鞋城对面大巷口的那个饭馆,她说那家店主营海鲜和浙江菜 ,扇贝3元一个,炒蛏子15元一盘,还有很细的粉丝,海鲜味,干软香,味道特别好;她还说她家门前种着一棵桂花树,每到八月的时候,桂花便满街飘香,直从街口一直送到街尾。看上去那珠儿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可在张西平的记忆里,她似乎很少提到她的家人,就是学校放假,她也总有很多的借口留在北京,或者消失几天后就又回到后海的那个小胡同里。张西平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都迷恋北京,即使放假也希望多一些生活体验,所以并没有往深处去想,即使含烟提醒了他,他也仍然不肯往坏处去想。可是自从看到她和那个神秘的男人走在一起,他的思维变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空前地活跃起来。 张西平的怀疑很快在含烟那里得到了验证。含烟告诉他,那个男人叫做中村一郎,他就是掌握着热巴丹骨笛的中村家族第42代传人,而那珠儿就是中村一郎的独生女儿,她的日本名字叫做中村植子。二十多年前,中村一郎就来到了北京,并在这里立下了事业的根基,随后他的女儿也在他的医院里呱呱里坠地。也就是说,那珠儿是喝着中国的水长大的,一般日本女孩所具有的特点,在她的身上并不明显,这也是她那么多年轻而易举骗过张西平的原因。含烟说,那珠儿在他的身边,为的就是得到那幅黑金唐卡;而之前被盗走的唐卡仿品,经证实就是中村一郎派人干的;这两父女在秀水街出现,主要是因为那天附近有一场文物拍卖会…… 含烟的讲述,让张西平恍若惊梦,这也是他减轻对含烟的怀疑,并最终答应一起潜入黎家,帮她盗出黑金唐卡的重要原因。现在那珠儿的身份已经确定,含烟也肯定不是丹增派出的人,那么含烟是谁?丹增他们又在哪里?张西平的思绪被堵在这了这里。 在这个庄园的另一间布置朴素的屋子里,那珠儿正跟她的父亲中村一郎进行最后的谈判。实际上在三年前,二十岁的那珠儿被正式授予中村家族继承人身分的时候,她就为自己被赋予的那个莫明其妙的使命跟父亲辩解过。是啊,一个天方夜谭般的地下宫殿,一个魔咒一般被传递了上千年的家族遗命,这一切,跟她那珠儿有什么关系吗?虽然从小她就不断被灌输黑金唐卡的事情,她也曾对这个故事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可那仅仅是一种孩童般的好奇,一旦要把这作为她今后一生的目标,作为她未来生活的全部内容,这对一个二十岁的女孩来说,是不是太过沉重了!她现在完全理解了中国史书中,那些只恨自己长于帝王之家的皇家子弟了。 作为一个完全日式教育的家庭,父亲虽然对那珠儿宠爱有加,可在庄严的神位面前,父亲的命令是不容抗拒的。于是就在三年前那个所有人都在为她准备生日宴会的黄昏,那珠儿出现在后海那一顷正被流俗污染着的碧波前,而命运又在这里作了最为有意思的安排,让她在这个黄昏认识了那个与黑金唐卡紧紧困缚在一起的张西平。一开始那珠儿并不知道张西平与黑金唐卡的关系,她只是感喟于这个高大男人眼里的忧郁,是的,他是忧郁的,尽管他很随和,看上去很随遇而安,有时甚至还有些玩世不恭,但那珠儿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忧郁和隐痛,她就是因为张西平眼里的忧郁和隐痛而喜欢上他的,她甚至以为自己在这里找到了知音。后来她的父亲中村一郎告诉她,张西平就是二十多年前弄丢唐卡,并为此一生背负原罪的扎西平措,她在震惊的同时,对这个男人更是深怀怜惜,她想到了自己与张西平类似的、还未出生就被家族遗命框定一生的命运。 可是张西平却似乎并不领她的情,一开始他是玩世不恭的,可明白了她的心意后,他开始逃避,甚至于对她不冷不热,可三年来那珠儿的追逐一直就没有放松,张西平才无奈地意识到,自己已经甩不掉这个糖糊糊一般粘人的女孩。可是事情也就仅此而已,张西平仍然没有接受她,他只是把她当成自己熟悉的生活环境中的一部分,甚至于她脱光在他的面前,他都仍然没有动心,这份坚持和冷漠让那珠儿惊诧不已。最近那珠儿得知张西平曾经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小师妹,她这才明白,一份真正的感情,它会在漫长的岁月中,因为被赋予更多的想象和感动,从而变得坚不可摧。那珠儿在等待着属于她的那一天。 这几年来,那珠儿之所以一直愿意帮助父亲寻找黑金唐卡,这其中有家族之命难违的成份,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那就是为了张西平。那珠儿知道,张西平心里一直带着年幼的扎西平措的那块心病,虽然已经三十六岁,可张西平的心结,仍然纠缠在年幼时无意中犯下的那个过错上。这就是宗教的力量所在,也是宗教的可怕之处;而那珠儿的家族,也在这可怕的魔咒一般的力量中,生活了长达千年之久。那珠儿真的很难想象,凭着自己的力量能够冲破这千年信念的裹缚。 本来那珠儿想过,只要黑金唐卡一到手,她就不再chā手家族的事务,可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变故,打乱了她的计划;随着对此事调查的深入,她发现唐卡事件已经不仅仅是财宝方面的纠葛,它很可能会威胁到一些无辜的人的生命安全这在她这样的阅历,是无法想象的,也是不能容忍的;更何况即使她退出来了,她最亲爱的父亲和张西平大哥,也仍然会深陷其中。她多么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成全张西平的夙愿,也能一圆父亲多年的梦想,也许这才是这个事件最终该有的结果。因此在这天早晨的餐桌上,刚刚从城里赶回的那珠儿,截住了即将出门的父亲。 “爸爸,你为什么不见一见丹增老人呢,或许他很愿意见你。”那珠儿说。她知道当年热巴丹怀揣着一个骨笛逃亡日本,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回师西藏独吞财产,而是为了完成师傅渥南里的遗愿,把秘密带走并保护好,直到有一天可以回来的时候,再把这个秘密jiāo回属于他自己的宗教。可是没想到热巴丹一走就再也没能回来,他的后人渐渐地也忘记了他的初衷,到了后来,甚至是刻意忘记他的初衷,致使中村家族在西藏屡次碰壁,同时也受到了那个古老宗教的拒绝和排斥。 去见丹增?!中村一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那么多年来,他有一个固执的信念:家族的遗命重于一切!不管他觉得这个遗命是否合理,他都必须按照前辈的方式走下去,更何况他的父亲中村勇直把命都搭在了那里,任何想退出的念头和理由,都是对自己的父亲以及家族的背叛。中村一郎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yào。其实在心里,中村一郎是非常疼爱自己的女儿的,在妻子去世之后那么多年,他一直都没有另外续弦,更没有再给她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的打算;也因为如此,他才把中村家族的使命完全寄托在那珠儿身上,他相信随着年龄的增长,植子有一天终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在劫取黑金唐卡的事件上,那珠儿可谓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他也知道,女儿接受这一任务,并不真正的心甘情愿,现在女儿提出的问题,让他感到莫明其妙。 “爸爸,其实我认为咱们跟丹增合作,更有利于启开唐卡,并找到唐卡后面的地下宫殿。我想丹增应该不会拒绝这样的合作,毕竟当年我们的先祖也是藏人,并且是渥南里大师最为信任的徒弟。”那珠儿跟父亲进一步解释,并摆明了自己的观点。 年轻人想的跟自己确实不一样。没错,这是一个合作的年代,也是一个一切以利益为核心的年代,可是女儿却忘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他们在谈的事情不是商业合作,而是一个历经千年的梦想!试想,梦想可以合作吗?梦想可以谈判吗?不!中村一郎固执地打断了女儿,他那张清瘦的脸上,写满了自信和不甘。他曾经并不是很自信的,可是现在唐卡已经到手,并且他还听说打开唐卡的密码也已经现世,他沉寂了多年的雄心一下子全部调动起来,他甚至感觉到,他离那个千年的梦想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一个理智而成熟的男人,最近突然间变得有些狂热起来。那珠儿看着父亲那双充满yù望的眼睛,她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父亲不会跟丹增合作,不会把唐卡jiāo出去,更不会拜到在那个古老宗教面前,回归当年热巴丹的遗愿。其实她也只是怀着试一试的念头,看来自己的这个想法,归根到底还是异想天开。 看着父亲匆匆离开庄园,那珠儿赶快踅进通往后院的那条小路。自从把张西平扔进那个从库房改建成的独立套房之后,她一直在忙着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从而无暇顾及张西平的感受,她想这个男人这两天里一定是恨透了她。 早晨的空气已经很凉了。那珠儿穿过两进的院落,从后院的一个小门出来,绕过两个池塘,抬头就看见了那栋独立的木头房子,她一直迷恋的张西平就被软禁在这里。 这个房子是方圆几十亩的地盘上,咱们的美国朋友建造的唯一具有美式风格的“建筑”,据说当年那位先生在这个中式的四合院里住了两年之后,突然有些想家了,于是就根据自己的想象,建造了那么一间美国乡村风格的小木屋,据说这个小屋是按照他在洛杉矶开的一家小酒馆的外观造的。屋子全部由松木建成,油漆抛光的圆木,给人一种童话般的错觉,经过阳光蒸晒露水浸润的松香,在晨风里轻轻地飘送,七八株很具北京特色的细叶柳,绕着小屋不紧不慢地种了一圈。 这栋木屋是那珠儿的心爱之物,当年前她就是因为看中了这庄园后面的木头房子,才央着父亲买下来的。曾经她把这个房间作为自己的闺房,无奈呆在庄园的时间并不多,并且一个女孩单独住在这里,中村一郎也不放心,因此这套屋子大多的时间都闲置着。现在屋前的空地上,两个看守正蹴在一株柳树下下石头棋子,远远看见他们的少主人走来,赶忙知趣在退到10米之外。 那珠儿朝她的手下点了点头,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自从把张西平扔进来后,两天来这扇门就没有打开过,那珠儿想他一定是憋坏了。想着张西平在里面像困兽一样,叫天天不应的,那珠儿心里不由有点好笑。她的嘴角挂着笑意,穿过前面的起居室,试探地把头伸进里间的卧室,以前这个时候张西平经常没有起床,想来现在他也一定赖在床上。可让她意外的事,当她推开里间的门时,张西平已经站在窗前,一边看窗外跳来跳去的小鸟,一边把脚搭在窗棂上,神情自若地做着压腿运动。 “哟,西平哥哥,早呀!还以为你没起床呢。是不是睡得不太好?”那珠儿恶作剧地哂笑道。 “你说呢?难得你还记得我。不过这地方要不是监舍,还真是不错。”张西平不以为然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被关了两天的人。接着他转换话题,无不讥讽地问道,“怎么着?把那唐卡研究得怎样了?这回是真的了吧!”张西平把左腿从窗棂上放下来,又把右腿搭了上去。 “看来你还是有些不高兴了。不过这次真得感谢你,那唐卡果然是真的,怪不得人家苏寒烟一直盯着你不放。”那珠儿一边说,一边回身穿着起居室,走到门前朝树林里的两个家伙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把早饭端过来。 张西平不知道那珠儿说的苏寒烟是谁,是说的含烟吗?他不能确定,于是不动声色地问道,“植子小姐今天来,是要放我走呢,还是来找我解闷的?”这时候他才发现那珠儿已经到外屋去了,不知她听清张西平的话没有。张西平结束那假模假式的压腿动作,伸出手来想做一下扩胸,正巧那珠儿从起居室进来,一不小心手指碰到了她的胳膊,张西平这才看清,今天那珠儿一改以前白色的装扮,她穿着玫瑰色的连衣裙,染成栗色的长发像小波浪一样纷披在肩上,把原本水灵灵的皮肤衬得更加娇嫩白晰,“哟,敢情你今天打扮得那么漂亮,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 张西平说。 听着张西平的怪话,那珠儿笑而不答。她躲过张西平高大的身子,像一只小猎犬似的,拿着鼻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地四处嗅着,“哟,怎么一屋子的酸味?这屋子里没有酸菜缸呀!”正巧侍从把丰盛的早餐送来,那珠儿走过去捏起一小块泡菜,小心地咬了一口,皱皱眉头说,“嗯,原来酸味从这里来的,我还以为你身上发酸了呢。”于是把张西平拉过来,按在桌前的椅子上,故弄玄虚地说,“你吃饭吧,吃完咱们俩聊聊。” 张西平不知那珠儿葫芦里卖的什么yào,他怪怪地看了那珠儿一眼,然后抓起筷子自顾自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故作无奈状,“强盗抢了别人的东西,反而要对方感谢他,你说这世界怪不怪!” “你是说我是强盗了?那么你又是什么呢?”那珠儿笑着反问道。 这一问,倒把张西平问住了,他不由自嘲地笑了起来,然后用力咽下一口面包,故意打岔说,“你家的早餐每天都那么丰富吗?这牛nǎi面包有点一般,不过这几碟小菜还真是不错,鸡蛋也煎得很有特点。哪里请来的厨师?连早餐都弄得那么精致。”他顾左右而言他地点评。 “是吗?那你就多吃一点吧。”那珠儿走到窗前,用钥匙把窗子旋开。随着窗子启开处,一股清新的风灌涌进来,那珠儿的玩世不恭仿佛一下子全被吹走,她转过身来靠在窗前,默默地看着旁若无人的张西平,眼里一下子蓄满了忧伤。 侍从收拾干净之后,那珠儿走过来坐在张西平的对面。刚刚泡开的玫瑰花茶冒着热气,一种清香随着晨风在屋子里四处氤氲,那珠儿歉意地看着张西平一眼,然后非常地认真地道歉,“对不起,咱们各为其主,很多事情有时候是身不由已的。” “身不由已?”张西平突然大笑起来,“堂堂的中村家族的继承人也说自己身不由已,那么还有谁敢说自己的思想和行动是自由的。” 听着张西平嘲讽的笑声,那珠儿心里有些难过。她看着玫瑰在热水中一点点的绽放,然后苦笑着说,“连你也这么想,我还能说什么!”她似乎有些伤心,然而她很快就把这伤心掩藏起来,正色地对张西平说,“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她顿了顿,然后清晰地说道,“这两天我一直在调查一件事情,那就是打开黑金唐卡的密码。” 张西平警惕地看着那珠儿,等待着她把下面的话说出来。那珠儿自然明白对方的心思,但她并不在乎张西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此时的想法,她只是想从张西平这儿得到某种力量,她坦然地看着张西平说,“你知不知道,那个携带密码的人已经出现了,这个人就是黎浩然的儿子黎知尘。”那珠儿的话果然让张西平十分吃惊,但他仍然不动声色地看着那珠儿,听她继续述说这两天黎知尘反常背诵古藏诗的事。然而还没等张西平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那珠儿又触动了他的另一个疑问,那珠儿说,“现在大家都在设法破译这首长诗,这里面也包括跟你联系的那个所谓的含烟。” 根据那珠儿的叙述,含烟就是黎浩然两个儿子的京剧指导苏寒烟,最近一个多月来混进黎家,她的真实身份是一个国际文物盗卖集团的重要成员。那珠儿说,这个集团由一个古老的邪教组织cāo控,而这一教派已经存在了上千年的历史,由于其教义的邪恶,近年来已经成为政府追踪和打击的目标。千百年来,这个组织一直想打开黑金唐卡的秘密,以此拥有更高的法力,获得更高的宗教地位;是丹增活佛及其同行,一直在竭力保护着黑金唐卡,避免古老而圣洁的教义受到玷污…… 最后那珠儿还告诉张西平,他一直魂牵梦萦的格桑卓玛,其实就是黎浩然的妻子桑梓,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双胞胎孩子的母亲。那么多年格桑卓玛一直在守护着黑金唐卡,同时也在寻找着破译唐卡的密码。 一系列出人意料的事,一古脑儿全部向张西平袭来,他像痴了一样,头脑昏昏沉沉的,一时间怎么也反应不过来,甚至那珠儿什么时候离开,他都已经不知道了。 听完桑梓通宵的讲叙,黎浩然如同身在梦中。当早晨的阳光照进屋子的时候,他看见了他的两个仍在熟睡的儿子,他们并排躺在自己和太太的大床上,那稚嫩的小脸,如同天使般纯洁而脆弱。早就过了该上学的时间,也过了该去上班的时间,可是今天黎浩然不想去上班了,一脑门子官司,再加上一整夜没睡,他的头像一锅粥一样,他有些闹不明白,桑梓所说的事跟自己有关系吗?跟两个孩子有关系吗?尤其是当他第二次有意识地听到尘尘梦里的背诵时,他觉得那简直就是碰见鬼了。 现在他就想睡一觉,好好地睡一觉,一切都等睡醒过来再说。他给公司打了几个电话,推掉了今天的一切日程,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一次彻底的睡眠,让大脑来进行自发xìng的疏理和思考;在他以往的经验里,他的很多思路及创意,都是在睡眠中得到启示的。 就在黎浩然疲惫地睡去的时候,桑梓仍在坚韧地守候着。让她庆幸的是,尘尘除了背诵那首古藏诗之外,并没有出现传说出的魔怔现象,难道是因为该来的还没有来对于黎波家族的一脉单传,以及遗传记忆的各种怪异传说,桑梓也有很多不解的地方,这一切目前也都在她所理解的范围之外,她唯一可做的就是被动地等待,等待…… 因为遗传记忆的突然出现,凡凡和尘尘这两天都没有上学。可是眼看离京剧汇演就三天时间了,这两个孩子到时能参加演出吗?要知道为了这次比赛,除了两个学生练了一个多月不算,学校也为之做了大量的攻关和舆论准备。所以连续两天,孩子的辅导员和班主任都不断地来电话,询问黎知凡和黎知尘的情况。 其实桑梓也同样为这个问题伤透了脑筋,她非常理解学校及老师们的担心,也非常希望那一天孩子们能站在众人注目的舞台之上,可是她已经意识到无论是医学上的、还是人为制造的危险,都正在威胁着她的家庭,这一切还不能跟人去说,你让她如何不着急、郁闷!如果她跟人解释什么遗传记忆,血液密码,解释说有人要害她的孩子,别人一定以为她是疯子是的,连朝夕相处近十年的丈夫一时都还无法理解,她怎么能仅凭口述,就能让另外的第三人明白! 孩子留在家已经是第三天了,从昨天起,凡凡和尘尘就不停地问,为什么他们不去上学,为什么总呆在家里,为什么苏寒烟老师不来带他们排练了,为什么还有三天就要演出了,却一直见不到他们苏老师的面……面对孩子天真而急切的问题,桑梓只能告诉他们,在比赛之前,一下要好好休息,好好沉淀,然后才能在比赛时bào发xìng发挥,也才能取得更好的成绩。为了说服孩子们,桑梓甚至翻出了一堆的书本,给孩子们讲解那些高深的医学和哲理,她知道孩子们听不懂,但只要他们愿意听她讲,也相信她的话,这就行了。 那么,至于要不要让孩子们参加现场的演出呢?桑梓一时还没有想明白。很显然,虽然唐卡已经转移了出去,可是那些人似乎并没有放过黎家别墅,当桑梓在偌大的房子里发现第一个窃听器的时候,她简直不寒而栗。她已经意识到,知道了黎家小公子背诵古藏诗的事,一定已经不只是她及家里少数的几个人,这也是她断然辞职的重要原因。没有什么比自己孩子的安危来得更重要,也没有什么比一个母亲要保护自己孩子的态度来得更坚决。 在侍候两个孩子起床的时候,桑梓又接到了孩子班主任打来的电话。一看见周老师的号码出现在手机上,桑梓赶忙握住话筒,避到门外的走廊去接。接完电话回到屋子里,两个儿子已经自己穿好了衣服,凡凡敏感地说,“妈妈以后你接电话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尘尘则一语中的地说,“有什么呀,不就是我们老师的电话吗,有什么不可以让我们听的,你一定是撒谎了。”凡凡小大人的话让桑梓有些好笑,而尘尘的一针见血,则让她像是得了魔症似的:我的天,难道这小子有什么特异功能! 要知道刚才在走廊上,桑梓的确跟周老师撒了一个谎。她告诉那位她见过几次面和蔼的女老师说,儿子们就是感了点小冒,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让他们去学校,就是想让这两小子完全康复后,能够顺利地参加演出。桑梓还反复保证,一定要帮助孩子们调整到最佳的状态,争取取得好成绩,为学校也为老师争光。听桑梓这么反复解释,周老师才又有些放心,可是她在电话里坚持要过来看孩子,桑梓一听,赶忙婉言谢绝……现在儿子尘尘却不仅知道她是在跟自己的老师通电话,还知道她撒了谎,他是聪明过人自己猜测出来的,还是因为遗传基因被激活,让他有了一种灵异之力!惊怕之余,桑梓心里的疑虑越发加深。 可是那个看上去言行完全跟平时无异的孩子,却再次点中了她的软肋,“妈妈,我们是一定要去参加演出的。我们要让大家都看到我们,是吧,凡凡?”尘尘已经走下床来,很哥们似的拍了拍凡凡的肩,凡凡正在跟自己小衬衣上的扣子过不去,解开了扣上扣上了又解开,他怎么都觉得那扣眼太宽了,这时他拿开尘尘的手,“当然啊,我们还要拿奖呢,到时候爷爷nǎinǎi也要一起去看哦。”凡凡不仅要让很多人看到,他还要爷爷nǎinǎi也一起去给他们捧场;看来不让孩子们参加演出,简直就找不到任何的理由。 桑梓醒过神的时候,孩子们已经下了楼梯,活蹦乱跳刷牙洗脸去了。桑梓于是跟下楼来,她还没在椅子上坐稳,就听到尘尘一边洗脸,一边哼着《张松献图》的调子,“这就是西川地理图本,皇叔昼夜要看清,上画着西川图四十一州郡,哪一州、哪一县、哪一关、哪一隘、哪一山、哪一水,一字一字画得真……”《张松献图》?!桑梓大脑突然一亮:张松献图,这说的可不就是一张地图的事吗!我的天,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从儿子学京剧开始,他们就着魔似地迷上这折有些生僻的老生戏,她一直为此而困惑不解,可是现在尘尘的几句唱词,一下子把她心里曾经的疑惑点亮,谜底原来藏在这里。 可是再往下一想,桑梓又陷于了一种谵妄之中:张松献图!张松为什么要献图啊? 17、终成情人 17 深深一觉睡醒过来,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多钟。睁眼看着窗外洁净而刺眼的阳光,这时候的黎浩然,想起几个小时前桑梓给他讲的故事,感觉有点像梦。换了衣服走下楼梯,黎浩然发现尘尘和凡凡又在唱那段他已经听得烂熟的京剧了,他揉了揉睡得有些红的眼睛,突然发现孩子们怎么没去上学,是啊,他们怎么没去上学呢?他奇怪地问道,“怎么没去上学啊?”尘尘的唱词戛然而断,他不瞒地看了爸爸一眼,在刚才被打断的地方继续往下唱,“哪一州、哪一县、哪一关、哪一隘、哪一山、哪一水,一字一字画得真……”凡凡则聚精会神地看看尘尘,好像被他迷住了似的。一看两个小子不理他,黎浩然就又问了一句,“问你们呢,怎么不去上学?”这时尘尘已经唱完,他甩着袖子抢白了一句,“你不也没上班吗?” “哎,这小子,敢跟爸爸顶嘴了,看我不揍你”黎浩然走过来想抓住儿子,尘尘赶快咯咯地笑着跑开,两父子满屋笑闹地追着,直到桑梓从侧厅出来。 “妈妈救命,爸爸家庭暴力!”尘尘一下子钻到桑梓的身后,拽着桑梓的两条腿,一脸坏笑地看着黎浩然。桑梓一夜没睡,显得有些疲惫,她护着儿子说,“是我让他们在家的,两天不去学校没问题。”其实黎浩然根本也不是在乎孩子们上没上学,他是睡糊涂搞不清时间了。 大白天在家里看到桑梓,黎浩然还有些不太习惯,再加上闹了一小段的别扭,他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收起那股孩子气,安静地坐回到沙发上,让周姨把今天的报纸拿过来。“您还没吃饭呢,要不您先吃点什么。”周姨把报纸拿过来的时候,恭敬地征询黎浩然。也许这一觉睡得实在太深太舒服了,黎浩然一时竟也忘了自己还没吃饭,于是朝周姨点了点头。这时候他突然发现,这天的晚报居然还把儿子们演出的广告登出来了,要知道这可是京城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之一,虽然一小小的豆腐块,并且还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那也足见组委会对这台演出是相当重视的。黎浩然赶快喊过桑梓来看,可是桑梓没过来,两个小家伙却涌上前来,黎浩然睇了两个儿子一眼,“哼,你们这演出有那么重要吗?”他很不服气的问。 “那当然了,我们老师说,到时还有好多领导参加呢。爸爸你可不能缺席哦。”尘尘警告道。凡凡也在一旁chā嘴,“是啊,爸爸你们公司那么多人,你要给我们组织啦啦队。”“让我们的员工给你们做啦啦队?”黎浩然一听就大笑起来,难为这俩孩子,想得可真是周到。正在这时,老霍来了个电话,想起老霍曾经对京剧的关心,黎浩然便把两个儿子找啦啦队讲给老霍听。没想到老霍却来了精神,“行啊,到时候我也去捧场,告诉你儿子,啦啦队算我一个!”黎浩然笑着挂了电话,对儿子们说,“听到没有,老霍伯伯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给你们当啦啦队呢。”两个儿子不知道老霍是谁,也不太感兴趣,闹腾了一会,就到一边玩电子游戏去了。 黎浩然收起报纸,正准备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突然发现桑梓站餐厅门口一脸忧愁地望着他,好像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孩子们的面说似的。前几天那股别扭劲还没过去,黎浩然赧然走过去,然后擦过桑梓身边,直接进了餐厅。 其实那份报纸早上桑梓已经看过了,她是想跟黎浩然商量,要不要让孩子们去参加汇演。可是桑梓话没说完,黎浩然就轻描淡写地说,“去啊,怎么不去呢,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可排练了一个多月呢。”他知道自己的比喻有些不太对,又补充说,“咱们就是不想让他们去,孩子们也不干啊。”桑梓想想也是,只是看着黎浩然那马大哈的样子,她不由得暗自着急,看来黎浩然只不过是听了一个故事而已,他如何能够领会到事情的严重xìng。 桑梓黯然离开餐厅,她已经很累了,她也需要休息一下。 睡饱了,也喝好了,黎浩然从餐厅走出来的时候,两个儿子还在电视机上打着电脑,不用去学校可真是好。这天黎浩然的心情莫明其妙空前地好,他听到尘尘一边打游戏,一边又在念叨那些他曾经听过的他听不懂的古藏文,咦,还挺压韵的,他怎么觉得那么好听呢,于是他打趣地问尘尘,“儿子,你知道你在叨咕什么吗?”尘尘打了个嗝,头都不抬地回答,“我不知道。”黎浩然再问,“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背它?”尘尘转过头来灿然一笑,天,他怎么会这么笑呢?这笑里有天真,有痴迷,有一种他感到陌生的忧郁和神秘……黎浩然的心突然生生地被扯了一下,旁边的凡凡替他回答,“我知道,他痒痒。” 这一次黎浩然再也笑不出来。他终于想起昨天那无眠的一夜,桑梓给他讲述的那个故事了。是啊,让不让孩子去参加演出,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从聊城回来的包同,给黎浩然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本来唐卡事件出现后,申壹对黎浩然的服务重心,已经从他的身世上转移出来。可就在追查唐卡秘密的同时,包同却意外地发现,有另外的人一直在调查黎浩然的身世,这个人就是文物鉴定中心的冯本初。包同不知道冯本初到底是在为谁工作,这个人长得有些有点鬼头鬼脑的,既跟张西平称兄道弟,也跟中村一郎的人有联系;结合他曾经在黎浩然的唐卡鉴定报告上写张西平的地址这事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吃了原告吃被告”的人。 于是循着冯本初这条线,包同也去了一趟山东聊城沈一环的家。聊城是一个历史文化悠久的城市,早在原始社会时期,就有先民在聊城这一带繁衍生息,可以追溯到距今约六七千年的8座龙山遗址,是迄今为止全国发现的最大的龙山文化城。古往今来,聊城都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商初大臣伊尹曾“躬耕于有莘之野”;春秋时期,聊城为齐国西部重要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邑,有谋士计然;战国时期,聊城为诸侯争战之地;明清时期,聊城因水而兴盛四百余年;另外,战国时期的军事家孙膑、唐初名相马周、哲学家吕才、宋代医学家成无己、明代文学家谢榛、清代开国状元傅以渐、“义学正”武训、抗日名将张自忠、国画大师李苦禅、领导干部的楷模孔繁森、国学泰斗季羡林等等……他们都是聊城人。因为有悠久的历史文化垫底,所以聊城人说话底气都很足,再加上离发达的东部地区很近,所以又凭添了一种“满怀深情望北京”的惆怅。 包同和同事是自己开车去的,由于路上车出了点故障,耽误了一会,到聊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多钟。沈家离聊城有三十多公里,是一个有些偏僻的村庄,只有乡级公路可以到达。到聊城后,包同脑子一转,找个借口给沈一环去了个电话,这样他去“看望”沈一环的父亲,就变得明正言顺了。 虽说都是农民,可农民和农民当得还不一样,沈一环的父亲沈大叔不仅是堂堂的一村之长,同时人家还有一个儿子在北京做记者。北京啊,那是什么地方,中央领导都在那里办公,中央领导说个什么事,沈一环都要去记录,知道吧,那叫做“政府喉舌”!沈大叔动不动就跟同村人吹牛,并拿他儿子发表的文章给人看,人家就说了,“这不是写计算机的吗,哪里提到中央领导了?”沈大叔就理直气壮地解释,“中央领导都是用计算机的,我儿子写计算机,那不就是写中央领导吗!”总而言之,对于儿子在北京工作这件事,沈大叔是十分自豪的,因为这一点,他在村人中的地位和威望就高了几分,村里开会的时候,他动不动就会说“上北京让我儿子去找中央领导解决”这样的话。 包同他们找到沈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将近10点钟了。正常情况下,农民朋友们应该已经开始在洗洗睡,这个时间去打扰,怎么说也不是时候。正在犹豫的时候,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再接起来一听,这不是沈一环的父亲沈大村长是谁。原来沈一环得了包同的消息,赶忙先给家里通报,沈村长一听这可是儿子从北京来的朋友,哪里还敢怠慢,等了半天等不到,于是问儿子要了包同的手机,直接就把电话打过来了。真是瞌睡碰着枕头,包同他们也就不再客气。 在与村长深夜把酒、畅谈村里大好形势之下,包同得知有一个“收购老货”的人,一来就打听他家老爷爷沈兴旺去世的时候,是不是留下了一样东西。包同细问那人长相,一听就判断出是冯本初无疑。据说冯本初来沈家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来时,他在村头就东打听西打听的,到得沈一环家,也不言语,神神秘秘地看看就走,搞得沈村长心里有些发毛;可是这一次来,却是直奔村长大人家里,眨着那双鬼精的眼睛问,“不知道那老货还在不在?”村长说到这里的时候,红着脖子咽下一口酒说,“别说我家老爷爷没留下什么,就是有,也不能给这号鬼鬼祟祟的人。”也许是觉得自己在一个文化人面前,把“鬼鬼祟祟”这个词用得很好,沈大村长又得意地重复了一遍,“是的,这个人就是看着鬼鬼祟祟的。”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沈村长面红脖子粗的,包同就顺着葫芦摸瓜道,“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沈大叔瞪了包同一眼,“没有!”看来他还并不糊涂。 开了一天的车,再喝了点酒,倦意袭来,包同和同伴喝着喝着头一歪就睡过去了。对于一个如同猎犬般的特种兵来说,即使睡觉都是闭只眼睁只眼的,所以迷迷糊糊之间,包同仿佛听到有人在说什么“老爷爷”,他眼睛一睁,发现自己正躺在黑暗之中,那个声音是从旁边一间屋子里传出来的。包同避开熟睡着的同伴,蹑手蹑脚地下得床来,把耳朵凑到发出声音的那扇门上,只听那沈村长对他老婆说,“哼,什么环子的朋友,还想把我当傻瓜呢,明明跟昨天那家伙一样,是冲咱家老爷爷来的。” “死老头子,咱家老爷爷到底留下什么来了?是不是很值钱?”沈一环的妈已经看出来了,这两天接着有生人来她家想看那个东西,那么那一定就是一个值钱的东西。一提到钱,沈大妈就两眼放光,睡意也没了。 “说值钱也值钱,说不值钱也不值钱。我跟你说吧,这个东西不到关键时刻我是不会拿出来的。”沈村长故意卖了个关子,虽然刚刚喝的那些酒足以把包同俩人放倒,可对老沈而言,除了能让他更加兴奋外,还根本算不上什么。 “什么时候才是关键时候呀?到底是什么?你把我急死了。”沈一环的妈明显地掐了老伴一把。 “哎呀,你急什么,时候到了我会拿出来的。”沈村长显然对老婆的粗暴行为很不满,他不高兴地把老婆的手拍开。 “我是为咱环子急。你想啊要是真可以卖一大笔钱,咱们拿着到北京去,给环子买一大房子,咱老俩口也搬去北京,那咱就成北京人了。”沈大妈无限憧憬地说。 “做你的美梦吧。”沈村长对老婆的梦想实在不耐烦,终于冲口而出,“告诉你吧,老爷爷其实什么也没留下,只留下一句话,那句话一说出来就不值钱了,所以我得等着有真正肯出钱的人来买这句话。” “一句话?”沈大妈有点糊涂了,“一句话能值什么钱?” “所以说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呢。你以为这两波人真是为什么老货来的,他们就是为了老爷爷那句话,用现在的话说,那叫做信息。可是你想我能把这信息轻易告诉他们吗,他们得付费才行,可是这个信息到底值多少钱,我还没有算清楚,所以我不能告诉他们。” 沈大妈的点恍然大悟,她半天没有吱声,半天才“哦”了一句,然后继续追问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信息呀?” “睡吧啊,明天还得到地里头呢。”沈村长显然不耐烦了。 包同回到自己的炕上,他终于弄明白了:精明的沈村长虽然热情款待了自己,可同时又把嘴关得那么紧,其实是想要一笔“信息费”;可是他对这笔“信息费”的心理预期到底是多少呢? 当第二天包同接到黎浩然从北京打来的电话,了解到有关黑金唐卡已经易手的事实,以及桑梓所说的有关渥南里及黎波家族的背景,包同意识到,对于黎浩然来说,黑金唐卡的谜底已经揭开,目前他的工作重点已经不是唐卡,而是沿着已有的线索顺藤摸瓜,寻找切实的、证明黎浩然就是黎波家族成员的证据。就这样,包同就在聊城又呆了一天。 然而,这一天的收获却是巨大的。 既然沈大村长已经猜到包同的来意,索xìng包同就以此为突破口,好在有“沈一环朋友”这个牌子挡着。第二天早上沈村长要下渠去看水,包同以体验民风民俗为由,提出要跟沈村长出去转转。沈村长倒也十分乐意,一是带着俩北京来的人,在村里村外那么一走,别人看见自己脸上也有光;二是包同这小伙子长得很朴素,不像那个冯本初,一见之下就像坏人,所以沈村长也乐得带上包同二人。因为头天包同他们到得晚,大多数人家都休息了,所以这天早上突然见村长家里冒出两个生人,大家都觉得有些奇怪。村长一路走一路跟他的村民们解释,“北京来的,我家环子的朋友,来旅游。”言语之中,透出许多的得意。碰到自己高兴的时候,他还会停下来,再补充上两句,“我家那混小子工作太忙,也没空回来看老子,所以就让他朋友来了。”言外之意,包同是他儿子派来的。有时村长还会站下来喝斥一下某个村民,然后对包同们说,“这些人觉悟就是低,你得时不时地提醒提醒。” 包同俩人充分满足了沈村长的虚荣心,看着沈家大叔那得意忘形的样子,一路上都十分配合,不时地恭维几句,直把沈大村长捧得上了天堂。但沈村长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脑子里清醒着呢,他知道包同们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头天夜里包同早把他的老底摸透了。沈村长村里村外“巡视”一番下来,已经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这回是包同做东,开车一下子把村长拉到了聊城市光岳楼附近的一个小酒馆,几杯酒下肚,包同开始给沈村长讲起了故事。 这个故事就是黎波家族的传奇史,这是刚刚从黎浩然那里贩卖来的。不过在结尾处,包同还加上了自己推测的,沈村长应该最感兴趣、也最为震惊的一段话,包同告诉沈村长,黎波家族到了黎波钦布这一代,开始成为一个马背上的英雄,他到处漂泊四方流浪,直到碰到一个叫做采青红的女人,才暂时在一个村庄安下了自己的家。这位采青红原名采小琼,原是上海滩上的一位当红演员,同时也是国民革命军的一位高级官员,当年因为护法战争失败只身逃到西藏,战乱之中与黎波钦布成为相好,并生下了一个叫做“黎品修”的儿子。可是采青红在生下孩子后不久,就与guó mín dǎng组织取得联系,于是扔下不足一个月的孩子,自己又跑回上海。黎波钦布突然失去心爱的女人,再次回到了原来的流浪生涯之中,不久后就死于一场雪崩,他们的那个孩子,于是被一个好心的寺庙喇嘛收养下来。 故事说到这里,包同又补充道,“后来那个女人找了机会重回西藏,找到寄养孩子的寺庙,从那以后,她便每年给这个寺庙捐资捐物,并帮助寺庙重修庙宇,在孩子长大到七、八岁的时候,她把那孩子接到了北平……” 包同的故事,让沈村长突然意识到,他抱在怀里半辈子、以为可以给他带来财富的那个所谓的秘密,到今天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同时他还强烈地感觉到,包同他们这次的来头非同一般,因为在他们喝酒的过程中,包同一连接了几个电话,他听出其中有一个电话,就是聊城公安部门、也就是包同过去的战友打来的。这么说这次是公安部门在调查这件事,仔细权衡之后,沈村长长叹一声,终于抖出了他心里埋藏了几十年的一个秘密。 话说当年老爷爷沈兴旺英雄一时,客死他乡,两年后托人带回来的一个笔记本,这就是沈一环曾经提到的那个小本本。据带信的人说,他是在济南郊外的一个破庙看到沈家老爷子的,当时沈兴旺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把一个小本子jiāo给这个人,求他帮忙给送到聊城,可是这人不愿意,于是剩最后一口气的老爷子就威胁说,“你要是不帮我,我变成鬼都要回来找你。”这个人没有办法,等两年后革命形势稍稍稳定,他才趁个空,一路打听说寻到聊城的乡下。 沈村长接着说,“据我过世的爹说,其实那小本子是老爷子一生的赌债,他是不愿意把债带到yīn间,所以才威胁人家把小本子送回来,让我爹娘帮他还。我爹一见到那小本子,气得当时就把它烧了,我爹死得早,临走的时候还对我说,是因为没有帮老爷子还赌债,他索命来了。”沈村长的说法与沈一环曾经的描述大致相同,但是在这里面,显然并没有什太有价值的信息可言,那么沈村长到底还藏着掖着什么呢? 最后沈村长吞吞吐吐地,终于道出了其中的隐情,在那个小本子的最后,沈兴旺还留下了几句非常骇人的话,沈兴旺临死前咬破指甲用血不甘心地写道:“黎品修是我告发的,他是我害死的,但是我不后悔,因为采青红是我老婆,黎波钦布抢了我的女人,那个黎品修是他们的野种。”这行字在沈兴旺写下两年之后,已经变成了黑色的,但是沈村长的父亲仍然从中间看出了血腥味,他当即把这几句话连同那些赌债一并烧掉,并在临死前告诉他的儿子沈村长说,“如果有一天黎家的人找来,到时候你要告诉他们真相。”就是这个真相,事过几十年之后,到了沈村长手中,竟然成了可以卖钱的“信息”。要不是包同使计把他唬出来,恐怕这老家伙得把它抱进棺材。 看看酒喝得差不多,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包同于是开车又把沈村长送回了村里。在回来的路上,沈村长跟包同说到了他老祖父的情爱史。据他推测,当年沈兴旺投身革命之后,遇到了同是党内份子的采青红,是暗恋也好,有暧昧也罢,至于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已经不得而知,但是可以断定的是,沈兴旺对采青红那是爱慕有加,由爱生恨,以至于后来他数次跟踪采青红到了西藏,并探听到了养在寺庙里的那个私生子。采青红回到北平后,他再次试图接近她,可是在党内青云直上的采青红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这让沈兴旺又羞又恼,为此折腾了整整一个后半生,甚至临到死前都还不甘心。 前辈人的恩怨让包同唏嘘不已,而沈村长那农民似的精明更让他感慨。试想,就这么一件说不上光彩的事,他居然一直瞒着老婆孩子,几十年都在伺机用它来赚一笔钱,如此的心计虽然可笑,也不能不说实在有些可怕。 把沈村长送回家后,包同开车连夜赶回北京,宿舍都没回,以最快的速度整理了一份文字和影音资料,请示过申壹后,马不停蹄地就去见黎浩然。 那珠儿走后,整整一天,张西平都坐在窗前,看着那树yīn从西边一点点挪到东边,看着树根下的一队蚂蚁,把一只蜻蜓的尸体莫明其妙地搬来搬去,他不知道那只死蜻蜓是怎么来的,是被蛛网封住的吗,或者干脆就是被蚂蚁们捕获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些蚂蚁们也太伟大了。由此他想起一则流传甚广的网络笑话:一只蚂蚁在路上看见一头大象,蚂蚁钻进土里,只有一只腿露在外面。小兔子看见不解的问:“为什么把腿露在外面?”蚂蚁说:“嘘!别出声,老子绊他一跤!” 第二天,兔子看见整窝的蚂蚁排着队急匆匆赶路,问何故。 蚂蚁答:“昨天有头大象被我们一兄弟绊倒,摔成重伤,我们给那丫献血去。” 没多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兔子见大批蚂蚁又回来了,就问怎么回事,一只蚂蚁说:“哦,只有一个跟那大象的血型一致,留他一个在那抽血呢。” ……想起这则笑话时张西平嘴角抽动了一下,这一笑,突然扯动了他最脆弱的哪根神经,不知怎么眼泪却涌了出来。 格桑卓玛原来就是黎浩然的妻子!原来她早已嫁人,原来她早已身为人妻人母!张西平构筑了二十多年的爱情堤坝一下子崩塌,他站在那满目苍夷的心灵废墟之上,再也忍不住夺眶的泪水。那么多年来,与其说张西平一直在寻找黑金唐卡,不如说一直在寻找着回家的依据。对于一个游子来说,一个女人的怀抱就是他的故乡,对格桑卓玛的思念,包含着张西平对故乡的深切怀想,他在心里一直认定,在那遥远的西域边地,有一个美丽的姑娘一直在等待着他。可是现在,不仅那个姑娘早已经结婚生子,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她原来也生活在这滚滚红尘之中,张西平心里的神突然没了,他心里的那个故乡,也因此而dàng然无存,从此以后,他将变成一个没有家没有历史也没有方向的人。 张西平就坐在那窗前,心里一片空茫,甚至于连午饭和晚饭都无心去吃。如果说前两天的安静,是因为他在黑金唐卡的争夺中看到了格桑卓玛而感到安慰,那么今天的安静,则是因为内心的苍白和绝望。他甚至恨自己的狭隘,是的,他应该想到的,格桑卓玛早就不是一个小姑娘,她早就应该结婚生子,也早就可能离开西藏腹地,可是这一事实那么近地摆在他的面前时,他受不了;如同脚下的土壤突然被人抽走,这时候的他已经是双足悬空。 当午饭和晚饭,都原封不动地从那个小木屋里端出来时,那珠儿全部看在了眼里。除了心痛之外,她还在等待,是的,她已经等待了三年多,再多等一会,对她又有何妨呢?整整一天那珠儿都没有打扰张西平,张西平需要安静,也需要时间;她细心体会着这个她爱的男人的心情,她在想着用什么可以感动他,感化他。 入夜的时候,满心悲凉的张西平终于无力地躺在那散着太阳香味的床上,他想得累了,也坐得累了,他不想再去想了。他闭上眼睛,世界在眼前一片黑暗,然后这黑暗慢慢沉寂下来,他在这沉寂中让自己的心彻底死去……经过漫长的一段沉寂,那黑暗的边缘突然透进了一点昏黄的光亮,好像被水浸开的宣纸,那光亮一点点爬进他的眼睛,是有人来了吗?张西平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在他的眼前,是那珠儿那张水灵而略显成熟的脸。那珠儿穿着张西平从没见过的白色和服,云鬓低低地垂着,白色的小脸充满关切,一双眼睛如水一般看着他。 “西平哥,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给你做了些点心。”那珠儿的声音如同秋夜里这善解人意的风,拂过张西平创痛的心时,他觉得有些轻微的痛,但是也非常地舒服。张西平扫了一眼几米外的桃木小桌,果然,那上面摆满了好看的点心和果品,如同红楼梦大观园里的桃花宴似的,他无力地笑笑,“那么丰富,有什么喜事吗?”一天的昏睡,他已经死了一回,他已经不恨那珠儿了。那珠儿说的没错,各为其主,何况那珠儿也并没有伤害到他,更没有要伤害他的必要。 “起来吧,我自己做的,你尝尝我的手艺如何。”那珠儿伸出手来要扶张西平,可刚要接触到他的身体,她又本能地缩回了手。张西平这时候已经清醒,他避开那珠儿恳切的眼神,勉勉强强地爬起来,然后绕开那珠儿坐到那个摆满点心的桌子前。“想不到啊,你还有这一手。”张西平调侃道。那珠儿笑着走过来,她穿着日本的木屐,踢踢踏踏的,那身华贵的和服,以及低垂的云鬓,使她看上去十分动人。张西平第一次发现,那珠儿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女人,是啊,从一个女孩到一个女人,是有漫长的路要走的,如果说女孩的漂亮让人惊叹,那么一个女人的美,则可以使人沉醉。张西平喜欢那珠儿的这种没有嚣张的美。 那珠儿站在张西平的身边,小心地给他把酒。她没有自己坐下来,是因为穿着这身和服,使她更像一个妻子;一个妻子的角色,是应该给丈夫添酒把盏的,如果没有得到“丈夫”的允许,她愿意一直就这么站着。今天晚上她就把自己定位在了妻子的角色。张西平用眼神示意那珠儿一起坐过来,那珠儿犹豫了一会,终于坐到了张西平的对面。“你尝一尝,好吃吗?”那珠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温柔、温顺,看来服装的作用,是可以强化内心的。 看着一桌子红红绿绿的日本料理,张西平再次不相信地问,“真是你做的?”“是的。”那珠儿肯定地说,“我有一个开日本料理店的朋友,我从他那里拿了材料,自己回家来做的。十几岁的时候,父亲就专门送我回日本学过烹饪,做好饭菜,伺候好自己的丈夫孩子,这是一个日本女人的本分。”那珠儿有些羞涩地补充道。看着这张柔美娇羞的脸,张西平真的很难想象,这个女孩子居然可以在他的身边隐伏三年,并且在关键时候用qiāng顶着自己的后脑勺。 “这是你们日本的清酒吧。”张西平端起酒盅,小心地抿了一口问道。那珠儿含笑点了点头,她一直期待地看着张西平,希望能得到他对一桌子好看的食物的意见。可是已经尝了几种,张西平就是一直没有张口,其实说老实话,张西平一直就不喜欢日本料理,他觉得那一碟碟的点心食物,压根就不是做来吃的,而是做来看的。不过今天晚上,那珠儿呈现给他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让他看的吗,他像在亲吻花朵一般,把那些食物都挨个尝了一遍,然后放下筷子,赤luǒluǒ地盯着那珠儿,“做得很正宗。”他说。 这是什么评价!等了半天的那珠儿哭笑不得,她不满地剜了张西平一眼,到了这样的时候,他还要高高地“拿”着。“看来你还不是很饿。”那珠儿把一块加吉鱼放到张西平的碗里,然后正色地说,“如果你不饿了,我可不可以跟你说点正事。” 尽管已经心如死灰,可一旦面前站着一个活人,张西平就又开始有了跟人较劲的斗志。对自己的“囚徒”身份,张西平还一直耿耿于怀,尽管他也未必就想出去趟唐卡的浑水。“你今晚穿那么漂亮,就是来跟我谈正事的?”他又摆出了那幅玩世不恭的嘴脸,这样的时候,玩世不恭可以避免让自己受伤。 那珠儿没有马上回答,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然后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定定地看着张西平说,“西平哥,我已经厌倦了。把唐卡还给丹增活佛,咱们远走高飞吧。” 那珠儿的话,一下子把张西平怔住了,他不相信地看着那珠儿,那杯已经到嘴边的酒停在了半空中。那珠儿再次说了一遍:“把唐卡还给丹增活佛,咱们远走高飞。” 张西平看着那珠儿,看得连自己的眼睛都疼了,良久,一滴泪水挤出了他的眼眶,他终于像一个小孩一样,把头抵在桌面上呜呜地哭了;那珠儿伸手抚摸着张西平的头发,然后起身把他的头揽进自己的怀里,满屋子木头的香味卷涌过来,在这秋天的夜晚在木屋外的小树林里,一览无余地铺展开去…… 这一晚,张西平和那珠儿终于相拥而眠。 18、以死相逼 18 上午的昌平基地,阳光透亮地穿过柿子林,直shè进那个二楼的实验室里。 桑梓在反复播放着尘尘的诗歌录音。这首长诗她已经听过很多遍了,她确信前面的主文都没什么问题,那不过是祖先们对千年前所遭受的那场灾难的描述,以及灾难之后,为了守护那个象征着历史起源的圣殿,所付出的艰辛。但是最后隐含着密码的那段附言,越听就越让桑梓感到害怕 “愤怒的轰鸣撕裂了大地,那永恒的宫殿在地下长眠。地狱般的黑暗被光明撕开了裂缝,身穿红色衣服的人在废墟上守护遗失的家园。千年的勇士带着沉默的使命,圣洁的使者从天堂带来鲜血染红的密码。永恒的宫殿等待千年的佛音轮转,密码开启……” “千年的勇士带着沉默的使命,圣洁的使者从天堂带来鲜血染红的密码。”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渥南里留下的密码,必须用“圣洁天使”的血液染红?这么说它需要尘尘的鲜血?现在黑金唐卡已经被夺走,而后天尘尘就要参加京剧的公演……桑梓弄不明白,当年渥南里为什么不直接把线路图也放置于基因之中,反而又是唐卡又是密码的,还要用血来开启,这不是自找事端吗。 正巧丹增路过,进来年了一眼。桑梓把自己对这首诗的理解汇报给丹增,因为对尘尘的担心,她的言辞之中不免带着怨气。丹增让侍从给自己泡了杯茶,然后坐在团蒲上,开始耐心地开导桑梓。他对桑梓说,当年渥南里从地下爬出来后,最先是用几十年时间完成了黑金唐卡的绘制,因为唐卡在先,所以他在感到秘密难保的情况下,才想到了把密码放到遗传基因之中,让基因一辈一辈地往下传。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圣洁使者从天堂带来鲜血染红的密码’,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非得以尘尘的鲜血为代价吗?” 桑梓的怨气依然没有平息。话到这里,丹增严肃地给桑梓讲了一个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僧人把自己关在山洞之中,穷年累月地画着一幅唐卡。这是一幅释迦牟尼的红唐,唐卡画好后,大家都为那艳丽的色彩惊叹不已,可是慢慢地,大家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那唐卡所用的颜料完全无法复制,当时的画师们用尽各种办法,找了各种矿、植物,可不管怎样,他们始终都磨制不出那相同的红色。带着这个疑问,这幅红唐一直被争议到那位高僧圆寂,然而在高僧圆寂后的ròu身上,大家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圆形的伤疤,这才明白那种红,原来是用高僧的鲜血画成的。说到这儿,丹增轻轻地说到,“这只是一个传说,把这个传说讲给你听,是想告诉你先祖的用心良苦。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当年的渥南里大师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方法。并且你又怎么知道,他一定要用尘尘的鲜血作为代价。” 前面的故事让桑梓感到窒息,而后面丹增大师的几句话,又使桑梓有些惭愧。她正要对丹增解释什么,大师又开始了他的述说,“先祖爱护生灵之心,不亚于任何人,据说当年在地底下的时候,渥南里受尽了各种dú物的攻击,这里面包括蜘蛛、蚂蚁、蚯蚓、蟑螂、老鼠、蜈蚣、dú蛇等等;平时在生活中,这些生物单独出现,你并不会感到特别可怕,可一旦他们成群结队、排山倒海扑过来,就是岩石也会被他们瞬间啮尽,而渥南里大师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生的博了出来;据说从地下爬出来的渥南里大师,除了还有一口气以外,已经完全没有人形没有意识。等他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时,那具唯一带给他力量的古战獒已经死去,而他自己,已经是一个四肢不全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渥南里出来后,一直隐居山洞的原因。后来直到寺庙建好,他都没有从山洞中走出来,他把福音带给了后人,带给了万物生灵,而他自己,却献出了他的一生。” 丹增的声音是沉痛的,在大师沉痛的叙述里,桑梓无地自容。这些事桑梓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她从来没有设身处地地去想当时渥南里的处境,即使是在那首古诗歌中,她所感受到的也只是一些概念的东西,她甚至感叹过这首诗的雄奇和优美,却从没想过这份优美是用血水和生命铸成的。桑梓真诚地向丹增大师认错,检讨自己的浮躁和轻率,是的,她也只有在大师的面前,才能这么浮躁和轻率。这么多年,她处处谨慎,处处留意,她已经很累很累。 凡增和蔼地说,“这不是你的错,今人无法理解古人的处境和想法,同样古人也无法预料到今人所处的环境和现状。是时候解决一切了。”丹增说完,起身走出了屋子,把桑梓一人留在了那里。 从基地回城的路上,桑梓反复在想丹增说过的每一句话。 每次谈话,大师都要留下悬念让她自己去悟去思考,而很多时候,她都要等事情真的发生了,才能领会其中的含义,那么这一次,丹增的话里到底隐含着什么呢?丹增并没有告诉她要不要让孩子们参加演出,那就是说,是不是参加演出并不重要。也是,这一次不参加,难道她还能把孩子们藏一辈子吗? 丹增说,“是时候解决一切了。”这又是什么意思?怎么解决?谁来解决?如何解决?还有大师所说的渥南里所受的一切苦难,以及他所受到的dú物的攻击,这跟“圣洁天使带来鲜血染红的密码”有什么关系吗?这时候,她突然想到,莫不是丹增所说的用鲜血为颜料的故事,就是渥南里本人?就是他用自己的鲜血画下唐卡,当然不是那幅释迦牟尼的红唐,而是那幅黑金唐卡!因为渥南里受到dú物的侵袭,所以在他的血液里,也已经侵入了dú素,侵入百物dú素的血,也就不再是红色,从而变成了黑色的!? 是的,一定是这样。想到这里,桑梓为先祖的苦难和坚韧而深为震憾,她急不可耐地想掉头往回返,找大师证实心头的疑问,或者通过她医学界的朋友,从医学的角度进行验证,就在这时,她接到了儿子班主任周老师的电话:他们正赶往黎家别墅,要去看望还有一天就要登台演出的凡凡和尘尘。 赶回家去接待客人,是桑梓作为黎家别墅女主人的本份。等她匆匆忙忙回到家时,孩子们的辅导员张老师和班主任周老师已经坐在她家的客厅了。 说是“看望”,其实是“视察”来的,因为这两个孩子到底能不能参加演出,他们实在是心里没底,这可是关系到学校的荣誉,这个节骨眼上可马虎不得;另外对于有钱人孩子的娇贵,这次他们算是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教了。 本来是否让孩子们参加演出,也是桑梓一直头痛的问题,不过此时此刻,这个问题已经不成为问题了,在回来的路上,桑梓已经想清楚,她没有理由不让孩子们参加演出。于是桑梓让孩子们穿上戏服,现场给老师表演了一段,直到把两位老师弄得满意放心为止。 送走了孩子的老师,四点多钟的时候,孩子的爷爷和nǎinǎi也前来助阵。桑梓给黎浩然打了个电话,让他早点回来。 其时黎浩然正郁闷着,今天一早来上班,财务VP就把最近一个月的费用报给他,他突然发现林志高这两个月的手机费用特别高,都8000多元。林志高是公司的一个副总裁,分管商户和服务部,对于这个级别,用车和电话费都是实报实销的。本来这种小事黎浩然平时也不会管,可是这个话费数字太吓了,于是让秘书派人调出了林志高的话费单。 这不查还罢,一查就让黎浩然心烦,原来林志高的这些电话,全是打给美国的一个独立董事的。平时也没觉着这两个人关系有多么铁,他们有什么重要的事,要那么频繁通话?并且每次一打就是半小时以上,太不可异议了!想到这里,黎浩然心里就堵得慌。 晚上回到家里,看到父母在高高兴兴地给孩子们打气,黎浩然心里的不快也就散了。他突然想到,根据包同从聊城得来的消息,以及桑梓对黎波家族的了解,他的爷爷黎品修应该是黎波钦布与采青红的儿子无疑,这一点,他的父亲黎承植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那么是不是父亲那里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他呢?是什么力量让这个已经进入花甲之年的老人,把这个秘密保守了大半辈子还不肯说出来呢?黎浩然决定跟父亲好好谈一谈。 黎家是一个具有开放意识的知识分子家庭。从黎品修的那一辈起,黎家的子孙就开始出国留洋:黎品修到过英国和美国,黎承植也曾经在苏联学习过工程制造,到了黎浩然这一辈,更是不甘落后,年纪轻轻就拿了美国哥lún比亚大学的学位,回国之后很快功成名就,不仅拥有一个数十亿美元市值的高科技企业,还在全世界的经济领域,获得了普遍的认可。基于这样的文化背景,黎浩然跟父亲的关系,便显得相敬有余而亲昵不足,开明有余而管束有限。这么说吧,在外人看来,黎家父子的关系好像有些冷淡,以至于黎浩然买了那么大的一套房子,而黎父黎母却仍然坚持住在自己的小两居里,不肯搬过来与儿孙同住。而这在黎家父子看来,却是两代人之间对自由的相互尊重,黎承植一直认为,即使贵为父子,在人格上、精神上、经济上都应该是独立的,跟老伴住在那栋旧楼里,他感到更加舒坦。 因为怕影响黎浩然一家第二天的生活,所以这晚两位老人并没有打算呆多久,黎浩然知道他们吃完晚饭坐一会就会走,因此趁着大家还在客厅聊天,黎浩然把父亲叫到了三楼的书房。看着父子二人走上楼去,桑梓心照不宣地看了他们一眼,这时候黎浩然正好回头,正好就与桑梓的目光对上;如果说以前黎浩然对桑梓这种关心的眼神非常依赖,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讨厌这种眼神,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桑梓窥视了,于是冷漠地别过身去。 书房里,黎承植被儿子安排在宽大的沙发上,他觉得十分好奇,调侃地问道,“看你一脸的苦大愁深的,到底有什么事?”“爸爸,我真的有事要跟你谈。”黎浩然把椅子朝父亲挪了挪,一脸凝重地说。黎承植没有说话,他期待地看着儿子的眼睛,在他的记忆里,他们父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谈事了,有多久了,有半年多了吧;上次是黎浩然公司筹备上市,儿子正式跟他通报,他们也是这样严肃地坐在这一起。可那到底是一件好事呀,黎承植想,这一次儿子又有什么重大的新闻要发布呢? 从黎浩然记事起,黎承植就告诉他,他的爷爷黎品修是位孤儿。孤儿是没有血统和起源的,如同从槐树洞里蹦出来,从苹果树上掉下来,总而言之,从他爷爷黎品修往前,黎家就是一片空白,这个观点黎承植已经坚持了半辈子。把一个观点坚持了半辈子的人,决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承诺或信念,所以如果不用些特别的招数,想从父亲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那仍然只是妄想。这一点,黎浩然从一开始就十分清楚,这也是从调查自己的家族史开始,他一直没有去惊动自己父亲的原因。 今天晚上,黎浩然觉得应该刺激一下父亲。如果告诉他,自己已经查清楚了黎氏家族的起源,也查清楚了爷爷黎品修的身世,父亲会有什么反应呢?因此黎浩然干脆单刀直入,把他这一个多月调查到的结果跟父亲说了一遍,当然他特别隐去了有关黑金唐卡的事,以及所有相关的调查的细节。黎承植先是很吃惊地看着儿子,然后他突然就笑了起来,他居然很平静地对儿子说,“既然你已经调查清楚了,那么你有两种选择,一是相信我所说的,二是相信你调查的结果。在所有逝去的事实面前,是没有真相可言的,任何人的任何语言都显得可疑,关键是你选择相信什么。” 这老爷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在父亲似乎饱含哲理的狡辩面前,黎浩然一时之间无话可说。是啊,谁能说包同调查到就是事情的真相?谁敢说那位沈兴旺不是信口胡言?谁又敢保证申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赚取自己的钱财?还有包同,伪造一套证据对他来说,那不是易天反掌吗?……想到这些,黎浩然突然不寒而栗,要是按父亲的说法,那么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和事,还有什么是靠得住的,还有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呢?姜到底是老的辣,黎浩然差点就要被父亲绕进去了。 “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问题吧,要没别的事,那我就走了。”黎承植已经站了起来。“不,爸爸,我还想告诉你,咱尘尘得了一种怪病。”从黎承植夫fù走进这个别墅起,尘尘的表现一直良好,并没有让人发现有什么异常,又因为家里一直十分热闹,尘尘也没机会再背诵他的那首要命的古诗歌。黎浩然想过,如果把儿子得到“遗传记忆”的事告诉父亲,会不会吓到他老人家,现在他很快否定了这一想法:几十年下来,黎承植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更何况黎知尘今天的异常,黎承植在心里应该早就有所准备! “哦,什么病?”黎承植重新坐了下来,紧紧盯着儿子的眼睛。 从小起,黎浩然就害怕父亲这种步步紧逼的眼神,直到这几年他终于有机会在各种场合面对各种各样的人,才能坦然接受父亲的这种刀锋一般的眼光。他同样直视着父亲的眼睛说,“爸爸,尘尘突然开始背诵一首奇怪的诗歌,桑梓找人翻译说是一个古藏文诗歌,还很长,有几百句呢。”黎浩然在此隐去了桑梓懂古藏文的事,他不想再节外生枝出什么其他的夭蛾子。 黎承植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地说,“那你们没带他去看医生?对啊,桑梓不是脑外科专家吗,她怎么说?”看着父亲那有些夸张的表情,黎浩然再也忍不住了,他终于冲口而出,“爸爸,你别再装了,尘尘是不是得了祖先的遗传记忆,这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我告诉你黎浩然,孩子有病就去治,你别整天疑神疑鬼,像个巫婆神汉似的,尽整那些没用的。”黎承植对儿子的不敬十分恼火,他勃然而起,毫不留情把儿子训斥了一番,然后扔下黎浩然起身下楼去了。 不仅没有从父亲那里套半点信息,反而被莫明其妙地训斥一通,黎浩然心里有些郁闷。父母走后,桑梓问他都跟爸爸谈了些什么,他有些没好气。是的,这段时间,他的心情一直就不爽,尽管黎浩然相信了桑梓的叙述,并努力去体会桑梓多年来隐瞒自己身份的不得已,但是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一个人怎么可以在一个物yù横流的世界,坚守一个秘密使命十几年而不动摇!除非这个人是神! 这种对“神”的崇敬心理,使黎浩然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与这个女人保持亲密无间的关系。有时候黎浩然甚至会生出一些奇异的想法,他甚至希望桑梓是一个苏寒烟曾经说过的那样的坏女人,这样反而显得更加真实。因此对于桑梓的问题,他就有了一些冷淡,他几乎没有看桑梓,只寡淡地说了句,“没说什么,工作上的事。”然后有些内疚地看了看两个孩子,又开着车出去了。 一路上,黎浩然想得就有些多。本来一开始,是他自己没事找事,查什么家族史、黑金唐卡的背景等等,一开始他还觉得挺有意思,谁知道拔出萝卜带出泥,查着查着就走样了。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一件接一件的,黎浩然慢慢就有一种焦头烂额、甚至是厌倦的感觉。联想到桑梓说的,得了遗传记忆的人,有些会因为精神崩溃而突然暴亡,有些从此疯疯癫癫,言行与疯证无异,那么接下来在尘尘的身上,是不是还会发生什么,黎浩然不得而知;再想起桑梓所说的黎波家族一脉单传的事,而现在他膝下已经有两个儿子,那又如何解释?是不是就意味着……越想黎浩然就越是心烦,好在桑梓没有告诉他,尘尘背诵的那首诗里,隐藏着黑金唐卡的密码,而这密码很可能会威胁到两个孩子的安全要是知道这个,还不把黎浩然急得发疯。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黎浩然一时还没有想好去哪里,他只是不想在家呆着,说不出在家里有什么不好,按理说应该跟以前没有什么两样,按理说了解桑梓的身份背景后,他应该更加敬重她才是,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感觉有些压抑,感觉到这么多年身边都藏着一个不明底细的人,他有些脊背发凉,心底没底,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感觉。 从西北往东南,从玉泉路,经四环,chā板井路、紫竹园路、西外大街,不知不觉就上了二环,黎浩然突然发现一不留神到了张西平的地界上。虽说跟张西平只见过两次,但对这个人印象倒也不坏,现在真正的黑金唐卡终于被劫走了,黎浩然也轻松了,那么张西平对这事有什么看法呢?这家伙最近在干什么呢?虽说已经厌倦了有关黑金唐卡的一切,可到了到了,黎浩然仍然是yù罢不能。到地安门的时候,黎浩然又打了包同的电话,好久没有放松自己,找几个朋友一起喝喝酒。 到唐卡店的时候,并不见张西平的影子,而华仔和小雁正准备打烊。才九点多钟,按理说可以再营业一会,黎浩然问为什么关门那么早,华仔没精打彩地说,老板不在,又没什么客人,早点关门回家得了。黎浩然再问华仔张西平去哪了,华仔也说不明白,只说几天前他离开后就没回来,也没留什么话,电话也打不通,可能老板去了西藏吧。华仔说以前张西平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一进了西藏腹地,碰到信号不好,也就懒得跟北京联系了。 黎浩然不好再问,就在店里等包同,并叫华仔一起留下来喝酒。华仔这两天正郁闷着,一想有酒喝,并且有黎老板买单,何乐而不为,打发小雁先回去,他赶忙到附近又买了些吃的,于是二人半掩着门,一边喝酒一边等着包同。黎浩然本来也没什么目的,就是想找人喝喝酒,喝着喝着就聊到黑金唐卡的事情上来,反正这唐卡现在已经丢了,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趁着酒兴,把几天前家里的那场打斗说了一遍,黎浩然说得绘声绘色,把华仔惊得半天都合不拢嘴。两人谈得正酣,包同到了,黎浩然像说武侠片似的,又把那个场面添油加醋说了一回,好像那天晚上的主角就是他似的。华仔听得津津有味,包同则从中听出了黎浩然的沮丧和伤痛。 这一晚几个人把张西平店里的那点存货全喝了。黎浩然喝得有些高,最后只能打电话叫司机来开车。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桑梓已经睡了,黎浩然喷着一身的酒气,一上床就习惯xìng地扎到桑梓的怀里,第二天早上醒来,桑梓已经不在了身边,只是留了张字条,告诉他晚上务必去看孩子们的演出。 黎浩然摇着那沉重的脑袋,用力地看着那张字条,这时他突然想起来,好像头天晚上在讲那段“武侠场景”时,华仔曾告诉他张西平就是那天开始晚上不见的;华仔还告诉他,在张西平消失的时候,他的女朋友那珠儿也同时失踪了。 其实就在黎浩然喝醉了酒、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桑梓曾经出去过,她在黎明前回来了一趟,拿了点东西就又匆匆地离开了。同样,也是在这个夜晚,黑金唐卡又上演了一场激烈的大戏,只是这场好戏黎浩然无缘看到而已。 原来那珠儿跟张西平约好,把黑金唐卡归还丹增,然后两个人一起远走高飞在黑金唐卡的yīn影下生活了那么多年,对于张西平来说,走,也应该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作为中村家的少主人,那珠儿要拿着黑金唐卡走出庄园,也并不是太难的事情。为了不让父亲起疑,那珠儿特意找了个借口,一整天都在城里商场瞎逛,还买了不少的东西,直到晚饭过后才回来。到家之后,她故意装得很累,在父亲面前晃了一下,就找借口回房休息了。凌晨四点多钟,整个大地都已经沉睡,庄园里一片沉寂,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以及秋虫的鸣叫,偶尔有飞机从头顶飞过,那是在提醒那珠儿,遥远的地方,有一个理想的自由王国,那是她和张西平将要去往的方向。 那珠儿轻悄悄地爬起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随身要带的东西,然后拿起钥匙,悄悄潜入放置唐卡的神堂。除了父亲之外,这个屋子只有她可以自由出入。下弦月低垂在天边,给屋子里漏进来一些斑驳的月光,那珠儿摸索着打开墙上的暗门,伸手拿出那个装着骨笛的盒子,盒子是后来配制,青缎面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常漂亮。她把那光滑的面料抚摸了一遍,然后又把那盒子放了回去她知道张西平一直想看看这个骨笛,现在看来已经来不及了,她不能连这个骨笛也带走,什么也不给父亲留下。放下骨笛,她又拿出唐卡,本来她想展开来看一下,但想想又放弃了,黑暗之中她能看见什么呢。 临出神堂之前,那珠儿突然有些内疚,黑暗之中跪在神位前拜了几下,然后拿着卷轴出了神堂,穿过后院的侧门,直奔小木屋而来。两个看守在门房里睡得像死猪一样,那珠儿很容易就开了房门,在这里,张西平已经等她多时了。两人一见面,来不及说话,就手着手出了小屋,然后沿着林子里的小路朝外面急走,两百米之外,那珠儿那辆日本原产的Orochi跑车已经加满油停在了那里。 然而让那珠儿料想不到的是,这个她看起来行走自如的庄园,其实到处都布满了监视她的眼睛。对于那珠儿和张西平的关系,中村一郎一向都是知道的,没错,一开始他是积极怂恿女儿接触这个小伙子的,并把女儿当成安chā在他身边的棋子,后来发现女儿弄假成真,竟然真的爱上了张西平,他一度为此非常着急,可时间长了,慢慢发现张西平并不接受那珠儿,作为父亲他感到有些愤怒,但随之也放下心来。可这两天他觉得女儿好像有些异常,因此暗地里早就注意到了她,因此当那珠儿和张西平手拉着手,急速靠近那辆Orochi时,中村从日本带来的两位武士突然从树林间鬼魅一般飞身出来。 好在那珠儿也练过武功,她和张西平赶忙接招。因为不知道这是父亲的一手安排,所以那珠儿一边挡剑一边低声喝道,“桥山、英男,我是植子,还不快让开。”谁知两个武士不仅没被吓退,反而更加紧逼过来,其中一个用日语说道,“对不起,小姐,老板有令,你们要想走出这个庄园,必须把这个卷轴留下。”到这时候,那珠儿才知道父亲早就对她有所防范。 小树林里刚战了两个回合,庄园里就喧哗一片,灯火通明,那珠儿真是低估自己的父亲了,看来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她扬起手来,把唐卡扔给了张西平,低低地叫道,“西平哥,你快走,我来挡住他们,爹的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记住我们的约定。”那珠儿小声叮嘱。 张西平接过半空抛来的黑金唐卡,边挡边向跑车靠近,那珠儿一人勉力拖住两位高手,给张西平腾出发动汽车的时间。“珠儿,多保重。”张西平伸出手来,正要打开车门,一只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手按住了他,张西平扭过头来,一个瘦小的男人站在了他的面前。与此同时,庄园里所有的保安都已经蜂涌而来,张西平和那珠儿被团团围在了中间。 斑驳的月光下,中村一郎愤怒地看着张西平,看着这个要把女儿带走的人。所有的拳脚功夫都停了下来,只有那珠儿痛苦而清晰的声音,“爸爸,这不关他的事,你让他走。”那珠儿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平息一些。 “我一开始就要让他走,是你硬要把他留在这个庄园里的。”中村一郎的声音冷若冰霜。他想过那珠儿以后会洗手不干,想过她会跟这个男人私奔,但他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居然要把寻找千年的黑金唐卡拱手让给他人。想起中村家族一批批进藏后没有回来的人,想起抛尸冰雪、至今没有找到尸骨的父亲,想起那么多年来他的苦心孤诣,中村一郎心硬如铁。 “把唐卡留下,你们爱去哪去哪。”他心如止水般地说。张西平看向十几步远的那珠儿,慢慢把唐卡伸向中村一郎,然而就在中村一郎要接过卷轴的时候,那珠儿突然拔出手qiāng,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爸爸,拿到唐卡,你还要付出更多,让唐卡物归原主吧,我求你,我这是为你好,为中村家族好,咱们付出的还不够多吗。”她几乎是哭了。 张西平和中村一郎的手同时停在了半空中。 “植子,你要干什么?”中村一郎像一只受伤的孤狼,他绝望了。他的女儿居然为了一幅唐卡,为了一个男人,跟他以死相逼。可是那珠儿还在说,“爸爸,我是为了你,为了我,为了中村家族的后世子孙,没有黑金唐卡,没有了争夺和牺牲,我们会像所有普通人一样,过得更加幸福的。”那珠儿的手qiāng仍然抵在自己的左太阳穴上。张西平这一吓也不轻,他低声哀求道,“珠儿,把手qiāng放下,放下手qiāng,把唐卡留给你父亲,咱们走。” “不!”那珠儿执拗地叫道,“这唐卡是我们俩带进来的,我们有权利把它拿走。爸爸,你还可以拿走我的命。”那珠儿也绝望地叫道,这几年来,她一直为了这唐卡而活,甚至于她的爱情,也差点毁在这该死的唐卡之中,她再也受不了了,也再也不要承受了。 在那珠儿近乎歇斯底里的哭叫之中,中村一郎崩溃了,他抱住自己的脑袋,蹭在了地上……就在这当儿,那珠儿朝张西平喊,“还不快走!”张西平这才猛醒过来,绕开蹭在地上的中村一郎,拉开车门。几个围着的保安赶快闪开,张西平发动跑车,向着月亮落下的方向开去这短短的几十秒钟,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张西平朝着身后昏暗的树林,第二次扔下了这句话,“珠儿,多保重。” 银灰色的Orochi飞驰在通往柿子林基地的八达岭高速公路上。天边已经泛白,太阳很快就要升起来了,丹增活佛就在前边等着……这条线路张西平和那珠儿曾经走过,那一次他们误打误撞,就到了那堵高高的不见人间烟火的院墙前,那一次他还无意中看见格桑卓玛,她开着车像女神一般,从那神秘的柿子林深处驶出来。张西平曾经把卓玛当成女神一样在心里供奉着,可是有一天这神像突然碎了,雪域高原上的那个女孩已经不存在,代替她的,已经是一个世俗之中的妻子和母亲。张西平以为自己的情感已经归零,已经从那珠儿这里另起一行,可真离丹增和格桑卓玛越来越近时,那位女神又从天边降临,他的心抑制不住地狂跳。 过了收费站,再出西关环岛,柿子林卡已经近在咫尺。然而就在Orochi拐进最后几公里的国道时,突然,几百米外路边的灌木丛里分别冲出两辆吉普,车停之处,张西平看见有人走下车来,其中一个女子,他认出了那就是化名含烟的苏寒烟。Orochi想掉头,可是透过后视镜,他发现后面的路也被两辆车堵死。 已经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张西平放慢了车速,缓缓地朝前滑去,在车灯照shè之下,他已经看见苏寒烟挥着手在朝他喊话了。 两车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突然张西平一踩油门,Orochi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向前飞起,从两辆吉普的缝隙中冲了过去。苏寒烟翻身躲过,差点没被撞倒;在两辆冒烟的吉普车前面不远,失去控制的Orochi也终于慢慢地斜躺在路边…… 19、京剧汇演 北京某医院。张西平做了一个梦,梦里是漫山遍野的唐卡,他欢快地跑着叫着笑着,向那高高的晒佛台奔去。跑着跑着,突然他陷入一堆斑斓的画轴和色彩之中,还没弄清什么回事,就听到了仿佛有人在轻轻呼唤他的名字,“平措哥哥,平措哥哥……”张西平侧耳细听,那人用的是藏文,这声音他什么时候曾经听过,是啊,这急切的声音,她是谁呢?张西平很累,他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斑斓的色彩退去,眼前一片耀眼的白。这是在哪里?张西平顺着呼唤他的那柔软的方向侧过头去,一双熟悉而陌生的眼睛,正欣喜地注视着他。 “平措哥哥,你醒了……”那个声音有些颤抖,但张西平仍然能够听出倔强,很多很多年前,不正是这声音一直在倔强地呼唤着他吗?张西平重新把眼睛闭上,把那激动的泪水狠狠压了回去,是啊,他以前何曾在格桑卓玛面前流过眼泪。张西平把那梦幻似的脸庞在心里温了好久,然后他再次睁开眼睛,无畏地看着他梦里的那个姑娘,是的,这个姑娘已经长大了,大得有点让他认不出来。 在张西平激动难捺的时刻,桑梓的泪水却倾堤而出。她想过不哭的,可是现在她还是哭了,她心疼地抚摸着张西平手上的石膏,泪水滂沱。“你怎么还是那么爱哭。”张西平伸出手来,想替桑梓擦去流下的泪水,他抬起离桑梓较近的左手,却发现他的手不听使唤,而桑梓却像抚摸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似的抚着他在哭,张西平这才发现他的左手和左腿都打着石膏,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这样与格桑卓玛相认,他为自己的狼狈有些不好意思。 “疼吗?”桑梓一边哭一边问。 “不疼。”张西平摇了摇头,他努力把头抬高了一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被固定得严严实实的身体,然后像个孩子似的冲桑梓无声地笑了。“不疼。”他又肯定地说了一句。 “你的左手和腿骨已经骨折了,出了不少的血。因撞击过猛,头脑也受了伤,已经做了CT,片子很快就会出现。”桑梓又哭开了。 张西平想,这小姑娘还是那么爱哭,于是他就把这句话说了,“你还是那么爱哭。”说完之后,桑梓反而哭得更加来劲,好像被被点中泪腺似的。是的,从懂事的那天起,她的平措哥哥就固执地保护着她、欺侮着她、心疼着她,也只有在扎西平措面前,她才能放肆地哭泣。可是有一天,那个倔强的小男孩突然走了,同时也带走了她的哭声,从此以后她就把这哭声压抑在心底,努力去做一个强大的女人,二十多年了,现在这哭声终于冲出了喉咙…… 张西平用能动的那只手,轻轻地敲了敲桑梓的头,“小姑娘,你把鼻涕都弄我手上了。” 他嘲笑道。 “你胡说,我哪里有啊!”桑梓破涕为笑,赶忙不好意思地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泪。 看着桑梓的狼狈相,张西平十分开心,“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是你救我的吧?”他问。 “对不起,我们晚了一步,我们赶到那里时,正看到你的车撞出去。”她自责的说。 “咳,早知道你们会来,我才没那么傻去撞车,搞得像个英雄似的。”张西平调侃道。 “不过你还真是勇敢无畏。”桑梓由衷地着。 “得了吧。对了,那个苏寒烟怎样了?”张西平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苏寒烟横空拦在面前的情景,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个女人,比你还要生猛。” “说什么呀!”桑梓捶了张西平一拳,恰好打到了他受伤的地方,他痛得呀地叫了起来,“是,你比她生猛,我说错了。”桑梓又气又心疼,她无奈地叹口气,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轻描淡写地说,“苏寒烟把唐卡拿走了,不过没有关系,它很快就会回来的。”桑梓安慰着张西平。 张西平苦笑了一下,“我又把唐卡弄丢了,丹增大师又该打我屁股了。” “大师让你好好养伤。”桑梓说。这时候张西平想起了那个慈祥的老人,他的慈祥对张西平就是一根抽在身上的鞭子,现在这位老人应该已经很老了吧,张西平在心里想着,可他没有问出来,也没有勇气来问。 一阵默然,时间出现了短暂地空白,俩人互相傻傻地看着,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张西平嚅了嚅嘴,终于傻乎乎地说,“你现在越来越出息了啊,像个大家媳fù似的。” 桑梓本来就是大家媳fù,她有些不好意思,也感到有些说不清的内疚,她没有吱声。张西平又说,“你好狠心,明明就在北京,今天才来看我。”他像个怨男似地抱怨道。 “本来早就想去找你的,谁让你跟苏寒烟在一起啊。”桑梓温和地还击,她已经很久没这样在一个男人面前那么放肆了,然后她又嘟囔着说,“你总是让人担心。”说完之后,她突然发现这句话有些别样的亲昵,就又不吭气了。 空气再次出现异样,他们都发现对方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青梅竹马的小伙伴了,张西平像个大哥一样说,“听说你生了一对双胞胎,很有成就嘛,什么时候带他们来认舅舅。” “等你好了吧,等你好了我让他们带你去玩。”桑梓鼻子一酸,想到张西平伤成这样,把话说反了。张西平哈哈大笑,“他们带我去旅游?好啊,带我去旅游。”说到旅游,张西平突然一个激棱,是啊,他和那珠儿不是说好要周游世界的吗?昨天晚上,他们原定把唐卡送给丹增之后,就直接开往机场,可是没想到这一路上出了那么多的事,现在张西平已经躺在了这里,那珠儿会不会在机场等他,是的,一定是的,他们可是约好了在机场见面的。张西平到处摸找他的手机,桑梓赶忙把他按住,“别乱动,在这儿。”桑梓拉开床头的柜子,把一个已经被摔裂的手机放在张西平手里。 与此同时,在北京的首都机场,那珠儿全身大汗淋漓,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张西平。昨天晚上张西平开着她的Orochi走后,中村一郎就把她关了起来,并把她身上的东西都拿走了,也包括她的手机。在那黎明前的黑夜里,她一直在想着张西平,想他应该到柿子林,想他已经把唐卡给了丹增,想他见到了他的格桑卓玛,还想他怎么从柿子林起身,到首都机场去要多久……那珠儿一点点地计算着张西平的时间,也为自己无法脱身而焦急万分,她唯独没有想到的是,苏寒烟早就在路上埋下了伏兵,她更没有想到张西平已经躺在了医院…… 天亮的时候,那珠儿趁犯困的门卫在打盹,终于设法从窗口爬了出来,其实那个窗口压根就是中村一郎为了让那珠儿偷跑而设计的,中村一郎已经放弃了。 因为地处偏僻,又是黎明之前,出了庄园的那珠儿,根本就拦不到出租车。那珠儿像被招了魂似,只能靠双脚朝机场的方向猛跑,没有手机,没有钟点,直到冲进候机楼,她才看清离她们约定登机的时间还剩最后的半个小时。没有时间了,那珠儿借过旁边一人的手机,可是张西平的电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始终打不通,她在候机楼蹿来蹿去,她不相信张西平临时会变卦,她想是不是张西平已经到机场了,是不是已经登机了,或者……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登机时间已过,飞机终于起飞了,那珠儿绝望地垂下头来。这时候她看到了中国移动设在机场的一个网点,她心灰意冷地通过电脑网络,找回了自己的号码,然而刚刚打开手机,她就接到了桑梓从医院打来的电话。 黎浩然今天总有些心神不宁,说不清为什么。 上班后他特意jiāo待秘书,把下午四点以后的活动都取消。秘书告诉他,这天下午原定要跟一家北美公司的客人见面,黎浩然随口说道,“那就让梁鸿去吧。”想想梁鸿终究要走,于是他又改口:“算了,还是让林志高去吧。”秘书yù言又止,最后还是出去了。不一会,黎浩然对秘书说,“你把迈克叫进来吧,我有事跟他谈。” 不一会,美国小伙子迈克敲门进来。迈克是分管北美市场的销售总监,也是黎浩然的师弟,原来任职于美国的一家分销机构。介于他对北美市场的了解,黎浩然花高薪把他从美国请来,专门负责北美市场的业务开拓。其实黎浩然明白,不管现在还是未来10年,伊博的业务和利润核心都聚焦在中国,国际市场的开拓,其目的是为了提高国际影响力和知名度,这也是迈克的长项。 迈克很年轻,也很有职业理想,难能可贵的是,他一直就非常喜欢中国,所以当时黎浩然一招呼,他就扔了北美的工作,直奔北京来了。下午要见面的客人,正是迈克介绍过来的,黎浩然之前对这家企业多少也有些了解,他只是想跟迈克jiāo待一下,合作谈判中要坚持的原则和要点。迈克听说黎浩然无法参加下午的谈判,他有点失望,转而听说黎浩然将由林志高代替自己去,又有些高兴,林志高是一个喜欢拍板的主,这下迈克的压力就减轻了。他只是不明白,大老板为什么不把这些原则和要点跟林总去说,这不是在为难他吗。 迈克前脚刚出了董事长办公室,林志高后脚就跟进来了。其实黎浩然一直就在等着他,他知道这个自视颇高的搭档,什么时候会到他的办公室坐坐。林志高听说黎浩然要参加儿子今晚的汇演,表示非常理解,黎浩然则叮嘱他,跟美国人谈判,务必要严谨,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林志高有些不以为然,以他哈佛硕士的身份以及多年服务外企的经验,在这方面他还是相当自信的。 林志高出去后,黎浩然又跟财务副总裁谈了半个多小时。虽然呈上来的财务数据还算漂亮,但是黎浩然却感到有些隐隐的不安,一方面是次贷危机对公司有可能会造成大的影响,另一方面,他感觉林志高好像在玩什么花样,尤其是后者,让他有一种后脑发凉的感觉。 那么,今天晚上苏寒烟会去吗?她毕竟是孩子们的老师,她应该在场才是。从那晚唐卡被盗后,苏寒烟就没来过黎家,尽管桑梓跟他说起了苏寒烟的身份,他也相信了桑梓,可那毕竟只是桑梓的一面之辞,他至今都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苏寒烟是一个危机人物;那晚在家里,黎浩然虽然看到了几个飞来飞去的人影,可他并没有看出谁是谁,更没有看出哪个影子是苏寒烟,即使是,那又如何呢?这反而让黎浩然对苏寒烟更加好奇,鬼使神差的,他就拨了苏寒烟的电话,他很想知道这几天这个女人都在做些什么,今天晚上她会不会出场。 此时此刻,苏寒烟正坐在那个有些诡异的化妆间里,点着一支雪茄,双腿高高地翘起在梳妆台上,得意在看着那幅挂在左前方墙上的黑金唐卡。这只用透视法画成的古代战獒,也睁着雪亮的眼睛,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她。集团中国区负责人曾经告诉过她,这只战獒曾经从血雨腥风的古战场,抢救出无数勇士的生命,同样,它不仅从地底救出了那个唯一的僧人,还在三十多个地狱般的漫漫黑夜中,引导僧人找到了光明。千百年来,这只战獒已经成为那个古老宗教的灵魂守护神,而谁能夺得这幅守护神唐卡,打开它的密码,谁就将拥有更高的法力,获取更高的宗教地位。 现在,这幅唐卡终于到了苏寒烟的手上。她还得到情报,那个启动密码的人也已经出现,他,就是她的学生黎知尘。想到一个六岁小孩,居然肩负着如此的使命,苏寒烟不由有些好笑,她又想起黎知尘唱京剧时的一招一势;那聪明可爱的小脸蛋,那稚嫩而清俊的声音,如果不是身负重任,苏寒烟可以永远做这家人的朋友,做这两个孩子的老师,可是…… 一个小时前,黎知尘背诵的古藏诗的全部录音已经被翻译出来,现在翻译稿正摆在苏寒烟的案头上。500多句的长诗,就是听都得听差不多一个小时,也亏这小脑袋记得住。这首诗苏寒烟已经看了很多遍了,她很奇怪这首长诗怎么会采用如此奇怪的叙述模式,如果翻译没有出问题的话,它好像是把前面所有的事情都说完后,在最后来几句总结。作报告可以这么做,可是写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吧!其实苏寒烟不知道,在古代的诗歌里是有“后缀”这种方式的,如同在一个精美的礼品上打一个结,这后缀就是整首诗的“结”。 第一次阅读的时候,苏寒烟把那长长的叙述从头到尾地看下来,她几乎都要放弃这最后的、看似无关紧要的小“结”了,这时却意外地发现这里藏着“密码”两个字。这是全诗里唯一写了“密码”两字的地方,但愿翻译人员没有笔误。苏寒烟用红笔认真地勾出了这几个句子,然后又怀疑地把那几句诗原文听了几遍,其实不管听多少遍,苏寒烟都听不懂黎知尘到底在说些什么,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听的是不是对应的这几个句子。最后她又把这几句话挑了出来,重新认真地写在了另一张白纸上 “愤怒的轰鸣撕裂了大地,那永恒的宫殿在地下长眠。地狱般的黑暗被光明撕开了裂缝,身穿红色衣服的人在废墟上守护遗失的家园。千年的勇士带着沉默的使命,圣洁的使者从天堂带来鲜血染红的密码。永恒的宫殿等待千年的佛音轮转,密码开启……” 前面四句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说的是一千多年前的那场地震中,一个宫殿陷落在地底深处,一个僧人在地底裂缝的黑暗中艰难爬行,最后终于见到了光明,于是他变成身成身穿红色袈裟的人,“守护着永远的家园”。但是让苏寒烟奇怪的是,为什么这首诗里没有提到守护灵,没有提到这只古战獒? “千年的勇士带着沉默的使命,圣洁的使者从天堂带来鲜血染红的密码。永恒的宫殿等待千年的佛音轮转,密码开启……”这几句是什么意思呢?尤其是那句“圣洁的使者带来鲜血染红密码”鲜血染红的密码?难道是指黎知尘的血,他的血就是开启唐卡地图的密码?苏寒烟看看墙上的唐卡,又看看她眼前这张白纸,心里捉摸不定。正在这时,她的手机神经质似地在化妆台上震动起来。 苏寒烟像欣赏一只跳舞的蝴蝶似的,看着手机在丝绒的台面上转动,最后终于把腿从台上放下,拿起那个小巧的手机;在看到屏幕上出现的那个名字时,她会心地笑了一下。 半小时后,黎浩然如约到达苏寒烟的屋子。他自己都不知道,青天白日的,他干嘛要到一个女子的屋子里来,那么多的饭店、酒吧、咖啡馆,他为什么偏偏就会到她的家里。仿佛这里面藏着某种隐喻,这种暗示让黎浩然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他不断地告诫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一定要把持住自己的才是。 在黎浩然到达之前,苏寒烟已经把唐卡收了起来,本来她曾经恶dú地想过就让那唐卡挂在墙上的,可是想到黎浩然那张阳光得有些脆弱的脸,她突然就有了一丝不忍,于是在黎浩然把门敲响时,看到的就只剩下一屋子神秘的京剧艺术气息。 苏寒烟适给黎浩然泡了一杯云南绿茶,黎浩然不喜欢喝茶,但他还是礼节xìng地抿了一口,他喜欢这种屋子里茶香袅袅的感觉,尤其那袅袅茶香之中,还混和着一层xìng感暧昧的粉脂气。在这一屋子香氛及艺术氛围中,黎浩然发现苏寒烟很漂亮,她那张苍白的小脸,看上去楚楚动人的,尤其是看惯了桑梓那永恒的微笑,黎浩然对这张小脸就多了一分怜惜。 黎浩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不断告诫自己,他今天只是过来坐坐,他为桑梓对苏寒烟的妄言有些内疚,也为自己对苏寒烟的猜测内心不安,他来,只是一种姿态。苏寒烟很配合他的这种姿态。即使在自己家里,她都穿得很整齐,所有窗帘全部拉开,只留下紫色的帷幔,这样,这屋子既充满阳光,同时又不乏神秘;苏寒烟决定用这种阳光而神秘的气氛,来猎取这个她一直有些好奇的男人。 果然,在这个女人的地盘上,黎浩然很快就上当了。在这静得可以听得见阳光落地的屋子里,他们的话很少,并且任何语言都是多余,当黎浩然刚刚问及“怎么这几天没见你过去?”苏寒烟的眼圈就红了。黎浩然可经不起女人的眼泪,要知道他的太太桑梓,几乎就没有他面前哭过,因此苏寒烟的眼圈一红,黎浩然就有些不知所措,他茫然地说,“凡凡和尘尘老提起你。”他这一说,苏寒烟干脆就让眼泪掉了下来。黎浩然不知怎么回事,怎么就把苏寒烟惹哭了,他觉得是自己的责任,于是走到苏寒烟身边,怯怯地伸出手去,想替她把泪水擦一擦,然而苏寒烟却一把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就这样,他们终于拥抱在一起。这次是在苏寒烟的屋子里,除了窗外静静的阳光,没有任何人妨碍黎浩然的感觉。一开始黎浩然还在抗拒这种感觉,然后他终于把自己放开了,把心里的另一个我放出来了,他紧紧拥着这个女人,他来这里,潜意识里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他终于发现了他灵魂深处的龌龊,可他顾不得这些了。然而,就在这两个人全身luǒ体滚在一起的时候,黎浩然的手机却疯狂地响了起来。 “不要接,不要,不要。”苏寒烟低低地哀求着。黎浩然同样抗拒着那刺耳的铃声,他伸手想把那手机关掉,可是伸出手怎么也够不着,他以为那铃声很快就会停下来,而那可恶的声音不仅没停,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响着,直到他终于从苏寒烟的身上软了下来。黎浩然无可奈何地起来拿过手机,一看是桑梓打来的,身上的yù火一下子全没了。 这个电话,让苏寒烟有了仇恨。在黎浩然起身离开的时候,她一丝不挂地坐在一堆戏服中间,一支接一支地抽着老霍从美国带给她的巴西雪茄,直到老霍的zhēn rén出现在她的面前。 银行家老霍,霍华德,英文全名是David Howard,这个人我们在前面曾经提到过。他不仅是美国一家投资银行驻华机构的负责人,他还是一个国际文物盗卖集团的驻华头目。老霍盯着黑金唐卡已经几十年了,几年前苏寒烟在美国的那次访问演出,就是他指派卢笙把玫瑰送到了苏寒烟的面前,为苏寒烟开启了通往金钱与yù望的大门。其实一开始霍华德并不认识苏寒烟,他只是要在北京物色一个能够帮助她实现计划的人,在调查卢笙的背景时,他意外地发现了这个叫做苏寒烟的女人,第一眼看她的照片,他就相中了她。 苏寒烟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几年来她不仅显示出非凡的天分,还帮老霍挑起了整个北京区域的重任,尤其在黑金唐卡的事情上,她几乎比老霍自己都要上心,老霍不知道其实这个女人的心里,已经有了另外的非分之想:她以为她在唐卡事件上立下了汗马功劳,她就可以成为这幅唐卡的股东之一,成为分享这唐卡以及地下宫殿的重要成员。 当老霍走进这个屋子时,苏寒烟正好把一身的yù火发泄在他的身上,老霍欣然接受了这份狂热,然后把这份狂热转化成他自己的yù念。如果说当年卢笙喜欢在苏寒烟的luǒ体上画戏服,那么老霍则喜欢把她绑在各种宗教器物上,然后对她发动一次又一次攻击。记得第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老霍把他领进了一间奇怪的仓库一样的房子,那房子四面的墙上挂着许多绘有jiāo欢场面的挂毡,角落里还点着奇怪的熏香,整个屋子充满着一种怪异、荒yín的气氛。这种气氛让苏寒烟紧张,同时又全身兴奋,老霍指着其中的一副jiāo欢图对她说,这是他所在的宗教的欢喜图腾。那一天,老霍给苏寒烟讲了两个多小时的经文及教义,在她走的时候,还把一个jiāo欢的铜质像章jiāo给了她。 从那个仓库回来后,苏寒烟一直想象着那里的场面,到后来她就自己去找老霍,并把自己献给他了。当她把自己脱光躺在那间屋子里时,老霍用绸缎把她绑在屋子正中的一张椅子上,然后在她的肚皮上画着那幅欢喜图,老霍冷静地说,“我知道你会回来,这是教主的力量,每一个得到启示的人都会回来的。”画完之后,老霍念诵了一段她听不懂的经文才进入她。因为年龄大的缘故,他已经没有卢笙那么生猛,但他比卢笙更加体贴,这让苏寒烟像吸食了鸦片一样,慢慢地已经离不开这个男人,离不开这个男人带给她的一切。 后来,苏寒烟知道在他们的这个教派里,xìngjiāo是最高的礼仪,每次举行重大活动,都有教众朗诵经文,然后教主与一位他看上的女教徒,在众人的赞美之下完成xìngjiāo。苏寒烟很遗憾没有机会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但她非常地向往,有时她甚至幻想自己就是那个获得宠幸的女角。经文里说,在这个教会里,教主可以跟任何一位女教员发生关系,而任何一个女xìng,都应该为获得教主的授仪而骄傲;老霍在这个教会里拥有着较高的地位,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苏寒烟跟他在一起,获得他的精授,也应该是一件极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荣幸的事。 同样,这天他们在做着的时候,老霍给自己戴上了一个宗教面具,并把苏寒烟绑在了床角。苏寒烟一边娇喘,一边提出了自己想了很久的要求,“我什么时候能够见教主。”据说教主一直住在西半球的一个岛上,不仅苏寒烟,连老霍都难得见一面,但老霍却当即就答应了她,“会有机会的。”他说。 苏寒烟又说,“唐卡破译之后,我要亲自带队进藏,寻找地下宫殿。” 这次老霍没有回答,苏寒烟话太多,他稍稍有点分心,那股气差点就泄了出去;不过毕竟久经沙场,有足够的掌控经验,他闭着眼睛,涨红着脸,一直到shè完之后,才万事大吉地说,“好啊,先把今晚这仗打好吧。” 在苏寒烟听来,霍华德已经答应了她,所以她非常地满足,全身花里胡哨地,贴附在了老霍的身上,“今天晚上一定能成。”她说这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老霍的嘴角有一抹温和得看不见的冷气。 却说接了桑梓的电话后,黎浩然有些内疚,又有些莫名地恼火。从苏寒烟家里出来后,他在燥热的阳光下走了一小段路,才想起自己的车还在她家楼下。正要转回头去拿车,一眼看到路边的书店橱窗里,有本中文版的《上帝的指纹》。闪念之间,他想起10年前从桑梓那里借英文版的事情,于是不自觉地走了进去。然而等他十几分钟后从书店出来,再拐到苏寒烟楼下的停车场时,却惊讶地发现老霍正从一辆尼桑车中下来。他来干什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黎浩然赶快转过身去,免得看见了双方尴尬。 黎浩然是下午三点钟从公司出来的,此时正是四点半钟。现在到儿子演出的剧场还太早,他不知道该回公司还是回家,就给桑梓打了个电话,桑梓说儿子和学校的老师都在家里呢,让他还是回家吧。于是黎浩然开车回了家。在透明的阳光下,黎浩然那种莫名的危机感又来了,他又开始相信桑梓,他想桑梓还是对的,苏寒烟就是一个文物盗卖团伙的人,想到刚才老霍那鬼头鬼脑的样子,他心里很不舒服,他很庆幸没有跟苏寒烟有那事,他甚至为此有些感激桑梓。于是他给包同去了个电话,让他到自己的家里来一趟。 回到家里,只有桑梓一个人,儿子们已经被他们的老师直接领去剧场了,另外还有包同作保镖。这段时间黎浩然经常隔着申壹,动不动直接找包同,弄得申壹有些不爽,要不是黎浩然付的费用还十分可观,申壹定然不会买账。一小时前的那一身yù火还没有退尽,想着桑梓的好,黎浩然突然很想跟桑梓来一次,但桑梓却满腹心事,很委婉地拒绝了他。 提前吃了点东西,司机已经把黎浩然的父母接了过来,于是黎浩然开车,一家四口奔孩子们演出的剧场而去。路上桑梓不断地发着短信,黎浩然也想着今天下午林志高和迈克谈判的事,他很想打个电话去问问,无奈当着老婆和父母,自己又开着车,只能一路上都忍着,到了剧场,直等到把父母都安置好后,他才跑出来打了个电话。 他的电话是直接打给林志高的。林志高话说得很谨慎,一方面他告诉黎浩然谈得很顺利,另外一方面他又列举了一串数字,以此来证明可以在北美市场大干一场。黎浩然听出林志高还在陪着客人,不好问得太具体,只能作罢。可他刚刚回到座位上,又接到财务VP的电话,说是林志高要做一个北美市场可行xìng分析报告,希望财务部配合做个预算,今天晚上就要拿出来,不知道黎浩然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中国市场的形象虽然还没有挽回,但是其基础是非常牢固的;在此情况下在海外拓展,是公司的一个战略方向,尤其现在已经差不多到年底,因此提早考虑下一步的计划是非常在理的。但是目前美国经济危机四伏,在局势未明的情况下,在北美市场大量投入,是不是有些不明智呢?黎浩然一时不好作判断,更何况他已经把事情jiāo给了林志高,他应该相信他才是。于是让财务VP竭力配合,不过做完后要抄送一份给自己。 挂了财务副总的电话,黎浩然老觉得哪里不对,林志高为什么那么着急呢?他以前可没有那么积极的。黎浩然大脑一闪,他想到林志高密切联系的那位独立董事,他不也一直就在美国学习吗?想到这,黎浩然马上给法律事务部主任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深度调查一下今晚这个客人的背景,然后回过头来,继续关注眼前孩子们的演出。 这次演出的场面很大。这种场面不仅仅因为儿童是祖国的花朵,不仅仅因为京剧是中国的国粹,更因为孩子们背后的家长都很有权势,据说就是这么一场非正规演出,赞助的单位就有三、四家,其间包括黎浩然捐助的五万元服装费;因为这些孩子的显赫的家庭背景,竟然惊动了两个有名的电视栏目,难怪凡凡和尘尘的学校那么重视。 演出前的等待是非常磨人的。因为有包同做保镖混进了后台,黎浩然并不像桑梓那样担惊受怕的,他有点无聊在坐在座位上,不是发短信就是四处乱看,对了,老霍不是开玩笑说要来给凡凡和尘尘捧场的吗,他现在也许还在苏寒烟的床上吧。想到这里,黎浩然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个老狐狸,居然隐藏得那么深!没准苏寒烟那个所谓的“国际文物盗卖团伙”的背后,就是这老家伙在cāo盘。回想老霍一直在算计他的黑金唐卡,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想着总有一天,黎浩然会让他死很得难看,他甚至产生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心理。 黎浩然一家的座位在第一排,是最好的贵宾席,有免费的饮料和茶水供应。桑梓跟儿子学校接触比较多,她不时跟旁边及后排的领导、专家和家长打着招呼,有时也礼节xìng地把自己的公公婆婆和丈夫介绍给别人,黎浩然有些莫名地烦躁,只希望这该死的演出赶快结束,要不是为了那两个冤家一样的坏小子,他可不想在这里熬费时间。 闹腾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大厅里的灯光终于暗了下来,看来演出终于要开始了。就在这时,黎浩然的肩膀突然被谁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靠,这不是老霍吗,他什么时候从苏寒烟身上下来了!黎浩然四处看了一下,并不见苏寒烟的影子,于是就问,“你还真来了?”问完这一句,他才发现后面是评委席,“你还是评委呢?”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哑然笑出声来,妈的,都什么事呀! 跟老霍简单地聊了几句,黎浩然就安静了下来,准备集中精力好好看这该死的表演,免得回家时孩子们又要跟他过不去。演出终于开始了,报幕员穿着淡雅的旗袍,袅袅走了出来我的天,这不是苏寒烟是谁?黎浩然以为自己看走了眼,他眨了眨眼睛,没错,那张轮廊清晰的小脸,化妆后舞台效果出奇地好在暗红的大幕映衬下,如同一朵出水的芙蓉。 20、袈裟飞舞 自从被选定去参加演出的那一天起,凡凡和尘尘就受到了来自学校和同学们的重视,对此他们也非常受用,也一直在等待着演出这一天的到来。也许从小就在无拘无束的环境中长大,又加上得了父母的遗传,所以并不知道什么叫做紧张;相对凡凡的冷静,尘尘要兴奋得多,化妆的时候,他们意外地发现了他们的老师苏寒烟,一时之间高兴得跳起来,而作为保镖的包同,则紧张得冷汗直冒。 好不容易,包同才把尘尘和凡凡从苏寒烟身边拉走,可是一不留神,尘尘又跑到演出还未开始的舞台上来。他躲在幕帷下面,看着乌泱泱的人群,有点好奇又有点兴奋,当发现自己的爸爸妈妈和爷爷nǎinǎi就坐在前面不远处时,他从幕布下伸出一个头来,跟家里人挤眉弄眼了好一阵;接着尘尘又发现了坐在远处的他的同学,这时候他更加得意,像个小明星似的用力朝远处招手,直到包同赶来把他逮回去。 大幕终于拉开,这两个小家伙也渐渐安分下来,意识到表现的时刻很快就要到了。这天晚上凡凡和尘尘演出的剧目是预定的《张松献图》,这折戏他们已经演练过无数遍,已经可以说是烂熟于心,又加上他们的苏老师就在现场,因此他们更是底气十足。演出助理已经把所有的道具都堆放在他们身边,其中最重要的是那卷“西川地图”画卷它用一根红绸扎着,就放在尘尘面前的化妆台上,只等苏寒烟老师报出他们的名字,尘尘扮演的张松就拿着这个画卷,趋步走上台去。伴演关羽、张飞和赵云长的几位同学也都已经到位,在两个小主角的带动下,孩子们全都放得很开,看上去今晚他们的演出,已经是胜利在望。 场面很乱,为了不影响后台人员的工作,包同呆在一个可以照望整个屋子的角落里,眼睛不错珠子地盯着两个孩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看似一团欢快的气氛下,正隐藏着隐隐的杀机。以一个老侦察员的敏感和犀利,包同发现除了老霍和苏寒烟,其它所有的关键人物全出场了,这里面包括桑梓的人,中村一郎的人,另外还有想借此揩油的冯本初之流。这真是一次高手大聚会,包同想象不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节目一个一个地往下走,眼看大半场演出已经过去。凡凡和尘尘安静地坐在后台,一边默想着自己的戏分,一边静听着其它小演员的演唱,尘尘的安静与刚才判若两人。观众已经显出了疲意,连包同都有些松懈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报幕员苏寒烟那烟雾一般的声音:“下面是京剧《张松献图》选段。《张松献图》见《三国演义》第六十回,讲的是三国争雄,西川太守刘璋无能,畏惧军阀张鲁威胁,于是派谋士张松出使,外联强援。张松其貌不扬,在曹cāo处受了气,一怒之下来到刘备处,受到盛情款待,于是决定另投明主,暗献西川地图于刘备。”苏寒烟在此顿了一下,接着解说,“川剧、滇剧、湘剧有《西川图》,汉剧、秦腔有《献西川》,粤剧和京剧,都有《张松献图》,而今天我们听到的,就将是京剧《张松献图》选段。光绪末年,京剧名家汪笑侬把张松的丑角扮相改为俊扮,从此定型;后来麒麟童周信芳把这出戏演得炉火纯青,《张松献图》也因此成为周老板的名戏。今天这出戏将由北京XX小学一年级学生,六岁的双胞胎兄弟黎知凡和黎知尘出演,他们分别扮演张松和刘备,下面请大家欣赏” 一段看上去明明白白的解释,让大家听得都有些迷糊,管他呢,反正就是两个小孩子的表演。不过观众听到“双胞胎”几个字时,一下子都来了精神,双胞胎的几率本来就不高,能够上台表演的双胞胎更是凤毛麟角,而上台表演京剧的,则更是少之又少。 坐了半天,终于盼到了这两个小家伙上场,黎浩然全家都为之一振,尤其是孩子的爷爷nǎinǎi,老家口不约而同挺起腰来伸长了脖子。凡凡和尘尘的同学们也一阵喧哗,接着他们马上安静下来,就在全场这一片期待的寂静之中,苏寒烟退到了舞台一侧的圆柱后面。 “送客无心过楚城!”扮演张松的黎知尘“啪”地一个亮相,一阵西皮导板,台下掌声雷动…… 虽然平时黎浩然总听孩子们在一板一眼地练习,可他从没好好听过他们唱的是什么,今日一见,嗬,这小样,还挺有范的。身后的老霍拍了拍黎浩然的肩,黎浩然谦虚地回头笑笑,扭过头来,跟着观众拍了几下巴掌,继续屏声静气地听儿子往下唱。就在黎浩然准备凝神细听的时候,桑梓却细心地发现,尘尘的手上并没有拿着原定的那卷地图道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改戏了?还是出了什么差错?她来不及细想,尘尘已经开始往下唱了。 接下来是一段原板,尘尘唱道:“怎敢劳皇叔来饯行,久闻得刘使君顺天运,左卧龙右凤雏保定乾坤,二将军过五关威名震,黄河岸刀劈秦琪斩蔡阳,弟兄们相会在古城,三将军生来太烈xìng,大喝一声惊退曹军,四将军在当阳标名姓,长坂坡七进七出杀曹cāo百万兵,眼望着十里亭离此甚近,”摇板,“送客千里无须行。” “酒来!”扮演刘备的黎知凡从后台趋步上前。还真是双胞胎啊,简直分不清彼此,台下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刘备,“备送大夫无别敬,一杯水酒表寸心。”张松:“他君臣个个礼恭敬,只吃得张松醉熏熏,辞别皇叔足踏蹬。”刘备:“唉!大丈夫此去,也不知何日何时才得相见哪!”张松:“刘备一旁放悲声,他恋恋不舍心难忍。”刘备:“天哪天!想我刘备久借荆州,如今东吴催讨前来,天地浩大就无有我刘备容身之处了!”张松唱:“他言说天地虽大无存身,低下头来我暗思忖,有了,倒不如将西川图献与他人。”正在这时,身后伴演张松随从的一个小演员,把那卷地图道具送到张松手上。 只要看到卷轴似的东西,桑梓就会莫名地紧张,因此当那个小演员把那卷轴送到尘尘手上时,桑梓的心突地跳了一下,她怎么感觉这道具那么长那么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在后台的包同也发现了异常。他先是发现尘尘上台的时候,并没有带上那幅道具地图,可那个舞台助理就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似的,怎么也找不着,六神无主之间,包同只能自己拿着那个轻巧的红绸系着的小画卷,跑到后台的入口处,伺机把这道具送到台上。正在包同东张西望寻找合适机会的时候,他看到“张松”的小随从正把一卷画轴送到尘尘的手上那画轴看上去又重又沉,在后台呆了两个多小时,包同一直就没见过这个东西,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像真的一样啊! 也许是卷轴太过沉重,尘尘好像有些力不从心,因此唱得就有些不太自然,这不仅是桑梓,连黎浩然和黎承植夫fù都察觉到了,黎承植因此不满地对他旁边的太太说,“这东西怎么那么重啊!”黎老夫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没有吱声,她不吱声就是默认,在所有的事情上,她一直都是听自己丈夫的。黎浩然心里一惊,他突然从这卷画轴中意识到什么,正要提醒桑梓,扭头一看,桑梓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尘尘继续唱,“皇叔,我看荆州久住无益,我有心叫你攻取成都,不知心意如何?”刘备:“这便才是啊!”张松:“说是你来来来,这就是西川地理图本,献于皇叔,这锦绣江山就是你皇叔的了。”刘备伸手来接:“如此备不恭了。”张松却又把地图缩了回去,一段西皮二六,“这就是西川地理图本,皇叔昼夜要看清,上画着西川图四十一州郡,哪一州、哪一县、哪一关、哪一隘、哪一山、哪一水,一字一字画得真,皇叔连夜把兵进,唾手而得你的锦绣都城,我还有心腹孟达与法正,我三人里应外合你的功必成,也非是我贪图富贵受封赠,为报皇叔这一行哪。” 唱到这里,按照安排尘尘应该把红绸拉开,把地图展现出来。可是由于那画轴太重,尘尘有点手足无措,正在这时,好像被火铄了一下,那根红绸突然崩断,尘尘小手一抖,好在他抓住了那根轴;就在尘尘拿住画轴的当儿,一幅色彩浓烈的画卷哗地展开在观众的眼前,黎浩然眼一晕天,这不就是那幅黑金唐卡吗?! 舞台的追光灯下,古代战獒仿佛要跃出画面,这只神兽那炯炯有神的双眼,像两粒明亮的宝石一样,照亮了台底下所有人的眼睛,全场一下子掌声雷动……就在这铺天盖地的掌声之中,黎浩然清晰地看见一束微光从剧场的入口处直shè过来,打在尘尘的面前,光过之处,他从高倍望远镜里清晰地看到一枚银针似的暗器被击落在地,黎浩然急得屁股离开了座位。可就在这时,另一个奇迹出现了,像被水浸过似的,那古代战獒图变戏法一般慢慢褪去,一幅原始的手绘地图,清晰地出现在画面上…… 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掌声,所有的观众都以为,这一定是导演精彩绝lún的安排,而黎浩然,则已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扮演刘备的凡凡已经接过画卷,他仍然地投入地唱着,“接过画图礼恭敬,刘备得志必报恩,若是得了西川郡,凌烟阁上你是大功臣。”黎浩然一看没事,这才惊魂未定地准备坐下来。 然而还没等黎浩然屁股沾到靠椅,更让人心惊的一幕发生了。按剧目编排,尘尘正用心地唱着:“张松做事顺天运,我不是贪图富贵小量的人,辞别皇叔足踏蹬,我在那西川城外等使君。”就在尘尘唱最后一句“我在那西川城外等使君”的时候,又是一束微光追踪而至,凡凡手上那沉重的手绘地图迅即化为灰烬!尘尘下台,灰飞烟灭之中,凡凡唱完全剧的最后两句唱词,“我命军师传将令,连夜夺取西川城。” 黎浩然已经“嚯”地站了起来!身边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这位观众太过激动。 全场对两个小演员报以经久的掌声,就在这绵绵不绝的掌声中,凡凡和尘尘已经退到后台,在那里,一身汗湿的包同接住了他们。当黎浩然从幕帷的边角,看到包同抱住两个儿子时,他的泪水差点滚落下来。这时候,他才想起刚才微光发出的方向100多米外隔空打物,化物为齑粉,这是何等的高手!黎浩然突兀地站在第一排,他扭过头,循着刚才那微光发出的方向看去大厅的入口处,一个身着红色袈裟的高大背影闪了一下,很快就在黑色的门帘外消失,那闪动的身影,如同梦幻一般飘忽。 演出仍在继续,上千的观众仍然沉浸在小演员们的表演中。作为评委,老霍仍然坐在那儿,昏暗的舞台灯光之下,看不清他的任何表情;苏寒烟也仍然在有始有终地主持这台晚会,声音和情绪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刚才不知去了哪里的桑梓,也神出鬼没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然而黎浩然却再也坐不住了,他已经意识到他刚刚经历了一幕惊心动魄的大戏,这场戏涉及了与黑金唐卡事件有关的所有人,而他自己,却完全被排除在这场戏剧之外,或者说他仅仅是这出戏的上千个看客之一。 黎浩然甚至没有跟父母打招呼,他像着了魔一样冲出剧场。站在剧场前那高高的台阶上,他看见远处的星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诡秘深髓,零零散散的几个闲人,幽灵一般在广场上游来dàng去的…… 尘尘受了一点轻伤,但是并不碍事。 包同告诉黎浩然,其实那天晚上,争夺唐卡的并不止苏寒烟一拨人,中村一郎的人也全部到场,如同各路高手的一次大擂台。包同学过格斗和暗兵器,他完全看懂了其中的门道,他告诉黎浩然,对手是采用了偷梁换柱的方式,把那个道具地图换成了黑金唐卡;他们原本是想在尘尘打开地图的时候,采出他“圣洁天使鲜血染红的密码”,血溅画图,然后再把地图拿走,然而这帮家伙做梦也想不到,一位神秘僧人的出现,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同时这位高僧还采用“隔空化物”的方式,粉碎了这些人的梦想。 “这下好了,唐卡没有了,这帮人也该死心了。”包同说。不过黎浩然想不明白的是,这些人为什么选择在这样一个场合,在众目睽睽之下玩弄他们的yīn谋?包同的解释是:所有的yīn谋家其实也都有强烈的表现yù。黎浩然对此不得而解,他惊讶地看着包同,觉得这小子比自己高深。 第二天,桑梓突然提出要带黎浩然去见一个人,她没有告诉黎浩然这人是谁,但桑梓郑重的表情,让黎浩然觉得这个人一定非同凡响。当黎浩然带着两个孩子,坐在桑梓驾驶的车里,向着北郊的柿子林开去时,他惊讶地发现这里就是他跟踪桑梓来过的地方。车开进那扇寂寞的大铁门,向着柿子林深处驶去,两个孩子看见圆熟的红柿子挂在枝头,都惊喜地叫喊起来,桑梓及时止住了他们的惊叫声,好像他们的吵闹,会搅扰这一方天地似的。桑梓把车停到最里面的那栋岩石般的建筑前,她的车刚刚停好,一个侍从就过来帮着把门打开,看到有两个孩子,那侍从惊喜地笑了笑,然后马上就把那笑容收敛了。两个孩子还在好奇地东张西望,桑梓已经拉起他们,快步走进一楼的大厅,黎浩然跟在桑梓的后面,他有点懵懵懂懂。 从外面看,这个建筑是“岩壁”般的钢筋水泥,而在屋子里面,却是一个LOFT的现代开放空间。大厅的正面,是一幅巨大的抽象派油画,看不出是谁的手迹,但就冲那幅画的尺寸,黎浩然想就一定价值不菲。在大厅的东墙下,是一个巨大的壁炉,壁炉两侧靠墙砌着一大堆劈好的木材,那松木的清香,直钻入黎浩然敏感的鼻翼。壁炉前是一组灰色的厚重的沙发,从落地大玻璃窗shè进来的阳光,直扑在这散着松香的沙发上,让人很想上去躺一躺。但是还容不得黎浩然有更多的想法,桑梓已经把他们领上了楼梯,整个建筑静悄悄的,虽然黎浩然看见不时有人影晃过,但大家都不吱声,好像怕惊动了什么重要人物似的。这种肃穆的气氛,弄得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都变得紧张起来。 经过的二楼的时候,黎浩然从钢结构的楼道间看见了整整一个大屋子的书,大屋子正中有一个巨大的条桌,桌上架着电脑,还有一迭迭的资料,黎浩然想,桑梓这段时间,一定没少呆在这间屋子。但是桑梓直接把黎浩然父子仨领上了三楼,这层楼的布置跟一楼的风格有就有些不一样了,在三楼的走廊两壁,挂着一些黎浩然说不上名的法器,走廊的尽头,是一座等身的释迦牟尼佛像,佛像前的条案上,一排酥油灯在坚韧地燃烧着,好像永远不会熄灭似的。走到佛像前,黎浩然没来由地有些紧张,他在心里念了一声“嗡嘛呢叭咪”,跟着桑梓拐进旁边的走道,刚走了几步,还没来得及看清走道里的布置,桑梓就掀开一个深红的绒布帘,把他们领进了一间二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间……在这里,黎浩然惊讶地看到了自己的父亲黎承植,另外还有两位在低声jiāo谈着整理yào箱的穿着白大褂的大夫。这时候黎浩然意识到,他要见到的有可能是一位重症病人。 桑梓礼节xìng地冲自己的公公和两位医生点了点头,而黎承植则像没看见儿子似的,只木然地坐在一张硬木椅子上,他脸上的表情,让黎浩然感到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陌生。黎浩然纳闷地坐下来,然而他们的屁股才刚刚沾着椅子,里屋的门就打开了,吊着绷带的张西平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张西平低着头,悲怜的眼神像一个无助的小孩,迎面看见桑梓,他的眼睛闪了一下,再看到桑梓旁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黎浩然,他赶快把目光避开,冲黎浩然扯了扯嘴角,好像是在笑的样子。这时屋里一个四十左右、穿着僧服的僧人探出头来,“大师让你们进来。” 这屋子里所有人的表情,都让黎浩然感到一阵阵的心慌,他真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桑梓礼让地看了自己的公公一眼,黎承植站起来第一个往里走,桑梓拉着两个孩子跟在后面,黎浩然亦步亦趋地,紧紧地跟着桑梓。刚走进来的这间屋子并不宽,但是很长,屋子的尽头,遮着一面厚重的绒布帘子,黎浩然想,那应该是一扇窗子罢,但他没来得及去想,就发现那帘子下的小床上,斜靠着一个身穿红色袈裟的老人,他那宽大的衣袍,占满了整张小床,即使是斜靠在床上,黎浩然仍然能够感受到老人高大的身躯。 黎浩然大脑里突然一亮,这是不是在剧场救下两个孩子的那个高大的僧人?黎浩然正想着的时候,桑梓已经拉着两个孩子跪了下去,连黎承植这个老顽固,也跪伏在老人的跟前。黎浩然还在那发愣,那床上的老人欠了欠身子,看了他一眼,老人那慈祥的目光,让黎浩然瞬间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他的腿一颤,也跟着跪了下来。 “大师,我把黎波家的后人全带来了。”桑梓颤声说道。这时黎承植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红绸的小包裹,他一点点把那绸布解开,一块黑乎乎的铜牌出现在他的手心里,黎承植双手捧着铜牌,献到丹增的面前,“这是先父临终前留给我的族徽,他让我有朝一日用这个与大师相认。”侍从接过那个铜牌,送到丹增的面前。 黎浩然一直低着头,他感觉到丹增好像挪动了一下身子,过了一会,一个虚弱但是却苍茫的声音说道,“佛祖保佑黎波家族,谢谢你把佛的旨意延传到今天,把佛的法力,带给我们所有的人。”丹增说完这句话,就开始使劲地咳嗽。黎浩然已经把头抬起了一点,他看到丹增已经把铜牌还回父亲,侍从正手忙脚乱地给他喂水,桑梓则难过地扑向大师床边。 丹增还在不停地咳。黎浩然茫然地跪着,他觉得这时候先到外面候着比较好,于是他慢慢地站了起来;黎承植和两个孩子,也下意识地跟着他站起来。 除桑梓外,黎浩然一家正要往外回避,丹增却伸出手,示意他们留下来。黎浩然转过身,当他接触到活佛那慈祥的双眼时,他再次低垂下了自己的眼睑,以无比虔诚的心情说道,“大师,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们。” 这时候,大师的咳嗽已经稍稍平息,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却十分地清晰,“他们是佛的孩子,是佛救了他们。”接着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黎浩然,用遥远得像在天边的声音说道,“在你的ròu体没有到达的地方,你的心路还没有走完;苦难会让你的心更加虔诚,远播佛的福音,将是黎波家族的使命。”老人的声音如同预言,也像一股温暖的和风,轻轻输入黎浩然的心里,然后遍布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黎浩然知道从这天起,他得到了佛的谕示。 当黎浩然看到那个病倒在床的、大山一样的老人时,他的心如同被暖暖的秋阳全面照拂,一段时间来已经动摇的生活信念,重新得到坚固,剩下来的,只是对大师身体的担忧。不过对于黑金唐卡,黎浩然还有两个技术上的疑问:一是那幅千年的唐卡,是怎么变成手绘地图的?二是丹增老人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最终把唐卡销毁? 对于这,桑梓代替丹增,给黎浩然做出了解答。在几天前,丹增活佛曾经暗示过桑梓,千年之前的渥南里老人,在经历了九九八十一回的苦难之后,他的血液也被百dú所侵。从地底下爬上来后,渥南里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山洞里,他用自己苦难的血液,调配出一种谁也调配不出的颜料,于是就有了黑金唐卡中,那任谁也无法模仿的黑。这黑色历经的年代越久,它的色泽就越浓厚,因此千年之后看它一眼,都会被这其中的黑所震慑;就因为这种越来越浓烈的威慑力,使得所有人都以为破译唐卡的密码,也一定是深不可测的。 其实在这里,渥南里老人跟世人开了一个非常简单而有趣的玩笑:打开唐卡的密码,并非一定是遗传基因中的血液,其实只要血型相同,任何一个人的血,都可以把那唐卡表面的黑“抹”开。说到这里,桑梓用了“原画复现”原理来做比喻,她说画家经常会在一幅他们否定了的画稿上重新画一幅新画,天长日久,油画在一般情况下会因得不到相应的保护,出现油彩干裂、剥落,这时新画下面的原画就会显露出来,而原画,就会被人们认为是新画的原始意义。桑梓说,唐卡画中的那种黑,与“原画复现”有区别,但是理论却是相似的,就是“用血液来洗刷血液”。而至于渥南里为什么跟世人开了这么一个玩笑,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清楚,“也许,这就是佛对后人的考验吧。”桑梓说。 桑梓接着告诉黎浩然,当一枚直取尘尘xìng命的暗器斜刺飞来时,丹增活佛轻松地把他打落,但与此同时,他又取了尘尘腕静脉的鲜血,把那幅手绘地图雪洗出来。这就是尘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为什么会受伤的原因。黎浩然很奇怪,丹增既然救下了尘尘,为什么又要把他弄伤,桑梓告诉黎浩然,这里面包含了丹增的良苦用心。既然所有人都认为尘尘就是密码的携带者,如果这次不让尘尘受一点皮ròu之苦,那么以后的日子,尘尘很有可能会受到不断的骚扰和威胁。基于此,丹增索xìng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地图破译出来,然后再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地图化为灰烬,这样,尘尘方能真正地、彻底地消除来自各方的猜疑和危险。 “可是地图销毁了,那永恒的宫殿也将永远地消失,你们的使命不就永远也无法完成了吗?”黎浩然问。 “其实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背负着各自的使命。我们的使命是守护黑金唐卡,但终极使命却是守护唐卡后面的秘密,也就是地底下那神秘的永恒的宫殿。你想,地图已经没有了,还有什么人可以打地下宫殿的主意呢?”桑梓告诉黎浩然,其实早在一千多年前,渥南里老人就已经预言了今天的到来,在尘尘的古代诗歌里,最后那几句关于密码的提示是这样的:“愤怒的轰鸣撕裂了大地,那永恒的宫殿在地下长眠。地狱般的黑暗被光明撕开了裂缝,身穿红色衣服的人在废墟上守护遗失的家园。千年的勇士带着沉默的使命,圣洁的使者从天堂带来鲜血染红的密码。永恒的宫殿等待千年的佛音轮转,密码开启……” 所有人听到这里的时候,都感觉到尘尘背得含混不清,最后一句甚至谁也听不明白;而包括桑梓以及她的对手,都以为这几句诗到此打住,它的真实意思已经不容置疑,其实在这里,丹增用法力直接进入尘尘的记忆,隐去了最后的那句话“密码开启,守护灵发出最后的声音,邪恶之人只能得到千年的尘埃、千年的灰烬。”丹增之所以销毁这幅图,也正是受这句话的启示。“也许我们的先祖早就意识到,随着时代变迁,再把黑金唐卡传下去,不知还要引发多少的恶xìng事端,所以他给丹增留下旨意,让他把地图毁于这物yù的世界。”桑梓说。 直到这时,黎浩然才明白丹增大师为什么会病倒。直接进入一个人的基因遗传记忆,并改写这段记忆的内容,这对一个人内力的消耗,一般人根本就无法想象。丹增大师不仅救下了尘尘,他更把一场千年的干戈化为无形,也许这才是他离开西藏、前来北京的使命。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黎浩然更感到尘世间人的渺小,感到佛的慈悲和无所不在…… 其实在黎浩然的心里还有两个问题没好问桑梓,一是父亲为什么对家族的历史如此地讳莫如深,二是既然说黎波家族一直一脉单传,那么凡凡和尘尘这对双胞胎又是怎么回事,这算不算也是一脉单传,或者还会有什么事发生? 一周之后,黎浩然带着两个孩子,再次忐忑不安地踏进了活佛温暖的禅房。大师虽然仍然躺在床上,可他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秋天的阳光在屋子里跳dàng着,跪拜在这个躺在床上的89岁高龄的老人面前,黎浩然再次卑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黎浩然按进来时的方式退了出去,在他离去的身后,他听到了直升机发动的声音使命已经完成,格桑卓玛和扎西平措将护送丹增活佛,回到大师以前从来不曾离开过的西藏腹地,在那里,红色的袈裟像彩霞一样漫天飞舞…… 结尾:寻找桑梓 一切都结束了,可黎浩然的心里却空dàngdàng的。桑梓护送丹增去了西藏之后,一直就没有回来,孩子们依然可爱,他们都知道妈妈出远门了,他们只盼望着有朝一日桑梓突然出现,给他们带回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 黎浩然有时会约上包同,一起到张西平的店里去坐坐。他一直不肯承认到唐卡店,是因为想念桑梓,他只告诉自己是为了那幅黑金唐卡,毕竟那空灵的神兽给了他三十多年的好运,它带给黎浩然的神奇经历,已经成为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 张西平从西藏回来后,与那珠儿一起在北京打理唐卡店。他们在后沙峪买了一套叠拼,房子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准备春节过后就结婚。黎浩然从心里祝福他们。 唐卡事件之后,公司的形势一直不太好,黎浩然也一直打不起精神。林志高与一位独立董事勾结试图偷移公司资金,被发现后双双离开了伊博;梁鸿周游世界一圈之后又回到北京,他跟黎浩然说,他已经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2008年5月,四川地区突然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地震,近十万人的生命瞬间被灾难夺去。黎浩然带着救援物质,与国家救援队第一批到达四川,灾区一幕幕惨烈的情状让他面对苍天,yù哭无泪。 黎浩然在灾区呆了十几天,每天都跟着救援队一起抢救伤员和物质。那十几天里,他什么都没想,每天就那么往来于各种灾难现场,做着他力所能及的事;他已经没有泪水,他的泪水还在心里就已经流干,他已经没有感动,他的感动已经献给苍天,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只有一种想把自己粉身碎骨献出去的念头。 有一天黎浩然来到一个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小镇,在一片废墟上,他正跟着救援人员一起忙碌,回过头来,突然发现远远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很像桑梓,忍了十几天的泪水哗然而下万水千山,万丈红尘,这个女人总在心里最脆弱的地方等待着他。在那坍塌的废墟上,黎浩然终于“哇”地哭出声来。 十几天后,黎浩然踏上了飞往拉萨寻找桑梓的旅程,然而在就在那狭窄的飞机过道里,他却意外地碰到了满脸疲惫的苏寒烟……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心醉)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47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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