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的吸血鬼梵高》 正文 1.漆黑的眼 当苏缇兰走进那家不知道去过多少次的画材店的时候,她注意到一个陌生的面孔,这挺稀罕的,这家画材店离她家很近,平素也没什么顾客,所以她基本上不会见到什么生人。 那是一个穿着白衬衫和连帽马甲的男孩子,干净凌厉的黑色短发下,是一双漆黑到极致的眼睛,瞳孔和虹膜浑然一体,比子夜还要深沉。 也许是感觉到苏缇兰的视线,他回望了一眼,面孔苍白的像是晒透的纸浆,表情说不上是温和还是冷漠,大概是介乎其中。 苏缇兰赶紧缩回眼神,小步走到另一边的货架,盯着面前大小不一的支腕杖,扶着下巴,做出琢磨挑选的样子。 她其实并不怎么需要补充画材,毕竟上个星期才买过,不管是画廊还是家里,东西都还算富余。 之所以脚步不受控制的踏进这里,主要还是为了寻求心里的平静,烦恼的时候到这个充满绘画工具的理性世界看一看,心情就会好很多,这是她个人的一个小癖好。 全国知名的绘画比赛华严杯就要开幕了,她从小就是各种比赛的常客,这一场自然不能错过。 可问题是,她的导师叫她不要再画向日葵,认为她应该寻求突破,毕竟她画向日葵已经太多太多,很多评委对她也有了刻板的印象。 这种事情她自然是明白的,可其他东西她固然可以认真努力的去画,却总是少了一份激情,少了那种燃烧雀跃的感动。 她九岁的时候以一幅《庭院里的向日葵》惊艳出道,现在却要摆脱它 唉优点果然都会变成桎梏吗? 走了两圈,心中的躁郁还是难以平复,正打算离开的时候,跟随心念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少年果然还在。 “要买彩色铅笔吗?”原地想了一下,她微笑着,主动向前问道。 画材店的大胡子老板从电脑里探出头来瞟了一眼,见是老熟人苏缇兰,便又缩了回去。 “你在和我说话?” 少年蹙起纤细的弦月眉,后退半步,没有表情的脸上似乎露出诧异与防备意味。 他的声音青涩中带点迷蒙,就像青石巷里被淅沥小雨淋湿的白色石头,粗糙的表面正被雨水磨打光滑。 “嗯,我对画材姑且有些了解,也许可以帮你参考一下这款七十二色的不溶性彩铅怎么样?用橡皮擦可以方便的清理干净,很适合初学者。” 少年盯着她的眼睛顿了两秒,抿了抿唇说:“我是用来填涂填色本的。” “这样啊”苏缇兰想了一会儿,拿起另一盒彩铅说:“那选这个牌子的最好,我同学用过,非常满意。” “谢谢。” 少年接过了盒子,他大概也是挑烦了,所以才会很顺遂的接受别人的介意。 然后,他伸出了手,那是一双和他面容一样苍白的手,病态的,骨节分明,却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这是,要和她握手? 苏缇兰不敢确定,东方人很少执握手礼,点头和鞠躬会比较多一点吧。 “你好,我叫莫梵。” “莫梵?”苏缇兰的眼睛亮了起来,“是梵高的梵?” “嗯。” “这个名字有什么故事吗。” 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摇摇头,说:“就是个普通的名字而已。” “我叫苏缇兰” 话音未落,苏缇兰意识到他的手还尴尬的僵在半空,连忙伸手握住。 好冷! 虽说现在是四月初,天气不算很好,但这只手也太凉了吧?就像是从冰窟里掏出来的冷藏品一样。 两只手只接触了一瞬间,完成礼节的莫梵便收回了手。 “你是外国人?或者是混血儿?”因为他坚持要握手,苏缇兰对此产生了好奇。 而且,他那像从云岚中隆起的山脉似的高挺鼻梁,似乎也在诉说他特别的身份。 “也许吧。” 莫梵极其寡淡的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就付账离去,显然并不想和苏缇兰多加交谈。 “真是的,你就是不会让他买贵一点的?”老板收了钱把抽屉推回去,小声嘟囔道。 苏缇兰吐舌做了个鬼脸,然后就扬长而去,老板摇头,接着玩电脑。 幽长深邃的夜巷,霓虹灯也照耀不到的地方,冷湿的空气中酝酿着一股腐臭的气息,地上稀稀拉拉的流落着秽物,鼎沸的人声仿佛遥远到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清逸苍白的少年徐徐走过,食指和中指勾着白色塑料袋,不管是脚步声还是塑料的摩擦声都没有,就连风吹过都会发出声音,而他却悄无声息。 哐当 易拉罐跌落在地面的声音,但是声音只响了一声,随后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这一次,连巷口的人声都消失不见。 莫梵的反应极为迅速,在毒蛇般的水刺从管道里爆裂溅射而出之前,他就踮脚向后翻腾而去,头也不回的漂游,像一道贴在墙根的影子。 “你逃不掉的。” 冷艳的女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音量很低,却清晰的像刀刃,刮的莫梵高脑仁生疼。 凌乱的脚步很快被捕捉,下一个落脚点,巨大的水螺旋腾空而去,凶狠袭来,逼的他只能连连侧翻,跌落在不知名的山坡草甸上。 不知何时起,他们已经远离闹市,身处一片无人的树林。 彩色铅笔洒落一地,在落叶和杂草中间,在半新半旧的楝树下面。 “四百年了,还不放过我吗?”莫梵捂着受伤的右臂,单膝跪地,向上方怒喝。 女人披着件亚麻色的长斗篷,大张的脸隐没在黑暗中,只看得到尖俏的下巴和艳红的嘴唇,几绺头发从颈下漏出,在冷冽的月光下呈现妖艳靡丽的绯紫色。 “我们都是戴着镣铐的人,你的四百年和我的四百年没什么不同,如果真的想结束这一切,那就杀了我,亦或是,被我杀!” 最后一个字刚刚吐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她就从虚空中掏出一根鲜红的荆棘长鞭,绕绕霍霍的鞭打着空气,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 莫梵高无奈叹息,他和这个疯女人纠缠了四百年,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得安宁,偏偏两个人实力相差无几,谁也奈何不了谁。 伸出瘦白的食指,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尖锐的生长,形如尖刀。 轻轻一划,虚空绽开一道血痕,粘稠的血液静默流淌,就像一幅恣意妄为的巴洛克油画。 莫梵伸手进去,仿佛是在一只史前巨鳄的嘴里摸索,扯出一把刻有三个拉长铭文的利剑后,他的眼神变得坚定。 又一次没有结果的战斗,拉开帷幕。 “呼幸福的要晕过去了” 推开磨砂玻璃门,苏缇兰披着浴袍,用干毛巾一绺一绺的揾干自己的头发,这样吹风机才会工作的更有效果。 每次泡澡就像重生一样,感觉自己冰清玉洁,比新出厂的湿巾还要干净润泽虽然这个比喻很奇怪。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从小就没见过父母,都是和自己年龄差了一大轮哥哥相依为命。 哥哥是大学的考古学教授,平日里非常忙,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尽管这样,苏缇兰还是非常乖巧,没什么怨言,毕竟,那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吹干了头发,换上了黄色波点纹的睡衣,苏缇兰走出阳台,倚在铁艺栏杆上,向辽阔的夜景眺望而去。 凉风习习,因为刚洗完澡,倒不觉得冷,只是舒服。 晚上偶遇的那个男孩又映上了心头,不知怎的,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却像认识了很久一样,想要和他说说话,对他产生好奇,想要和他变得亲近。 这是十七年来初次感觉到的心情,以前从未有过,果然还是因为人家长的好看? 可她又不是没见过帅哥,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巴,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同,也从来没有产生什么想法。 不过想再多也没用,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那个人了。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略带感伤的怀想。 回走几步,一把倒在松软的大床上,把手机屁股后面的数据线拔掉,向右一划,放在耳边。 “喂,咸鱼,这么晚还没睡?” 钟贤禹坐在书籍落落整齐的平桌前,满头黑线。 “说了多少次,别叫我咸鱼,很难听的好不好!” “都叫了十年了,再叫下去有什么关系。” “可问题是十年过去了,就只有你在叫这个外号。” “很好啊,显得我们关系亲近啊。” 钟贤禹放弃了,每次一扯到这个话题就没完没了,大概这个梗还可以再玩三十年。 “缇兰”等到要说正事时,他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嗯,我听着呢。”苏缇兰摊在床上,睡衣凌乱,露出圆圆的肚脐,慵懒的应答。 “安老师的说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就是让我在比赛里画别的东西的那番话?” “嗯。” “老实说,想不明白。” “能具体说说吗?” “不是和你聊过?我之所以拿起画笔,就是因为被梵高笔下各色各样热烈生动的向日葵感染,从以前到现在甚至到以后,我想画的就只有向日葵而已。” “但一个画家不可能只画一种东西啊?” “可莫兰迪不也是只画瓶瓶罐罐?雷杜德不也只画玫瑰?” “莫兰迪也画风景,雷杜德也画百合,别以为我不读书!” 苏缇兰叹气着坐了起来,耙了耙头发苦恼的问:“那我应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画什么,你的实力是足以称冠的!” “谢谢。”苏缇兰心中充满了温暖,这家伙一向傲娇,今天居然开口安慰人,实在是感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落入凡间 好想吃炸春卷啊 做完作业,苏缇兰伸着懒腰想到,趴在书桌上,肚子发出叽咕叽咕的声音。 冰箱里还有小番茄和土耳其酸奶,但她现在想吃的是热的咸的酥脆喷香的东西! 要去吗? 挂钟显示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而且那家摊子与这里横隔了两个街区好纠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吃这个? 如果我是孕妇就好了,想吃什么都有人双手奉上,苏缇兰不切实际的想着,静听肚子叫的更欢。 最后还是馋虫战胜了懒虫,她无奈的重新穿上衣服和鞋袜,蹲在玄关把鞋子用指头勾顺。 好冷苏缇兰戴着手套把手摁在车把上,扶出单车,几乎可以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自己呵出的白气,虽然只有薄薄的一点。 苏缇兰住在洵襄市的东边,地势比较高,站在坡道的顶端,就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 此时万家灯火,坚定而熠熠的闪耀在夜空下,这幅不知道见过多少次的图像,每每都会给苏缇兰带来新的感动。她也试着把这份感动刻画到白纸上,但画着画着就失掉心情,变得沮丧起来,不像画向日葵的时候,可以一直保持兴奋。 如果这是病,她大概无药可医。 骑着单车匆匆而去,在摊子前等了片刻,又匆匆而回,走到半路终于忍不住诱惑,在喷泉广场停了下来。 把车子停在了漆身长立的路灯下,苏缇兰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小心翼翼的剥开油纸袋。 即使在风中吹凉了,炸春卷还是香喷喷的,咬一口,咯吱咯吱响了一阵,然后满嘴都是油炸物的酥香。 太满足了,人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刻!苏缇兰捂着鼓起的腮帮子感慨道。 此时这里杳无声息,只有水柱低哑的呼鸣。 喷泉广场一共有一大四小五个喷泉,主喷泉只在每天八点钟喷一个小时的水,小喷泉则是一年四季奔流不息,即使在凌晨也哗啦啦的。 小喷泉分布在东南西北四个位置,中间有郁郁葱葱的树木相隔,而且各有设计,很受大家喜爱。 再喜爱,这个点也该回家睡觉了,苏缇兰把塑料袋和用过的纸巾扔进木桩造型的垃圾桶里,起身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飘了过来,然后一头跌入了水池,发出响亮的“扑通”一声。 苏缇兰被吓得浑身一颤,心脏擂鼓一般咚咚响。 如此幽静的环境里发生如此诡异的事情,谁淡定的了啊! 苏缇兰正打算骑上自行车飞奔,突然想到,如果那是一个喝醉的人,要是自己不管,那人不就会淹死吗? 脑海中激荡猜测的一大堆鬼怪落实成人类,苏缇兰便一点都不怕了,只是非常担心。 小步疾走,在路灯暗淡的照耀下向水池里探去。 冒着飞溅的水花,正准备伸手救人的苏缇兰惊住了。 那个人坐在水池里,浑身湿漉漉的,黑色的头发紧贴着光洁的额头,漆黑如子夜的眼眸里,是不虞的彷徨。 他捂着右臂,伤痕渗出艳红到不正常的鲜血,将那件白衬衫涂抹的非常恐怖。 迷离的星光和灯光,水花闪耀然后隐没,莫梵就身处其中,精致的面容呈现绮丽的光彩,像一个落入凡间的天使。 “你你没事吧?”好长时间,苏缇兰才颤抖着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莫梵扭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又踉跄的往地上倒,吓的苏缇兰赶紧抓住他,然后“扑通”一声也被带进水里。 天啊!她洗过澡洗过头发了! 倒是没有摔痛,只是心中的沮丧感无限放大,压的她喘不过气。 两个人狼狈的站起来,对视一眼,然后一前一后爬出了水池。 “你打群架了,身上这么多伤?”苏缇兰双手用力的绞弄着衣角,妄想能排除衣服里一些过剩的水分。 “没有。” 莫梵冷漠答道,转身就要离开,苏缇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光滑的手腕,两个人都是湿淋淋的,这手腕的触感也就和鲶鱼差不多。 “你要去哪?不去医院吗?” 苏缇兰倒不算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但面对莫梵,她就是会多那么一点心思,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用了。” “一定要去医院,这些伤可不得了!” “为什么要管我的事?我们只是陌生人吧?”莫梵干脆朝向苏缇兰前走了一步,两个人的距离霎时逼近,苏缇兰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 他的眼睛非常漂亮,黑的极为纯粹,盯着它,你甚至会忘了它是眼睛,满心觉得应该是极为昂贵的宝石。 现在这漂亮的眼睛里,夹杂着暴戾和愤懑,还有一点苏缇兰看不懂的委屈。 “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也交换过姓名,不算是陌生人了。”苏缇兰大着胆子说。 “你就不怕我伤害你?毕竟,我身上有那么多血。”莫梵用危险的语气说道,脸凑的更近,两人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了。 “我不怕,这里有摄像头。”苏缇兰咽了咽,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他用手圈禁,动弹不得。 “摄像头拍不到我,因为,我是吸血鬼。”莫梵说着,低头舔舐苏缇兰细嫩的脖子,黏腻冰凉的触感,让苏缇兰全身发寒。 她真的被吓到了,推搡他的胸口,想用温和的语气化解这场危机:“别开玩笑了,好了,我不会多管闲” 话音顿住了,苏缇兰被逼仰头,一身血液几乎逆流,如坠冰窟。 她明显感觉到一个尖锐的东西抵着自己的颈动脉,就像一根铁锥抵着一张薄纸,稍稍用一丁点力就可以将其捅破。 是真的!莫梵没有说谎! 他真是吸血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苏缇兰死命道歉,同时不敢乱动,生怕自己把脖子迎上去送了性命。 莫梵并没有痛饮她的鲜血,尽管他的本能正在咆哮。 他只是默默收回獠牙,再松开了苏缇兰,向后退了一大步,用古井无波的眼神望着面带惶恐,正在压抑颤抖着的她。 “现在明白了吗?” 苏缇兰胡乱点头,在他的默许下扶着单车打算远远逃离的时候,身后又是一声钝响。 她紧抓着车柄,脚步停住。 过了好久,鼓足勇气回过头来,只看见莫梵昏倒在地上,像一具冰冷的尸体,不,吸血鬼本来就是冰冷的。 她想要离开,她应该离开,今晚发生了这么诡异可怕的事情,她应该赶紧回家,重新洗一个舒舒服服的澡,做一个好梦,把这一切通通忘掉。 但是莫梵呢? 他会晕多久?太阳出来后他会怎样?就此消失? 当然,像那样可怕的生物消失也没什么不好,可他并不是野兽他会生气,会笑,会有涂抹色彩的渴望把他就这样放着真的好吗? 苏缇兰叹息过后,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转身走到他面前,盯着他嘀嘀咕咕的说:“感谢你这张脸吧,没想过吧?长得帅可以救命。”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折腾回家,安置在一个见不到光的客房,然后又洗了个澡,滚上床呼呼大睡。 她真的太累了,身心俱疲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第二天,因为在夜风中骑车和掉入喷泉池,她华丽丽的发烧了,头晕眼花,刚从床上下来,踩着地毯狠狠的摔了一跤。怀揣着屠龙的勇气和坚毅,趔趄的爬到附近的小诊所,在病床上一边输水一边再次呼呼大睡。 等到她清醒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虽没有到神清气爽,精神焕发的地步,但身体还是好了很多。 回家,抱着试探的心情打开客房,结果莫梵非常贴心的继续昏睡,并没有离开。 其实离开了倒好,苏缇兰现在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人这只鬼。 “你个倒霉鬼,害我发烧,现在难受死了。”苏缇兰坐在床边嘟囔,盯着他俊美的脸蛋,肆无忌惮的观赏着。 浓密的眼睫毛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挺直的鼻梁下是丹红色的嘴唇,衬衫的前几颗扣子都被扯坏了,大方的露出精巧的锁骨和匀称隆起的胸肌。 苏缇兰咽下口水,赶紧关门离开,免得自己犯下罪过。 拉开客厅的窗帘,大片大片的阳光照射进来,阳台上的万年青浓翠欲滴,果红色的瑞香花也洋溢着春天的气息。 阳光的烘烤让苏缇兰渐渐恢复了大脑的清醒,回忆昨晚的荒诞,她仍觉得像是幻梦一场,只可惜某人就睡在她家客房,时刻提醒她这一切的无比真实。 这算什么?一个炸春卷引发的血案? 思绪懒洋洋的,游离到另一个问题上——她有没有请假? 整个上午都是一片混沌,她还真的没印象! 赶紧打电话给同班同学,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终于放下心来。 “那你下午会来上课吗?”同学又问了。 “不了,你帮我向老师续个假吧。” “身体还没好吗?” “嗯。”苏缇兰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回答道。 其实,她只是不想上课而已,从开学到现在一直连轴转,学校和画廊两边都给了她很多压力,周休和晚上也没什么休息时间。 偶然放纵一下有益身心健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昨日光芒 莫梵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天花板上那盏近未来风格的吸顶灯,动了动,身体还余有酸痛,但已无大碍。 右手向后撑着床板坐起来,抚着依然嗡嗡作响的脑袋,他迷茫的打量着周遭,显然并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你终于醒了!”苏缇兰推开门,惊喜而无奈的感慨道,现在已经晚上六点,这家伙睡了差不多一整天啊! 莫梵望过去,只见少女的披肩长发用紫花发箍高高扎起,额前的刘海都梳了开来,露出温柔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蛾眉。 她穿着棕色的围裙,双手湿嗒嗒的,显然刚从厨房出来,还没来得及在擦手巾上捂一下。 “我晕倒了?” “嗯,然后我把你带回来家。不是说吸血鬼畏光吗?如果我把你留在那里,你现在已经成了飞灰!”苏缇兰邀功似的恐吓到。 莫梵沉默了,双手平放在被子上,头颅低垂。 看他这个样子,苏缇兰蹙眉,不确定的问道:“难道吸血鬼不怕光?” “一丁点阳光就会有极大的伤害。” “你脸上可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意思。” “化成飞灰更好。”莫梵冷漠说道。 苏缇兰简直要气笑了,她双手撑腰,大声斥道:“合着我累个半死把你拖回来还是害了你?” 莫梵瞟了她一眼:“对于我的身份,你就一点都不害怕?” “你昨晚为什么没有吸我的血?” “碰巧没心情。” “好了好了,别说那么多,起来吃饭吧,我可做了不少好菜。”苏缇兰不想再说令人烦躁的事情。 刚刚下床,把双脚踩进毛绒拖鞋里的莫梵定住了,坐在床沿望着苏缇兰,微怔,说道:“我吃不了人类的饭菜。” “放心,有胡萝卜汁和番茄汁。” “谁告诉你吸血鬼会喝番茄汁的?” “漫画和小说那实际上呢?” “只能是新鲜的人血。” “这么苛刻?” “嗯。” “难怪你们和熊猫一样是稀有物种,毕竟熊猫也是只吃竹子才从猛兽变成萌兽的。” 苏缇兰觉得难办了,想了片刻,咬牙,扭开头,以大义凛然之势伸出了自己白嫩的手腕:“给!” “什么意思?” “只能吸一点点,我实际上有轻度贫血。” “还能忍几天,暂时用不上。” “那太好了。”苏缇兰赶紧把手缩回去,笼在袖子里,生怕莫梵会反悔的样子。 “对了,不吃饭的话,那你就先去洗个澡吧,衣服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莫梵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她:“为什么要做这些?对我这个危险的陌生人。” “没办法,你长的太帅了,我对你一见钟情。”苏缇兰半开玩笑的说道,然后就看着莫梵一步步的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用不祥的眼光俯视自己。 “世界真是不公平,有我这种人,居然也有你这种人。” “什么意” 苏缇兰还没问完,莫梵就向浴室方向走去,一眼的没有再看她。 搞什么嘛!拽轰轰的! 苏缇兰气鼓鼓的回到餐桌上,看着面前的番茄炒蛋,番茄炒胡萝卜,番茄焖肉食欲实在是提不起来,但作为一个熟背“粒粒皆辛苦”的三道杠好学生,是绝对不能浪费的。 从电饭煲里舀满了一大碗芳香饱满的米饭,她坐在椅子上,有一筷没一筷的夹菜,同时暗下决心三个月内再也不吃番茄。 等到苏缇兰把碗筷都洗干净,又把没怎么吃的剩菜蒙上保鲜膜放进冰箱的时候,莫梵还没有洗完澡。 不会是闷死在里面了吧?吸血鬼原来是这么脆弱的吗? 她忧心忡忡的想到,然后去敲门了。 “你没事吧?怎么洗那么久?” 老半天都没人回答,就在苏缇兰准备冲进去救鬼的时候,莫梵终于回答了: “你着急用?” “倒也不是,只是担心你泡晕过去。” 莫梵躺在浴缸里,听了这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捧起一把热水浇在脸上,仿佛嫌不够满足,直接向后仰倒,整具白皙的身体隐没在滚烫的热水中,对他却毫无影响。 不管是热水还是烈火,亦或是新鲜滚烫的血液,都不能让他的心脏重新跳动,死物就是死物。 永远见不得光,永远只能行走在黑暗下。 “能告诉我有关吸血鬼的事情吗?”苏缇兰靠在磨砂玻璃门上小心翼翼的问道,以莫梵的角度,大概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 “你想知道什么?”莫梵掩映着声音里的疲倦和焦躁,毕竟对方有恩于自己。 “你有翅膀吗?是什么样子的?” “没有翅膀,可以飞,但速度比奔跑慢上许多。” “你活了多久?” “四百年,我没有之前的记忆,从有自我意识开始,我就已经是吸血鬼。” “其他的吸血鬼是什么样子?数量很多吗?” “同类的话,我只见过一个那个人我不想提。” “哦。”苏缇兰的影子在点头。 “还有什么问题吗?” “做吸血鬼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 莫梵愣住了,盯着在节能灯下粼粼反光的水面,喉头发紧,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 “没有,做吸血鬼的心情就像是独自一人在大海中间游泳,喝不到淡水,渴的发疯却死不掉我已经渴了四百年了。” “对不起。” “没关系。” 洗完澡,莫梵把浴缸里的水放掉,穿上苏缇兰为他准备的衣服——白色的t恤,黑色的系带短裤还有一条铜钱花纹的平角内裤。 苏缇兰稳坐在画凳上,左手托着调色盘,右手拿着画笔,正在画纸上缓慢而庄重的进行创作。 莫梵走到画室门口,屈指想要敲响敞开的门板时,看到她这般脉脉的专注,也就悄无声息的双手环抱停驻在那里。 放眼望去,不大的画室里挂满了色彩鲜明的画作,放不下的就堆在一边,摆放凌乱。 画的几乎都是向日葵,朱红的,绛红的,明黄的,亮橙的正午的,黄昏的,夜晚的田野上的,庭院里的,池塘边的 各种题材各种形式,几乎所有关于向日葵的联想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实在是叹为观止。 苏缇兰坐在里面,俨然就像向日葵的女王,不!是女神!因为是她创造了它们,赋予了他们生命与活力。 落下今天的最后一笔,苏缇兰满足的喟叹出声,把笔刷扔进了画桶。 又是一幅向日葵,用一个下午就完成,快到让她自己都惊讶,所以说,她大概是无药可医。 “这个人是我?”莫梵走近一些,面对着苏缇兰问道。 “嗯,以你为灵感创作的《吸血鬼与向日葵》,当然,是传统的吸血鬼形象,所以披着斗篷,长着蝙蝠翅膀。”苏缇兰回答道,忍不住又喜滋滋的看了几眼自己的作品。 莫梵仔细的上下观赏: 滚滚浓云遮住苍月,高阔暗蓝的天空下,大片的向日葵花田沉浸在无限延伸的黑暗里。而在这黑暗的中央,唯一沾染到微末月光的地方,一个面容模糊,身材颀长的少年正用手掌扶着向日葵粗绿的根茎,让巨大的花盘迎向自己的脸庞,同时踮起脚尖,主动贴近。 少年长着庞大而狰狞的漆黑翅膀,眼睛紧闭,却仿佛能看见眼眸的红光,他并没有表情,但仔细看进去,又觉得脸上透露出什么。 “向日葵有这么高的吗?”这是莫梵唯一一句感言。 “这算什么,我还画过三层楼那么高的呢,照样拿了一等奖。” “可以这样吗?” “世界上最高的向日葵在德国,足足有917米,而且艺术是可以夸大扭曲以及变形的,这不算什么。” 莫梵似懂非懂的点头,他活的时间虽然长,但老实说,质量不怎么高,大多数时间都在逃亡和流浪,很少有机会停留下来钻研学习。 “你很喜欢向日葵吗?”莫梵又扫了一眼画室,恍惚间觉得不认识这种植物了,仿佛那是生造出来的一种东西,一种天外来客。 “嗯,这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也是我画画的唯一理由唉。”说着,苏缇兰又叹息起来。 “怎么了?” “我现在为一个事情纠结,感觉又要开始掉头发了,我压力一大就会掉头发,每次期末考试都掉一大把。” “能告诉我吗?也许我能给出一点建议。”莫梵难得主动。 苏缇兰便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然后眼巴巴的望着莫梵。 “这根本就不用考虑吧!”莫梵显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你不是说,向日葵是你画画的唯一理由?那不是应该凡事以它为重吗?” “可我老画一种东西,现在年纪小没什么,等以后正式进圈了,岂不是寸步难行?世上可没有只画一种东西的画家。” “那你做第一个不就好了。”莫梵说的极为简单,毕竟他对这边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 苏缇兰想要出言反驳,想要告诉他自己花了这么多精力在绘画上自然是希望功成名就,可那些话语刚到嗓子眼,就把苏缇兰自己吓住了。 她这是怎么了? 她想说的话,不就是安老师一直在对她说,而她又极力抗拒的吗?难道,自己内心深处是认同这些观点的? 苏缇兰突然笑了起来,敲了一下自己拙笨的脑袋。 她真傻,这个问题从来就不是问题,只是她迷失了,迷茫了。 “谢谢你!”这次,苏缇兰用小指揩拭眼泪,伸出右手。 “不客气。”莫梵握了上去,虽然不知道苏缇兰经过怎样的思考回路,但还是被她的心情所感染。 悲伤和抑郁会传染,快乐也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曦光瑟瑟 “你那晚买的彩铅呢?” “丢了,和别人发生争斗的时候。”莫梵脸上挂着的淡淡失落,让苏缇兰若有所思。 第二天清晨,上学前,苏缇兰翻箱倒柜,把自己没有拆封的彩铅送给他,填色本居然也找了本出来——虽然依旧是向日葵主题的。 “我上学的时候你要么睡觉,要么填着玩,要么上网总之你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许走!”苏缇兰单手插腰,表情蛮横的说。 莫梵没有接,而是略微歪着头,露出困惑的表情:“你要我留下来?为什么?” “不是说了吗?我喜欢你!在你喜欢上我之前,不准你离开!” “真是孩子气。” “你至少有四百岁,就算八十岁老奶奶在你面前也只是孩子吧?那我孩子气又有什么关系。” 莫梵饶有兴味的观赏她流利的辩驳:“你吃猪舌头长大的?” 噫~ 一听到那个词,苏缇兰使劲摇颤了一下,小脸立马皱了起来:“我只吃普通的肉,内脏和头都不吃,完全无法接受。” “知道了,我不会走的。”莫梵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又把书包递给她。 “真的?”苏缇兰迟疑的背起书包,不敢相信莫梵会这么听话,毕竟这人实在难以捉摸。 “你除了相信,难道还有第二种选择?” “这倒也是。”她总不能不上课,一天到晚守着这家伙吧? “那我走了,拜拜!” “再见。” 苏缇兰关上门那一瞬间,看着莫梵在窗帘紧闭的幽暗房子里,挥着手,用浅薄的笑容为自己送别,心里忽的笃定下来,不再担心了。 应该没事吧?大白天的,他也去不了哪里。 结果到了中午,在食堂二楼吃饭的时候,苏缇兰盯着那棵郁郁葱葱的香樟树又有了新的担忧——他会不会饿晕在家?毕竟有两天没吸血了。 “苏—缇—兰!” “唔怎么了?”苏缇兰赶紧把目光从窗外转回来,看着面前脸色不虞的何溪楠。 她的头发剪的很短,以至于草绿色的发夹总是显得多余。 昨天和苏缇兰通电话的就是她。 “我问你好几遍了,总是失神,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 “不会啊,我现在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苏缇兰说着,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用力的嚼动着。 “注意点形象好不好,你可是我们班的门面担当!”何溪楠不忍的错开头,像看到什么极难接受的东西,但还是忍不住插嘴。 “什么担当?”苏缇兰一脸迷茫,嘴上还挂着粒白胖的米饭。 “门面担当啊!”何溪楠说着,皱着鼻子,抽出纸巾帮她擦掉。 “为什么?” “因为别人说到我们班的时候,总是说苏缇兰在的二班,而不是二班的苏缇兰。” “对不起” “干嘛道歉,这样很好啊,整个班的存在感都高了不少。”何溪楠脸色兴奋的说。 “一个班级要到那么多存在感做什么?难道是吸引教导主任在门口多走两遍?”在一旁默默观望的楚菱也吐槽道。 因为不爱说话的缘故,不少人误以为这个长发美女古典而忧郁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多走两遍有什么关系,教导主任那么帅。” “请立刻去挂眼科好不好!教导主任今年可是五十六了!脸上的褶子都可以夹死马蜂!”楚菱对何溪楠的花痴属性实在是嫌弃不已,她是个反恋爱主义者,甚至认为世界根本不需要爱情,毕竟这玩意儿一不能吃,二不能穿,三不能发电,倒是经常害人发癫。 “那是智慧与时光的象征!像你这种肤浅的人才不会懂!” 她的两个好友,今天也非常友爱和谐呢!苏缇兰吮着西瓜汁,微笑着想到。 “你们两个,问个问题。” 何溪楠和楚菱一齐看着她,楚菱把冒到前方的头发向后绾顺,目光冷静。 “如果你们家里突然住了个超帅超令人心动吸血鬼,会做些什么?” “把他扒光!” “扭送警察局。” 何溪楠的激动和楚菱的冷漠形成完美的反差。 “认真一点!”苏缇兰哭笑不得的说道,她是真的非常需要意见,现下虽然把莫梵留住了,可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她可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种玄幻的题目叫人怎么认真啊!世界上哪有吸血鬼。”何溪楠不满的说。 “万一有呢?随便聊聊嘛!” “如果真的有吸血鬼。”楚菱以终结话题般的冷峻气势说:“离他越远越好。” “也许会有一段恋情呢?电影里都这么演的。”苏缇兰不服气,同时又很没底气的说道。 “屠夫会对圈养的牛羊产生爱情么?吸血鬼不就等同于杀人犯?和一个杀人犯朝夕相处,你的生理和心理确定受得了这种刺激?” “太现实了吧?” “是你叫我们认真想的。”楚菱委屈而高傲的扫了她一眼。 “好啦,对不起,是我胡说八道在先。”苏缇兰双手合十直接认怂,虽然她想听到的根本不是这些东西。 “知道就好走吧,午休总共也就一个小时,回班上靠一下。”楚菱首先起身,对着两个小伙伴说。 “你们先回去吧,我去小卖部买瓶饮料。”苏缇兰掩饰着心中漾起的不安与沉重,笑着说。 “我要一瓶酸奶。”何溪楠快口抢答。 “那我要西柚汁。”楚菱以同样的速度追加。 “你们啊!”苏缇兰双手撑腰,无可奈何的摇头,苦笑说:“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压榨别人的机会。” “说的好像我们就没有被你压榨过一样。”何溪楠鄙夷的做了个鬼脸,然后扯着楚菱离开,一边还再三叮嘱:“记得啊!酸奶和西柚汁!” “知道了!”苏缇兰发泄似的大声回答。 昏暗的客厅,厚重的窗帘第一次展现它完美的遮光能力,因为窗户关的很紧,也不用担心清风会让阳光偷渡到这个沉静的世界。 莫梵斜躺在棕灰色的皮革沙发上,面目清冷,身姿修俊,一只手撑着头,好让自己能够更舒服的看到电视屏幕。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普通的风景纪录片,但不知怎的,莫梵对那阳光下闪闪发亮的一切就是有一种诡秘的痴迷。 他喜欢光,作为一个吸血鬼,这的确很奇怪,也几乎要了他的命。 在无数次的尝试之后,他终于颓丧而绝望的承认,除非在临死前那一刻,不然,他是不可能真正的沐浴在阳光下。 是只有他这样,还是所有的吸血鬼都渴望光明,因为他和那个女人几乎没有进行过有效的对话,所以并不清楚。 但他毫无缘由的固执判定,天下的吸血鬼都喜欢光,这很没道理,但因为不会带来什么损害,他也就懒得改变自己的看法。 突的,电视柜旁边的座机响了,叮铃铃的响声,在幽静的房子里甚至产生了回音。 要不要接?如果被别人听到是陌生男性的声音,说不定会惹出麻烦 那他就变声呗,活了这么久,这点小技能还是有的。 他落下沙发,穿起拖鞋,拐开茶几走了过去。 “喂?是莫梵吗?” 听到是苏缇兰的声音,莫梵的表情释然一些,点点头,倏的意识到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于是轻声回答:“我在。” “怎么样?在家里会无聊吗?” “在看电视,一条蟒蛇吞了一只猞猁,正被挠的死去活来。” “嘶听起来很痛的样子。” “也许吧,我没当过蛇。” “这样啊莫梵,我有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我吗?”苏缇兰小心翼翼的说。 莫梵不语,眨了眨眼,把话筒拿远一点,盯着它,就像它是一罐被摇到快要爆炸的可乐。 “你杀过人吗?” “杀过。”莫梵几乎是无缝的回答道,然后安静的听着她倒吸一口凉气。 “一定都是坏人吧?” “大部分是。” “那还有小部分呢?” “痛苦之人,求死之人,以及,在我疯狂时所杀的不知道是怎样的人。” “疯狂?”苏缇兰敏锐的抓住了这个词。 “每三十天,我会遇到一次叫做原罪之罚的生理活动,身体会极度痛苦,精神也会彻底崩溃,做一些无法预料的事。”莫梵以极度冷静的口吻诉说着,像是站在世界之外在审视着自己,审视着所有人。 而他也丝毫没有提到,自己已经能压制住疯狂,只是仍然克服不了痛苦。 苏缇兰完全沉默了,她靠在冰冷的廊柱上,仿佛耳朵边一直传来的不是声音,而是一触即破的肥皂泡,呼啦啦的漫天轻舞,在正午的阳光下折射出斑斓的彩光。 她关掉电话,垂下眼帘,提着装了三瓶饮料的品红色塑料袋,一步一步的向班级走去。 莫梵抓着话筒,在自己把它捏坏之前放下了,然后躺回了沙发,摁动遥控器,麻木的寻觅着感兴趣的东西。 他没有开口的是,自己已经有许久不杀人,每次吸血也确保不会对别人造成太大的伤害但这些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博得同情?博得理解?然后留在这里,打扰一个小女孩光明无限的生活? 算了吧,这一切,本来就没什么意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伪装羽翼 炽热的午后阳光下,栾树投出浓郁的树荫,坚实的树根旁有几株绣球花团团簇簇的开着,秀美娇憨,一点都不因为太阳的残暴而脆弱,相反,它们热烈的渴望阳光的直白照射——尽管这份渴望盲目而危险。 塑胶跑道上,两队学生以大致整齐的队列行进,踏不出烟尘,只踏出额头的油汗和背后的刺热麻腻。 一班和二班一起上体育课,所以钟贤禹打算找苏缇兰好好聊聊,毕竟她一脸的魂不守舍,刚才跑步的时候还差点左脚绊右脚。 “我没事啊。”苏缇兰坐在一楼的阶梯上,享受着建筑物带来的阴凉,用公式化的表情,貌似开朗的笑道。 “别骗人了,你以为我认识你几年?”钟贤禹白了她一眼,用食指扣了几下,拉开汽水罐的拉环,一饮而尽。 咕嘟咕嘟,很是凉爽的样子,苏缇兰把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有些艳羡的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她喝不得碳酸饮品,胃会非常不舒服,而且也讨厌大量气体涌上来逼自己打嗝的感觉。 “还在为华严杯的事烦恼?” “那倒不是。”苏缇兰把下巴努起,露出百无聊赖的笑容,懒懒的说:“我已经打算接着画向日葵,虽然安老师可能会反对,并且说一大通,但我是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你一向有自己的信念,这也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 “别夸,我这人容易骄傲。” “那就允许你骄傲三秒。” “才三秒?” “三秒不短了,在老师训话的时候,三秒就等同于一个世纪。” “说的也是。” 两人安静下来,苏缇兰望着外面阳光刺目的世界里,那些跑跳不息,活力四射的同学——真奇怪,明明跑步的时候喘的要死,做自己喜欢的事倒显得轻松自如。 主动和被动的差距就那么大? “那你烦恼的真正原因是什么?”钟贤禹又问。 “没什么。” “骗人。” 钟贤禹埋怨似的嘟囔道,但也没有继续追问,看到何溪楠和楚菱气喘吁吁的重步走过来,他也就致意离开了。 “啊!累死了!”何溪楠一屁股坐下来,身上有一股兴兴轰轰的气味,说不上好闻难闻,更像是干草或者麦秸那种自然的味道。 楚菱则是阴沉的坐在苏缇兰右边,拽着她的胳膊,把全身重量挤在她身上。长长的头发向下披散,乌黑郁郁,就像是爬错地方的贞子。 “你们去哪儿了?怎么没看到你们打羽毛球?”苏缇兰好奇的问,这两个人酷爱打羽毛球,体育课时自然不用说,休息时也会到羽毛球馆去过过手瘾,当然,公园和广场也留下过她们的足迹。 至于苏缇兰,在有兴趣有时间的时候也会加入,只可惜她根本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时间,所以常常受到埋怨。 “我们做了一件非常刺激的事情!”何溪楠的脸上还荡漾着运动后健康的红晕。 “这个学校还有这种事?”老实说,苏缇兰在上高中之前,因为各种电视剧和小说也有过一番憧憬。 现在她高二,已经只等着毕业。 “你猜猜!”何溪楠总是兴致勃勃,仿佛生活中充满了新奇和激情。 “猜不出来。”心情不好的苏缇兰直接放弃。 “就猜一下嘛!”何溪楠开始撒娇了。 “你们去了男厕所?” “才不是!早就玩腻了!” “那到底是什么?” “我们去偷窥别人告白了!差点被发现,赶紧逃跑,飞奔到肺痛。”何溪楠在说话的时候好像重新经历了一次刚刚的冒险,言语又亢奋起来。 苏缇兰没有理她,诧异的扭头看向正在平息肺部强烈起伏的楚菱:“你也去了?” “我又不是第一次上她的贼船。”楚菱沉重的,以咏叹调的方式深呼吸,连灵魂都要呼出来似的。 “真无聊”苏缇兰一脸的兴味索然,然后终于还是没有克制住人之本性。 “所以说是谁和谁?” “你不是很鄙夷吗?”何溪楠忽的傲娇起来。 “哎呀我错了,求你了快说。” 何溪楠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再没有其他人,便凑到苏缇兰轻轻的说出了那两个名字,让苏缇兰露出惊疑而又惬意的表情。 “原来是他们,早就觉得他们眉目传情了那成功了没有?” “不知道,正当紧要关头,这个智商为零的家伙在原地摔了一跤,暴露了我们的行踪。”何溪楠嫌弃的越过苏缇兰在楚菱头上弹了个脑瓜蹦。 “要不是你扯着我的袖子,我会摔倒吗?”楚菱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的错。 “没关系啦,有没有成功,回去观察一下不就知道了?”苏缇兰赶紧打圆场,她现在头晕脑胀的,可受不了再一次的“炮弹空袭”。 “说的也是。”何溪楠双手后撑,显然体力还没有恢复。“对了,你刚刚和钟贤禹在聊什么?” “不过就是学习和绘画上面的事,没什么。” “你们是青梅竹马来着吧?在同一个老师下学习了十年,而且一直在同一所学校。” “嗯,怎么了吗?”苏缇兰不解的看着何溪楠,不知道她为什么谈到这件事情。 何溪楠直起腰板,用手里攥紧的纸巾随意的擦拭几下额头,望着苏缇兰的眼睛问:“那为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 听到这个问题,楚菱无奈低头,却也屏住了呼吸,目光低垂,等待苏缇兰的回答。 “为什么太熟了吧?他就像亲人一样,两家人也挺熟悉的。” “就只是这样?”何溪楠显然不满足于这个答案。 “不然呢?” “没有日久生情的可能性?” “我是绝对没有!”苏缇兰予以坚定否决,“我很喜欢钟贤禹,但那是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情,要是稍稍逾矩,就会有一种乱伦般的罪恶感。” “这么严重?” “稍微有些夸大,但差不多是这样。” “那钟贤禹呢?万一他喜欢你呢?”何溪楠不死心的追问。 这个问题让苏缇兰更轻松了,她捏了捏何溪楠的脸蛋,愉快而神秘的说:“我告诉你,你不许告诉别人——他早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是年龄比他大很多的职业女性,他为此不知道有多苦恼呢!” “你居然相信了?”何溪楠皱着脸,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这可是他亲口对我说的!不过没有特意说过要保守秘密,所以告诉你们也没有关系,只要你们别太张扬。” “当然不会张扬,谁信啊!” 苏缇兰叹息,事实总是遭到各种怀疑,她也没办法。 正好下课铃响了,她们也就回到班级,苏缇兰特意观察了一下那两个人一切如常嘛!根本看不出上课时发生了什么! 苏缇兰大失所望。 时针拨转,火热的日轮叹然西沉,把天空抓扯出触目惊心的霞红,羽毛状的卷云涂上生动细致的橘红,一层层一点点都有细微的不同,令人观赏不够。 一想到一模一样的夕阳不会再来,心中竟涌上丝丝缕缕的遗憾与追悼。 下午回家时,苏缇兰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站在家门口,余晖就这样晒着,蒸发掉空气中不必要的水气。 进去以后,果然到处都不见莫梵的身影,好不容易稍微热闹一点的房间,再次沉寂。 沉默着把窗帘一一拉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报复性的意味,还是在发泄心中的阴郁。 大躺在沙发上,逼仄的一线光芒照在她的脸上,转头,发现一张莫梵留下的纸条。 “我很讨厌你,所以你也讨厌我吧。不是被你赶走,是我自己不想留。” 什么呀 白色的窗纱被风高高扬起,发出柔柔霍霍的声音。 苏缇兰有些想笑,却又怎么都笑不出来。 以后,大概不会再见面了。 洵襄市的中央,那座铁蓝色,犹如镶满蓝宝石的华贵利剑般的钟塔,在整点时发出悠扬的鸣震,通知着人们昼夜的更替。 这是洵襄市的地标,不管你在城市的哪个角落,抬头望见的一定是这座钟塔,从异乡归来的人,看到它也就有了力量。 莫梵第一次来到洵襄市的时候,就被赫亚钟塔吸引,它的历史,它的传说,围绕它发生的种种故事,无一不让他心驰神往。 在没有更合适的地方居住之前,他便寄宿在塔顶,隐匿在无数的目光中间。 从苏缇兰家离开,费了很大功夫才在不接触阳光的情况下回来这里,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向东边投望。 巨大的铜钟旁,莫梵隐匿在阴影中,头戴式耳机循环播放着寥寥几首曲子,他拿着苏缇兰送给他的彩铅,慢慢的涂画着书上平面通俗的太阳和向日葵。 远方的海滩上的游客正挂着满足的笑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苏缇兰躺在自己家里,任思绪在体内激荡;钟贤禹在画室里细笔描绘,看了一眼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唇线抿的更紧了。 亘古往返的潮汐,闪耀着醉人的橘黄色光芒,干净剔透,每一滴水珠都在歌颂着幸福与宁静。 世界上真的有命运吗?被愚弄着的人们,大概是怎样都想不明白的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此夜深沉 安嘉络耐心的听完苏缇兰的诉求,在画室里缓慢的踱步,搅得人心神不宁。 “所以说,你是不在意比赛的结果了?”安嘉络反问似的说道。 她五十多岁了,但头发乌黑浓密,身材窈窕健康,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的样子,这一切都得益于良好的生活习惯,在这方面,安嘉络是苏缇兰的理想化身。 她作为知名画家和墨池画廊的老板,在很小就收下苏缇兰做弟子,对于苏缇兰来说,她承担了一部分母亲的形象,所以苏缇兰对她向来是又敬又爱。 “比赛当然很重要,但我更希望画自己想画的东西,您不是说过吗?自由和激情才是艺术的不竭源泉。” “我的确说过这种话。”安嘉络咬唇,蹙着眉头,“但我没想到会有这一天这是我的错。” “这不是谁的错,老师,这就是真正的我!”苏缇兰努力想要自己尊敬的人理解自己,认同自己,但安嘉络紧锁的眉头表示,她并没有听进去。 苏缇兰有些绝望了。 钟贤禹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几乎针锋相对的场景,不由得一愣,关门的动作也小心了许多。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今天做值日,所以慢了一步,但他们说好要在两个人都在场的时候说出来的。 “嗯,你坐下,接着练习色彩的搭配。”安嘉络头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努了努下巴示意到,眼睛还凝视着地板。 钟贤禹蹑手蹑脚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想用眼神和苏缇兰做交流,但她只是倔强而僵硬的站在那里,像个泥塑木雕。 “兰兰。”安嘉络的声音忽然放柔,却让苏缇兰心中警铃大作,绝望感更加浓郁,“这一次你先画点别的,下一次再画你爱的东西,怎么样?其实关于这次比赛的作品我已经构思两个月了,那个想法一定会让你们大放光彩嗯?兰兰,你说呢?” 一向顽固强大的人,她柔软起来无人可挡,更何况两人的身份本来就不对等,情谊又是那么的深厚,苏缇兰要是再说些什么,心中立刻就会背负沉重的不安与罪过。 她无可奈何,只能缄默坐下,用冷硬的肢体以示反抗。 可在安嘉络眼里,这便是胜利的标志,她的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今天的教导也就格外热情。 这就是为什么在说的越多误解越多的时候,大家还要继续说下去,因为沉默带来的误解更庞大更压抑。 “好想快点长大。” 傍晚时分走出画廊,苏缇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说道,闷闷不乐像一个充满了的氢气球。 “嗯?”一旁的钟贤禹不解的看着她。 “今天老师对我的态度,完全就是哄小孩,她根本没有在意我的想法。” “对不起,我应该说些话的,但当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缇兰瞪了他一眼,马上又泄气了,烦躁的摆动头颅。 “我当然知道老师对我好,每年生日都会帮我操办,给我母亲一般的安慰可是,我也不愿意每件事都按照她的说法去做。” “你们还真是一样的固执,说不定,上辈子真的是母女。”钟贤禹无奈的说。 “母亲给人的感觉都是这样吗?”苏缇兰眼睛湿润的歪头望着钟贤禹,白色的外套上画有蓝色的条纹,这件衣服被她自己戏称为海鸥服,很是喜欢。 “普遍都是这样吧,我家的教育氛围还算宽松,但妈妈也总是让我做一下我不愿意的事情,用不准确比喻来说嗯,像个温柔的驯兽师吧?” “这比喻太可怕,我好像看到一根鞭子在拍屁股。” “都说了是不准确的比喻。” “好吧。”苏缇兰点头,“那我回家了,再见。” “我们去喷泉广场吃点夜宵吧!”钟贤禹突然说道。 “嗯?你确定?距离晚饭过去还不足两小时的现在?”苏缇兰一脸懵懂。 “我真的饿了,一个人吃东西又没胃口,你就当舍命陪君子。” “好吧”苏缇兰思虑片刻,马上爽快起来:“正好很久没吃章鱼烧了,今天我要吃两盒,你请客!” “为什么!” “舍命陪君子,我的命拿两盒章鱼烧来换已经够便宜了好不好!” “油嘴滑舌。”钟贤禹摇头,看着苏缇兰兴致勃勃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繁华的街道,建筑物都蒙上一层浓郁的蓝色,被华丽的灯光驱散后,也未必能露出本真的模样。 行人如织,熙熙攘攘,一个人走的总是快马加鞭,几个人走在一起,则是晃悠悠的如同散步。无数的闲言碎语在耳边交错往返,拼接成模糊的图像,又转瞬破碎,碎片飞入苍茫混沌的地方,再也无法寻觅。 莫梵喜欢走在路上听别人聊天,并不是想得到什么具体连贯的内容,而是借着破碎而拥挤的话语,营造出一种生命的痕迹。 就像自己也活生生的一样。 “唉?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啊,我当时怎么不知道?”突然,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让他心中一凛,赶紧匿身到昏暗的地方,不愿被发现。 “当然不能让你知道,要不是时间过去那么久,我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循声偷偷望去,苏缇兰正和一个相貌清秀的男生肩并肩走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时不时互相推搡,周身洋溢着一种青春欢快的氛围,就算是路人,看到这幅场景也会忍不住露出会心一笑。 莫梵在墙角,看着他们从身边走过,身体忽然有些不舒服,像是太阳从空中擦过,云朵霎时蒸发瘦弱一样。 一种被蒙骗的感觉油然而生,但那股潮汐很快流入深渊,最终没有给他带来情绪的变化。 那个邂逅本来就只是幻梦一场,没有人在意,也不应该在意。 在食物的香气的勾引下,苏缇兰感觉到肚里馋虫在咕咕鸣叫,于是催促着钟贤禹快点给她去买章鱼烧。 “你不一起去吗?” “我要去买炒面,放心,也有你的那一份。” “意思是兵分两路?” “对啊,更有效率。” “我可不是这个打算” “好了别废话了快去,没看到摊位上已经排了那么多人吗!”苏缇兰把他推走,即使他看起来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钟贤禹垂头丧气离开后,苏缇兰自己也向炒面的摊位走去,在点餐之后,还在旁边的老板那里买了两串骨肉相连。 空气中勃发出与季节毫不相衬的燥热与激情,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穿的过多。 忽然,悠扬洪亮的音乐响起,苏缇兰闻声回头,正好看见第一根水柱喷涌而出的样子,随即便是一场水与光的华尔兹,在高科技的操控下,如今的人们已经能做到这种仙人般的手法。 对于游客来说,这份场景是非常有魅力的,但对于从小在这里生活,见过无数次的苏缇兰来说,便显得稀松平常了。 现在仔细想想,她居然没有完整的看完过这一个小时的演出,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但好像也不用着急,反正以后时间还有的是,就像她和钟贤禹的相处一样,从来不会刻意做一些加深友情的事情,反正时间会自然而然的堆积,而同样的时间以后还会有许多许多。 现在的苏缇兰,的的确确是这样想的。 喷泉的开场,意味着已经八点了,想到还有积压的各科作业“完好无损”的躺在书包里,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吃完东西还是早点回去做作业吧。 炒面完工,付完账之后,她便急急忙忙往约定的地方小步跑去。 在路过一个阴暗的角落时,一种滑腻的东西猛地勾住她的脚,像是剑玉的球被急速拉扯收回一样,把她拉到无人的地方。 下一秒,死亡的预感在苏缇兰人生中第一次闪现,尖锐咆哮的水柱急欲从她心脏处穿过,那是比钢铁还要坚硬的东西,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抵挡。 噗嗤 被穿透的,是莫梵的肩胛骨,他脸色一狞,随即挥剑斩断水柱,一捧失去力量的清水浇落,淋湿了他的身体。 他回头望了苏缇兰一眼,瞳孔里燃烧着苍冷的血红烈焰,更衬得皮肤白皙胜雪。 那眼神是怎样的情绪,因为只是匆匆一瞥,苏缇兰实在读不懂,那一刻,她的惊惧还未从身体中退却,无力去感受那些细腻的知觉。 挡在她面前的莫梵,并没有因为是吸血鬼就融入黑暗的四周,他白衣胜雪,反倒是阴晦角落的一株白梅。 “回家,等我!” 刻重的留下这四个字,他便闪身离去,似乎在追随那道神秘而来的攻击。 一切复归平静,人群的喧嚣又在耳边复现,尘埃也冷漠下来,只有裙子上那摊冰冷的血液——那来自莫梵的血液,和一身筋骨错位般的疼痛提醒着她。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彷徨的扶着墙站起来,手上和身上的泥土都忘了拍去,在用极其冷静的声音给钟贤禹打了电话告别之后,便逃也似的向家里飞奔而去。 冷风没有让她清醒,反而搅得脑浆变成一锅乱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群星闪耀 当莫梵“轰”的一声从洞开的窗户上砸进来的时候,心弦紧绷到最顶点的苏缇兰着实吓了一跳,连人带椅都猛地后退了一大步,椅腿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更是组成了这惊愕的交响曲的一部分。 莫梵瘫坐着捂着伤口,张开笔直的双腿,靠着窗子对面的墙壁。忧扰的夜风凉润吹入,拂动了他染血衬衫上的衣领,他的白衣沾上了血红与污秽,眉目间也还残留着战斗时的暴戾,看上去极为骇人。 在意识到来人是莫梵之后,苏缇兰赶紧扑了上去,但害怕碰痛他的伤口,又在极近的距离止住了自己的手,只敢担忧的凝望。 “你没事吧?”她急切的问道。 莫梵的眉间流动着铁一般的肃穆,但还是放松了语气,说:“没事,这种程度对我来说是小伤。” “真的没事吗?可是,你流了这么多血!”在那触目惊心的不祥艳红面前,苏缇兰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不重要,倒是你,有没有被伤到的地方?”莫梵急急忙忙赶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一句话。 苏缇兰闭唇不语,她没想到莫梵在这种情形下还要担心自己。 “我没事。” “真的?” “真的!” 莫梵舒了口气,不小心碰到了伤口,脸色又狰狞起来。 “我去拿医疗箱给你包扎”苏缇兰转身,手腕却被牢牢的桎梏住。 “不用了,我的自愈能力很强,几个小时就会恢复,不必做多余的事。”莫梵一字一顿的解释道。 苏缇兰听到“多余”两个字的时候,心头升起一股隐秘而压抑的无名之火,但她没有发作,而是甩开莫梵的手,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行动。 她把莫梵扶到椅子上,小心翼翼帮他脱下那件血淋淋的衬衫,十分注意不要碰触到那些伤口,莫梵强忍着呲牙咧嘴的冲动,只是撇开头,脖子上青筋绷起。 在看到那些皮开肉绽极其恐怖的景象时,苏缇兰的眼泪终究还是流了出来。 这眼泪包含了太多情绪,忧伤c惊惧c遗憾c悲痛她想用手捂,却怎么也捂不住。 “别哭啊”莫梵几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一时间乱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对不起对不起”苏缇兰道歉,眼泪却越来越凶猛。 实在没有办法,莫梵只好不顾身上的伤口,一把抱住了苏缇兰,这举动把她吓了一跳,可是又不敢乱动。 “你你做什么?会弄疼你的!” “那你答应我,别哭了。”莫梵沉声说,气流拂过她敏感的耳垂,让苏缇兰打了个冷颤。 “我我试试。” 说来也奇怪,在莫梵说了几句话之后,苏缇兰的眼泪真的缓缓止住,就像破损的阀门又旋扭回去。 眼泪停了,但莫梵还是抱着她,赤身裸体,伤痕累累,让苏缇兰无所适从。 他的躯体冰冷而坚实,隔着薄薄的布料,与苏缇兰的身体曲线紧紧相贴。 “好了吧?” “不好意思。”莫梵松开手,泪水消失,他镇定了下来,表情也恢复如常。 苏缇兰用纸巾把脸上稀里哗啦的东西通通擦干净,然后顶着个红润的鼻头和红肿的眼眶给莫梵上药,即使他本人再三说过不需要。 “就算是会自愈的伤口,也不应该放着不管,你就当是为了满足我过剩的同情心好了。”苏缇兰湿润着眼睛这样说到,令人无法拒绝。 上好药,缠上绷带,差不多也该进入正题了。 “首先非常抱歉,把你卷了进来。”莫梵双手合十,第一句话便是表达歉意,这也是在他心里一直徘徊,苦苦折磨他的东西。 “没关系你能告诉我,今天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她就是我提到的另一个吸血鬼,从我有意识起就追杀我,我在大地上行走了四百年,她是头顶上始终悬着的利剑。至于她为什么袭击你,大概是注意到我和你的交流,认为可以通过这种方法逼我现身。” 苏缇兰听着,眉头纠结成团,“你们打了四百年?分不出胜负?” “吸血鬼是非常擅长逃遁的,而且彼此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只要战局稍微倾斜,另一个人就会逃跑,根本无法追踪。” “你一直过着逃亡的生活?” “没错,永远逃亡,永无宁日,总觉得到下个地方就不会再见到她,可过不了多久,她又会再次出现。” 一切到这里好像已经明了,可苏缇兰脑中还是萦绕着迷思,让她不得安宁。 莫梵则是赤裸着上身,一边感知伤口的细腻的愈合,一边观察苏缇兰的表情。 “她还会来攻击我吗?”苏缇兰姑且提出了一个最为现实的问题。 “恐怕还会。” “那我该怎么办?住在教堂里?戴着银十字架天天啃大蒜?” “那些都没用,但是我会保护你的,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自然由我来承担。” 我会保护你 苏缇兰为之动容。 今夜发生的事太快太激烈,让她现在还回不了神,灵魂仿佛被钉在了那一秒钟,无法前进。 “你要怎么保护?” 问题抛出,莫梵忽的表情不自在起来,要不是吸血鬼没有血液流动,大概能看到他脸红的样子。 “能让我再留下来吗?”他撇开头,极其小声的说。 “什么?”苏缇兰是真的没听到,那声音跟蚊子一样小,心跳声都能盖过它。 “我说,让我留下来好吗?不会太长时间,这一次,我打算彻底了结。” “彻底了结?” 莫梵点头,肃穆的说:“这场孽缘持续的太久了,我受够了无休止的逃跑和转移,下一次她出现的时候,我们之间无论如何要有一场结果。” 苏缇兰被他的决绝所感染,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 “如果你死在她手里呢?” “那她便达成愿望,自然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不是说这个!”苏缇兰使劲摇头,“如果真的下定这种决心,你是有被杀的可能性!” 莫梵意识到她在说些什么,想要表达什么,一股情绪梗在胸口,让他有点难受,艰难将其整理好,他冷酷而无奈的说:“总归是有个结果,我现在,也就只希望有个结果了。” 第二天早上,苏缇兰醒来后,脑子里空荡荡的渺茫一片,渐渐的,记忆如潮汐般涌来,昨晚发生的事又历历在目。 身体非常的痛,她平时也没做什么运动,抗击打能力弱的很,只是那一摔,就摔出一身的毛病来。 忍着疼痛刷牙洗脸的时候,莫梵穿着一条短裤,披着毛巾从浴室里出来,上半身的皮肤像是青白色的玉石,别说疤痕了,连一点瑕疵都没有。 吸血鬼的恢复力实在是太恐怖了。 在看到苏缇兰后,他的目光局促起来,抓着垂至胸前的毛巾,嘴唇抿的更紧了。 说实话,他现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缇兰。 苏缇兰倒是被睡眠治愈好了衰弱的精神,她刷完牙用手指戳了戳莫梵柔韧的皮肤,怨念的说:“要是我恢复力也这么强就好了,被摔了一下,现在浑身腰酸背痛。” “很疼吗?”莫梵忍不住问了一句。 “当然!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就跟一袋马铃薯似的,任人宰割。” “会不会骨折?” 苏缇兰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以前听说过很多关于骨折的事情,都是当事人没有发现,最后骨头长歪了才知道自己曾经骨折过,但那时已经为时晚矣。 “有可能诶!” 苏缇兰赶紧跑回卧室拿手机,准备打电话向老师请假,然后到医院里做检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垮了什么都得玩完。 她请假用的理由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虽然她没试过,但感觉上和昨晚的体验应该差不多。 “完了完了,被你这么一说,身上每痛一下我都觉得是骨折。”苏缇兰大呼小叫起来,搞的莫梵也紧张兮兮。 “我要赶紧去医院,免得以后膝盖往前弯,就得像家禽一样走路了。”苏缇兰在玄关处把鞋子踢蹬服帖,背着包打算离开。 “我也去!”莫梵穿好衣服,坚毅的说。 苏缇兰诧异的抬头望着他:“你疯了?不是不能见光吗?” “一点点没关系,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医院!” “我才是不能让你出家门咧!你要是化成灰了,我不就是杀人凶手了吗?” 两个人僵持不下,用目光进行着沉默的对抗,空气中弥漫着咝咝噼啪的火花。 最后还是苏缇兰胜利,毕竟她现在是病人,还是莫梵心怀歉疚的对象。 “我会尽快回来的,你在家里好好的,千万不要晒到太阳!”苏缇兰仔细叮嘱,比起病人,她更像是妈妈一样。 莫梵显然也注意到这种气氛,他只是铁着脸,无可奈何的向苏缇兰道别。 夜晚的他,如同鬼魅,无所不能;然而白天的他,只是一个畏光的懦夫而已,别说陪伴,甚至连观望都做不到,只能待在幽静的一隅,等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虚惊一场 高大冰冷的骨科办公室,一个气质温和的年轻医生翻看着少女的病历及资料,他的头发柔软乌黑,个子不高,但很有精神。 “恭喜你,并没有什么问题。”钟知禹神采奕奕的祝贺道,即使眼眶下面有一圈青黑,也没有影响他的活力。 “知禹哥,你确定?我身上好几处都在痛,尤其是膝盖!”苏缇兰坚持说道,一副想要得到粉碎性骨折报告书的样子。 “放心吧,你的膝盖结实的很,用来锤钉子都绰绰有余了。”钟知禹佻声揶揄,然后伸了个懒腰,有些矜持的打了个哈欠。 “回去上点狗皮膏药红花油之类的,第二天就没事了,话说我都要回去睡觉了,硬是在过道上被你拽了回来,你这丫头”钟知禹无奈摇头。 “有熟人会安心一点嘛。” “我的同事也很敬业的好不好!” “知道了”苏缇兰摆摆手,又焦虑的再次问道:“我真的没有骨折?” 钟知禹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说:“快回去上课,我可是听说了,你之前因为感冒居然请了一整天的假,怎么?要不要我给你开张单子,让你连休一个月。” “可以办到吗?”苏缇兰还真的有点动了心思。 “想得美!”放下这句话,钟知禹便脱下白大褂,把它挂在钩子上,招呼苏缇兰一起离开,说要开车送她去上学。 “太凶残了吧?让我偷会儿懒都不行!”苏缇兰忸怩怨念的说。 “年纪轻轻的,怎么老想着偷懒?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是整个人都扎进书堆里是吧?你说好几次了。” “知道就好,你哥哥常年在外工作,我也算你半个哥哥,帮忙管教一下也是正常不准露出嫌弃的表情!”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地下停车场,苏缇兰郁闷的拉开车门,突然想到一件事,半只脚伸进去,抬头问道:“你不会要疲劳驾驶吧?我的小命可金贵的很,你别害我!” “放心,还没累到这种程度担心你就自己来开。” “我哪有驾照啊,就提醒一下而已,你看你都困的发脾气了!” 钟知禹又想敲她了。 上了车,钟知禹没有发动,而是拉开罐装咖啡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然后又打开了车载音乐。 苏缇兰坐了一会儿,听不太习惯,“啪”的一声关掉了,钟知禹没在意,也就小心的向光亮的世界驶去。 虽然他自信脑子还很清醒,但被苏缇兰提醒了一句,还是很大程度上放慢了速度,不管怎样,安全第一。 他和苏缇兰认识很久了,一开始通过弟弟钟贤禹得知了她很多事情,后来有机会接触,发现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孩子,相处起来毫不费力,两个人的关系便好了起来。 不敢说亲如兄妹,但彼此间的确有一种跨越年龄身份的信任。 “说起来,什么时候当我真的妹妹?” “什么?”苏缇兰正在观望窗外明媚的风景,听了这话,诧异回头。 “你和贤禹的事情,什么时候向我们公开啊?”钟知禹带着一丝惬意问道,顺手换了挡。 “我和他哪有事啊!你们一个个都怎么了?”苏缇兰哭笑不得。 男生女生就没有纯友谊吗?在一起时间久了,就必须成为情侣? “别骗我了,昨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闷闷不乐,我去值夜班之前,一句话都没和我说过。” 窗边的光风吹乱了苏缇兰的发丝,周遭的灿烂世界,让她脸上的惊愕也更加生动起来。 “哎呀,就是两个人到广场去玩,我临时有事放了他鸽子而已,在电话里都道歉过了。”话语虽然轻松,苏缇兰心里倒真的歉疚起来,当时的情况不容她选择,但站在钟贤禹的角度,这真的挺过分的。 而且现在回想,那个时候,钟贤禹应该是想把气闷的她哄开心吧?结果一身心力都扑了个空。 要不再道歉一次? 车子平安驶到学校门口,那两棵高大的棕榈树在风中沉缓摇曳,底下的杂草晒的恹恹的,灰白的也有,暗绿的也有。 苏缇兰解开安全带,从淡淡的消毒水气息里走出来,站在车外向钟知禹道谢,叮嘱他在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知道了,对了,今天晚上我家涮羊肉,你来不来?”钟知禹把头伸出来,一只手遮着太阳问道。 咽了咽口水,苏缇兰艰难拒绝。 “来嘛,买了很多,吃不完。”钟知禹再次诱惑似的说道。 如果是平时,她丝毫不会客气,绝对一口答应下来,但现在家里多了个莫梵,又怎么放得下心? “下次吧。” “好吧。”钟知禹耸耸肩,道别后,便开着车离开了。 苏缇兰看着高峨的大门,压着自己想要逃回家的冲动,向警备室走去。 钟贤禹坐在教室里,想到自己早上向苏缇兰求证的内容,心里便是一阵不安定。 从楼梯上摔下他无法想象这是一种怎样的痛楚,尽管苏缇兰在电话里语调很是轻松,他还是很担心。 脑子里想着很多事,以至于下了课都不知道,等到同桌向他示意有人找的时候,才瞿然一醒。 回头,站在门口向里探望的那张俏丽小脸,不是苏缇兰又是谁? “你没事吧?” 隔着老远,他便激动的喊道,步子迈的很大,几乎瞬息就走到苏缇兰的跟前。 “没事啊,虽然身上还在痛,但连皮都没有擦破,我自己都很惊讶。” “去过医院了吗?” “嗯,还是知禹哥送我来的真是的,本来想借机逃课的。”苏缇兰半真半假,一脸惋惜。 看她不像有事的样子,钟贤禹松了一口气,随即板起脸,沉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都已经这么惨了,就别再说我了好吗!”苏缇兰赶紧挡住了这场说教,每个人都来这么一句,搞的她好像真的从楼梯上滚下来一样,现在已经快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怀疑了。 “对了,这个给你。”她笑容满面的往钟贤禹手心塞了包瑞士糖,说:“回来的时候正在上课,不好意思打扰大家,就去食堂坐了坐,买了点零食。” 钟贤禹接过,盯着手心的糖果良久,然后抬头迟疑问道:“昨天晚上为什么先离开?” “你确定要杵在这里说?” 钟贤禹惊觉自己堵着路,旁边也探来很多或是调侃或是戏谑的目光,让人很不自在。 “那到时候再说。” “嗯。” 苏缇兰点头,转身后,脖子上的细腻绒毛在金色的阳光下惹得人心悸,钟贤禹望着她远去,绷着脸回到座位,又为其他事烦恼起来。 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起那晚的事情,苏缇兰在庆幸之余,不免的疑惑起来,而钟贤禹则是凭着一种惊人的直觉而保持沉默的。 沉默,有的时候是好事,但在最后的最后,又总归会变成坏事。 就像苏缇兰只是略一失神,宁蕖便关了店门,打算跟她回家。 “等等!宁姐姐,现在还这么早,关门不太好吧?” “偶然一次没关系,反正今天生意不错,东西都卖的差不多。” 宁蕖是她的邻居,前几年搬来的,在附近的居民区开了家烘焙坊,一个人包办所有,生意兴隆。 众所周知,宁蕖喜欢苏缇兰的哥哥苏柏奎,所以总是三天两头的前来献殷勤,哥哥在家的时候就常来登门,哥哥不在家也对苏缇兰很照顾,那份感情也的的确确是真情实意的,让苏缇兰很感动。 尤其感动的是,宁蕖时不时会帮苏缇兰进行一次大扫除,让最不擅长整理房子的苏缇兰不知省了多少心力。 但绝对不是现在!莫梵还在家里,没头没脑的撞过去,极有可能会暴露! 苏缇兰万万没有想到,只是出来买自己最爱的蜂蜜奶油吐司,会遇到这种窘境。 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把拉走——宁蕖看起来柔弱,但厨房里的活计可不轻松,她的力气绝对不小。 走到一半,苏缇兰突然说要去公共厕所,就快憋不住了。 “马上就到家了欸?”宁蕖疑惑的看着她。 “真的夹不住了!”苏缇兰的那个“夹”字,发的是爆破音,十分有冲击力,让宁蕖也一下子慌乱起来。 “那快点去。” 苏缇兰喜滋滋的向厕所跑去,准备给莫梵打个预警电话,结果听到后面也有脚步声,宁蕖也跑了过来! “你这样一说,我也想上厕所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让苏缇兰目瞪口呆。 之后,苏缇兰又作了几个妖,但一一失败,宁蕖今天像是心里装着明镜一样,总是能把她的心思一一破解,让不信邪的苏缇兰终于服气了。 最后走到家门口,她心里惴惴不安,咬着牙关,却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冀——也许莫梵足够机敏,能好好的藏起来? 这一丝希冀,在她扭扭捏捏打开门的一瞬间破损成镜花水月。 因为莫梵正站在门口五米的距离,把着吸尘器,脸上的认真在抬头的时候还未消散,然后在看到生人的时候,嘴巴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宁蕖用询问的目光望着苏缇兰,莫梵也把解释权交给她,看她打算怎么发挥,再随机应变。 苏缇兰捂着脸,一时间竟感受到了人生的沉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温馨时刻 “他是那个远房亲戚,对!远房亲戚!”一跺脚,苏缇兰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声说道。 “什么样的远方亲戚?”宁蕖很自然的问。 “表哥!他是我表哥,叫做莫梵,是个旅行家,要在洵襄市住一段时间,刚好家里空房间多,就把他留了下来。”苏缇兰福至心灵,居然编造出一个不错的借口。 但宁蕖则仍然心存疑虑,问:“旅行家?可他看上去也太小了吧?” “我天生娃娃脸,其实已经二十二了。”莫梵微笑说道,然后很自然的伸出手。 宁蕖反应慢了半拍,盯着他漂亮的手掌一会儿,尔后才将信将疑的和他握手,一边向着苏缇兰说:“可我从没听苏柏奎说过你们家还有什么亲戚啊?” “有的,只是疏远了而已,毕竟他们当时对我们兄妹”说着,苏缇兰装作悲伤难忍的样子低下头去,宁蕖也就不敢再多问。 “好吧,说到底我才是外人,问这么多倒有点反客为主了。” “才不是,你就像我真的姐姐一样!”苏缇兰一把抱着她,像一个依依不舍的孩子。 宁蕖貌似微笑着,把八爪鱼似的苏缇兰从身上扯下来,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这次你依然要参与大扫除。” “诶?但是表哥在这里,他可以替我!而且我也有很多作业” “别找理由,快点动手,争取在两个小时内打扫干净!”宁蕖威武起来可是不容置疑的。 如果她真的和苏柏奎在一起,想必苏缇兰会拥有一个外柔内刚的严厉嫂嫂,不过那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左右也看不出苏柏奎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他今年都三十多了,依然孑然一身,苏缇兰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交过女朋友,每每想到可能是因为自己拖累了哥哥,她心里就很不好受。 房子并不脏,苏缇兰虽然不怎么会收拾,但最低程度的清扫还是有在做的,而且现在各种机器都很发达,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可偏偏,她就对整理东西无法上手,衣服被子永远叠不好,用过的东西永远回不到原位,最后稀里糊涂就这样不见了。 宁蕖之所以会帮这个忙,主要还是实在看不过去。 就连颠沛流离,对住房有着极低要求的莫梵,都忍受不了,准备亲自动手,恰巧这时,宁蕖就进来撞见了他。 “不过说真的,你的东西真的很乱。”在苏缇兰的卧室里,莫梵一边帮忙整理,一边啧啧感叹。 苏缇兰额头露出黑线:“在少女梦幻般的闺房里,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梦幻?”莫梵一怔,向上打量一下落了灰尘的吊灯,向下看了一眼乱挤乱塞几乎要爆出来的柜子,实在看不出哪里梦幻了。 “明明可以让自己住的更舒服,为什么不仔细勤快一点呢?”他是真的不解,毕竟自己无数次看见万家灯火时,都希望有一盏是为自己而亮,可苏缇兰和他却是不一样的。 苏缇兰悻悻然的说:“哥哥老是不在家,就算打扫的再干净,又有什么意思?家里冰冰冷冷的,还不如待在外面,至少有人人关心我疼爱我。” 原来,她也是没有灯火守望之人,莫梵感觉在心里又多了几分温念。 看着她落落乌丽的长发,心中略微一激动,便说:“如果我在家里等着你,你会想回家吗?” 苏缇兰诧然,凝视着他认真的眼眸,似笑非笑的垂下眼帘:“可你迟早会走的。” 莫梵的情绪也落了下来,低声道歉。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但我应该会在打扫上更勤快更乐意一点,因为有了人帮忙。”苏缇兰又突然说道。 莫梵点头,正咬着下唇思量什么的时候,宁蕖在厨房招呼着要人手,刚好他手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也就自告奋勇的过去了。 苏缇兰把自己的书籍按照高低大小依次排好,脑子里满是莫梵的那句话——如果我在家里等你 她并不是那么渴爱的人,尽管几乎没有见过父母,但哥哥一直把她照顾的很好,后来又遇见了钟贤禹他们,幸运的拥有了这么多的善意和温暖,怎么能腆着脸说自己缺爱。 只是莫梵从一开始的出现就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心悸,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越陷越深可问题是,他是个吸血鬼啊! 两个人的差异无比巨大,而且眼前还有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伺机而动,一桩桩一件件都表明这爱恋的难度系数极其之高。 明明是初恋,怎么会这么坎坷? “兰兰大概出生到现在从来没刷过厨房。”宁蕖摇着头说道,在一旁帮忙抬东西的莫梵听到这句话,忽然问道:“宁姐,你和表妹认识很久吗?” “不算久吧?大概四五年?反正我一搬到这里就认识他们兄妹俩,当时真是吓了一跳,没见过年龄差那么大的兄妹,说是父女都有人信。” “表妹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呢?”莫梵放下重物,帮她一起做厨房的收尾工作,这厨房因为一直有宁蕖维持清洁,所以弄起来不太费事。 “她没什么变化吧?一直都乖巧漂亮,很有大小姐的派头。” 大小姐的派头莫梵回想一下苏缇兰那走路带风的样子,神气活现,闪闪发亮,还真的挺像大小姐的。 “不过好像越长大越懒了!”宁蕖突然想到,无奈的批判说:“有一次放长假,她居然宅在家里,连点了五天的外卖,垃圾也没有倒过,除了她自己,哪里都是脏的!” “这么夸张?”莫梵这次可想象不出来,苏缇兰那么阳光,居然也习惯于那种颓废的生活? “这都不算什么,她常常因为懒得带伞被雨淋,还有一次冬天穿凉鞋去上课,问她为什么,说洗鞋子的时候懒得洗两次,就把所有的鞋子都洗了” “宁蕖姐!”苏缇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脸颊通红,双手握拳气鼓鼓的样子:“那种事情就不要说给别人听啦!” “你又没嘱咐过,而且他是你表哥,也不算外人。”宁蕖颇为无辜的耸耸肩。 苏缇兰嘟着下唇,向前走了几步,头向下眼向上的瞪着莫梵:“我数三二一,把刚刚听到的事情全部忘掉,通通扔进回收站清空掉!” 莫梵望天,想到刚刚听到的那些黑历史,不由得会心一笑。 “忘了多可惜,我要珍藏起来,至少记个五百年。” 苏缇兰头皮发麻,宁蕖也许觉得这只是一句用了夸张手法的玩笑话,可是她明白,莫梵说了五百年,就真的可以记五百年,吸血鬼的寿命几乎是无限的。 看着她渐渐发青的小脸,莫梵终于不再逗她,微笑说:“好了,不开玩笑了,让我乐个三天,三天后再忘。” “无聊至极!”苏缇兰瞪了他一眼,嘴里嘟嘟哝哝。 大概因为今天人手很足,也可能是因为苏缇兰在两个人的监督下终于迸发出战斗力,这些事情比预计的更快一步完成。 等到香喷喷的饭菜也端上来的时候,也不过才七点半,晚了一点,却也不是很晚。 “好香啊,宁姐姐,我爱死你了。” 宁蕖笑了笑没有回答,张眼在空旷的房子里扫视一番,又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忽的,她注意到莫梵只缓慢的夹了一点菜,在嘴里慢慢的嚼弄。 “怎么了?饭菜不合你口味?” “不是,今天胃口有点不太好。” “最近天气变幻无常,要注意身体健康。” “知道了,谢谢宁姐。” 听到这么一番对话,沉溺于美食的苏缇兰才想起来,吸血鬼吃人类的饭菜,就跟人类嚼塑料袋差不多,旋即停下筷子,担忧的看着他。 “喂,就说你困了想睡觉,别吃了。”苏缇兰非常小声的劝说道。 莫梵只是勾起淡漠的微笑,摇了摇头,继续艰难的进食。 看到他这个样子,方才化身饕餮的苏缇兰也食之无味了,再加上原本就心不在焉的宁蕖,一桌好菜竟是没一盘吃完了的。 “不好意思,可能是今天太累了,火候和调料都没怎么弄好。”宁蕖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吃,颇有些歉意的说道。 “才不会,宁姐你的厨艺最棒了,是我们两个今天都没什么胃口,不过你放心,明天会接着把它们吃完的。”苏缇兰赶忙安慰道。 宁蕖点点头,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叫苏缇兰来送送自己。 苏缇兰满头雾水,两人住所的距离不及十米,以前也从没送过。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一同跟着到了玄关,留莫梵一个人慢慢的贴保鲜膜。 宁蕖把脚套进靴子,又慢条斯理的穿上大衣,扣上扣子,这才缓缓望着苏缇兰,小声而清晰的问道:“你谈恋爱这件事,你哥哥知道吗?” 在反应过来之后,苏缇兰的脸一下子变得酡红,抢声说:“宁姐你误会了,他真的是亲戚,真的!” “那就是还没告诉你哥哥喽?放心,你的眼光很不错,我挺看好这小子,所以打算帮你瞒着。”宁蕖揶揄的眨了眨眼睛,手上做出一k的手势。 苏缇兰明白此时怎么解释都没用,干脆厚着脸皮任由她说。 “只有一点,不准做羞羞的事!” “绝对不会!”苏缇兰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热到可以煮熟鸡蛋,宁蕖再待一会儿,她几乎就要沸腾蒸发了。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她回来的时候,莫梵诧异的问。 “要你管!”苏缇兰没好气的说,脑海中却闪过一个让她莫名在意的问题——吸血鬼的血液既然不会流动,还有能力做羞羞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窃窃私语 宁蕖没有回家,而是在风凉的街道上缓慢踱步,向前面的路灯走去,然后再走向下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来,也不想停下来。 其实家里人最近已经在催促了,说就算不结婚也要交个男朋友但是一想到要和别人在一起,要和别人一起做设想过的许多事,心里就阵阵的厌恶起来。 不是他就不行吗? 宁蕖在心里试问过无数次,但纠结往复,始终还是得不到答案,只是徒惹烦忧。 再等等吧,她对自己说,人生那么漫长,蹉跎也就蹉跎了。 思定,她把双手在大衣兜里紧了紧,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晚上,苏缇兰吹完头发的时候,她犹豫着,还是向坐在沙发的莫梵问出了那个问题。 “明明味同嚼蜡,今晚你为什么还要吃到最后?” 莫梵怔了几秒,有些腼腆的望着苏缇兰,眼神遮掩的说:“因为这一餐很有家宴的感觉,从来没有人这样陪我吃过饭。” “你是说整整四百年,你和人类一点交集也没有?”苏缇兰实在觉得不可思议。 他点点头:“我不敢和人类靠的太近,怕给带来他们伤害,偶尔有人想和我交流,我就亮出吸血鬼的身份把他们吓跑。” “那为什么我会是那个特别的人呢?”苏缇兰忽的喜滋滋嗲兮兮的问道,脸上的笑意藏不住,期待着莫梵的给出的回答。 “大概是因为你脸皮厚。”莫梵微不可闻的勾起嘴角,一脸诚恳的说道。 “讨厌!你对我就没一丁点特别的感觉吗,我可是”苏缇兰说到一半,忽的因为害羞而说不下去。 可她怎么会害羞?明明之前还告白过,说对他一见钟情的。 “嗯?”莫梵等待着她后半段话。 “你让我不开心了,我要罚你!” “凭什么?” “这是我家,我是房东你是住客,没收你租金就不错了,听我几声吩咐又有什么关系?”苏缇兰双手抱胸,用傲慢来掩饰自己的心悸。 “你真的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了吗?”莫梵被她的神逻辑击败了,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 “别废话,到底受不受罚?” “什么样的惩罚?”莫梵自然不是傻瓜,要问清楚再决定答不答应。 “很简单,去给我买炸春卷,你速度这么快,应该几分钟就能有一个来回吧?” “现在?饭菜才收拾完要不我给你拿出来?” “可我就想吃炸春卷。” 莫梵眉头跳了跳,还是决定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 见他答应,苏缇兰又开心起来,在仔细说明地址之后,莫梵就动身了,连门都没有走,像一道影子似的从窗户滑入漆黑的夜晚,令人叹为观止。 如果这家伙开个快递公司,一定能赚大钱,苏缇兰莫名想到,不过白天不能送货,这样的快递公司可是会倒闭的。 伸了懒腰,简单的做了几个广播体操的动作,苏缇兰便打算回去写作业,还没落下两个字,哥哥打来了电话。 难道宁姐这么快就通报了哥哥?可她不是这种人啊,而且以前也帮我瞒过一些小秘密。 抱着这样的疑惑,苏缇兰接通了电话。 “喂,哥,最近身体好吗?” “很好啊,巴塞罗那的阳光非常充足,你哥都晒黑了。”苏柏奎的声音透着轻松和开朗,让苏缇兰悬着的心缓缓放了下去。 “我也想去巴塞罗那去年暑假你都答应了的,结果又出尔反尔。”苏缇兰郁闷的说。 “那个实在是没办法,工作就是工作。” “工作比你妹妹还重要吗?我可是你唯一的妹妹,却老是把我抛下,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家”本来苏缇兰还不觉得的自己可怜,可现在听到哥哥亲切而熟悉的声音,眼睛便忽的酸涩难受。 “对不起很多事情我是真的没办法,如果能够选择,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我相信那样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你要相信我” 哥哥平淡而缱绻的声音中,有一种苏缇兰懵懂难知的情绪,她只能模糊的感觉到,却不能参透其中的奥妙。 “所以意思是,你忙完这阵就会回来?” 哥哥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嗯,是这样,忙完这阵,我们就一起去周游世界。” 苏缇兰噗嗤一声笑了:“又骗我,你的工作永远忙不完,而且我也打算在年轻的时候多奋斗几年,早点闯出些名气,到时候,别人介绍我们,就不会说我是考古学家的妹妹,而说你是知名画家的哥哥。” “我很期待。” 眼看谈话就要在这里结束,苏缇兰想起今天宁蕖疲惫的面容,忍不住问了:“哥,你对宁蕖姐到底是什么看法?” “很好的女人,对你很照顾,我对她也很感激,怎么了?” “既然你也觉得她不错,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试试?” “兰兰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 “可这样对宁蕖姐太不公平了。” “什么是公平?世界上的事,难道付出了就一定会得到回报?” “哥哥” 苏缇兰被这番话震惊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不起工作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把情绪带给你了对不起。”此时,哥哥的声音已经失却了开始的那种阳光温朗,颇有些狼狈。 苏缇兰不忍心再听下去,随便的找了个借口打算挂断电话。 “你不用担心,这次回来,我会和宁蕖说清楚的。”哥哥最后一句话如是说道。 说清楚也就是拒绝喽? 苏缇兰几乎瞬间就能想象出那幅痛心的图景,倔强如宁蕖,一定会强忍眼泪,装作风平浪静的样子。 到时候,她还能与宁蕖如常相处吗? 唉烦心事怎么那么多? 回过头,才发现莫梵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因为心情不好,语气也不善起来:“请尊重一下别人的隐私好吗?” “隐私?”莫梵一脸茫然,竟好像没听过这个词。 也是,像他这样任何地方都能轻易出入,又没有和人正经相处过的家伙,怎么会懂得隐私是什么。 苏缇兰懊悔起来,哥哥把情绪传染给她,她却对着莫梵发泄,这样实在太不应该了。 “总之,谢谢你了。” 苏缇兰接过炸春卷,本来想和莫梵分享,但想到他不能吃,又讪讪起来。 “对了,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喷泉附近吗?明明很晚。” 莫梵见她面容忽的喜悦,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略一思索,便猜测道:“难道是为了买炸春卷?” “bg一!真聪明,这东西可是我们缘分的象征呢!”苏缇兰乐呵呵的举起酥香的炸春卷。 缘分的象征?莫梵摸着下颏,打量这东西。 老实说,人类生产的物品中,就属食物对他来说最没用,一顿超级大餐,诱惑力还不如一首好听的曲子。 莫梵没机会盯着它太久,因为苏缇兰已经三下五除二把它啃完了。 家里多了个人,真的很多事情都不一样,比如苏缇兰现在极少待在外面,一放学就回家,和朋友待在一起的时间也锐减。 而且最近也不想见到安老师,不想在她面前阳奉阴违,干脆连连请假,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练习。 钟贤禹说过她好几次了,可都没有用,最后无奈说:“你现在也太封闭了吧?简直像聊斋里被狐鬼迷惑的书生一样。” 苏缇兰讪讪的撇开头,感慨于他惊人的直觉——她的确被吸血鬼迷住了心窍。 “人总会有想独处的时候嘛,反正也没有很长时间,等我真出问题的时候你再来着急吧” “真到那时候就晚了!”钟贤禹不无担忧的说,“不行,我得带你去一个地方。” “诶?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 苏缇兰一头雾水的跟着他坐了公交,在昼夜交替,红霞漫天的时候来到了教堂的门前。 这是一座罗马风格的简朴教堂,尖顶高耸,外墙的斜柱上雕刻着各种精美的花纹,仔细看,还能辨认出上面的故事和传说。 此时只有三两个人进出,但因为光线很好,倒不显得凄清,反而有种异国情调。 苏缇兰把钟贤禹拉到一旁,小声的说:“我老早就跟你说过,我觉得宗教信仰都很傻,你不是想把我拉进去吧?” 钟贤禹信教这件事她早就知道,明里暗里不知道吐槽了多少次,也就钟贤禹脾气好,换别人肯定忍不住动手了。 “说了多少次,我家信的是基督新教中的公理宗,非常自由,连礼拜和祷告几乎都不用做,只要偶尔想起的时候在心里念叨两句就行了。”钟贤禹对这件事也没有非常大的热情,主要是他爸爸是从教会的福利院里走出来的,才会对家庭氛围造成影响。 “其他人不也是把观音菩萨挂在嘴边,却连一本经书都没看过吗?我们家也差不多,只不过把观音菩萨代换成上帝而已,不要因为是外国的宗教,就抱有这么大敌意好不好!” “倒也不因为是外国宗教的原因我就是觉得所有的神明都是人捏造出来的,全心全意相信这种东西真的很蠢。” “那就不要全心全意,随随便便的去相信不行吗?实话告诉你,我基本上是为了教堂里的告解亭才陪爸妈信到现在。” “为什么?”苏缇兰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的神父比心理医生厉害多了,我这次就是来带你见见他。” “不要!我怕自己被洗脑!”苏缇兰表现出石头般的顽固。 钟贤禹无奈了,只好祭出杀手锏。 “阿诺德神父是安老师的初恋情人。” “诶?” “现在有兴趣了吗?” “请务必带我见见他!”苏缇兰一下子好奇起来,几乎一瞬间,她就脑补了一大串凄美的爱情故事,迫不及待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神圣告解 教堂里采光非常好,明净敞亮,夕阳的光芒透过叶状的彩色玻璃窗照射进来,墙壁上的彩绘顿时覆上了一层幻想般的朦胧。 苏缇兰以前来过几次,都是参加别人的婚礼,现如今,教堂婚礼和钻石戒指一样,在很多人心中和那个红色小本本同属结婚的必要之事。 白色的婚纱和黑色的礼服苏缇兰其实也畅想过那幅情景,就算是不信教的人,也不会介意自己的婚姻笼着神圣的光环。 “你知道为什么告解的时候,两个人不能见面吗?”钟贤禹突然问道。 “为了保护隐私?” 钟贤禹摇了摇头,露出神秘的微笑:“因为在告解亭里,忏悔者面对的是不是神职,而是圣灵的化身。” “你是不是断药太久了?脑袋不清醒?”苏缇兰蹙眉,用怀疑的眼神睨着他。 “抱着这样的心态试一试怎么样?就当被我骗了一次。” 见钟贤禹这么诚恳,苏缇兰也就不再说扫兴的话,露出一个鼓舞彼此的微笑,然后就打开了那扇小门。 “你不会先走吧?要是敢让我一个人下山,你就完蛋了!”苏缇兰不放心的回过头来,手上还握着门把,眉毛严厉的威胁到。 钟贤禹哭笑不得的撑着腰,说:“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了?放心吧,我就坐在椅子上看书,等到你出来为止!” “那还差不多” 苏缇兰嘀咕着关上门,把椅子拉开坐下后,打量了一下这间简朴干净的小屋子,感觉自己像是在银行柜台前一样。 一扇挡板隔开了这个蜂蜜色的空间,旁边的小窗有夕阳照射进来,空气中闪光的尘埃粒粒可见,像是纳尼亚森林里的小精灵。 “你是钟贤禹的朋友吧?你好,我是阿诺德。”隔板那边传来敦厚温润的声音。 欸声音很好听嗳!苏缇兰一下子来劲了,精神也振奋许多。 “神父你好,我叫苏缇兰,不好意思打扰了。” “是钟贤禹硬拉着你来的吧?我才应该道歉,让你做了不愿意做的事。” 阿诺德如此谦逊倒真的吓了苏缇兰一跳,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都是自己的长辈,姿态这么低让她很是有些彷徨。 “没什么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般来说,是要忏悔自己的罪过,不过现在大家只是发牢骚而已,所以你也不要紧张,普通的发牢骚就行了。”阿诺德轻笑说道。 听到这话,苏缇兰心情顿时轻松了,阿诺德是一个和善的人,并且愿意以一种和善的方式和她对话,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神父你” “其实我不是神父。” 诶? 苏缇兰脸色一变,茫然失措。 阿诺德停顿了一下,说:“我应该被称作牧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习惯于‘神父’的称呼,久而久之,连阿诺德这个名字也用的越来越少。” 苏缇兰松了口气,有些埋怨的说:“我还以为有人在恶作剧呢,您说话太吓人了。” “不觉得有趣吗?” “才不!” 说完,苏缇兰觉得自己太过严厉,便抱着缓和气氛的意愿说:“比起牧师,还是神父更好听吧?毕竟现在牧师在年轻人当中包含了太多意味,和宗教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挺有道理的说起来,你最近有什么烦恼吗?”阿诺德像是终于想起两人在做的事情。 烦恼? 苏缇兰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发现烦恼还挺多的,千丝万缕,捋不出一个头绪。 “唉”她叹息了一声,问道:“神父,为什么人不能自由自在的活着,总要受到那么多束缚和制约?明明大家都渴望自由,为什么到头来却几乎没有人能获得自由?” “自由,你觉得是什么?”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苏缇兰反应灵敏的说,比如她希望在华严杯画心爱的东西,比如她希望哥哥能够在身边多加陪伴。 “我个人倒觉得,自由是可以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不是一样的吗?”苏缇兰略微思索,踌躇着问道。 “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如果自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那几乎每个人都会被这所谓的自由俘虏,迅速迷失;而拒绝则清晰明了,当你能够在别人的逼迫下保持自我的时候,你就处于一种自由的状态。” “我不是很能理解”苏缇兰讪讪的说,她大概明白阿诺德想说些什么,但这些话太绕了。 “不能理解也没关系,我倒觉得你已经拥有了自己需要的一切品质,只是没有去发现,去挖掘而已。” “我拥有那些吗?” “当然,钟贤禹经常和我聊起你,我对你的了解,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很多。” 苏缇兰默然不语,和阿诺德神父聊天并没有让她心情愉悦,反倒是有些郁闷了。 这种郁闷一直在心底燃烧,现在会低沉的爆发也不足为奇,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两位为自己花了心思的人。 “神父,我想要得到真正的自由,到底我应该怎么做?” 大概是注意到她语气的消沉,阿诺德的声音也轻柔了许多。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坚持很重要,比坚持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富足的心灵。当你的心灵得到满足,外界的纷纷扰扰便不再激烈的操控你的情绪,当你能够驾驭自己的时候,便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这句话,苏缇兰听懂了,不敢说豁然开朗,但心底那块模模糊糊的阴影,的确是显现了出口。 “那我应该怎样得到心灵的富足?” “方法有很多,宗教,文学,历史,艺术只要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拥有前人积淀的东西,总会为你提供无尽的食粮。” “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教导。” “并不是教导,只是一种传递而已,这也是我成为牧师的原因。” 苏缇兰走出那间造型别致的木屋时,钟贤禹正坐在不远处的排椅上看书,他的脸上有一种从容和雅静,是苏缇兰很少看见的。 钟贤禹一向是有智慧,很可靠的,从小苏缇兰脑中都是这个概念。但在她面前,钟贤禹暴露出来的大部分还是冷漠和坏脾气,明明可以掩饰的很完美,就像他面对其他人那样。 为什么钟贤禹只在她面前那么从容,果然因为是青梅竹马,彼此了解太深吗? “在看什么呢?”她背着书包轻步走过去,小声问道。 钟贤禹斜斜回头,明充的黄色光线从高高的窗户倾泄在他的脸上,照亮了大概三分之二的地方,包括那双微微湿润的眼睛。 此时教堂里空旷开阔,两个人离得如此之近,几乎能听到彼此平缓的呼吸声不,钟贤禹的呼吸好像是加快了几分。 兴许是眼睛被刺的难受,他撇开了头,把书收好,起身放进了书包。 “你不敢兴趣的东西——《圣经》。” “能借我看一段时间吗?” 钟贤禹讶异的看向她,略带恶意的说:“你不要和我说,你转性了,要不然联想到你以前说的那些话,我真的会笑死。” “才不是,突然产生了兴趣而已,看一看也无所谓,说不定能从中找到灵感,以后画一些相关的东西。” “随便你。” 钟贤禹把书塞进了她背上的书包,然后拉上了拉链,随意的扫视一下四周,和她并肩离开。 “说起来,《圣经》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钟贤禹撇嘴,等出了教堂,走了五十六米才说:“枯燥版的《故事会》。” 苏缇兰蹙眉,不明白钟贤禹到底算是哪一种信徒。 “怎么样,阿诺德神父给了你什么启示吗?” “声音很好听话说我其实想问他关于安老师的事,但是没敢开口,人家再和气,也毕竟是长辈。”苏缇兰叹息道,八卦之心无法得到满足,感觉有点抑郁。 “那是骗你的。” “诶?”苏缇兰怔了怔,反应过来后沉下脸,撸起袖子咬牙切齿的说:“按照以往惯例,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 钟贤禹装作若无其事的瞥了她一眼,然后突兀的开始全力奔跑起来。 “你给我站住!”苏缇兰噔噔的追上去,她今天穿的是休闲鞋,跑起来可是利索的很。 阿诺德神父低头专心收拾东西的时候,听到高跟鞋响亮的顿挫声,叹气似的抬起头:“说过多少次,教堂里最好不要穿高跟鞋。”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一年也来不了几次。”安嘉络单手撑在一个红色的椅背上,身体倾斜,目光懒散玩味。 但是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故意穿上高跟鞋。 “今天怎么有心情过来?” “和男朋友分手了,失恋了,来找点平静。”安嘉络说着,随意的坐了下来,状似无意的瞥了阿诺德一眼,见他一向宽和平淡的脸上没什么反应,便无意识的抿了抿嘴。 “又分手?才两个月不到吧?”阿诺德站在白色的祷告台上,却不给人居高临下的感觉。 “没办法,他居然只吃三分熟的牛排,太恶心了。” 居然因为这种理由就阿诺德微不可闻的摇摇头,老调重弹:“你到底想过怎样的生活?” “现在这种生活就很好啊,我虽然失去了婚姻,但收获了丰富多彩的爱情,日子不知道有多开心。”这番话,安嘉络倒是真心实意。 阿诺德知道她的来意,自从他们分手后,就一直维持着这种诡异的友谊,他可是好不容易才习惯下来。 “说起来,你的学生刚刚来过。” “学生?贤禹吗?我也撞见过他几次。” “不,是一个女生,叫做苏缇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鲜血滋味 “兰兰?她说了些什么?”安嘉络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如果说刚刚还是玩世不恭的妖娆丽人,现在就是忧心忡忡的母性教师。 都很美,都是她。 阿诺德便把和苏缇兰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娓娓道来之时,还观察了一下安嘉络的神情变化。 “发生了什么矛盾吗?” “嗯,我知道她因为这件事有些难受,本以为只是阵痛,没想到会纠结到这种地步。” “是不是你的老毛病又犯了?”阿诺德想都不用想,就大概猜到了原委。 安嘉络的确是一个热心的好人,但她刚愎自用,很难听得进别人的意见,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我只是希望她未来的路能走的更顺畅,而不是像我当年那样,傻乎乎的自以为是。”安嘉络叹息着说。 “说到自以为是,你现在不依然是这样吗?” “唉,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收弟子吗?明明那时自己也还年轻。” “难道不是因为那两个人的天赋?” “天赋自然是一方面,可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和我齐名的那些同辈,最后还不是大部分四处凋零,远离了这个行业?”安嘉络不做评判的说:“我是被那份热情与期望感动的,看到他们,我才能想起第一次拿起画笔的时候,那种仿佛能创造世界的激动和快乐。结果,我现在倒要剥夺弟子的热情,这种轮回实在是可笑。” “你想通了就好,亲近之人如果不能带来支持而是带来烦恼,那的确很令人丧气。”阿诺德温柔的说。 安嘉络深望了他一眼,拎起小包便打算离开,嘚踏之声渐渐远去,回音也淡漠下来。 阿诺德微微一笑,双手广抚着祷告台,平静淡泊的,抬头凝视拥有繁复花纹的穹顶。 苏缇兰在家里看了一会儿,便把书塞回了书包,打算明天还给钟贤禹。 实在是乏味。 说起来她以前也看过佛经之类的,也是难懂,玄之又玄,害得人头大。 “饭做好了,快来尝尝吧!” 莫梵脱下围裙说道,他最近不知怎的迷上了料理,明明自己没有味觉,却对制造美食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苏缇兰听到这句话,刚刚大起来的头又肿了几分,想逃,却又不能逃。 所有的窗帘都封的很紧,所以气氛有些压抑,莫梵坐在她对面,虽然表情克制的很好,但那双窄秀修长的手,还是暴露了内心的忐忑。 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对一个人来说是绰绰有余。 不管是摆放还是色泽都符合美学,气味也十分诱人,作为一个从来没拿过锅铲的人来说,这种进步只能用“鬼斧神工”来形容,不管怎样都值得大加赞赏。 可是 苏缇兰硬着头皮先舀了半碗牡蛎汤,蹑手蹑脚的伸出舌尖,马上被吓得缩了回来。 居居然是甜的!而且是巧克力的那种略苦的甜味,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也许这盘蚝油杏鲍菇会不错,她说了是自己喜欢的菜之后,莫梵以超常的认真去钻研了一番。 轻轻的嚼动嘴里那一小块杏鲍菇,苏缇兰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嗯,是咸的,虽然咸齁咸齁的。 “就那么好吃吗?也没必要哭吧。”莫梵像是误会了什么,竟然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好像苏缇兰夸赞了他一样。 苏缇兰心中万分纠结,告诉他的话,对于难得激起热情的莫梵来说决定是重大打击;不告诉他的话——这份罪可是要她一人完完整整的承受啊! “说起来,你怎么突然就想着要做饭了呢?” 莫梵收敛了表情,双手合搭在桌上:“想听?” “嗯,非常好奇。”苏缇兰一边说着,一边把筷子悄悄放下。 “也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宁蕖来过之后,我突然发现做料理是一件很有人情味的事情,一边用心处理食材,一边想着吃到的人会是怎样的心情,这种事情让我很开心。” 苏缇兰一字不漏的听着,待他说完,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我做的菜,是不是很难吃?”莫梵忽然问道。 “诶?不会啊,味道还不错。”苏缇兰赶紧摆手反驳,为了证明这一点,望嘴里夹了一大蓬菜,差点呛到。 “笨蛋。”莫梵轻轻嘟哝,起身要为她倒了一杯水。 他半弓着腰在饮水机前,纯棉的衣服勾勒出精实的线条,黑色短裤下是一双修长白皙的腿,笔直健美,恰好是人们最理想的那个样子。 电灯的光落在他身上,明明能清晰看到的身体,地上却没有影子。 既真实又虚幻,这便是莫梵迄今为止给她的感觉,闭上眼回想一切只觉得自己在发疯,可是睁开眼,面对他苍白俊秀的面容时,顿时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有了。 触手可及和遥不可及,两种矛盾的东西在他身上复杂的体现着,让人怎么也想不明白。 等到莫梵把水端过来的时候,苏缇兰才想起自己还在呛着,忍不住了咳了两下。 “唉,我明明把调味品精确到克,怎么就不行呢?”莫梵冥思苦想,无法理解。 “果然试不出味道这一点很关键。” “你试了味道?” “嗯,感觉在吃桌子一样。” 这个形容实在太过生动,她几乎瞬间就能感受到那种痛苦。 “那对你来说,鲜血又是什么味道的?”苏缇兰好奇问道。 “唯一。” “嗯?” “我的整个味觉系统都是为了它而存在的,所以它对我来说是唯一的食物,时间和经验都太多,味道好坏已经彻底分辨不出。而且吸血的时候,不只是味觉在感受,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在鸣叫,在喧哗,脑袋里好像钻进了几千只五颜六色的蝴蝶,让人应接不暇,迅速沉沦” 苏缇兰听着听着,咽了咽口水,难以想象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她自然尝过血味,不过就是铁锈味加上腥甜味,对了,喉咙发炎的时候还能尝到瓜子味。不管怎样,距离“斑斓多彩”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味道真的这么好?”苏缇兰难以置信。 莫梵听言,凝视着她,说:“身体越愉悦,心里就越悲伤,因为这只能佐证,我的的确确是一个怪物。” “才不是,你是一个”苏缇兰说不下去了。 好人?他做过以及将来还要做的事可不是好人所为。 看着她为难的样子,莫梵微微一笑,身体倾斜,摸了摸她的头发,距离陡然间的拉近,冰冷的呼吸仿佛流窜到心里的水蛇,令人浑身一颤。 “我是个吸血鬼,仅此而已。”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是一片仿佛沉没过泰坦尼克的苍寂海洋,就连夜晚也会不觉沉溺进去,无法自拔。 等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苏缇兰满脑子还是那双眼睛,一闭眼,莫梵的身影就显现出来——那张精致苍白,常常保持距离的面容;肌肉匀称,线条流畅的身体;还有,那仿佛一眼可以看到心底,令人心寒胆落的眼神。 明明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明明他越来越温和,越来越有人情味,还是会在不经意间被他的眼神震慑。 在床上辗转反侧,把脸埋进巨大泰迪熊的肚子里,两腿还夹着被子,完全一副会被哥哥念叨到早晨的睡姿。 四下都是一片沉静,墙上的画报,桌上的八音盒,书架上的布偶无不笼着暗蓝色的夜纱,让人看了心中熨帖,有安全感。 自己的家,自己的房间,明明是最自在的地方,可只要想到莫梵也在这个家里,用某种姿势睡着觉,心里的热血就汩汩流淌出来。 奇怪,这又不是莫梵第一次在家里过夜,他也不是明天就要离开,怎么就让自己睡不着呢? 果然还是天气太热了? 苏缇兰干脆起身,打算看看冰箱里那一罐雪碧是否健在,如果没有雪碧的话,凉水也可以,总之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胡思乱想。 拖鞋踩在地毯上,声音都被吸收,只发出极淡的柔簌声。 推开房门,脑子发烧似的清醒,眼睛却迷迷糊糊,在被冰箱的凉气和灯光一激后,视力霎的渐渐恢复。 唔!居然真的还有一罐雪碧!ck! 握着冰寒的铝罐,苏缇兰关上冰箱门。 蓦地向阳台上望去。 莫梵穿着天蓝色的睡衣,背靠墙体,坐在铁艺栏杆上,两条腿自然舒展交叠,同样搭在栏杆上,整个人就像一只神秘清冷的猫科动物。 光洁的手腕和脚腕露了出来,上衣的两颗扣子没有套上,松松垮垮的显现出精巧的锁骨。 他向室内望过来,让苏缇兰心中一凛——又是那种眼神,犹如一只混沌的野兽。 “这么晚了,不睡觉吗?”她提了提嗓子,双手捧紧罐子,向前走了几步,佯装无畏说道。 “白天睡够了。”莫梵清冷的说,天上的月光凉薄的挥洒在他身上和脸上,有一种魔魅的诱惑。 时而靠近,时而拒绝,莫梵身上总是交织着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 “莫梵,在你心里,究竟是怎样看待我的?”苏缇兰忍不住问出口。 莫梵沉默凝视她良久,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我为你吹奏一曲怎样?” 待他晃了晃手中的物件,苏缇兰才注意到他手里一直拎着个口琴。 见她点了点头,莫梵便将嘴唇靠近那冰冷的东西,缓慢低沉的吹奏出一首寂寥的曲子。 sicilian一 苏缇兰干脆也把全身耷拉在栏杆上,静静的听着,时而抬头望望天,时而偷偷望望他专注的面容,心底也流过了缱绻的音符。 心神慢慢平静下来,她也不再彷徨,只想将这一刻维持下去,直到永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身心健康 安老师约她在健身房见面的时候,苏缇兰实在丈二摸不着头脑,有什么话是要在那种地方说的? 按照电子地图的指向,苏缇兰站在了那栋光鲜闪亮的大楼前这种地方,会有健身房?感觉像是各种公司的聚集地。 怀疑的推开旋转玻璃门,坐上电梯的时候,以手掩面偷偷打了个哈欠。 没办法,昨晚实在没睡好,因为两人作息不同,莫梵总是在夜里活动,她也不觉配合,一到晚上就淡定不了,陪着他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双手自然交垂,苏缇兰靠在角落里,耷拉着眼皮。 “请问,你是苏缇兰吗?” 唔?她瞿然一醒,抬眼向声源望去,那是一个穿着黑色工字背心,外面披一件轻薄运动外套的男生,短发刺刺的很有型,眼睛大的有些不可思议。 现在,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电梯里还有一位中年的西装大叔,左手提着公文包,右手捧着手机,闻言看了他们一眼,又马上低下头来。 “我的确是苏缇兰呃有事吗?” “我叫姜柿元,是楚菱的朋友,她向我提起过你。” “哦!”苏缇兰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但是帅哥,菱菱可没有向我提起你~ “可能有点唐突,但你能给我楚菱的联系方式吗?” 诶? “你和她不是朋友吗?没有联系方式?” 被问到这里,姜柿元泄了口气,说:“我和她是在网上认识到,谈的很开心,几乎就要网恋了,但见了一次面之后,她就再也不理我。” “你做了什么吗?”苏缇兰怀疑的盯着他,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身后却已经没有空间。 这人长相很是清爽帅气,不可能是因为颜值问题,那肯定就是因为他的行为。 “什么也没做!”姜柿元无辜又气恼的说,“是我们两个家庭的原因,很纠结很复杂,但我真觉得可以不用在意。” “具体是什么原因?” 姜柿元迟疑片刻,问道:“楚菱对你说过,她的家庭情况吗?” 苏缇兰摇摇头,她们三个交往的很深,彼此之间很是了解,但只有楚菱对自己的过去藏着掖着,她与何溪楠也不好过问。 “那我好像也不该说,不然她会更讨厌我。” 这番话,倒有些真心实意的味道。 电梯到了,西装大叔继续向上,姜柿元和苏缇兰倒是一块儿出来。 “你也是来健身的?”姜柿元打量了一下她弱不禁风的身材板。 “不是,来见一个人楚菱的事对不起,我不能帮你。” “没有,我也是太着急了,现在想想,如果我真的通过这种方法得到她的联系方式,她肯定会更生气的。” “你好像很怕她生气?” “毕竟我现在就正在吃苦头。”姜柿元苦笑道。 苏缇兰咬唇忖度了一下,还是张口说道:“我会向楚菱转告今天的事,顺便帮你说两句。” “那真是感激不尽,等我们恢复正常交往的时候,一定请你吃饭。” “到时候再说吧。”苏缇兰含糊道,八字还没一撇,何况这个人说的话也未必可信,“对了,你几岁啊?”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20岁,洵襄大学考古系,爱好是文学和健身。”姜柿元像面试一样,爽朗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考古系?”苏缇兰露出讶喜的笑容:“你知道苏柏奎教授吗?” “知道啊,那可是我们整个系的偶像诶?你也姓苏,难道和苏教授有什么关系吗?” “他是我亲哥!”苏缇兰拍着胸脯自豪满满的说道。 “是哦!苏教授的确在上课的时候提到过,他有个画家妹妹,楚菱也说过你画画非常厉害,我真笨!居然没有联系到一起!”姜柿元懊恼的挠头。 哥哥居然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她是画家?她还早得很。 “既然我们还算有点缘分,只要我问过楚菱,她表现出一点意愿,你们的事,我就一定会帮忙的。” “谢谢!” 向姜柿元告别,看他拐进健身房的另一片空间,苏缇兰才想起自己今天所来为何。 在这片氤氲着荷尔蒙的空间里,苏缇兰惴惴的寻找着安嘉络的身影,最后,终于在跑步机那里看到了她,屁颠屁颠的小跑过去。 “安老师!” 彼时,安嘉络穿着露腰的运动内衣,棉质短裤下面是一双不断活动,又白又细的腿,好像由汉白玉雕铸而成。 头上戴着蓝牙耳机,视线坚毅,仿佛不是在跑步,而是在和什么东西专心搏斗。 看着这样的安嘉络,苏缇兰眼里几乎要冒出小星星——不愧是自己的楷模,四十多岁还能有二十岁的身材!“健康”两字从她的每一块肌肉里弹跳出来,难怪安老师从不生病。 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叫自己,安嘉络左右扫了一眼,看到苏缇兰亭亭站立,左手摘下耳机,右手摁下了停止键,让跑步机能够休息片刻。 “兰兰,来了啊?” “嗯!”苏缇兰回答着,然后在她的眼神指示下,跟着她一起到了旁边的休息处。 安嘉络拿起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又扭开一瓶矿泉水,小口的喝了几下,这才恢复了镇定,但脸上的酡红还是没有散去。 她整个人散发出兴兴轰轰的味道,像是非洲大草原的上的豹子突然出现在都市,意图对所有的精致与脆弱造成破坏。 安嘉络这样野性的一面固然是苏缇兰未曾见过的,但仔细一想,却似乎不觉得意外,安老师本来就是一个叛逆而野性的女人,从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旁人的劝说和逼迫全然无用。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这个地方吗?” 苏缇兰低她一个头坐在旁边,半笑摇头。 “这和画廊不一样,在那里我们是师生,指导你是我的职责。但是在这个场合,我希望能以朋友的身份和你对话。”安嘉络绑起的头发有几绺张扬出来,形状鬈曲,末端还残留着曾经染发的浅黄色。 “是关于比赛的事?” “嗯,我很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 苏缇兰本来还有些许犹豫,毕竟哥哥总是以朋友的身份套话,然后以兄长的身份惩罚自己,这种套路她再熟悉不过。 但在看见安嘉络那带有侵略性的坚定眼神,她咽了咽,慢慢的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委婉阐述。 安嘉络认真倾听,时不时以语言补充,帮她整理自己的思路。 等到苏缇兰全部说完,她的脸上已经洋溢着兴奋的神采,手臂搭在苏缇兰身上说:“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你了,因为我们根本就是一类人!” 苏缇兰听到这话,感觉好像是对自己的赞扬和认同,嘴角也不觉上扬起来。 “这才是高质量的交流,平日里说的再多,真心话也很难传达。” “老师那你是赞同我的做法?” “当然赞同,功成名就本就是为了让自己更幸福,要是反而去做自己讨厌的事,不是本末倒置了吗?当然,生活中也不是处处都一定要符合心意,只要自己最在意的东西能坚持下去就好了。” 苏缇兰讷讷点头。 和安嘉络长谈过后,天际已经微微泛红,今天她不回家吃晚饭,因为钟知禹邀请她到一家墨西哥餐厅吃饭,钟贤禹自然也是在场。 本来她有几分犹豫,但是莫梵却劝她参加,说她这段时间太闷在家了。 “有那么多人关心你,不要让他们伤心。”他是这么说的,却让苏缇兰心中一刺,某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晕染不住开来。 和莫梵只接触了几天,她便能感受到,莫梵有多么渴望光明,渴望温暖,渴望一双目光为他停留。 但是他又因为种种缘故,无比抗拒,把自己的心灵打造成铁桶,令人无法窥视。 坐在黄昏充盈的公交车里,三三两两的乘客都不是很有精神,或者无意识的盯着窗户闪动的风景,或者低头滑动手机,即使有坐在一起的朋友,也彼此无言。 苏缇兰想到方才安嘉络对她说的那番话,心尖上不禁掠过惊颤的热血。 这么多天横亘在头顶的乌云终于退散,心境不由得豁然开朗,就算身边还有些烦恼,在此刻硕大的喜悦面前也如齑粉般消磨而去。 她不愿再去回想这件事的细节,把它整个抛到脑后,只留下一个好的结果在眼前。 心潮澎湃之际,接到了钟贤禹的电话。 “菜都快上了,你在哪里?” 苏缇兰哑然失笑:“我不是客人吗?哪有人把客人催促的那么紧的!” “我本来也说了让哥哥别着急,但他说晚上有一个约会。” “约会?”苏缇兰疑惑不解:“单身狗有什么约会?加班的另一种说法?怎么感觉可怜兮兮的” 对面传来几声清咳,随之便听到钟知禹的声音:“我可是听的一清二楚,花钱请你吃饭就这态度?” “放心,等我一张画能卖五百万的时候,天天请你吃饭,一天吃五顿!” “别贫,快点过来,我有事情要宣布。” “你交了女朋友?” “等你到了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心事聚餐 “我很可能要有一个女朋友了!” 钟知禹充满热情的说,脱下白大褂的他,明显更有精神。 “这说法怎么那么微妙?”苏缇兰双手支颐,吮了口果汁,竖眉说道。 钟贤禹也斜瞪了自己老哥一眼,然后扶着额头默默撇开脸,装作不认识这个人。 “因为我们还没有正式交往啊!虽然我觉得成功率非常大。” “叔叔阿姨肯定会非常开心。”苏缇兰实话实说道。 钟家父母一直在为大儿子的婚姻着急,相亲也相了十几个,但钟知禹总是兴致索然。二老心里一横,干脆把他从家里赶了出去,指望他一个人住的时候能搞点事出来。 “我就不懂了,明明家离医院也挺近的,爸妈干嘛非要我多出一份钱租房子!”每次说起这个,钟知禹就愤愤不平,主要还是因为吃不到家里的好菜,让他倍感遗憾。 “对了!你们两个可千万别对爸妈说,万一他们找上门去直接替我求婚,可就全完了!” 苏缇兰哑然失笑:“不管怎么说,叔叔阿姨也不会” 她本来以为钟知禹是故意夸大,但见两兄弟的表情万分严肃,才咽了咽,说:“不会吧?到这种程度了?” “的确很疯狂,不管哥哥在不在家,爸妈都在讨论这个。”钟贤禹讪讪的说,一副不寒而栗的样子,大概是预感到自己未来的命运。 “主要还是闲的,我爸退休的时候,我劝他反正身体那么好可以再干几年,结果他骂我意图啃老。天地良心,那时候我就已经出来工作了,啃什么老?”钟知禹抱怨的说。 三人叽叽咕咕说个没完,菜品也一样样端了上来,苏缇兰几乎没吃过墨西哥菜,所以觉得很是新鲜。 餐厅的装修充斥着异域风情,色彩明快鲜艳,纯朴和华丽妥善的合为一体,不仅如此,她甚至发现,几个服务生还很有拉丁美洲的气质。 夹起一块绿色的东西,在嘴里嚼了嚼,清爽和酸辣一齐在嘴里迸发出来,那口感当真是奇特。 又夹了一块,一边嚼动一边问道:“知禹哥,这什么呀?” 钟知禹从自己的餐盘里探出头来,瞄了一眼淡定的说:“仙人掌。” 仙,仙人掌?那是可以吃的东西吗? “放心,肯定是没有刺的。”钟知禹在奇怪的地方安慰到。 “我当然知道没有刺,可这是仙人掌嗳!” “人家地里就这东西长的最多,不吃这个吃啥?” 苏缇兰知道自己大惊小怪了,但知道这爽口食物的本体后,却怎么也不敢再塞进嘴里。 仙人掌在她脑中的概念就是盆栽,吃仙人掌和吃富贵竹没什么区别。 算了,还是接着吃我的蜜汁鸡腿好了。 “最近好像很不太平的样子。”钟贤禹不知在手机上看到什么,忧心忡忡的说。 钟知禹瞟了他一眼,用手指敲了敲他面前的盘子,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小心我向爸妈告状!” 钟贤禹鄙夷的回瞥一眼:“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想着告状?幼稚!” “三三十?”钟知禹仿佛受到了重大打击,瘫痪似的软趴趴向后靠,一脸绝望。 这人天天喊着自己才十八,对自己的年龄非常敏感。 “有什么特别的新闻吗?”苏缇兰喝了口果汁,再用纸巾擦了擦嘴,望着钟贤禹问道。 “最近洵襄市好像出现了非法采血的人,很多人被采血后晕倒在地,甚至诱发了其他的犯罪现象。” 苏缇兰心中一紧。 这个案件,大概只有她明白是怎么回事。 莫梵需要新鲜的血液才能生活下去,不然就会干枯萎缩,最后变成僵冷的尸体。 但他伤害了别人也是事实,有的时候他只是吸血,但晕倒过去的被害者,还有可能在昏迷不醒的时候受到其他不法分子的威胁,这些罪,算到莫梵头上是完全可以的。 “对了,好像最近失踪的人也多了起来,以前洵襄市很太平的,这都怎么回事?” 失踪? 莫梵说了不会杀人,就的的确确不会这么做!说不定,是另一只吸血鬼做的。 这样想着,心里更不舒服了。 这顿饭,苏缇兰越吃越不痛快,钟贤禹敏锐的注意到这一点,可温声问候的时候,却只得到不痛不痒的回答,让他也渐渐憋了气。 苏缇兰这些天的表现实在奇怪,所以他才会让哥哥邀请她出来,透透气,聊聊天,没想到吃着吃着饭,气氛又变了。 宴罢,因为天已经黑沉下来的缘故,钟知禹坚持要把两个小家伙各自送回家再赴约,不管再怎么和他们打成一片,他也是个成年人,必须负起自身的责任。 苏缇兰和钟贤禹坐在后座里,一个思绪飘散,一个则是在生闷气。 车里没有开灯,所以昏沉沉的,只能凭借外面飘摇闪过的光线来辨析事物。 苏缇兰这边的窗户下了一半,凉润的春风阵阵轻拂,吹散燥热,摩挲着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空气中有种若有若无的清甜,爽冽的好像泉水,却看不见也摸不着。 钟贤禹借着微光看她的长发被风扬起,鼻尖嗅到她的发香,心中忐忑,从兜里摸索出一小盒巧克力,用它蹭了蹭苏缇兰。 “嗯?” 她茫然的转过头来,眼里还有思虑留下的薄雾,小巧精致的面容下,衣服凌乱的起了褶皱,一根丝带被压在了手肘下面。 车子正经过立交桥,窗外大楼闪烁着很有科幻感的灯光,把黑夜的穹窿向上高高顶起,露出瘦骨嶙峋的排云。 苏缇兰的呼吸,苏缇兰的芳香,在此刻忽然浓郁,让钟贤禹支吾的有些说不出话。 “送你的,看你最近心情不太好。” 没等她伸手接过,钟贤禹便半塞半放的推到她怀里,坐正了身姿,微微撇开头,不欲与她做眼神交流。 苏缇兰的手指触到那凉寒的铁盒,心里五味杂陈。她一边为了比赛的事情烦恼,一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到莫梵的身上,现在回忆起来,这些天,其他人几乎已经淡出了她的生活,找不出什么特别的回忆。 这样做真的很不应该,就连莫梵都察觉到的事,她却没有发现,实在太过迟钝。 “谢谢最近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些事,现在还不能说明,等到日后有机会,一定会全部告诉你!” 钟贤禹把头完全撇向另一边的车窗,睇视窗外风景良久,才不声不响的向后面伸出小拇指,待到指头上传来细腻又熟悉的触感,脸上终于显出了一点微笑。 算了,暂且给她一点信任吧。 上楼,伫立在自家门前,苏缇兰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莫梵,面对这样一个犯罪者。 “怎么不进去?” 身后传来了莫梵的声音。 苏缇兰转身,看到他淡然的站立在不远处,面容苍冷,几乎让人忘记他还有其他生动的表情。 他披着一件棒球外套,显得有些瘦弱。 “你去哪儿了?” “找施白珑。” “施白珑?”苏缇兰猜测着这个名字,忽然问:“就是那个一直追杀你的另外一只吸血鬼?” 莫梵点点头,缓步走过去,仿佛没有看到苏缇兰略带惊慌悄悄避开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你有话对我说?”转过头,两个人毫无防备的对视,同时怔了一下,很快各自偏移了视线。 “嗯。”苏缇兰跟着他走进去,倒像是被领进门的客人。 打开灯,两人坐在曲尺形沙发组的一头,以九十度的方式“面对面”,距离很近,膝盖都能随时碰到。 “我本来是为了保护你才留下来的,但她一直没有再度出手,我预想中的决战也始终没有到来。”莫梵先行打破了沉默,语意中有一丝怅惘。 “这样很好啊。”苏缇兰俯着身子盯着地面,双手环抱,用肋骨压着自己的手臂。 “那我留在这里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不需要其他原因,我们是朋友,你住在朋友家有什么不可以的?” 初听“朋友”二字,莫梵着实愣了一下,身子僵住,仿佛发条力尽的木偶。 那是他心心念念渴望的东西,原来不知何时,竟已经得到了吗? 随之,便是一阵苦笑。 “缇兰,我们不能做朋友。” 苏缇兰只是倔强的抬头盯着他,嘴唇抿的发白。 注意到这视线,莫梵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让苏缇兰发言。 苏缇兰本来在回家的路上已经组织好语言,可被莫梵这么一搅弄,觉得自己先行设想的东西既肤浅又矫情,此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莫梵,你在吸完血之后,能不能把那些人放置到安全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给他们一些补偿。” 不知道怎么说,就只能直接说。 “伪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在人类的世界里,我依然是罪人,而你是无法洗清干系的共犯!”莫梵刻意的,像要折磨苏缇兰神经似的,一字一句的说。 “我知道接纳你这种人是一种罪孽,但是我就是放不开,又能怎么办?”苏缇兰自暴自弃的瞪着他说。 莫梵看到她眼神痛苦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刺痛,却只是撇开脸,抓着左臂淡淡的说:“我会尽快找到施白珑,到时候无论是哪种结果,你都不会再为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白色牙齿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当钟知禹第一次和朋友跨进酒吧的大门,他脑海中自然而然蹦出这两个词。自小勤勉规矩的他,是想也没想过要来这种地方,但到了这个岁数,又觉得无所谓了,何况只是陪朋友喝杯酒而已。 现在回忆起来,钟知禹不禁为自己的心里活动和第一印象失笑,酒吧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地方,一个交际场所而已,何况这家名叫“达达主义”的酒吧,已经够温和够干净了。 “等很久了吗?” 他给自己鼓了鼓劲儿,露出满分的微笑向前走去。 那个绯紫色头发的女人回头望着她,姿态随意,只把眼睛貌似轻蔑的眯起,右手撑着下颌骨,左手虚虚的握着盛有亮粉色液体的高脚杯。 她的右眼下方有一颗泪痣,就像是吸引男人的发号枪,几乎没有人能不被其挑动心弦。 朋友都说这样的女人不适合他,他也犹豫过,但心脏第一次如此强烈跳动,他无法忽视。 毒也好陷阱也罢,他受够了等待,受够了一成不变。 “没有很久,我也才刚来。”施白珑撩了撩头发,再次坐正,百无聊赖的盯着自己的杯子发呆。 “一杯蓝色夏威夷。”钟知禹在椅子上坐下,对着酒保说道,然后双手合拢交叉,搜肚刮肠的想找点话题。 “你猜我晚上和谁一起吃的饭?”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个话题毫无意义。 果然,施白珑兴趣缺缺的瞥了他一眼:“女朋友?” “怎么可能!”钟知禹干笑道:“我早就说了,我单身。今天是和弟弟妹妹一起吃饭的,他们两个可都是有名的小画家。” “妹妹?你不是说过自己只有弟弟吗?” “那是我弟弟的青梅竹马,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和她差不多就是亲兄妹的关系了。” 施白珑盯着他,忽的笑了,这是她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请弟弟妹妹吃饭的好哥哥你怎么这么乖?这么可爱?”说着,她用手摸了摸钟知禹的头发,像对待前来讨好的猫咪一样。 钟知禹心中无语,明明是亲近的意思,但感觉自己的机会越来越渺茫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施白珑的时候,那时他因为一桩手术的失败倍感消沉,几个星期都走不出来,朋友同事看不下去,便带他到酒吧,希望这里放松的气氛能够疗愈一下他的痛苦。 结果到了那里,看到大家都这么开心,想到生死无常,他更加消沉了。一个劲儿的喝闷酒,只想把自己灌醉。 喝多了,自然想要上厕所,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恰巧遇见了施白珑正在被别人搭讪。 本来也没什么,但他看到那个男的开始动手动脚的时候,酒精上头,脸颊熏红的他居然拦路冲了上去。 “人家都说了不想理你!何必纠缠?” 他这一出现,让两人都露出惊愕的表情,男人愤怒的攥拳头,施白珑则是把背后尖出的钢刀般的指甲收了回去,饶有兴味的赏看事态的发展。 “关你什么事?你算老几?” “我妈一共生了两个,我算老大!” 施白珑噗嗤一声笑了,男人却觉得受到侮辱,挥拳便要给钟知禹一个教训。 钟知禹吓的抱头蹲防,毕竟他的武力值几乎为零。 等了一会儿,拳头也没有落在他身上,反倒是听到“啪”的一声。 施白珑扇了那男人一巴掌,轻轻的说了声“滚”,结果那男人真的就离开了,钟知禹总觉得自己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记错了什么,毕竟这件事太过诡异。 之后施白珑便给了他电话号码,两人一来二去熟稔起来,要是概括一下现在的关系,大概就是酒友吧话说这关系还真是微妙而脆弱。 “施小姐,你的初恋是在什么时候呢?”钟知禹掩饰住忐忑问道。 施白珑扬起下巴,望着天花板,貌似在回忆。 “很久以前的事了,过程很甜蜜,结果太惨烈,后果非常严重。”她用俏皮的口吻说,激发了钟知禹无限的想象。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有故事且危险的女人——感觉离自己真的太遥远了。 “那你呢?钟先生?” “我?我初恋是在初中的时候,两个人一起看书,一起学习,早上还约好了一起晨跑,真的是非常清纯非常美好的感情。” “嗯,的确很美好。”施白珑点了点下巴,唇线优雅的抿着,又问道:“那结果如何?” 钟知禹笑容苦涩下来,摩挲着杯缘说:“她高中的时候就出国了,后来考上了波士顿大学,拿了绿卡当了美国人,我也几乎忘记她的长相。” “还在想念她?” “偶尔吧,但说真的,这份感情也不是很深厚,它只是太太”钟知禹一时词穷,无法形容出那种感受。 “太过适时,对吗?”施白珑聪慧的微笑着,说:“当时的天气,阳光,心情,饮料总之所有的一切都和这份恋爱太过契合,它在你生命中自然圆润,无法切割。”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钟知禹简直要对她顶礼膜拜了,“你学过心理学?” “不,只是恰巧有过类似的经历而已。”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其他事情,等到时间差不多了,钟知禹才说出自己真正的意图:“实际上,我和同事组了个全是医生的乐队。” “你居然玩乐队?看不出来。”施白珑眉头高挑,眼含笑意。 “大学时受室友影响才感兴趣的,荒废了很久,最近才捡起来,刚好身边有志同道合的人,非常幸运。” “摇滚?你要戴假发?” “是非常温和的轻音乐,以抒情为主,唱唱风花雪月。下周六晚上会在喷泉广场举办公演,你有时间吗?” “不知道,到时候再看吧。” 能到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钟知禹着实失望起来,但施白珑看起来还是挺有兴趣的,所以这份失望才没有变成绝望。 又看了看腕上的银表,钟知禹开口道:“时间不早了,送你回家?或者帮你打个车?” 施白珑浅笑摇头:“我还想再待一会儿。” 钟知禹沉默,临走前才问道:“施小姐,为什么这么喜欢酒吧?这里难道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这里有人,有无数的声音,无数的生活,我喜欢这种嘈杂的感觉。” “这样啊”钟知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懂,他无法理解这种心情。 “那我先走了,注意安全。” “怎么?还不是我男朋友,就管教起我来了?”施白珑双手支颐,妖娆戏谑。 钟知禹咽了咽,很想问一声“那我有这个机会吗?”,但还是忍了回去,只留下一个讪讪的笑。 施白珑目光淡漠的看着他远去,又待了半个小时,然后随意的接受一个陌生男人的邀请,由他扶着自己的细腰走出酒吧。 在一个巷口,她停住了脚步,转身拥住了那个男人的身躯。 “怎么了小美人?这么着急”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喉管被瞬间咬断的关系,他只能痛苦的发出低微的嘶哑呜咽,身上的骨头被方才那个拥抱搓断,现在犹如提线木偶似的耷拉着。 好在这份痛苦只维持了一小会儿,施白珑给了他一个了断,吸干了他所有的血液。 不知为何,在吹出火焰焚烧尸体的时候,她的脑中闪过钟知禹诚恳的面容。 纯情真是容易令人沉溺的东西,先玩一玩吧,玩够了再吃掉他,这样一个赤忱的鲜血,想必味道比那些肮脏的家伙要好上许多。 施白珑舔舐着牙齿上残留的血液,婀娜的走出了小巷,抬头藐了冰冷的摄像头一眼,嘴角勾起了讽刺的弧度。 镜子,照相机,摄像机这些东西是留不住吸血鬼的身影的。 好热啊 苏缇兰坐在教室里,感觉到背后咸腻的汗水正在往下爬,脑门上热的已经在冒烟了。 洵襄市好歹也是个海滨城市,却一点海洋性气候的感觉都没有,天气一变一变的,温度爬高窜低跟开玩笑似的。 今天的温度实在可怕,而空气也静止不动,窗户大开也没有一丝风吹进来,偏偏就她头顶那个电风扇转不动,害得她急火攻心,越来越热。 然后就中暑了。 “这位同学现在可是春天。”医务室老师好笑又怀疑的扫了她几眼。 苏缇兰躲在扶她来的楚菱身后,脸颊布满红晕。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身体那么弱,多灾多难的。 老师帮她检查一下,又开了药,然后便让她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老师接了个电话便出去了,楚菱见苏缇兰脸色恢复了一些,准备回去上课。 “诶!智零” “你怎么也跟着那家伙一起叫!”楚菱咬牙切齿,转身,伸出手使劲儿捏苏缇兰那张没什么肉感的脸庞。 智零——智商为零(菱)的简称,说实话,既牵强又不搞笑,尴尬满满偏偏何溪楠爱用。 苏缇兰连连求饶,才以病人的身份逃脱一难。 “楚菱,我有件事想问你,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楚菱以为她一个人躺着无聊,想找人说说话,干脆坐在旁边的床铺上,对视倾听。 苏缇兰见她做好准备,于是开口问道:“你认识姜柿元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