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叹叹她人比花娇》 1.第 1 章(修) “春风十里杏花开,见有佳人踏香来,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 很美的诗,后半段却很悲,反贼当道战乱纷繁,大难临头各自飞。 “菀娘,我的好乖乖,我的心头肉,爷如今茶不思饭不想,满脑子都是你,夜里梦中仍是你,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 可怜了他的肉麻兮兮,却着着实实坑惨了她。 “菀娘,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碰她,娶她只是为了给母亲一个交代,让母亲不再针对你,我眼里心里只有你” 算了吧,渣男,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 “菀娘,你记住,不管多苦多难,一定要坚持下去,熬到放出府的年纪,找个老实汉子嫁了才是福气!” 可恨她太傻,没有听从养母的临终叮嘱,沉浸在少年织造的柔情蜜意里,被他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荡漾情话撩得意乱情迷,脑子一发热就傻乎乎委身给了他。 本以为做他的妾就能过上好日子,还能将流放边塞的爹娘接回来,可不到一年她就死于非命,遍体鳞伤的尸身被仆从随意丢到乱葬岗,到死也没个安息之地。 她死的时候,他又在哪里,迎娶身份高贵的正妻,洞房花烛,正是得意时,可曾记得她这个被乱棒打死的卑微侍妾。 那一夜,身下淋漓的鲜血,生命流失的剧痛,直到此刻依然让她不寒而栗,噩梦连连。 “菀娘,菀娘!你怎么了,醒醒,回魂喽!” 菀娘回过神,就见一身绿罗衫的春杏俏生生立在面前,拿手在自己眼前挥了挥,脸带探究又有些担忧地望着她:“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三爷又来找你了,你别怕,马婶要是问起来,我给你作证,就说是三爷缠的你,你从没主动招惹过三爷!” 菀娘勉强扬了扬唇,感激春杏的好意:“三爷是主,我们是仆,斗不过的,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免得王妃责罚起来,牵连到你!” 即使此刻面色发白,女子形容上带了憔悴,可一张标致鹅蛋脸仍是难掩令人屏息的姝色,再长个几年,恐怕更加美得不可方物。 肤白貌美也就罢了,这身子也是一等一的妖娆,那胸前就跟催熟的水蜜桃似的,一天天鼓起来,臀部更是翘得哦,女人看了都想捏两把。 春杏和菀娘住一个屋,相处时间最长,眼看菀娘越长越美,心里既羡慕又嫉妒。 怪不得三爷念念不忘,被王妃打过关过,仍旧不长记性,只要得了自由就来找菀娘,可菀娘对三爷却没有那个意思,始终不理不睬,人前避着让着,人后则冷了一张俏脸,直接赶三爷走。 三爷是王妃最宠爱的儿子,王妃不可能放任三爷这么一直缠着菀娘,为了杜绝三爷的心思,王妃只会拿菀娘开刀,最后吃苦的还是菀娘。 春杏看菀娘的眼神不由带了深深的同情:“要不你找马婶,给她一些好处,让她往甘侧妃那里疏通,把你调过去,就可以避开三爷了!” 父亲女人的院子,做儿子的自当要避嫌。 春杏的提议,菀娘也有考虑过,可光是游说马婶就很难了,更别说上头的管事。 更何况,王妃和甘侧妃向来不对盘,她若贸然请求,王妃指不定以为她起了背主之心,那么她的下场很有可能跟前世一样,说不定死得更快。 才这样想,马婶就来了,一步一扭,脸上带笑,眼角深深的纹路都能夹死苍蝇。 “菀娘,你的好日子要到了,这是王妃赏你的衣裳,可漂亮了,快换上,随我去见王妃!” 不等菀娘反应,马婶将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塞到她怀里。 王妃找她?还要换衣裳?菀娘心头咯噔一跳,顿觉不妙。 上一世也是王妃找她,赐了件衣裳,结果走到半路被人打晕,再醒来,她裸着身出现在世子屋里。 她想解释,可世子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从踏进房间看到她到转身出屋,不过一瞬的功夫,她想去追,却被随从拦住,她绝望的看着世子一步步走远,听到他残忍吐出两个字:“杖毙!” 那双浸在寒冰中,终年不化的冷眸,离去前扫过她的一眼,犹如蔑视卑贱的蝼蚁,绝情到了极致,每每想起,菀娘就忍不住浑身发冷。 或许真相对世子而言并不重要,闯入他的地盘,污了他的眼就必须死。 整个王府的主子里,最洁身自好的就是这位世子爷,最冷血无情的也是他。 前世的厄运似乎又要重演,菀娘忧心忡忡,可想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她抬手下意识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这一世她还是完璧之身,没有给三爷做妾,三爷的亲事也尚未定下,王妃犯不着这么早就对她下手。 难道是侥幸重活,命运轨迹也改变了? 在马婶的催促下,菀娘无悲无喜的换上桃红色罗衫,明艳的色彩衬得她一张芙蓉脸更加瑰丽,修身的剪裁显得胸更挺腰更细臀更翘,身段越发的曼妙多姿。 马婶前前后后绕着她转了一圈,啧啧直叹:“这脸这身子,不做妾可惜了!” 你才做妾,你女儿,还有女儿的女儿,全都是妾! 菀娘如今听不得妾这个字,也不想见王妃,无奈身份卑微,王妃要见她,她是躲不过的。 一路提心吊胆,菀娘左顾右盼,频频回头,并没有发现提着棍子的可疑人物,就这么小步轻挪,惴惴不安的来到了王妃院里。 即使穿着常服,王妃也是通身的气派,高高插上发髻的金步摇在日光下闪亮得夺目,那细长凤眼似笑非笑凝着她,眼里莫辨的神色,让她心下惶惶。 “见过王妃!”她弯了膝盖,俯下身子,听到自己讷讷的说。 世子爷杖毙了她是可恨,但将她打晕偷偷带进世子屋里的主谋更可恶,一想到很有可能是王妃所为,菀娘内心对她再无敬畏,有的只是提防。 “菀娘,你来王府多久了?” 暂且压下心头的怨怼,菀娘轻声细气,老老实实的回:“回王妃,奴婢十二进的府,到如今,两年半余!” “按虚岁有十五了,正是当嫁的好年岁呢!”王妃唏嘘了一声,望着堂下那张嫩得能掐出水的小脸蛋,颇为感慨。 “奴婢并无嫁人的意思,只想一门心思伺候王妃,求王妃成全!” 菀娘抬头仰视王妃,双眼不经意流露出对王妃的崇敬之情。 内心不逊,只能靠演技了,她好歹死过一回,总要有所改变。 “是吗?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王妃轻笑了一声,眸光却是微微沉下。 哼,不想嫁,有人却惦记得很,三天两头跑到她跟前念叨,她这头都给念大了。 不过,这丫头也确实招人,这脸,这身段皆是少有的俏,自己年轻时也不及一半。 真许给幺儿,他年轻气盛,正是贪色的光景,恐怕吃不住这丫头,日日醉卧芙蓉帐,身子骨迟早要废。 王妃思虑过后,目光渐渐定了下来,端起威严之态:“女子到了年纪终归是要许人的,我这有个极好的人选,但看你愿意与否!” 王妃有意指婚,她能拒绝?她可不想刚活过来没几天又一命呜呼。 菀娘低了头,不想让人看到她眼中波动的情绪,双膝弯曲,扑通跪在地上。 “得王妃看重,是菀娘的荣幸,菀娘自然愿意!” 虽不知王妃将她许给何人,但以王妃的性子,断不可能让她给三爷做妾,前世,三爷千求万求,甚至闹出绝食那一出,王妃才勉强松的口,如今,王妃这是打算先斩后奏了。 也罢,嫁谁都比嫁三爷要好,至少可以逃开短命的厄运,未来如何,再一步步走着看吧。 见小丫头服服帖帖很是顺从,王妃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算识趣! “世子屋里缺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儿,你且去吧,就当红袖添香,不失为一桩美事!” 世子? 那个下令打死她的杀神! 菀娘猛地抬头,如花小脸失了血色,变得纸一样的白,嘴唇发抖,语无伦次。 “奴婢性子驽钝,嘴笨手拙,怕伺候不好世子,辜负王妃的期待!” 闻言,王妃脸色微变,做世子女人是多大的福分,这丫头居然不愿意。 是真傻,还是装个样子给她看? “你是我赐给世子的人,跟那些丫鬟婢子不一样,你要做的是小意温柔,让世子心悦,旁的琐碎杂事无需你操心!” 说白了,就是给世子解闷的玩意。 世子心智坚韧,自制力强,即使这菀娘真是尤物,她也相信长子不会像小儿子那样被迷了心窍,失了主子的体统,当然,更重要的是,小儿子最怕长兄,将菀娘赐给世子,也算彻底断了小儿的念想。 王妃似是厌了,不等菀娘回话,赏了她几套体面的首饰衣裳,挥手让她告退。 菀娘浑浑噩噩从王妃屋里出来,一路碰到丫鬟婆子,纷纷向她道喜,话语间少不了几分酸涩。 “菀娘,你这福分可真是大,竟然能给世子做妾,这在王府可是头一份呢!” “人长得美,命就是不一样,轻轻松松就能入了世子爷院里,可恨我爹娘没给我生一张好脸!” “可不是,你上辈子估摸着积了大德,得此恩宠,将来发达了,千万别忘了我们这些姐妹啊!” 恩宠? 呵呵,索命还差不多! 满满的血泪史,菀娘无人可诉,心里苦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修) 进王府快三年了,第一次受到如此多的关注,菀娘却难以展颜,勉勉强强挤出一丝笑意,可唇角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 可能对她们而言,做妾就是飞上枝头富贵荣耀了,菀娘是吃过大亏的,她们向往的东西反而让她避之不及。 上辈子她给三爷做妾,不到一年就惨死,这辈子更糟,被许给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王爷,这哪是福气,分明是得罪了老天爷,给了她新生却依然在虐她。 马婶见菀娘魂不守舍,柳眉紧锁,一点高兴的意思也没有,暗道小妮子拿乔,装模作样。 “世子如今还没娶妻,你去了机会多多,跟世子成了好事,做个体面的妾,兴许还能补个喜宴,更努力一点,早日怀上子嗣,世子一个高兴,开恩提你做侧妃,那你就真是了不得了!” “王妃让你去澜沧院伺候,可是莫大的恩典,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去了世子那里也要时刻感念王妃的大恩!” 菀娘抿唇不语,侧妃不也是妾,只不过名头好听点。 见菀娘仍是一副迷瞪迷瞪不开窍的呆样,马婶急不过,凑到菀娘耳边,小声叨叨:“我这先卖个人情,告诉你一个重大秘密,你将来富贵了,可别忘了我!” “什么秘密?”菀娘警惕的望着马婶,总觉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就没好话。 马婶得意一笑:“世子爷最厌恶那些心术不正,妄想攀龙附凤的女子,你呀,千万不能被世子的龙姿凤采迷了心,学那些狐媚子的下作手段,做出下药爬床的蠢事,真出了事,谁也保不了你。” 这算哪门子秘密?还重大?菀娘抿嘴,不用马婶提醒,前世血淋淋的教训,刻骨铭心,一刻也不曾忘记,也不敢忘。 “我先回去收拾行李!” 再冷静一下,调整心情。 “你就几件破衣裳,有什么好收拾的,王妃赏你的这些,够你穿了,你在那边伺候得好,世子赏的宝贝不会少!”可菀娘坚持,马婶骂她犟脾气,榆木疙瘩,陪着她回去收拾完行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澜沧院。 菀娘还想多住一晚,跟她同寝的丫鬟道个别,马婶这次却不依她了,仗着块头大臂膀粗,愣是将瘦胳膊瘦腿的菀娘拖去了澜沧院。 到了门口,马婶紧着最后一点时间对菀娘耳提面命:“记住王妃的话,你啊,可不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要讲究方法,让世子爷心悦!” 让他心悦!这四个字,仿佛无形的紧箍咒,一圈圈的收紧,直叫菀娘脑门又胀又痛。 在王妃心里,她无疑是个祸水,不让她接近三爷,却叫她祸害世子爷,这是个什么道理。 马婶似乎很忌惮澜沧院的人,当铸有鎏金狮子头的铜门缓缓开启,马婶神情变得紧张,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掉头走了。 菀娘孤零零站在门口,内心彷徨,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叫自己振作,仰头怔怔望着这座可能要关她一生的院门,除了王府大门,就属澜沧院的正门最气派,据说这院名是世子爷的皇帝伯父所赐,牌匾也是由天子亲自书写,恩宠可见一斑。 这院里走出来的人,哪怕只是跟在世子爷身边的小厮,也是格外气派,菀娘眼里的常安便是如此,眉目俊俏,唇红齿白,穿的也比一般的仆从得体,一袭镶了银丝线的织锦青衫,配浅色流云纹腰封,外人看了莫不以为是哪个富贵人家走出来的俏郎君。 气势也相当足,只见小哥站在台阶之上,扬起下颚,眼睛微微下抬,漫不经心的用眼角余光扫视她。 这眼神让菀娘不禁一颤,仿佛回到了那个最惨痛的夜晚,她被五花大绑捆在长板凳上,监刑的正是这个常安,居高临下俯视她,看她的目光始终冷漠,厌恶。 回忆与现实交错,菀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冷静,不可以乱,这辈子和上辈子不一样了,她没有给三爷做妾,不会那么早死的。 “你是谁?”常安不冷不热的问话,一下子问懵了还在调整情绪的菀娘。 她是王妃赏下来的妾,难道没人提前到澜沧院通报,或者,他们只是不认得她。 “我是菀娘,王妃派我过来给世子爷做,做---”那个妾字硬是支吾半天也没说出来。 提到王妃,他应该懂了吧,可为何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快要长到天上去的眼睛,简直随了他家主子,都很目中无人。 菀娘也是有脾气的,被人如此轻视,这人又和她的死有关,一时恼和怨涌上心头,难以抑制,一双不语也多情的桃花美目,一眨不眨的瞪常安。 秋水双眸,瞪人的样子毫无凶意,更像是嗔视,常安心头微微一跳,控制不住红了脸,他脸庞白净,只是淡淡一抹红便格外的显眼,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常安横眉竖眼,凶巴巴的说:“菀娘是吧,既到了澜沧院,就要按我们这里的规矩行事!” 还没进去就来了个下马威,阎王似的主子,小鬼一样难应付的随从,这日子能不能好了。 掩下眼底的忧虑,菀娘微微垂首:“菀娘不是很懂澜沧院的规矩,还请这位小哥提点一二!” 美人儿态度恭顺,似乎被他唬住了,常安不免心头得意,蹦豆子似的一句句数落:“你在府里呆了将近三年,竟不知世子爷定下的规矩?你这三年都在做什么?” “我一直在王妃院中,甚少出来,做的也是缝制衣服,打理器皿的屋内活,对澜沧院所知不多!”菀娘不慌不忙,如实回答。 她性子寡淡,不太合群,跟其他丫鬟仆从来往甚少,关系好的也就一个春杏,春杏打听到的八卦消息并不多,对澜沧院世子爷的所有听闻总结为三个字,很凶残! 然后就是丫鬟婆子私底下口口相传的四字箴言,爬床必死! 至于澜沧院内部的事情,具体有哪些规矩,谁敢打听,世子爷最厌恶下人嚼舌根,尤其是外院的人非议澜沧院,若是被他抓到,少不了杖刑伺候。 等等,菀娘回想常安的话,好像抓住了什么重要信息,不由瞪大了眼:“你怎知我在府里呆了多久?你查过我了?” 常安被问得白皙脸庞又是一红,神情尴尬,却又要装腔作势,粗声粗气的瞪菀娘:“知晓有你这个人,却未曾见过,自然要谨慎,你说你是菀娘,我还说我是世子爷呢!” 话一出,常安立马意识到不妥,赶紧拿手拍了拍嘴巴,骂自己嘴贱,看菀娘更加不悦了。 然而,菀娘竟是一脸认真的回:“你不是世子爷,不像!” 她上辈子也是见过世子爷的,仅一眼,便要了她的命。 常安脸上挂不住了,他知道他只配给世子提鞋更衣,可这女子,也太直白了,羞煞他也! “澜沧院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都能进的,想来这里做事,第一道关,就是站,喏,你去那边站着,坚持两个时辰不动就可以进来了!”常安指向屋檐外,没有树荫遮挡的空地,此刻正是烈日当空,热浪蒸腾,格外的晒。 菀娘光是往那明晃晃的地方看上一眼都觉得热,更别提站两个时辰了,不热死也要脱层皮。 “可不可以只站一个时辰?”菀娘笑着打商量,双瞳剪水,脉脉含情,绝美脸蛋呈现一种天真无辜的别样风情,常安心神又是一荡。 果真是个祸水,三爷那里没指望了,就来祸害我们世子爷! 常安越觉得菀娘美,也就越担心自家世子爷的贞操,有这么个狐媚子在身边,世子爷哪有心情做大事,王妃不知怎么想的,这心偏到三爷院门槛了。 常安沉了脸,双手负在背后,高高在上的看着菀娘,轻轻吐出三个字:“不,可,以!” 菀娘并没有被常安傲慢无礼的态度惹怒,而是继续笑:“可我来这里不是做事的,是王妃赐下来给世子爷做,做侍妾的,站在院外晒太阳好像不太合适!” “谁跟你说是来做妾的,想得也太美了!”常安皱脸的模样,跟吃了大便似的,特别臭。 不是妾,那是什么,菀娘傻了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见菀娘傻了眼的样子都那么美,常安又是赞叹又是嫌弃,内心甚为纠结,语气就更加不好了。 “王妃是有这个意思,找世子爷提过,爷没同意,可架不住王妃的情面,勉为其难答应了,爷的意思是先让你从侍寝婢女做起,至于能不能提到妾,就看你的本事了!” 侍寝婢女? 讲白了不就是通房,白天干活,晚上暖床,白白给主子睡,没名没分,比妾还惨。 菀娘懵了,简直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回想王妃说过的话,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提到妾字,全是那些丫鬟婢子在传,让她也跟着混乱了。 当妾,世子不找她,她就不用侍寝,万一要见,她还能寻个身体不适的由头避一避,日子久了,世子兴许就忘记她这号小人物了。 可侍寝婢女不一样,到了晚上她就得在里屋候着,不管做不做那事,孤男寡女,夜夜碰面,说不定哪天世子心血来潮,饥不择食就把她给办了。 看到菀娘受到打击,失魂落魄的样子,常安满足了,斜眼睥着她:“看你可怜,我就破例一回,不用站了,直接跟我进来吧!” 世子爱清幽,喜竹,门前屋后种的都是青嫩挺拔的绿竹,品种良多,清雅怡人,到了夏日,格外凉爽清静,仿佛是游离于王府之外的另一片风趣乐土。 然而,菀娘此刻心情沉重,毫无欣赏美景的情趣,垂眸掩住流光心事,裙带随风款款,莲步轻挪,跟着常安亦步亦趋的往书房那边走。 到了门口,常安站直了身子,轻声敲门,恭恭敬敬道:“世子爷,王妃赏赐的婢子前来给您请安!” 屋里一片寂静,久久无声,就在菀娘怀疑世子在不在里面时,一个清湛似冷玉的声音悠然响起。 “进来!” 简单两个字,漫不经心的口吻,却有如一记重拳,深深击中菀娘心房。 “杖毙!” 那时,世子爷说出这两个字,也是同样的语调,但声音更冷更狠,充满了厌恶。 常安轻轻推开房门,让开身子,眼角瞟向呆愣愣立着不动的菀娘,用眼神示意,傻站着做什么,世子爷叫你进去呢! 菀娘深吸一口气,极力保持镇定,两手紧紧交握,掩在宽袖下,一步一缓,慢腾腾走到距离案桌一两米的位子,站定,向前迈左腿,屈膝,两手叠放在膝上,右腿半跪,眼微垂,低了头,语调平稳道:“奴婢菀娘给世子爷请安!”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菀娘不敢动,保持屈膝行礼的姿势,双腿微微发颤。 “为何不抬头看我,眼睛被雀儿琢了?” “” 毒舌世子爷,想打怎么办? 明明世子坐着,她站着,可菀娘仍是感觉头顶一片高压,就像被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给盯住,浑身僵硬,声音也是格外艰涩。 “世子仙姿玉质,奴婢身份卑微面容俗艳,不敢唐突世子。” 她不抬头,是怕看到这位冷血世子,一个忍不住,想跟他同归于尽。 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她没走到他跟前,就被这位战功赫赫的少爷将军一柄飞刀了结了。 说起来,世子如今也不过十九的年纪,还未弱冠,这周身凌驾于人的气势,已经是浑然天成,令人敬而生畏。 若不是菀娘对他有心结,无处发泄的怨恨使她平添了几分勇气,换做上一世的她,恐怕早就两腿弯曲,给跪了。 “滚下去,学好了规矩再来伺候。” 菀娘久不抬头,木木呆呆,魏珩无意与一个丫头周旋,漆黑的眼眸,一片化不开的浓郁之色,冷着声将人打发下去。 却不知,菀娘求之不得,暗暗松了一口气,保持低头的姿势,转身,离去的脚步比来时更为轻快,身体最自然的反应,简直控制不住。 那纤弱的背影,轻扭的腰肢,还有圆而翘的臀部,媚骨天成 魏珩默默移开视线,握着书简的手渐渐收紧。 王妃未免太小看他,就凭一名女子,也想乱他心神,可笑! 常安见他家世子爷没有被美色所惑,依旧英明神武,很是放了心,对菀娘更加爱理不理,将她带到后院,到了门口,冲里面吩咐了一声,便撂手走人,背影那就一个潇洒,看得菀娘脚好痒,想踹人了。 后院一干丫鬟,挥着小手帕护送这位年轻俊秀的管家,一个个眼带桃花,做得太明显,菀娘想无视都不行。 更有一个圆脸丫鬟径直走到菀娘跟前,上下打量她,重重哼出一口气,一开腔便不太友善:“我们这里讲的是先来后到,不是你长得美,就可以破例的,今后你就跟着我了,要学规矩,先从扫地开始,喏,院角堆起来的落叶,看到没,你去点火烧了,烧出来的灰渣,拖过来给屋前青松翠竹施肥。” 菀娘不接这话,笑了笑,不卑不亢的说:“请问灵犀姐姐可在院里?” 灵犀是后院的主要管事,也是唯一能够近身服侍世子的头等大丫鬟,她来了这里,自是受灵犀管辖,要听,也是听灵犀的安排。 “表姐贵人事忙,哪是你一个小婢子说见就能见到的,你之前在王妃院里是个三等丫鬟,到了我们世子院里,没让你到灶上做个烧火丫鬟,已经是我们世子爷心善了,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认不清形势。” 绿翘双手叉腰,圆脸杏眸,好一番狐假虎威的做派。 菀娘听到表姐二字,不由多看了绿翘两眼,原来是灵犀的表妹,怪不得这么嚣张,就她一个人在这大呼小叫,其他丫鬟无一人吭声。 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菀娘有她的坚持,看了一圈周围站着的丫鬟,温温雅雅再次出声:“我初来乍到,必要见过灵犀姐姐,各位姐妹,谁人有空,带我一见,菀娘感激不尽!” “姐姐在此,唤我作甚?” 一道略带笑意,清凌凌的声音自院门口响起,菀娘回头,便见一抹青绿色的高挑身影跨过院门,飘然而至,一双美目定定望着菀娘,上下打量,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 “都说王妃院里藏了个娇娇美人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到十五的年纪,脸盘娇嫩,稍显青涩,一双眼睛却极为出色,自带秋水,流转间波光潋滟,身段也发育得好,再过个一两年,还不得长成怎样一个天仙模样。 “灵犀姐姐过奖了!”菀娘含蓄谦虚的回,对方看她的同时,她也悄悄琢磨着对方。 关于世子和灵犀的香艳情-事,早就在整个王府里传开了,都说世子爷已经收用了这位从小跟到大的丫鬟,目前不做打算,是要等到世子妃进门,再提为妾室。 对此,菀娘只想冷笑三声。 她死的时候,世子爷二十有二,别说世子妃,连个妾室都没有。 灵犀二十岁的高龄,依然顶着备受世子爷宠信的大丫鬟名头,内心怎么想的,菀娘猜不透,可换做菀娘自己,别人眼里的香饽饽,她只觉得是火坑,宁可找个正直靠谱的护院嫁了,也不愿意大好年华就这么逝去,白白苦熬,没个尽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灵犀与菀娘初聊了几句,给出四个字的评价,老实本分。 这与她原本的设想大相径庭,在她看来,以菀娘这样的容貌和身段,加上三爷那般的痴心追逐,合该是自鸣得意,自视甚高,甚至飞扬跋扈,但在菀娘身上,灵犀看不到一丝丝的轻浮急躁,反而有种岁月静好的淑雅,恬淡。 不知世子爷看到菀娘时又是做何感想,心里可曾泛起涟漪? 这种念头闪过一瞬,灵犀摇了摇头,又觉自己可笑。 世子那样风姿卓绝,神仙般的人物,何等美色未曾见过,即使京城第一美人站在他面前,也不见他眨一下眉头,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婢女了。 灵犀这样想过,心情稍微好转,盯着菀娘的脸,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带着审视的问:“世子爷是如何跟你交代的,你一字不落地说与我听。” “世子叫我先学规矩,学好了,再来他跟前伺候。” 菀娘面不改色,自动略过前头三个字,在心里念着世子名讳说了一万遍的滚,方才解了一口恶气。 听到这话,灵犀不免诧异,内心又是好一阵千回百转。 菀娘这等容貌,王妃赐给世子,摆明了让他收做房中人,要说规矩,也是在房中摸索,如何在欢好时让世子尽兴,这不让往跟前凑,见不到世子的面,又如何学呢? 灵犀一时犯了难,王妃和世子意见不合,她人微言轻,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如若王妃召见,又得费劲脑汁想应对之策,实在是愁。 连带着,灵犀看菀娘也有点那么不得劲了,面色不显,只淡淡说:“这边人手足,也没什么多的活计,廊前摆了几盆墨菊,是王妃送给世子的礼物,你也是从王妃院里过来的,那就托你照看了。” 灵犀停顿片刻,看菀娘一副欣然接受的模样,没有半点郁闷之色,又道:“绿翘屋里还有一个空铺,你先搬过去,跟她同住,等哪天世子松了口,你再搬到主屋这边近身伺候。” 真是烦什么来什么,把她安排到自己表妹眼皮子底下,是监视的意思吗? 菀娘如今身不由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嘴角挑起一抹笑意,好声好气应下,沉默几秒,特意问一句:“那么,是绿翘姐姐教我规矩吗?” “她自己都还有得学,你别管她,少说话,多做事,这就是我们澜沧院的规矩!” 不得不说,灵犀倒还有几分公正,不偏袒自己的表妹,让菀娘对她的好感度有所提升。 关系户就是不一样,绿翘的屋子比菀娘原来住的屋子要大了一倍,而且,只她一个人住,灵犀一般歇在主屋,很少过来,空着的那张床铺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也亏得绿翘住得下去,换做菀娘,哪怕不是自己睡的床铺,只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容不得如此的脏乱。 菀娘放下包裹,将长发盘起,挽了袖子,取了块方巾捂住口鼻,认认真真开始打扫。 绿翘坐到自己床铺边,啃着前院护卫送过来的青李子,两条腿儿一前一后打着晃,一眨不眨的望着眼前那抹窈窕曼妙的背影,心情便如这李子,酸酸的,一言难尽。 吃了几个,绿翘便丢开了手,跳下床站直了身子,走到菀娘跟前,将她从上到下再看一遍。 “听说你是王妃赐给世子爷的侍妾,可世子爷好像不大喜欢你,不然,怎么连个自己的屋子都没有,偏要来和我挤一个房间,你说,你这个侍妾是不是当得很失败。” “绿翘姐姐慎言,王妃只说让我来澜沧院侍候世子,并不曾提过做妾一事,世子最讨厌手下的人乱嚼舌根,你这话在房间里讲讲也就算了,若是传了出去,传到世子耳朵里,那就不太好了。” 也幸亏王妃话里留有余地,对外没有说绝,菀娘获得一丝缓冲的生机。 只要世子爷厌弃她,不召见她,时间久了,关于她的传言自然就淡了,散了,甚至她这个人,恐怕也没多少人记得起来了。 她不是家生子,没有签死契,只要熬到二十二岁,攥够了银子,就可以自行离府,再雇佣几个厉害的镖师,跟着押镖队伍,前往漠北找她的亲生爹娘。 对未来的期待,让菀娘一瞬间充满了干劲,看绿翘也没那么不顺眼了,在绿翘出声之前,抢先堵住她的嘴。 “世子爷的忌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少说话,多做事,灵犀姐姐对我说的,我送给你,我们共勉。” 那张漂亮的芙蓉脸,充满了真挚的神情,叫绿翘一时语塞,盯着菀娘,恨恨的说:“王妃派过来的人,果然不简单。” “你这话又错了,王妃派我过来,多一个人伺候,是体恤世子爷,母子情深,被你一说,好像王妃和世子爷有什么嫌隙似的,传了出去,绿翘姐姐要当心的可不只是一张嘴了。” 没准一条小命就没了。 绿翘脸色大变,一张嘴开开合合,更是词穷,凶巴巴瞪着菀娘,企图用眼神杀死她,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 “你给我等着!” 说罢,绿翘气冲冲奔出了屋。 菀娘眉眼不变,神色如常,继续打扫她的床铺,换了个新地方,把床褥弄得舒服点,才能睡个安稳觉。 她所求不多,惟愿今晚睡了,明早还能睁眼看到日出东方,惟愿爹娘安在,等到她有能力去找他们的那天。 绿翘找到灵犀,噼里啪啦就是一串,不带喘气儿,狠狠告了菀娘一状,灵犀绷着脸,等绿翘把话说完,她才不痛不痒的问:“就这些了?” 绿翘愣住:“这些还不够?她威胁我,警告我,简直不把我们澜沧院的人放在眼里,世子爷要是真收了她,她还不得尾巴翘到天上去。” 灵犀冷笑:“她要是真有那个心思,今晚她住的就不是你的房间,而是我这里,再过个几天,爷就该召她侍寝了。” “什么意思?她不想做世子爷的人?怎么可能?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不想要,除非她傻!” 绿翘是一点都不相信的,整个王府,甚至整个京城,整个大盛王朝,但凡到了适婚年纪的女子,哪个不把世子当做幻想的最佳夫婿人选。 世子位高权重,有勇有谋,功勋盖世,更要命的是,那模样也是一等一的俊,仙姿玉质,仿若天人,太子除了身份比他稍高,其他方面,那是骑着马也赶不上。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做人妾室,穿金戴银就是光宗耀祖,她什么样,我不清楚,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总有护不住你的一天,你不喜欢她,那就不要去招惹她,你做你的,她做她的,井水不犯河水,碍不到你半分,她若是狐狸精,总有露出尾巴的那天,咱们澜沧院,可不是那么好呆的!世子爷的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你跟她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只看着她就好,别的,不能想,也不可以做,被我发现你有什么小心思,不要怪我不顾姐妹情,把你弄出王府!” 灵犀真是烦透了表妹的一根筋,带了她两年,依然不开窍,要不是姑妈千叮万嘱,她早就寻个错处把人弄出去了。 得不到表姐的认同,绿翘心情郁闷,愤愤回到自己房间,空着的床铺已经换上了新的褥子,边边角角整整齐齐,使得整间屋子都干净了不少。 绿翘从屉子里拿出一把剪子,盯着那干净整洁的床褥,刚兴起整人的念头,表姐那番警告的话顿时充斥了脑海,天人交战,绿翘咬着银牙,终是忌惮表姐,恨恨将剪子放了回去。 哼,她就等着,狐狸精露出尾巴的那天! 趁着人少,菀娘到后屋浴房里洗了个澡,换上宽松的棉布衣裙,用澡巾裹住湿发回到房间,就见绿翘站在她床前翻她的包裹。 好在她有所提防,重要的东西都随身携带,绝不单独落下。 “你在做什么?” 背后突然响起声音,绿翘吓了一跳,做贼心虚,慌忙将包裹重新系上,转过身,极力装作若无其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藏不住心事,四处乱转,就是不看菀娘。 “我看你包袱散了,好心给你系上,你这么凶做什么?” 这么蹩脚的理由,三岁小孩都不信,菀娘懒得搭理,小步挪到床前,从包袱里拿出一把巴掌大的袖珍匕首,侧对绿翘,菀娘握住牛皮刀鞘往外拔了一下,露出一小节银光闪闪,却也寒气森森的刀身,刺得绿翘眼前一闪,浑身发冷。 “我老家盗匪猖獗,几乎每家每户都要在床头放一把刀,特别是夜晚,刀不离身,我爹是打铁匠,他打造这把小刀,就是给我防身的。” 这把匕首,是她生父留给她的唯一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东西。 菀娘一字一句说得很平静,侧脸的轮廓异常柔美,绿翘屏住呼吸看着她,寒意袭上心头,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真有盗匪出现在眼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刺过去。 好险,绿翘庆幸自己收回了剪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墨菊黑里透红,并非纯墨色,但在菀娘看来,更像是深了好几度的酒红,色泽饱满,华丽又不失娇媚。 当然,这是菀娘记忆里的墨菊,这个时节,尚未到花期,盆里只见带着绿叶的粗杆子,而这叶子长势也不是很可观,叶片边缘往里翻卷,瞧着病恹恹的无精打采。 菀娘捏着一片叶子翻过来,看到背面一块拇指大小区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乳白小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恶心得差点把早晨吃的青菜面都吐了出来。 这么严重的虫害,院里竟没有人发现,是疏忽,还是压根就没打算管。 菀娘心中惊疑,抬头往主屋那边看过去,正好瞧见蓝嫣掀开竹帘走出来,立马沿着回廊迎上去。 蓝嫣和灵犀一样同为管事大丫鬟,可以随意进出主屋,但能入得内室近身伺候世子的唯有灵犀一人,因此就地位而言,灵犀压了蓝嫣一头。 蓝嫣十八岁,也就是一年后,被世子爷指给了外院一个账房管事,夫妻感情和睦,将世子在外的私产打理得井井有条,其他院里的丫鬟提到她也是有口皆碑,颇为羡慕。 比起灵犀,菀娘更愿意和蓝嫣打交道,因为她够理智,也知足。 菀娘将墨菊叶面遭到虫卵侵蚀的事跟蓝嫣一说,蓝嫣噗嗤笑开,点了点菀娘挺翘的鼻头,像待妹妹似的语气温和:“傻丫头,你还真当一回事了,那三盆墨菊原本是世子不要了的,灵犀觉得扔了可惜,若是哪天王妃问起来又不好交代,便让人放到廊下,让它们活个一年半载,日子久了,王妃忘了这茬,也就任它们自生自灭了。” 蓝嫣这样一说,菀娘方才恍然大悟,由墨菊联想到自己,隐隐察觉出灵犀对自己的态度。 王妃赏赐的人,世子不喜,但已经过来了,不好随便打发,干脆丢个闲差不冷不热的晾着,将来如何,得宠失宠,都是她自己的命,与他人无关了。 “好了,你也不要多想,给你安排一个轻松的差事,就是要让你放宽心,把自己养得白白嫩嫩,说不定哪天就入了世子爷的眼,该我们唤你主子了。” 入世子的眼,没名没分陪他睡觉? 那还不如一刀杀了她痛快!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避开要人命的阎王爷。 想到蓝嫣十八岁就出府嫁人做了正经娘子,菀娘眼前一亮,仿佛敲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是不是也可以走蓝嫣这条路,低调熬过这一年,等明年世子给外院几个亲信赐婚,她从中挑个忠厚本分,风评不错的管事,悄悄通个气,让那人到世子跟前求恩典,顺顺当当将她嫁出去,这样就不用等到二十二岁那么久了,殊不知时间拖得越长变数越大。 情爱于她是毒是□□,她早已不再想念,只要那人秉性纯良待她温柔,并愿意陪她去漠北找爹娘,她也会一心一意跟他共度此生。 一旦下定了决心,菀娘就像看到了曙光,蠢蠢欲动。 澜沧院里的男丁,她打过交道的只有那个傲娇孔雀常安,可他性格太糟糕,又跟她前世的死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她没有诅咒他被马车撞死,只诅咒他出门踩狗屎已经是菩萨心肠了。 外院其他男人,她更不了解,该找谁打听呢? 保险起见,菀娘整整观察了三天,发现院里负责花草的香巧和她性格类似,话不多,不爱与人玩笑,别的丫鬟午休时凑到一起闲话家常,叽叽喳喳,香巧则跟她一样回房睡大觉,夜间没有上头传召,那是绝对不会出屋乱晃的。 更有意思的是,香巧似乎很喜欢那几盆墨菊,每天吃完早饭路过廊下都有看一会儿,然后露出惋惜的表情,轻叹一声走开。 这一天,菀娘特意等到香巧来看花时走了过去,颇有些惊讶的问:“你也喜欢墨菊?” 香巧听到背后突然响起的娇软女声,惊了一下,回头见是菀娘,目光平静的回:“谈不上多喜欢,只是觉得可惜,本是稀罕物品,不该养成这样。” “既然觉得可惜,为何不好好照料呢,我看你把院里的青竹松柏都养得很好。”这也是菀娘不解的地方。 “花太娇贵,尤其这种珍品更难呵护,我能力有限,照顾不来,养这些松竹翠柏,我也是琢磨了好一阵子,兢兢战战,唯恐哪一株给我养死了” 菀娘一听这话便知不假,王妃院里各种花草都是放在专门的花圃,由花匠悉心照料,世子不是惜花之人,再名贵的花种落到他手里都是暴殄天物。 菀娘不再吭声,蹲在花盆前检查枝叶,上次发现虫卵以后,她就拿剪刀把沾了虫卵的部分叶片剪下,丢进火盆里彻底烧化,又取了草木灰洒到土壤里,早晚施肥浇水,死马当活马医,但愿有用。 香巧见菀娘一系列动作感到好奇,蹲到她身旁看她用小铲子翻松土壤,俨然一副养花小能手的模样,不禁带着欢喜说:“你能救活它们?” “救活过别的花草,对墨菊有没有效就不清楚了,总归要试一试,不然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对啊,总归要试一试!”香乔颇为感慨地重复这句话,看菀娘的眼神也多了一丝亲切,“你并不是自愿来这里的吧?” 菀娘闻言一愣,略微苦涩的勾唇笑了一下:“若有别的选择,又怎么会来别人家为奴为婢,看尽他人脸色。” 那个杀千刀的养父,菀娘一想起便觉气不顺,索性不提也罢。 香巧不看菀娘,望着湛蓝的天空轻声一叹:“都是可怜人,命不由己。” 菀娘观察香巧的同时,香巧也在关注菀娘,这个一来就艳压院里所有丫鬟的女子,不仅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招摇,反而特别循规蹈矩,除了每天浇花时间,很少看她在外走动,有时蓝嫣找她也只是匆匆聊过几句就回屋,存在感比自己还要低,就像个透明人。 香巧偶尔听到其他丫鬟闲聊,说菀娘是在装乖,世子不回后院,她就老实呆着忍着,等世子来了,她肯定就耐不住寂寞,上赶着往世子面前凑了。 真是这样吗? 香巧反倒不这么觉得,世子爷是招人喜欢惹人幻想,她也憧憬也爱慕,也曾做过少女思春的美梦,但这种爱慕的感觉放在心底就足够了,并不一定要付诸行动,因为她有自知之明,世子不可能看上她。 应该说,世子看不上这院里所有女人,哪怕最受宠信的灵犀,也不可能是例外,她们在世子眼里都是一类人,伺候他的奴婢,仅此而已。 香巧莫名觉得菀娘和自己是一类人,脑子拎得清,不犯蠢,毕竟惜花护花的女子,内心总归是良善有气节的。 这么一打岔,菀娘深觉话题跑偏了,赶紧拉回来,手拿小铲子一盆盆的松土,状似不经意的提到:“对了,香巧姐姐,你对那个常安可有了解,他有什么喜好?” “你问他做什么?”听到外男的名字,香巧本能警惕起来,转头看菀娘的神情多了几分深思。 “他把我带进澜沧院,又一路领我到内院,我想着要不要送些东西表示一下感谢,不然这心里过不去。” 菀娘一本正经,香巧仔细看她脸色,没察出半点不对,也就松了语气:“这是他应做的事情,说不得该不该,你也不要刻意去找他,免得落人口实,告到主子那里就糟糕了。” “嗯嗯,这个我知道的,谢谢姐姐提点。” 原本是想问一问其他男管事,可看香巧口风这么紧,菀娘怕弄巧成拙,也只能暂且收了心思,再想别的办法。 见菀娘心不在焉,香巧好意提点两句:“我们湘芜院算是松快的,世子尚未娶妻,一个月大半时间都在书斋那边,甚少过来,世子有时找灵犀说事,也是叫她去书斋那边,所以只要安分守己,不作妖,这日子还是过得去的。” 是说她来了好几天也不见世子踏足这里,原来这边只是个摆设,放几个人守着添添气息。 虽然没有问到她想知道的信息,但无意中得知这一桩,也算聊表安慰了。 世子最好一直不要过来,等到她出府,他再爱来不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书斋后面是一片规模可观的竹林,世子闲暇无事便在这林子里练剑,享受一个人的清静自在。 灵犀到时,世子正坐在石桌边,用牛皮布擦拭一把刚开封的宝剑,玄衣乌发,眉目如画,仿若仙人。 指尖抚过冰凉的剑身,魏珩勾手弹了一下,两道浓眉不觉拧紧。 还是不够锋利,没有达到他想要的那种削铁如泥的程度,兵部那些工匠一个不如一个,简直就是酒囊饭袋,要他们何用,还不如都撵回家种地。 世子眉头一皱,灵犀的心也跟着一拧,为世子烦为世子忧,可又不忍心打扰到世子,悄悄走近又隔着一些距离,痴痴望着那印刻在她脑海里永难忘却的容颜。 她家世子爷真是美到了极致,怎么看都不会腻,只这么望着,她的小心脏啊便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仿佛随时都要从胸口蹦出来。 魏珩素来冷情,他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但就是不想理睬,你便在他面前搔首摆姿,甚至宽衣解带,他也不愿施舍一个眼神到你身上,以免污了他至纯至净的身心。 通俗的讲就是精神上的洁癖,深度到近乎变态那种。 灵犀能够跟随世子这么多年,没有被世子厌弃,也是知晓他的底线,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她痴情但不越轨,安安分分为世子守内院,期盼有一天世子感念她的付出,待娶妻以后能给她个名分,让她长长久久陪在他身边,如此这般她便满足了,从不敢奢望和未来世子妃争宠。 收回满腹心事,灵犀清嗓子咳了声,打破这难耐的寂静,试图引起世子爷的注意。 “有事就说。”冷冰冰的四个字,另外一层意思,无事便滚。 灵犀早就听惯了世子的冷言冷语,即使伤心也能很快调试过来,端正脸色恭恭敬敬禀告:“王妃明日在后花园举办赏花宴,邀请各府贵女,她托人捎话,请世子务必出席。” 娇女赏花,世子赏娇女,花美人更娇,千挑万选总能挑出一个合眼缘的妻子。 灵犀藏在袖里的两手握紧,屏气凝神默默等待主子的回应,内心的跌宕起伏,只有自己知道。 “不去。”干脆利落的拒绝,魏珩站起身,提剑走向竹林深处,龙姿虎步,玄色身影很快消失在满眼翠绿之中。 灵犀握拳的手缓缓松开,暗暗吁了口气,可转念又开始发愁,世子拒绝得干脆,为难的却是她,王妃那边她该如何回复呢。 魏珩步履矫健地往里走,直到眼前出现高大院墙,他转脚往西北方向行至角落处,蹲下身,取出随身携带的肉干全部倒进墙角放着的小瓷碗里。 他瞟向墙角底部的小洞,静静看了好一阵,然后站起,回转身,不紧不慢拔剑出鞘,眸光如电,纵身跃起,刹那间气场全开。 流畅的身形洒脱不羁,宛若黑色游龙,闪电般穿梭在绿林之中,行云流水的美感,又不乏雷霆万钧之气势,每一次挥剑仿佛力拔山兮,扫到之处无不尘土飞扬,混着落叶飘飘洒洒,不过须臾功夫,地面上便堆起了一层厚厚的竹叶。 耍完一套招式,魏珩收剑入鞘,气息平稳,神态如常,不仅不觉得累,反而更加精神振奋。 他狭长的眼眸轻轻一扫,瞥向不远处的墙脚,依旧没看到任何动静,遂收起心神转身离去。 菀娘一觉醒来,绿翘正好推门而入,就见粉面香腮,青丝披散,半睁半闭的美人午睡画面,胃里的酸水又开始发酵,搅得她酸痛难忍。 “你倒是好命,每天就给几盆菊花浇浇水便万事不管,养得娇娇嫩嫩就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 菀娘坐起身,拉拢散开的衣领,遮住胸口欺霜赛雪的肌肤,淡淡开口:“院里所有的活都是你表姐安排的,倘若你有意见,找你表姐说去,她那里说不动,我也可以私下跟你换。” 绿翘这个关系户只会比她更闲,每天这遛遛那串串,耍耍嘴皮子使唤人,自己却不动手,千金小姐都没这么好的福气。 果不其然,绿翘一听这话就熄了火,瞪着菀娘:“你快随我去后花园,明天有很多贵客要来,王妃那里人手不够,叫我们这边也去几个人。” “除了你我,还有谁?”菀娘谨慎的问。 “你的香巧姐姐!”绿翘不阴不阳的哼气。 这两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一块的,每天围着三盆半死不活的菊花发花痴,两个闷葫芦,倒也挺配,呆呼呼的都不讨喜。 后花园很大,论规模不比澜沧院小多少,要在半天之内到边到脚清扫干净,就连凉亭里的石桌石凳也要做到纤尘不染,手指拂过去,不能有一丁点灰尘,这种变态干净的程度,只靠王妃院里那些人,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光世子院里,就连甘侧妃,几个姨娘,还有二爷三爷四小姐五小姐院里的丫鬟婢子也被叫了过来,浩浩荡荡,唱戏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 一个个明着不说,背地里却是怨声载道,王妃没别的不好,就爱折腾,想一出是一出,早几天不打扫,非要等到迫在眉梢了把所有人拉出来,全都给累瘫。 菀娘和绿翘被分配到东面角落的一座假山,绿翘眼疾手快抢先拿到最轻的扫帚,趾高气扬在前头带路,菀娘一手拎水桶,一手拿簸箕,心里默念我运动我美美美,你偷懒你圆滚滚! 假山不高,里面却别有洞天,大概为了方便游园的主子找个阴凉地方歇息,桌椅板凳俱全,一溜儿放在靠围墙这面石壁,隐蔽性极强,菀娘进来逛了圈,最深刻的感受,不愧是个偷情的好场所! 凉快,但也阴森,菀娘直觉不喜欢这里,绿翘跟在她身后,拿扫帚装模作样往地上挥来挥去,还不忘对她粗声催促:“发什么呆啊,赶紧干活,磨磨蹭蹭是想磨到天黑啊!” 菀娘不想搭理绿翘,不吱声,从脚边水桶里拿出抹布拎干,开始擦拭身前的桌椅板凳。 惦记着早做完早收工,菀娘心无旁骛,格外认真,等到全部擦完,她轻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渍,回过身,正要问绿翘扫完了没,却见身后空无一物,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菀娘提高嗓音喊绿翘的名字,抬脚往外走,走不到两步,就见旁侧石壁拐角闪出一个高高长长的人影,急不可耐地向她扑了过来。 “菀娘,有没有想爷,爷可想死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菀娘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得说不出话,被冲上来的三爷抱了个满怀,她感觉她的身体在发抖,不,是抱她的那对胳膊在抖,显然是激动坏了。 这个怀抱很熟悉,前世里她依偎了很多次,可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让她厌恶。 他说他会一辈子对她好,只爱她一个,得空就偷偷来找她,腻腻歪歪地念些淫诗浪词,她耳根子软不经事,稀里糊涂就感动了。 后来,他求到王妃跟前,说要纳她为妾,王妃说她勾搭主子作风不正,只能做最低等的侍妾,一桌酒席都不让摆。 他一句为她辩白的话也没有,只到了晚上关起门,在房里布置一桌酒菜,两人凄凄凉凉地喝完了交杯酒。 或许这就是苦难的开始,不被祝福,不是明媒正娶,与苟且又有什么区别。 浓情蜜意时,他抱着她说要凭自己的本事考取功名,到外地做官,带她离开王府这个是非之地,结果三个月后皇榜公布,他名落孙山。 她不想有身子,怕王妃强制她打掉,可他只顾自己爽快,整日整夜缠她,信誓旦旦说就是死也要保住他们的孩子,结果又如何,她被乱棍打死,胎死腹中,他小登科,喜气洋洋,与别的女子洞房花烛。 死得有多惨有多痛,她对这个薄幸男的恨就有多深。 唇红齿白的俏郎君,却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大渣渣。 菀娘恨得直咬牙,抬脚朝那锦鞋重重踩下去,在他张嘴叫出声前,快速将抹布塞了进去,然后猛地推开他,抱起铁桶就往他身上泼。 哗啦啦的污水将锦衣玉带的白面少年浇了个透心凉,他抽掉嘴里臭得快让他晕厥的抹布,雷劈了般震惊,不可思议地望着菀娘。 “你,你---”好半天挤不出话。 “菀娘宁可冒犯三爷,被王妃惩罚甚至赐死,也不想成为三爷的房中人,还望三爷莫要学那些地痞无赖,死缠烂打,纠缠不休,只会让菀娘瞧不起你。” 菀娘决绝放下话,提着空掉的水桶脚步轻盈地快速离开。 魏昭失魂落魄地呆站在原地,一股股黑水从湿哒哒的头发上淌落,模糊了那张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原本一颗火热的心也被女子无情的话冻得冰凉凉。 菀娘死也不愿意跟他在一起,这是为什么?他堂堂王爷之子,要脸有脸,要地位有地位,要钱财找母亲要多少都有! 难不成澜沧院比他住的地方更气派,菀娘爱慕虚荣,有了新人忘旧人? 菀娘太天真了,完全不懂男人! 他大哥那么一个冰冷性子,根本不知道怜惜女子,她跟着大哥,哪里享受得到浓情蜜意的乐趣。 菀娘,你一定会后悔的! 菀娘小跑着离开假山,拍胸脯平复微喘的气息,左瞧瞧右看看。 打人一时爽,事后心慌慌,幸亏这位置偏,经过的人少,不然这事传到王妃那里,她死一百次都不够王妃解恨。 可若是三爷自己告到王妃那里 这个念头一闪过,菀娘又很快否定了。 以她对三爷的了解,他文不成武不就,自尊心却比任何人都要强,被女子泼脏水,若是传了出去,他的面子也不好看,更可能是忍下这口恶气,私底下再来找她算账。 如果菀娘有飞檐走壁,神不知鬼不觉的神通,她真想半夜潜入三爷房间,拿枕头捂死他,叫他再也不可能打扰到她。 可恨她手无缚鸡之力,除了躲避别无他法。 “这么快就出来了?” 半路上,菀娘碰到绿翘,就见她脸上掩不住的惊讶,话说得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目光还有些闪躲。 菀娘顿时心一沉,想到她突然消失,三爷又突然出现,时间上那么巧,无名的怒火充斥胸口。 “你去哪了?我找你找了好久!” “我突然肚子疼,实在是急,来不及跟你说一声就奔去茅房了。” 菀娘红唇紧抿,没有证据又不能挑破,只能暗恨在心,冷冷瞟了绿翘一眼,擦过她肩膀继续往前走。 “你怎么了?瞪我干嘛,显摆你眼睛大,好看是不?人有三急,你难道就没急的时候?” 菀娘衣衫整齐,发髻完好,神色如常,看不出别的痕迹,绿翘好奇得就跟猫抓似的,菀娘不理她,她就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去。 忽而,菀娘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追上来的绿翘似笑非笑:“你去了这么久,怎么就没有掉进茅坑里呢?” “你什么意思?咒我?好你个菀娘---” 不待绿翘说下去,菀娘冷冰冰打断,压着火气凑近她,在她脸侧低声道:“你我同为世子院里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希望绿翘姐姐凡事三思,不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损人也不利己。” “我做什么了?不就上茅房的时间久了点,你有必要这样耿耿于怀,咄咄逼人!”绿翘理亏心虚,声音也拔得特别尖。 “有理不在声高,亏不亏心,你自己有数!” 菀娘心中厌烦,不想吵大了引来旁人注意,几步快走甩掉绿翘,急匆匆地将水桶簸箕带回了工具房。 回到世子内院,菀娘先到主屋见灵犀,告知她们在后花园干的活,顺道将以为绿翘失踪,却不想是肚子疼去了茅房的事,当做姐妹间的关心话讲给灵犀听。 “我看她最近吃李子吃得多,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要不要找个大夫给她看看?” 菀娘神情真挚,作为绿翘的室友,她表现出的关怀恰到好处,不过度热情也不会显得冷淡,加上她年纪小,又做出小妹妹的天真,不经意中消散了灵犀对她的半信半疑。 “等她回来我再问问她,你干了那么久的活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菀娘从善如流,明面上不能将绿翘怎么样,可挑挑刺上上眼药,缓解一下怒气还是能够做到的。 灵犀坐在主屋耳房等了绿翘很久,脸色拉得比这夜幕还要黑,看到绿翘掀帘子进来,怒意再也压制不住,沉着声音质问:“又野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你一个婢女倒是比主子还要早出晚归!” “表姐莫不是忘性大,分明是你叫我去后花园打扫,怎么就不记得了!” 绿翘在路上碰到别院丫鬟,被她们抓去玩牌,等身上带的银钱快要输光光,实在没本钱了,才不情不愿地往回赶。 当然,这事坚决不能跟灵犀讲。 灵犀最痛恨手底下的人玩牌,若是被她知晓,少不了又要罚自己禁足一个月了。 绿翘也是一肚子的气,从三爷那里得的赏赐,还没捂够一个时辰就眼巴巴送到别人荷包里了。 灵犀一看表妹那滴溜溜转得飞快的眼珠子就知道她又在插科打诨了。 “你和菀娘一起打扫假山,你比她先离开,做的没她多,屁事倒是不少,又是肚子疼,又是晚归,你以为你那点小九九瞒得过我,你眨一眨眼睛,我都能猜到你肚子里有几条虫。” “额,表姐,你也太不讲究了,哪有说姑娘家肚子里有虫的,亏得我晚饭还没吃,不然早就吐出来了。” 绿翘东拉西扯,没话找话,试图把这事给圆过去。 灵犀却没那么好对付,两道柳叶眉竖起,凶凶的问:“还不给我老实交代,真要我查出点什么,再重罚你,你才舒服是吧!” “我,我不就是跟三爷院里的丫鬟玩了几把小牌,表姐你也太小题大做了,谁还没有个手痒爱玩的时候,就不信表姐你以前没玩过!” “你少扯我身上,我路子没你这么野,三爷院里那么多丫鬟,她们不找同院的,偏偏找上你,你是长得比别人好看,还是钱比别人多,亦或是说脑子太笨,又爱装阔气,拿你当冤大头耍着玩,你已经十五了,不是五岁小孩,能不能长长心啊,我的妹妹!” 灵犀不留情面地训斥,骂得绿翘灰头土脸,却又格外不服气,撅着嘴:“我本来就比她们长得好看!她们喜欢看我不行吗?” 世子院里的婢女应该是整个王府水准最高的一批,就连灶房丫鬟带出去也能在外院排上名次,绿翘在美女扎堆的澜沧院算不得什么,可一旦走出去,特别是跟三爷那些婢女站在一起,还是算得上出挑的。 这也是王妃对三爷的特殊关爱。 为了让三爷定下心好好读书,派过去伺候的丫鬟都只是中人之姿,所以三爷最爱往王妃院里跑,无意中撞见菀娘更是惊为天人,从此展开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痴恋故事。 想到这里,绿翘心里更加不舒服,三爷进到假山,先看到的是她,却一点也没有被她的容貌吸引,悄悄招手让她过去,也是想支开她,跟菀娘私会。 那个菀娘不就是一身皮肉漂亮,除了那皮子,还有什么? 行为放荡的狐媚子,耐不住寂寞,到了世子院里,世子不理她,她就继续和三爷勾搭。 若不是收了三爷的银锭子,拿人手短,绿翘早就捅到世子爷那里去了。 “她们真要找好看的,为何不找菀娘?” 一句话戳得绿翘心窝儿直抽的疼,菀娘快成她的心魔了,听到名字,绿翘都想跳脚。 “她心气高着呢,连人家三爷都不放在眼里,我们这些小婢女,她哪瞧得上,表姐,你可要小心了,她厉害着呢,睡个觉枕边都要放着小刀,可见是个心肠狠辣的,你仔细点,可别被她背后捅刀子。” 三两句成功转移了灵犀注意力。 “有这事?” “我和她一个屋,天天看着,还能有假。” “她为什么要随身携带凶器?” “还能为什么,伤人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莞娘一个晚上没怎么睡,睁着眼睛仰面发呆,听隔壁床铺传来的轻微鼾声,心绪纷乱无章。 她不后悔那样对待三爷,她思索的是那样做可能产生的后果,三爷一身湿漉漉又脏兮兮的在路上走,除非过往的人都是瞎子,不然他们不可能看不到没想法,碰到几个护主的下人,可能就呼天抢闹得人尽皆知了。 到时王妃定要追查到底的,三爷禁不住说漏嘴,或者一个个的审,一点点查出蛛丝马迹,最后查到她或绿翘那里,她又该如何随机应对见招拆招。 还是太冲动了,不泼他水,多踢他几脚也是解气的,可惜当时脑门一热想不了太多。 莞娘心不在焉,一直到翌日早晨,她身旁的香巧感受到她不对劲的情绪,关心的问:“你这是怎么了,让你浇花,你这水全都浇到地上了!” “气温太高,给地面降降暑,让它们也凉快凉快。”莞娘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已修练到脸不红心不跳了。 香巧弯了唇角:“你这人倒是有趣,分明是有心事,偏要说些歪理让人忍俊不禁。” “我能有什么心事,我们都是世子的婢女,有事,也是因为心里装着世子。” 趁着四周无人,莞娘大胆的说了这么一句,她心里可不是装着世子,绞尽脑汁地想让他把自己从府里许出去,为此很是伤脑筋呢。 这时,回廊拐角的侧面传来几个大呼小咋的声音,情绪特别激动,引起了菀娘和香巧的注意,不再吱声,互看一眼往前走了几步,专心聆听。 “喂喂,你们听说没,三爷他昨儿个跌进荷花池了呢,” “这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自然听过,听说啊,被护院捞上来时头皮上还粘着淤泥呢,好不狼狈,看到的都是转过脸憋笑,忍得好辛苦!” “是啊是啊,我那好姐妹亲眼看到,她们几个人还被王妃叫到跟前问话了!” …… 苑娘千猜万猜,怎么也猜不到三爷竟用这么荒诞的办法掩盖他身上的污水,好在这天气炎热,跳进水池就当泡澡降温了,冻不到也着不了凉。 三爷的做法让莞娘太意外,做得好像是他在为她善后,可明明是他负她欠她太多,就算跳进冰河里冻成冰棍儿也尝还不清。 “要你们做事,你们却聚在一起嚼舌根,世子爷院里不留搬弄是非的嘴碎子,你们要是不想干了那就另谋高就,世子院里不留闲人。” 灵犀清脆又响亮的声音插了进来,听得莞娘心神一颤,同香巧交换了眼色,赶紧各归各位,一个给松柏修剪枝桠,一个继续浇花施肥。 灵犀经过拐角走过来,看到两人各自忙碌的身影,目光一转定定落在莞娘娇媚的背影上,出声唤了唤她:“莞娘,你跟我来一趟耳房!” 莞娘依言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水壶跟在灵犀身后随她进屋。 灵犀坐在秀榻上,发鬓插着的珠玉簪子垂落到耳侧,明晃晃的惹人眼球,倒是有几分主子的气派,莞娘看着这样的灵犀,顿时有种陌生的感觉。 “不知灵犀姐姐找莞娘有何吩咐?” 猜不到女子的意图,莞娘索性中规中矩的问。 “莞娘,你来这里有几天了?” 灵犀如此一问,莞娘抬眼看了看她,平稳的答:“加上今天,有八天了!” “那你觉得其他姐妹如何,品性可有疑点?对你可有不敬?” 莞娘摇头,保守的回:“姐妹们并无怠慢,是我性情内敛,不爱与人交道!” “是吗?”灵犀笑了,眼神玩味,“我看你和香巧倒是处得不错,有说有笑好不亲近。” “她和我都爱摆弄花草,趣味相投。” 莞娘心中厌烦这种猜忌式的套话,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小心同灵犀周旋。 “我那表妹是个不爱花草的,也难怪和你聊不到一块,”灵犀目不转睛地盯着莞娘,看她秀美的脸上表情镇定,平静得让人有种想看她崩溃求饶的欲望,灵犀一字一顿慢腾腾地接着说,“绿翘是有些小性子坏脾气,但本质不坏,也没有伤人的念头,你又何必那么提防她,竟是在枕边藏了匕首,你可知世子爷有规定府里下人不得私藏凶器,若有人阳奉阴违,视王法不顾,杖责二十生死不论!” 竟有这么一条,她怎么没听说? 莞娘眼露惊愕的神色,对了,她上辈子并没有在世子爷,跟三爷又是你侬我侬,根本就没想过拿出匕首自卫,自然也无心留意这方面的事。 二十棍!世子爷果然心狠! 上辈子她还没捱到二十就因身下大出血而亡,这一世她虽腹中没有胎儿,体质强了不少,但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扛过去。 菀娘稳住心神,不慌不乱地陈情:“灵犀姐姐有所不知,这匕首是我父亲送我的礼物,长者赐不敢辞,我带在身边也是为了怀念父亲,顺便做防身之用,并没有产生过任何歹念,还请灵犀姐姐体谅我一片拳拳孝心!” “我体谅你,谁又来体谅我?我是管事,你在我眼皮底下藏刀子,我知而不报,若是被世子查出,不仅你要受罚,我也会被牵连,到那时,又该如何是好,世子可不是三爷,你一哭他就心软!” 说的是世子,提什么三爷,莞娘最讨厌别人把她和三爷放到一起,说得好像他们有什么似的,有也是上辈子,这一世他们清清白白,也绝无可能。 “那么灵犀姐姐有什么办法能够帮我渡过这次难关,菀娘哪怕势单力薄,也定当竭尽全力予以重谢!” 灵犀既然没有直接捅到世子那里,而是单独找她谈话,那么肯定是藏有私心,说不准就是等她表态好捞个大人情。 既如此,干脆把话说开,省得你推我搡,绕来绕去没得意思。 见莞娘把话挑开了,灵犀也不绕了,要笑不笑地睨着她:“你又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值得我冒险呢!” “若是以放弃世子为条件呢?” 闻言,灵犀眯了眼:“我以为你无意做世子房中人,世子对你不理不睬,也没见你心急如焚,依然泰然处之。” “世子不来内院,我见不到人,着急上火也没用,灵犀姐姐难道没听过一个词,” 莞娘有意停顿了一下,灵犀被她吊了胃口,眸光转冷:“什么词?” “欲擒故纵!” 灵犀读过私塾,听先生讲过这个典故,脸色丕变,看莞娘的神情更加复杂了。 “你果然不简单!”话里有些咬牙切齿。 “世子将来会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这是不可憾动的,再来一个香浓娇软的宠妾,世子心里会有多少位置留给姐姐呢,还真是不容乐观!” 女人之间的较量,最有效的办法还是攻心为上,用她最在乎的东西击溃她坚硬的外壳,化被动为主动。 灵犀望着莞娘的眼神越发阴冷:“你以为你单凭这张脸就能迷惑世子,世子可不是三爷,看到长得好看点的女子就挪不动腿了。” “当然不曾想得这么简单,否则我也不会用策略,单凭美貌灵犀姐姐也是够的,为何跟在世子身边多年也未被世子纳为妾,恐怕还是没有摸透世子的喜好。” 不想听到三爷你偏又提,那就别怪她继续补刀。 灵犀被激得火气高涨,提了嗓门:“我和世子十多年情分,不是你这种以色侍人的玩意能够理解的。” “以色侍人,总比有色却无人可侍要强。”莞娘冷冷的回。 灵犀怒而站起:“好你个牙尖嘴利的莞娘,倒是我小瞧你了,王妃莫不是也被你糊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灵犀被菀娘气到口不择言,菀娘眼波清湛,语重心长道:“姐姐慎言,王妃身份尊贵,不是你我可以妄议的,姐姐若是将自己和世子的情分看得过重,事事都想拿大一头,总有一天会碍到别人的眼。” 好比她,什么都没做,甚至有意避开三爷,依旧碍了王妃的眼。 有时候,你哪怕一句话也不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要主子看你不爽,那就是你有错你该死。 特别是王妃和世子这种身居高位的掌权者,想罚就罚想杀就杀,你跟他们讲道理喊冤枉,无疑是对牛弹琴,傻的还是自己。 世子那冰冷蚀骨的眼神,菀娘有时做梦还会梦到,惊醒以后满身的冷汗,对世子的感觉有恨有埋怨,但更多的是弱者对强者的敬畏和忌惮。 “王妃洞若观火,派我过来伺候世子,想必是发现我身上有什么可取之处,能够取悦到世子,我如今还在观望,没有展开行动,一是尚未摸清世子的脾气,二是想到姐姐待我极好,不愿为此伤了彼此的情分,” 若说跟着渣三爷唯一的好处,那便是学会了他的巧舌如簧,死物经过他那张嘴皮子也能瞬间说成活的,诀窍就是使劲的撒糖,恶心巴拉,肉麻当有趣。 “世子冲锋陷阵杀敌无数,靠的就是一把刀和一柄剑,身为勇猛无敌的大将军,最看重的便是跟着自己征战沙场的兵器,我父亲给我打磨的匕首十分锋利,削铁如泥,你说世子见了是欢喜,还是欢喜呢,对于进献利器的我又会不会高看几分呢!” 菀娘多活了一世,虽然死得惨了点,但也并非一无所获。 世子对女色兴致缺缺,将全部精力用在了军事上,记忆里大概是半年后,世子以兵部名义公开征召全天下的能工巧匠,让他们同场竞技,锻造最拿手的兵器,获得前三名的工匠将破格进入兵部。 父亲生在打铁世家,征召入伍前便是当地最有名的铁匠,尤以打造刀剑最为擅长,不过为了明哲保身,父亲刻意藏拙,给外人打造的器具总是差了那么一些火候,唯有她随身携带的匕首是父亲呕心沥血之作,冰刃寒光,发丝一碰即断,父亲用最韧的野牛皮做刀鞘时特别做厚做宽了不少,并在刀身上涂了油蜡,就是为了减少彼此摩擦,让刀鞘不被划破。 菀娘一句句的说,灵犀的心一点点下沉,脸色异常的难看。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世子对兵器的痴迷,当年她从一干小丫头里脱颖而出,成功留在世子身边,就是因为她爹外出走货时从死人堆里翻出一把宝弓,稍加润色改造以后进献给世子,并及时提了她一下,后来世子选丫鬟时眼皮也不抬地就叫出她的名字。 她沾沾自喜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如今又来了个菀娘想用同样的招数,这叫灵犀如何不气,有种自己的宝贝被觊觎了的感觉。 “表姐,不好了,王妃来了。”绿翘咋咋呼呼跑进来。 灵犀脸色更黑了,等到绿翘跑到跟前,满肚子的怒气找到了宣泄口,不顾菀娘在场,一巴掌甩到绿翘脸上:“快闭上你那乌鸦嘴,王妃来这里是好事是喜事,哪里由得你大呼小叫胡说八道。” 绿翘被打得一愣,呆呼呼的,等反应过来,双眼睁得铜铃儿大,一下子炸了:“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爹娘都没舍得碰我一下,你,你等着,我要去跟姑姑告状。” “去吧,去吧,说你在这吃不好睡不香还天天受我的气,我这就去求了世子的恩典将你放出府。” 灵犀恨恨说着气话,顺道剜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菀娘,心情无比的抑郁,抬脚往外走,刚到门口就撞见正要掀帘子气喘吁吁的蓝嫣。 “王妃,王妃往书斋那边去了,还带着庆仪郡主和显国公府的表姑娘。” 不是在后花园宴客么,怎的把她们带到了澜沧院,还特意跑到书斋见世子,这意图未免也太明显了。 灵犀忽然感到浑身发冷,王妃果然会盘算,一个世子正妃,一个侧妃,全都是身份高贵的主,对世子而言可谓是如虎添翼。 今上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儿子,比世子还小了三岁,听闻身子不是很好,能不能养到弱冠都是问题,若是有个万一,跟今上亲缘关系最近的世子无疑是皇位最佳人选。 想到这种可能,灵犀心情矛盾极了,既喜且忧,喜世子爷将来可能的造化,又忧正妃侧妃身份太高,她日后必要被压得死死,翻身太难。 “王妃带着两位娇客过来,我们要不要过去奉茶?” 蓝嫣这样一问,灵犀立马回道:“当然要去,书斋那边就几个洒扫丫鬟,粗手粗脚,常安又没什么伺候女主子的经验,怠慢了王妃和两位客人就不好了。” 两人脚步匆匆快速离开,屋里只剩菀娘和绿翘,菀娘看着绿翘带了明显红印子的左脸,作为睡一个屋的室友,象征性的关怀道:“你要不要拿个水煮蛋滚一滚。” “要你管,八婆!”当着菀娘的面被表姐打,绿翘颜面尽失,只觉无比羞恼,瞪了菀娘一眼,袖子一甩,快跑着出了屋子。 菀娘可不想一个人呆在灵犀房间里,免得对方心血来潮,说掉了个什么东西然后赖她头上,看到绿翘跑出去,她也跟着快速出屋,两袖飘飘两手空荡荡,第一时间去廊下察看墨菊。 书房内,黄花梨木矮桌中间开了个圆洞,洞下面放着一个红泥小火炉,炉上搁了紫砂茶壶,炭火已经熄灭,壶内的花茶也已冷却。 世子和王妃盘腿端坐榻上,世子拿起比他拳头大不了多少的袖珍茶壶,不紧不慢地往王妃身前的琉璃茶盏里倒茶。 “这是父亲从茺州寄回的银胎雪菊,清肝明目,生津消暑,祛烦止躁。” 世子从不说废话,有这个耐心也是意有所指。 王妃细长的眉头一挑,将茶盏往他身前一推,拒绝饮用,没好气的说:“我烦什么躁什么,世子难道不懂?我舍下脸面亲自将她们二人带过来给你相看,你就是这么个态度,先不说雅容,庆仪是你亲表妹,你皇姑唯一的女儿,父亲又是平西侯,手握一方兵马,这次庆仪上京,好几家都在悄悄的问,多番试探庆仪的口风,你猜庆仪怎么说?” 王妃故意这么问,就是想勾起儿子的好奇心,打破他那十年如一日没什么表情的冷漠脸,可话抛出去,她发现最后尴尬的依然是她,简直屡试不爽。 她这辈子最大的挫败感就是来自这个让她引以为豪,并报以极大期望,却又让她捉摸不透的儿子。 从小天赋过人,心智超群,论文能治国,论武可安-邦,护国寺大师私下曾言此子乃不出世的天才,鸿福齐天,显贵不可言。 什么都好,就是在婚事上拖拖拉拉,不肯给她个痛快话。 “庆仪说要嫁也只嫁功高盖世的大英雄,这不明摆着指的是你,来你这里也是庆仪先提出的,她听说世子院里有片清幽雅致的竹林,很早就想来瞧瞧了,要我说干巴巴的竹子有什么好看的,她想见的分明是你,你可倒好,还真的把她们两个打发到竹林里去了。” 说着说着,王妃口干舌燥,又将茶盏端了回来,掀盖子小抿一口,见世子不动如山,一点反应也没有,气不打一处来,“你倒是给个准话啊,庆仪和雅容都是难得的美人,品貌才情比公主也是不差的,你连她们都看不上,难道还想娶个天仙儿放屋里供着不成?” “功高盖世的另一层意思,功高震主。” 世子掀了掀眼皮,漆黑的眸淡然无波,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像谈论天气般毫不经心。 王妃冷冷一笑,眸子里带着几分傲然:“我的儿子就算是功高震主,那也是应当的,你十二岁便跟着你父亲南征北战,十五岁那年更是力挫鞑靼十万大军,将他们逼回到漠北草原退守老巢,从此元气大伤,至今不敢再袭,试问大盛王朝,除了我归南王府又有几家能够做到。” 魏家这个天下原本就是从他人手里夺过来的,如今才传至第二代,根基尚且不稳,内有前朝余部逃窜,外有北鞑靼西突厥,太子那样的孱弱身子,如何承担得起这份沉甸甸的重任,怕是刚刚扛上肩头,瘦削的背脊就被压弯了。 魏珩不再言语,忽然撩起袍子下榻,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丫鬟随从都候在院子里,午时的阳光正晒,但没他的命令,无一人敢上前。 他将灵犀叫到跟前:“把她们带过来,王妃要离开了。” 让她们进去游玩一刻钟,已经是他的极限。 王妃沉着脸走近:“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两个儿子,两个极端,一个贪恋美色,一个不近女色,也不知道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贪上这么两个不省心的主。 对于大儿子,王妃巴不得他多近女色,一旦开了荤,体会到女子的妙处,就不信他还能跟和尚似的坐怀不乱。 说起来,那个菀娘真是没用,把小儿子迷得七荤八素,大儿子这边却一筹莫展,都来好几天了,也没勾得世子召她侍寝,待自己再敲打敲打,让她长长记性,抓紧时间把事办了,毕竟那等模样的女子实在不好找,再找出一个,黄花菜都得凉了。 竹林这边,两位娇小姐都没什么赏竹的心情,看似悠闲自在,其实都在默默打量对方,估算对方的实力,和自己比较有哪些优势劣势。 单论容貌,赵雅容稍逊一筹,但她有个状元爹爹,从小耳濡目染熟读诗书,娴雅从容的书卷气息,却有另一种动人的魅力。 而庆仪在边关长大,所处环境有限,加上其父又是武将,并不怎么重视女子才情,能断文识字即可,反正有个封疆大吏的爹,又有个公主娘,郡主从来不愁嫁,只有她挑别人,没有别人挑她的道理。 偏偏她想嫁的那个人却是求而不得,三年前他来肃州拜访父亲,她便对他一见钟情,从此恋恋不忘,这三年里母亲也曾书信给驻守茺州的王爷,明里暗里表示亲上加亲的意思,王爷却说关外大捷论功行赏时,长子推了所有封赏只求婚娶自由,他有言在先只能应下,后来回禀天子,天子犹豫了一下也勉为其难地应了。 不只庆仪和赵雅容,京中所有贵女的痴心都碎了一地,要嫁世子,就得他主动求娶,可让世子那样的谪仙人物倾心相许,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多少女子折在半路上痛哭流涕铩羽而归。 这其中也包括庆仪和赵雅容,但她们有雄厚的家世做依仗,王妃很是看重她们。 王妃是世子的母亲,世子总要娶亲,母亲的意见定然是要首先考虑的。 世子如今仍是孤家寡人,不说妾室,就连个通房也没有,说明他对女色并不上心,只要他没有特别偏好的女子,她们就有机会。 哦,不对,倒是忘了世子有个贴身伺候多年的婢子,从小就跟着世子,据说很多年了! “郡主,赵小姐,王妃要回去了,叫我来通知你们。” 灵犀一出现就感觉两道冰刀子般凌厉的视线直射向自己,不禁瑟瑟发抖,怎么回事,好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书斋那边的血雨腥风,菀娘一概不知,如今让她记挂的心事是和灵犀正面对上了以后该如何相处。 灵犀看着爽利,见人三分笑,其实不是个能容人的性子,她与灵犀有了嫌隙,以后更要处处留神小心行事,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也许,她可以利用灵犀和绿翘之间的矛盾做文章,绿翘是灵犀最大的漏洞,真要计较的话把柄不要太多,不谈别的,光是跟别院婢子私下赌牌这件事就有得说道,到了晚上绿翘在梦里仍是咬牙切齿,念叨着下次定要翻盘,却不知她的梦话已经被隔壁菀娘听了个正着。 菀娘睡眠质量不高,入睡比绿翘晚,醒得却更早,绿翘好几次梦魇,菀娘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也算是无意中的收获。 那么该如何激化两人的矛盾? 菀娘在和灵犀斡旋时生出急智,成功唬住灵犀,却也颇费了一番心力,如今放松下来脑子反而有些空白,一时想不出特别行之有效的办法,索性不费神了,让她这消耗过度的小脑袋瓜子休息一下。 菀娘决定找点事做,也是她这两天一直在琢磨的,给墨菊搬家。 墨菊喜凉,不能直面阳光,但又需要充足光照,菀娘避开主屋的方向,从下人住的矮屋绕过去,路经每天打扫仍有异味飘出的茅厕,再往里走一阵,来到西北角的院墙边,这里少有人管,野麦草兀自疯长,墙边古松又高又大,足够阴凉又不缺光照,很适合墨菊的生长。 菀娘一盘盘搬过来,路程不是很远,但来回几趟还是有些累的,搬完最后一盆,菀娘靠着树干坐下,忙里偷出一点空闲,一人独处,怡然自在,无人扰她清静。 她仰头望着高高的红色院墙,犹如冰冷的巨型野兽,挡住了所有窥探的眼睛。 许是世子喜静的缘故,世子内外院的围墙修得比别院要高,她上辈子是如何被人弄进世子房间的,就这点菀娘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世子是王妃的儿子,王妃能在内院塞人,恐怕外院书斋也有她安插的手下,夜黑风高,加上三爷娶正妻,整个王府喜气洋洋,世子爷也不能避免地要过去喝喜酒,她情场失意心头愤恨,难免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趁守院松懈偷溜进世子房中等世子回来,攀上更高的枝头,又趁机报复三爷 菀娘这样一想,只觉胆战心惊,环环相扣,又合情合理,可见图谋者心计之深,除了王妃,能办到的还真没几人,而且王妃最有害她的动机。 上辈子她是以三爷侍妾的身份被偷塞进来,这一世提早了三年,情况也大大的不同,这次她光明正大走着进来,总有一天她也要光明正大走出去,离开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囚牢。 菀娘仰面望着红墙,忍不住想这面墙是不是通向自由的拦路虎,从这里翻出去就可以海阔天空了,想过之后又摇头苦笑,笑自己太天真。 内院四面只会是墙中墙,不可能通往外界,不然也不会庭院深深锁住女人一生了,那么,墙那边是什么地方?也是澜沧院的地盘?或者住着别的主子? 她印象里澜沧院好像和王爷的院子离得最近,不过王爷在茺州镇守,一年到头也回不了一次,王府实在太大,有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可能一辈子也没人经过,莞娘最熟悉的也就三爷住的地方,那里的一草一木她都熟悉,但这辈子她一次也不想再去了。 正在感慨中,忽而,菀娘听到一个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转过头闻声望过去,就见离她三四米远的草丛被热风拂开,一条浑身黑得发亮的大狗赫然卧在草间。 菀娘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呆了般定定望着这头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大狗。 通身皮毛油光水亮,头大额宽,四肢粗壮,脚掌宽厚,爪子尖尖,尾巴蓬松,伏在深草里不动的样子,就像趴了个黑黑的人似的,乍看去胆子小的可能要被吓晕了。 这么大的狗打哪来的,内院都是秀秀气气的姑娘,要养也是养猫兔子之类的小动物,谁会养比自己块头还大还壮实,又长相很凶的大怪物。 莞娘不敢惊动似乎在酣睡的大狗,轻手轻脚悄悄往后退,但这边的草都有点深,一脚踩过去,无论步子有多小,总要发出点声音,根本不是放小步子就能控制的。 于是还没退开一米,莞娘就僵住了,她看到那坨大黑团子动了,光照下全身皮毛泛着闪亮亮的色泽,闭起的三角眼缓缓睁开,露出一对金褐色的瞳孔,威武非凡,浑身透着一股令人畏惧的王者气势。 莞娘心脏都快停跳了,她很想转头撒开腿跑,可两只细瘦的腿就跟灌了铅似的一步也迈不动,只能愣愣杵在原地,跟那凶凶吊三角眼在空气中进行无声的较量。 说是较量也不对,莞娘跟大黑狗一比,体型和力量差了不是一个等级,莞娘感觉只要她稍微动一下,那只大狗就有可能蹬着它那粗壮的四肢扑过来,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她压倒。 莞娘很想大喊,可这么偏的地方,她喊破喉咙也未必有人听到,反倒会更加刺激大狗,要是一扑上来就咬她脖子,那她这辈子又白活了。 莞娘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屈膝下蹲,以一种示弱的姿态,用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说:“大黑,你喜欢在这里玩耍?正巧我也是呢!我们好有缘分,那么我猜,你是不是很讨厌被人打搅,或者在躲你的主人,所以才呆在这里?” 如果被绿翘看到她跟动物这么讲话,肯定会大声嗤笑她,然后鄙视她脑子有病,竟然像哄孩子似的哄一个畜生。 在遇到大黑狗之前菀娘也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做,但菀娘发现这个大家伙很不一样,在她讲话时它会时不时转动眼珠子,然后歪一下脑袋,似乎在打量她审视她,或者在试着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由此判断,这是一只很通灵性的狗,它的主人肯定不简单,也有可能主人没有完全驯服它,所以它才到处乱跑。 狗狗以一种有些困惑又有些好奇的眼神望着她,虽然长得很凶,目光却异常纯粹,不像很多人,看似脸上在笑,内心指不定琢磨着如何算计你,笑里藏刀,口蜜腹剑。 跟恶人一对比,菀娘瞬间觉得这只凶神恶煞的大胖子可爱多了,她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里面装着她自己做的猪肉脯,当零嘴吃的同时又卖给身边丫鬟婆子,买的人多了还能小赚一笔。 “这是我给自己留的最后两块,相见便是缘分,作为见面礼,我分享一块给你,很好吃的,吃过的都说好。” 菀娘从纸包里拿出一块肉脯,用力往自己的反方向远远一抛,追去吧,她也正好跑开。 大黑狗鼻子嗅了嗅,伸出猩红的大舌头,显得格外兴奋,一个凌空跃起,从半空中拦截到了肉脯,张开血盆大口,嗷呜一口就吞进了肚子里。 好吃,还想再吃! 大黑狗尝到了从未吃过的美味,从喉咙里发出一记愉悦的低吼声,看到送它吃的两脚兽离自己越来越远,立刻蹬开四肢再次腾空,连跑带跳撒欢儿去追。 菀娘一个两条腿,跑起来还带喘的弱女子,哪里敌得过体型壮硕,骨骼奇粗的四条腿,还没跑到茅房,狗狗就又追上来了,不像要扑倒她的样子,更像是在跟她追逐嬉戏。 菀娘甩不开大狗,怕大狗跟着自己到前头人住的地方引起骚乱,一时情急,快速扯下荷包,扬手往背后甩了出去。 狗子,尽情咬吧,千韧丝做的荷包韧性极佳,不是牙口好就能咬开的,看你何时才能吃到肉。 大黑狗闻着肉脯的味道直奔向荷包掉落的地方,咬住,额,咬不动,不服输的狗子用爪子将荷包抵到地上,另一只爪子拼命的挠,奈何爪子太肥,荷包又小,挠一下就把荷包拍飞了,挠半天也没挠开,气得狗子嗷嗷直吼。 看到那个浑身香喷喷的两脚兽不在了,它立马掉头,往回跑向原来的角落,纵身一跳,壮硕的身躯全然展开,顿时修长了不少,蹭蹭两下跃上墙面,又飕飕两下翻过墙头,很快回到了他熟悉的竹林,急吼吼跑进林子里。 林子另一头,常安望着像是雕塑般久久不动的主子,小白脸愁成了苦瓜脸。 没找到霹雳,要怎么汇报呢。 那只小獒太调皮了,三天两头闹失踪,偏偏人家天生块头大,五个月的幼龄,比他还要壮实,跑得又快,力气贼大,找到了未必能抓住,抓住了也不一定保证下次还能抓到。 这种不听话的猛兽就该关小黑屋,等彻底驯服了才放出来,可世子稀罕这东西,坚持要散养,培养獒的野性,最后苦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整整一个月,做不了别的事,成天追着一个畜生跑,累死累活还讨不到好,三天两头被主子训,“连只狗都抓不住,要你们何用!” 天可见的,那真不是一般的狗,那是能和虎豹一较高低的猛獒啊! 常安心里别提多委屈了,可世子活要见獒死要见尸,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禀告:“世子,小的已经将西北角那个墙洞堵住了,又将整个外院搜查了一遍,可还是没发现霹雳的踪影,小的斗胆猜测,霹雳有没有可能跑到内院去,那个墙洞是通往内院的。” 常安把自己的想法说完,便识趣闭上嘴巴,等待主子的指示。 “墙洞小了,它钻不过去。” 世子爷可能是觉得自己一字千金,所以为了保值,能不多说,那就必须少说。 常安何尝不明白,他又不是傻子,他试了那个洞,他都钻不过去,更别说比他还宽的胖狗子了。 可不钻狗洞,难道它还能飞檐走壁不成,那样的话霹雳就真成神兽了,常安想想都觉得不可能,就那能吃能睡,长一身肥膘还到处乱跑的家伙,别搞笑了,说它是猪的变得,他才会信。 正想得出神,一道闪电般的黑色身影朝常安后背扑了过去,啪,重重扑倒,借着肉垫子的缓冲,霹雳蹭一下蹦到主子跟前,尖锐的獠牙叼着荷包,乖乖坐下来甩尾巴。 主人,求打开,你的霹雳宝宝要吃肉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威风凛凛的高原之王像只大号哈巴狗似的,血盆大口咬着秀气的物件,漏风嘴角不停往外流淌透明哈喇子,头面宽阔的面相依旧很凶,但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又格外让人忍俊不禁。 魏珩一语不发地望着向他讨好装乖的大狗,忽然很想给它一脚,他也这么做了,抬起镶云纹黑靴踢了踢狗子前肢,声音冷得像是在放寒气:“哪里捡的不干不净的东西,也敢放嘴里咬。” “这这,是女子用的荷包,爷,这狗果然钻到后院去了。”常安被庞然大物从背后突袭,差点没被踩得吐血,吃了一嘴的土,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腰走到主子跟前,话还没说利索就暗搓搓地上眼药。 这狗跟他有仇,被送过来以后,他就没好日子过,再不想想辄,这畜生怕是要踩着自己上位了,不,它已经这么做了。 物证都在这里,看狗子如何抵赖,今日就给宰了炖一锅狗肉大补汤。 魏珩眉目淡然,看着霹雳不愠不火道:“吐出来!” 霹雳歪着脑袋双目炯炯,似乎在观察主子神情高兴还是不高兴,主子不笑的样子真是可怕,不过它好像也没见主子笑过,主子一刀就能够劈了它脑袋,凶得很,算了算了,高原之王能屈能伸,强者值得敬畏。 霹雳依依不舍地吐掉荷包,魏珩看了常安一眼,常安心领神会,立马从狗子脚边捡起荷包,捏在手里研究了一下,拉开两边系着的带子往外一扯,很快打开荷包,从里面的纸包里找到一块香喷喷的猪肉脯。 这味道闻着都让人很有食欲,尝起来肯定不错,常安拿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怪不得这狗当宝贝似的叼着,他也想吃了怎么办。 “嗷呜,嗷呜---” 霹雳眼睛围着常安打转,一眼也不舍得错开地盯着他手上那块肉,虎视眈眈的模样,好像随时都要扑过来咬他--- 手里的肉! 这獒犬严肃起来,那张丑脸更加凶神恶煞了,常安不禁有点怵,望向主子求指示。 “给它!”魏珩冷声吩咐,常安倒有些舍不得了,吸鼻子又闻了好几口才狠狠心往旁边一扔。 狗子乐滋滋跳起来,张开大嘴接住,一口吃进了肚子里。 常安看得眼角直抽,长得跟个胖球似的,身手怎么那么灵活,动不动就蹦得老高,显摆自己腿长是吧,哼,再长也是个胖子。 霹雳块头大饭量也大,小小肉脯还不够它塞牙缝,一口吞下去没什么感觉,吃了还想吃,仰着大脑袋看魏珩的眼神充满了渴望,似乎只要这么静静地看着,表现得乖巧一点,它的主人就会变成好多好多的肉出来。 常安实在憋不住,啧一声轻骂道:“你这小畜生可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你每日吃的牛肉干都是哪来的,那是皇商特意孝敬给王爷的,王爷自己不吃全送进你这狗肚子里,你倒好,不知感恩也就罢了,每日跑得不见踪影,还乱捡东西回来,那块肉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你吃了就不怕烂肚子” 闻言,魏珩波澜不惊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丝的起伏,他淡淡瞥了常安一眼,常安立马扬手往自己脸上轻拍了一下:“爷,小的多嘴,小的错了!” 人不如狗,苍天瞎了眼啊! “嗷呜!!!” 人说话,畜生瞎凑什么热闹,叫得再像也变不成狼! “召陈太医过府看看。” 世子一声令下,常安直接傻眼,内心分外抵触的问:“世子您哪里不舒服,是现在就叫吗?” 他简直不想承认世子待一条狗比待他这个从小跟到大的贴身随从要好。 “你说呢?”魏珩很不想讨论这种听起来很蠢的问题,那会显得他更蠢。 常安从世子眼里看到了嫌弃,顿时觉得自己跟一头畜生过不去有些掉价,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爷,这畜生和人不一样,它就算有点什么,太医也未必看得出来,所谓术业有专攻,小的认为找个懂畜道的人,可能看得更准些,再说小的瞧它精神十足,可能也没啥大问题,有也是吃多了肉撑住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狗子一声震天的吼叫,似乎非常不满,不能讲话就用叫声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一双金色瞳孔目不转睛地看着常安,吓得他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声音也有些颤:“爷,您看它这么凶,要是把太医咬了,可就不太好善后了。” 太医虽小可好歹也是个官,一个处理不妥当,很容易落人口舌,本来世子爷在外的名声就不是那么美,凶残杀神,一战诛杀敌军五六万,让敌人闻风丧胆,也让百姓不寒而栗,在常安看来是典型的吃力不讨好,拼死了保家卫国,还被国人忌惮到提到世子爷脸色就变。 世子继续保持他的高冷沉默,盯着狗子的眼神讳莫如深,似乎在用另一种无声的方式训示调皮的宠物,然而霹雳此刻心不在焉,缩了缩壮实的身躯冲世子低低叫了声便转身蹭一下又跑回了竹林里。 常安抓紧时间上眼药:“爷,您瞧,这狗野性难改,您在这里它都跑,可见它对您并无服从的意思。” “跟着它,看它往哪里跑了。”世子乌目幽沉,话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常安小心翼翼地问:“那要是它抵抗,不肯跟小的回来,要不要捆绑呢?” 最好乱棍打死算了,免得他没日没夜的操心。 话一出,就见主人寒光森森的双眸利剑般的射向自己,常安浑身一抖,苦哈哈地躬身低头:“小的会尽量想些温和的办法的,请世子爷放心。” 内院,灵犀站在花架子前,手捏着盆栽的枝叶折了又折,脸上写满了不可言说的心事,想到庆仪郡主离去时对自己的警告,她就寝食难安夜不难眠。 “下人该有下人的分寸,不该妄想的那是把心捣碎了千痛万痛也不能想,高门大户最重体统,正室还没进门,伺候的婢子就大了肚子,那是不识抬举下贱无耻,若我未来夫君有这样的房中人,我第一个不容,不说打死,至少也得打个半死不活。”庆仪郡主身份贵重,在肃州就是公主般的存在,性子养得又娇又跋扈,教训下人那叫一个理所当然,惹到了她什么狠话都放得出。 灵犀当时听得已经是冷汗直流,内心惶惶神思不宁,脑海里不禁浮过莞娘之前说的话,就如同预言般在下一刻应验了。 她果然还是在内院呆得太过于安逸了。 没有正经的主子,这里俨然成了属于她的一方天地,平时又有丫鬟婆子奉承讨好,她便逐渐迷失了自己,甚至差点忘了身为婢女的本分,反观蓝嫣就比自己理智清醒多了,规规矩矩做事,从不刻意往世子跟前凑,不说整个王府,便是世子院里上上下下提到她都得夸上一句,而自己呢,却在为下人们私底下议论灵犀迟早要被世子爷收入房中而沾沾自喜。 她必须立个靶子,让自己随时都能看到,时刻提醒自己危机的存在,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莞娘就是很好的人选,虽然她很想给这不识好歹的小丫头一点教训,可所有丫鬟里敢说真话又有足够美貌,有能力做她挡箭牌分散郡主注意力的就只有莞娘了。 因为莞娘是王妃赐下的,哪怕郡主将来真的嫁了进来,第一个看不顺眼的必定是莞娘,她躲在莞娘背后将会安全不少。 “阿切!”莞娘狠狠打了个喷嚏,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头,暗忖谁在想她或者骂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很快,菀娘就明白那种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马婶竟然找到了内院,一见她就冲她使眼色,亲亲热热挽她手臂,用那夸张的大嗓门说道:“你来了澜沧院以后,王妃时不时想起你,说你伺候得贴心,要不是紧着自己儿子,还真是舍不得把你放出去!” 想她?得了吧,不惦记着要她的命,她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菀娘忍着恶心的情绪,含蓄笑了笑,道一句多谢王妃抬爱,又看向马婶背后好奇盯着她们的绿翘,委婉的说:“绿翘姐姐,我和马婶多日未见,有很多体己话要说,你能否回避一下。” “有什么话是听不得的,非要背着人说。”绿翘不阴不阳的刺了一句,在菀娘面前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话调调,不管有没有外人就没头没脑吐了出来。 马婶脸色顿时变了,嗓门更大更尖,看向绿翘的眼神也是格外尖利:“我奉王妃的命令给菀娘带话,王妃可没有交代让第二人也听到,若是你想听,不如随我去禀告王妃,看王妃是否愿意赏你这个恩典,王妃若是不高兴,你贸然前去打扰,少不了挨一顿板子,我就问你,是愿意吃板子,还是杵在这里当柱子!” 马婶虽然只是王妃院里的二等管事,但因为办事利索,又会看脸色行事,一张嘴也讨巧,平时颇得王妃赏识,寻常的丫鬟婆子哪个见了她不是巴结讨好,像绿翘这样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小丫头片子,若是在王妃院里,早就被她收拾得哭爹喊娘了。 马婶长脸高颧骨,眯眼睛看人的样子还是有点凶的,绿翘一个养在内院的小姑娘,平常都是躲在表姐的保护伞下,哪里碰到过这类刻薄犀利的人物,又听她一口一个王妃,说着说着竟然扯到了打板子,顿时脸上露了怯意,心里怕怕的,话里也是诺诺:“我,我就说说而已,又不是真想听。”说罢,人也很快闪出了屋。 “毛都没长齐,还想跟老娘斗,整不死你,”马婶边骂边带上门,回身将菀娘拉到一旁,远离门的地方,压着声音急问,“你是怎么回事啊,一晃多少天了,怎么还跟个小丫鬟住一屋,以前看你把三爷迷得晕头转向的,到了世子爷这里怎地就使不上劲了,王妃对你已经有些不满,你若再不行动起来,王妃可能就要找人代替你了。” 好啊,换人就换人呗,她求之不得,凶残世子爷,谁爱伺候谁去,只要不怕死。 菀娘内心戏多,面上却做出焦虑的神色,担忧的问:“王妃打算换谁过来?有没有说如何安排我?是继续留在世子院里,还是回王妃那里?” “知道急了吧,早干嘛去了!你说你要脸有脸,要身段有身段,典型的老天爷赏饭吃,偏偏不懂得珍惜,三爷那样宝贝你,你愣是故作清高吊着不松口,现在可好,到了世子院里,可真就由不得你了,世子和三爷不一样,这位可是清心寡欲的主,你不狠下功夫是不行的” 马婶絮絮叨叨,菀娘越听越烦,好想拿个扫帚把人撵出去,强忍下烦躁的情绪,菀娘极力平静的回:“马婶你自己也说了世子清心寡欲,不是看脸就动情的主,我如果只凭这张脸,却没有其他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那么世子又如何高看于我,以世子的身份和威望,看过的美人难道还少了,也没听说世子对谁表示过在意,可见世子心如磐石,倘若世子对美色真有兴致,王妃恐怕就不只赏我一个了。” 说了这么多,表达的中心意思其实就是,想爬上世子爷的床,那还真不是一点点的有难度,王妃既然拿她试水做第一个牺牲品,那就得有足够的耐心。 马婶哪里听不出来,可也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看着她干瞪眼:“不管怎样,王妃选中你服侍世子爷,那就是你天大的福气,将来做主子享福,还是继续为奴为婢,全看你自个的本事了,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好好想清楚吧,趁早做打算。” 撂下话,马婶是一刻也不想多呆,摊手就要走人,唯恐世子爷突然出现将她留下问她话。 整个王府最高深莫测的便是这位爷,即使王爷和王妃这对生身父母,恐怕也猜不透世子爷的心思,能不招惹最好就别碰上了。 绿翘出了屋直接去找灵犀,灵犀立在窗前,直直盯着菀娘屋子的方向,若有所思的问:“有没有听到她们在房里说什么?” “那两人贼着呢,怎么可能让我听到,尤其是那个马婶,狗眼看人低,仗着自己是王妃的人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还是世子爷的人呢,啊,你又打我!”绿翘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颊,感觉像做梦一样,这才隔了没几天,表姐竟然又打她了。 “以前是我妇人之仁,看你年纪小,总想纵着你惯着你,让你越来越不知好歹不懂得避讳,世子迟早要娶妻,也会有别的妾室或者通房,如果你再这么没大没小口无遮拦,别说我保不住你,就连我也要受你的牵连,到时你想跟家里人哭诉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走出王府。” 灵犀这话说得已经是相当重了,内有菀娘外有郡主,深刻的忧患意识使得她日渐烦躁,也没有那么多耐心去跟不省事的表妹好话好说,她只想用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将表妹打醒,以后安安分分老老实实不要给她生事。 可显然两姐妹达不成共识,绿翘可没表姐那样深的心思,两眼泪汪汪,只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撅嘴蹬腿:“你,你过分,我没你这样的表姐!”说完,拔腿就往外跑。 灵犀简直是受够了,快步跟到门口,提高了嗓子喊:“不准跑出去,给我回来!” “啊,走开,不要靠近我,来人啊,救命!”绿翘凄厉的喊叫从院子里传来。 灵犀赶紧掀开帘子往外看,见一头膘肥体壮的超大黑狗扑向绿翘,吓得心脏猛地一跳,第一反应便是放下了帘子,转过身静静悄悄地将房门关上。 这时蓝嫣拿着棍子从另一个房间冲出来,拉住正要往后躲的丫鬟当机立断吩咐:“我在这挡着,你快跑出去到前院找常安,叫他带几个护院过来。”这么凶神恶煞的大怪物,光靠几个弱女子根本擒不住。 菀娘将马婶送到垂花门外,马婶老生常谈又重复了几句,便挥挥手让她止步,自己身形匆匆快速离开,菀娘长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还没跨进院子便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以及那有些熟悉似狗非狗的吼叫,整个人就跟雷劈了似的瞬间呆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一时间,菀娘脑子里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先退出去避避风头,还是往里冲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院里头绿翘杀猪般的尖叫,光是听着就觉得好惨。 不待菀娘细想,香巧也叫了起来,听起来很害怕的样子,菀娘顾不了那么多,先进去看看再见招拆招想办法吧。 院里的情况比菀娘想象中的还要混乱,晒的晾的架子衣物倒落一地,廊前挂着的一排排彩绘灯笼也被稀稀拉拉的扯下,个个无精打采没了往日的精致,更狼狈的自然就是人了,绿翘趴在地上捂着眼睛一边叫一边装自己不存在,外衣散开了些发髻也乱了,从头到脚一身的尘土味儿,蓝嫣和香巧则勇敢多了,虽然脸上也露出难以平复的惧意,可依然勇敢的冲在前面,拿着扫帚棍子和壮硕凶猛的大黑狗你追我赶,当然被追的是她们,赶着她们的是大狗。 菀娘看大狗追着她们跑的模样有些眼熟,跟之前追自己时很像,紧绷的情绪也稍稍放松下来,看来狗子只是无聊想找人玩玩,并不是真的攻击她们,不然三两下就把她们给撂倒了,哪可能这么的欢快,玩得舌头都露了出来不停淌口水,显然是兴奋了玩得热了。 菀娘忽然灵机一动,趁着大狗没有注意到自己,小步细碎又轻快地挪到院内井边,将倒地上的水桶捡起扔到井里,快速打上来小半桶水,然后往地上倒出一点,冲着狗子的方向高声喊道:“大黑,你玩得累不累渴不渴啊,快到姐姐这边喝点水吧。” 霹雳听到声音立刻停了下来,先是迷茫了一下,香喷喷的两脚兽香喷喷的肉干,反应过来瞬间激动了,小小的吊三角眼焕发出特别炯亮的神采,转过毛茸茸大脑袋迅速搜索目标,看到不远处的目标向自己招手,立马撒开四条腿乐颠颠奔了过去。 狗子一看到菀娘就要扑,菀娘动作更快一步,机警地绕着石井的边缘往后退,这么大的块头真扑到她身上,不残也要内伤好久。 菀娘指了指水桶用软软的萌萌的声音哄孩子般道:“你看你喘气喘得好快,肯定很渴了,那里面冰凉凉的井水很好喝哦!” 这只两脚兽不一样,声音软软甜甜的真好听,别的两脚兽就只会叫和跑,一点都不好玩,霹雳觉得自己找到了可以玩的伙伴,高兴的叫了一声,这叫声有三分像狗,但更加低沉充满了穿透力,冷不丁在自己身边响起,还是颇为惊心动魄的,怨不得院里的丫鬟们一个个吓得白了脸。 好在菀娘是死过一回的人,对善与恶有了更深层次的顿悟,这只大狗看着虽凶但颇有灵气,调皮捣蛋却无伤人的举动,只要哄好了捋顺了,应是无害的。 大狗喝水声音很响,牛饮似的,低着脑袋很专注,菀娘看到香巧向她走来,悄悄挪步,两人很快汇合,香巧拉着菀娘就要带她跑开,却被菀娘制止了,小声跟她耳语:“这狗很喜欢我做的猪肉脯,可惜我现下没剩的了,新的一批还没做好,我前天卖你的一包吃完了没,有多的就借我,等我这批做好了再双倍还你。” “不用还了,只要能把这个大怪物哄好了,我全给你都行。”香巧实在是怕了,连走带跑马不停蹄地回屋拿零食,再出来时大狗已经喝完了水,鼻子超级灵敏,眼睛还没看到她脑袋已经转了过来,仰面拼命的嗅,兴奋得又是一串嘹亮的吼叫,惊得香巧魂儿都要飞了。 香巧不敢再上前了,捏着零食往菀娘的方向扔过去,霹雳狗如其名,宛如雷电身形一闪,抢在菀娘前头接住了纸包,咬在嘴里跑到树荫底下开始大快朵颐了。 这时常安带着几名护卫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一跨进门就开始大呼小叫:“那只黑色的大狗在哪里?世子爷新养的宠物,宝贝着呢,你们可别伤到了!”嘴里这么说,常安心里却又是另一个意思,顽劣不逊的畜生,打死算了。 惊魂未定的众女纷纷泪目:该伤到的怕是她们才对,常安这厮也太偏心了,会不会说话啊。 见警报解除,又听是世子爷养的宠物,躲在屋里不敢吭声的灵犀赶紧开门,整了整仪容走出房间,纤腰微摆笑盈盈走向常安:“既然是世子爷的宠物,那就快些带回去吧,多派些人仔细看着,别又跑不见了。” 一看到灵犀那温言笑语的俏丽容颜,常安不觉红了耳根,心跳也加快了几分,话里更是多了一丝局促:“是的,我这就带小獒离开,省得吓到你,你们,没有被吓坏吧,有人受伤了么?” 菀娘冷眼旁观,总觉得常安话里有些不对,倒像是欲盖弥彰,真正关心的其实只有灵犀一人。 灵犀似乎也意识到常安话里不妥,心里埋怨却又不得不镇定转开话题:“常小哥说得好奇怪,它难道不是狗?” 常安收敛情绪,少有耐心的解释:“姐姐有所不知,这畜生乃是犬类的一个独特品种,来自雪域高原,体型强壮凶猛善斗,可与狼虎匹敌,世子所得这只又是獒中极品,别看它块头大壮硕惊人,其实尚属幼犬,其母獒父獒仍是活佛豢养的护院,常年沐浴佛光有通灵之神技,都说是二郎神座下的哮天犬下凡呢。” 一语不发认真当棵树的菀娘忽然很想笑,哮天犬就一只,活佛养了两只,那么问题来了,哪只才是哮天犬转世呢,或者一分为二,各自占得哮天一半的灵魂,活佛一下子有了两神犬,从此皆大欢喜佛生圆满。 除了菀娘存有质疑,在场的余人皆是听得如痴如醉,看霹雳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起先是恐惧,此时又多了几分敬畏,一个个屏气凝神用虔诚的目光望着神犬一口口将肉脯消灭殆尽,眯着小三角眼,满足地舔还留有肉香味的狰狞爪子。 常安却是看得分外刺眼,走到霹雳跟前,点了点它的脑门:“小畜生,吃饱了就随我回去,世子爷等着在呢,你若再不听话到处乱跑,世子爷可真要用锁链将你困住了,别说是肉干,就连小虾米你也别想吃到。” 他算是摸着门窍了,对付这顽劣的畜生,不祭出世子爷的名头威胁一番,少不了又要好一阵折腾,反正世子爷听不到,他想怎么说都行。 果不其然,小獒眼神起了变化,四肢抵着地面站了起来,金色的眼珠子转了转朝菀娘的方向看过去,似乎有些恋恋不舍。 菀娘几乎一瞬间就感受到了,赶紧挪动身子往香巧身边侧了侧,这样常安循着霹雳的视线第一眼看到的是香巧,再瞥到她身侧时,见是菀娘不禁一愣。 多日不见,这丫头好像又长好看了,就跟花苞似的一天天绽放,简直是越看越美,亏得不在世子爷跟前伺候,不然早晚出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见常安往菀娘和香巧的方向看,不知在看哪个,灵犀忽然计上心头,故作打趣的一笑:“常小哥这是往哪瞧呢,新来的妹妹可是你带进来的,不到半月的工夫,难不成就忘了?” 她是想留着菀娘对抗世子未来的妻妾,但也不妨碍她给菀娘添添堵,以发泄心头的浑浊之气。 不端庄的女人哪怕将来得了世子的宠,那也只是个以色事他人的玩意,成不了大气候。 灵犀这话意图太明显了,只要不傻都能听出点不寻常的意味来,菀娘和香巧的脸色微微有变,唯独常安就跟个二愣子似的,或者根本不愿意揣测灵犀话里的用意,点了点头煞有介事的回:“想进世子院里的丫鬟婆子那么多,我要是个个都能记住,头都得大了,这女子不管长相如何,哪怕美如天仙也要安分守己,我们世子爷深谋远虑洞察一切,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女子都能近身的。” 这就有点过分了,说个话也不忘敲打她一下。 她莫不是有三头六臂,让这两人如此忌惮,话里话外少不了的挤兑。 人性本贱,欺软怕硬,专挑软柿子捏,上辈子她就是太温吞,凡事都不与人计较,能放且放,才落得那般下场,重活一遭,菀娘忽然觉得有些事还是要稍微计较,就算不在乎,也要造成对方觉得你不好惹,一旦惹了就会脱不开手的错觉。 菀娘忽而噗嗤一笑,明眸善睐,眸中似有灿灿星光,常安只觉眼前异常的闪亮,微张着嘴看得有些呆了。 “世子爷英明神武,天纵奇才,寻常女子自然配不上,若有女子能配,必当是蕙质兰心,知情识趣,懂分寸明事理,厌世子所恶,好世子所喜,可惜说得轻巧做到的又能有几人!”清甜的嗓音便如珠玉落到洁净无暇的冰面,字字珠玑绕耳回旋,尤为沁人心脾,小獒这时竟也跟着凑热闹,呜的一声长啸,似在响应菀娘的话。 常安听了更是心惊肉跳,这女子果然不简单,他跟在世子身边寻思了十多年,才算是勉强摸清世子爷的脾胃,可这个菀娘来院里才多久,也只见了世子一面,居然就能猜中七八分,简直不要太神了! 灵犀也是一脸复杂难辨的神色,原以为这个菀娘只是有些小聪明小运气,如今看来她倒真有两把刷子,有美色有脑子,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被王妃看中,当真不可小觑呐! 菀娘三两句话弄得常安熄了火,一刻也不想多呆了,用绳子套住霹雳的脖颈就要带它离开,小獒三步一回头,扭着脑袋看菀娘,似乎要记住这个地方记住这个香香的两脚兽,下次再偷溜过来找她要好吃的。 常安看小獒依依不舍的蠢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说什么人养什么狗,这丫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讨好狗子,若是世子爱屋及乌 苍天啊,完全不敢想! “走快些,你这畜生若是再敢乱跑把人吓到,我就把你关进小黑屋,让你长长记性,又不是人,怎就被女色迷惑了,没出息的东西!”一路上常安边走边骂,他骂一句,霹雳就呲牙齿叫一声。 常安让人高马大的护卫牵着狗子,自己则站得远远,一人一獒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都想用气势压倒对方,许是太专心,前头杵了个人都没发觉,等到走近了,常安一个扭头冷不丁看过去,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磕磕巴巴道:“爷,您怎么出来了?日,日头大,可别晒着了!” 魏珩双手负在背后,一头墨发以碧冠束之,深紫色的镶穗织锦长袍,衬得男子颀长俊美,气质尊贵又神秘,身形挺拔地站在那里,无需修饰便可入画。 美是美的,就是太过清冷,不食人间烟火味儿,常安陪伴主子多年,有时看着他那双寒潭般深不见底的黑眸都有点怵得慌,世子千好万好,就是这性子稍微改改就更完美了,不然像块寒玉似的怎么也捂不热,身边伺候的人心不凉才怪。 “霹雳被谁迷惑了?”世子爷耳力过人,常安那些啰啰嗦嗦的话,他听进去了大半,有一两句印象深刻。 什么叫嘴上不把门,常安很想给自己一耳光,但他更想哭,眼珠子打转不敢看主子,支支吾吾地找话圆过去:“这小獒竟是喜欢女子,追着那些婢女满院跑,把她们吓得尖叫不停,小的想着既然这犬贪恋美色,不如找个母狗给它配了?” “嗷嗷嗷!”霹雳冲着常安又是一串吠叫,一滴精十滴血,它才五个月,小人想害它。 魏珩皱紧眉头,觉得这常安说话越来越不着调了,小獒尚未成年,配这么早,太损气血。 “不必,找个它最喜欢的女子,陪它便可。” 省得收不住脚,成天只想往内院跑。 常安一听眼睛瞪得老大,结结巴巴:“找,找女子配?” 世子爷这招也太生猛了吧! “滚回屋子里,把两个字分别抄写一万遍,再来好好说话!”魏珩罚人向来毫不留情,也怪常安太蠢,关键时刻脑子秀逗,办的不是人事说的不是人话,他不倒霉谁倒霉。 大狗一走,内院终于恢复风平浪静,绿翘崴了脚,半天起不来,菀娘和香巧一左一右搀着她回屋,灵犀也跟了进去,面无表情地看菀娘给绿翘脱袜子揉捏。 绿翘这次受的惊吓着实太大,心情也格外沮丧,见不得有人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她,板了脸开始赶人:“你们两个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你这几天呆在屋子里养伤,哪里都别去了。”灵犀不冷不热地叮嘱完,瞟了菀娘一眼便带着香巧快速出了屋。 人一走,绿翘重重哼气:“需要你的时候不在,就会装马后炮!” 话落,绿翘又看向站在自己脚边给自己上药油的菀娘,语气好转了点,“你既然出去了,为什么又要进来,那么大那么凶的狗,你就不怕,何必跑过来冒这个险,我是天真不是傻,夫妻本为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我们还有仇呢,你犯不着拿自己的命去做好人。” “仇?”菀娘好笑念着这个字,“我们有什么仇?是你伤了我?还是我害了你?” 绿翘闻言愣住,好像也是,最多性格不和,看彼此不顺眼,大的恩怨还真没有! 这么一想,绿翘更加郁闷了,瘪嘴鼓腮帮子,委屈得不行,她的表姐躲在房间里不见人,比她小半岁的菀娘却挺身而出,单枪匹马引开大狗,如此鲜明的对比,叫她心里如何没有想法,对表姐的芥蒂又如何消除。 菀娘能说这狗跑进内院多半是向她讨食来的?不能! 所以,任由绿翘委屈抱怨,她做个体贴的倾听者,只安静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对了,你怎知那神犬喜欢吃你做的猪肉脯?”经过常安天花乱坠一张嘴,院里的丫鬟都是神犬神犬的叫,虽然仍然恐惧,但不妨碍她们对神话的憧憬。 “猜的啊!狗狗不都爱吃肉,无肉不欢,我做的肉脯,你们没人不喜欢,那么大黑肯定更爱吃了。”菀娘理所当然的回,脸色看不出半点异常。 她之前确实是无意碰到的大黑,哪知道喂它两块肉脯就引发这么大的风波,她只悄悄跟香巧说了这事,香巧嘴巴严不会往外传,却暗地里打趣她艳-遇不小,竟与世子爷的神犬有了交集。 只要不是跟世子爷有交集,随香巧如何打趣,菀娘就当听笑话,笑一笑就略过不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常安意识到自己最近做了太多犯蠢的事,让世子开始对他产生质疑,严重威胁到他身为世子第一亲信的地位,所以常安决定夹起尾巴做人,老老实实把自己关房间里抄字,至于世子交代的奇葩任务,留给第二亲信去头疼吧。 作为第二亲信的常安二堂哥常远,为人比常安更加谨慎小心,徘徊在内外院分界的二门口愣是不进去,等到灵犀从院里出来,他将世子爷的话完完整整带到,掸了掸衣袖潇洒走人,当然走前仍不忘强调一句:“选好了人就尽快送过来,世子不让拴狗太久,这狗若是再跑到内院,那你我都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灵犀最近也是挫败感很重,感觉世子待她越来越冷淡了,眼看着就要失宠,她哪敢再耽搁下去,回到屋里便开始回忆那天和獒犬有过接触的婢女,数来数去也就四个人,绿翘,香巧,蓝嫣,还有她最不愿意提到的菀娘。 绿翘就算了,吓得又哭又叫,这点胆子,若叫她去照顾大狗准得吓死,香巧和蓝嫣倒是有些骨气,绕着院子和狗子你追我赶,好歹坚持了一段时间,菀娘表现那就更抢眼了,竟然能够将大狗引开,不过最后是香巧拿出一袋零食让霹雳真正消停下来。 所以这陪狗狗玩耍的活儿,还是交给香巧最合适,灵犀如是对自己说,她不偏不倚,根据当时情况定的人选,谁也挑不出她的错。 香巧被灵犀叫过去谈话时当场傻眼,讲话都不利索了:“那神犬是吃了我扔过去的猪肉脯才安静下来的不假,可,可那包肉脯是菀娘做的,我哪里敢邀功,少了那袋零食,我拿那样的大犬是毫无办法的。” “那就继续给它喂零食,牛肉干,鸡肉条,还有羊蝎子,能吃的肉食多了,还怕养不住他。”她就不信了,这狗真就挑剔到离不开那点猪肉脯。 说来也是可气,猪肉脯是菀娘老家的特产,这府里除了她竟无人会做,如果不是她,换个别的人,灵犀也不会这么为难了。 “就这样定了,你把手头事情跟别的婢子做个交接,明儿一早就去书斋找常远。”灵犀只能选香巧,蓝嫣是管事大丫鬟,手头事多,内院少不了她,而菀娘更不可能,暂且不动她也是看她有几分心机,将来或许可以和郡主较量一番,就算扳不倒郡主,让对方元气大伤也是不错的。 香巧拒绝不了,心情沉甸甸地离开房间,经过走廊时和菀娘碰上,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瞬,很快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说话。 “灵犀派你去照顾世子那条大黑狗?”菀娘无疑是惊讶的,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后续,可隐约又感觉好像跟自己也有关系,如果不是自己叫香巧拿肉脯给狗狗吃,灵犀可能也不会注意到香巧。 这么一想,菀娘心里对香巧多了一丝愧疚,连忙道:“要不我送你两包猪肉脯,不算你银钱,狗狗爱吃,你可以用来哄它听话。” 香巧摇头,敬谢不敏:“两包肉脯成本太高,得花掉你小半个月的月钱,占了你这么大的便宜,我会良心不安的,往后我找你买,你给我打点折就行了,再说了,照顾一头畜生有什么难的,就是好吃好喝把它当祖宗一样供着,不像人与人打交道,一根肠子七弯八拐绕来绕去,没得累得慌!” “那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回来找我,我不一定能帮上忙,但多一个人分担总是好的。”菀娘伸手握住香巧,两眼朦胧,说得情真意切。 香巧莞尔一笑:“就怕你到时嫌我烦,一身的狗毛味儿,不让我亲近。” 菀娘连忙摇头:“怎么会呢,你照顾的是世子爷的宠物,那样一头威风凛凛的獒犬,带出去多有面子,我巴结你还来不及呢,就怕到时嫌弃的人是你!” 离愁别绪就在两人玩笑似的相互吹捧中冲淡了不少,一夜过后,菀娘起了个大早,目送香巧迈出内院消失在垂花门的尽头。 “照顾神犬是她的福分,你为何这般不舍,莫不是,”灵犀出现在菀娘身后,说到一半顿了顿,缓缓道,“你羡慕她?” “灵犀姐姐多虑了,我想见世子自有我的办法,从不去沾染别人的福分。”菀娘转过身不紧不慢的回,神情恬淡看不出喜怒。 灵犀盯紧她脸上的表情,忽而笑了笑:“那我就拭目以待,在世子娶妻之前,你用什么办法去获得世子的垂青。” 菀娘礼尚往来:“那我也祝灵犀姐姐尽早如愿,心想事成。” “走着瞧吧。”灵犀哼了一声,甩袖回屋。 蓝嫣从一旁走过来特意提醒:“你可不要跟她硬碰硬,她啊,不好惹。” “我知道的,谢谢姐姐关心。”菀娘绽唇一笑,似那春日里正待怒放的娇花,叫人看了浑身舒坦如沐春风。 世子书斋是外院单独辟开的一块地方,三层的竹楼清雅风趣,满眼的绿意更是让人心旷神怡,然而常远并没有带香巧进竹楼见世子,而是直接领她入竹林,林子中部有座竹屋,大黑狗就被拴在屋门前的石井边,看到她出现立马嗷嗷直叫。 “你以后就住这里了,每日和霹雳作伴,看着它陪着它玩耍,没有世子吩咐不得进入竹楼,若是有事就先来找我,不可擅做主张” 常远交代得很细致,香巧低眉顺目洗耳恭听,眼尾扫到吐着大红舌头,威猛壮硕的大家伙,坐那里都有她半身长还不止,内心更加惶惶,不由想到菀娘,如果是菀娘到这里来,应该会比她做得更好吧。 此时的菀娘正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将一块块腌好的肉片放到烤架上,一边刷油一边洒上白芝麻,烟熏火燎的不留神就吸了好几口烟味,在这里呆上一天什么山珍海味都不想吃了,光吸油烟就能管饱。 做完这一批,菀娘又要歇好几天做各种养颜美容,身为女子最该爱惜的就是自己这张脸,决不能让自己的花容月貌被这烟火味儿摧残了。 旁边的烧火丫头给菀娘打下手,香气扑鼻,馋得口水都流下来了,竖起拇指直夸菀娘:“你有这样一门厉害手艺,就算不做妾出了府也能养活自己,比我们要强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除了灵犀对菀娘的态度古里古怪,时而冷嘲热讽,时而不理不睬,院里其他丫鬟对菀娘的印象并不差,人美却不张扬,不多话不使小性子,尤其有个同屋的绿翘作对比,菀娘这种内敛低调,又赏心悦目的大美人就显得格外讨人喜欢了。 自己美也就算了,还不藏私,你找她帮忙,只要她能做到的都会尽力去做,没有半点敷衍。 更加分的是她做的零嘴,除了独门招牌猪肉脯,还有玫瑰饼,清凉糕,酸梅干,都是很开胃很爽口的零嘴儿,吃了还想吃。 菀娘标的价格也很公道,从不漫天要价,有的零嘴比外面铺子里卖的还要便宜,味道好分量足又干净,自己吃着也放心。 久而久之,吃人嘴软,倘若手里拿着人家做的吃食,还背地里说人坏话,那就有些不地道了,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无冤无仇的何必呢。 当然灵犀是个意外,她在一众丫鬟里地位超然,心气也高,可惜心胸赶不上心气,只要涉及到世子就变得目光狭隘有失偏颇了。 对此,上辈子有着切肤之痛的菀娘只想说,女人若将男子看得太重,视作生命里的全部,而将自己放得太低,迷失了自我,那么迟早有一天上天会狠狠给你一耳光,让你彻底清醒过来却悔之晚矣。 也因此菀娘并不特别忌惮灵犀,灵犀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这种人在未来主母面前是不够看的,等哪天世子娶了身份贵重心思缜密的正妻,灵犀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比起灵犀,菀娘更在意的是世子何时娶妻,上一世到三年后世子仍是单身,可那时的世子跟自己没有任何交集,如今自己就住在内院,世子总不可能再拖个四五年等到她放出府的年纪再娶亲,那样别说王爷王妃等不了,当今圣上也不可能答应,哪有皇室子弟拖到将近三十还不成亲的。 若是传到民间,老百姓私下议论开了,指不定以为世子有什么不能被枕边人知晓的暗疾,到时损的还是皇家的颜面。 有了危机感,之前消停了一阵的念头又再次浮了上来。 她天生长了一张让主母看不顺眼的脸,又舍不得自我毁掉,唯一的出路还是得尽早把自己嫁出去。 那么具体该怎么做呢? 香巧一走,她连个打听的对象都没了,绿翘虽然八卦,但品味恶俗,只爱听城里那些王公子弟的风流韵事,从她嘴里探不到什么靠谱的信息。 平时菀娘在房间里能不吭声就把嘴巴闭得死死,做做绣活或是干点别的,就怕被绿翘缠上拉着她叨叨个没完。 可这位任性的妹子单方面和灵犀冷战以后,每次灵犀过来看她,她都爱理不理,灵犀受了一两次冷遇,面子上过不去,也不爱来了,绿翘闲不住又没个说话的人,菀娘这个室友就遭殃了。 白天找事做尽量不回屋,晚上却是避不开的,绿翘白日里一个人躺床上,找不到人说话只能睡大觉,到夜里没了瞌睡,精神头十足,菀娘不出声不搭理她,她也能扯着菀娘天南海北的唠个没完。 “你给我抹的药油有没有毒啊,为何我躺了三天,这脚脖子还是个肿的?” 之前肿成个大鸡蛋,才三天就已经缩小到鹌鹑蛋了,知足吧妹子。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不过看在你帮我倒夜香洗马桶的份上,我就既往不咎了。” 别提了行不,菀娘简直不愿意回忆那股一言难尽的味道,估计这位躺床上躺久了,消化不太顺畅,排泄物也是格外的臭,菀娘觉得自己再洗个几次很有可能就要被熏死。 “哎,连我表姐都做不到,你算不错的了,我表姐这人啊就是嘴上说得好听,真要她做点什么,她就推三阻四找一大堆的理由,我算是看明白了,她说的那些话就不能当真,谁当真谁是傻子!” 可不是,好在你傻得不算彻底,还有得救! “当初说得那么好听,收了我娘十两银子把我带进王府,保我荣华富贵吃香喝辣,可我来这里都快一年了,统共也就见过世子两面,还是匆匆一瞥那种,世子根本就没拿正眼瞧我,我如今十五了,再这么拖下去岂不是要拖成老姑娘” 对的,反正三年内是没指望的,世子一个通房都没纳,你表姐自己都悬着呢! “你也是个傻的,听说三爷都求到王妃跟前了,你先跟他成了好事,生米煮成熟饭,还怕王妃不把你许给三爷做妾” 说这话的才叫傻,那是不知道她上辈子有多惨。 菀娘觉得自己必须表个态了,不然绿翘逮着这个话题没完没了,最后烦的还是自己。 菀娘放下手里的绣活,起身倒了杯茶水,手捧着杯盏坐在床边,看着对面床铺的绿翘异常认真的说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每个人的想法也不一样,不是攀上主子爷做了妾室就算光宗耀祖大富大贵了,在我看来,找个实实在在的本分人,白首不相离,平平安安相伴到老,才是真正的福气。” 这是菀娘第一次对绿翘吐露心声,绿翘听了很惊讶,啧啧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想法,可不应该啊,凭你的容貌,不给主子爷做妾太可惜了,我见过的女子,唯有你在外貌上最配世子,也最有可能被世子宠幸。” 菀娘无言以对,突然很想打人了怎么办,她握紧手里的水杯,平复心底骤然翻涌的戾气,嘴角扬起的笑容有多苦涩,只有自己能够体会:“你只看到那些妾室光鲜亮丽的外表,却不知多少个日夜她们对窗落泪孤枕难眠,你只看到她们穿红戴绿仆从围绕,却不知在主母面前她们有多么战战兢兢,成日里殚精竭虑,唯恐哪句话没说好,或者哪件事没做好,亦或是什么都不做也能引来杀身之祸。” “说得好像你经历过似的,哪有这么可怕。”绿翘撇嘴嘟囔,表现得不以为然,可看到菀娘一本正经的模样,又不由得被她的话感染。 菀娘抿了口茶水,轻叹了声:“是啊,只有经历过才能体会其中的可怕,旁人哪里懂得。” 她就是懂得太晚,所以死得早。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本来想聊点轻松的开开心,你这么会冷场,弄得我心情更郁闷了。” 郁闷才好,睡你的大头觉吧,别再扯她聊了,莞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书斋,竹楼内。 “欲速则不达,世子有些急躁了。”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在关键位置放下一粒白棋,一张笑脸更加显得宽厚可亲。 魏荇两只长指夹住黑棋放到白棋侧前方,落子掷地有声:“大师若只是前来切磋棋艺,魏某表示欢迎,若不是,那么这盘棋只能到此为止。” 魏荇面容白皙,此刻烛火映照,更是俊雅瑰丽,乌目黑沉,透着一股令人心畏的威仪,森森然仿若玉面修罗。 了空定定望着天生不凡的少年郎,笑意加深:“老衲观世子面相,不日将会红鸾星动,还请世子近日修身养性,勿造杀孽,免得阻了大好姻缘!” “魏某竟不知大师何时改行,不再开坛布道,而是给人算起姻缘,护国寺的香火竟差到如此地步,可悲可叹。”魏世子不开口则矣,一旦开口,定是要往人心窝里刺。 “世子此言差矣,护国寺香火鼎盛,再传百年也不是问题,”护国这两个字可不是起着玩的,事关江山社稷,了空微敛笑意郑重道,“陛下龙体欠安,近日多有烦躁,心火旺盛,世子更应当注意,莫叫人抓了把柄。” “大师好意,魏某心领了。” 听不听又是另外一回事,什么红鸾星动,实在可笑,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值得他心动的女子。 了空并不打算在王府留宿,下完了一盘棋,说了一些想说的话,便起身告辞,就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离开。 魏荇站在竹楼门口,仰头望月,眸中的墨色比这夜幕还深,忽而他目光微闪,神情冷峭,听那窸窣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 转瞬间,一团硕大的黑色身影从林子里跃出,三两下蹦到了魏荇眼前,极其乖顺地匍匐在他脚边,嘴里叼着一包东西,热切望他的样子,似乎要同他分享。 魏荇勾手在小獒大脑门上弹了弹,轻斥道:“又去哪乱捡的东西,也不怕吃了要你狗命!” “嗷,嗷嗷!” 主人,你就尝尝嘛,很好吃的! 霹雳是自己吃饱喝足了,这才想到孝敬主子,趁着身上不太香的两脚兽去泡澡,从她柜子里翻出一包未拆封的肉脯,乐颠颠地跑来和主子分享。 将纸包放在主子脚边,霹雳任务完成,一扭身蹭的一下,重新钻回了林子里,这只两脚兽太会藏食,它可得抓紧了,把藏的食物全都找出来。 魏荇望着脚下的纸包,看了好一阵才慢悠悠地捡起,翻来翻去,研究得分外仔细。 折这个纸包的人必定有一双巧手,也有些头脑,四四方方到边到角很规整,上下两个折痕对接密实,不容易散掉,想打开也不费力气,运用点巧劲就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整整两万个大字,不停的重复,一遍又一遍,常安抄了一天一夜,抄到手酸眼肿头昏眼花,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大摞的纸张,比案桌还要高,常安胳膊再长也抱不住,一捆捆提进世子的书房,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爷,小的抄好了,请爷过目。”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命这么苦? 身为世子爷的近身长随,不该作威作福牛逼哄哄么? 可他每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唯恐哪句话没说好,哪个动作不对,惹得世子爷不顺眼,罚他这罚他那,哪天小命说不定就要交待了。 咚! 正想得出神,头顶传来闷痛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常安吃痛也不敢哼出声,把脑袋垂得更低,呆呆望着地上的一个油纸包。 这纸包看着好眼熟,仿佛在哪见过? 常安愣过之后瞳孔倏地睁大,对了,那畜生之前叼回来的便是这个,后来他进入内院,看到小畜生吃肉吃得欢,爪子旁边也是这种撕烂了的纸,话说回来,这吃食是哪个神人做的,竟如此讨狗子欢心,若是到世子跟前那还得了,就冲这神犬,世子也会优待,那他不就失宠了。 “你把这纸包打开,不能有任何损毁,撕了一处便滚回去继续抄字。” 世子一开口,常安就想晕倒,世子还是不说话的时候稍微好点,不会让他那么想哭。 “你是傻了,还是聋了,听不到我讲话?”清清淡淡的声音,却是威势十足。 常安浑身一颤,立马捡起纸包,手抖个不停,诚惶诚恐道:“小的得令,这就打开。” 上次小獒叼回来的是已经打开的纸包,松松垮垮,这回可不一样,明显是新做的,没有被拆过,鼓囊囊装了不少肉,这人手也确实巧,常安前前后后翻了又翻,沿着折角痕迹小心翼翼的试,要保证纸张完整是常安最大的难题,不然早就扒拉几下撕开了。 心理压力过大,一滴滴汗珠从额角滴落,常安摸摸索索好半天才找到叠角关键部位,一下下的往里解开,等到那暗红的肉片出现在眼前,常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也没时间高兴了,赶紧两手捧着,恭恭敬敬道:“爷,小的打开了,请爷过目。” “再折起去,按照原来的样子,一个折角也不能错。” 世子又是一个轻飘飘的命令,常安彻底石化,满目呆滞,内心充满了绝望,想学三爷跳跳荷花池洗洗脑了。 做这吃食的人莫不是脑子有病,包严实就行了,弄得这么工整漂亮作甚,不知道世子吹毛求疵,特别较真啊,落到世子手里,你就完蛋了。 可常安也没心思同情别人了,因为他可能比别人更早完蛋。 “爷,小的手粗,脑子又笨,这种精细活儿实在做不来,要不您还是罚我抄书吧。”能打开就不错了,哪里记得住对方是怎么折叠的,也想不到世子爷这么有闲情,连个包肉的油纸都感兴趣。 “那就找到这个纸包的主人,学会了再来见我。” 世子不耐烦看到一脸怨夫样的随从,甩袖一挥让他退下。 常安捧着一包香喷喷的肉脯,却没有半点食欲,一离开竹楼便直奔竹林,小獒被拴在屋前柱子上,看到常安小眼睛眯起,嗷嗷嗷发出低沉的叫唤。 听到小獒的叫声,香巧赶紧从屋里出来,长发湿漉漉披在脑后,脸盘白净,看着格外水灵,常安不禁一愣,声音有点打阻:“你,你为何把它拴着,世子就是不想这样才调你过来,若被世子发现了,少不了一顿责罚。” 香巧连忙解释道:“常小哥有所不知,我带来的零嘴都被霹雳翻着吃完了,怕它又偷偷溜到内院,我只能先拴着,待从内院带了新的零嘴回来就松开它。” 好在常远发了话,霹雳的伙食费全部记公账,不然这么吃下去,香巧把自己的肉割了也喂不起。 “这么说,包括我手里这包肉干,也是你们内院的人做的?”内院的丫鬟婆子,他见的次数不多,但进来之前都有查过,没听说哪个婢女有这么好的手艺。 “是院里菀娘做的,她老家祖传手艺。”香巧哪敢有隐瞒,就是现在不说,常安也迟早能查出来。 常安听到名字惊得瞪大眼:“菀娘?你没弄错?” 要命了,冤家路窄,为何偏偏是她! 香乔摇头:“错不了的,菀娘隔半月就会做一批,不仅我们院里的丫鬟婆子喜欢,别的院,包括王妃还有甘侧妃院里的人,都有找来说要买的。” “好一个菀娘,胆子倒是大,竟在王府里做起了买卖,谁给她的权利。”常安咬牙,带着主观的偏见,觉得菀娘不仅爱慕虚荣,还贪财俗气。 香巧又惊又惧,急忙为菀娘辩解:“菀娘并非有意,一开始做只是想有个零嘴吃,分给身边的姐妹也尝尝鲜,因为味道极好,讨要的人多了,成本又高,她实在送不起,便收了些制作的工钱,但绝非狮子大开口,还望常小哥明察,不要冤枉了好人。” 常安斜睨着小脸苍白,颇有一番韵味的女子,冷冷哼了一声:“她倒是会拉帮结派,给了你多少好处,竟让你如何帮她周旋。” 这话不仅侮辱了菀娘,也贬低了自己,香巧不禁有些怒了:“常小哥身边恐怕没有真心相待的友人,这才不懂什么是知己,并不是所有的关系都要用金钱衡量,菀娘为人如何,跟她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并非我一家之词。” 话落,香巧再也不看常安,进屋拿了束发的头巾将仍有些湿润的长发整整齐齐挽起来,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去找常远请示回内院。 常安绷着脸跟在她身后,看她温声细语同堂哥讲话,回过身瞥到自己却立马拉了脸,脚步不停快速离开。 “怎么?你惹到她了?” 察觉出两人之间不对的气氛,常远挑眉打趣,微微上翘的狐狸眼显得格外精明。 常安不想深谈,哼唧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常远呵呵:“你将来为常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还得靠与小人一样难养的女子!靠她们的你,又是什么?小人中的小人?” 常安:“” 他是作死了才会跟堂哥说这。 香巧回到内院,先去见了灵犀,灵犀问她在书斋那边的日常,东拉西扯好一通,终于绕到世子身上,装作若无其事,内心却很着急。 自从那次她擅自进入竹林,世子就再也没有单独召见过她,这叫她如何不急,她七岁随爹爹来到王府投靠,至今已经十年了,她的大好年华全都耗在了世子身上,她已经想不出成不了世子的人,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对她而言,这世间再也找不到能和世子相提并论的男子了。 香巧也不点破,中规中矩道:“我住在林子里的竹屋里,唯一的活儿就是照看霹雳,哪敢到处乱走,没有世子的命令,我不能进入竹楼,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世子深居简出,想起霹雳了就要常远牵过去,我是不能跟着的。” 听到这里,灵犀有些失望,又暗暗松了口气,这香巧也是个秀美佳人,在那边近水楼台,若是跟世子朝夕相处,说不准哪天世子心血来潮就宠幸了她。 问不到自己想听的信息,灵犀也懒得应付香巧,又说了几句就打发她出去了。 香巧找路过的丫鬟打听,问到菀娘在院后面打理花草,具体哪个位置,丫鬟也说不清,她便自己寻过去了,七弯八拐,走了好一会儿,香巧才在西北角最偏的院墙那边找到了菀娘。 菀娘刚给墨菊做了移栽,手上全都是泥土,看到香巧过来,高兴之余又不便靠太近,笑道:“你在这树荫下等一等,我去洗个手。” 她蹲在自己提来的水桶前,将一双莹白润泽的玉臂伸进冰凉水中,整个人都觉舒爽了不少。 “你白得可真好看,通身就跟玉似的,晶莹剔透,不像我,一到热天晒个几回,脖子上下两个颜色,自己看着都嫌弃。”香巧特别羡慕菀娘这一身好肌肤,真是人美,哪哪都好看。 菀娘看不到自己,没那么强烈的感觉,笑脸盈盈:“等到天冷了,又能白回来的,再说我看姐姐也不黑啊,这样的肤色正好,多健康啊!” “你啊,就是会安慰人,”是人都爱听好话,香巧心情大好,转而道:“我跟你说啊,我住的那个竹屋可凉快了,周遭全是竹子,凉爽怡人,特别的美,你要是看到了肯定会喜欢的,要不我去求常管家,把你也调过去,我们正好做个伴!” “别,你过去灵犀都有想法,更别说我了,竹林是美,可住久了难免枯燥,我啊,还是更喜欢伺弄这些花花草草。”如果没有世子在那里,她自然愿意,住一辈子都成,就当隐居了。 香巧走到菀娘身边蹲下,撑胳膊歪脑袋看她,“我发现我有时也看不透你,你到底稀罕世子,还是不稀罕呢?” 菀娘螓首低垂,眼眸如波,漾着一泓清水,“世子不是我说稀罕就能如愿的,总要一步步的来,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你啊,小小年纪,倒是比我们看得都透。”香巧对菀娘有一种莫名崇拜的情结,总觉得这个娇花般的妹妹会有大造化,比她们都要厉害。 “对了,你是不是得罪过常安,他好像对你有成见!”香巧想到这茬便问了出来,菀娘愣住,回想她和常安的两次碰面,她不觉得她有哪句话没说对得罪了常安,只能说这人天生小肚鸡肠,心眼比针尖还小。 被提到的常小爷狠狠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心急如焚。 他问遍了所有家丁护院,都说没见过这玩意,见了也不一定会折,眼看着距离天黑只有一个时辰,世子爷说的期限就要到了,常安急得嘴里都起泡了,内心挣扎了许久,最后心一横进林子找人。 香巧给霹雳喂完了食,把它哄到窝里趴下,正要休息,就听到有人敲门,接着常安的声音在屋外响起,等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打开了一条缝,就见常安提着灯笼站在屋前走廊上,跟她隔了一些距离,说的话更是匪夷所思,竟要她把打开的纸包重新叠回原来的样子。 这打开了不吃,又要叠回去是个什么道理? “菀娘手巧,折纸的手法也很独特,我只会拆不会叠,你要求也该去找菀娘。” 要他去求那个小妖精,怎么可能! 常安发自内心的抵触,木着脸道:“你去找她,学会了再来教我。” 世子爷要亲自看着他折好,彻底封死他所有可能的退路,除了求助菀娘,竟没有别的办法了。 香巧摇头:“这个时辰,等我走过去,内院怕是已经落锁了,除非主子有命令,不然没人开门的。” 常安那张小白脸变得跟暮色似的,沉得都快看不清他的眉眼了,低迷的气压影响到香巧,到底是心软的女子,忍不住给他拿主意:“脸面值几个钱,你又何必逞强,直接向世子爷禀明是菀娘做的,现下天快黑了,不方便找人,等明儿天亮再过去,或者把菀娘请到这里,让她当着世子爷的面将纸包折好,证明你所言非虚,世子难道还能因为这种小事惩罚你不成?我看这也算是世子对你的一种警示,主子最讨厌什么,莫过于下人自作主张自以为是,你以后虚心点便是了,不要总以为自己很能耐很了不得,而瞧不起别的人!” 香巧一语惊醒梦中人,常安看她的眼神变了变,收起了眼底的轻视,多了几分郑重。 一个小丫鬟都能猜到世子这番举动背后的意思,他却浑浑噩噩,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到底还是心不静,大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被香巧一语惊醒以后,常安半刻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往竹楼赶,到了世子书房,天已经全黑,世子爷规定的时间也已经到了。 常安面色凝重,规规矩矩朝主子行了个大礼,老老实实认错:“小的近来行事鲁莽,言语轻浮,未能领会爷的心意为爷分忧,常安深觉有愧,特来此向主子请罪。” 世子手持书简倚靠在榻上,一副懒洋洋的慵倦之态,纯白寝衣宽松罩着修长伟岸的身躯,腰间衣带也是松松散散要遮不遮,敞开胸前大片精壮又紧致细腻的肌肤,莫说是女子,便是男子看了也禁不住地心跳加速。 约过半晌,这位惜字如金的世子爷才不愠不火道:“你何罪之有?” 常安脑袋垂得快要碰到地面,恨不能来个扎扎实实的亲密接触,两臂往前伸展匍匐着身子,哀声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便是不知,小的脑子被狗屎糊了,自负过头,仗着世子爷的宠信干了不少蠢事,不曾反省自己,还自鸣得意,小的,小的知错了,呜呜,求爷,求爷责罚!”说到最后,常安悲伤得不能自已,竟是哽咽失声。 魏珩眼皮微抬,一双幽冷的眸露出些许兴味,眉峰轻挑:“你干了哪些蠢事,说来听听?” “小的明知爷看重霹雳,有意驯养也是为了将来带上战场做奇兵之用,可小的心胸狭隘目光短浅,就是看不得小獒什么也不做都能得到世子的爱护,内心曾恶毒诅咒它跑了回不来,或是被人打了杀了做成一锅狗肉汤,小的,小的用心险恶啊!”常安抽噎声大了起来,许是悲从中来,渐渐专成嚎啕大哭。 魏珩皱眉,最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沉声警告:“收起你那丑陋声音,再让我听到,马上滚出王府。” 常安满脸惊恐,立刻拿袖子掩面用力抹掉泪痕,鼻子一抽一抽,竭力控制不让自己哭出声。 世子叫他滚,比打他一顿更可怕,就算受了罚,只要能留在世子身边,将来也是前途无量,可一旦离开王府,被世子发配到哪个偏远的庄子里,那就真的此生无望再无可能了。 内心悲怆又不能哭出声,常安憋得满面通红,世子不发话,他不敢停,继续凄凄惨惨认错:“小的自作主张,没有通传就让灵犀进了竹林,扰到主子清静,世子爷不追究,小的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没有发生,小的贼胆包天,求世子爷宽恕。” 魏珩换了个姿势,随手将书简往小桌上一扔,撩衣摆坐起,长发浓黑如墨,一袭白衣胜雪,清隽雅致便如不染纤尘的隐士,唯有那双在血雨腥风中淬炼得刚毅绝冷的利眸,令人看了不寒而栗,不敢直视。 “你对她倒是宽厚,我将她许给你如何?” 等了好一阵,等来世子这么一句,常安大惊失色,连忙俯身叩首:“小的和灵犀清清白白,从未有过越矩的行为,求世子明察,小的,真的是冤枉啊!” 魏珩站起身,几步走到常安面前,抬脚将他踹翻,冰冷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温度:“没出息的东西,我只问你愿不愿意,你干脆的回就是了,啰啰嗦嗦作甚!” “小的,小的要娶也是等到爷有了正妻以后,在那之前,小的心无杂念,只想专专心心伺候好世子爷。”常安哆哆嗦嗦爬起,双膝抵地规规矩矩跪好,仰头望着主子的眼里写满了虔诚。 魏珩面无表情的冷哼:“你倒是会打马虎眼,说吧,还瞒了我什么事?” “还,还有,”常安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闭了闭眼,就像泄了气的皮鼓,一五一十道,“小的不该明知菀娘是王妃赐给爷的房中人却给她下马威,还敲打她,叫她不可痴心妄想,以为容貌出挑便可获得世子爷的宠爱,小的想为爷分忧解难却用错了方式,跟一个女子计较,实乃不智!” “菀娘?”魏珩眼眸微闪,如果常安不提起,他都要想不起来了,无关紧要的人,他从不在脑海里记忆。 主子这反应,一看便是没有将菀娘当回事,是自己太蠢,自作聪明,常安恨不能甩自己几个耳光,稳了稳心神恭声道:“主子有所不知,霹雳爱吃的零嘴就是菀娘所做,那日霹雳翻墙到内院大闹一场,也是为了找吃的,香巧从屋里拿了包猪肉脯才使霹雳消停下来,灵犀觉得霹雳跟香巧亲近,就把香巧给派了过来。” 这些话乃香巧所言,常安不是十分清楚内情,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悉数托盘而出。 “所以,霹雳叼回来的荷包是那个菀娘的?他们之前单独见过?”这事有点意思,魏珩稍微起了兴致,一两句提到关键。 常安先是一愣,随后恍然,他心事重重,当时也没细想,世子这么一说倒提醒了他。 是了,霹雳最先叼着一个荷包回来,吃完里面唯一一块肉脯,没有得到满足才去闹的内院,那荷包恐怕不是霹雳捡的,而是从菀娘那里得来的,香巧得了菀娘提醒,才知道用猪肉脯可以让霹雳安静下来。 “那个菀娘,这些日在内院做什么?” 世子的问话让常安回过神,忙道:“好像在侍弄内院的花花草草,时不时做些零嘴卖给府里的下人。” 常安如今可不敢夸大其词随意贬损了,不带任何色彩中规中矩的回,魏珩听了倒是有些诧异,似乎觉得新鲜,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里多了一丝别样的情绪,听不出喜怒的问:“她每日就做这些?” “是的,就这些。”常安肯定的回,女子拘在内院,能做的事本来就不多,日复一日,总要想方设法的打发时间才不无聊。 “你觉得她容貌如何,有多美?”魏珩站在窗前,望向外头挂在屋檐下的琉璃花灯,灯上女子妙影绰绰,朦朦胧胧给人一种浮想联翩的美感。 常安不禁讶然,心下奇怪,菀娘来澜沧院第一天就拜见了世子,世子过目不忘,怎可能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亦或看多了美人,麻木了。 “小的形容不上来,可能见的女子太少,在小的看来,此女甚美!”若是真的形容得惟妙惟肖,世子恐怕要多想了,常安只能这么笼统的回。 甚美是多美? 不得不说,这两个字确实能激发男人骨血里的那股猎奇本能,哪怕魏珩对菀娘并无旁的心思,被常安这样一说,竟也挑起了几分好奇。 那日婢子低着头,言行拘谨,给他木讷乏味的无趣之感,还没看清模样就意兴阑珊把人打发了,隐约只记得那蜂腰翘臀的背影,的确有着令男人心旌摇曳的本钱,本打算将人抛在脑后不再想起,却不料她身居内院竟也能和小獒有了牵扯,从而闹出那样一场风波,若是无意也就罢了,倘若有意为之,那就 “香巧说这折纸手法是菀娘独创,拆开容易折回去难,爷若是恩准,我明日便去内院找菀娘,等学会了再折给爷看。” 常安说完又觉得不妥,菀娘毕竟是王妃开口赐给世子的人,自己去找她像什么话,可不这样也没别的法子,谁让世子兴趣独特,偏要看这稀奇古怪的折纸。 魏珩心头微沉,眼底浮上一抹厉色,抬手挥袖一拂掩上窗棂,平稳的声线似那冷峭山风,凉如骨髓:“不必,叫她过来便是,什么时候把你教会了,再让她回去。” 常安登时傻眼,世子这又是个什么操作,想一出是一出,这么任性真的好吗? 翌日,世子的命令传到内院,灵犀听了更是傻眼,内心的惊慌完全掩饰不住,从她颤抖的声音里泄露出来:“世子叫菀娘过去,可有说是何事?” “世子的心思,哪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够揣测的,你赶紧把人送过去,不要让世子久等了。”为了避嫌,常安没有亲自过来,而是叫了个外院管事婆子给灵犀带话,婆子也是个谨慎小心的,话带到也不多待,立马走人,灵犀拉都拉不住。 灵犀浑身冰冷的呆坐着,一瞬间面如死灰,攥紧了手里的丝帕,好似这帕子便是菀娘的化身,任她死命揉搓。 给菀娘传话的是蓝嫣,婆子来找灵犀时她也在房里,虽然觉得突然但也不是特别意外,她一直都很看好菀娘,不骄不躁沉着冷静,特别那日大狗闯入内院,菀娘的表现更是可圈可点,这样灵慧的女子若只做个婢子,将来嫁给管事随从之类的未免太可惜,如今被世子召到书斋那边,便是最好的机会。 “我说得没错吧,你这等容貌这等性子,合该是做主子的命,世子没那么快宠幸你也是想观察你的秉性,不会晾你太久的。”蓝嫣比当事人还要激动,握住菀娘的手喋喋不休,菀娘却犹如置身冰窖,一颗心拔凉拔凉。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哪一步错了?她明明已经很低调,从不做小动作往世子跟前凑,为何世子晾她好些日又突然想起她了? 那个常安怎么回事,他是世子身边的亲信,又素来看不上她,有他在世子面前挡着,世子居然还能想到她,这也太,太没用了! 一如来时一样,菀娘内心没有丝毫欢喜,慢腾腾收拾行李,绿翘旁边看着,啧啧叹个不停:“我说你天生做妾的命你还不信,这下应验了吧,你往后过上好日子可别忘了我,好歹咱们曾在一个屋里住过,也算情谊深厚了” 菀娘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走之前瞥了绿翘一眼:“转告你表姐,没有因便无果,今日这般非我所愿,而她并不无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菀娘安安静静站在书斋院外,比起第一次的忐忑不安,这次更多了稍许迷茫和无措的感觉。 上次装傻充愣应付过去,这次只怕是难了,世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调她过来,总归查到了什么,菀娘思来想去,很可能跟那头獒犬有关,不然,怎的香巧回了趟内院找她买零嘴,隔天一大早世子就命人召唤她,可惜不能直接找香巧对口供,叫她心里怪没底的。 院内,常安和常远并肩站在竹楼前,常安被世子卸了职务静心思过,交由常远全权负责书斋所有事宜。 “世子没有明说要召见菀娘,你是如同打发香巧那样把她带到竹林,还是让她先去世子那里报个道?”世子罚他禁闭思过,他总不可能把菀娘叫到自己房间,除非他活腻了,这样一来,菀娘到这里的由头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常安瞟向身旁默不作声像在沉思的堂哥,很想知道他会如何去做,若是为这种小事请示世子,那绝对要挨一顿排头。 常远不太想搭理不着调的堂弟,常安却紧追不舍:“世子的心思越发难测,我算是轻松了,二堂哥你可得仔细伺候着,千万别触犯到世子逆鳞,我这已经是主子爷格外开恩,若你也惹主子厌弃,那么我们常家真就麻烦了。” “你以为我是你?近身伺候世子两年了,也没摸透世子喜好,这要是换了个人,早就被世子赶出澜沧院了。”常远终于出声,看向堂弟的眼里充满了嫌弃。 两家父辈都是跟在王爷身边二三十年的心腹,蒙王爷恩赏,赐姓氏脱奴籍,从此可入仕兴家宅,不夸张的说,在这府里他们常家也算半个主子,几个子辈因着传承打小跟在世子身边,不光为了守住父辈苦心经营的基业,若有可能自然想更上一层,别人不知道,但他们常家内部可是门清儿的很,世子天资非凡聪慧过人,将来的造化未必就只是承袭归南王府这么简单。 道理是懂的,争不争气又是另外一回事,常远如今看这个堂弟就分外头疼,大堂兄跟这货真是亲兄弟? 一个十七岁便高中武状元,如今已是有官身的大内侍卫长,一个十七岁了仍是文不成武不就,成天就知道跟在世子身后溜须拍马,若不是大堂哥深得世子信任,自他入宫赴任以后,世子懒得再另外选人,直接将弟弟调到身边,不然就凭堂弟这德行这脑子,那真是给世子倒夜香做马前卒都不配。 “回屋思过吧,莫要让世子看到你在外面招摇过市,自己死也就算了,别累得常家所有人跟你后面擦屁股。”常远挥挥袖,示意堂弟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出现在他眼前。 常安顿时变了脸色,瞪着堂哥哼哧哼嗤:“等着吧,你未必做得比我好,到时看谁跟在谁屁股后面擦。” 常安虚张声势说了一通便四处张望,见世子没有出来,心头松了口气,灰溜溜遁回自己房间。 常远望着堂弟那脚底抹油仿佛霹雳在身后咬他的仓促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声,原本只想落个闲差清闲度日,可这贼小子太不争气难堪大任,怨不得堂哥离府之前语重心长的托自己多加照看,这若是他嫡亲弟弟,早就一棒子撵出王府,丢个铺子让小子自谋生路,饿不死就成。 常远掸了掸衣摆,整了整心情,迈步朝院门那边走去。 菀娘远远看到一名高挑瘦削的年轻男子缓步朝她走来,样貌清隽气质温润,但面容陌生,菀娘不便迎上去,站在原地不动,看他走到她身前,隔了几步的距离停下。 “在下常远,世子爷的近身随扈,也是这外院管事之一,不知你可是从内院过来的菀娘?” 男子语气温和,举止彬彬有礼,带给菀娘的第一印象特别的好。 相比于常恪和常安,哥哥走了弟弟接班,先后照料世子起居,都是世子身边的大红人,常远这个夹在两人中间的堂兄弟就不是那么惹眼了,菀娘听过的关于他的信息不多,不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但能够在世子身边平平安安呆着,虽无功可也无过,恐怕也不简单。 其实有心机未必不好,只要为人正派,不走歪门邪道就行,太简单了,就怕护不住家人。 常远的出现让菀娘深藏在心底的某个念头瞬间活络起来,整个人也鲜活了,两手相扣贴在身前,微屈膝行了个半礼,含蓄的浅浅一笑:“小女正是菀娘,往后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常管家多多担待!” 眉似春山眼如星,樱桃小口声如铃! 常远脑海里顿时浮现这么一句,看她芙蓉笑靥,听她朱唇软语,只觉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羽毛轻轻撩拨,心痒微酥。 怪不得常安那小子时常在他耳边念叨这女子,说什么若是让这女子近了世子的身,那就好比妲己入了纣王的宫,是祸乱的开端。 然,今日得见菀娘真容,娇而不俗媚而不妖,举止端庄言语持重,并不似堂弟说的那样不堪,心下更是有几分莫名的好感。 “姑娘言重了,我们世子最重体统,平日里赏罚分明,只要你言行得当举止妥帖,安安分分做事,这里跟内院其实没有分别,”美人长得赏心悦目,常远自然不介意多宽慰几句,转了身抬袖往里指了指,“世子这时候应该起来了,随我过去请安吧!” 菀娘低头应诺,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排斥,落后常远一两步,缓缓慢慢的走,常远配合菀娘的节奏,脚步也慢了下来,不经意一个回眸,但见美人低眉顺目,玉颈微斜,款摆腰肢步轻盈,心口那根羽毛再次撩了起来,一时间竟是有些怅然若失。 进入内厅上二楼,常远将掩着的房门微微推开,扬起声音禀告:“世子爷,菀娘前来求见!” 菀娘以为这次又要等很久才能等到世子出声,没想到,比上回快多了,依旧是那个如珠玉落到冰面清冷又质地浑厚的嗓音,稳而沉的吐出两个字,“进来!” 常远将门推开一半,扬手示意菀娘入内,自己则等她进去以后将门拉拢,不敢偷看偷听也不敢走远,立在走道看楼下望不到尽头的一片翠林,思绪飘来飘去,自己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世子的寝室有点深,跟一楼书房的布置相差颇多,内外间有个镂空雕花屏风做挡,越过屏风时菀娘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抬脚正要继续往里,只听得哐当两声响,一本有些泛黄的纸书,一个珊瑚翡翠簪子,分别落在了她的脚边。 几乎没有多想,菀娘俯身捡起手感粗糙的纸书,脑海里浮现离别时生父痛彻心扉的教诲,“女子可以无色,却不能无才,书是好东西,可惜你爹只会舞刀弄枪,勇武有余谋略不足,敌不过那伤人的暗箭,不仅自己受罪,还拖累了你娘和你,今后跟着你养母,孝敬长辈分担家事的同时也莫耽误了女学”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这时候纸书尚不普及,因为成本高,只有富贵人家买得起,拥有者更应珍惜,而不是随意丢弃。 菀娘捡起了书本,再去捡离脚边更近的簪子,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见一双锃光瓦亮的黑底金边皮靴出现在了自己视线范围内,再往上一点便是做工极佳的御用云缎玄色蟒袍,上头张牙舞爪的图案便如裹着这身衣服的主人似的,默默无声也能叫人胆战心惊惶惶不安。 “你识字?”虽是质问,语气却分外肯定。 令人心悸的低沉嗓音就在耳边炸响,菀娘一时间六神无主,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镇定,尽可能坦然的回:“小时家境尚可,开有几个点心铺子,我娘请了女先生教我启蒙,只是识字而已,并无大学问。” 上回可能是隔得远,听的不是很仔细,这次近距离听这软言曼语,竟是比上回悦耳了几分,叫人浑身通体舒畅,恨不能再凑近了做点别的,而不是这样呆板无趣的对话。 “那又是何时开始不可的?”魏珩垂眸,看着女子低首时露出的那一抹细长雪颈,目光越渐幽深。 菀娘保持弯腰弓背的姿势,不愿抬头诺诺道:“在奴婢十岁的时候,娘患了重病,爹又迷上了赌术,家里的产业被败光,家道渐渐中落。” 那段最灰暗的时期,内忧外患使得养母的病情急剧加重,不到两年就香消玉殒,在养父动心思将她卖入青楼前,菀娘找上牙婆将自己卖到了王府为婢。 魏珩盯着菀娘头顶的发旋,听不出情绪的说:“赌徒大多无可救药,倾家荡产也唤不回他们的良知,只会更加弥足深陷,你爹欠下的赌资恐怕不是你做婢女那点月钱可以偿还的。” 世子这话什么意思? 讽刺她做婢女无用,还不如去青楼卖笑赚得多? 不管世子有无此意,菀娘此刻的感觉便是这样,兔子急了还咬人,世子如此轻贱于她,叫她如何能忍,还有上辈子被杖毙的仇,一想到那血淋淋的画面,破娃娃般毫无生气的自己,体内气血便止不住的翻腾,蹭蹭地直往菀娘脑门上涌。 菀娘再也克制不住,蓦地抬起了头,却不料正对上世子那双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瞳眸,登时心头一凛,想要抬脚退开却被世子夺了书本两下卷起抬高她的下颚,那锋利的目光仿佛刀刃在她脸上一寸寸扫过,令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手持书卷从她下颚慢慢移到她唇上,那粗糙的纸质刮得她唇瓣有点疼,想制止世子无礼的行为却又吐不出半个字。 “常安说你甚美,你自己觉得呢?” “” 这世子莫不是脑子有病吧,还病得不轻,又不是没眼睛也不瞎,盯得她浑身发毛,好像没穿衣服被他看光光,他竟然还问她美不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她美么? 应该是美的吧! 不然为何总有人看她看得发呆,还动不动说她天生做妾的命,好像容貌不俗却出身低微的女子就该给主子当个解闷的玩意。 菀娘提了提心神,螓首微垂姿态恭顺的回:“奴婢自入王府以后再也没有照过镜子,对自己的容貌并无太多的了解。” 这是大实话,铜镜放置在主子寝室,她不曾在王妃跟前伺候,自然没机会看到,用铜盆打水,低头也只能看个水面模糊的影像,都说她美,可她只记得年幼时的包子脸,对自己渐渐长开的容貌一无所知,后来听多了淡然了,人云亦云的也觉得自己很美了。 当然,这种自恋的认知是万万不能吐露出来的。 她脑子又没病,才不会像世子这样无厘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更重要的是不想被世子误认为是轻浮的女子,像上一世那样,她连他的手都没碰到,他一个不高兴就把她杖毙,也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专断独行简直就是个暴君。 她不想看他,他偏要用那粗糙书本强行将她的脸仰起来,还在她细嫩肌肤上轻轻拍打,一下一下的很有节奏感。 菀娘内心无比恼怒,可又不能跟他硬碰硬,一是碰不过,二是她还没活够,所以只能委屈自己咬牙忍一忍了。 “长了这张脸,自己却看不到,确实可惜了!”慢条斯理的速度,慵懒的语调,话尾又稍稍拖了一下,听到人心头颤颤发麻,无端咂摸出一丝缱绻的味道。 世子确实有着颠倒众生,令无数女子痴迷的本钱,目似点漆,鼻若悬胆,鬓如刀裁,天生威仪又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狂冷,修长结实的身躯更如雄浑山峦,巍峨矗立在她身前,乌泱泱带给她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一靠过来身上那股沁人心脾的冷松幽香,更是让人目眩神迷,晕晕乎乎找不着北。 若不是上辈子死得太惨,教训太深刻,菀娘恐怕真要陷入世子的迷魂阵里无法自拔了。 “奴,奴婢有些头晕,呼吸不畅,世子能否暂且放下这书卷,让奴婢缓缓神。”杀神世子爷跟自己靠得太近,气势又太过凌厉,菀娘实在不自在,心理上的抵触引发了身体上的不适。 “为何头晕,我靠你太近,让你难受了?”魏珩虽说年岁不大,但也是南征北战足迹遍布大半山河,幼时又常常跟在天子身边,可以说阅人无数,阿谀奉承,谄媚讨好,或是欲迎还拒,看过的脸孔实在太多,像菀娘这种表面看着恭谦顺从谨小慎微,可实际上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至少,给他的感觉有点不一样,让他产生了一丝不确定,这种不确定,在他的院子里是不被允许的,他只留绝对忠于他服从他,一眼就能看透的下人! 魏珩眼眸微敛,将书卷从她脸上挪开,随手一甩便是一股强劲掌风,眨眼的功夫那本书就落到了不远处的榻上,他转身指向某个方向:“去那边照清楚了再来告诉我,美或是不美,我要听的只有这两个回答。” 菀娘心想世子上辈子肯定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绝症活活痛死的,不然也不会这么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活像每个人都欠了他似的。 可菀娘能怎么办? 侥幸重活一回已经是老天爷眷顾了,她得珍惜啊,总要尽量活久一点才成,能活过凶残世子是最好不过了的。 菀娘脚步轻挪,在那灼灼目光注视下,尽量保持步态平稳又稍微加快的走向世子所指地方,然后稳稳站定,直直看着墙面上的镜子。 这是菀娘第一次看到有人把镜子嵌在墙上,而且这镜子很大,比她的身量还要长,里头完完整整从头到脚呈现出她整个人的模样。 养母房中也有铜镜,养母梳妆打扮时,她时有伴在身边,那时尚且年幼,面容稚嫩,那面铜镜又是个次品,照出来一个带着婴儿肥的小圆脸,五官不是很清晰,不像现下这打磨光滑的精致镜面,光可鉴人,她的面部五官,梳的发髻穿戴的衣裙,甚至连腰间别着的荷包,也都清清楚楚看得分明,不过因为镜面颜色的缘故,她整个人看起来黄黄的,不是那种暗黄而是泛着金光,格外闪闪动人,就像璀璨光鲜的仙女似的。 菀娘不由暗忖,这镜子莫不是用金子打造的? 不过,以王府的滔天权势,别说做一面金镜子了,就是造一座金屋那也是绰绰有余。 “看清楚了没?”世子低沉的声音从菀娘背后响起,虽然嗓音醇厚动听,但对此时精神紧张的菀娘而言,无异于魔音穿耳,心脏更是紧缩成了一团。 镜中女子脸蛋小巧瑰丽,明眸善睐,娇妍多姿,端的一副活色生香的好模样,她难道还能昧着良心说丑不成,别说世子了,她听了都想抽自己,太假了! “镜中的奴婢,的确是,是美的!”硬是被世子逼着承认自己长得美,菀娘两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奇葩的状况,实在是心情复杂得一言难尽。 魏珩渐渐走近,悄然出现在菀娘背后,镜子里映出他的身影,一个高壮,一个娇小,一刚一柔,不谈别的只论外貌,倒是分外的般配,自己看了都觉得养眼。 但菀娘只会更加压抑,她总觉得自己就像锅里的青蛙,被世子加柴火慢慢的煮,等到发现水温过烫再想跳起,却已经使不上任何力气了。 菀娘不自在的往旁边挪动,想离世子远一点,却被世子猛地抓住胳膊,那强有力的大手就像铁钳似的捏得她生疼,菀娘不用撩开袖子也能想象自己那嫩豆腐般的肌肤肯定泛红了。 “怎么办?本世子也觉得你甚美!” 正在心里暗骂男人粗鲁,世子就突如其来这么一句,吓得菀娘浑身一抖,脑子瞬间变得空白,想不到要说什么了。 “你去内院有些时日了,规矩也该学得差不多了,今晚就召你侍寝如何?” 菀娘就跟雷劈了似的,呆若木鸡,好半天转不过来,怔怔望着世子幽沉冷厉的双眼,忽而她双膝弯曲重重跪了下去,魏珩抓着她的手臂也被带着身子往前微倾。 “奴婢愚笨,粗手粗脚,卑微之身,配不上世子千金之躯,世子厚爱,奴婢惶恐。” 魏珩松开她,站直了身子,冷眼看着女子颤巍巍的纤弱身板,从喉头溢出一声不悦的低哼:“我看你不是惶恐,而是胆大包天。” 菀娘面白如雪,一时想不到别的话了,垂下了脑袋咬紧牙关道:“世子天人之姿,奴婢卑如蒲柳,不敢唐突。” 魏珩伸出手,凝着眼前纤细的脖颈,两指展开粗粗丈量了一番,这般的脆弱,他一手就能掐断,居然也敢拒绝他。 不过,是真的不敢,还是欲擒故纵? 魏珩快速收回手掩在袖子里,长身一转坐到榻上,双眸如利刃直直射向跪着的女子,喜怒莫辨道:“卑微与否,只有本世子看过以后才能评判,你就在这里宽衣解带,不准有任何遮掩,做不到的话,今晚就召你侍寝。” 菀娘抬眸,不可思议地望着榻上俊美强势的男子,这还是她认知里那个不近女色,视女人如草芥的冷情世子爷吗? 不,他这般折辱于她,不就是对女子的轻视,说召她侍寝,恐怕也是在逗弄她,就跟逗弄玩物似的。 “我只给你半刻钟,做不到的话就滚回王妃那里,不得再踏进澜沧院。” 回王妃那里,就等于继续被三爷骚扰,然后王妃不喜,哪天就把她给灭了! 对王妃和三爷的厌恨压过了对世子的排斥,让菀娘别无选择,闭了闭眼睛再睁开,脚下仿佛千斤重,动作缓慢的站了起来。 不过是一具躯壳,上辈子被三爷看了个遍摸了个遍,如今也只不过多一个人看而已,不要太在意,当眼前的是个死人,很快就熬过去了。 夏日里衣衫单薄,菀娘解开水绿色上衣盘扣,里面就只穿了一件抹胸,所以她这盘扣解得格外的慢,从上到下一粒粒的磨蹭,手微微发抖,眼儿低垂,望着脚上的绣花鞋,好像游离在另一个世界中。 魏珩拿过矮桌上的茶盅小口轻抿,也不催促,不慌不忙地看着,她这身绿衣裳是他喜欢的颜色,他不介意多看几眼,只要她别太慢,蓄意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盘扣就那几个,再慢也有解完的时候,等到全部解开,整个上衣完全松垮了下来,轻软的衣襟往两边滑落,不用菀娘刻意拉开,藕荷色的抹胸已然袒露在了男子眼前。 魏珩喝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手指轻轻敲打碧玉做的杯身,目光里一片深藏的幽黯。 抹胸的颜色很素淡,上面绣着鱼戏莲叶间,端的是一派生动有趣的景致,却也实在少了些令人销魂的魅惑之态,不过那细瘦的锁骨曲线,其下一片雪肤冰肌,胸脯鼓囊,腰儿细细,两腿并拢长又直,少女初长成便是一副勾魂好身段,再过个两三年,怕是要真的变成令男子神魂颠倒的尤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这种沉默无声的对峙最难熬了。 菀娘如今衣衫不整,上身肚兜大大敞露出来,下身则是轻薄的内衬纱裙,两条笔直的长腿若隐若现,一副好像随时等着男人前来采撷的勾魂模样,尤其她红唇轻咬,双眸氤氲,面颊绯红,难堪,羞窘又无措的表情,根本无需刻意施展媚态,这种自然而然流露的情状,对男人来说杀伤力更大。 魏珩深幽的目光在女子身上停留的时间久到自己都觉得意外,他借着将茶盏举到嘴边的动作掩饰过去,不紧不慢地抿起香茶,心头却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烦躁的情绪,以为是天气燥热的关系,可一口又一口,喝光了杯盏里的茶水依然无法缓解。 他手用力重重放下茶盏,当的一声脆响,听得菀娘心惊肉跳,接着便是厉鬼催命般的可怕声音:“为何停下?继续!” 菀娘脸上的绯色退去,变得青白交加,心情悲凉又羞愤。 世子实在是欺人太甚,突然说出召她侍寝这么吓人的话,转眼又要将她谴回王妃那里,左说右说都是他,她看他就是闲着无事可做,存心将她当傻子一样愚弄。 可怎么办?继续脱下去就真的露点了! 那时候她跟三爷情投意合,裸呈相见,既羞涩又甜蜜,可如今她对上的是将她杖毙的冷酷世子,严格说起来又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回避都来不及,又如何能学那青楼女子裸身献媚,更何况,世子如此折辱她,不也同时把自己贬低成了恩客。 菀娘心中千头万绪,丝丝缕缕纠缠,绕成一个又一个打不开的结,仿若置身悬崖,已无退路,只能斩断踟蹰迎难而上。 “倘若奴婢退了身上这件小衣,世子可否应允奴婢一件事?” 世子城府极深,看他这般从容淡定,不像是对她身子感兴趣的模样,更像一种带着考察的试探,那她何不顺水推舟,打消世子的疑心,也换自己一个安宁。 菀娘抬眸,努力让世子看到自己真诚无害的小眼神,可一对上世子仿佛古井波澜不惊的眼眸,心情又免不了变得紧张。 世子不言,她却不能不语,两手不自觉地攥紧袖子,尽量保持语调平稳声音不颤:“若菀娘今日让世子如意,求世子信守承诺,不召奴婢侍寝,也不遣走奴婢,让奴婢有个容身之所,奴婢定当感激不尽,永世不忘世子爷的大恩大德。” 越厉害的主子,掌控欲也越强,容不得身边伺候的下人有二心。 她这点小心思恐怕在世子眼里压根就不够看,倒不如大大方方表明态度,她不求宠爱不贪荣华,只想低低调调过日子,一个无欲无求的小婢女,对谁都构不成威胁。 “你不想侍寝,又不愿意回王妃院里,”魏珩勾了一边唇角,盯着菀娘要笑不笑的样子,竟比面沉如水还要令她心慌,他语速极慢,就跟钝刀子割肉似的,一字字往她心口凌迟,“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不愿意付出劳动,却又想得到我的庇护,一个小小的婢女,倒是会为自己打算,连主子都要利用,我若不允许,你又该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菀娘一颗心凉着凉着也就麻木了无所谓了,双眸直视世子,两汪黑瞳似漾着点点波水,声音也是无比的清扬婉转:“世子所言差矣,菀娘一直有付出劳动,并帮了世子一个大忙,奴婢不求别的回报,只求世子这一个承诺,并不过分。” 魏珩定定看着她,不怒反笑:“本世子倒要听听,你在梦里付出了何等的劳动,帮了本世子怎样一个大忙。” 这话无疑在笑菀娘痴人说梦了,菀娘默念忍他千遍万遍她便可立地成佛了,调整了心情不卑不亢道:“霹雳是世子爷的爱宠,为了让它高兴,世子特地调香巧过来伺候,然而霹雳之所以高兴,是因为吃了奴婢做的猪肉脯,不然很有可能这时候它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世子想见它未必能找到,奴婢不图其他,愿和香巧一起照顾神犬,尽自己所能为世子爷分忧。” 菀娘如今能依仗的只有这一桩,且看那只大黑狗在世子心里的分量有多重了。 魏珩倒没想到这婢子竟然主动提了出来,心下一片冷笑,脸上更是不露一丝情绪,淡声道:“你和小獒是如何遇见的,不得有任何隐瞒,尽数给本世子道来。” 菀娘本来就做好了和盘托出的准备,世子发话,菀娘自然不可能隐瞒,一五一十详详细细还原了那天和小獒遇见的经过,还有后来狗子大闹内院那次,魏珩听后轻嗤了一声:“你倒是急中生智,还知道调虎离山!” “奴婢当时也是一时情急,耍了些小聪明而已。”菀娘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智慧的,毕竟活了两世的人,总要开点灵窍,当然这种想法只能放心底,自己安慰自己。 “不只是小聪明,胆色也不小。” 魏珩起身下榻,缓缓走向菀娘,那沉着有力的脚步声,一点点向她靠近,菀娘浑身僵硬,一时间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世子也太墨迹了,是生是死就不能给个痛快,一句句扯东扯西问下来,没罪的人都要被他扯出点麻烦来。 这天气,菀娘身上只着亵衣并不觉得多冷,可世子一旦靠近,菀娘就觉得有股强烈的冷气流直扑扑迎面袭来,浑身更是不可抑止地冒起一粒粒鸡皮疙瘩,她捉紧两边衣襟想拉拢到胸前遮遮,可世子一个警告的眼神扫过来,她的手就不敢乱动了,只把捏在手里的衣角攥得更死。 也不知是冷还是紧张的缘故,鼓囊囊的胸绷得更紧也更挺,透过薄薄布料显出的形状也更加的--- 秀色可餐! 魏珩第一反应便是这个词。 白嫩无暇的肌肤,配上这么一副妖娆身子,身上的抹胸充满童趣,却也另有一种媚而不自知的天真诱惑,不由自主地,魏珩突然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这样媚骨天成的身子,若换上俗艳的大红亵衣,又该是何等的风情。 世子是个执行能力超强的男人,念头一旦形成,脑海里几乎同步呈现一个极其香艳的画面,乌发雪肤,红艳艳的小衣,轻轻撩开,手伸进去,一寸寸地抚摸 魏珩面色陡然沉下,凝着菀娘的眸光变幻莫测,似乎在极力克制某种异样的情绪。 菀娘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彷徨垂下眸子。 凶残世子心思诡异,伴君如伴虎,菀娘心里苦啊,可又说不得,只能把这苦水生生的咽下肚。 魏珩伸手扣住她的下颚将她小脸抬起,手下肌肤一片滑腻,好似上等绸缎触感极佳,令人不禁眷恋流连。 他低头俯视她,女子身量还未完全长成,勉强到他胸口,娇娇小小又软绵绵,他一只手就能捏碎。 “这般矮小,给我暖床都捂不热我的被褥!”话里浓浓的嫌弃。 菀娘:“” 两只手实在是痒,真的真的想打人了! 世子爷,您也不瞧瞧您有多长,整个王府,包括成年的家丁护院,哪一个能高得过您!她在女子里面算中等个了,未来两三年还能长不少,到时绝对是个高挑的美人儿! 菀娘压了压内心的躁动,尽量平静的回:“是,奴婢矮小,给世子爷暖床都不配,只会让主子扫兴!” 所以,快些打发她吧,省得嫌这嫌那碍的还是他自己的眼。 魏珩也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言行有些偏颇了,不是他往常的作风,而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很是不喜,看菀娘的眼神也变得异常微妙。 忽而,他加重力道捏紧那秀气小巧的下颚,引得菀娘一阵吃痛,忍不住闷哼出声。 这男人就跟铁做的似的,手劲又大还硬邦邦的,哪个女子倒了八辈子霉才会给他侍寝,肯定痛得不行,得不到半点乐趣。 “下去,没有我的传召不得踏入竹楼半步。” 魏珩忽然松开了对菀娘的钳制,利落转过身子背对菀娘,不再看她一眼。 菀娘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又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忙不迭拉拢衣襟快速系上盘扣,连声音都轻快了不少:“那奴婢是留在这里照看霹雳,还是返回内院?” 世子心思多变,她得问清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你不是自诩聪明?那就自己想!” “……” 爷,说菀娘小聪明是您,菀娘可不曾提过半句。 从房间里出来,菀娘感觉背后都要被汗湿了,不是热的,而是高压下的紧张,走这一遭,就跟进了趟阎王殿似的,但愿不要再来了。 菀娘也确认了一件事,除非她是脑子进水,才会觉得世子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瞧世子那像是她债主冷冰冰的臭脸样,连跟她讲个话都不耐烦,好像恨不得她立马消失在他眼前,又怎么可能会真的要她侍寝。 这样是最好不过的,莞娘对这种坏脾气的主子也不可能有别的心思,那个阴气森森的房间,她再也不想进去了。 常远直挺挺立在廊间,从未觉得时光如此难熬,感觉自己浑身僵硬就要石化成一尊雕像了,就在这时,背后响起了一个特别轻柔婉转的声音,就像一汪清水潺潺流淌进了他的心里。 常远机械回过身,就见菀娘看着自己,面带浅笑的模样,仿佛三月桃花,明媚动人,灼灼其华。 这面色,也好像比进去时更红润了,黑白分明的双眸也更加水光四射,身为一个年轻气盛又血气方刚的男人,常远几乎不受控制地往某方面联想,内心的怅然便似那抽刀断水,斩不断反而越发恣意流淌。 最终常远艰涩吐出几个字:“世子可有交代?” 菀娘摇头,老实的回:“世子要菀娘自己想,是回内院,还是留在这里!” 常远听了一愣,随即扯唇角笑了笑:“那就是随你的意思了,三楼空房比较多,你选一间喜欢的住进去!” 菀娘又是摇头:“不了,世子似乎不是很想看到我,我暂且跟着香巧住吧。” 这般活色生香,赏心悦目的美人,世子竟然不喜? 常远简直为世子的定力感到不可思议,若他有此等美人相伴,红袖添香,便是在这竹林之中隐居一辈子,也自有一番乐趣和情调。 越想越不受控制,常远打住自己那有如脱缰野马般,一放便收不回来的荒唐念头,表面正经又彬彬有礼地引着菀娘前往竹林。 菀娘看常远这般君子,和凶残世子爷形成鲜明对比,更是比常安不知道稳重了多少倍,心下好感倍增,并暗自琢磨,若这位常管家真的表里如一,是个实实在在体恤女子的正派人,那也不失为良婿的尚佳选择。 香巧见到菀娘很是开心,小鸟般飞扑过去,拉住菀娘的手情不自禁地摇晃,也顾不上常远在场,笑吟吟道:“才说了请示常管家将你调过来,你就真的来了,看来我这张嘴也有几分灵验的。” “是啊,你厉害了,未卜先知,”为防香巧说出一些不适宜的话,菀娘匆匆回应,笑着将话题引开,转着眼睛打量四周,“这里确实不错,一进来便觉得凉爽宜人,住久了身上恐怕都要沾染上竹子的清香了。” “可不是,我一直觉得这里很适合你,你一定会喜欢的。” 香巧也未多想,兴致勃勃带她竹屋,自己住进来以后又进行了一番改造,更适合女子居住,迫不及待想向菀娘展示。 常远孤零零站在一边,不自觉摸了摸鼻头,感觉自己被严重忽视,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心灵感应似的,菀娘忽然回过了头,对着常远甜甜一笑,跟香巧说了句稍等,便从包袱里拿出几包零食,走到常远面前递给他:“多出来的一些,常管家若是不嫌弃,就拿去吃吃,全当尝个鲜了!” 盛情难却,常远推拒了一下便笑着接受了,索性只是一些吃食,吃进肚子里便没了,没什么可避讳的。 香巧的目光滴溜溜在两人身上打转,等到常远走了以后,忽然遗憾地叹了一声:“可惜你是世子爷的人,不然这常管家倒也不错,跟世子是远远不能比的,但在整个王府里面也算是格外出挑了。” 菀娘听了心头一跳,忙不迭道:“这话你可不能再说了,我既不是世子爷的人,跟别的男人也无任何瓜葛,到这里也是跟你作伴,一起照顾好世子的爱犬。” 放在心里想想倒是可以的。 香巧看菀娘谨慎过头的神情,不由莞尔一笑,轻摸她光滑细腻的小脸蛋,感慨道:“你呀,小小年纪,端的一副大人做派,太拘谨,就是容貌再美,男人看了也会觉得无趣的。” 菀娘不再言语,心道她两辈子的年纪加起来,比你们任何人都要大,真论起年纪,这院里的男子,还真没几个能配。 竹屋面积比不上竹楼的规模,也不如竹楼奢华大气,但自有一种小巧精致,一个主厅,一个小厅,往里有两间寝室,屋后有个小院,灶房茅房还有杂物间一应俱全,香巧来了以后又在院内角落劈了一块菜地,又添了几只小鸡仔,幽然竹林之中,添加了不少乡野农家情趣,菀娘逛了一圈甚是喜欢,第一次在王府里感受到了一种真真切切的生活味儿。 “姐姐真是心灵手巧,将这里布置得很温馨,有家的气息。” 菀娘的夸奖,香巧欣然接受,又礼尚往来的回道:“换作你的话,肯定能布置得更好更精致。” 菀娘笑笑没有吭声,环顾院子四周,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若是在这边搭个葡萄架子,那边种些花花草草,再添只大白鹅守院子,那是再好不过了。 霹雳饭后绕着林子跑了几圈发泄旺盛的精力,还没到家就开始嗷嗷的吼,香巧一听赶紧火急火燎将小鸡赶回石头砌的结实圈舍里,边忙边唠叨:“你可不知我保住这几只小鸡有多难,鸡舍换了好几回,先是草堆的,再是木头做的,然后石头混着泥巴,还把这院子和前屋的门锁上,可这大狗蛮力过人,总是能拱开,弄得这院子里鸡飞狗跳,好在鸡仔尚小,随便往哪一钻躲了过去,可再过些时日,小鸡长成大鸡就不好躲了。” 菀娘帮着香巧赶鸡,等把鸡舍的小门拴上,小獒这时也跑了进来,低吼声更加惊心,金色的眼睛兴奋扫视院子,似乎在寻找自己的猎物,发现院里多了一个人,还是那个香香的两脚兽,霹雳两眼放光,叫得更大声了,风风火火朝菀娘奔过来。 菀娘赶紧捡起一根木棍,朝自己的反方向丢过去,并大喊:“快,捡过来!” 霹雳条件反射般迅速调转方向,蹦蹦跳跳奔向木棍,先用爪子按住,再用嘴巴叼起哼哧哼哧跑向菀娘,到她身前时把棍子吐出来,吐出猩红的舌头,直愣愣看着她,似乎在求夸奖求表扬。 香巧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如此威武雄壮的大狗可以这样调教? “再凶再壮品相再独特,它也是狗类的一种,身上肯定具备一些狗类的通性,实在拿不定,那就一样样的试,总能找到合适的训狗方法。”菀娘神情淡定,摸着霹雳大脑袋娓娓道来,香巧顿时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竖起大拇指,都不知道该如何夸了。 “幸好你来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光靠零嘴也不是长久之计,要是它哪天吃腻了,我就真的头大了,菀娘妹妹啊,你简直是我的救星,来得太及时了!” 霹雳似乎也很认同,从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哼哼,眯着小眼睛享受菀娘温温柔柔的抚摸,手好软好滑,还有股它喜欢的香味。 果然还是这只两脚兽更好,声音好听,身上也香,还愿意跟它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夜间下了场雨,到翌日清晨,翠竹叶片上蓄着颗颗晶莹的水珠,轻风拂过,竹叶微颤,斜斜向下,水珠滑落到竹旁的芭蕉叶上,发出清脆的嗒嗒,一声又一声,节律感十足。 魏珩盘腿坐在窗前榻上,扭头望向窗外,入耳的便是这声声脆响,他凝神细听,刀斧般精雕细刻的面容,绷成流畅而又冷峻的立体曲线,忽而他眉目舒展,抬手铺开小桌上的草纸,执起墨笔,龙飞凤舞的在纸上勾勒。 常远立在榻边不远不近的位子,手里捧着一盅汤羹,嘴里念念有词:“甘侧妃娘家大哥迁任凉州刺史,不日出发,甘侧妃想回趟侯府为兄长践行,禀到王妃那里,王妃未允,甘侧妃昨日午后在王妃院门前站了半个时辰,因暑热晕厥,不过太医来得及时,现已转醒,无大碍,” 稍作停顿,常远抬眼小心翼翼看向主子,接着道,“甘侧妃命管事婆子递来帖子,请示省亲一事,求世子应允。” 王爷常年不在,王府里能做主的除了王妃,就是世子,王妃那条路走不通,甘侧妃只能求助世子了。 魏珩手下挥毫的动作未停,脸上也没多余的表情,只清清淡淡回了一句:“允,不可超过三日。” 常远应诺,调整心事,禀报下一桩更重要的事:“太子派遣内侍前来捎话,欲到府上同世子一聚,问世子何时有空,得以一见?” 魏珩执笔的手停了一下,笔尖微勾打了个转,随后继续认真作画,面无表情道:“打发人走,就说我偶感风寒,身体抱恙,需静养。” 常远登时愣住,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支支吾吾道:“爷,太子上次遣人过来,您也是这么回的。” 同样的伎俩再用一次,别说太子了,就算是垂鬓小童也未必会信啊! 魏珩慢悠悠转头看向常远:“你确定?” 常远重重点头,万分确定的说:“是的,当时也是小的传话,记得很清楚。” “这样的话,”魏珩转回来,面容平静地凝着纸上草草勾勒出的雏形,沉默一瞬便道,“那就说有奸细扮作家丁潜入府里,我一时不察,饮下带毒的茶水,虽及时吞下救命丹药,但身乏体弱难以下榻,不便见客。” 常远:“” 谁人不知澜沧院铜墙铁壁,别说奸细了就连真正的家丁也很难近身,爷,您这么睁眼说瞎话,心难道不慌? “爷,这样回的话,太子担心您的安危,只会更加想见到您,说不好还会惊动圣上。”这位皇帝伯父对世子爷的看重,不亚于自己亲儿子,到时事情闹大了传开了,反而更加不好收场。 世子是成大事的英雄人物,可有时又太不拘于这种小节,或者说是压根不在意,少不得身边伺候的人多多提醒。 魏珩闻言不禁拧眉,有些不耐烦道:“那就说本世子近日找高人算命,卦上显示我近日有灾,不宜外出也不宜见人,太子金贵之躯,不敢牵连。” “是,小的这就去回复。”常远将端了半晌端得手酸的汤羹放到八角桌上,走之前还不忘叮嘱,“爷,那碗汤羹要趁热喝,凉了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魏珩不应不语,埋首专心作画,此刻就算是神佛来了,也休想叨扰到他。 常远讨了个没趣,轻手轻脚带上房门,里头突然传来世子的声音,“一个时辰后,将霹雳带过来。” 常远站在门外,高声应是。 太子内侍再次碰壁而返,消息传到王妃那里,王妃气得怒拍桌面,一时没有控制住力道,拍完手掌也红了大片,痛得紧皱眉头愣是没有哼出声,咬牙道:“即便内心不逊,表面上也要做做样子,往日对他说过的话,竟是半句也没听进心里。” 王妃发怒前,秦嬷嬷极有眼力见的挥退了屋里婢子,只留她一人给王妃拍背顺气,轻声安抚:“世子如今大了,做事自有他的章法,宫里头都不介意,王妃又何必如此动怒,免得伤了母子情分,倒让旁人钻了空子。” 这不说还好,一说,王妃就想到了甘侧妃,更是压抑不住地肝火上涨,冷哼负气道:“他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我前脚拒了,他后脚就允了,不知道的,莫还以为那位才是他的生母。” 秦嬷嬷一听脸色大变,连忙去晦气似的连呸了三声,然后苦口婆心的劝:“王妃息怒,您十月怀胎生下的世子,王爷连摆七天筵席,全城同庆,何等的热闹气派,老奴至今都还历历在目,王爷看重世子便是爱重您,您气气就成,可千万不能想岔了,再说这些诛心的话。” 王妃说完自己也后悔了,可面子下不去,秦嬷嬷是个惯于顺毛捋的,深知王妃脾性,三两句哄得王妃气消了些,不愿再提这茬,转而谈其他:“那个菀娘现下如何了?她被世子召到了书斋,可有侍寝过?” “世子书斋那边守备更严,不好打听,改日我叫马婶再去一趟,找菀娘探探口风?” 王妃嗯了一声,闭上眼睛,由着秦嬷嬷给她按揉肩头,懒洋洋道:“记得让马婶提点她,安守本分,不可恃宠而骄,让世子尝到鱼水之乐的妙处,早些松口娶妻。” 秦嬷嬷站在王妃身侧笑着道好,眼底却闪过一丝不认同。 王爷跟王妃是年少夫妻,聚少离多相敬如宾,并无太深的男女之情,所以,即便王妃生了两个儿子,可至今仍是不太懂男子心思,若有个能让世子体尝到妙处的女子在前,那么就算松口娶了正妻,有个珠玉在前,正妻未必能讨得世子的欢心,除非未来世子妃取悦男子的手段更加了得。 这时,蹲在霹雳脚边,给大狗剪趾甲的菀娘狠狠打了个喷嚏,站在旁边的香巧忙道:“要不你先歇歇,待会儿再剪,反正也不急。” 香巧也想帮忙,可看到那有她小拇指长,又尖又利还很粗厚的趾甲,她心里便慎得慌,要是大狗坐不住,或者她哪里没剪好惹到它,一个爪子挥过来,拍她身上或者是脸上,不痛死也要毁容了。 菀娘抬眼看了看四肢趴地,吐着舌头尚算乖巧的大狗,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一次剪完吧,下次它不一定有这么配合。” 这家伙是越混熟了越要往身上扑,菀娘避开好几次,但不保证下一次还能成功避过,为了降低伤害防止自己被毁容,她必须将这四只锋利的爪子修剪到不能剪为止,并把所有趾头全部磨平了。 常远立在竹屋廊前敲门,又朝里唤了好几声,没有人应,他觉得奇怪又担心两名女子,于是轻轻推开掩着的门板,一边走一边唤,通过大小厅走到后面的小院子,就见两人一獒,香巧站在一旁,菀娘蹲在霹雳身前,拿着一柄小刀,好像在给小獒磨脚。 那把小刀很秀气,巴掌大小,日照下泛着极其亮眼的白光,一看便知做工不凡,应是有些锋利,菀娘拿刀的动作也很小心,反手拿刀柄,用刀刃侧边一点点的磨。 两人一个专心修趾甲,一个专注看对方修趾甲,都没注意到常远的到来,还是霹雳先发现了,嗷的一声就要坐起,菀娘急忙拍它脑袋哄它:“乖啊,还有一点,马上就好了,忍住了。” 香巧则是走向常远,行了个半礼,好奇的问:“常管家来这里可是有事要交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听说世子要见霹雳,菀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三两下将最后一个趾甲磨平,然后让开身子,等着常远过来牵狗。 这獒吃得多长得快,一天一个样,莫说菀娘一人,哪怕她和香巧合力也很难拉动它,累了几次以后,她们也不白费力气了,能用食物叫过来就绝不动手。 常远在远处看就感觉霹雳好像不一样了,凑近了瞧更是惊心,不过数日的工夫,怎的肥成了这样? 毛发确实更蓬松更有光泽,可脸也更宽脑袋更圆了,还有那越发粗壮的四肢,都快赶上他小腿了,这还只是未长成的小獒,再过个一两月,岂不更加肥胖富贵! 一时间,常远嘴巴微张,惊得说不出话,还是香巧在旁边唤他,他才回过了神,勉强冲她们笑笑,半天才略带沉重的说了一句:“你们,恩,养得很好!” 可就怕世子爷看到了不觉得好! 香巧倒是没听出什么不对,自己的努力被肯定,开心的回:“这大狗可能吃了,一餐的饭量比我们一天的都要多,每天得按时按点给它弄吃的,做的食物还要合它胃口,很是绞尽脑汁,幸亏菀娘来了,不然我一个人真是没办法,瞧瞧它长得多快,我们两个人都牵不动它了!” 听到香巧提到自己,旁边的菀娘笑了笑,她不求夸奖也不求赏赐,只要能呆在这里平平安安度日,她就知足了。 常远是心里有苦说不得,不想打击两位美人的积极性,只得打起精神端笑脸道:“你们辛苦了,我会酌情给你们添加月钱,以示奖励。” “谢谢常管家。” 菀娘和香巧异口同声道谢。 “不谢,应该的。” 常远接过菀娘递过来的粗链子往霹雳脖颈上套,试了试松紧,确定没有勒到它,然后扯着链子的一头想将它拉走,随手扯了那么一下,常远身形定住,没有往前挪步,回头看向往后梗脖子,明显不愿意走动的小獒。 才几天而已,他居然牵不动了,膨胀得是有多厉害! 这时,菀娘善解人意道:“它长得快,我和香巧合力都拿它没办法,常管家虽是男子,可到底势单力薄,不如我们帮着一起将它牵过去吧。” 常远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觉得丢面子,但也实在没办法,僵着笑脸掩饰内心的尴尬,点了点头,于是三人合力,这才将圆了以后不愿意动弹的懒獒拉到了竹楼。 菀娘和香巧站在竹楼前,没有世子的许可不敢入内,最后的一段路,常远用一包肉干哄着霹雳进屋。 屋内,世子站在窗前,透过微敞的窗缝往外看,正好看到一抹鹅黄色的娇美身影,在这一片翠绿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明媚动人。 这种黄色,他平时不太喜欢,只觉活泼过度,不够庄重,可穿到她身上,似乎又有种不一样的别致,勉勉强强的还算能够入眼。 那抹黄色身影和另一抹蓝色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深处,魏珩收回目光,听到外面常远来报,沉声让他进来。 霹雳在魏珩面前向来表现良好,主人几乎不用说一句话,也不用做什么动作,只是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威风凛凛的高原之王就跟兔子似的乖顺,乖乖走到世子跟前,两只前脚掌抵地,一屁股坐好,一对倒三角眼小归小,却格外炯炯有神,昂首挺胸等着主子发号施令。 这就是世子独一无二的气场,超越了物种的界限,只要是个活物,见了世子统统都要被他无与伦比的魅力折服。 所以世子高冷傲娇不是没有缘故的,独自站得太高,内心寂寞如雪,他不冷谁冷呢。 世子没什么温度的眼神在小獒身上扫了一圈,一句话说到重点:“你好像胖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胖一点才好。” 常远笑呵呵道,内心不知道有多虚。 这女子养宠的方式果然跟男子天差地别,过于溺爱就跟养儿似的,怎么长肉怎么喂,从后面看这大狗,浑厚雄壮的背影,从上到小越来越宽,已经彻底看不到腰身了,圆滚滚就像个充气后鼓囊囊的大皮鼓。 圆了以后的高原之王,少了几分凶悍,傻憨傻乐的模样,更添了一丝喜感,更像个体型巨大的吉祥物,这显然不是世子乐于看到的。 “你们每日到底给它吃了多少斤肉?” 魏珩是多看这小獒一眼都觉得嫌弃,照这么长下去,胖成个圆球,别说跑了,走个两三步恐怕都要停停喘喘。 “不算别的,光是纯肉食约莫两斤。” 体格越壮硕越能吃,几乎给多少吃多少,如果不加控制,任其自由发展,那么最后只有一个结果,没有最胖,只有更胖。 “她们不懂,你难道不会教?我要的是龙精虎猛的雄壮,而不是这种,” 魏珩目光向下,小獒保持一个姿势坐久了,四肢撑不住肥胖的身躯,呼哧呼哧喘气声有点重,听到魏珩耳朵里更是异常的响,两道浓眉不由拧得更紧,冷冷瞟向常远。 “从现在开始,严格控制它的饭量,每日早中晚沿着竹林跑步,直到瘦下来为止。” “那,具体要多瘦呢?”常远战战兢兢的问。 魏珩将桌上的画卷扔给常远:“长成我画上的样子,再带它来见我。” “是,小的这就拉它下去锻炼。” 常远捡起扔在地上的画卷,扯了扯霹雳脖子上的链子要带它离开,却不想这狗来了就不愿意走了,常远拉半天也没拉动,整个人僵在当场,表情窘得不行,最后只能拿出老办法,用零嘴哄胖獒走。 魏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大步走过去从常远手里夺过皮链子,手中运了六七成的内力,面不改色的拖着肥硕大狗几下迈出了屋,顺便还留了句话:“若是一味以食物相诱,它只会越发臃肿不堪!” 一句话说得常远羞愧难当,见识了主子爷的强大臂力,内心既仰慕又是敬畏,世子果真是神人,吾辈远远不及啊! 许是对主子的畏惧,被拖着走了几步以后,霹雳不敢犯懒了,直起四肢屁颠屁颠跟在脚步如飞的主子身后,连走带跑奔向竹林。 菀娘和香巧慢悠悠在林子里踱步,忽而只觉一股强劲的冷风从身旁掠过,带起她们的裙带飘摆,两人下意识将眼睛眯起,等到周遭恢复了平静,她们才睁大了眼睛,直直望向前头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一个高长,一个矮胖,一个仙姿卓绝,一个粗糙狰狞,就像天神带着座下神兽翩然而至,又飘然远去,看到的人口口相传,就此展开了一段亘古不变的传说! 菀娘和香巧不约而同转头,四目相接,都有些呆滞。 世子果然非同凡人,遛狗的姿态都是这么与众不同,仙气十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在竹林里遇到世子以后,菀娘才切切实实有了世子住她隔壁很近很近的深刻意识。 世子若是兴致上来,每天带着霹雳遛那么一圈,说不定哪天他们又会再次碰见,有香巧在身边陪着还好,可要是香巧恰好不在,只有她和世子两人 菀娘简直不敢设想后面可能会发生什么,若是世子突然哪根筋不对,又要她宽衣解带,拿侍寝吓唬她,或者让她做些别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到时她又该如何应对。 可怜她这刚刚长成的小身板,承受了太多不应有的重担,殚精竭虑过于劳神,以后若是真的长不高了,那就是世子的责任。 “菀娘,菀娘!” 香巧几声呼唤,将菀娘拉回到现实,就见她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看着自己,“你在想什么呢?这般入神?唤了半天才应!” “我在想如何快速又不伤身的让霹雳瘦下来,世子倒是轻飘飘一句话,可做起来难啊!” 菀娘抬头望向墙上挂着的画作,画上一只威武彪壮的大黑狗,毛发蓬而肆意,双目炯炯,昂首挺胸似傲然于天地间,威风凛凛,气势悍然。 “你觉得画像和这位的差距有多大?” 莞娘指指画,又看向趴在地上,心无旁骛啃骨头的胖狗,总觉得世子这发挥太超常了,形似而神不似。 香巧是不忍直视的,多看一眼傻吃傻长的胖狗都觉得心好痛。 “好吧,只能这样做了。”菀娘对着画像看了好半天,似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异常郑重的说。 香巧不明所以,茫然道:“怎么做?”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菀娘就醒了,简单梳洗过后,将三千烦恼丝盘成高髻,又换了身方便活动的窄袖襦裙,拿着一袋子食物,充满干劲的出屋。 菀娘步履轻盈,灵活的在竹林里钻来钻去,找到合适位子就停下,将切成小块的零嘴一样样藏起来,等忙活完,天已大亮,她身上也出了一层密密的薄汗。 菀娘自嘲的想,或许这狗还没瘦下来,她倒是更苗条动人了。 回到竹屋,菀娘直接走到狗窝,叫霹雳起床。 小獒睡得晚起得也晚,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要醒不醒,四肢伸展,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发出极其响亮的声音。 菀娘凑近它,在它耳边低低的说:“我把你的早饭和零嘴都藏在竹林里了,你得自己去找,不然就要饿肚子,如果去晚了,被哪蹿出来的野猫野狗叼走,我是不会再补给你的,你就饿着吧,反正你这么胖,饿一天两天也没问题” 小獒果然通人性,倏地睁开它那小小的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菀娘。 这个香香的两脚兽太可怕了,居然藏它的食物,要饿它! 菀娘看霹雳这受到惊吓的小眼神,暗忖有效果了,于是再接再厉道:“今天的早饭可丰盛了,有你最爱的蒸肉团子,肉脯,小鱼干,还有炸得酥脆香嫩的鸡腿,去晚了,可就是别狗的了,你没份了。” “嗷嗷,嗷嗷嗷!” 小獒激动的跳了起来,抖了抖浑身蓬蓬的黑毛,仰天一声长啸,气势汹汹,利剑般嗖一下奔进了林子里,顷刻间消失不见。 旁观的香巧瞠目结舌,再次对菀娘竖起大拇指,有你出马,果然是不同凡响。 菀娘笑了笑,从容走进屋里,接着脸色一变,脚步加快,快速奔进浴室,绕竹林忙活了好久,热得浑身是汗,如今只有凉水能解救她了。 狗的鼻子本就灵敏,霹雳又是极其罕见的獒中极品,嗅觉更是异常敏锐,一路上蹿下跳,左奔右跑,这闻闻那嗅嗅,倒是找到了不少它爱吃的食物。 一趟跑下来,霹雳喘气声加重,呼哧呼哧,热得狂吐舌头,转着大脑袋四处张望,鼻子也是不停歇的嗅,锲而不舍,继续找食物。 两脚兽说的香香脆脆的鸡腿在哪里,为什么它闻到了看不到,到底在哪里,两脚兽好坏,故意让它吃不到! 殊不知,菀娘在藏小獒新宠时颇费了一番心思。 她找到最粗壮最坚硬的老竹子,估算霹雳直起身后的长度,将鸡腿绑在了它踮起后肢差一点能摸到,却又差了那么一点的高度,让它干着急,就算找到也只能看不能吃,从而加大它的活动量。 霹雳绕着竹林又跑了一圈,终于发现了它的最爱,它淌着口水站起,前肢搭在竹竿上拼命摇晃,想把它头顶上方挂着的鸡腿摇下来,可摇了半天,摇得它又累又酸,心爱的鸡腿还是在那里,看得到吃不着。 它又试着伸出前爪去抓,努力踮后肢把自己拉长,可来来回回抓了好几次,眼看差那么一点就碰到了,可就是碰不到。 霹雳急得围着竹子团团转,嗷嗷嗷叫不停,挥起爪子往竹子身上使劲的挠,又拱又咬,想把竹竿咬断,结果一口下去,用力过猛,竹子没咬断,牙齿倒是磕到了,疼得它又是一通乱吼。 “蠢货,这是用来做竹屋的竹子,莫说你了,便是黑熊也不可能咬断!” 魏珩提着剑走进林子里,听到小獒急促的叫声,健步如飞赶过来,便见这傻子咬什么不好,偏要去咬最坚硬的竹子,果然是跟女子呆久了,脑子也退化了,这么的蠢笨。 霹雳听到主人的声音,大喜过望,也顾不上被他骂了,几下跑过去,咬着他的衣裳下摆想把他拖过去。 “松开!”魏珩冷冷两个字,眼神也格外凌厉,小獒一个哆嗦,委委屈屈趴地上,拿爪子使劲的挠土刨坑。 魏珩走到巨竹下,稍稍抬头就看到挂在他视线上方的一个鸡腿,转头再看向身旁一脸垂涎的傻狗,嫌弃的吐出三个字:“没出息!” 他脚点地轻轻一跃,取下鸡腿随手往附近一扔,霹雳兴奋一声吼,脚底抹油般闪身追了过去。 魏珩留在原地,查看鸡腿被绑的位置,陷入了沉思之中。 对方倒是心思缜密,绑的高度像是精心设计过的,不高不低,刚刚好,抓住小獒急躁的性情,让它不得不忙得团团转。 能够亲近霹雳的,除了他,就是常家两兄弟,再就是住在竹屋里的两名女婢。 那么,是那个穿蓝衣服的婢子,还是穿黄衣服的--- 菀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目下无尘,眼高于顶的世子爷难得有了心事,更不得了的是,这个心事跟女子有关。 比不得了还稀罕的是,这名女子并非什么名媛闺秀,而只是他院内一个小小的婢女。 魏珩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但他又不得不承认,他第一次将一名女子的名讳反复在脑海里琢磨,就连王妃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菀娘…… 这女子确实有点意思! 一桩桩的事,看似不大,都是生活中的琐碎,但表现出的心智令人不能小瞧。 心里有了惦记,魏珩隔天特地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出门了,换上一身鸦青色直襟长袍,隐在这翠绿竹林里,倒是没那么显眼。 他来到昨日挂鸡腿的地方,挑了一株粗壮高大的竹子,运用轻功双脚点着竹身,三两下跃上茂密的竹叶之间,一只脚抵住旁边的另一株竹子,让自己微微倾斜的身体得到平衡,然后从腰间取出携带的绳索绑在两株竹子之间,很快直起身立在了绳子上,闭眼屏气练内功的同时,也静待某个他猜想中的女子到来。 香巧如今对菀娘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妹妹脑子特别灵光,不仅会做很多小点心,点子也多,实在是个妙人儿。 “哪里,哪里,姐姐过奖了!”菀娘谦虚的推却了一下。 她哪有什么大智慧,不过是比别人多活了一世,得到的教训太惨痛,不得不让自己成长起来,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浑浑噩噩,被男人的花言巧语迷失了心智,从而丧失了自我。 菀娘不算多聪明,但也不笨,以前被三爷蜜糖似的宠爱甜麻了脑子,很多事情都忽略了,或者懒得去想,依赖心理太重,相信三爷能为自己打点好一切,如今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再去回想往日种种,一件件的大事小事总能发现一些些端倪,可恨她当时被情爱冲昏了头脑,不愿意费神去想别的事,以致着了奸人的暗害。 菀娘时不时总要这样一遍遍警示自己,情爱是毒,沾不得,她这世定要保持清醒,再也不要为哪个男子迷失自己,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力。 因为想心事走得慢,菀娘这次来得稍晚了点,走着走着差点就走过了,一粒石子滚到她脚边,她踩上去,咯得有点疼,这才回过神,抬眼望望四周,已经到了! 菀娘觉得自己选的这株竹子很好,充分展现了她所有的智慧,暂时不打算换,继续在这里绑鸡腿。 她将裙摆捋到膝盖往上一点的位子,顺到一边打了个结,露出圆润光洁的膝盖和白皙纤细的小腿,却不知在她头顶高高的竹林之上,有个闭目养神的男子睁开了眼睛,将她的一举一动全部纳入眼底。 女子的肌肤白得莹润有光泽,极其的打眼。 魏珩盯着她手脚攀竹竿往上爬的不雅动作,猜想她是跟谁学的,她那赌徒爹? 可视线不自觉投注到两个部位,她撅起的圆翘、臀部,和白净匀称带着性感曲线的小腿,不知为何,只是这样看着,就让他很有抚摸的兴致。 他果然是年纪到了?身体开始有反应了?可为何对着别的女子,他就是提不起兴致? 就在魏珩恍惚不解的时候,菀娘已经绑好了鸡腿,手脚麻利的爬了下来。 说起这攀爬的功夫,还是菀娘很小时候生父特意教给她的,说她手脚绵软力气小,不是练武的材料,但她四肢纤细手长脚长,练习攀爬之术倒是绰绰有余。 这世道乱得很,昨日赵氏王朝,今日魏家天下,将来如何谁又说得清,多一门防身避难的技能总是不错的。 菀娘当时不过四五岁,正是娇气的年纪,哭哭啼啼好不委屈,如今看来她必须感谢父亲的明智,这时候确实派上了用场,往后兴许还会用上。 菀娘这回绑完了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隐在附近两株粗竹子背后,看看那只大狗是如何吃到这鸡腿的。 霹雳醒了以后找不见菀娘,很自觉的跑进竹林找食物,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它熟门熟路,先去找它最爱的鸡腿。 狗未到,兴奋的吼声先传了过去,菀娘立刻把肩膀缩了缩,裙摆也往上提了提,避免露出太多,只探个脑袋往狗叫的方向望过去。 霹雳的嗅觉比寻常的狗灵敏了数倍,几乎一到这里,它用力吸了吸大鼻头,很快闻到了两个熟悉的气味,一个在头顶,一个就在周边,可霹雳现下脑子里只有鸡腿,它要先吃了鸡腿再去找人。 菀娘看着霹雳跑到竹子跟前,仰着脑袋嗅了嗅鸡腿的味道,没有盲目的跳起来去抓,而是突然转身往后退,跑开了一段距离,然后停下来,再回过身面对着竹子,似乎在做什么准备。 菀娘屏气凝神,脑子也跟着霹雳的动作勤奋转起来,看到霹雳后肢抵着地面往后使劲的蹬腿,菀娘几乎能猜到霹雳要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霹雳蹬了几下腿,做完热身动作后突然狂速跑了起来,直奔挂着鸡腿的那株竹子,不,它的目标直接就是鸡腿,快要跑到的时候它又突然蹬腿凌空跃起,张开大嘴,丝毫不差地将鸡腿连着上面的棉线大力咬了下来,快要撞到面前竹子时它伸出前肢抵上去,借此做缓冲顺着竹身几下返回到地面。 一连串的动作流畅又利落,这一刻,菀娘仿佛目睹了画中神兽的风采,简直是太漂亮了。 霹雳怎么一下子变这么聪明了? 难道跟她一样,有了刺激才会奋起,她是上辈子悲惨的命运,而霹雳,是因为--- 一个鸡腿! 菀娘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到的时候,某位主子悄悄带着自己爱宠进行了好几遍的强化训练。 霹雳叼着鸡腿兴匆匆跑远,继续寻找别的食物,将找人的念头远远抛到了脑后。 菀娘走到竹子跟前,棉线的一端还绑在竹身上,另一端的鸡腿已没了影子,连块皮都不剩,内心对霹雳倒是刮目相看了。 被世子爷看重,总归是有些可取之处的,看来,她要换个地方换个方式了,不然这狗一下子咬到,也就失去了锻炼的意义。 菀娘带着心事离开了林子,回到竹屋琢磨她的新办法,世子又等了半刻才从高空翩然而下,盯着菀娘离开的方向,目光越发幽深沉晦。 他倒要看看,这个拥有急智的女子还能想出什么样的点子,就是有,他也要一一破解了,让她黔驴技穷,兵败如山倒! 菀娘回到竹屋,看到常远也在,心脏忽然加快跳了一下。 虽说不想再经历痛彻心扉的情爱,可找个稳重可靠的夫君和和睦睦,相敬如宾,却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选择。 毕竟她一个女子,又长了这副花容月貌,将来侥幸得以离开王府,一人在外也很难支撑,她相处多年的养父都觊觎她想卖了她,更别说其他陌生男子,有个身份体面的丈夫给自己撑腰,总比孤身一人要安全得多。 这样想过以后,菀娘更是定下了心思,面带微笑朝常远走过去,看到他脚边被布条绑嘴又缚了两脚的大白鹅,更是欣慰非常。 看来他把自己的话放在了心上,这么快就捉了一只肥壮的大白鹅过来。 “这是我从郊外农庄精心挑选的一只,看家的好手,可性子有些野,勇猛好斗,可能你要关个几天,多喂一些它爱吃的谷草,等混熟了就可以放出来,栓门口守家了。” 大鹅似乎在响应常远的话,脚被绑住走不动,一对翅膀却不消停的扑哧,扇得地面扬起了不少尘土,菀娘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 常远见状立马制住大鹅的翅膀拎了起来:“我这就把它关到鸡舍里。” “不了,那些鸡胆小,别吓到它们,旁边有个竹子做的大笼子,你先把它关进笼子里吧。” “好的。”常远从善如流,转身就去做了。 菀娘看着他那瘦瘦高高的身影,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是要这种话不多,勤快能干的汉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书房内,碧玉砌的棋盘,其上零星分布着由白玉和墨玉做的棋子,魏珩一手执一个颜色的棋子,左手落下再抬右手,自己和自己对弈,外人看来枯燥无味的事,他却乐在其中。 常远站在门口敲了三声,世子没有应,常远如往常般推开了门,轻手轻脚进屋禀报:“三爷方才叫人传话过来,问爷今日可有空闲,他想跟爷切磋棋艺。” 常远说这话自己都觉得好笑,三爷的棋艺就跟他的学问一样极其平庸,莫说跟世子爷差距悬殊,就是和自己对弈,三爷也未必能胜。 是以,两年前世子爷被三爷烦得不行,不到一刻钟就将三爷杀得片甲不留,三爷便再也不敢来找世子爷下棋了,过了这么久,三爷又突然找上门,让人想不怀疑他的动机都不行。 常远不由想到在别院听到的传闻,下人们私底下都说三爷被菀娘迷得晕头转向,得知菀娘被王妃赐给了世子,他当即去找王妃理论,差点和王妃吵了起来,气得王妃对这个极其宠爱的小儿子下禁令,一个月内不准三爷出现在她面前。 以三爷对菀娘那种鬼迷心窍般的执恋,找到世子这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这种话是断不能跟世子讲的,世子对菀娘的态度本来就很迷,要是得知三爷的心思,迁怒到菀娘头上,认为她是那种勾搭主子水性杨花的女子,那就不妙了。 但愿三爷是真的想跟世子爷一较高下,潜心研习棋艺两年,等棋艺突飞猛进再找来。 但愿是这样! 毕竟是嫡亲的弟弟,世子和三爷的关系说不上有多亲厚,但只要三爷不触犯到世子的忌讳,世子对这个弟弟还是有一定容忍度的。 “就说我今日忙,改天吧。” 跟之前回复太子的态度不同,温和了许多,没有将话彻底说死。 常远暗暗松了口气,能缓一天是一天,兴许过些天三爷遇到别的妙龄女子,将菀娘忘在了脑后,那样是最好不过的。 这件事放下了,常远又禀告另外一桩:“王妃院里的管事马婶在外求见,说是奉王妃的命令传话于菀娘。” “传话?”世子抬眼,注意力稍微从棋盘上转移,“那就叫她传给你,你再把话带过去。” “这,”常远面露难色,“马婶说,王妃要她亲口把话交代给菀娘。” 世子笑了,却比不笑的时候还要令人发慌,“那就让王妃亲自过来,亲口告诉她,岂不更加省事。” “是,小的这就去回。” 常远转过身往外走,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府里这对最尊贵的母子,偏偏最爱彼此较劲,最后苦的是他们这些带话的下人。 “等等!” 常远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背后世子冷冷的一声,他立马转过来,恭恭敬敬低头,瞥到地上一个纸包,觉得分外眼熟,赶紧弯腰捡了起来往袖子里一塞,暗骂自己粗心大意,随手带出来吃着玩,竟忘了放回屋子里。 “你的?” 常远觉得世子声音更冷了,正要回是的,可一抬眼看到世子盯着自己的凉凉眼神,脑子一蒙,原原本本吐出:“这是菀娘做的零嘴,之前小的送东西去竹屋,她正好多做了一些,就给了小的当作谢礼,香巧也在场,她拿的比小的还多。” 只是礼尚往来,并非私相授受,世子可别想多了。 最怕气氛突然安静下来,特别是在世子房内,每一瞬间都让人感到窒息。 “好吃吗?”这回世子多说了一个字,话里的冷凉,却让常远有种六月天飞白雪的即视感,浑身不寒而栗。 常远很想实诚的回一句非常美味,可看世子那要笑不笑的样子,他又觉得这样说可能不太妥当,于是换了一个中规中矩的词:“还,还行!” 世子听了勾唇一笑,然而常远宁可他不笑,因为世子穿上木屐下榻,一步步向他走来,那厚重鞋底踏到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这一声声的传入常远耳中,就像踏进了他心里,他的魂儿都快被踩碎了。 世子走到常远身侧,身量比常远稍高,侧首垂眸看他:“你觉得那菀娘容貌如何?” 常远心头咯噔一跳,感觉体内的血液都在逆流,越发猜不透主子爷的心思了。 即使常远打小跟着世子,自认比他人更了解世子,可有时也实在很难理解世子的一些古怪行为,譬如舒舒服服的靴子不穿,非要学那前朝名士,只要不出门便只着木屐,一个人在屋里走来走去,再譬如世子如今这句话 菀娘自然是美的,还是极美那种,第一次见面便看得他晃神。 可他能这样回世子么? 直觉告诉常远,不能! 常远收回心神,谨慎小心的说:“菀娘是王妃赏给世子的侍婢,美不美,也该由世子来评判。” 世子锋利如刃的目光直直盯着常远,忽而又是一笑,拍拍他的肩膀,用一种貌似欣慰却让常远心颤的口吻道:“到底还是年纪大些,比你弟弟懂事。” 这个弟弟,自然是指常安了。 常远连忙将脑袋压得更低,诺诺的回:“小的以后必定严加管教常安,教他谨言慎行,决不让他再做蠢事。” “蠢点也好,太聪明,未必是福。” 世子转而又是这么一句,常远只觉背后冷汗涔涔,世子这是在警告他吗?嫌他太聪明了? 常远实在摸不准世子爷的脉,只得战战兢兢的回:“主子说得对,小的自当谨记于心,一刻也不敢忘。” 魏珩又在常远脸上盯了片刻,才慢慢吐出:“你先下去吧。” “是!”常远如释重负,双腿已然有些发软,几乎是飘着出屋。 到门口时,世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常远疲软无力,差点腿一弯给跪了。 “将马婶带到竹屋,既然是王妃的口谕,那就让她一字不落的传到。” 世子忽然改变主意,正好解了常远的烦忧,忙不迭应下,脚踩风火轮似的火速撤了出去,唯恐世子说风就是雨,转眼又变卦。 常远将马婶带到竹屋前,让她自己进去找菀娘,他则不作停留转身先离开了。 一是王妃传话,他不方便旁听,二是世子说的那些话,实在让他忌惮,往后还是少来这里为妙。 马婶第一次进入世子的私人地盘,稀罕得不行,左瞧瞧又右瞅瞅,这摸摸那闻闻,就跟乡下人进城似的,刚踩上台阶往上走,一只大白鹅忽然从屋里冲了出来,扇着一对大翅膀飞扑向她,两脚离地猛地跳起往她脸上蹿。 “啊,哪来的小畜生,滚开,我的脸,菀娘,菀娘,你给我出来,快出来!”马婶扯开嗓子歇斯底里的大喊。 菀娘和香巧急忙赶过来,就见大白鹅跳上了马婶脑袋顶拼命的啄,将她盘着的头发全部弄乱了,披头散发跟个疯子似的。 这画面别提有多滑稽了,菀娘和香巧忍俊不禁,可又极力憋住,菀娘抓了一把稻谷,放到走廊角落的小瓷碗里,提高声音冲大白鹅喊:“花花,快过来,这里有你最爱吃的稻谷哦!” 大白鹅听到菀娘的声音,扭着细长的脖子朝她看,扑腾翅膀从马婶身上飞下来,嘎嘎嘎欢乐叫不停,朝它最爱的食物奔过去。 马婶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龇牙咧嘴,情绪几乎崩溃,看菀娘的眼神也特别凶狠:“我要杀了这小畜生,放干它的血炖汤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修) 菀娘以前在马婶手底下做事,对她尚有几分客气,香巧一直在澜沧院,跟马婶没有交集,自然没那么多顾忌。 看着马婶面容扭曲,气急败坏的大吼,香巧反而笑了:“你也知道它是个畜生,你身为人,又何必跟个畜生斤斤计较,这大白鹅本来就是为了看家养的,你突然出现在门口,它看是不认识的陌生人,这才变得凶悍,如此忠诚护主,有灵性有胆识,若是马婶你养的,那么你就不会这般气恼,而是欣慰开心了。” 香巧说得带劲,菀娘在旁边看着听着,不由刮目相看。 这位也是能言善辩的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香巧三言两语将马婶堵得说不出话,气得涨红了脸,憋了好半天才梗着脖子道:“你,你这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歪理邪说一套一套,可我不是来找你的,你给我哪凉快哪呆着去,” 话落,马婶转头看向菀娘,恶狠狠的瞪她,似是在警告,“你怎么说?如何处置这只无法无天的畜生?” 菀娘原本想当自己不存在,一声不吭混过去,偏偏马婶心眼比针尖还小,非要较这个劲,菀娘只能眨眨眼,绽开红唇甜甜笑起来,上前挽住马婶的胳膊将她往屋里带。 “马婶你来得真是巧,正好今儿个我们炖了鸡汤,用小火慢慢熬了一个上午,味道可香了,不信你闻闻,你喜欢喝鸡汤,一定要多喝两碗再走啊!” 菀娘这么插科打诨,加上越往里走,从后院飘来的鸡汤味道越浓郁,马婶几乎一闻到就自动转移了注意力,仰面猛吸了好几口,嗯,的确是香。 这菀娘不说别的,做吃食确实是一把好手。 然而,一走进后院,看到对面柱子上拴着的比人还壮的大黑狗,马婶一阵腿软,吓得脸都白了,若不是菀娘搀着她,可能就要跪下去了。 “这这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两个秀秀气气的小姑娘,不养温顺小巧的动物,偏养这些凶物,传出去还要不要名声了。 菀娘好脾气的解释:“这是世子爷的宠物,叫霹雳,通人性,不伤人的,我们搬到这里也是为了照顾它。” 听到是世子养的宠物,马婶也不敢再抱怨了,识趣闭上嘴,可一看到那大肥狗吐着血红的舌头冲她叫唤,马婶心里仍是怵得慌,赶紧转身回屋,一边快走还不忘吩咐菀娘。 “你快给我端碗鸡汤来,多放几块肉,我要压压惊。” 菀娘直接给马婶端了一大盆鸡汤,顺便兑了点水,让她一次喝个够,喝完就想去茅房,然后就没空理自己了。 马婶找菀娘明显有事要说,香巧识趣的呆在后院,看着一獒一鹅,手里还拿着一根竹竿,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敲打地面发出警告的声音,让两只老实点。 似乎只要是雄性,不管人还是动物,脾气都比较暴,领地意识非常强,自从大白鹅来了以后,一獒一鹅每天你嗷嗷我嘎嘎,从天亮到天黑吵个没完,放开这个就必须栓上那个,不然的话鹅飞狗跳,她们什么事也做不了,光是拉架就够折腾了。 马婶坐在窗边,就着铜盆里清水映着的模糊影子草草将头发挽好,看到那只大鹅神气活现的迈着八字腿在院里转悠,还时不时跑去被拴着的大狗跟前挑衅,不禁骂了句:“小畜生,小心乐极生悲,被狗咬死!” 菀娘正在给马婶盛汤,非常专心,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马婶连喝了三碗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见香巧没有进来的意思,她把菀娘拉到身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神秘兮兮地递到菀娘手里。 “这是什么?”过往的经验告诉菀娘,马婶送的东西就没有可能是好的。 马婶挑眉一笑,万分得意的凑到菀娘耳边,小声嘀咕:“这可是好东西,就这么巴掌大的一瓶,花了我二两银子呢。” 菀娘一听心脏抽了抽,更加不想收了,作势就要还给马婶:“既然是好东西,你就自己留着吧,我哪好意思用。” “哎呀,我都这把年纪了,再好也用不上,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只要把这里面的药水涂抹在身上,比如耳后,脖颈,还有手腕,反正就是能让人闻到的地方,即便柳下惠在世也难逃你的掌心。” 马婶得意洋洋的说,菀娘越听脸色越凝重,更加不敢要了,两手抵着瓶子往马婶身上推。 “之前也是马婶你跟我说不能使下作手段,否则会死得很惨,如今你又给我这种下三滥的药水,你这不是帮我,而是害我!” “你这孩子怎的这般不开窍,二两钱一瓶的药水,贵着呢,能是普通媚药?我有那么不可靠?你也太小看我了!”马婶伸手在菀娘额头上重重摁了两下,仗着自己手粗力气大,强行将瓶子塞回菀娘怀里。 “这种药水抹在身上就跟花香没什么区别,世子闻了只会觉得浑身舒爽,然后看你也更加顺眼,很想亲近你触碰你,这么一来二去,你稍微抛个媚眼小露香肩勾搭一下,世子自然就会宠幸你了,而且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觉察出一点异样,对身体也没任何坏处,说白了,这东西就是增加闺房情趣,抹久了,皮肤也会变得更加光滑紧致,听说宫里的娘娘们也爱用这玩意,我可是托了熟人才要到的一小瓶,你可别辜负了我的好意啊!” 菀娘觉得马婶不去青楼当老、鸨太可惜了,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她懂得比谁都多,她要是开青楼,肯定生意好得不行。 “世子给我的时间有限,我不能久待,反正王妃的意思就是让你尽快拢住世子,让他体味到男女之乐,多吹吹枕头风,早日迎个世子妃进门,为王府开枝散叶,你有我的这瓶药水加持,肯定事半功倍,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马婶离开时顺走了大包小包不少的零嘴,零零总总加起来,绝对不少于二两银子,所以,菀娘是亏了还是赚了,一目了然。 马婶一走,香巧也进屋了,明知自己不便过问,可仍是忍不住好奇:“她跟你说什么了?瞧你愁眉苦脸的!” 菀娘手里握着小瓷瓶,要笑不笑:“送了我一瓶香水,说是宫里的娘娘都爱用,对皮肤很好。” “那可是好东西,看来这马婶对你还不错呢!” “可不是!” 为了让她爬上世子的床,可谓是殚精竭虑,无所不用其极。 菀娘不禁有些踟蹰,她是不是该做个样子呢? 不然总是这么拖下去,哪天王妃没了耐心,反悔将她要回去,等待她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命运。 世子喜怒不定,性情狠戾,但不会无缘无故处罚人,也不会暗中使坏,上辈子杖毙她也是明着来,让所有人都看到。 王妃就不一样了,女人的心思,永远想象不到有多么阴毒,菀娘已经送过一次命,又从王妃院里出来,再让她回去,心惊胆战度日,那还不如给世子做侍寝婢女算了。 两权相害取其轻,对她来说世子和王妃都危险,可若真要二选一,只能取其中伤害较轻的那个了。 “菀娘,不好了,霹雳挣脱绳子跑了,那只鹅也不见了!”香巧站在窗前探脑袋往后院看,焦急的大喊。 才喝个汤吃个点心的时间,这两只就没了踪影,也太不消停了。 菀娘这时也没工夫想别的了,赶紧跑出屋子到后院查看。 令她们想不到的是,林子里,大黑狗狼狈的东躲西窜,而身量只有它腿长的白鹅追着它屁股后面咬,雄赳赳气昂昂越战越勇,扑腾一下跳到大狗背部,长长的嘴喙对着他厚厚皮毛就是一通猛啄。 嗷,痛,主人,救命! 霹雳从内心深处发出沉痛的呼唤。 恍恍惚惚,魏珩好像听到了小獒的叫声,他放下笔墨走到窗边,看到阳光下黑得发亮的霹雳从林子里跑过来,背上还有一小团白色会动的物体,双眸微微眯起。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一点都不稳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修) 魏珩不想走寻常路,直接从二楼破窗而出,宛如天神降落在打闹的两只面前,迎着骄阳周身仿佛笼罩在金光之下,雄姿威武气势非凡。 一獒一鹅被男人光芒万丈的气场震慑,停下了动作,花花从霹雳背上滑落,呆呆看着他。 魏珩冷冷扫向小獒:“还不过来?” 霹雳顿时像寻到了救星般分外激动,撒开四肢蹦蹦跳跳跑向魏珩。 主子,快帮我报仇,这只臭鹅实在可恨,打不过我就啄我,我屁股都快被它啄秃了。 霹雳那个委屈啊,围着魏珩转来转去,还用脑袋去拱他的大长腿。 魏珩不禁皱眉,低声呵斥:“稳重点,如此跳脱成何体统!” 体统是什么?能吃么? 它不要体统,只求报仇! 魏珩再走两步,居高临下望着只到他膝盖的矮小两脚鹅,眸中的冷意更深了。 “你是想被清蒸,油炸,还是做成一锅肉汤?不想活的话,就三选一!” 欺负他的宠物,分明就是自找死路,他何不成全这只胆大包天的鹅。 男人满身都是杀气,大鹅抖了抖翅膀,吓得往后直退,心里怕怕的。 蠢獒的主人怎么跟蠢獒不一样,长得真是吓人,高高壮壮,有点凶呢! “霹雳,花花,你们在哪里?快出来,别淘气了!” 悠扬的女声传了过来,很有辨识度,魏珩眯了眼,盯着白鹅的眼神更危险了。 一只母鹅竟然如何凶悍,欺负到猛獒头上,像什么样子。 显然,菀娘不是很走心的给大白取的名字,让魏珩理所当然的误解了。 喊声越来越近,菀娘跑过来,看到两只都在,先是惊喜接着俏脸发白,因为她看到了世子,赶紧屈膝降腰给主子请安:“奴婢见过世子爷!” 魏珩没有应她的礼,一双幽沉的眸情绪复杂地凝着她,淡声问道:“这是你的鹅?” 世子声音似乎有些不悦,菀娘心头猛跳,低眉顺目,极其顺从的回:“是,奴婢养来看家的。” “看家?”魏珩拉长了语调,发出一声凉凉的轻哼,“我怎么看不出它有看家的本领,逞凶斗狠倒是有一套。” 世子黑发玄衣立在那里,冷眼看她的模样,一身的狂傲煞气,菀娘突然感觉手脚发凉,低头瞪了瞪躲在她脚边,明显也被世子凶煞之气震住的调皮鬼。 没事瞎跑什么,冲撞了世子,咱俩都别想好过了。 菀娘硬着头皮,为大白鹅也为自己开脱:“这鹅养的时间不久,还未完全驯服,性子又活泼,闲不住,奴婢这就带回去,严加看管,绝不让它再出现在世子面前碍世子的眼。” 四两拨千斤,嘴皮子倒是溜的! 魏珩看着屈膝以后显得更加小巧的女子,也不跟她废话,开口就是质问:“你的鹅冒犯了我的獒,你说,该如何罚?” 罚? 菀娘眼露惊愕,觉得世子有些小题大做。 不就是一条狗和一只鹅闹着玩,多大的事,何必这般斤斤计较,动不动就要打罚。 想到自己前世被杖毙,也是世子轻飘飘的一句话,菀娘心头再次涌上无法抑制的怨怼情绪,真想就这么冲上去将世子一顿好揍。 可菀娘理智尚存,最多只是想想,真要付诸行动是不敢的,她调整紊乱的心绪,稍稍提高了声音,也是在给自己壮胆:“世子有所不知,奴婢将这鹅和獒放在一起嬉戏打闹是有原因的。” “哦?”魏珩微挑眉头,定定望着菀娘头顶,要笑不笑,“你且说说是何缘故!” 他亲眼看到这鹅欺负到小獒头上,她又该如何澄清。 “其实,其实是,”菀娘脑袋瓜子拼命的转,忽而灵机一动,急切道,“花花这是在帮霹雳锻炼,让它全身都动起来,这样才能更快瘦下来。” 菀娘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鼓掌了。 “这么说,我不仅不该罚它,还要奖赏它?” 魏珩几步走近菀娘,望着她垂首时露出的一抹脖颈,那么白那么嫩,让他再次生出想要掐断的冲动。 这种愚弄小儿的蠢话,她居然敢用来敷衍搪塞他,当他好脾气,不会拿她怎样是吧。 男人靠她太近,语气又极其危险,带给菀娘风雨欲来的强烈压迫感,可话已经说出,她也不可能再收回了,只能咬咬牙迎难而上。 “奴婢所言非虚,句句发自肺腑,还望世子明鉴。” 魏珩幽冷目光始终胶着在那片瓷白肌肤上,眸色渐沉,伸出一只手慢慢靠近。 “菀娘,找到它们没?” 香巧的声音陡然响起,菀娘猛地抬头,魏珩速度更快的收回快要触碰到女子后颈的手。 香巧寻到院墙那头找了一圈,没发现两只的踪影,又马不停蹄返回这边跟菀娘汇合,气喘吁吁跑过来,满脸的焦急,却在看到菀娘身旁的世子时瞬间呆住,接着快速回过神施施然行礼:“奴婢香巧见过世子爷。” 在内院时半年都难见到世子一面,到了这里,仅仅一个月就碰上了,果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魏珩扫了香巧一眼就收回视线,再次盯住面前的菀娘,听不出情绪的说:“你这心思倒也奇特,不过成效如何,尚属未知,这样吧,倘若霹雳称重过后,体重控制在八十斤内,就算你训獒有功,抵消这呆头鹅的冒犯之过。” 话语间,魏珩垂眸瞟过缩到菀娘身后,威风尽失显得乖巧又老实的大白鹅,从喉头哼出一声极冷的笑。 菀娘听这笑声就觉得遍体生寒,心跳紊乱地问:“若是体重没有控制妥当呢?” “那本世子今日的晚餐便是一锅鹅肉汤!” 一句话将菀娘和她脚边的花花顷刻间打入地狱,惶惶戚戚惨惨。 霹雳在旁边欢快的叫,嗷嗷,臭鹅,叫你欺负我,主人要为我报仇了! 香巧看这气氛着实诡异得吓人,稍微动一下都感觉自己好像要被冻住,可有些话憋在心里太难受,她不得不说,于是勇敢抬起头望向世子:“爷,奴婢有事要禀告。” “说。”魏珩并不看她,只放话。 香巧期期艾艾:“府里,府里好像没有能将霹雳放上去称重的巨秤。” 不只是王府,全天下可能也找不到一家商铺有卖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菀娘扭头看向香巧,感激地朝她笑了笑,姐姐,你这句话太救命了! 这笑容有多明媚多甜美,魏珩看着就有多碍眼,她对旁人倒是笑得极美,到他这里却总是唯唯诺诺,一板一眼。 “你们觉得本世子办不到?” 魏珩很少跟人较劲,一旦较上了,那就非得论个高低不可。 菀娘和香巧连忙惶恐的回:“奴婢不敢!”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世子总不可能真有那神通,嘴里念念就能变一个巨秤出来。 世子毕竟是凡胎肉身,确实没有那么大的神通,但他天资聪颖,足智多谋,脑子稍微打了个转就想到一个极好的办法,并下令让常远去寻他要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修) 不仅菀娘和香巧摸不透世子要如何给霹雳称重,就连常远这个比较会琢磨世子心思的人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世子就是要他上天入地,他也得照做。 常远带着几名随从寻便了王府各处,终于在后花园找到最大的宽口木盆,别说放一只小獒,就是放两只--- 那也勉勉强强能挤得下! 随从合力将木盆抬到世子院内,世子在竹楼后面的荷花池边等着,看到木盆,眼里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常远顿时觉得再苦再累都值得了,当然,他也没怎么动手,只是在旁边指挥,动动嘴而已。 世子又叫常远运一车石块过来,常远不明所以,可也不敢歇息,麻溜带着随从匆匆而去。 菀娘从头到尾默不作声的看着,内心却跟猫抓似的特别好奇,脑子里就没停歇,一直在猜世子为何要这样做,越猜越好奇,越好奇就越看世子慢吞吞不慌不忙的样子好不顺眼。 香巧不比菀娘好多少,实在绷不住,悄悄贴近菀娘跟她咬耳朵:“你说世子究竟要如何做?换别的人,我都想直接跑上去问了!” 菀娘摇摇头,声音压得很低:“耐心等着吧,等石头运过来就快了。” 说话的工夫,菀娘用眼角瞟了瞟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世子,常远特意从屋内搬了一张小方桌,桌上摆着一壶清茶,供世子解渴之用。 好在她站的位子有树荫,挡去了不少日光,不然她也想喝水了。 菀娘匆匆瞥了一眼就要收回目光,谁料世子眼皮微掀,明明在喝茶却突然往她这边扫过来,那犀利的视线利箭似的,直射得菀娘不寒而栗心头猛跳,赶紧转头佯装很认真的同香巧聊天。 偷看他又躲他,女子是否都这般矫情! 魏珩手捏着杯盖轻轻擦过杯口,有节奏的发出一下下摩擦声,眯起了狭长的眼睛,薄唇微动正要开口。 “世子,石子运到了!”几个汉子风风火火返回。 魏珩放下杯盏,再次走到木盆前,低头摸了摸跟在他身侧神气活现的大狗,吐出三个字:“坐进去。” 霹雳憨头憨脑,也不管主人想对它做什么,只要是主人的命令,它就听从,用前肢扒着木盆边沿一下站直了,强壮有力的后肢稍稍一蹬轻松翻进盆内,按主子的话乖乖坐好。 “把木盆放到水池里。”魏珩吩咐常远。 “是。”常远回得干脆,内心却纳闷了。 世子爷究竟要做什么? 常远带着几个人将木盆抬了起来,往池边台阶一步步走下去,小心翼翼将装着狗的木盆放到伸手能够到的水面上。 木盆载着霹雳渐渐往下沉,大狗第一次经历这种好玩的事,显得特别欢脱,前爪伸到水里拨清波,溅起不少水花,站在台阶最下边的人离得近,都有受到波及。 菀娘伸长脖子看到霹雳戏水的样子,不禁生出几分羡慕,她回去了也要泡个清清凉凉的澡。 魏珩站在离得较远的高台上看着,用严厉的口吻呵斥霹雳:“坐好了不准动,否则饿三日。” 霹雳立马不敢动了,老老实实坐定,小眼睛可怜巴巴瞅着主人。 待水面完全平静,魏珩叫常远在跟水面持平的木盆外壁上刻记号。 到了这一刻,脑袋瓜稍微灵活点的人多多少少能猜到世子的意图了,譬如常远和菀娘。 而香巧仍是迷迷糊糊,拽着菀娘的衣袖问:“你看懂了没?” 菀娘差不多解开了疑问,声音里带着几分轻快:“如果我猜得没错,世子用的是同等重量的物体代替称重的办法。” “代替称重?” 香巧似懂非懂,感觉自己脑子还是不够用,索性不再多问了。 她们在世子背后,隔了一些距离,以为世子听不到她们的悄悄话,殊不知世子耳力极佳,已经将她们的一言一语全数听尽。 这丫头果然不笨! 常远做完记号,世子叫下人把木盆搬上来,先让霹雳跳出来,再放入水中,往盆里加石块。 先投入大石块,等木盆下沉得快要接近刻度了,他们再慢慢加小石块,可加来加去,离常远标记的刻度线总是差了那么一点,不是高了就是低了,已经挑不出合适的石头让水面正好停在刻度线那里。 常远这时也为难了,转头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世子,魏珩手持铁骨扇在另一只手腕敲了一下,便收拢扇子丢了进去,又让常远取出里面较小的一个石块,这样试过两三次以后,等水面平静下来,不高不低正好在刻度线的位子。 常远喜不自胜:“世子有大智慧,我辈不及。” 这马屁拍得真心实意,魏珩听了也舒坦,唇角微勾:“将石头全部取出,加上铁骨扇,即刻称重。” 几个随从一人拿着一杆秤,热火朝天忙了起来。 折腾这么久,魏珩也烦了,转身回竹楼等着,经过菀娘身边时瞥了她一眼:“还不跟上!” 小獒亦步亦趋跟着主人,瞥到菀娘身后的臭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粗气,叫你惹本獒,怕了吧! 世子一看过来,菀娘连忙低下头,不愿跟他对上,所以听到世子的话,菀娘有点懵,和香巧面面相觑。 “世子叫的是你,还是我?” “是你,也有可能是我吧!” 香巧也不确定,不过她觉得世子叫菀娘的可能更大,谁让她比自己美呢! 常远要忙称重的事,赶鸭子似的:“你们一起进去,仔细伺候着。” 菀娘不情不愿的进入竹楼,世子坐在一楼大厅,她们进来给他请安,他嗯了一声淡淡吩咐:“打扇!” 于是,菀娘和香巧一人手持一柄芭蕉扇,一左一右立在世子身侧,自己热得烦躁,还要苦兮兮的给主子纳凉。 菀娘望着世子宽阔挺拔的后背出神,穿得一身黑,也看不出有没有出汗,脸上瞧着倒是挺干净,清清爽爽光洁无瑕,比女人的肌肤都要好。 常远又叫了几个护院,人多干活快,不到一刻钟就匆匆进屋汇报:“禀世子爷,称量完毕,所有石块加起来总重七十九斤!” 七十九,差一点点就八十了,不过幸好差了那么一点点! 菀娘轻轻吁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松了下来,低头看向一直躲在自己身后不敢哼声的白鹅。 算你走运,逃过一劫,以后注意点,别再跟霹雳打闹了,你主子还要喊它主子一声主子呢,你们地位不对等,你对上它是没有胜算的! 香巧看向菀娘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感动,太好了,这些时日的努力没白费! 魏珩没有做声,一语不发地坐在位子上,乌目幽沉,带给人的紧张感不减反增。 菀娘放下的心再次提了上去,屏气等待世子的宣判。 罚不罚,别磨蹭了,给句痛快话啊! 魏珩忽然站起身,大步走到菀娘跟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对这个体重可还满意?” “世子满意,菀娘便满意!” 又不是她的体重,世子问错对象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好在世子说完这话并没有再继续计较,而是挥手让她们退下了。 可能人有点多,不方便跟她计较,也有可能是想给她口头警告,让她不可沾沾自喜,而是吸取教训,往后更加尽心尽力伺候好狗大爷。 反正菀娘是这般认为的,香巧却有不同的意见。 她沉默了半晌,忽然冒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总觉得世子对你的态度不一般。” 菀娘心里一惊,忙道:“哪里不一般,要说有区别,也是看我比看你们更加不顺眼。” 香巧不认同的摇头:“你这样美这样养眼,哪个男人会看你不顺眼,除非他眼瞎了。” 话落,意识到这样说有些不妥,香巧连忙拍了拍嘴呸了两下,末了,又格外认真道,“虽然我见世子的次数不多,用两只手都能数得清,但我也有看过世子和婢女相处时的模样,除了灵犀和蓝嫣能跟世子说上一两句话,其他丫鬟都只能远远看着,没有哪个人能像你这样,世子主动走向你那般专注的同你讲话,就连灵犀和蓝嫣都做不到,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说不定往后你真要成为世子院里的第一人了。” 香巧这语气像极了蓝嫣,菀娘听了更加心惊肉跳。 一个人还好,可两个人都这样说,让她怎么可能不慌,难道这就叫旁观者清? 可她规规矩矩本本分分,从未在世子面前做过让他误会的举动,除了刚来那天被世子强迫宽衣解带,但她表现得那么抗拒,呆板无趣,还透露出不想侍寝的意愿,世子那样强势的人物,应该看到她就觉得烦才对。 像是为了说服自己,菀娘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你难道没听出世子话里的警告?他待我特别,是因为花花欺负了霹雳,世子又是府里出了名的护短,他没将我赶出澜沧院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若世子真的对我有意,又为何让我照顾霹雳,而不作别的安排,他是主子,想要府里的哪个人,那人还能拒绝不成?” 就如同那天,世子真要她侍寝,她又如何避得开,而不是像猫逗耗子那般戏耍她了。 “你这么说也对,”香巧点了点头,忽而异想天开,“或许世子在高处站久了,拉不开面子说不出口?” 说完,香巧就被自己的胡言乱语逗笑了。 府里没有哪个婢女不肖想世子的,只要世子想要,不用一句话,只是一个眼神的暗示,谁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殊不知,有时无心的一句玩笑话,可能就是真相! 菀娘将花花抱在怀里,专心摸它小脑袋,对它进行批评教育,香巧的话,她听听笑笑也就过去了,并不想太在意。 酷暑的天,暴雨说来就来。 雨天的青石板路特别滑,陈大壮走走停停,一手举着酒壶大口往嘴里灌,边喝边骂:“这些杀千刀的玩意,就知道落井下石,老子又不是欠钱不还了,等老子再赌一把,连本带利赢回来,老子就把所有银钱全部换成铜板儿,狠狠砸你们脸上,叫你们有钱不借,叫你们不仗义,叫你们,啊” 话还没说完,陈大壮脚底滑了一下,踉踉跄跄摔了个四脚朝天。 “奶、奶的,哪个王八羔子害我,快出来,老子一拳打爆你狗头!” 雨越下越大,水天仿佛连成了一线,电闪雷鸣,好不惊心,路上的行人纷纷快速跑回家,店铺也早早打烊,又有谁注意到街角那个喝得烂醉如泥的酒疯子呢。 陈大壮骂着骂着就睡着了,怀里揣了酒壶蜷缩在墙角,几个撑着油伞,高高大大的黑衣人走到他身边,将他团团围了起来,为首穿着月白锦服的年轻男子居高临下,抬脚在男人身上踹了一下。 “醒醒,回家了!” 陈大壮无知无觉,一点反应也没有,陆靖堂朝手下抬了抬手:“带走!” 一大桶冰凉凉的水对着陈大壮头顶泼了过去,浇得他头皮颤栗,四肢发抖,不停的打颤,冷得上下牙齿都在打架,猛地睁开了眼睛,正要破口大骂,可看到面前几个高壮威武的汉子,一个个腰间挂着大刀,虎目圆瞪,顿时吓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了,只剩支支吾吾:“你,你们” “你别管我们是谁,你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让我满意了,我便放你离开!” 侍从让开身子,陆靖堂走到陈大壮面前,微微上翘的眼角带着一股天然的亲切,让陈大壮心里的紧张感稍稍退去,粗声粗气道:“我为何要听你的,识相的就快放了我,不然的话,我就去县太爷那里告你们。” “告我?”陆靖堂眼底的笑意微敛,拉平了嘴角,冷眼看着陈大壮,“那也要你有命走出这里!” “你你你什么意思,你要杀我?我和你又不认识,从未见过,你抓错人了吧!”陈大壮结结巴巴,眼里透露出惊恐的神色。 “你难道不叫陈大壮?还是说,你没有一个在王府做婢女的女儿?” 陆靖堂说得陈大壮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有有有,我女儿叫菀娘,长得可美了,比宫里的娘娘都不差的,一看就是当主子的命,说不定已经被王爷或者哪个少爷纳为妾室了,你赶紧放了我,不然我女儿找不见我,求到王爷那里,你们就惨了!” “你倒是会做梦!”陆靖堂一声嗤笑,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贴到陈大壮脸上,“你女儿那般貌美,你却如此丑陋,两人站在一处,谁又能看出你们是亲生父女,你已故妻子的容貌也只是清秀端庄而已,莫要跟我说歹竹出好笋,你这种歪瓜裂枣,还真生养不出那样的美人儿。” 陆靖堂这番话真真假假,有意试探陈大壮,却不想陈大壮这么不经吓,只在他脸上轻轻划开一个小口子,渗出一点血丝,他就吓得脸色白成了鬼,哆哆嗦嗦语不成调:“大大大,大人手下留情,我招,我招还不成么!” “那就一五一十给我交代清楚,若有半句隐瞒,我一个不高兴,手里没个轻重,划错了地方,那就不要怪我心狠了。”陆靖堂慢慢往下,刀尖指向陈大壮咽喉处,明明是在笑,却像索命阎王那般可怕。 陈大壮声音抖得像是要哭出来了:“大人,我说,我说,您拿稳了,可别乱划啊,菀娘她确实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亡妻的前夫犯了事以后,她从京城里带出来的继女。” “这么说菀娘也不是你妻子的亲生女儿?”这个结果倒让陆靖堂有点意外。 陈大壮拼命摇头:“真的不是,这个我保证,我和妻子洞房时她还是清白身子,瞒不了我的,她当晚就跟我坦白了这事,说菀娘是她前夫和原配的女儿,她只是个继室,刚刚拜完堂前夫就被官兵抓去大牢判了死刑,我当时特别兴奋,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可不是,这般粗俗不堪,娶哪家女儿都是占便宜,若不是为了套话,陆靖堂都懒得多看一眼。 “菀娘的生父又是何许人物,犯了何等大罪竟被判处死刑?” “大人问这话就真的是糟心了,哪个男人有那样的胸襟,得知妻子是再嫁之身,没脸没皮的打探她前夫的事,我是恨不能从没听过这样的一个人。” 陈大壮的反应不像作假,陆靖堂盯着他看了半天,收回匕首缓缓道:“今日就到这里,有关菀娘的身世,你再好好想想,想到了什么再托人告诉我,你最好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若被我查到有误,说错一句就割断一根手指,割完手指再割脚趾。” 陆靖堂放下狠话转身出屋,留下陈大壮凄厉的哀嚎:“大人,小的句句都是大实话,你可别冤枉小的啊!” 陆靖堂走出地下室回到房间,提笔在一面绢帛上快速写下探问到的信息,然后卷起放进中指大小的竹筒里,滴上热油封口,叫来亲信仔细吩咐:“你快马加鞭,将这竹筒送到王府,亲自交到世子手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暴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才放晴,菀娘看着窗外云开日出,终于松了一口气,若这雨势再不停歇,她心里也要跟着下起瓢泼大雨了。 花花圈舍的顶盖做得不够牢固,风吹雨打不到一天就掀没了,菀娘只好将它放进竹笼里暂时拎进屋。 这下乐坏了霹雳,一整天不干别的就围着笼子打转,觉得自己瘦下来了,想把前爪伸进笼子,结果送了三根指头进去就卡在两竹竿之间,花花逮住机会,用那尖尖的嘴喙啄得霹雳嗷嗷叫。 菀娘和香巧在里屋聊天,听到声音跑到外厅就看到这啼笑皆非的一幕。 菀娘先喝住花花的行为,然后抓着霹雳的爪子使劲将它指头拔了出来,伸手在它大脑门摁了又摁:“这回可不是花花的问题了,你呀,太皮了,它不惹你,你干嘛去招它呢,活该被咬!” 然而霹雳天生就是记吃不记打的性子,过不了一两个时辰,皮又痒了,凑到笼子前面招惹花花。 菀娘也没心情做别的事了,这三日专程盯着霹雳,它如今力气大了,根本拴不住,只要它不乐意,使使劲几下就挣脱,不是围着大白鹅打转,就是突然冲出屋子在大雨里跑来跑去。 菀娘和香巧一个看家一个追出去,霹雳有没有再瘦下去,她们不知道,但她们肯定是更苗条动人的了。 好脾气的香巧也忍不住抱怨了:“这哪里是人干的活,我宁可回内院照顾那些松柏,在这既劳神又费力气还不讨好,霹雳出点什么事,世子第一个怪到我们头上,没有功劳没有苦劳,苦水倒是一肚子。” “是啊,我也想回内院!”菀娘低低叹了一声。 内院需要防备的只有灵犀,菀娘差不多摸到了和灵犀斗智斗勇的窍门,灵犀那点路数在她看来不足为惧,可到了这里,菀娘要面对的是比灵犀高了不知道多少段数的世子爷,阴晴不定,捉摸不透,以及对她匪夷所思的态度,叫菀娘如何不忧心! 抱怨过后,该干的活还是得干,雨停了,菀娘带着霹雳在竹屋附近林子里跑动,霹雳跑一圈她就奖励它一个零嘴,跑累了就歇歇。 “菀娘!” 听到有人喊自己,菀娘回头见是常安,稍微惊讶了一下,世子罚他禁闭有些时日了,上次见面都感觉是上辈子的事了。 再看到菀娘,常安更是百感交集,但吃过一次大亏,他再也不敢怠慢,难得守礼起来,隔着几步的距离,客客气气问:“你可有书信要送回家中?明日邮吏过来,有的话,我一并带给他!” 这是王府最让人称道的地方,每两个月邮吏都会亲自上门收件,若下人有家书或者别的物什要寄,全都送到各院管事那里,管事检查没问题后再打包呈给大总管,统一加盖王府印章,经由专人派送到家,这样就不必担心路上丢失了。 菀娘前世也寄过三次,因为看别的下人都有寄,自己若是一次都没有,被人背后指指点点,传到王妃那里,留个刻薄寡情的糟糕印象,那就不好了。 她和陈大壮本就没多少感情,往日在家也是甚少交流,如今身在外面就更加形同陌路了,何况陈大壮识字不多,她写得太复杂他也看不懂,每次都是寥寥几句,问他身体如何,有没有戒赌,找份踏实的活儿,少交些狐朋狗友。 寄了三次,陈大壮一次都没回,她也就懒得再写了,反正她已经做了样子,不是她不想写,是家里没有回音,叫她如何不心灰意冷。 前尘旧事,如今再回想,徒留一声唏嘘! 在别院她都格外谨慎,更别说世子院里了,几乎常安一提到这事,菀娘就很配合的回:“常小哥先回去,等我写好了再送过去。” “嗯,天黑前交给我即可。” 常安也不想在这里久待,他觉得菀娘跟自己八字犯冲,只要牵扯到她,他就没得好事。 香巧正在打扫后面院子,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开心:“我自己托人到驿站寄件,等我家人收到,少了一半物什,盖上王府印章就不一样了,没人敢动,我寄了四次从未丢过一分铜钱。” “那我们快写,写完了一起送过去。”菀娘一个人是不大乐意去竹楼那边的,就怕倒霉碰到世子,世子又讲些让她头疼的话,半天脱不开身。 这时候纸张颇贵,特别书写用的宣纸,乃是某郡进贡之物,只有京都权贵之家才有资格使用,香巧攥的几张还是年前世子赏下来的,当宝贝一样珍惜。 其他院的丫鬟仆从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普遍用的草纸或者粗布,不识字的找他人代写,家里若是没个书生还得找人代看并回信,一来一往就是两笔额外开销,所以写信的少寄物品的多,简单直接省事。 菀娘上辈子是不愁用纸的,三爷给不了她名分,在花销上纵着她,不过也就纵了那么半年,王妃为了让他娶妻缩减他的开支,后来他入不敷出还拿话诓她,说他应考在即,要闭关月余,若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最好不要打搅他。 她当时多感动啊,以为三爷终于知道上进了,如今脑子清醒了,再回忆三爷那时候说话的神态,都不拿正眼看她,手里端着茶盏放下又拿起,显然是局促的,可能在他内心还有些窘迫,连个女人都养不起,说出去太丢人。 菀娘觉得她前世最大的性格缺陷就是自卑,看轻自己的同时,又将三爷看得太高。 他是王爷之子,将来或许还能封个郡王,身份尊贵,于是她放低姿态顺从迎合,也以为三爷真有那个本事让她和亲生父母团聚,可直到咽气那刻,她才意识到整个王府真正能做主的只有王爷和世子。 三爷说白了就是个没断奶的大龄娃娃,吃穿用度都靠王妃贴补,王妃若是不管他了,他根本就没办法养活自己,更别说给院里那些丫鬟随从发月钱了。 短短几行字,菀娘不到一刻钟就写好了,其余时间都在发呆遥想往事。 香巧倒是格外认真,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页,正面写满了翻面继续写,宁可送给菀娘,自己也不舍得多花一张纸。 写完了,她们就赶紧去竹楼,常安在屋外站着,两人正好将信纸递给他,为了避免下人嘴碎泄露主子隐私,在封口前都要呈给管事过目。 常安匆匆看完,用眼角扫了菀娘一眼就打发她们回去,他把信带到屋里用火漆封缄。 刚封好口子,世子就从楼上下来了,常安赶紧把信放到桌上,端起笑脸迎向世子。 魏珩的目光越过他,看向桌上的两封信,状似不经意的问:“谁的?” 常安连忙回道:“这是香巧和菀娘寄回去的家书!” 世子挑了一下眉头,好似起了点兴致,他缓步走到桌前,一眼就瞥到左边那封信上写着的陈大壮三个大字,内心微有触动。 女子最常用的字体是簪花小楷,她却另辟蹊径独用柳体,这一笔一划爽利严紧,瘦硬匀称,倒是颇有一番风骨。 不过,纵使她写得如此好看,对方也未必能收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魏珩沉默好半晌,垂下长而浓密的眼帘,掩住眼底的情绪,常安学乖了,识时务的不打搅,轻手轻脚拿着两封书信就要退下。 只是,刚转个身,背后就传来世子冷玉般清隽的声音:“她们两个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她们?还是她? 不知为何,常安觉得世子可能只是想知道某个人的。 出于私心,常安也更愿意禀报菀娘信里的内容,因为字少,几句话就说完了。 香巧写的就跟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全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最不能忍受的是有一半的字都写错了,简直在挑战他的耐性,好几次都想把错字挑出来,让她重新誊写一份。 可又一想,她的家书关他何事,他吃饱了没事干啊! “菀娘写的不多,大致意思是,希望她爹寻一份正经工作,不要偷鸡摸狗,不要贪玩好赌,不要再跟那些地痞混混搅合在一起!” 常安当时看完的第一感受,这约莫不是生了个女儿,而是找了个爱管事的娘! 连自己亲爹都要管的女子,长得再美,他也不敢娶,免得以后变成耙耳朵! “呵!” 低低的,沉沉的一声笑,不同于平时带着蔑视的冷嗤,更有一种撩人的感性。 常安不自觉地掏了掏耳朵,莫不是出现幻听了?这是世子发出的笑声?怎么可能? 可是,屋里就只有他和世子,他不可能笑得这么迷,那么,世子 常安不禁打了个哆嗦,是他功力退步,还是世子心思更深了,为何这几日的世子让人更加看不透了! 魏珩没再问什么,挥手让常安出去,常安暗暗松了口气,拿着信件快速往外走,去往他爹也是大总管的住处。 王爷常年不在京都,他的院子都是大总管常平在打理,而二总管,也就是常平的弟弟常治,随王爷定居茺州,管理那边王府的事宜。 常安将信丢在他爹的案桌上,拉了把圈椅四仰八叉的躺倒,撩起长袍下摆往身上扇风,露出里头只到小腿的白绸薄裤。 常平办事回来,看到小儿子两条腿搭在桌上高高翘起,前襟领口大敞,毫无仪态可言,不禁气不打一处来,疾步走过去。 走近了瞧,居然淌着哈喇子睡着了,常平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往儿子脑袋边一声大吼:“混小子,给我起来!” 常安睡得正香,做了个美美的梦,梦到灵犀小姐姐含羞带怯拉他手,两个人影儿正要叠成一个,响雷般的吼声惊得常安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抹掉嘴角晶莹的液体,眼睛半睁半闭道:“打雷了,还是下雨了,我衣服还晒在外面呢!” “你也不小了,怎的还这般不着调,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没规没矩的,难不成你在世子院里也这样?我平时如何教你的?你全忘到粪坑里了是吧!”常平一手扯常安耳朵,一手拿着砚台,虎目圆睁的样子,好像儿子敢说一个是字,他就一砚台砸他脑门上。 常安这回真的醒了,耳朵被老爹拧得生疼,哎哎直叫。 “爹啊,你轻点,轻一点,再拧就要断了,我这不是好些天没来看你了,想你回来咱父子俩好好聚聚,大哥如今在宫里当差,一年半载回不了一次,您就我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承欢膝下了,轻点掐,掐坏了,讨不到儿媳妇,生不了孙子,吃亏的还是您!” “你个混小子,叫你不学好,叫你不成器,叫你油嘴滑舌!” 拧耳朵不够解气,常平举着砚台往儿子脑门敲了好几下。 到底是亲生的,没用太大的力,但那么坚硬的物件,哪怕轻敲也是疼的,常安又是一阵鬼叫。 “您不是说王爷对世子的饮食起居甚是关心,要我隔段时间就来讲讲澜沧院的情况,我这好不容易解禁,第一时间就跑来跟您汇报,您要再这样虐待我的话,那我真就不来了。” 主子爷的事比天还大,常平也顾不上管教儿子了,把他肩膀一拽让他坐正,板着脸吐出两个字:“快说。” 常远委委屈屈理了理被亲爹扯乱的衣襟,咳了两声,故意让他爹着急,慢腾腾的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哎,你放下,我这不正说么,咳咳,院里新来了两个丫鬟,一个叫香巧,另一个特别美的,叫菀娘” 菀娘连打了两个喷嚏,鼻子有点痒,总感觉有人在背后议论她。 可能是死过一回的缘故,吃一堑长一智,她在某些方面的反应特别灵,譬如,霹雳抬腿到某个高度,她就知道它要嘘嘘了,两后肢往下蹲,就是要拉臭臭了。 这狗体型大,拉的臭臭也特别的多,那味道 菀娘每次给它处理完排泄物,至少一小时内是不愿意进食的。 霹雳从不在竹屋拉臭,可能是有家的意识,不想把家里弄脏,这就造成菀娘得跟着它满竹林里跑,因为任何一个位置都会成为它下一个的方便场所。 菀娘如今什么都可以不带,唯有两样东西,铲子和零嘴,必须随身携带,零嘴用来召唤乱跑的大狗,铲子则是用来挖坑,把它臭臭的大便就地掩埋。 这一日菀娘照常挖坑埋臭臭,接着用泥土铺平,做完以后身上又是一层薄汗。 菀娘掏出手帕擦了擦脸,开始四处张望,寻找霹雳的身影,这么一会儿功夫,它又跑哪去了,也不等等她。 “霹雳,霹雳!”菀娘扯开嗓门喊,沿着它踩泥地留下的大脚印,往林子深处走去。 “嗷!”菀娘听到霹雳兴奋的叫声,立马加快脚步,跑不了几步,她就停了下来,目视前方呆住了。 因为,眼前闪过一道天青色,高高长长的身影。 世子手持长剑,一身素雅极简的青衣,仿佛与这翠竹融为一体,姿态翩然地穿梭其中,渺渺浩荡,如风如电更似游龙,长剑凛凛,泛着雪亮的寒光,气贯长虹,奇骏无双。 真好看呐! 菀娘发自内心的赞叹。 她生母也练剑,裙摆翩跹,流转顾盼,手中剑更多是衬托美人,没有多大威势,只是耍玩而已。 而眼前的景象,人与剑相得益彰,不光耍着好看,更是为了实战,每一个招式快而猛,刚劲有力,将雷霆万钧之势展现淋漓,若有人站在面前,一剑扫下去,恐怕就一命呜呼了。 “嗷,嗷!”霹雳看得很过瘾,围着自己主子转,又不敢靠太近,眼见魏珩挥剑过来,它立马跳开,逃得比谁都快。 一来二去,倒也不失为锻炼霹雳的好办法,对增强弹跳和应变能力尤其有效。 世子出马,果然不同凡响,菀娘暗自感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修) 世子收尾的动作也是别出心裁,举手投足充满了优雅从容的美态。 他悬于半空中,乌发青袍,长身玉立,仪表堂堂,一手攀着繁茂的竹枝,一节节的往下降落,带起了阵阵劲风,也带得竹叶簌簌作响,发出有节律的沙沙声,很是赏心悦目。 菀娘站在不远处,仰头望着宛如天神下凡的主子,内心感触颇深,幼时的记忆纷至沓来。 她娘也会轻功,虽然没世子这么厉害,但也能双脚点着树干几下跃到树上,然后借着高低错落的树枝轻盈落下,特别是有风的时候,吹得青丝拂起裙摆飘扬,简直美呆了。 不像她爹只爱耍大刀,不打仗的日子没得人砍就天天在家砍木桩子,然后教她像猴子一样手脚挂到树干往上爬,等娘找过来了,他又紧张兮兮把她抱下来,说这是他们父女的小秘密,不能让娘知道了。 记忆里,娘总爱用嫌弃的语气说爹是个粗汉子,莽夫,别的不会,就只知道舞刀弄枪。 话是这么说,可她分明看到娘嘴角带笑,看着爹的时候黑亮瞳孔好像会发光,特别的美,爹也不在意娘嫌弃他的话,而是哈哈大笑,一把将娘抱了起来,带着她转圈圈,然后娘边叫边捶她爹。 幼时的菀娘懵懵懂懂,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情趣,只觉得好玩,也凑上去要爹抱她转圈,后来长大了,自己也有了情郎,这才意识到她的爹娘有多么恩爱,整日里没羞没臊,除了习武练剑,就是打情骂俏了。 可惜甜蜜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还没等到娘发现爹偷偷教她爬树,更没等到可以跟着娘学轻功的年纪,他们一家就早早分开了,父母远赴漠北,说好听点是贬黜,说白了就是流放,因为皇帝不宣召,他们一辈子都要呆在那里,更别提与她团聚了。 前往漠北的路上,刚满六岁的她不争气的生了场大病,爹娘不得已,半夜悄悄将她托付给养母,又找了具脸上全是脓疱,被家人丢弃的女童尸身,代替她躲过衙役盘查。 从此她换了身份,跟着养母辗转奔波,养母前后嫁了两次,都没个好结果,还早早的病逝,等自己有能力了,想孝敬回报养母,却已是天人两隔。 亲生父母和养母,对菀娘而言,一生最重要的三个人,全都不在身边了。 孤苦,寂寥,还有深切的思念,犹如藤蔓丝丝缕缕缠绕住菀娘空荡荡的心房,一时间悲从中来,双眼酸涩,眼眶蓄满水雾,视线也变得朦胧,恍惚失神,就连世子走到跟前也未曾察觉。 魏珩龙行虎步几下走近菀娘,然而,在看到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泪珠时,向来运筹帷幄,事无漏算的世子爷少见的愣住了。 为何落泪?不好看么?不可能吧? 他的剑术乃是集众家所长,又经过他多年潜心研修,反复改进,一招一式行云流水般舒展流畅,对敌的效果更是显著,看霹雳被他三两下挥得东躲西藏嗷嗷叫,全无招架之力就知道了。 所以,她为何要哭? 女子的心思,魏珩以前不屑去了解,现下想知道了,又无从揣测,尤其是菀娘这样一个特殊的女子。 在他接触的那几个为数不多的女子中,她算是特别奇怪的了,发现她一桩桩古怪的行为后,魏珩又觉得,她再做出别的奇怪的事,似乎也没那么令人惊讶了。 无声无息的落泪,有种特别安静又柔弱的美,但他更喜欢看她笑的样子,就像那次对着香巧,大大的眼睛翘成一弯新月,特别的甜,看得人心都要酥了。 可到了他这里,这女子都是拉平嘴角,神情绷得紧紧,一次也没对他笑过,此时泪盈于睫,楚楚可怜的模样,就像他欺负了她似的。 他有那么可怕? 论容貌举止和周身气度,他这等丰神俊朗的男子,莫说京都,便是全天下又有几人能及。 所以,她莫不是患有眼疾,看不大清楚? 白瞎了这对黑葡萄般水亮亮的大眼睛! 魏珩心情复杂的吐出几个字:“你,莫哭,丑!” 魏珩出声之前菀娘就回过神了,可他人已经站在她面前,再想避开就显得矫情,只能尽量保持镇定。 正想着如何开口打破这沉默难捱的气氛,世子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嫌弃的话,菀娘好想学她娘,爹讲了不好听的话,娘就一脚踩在爹脚背上,然后大笑跑开,让爹抱着痛脚干瞪眼。 然而,菀娘也只能想想了,在心里让自己痛快,真付诸行动,恐怕未等到她踩中世子,世子这把泛着寒光的宝剑就已经架在她脖子上了。 世子不是她爹,她也不是她娘,爹一次次中招,那是宠着娘亲,世子对自己,那是诸多的嫌弃,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又怎么可能饶恕她的无礼。 菀娘内心很憧憬爹娘那样的感情,情比金坚,患难与共,以至于看到三爷为了娶她多次和王妃发生争执,触动特别大,却没想到三爷不是爹,爹自力更生独当一面,而三爷至今还未断奶,根本玩不过王妃。 “为何不吭声?” 世子面沉如水,这女子是真呆,还是装傻充愣,当他的面也能走神,实在是可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菀娘的前世今生, 千愁万绪, 又岂是世子能够想象得到的,即便这世上最具慧根的得道高僧,恐怕也参不透她这遭神奇的际遇。 最终,菀娘强压下满腹的心事,低头温声道:“风有点大,沙尘迷了眼, 一时失了仪态,望世子见谅。” 说着,菀娘抬手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做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忽悠别人可能行,但想骗过双目如炬的世子,那就难了。 他几乎没有多做思考, 伸手抓住她白皙的手腕,微微皱起眉头, 太细了, 他使大点力气都感觉要拧断了。 菀娘皮肤本来就嫩,被世子强劲的大手这么一抓,手腕那里疼得让她拧眉, 不自觉地咬住下唇, 这是她不高兴时无意识的动作。 世子犀利的双眸紧紧盯着菀娘的眼睛,不愠不火道:“本就红了, 再揉下去就成兔子了。” 变成兔子也跟你无关, 菀娘不喜欢男人这样强悍的姿态, 不是捏她下巴就是抓她手腕,好像她是面团做的不会痛。 实际上她最怕痛了,上辈子她被杖责,那样粗的竹板打在背上,锥心刺骨的痛,如今回忆起来,仍是后怕不已。 不能想,一想,内心压抑着的戾气丝丝往外涌。 “世子,请您放开奴婢,这样不合规矩。”菀娘尽量保持克制,垂下两排纤长眼睫,掩住眸中真实的情绪。 就是这种看似温良乖顺,没什么脾气的模样最具欺骗性了。 第一次在书房见面,她也是这么低着头,把脸遮得严严实实,表现得怯懦木讷,实则在伪装,怕被他看穿,所以干脆不看他,也不让他看。 多么有意思的小人儿,身量只到他胸口,看着娇娇小小,心思却不小。 魏珩想到手下调查到的情况,眼眸转冷,看向菀娘的眼神带着审视:“听说你做的食物很好吃?还赚了不少银钱?” 还用听说么,看霹雳那副馋样就知道了,为了那点猪肉脯还特意翻墙到内院,闹得人仰马翻。 不过,做人还是要谦虚一下的,尤其是在主子面前。 菀娘收敛表情,一本正经的回:“小时跟着母亲学的,只能说尚可,相比赚的,其实送出去的更多。” 马婶就是从不给钱的老赖,随便把自己穿旧了的衣服,用旧了的首饰或者别的不要的物件给她,说是交换,实则往她这里丢废弃品,天知道她有多看不上马婶那些老气横秋又俗不可耐的衣服首饰,放在柜子里还嫌占地方,后来实在看得烦不过,干脆一气儿打包全部送给浆洗房的哑婆了。 “那么,你可愿意给本世子做吃的?” 世子何时变得这么客气了,他是主子,他想吃,她还能拒绝不成?惹恼了他,又是几棒子打下来,侥幸不死也要废掉。 菀娘曲了曲膝,恭恭敬敬道:“不知世子想吃什么?菀娘不一定会做,但一定尽力去做。” 魏珩的目光从菀娘眼睛下落到她开开合合的红唇上,喉头有些发紧,花瓣般粉嫩的色泽,若是吻上去,又是怎样一种滋味。 菀娘说完半天了,也没等到世子的回应,这种沉默无声的近距离相处,又没别的人在,会让菀娘全身上下甚至每一根头发丝都觉得不舒坦,于是她轻轻掀起眼皮,小心翼翼抬起,想看看世子在干嘛。 不料一抬眼,就正对上世子那双炯亮得让人心发烫的眼眸,似乎盯着她脸上的某个部位,看得有些浑然忘我。 菀娘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移,意识到世子看的似乎是她的嘴唇,内心浮上一股恼意。 哪有男子盯着女子的唇看的,这个世子也就表面一副高傲冷漠的绝世贵公子模样,骨子里又跟其他男人有何分别。 菀娘一不高兴就咬唇,世子正看得专注,见她用贝齿咬着那诱人的红唇,想也不想便道:“莫咬,它会痛!” “” 这唇长在她脸上,难道不该是她痛吗? 这时世子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了,敛眉抿唇,瞬间恢复成平日孤高清冷贵公子模样,瞥着菀娘淡淡道:“我想吃的也是你老家特产,叫芝麻香酥肉饼,你若不会做,那么你是不是玉恭县的人,我就要表示怀疑了。” 世子这话也太武断了,又不是每个玉恭县的人都会做特产,术业有专攻,人也有长处和短处,一棒子打死真的好吗? 菀娘心知世子这又是拐着弯为难自己,躲不过也避不开,索性大大方方应下:“菀娘做的不多,但愿意试试,只要世子不嫌弃做的难吃。” 话先说到前头,万一做出来的酥肉饼不合他口味,那就不要怪她了,谁让她做得不多,手生呢。 “你只管做就是了,做好了送到竹楼来。” 魏珩一副并不是很在意的口吻,说完了这句就转手走到一株竹子旁边,捡起被他随意扔到地上的剑鞘,将闪着凛凛银光的宝剑插了进去,又叫来霹雳摸摸它的脑袋,便径自离开了竹林。 望着世子那颀长又不失健壮挺拔的背影,菀娘心下纳闷了。 她实在感觉不出世子有多么喜欢他嘴里说的酥饼,反而像是随便指给她一个任务,不想让她闲着。 不过,经过世子这么一打岔,菀娘悲伤的情绪也散去了不少,抹掉眼睫上残留的湿气,拍拍白里透红的脸蛋,给自己打气。 “菀娘,你可以的,振作起来,最苦的时候都熬过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反复念了三四遍,菀娘心情好多了,提嗓子喊霹雳:“走了,我们回家了,我给你主子做肉饼,你也跟着有口福了!” 霹雳是一听到吃的,特别是跟肉有关的食物,那不是一般的亢奋,迈着四肢往竹屋的方向跑过去,倏地一下就没了影。 “喂,等等我,你这笨狗,我不在,你上哪去吃啊!”菀娘稍稍拎起裙摆,小跑着追了过去。 不远处,一株巨竹后面走出一个高高的人影,日光从竹叶缝隙之间洒下来,斑斑驳驳,打在男人半边脸上,另一边则隐在暗处,便如他此时的心情,时晴时雨,捉摸不定。 你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何来头,才能教养出你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 王爷院内,常平两父子的对话还在继续。 听闻世子院里进了两名女子,常平脸色好了不少,看小儿子也有了点笑容,叫人准备了一桌的好菜,父子俩好酒好肉,吃个痛快。 当然,该套的话,还是要继续套。 “你说世子对那个菀娘不一般?如何不一般?”常平声音压不住的兴奋。 王爷为世子的终身大事没少操心,身在千里之外也时刻记挂在心,传回来的私信,几乎每回都要问一遍,世子可有多瞧哪个女子一眼?世子对哪个女子有过特别不一样的举动,或者多说了几句话?甚至隐晦提到,每日晨起世子的床榻可是干干净净,有没有什么异物? 问得常平都不好意思回信了。 王爷急,常平何尝不急,所以听到世子有了特别对待的女子,比自己儿子娶媳妇还要激动。 常安几杯酒下肚,白净脸庞浮上浅浅的红晕,讲话也变得大舌头起来:“说,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吧,世子要我跟她学折纸包,可她还没来,就罚我禁闭了,她来了,世子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更不怎么传召她,把她丢到林子里的竹屋,跟香,香巧一起喂狗,就,就是自从她来了以后,世子一个人,在屋里发呆的时间更多了,也更不爱我们进去候着了” 常平一听,眼睛更亮了。 哪个少男动情不是喜欢独自呆着呢,魂不守舍,默默思念心目中的小姑娘,恨不能马上就去她家提亲,将心上人儿娶回家给自己暖被窝,唯恐出手晚了,被哪个野汉子先拐跑了。 这事有谱,常平放下酒碗立刻站了起来,去往书房给王爷写回信。 至于喝得醉醺醺的儿子,让他醉去吧,懒得管了。 常安喝得上了头,晕晕乎乎,睡到黄昏将至方才迷迷糊糊转醒,从榻上翻身坐起,急急忙忙穿上靴子,跑到窗前看外面天色。 老爹贼坏,大半日就这么过去了,也不叫醒他。 常安让厨子煮了碗醒酒汤,他喝完以后感觉脑袋没那么胀痛了,迈着依然有些疲软的步子飘了出去,往澜沧院赶。 到竹园外面时,常安看到徘徊在门口,背对自己的灵犀,有些不敢置信,以为自己酒喝多了,出现幻觉了。 常安拿手揉了揉眼睛,睁得大大再看,婀娜动人的女子还在那里站在,心头顿时一阵雀跃。 小姐姐为何这时候过来,莫不是来找自己的? 常安立马抬手将两边鬓角抚了又抚,接着低头检查衣襟,袖子,还有衣摆有没有不妥,确定没什么问题以后,常安重重咳了一声,想学世子大步流星从容贵气,可脚盘不稳,走了没两步身子就开始晃,于是又灰溜溜的小步小步慢走了。 灵犀听到声音转头,看到常安,面露欣喜的神色,快速走过去。 “常安弟弟,你能不能跟护院说一声,放我进屋,我有要事要禀告世子。” 自从那次灵犀擅自进入竹林,世子就对所有内院的婢女下了禁令,未经他的传召,一律不得私自进入外院,尤其是他住的竹园。 灵犀只要想到菀娘和世子日日相对,或许连晚上也住在了一起,做那些不可告人的羞羞事,内心宛如刀割,疼得彻夜难眠。 她上回被这丫头几句话绕进去,一时犹豫失去了先机,如今回想起来,菀娘果真是好心机,以退为进,先卸下她的防备,然后取她而代之。 也是她蠢,居然会相信一个小丫头的鬼话连篇,世子什么样的宝物没有,偏就稀罕她那把小匕首,简直是可笑。 灵犀决定不再坐以待毙,铤而走险试这一次,力争拆穿菀娘虚伪的嘴脸。 常安面露为难的神色,不忍心拒绝美人姐姐,可世子那边又下了铁令,不禁愁眉苦脸道:“不是我不想帮你,是世子立下了铁规矩,我若是明知故犯,那就不是关禁闭,而是被世子直接赶出澜沧院,姐姐也体谅体谅我吧!” 灵犀看常安一脸苦瓜相,靠他近了都能闻到他身上臭臭的酒味,心中鄙夷他酒囊饭袋,不及他兄长一半有用,面上却端起温雅的笑容,柔声道:“那可否代为通报,就说灵犀此次前来是为了告知菀娘的一些私事,可能涉及到世子的安危,不得不当面禀告世子。” 一听关乎世子的安危,常安神色变得紧张起来:“姐姐这话何意?那菀娘对世子有不轨之心?” 灵犀忧心忡忡的回:“试问哪个女儿家入睡时会在枕头底下放一把尖利匕首,她如今伴在世子身侧,要是不小心伤到世子,那就悔之晚矣了。” 常安听罢脸色更白了:“她和世子无仇无怨,为何要这样做?” “我也不是很清楚,她那人心思藏得深,十句话里至少一半有待确凿,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听绿翘的意思,她好像是为了自保,深宅大院,都是女儿家,谁又会害她呢?” 灵犀这话相当有误导性,常安听着听着,脸色已是白得发青了:“你且等着,我立刻进去禀告世子。” 事关重大,常安不敢再耽搁,火急火燎奔向竹园,灵犀看着他匆匆跑远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魏珩正站在案桌前作画,占据了半张桌面的宣纸上,一名女子的脸部轮廓隐约成型,他按着记忆里的形状,先用朱砂笔画那红嫩娇艳的部位。 “世子,世子,不好了!” 常安扯开了嗓子喊,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像那公鸭般又尖又聒噪,吵得人耳朵疼。 魏珩手抖了一下,画笔往下一撇,上扬的笑意没了,变成了哭丧脸,他的心情也骤然跌入了谷底。 待脚步声走近,魏珩头也不抬,拿起手边的墨盒就往常安身上砸了过去。 常安反应不及,被墨盒砸中肩膀,疼得他逸出一声痛哼,浓黑的墨汁喷洒而出,在他衣服上绽开朵朵形态各异的妖冶黑花。 魏珩冷眼看着常安狼狈不堪的模样,幽黑的眸掠过一丝深沉的戾气:“你最好是真的有急事,否则,” 有些话刻意不说完,说一半留一半,让人自行想象,那种猜不透的恐惧感才会不断放大,让他们彻彻底底感到怕。 常安被主子杀神般的眼神骇住,狠狠打了个战栗,声音发颤:“是灵犀,她要向世子禀告菀娘的事,说,说菀娘随身携带了一把匕首,很有可能是要对世子行不轨之事。” 魏珩听了,不怒反笑:“你觉得你家主子就如此没用,一个弱女子手持匕首也能伤到我?” 本以为罚过以后,这小子会变得稳重点,结果一碰到灵犀就打回原形,实在是有失男儿骨气和血性,丢人得很。 “如果是别的女子,不好说,但是菀娘,她情况比较特殊,世子不得不防啊!”常安面露哀戚,说得情真意切。 菀娘和三爷之间的过往纠葛,府里下人谁人不知,常安内心对这女子颇为不齿,所以菀娘初来沧澜院,他就结结实实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被世子关禁闭以后,他学乖了,世子不问他就不提,可这次话都说到这份上,他若不能圆回来,世子怕是真的要收拾他了。 魏珩黑目幽沉,直勾勾盯着常安,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她情况为何特殊,你且说说。” “小的若是照实说了,世子能否原谅小的这次鲁莽行为。”常安战战兢兢的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喝酒误事啊,太冲动了,听到灵犀的话就这么不管不顾冲进来,若是换一种委婉的方式,可能就没这么下不来台了。 “那要看你说的对不对了。”魏珩眉心紧皱,仿佛推不平的山峦,也显示他已经没多少耐心了。 “府里丫鬟婆子私底下都在传,菀,菀娘她和三爷有,有私情!” 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酒劲尚未过去,短短一句话,常安说得磕磕巴巴,而魏珩的脸色更是沉得比夜色还要瘆人。 “你再说一遍,她和谁有私情?” 魏珩从未听错过,但这次,他倒希望常安是在胡言乱语,搞错了对象。 常安闭了闭眼,视死如归道:“三爷经常去王妃内院找菀娘,跟她诉衷肠,还说要娶她,王妃不同意,这事就不了了之,后来,菀娘就被王妃赏给了世子爷,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话落下,屋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静寂中,常安更是连呼吸都要极力克制,生怕喘气声大了扰到世子的情绪。 “为何不早说?” 魏珩语气过于平静,就像死寂的深潭,听不出半点情绪上的起伏,然而常安更心惊了,觉得这就是暴雨来临前的征兆。 “毕竟是王妃送给世子的婢女,不敢用恶意揣测,怕影响到王妃和世子的母子情分,可如今看菀娘种种行为,她似乎并不愿意服侍世子爷,宁可到竹屋喂养霹雳,一个女子这般抗拒,若不是心里有人,那就是心里藏着事。” 常安借着酒劲,将憋在肚子里快要烂掉的话一个劲儿倒了出来。 还别说,常安这个乌鸦嘴,倒是说对了一半,菀娘心里确实藏着事,然而这个事,却是万万不能跟外人道的。 又是一阵难耐的静默,魏珩坐在桌前久久不语,垂着的眼眸,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就在常安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他才缓缓命令:“将灵犀带进来,还有常远,我要听听他们怎么说。” “是,小的这就去叫人。” 逃过一劫,常安这脚步也走得飞快。 竹屋后院的厨房内,炊烟袅袅,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为了让世子吃上一口地地道道的香酥芝麻肉饼,菀娘光是准备功夫就做了一两个时辰,特别是芝麻,原本没有的食材,特意托采买的婆子临时添购回来的。 然后,和面,擀面,剁肉馅,做饼胚子,还有裹芝麻,工艺就这些,可一系列做下来,特别费时费神。 香巧在旁边打下手都觉得好累,只是擀几个饼模子,她从手腕到肩膀都酸得不行,好半天抬不起来,对菀娘从头到尾面不改色的忙活更是佩服得不行。 “也只有你有这个耐性和这个手艺,擀得圆不溜秋,一个个饼的个头和大小都太规整了,就像用尺子丈量过的,光用这肉眼还真看不出差别,换做我啊,随便揉一下弄一下,只要不是个头差太多,勉勉强强能看就行了,反正最后都要吃进肚子里的。” 香巧喋喋不休,菀娘生了火,倒入半锅的油,热油的空当,跟身旁的香巧打趣道:“就算吃也要看卖相啊,有些金贵的客人看眼缘的,你做得不好,不如他们的意,他们看都不看,更别说吃了。” 有个员外郎就是,只吃她养母做的点心,因为不仅味道好,还很好看,若是养母来做酥肉饼,那是连裹芝麻都要讲究的,饼面上要抹得均匀,不能隔太开也不能太密,她做的这些,养母看了,恐怕有的挑。 一想到那个慈眉善目的好女人,菀娘嘴角微涩,笑意也渐渐淡了下去。 锅里的油热起来了,菀娘调整情绪专心做事,将圆饼一个个投入油锅里,发出滋滋的清脆炸响声。 不多时,一股浓郁的鲜肉香味也从锅里传开来,慢慢的往上升腾,从烟囱里向外扩散,渐渐弥漫到四面八方。 香巧使劲用鼻子嗅了嗅这肉饼的香味,馋得都要流口水了。 霹雳更是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两边窗户安装了结实的硬竹栏杆,他跳不进来,又跑到门那边用大脑袋使劲拱,馋得嗷嗷直叫,随时都要冲进来的样子。 它如今体格越来越壮,那薄薄的门板还真经不住它几下撞的。 菀娘对香巧说:“你先用肉团子哄哄它,把它带远点,不然咱们还没做完这些饼,又有新的活要忙了。” “恩,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情要我做的,大声喊我。” 香巧也学聪明了,先走到窗户边远远扔了块大肉团子将霹雳引开,然后快速跑到门边,开门出屋,拿手里的肉团子哄着霹雳,把它带到竹屋前面去。 饼炸得多了,油烟味太重,菀娘冷不丁呛了好几口,感觉全身上下都是一股油味儿,炸完这锅油饼以后,她要彻彻底底洗个澡。 但愿世子不要再想吃这类口味重,做起来又烦琐的食物了,她还想多美个几年呢,做这类油炸品太伤皮肤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饼香,自然也不怕距离远,更何况从竹屋到竹楼,其实也没多远,彼此看不到,是因为被茂密的竹林隔开了。 常远,常安还有灵犀,先后从书房出来往外走,吸吸鼻子就能闻到这股让人食欲大开的肉香味,不约而同摸了摸平坦的腹部。 这个时辰,天开始黑了,他们也该祭祭五脏庙了。 常安第一个没忍住,咽了咽口水道:“那菀娘又在做什么吃食了?这味道也太香了!” 灵犀内心不屑,表面笑着说:“谁知道呢?她啊,就爱捣鼓一些稀奇玩意,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古怪得很!” 闻言,默不作声的常远瞥了灵犀一眼意味深长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她只是擅长发挥而已,若人人都像她这样做好自己的分内事,莫道他人是非,那么,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纷争了。” 这话听得就有些嘲讽的意思,灵犀保持嘴边的笑意不接话,常安却忍不住瞪堂哥。 “你这是什么意思?讽刺我和灵犀手伸得太宽,在背后道人是非,她若是行得正坐得直,没有那么多把柄,我们何至如此?” 说到这个,常安倒是起劲了,一句句数落常远:“那你告诉我,她不来世子跟前伺候,成天躲在竹屋做她的那些零嘴,就算世子默许了,她难道自己没有腿吗?不知道隔三差五到竹楼给世子请安啊!世子一次不让她进,她难道就不能多来几次,让世子看到她的诚意,凡事以主子为重,将主子放在第一位,这才是奴才应尽的本分!” 常安说得头头是道,常远看他像看怪物似的,懒得搭理,就这根深蒂固的奴性,一辈子也只能屈居人下,给人卖命了。 “天快黑了,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两兄弟发生口角,灵犀一个外人不便在场,免得尴尬。 再说,她目的已经达到,一件件的事都有据可查,就连常远想为菀娘开脱也显得有些苍白无力,稍微多说了两句还惹得世子不快,看向他的眼神就跟淬了冷刀子似的。 世子一旦对某个人产生怀疑了,那就很难扭转,到时菀娘又该如何自辩呢,她可是期待得很呢! 灵犀一走,常远也不跟常安客气了,直接拖着常安往他的房间去,疾言厉色的劝告他:“我此番说的话句句都是为你好,你给我听清楚听明白了,世子对菀娘绝不是你我看到的那么简单,他自有他的安排,只是暂时引而不发!你如今因为灵犀的几句话而擅做主张,把菀娘的私事挑到世子那里,好在你们说的也不是空穴来风,确实有据可查,又看在你们伺候多年的情分上,只罚了半年月钱没有杖刑,但那也不表示世子就会按你们的意思处置菀娘,难道你们会听会查,世子就不会么?灵犀那点小心思,又如何瞒得过世子的耳目,看着吧,那丫头再不收敛,往后说不定有血光之灾!” 一口气说了大段话,有点喘,常远稍作停顿,吸了吸气,等情绪平复了,再接着怼堂弟。 “能在一个月内抵抗鞑靼大军,守住边塞十二郡,并声东击西将敌军赶回塞外老巢的少年英雄,他的心计有多深,你有没有用你这个猪脑子好好想过,喝了点酒就以为自己能耐了,能为世子分忧了,快找个河跳跳吧,把你脑子里污七八糟的废料全都冲个干净。” 性子温和的人很少发脾气,可一旦怒了,那便是疾风骤雨,五雷轰顶,不把你打得焦头烂额魂不附体是不罢休的。 常远说完以后,缓了好一阵,才冷冷抛下最后一句拂袖而去。 “你好自为之吧,笨蛋弟弟!” 头一回被堂哥如此劈头盖脸,不留情面的大骂,常安也是傻了眼,等人走远了还有些愣愣的,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要你贪杯,要你误事,要你嘴贱,常安啊常安,你迟早被自己作死! 菀娘炸完油饼,捞起来沥干了油,装盘放进食盒里,提着食盒往外走。 白日里给常安送信时去过一趟竹楼,这到了晚上又得去,还是去见世子,菀娘心里的排拒可想而知。 无论书房还是二楼寝居,对菀娘而言都是难以遗忘的阴影,可世子说了要自己做好了送过去,不去的话,又显得自己对主子太怠慢。 但愿世子吃了她做的饼,也同寻常人那般嘴软,莫再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刁难她。 菀娘一手提灯笼,一提食盒,缓慢走在林子里,灯笼能照到的地方实在有限,也就周边十来步远,偌大的竹林阴暗又幽森,黑黢黢的好像隐藏着不为人知,神秘又可怕的东西,风吹动竹叶发出的那种沙沙声,白天听着很有情趣,到了夜晚就显得有些诡魅了。 早知道就该带着霹雳,由它在前面开路,为自己壮胆。 念头一闪过,菀娘就想回去了,反正走了不到一半的路,回去了再出来也不算特别晚。 菀娘正要转身,忽然倏地一下,眼前好似闪过一个黑黑的影子,等她眨眨眼再看过去,又什么都没了,身前那条又黑又长的林间小路,此刻就像猛兽张开的乌黑大嘴,一旦踏过去,很有可能被吞没,尸骨无存。 菀娘平时没什么爱好,就喜欢读些杂书,譬如那些乡野鬼怪奇谈,将自己裹在被窝里又安全又刺激。 可如今她独自身处这黑黢黢的林子里,想要压抑住脑子里那些神神怪怪的念头,可就是控制不了,怕什么来什么。 “呼,呼呼!” 什么声音? 菀娘神情紧绷,抬脚往后退,退了没几步,咚一声,有东西打在了灯笼上,蹭地穿破了油纸,烛火瞬间熄灭,菀娘眼前彻底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心情更是紧张得无以复加。 脑海里一片空白,菀娘丢掉灯笼抱住食盒,凭感觉回身往来时的方向快速奔跑,万籁俱寂,暮色深沉,身边每个细微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包括自己的心跳和喘气声。 “啊!”脚底忽然一个打滑,菀娘失去平衡,手一松食盒掉落脚边,菀娘避开不及,左脚踩到食盒被绊倒,刹那间脚脖子传来咯的一声,菀娘疼得面容扭曲。 糟,扭伤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菀娘心想老天爷到底是对她好,还是不好,给了她新生,却依然在施加种种磨难。 菀娘两手撑地试着站起来,可扭伤的那只脚使不上劲,勉强直起身还未站稳又倒了下去,脚脖子那里肿得特别厉害,根本走不了路。 呆坐了半天,实在没辙了,菀娘只能扯开嗓子大喊香巧的名字,希望她能听到。 喊了有十来声,菀娘自己也累了,稍停片刻喘口气,好在竹林夜里凉快,不然又热又紧张,只会让她更加烦躁不安。 当,当当! 这又是什么声音? 从自己背后传来,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像是很硬的木头打在地面上发出那种特别沉闷的响动,也让菀娘脆弱的小心脏揪做了一团,感觉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冷静,不可以乱! 菀娘试着安抚自己,悄悄撩起棉裙下摆,解开将匕首绑在小腿后侧的带子,然后轻轻拉开刀鞘抽出刀子。 就在这时,有东西自背后搭在了她肩膀上,菀娘浑身一颤,仿佛被恶灵缠上,反手握住刀柄,不管不顾就朝身后疯狂刺了过去。 “走开,我这把匕首是经过护国寺高僧开光的,可以辟邪去妖魔,你若不想魂飞魄散,那就速速离我而去,否则后果自负!” 越怕,越要说得大声,给自己打气,也是震慑对方。 然而,菀娘胡乱捅了一通,什么也没捅到,握着刀柄的手腕反而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扣住。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菀娘脑子一蒙,瞬间呆住了。 “我和护国寺几位高僧都是旧识,从未听过他们为哪名女子的物件开光,特别是这种伤人的凶器,所以,我很好奇,你嘴里的高僧是何来路!” 他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语,呼出的热气更是拂得她面颊微红,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每个字都像钉子深深钉在菀娘心头,一下下刺得生疼。 菀娘僵硬着身子,压根就不敢转头去看背后阎王般凶煞的男人,心里更有一种可怕的猜测。 世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世子在装神弄鬼? 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看她被吓得瑟瑟发抖很好玩?或者,有别的让她更加不敢猜想的用意? “怎么不说话了?你嘴皮子不是很利索吗?用一把匕首吓唬住了一对表姐妹,这般厉害,可惜身为女儿身,不然做个谏官想必是极好不过的!” 世子越说,菀娘心越凉。 那时说得痛快,也没想过会有今日,到底还是大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 36 章 这时候, 每一分每一秒对菀娘而言, 都显得异常难熬。 换做另一个人,她或许可以装装无辜,用她纯真闪亮的大眼睛看着对方,俏皮的说:“女子间的玩笑话,你还真信啊,我自己都觉得好笑, 哈哈!” 但身后的人是谁? 归南王世子啊! 老百姓提到他又爱又怕,爱他骁勇善战,怕他杀人不眨眼。 她前世不就是被他一句话杀死的,那可真的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脑子里乱哄哄的,想来想去,越想越乱, 偏偏对方也不急,很有闲情的等着她出声, 就像看透了她似的, 等她找好理由为自己辩解。 竹林太茂密,暗淡的月光透过层层竹叶照下来,已经淡到可以忽略了, 黑灯瞎火, 难以视物,可菀娘仍觉得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 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世子面前, 有种难以言说的羞耻和难堪。 世子他到底查到了多少? 这么试探她捉弄她又是为了哪般? 菀娘实在摸不着头绪, 想得脑仁都有些胀痛了,干脆什么都不想了,用小女儿般赌气的口吻回:“只准她们欺负我打压我告黑状,我难道就不能回敬一下?” 女子声音本就绵软,说着负气的话也像是在娇嗔,听到世子耳朵里有点酥,想捏她怎么办。 可一想到她和三弟那些似是而非的传闻,明知不能尽信,更有可能是捕风捉影,魏珩内心依然有些不快,这女子太美,果然招蜂引蝶。 她身上的一个个谜团,他迟早全部解开,她跑不掉的。 魏珩稍稍使劲,将匕首从菀娘手中夺过,很小巧的一把刀,他拿在手里把玩显得更加秀气,魏珩几乎不需要用眼睛看,手在冰凉的刀身抚了一下就能判断出这把刀的优劣。 “这是我爹送给我的生辰礼,请世子还给我。” 这是爹留给她的唯一念想,谁也不能拿走。 菀娘一着急就顾不上尊卑之分了,忍着脚痛直起身子就要从世子那里拿回来,可她夜视能力不如这个男人,手伸出去摸了个空,还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脸,好像是下颚的位置,硬硬的有点扎手,就像触电般菀娘快速收回了手,心跳如擂鼓。 天啊,她居然摸到世子的脸,以下犯上,以世子的脾气,她会不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菀娘陷入一种莫名的悲伤情绪中,活了两辈子,依然逃不开被这男人杀戮的噩运,他简直是她命中的煞星。 “刀鞘呢?” 就在菀娘悲愤的时候,眼前一下子亮了,魏珩手拿火折子蹲在她身前,火光照着他白皙俊美的面容,在这黑夜之中更添几分令人心悸的魅惑。 菀娘瞬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愣愣将手里握着的刀鞘递给他。 魏珩将锋利的匕首插回刀鞘里,放入胸前的衣襟里:“想要回就自己来取。” 一句话说得菀娘小脸爆红,世子他,他欺人太甚,哪有让女子主动摸男子胸口的,还伸进衣服里去摸! 前世她在他榻上躺了那么一会儿就被他杖毙,这时候又说这种不知羞的话,实在是好没道理。 魏珩看菀娘扭身的姿势有些怪异,打探的目光从她脸上转移,快速挪到她微侧着的左腿上,在战火中淬炼过的男人几乎一眼就发现了她脚踝的异常。 “扭到了?” 菀娘点头,不是很想应声,她为何会扭伤脚,眼前这位才是罪魁祸首。 魏珩问完以后也意识到自己说这话好像不大合适,于是轻咳了一声,面不改色,极为淡定的表达关怀:“可还能行走?” 对着世子,不能也要说能,菀娘回了句尚可,将地上食盒捡起,好在这盖子做得结实,里面的饼没有摔出来,菀娘扯袖口将盒身上染的灰尘擦干净,然后将食盒递给魏珩。 “这里头的酥饼还是温热的,请世子趁早食用,等凉了,口感就没那么好了。” 言下之意就是,拿了东西赶紧走吧,她不想伺候了。 魏珩直勾勾看着菀娘,没有接过食盒的意思,声音微冷:“到了此刻,你还想靠装傻充愣,转移话题混过去?” “世子何意?菀娘不懂!”要是有别的招能用,她早就换了。 魏珩冷嗤:“你爹一个赌徒,能够打造出这般锋利精致的匕首,你当本世子是傻子很好哄是吧?” “赌牌只是我爹的不雅嗜好,他也是有正经事做的,不然如何养家。”菀娘努力保持镇定的回。 若不是魏珩事先找人查了陈大壮,又知晓她那封家书的内容,说不定就要被女子这句话给糊弄过去了。 魏珩定定望着菀娘,神色难辨:“你家难道开的不是点心铺子?” “那是我娘的嫁妆,她的私产,养家的还是我爹。”菀娘反应迅速的回。 魏珩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他伸手捏住菀娘的下颚,在她光滑的肌肤上轻轻摩挲,甚至往上游走,若有似无地触碰菀娘嫣红的唇瓣,惹得菀娘一阵颤栗。 “好一张巧嘴,可惜你身上的疑点太多,光用这几句狡辩的话恐怕是没办法蒙混过去的。” 所以,世子想怎样?把她关起来严刑拷问? 然而,不等菀娘问出来,魏珩将火折子塞到她手里,叫她拿好了,微弓着身将她一把抱起,手里掂了掂,太轻了,往后要多吃点肉,抱着才更舒服。 这动作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让菀娘猝不及防,她一手拿火折子,一手提食盒,等回过神,人已经置身于世子怀中,他身上那股很淡雅很好闻的冷香味也充斥了她鼻尖。 她被世子抱了,还是这般亲密的在他怀里依偎,他的高大强壮,衬得她更加娇小柔弱了。 她见过爹这样抱着娘,也是相当轻松,还把娘往上抛再接住,惹得娘又叫又笑,至于她和三爷,三爷那跑几步路就喘的身子骨,不提也罢。 这种亲密的拥抱,只有夫妻之间才能做,她和世子是主仆,他这样抱她,传了出去,倒霉的还是她。 “请世子放开奴婢,这样不合规矩---” “本世子就是规矩,休得再说!”魏珩沉声打断。 这女子长得千娇百媚,行事却如此古板,说她跟老三有染,他还真是不大信,她连他都推拒,老三那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又如何能让她倾心,想想就觉得可笑,那些人居然还当真,简直是愚不可及。 圈着自己的手臂忽然收紧,男人的肌肉硬邦邦跟铁似的,喀得菀娘实在是不舒服,在他怀里扭了又扭,要不是她脚受伤了,她都想跳下去了。 却不想,她扭了几下,世子便抡起巴掌拍她又圆又翘的臀部,低声斥道:“莫要动了,掉下去,疼的是你!” 菀娘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魂魄似的,彻底僵了。 世子居然拍她,还拍的是那样的部位 她莫不是在梦游吧,太,太惊悚了! 菀娘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灵魂,愣愣看着前方的路,不由更惊了:“世子,你走反了,这是往竹楼的方向。” 世子难道不是送她回竹屋,而是 菀娘不敢想下去,再次挣扎起来:“其实不那么疼的,奴婢可以自己走,世子快放奴婢下去,这样有失体统,被常管事他们看到就不好了。” “看到就看到了,他们难道还敢说出去!”魏珩又是一巴掌往她臀上拍,力道不大,声音却不小,很清脆,可见弹性不错。 这丫头瘦归瘦,该长肉的地方还是有点肉的,如今是年纪小,再过个一两年,恐怕更加可观了。 菀娘再次呆了,这还是她记忆里那个冷酷无情都不愿意用正眼看她的凶残世子爷么? 莫不是中邪了?或者是想审她,从她嘴里套话,所以采取的怀柔策略? 怎么办? 菀娘慌了,她如今脚不方便,被世子带进竹楼,那就真的是羊入虎口,只能任他宰割了。 “菀娘,菀娘!” 就在这时,香巧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菀娘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瞬间振奋起来,提神大喊:“我在这里!” 喊完,菀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世子怀中,急忙道:“香巧找过来了,世子可以放下奴婢了,不然会被她看到的。” 魏珩停下脚步原地站定,似乎在等香巧,但没有放开菀娘的意思,依旧稳稳抱住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菀娘更急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忽然就听到嗷的一声,她转头就见一身黑的霹雳冲了过来,看到两人都在,大狗显得特别兴奋,一下跳到他们跟前围着魏珩打转。 紧接着,香巧也很快跑了过来,举着灯笼直喘气,先是看到世子,惊了一下,正要行礼的时候瞅到他怀里那个熟悉的面孔,顿时犹如雷劈呆若木鸡。 大半夜的,世子抱着菀娘 是在幽会么? 菀娘什么时候勾搭上了世子? 她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唯一镇定自若的就只有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怕的世子爷了,他淡淡瞥向香巧吩咐道:“她脚扭伤了,我带她回去上药。” 说罢,世子抱紧怀里哭丧着脸的小姑娘,步履稳健地继续走,霹雳在他身边跑来跳去,跟着凑热闹。 香巧独自留在原地不动,世子亲密抱着菀娘的画面太震撼,对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可怜的小姑娘至今还没回过神,处于石化风干中。 菀娘更是羞愤得都想找个地缝钻了,今晚过后,叫她如何再面对香巧。 “你在害羞?”魏珩低头看着怀中女子脸颊粉嫩,仿佛三月桃花,特别想咬一口。 “世子如此抬爱,菀娘身份卑微,受不起!”话是这么说,但菀娘的语气带了些薄怒,撇过脸不想跟世子对上。 魏珩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不怕,习惯了就好!” 菀娘浑身一僵,心底发凉。 什么意思?不止这一次,他以后还要抱她?那她要不要见人了,羞都羞死了! 怀里的人儿脸更红了,已经从三月桃花红成了熟透的秋杏,摘下来就能直接吃了。 魏珩看得转不开眼睛,眸色渐暗。 父王有句话说得对,他这年纪不小了,确实该开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啊, 啊, 痛痛痛,你轻点!” 菀娘身娇骨头酥,猛地被香巧这么一按,感觉三魂七魄都在颤抖,疼得她上下牙齿都在打架。 香巧为难地望着菀娘,又瞅了瞅手上这红肿有如鸡蛋大小的脚脖子, 肿成这样,力道再轻碰上去还是疼啊,香巧无奈,只能柔声安慰:“我尽量轻点啊,你这恐怕是伤到脚筋了,我手摸着好像还感觉到有点错位, 得用绷带帮你缠起来,稍稍压一下, 不然的话, 处理得不好,很容易跛脚的。” 男子跛脚都丑,更别说女子了。 菀娘听了怎么可能不慌, 想到绿翘在床上躺了十多天, 那脚脖子都还未完全消下去,如果她也变成那样, 蓬头垢面, 烦躁到疯, 加上多日不沐浴,浑身一股酸菜的馊味,那简直是场一辈子都不想回忆的噩梦。 “那你快帮我上药油包扎吧,我会尽量忍着的。”菀娘话是这么说,人却闭着眼睛,紧咬牙关,香巧上完药油还没开始缠绷带,她就浑身不自主地微微颤抖了。 面白如玉,眼睫纤长卷翘,瓷白的贝齿紧咬下唇,活色生香的美人儿,故作坚强的姿态,最是惹人怜爱了,别说男子,就连香巧这名女子看了都忍不住的心跳加速,也难怪世子那般铁石心肠的人物,这回也破天荒地动了凡心。 香巧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望向墙一样宽厚的木雕屏风,忽然惊慌的叫起来:“啊,世子!” 菀娘心头一紧,也跟着转头,下意识朝屏风那边看,就是这么一刹那,香巧轻抬起菀娘的脚踝三两下快速缠好绷带,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好在香巧的祖父是村里专门给人接骨的赤脚大夫,香巧跟在祖父身边学到了不少这方面的东西,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等菀娘回过神,绷带缠上脚踝,裹着肿胀的地方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光洁的额头上都渗出了不少冷汗,咬着牙道:“你骗我?” 香巧抱歉的笑了笑:“不转移你的注意力,你会痛得更厉害,好了,好了,再打个结就好了!” 屏风的那一面,男人向来冰封的脸上露出一丝庆幸的神色,幸好他闪得快。 他手持铁骨扇在另只手的虎口上轻轻摩挲,忽而绽开红润的薄唇,偏头低低一笑,眸中光华璀璨。 真是个娇气包! 一瞬的笑意过后,魏珩拉平嘴角,刻意放轻了脚步,犹如敏捷的山豹悄无声息走出房间,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菀娘背对屏风靠在榻上,毫无所觉,香巧低头给她脚上的绷带打了一个漂亮的活结,菀娘看香巧手法这么娴熟,不禁夸道:“你好厉害,这种大夫才会做的事,你也会。” 香巧得意的笑,露出一口白牙:“那可不,跟我祖父学的,他手艺可好了,十里八乡的人都找他,成日里忙个不停。” “既是这般的话,你家虽说不上富裕,但靠这门手艺也能养活自己,为何会来王府做婢女呢?” 闻言,香巧的笑容微敛,眼里闪过一丝落寞,菀娘一看就知不好,怕是触到伤心事了,正想声说抱歉,香巧拉扯唇角苦涩的笑了一下:“祖父去世得早,我爹又没继承他的衣钵,我娘更是想把我送给隔壁的王二麻子当童养媳,拿到了聘礼,再帮我兄长娶媳妇。” 菀娘听罢颇有些感同身受,她不也是被逼着走投无路了,把自己卖到王府,大树底下好乘凉,躲过养父那些酒肉朋友的觊觎。 不过,香巧好像比她更惨,被亲生父母出卖,小小年纪给人做童养媳,内心恐怕更加悲凉。 “从前的事,不提也罢,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香巧忽然站了起来,背对菀娘悄悄抹了把眼角溢出的泪光,抬眼正好看到内室门口挂着的一串串珠帘,深紫色的玛瑙珠子泛着令人神往的光泽,微风拂过,珠串轻轻摆动,发出清脆的哐当声,叫人看着听着不由心生神往,想掀开帘子进去看看,里面究竟藏了怎样的好东西。 菀娘见香巧盯着内室门看了半天,一动不动的,仿佛魔怔了一般,菀娘支起身子在香巧背后唤她。 菀娘喊的声音很大,香巧打了个激灵,转过了身,一只手往后指着内室门,双眼发亮的盯着菀娘:“世子可有抱你进去过?” 她被常远唤过来的时候,只有菀娘一个人倒在榻上,旁边放着药油和绷带,世子却不见踪影,说实在话,她还有点小失望呢。 内院的主屋,只有灵犀和蓝嫣能进,而竹楼这边,只有世子的近身小厮才被允许进去打扫,灵犀和蓝嫣都没有资格,因为这里才是世子真正的寝居,一年到头基本上都在这边歇息。 菀娘若是进得内室,那可真就是世子心上的第一人了。 菀娘不想让香巧误会,赶紧摇头:“世子将我放到榻上,没多久就出去了,我也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 “这样啊,那可能是看你受伤,体贴你。”忠心的侍女总能善解人意地为主子找到理由。 菀娘:“” 害她受伤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上辈子要她命的也是他,她才不稀罕他的体贴,只盼着他速速清醒过来,要审要罚明着来,不要再对她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世子的内室,她确实进过,但是在上辈子,里头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陈设摆件看着都很贵重,价值不菲,最显眼的当属那张她横躺在上面,伸长了手都够不到边沿的超大雕花架子床,打造床的木料是极奢华的,用的小叶紫檀,淡淡的香味,很好闻,而且是越闻越香,身心格外舒畅那种。 菀娘之所以认识,是因为她手上带的串珠也是小叶紫檀做的,娘送她的生辰礼,还很慎重的跟说她这是紫檀中的上品,不要随手取随手放,真丢失了就再也打造不出一模一样的了。 由此可见这东西有多贵,一整张床,又得花费多少雪花银,对于如今的菀娘来说,是难以想象的。 然而,菀娘对大床的抵触,倒不是她的仇富心态,因为她也做过官家小姐,以生父的官职和俸禄,说不上大富大贵,可也算是阔绰有余。 她的心结在于,上一世稀里糊涂的被送到这张床上,整个人都是蒙的,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铁石心肠的世子爷杖毙了。 所以,当世子将她抱进屋,往内室的方向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将她放到外间锦榻上,菀娘暗暗松了一口气。 床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最私密的地方,菀娘看到绿翘翻自己的被褥都想打,更别说挑剔又讲究的世子爷了。 菀娘没看到的是世子将她放到榻上以后,拧着的眉头也微微松开了些,因为他自己也拿不准,他对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他就是这么一个怪人,有时他都搞不懂自己,反正,没到允许她跟他分享床铺的地步。 “我跟你说啊,我从灵犀那里偷偷听来的,关于世子的秘密,你可别告诉其他人啊,不然我就不说了!”香巧这会儿心情好转,又起了兴致,藏不住话,神神叨叨的开始八卦,还要菀娘举手发誓做保证。 “那你还是别说了,我怕我忍不住!”就算能忍住,香巧这么碎碎念,也让菀娘扫了大半想听的兴致。 不熟的时候,菀娘觉得香巧这人挺稳重的,话不多人可靠,熟了以后,可能是顾忌少了,话匣子打开,就收不回去了。 “哎哎哎,我这也是为你好,世子不讲究的时候,你就是不小心打碎了他喝水的杯子,他也顶多睁只眼闭只眼,小惩大诫,可你要是触犯到他的禁忌,他真的计较起来,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不是,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陷害她的人恐怕也是看中这点,明知世子内室进不得,床铺更是碰不得,可偏偏往他这送,当时她身上卷着铺盖,一掀开就发现自己未着寸缕,而世子正巧这时候回屋,一切都算得那么的准。 嫡亲弟弟的小妾赤着身子躺在自己床上,心高气傲的世子爷怎么可能不怒,换做她,有个从未打过交道的男子这般占据她的床,还不穿衣服,她肯定也很生气,恨不能一棒子将他打下去。 菀娘想是想得通的,但不能释怀,毕竟死的是自己,不可能没有怨恨。 或许这个心结要伴着自己一辈子了,看到世子一次,就会加深一次,越深就越不想看到他。 还有王妃,也让菀娘膈应不已。 “喂,你又发呆了?你到底想不想知道啊!” 香巧有时也看不懂菀娘,她觉得很重要,必须在乎的事情,这位妹妹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经常心不在焉的。 刚到内院的时候,菀娘因为外貌艳压群芳,院里小姐妹多少对她有些排斥,背后也没少说过菀娘的闲话,后来菀娘因为性子好,不争不抢,和和气气,找她帮忙,只要她能做的,她也会尽量去做,特别是做得一手好吃的零嘴,渐渐院里的人对她改了观,就连最跋扈的绿翘态度也变了。 反倒是灵犀,似乎对菀娘没有她初来时那么和善了。 香巧不说,不表示没有感觉,如今看来,菀娘无论样貌还是性情,都比灵犀更讨人喜欢,连世子都动了心思,灵犀又怎么可能不忌惮。 特别是昨晚,她举着灯笼,看到世子抱着菀娘,以一种完完全全独占的姿态将人整个拢进怀里,震撼过后,每每回想起来,香巧总是经不住脸红心跳,还偷偷动了一下妄念,将自己跟菀娘的位置调换,自己那般柔弱温顺的依靠在世子宽阔结实的胸膛里,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容。 “香巧,你怎么了?脸好红?”也不知在想什么,一个人咯咯的傻笑,还说她总是发呆,这位自己也一样。 菀娘唤了好几声,一声比一声高,香巧这才回过了神,拍拍自己有点发烫的脸颊,心虚的说:“有吗?可能是热的吧!你还别说,这雨下过以后,外面是凉快,屋内可闷了!” 她仰慕世子,只能放在心里,春心荡漾的时候做做梦,千万不能被菀娘看出来了,不然太丢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 38 章 莞娘就这么在世子屋内住了下来, 并非她乐意, 而是她一只脚不能动,下楼都成问题,单脚跳不了几步很可能就滚下去了,那样只会弄巧成拙,反而要困更久了。 稍稍让她感到自在的是,她住进来以后, 世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莞娘本想等世子来了,请他召两名婢女过来,跟着香巧把她抬回竹屋,可打好了腹稿,两天过去了, 世子不来,她再着急也无济于事。 竹楼和竹屋隔得不远, 一个来回不到一刻钟, 香巧给她送过早食,检查伤脚的情况,又陪她说会儿话, 劝慰她:“你也莫想太多, 世子不来,那是默许你在这养伤, 你就放宽心, 等伤养好了, 你的大好前程也来了!” 香巧说得胸有成竹,就像是世子肚子里的蛔虫,表情带着几分诙谐,莞娘却笑不出来,如果大好前程就是给喜怒无常的世子爷做妾,那她宁可继续住竹屋当她的小婢女。 现下最让她烦心的不仅是这十天半月都很难养好的脚,还有世子对她难以捉摸的态度,强盗般夺走了父亲留给她的东西,怀疑她的身世又不见人影,这样吊人胃口可真是难受极了。 见莞娘眉眼郁郁,情绪不是很高,香巧连忙找话题想让她开怀:“你可知道那个常安这几日又去哪里去了?” “去哪了?” 她只看到常远上来了一次,进内室给世子拿几件常穿的衣物,匆匆来匆匆走,也没跟她说上几句话,香巧每日都有打水让她净面,她应该还没邋遢到让他正眼都不想瞧一下的地步吧。 原是中意的夫婿人选,可惜了,人家对她无意,她又不能没脸没皮贴上去,太掉价了。 “那家伙也不知又做错了什么,又被世子罚禁闭了,罚抄一千本经书,还被世子扣了半年俸禄,不止他,灵犀也是,世子夺了她的管事权,降为二等丫鬟,如今内院全交由蓝嫣管理了!” “两个都罚了?因何被罚?”莞娘有些惊讶,不由想到灵犀到世子那里揭她的短,恐怕常安也没少掺和。 可他们两个都是跟随世子多年的人,自己来这里才几天,又处处被世子嫌弃,世子应该更相信他们的话,没道理为了她处罚他们。 莫非,还有别的原因? “谁知道呢,”香巧站起身收拾小桌上的碗筷,一顺儿放进食盒里,再将桌面擦干净,“霹雳要醒了,这家伙看不到人准要闹的,我先回去了,你晚膳想吃什么,我做好了再送过来。” 竹屋那边有菜要浇水,有鸡和鹅要喂,还有一只最不能饿也不经饿的大狗,香巧要忙的活太多,陪不了她多久,莞娘对那边情况最了解不过,也不留她,还叮嘱她注意休息,霹雳实在闹腾就让它到竹楼来陪自己解闷。 “恩,我就算不带它过来,它也会自己跑来的,这两天时不时就跑进你房间这转转那闻闻,估计是在找你呢!这养狗养出了感情,倒像家人一样了,可有些人,还不如狗!” 香巧想到自己那个乌烟瘴气的家,语气变得自嘲起来,菀娘听着也是感触颇多,转眼望着窗外竹叶婆娑,心头更是异常苦恼。 重活一世,她知道她的命运轨迹会发生改变,因为她再也不想给三爷当妾了,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就乱了,王妃随手一指,她成了世子的婢女,很多人都已经将她当做世子的房中人看待了,被世子宠幸也是迟早的事,但她心里很清楚,她不想再给任何人做妾了,特别是世子,他一句话就要了她的命,叫她如何不忌惮。 可该如何让世子对她厌弃,把她打发回竹屋或者内院,又不伤她性命? 对菀娘来说,这还真是天大的难题,烦到她脑子都要打结了。 魏珩今日难得出了趟门,乘坐的马车直接驶进他位于西大门附近的一处私宅。 陆靖堂早到了一个时辰,正坐在院内的石桌上饮茶,看到世子从马车下来,立刻迎了上去,恭声请安。 “你我不必如此客气,直接说你查到的线索。” “是!” 虽然陆靖堂想不通魏珩为何对一个身份卑微的女子如此在意,但他也没立场置喙,反而因为有事相求,必须尽力完成魏珩交代的任务。 “给世子去信以后,我又将陈大壮关了七天,用了一些刑罚让他吓破胆,几次晕厥过去,可醒了以后依然喊冤,表示对亡妻的前夫一概不知,更不清楚菀娘从何而来,父母又是谁!依我在大理寺查案的经验来看,这个陈大壮恐怕是真的一无所知,不然以他贪生怕死的性格,那样严刑逼供,不可能不招。” 陆靖堂说完就不再出声,等着魏珩发话,这位比他小了四五岁的贵人城府极深,就是他父亲也不敢小觑,毕竟宫里那位太子比这位逊色多了,将来到底谁主天下,还很难说呢! “难道那林婉不是玉恭县的人?身边就不曾有相熟的亲朋好友?” 按菀娘的话,那点心铺子是她娘的私产,若没有父辈的积累,一个女人哪能说开就开,是人就有根,追本溯源,总能查出蛛丝马迹。 偏偏,这位比他想象的还要难查,因为林家在当地曾是有名的富户,最后却成了绝户。 “那林家在二十年前也是颇有名望的富户,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遭盗匪洗劫,一夜之间,祖孙三代五十口人死于宅内,只有林婉逃过一劫却不知所踪,这案子在当时也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可惜查了很久也没查出线索来,后来只能不了了之。” 陆靖堂稍作停顿,看魏珩面色平静,没什么表情,于是整理了思绪接着道:“林婉那间点心铺子,是她回到玉恭县以后自己开办的,要么用的是前夫留给她的银钱,要么就是自己在外面挣来的,关于林家过去的惨案,陈大壮从林婉那里得知的内幕是,她奶娘那日睡得晚,听到外面有人惨叫,发觉情况不对就赶紧带着她藏到了地窖,偷偷逃了出去,然后一路辗转,到京城寻求奶娘亲眷的庇护,” 陆靖堂再次停下看向魏珩,魏珩听到京城两个字掀了掀眼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而陆靖堂已经无法可说,无奈道:“陈大壮对林婉在京城的遭遇并不感兴趣,也不清楚她奶娘的亲眷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到这里,似乎就真的查不出来了,除非林婉活过来,或者,世子可以从那位菀娘身上着手!” 陆靖堂摸不清魏珩对这女子的态度,只能以谨慎的语气说道。 魏珩听了一声冷笑:“户部那边也查不到?一名外地来的,身份不明的女子,如此安安稳稳在京都住下来?” “这个,二十年前,今上初登大宝,大赦天下,各地使臣纷纷前来朝贺,难免有人浑水摸鱼,趁机混进城来,若是投奔大户人家,深居简出,倒也确实有些难查。” 魏珩沉默半晌,才道:“暂且就这样吧。” 陆靖堂松了口气,转而谈其他:“世子,您说过若我跑趟玉恭县查问陈大壮,就为我保媒,不知今日可否方便?” “我说过?”魏珩脸上的茫然很像那么回事。 陆靖棠胸口微堵,双手拱成拳状,朝魏珩作了个揖,万分认真道:“您亲口承诺的,靖棠不敢妄言!” 魏珩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般:“那可能是忘了!” 陆靖堂:“……那就劳烦世子再回想起来!” “你想求娶何人?” 魏珩这回倒真被陆靖堂勾起了一丝好奇心,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向来不近女色的陆少卿如此执着,求了他不只一次,甚至不惜放下手中要务,星夜兼程赶到南方。 陆靖堂一听这话便知有戏,趁热打铁道:“孟御史家的小姐,行四,前头有三个兄长,说起来,她也算是您的表妹了!” 魏珩表弟表妹太多,光是两个舅舅的嫡女庶女加起来就有十多个,他甚少跟母亲娘家人往来,数来数去记住的就只有一个赵雅容,因为王妃念得最多。 “什么叫说起来?是就是,不是便不是!”魏珩最厌烦这种模糊的说辞,当然,他自己说就另当别论了。 陆靖堂连忙低了头仔仔细细解释:“这位四小姐原是孟御史嫡亲兄长的独女,后因父母双逝,被孟御史和夫人接回府里收做女儿养育。” 王妃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妹妹生的是赵雅容,姐姐嫁的孟御史,生了三个儿子,实在想要个女儿,就收养了夫家堂兄的遗孤,圆了多年遗憾。 “还有这等事,那么,这位四小姐说起来也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孤女,陆相未必肯答应,你倒是会给我找麻烦!” 魏珩跟陆荣打过几次交道,那人说好听点是行事端方,有原则重规矩,说白了就是古板迂腐,顽固不化。 陆靖堂心知此事不易,但话说到这份上,他又心结难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磨了:“那孟小姐已经记在了孟御史名下,开祠堂,改族谱,过了明路,说是亲生女儿也不为过的,靖堂此生唯这一桩心愿,求世子成全,若能如愿,小臣定以世子为尊,马首是瞻,结草衔环!” “她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莫不是使了些盅惑人的手段?”魏珩微眯了眼睛,盯着陆靖堂的神色里溢满了精光。 陆靖堂心头一凛,垂眸幽幽叹了一声,很是惆怅苦恼的说:“那日小姐所乘马车受到惊吓,靖堂正好路过,见道路泥泞就出手相帮,不料车帘被风掀起,瞥见小姐容颜,竟与小臣梦中心仪的女子颇为相似,便起了思慕之心……” 说到最后,稳重铁面的陆少卿抑制不住地微红了耳根。 魏珩听得一阵恍惚,不由想到自己,昨夜梦中,他好似也梦见了她,不只是摸,还抱了,亲了 这难道就是思慕的感觉? “世子,世子” 魏珩回过神,保持高冷不崩,用四平八稳的口吻道:“我会给陆相和孟御史分别书信一封说明此事,成不成还要看他们愿意与否。” 陆靖堂脸上露出微喜的神色:“世子肯出面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靖堂没齿难忘。” 魏珩一句话,顶他一百句。 没出息的样子,魏珩颇有些嫌弃,挥手让人先走了。 魏珩又坐了一会,独自想着心事,待到斜阳西下,他才启程回王府,到竹园时天已大黑。 常远问世子爷可摆饭,自从菀娘住进来以后,世子都是在一楼用膳,几乎不怎么去楼上了。 “摆吧,不要做多了,我没什么胃口。” “好的,小的这就去准备。” 常远往后厨走去,等看不到人了,魏珩转头看向楼梯的位置,迟疑了片刻,最终抬脚迈了过去。 到了卧房门口,魏珩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黑黢黢的一大坨,尤其是那圆滚滚毛绒绒的大屁股,特别想踢上几脚。 “让开!”魏珩先用口头警告。 然而,霹雳懒洋洋的趴着,没有挪开的意思,其实它也很想进去找菀娘玩,但菀娘身上有股呛鼻的药油味,盖过了让它喜欢的香味,可又不愿意离开,干脆就趴在门口堵着,自己不进去,后面的人也别想。 魏珩再次沉声命令:“蠢狗,让开!” 霹雳装作听不到,很认真地舔自己脚爪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残留的肉渣舔得一丁点都不剩。 魏珩冷冷一笑,这回什么也不说了,抬脚就是一下,踢得霹雳嗷的一声叫起来,不仅没有让开,反而跑进了房间里。 “霹雳,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天都黑了!待会儿回去,你一只狗怕不怕啊!” 娇娇的女声,带着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清甜,又有几分欣喜的语气,跟他讲话时可从没有这样亲昵放松过。 一只狗的待遇都比他好,魏珩忽然心气儿有些不顺,他没有进屋,反倒退了两步,扬高了声音喊:“霹雳,你在何处?快出来!” 静静地等了片刻,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再喊一遍的时候,里头传来温温柔柔,却也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女声。 “霹雳在房间里面,世子把它带走吧!” 是她让他进去的,要不要出来,什么时候出来,那就由不得他了。 魏珩掸了掸衣袍下摆,大步跨进了屋,然而,越过屏风进到隔间,看到站起来都快有女子高的大狗,攀着女子肩头去舔她的脸,逗得她咯咯直笑,又扭着脑袋避开。 “好了,霹雳,不闹了,你主人来找你了,快出去吧,哈,不可以啊,哈哈!” 清脆悦耳的笑声,宛如黄莺动听,偏偏对着一只狗! 魏珩觉得自己被无视了,被自己的婢女和自己的宠物,这种感觉很新奇,但总归是不那么美好的。 特别是,他都站在这里有一会了,这不知体统的女子和没大没小的狗居然还没意识到他的存在。 其实,菀娘是有意识的,眼睛一转瞥到立在屏风前的世子,那暗沉沉的眼眸直直盯着自己,带给她的压迫感那么大,她怎么可能没感觉。 可她如今下不来榻,霹雳又这么粘人,实在是分、身无术,只能尽量拨开霹雳凑过来的大脑袋,保持呼吸平顺的说:“奴婢如今身子不便,不能下榻给世子请安,望世子,哈,霹雳别闹,乖啊,” 这一打断,就没世子什么事了。 魏珩脸色沉了又沉,终于忍无可忍,几步走了过去,逮住大狗的后颈瞬间将它制住。 “轻浮,不稳重,成何体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39 章 若非亲眼所见, 菀娘很难想象那样一只膘肥壮硕的大狗, 被高高长长,瘦了它不止一圈的世子爷像拖破布袋似的拖了出去,那双小小的三角眼,看自己的神情充满了委屈和无奈,还发出极其哀怨的呜呜声。 狗本来就是逗人开心的,跳脱活泼是它们的本性, 要那么稳重作甚,又不是做学问。 菀娘觉得世子过分严厉了,可她自身难保,又下不了榻,只能发自内心地对消失在她眼前的大黑狗表示深切的同情。 魏珩将狗丢在门口,微微俯身, 用一种极其威严的眼神居高临下看着它,红而薄的唇, 一字一顿的说:“你要听话, 不可以打搅我!” 霹雳缩了缩庞大的狗躯,被主子那凶凶的眼神看得怕怕的。 魏珩犀利盯紧它,又是一句不可反驳的命令:“守在这里, 不准乱跑, 有人来了就叫,听见没?” 霹雳被主子拖着出了屋, 觉得撂了面子, 有损它高原之王的雄威, 委委屈屈地四脚趴地,淡到几乎没有的眉头挑得一边高一边低,以一种想控诉又不敢的眼神望着主人,眼里淡淡的,说不出来的忧伤。 为什么主人变了,没以前爱它了,还捉它凶它,让它丢尽了面子 呜呜,它要回高原,找父獒母獒! “乖,守得好有奖。”魏珩摸了摸霹雳脑袋,先打一记闷棍,再给颗甜枣儿。 霹雳呜的一声作为回应,转过脑袋贴在地面上,兴趣缺缺。 魏珩当着霹雳的面,残忍关上了门,这哐的一声有点响,菀娘那颗本就忐忑不安的心也为之一振。 他走了吗?还是又进来了? 菀娘由衷地希望是前者,可看到男人一身仙气十足的宽袖白衫,出尘绝俗地再次飘了进来,菀娘就心痛到快要窒息。 穿得再白,也显不白他那被墨汁里里外外彻底浸黑的心,至少在她这里是白不了的。 魏珩坐在八角桌边,倒了杯茶水,大手握着秀气的玉杯,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轻轻转动碧绿的杯身,悠闲的把玩,没有要喝的意思,也没有朝菀娘这里看一眼。 菀娘原本靠着大秀枕头侧躺,可世子一来,自己这副姿态就不太合适了,何况他让她感到强烈的不安,不自觉地就直了身子小心翼翼端坐起来,还要尽量避免不挪动伤脚。 却不知,世子貌似漫不经心,实则菀娘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借着喝茶的功夫眼角悄无声息地瞥了过去,女子动身时裙摆往上翻卷,露出绑着白色绷带显得极为臃肿的脚踝,那样子,实在没什么美感。 但魏珩瞧着那胖胖的脚脖子,丑是丑了点,但多看两眼还是有点可爱的。 所以,他莫不是眼神不好使,或是真的眼瞎了? 若是放在往常,女子这不雅的模样,定是要被他杖打出去的。 魏珩兀自想着心事,静默不语,菀娘屏住呼吸等了又等,实在受不了这焦灼难耐的气氛,心里又藏着事,不吐不快,只得硬着头皮打破这诡异的沉默,诚诚恳恳道:“那把小刀,世子爷可否还给奴婢,奴婢家道中落,时常遭到烦扰,不得已才怀揣匕首作防身之用,并无别的险恶用心,还望世子明察秋毫!” 时常遭到烦扰? 魏珩的注意力全放在这句话上,怎么听都不对,心里更是有些不舒坦。 “哪些人烦扰你?男人,还是女人?” 世子不出声也就算了,可一开口就让菀娘愣了神,搞不懂世子怎么想的,专挑些不重要的,她不想再回忆的事情问。 “都有吧,反正过去了,不值一提。”有一次特别凶险,幸亏她随身携带匕首,狠下心将那人刺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魏珩从菀娘声音里听出了恹恹的情绪,可见有些事情并不是不值一提,而是不想提起。 魏珩神色淡然,放下杯子,从怀里拿出匕首,拔除刀鞘往外划了一下,菀娘顿时感觉眼前闪过一丝白光,看到魏珩手里握着的刀具,心情也更加紧张,再次诚恳请求。 “这把匕首太过小巧,只适合女子防身之用,对世子作用不大,请世子还给奴婢。” “谁说对我无用,” 魏珩站起身走向菀娘,流玉般迷离的眸光深深浅浅扫过她周身,忽而勾了唇角,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让菀娘心底微微发颤,莫名有点凉。 他走到榻前,高高大大的身影就像面密不透风的墙罩住了她眼前的所有,让她眼前一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那把匕首被他握在手心就像玩具似的,明明刀刃锋利,尖可削骨,可到了他手里看起来毫无杀伤力。 那晚她用这刀子去捅出现在背后的世子,如今想来还真是蚍蜉撼大树,菀娘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感。 她纵使不知情,可仍是冒犯了世子,做出袭击主子大逆不道的行为,可奇怪的是,世子不仅不罚她,还让她住进了他的房间,这就让菀娘百思不得其解了。 她尚未自恋到以为世子对她有男女之情,上辈子她光着身子,他都没多看一眼,这一世她正正经经规规矩矩,自己都觉得古板无趣,又如何吸引得了这位眼高于顶的世子爷。 多半是猫捉老鼠,逗着玩罢了。 才这样想过,世子忽然倾身凑近了她,那张俊得过分又异常危险的脸庞映入了她的眼帘,菀娘只觉心脏噗通一下跳得格外的快,她缩了缩身子往后退,可背后就是窗户,无路可退,除非跳下去。 “世子将手伸过来,把刀还给我便可,不需要靠这般近。”他靠近了,她心里就发毛,浑身不自在。 魏珩自然不可能听菀娘的,他不仅没有退,反而扯起唇角加深了嘴边的笑意,将小刀举到她眼前,那一片冰刃寒光闪得她恍恍惚惚。 “你说这刀无用,本世子却觉得这东西有用得很,既然是你爹打造的,那么他也算是个奇才,留在小小的县城实在可惜,不如我将他召到京城,让他专门为我制造兵器如何?” 魏珩语速放得极慢,话又特别长,一句句的说着,菀娘一句句听着,等他说完,她的魂儿也没了一半。 “世子是在跟奴婢说笑吗?”菀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子居然要将陈大壮叫到京城,那她岂不是永无宁日了。 更何况,陈大壮哪里会打造兵器,便是做个火折子,也是点不燃的那种废品,他要是来了,那就真的穿帮了。 菀娘过去的身份已死,被世子查出来,她远在漠北的爹娘也要受到牵连,世子位高权重,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一个令下,自然会有人为他分忧。 菀娘越想心越慌,越慌脸越白,扶风弱柳,不胜娇弱。 魏珩看着榻上娇妍多姿的美人儿,眼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就像狩到让他感兴趣的猎物,他不介意再放回去,多狩猎几次,反复逗弄,享受其中极致的乐趣。 “你觉得我像是说笑的样子?” “像,实在是像!”菀娘拼命点头。 魏珩深深看着她,也不反驳,忽而转身似乎要离开。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即刻派人去玉恭县将你爹接进京。” “不,不准去,我不想见到那种出卖女儿,不顾女儿死活的坏爹爹!” 菀娘急上心头,在魏珩转身之际,撑着上半身猛扑了上去,死死抱住男人劲瘦的腰身,话里透着凛然,和狠决。 自认为清心寡欲的世子爷被两只有如藤蔓般柔韧的手臂缠住,后背又被女子紧紧贴住,脑子一刹那变得空白,电光石火般的撞击,最终化作特别荡漾的绮思。 好,好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 40 章 这一刻, 万籁俱寂, 好像除了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菀娘是抱住了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冲动,而且她微屈膝直起身子的高度好像有点不对,她胸口贴着的部位不似男子后背那么的坚硬,反而还有些弹性, 有些翘 俏生生的脸颊红得不能看了,菀娘很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收回手默默退回去,然而她的手正要往后缩就被男人一把抓住,他倏地转过身,漆黑的双眸迸射着令人不敢直视的热度,好像只要跟他对上一眼整个人就会被他点燃, 顷刻间融化掉。 菀娘不知所措,想抽回手, 可他抓得太紧, 别说往回抽,就是动一下都难。 心好乱,想哭, 她肯定是脑子进水了, 居然做出这么轻浮不稳重的举动,世子那句成何体统恐怕是指桑骂槐, 说的是狗, 骂的却是她。 “菀娘一时鬼迷心窍, 越了规矩冒犯世子爷,世子怎么罚菀娘都好,只求不要让我爹进京,他当年为了筹集赌资,那般狠心的想要卖了我,我,我实在是怕” 也不知是太慌乱,还是想逃避,菀娘口不择言,脑子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想尽快把刚才那一抱混过去,不能让世子借题发挥。 魏珩捉住菀娘的手,很小很软的一只,他好像并不排斥,甚至有些喜欢这种温温软软的触感,看着菀娘娇羞失语的惊慌模样,也觉可爱得很。 “你说你鬼迷心窍?”魏珩一字字的念着,修长的身子斜倾下来,明晃晃凑到菀娘面前,近距离打量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忽而扯唇一笑,“可为什么本世子觉得,是你施了法术,让我变得鬼迷心窍了!即便梦里,你也来侵扰我,还偷走了我一样宝贵的东西!” 他自己非要在梦里遇见她,是他心术不正,与她何干,还赖她偷东西,过分了! 菀娘义愤填膺,却也心惊胆战,哪敢随随便便接这种,可被男人一双勾人魂魄的眼睛直直盯着,她浑身就像被点了穴似的动弹不得,也想不到别的,只能再次义正言辞地说道:“求世子不要让我爹进京,他来了,未必是好事,可能还会给世子惹祸。” 魏珩呵的轻笑一声,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放到榻上小桌,然后飞起一脚将小桌远远踢到另一头的墙角,动作又快又利落,看得菀娘心脏一抽一抽,就像踢在了自己身上,疼得很。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男人那充满阳刚味的强壮体魄就压了下来,铺天盖地倒向她。 菀娘反射性的张嘴惊呼,可刚溢出一点点声音就被男人温热的唇堵住了,他的气息更是盈满了她周身,将她掩得密密实实,脑子一片空白,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样温软甜美的唇,魏珩在梦里吻过,但感觉不是很深,因为不真实。 如今实实在在触碰到她鲜花般芬芳娇嫩的唇瓣,魏珩方才明白过来,为何那么多男人沉迷在女子的柔情中无可自拔,一些风流子弟更是为了博得美人一笑而一掷千金。 快乐的事,光靠想象是远远不够的,只有做了,真真实实感受到,才明白其中的乐趣,并为之神魂颠倒。 光是这样抱着吻着还不够,魏珩体内汹涌的冲动让他更加振奋,想要宣泄,想要得到更多。 菀娘晕晕乎乎,被男人用力的抱住,浑身酥麻,柔若无骨。 这样强悍的男性体魄,带给她的强烈冲击,是从未有过的,跟三爷春风细雨般的缠绵完全不同,这是个绝对力量型的男人,让她毫无招架的力气。 他试图用舌头撬开她的牙齿,那种凶猛的侵袭,让菀娘浑身止不住的打颤,更有一种恐惧和害怕,迫使她伸手抵着男人的胸膛,想推开他,想从他宽阔炽热又令人窒息的怀抱里逃离出去。 然而,即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是徒劳无功。 长长的一个吻,完全没有技巧可言,霸道又狂肆,凶猛掠夺着她口鼻间稀薄的空气,菀娘只觉头昏脑涨,手脚无力,眼皮子沉沉,半天抬不起来,最后干脆彻底垂下,脑子一蒙,不管不顾地晕了过去。 怀里娇柔的身子突然软了下去,不再抵抗他了,魏珩感觉到不对,从沉迷中睁开了眼睛,就见他捧着的这张脸,面颊绯红,双目闭紧,就像被揉碎了的破布娃娃动也不动。 魏珩心头一惊,赶紧松开了她,握住她瘦削的双肩轻轻摇晃:“醒醒,不要给我装晕。” 只是一个吻,她就这副样子了,叫他如何再继续下去。 “嗷嗷,嗷嗷嗷!” 就在这时,霹雳惊天动地的吼声忽然响了起来,接着便是常远刻意放大的安抚声,有意传给屋里的人听到。 “你莫叫,我不进去,我只问你世子爷在不在里面,在的话,你就点个头,宫里头来了人,是天子内侍,有话要带给世子爷。” 魏珩这个位置正好能将常远传进来的话听个清楚,他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将怀里的人儿放回榻上,站起身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襟,转身之时,瞥到女子翻到小腿上的裙摆,微微皱眉,俯身替她拉平了裙摆,将脚踝也盖得严严实实,又在菀娘身上来回逡巡了好几遍,确定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他才折身大步出屋。 打开门,魏珩第一眼看的不是常远,而是低头,踢了踢门口趴着的霹雳,让开身子,不温不火的命令:“进去守着。” 霹雳听了小眼睛瞬间瞪到最大,吼了一声跳起,瞬间冲进了屋,魏珩则走出来,将房门带上,没有多看常远一眼,而是径自往外走,下楼梯去往书房。 “说吧,什么事?”到了书房,关上门,魏珩才不紧不慢的问。 常安立刻将内侍送过来的条子递给魏珩,魏珩打开一看,脸色微变,走到烛火前将条子引燃,丢到瓷盆里看它彻底烧作灰烬,方才缓缓道:“给我更衣,即刻进宫。” 魏珩有皇帝钦赐的令牌,不分时限,只要他想,哪怕是深更半夜,也能畅通无阻地进出宫门。 皇帝已经有三四个月未曾涉足后宫,一直独自宿在寝殿,很少召后妃过来伺候,不过有个妃嫔例外,那就是宫女出身的惠妃,这次皇帝突然病倒,她也是唯一一个被允许留在床前侍疾的妃子。 魏珩一路大步疾行,进到内殿寝室,惠妃正从屋里出来,两人遇个正着,惠妃衣着素雅,面容白净秀美,看到魏珩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意:“陛下正念着世子,世子快进去吧!” 魏珩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避嫌似的越过惠妃,快速进入内室。 惠妃回头望着那抹已经长成大树般高壮的身影,眼底不由浮现欣慰的神色,白驹过隙,时光荏苒,昔日脆弱稚嫩的婴孩,如今已是退敌无数的骁勇将军,那位若是泉下有知,也该含笑了。 魏珩还未走近龙床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呛咳声,然后是内臣诚惶诚恐的劝慰:“良药苦口,这药是越苦,效果就越好,陛下久咳不愈,不喝药怎的行,就是为了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也该顾全自己的龙体啊!” “你少啰嗦,朕说了不喝,就休要再劝,再多句嘴,就给朕滚出去!” 魏珩走向床头,加重了脚步,引得靠坐在床头的皇帝猛地扭头,看到自己惦记了多时的侄子,原本烦躁的脸上瞬间涌现出一丝欣喜,可也只不过是一瞬,很快又转回了头,冷冷的哼气。 魏珩心知这位皇伯父又在闹别扭了,也不揭穿他幼稚的行为,而是接过内臣手里的药碗,面对皇帝坐到床边,手拿汤勺舀了一勺子药水送到皇帝嘴边:“人最不该的就是跟自己较劲,不为天下苍生,只为自己,皇伯父也该喝下这药,身体早日康复,自己也舒服。” 皇帝没有立刻喝下,而是仔细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神勇非凡的侄儿,忽而笑了一下:“你一病就是两三月,连太子想见你都不得其入,病得这般的久,可有好好用药调养?” “所以,侄儿稍稍好转,下得床榻了,听闻皇伯父不适,第一时间前来探望。”魏珩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瞎话,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自主地让人信服,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皇帝听罢也只是冷笑一声,没有拆穿侄儿这冠冕堂皇的说辞,张嘴喝下他举了半天的汤药,口腔里苦涩的味道让皇帝不由得砸了砸嘴,内臣极有眼力见的送上蜜饯,却被皇帝一把推开,盯着魏珩似劝也似提醒。 “我魏氏子嗣不丰,到你们这代,更是一手可数,你和琰儿同族同根,一脉相承,无论将来如何,你都要切记,兄友弟恭,礼让谦和,你身为这一代的兄长,更要做好表率。” 这话不能细听,一旦琢磨深了,心思也重了,魏珩只当平常人家的长辈训话那般认真听着,然后一勺一勺的将汤药送到皇帝嘴里,等皇帝断断续续说完想说的话,这一碗药也见底了。 内臣毕恭毕敬在旁边候着,内心欣喜不已,还是世子有办法,来了没多久就让陛下把药都喝完了,这份荣宠,别说惠妃,就连太子也比不得。 魏珩又陪着皇帝说了一会儿话,直到皇帝困乏,歇下了,魏珩看着他闭眼,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这才起身走到窗外,看着一望无尽的漫漫夜色,心底的郁色却是越来越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 41 章 御花园内, 鸟语花香, 莺歌燕舞,女子娇娇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浓重的脂粉味,充斥得人鼻尖都要发痒了。 “殿下,来捉我啊!” “殿下,奴婢在这里呢!” “殿下, 快来啊,奴婢等得心好乱!” 宫女们娇笑着跑来跑去,可真要藏起来又舍不得,一个比一个喊得大声,都想被太子捉住,做太子榻上的入幕之宾。 “哈哈, 都别急,站那里等着, 本太子出马, 一个都跑不了!”魏琰眼睛上覆着黑布,手却没闲着,悄悄往下扯了扯, 透出点光来, 隐隐约约能看到几名宫女大致站的位子,大笑着跑向离自己最近的宫女。 “抓住一条小鱼儿, 哈哈!” 魏琰猛地将人抱住, 脑袋拱着对方胸口拼命的蹭, 然而,蹭了两下,发觉不太对劲。 为什么胸如此平,一点都不柔软,还很硬? 魏琰站直了身子,扯开眼罩定睛一看,顿时怒气冲天,抬脚就是一下,朝来人小腿骨踢了过去:“我在这跟美人儿玩耍,你个老货跑来作甚,莫不是皮太厚,嫌那几棍子打得不够疼,还想来讨罚!” 蔡随隐忍着疼,面上带笑驼着背道:“殿下切莫动怒,奴才这也是有要事相告,不得不扫殿下的兴致。” “你且说来看看,若是本太子觉得并不那么重要,你就等着去挨棍子吧,这回加一倍,打到你怕为止。”魏琰阴郁的眼眸狠狠瞪着蔡随,将手里捏着的眼罩重重往地上一摔,泄愤般的使劲踩。 蔡随跟在太子身边多年,对他暴躁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内心不屑,表面依然奴颜婢膝,恭恭敬敬的赔笑道:“必是跟殿下休戚相关,奴才这才冒着惹殿下不痛快的风险进言,据闻陛下今日罢朝,似乎身体微恙,归南王世子昨夜就已经进宫了,您看您要不要也去跟陛下请个安,不能事事都让世子爷抢了风头。” 蔡随觉得他可能是所有殿里最操心的管事太监了,原以为跟着太子将来吃香喝辣不愁,却没想太子竟是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别说将来了,现下能不能做好这储君之位都不好说。 魏琰一听魏珩进宫了,双眼陡地一亮,兴奋得抬脚就要去找人,可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想到自己命人传话,欲上门拜访却被拒绝,魏琰瞬间垮下了脸,阴阳怪气的哼声:“不去,他们一个个都没将我放在心上,嫌我这不好那不好,我又何必去讨嫌。” 他们为何嫌弃你?还不是你自己做得太不好了,招人烦! 若是哪天魏琰失势,蔡随真想就这么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毕竟,忍太久了,会得心病的。 “你走走走,别扰我兴致,我还要继续玩,你们一个个傻站在那里作甚,快过来啊!” 魏琰见宫女们全都看着蔡随,畏畏缩缩想动又不敢动,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再次踹向蔡随,直接将他踹翻在地。 “这偌大东宫,我是主子,还是你?干脆我把这太子之位也让给你做好了,你个狗奴才,我给你,你也要有那个种做得下去!”魏琰口不择言,脸红脖子粗,一顿破口大骂。 蔡随忍痛匍匐在地,跪到魏琰脚边拼命磕头:“殿下慎言,奴才一片忠心,也是为了殿下着想啊,您不去给陛下请安,总要到太傅那里报个到,坐上一两个时辰,读读圣贤书,陛下若是临时起意,要考察殿下的学问,殿下也能回个一二!” “你给我闭嘴,休要再提赵毓那个小人,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念得我头都要大了,本宫又不用考科举,学那些玩意作甚!” “做学问有时并不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更是为修身养性,陶冶情操,懂他之所想,知他之所感,触类旁通,才思敏捷,是为储君的必修课之一。” 熟悉的声音,朗朗而谈,气沉而稳。 魏琰闭了闭眼睛,似乎在忍耐,回过头看向赵毓时,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太傅怎么找来了?我这正要去崇文馆呢!” 赵毓拱手朝魏琰行了个君臣之礼,不咸不淡道:“臣在馆内等了一个时辰,想着殿下是否有急事耽搁了,这才前来寻找,既无事,那就请殿下随臣回去温书吧!” 魏家儿郎皮相都不差,太子无疑也是出挑的,不过外貌更偏向生母,男生女相,面尖额窄,过于阴柔,加上那坐不住的性子,和乱七八糟的功课,莫说其他朝臣,就连太子太傅赵毓,内心也是极度不看好的。 若非皇帝只有这一个儿子,别无选择,责任重大,赵毓都想撂摊子请辞不干了。 “急,我当然急啊,哎呀,你们今早给我吃了什么,肚子好疼,疼!”魏琰捂着腹部弯下了腰,若不是考虑到太子的威严,他就差跪地打滚了。 蔡随内心无奈,咬了咬牙,立刻奔过去,配合太子把戏做完:“殿下,您先忍忍,奴才这就搀您回宫,宣太医为您诊治。” “快快快,本宫都要痛死了!”魏琰嘴里喊着痛,脚步却走得比谁都快。 赵毓冷眼看着,对这个无药可救的储君已经不抱任何期待和幻想了。 “既是吃坏了肚子,那就将御膳房的厨子,还有身边的奴才全都抓起来,一个个严加审问,看是哪个狗胆包天,敢让太子贵体受损!” 冷飕飕的声音,说出一句句令人胆颤的话,几乎不用回头,在场的人都能猜到是谁了。 赵毓在看到魏珩时,严肃的脸上才算露出一抹轻松的神色,这般顽劣的太子,也只有归南王世子能治了。 魏琰对这个被世人神化的堂哥感觉很复杂,可以说既仰慕,又嫉恨,想见,又怕见到,内心纠结到他自己都恨自己没用。 魏珩比魏琰高了半个头,两人站在一起高低立现,魏珩无论外形或是气场,毫不留情地将魏琰秒成了渣,在场的宫女一个个面若桃花,不敢正面看,就偷偷拿眼角瞅着英武不凡的世子爷。 “大,大堂哥,你病好些了?这么快就能下床走动了?”魏琰说傻也不算特别傻,他至少能分出这位堂哥是真病还是装病,梗着脖子夹枪带棒的问。 魏珩对这个不成器的堂弟向来没多少耐心,直接揪着他的衣领将他两脚朝地的提起,魏琰脖子被勒得生疼,两只腾空的脚更是不停摇摆。 “你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骄奢放纵,好逸恶劳,任性妄为,不知所谓!” 一口气将众人藏在肚子里不敢说出来的话全都倒了出来。 蔡随心中叫好,面上却焦急难安:“世子爷,你快放开殿下,殿下好像喘不上气了!” 冷眼旁观的赵毓这时也上来劝了:“小惩大诫,适可而止,还望世子慎重!” 魏珩扫了赵毓一眼,忽而手一松,魏琰应声落地,蔡随赶紧上前搀扶,呼天抢地的嚷:“殿下,有没有伤到哪里?疼不疼?” “只要脑子没伤,能走路就行,带他去崇文馆!” 魏珩说完便拂袖而去,魏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双目布满红血丝,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这个力度如何?疼不疼?” 香巧将皂角粉均匀涂抹在菀娘头发上,一缕缕的揉搓,灵巧的手指穿梭在三千青丝之间,轻快而又娴熟。 菀娘靠在榻上,闭着眼睛,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姐姐这手艺真巧,做什么都像那么回事!” 香巧呵呵笑:“在来王府之前,这也是我营生的活计呢!” “姐姐这么能干,哪个男子娶了你,必是天大的福气。”菀娘由衷的说。 “嫁人有什么好的,如今这般,我觉得就很好了,不要动了啊,我要冲洗了!”香巧安于现状,以后的事以后再烦,至少现下她是满足的。 菀娘拉了拉唇角,笑了一下算是回应,内心却千回百转,飘飘荡荡落不了地。 她说别人轻松,可到自己身上,却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世子那一记深长而又霸道的吻,带给菀娘的震撼太大,那种将她身心都要燃尽的炽热和激情,就像烙印般深刻在了她的记忆里,完全不受控制,时不时地从脑海里蹦出来。 震撼的画面一旦闪现,菀娘就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唇。 与其说是迷恋,不如说是迷茫,搞不懂世子为何要吻她,为何又要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他鬼迷心窍,还梦到她,难道是因为上辈子欠了她一条命,所以噩梦缠身,身不由己。 菀娘能想到的也就这个了,不然,总不可能是世子对她有意,菀娘下意识的就想否定,她和世子之间隔着上辈子的血仇,莫说有那么点意思,就算是情根深种也解不开的。 对,就是这样,不可以为他乱了心,不可以 就这样一遍遍催眠自己,直到意识渐渐模糊,菀娘再次坠入梦乡之中。 梦里,迷雾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觉有双温柔的大手在自己头顶轻轻的抚摸,那修长的指节一下下穿过她的发丝,带来一阵阵的微痒酥麻,她置身在这种异常舒适的感觉中,更加不愿意醒来了,只想就这样一直沉沦下去。 “小懒虫,是不是要我吻你,你才肯醒来!”淡淡的语气,溢出一点点的柔,更有一丝丝的宠。 这声音是熟悉的,可这语气又有些陌生,温柔得不像那个人说出来的话。 所以,她是在做梦吧? 还是 菀娘心头一悸,倏地睁开双眸,就见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自己眼前,她下他上,他以俯视的姿态将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手里还捏着她的一缕发丝,很寻常的皂角,用在她头发上,总是多了一股不一样的香气。 相比魏珩的从容淡定,菀娘就显得有些惊慌了,看到魏珩捉着她的头发,下意识就想收回来,慌忙弹坐起身,魏珩来不及避开,下颚被菀娘头顶猛地撞了一下。 硬碰硬,就看哪个更硬了。 菀娘捂着被撞疼的天灵盖,双眼泛起了水雾,魏珩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疼也不说,冷着声道:“慌慌张张,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又是这句,训完了狗,又来训她,菀娘一时悲愤交加,不由脱口而出:“奴婢不成体统,世子又庄重了?” 闻言,魏珩眯起了眼睛,幽暗的眸仔细打量眼前青丝披散,更加显得乌发雪肤的玉人儿,忽而倾身凑向她,挑起她的下颚,黯声道:“我哪里不庄重了?还是,没有继续下去,不高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 42 章 哪里不庄重? 浑身上下, 从头到脚, 没一个地方是庄重的! 菀娘当然不高兴,因为他靠得太近,因为她不想跟他继续。 香巧今早提了一件事,也是常远有意透露给香巧,说世子已经听说了她和三爷之间那些似是而非的传闻,目前尚未表态, 很有可能是想试试她,毕竟世子可不是那种听到一点风声就喊打喊杀的莽夫,对她接二连三的做出异常举动,背后恐怕也是有深意的。 菀娘目前忐忑不安的几点就是,世子对她究竟了解了多少,又听说了多少, 有没有派人去玉恭县查她的身世,他突然提到陈大壮, 想必也是有备而来, 并非无的放矢。 不然,为何只是一把小小的匕首,他便如此耿耿于怀, 对她和陈大壮的关系也充满了探究。 菀娘觉得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 还是尽早说开,不然, 越拖下去, 被世子查出更多, 到那时只会更加被动。 “为何又不吭声了?以为装聋作哑就可以蒙混过去?那晚在竹林,你那些狡辩的话,不仅无法为你开脱,反而让人觉得你更加可疑。” 魏珩展开两指捏住她两边脸颊迫使她抬起头,漆黑如炬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就像一把利刃仿佛要直刺入她内心,洞悉她的一切伪装。 菀娘眼波如水,清澈纯净,不挣扎也不妄动,平平静静望着眼前气势凌厉的男人:“世子觉得菀娘哪里可疑了?倒霉被三爷看上,哪怕拒绝了多次,却依然逃不开王妃的猜忌,茫然无措地被打发到这里?还是说,不应该做得一手好吃食,让霹雳念念不忘?亦或者,按世子的设想,我这把小刀就不可能是我爹亲手打的,兴许是他从哪个能人巧匠那里买入,然后说是自己做的哄我开心?” 这番话,菀娘打了无数次的腹稿,等着世子回来,躲不过他的质问,那就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她并没有大错,隐瞒身世也是身不由己,他没道理揪着自己不放,咄咄逼人,欺人太甚。 菀娘心中是有火气的,只是隐忍着没有发作,世子一次次的试探,甚至对她做出那般轻薄的举动,让菀娘震惊的同时,对世子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什么不近女色,清心寡欲,都是骗鬼的,反正菀娘是再也不会信了。 “这么说,你还有道理了?错全在别人,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魏珩望着菀娘的神色略复杂,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敲打她细滑白嫩的脸蛋,略带薄茧的指腹刮得菀娘并不是那么的舒服,强忍着想把这手指打下去的冲动。 不怕男人色,就怕不色,世子目前对她身体可能有些兴趣,即便对她多有猜忌,也没有真的拿她怎么样,菀娘纵使心里排斥,也不得不利用这点,尽可能的保全自己。 “菀娘不说一点错都没有,但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更多的是无奈,并非本心。” 两辈子的写照,其中的辛酸苦楚,唯有菀娘自己最清楚,可又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憋在心里时间长了,也是难受得很。 这话听到世子耳朵里就有点刺耳了,他的手划过她的脸颊落到她唇角流连,眸中一片黯色:“你的本心又是什么?” “世子想听真话,还是好听的话?” “难道真话就不能好听?” 菀娘垂眸,沉默一瞬,道:“恐怕要让世子失望了。” “你所谓的真话,又有几分是真正发自内心?” 魏珩话里的讥诮,菀娘听得分明,她抬眸,认认真真的望着他:“即是真话,那就必定发自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那么,你便说来听听,看是否真的能感动到我!”魏珩虽是低头看着菀娘,但坚毅的下颚微微扬起,以一种占据主导的高姿态,给人心理上造成不小的压力。 菀娘由衷的说:“真话,未必能打动人心,反而很有可能让人不喜,甚至憎恶。” “你还没说,怎知我不喜?” “那么,我说了,世子能保证不治菀娘的罪吗?” “” 魏珩忽然很想将这个巧舌如簧的女子按倒在身下,随心所欲的折腾,让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让他不喜的话。 菀娘趁热打铁:“世子自己都做不了保证,又如何指望菀娘说心里话,若是一句话没说好,惹得世子不高兴,几棍子杖打下来,菀娘很有可能就看不到明日的朝霞了。” “我不会杖罚你。”要罚,也是用别的,他认为更有效的方式。 男人说得斩钉截铁,菀娘却不敢信,他或许不是前世那个一开口就要她命的凶残世子了,可她也不是那个轻易听信男人,耳根子软的傻女人了。 然而此刻,菀娘只能假装相信,并且将他的承诺看得很重,以防男人食言而肥。 “世子一诺千金,菀娘自然是信服的---” “那就速速道来,再拖下去,本世子说不定就要改口了。” 魏珩不耐烦打断,眉头拧得紧紧,这女子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惯会讨价还价,想从她嘴里听到让他高兴的话,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菀娘清咳了一声,调整情绪,看着魏珩吐字清晰,缓缓道来:“王妃将菀娘赐给世子,想让菀娘讨得世子欢心,彻底打消三爷的妄念,然而,这并非菀娘本心,无论三爷,还是世子爷,奴婢不愿也不想侍奉,还望世子成全,将奴婢打发到角落里,为世子喂养爱宠,菀娘感念世子的恩德,必将终身为世子祈福,愿世子长乐未央,福祚绵长,子嗣兴旺,享誉千秋,啊,” 还未说完,菀娘就被魏珩摁着肩膀用力一推,双双倒在了榻上,他的身体又硬又重,压得她胸口发闷,一度喘不上气,黑沉沉的眸此刻更是阴鹜得可怕。 “你竟将我和那个空有一副好皮囊,华而不实,乳臭未干的家伙相提并论,我看这几日惯着你,真是将你的胆子给养肥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菀娘涨红了脸,憋着一口气道:“是世子您让奴婢说真话的。” 更何况,世子爷您这皮囊,只会比三爷更漂亮。 魏珩从菀娘身上稍稍起来,让她喘口气,一只手却又掐上她细瘦的脖颈,眼里露出一丝狠厉的神情:“早在那一天,我就该这么做了。” 今日,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那一天是哪天?世子没头没脑的话,让菀娘一头雾水,可人家的手都掐到她脖子上了,还不断的在使劲,深切的危机感让菀娘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反应,抬起还能动弹的膝盖朝男人腹部拱了过去。 然而,魏珩征战沙场,身经百战,反应只会比菀娘更敏锐,察觉到她的意图,在她膝盖拱过来的时候,更加迅速握住她的脚踝,并再次倾身压下,牢牢制住她的身体,让她彻底动弹不得。 “啊,痛,放开,好痛!” 魏珩捉住的正是菀娘受伤的左脚,让她疼得面部微微扭曲,一瞬间失去了血色,魏珩自己也是愣了一下,看她痛苦的哼声,他的心也不自觉地皱成了一团,很快松开她的脚踝,力道轻柔得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 菀娘这回是真的痛到了,男人手劲大,突然那么用力的捏住她脚踝,蚀骨钻心的痛,让她难以承受,眼泪更是抑制不住,扑簌簌地流淌过脸颊,低低的抽泣。 女子突如其来的抽噎,再次让魏珩愣住,她为何又哭了? 上回无声无息,默默垂泪,这次又有些不同,像个孩子红了鼻头,委委屈屈,发出细弱的,哽咽的声音,又似猫儿般脆弱,又惹人怜爱。 菀娘哭起来尤为专心,用她亲娘的话说,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让她分神。 魏珩就在她眼前,一眨不眨地看了她半晌,也换不来她的回眸,兀自抽抽嗒嗒,泪眼朦胧。 “莫要哭了,眼睛都红了,难看!”魏珩没有哄过女子,也不屑去哄,话语干巴巴,又生硬。 不说还好,一说,菀娘更加伤感了,泪眼婆娑的瞪着魏珩,气性上来,什么也顾不上了。 “你走,我不要你在这里,不想看到你!” 魏珩何曾被人如此驱赶过,还是自己手底下的婢女,登时也来了气,竖起眉头回瞪菀娘:“你够了啊,陈菀娘,不要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得寸进尺。” “奴婢不姓陈,奴婢的爹也不是陈大壮,世子莫要这样唤奴婢!”真真假假,全都当气话说了,菀娘也借机出口恶气。 魏珩从未见过这般时而理智非常,时而又无理取闹的女子,脑子一时发蒙,竟不知该说什么了,辗转半晌,最后挤出一句:“你,不可理喻!” “那也比世子疑神疑鬼要强!”菀娘觉得自己有点失心疯了,可就是控制不住,看到魏珩那张俊得人神共愤的脸,就想抓,想挠。 “你,你不知好歹!”魏珩觉得这女子实在是可恶,就算即刻被他杖毙了,也是她咎由自取。 菀娘从袖口里掏出帕子,一边抹泪,一边哀戚的道:“原以为世子是个信守承诺的君子,一字千金,从不反悔,却原来---” 故意停顿下来,就等着魏珩冷冷的看她问:“却原来如何?” “说出的话就跟出虚恭似的,放出去就没了,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陈菀娘,你口出妄言,好大的胆子,不想要你这条小命了是吧!” 魏珩很少动怒,因为世间少有什么事值得他生气,可这回,眼前的女子是真的惹到他了,将他十九年来的修养彻底粉碎,他怒上心头,恨不能拧断她的脖子,叫她再也说不出让他不快的话。 “世子在外保家卫国,实乃真英雄,可到了内室,又是另一个面孔,跟我这般势单力薄的弱女子斤斤计较,威风是够大,可若传了出去,就不怕被世人笑掉大牙!” 菀娘内心也是忐忑的,可与其被猜忌被怀疑,虚虚实实的周旋,还不如破釜沉舟,一次把话说开,置之死地而后生。 菀娘说完自己也紧张,低着头,拿帕子不停地擦眼睛,一副柔弱不堪的娇花模样,压根不敢看头顶那森冷至极的蚀骨眼神。 “你说得对!” 忽然,菀娘头被抬起,魏珩捏着她的脸颊,手指轻轻的弹,一边唇角更是勾出令人目眩的弧度。 “我确实不该和女人斤斤计较!” “” 世子良心发现了?不大可能吧! “所以,陈菀娘,你给本世子听好了,我要留你在身边,一点点的,慢慢的计较!” 菀娘一颗温热的小心脏,随着世子的宣告,碎成了一片片,拔凉拔凉。 这两者,有区别吗? 还不都是计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 43 章 永宁宫寝殿内。 甘贵妃斜躺在榻上, 宫婢们一排排站好, 捧着内务府新赶制的衣裳首饰鱼贯而入,一个个轮流从榻上经过,可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也不见贵妃对哪件物品表现出特别的兴趣,眼皮抬也不抬,一副懒洋洋的慵倦神态。 刘嬷嬷气喘吁吁地踏进屋, 看到屋内情景,甩甩袖子让宫女们退下,一个也不留,自己则走到贵妃榻前,俯下身子小声禀告:“奴婢打听清楚了,陛下可能是用冰过度, 感染上了风寒,不过不算严重, 就是有些咳嗽, 归南王世子入宫探望,在陛下寝宫住了一宿,第二日又去了东宫, 据说啊, ” 讲到这里,刘嬷嬷声音压得更低了, 有些兴奋道:“世子当着太傅和宫人的面, 将太子狠狠教训了一顿, 太子那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内心指不定如何磋磨世子呢!” 听到自己感兴趣的事,甘贵妃总算掀开了眼皮,一双细长的眼眸透着咄咄逼人的艳色,嘴唇更是不自觉地挑起:“还有这等事,那位世子爷果真被陛下惯得无法无天了,连太子都敢教训。” “可不是,”刘嬷嬷忧心忡忡,“外面那些传闻,不可不信啊,再这么下去,就是陛下愿意抬举太子,给他更多的时间,朝臣们也不可能坐视不管了。” 甘贵妃冷冷一哼:“就那么个窝囊废,再怎么抬举也扶不起来,陛下还不如抓紧时间多多开枝散叶,一年半载,来后宫的次数用两手都能数出来,来了也只是喝喝茶说说话就走,自己不上心,我们这些妃嫔再着急又有什么用。” 内心的恨有多深,话里的怨就有多重。 刘嬷嬷听得心惊胆战,急道:“隔墙有耳,主子万万不可再说这种话了,自从皇后去了,整个后宫贵妃您独大,就连备受宠幸的惠妃也对您恭敬有加,可见陛下心里是有娘娘您的!” 甘贵妃就像听到笑话似的呵呵笑了两声:“他谁也看不上,心里只有他自己,他的江山,哦,还有个宝贝侄儿,自己的亲儿子被害死,凶手畏罪自尽,居然还能顶着皇后的名头风光下葬” “我的娘娘,祖宗哦,求您不要再说了,大皇子当年溺水,在场的可不止皇后一人,孰是孰非,谁又说得清白呢!” 刘嬷嬷实在是怕了这个主子,自从大皇子溺亡以后,贵妃受刺激过大,就像换了个人,不爱出门了,成日里无精打采,恹恹不乐,对皇帝也不怎么上心了,皇帝难得来一次,说不到两句话就不欢而散。 当年大皇子早夭,皇帝对贵妃是心存愧疚的,但自古君心难测,皇帝那点愧疚又能维系多久了,等到哪天真的厌了烦了,贵妃好日子只怕是到头了。 刘嬷嬷苦口婆心的劝,可贵妃心结难消,听进去了也做不到,摆摆手示意刘嬷嬷不要再说了。 她和陛下之间的心结,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一笔勾销的,她失去的也不只这一个孩子,四次流产,用血泪换来的贵妃之位,何其的讽刺,可笑! “去,挑两名貌美身娇的宫婢,教导她们人事之后送往东宫,务必将太子伺候高兴了!”皇后死得那么早,她这个贵妃也算半个母亲,教孩子成人之礼,也是她应尽的责任。 刘嬷嬷面露忧色,迟疑道:“这,恐怕不太合适吧,就是要送,也该陛下先开这个例,娘娘可不能越俎代庖啊!” “咱们陛下巴不得呢!”贵妃意味深长的丢下这么一句,心情烦躁,挥手让刘嬷嬷退下,自己翻了个身躺到里侧,面对着墙壁,眼里的怨恨再也不用掩饰,满满溢了出来。 归南王府。 甘侧妃看着宫里内侍扛上来的一大箱珠宝首饰,嘴上感念贵妃恩泽,内心却泛起了愁,不由问道:“贵妃可有口谕,有什么要交代的?” 为首的内侍笑眯眯道:“贵妃得了陛下不少赏赐,想到和侧妃在闺中的姐妹之情,感慨时光易逝,越发怀念旧日情谊,也希望侧妃不忙的时候,能进宫陪陪贵妃。” 甘侧妃听后连忙笑着应诺,内心却不以为然,她和贵妃是堂姐妹,隔了一层肚皮,感情并不亲厚,在闺中也少有往来,这话说出去也就骗骗外人了,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宫里那位也不可能这么多愁善感。 但是,既然对方已经送上门了,她就收着,反正也不吃亏。 等内侍们走了,甘侧妃叫来管事:“你亲自去王妃那里通报,将贵娘娘娘赏赐的事一字不落地呈给王妃,就说我内心惶恐,想求得王妃的意见,收还是不收?” 她从不自找麻烦,但麻烦找上来,她也不怕。 管事办事利索,很快去到王妃院里,交代得清清楚楚,王妃听罢呵呵笑了起来,眼底却未见笑意:“贵妃娘娘赏她的,她收着就是,难道我说不要,她就真的退回去?到时贵妃娘娘怪罪起来,倒还成我的不是了,我可不想讨这个嫌。” 就这么三两句将管事打发出去。 秦嬷嬷等人走了才到王妃身边劝道:“这么些年,甘侧妃以王妃为尊,低调行事,谨慎小心,跟王爷也是不冷不热,未见有多亲昵,不像专宠跋扈的人,王妃其实可以待她宽容些,毕竟子女都这么大了,何必如此剑拔弩张呢!” “她低调,她不邀宠?”王妃呵的一声冷笑,“一子两女,生的孩子比我都多,难道跟王爷说说话就能生出来?” 那还不是您嫌生孩子疼,生完三爷以后长达两年的时间不让王爷近身,这才叫甘侧妃钻了空子,秦嬷嬷是不敢说出来的,只能在心里嘀咕。 “说到她就烦,不提了,”王妃很会调节自己的心情,不想听这个,那就换个话题,“那个菀娘现下如何了?可有被世子宠幸?” 长子一晃都要二十了,不说娶正妻,纳个妾室也行啊,总这么孤身下去,传到外面多不好听。 圈里的贵妇们邀约,举办茶话会或是别的筵席,她都不好意思出门,就怕她们问起来,想要攀亲保媒,她却给不出一个准话,若是长子不松口,她食言而肥,只会更丢面子。 “小儿子那边总算是消停了,大儿子这里却是顽症啊,折腾得我心病都要发了。” 王妃捂着胸口,一脸难受的样子,秦嬷嬷立刻给她揉肩捶背,细声轻哄:“王妃也莫太着急,急坏了身子,得不偿失,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世子身边近侍透露的消息,说是菀娘已经搬到竹楼,跟世子日益亲密,时常关屋里半天不出来,想必两人已经成了好事,世子身边的人向来嘴严,肯漏这个风声恐怕也是世子默许的,可见菀娘应该让世子颇为中意。” 王妃听了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声轻哼:“不过是个解闷的玩意,赏给我儿尝尝鲜,也配让我儿中意,莫笑死人了,等世子纳了侧室,她也该识相的自行离去,那样的狐媚子,搁内院久了,也是个不小的隐患!” “王妃说得对!”秦嬷嬷连忙恭维道,可垂眸敛容,倒叫人看不清眼底的真实情绪。 “啊!” 菀娘一声尖叫,从噩梦中惊醒,面上浸出一层冷汗。 她梦到世子,对她说那些话,一遍遍的重现,然后画面陡转,她又梦到了王妃,王妃高高在上地睥睨她,眼里的杀意不再掩饰。 “你已经没有用处了,世子身边留你不得,识相的就自己了断,莫要脏了我的手!” 王妃的声音那么清晰,说的话那么狠辣,就连脸上的表情也让菀娘心惊不已,感觉不像做梦,像是将来有可能发生的事。 以王妃的性情,利用完了就扔,也不是不可能,反正在这些主子眼里,他们做奴才的就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菀娘眼底浮上一层厚厚的阴霾,感觉死亡的阴影随时笼罩在她周边,让她内心焦虑,想防备又没有很好的办法,谁让她势弱呢,头顶压了一座又一座的大山。 “你再这么呆下去,我会以为,你在为我魂不守舍,夜不能寐!” 世子一身白色丝缎寝衣,长发如瀑,赫然出现在菀娘眼前,菀娘冷不丁地又颤了一下。 这位贵主真是阴魂不散,她都挪到三楼了,大半夜的,他不回自己寝室,跑她这里来,难道是想意图不轨? 虽然天气炎热,菀娘仍是裹紧了身上的锦被,往后退了退:“夜深了,还请世子回屋歇息,菀娘也要睡下了。” 如果不是脚不方便,菀娘真想将倾身靠过来的男人一脚踹下去。 “你以为那日的话,我是跟你说着玩的?”魏珩不仅没有退,反而拉开被子坐到了床外侧,修长又健壮的身躯宛如一座翻不过的大山,将菀娘结结实实地挡住,仿佛与外界隔绝。 菀娘紧张得都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了,她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奴婢如今腿脚不便,有伤在身,世子若是强行宠幸奴婢,与欺凌弱小的恶霸有何不同,世子想必对奴婢还是有几分欢喜的,既如此,何不再等等,强扭的瓜不甜,世子也不想我们还未开始就成冤家吧!” 女子娇小面嫩,瓷娃娃似的,却又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老成样子,魏珩看了只想笑,伸手在她脸上捏了又捏:“谁说我对你有几分欢喜,想得美!” “” 捏她脸的难道是鬼么? 菀娘深吸气,捉住魏珩的手想拉下来:“既然不喜,那就不要做出这种让奴婢误解的举动,也不要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 一句两句说得轻松,可知对她造成的困扰有多大,害她连着好几日做噩梦,梦里全都是他。 “其实,也有真的,你自己感觉了。”魏珩语焉不详,因为他自己也没想明白要怎么做,他认真起来,他自己都怕。 菀娘拉不开魏珩的手,又听到他这样没诚意的话,心头更是恼火,换做她爹拿话这么诓她娘,早被她娘一巴掌甩脸上了。 “奴婢感觉不到,只觉得世子讲话就跟玩笑似的,一句都当不得真,啊,” 还没说完,菀娘再次被扑倒了。 两人都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双双倒在床褥上,寝衣的领口散开,菀娘胸前大半肌肤露了出来,那桃红的抹胸,细细的带子,衬得那身肌肤更加晶莹白嫩,在这昏黄烛火下,美得勾魂摄魄。 魏珩直勾勾盯着,双目簇亮的光,看得菀娘浑身像火烧似的,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双手抵着男人的胸膛,可他衣襟散乱,她一不小心碰到他□□光滑的肌肤,更似针刺般倏地缩了回去。 然而,手才缩了回去,又被魏珩强行拉住,抓到他胸口。 “不知为何,一看到你,本世子就觉得肝火旺盛,心似火烧,仿若得了绝症的感觉,你说,你是不是对本世子施咒,或者下药了?” 呵呵,见过厚脸皮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心都烧了,他还能活,死去吧! 为何看似高冷寡言的世子爷,耍起嘴皮子来比三爷还要可怕,菀娘躲来躲去,最终仍是没有避开火坑,一头栽了进去。 “菀娘不是大夫,对世子这种怪病无能为力,世子还是尽早找个太医瞧瞧,不然拖久了,延误了病情,那就不妙了。” “你无能为力?呵,我看你心如明镜,比谁都清楚明白。” 魏珩说完就坐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举到菀娘面前晃了晃,正好让她看个仔细。 菀娘怔怔望着小瓶子,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等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就扑了过去,魏珩不躲不避,张开双臂将投怀送抱的美人儿拥了个正着。 菀娘自觉失态,挣扎着想从男人怀里起身,却被他强有力的臂膀圈住,动一下都难,更别说脱身了。 “世子私下搜查奴婢的贴身物品,未免不够光明磊落。” 身体上挣不开,那就只能在言语上谴责了。 “本世子可没这种闲工夫,这是霹雳叼过来的,本意只是试试你,没想到你这么不经吓。” 魏珩一只胳膊越过菀娘后背,扶着她的双肩让她身子直起来,与他面对面,四目相接,他低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沉醉的蛊惑。 “那么,告诉我,这里面是什么?” “是,是,”菀娘一个激灵,关键时刻及时回过了神,“就是普通的香水,从花瓣里提炼出来的,马婶送过来的。” “马婶对你有知遇之恩,她送你的东西,必定是好的,可我怎么不见你用过?” 魏珩打开瓶盖闻过,香味浓郁芬芳,带着一股极其特别的气息,让人闻了还想闻,不自觉沉迷其中。 “这东西贵重,菀娘都是省着用,并不是日日都在涂抹,特别是脚伤以后,身上药味重,涂了也是浪费,索性就搁在那里了。”菀娘眼睛不眨一下,快速的回,心却跳得飞快。 两人贴得很近,彼此的气息胶着,魏珩看她脸蛋白里透红,粉嫩得像是熟透的桃子,叫人看了就特别想咬。 事实是,魏珩也这么做了,惹得菀娘一声惊呼,亲也就算了,居然还咬她,这人莫不是失心疯了。 一边脸颊咬一口,魏珩意犹未尽,眯起性感的双眸,舔了舔唇,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心思狡猾的小女人。 “本世子最不缺的就是银钱,你只管用着,不够了,我亲自派人去买。” 他去买,那她还能好? “世子恩典,菀娘心领了,可这香水味道,菀娘并不是很喜欢,所以用得不多,就不劳世子破费了。” “是吗?” 魏珩扣住她的小蛮腰,稍稍使劲往他怀里带,两人毫无缝隙地胸贴胸,亲密无间,也让菀娘的小心肝颤了又颤,浑身紧绷得不行。 “天热,世子松开些,奴婢有些受不住!” 魏珩一手扣在她的腰间,将她用力往上托举,自己反而微仰头,唇畔勾出一抹令菀娘看着只觉毛骨悚然的微笑。 “可是怎么办,我很喜欢这味道,想涂满你全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 44 章(修) 涂全身! 菀娘觉得她这辈子注定有两个实现不了的心愿了。 一是将这瓶子砸到马婶身上, 让她去把府里的家丁护院勾个遍。 二是将眼前清贵无双, 皎皎皓月般的世子一脚踹下去,让他再也说不出这等臊死人的话。 菀娘不觉得世子说这话是出于本心,就像马婶吹嘘的那样,即便世子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也难逃药水的迷惑,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 至少,这一刻的世子, 在菀娘眼里,是极度不正常,和危险的。 所以,不用猛招,今晚可能就逃不过了。 哪怕真的逃不过,也不能白白吃闷亏, 总要膈应膈应他,胸口才不会那么的堵得慌。 菀娘将心情再三沉淀, 坚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眼里透着凛然的神色,两只手更是放在衣领前用力往两边一扯,动作很快, 不给自己犹豫退却的机会, 白色的寝衣滑落到腰部,堆叠成一团, 桃红色的抹胸没有了遮蔽, 完完整整呈现在魏珩眼前。 这回不再是鱼戏莲叶间, 而是芍药花开,极明艳的色彩,衬着这凝脂玉肤,两条嫩藕般的胳膊,圆润的肩头,精致的锁骨,起伏的胸口,中间那若隐若现的一道沟 魏珩感觉自己体内住了一只猛兽,正在拼命叫嚣怒吼,翻滚着他的气血,随时都要破体而出。 是矜持一点,先解开她颈后系着的带子? 还是直接从胸衣的下摆伸进去,感受了再说? 父王去年临走时悄悄塞给他的避火图,不该扔掉的,书到用时方恨少,若是自己做的不好,让她不舒服或是痛到,她会不会嫌弃他? 体内的欲望,和心理上的纠结,让魏珩此刻格外的矛盾,想做点什么,又怕做得不好,有损他男人的尊严。 “世子是想此刻就宠幸奴婢吗?”菀娘冷不丁的这么一问,打破了两人之间香艳又尴尬的气氛。 魏珩强行将视线从她胸前挪到她脸上,眼眸复杂的看着她:“王妃为何派你来,看来你是忘得差不多了。” “菀娘不敢忘,只是菀娘也有自己的担忧,世子既然要宠幸奴婢,可曾想过往后如何安置奴婢。” 魏珩笑了,伸手勾起她散落在胸前的一缕发丝,目光深幽:“既宠幸了,自然是做本世子的房中人。” “也就是说,没名没分的跟着世子,做个人人都能欺压的通房。”菀娘也笑,只是这笑里更多的苦涩,和无奈。 魏珩脸色微沉:“不做通房,那你想做什么?做妾,或者,侧妃?” “或许在世子眼里,做妾,甚至再往上,提到侧妃,对菀娘就是天大的抬举,菀娘理应感恩戴德,尽心尽力地侍候世子。”菀娘话里透出一丝难以压抑的嘲讽情绪。 “不然呢?” 魏珩看向菀娘的目光里带着审视的厉色,菀娘不闪不避地回望他,不卑不亢地说:“我娘临终时,我曾在她面前发毒誓,宁做穷□□,不做贵人妾,若违背誓言,天打雷劈,七窍流血” “闭嘴,不要再说了!” 魏珩难得露出极度震惊的神情,因为他看到鲜红的血丝从菀娘鼻子里滑落了下来,滴到她腰间裹着的洁白寝衣上,显得触目惊心。 菀娘看魏珩神情异常,她后知后觉,感觉唇上温温黏黏的,下意识拿手去抹,抬起来一看,指尖刺目的红,顿时眼前一片晕眩,身体软绵绵的就要往后倒,魏珩眼疾手快,一手揽过她的双肩,一手圈住她的后腰,将她稳稳当当扣入自己怀中。 这么单薄的身子,这么纤细的腰肢,他一只胳膊就能完全箍住,娇小又孱弱,尤其是看她说出那样决绝的话后流出鼻血,带给魏珩的震撼无疑是巨大的。 莫非这世上真有鬼神之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发了誓却不遵守,就会受到惩罚? 当夜,魏珩急召太医,温太医家离王府最近,来得也最快。 隔着厚重的帷帐,温太医往菀娘手腕上盖了层轻薄的丝帕,在世子慑人目光的注视下,温太医战战兢兢地将手伸进帷帐里,把了一会儿脉,他纠结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站起身朝魏珩躬身回禀:“约莫是肝失疏泄,火旺阴亏,并无大碍,臣再多问一句,世子内眷今日可有吃过大补的食物?” 魏珩听到内眷两个字,有一瞬间的失神,还是里头的菀娘反应快:“我胃口不是很好,今日并没有多食,吃了两个素包子,又喝了一碗鸡汤,便再无其他了。” 太医听得这黄莺出谷般的清悦女声,心神微荡,光是声音就这般动听,人肯定更加好看了,怪不得素来冷面冷情的世子爷也动了凡心,半夜劳师动众地为一名女子求医。 “既然吃食方面没有问题,那约莫就是天干气燥,导致的肝火旺盛,脾胃虚弱,我开几副清火益脾的药方,每日煎服,配合清淡饮食,” 说着,温太医忽然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地望着世子。 魏珩扫了他一眼,声冷如冰:“有话便说,莫吞吞吐吐!” 温太医连忙低了头,硬着头皮道:“这几日,最,最好是修身养性,那些劳心劳力,又影响情绪的事,就不要做了。” 太医话一出,听不懂才叫奇怪了,菀娘直接闹了个大红脸,好在有帷帐隔着,挡住了所有的尴尬。 良久,她才听到魏珩仿佛从牙缝里挤出的一个个字:“知道了,你下去开药吧,把药方交给常远。” “是,小臣告退。” 又过了好一阵,帷帐突然被掀开,在菀娘有所准备,又准备得不是很充分的时候,魏珩高高大大的身躯赫然立在了床前,脸色看着不是很好,一双讳莫如深的黑眸更是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那毒誓,是你母亲逼你发的?” 菀娘一愣,随即点头:“母亲怕我走弯路,贪恋荣华而迷失自己,才要我发如此重的誓言,你瞧,报应说来就来了。” 这都热了多少天,为何别的日子肝火不旺,偏偏到这种时刻,或许这就是老天爷对她的一种警示。 “不为妾,为妻,就不会有问题了吧!”沉默半晌,魏珩冒出这么一句让菀娘听着心惊的话。 他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不可能吧! 菀娘在心里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更相信是自己听错了,或者世子哪根筋不对,说出的话当不得真。 就在菀娘愣神的空当,魏珩翻身上床,将呆愣愣的美人儿揽入自己怀中,手从下摆伸进她的小衣内,在她最娇嫩的顶端重重捏了一下,惹得菀娘一声痛呼,双眼雾蒙蒙,充满控诉地抬眼看男人。 魏珩大掌覆下,轻轻松松盖住她的巴掌小脸,黯哑的声音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再不睡,我不介意做点什么劳心劳力,又影响情绪的事,反正,病的不是我!” 菀娘顿时哑火,蜷缩在男人怀里不敢动了。 尽管她表现得异常乖顺,依然难逃男人的魔爪,一双大手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撩火,薄薄的衣料根本挡不住这般狂肆的攻势。 菀娘并非真正的处子,前世也是尝过情爱的,被魏珩这么撩来撩去,体内还真被点燃了几团火,她急忙捉住男人越来越往下的手:“世子,太医说了要修身养性,您难道真想让奴婢七窍” “闭嘴,闭上眼睛,睡觉!” 魏珩手抽了出去,话里却抑制不住的烦躁,也不管菀娘热不热,直接扯了被子将她蒙头盖住,然后往床内侧一推,自己则翻个身面朝外,不想看到背后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小女人。 菀娘被裹得浑身发燥,火气更旺了,几下扒开被子,一扭头看到男人宽阔的背脊,宛如雄浑的山峦,曲线起伏,绵延到劲瘦的腰部,再往下,有点翘的臀 好想,好想一脚踹上去! 忍住,平和,不可以暴躁! 她已经伤了一只脚,不能再伤到另外一只了! 菀娘闭上眼睛,一遍遍地做心理暗示,很难想象,她竟然会和堂堂归南王世子有同床共枕的这么一天,不再是那张让她噩梦连连的大床,而是换了个房间,可能让她的排斥感没那么强烈了,可依然还是很紧张,毕竟身边躺着的男人太强大了,是个只要提到名字就足以让敌国闻风丧胆的枭雄式人物。 她能这么整整齐齐,没有少胳膊少腿,也算是一个奇迹了吧。 这一夜,菀娘心绪烦杂,睡得很晚。 身旁的男人倒是心大,那样撩了她一通,转身很快就能睡着,均匀平缓的呼吸声,传到菀娘耳朵里,渐渐的,她整个人奇异的平静下来了,随着这淡淡的节律,不知不觉地进入梦乡。 ------------------------------------------------ “不做妾,那我娶你可好?” “好啊,可是王妃那里,你要如何交代,她是不可能同意的!” “娶亲的是我,不是她,我说了算,谁也管不到我头上!” 呵呵,就是要这么霸道的男人! 这样才会斗得厉害,母子反目,两败俱伤,统统见鬼去吧,而她搅乱这一趟浑水,就是死也无憾了。 菀娘两边嘴角扬起,笑着笑着就笑出了声,然后人也惊醒了,睁开眼睛左看右看,房间没变,身旁的人却不在了。 所以,昨晚其实是一场梦?世子并没有睡在这里? 然而,当香巧端着一盅汤药进来时,菀娘不再疑惑了,他不是不在,只是走得早而已。 香巧因为愧疚,一大早就起来给菀娘熬汤药,盛到小碗里放凉,又去给她打洗脸水,嘴里还在说:“早知道我就不该放太多东西到那鸡汤里,害得你上火,这脚还没完全好,又要遭另一番折腾。” 菀娘不以为意,还劝香巧放宽心,不要多想:“你就放了几颗红枣,还有红薯粉条,这些又不打紧,太医也说了我是天热引起的上火。” “不,不止这些的!” 香巧难得吞吞吐吐,菀娘好奇的看她:“你还放了什么,我没看到别的东西啊!” 香巧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和盘托出:“常管家前些日送了一颗山参过来,我看你最近脸色不是很好,晚上也睡不踏实,就放进汤里一起熬了,可能是切太碎,熬的时间又久,就给熬化了,你没看出来!” 菀娘听了有点恍然:“我是说呢,汤的味道有点不一样,又说不上哪里不对,还以为你加了特别的香料。” 说罢,菀娘不觉莞尔:“山参是大补之物,放一点点就行了,你放一整根,我这小身板哪里受得住。” “我,我这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平时没接触过这等稀罕物,平白做了个糊涂事,要不,我去世子爷那里告罪?” “别,反正我也没什么大碍,真闹大了,反而不好收拾。” 菀娘哪肯让香巧去找世子,她这歪打正着帮了自己大忙,自己感谢她还来不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 45 章 常远第三次进入竹林, 看到主子依然坐在石桌边, 颀俊的身躯一动不动,不练剑也不练拳,出神凝视远方,不知在思索何等高深的国之大事。 和前两次不同,常远站了好半晌,没打算再离开, 而是提着心神走上前,对着仿佛要坐化成仙的主子道:“世子爷,王妃院里的管事过来捎话,说王妃身体不适,想见世子爷。” “胸口又疼了?这次所为何事?”魏珩目视远方,浑然坐定, 不见动一下,用清清淡淡的语气开了尊口。 被世子一语说中, 常远觉得自己之前酝酿那么久都是白做工了, 也不敢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老实道来:“三爷昨晚跟几个友人去教坊听曲,可能多喝了几杯, 就有点冲动了, 跟郑国公家的二公子发生了争执,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郑二公子被三爷打破了脑袋, 至今昏迷不醒。” 魏珩终于转过头看向常远, 像听笑话似的冷呵了一声:“就他那点力气,居然能把人打晕,倒是能耐了!” “三爷,三爷直接搬凳子砸的。”常远光是听随从的描述都冷汗直流,可以想见当时的画面有多惊心动魄。 “确实出息了,知道抄家伙砸人了。”魏珩话里透着嘲讽,手持铁骨扇往石桌上重重一敲,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 小子皮痒了,不知天高地厚,不给他松一松,往后更难管教。 “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下了学不归家,跟那些不着调的纨绔去喝花酒,还和郑国公家的少爷打起来,你要是把这股劲头用在学业上,何愁将来没个功名傍身。” 王府迟早交给大儿子继承,小儿子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府里,总有一天要搬出去自立门户,一点本事都没有,如何将门户发扬光大,学了几天武就喊累,这疼那也疼,从文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好的光阴全叫这不争气的东西给荒废了。 王妃是越想越气,越气就看堂下跪着的小儿子越不爽,抄起手边的茶盅,毫不留情地往儿子身上砸了过去。 魏昭这时候反应又特别快了,慌忙站起往旁边跳开,脸上还带着几分埋怨的神色:“母亲,这可不能怪我,谁让您偏心,我向您讨要菀娘,您不给,趁我不在,将人指给了大哥,我这也是郁结在心,郁气难消,才想到去教坊听听曲解解闷的。” “你还有道理了,你这个不孝子,我真是白疼你了!” 王妃气得浑身发颤,手在桌上摸了摸,还想砸,可已经没有杯子了,秦嬷嬷默默将茶壶往角落里挪了挪,轻笑着安抚王妃:“主子消消气,三爷还年轻,一时气盛做了出格的事,虽有错,也是无心之举,何况当时又喝了酒,人都是糊涂的,做了什么,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 “对对,就是这个理,”魏昭顺杆子往上爬,振振有词道,“我那时确实是喝多了,那郑二又不知死活地上来挑事,非要拉着我去看教坊最有名的乐伶,我被他缠得烦不过,推了他一下,哪晓得他比我还弱,那般不经推,一下就倒地上了,我给他赔了不是,他恼羞成怒,就是不听,还想教训我,我当时为了自保,也是不得已才拿凳子砸的他” 王妃听儿子讲得这般详细,脸色更是沉得不能看了:“难为我儿了,喝得人事不省,脑子都糊涂了,还能将事发经过记得这么清楚。” 被母妃如此讥讽,魏昭饶是脸皮厚也有些赧颜了,气势弱了下来,连忙补救道:“当时是没什么印象,酒醒以后,身边小厮给我讲的,我听完自己都吓到了,我怎就那样冲动,还好郑二只是昏迷不醒,没有丧命,不然麻烦就大了。” “你还知道麻烦大了,我看你根本是不知所谓,那郑二若是醒不过来,跟死又有何区别,你行凶伤人,那么多人看到,你还能逃得了,你以为你是太子啊,伤了人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王妃声音一下子拉尖到变了调,听得魏昭神魂猛颤,心脏差点都给吓停了,磕磕巴巴道:“是,是郑二先来惹我的,我也是逼不得已,他是可怜,但我也委屈啊!” “你还有脸委屈,我看你就是脑子进水了,不知好赖,往日对你说的那些掏心掏肺的话,你全给我拿去喂狗了。” 王妃这回是真的气到了,对着小儿子狠狠一顿痛批,安全没了平时的疼爱之情,说得气都喘不匀了,秦嬷嬷站她身侧不停给她拍背:“王妃息怒,孩子不懂事,好好教就是,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他哪还是个孩子,他都十六了,学无所成,一无是处,就算给他娶亲,恐怕也没几家看得上,有看中的也无非冲着王府这金字招牌。” 王妃这话踩到魏昭痛脚了,自尊心严重受挫,气性上来,梗着脖子道:“我谁也不娶,只要菀娘!” “你说什么,逆子,你给我再说一遍!”王妃指向儿子的手在风中微颤。 魏昭心里有点虚,嘴上不服输的喊:“母亲若是将菀娘从大哥那里要回来,我就发誓用功读书,再也不让母亲操心了。” “要什么?” 魏珩从外间大步走进来,浓密的乌发用玉冠高高束起,一身冰蓝色的直裰,领口绣着金丝线云纹,简单清爽,又不失内敛的华贵。 跟站没站相,傻倔傻犟的小儿子一比,大儿子简直就是天上的翔云,高不可攀,小儿子飞起来也够不到。 王妃在两个儿子身上来回逡巡一遍,越看心里越不舒坦,都是她生的,为何差距这般的大。 “要什么?” 魏珩不温不火的重复一遍,扫向魏昭的眼神冰冷得像把刀子,直刺到他心窝尖利的疼。 “要,要”对上俊美威严的兄长,魏昭想不怂都难。 “没什么,他就是皮痒欠收拾了,胡说八道,光长个不长脑子。”王妃避重就轻,不想她把菀娘送给大儿子的真实意图被揭穿。 魏珩装作不知情,认真地点点头,瞥向弟弟的眼神更加犀利:“他确实是欠收拾了,真把自己当天王老子了,什么人都敢打。” “不是我,是郑二先惹我的。” 魏昭壮着胆子回了句,却被魏珩一记眼刀子射得再次哑火,缩了缩肩膀,嘴唇蠕动几下,却是再也不敢吭声了。 多日不见,兄长的气势好像更盛了,光是一个眼神就叫他心底发慌,浑身打颤,可怜了他的菀娘,日日对着冷冰冰的兄长,恐怕早就被吓坏了。 王妃不愿意见到兄弟俩闹得太僵,这会儿又开始打圆场了:“昭儿是不对,可他也是喝多了,加上对方挑衅,难免意气用事,找你过来就是想商量一下,这事该如何收场,郑家那边,赔礼是免不了的,必要时降降姿态,该有的礼节,我们也不能少。” 郑二母亲是她颇为谈得来的牌友之一,被小儿子这么搅合,以后怕是很难再一起搓牌了。 魏珩自然听得出王妃的意思,却没有顺她的话,而是微扯了嘴角要笑不笑道:“母亲是要亲自去郑家登门道歉?如果诚心诚意的话,倒是值得一试,可若放不下架子,那很有可能弄巧成拙。” 长子这话一出,王妃不自在了,瞥了眼睛不看长子,到了嘴边的话也变得别扭起来:“我和郑二的母亲平时交情还算不错,出了这种事,叫我如何去见她,不如,珩儿去趟郑家吧,如今你父王不在,整个王府就全都仰仗你了。” “既然母亲不方便,那儿子勉为其难,代劳了。” 魏珩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王妃和魏昭均是脸露惊喜,然而,脸上的喜色还没退去,就听到魏珩面无表情,愈发冷厉地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母亲既然把这事交给我处理,那么,不管我用的什么办法,母亲都不得表示异议,更不得插手。” 王妃哪里想到世子对亲弟弟也下得了那样的狠手,忙不迭地答应了。 有了香巧的悉心照顾,菀娘脚伤好得很快,肿得不那么明显了,勉强能下地行走,可不能走太久,也不能使大了力气,往往从内室走到外屋门口就已经是娇喘连连,要返回去休息了。 为了更好的照顾菀娘,也让香巧喘口气,常远在世子默许之下,从内院调了一对孪生姐妹过来。 调之前,常远特意问过香巧,选的这对姐妹是香巧推荐的,实诚本分,没啥坏心眼,那日,含笑目送两人离开的灵犀,回屋后把房里的东西砸了个遍。 知秋和知春虽是双生子,长得却不太像,用她们的话说,一个像爹一个像娘,性情也有所不同,知春活泼,知秋文静,伴在菀娘身边,说说笑笑,但懂得适可而止,不会叽叽喳喳吵得让人生厌。 知春尤其会找乐子,听到点什么就迫不及待同菀娘分享:“我刚才去外面倒夜香,从护院那里听到一个不得了的大消息。” 知秋正在给菀娘按揉小腿,通经活络,听到妹妹的话,抬头看了看她:“在你眼里,什么都是大消息,就没一个小的。” 知春献宝的兴奋表情瞬间僵住,菀娘倒是噗嗤一笑,打趣道:“你且说说,你听到的那个消息有多大?” 有人捧场,知春自然是言无不尽,倒豆子似的尽数倒来:“据说三爷在外面打架闹事,把郑国公家的二公子脑袋给爆了,当场血流如注,昏死了过去,就再没醒过来,都说这位二公子凶多吉少了,世子领着三爷登门道歉,当着国公爷的面将三爷打得鼻青脸肿,还让三爷在二公子床前跪下,说把三爷留在郑家侍疾,直到二公子清醒为止” 讲到这里,知春停顿了一下,双目炯炯看着菀娘的模样,就好像在说,你快问我结局如何,你问了,我就告诉你。 菀娘听了也是惊讶不已,踩到几只蚂蚁都要伤春悲秋的三爷居然动手打人,还把人脑袋开瓢了,内心戾气是有多么的重。 她隐约能猜到后续发展,只是看知春这么卖力的讲故事,给面子的问了句:“后来呢?郑家真就把三爷留下了?” 在她看来,绝无可能! 堂堂王爷的嫡子,先帝的亲孙子,怎么可能留在别人家侍疾,世子这招以退为进,玩得可真是出神入化。 “郑家哪里敢留,看三爷被世子打成猪头,就是心里再有怨气,也不好说什么了,还得脸上带笑的把凶手迎出府,这暗亏啊,只能是吃定了!” 可不是,三爷最多毁几天的容,世子不可能真的将亲弟弟打残,而郑二公子这一躺还不知何时能醒,一条小命随时都有可能被阎王爷收走,说来郑家是吃了哑巴亏,还得打落牙齿活血吞那种。 “你是没看到啊,世子下手有多狠,把那样一个俊俏的三爷硬是打成了猪头,两只眼肿得都不能看了,只剩眯眯一条缝了,门牙还被打掉了一颗,三爷如今连话都不敢讲了,一开口就漏风,笑死人了!” 知春绘声绘色的描述,菀娘想象三爷那不堪入目的丑态,内心分外解气,不由露齿一笑。 恶人还得恶人磨,三爷这种记吃不记打的泼皮性子,就该阎王爷似的世子来治,最好让三爷记恨上世子,时不时跳出来给世子使绊子,最后被世子用武力残暴镇压,将三爷修理得半死不活,哭爹喊娘。 王妃看到两个儿子形同水火,又该是怎样的心情呢,想必胸口很堵吧。 王妃堵上了,菀娘这心里就舒爽痛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 46 章 魏珩是在入夜之前被皇帝紧急召入宫中的, 到的时候, 魏琰也在场,红着眼圈跪在地上,紧抿嘴唇挺直背脊,单薄偏瘦的身躯看着有点晃,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耍硬气也得先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身子骨,魏珩看太子颤巍巍的弱鸡身板很不顺眼, 很想一脚踢上去让他彻底躺平,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魏珩敛眉肃容,站在魏琰身侧,隔了几步的距离,微躬身向皇帝行礼:“不知皇伯父此时召臣侄入宫所为何事?” 魏琰转头,抬眼看向站得犹如苍松青竹般俊挺的男人, 要笑不笑道:“大堂兄深谋远虑,心智过人, 就算父皇不说, 你也能猜到吧。” 听到太子的话,皇帝本就微皱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 脸上辨不出喜怒, 只在看向世子时神色稍微和缓。 “朕听闻昭儿将郑家二公子打得脑袋出血,至今尚未苏醒, 前去诊治的太医也拿不准郑二公子何时能好, 昭儿如今也不过十六, 为何行事如此暴戾,一言不合就将人打至昏迷,这般任性胡来,往后可如何是好!” 皇帝语气说不上特别重,但也好不起来,亏得眼前站着的是魏珩,换做其他人,少不了一顿痛斥。 皇帝亲自过问,魏珩不想隐瞒,也没打算遮掩,将自己查问到的事件始末详详细细向皇帝道来,快要讲完了,魏琰也终于忍耐不住了,插嘴道:“明明是堂弟生性残暴,仗势欺人,大堂哥非要将他的过错归咎到酒后失态,若是这样,往后人人都以酒醉为由滋事逞凶,父皇最新颁布的政法律令,岂不是要功亏一篑了,我们皇室子弟不知以身作则,反而知法犯法,更应罪加一等,以儆效尤。” 太子就像朗诵似的慷慨激昂,字字珠玑,也让皇帝和魏珩不由侧目。 皇帝:他哪根筋不对了? 魏珩:谁教他背的?口才进步了! 头一回见魏珩被他堵得哑口无言,魏琰分外得意,面上又强行保持几分淡定,想学魏珩的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可嘴角终是压抑不住地稍稍往上扬起。 皇帝淡淡扫了儿子一眼,便不想再看,望向魏珩的目光复杂难辨:“太子这番谏言,你觉得如何?说得对不对?有何要辩解的?” “臣侄以为太子这番话过于偏颇,并不适用在此事上,王公贵胄之间的打闹,本就有失体统,传出去两边都不讨好,所以臣侄才私下找郑国公和解,尽量化干戈为玉帛,郑国公也表示不再追究,郑家都不计较了,太子如今又是在喊哪门子的冤,还是说郑家出尔反尔,嫌我打得不够狠,要让我皇室子孙也同他孙儿那般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一命还一命,才肯善罢甘休!” 人分九等,三教九流,更何况皇族,本就凌驾于众生之上,地位超然,不容被挑衅,这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就算郑二公子吊着的那口气哪天断了,郑家也不可能真的让魏昭偿命,莫说归南王府不同意,就连皇帝也不会答应。 魏琰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扬眉吐气一回,却不料魏珩游刃有余的陈词过后,自己引以为傲的那些话竟然顷刻被推翻,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你强词夺理,纵弟行凶,重伤大臣子嗣,却无半点悔过之心,还口出妄言,大堂兄如此作态,与地痞恶霸有何分别?” 魏珩冷笑一声,眉眼不眨,气定神闲地反问:“那我倒要跟太子理论几句了,太子姓魏还是姓郑?我魏家子弟的命难道不比那郑家金贵?或者说,太子眼里只看得到郑家人,而忘了自己姓魏?” 这话说出来,问题就大了,太子一瞬间白了脸,讷讷失语:“我,我当然知道我姓魏,可郑家是母后的娘家,也是我外家,他们遭遇到不公正的待遇,我帮他们说两句话又怎么了?难道大堂兄就没有外家,就不偏袒外家?” 还是以前那个脑子拎不清,又扶不上墙的二货太子,魏珩鉴定完毕,便不再想搭理了,拱手朝皇帝恭敬道:“是非曲直,臣侄说再多,可能在太子心里都是千错万错,陛下慧眼如炬,无论裁决如何,臣侄代归南王府表示全权听从,绝无二话。” 魏珩这么一表态,魏琰也慌了,事态发展超出了他的设想,他一时乱了分寸,只能跟着表决心:“父皇爱民如子,处事公允,一定能还郑家一个公道。” 皇帝克制着体内的怒气,先对魏珩道:“你且退下吧,这件事到此为止,无论郑二是生是死,往后休得再提。” “臣侄敬诺!” 魏珩退得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魏琰跪了半天,双膝疼得不行,可皇帝不叫起,他也不敢起,此刻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感觉自己这苦肉计白做了,到头来还是抵不过魏珩轻飘飘的几句话。 “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皇帝沉默半晌,一开口便是质问,听得魏琰神魂一颤,却又不甘心道:“错的不该是归南王府吗?” “你个混账东西,珩儿的话你有没有好好在听,你莫不是把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愚子,不可教也!” 免不了的,太子又被皇帝训得灰头土脸,找不着北了。 回城的路上,经过繁华夜街,魏珩听到叫卖糖葫芦的地方口音,甚觉有趣。 “糖葫芦,又香又甜的糖葫芦,一口咬下去,咯嘣脆儿甜,再咬一口,那甜里又透着酸,酸酸甜甜,送给心上的姑娘,保管笑开颜,欢欢喜喜抱新娘” 魏珩叫常远停下车马,掀开帘子一角,露出轮廓分明的下颌,沉声吩咐道:“你去买串糖葫芦,包严实了,不要让人看出来!” “是!”主子如今越来越随性,时常做些匪夷所思的行为,常远捉摸不透,干脆不摸了,照做就是。 进了王府,到了竹园,魏珩才叫常远把装糖葫芦的小匣子递给他,他捧着匣子径直往楼上走去。 常远立在楼下看着主子似乎行走得有些过快的背影,像是明白了什么,眼里透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早该想到的,可又觉得不太可能,但回到竹楼,除了那位,世子又能送给谁呢,总不可能自己吃吧,比起世子自己吃糖,常远宁可相信他是送给菀娘的。 魏珩进到屋里时,菀娘正躺在榻上小憩,知春和知秋,一个给她打扇,一个在做鞋袜。 知春面对着门的方向,最先看到魏珩进来,略显慌张地要屈膝行礼,却被魏珩打了个手势制住,他摆了摆手,示意姐妹俩出去。 两姐妹不敢耽搁,放下手中的活计,迈着小碎步快速离开了房间,走到廊前稍远的地方,知春回身望着房门口,有些担忧道;“我们就这么丢下菀娘,也不叫醒她,不太好吧?” 知秋轻声斥责妹妹:“你莫不是忘了这里最大的主子是谁?世子就算对菀娘做了什么,也不是我们能够干涉的!” “可我觉得菀娘对世子好像并不---” 知春话还没说完就姐姐一把捂住了嘴,将她往楼下拉:“你就少说两句吧,主子的事,我们不该问,也管不了!” 菀娘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忽然觉得脚底有点痒,好像什么东西在挠她,她扭来扭去,转了好几次身子,依然躲不开这恼人的东西,实在气不过,眼睛还没睁开,就顺着感觉起身抓了过去。 这一抓,就抓到一只硬硬的大手,菀娘也登时惊醒过来,睁开眼睛转头看向榻外侧,就见魏珩手拿着一根羽毛站在她脚边,从容淡定得很,一丝被捉包的尴尬神色都没有。 这人真是,看着沉稳内敛,实则要多坏,有多坏! “睡得可好?” 不好! 菀娘很想赌气的回,可生生忍住了,转而又道:“世子既然来了,为何不叫醒奴婢,免得奴婢怠慢了世子。” 本是暗含了责备的意思,谁料魏珩竟然一本正经的回:“并无怠慢,你睡相乖巧,没甚不妥,只是一直偏向一侧,脸上容易留印子,久了对身体也不好,最好是左右两边轮换着侧卧,或者仰躺,四平八稳的睡。” 这几日他和她同寝,就发现了她这个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往往一觉醒来,她卷着被子缩到了内侧墙角,背对着他,离他远远的,这真不是个好现象,至少对他而言,一点都不好。 世子发话了,菀娘能说什么呢,心里不以为然,面上也得做做样子。 “世子关怀,奴婢感激不尽,只是这个习惯养成许久,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可能要花比较长的时间了。” 至于多长,那就不是他说了算的,得看她的心情了。 魏珩点到即止,要计较也不是现下,等到夜深人静,他自有办法,而如今,魏珩将手里的匣子递给菀娘,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路上碰到了,觉得和你很配,就买了来。” 魏珩送得随性,菀娘接得异常慎重,在世子爷看似不经意又充满压迫感的注目下,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却见里头放着一个长长粗粗的纸包,不知裹的何物。 菀娘不禁抬头看了男人一眼,魏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一眼对个正着,她仿佛在云淡风轻的世子爷眼里看到了一丝丝催促的神色。 菀娘提着心神,将纸包拿出来,慢慢地剥开,这纸包得有点多,一层又一层,剥下了四五张油纸,菀娘有点绷不住了,怀疑世子是不是又在戏弄她了,然而,纸变薄了,菀娘又隐隐能摸出里头物件的形状。 圆圆的,一颗颗的,像是 菀娘再次抬眸看向魏珩,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儿时的回忆,自从进入王府以后,就再也没有吃到了。 见菀娘停了下来,魏珩道:“为何不继续?” 菀娘张了张嘴,正想问出心中疑惑,就见魏珩眯起了眼睛,沉沉望着她的样子,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好像她不剥完这些纸,就不能发表任何意见。 菀娘心底叹了一声,装作很好奇的样子,继续剥这让她很想一剪子全部剪开的油纸,又剥了三层纸,直到那鲜艳欲滴的红色露了出来,菀娘适时地发出一声惊呼。 “呀,是糖葫芦!” 魏珩眼底浮上一抹愉悦的神色,觉得这一刻异常的圆满,再也听不到比这更加动听悦耳的声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 47 章 菀娘惊呼过后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两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匪夷所思, 又有些惊悚的状况,她甚至怀疑世子是不是被哪个孤魂野鬼附体了,又或者是脑子里哪根筋扭了,等恢复正常,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迁怒到她身上? 反正, 不管哪种,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冰糖葫芦拿在手里,就跟烫手山药似的,吃也不是,不吃的话, 头顶那虎视眈眈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她身上, 如果目光能够杀死人, 菀娘觉得自己恐怕早就被世子虐得死去活来了。 “为何不吃?” 魏珩眸光沉沉,望着那化开的糖渍从糖葫芦上淌过,滴落到女子白净的手背, 艳的红, 纯的白,看着很可口 有点饿了怎么办? 魏珩眸色越发幽深, 看得菀娘浑身不舒坦。 天热, 糖葫芦放久了, 上面裹着的冰糖化得也快,菀娘这么举着,不少糖水淌到了她手上,一滴滴的晕开,就像一个个殷红的胭脂痣,配她一身冰肌玉肤,格外的好看,她自己都觉得美,可就是有点痒,黏在皮肤上不太舒服。 菀娘低头翻找之前丢在榻上的帕子,想把手背上的糖渍擦干,可才转了个身,拿着冰糖葫芦的手腕就被男人扣住了,魏珩轻松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稍微用力往他身前带,菀娘不由自主地被他带着往前倾斜,勉强稳住身子,可忽然间她感觉手背湿湿滑滑,似是什么软软的东西在舔。 菀娘浑身止不住地颤栗,仿佛遭到了会心一击,跌跌撞撞地回了身,男人高大昂扬的身躯近在咫尺,她仰头就能看到他胸口张扬的龙图,这是还没换下朝服就来找她了。 恍惚中,指尖传来微痛的感觉,他在咬她! 心脏猛地一颤,菀娘连忙回过神,抿了嘴唇,想抽回手又敌不过男人的力气,索性不声不响地坐定,用沉默表达抗议。 谁知,世子大人在舔了她的手以后,又来了这么一句:“很甜,你也尝尝!” 菀娘拿着糖葫芦,魏珩握住她的手,他的手也跟着沾了不少糖渍,直接伸到菀娘面前,险恶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这个世子绝对不正常,有问题! 菀娘自己重活一回,对怪力乱神体会更深刻,这世子恐怕真的是被哪个轻浮浪荡子借尸还魂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魂魄被恶鬼缚住,有意识也无能为力。 菀娘越想越心惊,无视世子举到她面前的手,垂了眼眸屏气凝神,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她最近看的佛经,印象最深的就是大悲咒,怎么念来着。 一只手抽脱不了,那就另一只手摊开举到胸前,虔诚向佛,排除杂念,心无尘垢 菀娘闭着眼睛,红唇轻启,一句句,念念有词,娓娓道来。 这一瞬息的变故,让见惯了大场面的世子爷也是愣了神。 妙龄女子双目紧闭,专注念着佛经,乌发雪肤,平静祥和地就像一尊小玉佛,令人不禁心生敬畏,就这么静静看着望着,还真不忍心打搅了她的修行。 魏珩眼角微抽,此时的心情,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比较合适了,这菀娘实在是大胆,他人站在她跟前,她无视也就罢了,居然还浑然忘我地念起了佛经 她念经诵佛,是想清心寡欲,四大皆空?那么,她将他又置于何地,眼里有没有他的存在? 这女子,实在是可恶! 魏珩乌目幽沉,只觉胸口有股浑浊的气体在发酵,很快扩散开来,刹那间溢满了他的胸膛,让他有种透不过气的沉闷感觉。 这种感觉很陌生,也让他莫名的不爽,心情不快,就想做点什么发泄一下。 魏珩低头在糖葫芦上咬了一口,嘎嘣一声脆响,甜甜的冰糖混着酸酸的山楂,形成一种独特口感,也是魏珩从未尝试过的,一会儿甜得头皮都是酥的,一会儿酸得浑身发麻。 这么酸爽的滋味,不找人分享就太可惜了。 魏珩俯身,两手握住菀娘双肩,看她面容恬淡,他就特别想摧毁,直接压下去,咬住她的唇,用蛮力撬开她的贝齿,将嘴里含着的糖葫芦渡到了她温热的口腔里。 菀娘像只受惊的小鹿,骤然睁开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看到眼前放大的俊脸,还有嘴里那股子熟悉的味道,混合了男人的气息,特别的,特别的难以言喻,让她整个人也凌乱了。 世子不仅被妖物附体,还病得不轻,居然用口水哺她,实在是,实在是太恶心了! 菀娘手一松,举了半天的糖葫芦掉落在了地上,她两手使劲,拼命捶打男人胸口,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 眼前的世子对她来说就像个陌生人,让她心里产生了极大的排斥,若不是顾念世子的千金之躯,她都想直接一脚踹到男人重要部位,让他再也没心情,也没能力使坏了。 怀里的女子挣扎得特别激烈,柔韧的身子就跟没长骨头似的拼命扭动,没有受伤的那只脚在他膝盖上蹬了好几下,他就算再不怕痛,被这么猛踢好几下,也是有感觉的。 魏珩被女子如此强烈的抗拒给惹怒了,干脆圈过她的后背,一个打横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让她双脚没有了支撑,然后稍稍一个松手,菀娘身子往下滑了滑,脸色也变得苍白,不自觉地揽住男人脖颈,保护自己的身体本能,俨然压过了对男人的心理抵触。 “好不好吃?” 软玉温香入怀,魏珩体内的戾气稍稍散去,自己往榻上一坐,扶着菀娘的腰让她在自己怀中坐起,一只手勾住她的下颚,执念异常的深,非要问个清楚明白才行。 菀娘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人,半晌不语,就在魏珩快要失去耐心了,准备再来个唇齿缱绻时,菀娘忽然出声,抬手在魏珩面前晃了晃。 “你若不肯离去,我便祭出绝招,念出最狠的一段辟邪咒,让你魂飞魄散,再也无法步入轮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 48 章 菀娘算是彻底刷新了魏珩对女子的认知, 一张脸更是沉得不能看了。 十几岁的小姑娘, 不贪靓扮俏想男人,偏偏捣鼓这些老人家才感兴趣的神神鬼鬼,他看她才是中邪,而且症状不轻! 世子生起气来,自己都控制不住,一只手捏住菀娘一边脸颊, 左右开弓,下了狠力气揉搓。 菀娘疼得皱紧了眉头,一时间也没心情念经了,捉住男人的手想掰开,若是天天被他这般揉面团似的搓,她秀气的巴掌脸, 迟早被他捏成大饼脸,到时候嫌弃的人, 肯定也是他。 菀娘禁不住道:“世子爷, 您没发现您最近很不对劲?或许您自己都没意识到?” 总是做一些不符身份,严重惊吓到她的怪事,叫她心里怪忐忑的。 菀娘话一出, 魏珩这脸更是黑得堪比拉下来的夜色了, 声音低沉得异常危险:“所以,你不觉得惊喜, 反而被吓到了?” “有, 有一点点吧, 上次被你在竹林里那么一吓,到如今依然心有余悸。”谁知道他哪天回想起来会不会后悔,觉得有损世子的威严,反过来又拿她开刀。 亦或是像三爷那般,用尽了手段撩拨她,让她晕头转向,对他服服帖帖,等兴致过去,就不当一回事了,弃如敝屣,随手可抛。 两人是亲兄弟,对待女子的态度说不定也是类似的,加上前世这位主子给她造成的阴影太大,导致她如今看他一举一动都觉得不单纯,看到他出现就头疼得厉害。 “陈菀娘,说你胆小,你惹怒我的本事倒是一流。”魏珩买糖葫芦也是临时起意,好不容易生出的兴致,硬是被这不识好歹的女子败得一干二净,心头的怒火更是节节高涨。 菀娘觉得自己果然是有被虐倾向,居然觉得黑着脸凶她的世子,才是正常状态下的他,才是跟她记忆里的杀神对得上号的男人。 “菀娘不敢惹怒世子,只是世子最近时常做些让奴婢误会的事,让菀娘感到惶恐,内心有所不安。” 菀娘这也算是大实话了,可听到魏珩耳朵里就不那么舒坦了,有种难得想讨人欢心却被狠狠践踏的强烈羞辱感,他将菀娘往榻上一推,霍地站起身,背对菀娘走来走去,菀娘看他的背影都感到心神不宁,此时的他就像困兽充满了躁动的气息。 “陈菀娘,你给我”快到嘴边的滚字又咽了回去,魏珩回身冷冷瞥了她一眼,迈开大步扬长而去。 看不到人影了,菀娘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软倒在榻上,抬手拍了拍胸口,应付世子,只能铤而走险,用奇招了。 菀娘侧首看向掉落在地上的糖葫芦,眼里露出一丝惋惜的神情,可惜了,她还没好好吃上一口呢,不过,这地干净,捡起来洗一洗,应该还是可以食用的吧。 正想着,知春知秋一前一后走进屋,红红的糖葫芦很醒目,她们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知春惊讶的咦了一声:“这糖葫芦哪来的?怎么扔地上了?” 旁边的知秋赶紧拿手揪了妹妹一下,知春自己也有所意识,讪讪地拍了拍嘴巴,便不再多言了。 除了她们,进出这屋里的不就只有世子爷了,菀娘又不可能自己飞出去,买着糖葫芦的只能是世子爷。 可瞧着世子离去时黑沉沉的脸色,知春看了都怵得慌,难以想象菀娘跟主子独处时都经历了什么。 知春满脑子的疑问,走得缓慢,知秋已经先行一步,将糖葫芦捡了起来,没有表现出一丝好奇,很认真地盯着糖葫芦看了一圈才对菀娘道:“这地才拖不久,掉了也不脏,你看是用水冲冲,还是扔掉?” “洗洗还能吃的,这可是好东西,不能浪费。”菀娘还没出声,知春就抢着发话了,望着糖葫芦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菀娘不觉莞尔,这位估计也是好久没吃,跟她一样想念。 “是洗是扔,你们看着办吧!” 菀娘一松口,知春就像得了大宝贝似的拿着糖葫芦出屋,实在馋得紧,用帕子擦了几下,避开被咬过一口的那颗,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你在吃什么?” 知春吃得太专心,没有注意到周遭,骤然听到世子爷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弹,抬眼望过去,就见世子站在楼道口,背对着光,整个人显得尤为的阴沉可怖。 “吃,吃”知春被吓得口吃了。 “她不要了?”魏珩冷峭峭的问。 知春被主子盯得说不出话,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看得魏珩直蹙眉,也没心情再追问了,沉声吩咐:“去把我放在桌上的铁骨扇拿过来。” “哦,好的!” 知春这会儿反应倒是快了,主子一发话,她立马转身跑回屋,哼哧哼哧,菀娘看她神色匆匆,拿了桌上的扇子就要出去,忙叫住她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世子要我把扇子拿给他。” “那你快去吧!” 菀娘面色如常,心里却说不出的欢喜,他的扇子放这好几天了,这时候忽然取走,是不是意味着他不再上来了,她也不必再忍受被他亲亲抱抱,甚至失眠的煎熬了。 当晚,菀娘难得没有拖拖拉拉,早早洗漱上床,知春知秋拉下帷帐,将她隔绝在独属于她的一方清静小天地里,闭上眼睛,心情平和地就要睡去,忽而,外头传来知春微微提高的声音。 “世子爷!” 接着便是魏珩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命令:“你们出去吧,把门带上,不要再进来了!” 菀娘的心瞬间凉了一截,这日子过得是有多提心吊胆,想安安稳稳睡个觉居然也成了奢求。 帷帐被掀开,魏珩明显已经梳洗过了,解开披着的黑色大氅,露出白色薄棉寝衣,清清爽爽的模样,收敛了白日里的锋芒,显得人更加清俊怡然,眉目如画。 他坐到床外侧,转过她的脑袋,迫她看向他,常年习武练剑而有些粗糙的指腹轻刮她细嫩脸蛋,幽暗的眸深深凝望着她:“你说我不对劲,那也是你在惹我,时常说些让我感到意外的话,使得我对你的兴致更深,说来,该负全责的是你!” 菀娘:“” 这人真是会为自己找场子,倒打一耙,那她以后不说话了,让他自言自语自吹自擂去吧! “你这嘴就跟蚌壳似的,闭得太紧,若是大刑伺候,恐怕挨不了几棍子小命就得休矣,不过,本世子也不是那等残暴不仁的凶神恶煞,我什么都不缺,耐心也有,就是不多,不过为你可以破个例,总有一天,我必叫你在我面前完完全全坦诚,毫无遮掩,再也藏不得半句话。” 菀娘对世子爷这种盲目的自信也是彻底服气了,她这身子骨,一看就知道经不起几棍子,可他上辈子为何说出那么残忍的话,就算不了解她的为人,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难道就那么难! 更何况,不说别的,光是她前世今生活了两辈子这么骇人听闻的传奇故事,她是打死也不可能告诉任何人的,包括他。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不该有所表示?” 世子眯起眼睛就表示他不悦了,菀娘眨了眨眼,适时的服软:“之前是奴婢唐突了,怕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伤到主子,关心则乱,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还望世子见谅!” 菀娘明哲保身的心不乱,魏珩想要打破她恬静面孔的渴望就越强烈,冷着脸翻身上床,抱着她又是好一阵揉搓。 乱不了你的心,那就先勾你的身,让你欲罢不能,再也无法清心寡欲,置身事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 49 章 清晨, 秦嬷嬷拿着一沓帖子掀帘走进屋, 王妃正坐在榻上吃朝食,回眸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挑几个重要的说,其他无关紧要的就不要提了,随便回几句打发了。” 秦嬷嬷连忙应是,清了清嗓子, 开始禀报:“裴相家的二公子娶亲,结的是黄尚书家的嫡长女,大婚定在五日后。” 王妃食欲欠佳,拿着汤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碗里的八宝粥,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道:“裴相家二公子才多大,满十六了没, 这么早就成婚,陆相家的长子都二十好几了, 也没听说要娶媳妇啊!” “这个, 陆相家也快了,据说正在议亲中。” 王妃抬眼看向秦嬷嬷:“之前还没任何风声呢,怎就这么快, 和谁家议亲?” “孟御史家的千金, 您长姐的女儿!”秦嬷嬷回得小心翼翼,留神关注王妃的脸色。 王妃不以为然的哼笑:“那个收养的堂兄遗孤, 陆相若是真的应了这门亲事, 倒还真是不拘小节呢。” “这, 据说是陆相主动上门提亲,孟御史反倒犹豫了。”这事街头巷尾都传开了,秦嬷嬷也不好篡改,只能据实以告了。 王妃脸色微变,语气也愈发僵硬:“我那姐姐倒是好福气,一个半路收养的女儿,也能嫁到相府,还真是福气不小呢!” 王妃和长姐的关系算不上好,长姐是原配所出,王妃是后来的继室所生,说起来,王妃还矮了长姐一头,闺阁时期两人就不冷不热地说不到几句话,出嫁以后更是甚少往来了。 “孟御史家无论娶媳妇还是嫁女儿,递喜帖过来都给我找理由推了。” 王妃为人处事就是这么任性,秦嬷嬷想劝也劝不动,劝多了还会惹恼主子,干脆略过这茬,谈下一家。 “简郡王昨夜得孙,邀王妃出席洗三宴,为他孙儿添盆赐福。”秦嬷嬷快速说完,尽量不带任何情绪,免得又触碰到王妃哪根敏感的神经。 王妃闻言蹙眉,舀粥的手也慢了下来,绷着声音道:“那简郡王去年冬天才得了孙子,这还不到一年怎么又有了?他儿媳妇就那么能生?” 王妃就差没说一句比猪都还能生了。 “去年是长孙,大儿媳妇生的,这回是次孙,小二媳妇生的。”秦嬷嬷耐心解释。 王妃微愣:“小儿媳妇?他小儿子何时成亲了?我为何没有听说!” “就是去年初秋,怀得早,生得也快。”秦嬷嬷尽量简短的回,就怕说多了,王妃听了心里不舒服。 然而,她说得不多,只要有这个事实存在,王妃就已经很不舒服了,胸口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格外的憋屈。 这一个个,不是娶媳妇,就是嫁女,简郡王比王爷还小两岁,到现在孙子都有两个了,她这呢,别说孙子了,儿媳妇都没个影,叫她如何不闹心,如何能开怀。 “世子呢,在不在澜沧院,在的话,就把他给我叫过来,半个时辰内不到,就再也别想见到我了。” 王妃一个气不顺,饭也吃不下了,丢了勺子让下人们把餐桌给撤了,自己翻身倚在榻上,独自生闷气。 秦嬷嬷无奈看着王妃的背影,默默摇了摇头,这日子过得□□逸,脾气也上涨得快,不收一收,以后还有得折腾。 魏珩是来了,不过是在过了半个时辰又一刻钟才到的,看到八仙桌上摆着一张张巴掌大的木牌,他下意识地收脚想退出去。 王妃起身走向他:“你要是就这么出去,以后别认我这个母亲了。” 王妃这回是下定决心了,非要儿子给她一个答复,她手指向桌上的木牌:“这上面有二十六的牌子,背面都写有女子名讳,全部出自名门望族,今儿个不管是选正妃,侧室,还是纳良妾,你都必须给我挑一名女子出来,咱们王府十几年没办喜事了,也该热闹一下了。” 魏珩走到桌边,凌厉的视线在桌面上扫了一圈,没有翻牌的意思,而是微勾了唇:“二弟和三弟年纪都到了,是该娶妻了。” “长幼有序,要娶,也是你先,他们拖个一两年也不算晚,你是不能再拖了的。” 王妃仰头望着已经是一副顶天立地男儿样的长子,欣慰的同时又实在是着急,她这儿子样样都是顶好的,什么也不缺,就缺个媳妇了。 魏珩煞有介事地点头,貌似听进了王妃的话,思考了片刻,不急不躁地开口:“其实,我也不晚,大丈夫何惧无妻,现下当以国事为重。” “如今又不打仗了,哪来的国事要忙,不是出门会友就是在澜沧院隐居,连我见你一面还得事先通传,我儿真是好大的架子。”王妃最见不得儿子这般一本正经敷衍她的模样,简直是往她心口不停地添堵。 “此时不打,是休养生息,也是养精蓄锐,待到战事再起,我随时都有可能离京,娶了妻也是放在府里当摆设,又何必耽误他人的大好年华。” “你少拿以后的事诓我,即便真要打仗了,从军的男子多了去,哪个不是媳妇守住家门孝敬公婆,我王府家大业大,尊荣无比,嫁进来是享福,理当感恩戴德,怎敢有怨言。” 王妃说得义正言辞,魏珩却失笑:“父亲常年镇守边关,回京的日子屈指可数,母亲真的一点都不怨?” 他是下一任归南王,接父亲的班是迟早的事,就是娶,也要娶个心甘情愿陪他去边关吃苦的女子。 王妃被儿子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了,甚至还有点心虚,早年是有些怨的,可丈夫离京以后,儿子又不管事,这府里唯她一人独大,说一不二,要什么有什么,渐渐地,习惯了没有丈夫在身边的日子,她依旧吃香喝辣,在贵妇圈里混得风生水起,也就淡了和丈夫团聚的心思。 “你父王是为了江山社稷,国家安泰,我自然是不怨的。” 王妃话是这么说,眼珠子却不自主地转开,避开儿子如炬的双眸。 魏珩也不点破,只是扬唇轻笑了一声:“母亲不怨,是母亲不计较,不代表别的女子也如母亲这般。” 王妃听儿子这话总觉得怪怪的,不像是夸,更像是反讽她,不免有些恼意:“我和你父亲分开,那是在你们长大以后,我为魏家开枝散叶的任务已经完成,而你呢,别说子嗣了,连个妾室都没有,屋里就一个通房,像什么话,你数数这京中的王公贵胄,哪个内院像你这般干干净净,无情无欲,都快成仙了。” “我没有通房。” 魏珩强硬否认,脑海里浮现菀娘那张清丽绝美的脸蛋,看似柔弱却又无比倔强,居然那样直白的跟他说不做通房也不做妾。 谁给她的胆子?都已经跟他睡在一起了,难道还想出府另嫁他人? 不可能,生是他的人,死也该是他的鬼! “你没有通房?那菀娘是什么?白服侍你了?”王妃原本还担心菀娘恃宠而骄,可看儿子这么个吃完就翻脸不认人的混账态度,又觉得那菀娘有些可怜,难得生出几分同情心,“不如提她做个妾吧,她不是家生子,契约期限到了便可恢复自由身,家世也算清白,看在她是服侍你的第一人,就给她这个恩典了。” 王妃一副施舍的口吻,像是菀娘沾了她天大的光,魏珩觉得可笑,又不便明说,以免菀娘在王妃这里落个不好的印象,最后只能模棱两可地给了三个字的回复。 “再说吧!” 谁料王妃听了又是一顿火起:“再说,再说,从你十七岁说到如今,都快三年了,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个准信,这牌子,你翻还是不翻?” “我还有要事处理,下次再说吧!” 魏珩心不在焉,丢下这句就朝王妃做了个揖,表示礼到,之后便不顾王妃的怒容,大步离开,留下王妃一人在屋里暗自神伤,捶胸生闷气。 魏珩再次来到西大门处的私宅,这回除了陆靖堂,又多了一名男子,浓眉高鼻,英气勃发,模样周正,看着二十上下的年纪。 陆靖堂为两人作介绍:“这位是孟御史家的长公子,名唤无忌。” 这亲还没结上,两家人就开始走动了,魏珩看向男子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深思,孟无忌也表现得落落大方,任由魏珩打量,礼节上可圈可点,拱手朝魏珩行了个半礼。 “拜见世子爷!” 魏珩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受了他的礼,转眸望着陆靖堂:“你说的能识出那把匕首为何人所造的男子,就是这位孟大公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 50 章 “知了--知了--” 菀娘一只胳膊撑在小桌上, 侧身望着窗外, 一声高过一声的蝉鸣,就像各自牟着劲,比谁喊得更响,虽说聒噪,可听久了也能觉出一丝趣味来,权当暑天的一点消遣了。 “到了三伏天, 这蝉叫得也格外凶,改明儿跟常管家说一声,叫几个人过来把这周围树上,还有附近竹林里的蝉都捉了去,省得吵人,本就热得发躁, 听这声音就更心烦了。”香巧一边给菀娘按摩脚踝,一边发牢骚。 菀娘默默听着, 没有出声, 从她这里往外看,正好瞧到一棵树干上贴着的黑蝉,菀娘不禁想起小时父亲给自己讲过的某个典故, 不由绽唇笑开:“其实啊, 你有所不知,这蝉并不是无缘无故叫的。” “不是无缘无故, 那是为何, 这么大声, 也不怕吵死自己,我隔这么远听着都觉得惊心。”香巧有些纳闷,又有些好奇。 菀娘就像个老成的先生,一本正经地谆谆道:“这蝉啊,也分雄雌的,只有雄蝉会叫,叫得越大声,就越能吸引到周遭雌蝉的注意,为的就是繁衍生息,而且,蝉是没有听觉的,叫得再大声,它自己也听不到,这就叫让你们烦去,独我清净自在。” 香巧听出了兴致,睁大眼睛啧啧道:“原来这叫声里还有这样的学问,你懂得真多,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趣闻。” “我也是听我爹讲的,我爹见多识广,懂得才叫多,我只是班门弄斧罢了。” 父亲讲这段时还被母亲斥责了一通,说她年纪尚小,又是姑娘家,跟她讲这些混话作甚,哪有个当爹的样子。 父亲偏偏就喜欢看母亲娇娇地对他发脾气的样子,母亲怒嗔,他反而笑得更开怀:“菀菀总要长大的,总要知道这些,我先给她做功课,未雨绸缪,知道的多了,有了防范心,才不会被那些毛手毛脚的臭小子欺负了去。” “你就扯吧,蝉叫和男女之事有哪门子的关系,亏你讲得出口,我都替你臊得慌,羞是不羞?” “来,我看看,脸是有些红了,要是发烧就不好了,我摸摸!” “走开,女儿看着呢,讨厌!” “咳咳,菀菀啊,你那小闺蜜来了没,你们不是约好了一起放风筝,快去看看吧,别让人家久等了!”一两句话就把女儿打发了。 父亲总是在找机会同母亲打情骂俏,她那时小,不理解,觉得这两人好幼稚,一点都不稳重,还不如她,等到大了,时常回想起小时的事,才发现她爹娘应该是世上最恩爱的一对,没有通房没有妾室,爹只守着娘一人,将娘宠得像个小姑娘似的,一副不知愁的样子,嘴角总是挂着抹不去的甜蜜笑容。 母亲那是从内到外散发的幸福感,菀娘每每回忆起来,都是羡慕得不得了,可惜她遇人不淑,没有母亲那样的好运,遇到的男人渣得不行。 “菀娘,菀娘!想什么呢?怎么哭了?”香巧看菀娘恍恍惚惚,魂不守舍,眼底的伤感那么清晰,不由担忧的问。 菀娘低头,拿帕子拭掉眼角挂着的泪滴,装作不在意的笑了一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加上刚才又一直盯着外面看,眼睛有些酸涩了,不自主地渗出几滴泪水。” 香巧跟菀娘也算处得久的了,不太相信她的说辞,关心的问:“是不是想你家人了?上回你寄给你爹的信,他还没回?” 菀娘摇头,她也没指望陈大壮会回信,上辈子写了三封,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他要是回了,才叫她惊讶。 香巧善解人意地宽慰菀娘:“说不定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或者他有事耽搁了,等到了年关,你可以跟世子爷求个情,多放你几天假,你在世子心里的地位不一般,他肯定会批准的。” “到时再看吧,说不准明天就收到回信了。”菀娘勾了唇,寥寥几字想把话题揭过去。 就算魏珩批了,她也不想回玉恭县,养母早已过世,点心铺子也被陈大壮卖掉还债了,那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人或事了。 看出菀娘不是很想多谈家里的事,香巧也识趣不再提,给她按摩完了脚踝,再套上袜子:“你这脚好得差不多了,就是走路的时候要稍微注意点,不能走太急了,还得慢慢来。” “辛苦你了,这么费心地为我治脚。”菀娘真心实意地感谢香巧。 “哎,哪里的话,太见外了啊,指不定以后我还要叫你一声主子,靠着你发家致富呢。”香巧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 菀娘扯起唇角一笑带过,并不想回应这种她内心抗拒的话题,索性香巧也是说着玩,想调节一下气氛,俯身给菀娘套好了袜子,眼角一瞥,目光转到她露在裙子外面的右脚上,由衷的赞叹:“这串链珠子真好看,鲜红欲滴,衬得你皮肤更白更嫩了。” 香巧情不自禁地上手抚摸珠串:“这是赤玉做的吧,摸着真舒服,又凉快,据说长期戴着还能活血,让气色变好,世子爷可真会送东西。” “你怎么知道是他送的?” 她也是今早起床换衣服时看到的,这位世子爷任性得很,拿了她的小刀就不打算还了,还说送她一样好东西交换,莫不就是这链珠子了。 那么,她宁可不要,只求他把小刀还给她。 “除了世子爷,还有谁能送,谁又敢送,之前也没见你戴过,应该也不是你自己的。”香巧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菀娘很想昧着良心说这就是她的,可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而且,香巧那样子笃定了是世子送的,菀娘说了她也不会信。 结束一个话题的最好办法就是换个话题,菀娘摸了摸平坦的腹部,煞有介事地说:“知春知秋怎么还不来,我都有点饿了。” “你坐着别动,我去外面看看。” 香巧刚站起来准备出门,知春火急火燎地冲进来,跑得急了还喘着气:“王,王妃院里的管事来了,要带你过去。” 香巧心头一惊:“带谁?我,还是菀娘?” 知春看向菀娘,菀娘又哪里不明白,香巧一直在世子院里,跟王妃没有交集,要见也只能是见自己。 菀娘尽可能冷静地问:“管事有没有说王妃找我所为何事?” 知春摇头:“她只说要你赶紧去,若是迟了,惹王妃不高兴就不好了。” “菀娘如今是世子屋里的人,就算要带走,也得征得世子的同意,你们有没有跟世子禀告这事?”香巧比菀娘这个当事人还要着急。 “世子一大早就出门了,常远也跟着去了,常安如今还在禁闭中,跟他说,他也不理会,其他两个外院管事就更加不敢插手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知秋焦急的声音:“马婶,你先等等,菀娘脚没完全好,走路还不太利索,能不能缓几天,啊!” 还没说完,知秋就被等得不耐烦的马婶一把推倒在地,两手叉着腰道:“王妃召见她是她的荣幸,哪里由得你们在这推三阻四,反了天了是吧!” 训完了人,马婶大手大脚推开门,扯了嗓子朝里头喊:“菀娘,你给我出来,不要以为有世子护着就硬气了,王妃召你问话,你难道还能躲着不成,呃,这脚哪里不好了,走得挺稳的!” 见菀娘小步慢慢走向她,马婶语气也稍微缓和了,盯着菀娘,看得有些入神。 多日不见,这丫头又长开了,粉面桃腮,气色红润,珠玉般的美人儿,就是这莲步轻挪的姿态也比寻常女子好看,倒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马婶先消消气,王妃召我,我肯定是要去的,就是这没头没脑的,菀娘心里不踏实,马婶可否透露一二,王妃到底为了何事突然要见我。” “你去了,见到王妃不就知道了,快走吧,再耽搁下去,别说你了,连我都要被迁怒。” 马婶说着就要拉菀娘往外走,香巧赶紧上前,想拦住她,知春知秋也是一脸忧心忡忡,菀娘反而还要安抚她们:“我去去就回,你们别担心,没事的。” 菀娘心里也没底,但不能因为自己而让她们得罪王妃,否则,她会于心不安的。 上一次被王妃召见,是菀娘命运的一个转折点,这次到了王妃院里,又会遭遇什么呢? 菀娘跨过门槛进入厅内,看到灵犀和绿翘这对表姐妹跪在堂下,而王妃雍容华贵地坐在上位,皱紧了眉头,一股子山雨欲来的凌厉气势,瞥到走过来的菀娘,眼里更是浮现一抹厌恶的情绪。 “参见王妃!” 菀娘正要作揖,王妃一声喝斥:“你给我跪下!” 菀娘不争不辩,温温顺顺地屈膝抵地。 正是这副温顺的姿态让王妃看了更加不爽了,厉声质问:“好你个菀娘,阳奉阴违,虚情假意,我倒是看错你了,说,你是不是在背后挑唆世子和三爷的关系,才让世子对老三下那样的狠手?” 小儿子被大儿子打得鼻青脸肿,王妃气得整整两天吃不下饭,偏偏大儿子就跟没事人似的,找他质问,他一句“长兄如父,爱得深责之切!”顶了回去,王妃正愁找不到出气筒,菀娘算是撞到她霉头了。 一上来就扣这么大的帽子,菀娘当然不能认,低眉顺目恭恭敬敬道:“奴婢时刻牢记王妃的训示,本本分分在世子身边伺候,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你少跟我讲这些废话,”王妃不耐烦打断,阴冷的眸直盯着菀娘,“我且问你,那日昭儿掉入池塘,是否跟你有关?我这有证人在,你最好老实交代,讲错了一句,你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屋子。” 菀娘一看到绿翘和灵犀出现在这里,就知道形势对她而言非常不妙了,那日假山发生的事,绿翘究竟看到了多少,又跟王妃透露了多少,菀娘不得而知,又不能就这么抓着绿翘询问,内心说不慌张那是不可能的,尤其王妃这般来势汹汹的质问,恐怕是想好了要收拾她了。 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错综交织,菀娘有点乱,但又不能就此慌了神,必须稳住,她两手交握在袖子里暗暗收紧,给自己增添勇气,微仰头,用异常澄澈的眼神看着王妃。 “三爷掉入池塘,奴婢确实不知情,当日绿翘忽然去了茅房,接着三爷出现了,说了几句话,奴婢想着避嫌,又急着去找绿翘,就先行离开了,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绿翘姐姐可以作证。” 闻言,绿翘转头看向身旁的菀娘,眼里就差喷刀子了,你说你的,扯我做什么。 “绿翘,你来说,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妃一声问话,绿翘浑身抖了抖,忙道:“那日,那日奴婢急着去茅房,等回来时菀娘已经走出假山了,也没见到三爷,不太清楚菀娘和三爷之间的事。” 三爷赏她银子,支开她和菀娘私会,曝出来,对她也没好处,都怪表姐,事情过去那久了,忽然又扯出来,还捅到王妃跟前,害得她骑虎难下,怎么说都不对。 这时,秦嬷嬷走了进来,王妃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昭儿人呢?” 秦嬷嬷吞吞吐吐:“三少爷说他仪容不雅,有碍观瞻,在恢复容貌之前,避不见客!” “他也知道不雅,早干嘛去了,不成器的东西,成天就惦记着一张脸,真该彻底毁了才是!” 王妃声音一下子拔高,听得在场的人心神俱颤,特别是菀娘,总觉得后面的话是针对她说的,提心吊胆,连呼吸声都轻轻的压抑着。 儿子不出现,王妃找不到人对口供,正是气闷,看菀娘就更加不顺眼了:“我让你服侍世子,你却在枕头底下藏凶器,你说你安的什么居心,想谋害世子不成?” 这帽子扣得更大了,菀娘一个小小的婢女哪里承受得住,连忙解释:“那小刀只有奴婢掌心那般大,并无大用,带在身边也是慰藉思亲之情,奴婢已经向世子澄清,王妃可以等世子回来,再做确认。” 王妃看了菀娘半晌,见她目光清明,坦坦荡荡,倒不像说假,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王妃转向挺直腰背跪着,默不作声的灵犀:“你之前说那匕首极为锋利,手一碰到就能划开口子,你觉得她话里几分真假?” 灵犀咬咬牙,抬眸望向王妃,一副豁出去的凛然:“奴婢觉得菀娘话里只有五分真,之前都传她有意勾搭三爷,但并没有如愿,王妃将她指给了世子爷,她就见风使舵,把心思转到了世子爷身上,先是引起世子爱犬的注意,从而成功攀上世子,私藏匕首这等关乎性命的大事,她都能哄得主子轻拿轻放,既往不咎,可见此女心思有多叵测,还望王妃明察,切不可姑息养奸。” 菀娘忍不住地伸脖子,越过绿翘望向侃侃而谈的灵犀。 手痒了,想打人了怎么办,见过欠揍的,就没见过这么急着找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 51 章 灵犀也是个会唱戏的能人, 声情并茂, 慷慨陈词,说得很像那么一回事,若不是王妃在场,菀娘真想给她递杯水,问她渴不渴累不累,一天到晚不干正事, 只想着如何算计人,有意思没。 还别说,王妃真就吃这套,灵犀一脸悲痛的控诉,让王妃看着有感而发,不禁想到了自己, 两个儿子大了,翅膀硬了, 一个个跟她对着干, 那种无可奈何的失望和愤慨,折磨得她心力交瘁。 然后,王妃看菀娘的眼神就更加不善了。 “若你没有攀龙附凤的心, 昭儿又如何会突然出现在假山, 还掉进水里,我叫你侍候世子爷, 是让你安分守己, 以世子为重, 而不是背地里耍花招,将我两个儿子玩弄于鼓掌,原本我是想提携你,许你一个妾室的名分,看来是我错估你了,无论你是有心或者无意,照这般下去,往后祸事少不了,所以,我留你不得,你也莫怨我狠心,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心太大了。” 王妃当时将菀娘指给大儿子,也是被小儿子气得脑门发热,有些冲动了,但见菀娘这副容貌和心机,短短两三个月,就连冷面冷情的大儿子也被她蛊惑,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的失控,她不得不及时制止,将这错误纠正过来。 王妃要除掉她的心思已经从话里明明白白表达出来了,菀娘听了不仅周身发冷,更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悲凉。 王妃跟她是几辈子有仇,上一世躲不过,这辈子又要栽她手上。 这时候一味的逆来顺受,只会让她死得更快,哪怕逃不过一死,她也要拉个人垫背,菀娘怒从胆边生,望向王妃的眼神也透着一股纯然的凛冽。 “王妃听信灵犀的一言之词,可有想过她是否存有私心,我到澜沧院不过数月就被世子允许住进竹楼,而她从进府到现在有十年了,谁都以为世子会将她收入房中,可世子并没有这么做,近日又下了禁令不准她私自进入外院,特别是竹园,我轻而易举实现了她多年的夙愿,难保她心里没有想法,这时候跑到王妃跟前上眼药,王妃难道就没有过怀疑?” 混蛋世子没事总在她眼前晃,该出现的时候又不见人影,菀娘如今也顾不上生死了,心里憋着的话不说出来,就是死也不痛快。 先有灵犀,再是菀娘,世子院里的婢女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屋里的人听得一愣一愣,尤其是灵犀,没想到菀娘竟然真的敢这样不管不顾地说出来,内心更是抑制不住地惶恐,连忙伏低了身子,重重叩头。 “菀娘最擅口舌之争,惯会狡辩,王妃切莫相信她的鬼话,奴婢若对世子有见不得人的心思,就不会等这么多年了,奴婢战战兢兢做事,一心一意为主子着想,时刻担忧世子的安危,见不得菀娘这种谄媚小人让世子和三爷兄弟阋墙,这才壮着胆子向王妃陈情,求王妃明察!” 菀娘看着灵犀的眼神渐冷:“灵犀姐姐的口才也不比菀娘差,还有一点,希望灵犀姐姐能够认清楚想明白,你是奴才,世子是主子,主子不想宠幸你,你等到头发花白牙齿掉光都没用。” “噗---” 两边站着的丫鬟婆子里忽然有人发出一声轻笑,待到王妃阴冷的眼神扫过去,个个又是一副低眉顺目,恭恭顺顺的模样。 菀娘毫不留情的奚落让灵犀深感受辱,猛地抬起头怒看向菀娘:“至少我不会投机取巧,偷奸耍滑,以为靠美色就能勾引到主子。” 菀娘反唇相讥:“灵犀姐姐你也是美的,不比我差多少,可就是勾不到,也算可悲可叹了,求而不得,难免说些偏激的话,做些偏激的事,这点我是可以理解的,但你不觉得打这种低级的小报告很不厚道吗?” “噗---” 又是一声笑,王妃忍无可忍,挑高了细长的眉头:“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在外面跪着守着!” 站在王妃身侧久不做声的秦嬷嬷赶紧挥了挥手,示意除了菀娘灵犀绿翘三人外的其他下人,全部都出去。 丫鬟婆子们哪敢耽搁,一个个井然有序地快步奔出屋。 王妃按揉着眉心,被菀娘和灵犀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搞得头都大了,如今看她们两个都觉得心术不正,哪一个都不敢相信,若是按她的意思,把两个都杖毙了,彻底省事,以绝后患,可一下子弄没儿子院里的两个重要丫鬟,以长子那种闷声不响往你心口添堵的恼人性子,少不了又要跟她冷战僵持很长一段时间,她抱孙子的念想就更加遥遥无期了。 王妃眨一下眉头,秦嬷嬷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适时低头弯腰,殷切在主子耳边低语:“王妃英明,不错杀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恶人,灵犀和菀娘都是机灵人物,孰是孰非,光是听她们这么三言两语也分辨不出来,不若先把三人都关起来,磨一磨她们的锐气,饿个两三天,待她们受不住了,总会招的,不行的话,还有别的办法。” 秦嬷嬷这话正好给了王妃台阶下,却又表现出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甩了甩手,不耐烦道:“看到她们就头疼,都给我关起来,关到知道怕了为止。” 王妃一句话拍板,灵犀偷鸡不成蚀把米,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绿翘觉得自己倒霉受到牵连,若不是王妃在这,她都想给表姐一耳光子了。 菀娘本就做好了舍身成仁的准备,如今这个结果,比她预想的要稍微好点,至少暂时保住了一条命,又成功将灵犀给拉了下来,所以她还算平静,忍着脚上的不适跟婆子到地牢。 并列三间小牢房,一人一间,只能听到彼此的声音,看不到对方。 绿翘一进到阴暗潮湿的房间就开始叫唤,重重敲打右手边的墙壁,对灵犀止不住的抱怨:“我说了不靠谱,使不得,你非要拽我过来,菀娘就算和三爷有私情,那也不是你我能提的,你看三爷都不过来,明显是想护着菀娘,他不出声,你蹦跶得再厉害又有什么用,这下好了,上眼药不成,反而成阶下囚了,我不管,是你扯我来的,你赶紧想办法把我弄出去,不然我饿得头晕眼花,就顾不得姐妹情了。” 灵犀就像哑了似的半天不吭声,菀娘倒是听不下去了,提高声音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和三爷从头到尾清清白白,没有任何越矩的行为,你们只凭自己的猜测和外头那些流言蜚语就定了我的罪,并告到王妃那里,你们又将世子爷置于何地,我如今是世子的人,你们这样行事,挑拨自己人内斗,可有想过后果?” 菀娘言之凿凿,绿翘听得慌了神,磕磕巴巴道:“不,不是我,是表姐,她硬拽我来的,还给了我好大一个银锭,又威胁我说,要是我不去,就把我和其他丫鬟聚众赌牌的事告到世子那里,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这是威逼利诱全用上了,菀娘心头冷笑,这个灵犀也确实是豁出去了,不惜和表妹反目也要弄死自己。 可惜灵犀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鼠目寸光,一巴掌拍不死她,反而把自己也搅进来了。 等了半晌,灵犀总算出声了,话里有些悲情:“这次是我失策了,没有搜集到足够多的证据,可是陈菀娘,你真的以为你能够瞒天过海?你和三爷难道一点猫腻都没有?若是真的清白,王妃又怎么可能忽然之间将你调到澜沧院?” “那你得去问王妃了,只要你有这个胆子。”菀娘不冷不热地嘲讽。 王妃心不正动机不纯,可她是王府说一不二的主子,谁敢指责她,灵犀可没那个胆子,除非不想要小命了。 “王妃不会真的想饿死我们吧?我这么年轻,还没嫁人,还没享受到富贵日子,我不想死,灵犀,都是你惹出来的,你给我快想办法啊!”绿翘气得连表姐也不想叫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这些小姑娘啊,眼皮子浅,不学好,就只会争风吃醋。” 外面的铁门开了,秦嬷嬷独自走进来,绿翘看到她就像看到救星,两只手伸出栏杆,苦苦哀求:“嬷嬷,求您到王妃跟前说说好话,只要能放我出去,我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您!” “小姑娘,我可不是你们,眼皮子没那么浅,你们是好是赖,待我审一审就知道了。” 菀娘住在最外面,秦嬷嬷最先走到她跟前,打开铁栏杆,嘎吱一推:“这地牢外面守了不少的人,你们谁也别想跑,也跑不了,老老实实地认错,才是你们最该做的!” 秦嬷嬷带着菀娘到了走廊尽头的一个封闭小屋,等菀娘进去,她反手关上门,双目闪着让菀娘不解的某种激动情绪。 “你这张脸,集齐了你父母面相上的长处,想认错都难。” 秦嬷嬷走到菀娘面前,仔细打量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一开口就让菀娘惊讶。 “嬷嬷在说什么?菀娘不是很懂!” “一个开点心铺子的娘,一个不务正业的爹,可养不出你这般灵秀出挑的人儿,更何况,你长得实在是像我认识的故人!” 菀娘不动声色的回:“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多了,仅凭外貌就怀疑猜测,未免有些偏颇。” “是啊,光看外貌确实不能说明什么,可若是加上这个呢,”秦嬷嬷从衣襟里掏出一个荷包递到菀娘眼前,让她看清荷包上绣着的兰花草。 蹩脚的绣工,一针一线勾勒出的图案,让菀娘不禁心神大振,母亲做的荷包很好认,她有好几个跟这一模一样的,母亲做的不多,不是关系好的人也不会送。 “当年我被夫婿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夫人收留了我月余,并送了我不少银子,就是用这个荷包装的,雪中送炭的恩情,让我终身难忘,可惜我力量微薄,没能在他们落难时帮到他们。” 秦嬷嬷声音很小,但每一个字落到菀娘心里都能激荡出水花,她戒备的神情也渐渐放松起来,看着秦嬷嬷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喜色。 “当时母亲正怀着我,你还帮着做了不少婴孩穿戴的小衣服小鞋子,后来母亲时有提起你,不知你在何处,很是记挂,还说那时就应该把你留下来,不让你走的。” “我是王妃的奶娘,回到王妃身边,也算是圆满了,”秦嬷嬷淡淡一笑,忽而又叹了口气,“王妃她从小娇生惯养,日子过得太顺,从来都是别人迁就她顺从她,脾气难免也大,其实本心并不坏,希望你不要耿耿于怀。” 一提到王妃,菀娘的笑意明显淡了,上辈子将她打晕,把她弄到世子床上的人,除了王妃,她想不出还有谁了。 可如今秦嬷嬷道出和母亲的一段过往,菀娘又想不通了,秦嬷嬷是王妃的心腹,王妃做任何事都不太可能避开她,如果秦嬷嬷真的知恩图报,当时为何不劝阻王妃呢,就算劝不了,也该给自己提个醒。 不对,那个时候秦嬷嬷不在府上,好像是儿子家里出了一些事,急着回去处理。 有时候就是这么阴差阳错,结果完全不一样了,又似乎冥冥之中,老天爷就是想让她重新来过,换个活法。 菀娘内心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秦嬷嬷也不能跟她久谈,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一袋牛肉干递给菀娘:“你先拿这个充充饥,忍个一两天,我自有办法帮你,若是世子要带你出去,你想办法拖住,尽可能不要跟他离开,安安分分地呆在这里,等我说服王妃还你自由身,将你放出府,当然,如果你愿意跟世子回去,做他的妾室,那就另当别论了。” 秦嬷嬷的话让菀娘看到了希望,眼睛亮晶晶,兴奋道:“你真的能说服王妃放我出府?” 当年她卖身做丫鬟也是逼不得已,陈大壮那些狐朋狗友对她虎视眈眈,每一刻都是煎熬,就怕哪天睁开眼就五花大绑地被陈大壮卖了,如今有机会得以出府,重新开始生活,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王妃并非你想的那般嗜杀之人,就是嘴巴厉害,得理不饶人,只要不触到她的逆鳞,顺她的意思,她也不会把你怎样,就看你想不想离开,想的话,我帮你这次,就算还了你娘当年对我的恩情。” 菀娘点头如捣蒜:“想,做梦都想。” 她在这里也是受够了,有个心胸狭隘的主母,讨人嫌的三爷,还有那比阎王爷还可怕的世子爷,能够安全脱身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那你就在这等着,不要露任何马脚。” 聊完以后,两人先后出屋,秦嬷嬷刻意提高了嗓音,用很凶的语气道:“没有是最好的,倘若让我查出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给菀娘的小牢房上了锁,秦嬷嬷直接无视绿翘,将灵犀带进了审讯室。 绿翘拍胸脯松了口气,又急不可耐地敲墙壁问菀娘:“秦嬷嬷都问你什么了?你快告诉我,先串串供,免得到时我哪句没说好,那就糟糕了。” “都是一些平常的事,你只需老实回答,不做假,她不会为难你的。”菀娘如今满脑子都是自由,哪有心情理会绿翘,随便一两句打发了她。 直到夕阳落下,天黑了大半,魏珩才回到王府,一回来就听闻菀娘被王妃关进地牢的消息,那乌沉沉的脸色委实说不上好看。 “就在世子爷离开王府不久,王妃派人传唤菀娘,听说灵犀和绿翘也在王妃那里,三人都被王妃关了起来。”香巧是既紧张又焦虑,尽量不带感情色彩,把知道的消息大致讲给世子听。 魏珩听完眸色沉郁,从宫中出来,连朝服也未换下就直奔地牢,王妃院里的人守在大门外,看到世子一身肃杀之气地走来,个个禁不住地猛打好几个颤。 “开门。” 魏珩高大的身躯站在厚重铁门前,只是冷冷两个字,就带给几个守门下人不小的压力。 其中管事的婆子壮着胆子道:“王,王妃有令,未经她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得探视,还请世子见谅。” “我不见谅,你又能如何?” 世子气势太慑人,婆子也不敢真的跟他顶撞,矮胖的身躯瑟缩了一下,往旁边退了退,跟在世子身后的常远赶紧拿出备用钥匙打开铁门,等到魏珩进去,他又把门合上,带着自己的人把守在外,莫说人了,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铁门开合的响声大,菀娘坐在铺满稻草的木板上,无心睡眠,听到响动就立刻站了起来,心头悬着的大石,在看到虎步走来的男人时,一下子落了地。 果然是他! 魏珩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他手持利刃,直接将锁链劈开,一脚踹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菀娘看他气势汹汹,下意识地挪动脚步往墙边靠,不自觉开口道:“世子先莫动怒,这回真不是我惹事,收到王妃的传话,我也是一头雾水,又给我安上莫名其妙的罪行,谣言猛于虎,一人一句,假的也能传成真的,我孤立无援,有口莫辨。” “母妃是如何治你罪的?”魏珩目不转睛地盯着菀娘,从头顶一直扫到脚下,看着还好,没破皮也没流血,精神也不错,还有力气为自己辩护。 “王妃说,我挑拨世子爷您和三爷的兄弟之情。”菀娘其实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她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但不能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显然英雄所见略同,魏珩冷哼一声:“你难道还觉得你自己委屈了不成?” “世子若是也这样带着成见看菀娘,那我们无话可谈了,世子请回吧,就让菀娘独自在这面壁思过。” 魏珩几步走近菀娘,面沉声更冷:“我看你是不知道怕,也不想认错。” “欲加之罪,何错之有,啊,你轻点!”动不动就用蛮力捉她,她是傻了才会留在他身边,吃力不讨好,还提心吊胆。 “跟我回去。” 魏珩扣住菀娘手腕就往外拖,菀娘死死抓住铁栏杆不撒手,大声地问:“那灵犀绿翘怎么办?我和她们一起进来的,要出去也得一起。” 菀娘故意说得很大声,让绿翘和灵犀都听到。 绿翘想不到菀娘如此仗义,对她拆台的行为既往不咎,感动得都要哭出来了,灵犀更是情绪复杂,默默蜷缩在角落里,这一刻反而不想被世子注意到,拖一天还能抱着一天的希望,真正出去了,等待她的将会是更严厉的惩罚。 “我只带一个,你走是不走?”魏珩眯眼威胁,周身散发不怒而威的气势。 “那你带灵犀,或者绿翘,她们资格比我老,要走,也是她们先!” 绿翘听到菀娘的话,感动得眼泪哗啦,等她出去了,一定好好报答菀娘。 “陈菀娘,你---” “世子既然怀疑奴婢,不相信奴婢,就不要这样喊奴婢的名字,免得喊多了,自己都混乱了。”反正她都要离开了,憋在心里多时的恶气再不撒,就真的没时间发泄了。 听到菀娘这般没大没小地跟世子顶撞,灵犀绿翘具是一惊,灵犀心头百感交集,不甘心,愤恨,却也无奈,她温柔小意,尽心尽责地伺候世子多年,到头来竟比不过这种不守规矩,以下犯上的狐媚子。 “我看你是不吃几棍子就不长记性。”魏珩冷飒飒地放狠话。 菀娘神情悲戚:“所以,你之前说不会杖罚我的话都是哄我的,只要我稍微不如你的意,你就开始喊打喊杀了,啊,你干嘛,唔唔” 绿翘整个身子紧贴墙壁,凑耳朵仔细聆听,正是精彩的部分,为何忽然没了声音,莫不是世子大怒,将菀娘掐死了? 太可怕了,她要不要出个声救救菀娘,不过很有可能没救到菀娘,世子下一个就要弄死她了。 菀娘后背抵着栏杆,两条腿被男人强势分开,一左一右地圈住他腰部,她的身子离开了地面,只能抱紧了他才不让自己跌落下去,而他趁势凶猛进攻,撬开她的唇舌霸道席卷她口中的每一个角落,拥着她身子的双手更是毫不温柔地在她身上搓来揉去,似乎攥了一股子的劲,不将她揉成梅干菜就不停手。 一记令人窒息的深吻,直吻得菀娘双眼发黑,云里雾里,不知今夕何朝,等到男人将她放回地面上,她恍惚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记住这个味道,只有我能给你,若是敢忘了,下次见面,必重罚。” 下次? 下次是什么时候? 别想了,永远都不会再有下次了! 菀娘晕晕乎乎,双腿软得不行,只有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立,魏珩也没有上前托她一把的意思,吻完了就退开几步,双手负在背后悄悄地握紧,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矛盾的情绪。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已经做了决定,为何又这般犹豫,可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姚沐菀,但愿你值得,但愿岁月不辜负你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第 52 章(修) 不知是被她的冥顽不灵惹恼, 亦或是别的原因, 魏珩最终没有带走她,菀娘庆幸的同时又有些遗憾,每次一对上他,她都没办法真正冷静下来,很多时候都是随机应变,考虑到了这又忽略了那。 她的小刀还在他手里, 若是再也见不到,那刀子也要不回来了,那么重要的物件放在他那里,菀娘想想都不甘心。 可他再来,只会更加不好打发,她也未必能要回小刀, 还有可能被他强行带走,所以, 他还是不要来了吧, 等她离开了王府,去漠北找爹娘,看爹有没有办法。 爹武艺超群, 挥着他那重达六十斤的大刀, 以一敌百,绰绰有余, 就算世子也未必是爹的对手。 菀娘越想越有盼头, 心中默默祈祷秦嬷嬷尽早说服王妃, 让她顺利出府,彻底远离这是非之地。 魏珩离开地牢,直接往王妃院里去,王妃可能是近日伤神过度,头疼得厉害,睡得也晚,秦嬷嬷正抹了清凉油给她按摩,听到大儿子来了,王妃也是一副倦倦的模样,侧躺在榻上不愿起身,而秦嬷嬷识趣地退到了屏风后。 世子高长的身形跨进屋,步子迈得又大又沉,王妃抬眸望过去,意兴阑珊:“若是为你的丫鬟来求情,大可不必,她们个个都有问题,疑点重重,不能再留在你院内,等明日我再挑选几个忠诚可靠的丫鬟给你送过去。” “那么这三个,母亲打算如何处置?”魏珩目光渐冷,只是尚能保持克制。 “先饿个两天再说。” 王妃不愿多谈,闭上眼睛,意思是,我困了,你出去吧。 魏珩身姿笔挺,站如青松纹丝不动,气氛有些压抑,王妃悄咪咪睁开眼,正对上儿子疏淡冷漠的眼睛,顿时又恼又窘:“我即便现在就下令赐死她们,你又待如何,为了几个心术不正的下人,要同你的母妃作对吗?” “另外两个随你处置,但菀娘,你必须留着,她身份特殊,在我从漠北回来之前,她不能少一根汗毛。” 魏珩字字铿锵,态度坚定,听得王妃心头一紧:“什么意思,她一个小丫鬟有何特殊,你莫不是为了保她拿话诓我!还有,你去漠北那等荒凉动乱的边境又是做甚?你父王在东边,这两地隔着千里之遥呢!” “东有父王,西有平西候,唯有北方边境少了良帅猛将坐镇,我此去责任深重,得天子授令,为北地挑选帅才,平息当地流民动乱,并将潜入国境内的鞑虏驱逐,关系重大,望母亲怜惜儿子,莫要让儿子在外奔波之余,还得忧心内宅私事。” 魏珩这话说得极为诚恳,又将高度拉拔到国家大义上,王妃听得肃然起敬,内心不免生出几分忧虑和忐忑:“既然是陛下的诏令,我也说不得什么,只是你此去凶险难测,定要万事小心,多带些兵马,不要动辄冲到前头,比手底下的兵将还拼,你身份尊重,日后不可估量,切记保重自己,莫让母妃担心” 儿子要出远门了,还是那样偏远动荡的地方,王妃这时候也顾不上和儿子置气,就像寻常人家的母亲般谆谆叮嘱,恨不得将一辈子的话都说尽。 魏珩展现了难得的耐心,也不打断,任由王妃尽情发挥,待她说得口舌干燥,喝茶的空当,魏珩面容凝肃,郑重道:“儿此去,归期不定,儿子别无所求,唯有菀娘,请母亲不要动她,也不要罚她,否则,儿子可能这辈子都要鳏寡孤独,无子嗣承袭,下一任的归南王,恐怕要从二弟和三弟择优而选了。” 魏昭占着嫡子的名分,却平庸无能,归南王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最是不拘小节,也极看重才能,若是魏珩挑担子不干了,另外两子,二儿子明显优于小儿子,归南王未必不会选择庶子。 所以,魏珩这番话一出,王妃只觉得周身发冷,心也寒:“你简直是鬼迷心窍,为了个小丫鬟走火入魔,竟要做那不孝不悌之人,置父母于不顾,数典忘祖,你怎么这般心狠啊!” “菀娘并无错处,下人们以讹传讹,故意将她品行丑化,这是府里管事治下无方,还望我不在的日子,母亲稍稍费些心,严格管束府内下人,该杖打的绝不能手软,生死不论,莫要再传出这等低劣的造谣中伤。” 世子已经厌烦到连灵犀的名字都不愿提到了,说再多也不过一句话的意思,菀娘,本世子护定了。 “你,你走,我看到你浑身都难受,不想气死我,你就赶紧给我走得远远的。”王妃被长子气得不仅头疼,胸口也痛起来了。 “儿子向母亲袒露心迹,是为信赖和托付,愿母亲成全,待儿归来,自当报答母亲。”魏珩说完这话,见王妃翻过身子背对他,不应不理,他礼别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隐在屏风后的秦嬷嬷走了出来,看到王妃捂胸口伏在榻上,赶紧跑过去将主子扶了起来,替她拍胸抚背:“王妃莫气,身子是自己的,为谁气坏了身子都不值当。” “奶娘,你听到没,我的好儿子,为了那样一个下贱玩意,不惜拿话要挟自己的母亲,她若出事,他连子嗣都要舍弃,断子绝孙的话张口就来,你说他是不是失心疯了,竟然全然不顾体面了,我真是后悔死了,当初就不该脑子发热选那菀娘,我看灵犀都比她好不少,是我一时大意,糊涂了!” “那个菀娘确实留不得,可若是要了她的性命,以世子说一不二的性格,搞不好真的做得出来,三少爷那边,恐怕也会闹得不可开交,这样一来,就更加给了甘侧妃可趁之机,二少爷有了表现的机会,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这菀娘暂时还不能动,可留在府里,看着也膈应,不如,” 秦嬷嬷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王妃看向她:“不如怎样?” “不如,放她出府吧,日子久了,有了新鲜的美人儿,两位主子总能忘掉她的。” 王妃听后沉思了一会儿,却是摇头道:“不行,放她出府,更加无法掌控,万一她去找珩儿,或者珩儿找到她,将她豢养起来,那我不就是间接成全了他们。” “这,也确实有可能,”秦嬷嬷又是一顿,眼珠子转了转,忽而道,“不如,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将菀娘藏起来,让世子很难找到,并以此为条件,若想要回菀娘,那就先娶妻,等子嗣诞下,再以纳良妾之礼将菀娘迎进门,也算是王妃对菀娘的恩典了,如此这般,相信世子也无话可说了。”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那你快去办,一定要找个足够偏僻的地方,让世子没那么快找到。”王妃话里已经有些急迫了。 “哎,王妃莫急,世子明早才走,等世子出了府,我就马上去办。” 翌日一大早,魏珩带着霹雳在竹林里逛了一圈,摸着它的脑袋,语重心长道:“我把她交给你了,拿出你的看家本事,无论她在哪里都要跟上,等我回来,有重赏!” 霹雳嗷呜一声,踌躇满志,主人,你就放心去吧,香香的两脚兽归我管了。 接着,魏珩又将常远叫到跟前交代了几句话,写了封信让他发出去,便进宫向皇帝辞行。 皇帝亲自送他到宫门口,黑甲铁卫数百人随行,金戈铁马,俊伟儿郎,雄姿英发,看得皇帝也是热血沸腾,伸长了胳膊拍了拍已经比他高出半个头的侄子。 “此去路途凶险,无论如何,子游切记以自己安危为重,若是你平安归来,毫发无损,朕便允了你的那个请求,让你得偿所愿。” 魏珩拱了拱手:“多谢皇伯父成全,小侄感激不尽---” “先别急着谢,你记住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活着回来!” “是,子游定不负陛下圣恩!” 送别魏珩,皇帝扬了半天的嘴角拉了下来,等到早朝过后,召来内侍:“去把孟御史唤到御书房,低调点,不要惊动太多人。” 菀娘整宿未睡,闷热逼仄的环境,蚊虫就在耳边嗡来嗡去,仅仅一个晚上,身上的衣服汗湿了又干,干了又继续湿,她自己都忍不下心低头去闻那浓重的汗味,加上隔壁有个聒噪的绿翘,一整晚喊了无数遍“热死我了,我要出去!”吵得菀娘更加心烦气躁了。 好在,秦嬷嬷来得比她想象的快,带她到密室,将塞满了碎银鼓囊囊的荷包递给她,千叮万嘱:“这次你要去的地方是位于京郊的水月庵,王妃会派几个丫鬟婆子同去,这已经是我为你争取到的最大机会,你是个聪明孩子,到了那里见机行事,看能不能甩开她们逃出去,还有,我已经悄悄托人带信到漠北,但愿那人能够找到你爹娘,将信顺利送到,以你爹娘的本事,将你从庵里救出不是难事。” “嬷嬷大恩大德,菀娘无以为报,请受菀娘一拜。” 菀娘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一个响头,秦嬷嬷赶紧将她搀起:“你本就是官家小姐,你爹娘又是那等雪霁风光的人物,为奴为婢实在辱没了你,若你真有大造化,往后我落难,少不了还要你帮扶。” 依着世子对菀娘那样强大的执念,只要菀娘顺利度过这一段低谷期,将来恐怕不是一般的显贵,她铤而走险帮这一次,也是为自己结个善缘了。 “世子对你的身份确实有所怀疑,这次他奉圣意前往漠北,说不定会查出什么来,你和你爹娘若是有幸团聚,更要小心行事,谨慎为上。” 临别时秦嬷嬷对菀娘最后说的话,让菀娘喜悦的心情瞬间大打折扣,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世子这时候去漠北,那她还得避开,不然路上碰到,被世子逮了回去,那就前功尽弃,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大不了,她先在尼姑庵呆着,等上一段时间,倘若秦嬷嬷真能跟爹娘联系上,到时再做打算也不迟。 路程有些远,出了京都,一刻不停歇,也要走上约莫四个时辰,到了那里,天也快黑了,因为要避人耳目,一切从简,车马也是找人租借的,并没有挂上王府的旗号,就如同普通商户人家,平平稳稳地出城。 这次王妃派来看守菀娘的管事依然还是马婶,眼看离京城越来越远,马婶放下帘子,怨气也越来越重:“你说你一个小丫头,为何这么不省心,为了你,我跑了多少次冤枉路,这回更是离谱,一大把年纪了,颠颠地跑到尼姑庵去住,还不晓得何时能够回府,你啊,简直是我命里的克星。” “马婶这是说的什么话,世子回来了,肯定要找我的,到时王妃还能藏着掖着不放人,或者,马婶这是想咒世子再也回不来了?” 菀娘一句话问得马婶哑火,瞪着菀娘好半晌才道:“你说你去了趟世子院里,得了宠幸,就跟脱胎换骨似的,伶牙俐齿,连王妃也不怕了,要是世子离开得太久,对你失去了兴趣,忘记了你这号人物,我看你如何是好,就等着在尼姑庵里呆一辈子吧。” “那不正好如了王妃的意,我斩断三千烦恼丝,做个六根清净的小尼姑,你们也可以回王府跟王妃交代了。” 菀娘语气轻松,马婶阴阳怪气地哼声:“等到了水月庵,你即刻削发为尼,岂不更好,我住上一宿,明早就能回城了。” “那要是世子没有忘记我,见到我脑袋顶秃了,大发雷霆,马婶愿不愿意负这个责呢?” 菀娘又是一句顶得马婶哑口无言,勒袖子想揍人了,菀娘凉凉看着她:“马婶千万不要冲动,王妃看在世子的面子上都不曾打罚我,你若开了这个头,让我有个什么闪失,等哪天王妃找你要人,你交不出人,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菀娘存心想激一激马婶,看看她的底限在哪里,也为日后的遁走做准备。 马婶到底还是有理智的,能在王府呆上十几年不出错,总有些过人之处,即使马婶此刻盯着菀娘的眼睛里直冒火,她也强行忍住了,伸手往菀娘胳膊上拧了两下,发泄发泄就罢了手。 马婶力气大,就那么拧两下也是疼的,菀娘打开她的手,往车厢另一侧靠过去,尽量离她远远的,就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菀娘还未坐定,差点一头磕到车壁上。 马婶掀开前门的帘子往外探脑袋,尖着声音质问车夫:“为何忽然停下?” “前头有个孩童躺在了路中间,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车夫道。 马婶听后眼睛都瞪直了,呸一声骂道:“真是晦气,出个门都能遇到这种事,你快去看看那小孩是死是活,活着就让他起来,一边呆着去,死了的话,那就拖到路边,别挡了道,哎,你干嘛,你不准下去,回来,” “我也下去看看。” 马婶话还没说完,菀娘就一阵风似的轻盈盈跳下了马车,马婶骂骂咧咧,再不情愿也得跟着下去,以免把人看丢了。 菀娘走近了一瞧,是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童,梳着总角,虽说身量看起来颇长,但面容稚嫩,应该超不过十岁,天庭饱满,面白唇红,倒是个秀气的小儿郎,就是瘦了点,这细胳膊细腿,瞧着没多少肉。 观面相,菀娘有了些许好感,蹲到小童身边,小心翼翼伸手到他鼻下,探了探他的鼻息,温热的,有气喘出,还活着。 “你是哪里不舒服,为何躺在路中间,就不怕被马车轧到?” 菀娘出声询问,小童缓缓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双眸,有些茫然地望着面前漂亮的美人儿,就好像看到了来解救他的仙女儿,干燥的嘴唇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我饿,好饿,要饿死了,快给我些吃食!” 小童的话让菀娘微微愣住,这时马婶也过来了,正好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定是从外地来的落魄流民,这种人多了去,不要搭理,快把他挪开,我们继续赶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第 53 章 多一个人, 多一份麻烦, 更何况小童独自出现在荒郊野外,谁知道是不是有诈,马婶催着菀娘回去,她叫车夫过来把小童抱到路边。 菀娘对马婶的话充耳不闻,视线扫向四周转了一圈,最后注意力落在路边浅草丛里, 那里卧着一把长刀,刀身被油布层层包裹捆绑,刀柄做成弯月状,很适合人手握住并使力,这种不常见的样式,对菀娘而言异常熟悉, 她微红了眼圈,提着裙摆跑过去。 刀很重, 约莫有十五六斤, 相当于一个大冬瓜的重量,菀娘力气小,举得很吃力, 只能两手捧着抱入怀里, 抬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小童身边,急切地问:“这刀是不是你的?” 小童眼睛半睁半闭, 吃力道:“不要碰我的刀。” “你从哪得来的这把刀, 爹娘送的?还是在外面买的?”菀娘声音在颤抖, 双眸闪烁着激动的情绪。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不,不给我吃的!”小童饿得头晕眼花,手脚绵软无力,想夺回刀子都不能够。 “你告诉我谁给你的,我马上给你好吃的牛肉干!”菀娘看小童这么虚弱,心里有些焦急,就是他不说,她也会救他的。 “我爹给我打的。”反正这姐姐也不知道他爹是谁,说了就有吃的,等吃饱了再甩开她们。 菀娘两行清泪登时掉了下来:“你爹娘是不是在漠北?” “你怎么知道!”小童惊讶得脱口而出。 因为,因为我是你姐姐啊,菀娘欣喜若狂,却又不能表现得太过,强行压抑着,竟有些手足无措。 “吃,吃!”小童吃力地催促。 “好好,这就给你吃的,”菀娘放下大刀,将小童搀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然后单手解下腰间挂着小布袋子,将里头的牛肉干倒出大半,捧到手心,递到小童跟前,“这一袋子都是你的,你慢慢吃,不急,别呛到了!这肉干有点硬,要不要喝水?” 不等小童回应,菀娘转头对马婶道:“快把我的水壶拿过来!” 马婶不耐烦道:“喂他点吃的就行了,这年头乞儿那么多,你还能一个个救不成---” “快去,不然我们就在这耗到天黑,都别走了!”菀娘一声吼起来,面团似的娇人儿,第一次表现得这么强硬,吼得马婶当即愣住,等到反应过来,两排黄牙咬得咯嘣响,甩头往马车走。 “小丫头片子,得意什么,等世子不稀罕你了,有你哭的时候!” 菀娘此刻正是又惊又喜的时候,没工夫和马婶计较,低着头,目光专注地望着怀里的小童,想触碰他的脸,又不敢,就怕这是一场梦,碰了,就醒了。 其实,光看脸也能看得出来,他的眉眼和母亲极为神似,鼻子和嘴巴更像父亲,跟自己小时候也是有五六分相似的。 “谢谢好心的姐姐!”小童很有礼貌,一边吃,一边向菀娘道谢。 不谢,我是你亲姐姐啊,菀娘很想这么说出来,可马婶过来了,到嘴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面无表情地从马婶手里接过水壶,转头看向小童时,变脸似的溢满了柔情,声音也是格外温柔:“快,喝点水,慢些吃,别噎到了。” 菀娘打开水壶塞子,亲手喂给小童,轻声叮嘱道:“你饿久了,一次不宜吃太饱,先吃这些,等路过客栈,我们再吃顿好的。” 马婶原本无聊得抓了把葡萄干啃,听到菀娘的话,眼睛瞪得铜铃儿大:“去什么客栈,天黑之前我们要赶到水月庵,你们把肉干和水壶都给他,我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赶紧上车,还要赶路呢!” “不去客栈也行,那我带着他一起去水月庵。”菀娘不急着跑路了,弟弟这么虚弱,得找个安稳的地方落脚,先把身子调养好,再做别的打算。 马婶觉得菀娘真是有些疯魔了:“他再小也是个爷们儿,尼姑庵里都是女的,他一个小爷们儿往哪放,师太让不让他进门都是个问题呢!” “那就多给些香油钱,找个偏僻的小房子,让他有个地方住就行了,我会看着他的。” “你看着他?男女七岁不同席,他多大了,有九岁了吧,你莫是出了王府,连避嫌两个字都不会写了,你快放开他,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 马婶一顿冷嘲热讽,菀娘听了还没什么表示,她怀里的小童倒是懂得为恩人打抱不平了,充饥过后恢复了一些体力,气愤道:“你这大婶思想也太龌龊了,姐姐是我的恩人,我十分感激她,她再大些,我都想认她做义母,再说了,我还有一个月满七岁,没到你说的要避嫌的年纪!” 这年龄也对得上,应该是娘到漠北或许还没到就怀上了,菀娘眼眶湿润,更加抱紧了怀里的小童,声音微颤道:“你放心,姐姐不会扔下你不管的,要走,我们一起走。” 马婶一听急了:“他这身量哪像七岁的稚子,少说也有八岁,你莫被这奸猾小儿被骗了,当心引狼入室。” 菀娘冷冷瞥向马婶:“那世子也不像十九岁的少年,比同龄人高了半个头,甚至一个头,你难道敢说他年龄是假的,王妃听了第一个收拾你。” “你少跟我转移话题,我们说的是这小子,你扯世子作甚。” “这身高又没个定数,就不准他爹娘高,所以他也长得快。”菀娘记忆里的父亲像棵大树般高壮,她踮起脚尖勉勉强强到他下腰处,娘亲自然也是不矮的,稳稳地能将她抱住,弟弟长得高些也不奇怪。 “这位姐姐,谢谢你的好意,可你们出城,我进城,不是一个方向,姐姐能不能留下住址,等我找到了亲人,我再上门好好感谢姐姐的恩情。”小童面容稚嫩,却又一本正经,叫人忍俊不禁。 这般乖巧有教养,不是她的弟弟又能是哪家的,菀娘越看小童唇红齿白的模样越欢喜,听到他说找亲人,更觉得他是专程来找自己的,小小年纪,跋山涉水,肯定吃了不少苦。 “我在京都住了多年,还算有些人脉,你要找的亲人有什么特征,我帮你问问,你这样独自上京,路途遥远,风险又大,要是又像这样晕倒了,可未必再会碰到如我这般的好心人,你先跟我同行,待我托人打听,有了消息再找也不迟,不然你就算到了京城也是大海捞针,求助无门!” 菀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言辞恳切,说得小童内心动摇了,眉眼黯然:“其实我也不确定她还在不在京城,我娘说姐姐是在出城的路上跟他们分开的,我就想这么一路找过来,说不定能碰到。” “你这傻孩子,你爹娘呢,为何就不管管你!”菀娘又是一阵眼眶发热,为弟弟的一片赤诚,时隔多年,再次感受到亲情的温暖,菀娘的心都要快融化了。 小童面露窘色:“我,我是瞒着爹娘出来的!” “你---”菀娘刚一张嘴就被马婶打断了,“你们走不走,要走就快点,再磨蹭下去,天全黑了,水月庵闭馆,不接待外客,我们都得露宿山野了。” 马婶实在是急了,见菀娘态度软不下来,只能先退一步,到了那里,师太收不收小童,那就不是她说了算了,反正她有地方睡觉就行了。 “走吧,跟姐姐上车。” 菀娘如今沉浸在跟弟弟相见的欢天喜地中,也考虑不了那远,等到了地方再见机行事。 小童犹豫了半晌,出于对菀娘的莫名亲切感和信任,他腼腆地笑了笑:“那就叨扰姐姐了!” “不扰,不扰,我就想要个你这样懂事乖巧的弟弟!”菀娘恨不能立刻飞到水月庵,让她和弟弟有独处的机会,敞开了话尽情说个够。 有了亲人的陪伴,这一路不再孤单难耐,菀娘的心情也鲜活了起来,嘴角始终噙着浅浅的笑意,望着小童的眼神更是柔得一塌糊涂:“弟弟可否告知名字?” “六斤!” 小童痛快道,吃了一整袋牛肉干,又吃了不少零嘴,体力恢复了大半,面色红润了,精神也好多了。 这一听就是小名,菀娘却倍感窝心,因为她也有类似的小名,不过她出生比他重,听娘说足足八斤,是个胖丫头,珠圆玉润很讨喜,六岁那年生了场大病,后来又跟着养母辗转奔波,才慢慢瘦下去的,抽条似的变得又细又长。 “六斤?”对面闭眼休息的马婶忽然哼了一声,调侃道,“你那姐姐难不成出生就是个七斤,或者八斤的胖丫头?” 一句话踩到菀娘痛脚,没好气地瞥向马婶:“就是七斤八斤又如何,婴孩就是要白白胖胖才可爱,小时候胖,长大就瘦了。” 小童忽然不吭声了,似乎有心事,菀娘看他神情不对,忙问怎么了,小童稚气的脸上呈现与他年龄不符的老成,竟是叹一声道:“我娘说我姐姐很能吃,比她脸还大的肉包子,她能一次吃掉三四个,不知后来如何了,有没有吃饱,我希望她能过得好点,胖一些也无所谓。” 菀娘:“” 她脸小,比她脸还大的肉包子能有多大,娘啊,有你这么败女儿形象的。 “可惜我带的盘缠都用光了,就算找到了姐姐,想请她吃个肉包子都不能够了。” 小童说得感伤,菀娘听着也酸楚,忍不住伸手把小童抱住,拍拍他的脑袋,哽咽道:“不就一个包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兴许你姐姐早就不稀罕了,她吃得好住得好,根本就不用你们担心,只要看到你们,她就很开心了。” 马婶听了又是一哼:“说得好像你就是他姐姐,依我看啊,他姐姐肯定是个大胖子,小时候都那么喜欢吃包子,长大了只会变本加厉,戒不了口的。” 菀娘一个怒视的眼神扫过去,你不出声,没人当你是哑巴。 马婶悻悻地转过头,掀帘子看窗外天色,内心却犯起了嘀咕,这丫头跟了世子一段时间,气势也越来越盛,刚才那个凌厉的眼神,乍一看去,还以为是世子附体呢。 好在车夫加快了速度,紧赶慢赶,终于在水月庵落锁前一刻赶到,马婶站在门口,递上帖子说明来意,庵主明师太接过帖子,让伴在身侧的小尼姑举高灯笼,她借着昏黄的灯光将帖子快速浏览一遍,看向马婶一行人的神色也变得和缓了些,目光转到菀娘身上时更是意味深长。 “既然是王妃的亲眷,我自然是要敞开大门欢迎,可我这里茹素吃斋,日子清贫,若是有所怠慢,还望这位贵主子体谅。” 菀娘极有礼貌地回以一笑:“我平时也是吃素多,近些时日又在研读佛经,基本上淡了荤腥,更何况,住在这里六根清净,可以忘掉不少烦心事,正是我所愿。” 明师太听到女子如此表态,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回身正要吩咐徒儿带她们下去安置,眼角一个轻转,扫过菀娘身后侧,顿时停住:“若我没有看花眼,这位姑娘身后那位可是男童?” “呃,师太的确没有看错,”菀娘呵呵笑了笑,硬着头皮道,“他是我弟弟,舍不得我上山清修,趁家人不注意偷偷跟着我过来,等我发现时,已经走了大半路程,想送回去也晚了,我就干脆把他带过来,住上几天等家里人来接。” 菀娘脸不红气不喘,其实,她说的也算是实话,然而同行的人不知情,马婶和六斤弟弟,以及另外两个丫鬟表情各不相同,可又不便拆穿,也就任由菀娘睁眼说瞎话了。 明师太面色微沉:“我水月庵从不留外男在此过夜,无论有多年幼,这是明文规定,不能在我手上破例。” “可天都黑了,车夫也已中途返回,总不能让他这么小的孩童独自下山,太危险了。”菀娘极力争取。 明师太仍是摇头:“不可!” “师父,那野猪又拱进来了,正在佛堂里偷吃供果,把香具供灯都给打翻了。”一个圆脸小尼姑大喊着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 明师太听后脸色骤变,双手合十低喃我佛慈悲,善哉善哉,切莫与畜生计较 马婶登时脸色不太好看了:“看来师太你这庵里只防人,不防畜生啊!” “才不是呢,前几日下了场暴雨,把西面后墙冲垮了,这时候还没完全翻修好,野猪用力拱几下就把新砌的砖墙拱开了。” “那就赶紧把野猪赶出去啊,不然这横冲直撞的,撞到了人怎么办?”马婶满肚子的怨念,想到自己舟车劳顿来到这鸟不拉屎的穷山僻壤,还要担心被猪拱,看菀娘的眼神更加不爽了,都是你这倒霉小丫头害的。 菀娘懒得搭理马婶,神情诚挚地建议道:“山里的野兽都怕火,怕响动,你们多举些火把,点几根炮竹将它吓跑。” “这,我们也知道,可是”小尼姑话不说完,迟疑地望着仍在闭目念经的师父。 明师太这时睁开眼睛,面色淡然道:“在菩萨面前点炮竹是为大不敬,出家之人不可为之。” “那它要是伤到人怎么办?我佛慈悲,也是为了普度众生啊,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信徒们遭受苦难。” 菀娘话一出,明师太望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思,看她明媚动人的脸蛋,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禁开口问道:“你年方几何?” “虚岁有十五!”不懂师太为何突然问她年岁,菀娘依然老实回答。 明师太眸光微闪,恍惚失神,就在这时,六斤弟弟抡起了有他半身长的大刀,姚家儿郎热血之魂在他体内涌动,双眼炯得比火光还亮,扯着稚嫩的小嗓子喊道:“佛堂在哪,快带我去,且看我用这两尺两寸的大刀将它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片甲不留。” 说罢,不等小尼姑指路,小小儿郎就凭感觉冲了进去,留下一干人等愣在当场,风中石化。 菀娘更是激动得红了眼眶,小六斤必须是她的亲弟弟,这耍威风逞英雄前响亮的口号,像足了她爹。 等到她们追进佛堂,就见小童抱着大刀坐在被打晕的大野猪身上,两手托腮,雾蒙蒙的黑眼睛里盛满了忧虑,看得在场众女既震惊于小童的勇武,又是母爱哗啦啦泛滥。 “姐姐,我好像又饿了!”打架是很消耗体力的。 “好好好,姐姐这就给你做饭去。” 菀娘抓着离她最近的小尼姑问:“小师傅,麻烦带我去厨房,我借用一刻钟,不,两刻钟。” “哦,好,往这边走。” “等等,”明师太忽然叫住菀娘,目光在菀娘和小童身上来回打转,语气渐缓,“他有恩于我们水月庵,为偿还恩情,我就破个例,让他在这里住上三天,但三天过后,必须离开。” 菀娘眼里放出欣喜的光芒,拼命点头:“谢谢师太收留之恩,我们一定遵守水月庵的规矩,静心向佛,不给你们添任何麻烦!” 这双目放光的明媚神态,像极了她记忆里的旧友,明师太又是一阵恍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第 54 章 “好吃, 好吃!”小童人小, 饭量可不小,连吃了两碗,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眼瞧着碗底将空,他砸吧小嘴,继续开吃第三碗。 菀娘被弟弟的饭量惊呆, 处了两日才渐渐习惯,转念一想,不愧是她爹的儿子,爹都是用汤盆盛饭,弟弟这架势,再过几年, 恐怕要赶超爹爹了。 “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饭和菜都还有, 不急。”菀娘没什么胃口,目不转睛地看着弟弟,时不时给他擦嘴, 看他吃得满头大汗, 又给他擦擦汗。 “姐姐,你能否换条帕子?” “为何?”菀娘抬手给小童擦汗的动作没有停下。 姚六斤尽可能委婉地说:“有油!” 菀娘动作一滞, 敢情这是嫌弃她了。 “我去给你洗衣服, 你慢慢吃。” 小童身上的粗布衣裳实在太脏了, 凑近闻尽是一股混着泥土的汗味儿,菀娘找小尼姑要了两件灰色道袍进行剪裁改短,先这么凑合着穿,等离开这里再给弟弟买几件精致舒适的棉绸衣料。 院子有口井,菀娘打了半桶水上来,倒进铁盆里,她搬了个小木凳坐在盆边,洒上皂角粉开始搓,不一会儿,盆里的水就全黑了,味也重,要不是弟弟衣服太少,怕热天换不过来,菀娘都想把这劣质粗糙的衣裳给扔了。 年仅七岁的孩童,瞒着爹娘千里迢迢来京城找她,其中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磨难,菀娘不敢想象,人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鼻头酸酸,眼眶又要湿了。 就如同她想念爹娘那般,千里之外的爹娘也在记挂她,未曾谋面的弟弟更是只身一人前来寻她,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不能软弱也不能退缩,她要带着弟弟去漠北,跟爹娘团聚,重享天伦之乐。 马婶嗑着瓜子走到菀娘跟前,见她垂首卖力地搓衣服,又是一阵挖苦:“一个半路捡到的小娃娃,也值得你如此费心,又是做饭又是洗衣服,真把自己当老妈子了,我看不用等到明日,趁着这日头尚早,你赶紧让他离开吧,他既然有那生擒野猪的本事,上山随便猎只野鸡野鸭的都能活,何必在这浪费我们的柴米油盐。” 这两天,姚六斤别的事没干,除了睡觉就是吃饭,然后挥舞着大刀在院子里练武,一招一式特别劲道,马婶被稚子耍刀时的狠劲骇住,不敢靠近,就只能催促菀娘,让她尽快把人赶走,免得节外生枝。 “王妃缺什么也不会缺银钱,我虽然不知道你从王府里支取了多少盘缠,但总归不会少的,马婶如此斤斤计较,莫不是想克扣些私房钱藏起来。” 菀娘说得直接,马婶听了咬牙,呸地吐了一嘴瓜子壳到地上:“好赖不分的臭丫头,活该被王妃打发到这鸟不拉屎的山里,我就等着你落发为尼的那天!” “谢谢了,我正好也想看看我到底能有多倒霉!” “你,你不知好歹,总有哭的那天!”马婶实在找不到话骂了,气吁吁地扭头回屋。 菀娘就等着她自行离开,自己好安安静静把衣服洗完,顺便想想该如何带着弟弟离开水月庵,明天就是第三天了,依着明师太那一板一眼,太重规矩的性子,恐怕不会再通融,最迟到明天晚上,必须想到办法。 洗完了衣服,菀娘回到房间,姚六斤怀里抱着大刀,手上拿着一个荷包,呆呆愣愣,仿佛灵魂出窍般魂不守舍。 “怎么了?想家了?” 菀娘走到小童面前,看清这荷包是自己的,上面绣着兰草,不过她的绣活比娘精湛多了,弟弟应该不会认错。 姚六斤确实是想家了,可男儿有泪不轻弹,再想也得忍着:“我娘也喜欢兰草,她做的荷包只绣兰草。” “而且,所有荷包上的兰草都一个样,三根叶子,中间最长往左边弯卷,左边次之,右边最短,然后中间伸出一朵浅黄色的小小花苞,因为绣花朵太费针线也费时间,所以她的绣品,不光荷包还有帕子,鞋袜上都只有花骨朵不见花开” 菀娘娓娓道来,话里充满了怀念,姚六斤听得一愣一愣,嘴巴张得都能塞下一个鹌鹑蛋了:“姐姐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娘的喜好?” “因为,我是你亲姐姐啊!”菀娘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眼里泪光闪闪,蓄满了深沉的情感。 小童懵懵懂懂:“就算你不说,我也已经把你当亲姐姐看待了啊,等我有能力了一定会报答姐姐的收留之恩!” “” 菀娘表情一滞,忽然有种对着石头诉衷肠的无力感。 多话不说,菀娘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个荷包,递到小童面前:“你再看看这个,与我绣的有何不同?” 姚六斤接过荷包,看到正面绣的兰草花就禁不住呀了一声:“这荷包和我娘做的好像,特别是上面的花草,一样的丑。” “是啊,寻常女子想做成这样,还不一定做得出来。”菀娘万分感慨道。 “所以,姐姐和我娘认识?这还真是天大的缘分呢!”一根筋的姚弟弟依然没往更深层次去想,有些惊喜道。 菀娘实在绷不住了,指着自己的脸让他看清楚:“你不觉得我和你娘长得有些相像?” 傻弟弟哦,跟爹一样练武练得脑子有点轴了,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 菀娘凑得太近,睁着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姚弟弟羞红了脸:“是,是像的,姐姐和娘都是仙女儿,我那亲姐姐也不知有没有姐姐这么像,这么美!” “” 菀娘沉了沉气,捉住弟弟的手,一口气道:“当然有这么像,这么美,因为我就是你的姐姐,和你同父同母,却因为变故而被迫分离了八年,最亲最亲的姐姐!” 此话无疑于晴天霹雳,小童惊得合不拢嘴,下巴直往下掉,菀娘体贴地给他往上抬,收回去,并拢,以一种鼓励的眼神看着他,期盼他用不一样的感情再唤她姐姐。 “这这这,”姚小弟这了半天,瞪直了眼睛,不可思议道:“可我姐姐是圆脸啊,还喜欢肉包子,很有可能是个胖子,姐姐茹素,不像啊!” “” 这也亏得是自己的亲弟弟了,不然被如此形容,菀娘都想给人一脚了。 “我那时候还小,比你都要小一岁,尚未长开,又要长身体,所以吃得比较多,脸也圆了些,但弟弟啊,姐姐那是正常发育,不算胖的,也不意味着我会一直圆下去啊,你看你不也一样,一顿吃三碗,比我能吃多了,你说我们像不像姐弟?” 菀娘极有耐心地谆谆善诱,姚弟弟听了好像又是这么个道理,再看向菀娘就更加觉得亲切了,可之前被人骗过,心里仍是有所提防:“你说你是我亲姐,那你报出全名,还有爹娘的名讳。” 弟弟虽然耿直纯良,但不愚笨,也是有防人之心的,菀娘颇感欣慰,一一道来,说出爹娘和自己的名讳,又眼波如水地望着小童:“爹娘曾说若再有个孩子,不论男女,都取名叫姚沐泽,所以,我的小泽弟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姚沐泽先是一愣,随即眼眶一红,竟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姐姐,姐姐啊,我找你找得好苦!” 菀娘也是泪盈于睫,抱住弟弟的脑袋带入怀中,哽咽失声:“没事了,没事了,以后我们姐弟再也不分开,我们一起回漠北找爹娘,姐姐也好想好想你们!” 姐弟们就这么抱着哭了好一会,菀娘先恢复过来,拿帕子给弟弟擦拭眼泪:“好了,我们收一收,被外面的人听到就不好了。” 姚沐泽整张小脸都哭红了,抽噎着问:“姐姐和那大婶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出城到山里来清修?” 这话说起来就一言难尽了,菀娘也不想多谈,寥寥道:“主家夫人看我不顺眼,打发我到这里为她祈福,什么时候她气顺了,才准我回去。” “主家夫人就是师太嘴里说的王妃吗?这王妃也太任性了,一个不高兴就把姐姐送到山里,比娘还任性!” “不要拿娘跟她比,她不配!”菀娘心里对王妃充满了恶感,连把娘跟她一起提到都不愿意。 “姐姐是不是不想呆在这里,那我们赶紧走吧,我这次偷跑出来,爹娘肯定急死了。” 菀娘轻轻弹了一下弟弟鼻头,颇为责备道:“你也知道爹娘会着急啊,你小小年纪,一个人跑这么远,万一那日没有碰到我,你可如何是好!” “我,我---”姚沐泽自知理亏,讷讷失语。 菀娘知他找自己心切,不忍过度苛责,数落两句便略过不提,转而谈离开事宜:“这里是佛门清净地,我们就算要走也不能惊扰到庵里的人,何况有王妃的命令,明师太未必肯放人,加上这里山林茂密,我们只上山时走过一遭,不一定记得那么清楚,要是走岔了路,去到大山深处,想出去就更难了。” 菀娘条理清晰地这么一说,姚六斤顿时有些泄气,耷拉着肩膀:“那可怎么办?我只会耍大刀,不会找路!” “你这耍大刀的功夫总会派上用场,我想我应该能想到办法。” 实在不行,那就等天黑了劫持明师太那个圆脸小徒弟,让她带他们下山,然后给些银钱安抚加答谢,她自己攥了多年,又有秦嬷嬷送的不少碎银,一路省吃俭用,足够她和弟弟支撑一段时间。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等到明天,也没有天黑,庵里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威武雄壮的身躯,阳光下油光发亮的皮毛,震天的吼声,张着血盆大口,那又尖又长的牙齿,吓得尼姑们落荒而逃,尖叫声四处响起,谁也顾不上去关庵门了。 菀娘在这角落处的小院里都能听到那极有特色的嘹亮吼声,惊喜的同时更是惊心,世子这么快就找来了,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躲。 念头一闪过,菀娘拎起包袱,牵着弟弟匆匆往外跑,姚沐泽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姐姐,我们这就走?你不是说要等到天黑?” “来不及了,煞星都到了,再不走,别说我们走不了,爹娘也会被我们连累,跟着遭殃。” 姐弟俩刚从屋里跑出来,就碰到慌慌张张的马婶:“那大狗怎么也来了?是不是世子到了?” “沐泽,敲晕她!” 菀娘一声命令,小弟手起刀落,猛地跃起,反握刀背重重砸在马婶脖颈上,马婶惊恐地睁大眼睛,还未来得及反应,颈部传来一阵剧痛,她两眼一抹黑,僵直着身子往后倒了下去。 两个正要跑过来的丫鬟见状,吓得收住了脚步,颤颤抖抖,不敢往前走了。 菀娘抓紧时间,拉着弟弟奔向离他们最近的西边小门,那里围墙有个野猪供出来的洞,勉强用土砖堵上,不太严实,姚沐泽挥着大刀几下就捅开了。 “你等在这里,我先出去看看,没问题了再叫你。” 身为姐姐的责任感,让菀娘身先士卒,扎起裙摆手脚麻利地从洞里爬了出去。 然而,刚从墙内爬到墙外,菀娘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见一袭淡雅的白色直襟长袍出现在自己眼前,布料质感很好,轻风拂过,也不见衣袍撩动,这长度,人一定也很高。 “你是何人?为何大门不走,偏要从这里出来?” 菀娘心想往哪走是她的自由,与你何干,身体却不由自主,抬起了头,看到男子的刹那,脑海里闪过一句话。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第 55 章 男人有一双极好看的眼睛, 不大不小, 形似桃花又更长一些,眼尾微翘,神采斐然,此刻用一种带着审视探究的神情俯视她,也不见有多凌厉森冷,反而目光迷离, 十分勾魂,看得人心神直荡。 荒山野岭,又是在这么窘迫的时刻,忽然撞到一个眉目如画的漂亮男子,菀娘也是尴尬到瞬间失语。 这男子周身气度非凡,不似乡野之流, 难不成是妖精变的? 菀娘拍拍裙子上的灰尘,慢腾腾站起, 人却依然立在洞口不挪动步子, 面色不改镇定自若道:“前两日庵里进了一头大野猪,我在试试这墙洞的大小,看野猪是不是从这里钻进去的, 试过以后, 果然不得了,得赶紧堵上, 这次是野猪, 下回恐怕就是狗熊了。” 楚渊听着女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也不开口戳穿,微翘的眼角带着一丝天然的笑意,眸光流转,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小娇娘。 小娘子眉宇之间略显青涩,看着年岁不大,却已经是少见的美貌,这般出众的容色,合该拘在深宅大院被娇养,而不是出现在这僻冷清静,断情弃爱的修行之地。 楚渊眸光微敛,抬脚走了一大步,俯下身子更凑近地端详菀娘:“我在这住了月余,从未见过狗熊,倒是今日碰到一只钻洞而出的兔子精,你说我是捉回家,还是逮到师太那里,由她发落。” 这男人竟然认识明师太! 菀娘心中一惊,好不容易趁乱跑出来,被捉回去不就前功尽弃了。 菀娘压下微惊的神色,嘴角挤出一抹笑意:“公子有所不知,我本就是要离开的,住的地方离这里比较近,就干脆抄近路了。” “姐姐,你在跟谁讲话,为何半天不动,快让让,我也要过去。”菀娘堵在洞口,姚小弟钻不出去,不知道姐姐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有些急了。 菀娘一手捂着脸,弟啊,你就不能再等等,急啥子哟! 小童嗓门大,一字一句悉数传入楚渊耳中,他似笑非笑地盯着菀娘:“原来还有个小同伙,你们姐弟倒是有情趣,哪里不玩,非要跑到尼姑庵来,这叫我如何相信你的说辞!” “公子爱信不信,从哪里来,去往何处,是我姐弟二人的自由,公子若是好管闲事,不如做个善事,把这洞口堵严实了,省得又有什么野兽跑进来,惊扰到庵里的居士们!” 菀娘回过身将弟弟拉出来,姚小弟刀不离手,抱在怀里带了出来,楚渊慧眼如炬,目光一扫便定在了那露出来的刀柄上,这样式异常眼熟,多年前曾在某位长辈那里见到过。 楚渊看向姐弟俩的神情更加耐人寻味了,菀娘视若无睹,拍怕弟弟衣服上沾的灰尘,拉着他越过男人,小跑着往林子里奔去,先在密林里躲一躲,等风头过了,他们再找路下山。 楚渊眼眸沉下,轻点脚尖跟了过去,几下快跑追上了姐弟俩,伸手搭在姚小弟肩上,小弟举起刀转身,正要张嘴警告这个比他高好多的男人,却不料,男人忽然将一粒丸子塞到了他嘴里,迅速将他下颚往上一抬,他还来不及反应,丸子就顺着喉咙滑落到了肚子里。 菀娘被这一瞬间的变故弄得傻了眼,再回过神,两眼冒火地瞪视楚渊:“君子不趁火打劫,也不背后伤人,你这样偷袭实属小人行径,给我弟弟吃的什么,若是□□请立刻给他解毒。” 美人多娇,哪怕怒到极致,那也是双眸灼亮,分外动人,楚渊好整以暇地勾唇一笑:“令弟三日内是安然无事的,可过了三日未服用解药,那就不好说了,我这样做也只是想留住姑娘,你们姐弟贸然从庵里跑出来,身份不明,是贼是友不好说,为了庵内众人的安危,我不得不将你们带到明师太那里,等确认了你们的身份,若是无碍,我自然会将解药奉上,还望姑娘配合,三日说短不短,说长,一眨眼就过去了。” 姚小弟没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听到男人这般要挟姐姐,他怒喝了一声,挥刀就朝男人砍了过去:“休要多言,看我两丈两尺的大刀,将你劈得魂飞魄散。” 缠着厚厚油布的刀刃迅猛挥过来,如疾风劲扫,楚渊身形一闪,轻松避开,心中暗叹,就连这气势也像足了那位。 一个攻,一个守,几个回合下来,姚小弟屡劈不中,越发急躁,而楚渊面容惬意,身手敏捷,更像是在逗着对方玩,菀娘在旁边看着暗暗心急,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子正想朝男子砸过去,忽而,一个娇俏的女声从背后响起,接着一抹绯红的身影闪入了菀娘视线里。 “公子,公子,水月庵里来了一个超级可怕的大黑狗,把夫人给吓晕了,您快去看看吧!” 楚渊闻言脸色骤变,脚步一转,正面迎上小童砍向他的刀刃,伸出两指精准扣住刀背,稍微使力往上一甩,刀身扬起,带着小童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往后倒去,菀娘赶紧跑过去,抵着弟弟背后,险险稳住他的身子。 “想他活,就回到庵里。” 撂下这句,男人脚步如风,快速消失在姐弟面前,他的婢女在离去前多看了菀娘的一眼,算不上友好。 “姐姐,我们走吧,这个人很厉害,我暂时还不是他的对手,我怕保护不了你。” “不,我们回去,你还小,要保护,也是姐姐保护你。” 刚刚相认,还没一起回到漠北见爹娘,菀娘不能冒着失去弟弟的一丝丝危险,是她太大意,没料到男人居然这样卑劣,背后使坏,亏她第一眼看到他想到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白瞎了那一身好皮囊,跟世子一样,都是表里不一的主。 不管男人说的是真是假,给弟弟吃的东西有没有毒,菀娘都不敢赌,只能带着弟弟再次回水月庵。 这次姐弟俩从正门进入,菀娘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一路上凝神沉思,连见到世子时的说辞都想好了,可一直走到大堂前,也没看到她以为会出现的某个身影,反而是霹雳的吼叫声时不时传过来,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最终,菀娘在佛堂的屋顶上看到了霹雳,它似乎又壮了不少,高昂着头颅,仰天长啸,迎着烈日,周身像被镀了一层金光,如同它主子那般威武不凡,傲然于天地间,仿佛无所畏惧。 姚小弟伸长了脖子望着威风凛凛的大黑狗,眼里充满了激动:“好漂亮,它是神兽吗?” 菀娘此时却无心理会弟弟的问话,她屏气凝神,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佛堂前泰然矗立的高大男子,他将弓弦拉到了极致,宛如满月,架着一把利箭,咻地一下射向屋顶的大狗。 “霹雳,危险,快避开!”菀娘来不及思考,急切地冲霹雳大喊。 听到喊声,在场的众人纷纷扭头看向菀娘,楚渊更是沉了眼眸走到菀娘跟前,不愠不火地问:“你认识这大獒?” 这男子果然不一般,居然识得霹雳是獒,菀娘更是不敢掉以轻心了,绷着声音道:“这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养的,还望公子高抬贵手,不要伤到它。” 避开箭矢的霹雳嗖几下沿着周边墙体从屋顶跃下,连蹦带跳奔向菀娘,看到坏男人靠她太近,立马变了脸,呲牙咧嘴,从喉头里发出令人心颤的吼叫,拱着背脊前爪刨地,做出一副攻击的姿态。 走开,香香是主子的,你这臭臭不可以靠近! 楚渊低沉一笑,沉着淡然,手持利箭慢慢转动,菀娘这回机敏地发现他的小动作,赶紧跑过去挡在霹雳身前:“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又是欺负小童,又是跟畜生打斗,未免不够光彩,想你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若是传出去,也不怕被世人耻笑!” 话落,楚渊身后跟着的绯衣少女立马瞪向菀娘,娇声呵斥:“大胆刁民,竟敢对公子如此无礼,还纵狗行凶,吓坏了夫人,你该当何罪!” 最讨厌这些耀武扬威的下人,她跟在世子身边时也没这么嚣张,菀娘冷眼对上少女:“我在这里看到的都是出家之人,可没听说什么夫人,你们说霹雳把夫人吓坏了,那夫人呢,在哪里?连人都没看到,莫不是你们臆造出来诓人的!” “你,你---” “红绸,退下!” 楚渊话是对着婢女说的,一双眼却是胶着在菀娘身上,未曾离开,眼里涌动着让人看不明白的情绪。 “佛门清静地,不是几位施主玩闹争嘴的场合,要打要杀,请离开我水月庵,我这里不留内心充满戾气之人。” 明师太脸色微白,在两名弟子的搀扶下慢慢走向他们,楚渊看到她,波澜不惊的眼眸里荡起一丝丝涟漪,几乎不做思考就抬脚迎了上去,拱手道:“今日是我失礼,惊扰到师太,还望师太见谅。” 明师太望着俊秀男子的眼神略复杂:“公子在山里住得太久,也该回去了,莫让家里人担心。” “师太都不担心,家里人又有谁在乎。” 楚渊这话就耐人寻味了,听到菀娘的耳朵里,总有些不同寻常的意思,联想到之前婢女说的夫人晕倒了,又见明师太面白体虚,一个大胆的念头压抑不住地涌了上来。 明师太该不会就是所谓的夫人吧? 就在菀娘晃神的功夫,明师太看向她,忌惮她身边趴着的大狗,并未靠近,只道:“这狗既然识得你,恐怕是来找你的,那你就带它走吧,莫要在这庵里生事,惊扰到菩萨。” “不能走!” 马婶一声高喊,哼哧哼哧地小跑过来,想教训菀娘一顿,可看到她身旁,左边是扛着大刀的怪力童子,右边是凶神恶煞的大狗,都是不好惹的主,哪里敢靠近,只得转头看向明师太,向她求助。 “王妃有令,命菀娘在庵内清修,没有她的许可,不得回京,更不得离开这里,师太明鉴,可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王妃要是怪罪下来,你我可都不好交代啊!” “王妃为何要将这位姑娘禁足在此地?” 楚渊倒是不客气,将王妃的真实意图一语道明,就是清修也不可能限制自由,说是禁足还差不多。 “她犯了错,王妃想让她静心思过。” 马婶话一出,菀娘先笑了出来,笑声里充满了讽刺的意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第 56 章 菀娘懒得搭理马婶, 带着弟弟走到明师太跟前, 不急不躁道:“既然师太和这位公子相识,那么请师太为我姐弟做主,我弟弟被这位公子强行喂下不知名的药丸,恐有性命之忧,还望师太劝说公子迷途知返,回头是岸, 尽早交出解药,以赎清自身罪责。” 小姑娘朗朗而谈,言辞恳切,很是叫人动容,楚渊目光轻转,不由自主地落到女子身上, 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他只是喂了一粒药丸,又没喊打喊杀, 可到了她嘴里, 好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若是换个脸皮薄的人,被这样当众指摘, 可能真要汗颜了。 明师太听后神情显得略微惊讶, 瞟向表情依旧镇定的男子,出声问询:“当真有此事?你给这孩子下药了?” 明师太内心是不大愿意相信的, 就算分开了多年, 她的渊儿也不可能变成这种欺凌弱小的恶人。 楚渊算是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可他问心无愧,目光清明,坦坦荡荡地回:“这对姐弟行为实在是古怪,不走正门,从后门穿墙而过,换做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起疑,我只是想带他们来见明师太,当面问个清楚,可他们似乎不太愿意,我无奈之下,只能用点特殊的办法了。” 菀娘听男子这般冠冕堂皇的说辞,不由嗤地一声冷笑,一边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极了世子:“公子既然这样说,那我倒要问问公子了,你一个大男人不去做些正经事,偏要在女子出家修行的庵庙后门外徘徊,公子此番行为是何意?又该如何自圆其说?” 两三句将楚渊问得一愣,心中对这位姐弟的身份感到更加怀疑了,可在师太面前,他极力保持好脾气地微笑:“我自有我的缘由,不过此处人多嘴杂,不便多说,相信明师太也是能够理解的。” 姐姐貌美,处变不惊,口齿伶俐,弟弟小小年纪却力气惊人,还有这把异常眼熟的大刀,仿佛那人所造的缩小版 明师太同楚渊眼神交汇又各自别开,她温声对菀娘道:“你们先回屋歇着,待我问清了缘由,必当给你们一个交代。” “对,回屋,别想跑掉。” 马婶求之不得,催着菀娘回院子,菀娘不理会,看着明师太道:“这位公子说的是三日内无碍,为免夜长梦多,请明师太尽快劝说这位公子改邪归正,将解药交出来。” 女子语气严肃又刻板,楚渊不由失笑:“姑娘对我似乎有所误解,我从未邪过,又何须改正。” “公子即刻将解药交出,才能显得心诚,否则,说再多都无用。”男人给弟弟吃的丸子有没有毒,她无从得知,只能用这样坚定的态度表现她的决心,从而给对方施压。 楚渊觉得再不解释,他在小姑娘心里的印象真要糟,可正欲开口,明师太快了一步:“此事暂且到此为止,三位施主先回院中歇息,这位小弟是走是留,明日一早,我再给你们答复。” 顿了一下,明师太望着吐着猩红舌头的大狗,迟疑道:“佛门之地,不留这等凶煞之物——” “师太有所不知,这狗非同寻常,是来自高原的獒犬,乃护卫活佛的两大灵獒所生,天生通晓人性,它一路追来找我,估计也是太着急,才会擅闯庵堂,我保证看好它,不再让它到处乱跑,师太菩萨心肠,且留这灵兽一处栖息之地吧!”菀娘神情诚恳,目光澄澈,叫人无法拒绝。 嗷呜,留下我吧,我很乖很听话,还能帮你们看家护院赶跑山里的野兽! 霹雳这时又表现得特别懂事,乖乖坐在菀娘身边,窄小的三角眼收敛了凶煞之气,此刻又显出一种丑萌的呆样,倒确实有几分通人性的灵兽样子。 楚渊的视线从菀娘转到她身畔坐着有她半身长的黑獒,眸中若有所思。 “若它再惹事,你们立刻离开,绝不通融。” 明师太最终表态,菀娘连忙应是:“它若是再惹事,就算师太不说,我也没脸呆在这里了,不过走之前,我得确认我弟弟安然无恙才行。” “这你不必担心,我也不会容忍在我水月庵有害人性命的恶事发生。” 说完,明师太看了楚渊一眼,转身便走:“楚施主随我来!” “哦,好!”楚渊正在想心事,明师太一声唤,他稍愣了一下,又瞥了眼菀娘,这才大步流星追了上去。 到了禅房,楚渊一进屋,掩上门,明师太回头便问:“你有没有下药害她弟弟?” 楚渊不禁苦笑:“母亲这是宁可相信外人,也不愿信自己的亲儿子?” “你若没有做,那小姑娘为何对你成见这样深?” “我是下了药,不过给她弟弟吃的是好东西,对习武之人大有益处,可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母亲你叫过来了。”楚渊耸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辜。 明师太听完松了一口气:“没有做就好,以我的直觉判断,他们姐弟很有可能是故人之后,若你做出太唐突的事情,叫我如何再面对他们。” 故人之后? 楚渊听得心头一动:“母亲说的故人,是不是锦姨?” 明师太微愣:“你只见过她一次,竟还记得?” “锦姨那样的姿容,想忘掉谈何容易,何况,我还亲手抱过那软糯糯,圆滚滚的婴孩!” 楚渊的话勾起了明师太的回忆,感慨一叹:“那时候,你也才六岁,时光荏苒,半点不由人啊!” “母亲---” “行了,不要再这样喊我了,被外人听到了不好,你是堂堂平西候世子,不宜在这山中逗留太久,还是早些下山吧,莫要留下话头让那女人抓住把柄。” “好不容易寻到母亲下落,儿子还想多住些日子,陪在母亲身边尽孝。” 楚渊话里流露出眷恋的情绪,明师太却是转过眼不看他,怕自己心软,刻意冷声道:“你若不嫌山中清苦,蚊虫扰人,住多久是你自己的事,但侯府那边,局势瞬息万变,你若执意因小失大,我也无话可说。” “母亲怎知我因小失大,说不定有意外所获呢!”楚渊笑道。 “你什么意思?” “我记得母亲好像和锦姨约定过娃娃亲?” “阿、切!” 沐锦重重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谁在念她,若是夫君恐怕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你走走走,莫在门口挡着,贵人马上就来了,你一个乡野妇孺可别冲撞了。”驿卒就差拿个笤帚赶人了。 沐锦被男子嫌弃的神色弄得也是火大,倔脾气上来,还就不打算走了。 “你这驿馆开着本就是给人住的,我又不是付不出银子,为何不让我进去。” “能进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你一个形容丑陋的村妇,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什么德行,白日里出来晃,也不怕把路人吓到,” 驿卒看着妇人占据了半张脸的青色胎记就觉得倒霉头,掂了掂她递过来的荷包,摸着鼓囊囊,好像很多,其实都是些铜币,值不了几个钱,内心更是鄙夷不已。 沐锦何曾受过这种气,就是沦落边关也有丈夫悉心护着,如今碰到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势利小人,沐锦恨不能挥手给他几巴掌。 “我只住一个晚上,明日一早就离开,这里的铜币,付一晚上的住宿费绝对够了,你这驿卒不就是想抠点油水,我今儿个心情不好,偏偏不想给,你们驿长呢,叫他出来,我要同他理论。” 沐锦说着走上前,勒袖子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教训,驿卒看妇人冷眉冷眼,样子有点凶,赶紧将荷包往外一抛:“驿长去接贵人了,不是你说见就能见到的,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你还是赶紧找个小店落脚吧,不要在这浪费时辰了,啊,你居然敢打人,” 驿卒捂着被打痛的眼睛,拔尖了嗓子控诉。 “老娘打的就是你这种麻木不仁,尖酸刻薄的势利小人!” 出了口恶气,沐锦拍拍手,胸口舒坦多了,她回身走下台阶,快步去捡掉落到路边的荷包。 就在这时,哒哒,哒哒哒,整齐又嘹亮的马蹄声快速传来,越来越近,踏破地面,带起尘土飞扬。 沐锦下意识地收回手,往后退了好几步,眯起了眼睛,抬胳膊捂住自己口鼻。 一匹匹骏马自她身前奔过,后又放慢速度绕着周边缓行,似乎在检查四周环境,直到一匹黑色高头大马停在了她面前,尘土散去,沐锦慢慢睁开了眼睛,一刹那,看到马上坐着的俊伟不凡的男人,眸中闪现激动的喜色。 乾哥哥! 可只是一瞬,沐锦又恢复了理智,不对,不可能是乾哥哥,这年龄对不上,而且,乾哥哥已经过世许多年了。 沐锦晃神的同时,魏珩锐利的目光已经扫了她一圈,最终落在她脚边的荷包上,那奇丑无比的兰草花,格外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魏珩眼眸眯起,思忖过后,再看向沐锦的神色多了几分郑重,他一个跃身矫健从马上而下,走近沐锦,捡起还在地上躺着的荷包,拍了拍上面沾染的尘土,彬彬有礼地问道:“这荷包可是夫人落下的?” 年轻男子一走近,沐锦的心也落了回去,确有四五分相似,但少了方才男子坐在马背上,带给她的那种意气风发,壮志凌云的神似之感。 沐锦接过荷包:“是我的,谢谢这位公子。” 矮瘦的驿长骑着小马驹呼哧呼哧赶上,慢腾腾下马,几步走到魏珩身边,挂着笑脸道:“下官备好了最上等的厢房,以及最丰盛的酒菜,世子快请进!” 魏珩没有回应,只专注看着妇人,对她脸上那块丑胎记视而不见,依旧极有礼貌地问道:“天色已暗,夫人为何不归家,却在此逗留?” 沐锦对这个高大俊美,看着就身份不凡,却又极为谦谦有礼的年轻儿郎很有好感,回以一笑:“我从外地来,要去往京城寻亲,看天黑了,就想在这驿馆借宿一晚,不想,” 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沐锦扫向快跑过来对着魏珩弯腰行大礼的驿卒,笑容收了收,冷冷哼了声。 魏珩又岂会看不明白,却故意问道:“不想如何?” 沐锦也乐得告小人的状,略带讽刺地道:“可惜我盘缠所剩无几,没有多的银钱给这位小哥买酒,今晚注定要夜宿山野了。” 沐锦说得痛快,驿卒听得冷汗直流,贵主子那冷飕飕的眼刀子射过来,都能把他浑身冻结成冰了。 “一个小小的驿馆,不想着迎客,却要赶客,是何道理,赵驿长,你来说说看!” 魏珩不怒自威的眼神,看得驿长心头一颤,连忙抬脚踹向手下:“我去接贵主子,叫你打点驿馆,你就是这么怠慢客人的,不会做事就收拾行李滚蛋,别让我再看到你!” “我我我这就滚,主子爷消气,息怒!” 先前还耀武扬威的小人,这时候偃旗息鼓,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离开,风水轮流转,转得出乎意料的快,沐锦看向魏珩的目光更加满意了。 长得好谈吐也好,还这么风度翩翩,温文有礼,赏罚分明,不以有色眼光看人,简直是完美的夫婿人选,可惜她还没找到女儿,不然的话--- 绝对是良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第 57 章 翌日, 直到日上三竿, 菀娘也没有看到明师太的身影,反而等来了楚渊,菀娘对这位贵公子的心情矛盾极了,不想见,可为了弟弟又不得不见,所以脸色委实没那么好看。 楚渊也看得出小姑娘不待见他, 可怎么办,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也不存在赔礼道歉的说法,他此次前来,是被母亲耳提面命,对自己昨日的行为做个澄清, 顺便扭转一下自己在小姑娘心里不好的印象。 “昨日在下一时情急,多有冒犯, 还望姑娘海涵!” 这时候又是一副温文尔雅, 风度翩翩的模样了,可菀娘心底的气依然消不下,没什么好脸色道:“若我先给公子下个药, 再说这番话, 公子又是何心情。” 楚渊一愣,接着展颜一笑, 眸光熠熠:“起初心里定是有些不舒坦的, 可既然对方表现出了诚意, 药里又没有带毒,反而对习武之人大有裨益,又何乐而不为呢!” “公子的意思是,我弟弟没有中毒?”菀娘也愣了一下,“难不成你给他吃的还是灵丹妙药?” “虽不中,亦不远矣!反正,令弟吃了,对他只有好处,并无坏处!” 菀娘仍是不大信,眼露狐疑的神色:“公子敢不敢对天发誓,若有一句妄言,天打雷劈,五雷轰顶,肠穿烂肚,不得好死!” “”楚渊沉了气,举起手,俊容肃敛道:“若我有半句欺骗,不仅不得好死,还永世不得为人,去往畜道轮回。” 这誓言够毒,菀娘又是一怔,他倒是敢说,那么,她是不是该信他一次呢! 楚渊见小姑娘太过谨慎,小脸严肃,不由又是一笑:“其实,你信不信都一样,反正我没有什么所谓的解药要给你弟弟,与其愁肠百结,倒不如放宽了心,想得太复杂,烦扰的还是自己。” “既如此,那我和公子也无话可说了,告辞。”心结解开,菀娘整个人放松下来,勉强扯起嘴角对男人笑了一笑,转身便要回院子。 楚渊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心头一悸,快速开口道:“姑娘和令弟样貌出众,跟我幼时见过的一对长辈颇为相似,他们夫妻一个姓姚,一个姓沐,不知姑娘芳名,与那二位可有渊源?” 菀娘脚步顿住,蓦地回转身,不可思议地望着楚渊:“那对夫妻是何身份,现下又在何处?” “我那位姚叔曾经官至左卫上将军,掌宫禁宿卫,因八年前东宫一场突发大火,被朝中几名大臣以玩忽职守,不堪重任,扑灭不及造成损失过大等多项罪名弹劾,一贬再贬,最后贬到漠北当个守城小官,未得皇帝宣召,终生不得离开。” 默默听着楚渊说完,菀娘眼圈也红了,哑着嗓子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场火,分明是太子玩乐时误放的,可没有人敢说出真相,姚将军白丁出身,从不结党营私,孤臣一个,又是禁军统领,在他们眼里自然就成了背锅的第一人选。” “墙倒众人推,姚叔实在是可惜了。”楚渊从母亲那里听说这段旧事,并不是很了解具体内情,不过母亲对姚家夫妻赞誉极高,想必姚将军是真的有冤情,然而时过境迁,人事已非,想查也毫无头绪,他也只能这样感慨一句了。 当年的事,她父亲有没有罪,是非曲直,其实最终都在于皇帝一句话,朝臣们不也是看皇帝脸色行事,菀娘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对楚渊心怀戒备,更加不想提到往事,也不想挑明自己的身世,微微颔首道:“公道自在人心,如果没别的事,恕我先行告辞!” “其实,你大可不必对我如此防备,”楚渊目光落到菀娘瘦削的肩头,一片落叶掉到上面,他不禁伸出两指轻拈起叶子,又快速收回手,将叶子弹落,挑眉淡淡一笑:“更何况,为自己未婚妻分忧,天经地义,义不容辞!” 一句话说得菀娘脑子里炸开了锅,勉强压着震惊的神色,往后退了两步,一本正经道:“有些话,半句玩笑都开不得,公子慎言!” “真心话,我从不开玩笑,你生下来不到一个月,我抱过你的,又胖又沉,还在我身上尿了一泡,好在没什么味道——” “公子请不要再讲这些荒唐的话了,”越听越羞人,菀娘闹了个大红脸,不免心生恼意,“你说你认识姚将军,可有何证据?那起大火当年在京都造成的轰动很大,你从长辈那里听说也没什么奇怪!” 楚渊不仅不恼,看菀娘的眼神反而多了几分赞许,女子有防备心是好事,尤其是貌美的女子。 “姚叔从军之前是铁匠,哪怕后来官至大将军,闲时也会在家里打打敲敲,令弟的那把大刀,和姚叔随身携带的兵器一模一样,只不过小了一个尺寸,且不说这个,单看你们容貌上的相似度,以及你的年纪,也十分的吻合,何况,不只是我这么认为,就连姚夫人的闺中密友,也是这样想的。” “闺中密友?你指的可是明师太?”菀娘几乎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接着追问:“你和明师太又是什么关系?” “我以为,姑娘已经猜到,又何必再问。” 楚渊这样的回答,更加肯定了菀娘的猜测,神情也更为谨慎:“你究竟是什么人?明师太既然是你的母亲,为何又在这山中出家为尼?” 这男子非富即贵,明师太是他的母亲,那也该是大户人家的主母,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偏要在这偏僻之地苦行,又是何缘由。 “涉及到家宅隐私,在下不便多言,和姑娘的婚约,是由两家长辈口头协定过的,君子一诺千金,就算姑娘不认,我也不能就此当做不存在。” “公子之前的所作所为,可谈不上有多君子,就是不遵从,又有何妨。”有没有这回事都难说,她爹娘又不在这里,他大可以瞎编,明师太看破红尘,一心向佛,估计也不会提这种事了。 菀娘惦记着弟弟,不想再聊,礼节地颔首过后便要走人,楚渊下意识地想捉住她,可刚刚碰到她的袖子,手背咚的一下被小石子打中,他收回手,蹙眉扫向四周,树影婆娑,发出沙沙声,却无半个人影。 等回过神,女子已经走进了院内,楚渊再次扫向四面的院墙,眸光微沉,迈开大步朝外墙那边走去。 隐在屋顶上的黑衣人丢出石子后就迅速翻身跃下,闪到了院门外,脚步飞起迅速离开,避免男人追出来被发现。 这里离主子所在驿馆并不算太远,他飞鸽传书,这时候也该收到了。 魏珩确实收到信了,独自坐在屋内,盯着纸条看了好半晌,这才点燃火折子,连着纸条丢入铁盘,燃烧殆尽。 一个大男人去哪里不好,非要跑去女人堆里,还跟着一群没有头发的女居士混日子,其心可诛! 魏珩站在火盆前,看到自己衣袍下摆沾了几点灰印子,顿觉扫兴,折回寝室换了一件簇新的宝蓝色长衫,又在铜镜前照了照,仔细整理仪容,直到屋外传来敲门声。 “魏公子,你在不在里面?” 魏珩整理衣领的手放了下来,转身大步走过去开门,看到女人满脸带笑的望着他,今天药水涂得没昨天浓,胎记看上去没那么狰狞了,当然,一眼敲过去,还是丑的。 “多谢魏公子昨日仗义执言,又免了我一夜的住宿费,可惜我急着赶路,想好好道谢都不行,公子可否留下府邸地址,待我找到了亲人就上门拜访,感谢公子留宿之恩。” 年轻人姓魏,驿长又唤他世子,能被唤作魏世子的,这世上也就几个了,最尊贵的那个,沐锦是不敢想的。 可这位公子无论人品还是仪容,举止,都是人中龙凤,绝对配得起那个身份,也让沐锦多了几分忌惮,即使很有好感,也不得不早些离开,以免露了马脚。 毕竟,他们一家当年那么凄凉地被贬到边关,没有皇帝传召不得擅自出关,她易容偷偷跑出来,还有个比她更大胆的儿子,她可冒不起这个险。 “夫人这就要走了?” 魏珩微微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用带着遗憾的语气道,“本来我还想请夫人多留几日,一个弱女子独自进京寻子,总是有诸多不便,况且,根据昨晚你形容的令郎样貌,我的手下好像在路上碰到过,我已经派他快马加鞭返回去找了,刚刚收到他的飞鸽传书,说是已经追踪到了令郎的下落。” “这么快!”沐锦面露欣喜,急忙问道,“不知我儿现在何处?” 魏珩略微迟疑,道:“在离这里约莫三十里地的水月庵!” 水月庵? 那不是出家女子呆的地方嘛? 沐锦愣了:“公子的手下没有找错地方吧?” “我那手下有项绝活,能够根据人踩在泥地留下的脚印追踪,令郎年幼,脚印尚小,很好判断,我那手下从山脚一路追到了山上,直至水月庵门口,所以,应该是八九不离了。” 魏珩解释得这么详细,神情又如此诚恳,沐锦想不信都不行,依她对臭小子的了解,不敢拿多了盘缠,就那么半袋碎银子,估计半路就花完了,没准下山化缘的女居士看他可怜,顺手把他带上山收留几日。 这样一想就合情合理了,沐锦心里也放松了不少,对着魏珩施了半礼:“此番大恩无以言谢,日后若有用得上我这粗鄙妇人的地方,必定全力以赴!” 魏珩微微俯身,虚托了一下沐锦手臂:“夫人言重了,出门在外,祸福难料,既然有缘遇上,互相帮扶也是应该的。” 这么谦逊温雅的贵公子,可真是世间少有,若不是赶时间,沐锦都想留下来跟他多聊聊。 魏珩似乎很体恤她的心情,也不多挽留她:“夫人此刻出发,天黑之前定能赶到,我送夫人一匹快马,以及一队侍卫,随夫人同行保护夫人的安全。” “这个就不必了,公子一看就是有要事在身,不能因我的私事而耽搁了公子的行程,我一个人也可以去的,不劳烦公子专门派人护送了。” 她好不容易出来这一趟,不仅要找儿子,更要找回失散多年的长女,少一个人知道,多一份安全。 “夫人寻回儿子也是要折返途经这里,何况,夫人家住北方,路途遥远也凶险,我正好也要往北方去,不如一路同行,路上遇到什么事也有个照应,我不急于这几日,等等夫人也是无碍的。” 这人太好了也是愁,想拒绝都找不到理由,沐锦感慨道:“公子大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公子这份大恩了。” “不客气,应该的。” 魏珩微微一笑,露出白得发光的牙齿,俊得令人目眩。 入了夜,山里树林茂密,蝉鸣更盛,还有蚊虫的侵扰,菀娘在脸上涂了薄荷油,赶走了蚊虫,却被薄荷浓烈的清亮味刺得头脑越发清醒,一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最后,菀娘干脆披上外衣,下了床,走到窗前,打开窗棂,仰头看外面月色,今天的月亮很圆,星星也多,明天应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要不要早些劫持了圆脸小尼姑走人呢。 菀娘两手托腮,陷入沉思之中。 庵里人不算多,但也不少,怎么数也有三十来号人,附近又有个贵公子结庐而居,光是避开他就已经让她很是头疼了。 哐当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从对面屋顶掉下来了,接着就是霹雳震耳欲聋的犬吠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奶奶的,这是狗还是什么怪物,滚开,啊,痛!” 男人忽地一下叫起来,惊得菀娘心头一颤,赶紧拉下窗子上闩,又走到门口,看门板栓好了没。 “谁在外面喊叫,看我两尺两寸的大刀!”姚小弟从屋里冲了出来,奔到霹雳身边,看到男人的手臂被大狗尖利的獠牙咬得血肉模糊,抡着的刀又放了下去,学着师太念了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啊,有贼闯进来了,来人啊,救命!” 女尼们惊恐的尖叫声从别的院子里传来,听得菀娘实在不忍心,打开门冲了出来,姚小弟看到姐姐,忙道:“姐姐你快进屋呆着,不要点烛火,我去外面瞅瞅。” “等等,你太小了,那贼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然而,姚小弟扛着大刀箭矢般往外冲,菀娘压根就拦不住,只能急匆匆命令霹雳:“你快跟着他,一定要保护好他。” 霹雳甩开被它咬得只剩一口气的壮汉,满嘴的血,正要往外跑,菀娘又叫住它,捡起壮汉掉落在地上的斧头,满脸的凛然:“我和你一起去!” 菀娘奔出小院,就见女尼们四处逃窜,她抓住离她最近的女尼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我弟弟?” “他他他去追贼人了,那些贼往师太的院子去了,一个个凶神恶煞,好可怕!” 菀娘听了更加心惊:“大概有多少人?” “五六,六七个吧!” 菀娘听后不只是心惊,还凉了一截:“霹雳,快去,找到我弟弟,别让坏人伤到他。” 霹雳鼻子灵,跑得又快,瞬间没了影,菀娘抱着斧头一路小跑,经过拐角时,背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 “这位姑娘,哎,且慢,我话还没说完,你怎就砍上了——” 菀娘回过身,想也不想,使出吃奶的力气举起斧头抡过去。 沐锦有所防范,快一步跳开,灵巧避开凶器,转头看向菀娘,露出责备的神色,然而,两人的视线一对上,彼此都是一愣。 借着屋檐下灯笼散发的昏黄光线,菀娘看清来者的面容,半边脸醒目的胎记,着实让人有些不适应。 沐锦则是痴痴望着菀娘,这脸瘦了不少,个子也跟她差不多高了,可这眉眼的神似,还有血浓于水,想亲近的强烈羁绊,也只有当娘的感受最深刻了。 “菀菀,娘可算找到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第 58 章 一句话, 一个拥抱,菀娘彻底懵了,举起的斧头越过头顶,哐当一声掉落在了背后地面上,她整个人处于一种呆滞状态, 半天回不过神。 “你说什么你是谁”她娘白白净净的大美人, 多好看啊, 才不是这么个鬼样子。 见女儿一副傻掉的表情,沐锦扯袖子用力在涂了染料的半边脸上使劲抹, 总算把脸色抹淡了一点,激动的笑容里饱含热泪“你看,我这是假的, 为了找你和你弟弟,不得不做乔装打扮” “娘, 你真是我娘”菀娘激动地双腿有点软, 若不是沐锦抱住她,她都要兴奋得晕厥过去了。 “当然是,必须是,分开的这几年, 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想你和阿婉到了哪里, 吃得好不好, 住得好不好, 你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和你爹也曾偷偷派人到京郊打探过, 可到那的时候,你们已经不在了,若不是阿泽还小,你爹也不放心,我早就想来找你了我的阿菀,你都长这么大了,这皮肤多白啊,模样多俊俏啊,比娘年轻时候还要美呢” 王婆婆卖瓜自卖自夸,自己生的闺女,怎样都是好的,那就是天上最美的仙女也比不上,沐锦是想摸女儿又怕用大了力,让女儿不舒服,两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女儿的脸,眼里盈满了深切浓厚的情感。 “我知道的,我不怪你们,当时我生了那么重的病,真跟着你们去往漠北,路途遥远坎坷不说,环境也恶劣,你们也是为了我的身体着想,更何况,养母对我很好,我跟着她,很快就康复了,后来也没生过什么大病,身子骨可结实了” 菀娘蕙质兰心,报喜不报忧,沐锦又何尝不懂,紧紧握着女儿,眼圈更红了。 “这次出来,我是做好了长远的打算,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你,简直是意外的大惊喜,老天爷总算开了一次恩,眷顾到我们姚家了,走,我们赶紧回漠北,你爹看到你肯定得乐坏。” “好的,我们回去,一家团圆” 母女俩陷入亢奋的狂喜之中,忙着重温亲情,周遭发生的变化已经被她们完全忽略了,直到一声响亮的咳嗽,才让她们惊得挪开视线,齐齐扭头看向站在柱子边眉目俊朗的黑甲侍卫。 莫大握着拳头举到嘴巴边咳了咳,以一种纯好奇,略带笑意的神态望着沐锦“夫人难道不是来找儿子的为何又多出了一个女儿” “这个,这个,”沐锦暗骂自己太激动,一时大意了,只能试图用笑容敷衍过去,“说来话长,所以,还是以后再说吧。” 莫大心知肚明,也没打算细问,同样回了一个浅浅的笑。 “对哦,是少了一个人,”这时菀娘如梦初醒,啊的一声叫起来,“弟弟跑去追贼了,他一个人,对好几个人,太危险我们快去找他” 沐锦对儿子倒没那么担心,还劝女儿别急“他的武艺是你爹亲传的,和高手对打可能要费一番周折,但应付几个小毛贼绰绰有余,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把人都制服了。” “姐姐,姐姐” 正说着,姚小弟已经抡着大刀蹦蹦跳跳跑了过来,满脸的轻松,菀娘看到弟弟毫发无损,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原位。 “臭小子,叫你乱跑,叫你不喊我,叫你先跑,就因为你跑了,你爹盯我更严了,我费了多大功夫才溜出来” 姚小弟还没走近,沐锦就拔腿奔了过去,姚小弟正被女人的丑颜惊吓中,沐锦揪起儿子耳朵,用力拧了一下,疼得姚小弟哇哇直叫。 “嘶,轻点,娘,你怎么越扮越丑了,我差点没认出来,哎哎,有话好好说,别拧了,你咋年纪越大,越暴力了” “谁老了谁暴力了臭小子再说一遍,你娘青春年少,永远二八,温柔贤惠貌美如花” 菀娘别过脸,不忍心看,娘还是那个娘,就是变得好像更凶了,以前凶爹,如今凶弟弟。 菀娘这一瞥,正好瞥到莫大那无处安放的尴尬眼神,娘和这个年轻男人似乎有些交情,于是好奇地问“你是何人跟我娘一起来的吗” “在下奉世子的命令,一路护着夫人上山寻子。”莫大做拱手状,对着菀娘客客气气道。 “世子是楚公子吗”菀娘下意识地想到隐居山中,住在尼姑庵隔壁木屋里的贵公子。 莫大闻言一滞,这话要是被世子听到,估计心口有得堵了,然而,还没等他回复,沐锦就快人快语道“这位世子姓魏,你说的楚公子又是哪个” 魏 这个姓简直就是魔咒,特别从母亲嘴里说出,菀娘顿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她看着母亲,声音有些虚弱道“哪个魏世子京都的那两位吗” 有归南王,还有简郡王,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位 沐锦也没细问,摊手指向一旁高深莫测当壁柱的男人“你得问这位了” 菀娘双眼有如利剑扫向莫大,一瞬间的神态,像极了世子,莫大有些晃神,随即字字清晰道“我家主人乃是归南王世子” 很好,怕什么来什么,就是要这么刺激 菀娘回过身,一手牵着母亲,一手牵着弟弟“夜深了,我们有话回屋说。” “哎,不能这么没礼貌,”沐锦舍不得松开女儿,回头看向莫大,“莫侍卫长稍等,我们母子三人先说会儿体己话,再决定去留,你要不跟这里的师太打声招呼,带着手下找几个房间借宿一晚,说来,你们也帮着抓了好几个山贼,师太应该会通融的。” “在下自有安排,夫人不必挂心,待明日一早,我再来接夫人和小姐公子返回驿馆。” 返什么不返 菀娘更加迫不及待要拉着沐锦走人了,回到她住的客房,菀娘站在门口探脑袋往外看了看,见没人跟过来,这才轻手轻脚关上了门。 沐锦看女儿过于谨慎的样子不禁有些想笑“这莫侍卫长人挺好的,一路嘘寒问暖,生怕我饿到了渴到了,他家主子更是个大善人,我能够这么快找到你们,也是托了魏世子的福,说来,他可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 姚小弟愣头愣脑,对能得娘亲如此褒奖的魏世子充满了好奇,不由问道“这魏世子很厉害么我和他比试,能打赢他么” 弟啊,你要是能打赢世子,姐姐就不愁了 菀娘沉心静气,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愤慨,尽可能平静地说“娘,您有没有想过,您和他素昧平生,他那样一个身份显赫的男子,不遗余力地帮您,甚至亲自派遣侍卫队护送,这样无微不至,是不是有些不寻常” “对,不寻常,我碰到几个乞儿,给他们铜板,也是为了向他们问路,还有娘这模样,我瞧着都嫌弃,娘一看过来,我这心里慎得慌他又不认识娘,难道不觉得碍眼,没有想要避开甚至打人的冲动”姚沐泽推己及人,十分赞同姐姐的话。 沐锦这下心里不好受了,指着自己一大早起来,花了半个时辰涂涂染染的半张脸,虎着脸瞪儿子“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愿意这么丑还不是为了顺利溜出来找你,又能避人耳目,人家一个陌生的公子,都比你这个亲生儿子懂得孝顺你娘,我还不如认他做儿子算了” “不可以,他那么老”菀娘这下子反应大了,几乎是沐锦话一落地,她就提着声音,表示强烈的抗拒。 沐锦这会儿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她拍了拍儿子“你回你的房间,快去补个觉,今儿太晚又太乱,我还没见过这里的师太,等明儿一早,我拜见了师太,我们就要赶路回去了” 弟弟一走,菀娘便握住沐锦的双手,异常严肃道“娘,这魏世子很有可能是有备而来的,您能不能详细讲讲您和他遇见的经过” 沐锦见女儿这样郑重其事,也跟着正经起来,讲得很是详细,菀娘听着听着,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娘,我觉得世子很有可能是冲我而来的。” “冲你来的你们认识” 沐锦话里有些兴奋,太好了,不用她介绍就能搭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第 59 章 菀娘对魏珩也是真真正正服气了, 只要他愿意花心思, 投其所好,那是一摸一个准。 她娘没啥大毛病, 就是喜欢美丽的东西, 尤其是人, 长了一张好脸,又有个讨喜的性格, 还在娘落难的时候出手相帮, 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的多, 雪中送炭的少,娘又是个黑白分明的直肠子, 自然对魏珩好感更甚了。 菀娘原本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有苦自己咽,有委屈自己忍着,可这回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为了防止沐锦对魏珩的好感一发不可收拾,菀娘决定将自己和魏珩之间发生的事稍微润色一下, 不那么刺激地向沐锦道明。 母女俩久别重逢,本就话多,加上魏珩这一桩, 更是聊个通宵也聊不完了。 特别是沐锦, 在听到女儿把自己送进王府做丫鬟, 又被王妃指给了世子, 然后跟世子发生的那些似是而非的情感纠葛, 沐锦先是呆了好半晌,接着眼圈发红,两行清泪落了下来,抱着菀娘又是道歉,又是心肝肉儿的哄。 “是我们对不起你,把你独自扔下,让你受了那么大的苦,还有林妹妹,她也是个苦命的人,那个杀千刀的陈大壮,害得我干妹妹早死,还想把我女儿卖掉,就是杀了他也难解我心头之恨,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回去,难得出来这一趟,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走,我们去玉恭县,到你干娘坟上,我给她好好磕几个响头,再把陈大壮找出来,揪到妹妹坟前,狠狠地揍” 沐锦是个行动力超强,风风火火的女子,婚后被丈夫压制着才慢慢收敛了性子,这会儿听了女儿悲惨的故事,正是火冒三丈的当口,就算丈夫这时候来了,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心,该收拾的人,必须收拾。 “所以,你不去感谢那位深明大义的世子了” 菀娘语气有点凉,沐锦听了又是汗颜又是内疚,握住女儿的手,百感交集。 “我是没想到你和归南王世子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匪夷所思的缘分,好在他还算规矩,没有真正碰你,要是他不顾你的意愿强行要了你,那么即使他是尊贵显赫的王世子,我和你爹也不会放过他,哪怕收拾不了他,我们也要和他同归于尽,让他不得好死。” 说到最后,沐锦越发愤慨,菀娘却是摇头“不要,为了一个他,赔上你们的命不值得,等回玉恭县祭拜了干娘,我们就回漠北,你和弟弟全都跑出来,爹肯定急死了。” 菀娘甚至可以想象爹怒发冲冠的狠样,一个两个不打一声招呼,说走就走,爹又是守城官,不能追过来,内心不知道多着急。 就是菀娘不说,沐锦自己也有些想夫君了,可一想到回去以后可能面对怎样的惩罚,沐锦又觉得在外面多呆些时日也不错,反正,她最大的牵挂,她的孩子,全都在她身边,她也算是圆满了。 虽然时隔多年未见,但母亲眨一下眼睛,菀娘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这大概就是幸福女人该有的样子,即使流落到苦寒的边关,但有人为自己遮风挡雨,并呵护疼爱,哪怕再苦,脸上也是洋溢着纯粹的笑容。 父母感情深,弟弟纯良正直,菀娘觉得这便是上苍给自己最大的慰藉,只要能和他们重逢,往日的那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沐锦是一旦做出了决定,那就必须执行,一宿未睡依然精神抖擞,为了让女儿看得顺眼,她洗掉了染料,恢复本来艳光四射的殊容,想借着见师太的由头拖延一下,看能不能悄悄从后门溜出去,可真看到了人,沐锦的心情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了。 “隋姐姐,怎么是你你不是说要带着孩子回老家吗为何又在这里,还成了女居士” 一连串的疑惑,让沐锦脑仁儿嗡嗡的疼,感觉完全不够用了。 当年平西候在有妻有子的情况下,和昭华公主暗结珠胎,孩子生下来都快一岁了,公主依然厚着脸皮放话说绝不做人侧室,京中贵妇们明着不敢置喙,背地里各种难听的话都出来了,可没用啊,人家是先帝最疼爱的女儿,先帝明着对平西侯施压,要他贬妻为妾,风风光光迎娶公主,没人阻止得了。 沐锦和姚绥远是有心而无力,姚绥远还因为在殿上参了公主一本,而被皇帝冷待了好久,或许这也是后面祸事的开端。 反正,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心酸。 老姐妹多年后在偏僻山间的尼姑庵再次相见,这感觉也是一言难尽,五味杂陈了。 明师太看着更显成熟娇艳的邻家小妹,颇感欣慰“十几年了,你还是没变,比我有福。” “哪里,真有福,就不会去到漠北吹风沙了,都是失意人呐” 可能是太久没见,隋姐姐又大变样,沐锦反而生出一丝陌生的感觉,特别是看着她的眼睛,好似平静到再也容不下任何情感,沐锦这心里除了喜,更多的却是酸涩。 “你不用为我担心,有舍才有得,我得到的未必比失去的少,红尘俗世,远离了,反而六根清净。” 沐锦原本憋着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明师太三言两语将她满肚子的话顷刻间瓦解,张了张嘴,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反倒是明师太,一句句话往外蹦“说来也是我和你深刻的缘分,没料到你一双儿女机缘巧合之下来到我这小庙,好在我没有太过于固执,不然就险些坏掉了你们母子三人团聚的机会。” “是啊,这是注定了让我们再次相遇,说来,还要感谢你对菀菀和阿泽的收留之恩呢” “其实,不瞒你说,收留菀菀并非我本意,因为她是归南王妃送过来的人,你也知道归南王妃和那位是妯娌,平日里关系也甚好,突然将王府里的婢女送到我这深山老庵来清修,谁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意图。” 关于这桩,沐锦已经听女儿提过了,说来那王妃也是小气,堂堂王府主母,劝不住儿子,就拿儿子身边的丫鬟开刀,归南王那样精忠报国的人物,娶了这样一个小肚鸡肠的王妃,也是可惜了。 这个王妃也被沐锦在心里记了一笔,敢这么对付她女儿,等哪天夫君再杀回京城,定要让这缺德女人好看。 “你们身份特殊,不宜在外漂泊太久,免得姚都尉担忧,他自己又不能随意离开漠北,此刻恐怕正是烦扰的时候,你们还是尽早动身回程吧” 沐锦笑着摇头“现下仍有一桩往事未了,想了结了再回去。” 沐锦一句话带过,显然是不想多说,明师太也不是追问的人,两人各自陷入沉默之中,沐锦忽而又道“对了,渊儿呢,你跑到这深山里苦修,可有为他想过后路,他那时多大,五岁生辰还没到,你就是为了他也该忍一忍,先占着嫡妻的名头,把那不可一世的公主拖得人老珠黄,让她一辈子只是个外室,别说侧室了,连个小妾都不算,等渊儿顺顺利利长大,你再了却红尘也不迟” 沐锦噼里啪啦一番话,说得明师太愣了好久,犹如醍醐灌顶,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年有多么任性,只在意自己的得失和心情,而忽略稚子。 “是我对不住渊儿,我太自私了。”所以,她想为这个孩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算是全了他们的母子之情。 “阿锦,你可记得我带着渊儿去看你,那时菀菀还不到一个月,渊儿很喜欢这个小妹妹,抢着要抱,结果没抱住,差点把菀菀摔了下来,菀菀也不知是无意中的报复,还是如何,竟在渊儿身上尿了。” “当然记得,渊儿那时候的脸色,我可一辈子忘不了,软软糯糯的小儿郎,竟红着脸说不要紧,妹妹的尿不臭,还让我不要责备妹妹,渊儿那么小就懂得爱护比自己还小的弟弟妹妹,长大了肯定也是个纯善的谦谦佳公子。” 不过,沐锦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前提是,不要被平西侯府的污风浊气带歪了。 毕竟,有昭华公主那样不省心的继母在,别说坐稳世子之位,就连安安稳稳长大,又得尝尽多少的艰辛。 “那妹妹应该也记得自己当时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渊儿这么小就知道爱护妹妹,长大了肯定更宠,不如我们结个儿女亲家吧,都是熟人,彼此也放心” 过了十几年,明师太记性再好也不可能原原本本照搬沐锦的话,大致意思错不了就行了。 沐锦听得浑身发虚,她那时也是说着玩的,应应景,都过去这么多年,谁知道小金童如今变成什么样了,要是胖了,丑了,或者怂了,就算是堂堂侯府世子,在她眼里仍是配不上自家天仙般的女儿。 而这头,沐锦觉得有可能变胖变丑的平西侯世子走进院子里,正看到菀娘盯着眼前的樟树发呆,霹雳坐在她身旁,虎视眈眈地瞪着越来越近的楚渊。 楚渊淡淡扫了蠢狗一眼,停下了脚步,转开视线望着远处高耸的山峦,兀自沉思,姚沐泽扛着大刀落后他们几步,左看看右瞅瞅。 光看外表,姐姐同这人倒是挺配,可这人曾诓他吃药,虽然对习武有利,他可以不计较,但若是肖想姐姐,别说门了,连窗都不可能有。 站着更远处的一排侍卫,以莫大为首,将昨夜闯庙的一干盗贼五花大绑,准备押往附近的县衙严刑审问。 “头儿,我们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你看那男人,虽然比主子差了一点,但放在人堆里也是鹤立鸡群,这小子要是乘虚而入,小姑娘未必抵挡得住啊” “欲速则不达,主人临时改主意了,我们照做就是,反正最后都是一条路,总能再碰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第 60 章 白菜价, 血汗钱, 转手请三思,作者饿晕在厕所, 都得凉凉凉凉  菀娘从头到尾默不作声的看着, 内心却跟猫抓似的特别好奇, 脑子里就没停歇,一直在猜世子为何要这样做, 越猜越好奇, 越好奇就越看世子慢吞吞不慌不忙的样子好不顺眼。 香巧不比菀娘好多少, 实在绷不住,悄悄贴近菀娘跟她咬耳朵“你说世子究竟要如何做换别的人, 我都想直接跑上去问了” 菀娘摇摇头,声音压得很低“耐心等着吧,等石头运过来就快了。” 说话的工夫,菀娘用眼角瞟了瞟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世子,常远特意从屋内搬了一张小方桌,桌上摆着一壶清茶, 供世子解渴之用。 好在她站的位子有树荫,挡去了不少日光,不然她也想喝水了。 菀娘匆匆瞥了一眼就要收回目光, 谁料世子眼皮微掀, 明明在喝茶却突然往她这边扫过来, 那犀利的视线利箭似的, 直射得菀娘不寒而栗心头猛跳, 赶紧转头佯装很认真的同香巧聊天。 偷看他又躲他,女子是否都这般矫情 魏珩手捏着杯盖轻轻擦过杯口,有节奏的发出一下下摩擦声,眯起了狭长的眼睛,薄唇微动正要开口。 “世子,石子运到了”几个汉子风风火火返回。 魏珩放下杯盏,再次走到木盆前,低头摸了摸跟在他身侧神气活现的大狗,吐出三个字“坐进去。” 霹雳憨头憨脑,也不管主人想对它做什么,只要是主人的命令,它就听从,用前肢扒着木盆边沿一下站直了,强壮有力的后肢稍稍一蹬轻松翻进盆内,按主子的话乖乖坐好。 “把木盆放到水池里。”魏珩吩咐常远。 “是。”常远回得干脆,内心却纳闷了。 世子爷究竟要做什么 常远带着几个人将木盆抬了起来,往池边台阶一步步走下去,小心翼翼将装着狗的木盆放到伸手能够到的水面上。 木盆载着霹雳渐渐往下沉,大狗第一次经历这种好玩的事,显得特别欢脱,前爪伸到水里拨清波,溅起不少水花,站在台阶最下边的人离得近,都有受到波及。 菀娘伸长脖子看到霹雳戏水的样子,不禁生出几分羡慕,她回去了也要泡个清清凉凉的澡。 魏珩站在离得较远的高台上看着,用严厉的口吻呵斥霹雳“坐好了不准动,否则饿三日。” 霹雳立马不敢动了,老老实实坐定,小眼睛可怜巴巴瞅着主人。 待水面完全平静,魏珩叫常远在跟水面持平的木盆外壁上刻记号。 到了这一刻,脑袋瓜稍微灵活点的人多多少少能猜到世子的意图了,譬如常远和菀娘。 而香巧仍是迷迷糊糊,拽着菀娘的衣袖问“你看懂了没” 菀娘差不多解开了疑问,声音里带着几分轻快“如果我猜得没错,世子用的是同等重量的物体代替称重的办法。” “代替称重” 香巧似懂非懂,感觉自己脑子还是不够用,索性不再多问了。 她们在世子背后,隔了一些距离,以为世子听不到她们的悄悄话,殊不知世子耳力极佳,已经将她们的一言一语全数听尽。 这丫头果然不笨 常远做完记号,世子叫下人把木盆搬上来,先让霹雳跳出来,再放入水中,往盆里加石块。 先投入大石块,等木盆下沉得快要接近刻度了,他们再慢慢加小石块,可加来加去,离常远标记的刻度线总是差了那么一点,不是高了就是低了,已经挑不出合适的石头让水面正好停在刻度线那里。 常远这时也为难了,转头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世子,魏珩手持铁骨扇在另一只手腕敲了一下,便收拢扇子丢了进去,又让常远取出里面较小的一个石块,这样试过两三次以后,等水面平静下来,不高不低正好在刻度线的位子。 常远喜不自胜“世子有大智慧,我辈不及。” 这马屁拍得真心实意,魏珩听了也舒坦,唇角微勾“将石头全部取出,加上铁骨扇,即刻称重。” 几个随从一人拿着一杆秤,热火朝天忙了起来。 折腾这么久,魏珩也烦了,转身回竹楼等着,经过菀娘身边时瞥了她一眼“还不跟上” 小獒亦步亦趋跟着主人,瞥到菀娘身后的臭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粗气,叫你惹本獒,怕了吧 世子一看过来,菀娘连忙低下头,不愿跟他对上,所以听到世子的话,菀娘有点懵,和香巧面面相觑。 “世子叫的是你,还是我” “是你,也有可能是我吧” 香巧也不确定,不过她觉得世子叫菀娘的可能更大,谁让她比自己美呢 常远要忙称重的事,赶鸭子似的“你们一起进去,仔细伺候着。” 菀娘不情不愿的进入竹楼,世子坐在一楼大厅,她们进来给他请安,他嗯了一声淡淡吩咐“打扇” 于是,菀娘和香巧一人手持一柄芭蕉扇,一左一右立在世子身侧,自己热得烦躁,还要苦兮兮的给主子纳凉。 菀娘望着世子宽阔挺拔的后背出神,穿得一身黑,也看不出有没有出汗,脸上瞧着倒是挺干净,清清爽爽光洁无瑕,比女人的肌肤都要好。 常远又叫了几个护院,人多干活快,不到一刻钟就匆匆进屋汇报“禀世子爷,称量完毕,所有石块加起来总重七十九斤” 七十九,差一点点就八十了,不过幸好差了那么一点点 菀娘轻轻吁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松了下来,低头看向一直躲在自己身后不敢哼声的白鹅。 算你走运,逃过一劫,以后注意点,别再跟霹雳打闹了,你主子还要喊它主子一声主子呢,你们地位不对等,你对上它是没有胜算的 香巧看向菀娘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感动,太好了,这些时日的努力没白费 魏珩没有做声,一语不发地坐在位子上,乌目幽沉,带给人的紧张感不减反增。 菀娘放下的心再次提了上去,屏气等待世子的宣判。 罚不罚,别磨蹭了,给句痛快话啊 魏珩忽然站起身,大步走到菀娘跟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对这个体重可还满意” “世子满意,菀娘便满意” 又不是她的体重,世子问错对象了吧 除了灵犀对菀娘的态度古里古怪,时而冷嘲热讽,时而不理不睬,院里其他丫鬟对菀娘的印象并不差,人美却不张扬,不多话不使小性子,尤其有个同屋的绿翘作对比,菀娘这种内敛低调,又赏心悦目的大美人就显得格外讨人喜欢了。 自己美也就算了,还不藏私,你找她帮忙,只要她能做到的都会尽力去做,没有半点敷衍。 更加分的是她做的零嘴,除了独门招牌猪肉脯,还有玫瑰饼,清凉糕,酸梅干,都是很开胃很爽口的零嘴儿,吃了还想吃。 菀娘标的价格也很公道,从不漫天要价,有的零嘴比外面铺子里卖的还要便宜,味道好分量足又干净,自己吃着也放心。 久而久之,吃人嘴软,倘若手里拿着人家做的吃食,还背地里说人坏话,那就有些不地道了,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无冤无仇的何必呢。 当然灵犀是个意外,她在一众丫鬟里地位超然,心气也高,可惜心胸赶不上心气,只要涉及到世子就变得目光狭隘有失偏颇了。 对此,上辈子有着切肤之痛的菀娘只想说,女人若将男子看得太重,视作生命里的全部,而将自己放得太低,迷失了自我,那么迟早有一天上天会狠狠给你一耳光,让你彻底清醒过来却悔之晚矣。 也因此菀娘并不特别忌惮灵犀,灵犀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这种人在未来主母面前是不够看的,等哪天世子娶了身份贵重心思缜密的正妻,灵犀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比起灵犀,菀娘更在意的是世子何时娶妻,上一世到三年后世子仍是单身,可那时的世子跟自己没有任何交集,如今自己就住在内院,世子总不可能再拖个四五年等到她放出府的年纪再娶亲,那样别说王爷王妃等不了,当今圣上也不可能答应,哪有皇室子弟拖到将近三十还不成亲的。 若是传到民间,老百姓私下议论开了,指不定以为世子有什么不能被枕边人知晓的暗疾,到时损的还是皇家的颜面。 有了危机感,之前消停了一阵的念头又再次浮了上来。 她天生长了一张让主母看不顺眼的脸,又舍不得自我毁掉,唯一的出路还是得尽早把自己嫁出去。 那么具体该怎么做呢 香巧一走,她连个打听的对象都没了,绿翘虽然八卦,但品味恶俗,只爱听城里那些王公子弟的风流韵事,从她嘴里探不到什么靠谱的信息。 平时菀娘在房间里能不吭声就把嘴巴闭得死死,做做绣活或是干点别的,就怕被绿翘缠上拉着她叨叨个没完。 可这位任性的妹子单方面和灵犀冷战以后,每次灵犀过来看她,她都爱理不理,灵犀受了一两次冷遇,面子上过不去,也不爱来了,绿翘闲不住又没个说话的人,菀娘这个室友就遭殃了。 白天找事做尽量不回屋,晚上却是避不开的,绿翘白日里一个人躺床上,找不到人说话只能睡大觉,到夜里没了瞌睡,精神头十足,菀娘不出声不搭理她,她也能扯着菀娘天南海北的唠个没完。 “你给我抹的药油有没有毒啊,为何我躺了三天,这脚脖子还是个肿的” 之前肿成个大鸡蛋,才三天就已经缩小到鹌鹑蛋了,知足吧妹子。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不过看在你帮我倒夜香洗马桶的份上,我就既往不咎了。” 别提了行不,菀娘简直不愿意回忆那股一言难尽的味道,估计这位躺床上躺久了,消化不太顺畅,排泄物也是格外的臭,菀娘觉得自己再洗个几次很有可能就要被熏死。 “哎,连我表姐都做不到,你算不错的了,我表姐这人啊就是嘴上说得好听,真要她做点什么,她就推三阻四找一大堆的理由,我算是看明白了,她说的那些话就不能当真,谁当真谁是傻子” 可不是,好在你傻得不算彻底,还有得救 “当初说得那么好听,收了我娘十两银子把我带进王府,保我荣华富贵吃香喝辣,可我来这里都快一年了,统共也就见过世子两面,还是匆匆一瞥那种,世子根本就没拿正眼瞧我,我如今十五了,再这么拖下去岂不是要拖成老姑娘” 对的,反正三年内是没指望的,世子一个通房都没纳,你表姐自己都悬着呢 “你也是个傻的,听说三爷都求到王妃跟前了,你先跟他成了好事,生米煮成熟饭,还怕王妃不把你许给三爷做妾” 说这话的才叫傻,那是不知道她上辈子有多惨。 菀娘觉得自己必须表个态了,不然绿翘逮着这个话题没完没了,最后烦的还是自己。 菀娘放下手里的绣活,起身倒了杯茶水,手捧着杯盏坐在床边,看着对面床铺的绿翘异常认真的说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每个人的想法也不一样,不是攀上主子爷做了妾室就算光宗耀祖大富大贵了,在我看来,找个实实在在的本分人,白首不相离,平平安安相伴到老,才是真正的福气。” 这是菀娘第一次对绿翘吐露心声,绿翘听了很惊讶,啧啧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想法,可不应该啊,凭你的容貌,不给主子爷做妾太可惜了,我见过的女子,唯有你在外貌上最配世子,也最有可能被世子宠幸。” 菀娘无言以对,突然很想打人了怎么办,她握紧手里的水杯,平复心底骤然翻涌的戾气,嘴角扬起的笑容有多苦涩,只有自己能够体会“你只看到那些妾室光鲜亮丽的外表,却不知多少个日夜她们对窗落泪孤枕难眠,你只看到她们穿红戴绿仆从围绕,却不知在主母面前她们有多么战战兢兢,成日里殚精竭虑,唯恐哪句话没说好,或者哪件事没做好,亦或是什么都不做也能引来杀身之祸。” “说得好像你经历过似的,哪有这么可怕。”绿翘撇嘴嘟囔,表现得不以为然,可看到菀娘一本正经的模样,又不由得被她的话感染。 菀娘抿了口茶水,轻叹了声“是啊,只有经历过才能体会其中的可怕,旁人哪里懂得。” 她就是懂得太晚,所以死得早。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本来想聊点轻松的开开心,你这么会冷场,弄得我心情更郁闷了。” 郁闷才好,睡你的大头觉吧,别再扯她聊了,莞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书斋,竹楼内。 “欲速则不达,世子有些急躁了。”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在关键位置放下一粒白棋,一张笑脸更加显得宽厚可亲。 魏荇两只长指夹住黑棋放到白棋侧前方,落子掷地有声“大师若只是前来切磋棋艺,魏某表示欢迎,若不是,那么这盘棋只能到此为止。” 魏荇面容白皙,此刻烛火映照,更是俊雅瑰丽,乌目黑沉,透着一股令人心畏的威仪,森森然仿若玉面修罗。 了空定定望着天生不凡的少年郎,笑意加深“老衲观世子面相,不日将会红鸾星动,还请世子近日修身养性,勿造杀孽,免得阻了大好姻缘” “魏某竟不知大师何时改行,不再开坛布道,而是给人算起姻缘,护国寺的香火竟差到如此地步,可悲可叹。”魏世子不开口则矣,一旦开口,定是要往人心窝里刺。 “世子此言差矣,护国寺香火鼎盛,再传百年也不是问题,”护国这两个字可不是起着玩的,事关江山社稷,了空微敛笑意郑重道,“陛下龙体欠安,近日多有烦躁,心火旺盛,世子更应当注意,莫叫人抓了把柄。” “大师好意,魏某心领了。” 听不听又是另外一回事,什么红鸾星动,实在可笑,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值得他心动的女子。 了空并不打算在王府留宿,下完了一盘棋,说了一些想说的话,便起身告辞,就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离开。 魏荇站在竹楼门口,仰头望月,眸中的墨色比这夜幕还深,忽而他目光微闪,神情冷峭,听那窸窣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 转瞬间,一团硕大的黑色身影从林子里跃出,三两下蹦到了魏荇眼前,极其乖顺地匍匐在他脚边,嘴里叼着一包东西,热切望他的样子,似乎要同他分享。 魏荇勾手在小獒大脑门上弹了弹,轻斥道“又去哪乱捡的东西,也不怕吃了要你狗命” “嗷,嗷嗷” 主人,你就尝尝嘛,很好吃的 霹雳是自己吃饱喝足了,这才想到孝敬主子,趁着身上不太香的两脚兽去泡澡,从她柜子里翻出一包未拆封的肉脯,乐颠颠地跑来和主子分享。 将纸包放在主子脚边,霹雳任务完成,一扭身蹭的一下,重新钻回了林子里,这只两脚兽太会藏食,它可得抓紧了,把藏的食物全都找出来。 魏荇望着脚下的纸包,看了好一阵才慢悠悠地捡起,翻来翻去,研究得分外仔细。 折这个纸包的人必定有一双巧手,也有些头脑,四四方方到边到角很规整,上下两个折痕对接密实,不容易散掉,想打开也不费力气,运用点巧劲就行了。 只是,刚转个身,背后就传来世子冷玉般清隽的声音“她们两个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她们还是她 不知为何,常安觉得世子可能只是想知道某个人的。 出于私心,常安也更愿意禀报菀娘信里的内容,因为字少,几句话就说完了。 香巧写的就跟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全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最不能忍受的是有一半的字都写错了,简直在挑战他的耐性,好几次都想把错字挑出来,让她重新誊写一份。 可又一想,她的家书关他何事,他吃饱了没事干啊 “菀娘写的不多,大致意思是,希望她爹寻一份正经工作,不要偷鸡摸狗,不要贪玩好赌,不要再跟那些地痞混混搅合在一起” 常安当时看完的第一感受,这约莫不是生了个女儿,而是找了个爱管事的娘 连自己亲爹都要管的女子,长得再美,他也不敢娶,免得以后变成耙耳朵 “呵” 低低的,沉沉的一声笑,不同于平时带着蔑视的冷嗤,更有一种撩人的感性。 常安不自觉地掏了掏耳朵,莫不是出现幻听了这是世子发出的笑声怎么可能 可是,屋里就只有他和世子,他不可能笑得这么迷,那么,世子 常安不禁打了个哆嗦,是他功力退步,还是世子心思更深了,为何这几日的世子让人更加看不透了 魏珩没再问什么,挥手让常安出去,常安暗暗松了口气,拿着信件快速往外走,去往他爹也是大总管的住处。 王爷常年不在京都,他的院子都是大总管常平在打理,而二总管,也就是常平的弟弟常治,随王爷定居茺州,管理那边王府的事宜。 常安将信丢在他爹的案桌上,拉了把圈椅四仰八叉的躺倒,撩起长袍下摆往身上扇风,露出里头只到小腿的白绸薄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第 61 章 (修) 白菜价, 血汗钱,转手请三思,作者饿晕在厕所, 都得凉凉凉凉  久而久之,吃人嘴软,倘若手里拿着人家做的吃食, 还背地里说人坏话, 那就有些不地道了, 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无冤无仇的何必呢。 当然灵犀是个意外, 她在一众丫鬟里地位超然, 心气也高, 可惜心胸赶不上心气, 只要涉及到世子就变得目光狭隘有失偏颇了。 对此,上辈子有着切肤之痛的菀娘只想说,女人若将男子看得太重,视作生命里的全部,而将自己放得太低, 迷失了自我, 那么迟早有一天上天会狠狠给你一耳光, 让你彻底清醒过来却悔之晚矣。 也因此菀娘并不特别忌惮灵犀, 灵犀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 这种人在未来主母面前是不够看的, 等哪天世子娶了身份贵重心思缜密的正妻, 灵犀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比起灵犀,菀娘更在意的是世子何时娶妻,上一世到三年后世子仍是单身,可那时的世子跟自己没有任何交集,如今自己就住在内院,世子总不可能再拖个四五年等到她放出府的年纪再娶亲,那样别说王爷王妃等不了,当今圣上也不可能答应,哪有皇室子弟拖到将近三十还不成亲的。 若是传到民间,老百姓私下议论开了,指不定以为世子有什么不能被枕边人知晓的暗疾,到时损的还是皇家的颜面。 有了危机感,之前消停了一阵的念头又再次浮了上来。 她天生长了一张让主母看不顺眼的脸,又舍不得自我毁掉,唯一的出路还是得尽早把自己嫁出去。 那么具体该怎么做呢 香巧一走,她连个打听的对象都没了,绿翘虽然八卦,但品味恶俗,只爱听城里那些王公子弟的风流韵事,从她嘴里探不到什么靠谱的信息。 平时菀娘在房间里能不吭声就把嘴巴闭得死死,做做绣活或是干点别的,就怕被绿翘缠上拉着她叨叨个没完。 可这位任性的妹子单方面和灵犀冷战以后,每次灵犀过来看她,她都爱理不理,灵犀受了一两次冷遇,面子上过不去,也不爱来了,绿翘闲不住又没个说话的人,菀娘这个室友就遭殃了。 白天找事做尽量不回屋,晚上却是避不开的,绿翘白日里一个人躺床上,找不到人说话只能睡大觉,到夜里没了瞌睡,精神头十足,菀娘不出声不搭理她,她也能扯着菀娘天南海北的唠个没完。 “你给我抹的药油有没有毒啊,为何我躺了三天,这脚脖子还是个肿的” 之前肿成个大鸡蛋,才三天就已经缩小到鹌鹑蛋了,知足吧妹子。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不过看在你帮我倒夜香洗马桶的份上,我就既往不咎了。” 别提了行不,菀娘简直不愿意回忆那股一言难尽的味道,估计这位躺床上躺久了,消化不太顺畅,排泄物也是格外的臭,菀娘觉得自己再洗个几次很有可能就要被熏死。 “哎,连我表姐都做不到,你算不错的了,我表姐这人啊就是嘴上说得好听,真要她做点什么,她就推三阻四找一大堆的理由,我算是看明白了,她说的那些话就不能当真,谁当真谁是傻子” 可不是,好在你傻得不算彻底,还有得救 “当初说得那么好听,收了我娘十两银子把我带进王府,保我荣华富贵吃香喝辣,可我来这里都快一年了,统共也就见过世子两面,还是匆匆一瞥那种,世子根本就没拿正眼瞧我,我如今十五了,再这么拖下去岂不是要拖成老姑娘” 对的,反正三年内是没指望的,世子一个通房都没纳,你表姐自己都悬着呢 “你也是个傻的,听说三爷都求到王妃跟前了,你先跟他成了好事,生米煮成熟饭,还怕王妃不把你许给三爷做妾” 说这话的才叫傻,那是不知道她上辈子有多惨。 菀娘觉得自己必须表个态了,不然绿翘逮着这个话题没完没了,最后烦的还是自己。 菀娘放下手里的绣活,起身倒了杯茶水,手捧着杯盏坐在床边,看着对面床铺的绿翘异常认真的说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每个人的想法也不一样,不是攀上主子爷做了妾室就算光宗耀祖大富大贵了,在我看来,找个实实在在的本分人,白首不相离,平平安安相伴到老,才是真正的福气。” 这是菀娘第一次对绿翘吐露心声,绿翘听了很惊讶,啧啧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想法,可不应该啊,凭你的容貌,不给主子爷做妾太可惜了,我见过的女子,唯有你在外貌上最配世子,也最有可能被世子宠幸。” 菀娘无言以对,突然很想打人了怎么办,她握紧手里的水杯,平复心底骤然翻涌的戾气,嘴角扬起的笑容有多苦涩,只有自己能够体会“你只看到那些妾室光鲜亮丽的外表,却不知多少个日夜她们对窗落泪孤枕难眠,你只看到她们穿红戴绿仆从围绕,却不知在主母面前她们有多么战战兢兢,成日里殚精竭虑,唯恐哪句话没说好,或者哪件事没做好,亦或是什么都不做也能引来杀身之祸。” “说得好像你经历过似的,哪有这么可怕。”绿翘撇嘴嘟囔,表现得不以为然,可看到菀娘一本正经的模样,又不由得被她的话感染。 菀娘抿了口茶水,轻叹了声“是啊,只有经历过才能体会其中的可怕,旁人哪里懂得。” 她就是懂得太晚,所以死得早。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本来想聊点轻松的开开心,你这么会冷场,弄得我心情更郁闷了。” 郁闷才好,睡你的大头觉吧,别再扯她聊了,莞娘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书斋,竹楼内。 “欲速则不达,世子有些急躁了。”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在关键位置放下一粒白棋,一张笑脸更加显得宽厚可亲。 魏荇两只长指夹住黑棋放到白棋侧前方,落子掷地有声“大师若只是前来切磋棋艺,魏某表示欢迎,若不是,那么这盘棋只能到此为止。” 魏荇面容白皙,此刻烛火映照,更是俊雅瑰丽,乌目黑沉,透着一股令人心畏的威仪,森森然仿若玉面修罗。 了空定定望着天生不凡的少年郎,笑意加深“老衲观世子面相,不日将会红鸾星动,还请世子近日修身养性,勿造杀孽,免得阻了大好姻缘” “魏某竟不知大师何时改行,不再开坛布道,而是给人算起姻缘,护国寺的香火竟差到如此地步,可悲可叹。”魏世子不开口则矣,一旦开口,定是要往人心窝里刺。 “世子此言差矣,护国寺香火鼎盛,再传百年也不是问题,”护国这两个字可不是起着玩的,事关江山社稷,了空微敛笑意郑重道,“陛下龙体欠安,近日多有烦躁,心火旺盛,世子更应当注意,莫叫人抓了把柄。” “大师好意,魏某心领了。” 听不听又是另外一回事,什么红鸾星动,实在可笑,这世上怎么可能存在值得他心动的女子。 了空并不打算在王府留宿,下完了一盘棋,说了一些想说的话,便起身告辞,就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离开。 魏荇站在竹楼门口,仰头望月,眸中的墨色比这夜幕还深,忽而他目光微闪,神情冷峭,听那窸窣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 转瞬间,一团硕大的黑色身影从林子里跃出,三两下蹦到了魏荇眼前,极其乖顺地匍匐在他脚边,嘴里叼着一包东西,热切望他的样子,似乎要同他分享。 魏荇勾手在小獒大脑门上弹了弹,轻斥道“又去哪乱捡的东西,也不怕吃了要你狗命” “嗷,嗷嗷” 主人,你就尝尝嘛,很好吃的 霹雳是自己吃饱喝足了,这才想到孝敬主子,趁着身上不太香的两脚兽去泡澡,从她柜子里翻出一包未拆封的肉脯,乐颠颠地跑来和主子分享。 将纸包放在主子脚边,霹雳任务完成,一扭身蹭的一下,重新钻回了林子里,这只两脚兽太会藏食,它可得抓紧了,把藏的食物全都找出来。 魏荇望着脚下的纸包,看了好一阵才慢悠悠地捡起,翻来翻去,研究得分外仔细。 折这个纸包的人必定有一双巧手,也有些头脑,四四方方到边到角很规整,上下两个折痕对接密实,不容易散掉,想打开也不费力气,运用点巧劲就行了。 菀娘懵了,简直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回想王妃说过的话,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提到妾字,全是那些丫鬟婢子在传,让她也跟着混乱了。 当妾,世子不找她,她就不用侍寝,万一要见,她还能寻个身体不适的由头避一避,日子久了,世子兴许就忘记她这号小人物了。 可侍寝婢女不一样,到了晚上她就得在里屋候着,不管做不做那事,孤男寡女,夜夜碰面,说不定哪天世子心血来潮,饥不择食就把她给办了。 看到菀娘受到打击,失魂落魄的样子,常安满足了,斜眼睥着她:“看你可怜,我就破例一回,不用站了,直接跟我进来吧” 世子爱清幽,喜竹,门前屋后种的都是青嫩挺拔的绿竹,品种良多,清雅怡人,到了夏日,格外凉爽清静,仿佛是游离于王府之外的另一片风趣乐土。 然而,菀娘此刻心情沉重,毫无欣赏美景的情趣,垂眸掩住流光心事,裙带随风款款,莲步轻挪,跟着常安亦步亦趋的往书房那边走。 到了门口,常安站直了身子,轻声敲门,恭恭敬敬道:“世子爷,王妃赏赐的婢子前来给您请安” 屋里一片寂静,久久无声,就在菀娘怀疑世子在不在里面时,一个清湛似冷玉的声音悠然响起。 “进来” 简单两个字,漫不经心的口吻,却有如一记重拳,深深击中菀娘心房。 “杖毙” 那时,世子爷说出这两个字,也是同样的语调,但声音更冷更狠,充满了厌恶。 常安轻轻推开房门,让开身子,眼角瞟向呆愣愣立着不动的菀娘,用眼神示意,傻站着做什么,世子爷叫你进去呢 菀娘深吸一口气,极力保持镇定,两手紧紧交握,掩在宽袖下,一步一缓,慢腾腾走到距离案桌一两米的位子,站定,向前迈左腿,屈膝,两手叠放在膝上,右腿半跪,眼微垂,低了头,语调平稳道“奴婢菀娘给世子爷请安”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菀娘不敢动,保持屈膝行礼的姿势,双腿微微发颤。 “为何不抬头看我,眼睛被雀儿琢了” “” 毒舌世子爷,想打怎么办 明明世子坐着,她站着,可菀娘仍是感觉头顶一片高压,就像被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给盯住,浑身僵硬,声音也是格外艰涩。 “世子仙姿玉质,奴婢身份卑微面容俗艳,不敢唐突世子。” 她不抬头,是怕看到这位冷血世子,一个忍不住,想跟他同归于尽。 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她没走到他跟前,就被这位战功赫赫的少爷将军一柄飞刀了结了。 说起来,世子如今也不过十九的年纪,还未弱冠,这周身凌驾于人的气势,已经是浑然天成,令人敬而生畏。 若不是菀娘对他有心结,无处发泄的怨恨使她平添了几分勇气,换做上一世的她,恐怕早就两腿弯曲,给跪了。 “滚下去,学好了规矩再来伺候。” 菀娘久不抬头,木木呆呆,魏珩无意与一个丫头周旋,漆黑的眼眸,一片化不开的浓郁之色,冷着声将人打发下去。 却不知,菀娘求之不得,暗暗松了一口气,保持低头的姿势,转身,离去的脚步比来时更为轻快,身体最自然的反应,简直控制不住。 那纤弱的背影,轻扭的腰肢,还有圆而翘的臀部,媚骨天成 魏珩默默移开视线,握着书简的手渐渐收紧。 王妃未免太小看他,就凭一名女子,也想乱他心神,可笑 常安见他家世子爷没有被美色所惑,依旧英明神武,很是放了心,对菀娘更加爱理不理,将她带到后院,到了门口,冲里面吩咐了一声,便撂手走人,背影那就一个潇洒,看得菀娘脚好痒,想踹人了。 后院一干丫鬟,挥着小手帕护送这位年轻俊秀的管家,一个个眼带桃花,做得太明显,菀娘想无视都不行。 更有一个圆脸丫鬟径直走到菀娘跟前,上下打量她,重重哼出一口气,一开腔便不太友善“我们这里讲的是先来后到,不是你长得美,就可以破例的,今后你就跟着我了,要学规矩,先从扫地开始,喏,院角堆起来的落叶,看到没,你去点火烧了,烧出来的灰渣,拖过来给屋前青松翠竹施肥。” 菀娘不接这话,笑了笑,不卑不亢的说“请问灵犀姐姐可在院里” 灵犀是后院的主要管事,也是唯一能够近身服侍世子的头等大丫鬟,她来了这里,自是受灵犀管辖,要听,也是听灵犀的安排。 “表姐贵人事忙,哪是你一个小婢子说见就能见到的,你之前在王妃院里是个三等丫鬟,到了我们世子院里,没让你到灶上做个烧火丫鬟,已经是我们世子爷心善了,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认不清形势。” 绿翘双手叉腰,圆脸杏眸,好一番狐假虎威的做派。 菀娘听到表姐二字,不由多看了绿翘两眼,原来是灵犀的表妹,怪不得这么嚣张,就她一个人在这大呼小叫,其他丫鬟无一人吭声。 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菀娘有她的坚持,看了一圈周围站着的丫鬟,温温雅雅再次出声“我初来乍到,必要见过灵犀姐姐,各位姐妹,谁人有空,带我一见,菀娘感激不尽” “姐姐在此,唤我作甚” 一道略带笑意,清凌凌的声音自院门口响起,菀娘回头,便见一抹青绿色的高挑身影跨过院门,飘然而至,一双美目定定望着菀娘,上下打量,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 “都说王妃院里藏了个娇娇美人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到十五的年纪,脸盘娇嫩,稍显青涩,一双眼睛却极为出色,自带秋水,流转间波光潋滟,身段也发育得好,再过个一两年,还不得长成怎样一个天仙模样。 “灵犀姐姐过奖了”菀娘含蓄谦虚的回,对方看她的同时,她也悄悄琢磨着对方。 关于世子和灵犀的香艳情事,早就在整个王府里传开了,都说世子爷已经收用了这位从小跟到大的丫鬟,目前不做打算,是要等到世子妃进门,再提为妾室。 对此,菀娘只想冷笑三声。 她死的时候,世子爷二十有二,别说世子妃,连个妾室都没有。 灵犀二十岁的高龄,依然顶着备受世子爷宠信的大丫鬟名头,内心怎么想的,菀娘猜不透,可换做菀娘自己,别人眼里的香饽饽,她只觉得是火坑,宁可找个正直靠谱的护院嫁了,也不愿意大好年华就这么逝去,白白苦熬,没个尽头。 世子那冰冷蚀骨的眼神,菀娘有时做梦还会梦到,惊醒以后满身的冷汗,对世子的感觉有恨有埋怨,但更多的是弱者对强者的敬畏和忌惮。 “王妃洞若观火,派我过来伺候世子,想必是发现我身上有什么可取之处,能够取悦到世子,我如今还在观望,没有展开行动,一是尚未摸清世子的脾气,二是想到姐姐待我极好,不愿为此伤了彼此的情分,” 若说跟着渣三爷唯一的好处,那便是学会了他的巧舌如簧,死物经过他那张嘴皮子也能瞬间说成活的,诀窍就是使劲的撒糖,恶心巴拉,肉麻当有趣。 “世子冲锋陷阵杀敌无数,靠的就是一把刀和一柄剑,身为勇猛无敌的大将军,最看重的便是跟着自己征战沙场的兵器,我父亲给我打磨的匕首十分锋利,削铁如泥,你说世子见了是欢喜,还是欢喜呢,对于进献利器的我又会不会高看几分呢” 菀娘多活了一世,虽然死得惨了点,但也并非一无所获。 世子对女色兴致缺缺,将全部精力用在了军事上,记忆里大概是半年后,世子以兵部名义公开征召全天下的能工巧匠,让他们同场竞技,锻造最拿手的兵器,获得前三名的工匠将破格进入兵部。 父亲生在打铁世家,征召入伍前便是当地最有名的铁匠,尤以打造刀剑最为擅长,不过为了明哲保身,父亲刻意藏拙,给外人打造的器具总是差了那么一些火候,唯有她随身携带的匕首是父亲呕心沥血之作,冰刃寒光,发丝一碰即断,父亲用最韧的野牛皮做刀鞘时特别做厚做宽了不少,并在刀身上涂了油蜡,就是为了减少彼此摩擦,让刀鞘不被划破。 菀娘一句句的说,灵犀的心一点点下沉,脸色异常的难看。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世子对兵器的痴迷,当年她从一干小丫头里脱颖而出,成功留在世子身边,就是因为她爹外出走货时从死人堆里翻出一把宝弓,稍加润色改造以后进献给世子,并及时提了她一下,后来世子选丫鬟时眼皮也不抬地就叫出她的名字。 她沾沾自喜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如今又来了个菀娘想用同样的招数,这叫灵犀如何不气,有种自己的宝贝被觊觎了的感觉。 “表姐,不好了,王妃来了。”绿翘咋咋呼呼跑进来。 灵犀脸色更黑了,等到绿翘跑到跟前,满肚子的怒气找到了宣泄口,不顾菀娘在场,一巴掌甩到绿翘脸上“快闭上你那乌鸦嘴,王妃来这里是好事是喜事,哪里由得你大呼小叫胡说八道。” 绿翘被打得一愣,呆呼呼的,等反应过来,双眼睁得铜铃儿大,一下子炸了“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爹娘都没舍得碰我一下,你,你等着,我要去跟姑姑告状。” “去吧,去吧,说你在这吃不好睡不香还天天受我的气,我这就去求了世子的恩典将你放出府。” 灵犀恨恨说着气话,顺道剜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菀娘,心情无比的抑郁,抬脚往外走,刚到门口就撞见正要掀帘子气喘吁吁的蓝嫣。 “王妃,王妃往书斋那边去了,还带着庆仪郡主和显国公府的表姑娘。” 不是在后花园宴客么,怎的把她们带到了澜沧院,还特意跑到书斋见世子,这意图未免也太明显了。 灵犀忽然感到浑身发冷,王妃果然会盘算,一个世子正妃,一个侧妃,全都是身份高贵的主,对世子而言可谓是如虎添翼。 今上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儿子,比世子还小了三岁,听闻身子不是很好,能不能养到弱冠都是问题,若是有个万一,跟今上亲缘关系最近的世子无疑是皇位最佳人选。 想到这种可能,灵犀心情矛盾极了,既喜且忧,喜世子爷将来可能的造化,又忧正妃侧妃身份太高,她日后必要被压得死死,翻身太难。 “王妃带着两位娇客过来,我们要不要过去奉茶” 蓝嫣这样一问,灵犀立马回道“当然要去,书斋那边就几个洒扫丫鬟,粗手粗脚,常安又没什么伺候女主子的经验,怠慢了王妃和两位客人就不好了。” 两人脚步匆匆快速离开,屋里只剩菀娘和绿翘,菀娘看着绿翘带了明显红印子的左脸,作为睡一个屋的室友,象征性的关怀道“你要不要拿个水煮蛋滚一滚。” “要你管,八婆”当着菀娘的面被表姐打,绿翘颜面尽失,只觉无比羞恼,瞪了菀娘一眼,袖子一甩,快跑着出了屋子。 菀娘可不想一个人呆在灵犀房间里,免得对方心血来潮,说掉了个什么东西然后赖她头上,看到绿翘跑出去,她也跟着快速出屋,两袖飘飘两手空荡荡,第一时间去廊下察看墨菊。 书房内,黄花梨木矮桌中间开了个圆洞,洞下面放着一个红泥小火炉,炉上搁了紫砂茶壶,炭火已经熄灭,壶内的花茶也已冷却。 世子和王妃盘腿端坐榻上,世子拿起比他拳头大不了多少的袖珍茶壶,不紧不慢地往王妃身前的琉璃茶盏里倒茶。 “这是父亲从茺州寄回的银胎雪菊,清肝明目,生津消暑,祛烦止躁。” 世子从不说废话,有这个耐心也是意有所指。 王妃细长的眉头一挑,将茶盏往他身前一推,拒绝饮用,没好气的说“我烦什么躁什么,世子难道不懂我舍下脸面亲自将她们二人带过来给你相看,你就是这么个态度,先不说雅容,庆仪是你亲表妹,你皇姑唯一的女儿,父亲又是平西侯,手握一方兵马,这次庆仪上京,好几家都在悄悄的问,多番试探庆仪的口风,你猜庆仪怎么说” 王妃故意这么问,就是想勾起儿子的好奇心,打破他那十年如一日没什么表情的冷漠脸,可话抛出去,她发现最后尴尬的依然是她,简直屡试不爽。 她这辈子最大的挫败感就是来自这个让她引以为豪,并报以极大期望,却又让她捉摸不透的儿子。 从小天赋过人,心智超群,论文能治国,论武可安邦,护国寺大师私下曾言此子乃不出世的天才,鸿福齐天,显贵不可言。 什么都好,就是在婚事上拖拖拉拉,不肯给她个痛快话。 “庆仪说要嫁也只嫁功高盖世的大英雄,这不明摆着指的是你,来你这里也是庆仪先提出的,她听说世子院里有片清幽雅致的竹林,很早就想来瞧瞧了,要我说干巴巴的竹子有什么好看的,她想见的分明是你,你可倒好,还真的把她们两个打发到竹林里去了。” 说着说着,王妃口干舌燥,又将茶盏端了回来,掀盖子小抿一口,见世子不动如山,一点反应也没有,气不打一处来,“你倒是给个准话啊,庆仪和雅容都是难得的美人,品貌才情比公主也是不差的,你连她们都看不上,难道还想娶个天仙儿放屋里供着不成” “功高盖世的另一层意思,功高震主。” 世子掀了掀眼皮,漆黑的眸淡然无波,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像谈论天气般毫不经心。 王妃冷冷一笑,眸子里带着几分傲然“我的儿子就算是功高震主,那也是应当的,你十二岁便跟着你父亲南征北战,十五岁那年更是力挫鞑靼十万大军,将他们逼回到漠北草原退守老巢,从此元气大伤,至今不敢再袭,试问大盛王朝,除了我归南王府又有几家能够做到。” 魏家这个天下原本就是从他人手里夺过来的,如今才传至第二代,根基尚且不稳,内有前朝余部逃窜,外有北鞑靼西突厥,太子那样的孱弱身子,如何承担得起这份沉甸甸的重任,怕是刚刚扛上肩头,瘦削的背脊就被压弯了。 魏珩不再言语,忽然撩起袍子下榻,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丫鬟随从都候在院子里,午时的阳光正晒,但没他的命令,无一人敢上前。 他将灵犀叫到跟前“把她们带过来,王妃要离开了。” 让她们进去游玩一刻钟,已经是他的极限。 王妃沉着脸走近“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两个儿子,两个极端,一个贪恋美色,一个不近女色,也不知道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贪上这么两个不省心的主。 对于大儿子,王妃巴不得他多近女色,一旦开了荤,体会到女子的妙处,就不信他还能跟和尚似的坐怀不乱。 说起来,那个菀娘真是没用,把小儿子迷得七荤八素,大儿子这边却一筹莫展,都来好几天了,也没勾得世子召她侍寝,待自己再敲打敲打,让她长长记性,抓紧时间把事办了,毕竟那等模样的女子实在不好找,再找出一个,黄花菜都得凉了。 竹林这边,两位娇小姐都没什么赏竹的心情,看似悠闲自在,其实都在默默打量对方,估算对方的实力,和自己比较有哪些优势劣势。 单论容貌,赵雅容稍逊一筹,但她有个状元爹爹,从小耳濡目染熟读诗书,娴雅从容的书卷气息,却有另一种动人的魅力。 而庆仪在边关长大,所处环境有限,加上其父又是武将,并不怎么重视女子才情,能断文识字即可,反正有个封疆大吏的爹,又有个公主娘,郡主从来不愁嫁,只有她挑别人,没有别人挑她的道理。 偏偏她想嫁的那个人却是求而不得,三年前他来肃州拜访父亲,她便对他一见钟情,从此恋恋不忘,这三年里母亲也曾书信给驻守茺州的王爷,明里暗里表示亲上加亲的意思,王爷却说关外大捷论功行赏时,长子推了所有封赏只求婚娶自由,他有言在先只能应下,后来回禀天子,天子犹豫了一下也勉为其难地应了。 不只庆仪和赵雅容,京中所有贵女的痴心都碎了一地,要嫁世子,就得他主动求娶,可让世子那样的谪仙人物倾心相许,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多少女子折在半路上痛哭流涕铩羽而归。 这其中也包括庆仪和赵雅容,但她们有雄厚的家世做依仗,王妃很是看重她们。 王妃是世子的母亲,世子总要娶亲,母亲的意见定然是要首先考虑的。 世子如今仍是孤家寡人,不说妾室,就连个通房也没有,说明他对女色并不上心,只要他没有特别偏好的女子,她们就有机会。 哦,不对,倒是忘了世子有个贴身伺候多年的婢子,从小就跟着世子,据说很多年了 “郡主,赵小姐,王妃要回去了,叫我来通知你们。” 灵犀一出现就感觉两道冰刀子般凌厉的视线直射向自己,不禁瑟瑟发抖,怎么回事,好冷。 莞娘心不在焉,一直到翌日早晨,她身旁的香巧感受到她不对劲的情绪,关心的问“你这是怎么了,让你浇花,你这水全都浇到地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第 62 章 菀娘本以为自己会失眠, 毕竟后半夜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可事实是等烟雾散去,她回到房间, 倒头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要不是娘亲一大早叫醒她,她很可能就睡到日上三竿了。 沐锦为此还打趣她“想急着走的是你, 这会儿离不开床的也是你” 菀娘坐在桌前, 任由娘亲帮她梳妆, 她捂着嘴巴,秀气打了个哈欠, 眼底仍有一丝青色, 好在底子好, 稍微上个妆就遮掩过去了。 “不出意外,今晚就能见到你爹了, 我得给你打扮得像仙女似的, 让你爹看看他闺女有多么漂亮” 这样一来, 女儿她爹的注意力全在女儿身上, 妻子都得靠边站了, 沐锦乐滋滋地想, 男人直接无视自己是最好不过了的。 沐锦给女儿梳了个随云髻, 一头青丝往上分成了整整齐齐的几股, 再并拢扭转, 盘结到头顶一侧, 最后用粉白色缎带在发髻根部打个结固定,缎带末端刻意留长,垂到后颈的位置,显得人灵动大方,又格外娇美俏丽。 衣服也是配着这发髻,选了一条窄袖淡粉色斜襟罗裙,菀娘换好以后转了一圈,宽大裙摆就像花苞绽放般荡出一圈圈粉色波纹,沐锦的笑容也是越来越大,在她看来,女儿就是仙女下凡,无与伦比的美。 “娘,会不会太粉了”菀娘平时穿的比较素,很少从头到脚都是这么嫩的颜色,太打眼了。 “你爹看了肯定欢喜得不行,他印象里的你就该是这个模样,粉粉嫩嫩,小仙女似的。” 沐锦越看越满意,走到女儿跟前给她打理衣裙,仔仔细细检查,确保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这时,趴在地板上有些无精打采的霹雳忽然站了起来,蹭一下跑到门边,直起身子扒门板,用爪子扒拉开了门栓,嗖的箭一般跑了出去。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得太快,等母女俩反应过来,已经看不到霹雳的狗影了。 菀娘回过神,想也不想就追了出去,看到霹雳跑下楼,她站在二楼走道上,扶着栏杆往下看,就见霹雳跑到大厅里,整个大厅除了一只狗,只有中间站着一个人,身形高长又不失健壮,一袭月白色的长衫服服帖帖裹在他身上,文雅却不羸弱,笔挺的站姿,仿佛永远压不弯的脊背,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的刚毅强悍。 霹雳跑到男人跟前,男人低头看它,似乎在跟它讲话,并没有抬头往上看,菀娘小心脏加剧跳个不停,不自觉地往后退,慢慢退回到房门口。 沐锦拿着帷帽正要从房间里出来,见女儿神情不对,问她怎么了。 菀娘低声呢喃“冤家来了” 女儿声音很小,更像是自言自语,但沐锦离得近,就在她身后,仍是听到了。 “冤家谁啊” 话落,霹雳再次跑了上来,呼哧呼哧几下奔到菀娘跟前坐定,嘴里叼着一样小物件,眼巴巴瞅着菀娘,似乎要递给她。 沐锦瞧着那物件的样子,好奇接了过来,呀了一声“这玉兔子真漂亮,估计值不少钱,霹雳,你哪找来的” 通身没有一点瑕疵,也没有接缝的痕迹,应是用一整块纯白色玉石打磨削刻而成,不管是玉料本身,还是雕出来的活灵活现的兔子形象,都是极具收藏价值的珍品。 “晚辈和菀娘是旧识,她生辰将至,又是兔年所生,晚辈就想亲手做一只兔子送给她,愿她此生喜乐安康,无疾无灾,福寿绵长。” 多么动听的话啊,不了解他们之间情感纠葛的路人听了,恐怕要感动坏了。 菀娘僵硬转头,就见一身白衣的世子爷有如青松般直挺挺立在了楼道口,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痕,皎皎如皓月,姝容灿华,俊美无匹。 她记忆里,他穿白衣的时候不多,这么冷不丁瞧过去,宛如谪仙。 他和她 多久没见了 好像也不是很久 可为何此时此刻,菀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似乎隔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魏世子有心了”不谈别的,只说这只玉兔,沐锦是喜欢的,和女儿很配。 更何况,一个金童一个玉女,四目相接,俱是无语,沐锦再不说点什么,恐怕这两人要对视到天荒地老了。 “应该的。”魏珩淡定挪开目光,转向沐锦,微微一笑。 沐锦只觉眼前亮闪闪,有种满目生辉的惊艳,这时,菀娘如梦初醒,从沐锦手里拿过帷帽戴到头上,罩住她的脸,却对玉兔视而不见,极力用平常的语调道“多谢魏世子的好意,不过男女授受不亲,这般大礼,菀娘承受不起,还望世子收回,往后不要再送了。” “这只是个小物件,算不得多珍贵,既然送给了姑娘,那就任由姑娘处置,若是不喜欢,砸了扔了你随意,只要你高兴就好。” 多么风度翩翩,多么体贴周到,自己一点毛病都没有,她好像才是那个不懂事的人。 或许是怨念太深,如今不管魏珩做什么说什么,菀娘总是习惯性地从恶意的方面去揣测他,对他所谓的好意不想接受也不能接受。 “前尘旧事,便如过眼云烟,且聚且散,过去了,就不会再有,世子龙章凤姿,心怀天下,和我这般小人物本就不是一路人,还望世子认清现实,不要再做出这种让人误会的事了。” 可能是戴了帷帽,遮住了视线,眼前朦朦胧胧,看不清魏珩的样子,菀娘的胆子也大了,透着豁出去的决心,要跟魏珩做个了断。 沐锦看看这瞅瞅那,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只看外貌,两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衣物也配,但女儿对这魏世子的抗拒太明,她身为母亲,自然要向着女儿。 “世子既然得知菀菀是我女儿,那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当年女儿和我们夫妻失散,误打误撞到了王府做婢女,她安守本分,不贪恋荣华,也不惹是生非,却被你的母妃咄咄相逼,处处针对,你们王府家大业大,我们小门小户招惹不起,也不敢高攀,况且,强扭的瓜不甜,我女儿清清白白,宁折不弯,不是给人做妾做侧室的料,还望世子成全,放各自安生” 沐锦晓之以理,魏珩很有礼貌地聆听,不曾打断一句,等沐锦说完,他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世间女子何其多,但姚沐菀,只有一个” 真正的名字被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道出,菀娘心头猛跳了一下,面色微白,果然,他真的查到了 沐锦脸色也是一变,声音沉了下来“世子既然已经查到了我们的真实身份,又何必再拐弯抹角,要抓要杀给个准话,当然,我们也不可能束手就擒,这里是边关,谁赢谁输还未必呢” 说话间,沐锦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往上抬,掌心赫然贴着一只小小的飞镖。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姚小弟忽然从隔壁房间冲了出来,二话不说,挥起大刀砍向魏珩,嘴里大嚷“叫你欺负姐姐,看我一刀劈得你魂飞魄散” 魏珩不躲不避,眼睛也不眨一下,淡然看着姚小弟向他扑来,伸出一只手轻轻松松接住挥过来的大刀,并稳稳控制住,姚小弟两手举着刀子,就像被定住了似的,涨红了脸,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办法撼动男人,更别说抽回刀子了。 弟弟冲出来那刻,菀娘就掀开了帷帽,看到弟弟被魏珩制住动弹不得,急得什么也顾不上了,稍稍拎了裙摆小跑过去。 魏珩的目光就像定在了菀娘身上,看她步态轻盈,袅袅婷婷,粉嫩娇美,就像春日里最美的花儿,在他眼前极致怒放,美到了他心里。 “你快放开我弟弟,他年纪小,你就是赢了他,也是胜之不武。” “我若是想赢,他又如何能安好”早就缺胳膊少腿了。 魏珩手一松,姚小弟始料不及,整个人绷得太紧,脚步晃了晃,身子往后仰,菀娘及时撑了他一把,等他站稳,才道“你和娘先回房间,我和世子有话要说。” “不行,我必须在你身边。” 沐锦不放心,孤男寡女,魏世子武艺又高,她和儿子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女儿被欺负了怎么办。 “一刻钟,我若是没有回来,你们再出来找我。” 有些话,不好当着母亲和弟弟的面讲,可不说清楚,以魏珩的本事,他们恐怕很难离开这里。 魏珩忽然开口道“我若是让她少了一根汗毛,我就自断一臂,余生鳏寡孤独,再无喜乐。” 这誓言有点重了,沐锦就是最怕孤独的人,让她孤苦一生,简直没办法想象,看魏珩的眼神也变得微妙了。 “一刻钟,不能再多了。” 说完,沐锦拉着小脸愤然,仍是不甘心的姚小弟回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第 63 章 或许是因为跟娘亲和弟弟团聚, 马上又能见到爹爹,开心的缘故, 亦或者她本身就不是特别爱记仇的性子, 当然,说一点都不记那也不可能, 反正, 菀娘感觉自己对魏珩的怨恨其实是在慢慢淡化的。 她甚至荒谬地想, 若是她不死,没有这辈子, 没有重新来过,兴许就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毕竟上辈子,她在魏昭的院里, 王妃派人看她看得紧, 她连出院子都难, 更别说出府找亲人了。 这大概就是阴差阳错,因缘际会吧 快要回家了,菀娘这时候看头猪都觉得可爱,看世子 虽然没猪那么可爱, 但也没以前那么抵触,当然, 跟他回王府是绝对不可能的。 世子将整个客栈包下来了, 挑了个最幽静的厢房, 菀娘站在靠门的位子, 不敢掉以轻心,尽量长话短说。 “世子既然查到我的真实身份,那就应该理解我进王府为婢实属无奈的选择,契约上,我的工期还差七年,等我到了砡州,我就叫爹送银子赎回,其实,我就是毁约,也没什么大错,毕竟陈菀不是我的真名。” 菀娘对着魏珩还是有一丝丝底气的,以他的性格,真要抓她,就不会在这跟她废话了,直接命令官兵抓了就是。 “谎报身份,瞒天过海,藐视王权,你还有理了。” 魏珩不喜不怒,目不转睛盯人看的样子实在有些慑人,特别是他边说边走向她,虎步威猛,菀娘感觉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一颗心惴惴落不了地,整个人也更加紧绷,后背直直贴着门板,提着嗓子道“你不要再过来了,站好,不要动了,不然我们聊不下去的,我这就出去。” “你以为你们走得了如果我不放行。” 一股强劲的风迎面扑来,话还没落下,魏珩高大的身躯已经立在了菀娘眼前,菀娘瞬间觉得整个头顶都暗了下来。 是啊,魏珩只要一声令下,别说城门,就是这个客栈,她也走不出去。 “所以,你是打算先礼后兵,如果我不听话,你就要动武了” 菀娘又惧又怒,她一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但不能因为她牵连到娘亲和弟弟。 “你何时听话过我可有对你真正动过武”魏珩两手握了握,极力克制自己想将她捏碎的冲动。 她对他连一丁点的信任都没有,不跟他离开禁闭室也就算了,他前脚离京,她居然后脚也走,不给他一丝丝猜错的机会,好在他派人暗中跟着,霹雳也跟随在身侧,不然,两个少见的美人加一个小童,又怎么可能如此顺利地返回边关。 “你是没有真正对我动武,但平时也没少动手动脚,还有你的母亲,想方设法对付我,如果不是遇到我弟弟和我娘,我可能一辈子都要在水月庵度过了,我不想做三爷的妾,也不想做你的妾,我只想找个稳重可靠的男人,过平凡简单的生活,不想每天都活在尔虞我诈的猜忌中,说不好哪天走到路上,被人在后面一棒子打得小命都没了” “母妃这次是过分了。”提到王妃,魏珩也是面色凝重,语气颇为不愉。 “不是一点过分,而是非常过分,我都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导致王妃一步步对我紧紧相逼,如果我不尽早脱离她的掌控,哪天王妃心情不好,可能我就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这世上了,反正谁也不晓得我在水月庵。” 上辈子的仇是报不了了,菀娘也不能完全肯定就是王妃设计害的她,但王妃有重大嫌疑,加上又确实是一直针对自己,所以,她不介意在他们母子之间多制造一些嫌隙,让自己心里痛快痛快。 “相信我,等回到王府,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魏珩像是在给承诺,说得格外郑重。 “当然不一样,我是姚沐菀,不是陈菀,我有爹有娘,还有弟弟,我也不可能再回王府,王妃既然将我遣出来,肯定也不想再看到我,呃,你做什么,走” 话没说完就被魏珩堵个正着,他捧住她的脸蛋,将她抵向门板,修长健壮的体魄狠狠压住她,倾注思念和渴望的一个吻,又长又激烈,菀娘被吻得满脸通红,一度喘不上气,头晕眼花,双脚还有些发软,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要命了,他的舌头还是那么烫,那么灵活 “你有没有想过,这就是命中注定,所以,你来到王府,来到我身边,即使离开了王府,我们在千里之外的边关也能碰到,老天爷给我们安排的缘分,想错过都不行。” 菀娘脑子晕晕乎乎,还在平息激吻的余韵,男人这么一说,她被动听着,迷迷糊糊地好像是这么回事。 可是,那又怎样,即便有缘分那也是孽缘,上辈子他欠她一命,这辈子说不定要他偿命来的。 菀娘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点,魏珩捧着她压着她,她一时难以摆脱,又不想这时候惊动娘和弟弟,只能尽量平稳地说“你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霹雳为何那么巧出现在水月庵,我和弟弟刚刚碰到,娘亲也上山了,时间凑得那么准,当然,在这件事上我是应该感谢你,没有你的干预,我们一家可能没那么快团聚,但一码归一码,感谢是一回事,跟你回去又是另一回事,呃,你又在做什么” 她说得这么恳切,他却压根就没认真听,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细的银丝线,对着从沐锦那里要回的小兔子额头顶端的细孔穿进去,再戴到菀娘脖子上,系上丝线打了个死结。 “美玉养美人,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也是你今年的第一份生辰礼,戴上了就不准再摘下来,摘一次我就吻你一次,摘下来满十次,我们就直接洞房。” 菀娘正想着解不开那她就剪开,男人最后说的话却让她的手登时僵住,脸上表情也是一言难尽,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跟这位过度自信的世子爷好好交流了,还不如直接 念头一闪过,菀娘的脚也迅速抬了起来,可还没等她有进一步的动作,男人的一只腿更快更猛地拱了过来,轻轻松松抵住她两条细腿,还很故意地用力压了压。 床榻上肢体纠缠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菀娘脑海里闪现,让她的脸更是红得就像煮熟的虾子,从里到外都熟透了。 “世子这般行为和登徒子又有何异,我已经不是你可以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小婢女了,我爹就算被贬到边关,那也是有品级的武官,世子这样轻薄官家小姐,传出去也不怕被世人指责,耻笑” 不中听的话,魏珩干脆不搭理,勾起小姑娘下颚,对上她因为羞窘和愤怒而显得更加明亮有神的双眸,面不改色泰然自若道“和自己的未婚妻交流感情,实乃人之常情,谁敢指责,又有何道理耻笑” 未未未婚妻 他要娶她未婚妻是正妃的意思吧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菀娘也完完全全笑不出来。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世子随随便便张口即来,可有想过我的感受,菀娘从未婚配,连说亲也不曾有,世子可以不在乎声誉,我一个女儿家却不能不在乎闺誉” “我不在乎,你也无需在乎,因为最后娶你的,只能是我。”这番宣告格外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菀娘都想为世子莫名强大的自信心和优越感鼓掌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说亲不是世子口头一句话就能敲定的,何况,就算世子上门提亲,我爹娘也不一定会答应。” 而且,菀娘并不认为魏珩真的想娶她,不说她和他之间身份上的差距,还有来自王妃的阻力,以及她爹爹如今不上不下的处境,要克服的阻碍实在太多,更何况,菀娘不觉得他们的感情有深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不管别家的女子如何,她至少要找个自己喜欢的男人。 女子甘泉般清湛的眼里满是怀疑和不信任,魏珩不觉有些气恼,为她跋山涉水做了不少事,她却一点感觉也没有,白瞎了一副好面皮,脑子不是一般的钝。 魏珩勾手指在菀娘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可以不相信你自己,但不能不相信我。” 男人还想弹第二下,菀娘反应过来,两手捂着额头,及时挡开,然而,下一瞬,鼻子又被弹了。 “世子是真心实意想娶我,还是因为不甘心,或者有别的意图” 男人态度转变太快,出了京居然说要娶她,菀娘不得不多想。 她爹好歹曾经也是京都大员,如今又是砡州城防总兵,前任刺史病逝了好几年,朝廷都没派人来接替,她爹身兼多职,俨然已是砡州真正的掌舵者,魏珩这次不远千里而来,比她还先离开京都,会不会跟爹有关 “不信我” 魏珩眯眼的样子既迷人又危险,菀娘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正要张嘴,就被魏珩抓住了胳膊,拉开她就要推门出去,“那就去找你娘,到了砡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走一遍流程,即日完婚” 世子认真的时候特别可怕,说一不二,听得菀娘心脏一抽一抽,急得捉住他的手不让他开门。 “不,我还小,我不想嫁,也不可能嫁给你,找我爹娘也没用,他们不会同意的。” “不要小看你自己,更不要低估我的决心。” 话落,哐的一声,门开了 然而,并不是魏珩打开的,而是从外面劈开的 菀娘僵硬转头看向屋外,就见门外站了三个人,她娘,她弟弟,还有一个 下半脸布满络腮胡,高壮威猛的硬汉,看似沧桑,手持大刀的架势却格外遒劲有力,只稳稳站在那里,就能带给人无限安全感。 菀娘泛红的眼眶很快积蓄了满满的热泪,就像一只欢快的小粉蝶展开翅膀,扑棱棱飞奔了过去,一声喜极而泣的呼唤。 “爹” “菀菀,我的小菀菀” 姚爹也是激动得说不出太多的话了,只剩喊闺女的名字了,记忆里还是女儿幼时的模样,女儿一跑过来,他就下意识地抱住,带着女儿转了个圈圈。 儿时的感觉又回来了,菀娘咯咯咯笑得欢快,这一刻真正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和忧伤,父亲孔武有力的臂膀稳稳将她托起,也为她挡去了外界所有的狂风暴雨,让她漂泊的心真真正正找到了安宁的归处。 沐锦在旁边看着,不禁低头抹起了眼泪,自从菀娘离开他们以后,丈夫就蓄起了胡子,说是不找到菀菀,他就绝不剃须,女儿回来了,压在丈夫心里最大的结终于能够解开了。 在场唯一不觉得感动的,恐怕也就是魏珩了,他看着自己被她甩开的手,再看到她被另一个男人抱住转圈圈,还笑得那么开怀,这心里着实有点堵得慌。 魏珩跨出房门,走到沉浸在团聚欢乐中,全然无视周遭的父女跟前,扬起礼节性的微笑,对着姚爹道“晚辈魏珩,见过姚叔” “谁是你叔,我没你这样的大侄子” 姚绥远依依不舍地放下女儿,扫向魏珩时瞬间换了个神情,变得凌厉逼人,眼眸隐含肃杀之气,捡起因为要抱女儿而扔到一边的大刀,厉声道“拿出你的兵器,我们堂堂正正比一场,你若是输了,就不得再纠缠我的女儿。” “若我赢了呢”魏珩顺着话问道。 “那就” 姚爹刚一开口就被沐锦打断,掐着他的手臂道“你莫是高兴坏了,脑子也糊涂了,你和世子比武,拿女儿做赌算怎么回事若世子赢了,难道你还真的想把女儿许给他” “当然不可能,女儿要嫁也是嫁她喜欢的男人,找不到的话,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 姚爹说得豪气,菀娘感动得稀里哗啦,这果然是亲爹啊 姚小弟很响起地附和“爹说得对,姐姐不嫁人,我也能养她一辈子。” 魏珩“” 他养她十辈子都不愁,要你们这些半路冒出来的爹和弟弟多管闲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第 64 章 白菜价, 血汗钱,转手请三思, 作者饿晕在厕所, 都得凉凉凉凉  菀娘从头到尾默不作声的看着,内心却跟猫抓似的特别好奇, 脑子里就没停歇, 一直在猜世子为何要这样做, 越猜越好奇,越好奇就越看世子慢吞吞不慌不忙的样子好不顺眼。 香巧不比菀娘好多少, 实在绷不住,悄悄贴近菀娘跟她咬耳朵“你说世子究竟要如何做换别的人, 我都想直接跑上去问了” 菀娘摇摇头,声音压得很低“耐心等着吧, 等石头运过来就快了。” 说话的工夫, 菀娘用眼角瞟了瞟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世子, 常远特意从屋内搬了一张小方桌,桌上摆着一壶清茶,供世子解渴之用。 好在她站的位子有树荫,挡去了不少日光, 不然她也想喝水了。 菀娘匆匆瞥了一眼就要收回目光,谁料世子眼皮微掀, 明明在喝茶却突然往她这边扫过来, 那犀利的视线利箭似的, 直射得菀娘不寒而栗心头猛跳, 赶紧转头佯装很认真的同香巧聊天。 偷看他又躲他,女子是否都这般矫情 魏珩手捏着杯盖轻轻擦过杯口,有节奏的发出一下下摩擦声,眯起了狭长的眼睛,薄唇微动正要开口。 “世子,石子运到了”几个汉子风风火火返回。 魏珩放下杯盏,再次走到木盆前,低头摸了摸跟在他身侧神气活现的大狗,吐出三个字“坐进去。” 霹雳憨头憨脑,也不管主人想对它做什么,只要是主人的命令,它就听从,用前肢扒着木盆边沿一下站直了,强壮有力的后肢稍稍一蹬轻松翻进盆内,按主子的话乖乖坐好。 “把木盆放到水池里。”魏珩吩咐常远。 “是。”常远回得干脆,内心却纳闷了。 世子爷究竟要做什么 常远带着几个人将木盆抬了起来,往池边台阶一步步走下去,小心翼翼将装着狗的木盆放到伸手能够到的水面上。 木盆载着霹雳渐渐往下沉,大狗第一次经历这种好玩的事,显得特别欢脱,前爪伸到水里拨清波,溅起不少水花,站在台阶最下边的人离得近,都有受到波及。 菀娘伸长脖子看到霹雳戏水的样子,不禁生出几分羡慕,她回去了也要泡个清清凉凉的澡。 魏珩站在离得较远的高台上看着,用严厉的口吻呵斥霹雳“坐好了不准动,否则饿三日。” 霹雳立马不敢动了,老老实实坐定,小眼睛可怜巴巴瞅着主人。 待水面完全平静,魏珩叫常远在跟水面持平的木盆外壁上刻记号。 到了这一刻,脑袋瓜稍微灵活点的人多多少少能猜到世子的意图了,譬如常远和菀娘。 而香巧仍是迷迷糊糊,拽着菀娘的衣袖问“你看懂了没” 菀娘差不多解开了疑问,声音里带着几分轻快“如果我猜得没错,世子用的是同等重量的物体代替称重的办法。” “代替称重” 香巧似懂非懂,感觉自己脑子还是不够用,索性不再多问了。 她们在世子背后,隔了一些距离,以为世子听不到她们的悄悄话,殊不知世子耳力极佳,已经将她们的一言一语全数听尽。 这丫头果然不笨 常远做完记号,世子叫下人把木盆搬上来,先让霹雳跳出来,再放入水中,往盆里加石块。 先投入大石块,等木盆下沉得快要接近刻度了,他们再慢慢加小石块,可加来加去,离常远标记的刻度线总是差了那么一点,不是高了就是低了,已经挑不出合适的石头让水面正好停在刻度线那里。 常远这时也为难了,转头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世子,魏珩手持铁骨扇在另一只手腕敲了一下,便收拢扇子丢了进去,又让常远取出里面较小的一个石块,这样试过两三次以后,等水面平静下来,不高不低正好在刻度线的位子。 常远喜不自胜“世子有大智慧,我辈不及。” 这马屁拍得真心实意,魏珩听了也舒坦,唇角微勾“将石头全部取出,加上铁骨扇,即刻称重。” 几个随从一人拿着一杆秤,热火朝天忙了起来。 折腾这么久,魏珩也烦了,转身回竹楼等着,经过菀娘身边时瞥了她一眼“还不跟上” 小獒亦步亦趋跟着主人,瞥到菀娘身后的臭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粗气,叫你惹本獒,怕了吧 世子一看过来,菀娘连忙低下头,不愿跟他对上,所以听到世子的话,菀娘有点懵,和香巧面面相觑。 “世子叫的是你,还是我” “是你,也有可能是我吧” 香巧也不确定,不过她觉得世子叫菀娘的可能更大,谁让她比自己美呢 常远要忙称重的事,赶鸭子似的“你们一起进去,仔细伺候着。” 菀娘不情不愿的进入竹楼,世子坐在一楼大厅,她们进来给他请安,他嗯了一声淡淡吩咐“打扇” 于是,菀娘和香巧一人手持一柄芭蕉扇,一左一右立在世子身侧,自己热得烦躁,还要苦兮兮的给主子纳凉。 菀娘望着世子宽阔挺拔的后背出神,穿得一身黑,也看不出有没有出汗,脸上瞧着倒是挺干净,清清爽爽光洁无瑕,比女人的肌肤都要好。 常远又叫了几个护院,人多干活快,不到一刻钟就匆匆进屋汇报“禀世子爷,称量完毕,所有石块加起来总重七十九斤” 七十九,差一点点就八十了,不过幸好差了那么一点点 菀娘轻轻吁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松了下来,低头看向一直躲在自己身后不敢哼声的白鹅。 算你走运,逃过一劫,以后注意点,别再跟霹雳打闹了,你主子还要喊它主子一声主子呢,你们地位不对等,你对上它是没有胜算的 香巧看向菀娘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感动,太好了,这些时日的努力没白费 魏珩没有做声,一语不发地坐在位子上,乌目幽沉,带给人的紧张感不减反增。 菀娘放下的心再次提了上去,屏气等待世子的宣判。 罚不罚,别磨蹭了,给句痛快话啊 魏珩忽然站起身,大步走到菀娘跟前,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对这个体重可还满意” “世子满意,菀娘便满意” 又不是她的体重,世子问错对象了吧 本以为做他的妾就能过上好日子,还能将流放边塞的爹娘接回来,可不到一年她就死于非命,遍体鳞伤的尸身被仆从随意丢到乱葬岗,到死也没个安息之地。 她死的时候,他又在哪里,迎娶身份高贵的正妻,洞房花烛,正是得意时,可曾记得她这个被乱棒打死的卑微侍妾。 那一夜,身下淋漓的鲜血,生命流失的剧痛,直到此刻依然让她不寒而栗,噩梦连连。 “菀娘,菀娘你怎么了,醒醒,回魂喽” 菀娘回过神,就见一身绿罗衫的春杏俏生生立在面前,拿手在自己眼前挥了挥,脸带探究又有些担忧地望着她“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三爷又来找你了,你别怕,马婶要是问起来,我给你作证,就说是三爷缠的你,你从没主动招惹过三爷” 菀娘勉强扬了扬唇,感激春杏的好意“三爷是主,我们是仆,斗不过的,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免得王妃责罚起来,牵连到你” 即使此刻面色发白,女子形容上带了憔悴,可一张标致鹅蛋脸仍是难掩令人屏息的姝色,再长个几年,恐怕更加美得不可方物。 肤白貌美也就罢了,这身子也是一等一的妖娆,那胸前就跟催熟的水蜜桃似的,一天天鼓起来,臀部更是翘得哦,女人看了都想捏两把。 春杏和菀娘住一个屋,相处时间最长,眼看菀娘越长越美,心里既羡慕又嫉妒。 怪不得三爷念念不忘,被王妃打过关过,仍旧不长记性,只要得了自由就来找菀娘,可菀娘对三爷却没有那个意思,始终不理不睬,人前避着让着,人后则冷了一张俏脸,直接赶三爷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第 65 章 砡州位于国境最北边, 饱受战火洗礼,是一座在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城池,姚绥远刚到这里时, 这里连个完完整整的城墙都没有,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与其说是座城,不如说是难民营更贴切。 当时的刺史也是疾病缠身, 有心而无力,姚绥远的到来, 对砡州人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他果敢善战,刚毅坚韧,又极懂民生, 带领官民种庄稼挖深井引水源,不停修缮加高城墙以抵御外敌入侵, 久而久之, 姚绥远在西北九州威名远播,各地流离失所的难民纷纷前来投靠,在砡州安家繁衍, 也让砡州城的规模一再扩张, 由起初几百号人的落魄小镇,扩大到了如今可容纳上万人的边陲重地。 砡州分外墙和内墙, 外墙足足有三丈高, 就像一把利剑直插云霄, 内墙则稍矮一点,两墙之间是一条人工开凿的水渠,就像玉带将整座城环绕,唯有正门和后门架起来的走廊可通行。 城门一开,里头的繁华喧闹也超出了菀娘的想象,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街道两边叫卖的小摊贩,看到骑着高头大马的姚绥远,一个个都格外兴奋,姚大人,姚青天,救世神仙,再生父母什么的都出来了,听得菀娘直咋舌,连忙放下帘子,夸得实在太过了,她这个做女儿的觉得既自豪,又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砡州的人,不服皇帝,只服你爹。”沐锦为自己嫁了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感到由衷骄傲,回到自己地盘,也没那么多顾忌了,对着自己女儿有什么说什么。 “娘,这种话您说一次就算了,可别再说了,就算天高皇帝远,可也架不住一句隔墙有耳啊”谁知道这里有没有皇帝安插的眼线,何况魏珩就在隔壁州县,说不定早就遣了人进来。 “娘心里有数,娘只对你和你弟弟才这么说,你和阿泽都要记住,我们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爹用双手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谁也休想夺走。” 沐锦在外面特别能装,然而,一家人里,最不满当朝的其实也是她,一个朝代的兴起,就等于上一个朝代的覆灭,而她正是被覆灭的那一批,只是运气好,侥幸存活了下来。 “娘,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勤练武功,帮着爹一同守卫砡州。”姚沐泽拍胸脯,回应得格外响亮。 菀娘内心却有一丝隐忧,城中百姓将爹当做神一样崇拜,爹在这里就像个土皇帝,她身为女儿肯定是高兴的,可这个国家真正的掌权者若是看到百姓簇拥爹的那一幕,恐怕就笑不出来了,特别是魏珩要来砡州拜访,以他那洞若观火,还有深不可测,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的性子,谁知道他会怎么想怎么做。 发自内心的讲,菀娘并不想看到爹和世子对立的场面,世子代表的毕竟是朝廷,能够调遣几十万人的军队,而爹只有一座城池,哪怕固若金汤,可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能不对上,平和相处是最好不过的了。 砡州姚府和在京城的府邸一样,秉承姚绥远一贯的风格,朴素简约,门口立着的两个石狮子也是格外秀气,加上底座还没有菀娘个子高,门上连个牌匾也没有,菀娘这个新入住人员还得多看几眼,免得哪天出了门却找不回来了。 姚绥远夫妻住正房,姚小弟住的东厢房,菀娘来了自然就是住西厢,正房和厢房之间有圆月亮门可穿行,屋前屋后栽了不少果树,菀娘这边的抄手游廊前挂满了葡萄藤,藤上结了很多青色的果子。 菀娘一看到这喜人的葡萄藤,满脑子都是等果子熟了采摘下来以后怎么吃。 做成果酱,晒成葡萄干,或者用来酿酒,亦或是做成别的点心 沐锦一看女儿这满心欢喜,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她也跟着开心“这些葡萄藤是我和你爹一起搭的,一年年的加,直到挂满了整个游廊,你回来了,看到这些,一定很高兴。” “恩,高兴,高兴得不得了,还是爹娘了解我。”菀娘扑进沐锦怀里,浑身轻松,声音甜甜糯糯,时隔多年,终于可以畅快地撒个娇了。 姚绥远跟在母女俩身后,看到女儿和妻子抱在一起,他眼热,也想抱女儿,可惜女儿已经是个快要及笄的大姑娘了,不能再像小时那样说抱就抱了,不为他自己,也要为女儿着想。 姚沐泽仗着自己小,跑过去凑热闹,却被姚绥远手长脚长地揪住后衣领拎了回来,放到他身旁站好,一双虎目更是瞪得小沐泽心底发凉。 瞪完了儿子,姚爹转向女儿又是一副痴汉笑“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也累了吧,先回屋歇歇,等饭菜做好了,再到正屋来,我们一家四口好好吃个团圆饭。” “对,先歇着,娘陪你一起。”沐锦握着女儿的手,没敢正眼看丈夫,打定了主意要抓紧女儿这么坚实的后盾。 有娘亲陪着,菀娘自然是乐意的,姚绥远却没那么好打发,他大步走上前,在沐锦进屋之前摁住她的双肩,暗中用劲将她带了过来,转眼看着女儿温和地说道“你娘离开太久,这内院的事情还等着她打理,就不陪你了,你先去休息,有事就叫丫鬟。” “好的,爹,您跟娘好好说,娘和弟弟也是太挂念我才溜出来的,也多亏了他们这趟出门,我们才能这么快重逢,不然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见呢,所以我们更应该和和气气,高高兴兴才是。” 沐锦眼神一投过来,眨个两下,菀娘就知道娘是什么意思了,自然不遗余力地帮娘和弟弟说好话,姚爹如今也就听得进女儿的话,对着女儿总是显出不一样的柔情。 “爹知道的,这个你不操心,只管吃好睡好休息好,做我美美的大闺女,爹看到你,心情就好了,整个人都顺畅了。” 沐锦看男人那女儿奴的样子,心情反而没那么顺畅了,她还想当个美美的人妻呢,他怎么就不给她这个机会呢。 亲眼看着女儿进屋,再转过脸,表情丕变,姚绥远先是冷冷看向儿子,指了指院子里的空场地“不用我多说,凡事靠自觉。” 姚小弟心知逃不过这一劫,摸了摸鼻头,识趣地往空地那边走,还不忘招手叫唤霹雳“跟我来,我教你扎马步,我可厉害了,能保持半个时辰不动,要不要跟我学” 沐锦忍俊不禁“一只狗怎么扎马步,我倒想瞧瞧。” 然而,话才落下,沐锦就啊的一声叫起来,姚爹面无表情地将妻子打横抱起,扛上了肩头,轻轻松松往正房走去,丫鬟婆子们习以为常,个个认真做自己的事,心无旁骛,连正眼都不忘这边瞟一下。 到了卧房,姚绥远将沐锦放在榻上,不等她翻身爬起,庞大的身躯就压了下来,先来了一个霸道无比的热吻,吻得沐锦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才稍稍松开她,恶狠狠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如何跟女儿碰到的那个魏世子又从中做了什么” “你,你先把这一脸扎人的胡子剃了,每回都跟饿狼似的,扎得我脸上都起疹子了。”沐锦抱怨不是一天两天了,可男人一根筋,钻牛角尖,非要蓄须明志,不找到女儿绝不剃须。 姚绥远也有他的坚持“先说正事。” “你得先答应我,不计较不算账,不逼我认错,我再一五一十告诉你。” “你觉得你没错是吧,你觉得你独自偷跑出去很能耐是吧”姚绥远掐着娇妻柔软的小腰,想罚又舍不得,怕弄疼她,只能紧紧扣着她,渐渐平息内心的怒意。 沐锦老老实实摇头“我也有错,不该不告而别,不该只留下一句话,我应该给你留一封信,洋洋洒洒写上几页纸,诉说我对女儿的思念,对儿子的忧虑,你离不开砡州,只能我去,如果我不走这一趟,我们可能这辈子到死都见不到女儿了,所以我不后悔,因为我和儿子这次出走,将女儿带回来了,一家团聚,皆大欢喜,难道不好吗八年了,你第一次笑得这么开怀,真正的开心起来,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又何必再计较过程呢” 清雅的嗓音,配上诚挚的表情,姚绥远就这样静静看着妻子滔滔不绝地诉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叹道“你总有道理,让我无话可说。” “因为我说的是大实话啊”沐锦捧着丈夫刺啦啦的脸,响亮地亲了一大口,乐呵呵道,“快去剃了吧,你这越长越密,我以后都不敢碰你了。” “你帮我剃。”姚绥远拉住沐锦不让她走,最重要的是他想听听女儿这几年在外面的经历,特别是到了王府以后发生的事情。 沐锦从善如流,自己坐在榻上,让丈夫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身前,准备了剃刀和香胰子,一点点慢慢地剃,将她从女儿那里听到的事一桩桩讲述。 讲到陈大壮时,姚绥远两只拳头握得紧紧,如果人在他面前,他将毫不犹豫一拳打爆这人脑袋。 沐锦明显感受到丈夫紧绷的情绪,她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抚“你若是咽不下这口气,那就派人再去玉恭县找找,这人要是没死,肯定会再次出现的,到时要怎么处置,随你” 姚绥远压了压怒气,声音异常沉肃“那个魏世子呢女儿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孤男寡女关在一个屋里,你也不阻止” 这个就有点复杂了,沐锦能怎么说呢 说暧昧了,丈夫这怒火又得冲到脑门,可若是无男女私情,又太假了,看魏世子那架势,都要上门拜访了,怎么可能毫无瓜葛。 “这个说来话长,你还是等女儿醒了去问女儿吧,她的事,肯定是她自己最清楚了。”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女儿对魏世子到底抱着怎样的感情 女儿自己都是纠结的,他们这些旁观者就更不能轻易下判断了,特别是,她每次见到魏珩,总有种熟悉的感觉,不说容貌上的形似,就是那种神似,来自内心的一种悸动,让她始终没办法对魏珩彻底冷下脸。 “远哥,你有没有觉得魏世子有点像一个人” “像欠扁的人。” 一想到劈开房门时,女儿那红彤彤的脸颊,姚绥远没杀了魏珩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等这毛头小子来了砡州,定要让他好看。 “像,像乾哥哥” 多少年了,沐锦再次向丈夫提起,仍是伤感不已。 那时候,前朝覆灭,魏氏异军突起,攻占了京都,乾哥哥带着她隐姓埋名,辗转到了瑬镇,将她托付给绥远哥,乾哥哥又只身返回京都,从此再无音讯,后来绥远哥报考武状元,她跟着赴京,也是为了寻找乾哥哥,可惜多方打听得到的消息是,乾哥哥早已被抓,在天牢里自缢身亡了。 这么多年,她隐居在姚家后院,几乎不见外客,也很少出门,就是怕身世曝光,牵连到丈夫和孩子,到了砡州以后,反而天天都能睡上安稳觉了。 “若是那时候我拼死也要留下乾哥哥,他可能就不会走得那么早了。” 沐锦话里不无遗憾和悔恨,姚绥远拿开她手里的剃刀,将她抱进怀里,轻拍她单薄的脊背“不是你的问题,他迟早要走的,京都有他放不下的人,有他最深的牵挂,他就算勉强留下,心不在此,也是枉然。” “他就那么喜欢长公主可国仇家恨,就算是长公主也救不了他,反而双双逝去,做了对苦命鸳鸯,赵家最后的血脉终于还是断了。” “你还在就断不了,别忘了我们还有菀菀和阿泽。” “乾哥哥才是正统,不一样的。” “他有他的选择,你左右不了,我也左右不了,任何人都左右不了,”姚绥远一声长叹,“好了,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小心说漏了嘴被旁人听去。” 沐锦扯着丈夫的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对了,你还没正经回答我呢,那个魏世子像不像神态气质,还有讲话时挑眉的模样,当然,他少年成名,久经沙场,身上那股子肃杀冷戾之气,是乾哥哥没有的。” 姚绥远压根就不想谈到魏珩,妻子这般不依不饶,姚绥远想让妻子心情好转,这才配合着回道“确实有那么几分相似,不过这世上相似的人多了,更何况他是魏家郎,身上流淌的是魏家骁勇掠夺的血性,假日时日,必将成为一世霸主。” 从姚绥远嘴里说出这番话,已经是相当高的评价了。 沐锦有些晃神,愣了半天才道“若是他想求娶菀菀,你觉得可否答应” “不可他是为战而生的帅才,给不了菀菀安稳的生活,将来哪天他若是登顶,三宫六院妃嫔无数,菀菀又如何自处想想你的隋姐姐,当年一道圣旨,远走他乡,从此绝迹,伴君如伴虎,由不得我们心存半点侥幸。” 沐锦连忙嗯了一声“是我太短见,想得不够长远,这个魏世子是有大造化的人,确实不太适合菀菀。” 不一会儿,外头响起敲门声,管家高声道“老爷,平西侯世子到访” 沐锦和姚绥远对视一眼,姚绥远冷脸不悦道“这小子来凑什么热闹,他爹可不是个好东西。” 沐锦是知道楚渊要来的,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对丈夫提点道“这位楚世子也帮了我们不少,你可不能给人家脸色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第 66 章 菀娘做了个梦, 这个梦很特别,因为她梦到了她的前世,更特别的是, 她梦到的内容是她死后发生的故事,不, 也不算死后,是将死的过程。 魏珩一身戾气走出卧室, 来到一楼书房,常远很快跟过来, 他不胜酒力,可今日是三爷大喜的日子,整个王府都在庆祝,不喝又不行, 几小杯下肚,脸上已经浮现醉酒后的酡红之色, 酒劲还没缓过来便前来告罪“小的贪杯, 疏于防备,让贼人钻了空子,求主子责罚” “那女子什么来历”魏珩心底排斥, 只是匆匆瞥了一眼, 并未看清,这时平复了怒意, 人也冷静下来, 开始思忖这其中的蹊跷。 “那女子是三爷的侍妾, 名菀娘。”多的话,常远也不好说,毕竟他没有跟菀娘接触过,不了解她的为人,说多了反而错。 菀娘 魏珩没见过,但听说过,三弟为了这女子多次和王妃发生争执,在王府已经是人尽皆知,三弟更是时常提起她,说她秀外慧中,知书达理,堪为正室。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把她带回来,不用杖刑了,我有话要问,快去” “是,小的这就去” 主子态度骤变,常远不敢耽搁,快速往外跑,然而,跑得太急,脚步也不稳,刚跨出竹园就被门槛绊了一下,咚的一声额头脆生生磕在了地上。 “常二哥,你这是怎么了疼不疼要不要找个大夫给你看看”灵犀过来有事禀告,正巧碰到常远跌倒,因着男女授受不亲,也不好上前搀扶他,只能用话语表示关心。 “我头晕得厉害,灵犀,你快去一趟罚堂,叫常安停手,将菀娘带回竹园,世子要见她。” “世子见她做什么”灵犀难掩惊讶,这种跟了弟弟又想勾搭哥哥的女人,就该立即杖毙,但她很快收敛了眼里的厌恶,柔声道,“好,我这去,你别着急,你看额头都磕红了,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吧。” “恩,你快些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好的,我这就去” 当着常远的面,灵犀走得很快,几乎小跑了起来,可一旦闪出了常远的视线,灵犀的脚步顿时慢了下来,走一步停一停,慢慢悠悠,等快到罚堂了,她又加快脚步,一副很焦急的样子,然而这时候菀娘就只剩最后一口气,药石罔效了。 在菀娘死前最后一刻,她感觉到有人用草席裹她的身体,她一度以为自己的尸身要被扔到乱葬岗,却不想梦里的后续跟她想的有偏差,因为世子居然来了,盯着被帘子卷住的她看了好久,走到跟前低低说了三个字。 这三个字,让菀娘觉得很不可思议,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从傲慢孤高的魏世子嘴里听到。 灵犀因为故意拖延了时间而感到心虚,不敢正眼看世子,常安则为世子这态度的转变而感到困惑,他频频向灵犀发出眼神上的示意,可惜灵犀看不到也不想回应,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我说过留她一命,你们却没有做到,是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还是有别的心思” 魏珩说这话时正好瞥向灵犀,那眼神不怒而威,看得灵犀心头猛颤。 常安虽然有些搞不明白状况,但看世子神色,知他此时极度不悦,不管有没有做错,这时候是一定要表态的。 “怪我太心急,没有等一等,也没想到这女子如此脆弱,打了不到二十杖就受不住了。” “那你也去感受一下,看这二十杖,你受不受得住” 魏珩语气极淡,说出的话却让常安脸色大变,灵犀更是满目惶恐,因为主子接下来看向的是她。 “还有你,也一并受罚,知道痛了,下回就不会再慢了。” “求主子宽宥,奴婢真的不是故意拖延的,奴婢已经尽量跑快了,可还是晚了一步” “主子明鉴,我看灵犀都跑出汗了,气也喘不上,是我下令太快,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加倍,每人四十杖,熬下来,既往不咎。” 熬不下来,那就是命了。 不理会两人惨白的面色,魏珩招来另一个管事“你亲自盯着,一下也不能少。” 接着,他默了一瞬,又吩咐道“摆灵堂请高僧,把王妃和三爷都叫过来。” “可三爷今夜洞房” “他的女人殁了,他还有心情洞房敲响一点,让整个院子的人都听到。” 婚房内,魏昭掀了盖头,看到新娘精心打扮后的花容月貌,心情才稍微好了点,正要宽衣解带,却被新娘制止,“你不要再脱了,我很紧张,还没准备好,今晚你睡榻上,明天我会跟王妃解释的。” 魏昭听了愣住,原本不想洞房的是他,却没想到这位美娇娘居然也不乐意。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响亮的敲门声“三爷,不好了,菀娘被贼人害死了,您快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魏昭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急匆匆地冲了出去,留下新娘独自在屋里气急败坏大喊。 “魏三郎,你给我回来,你今天敢出这个门,明天我就去皇伯伯那里告你的壮,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无论庆仪如何叫嚣,魏昭已经跑出了院子,一个字也听不到了。 庆仪喊得嗓子都哑了,内心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见到东西就摔,外面候着的嬷嬷听到响动,赶紧奔进来,看到一地的碎片,还有坐在床榻上眼睛都哭肿了的主子,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的祖宗哦,您这又是为了什么,侯爷和公主轮番劝过,都说这魏三爷文弱不足,优柔寡断,不是良配,您非要嫁过来,这如今才第一晚,您就又骂又摔的,人家王妃该如何想您呢” “你以为我愿意嫁给魏昭这个酒囊饭袋,如果魏珩愿意娶我,我何至于如此,他不想娶,我偏要嫁进来,我就要住在这里,一辈子碍他的眼,让他成不了亲” 庆仪哭红了脸,抽抽搭搭,依然不忘放狠话。 “哎哟,我的郡主哦,这种话您千万不能再说了,您嫁进王府就是魏家的人了,这魏世子可不好惹,要是被他听了去,您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嬷嬷说着往门口走去,打开看外面有没有人,然后检查门窗有没有锁好,一颗心七上八下,别提多苦了。 偏偏,这位郡主从小在蜜罐里养大,完全不知道怕。 “我是先帝亲封的郡主,皇伯父对我也是疼爱有加,论地位,我又比他差多少,他不娶我,我也不会让他好过,欺辱弟弟的小妾,还杀人灭口,如此荒淫残暴,我看全天下哪家敢把女儿嫁他,他娶不了别人,总会看到我,只有我最了解他,才是真心实意对他,唔,唔唔” 嬷嬷这时候也顾不上尊卑了,慌张失措地捂住主子的嘴,想死的心都有了。 “求求您不要再说了,您这样不仅是在害自己,对侯爷和公主也不利,太子如今高烧不退,惠妃肚子里那胎还不知是男是女,这魏世子赢面太大了,就是侯爷和公主也不敢正面对上,为了他们,你也该忍一忍,不要再意气用事了。” 嬷嬷嗓门压得极低,在庆仪耳边絮絮叨叨,庆仪猛地推开她,一巴掌扇了过去,眼里闪烁着令人不安的疯狂。 “是啊,他要做皇帝,这皇后必须是我,不然,我为了他付出这么多,忍辱负重,又有什么意义” 梦到这里,菀娘睁开了眼睛,被霹雳那震耳欲聋的吼声唤醒,她起身掀开帷帐,日光透了进来,不由一惊,她这一觉睡了多久,是不是错过洗尘晚宴了。 菀娘赶紧披上外衣,穿鞋,刚到外屋就见谷雨提着铜壶走了进来,看到菀娘立马笑开“小姐醒了,我这就打水给您洗漱。” “你昨晚为何没有唤醒我,说好了只小憩一个时辰的。” “昨晚夫人有来过,见您睡得香甜,不忍心叫醒你,说要让您睡个饱,等您醒了,再准备家宴。” 谷雨边说边倒水到脸盆里,试水温,打湿棉帕,尽职尽责地要给菀娘擦脸,菀娘拿过帕子,对她笑了笑“我自己来,你这样热情,我反而不习惯。” 夫人事先有提醒过,得知小姐是个亲力亲为的性子,谷雨也不过度表现,将漱口盐水备好放到桌上就退往一旁,问道“小姐早膳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做。” “我不挑嘴,爹娘吃什么,就给我端什么。” “好的,那我去厨房看看。” “去吧。”正好菀娘也想独自回味一下晚上做的梦。 这个梦实在是太颠覆她的认知了,感觉上那么真实那么深刻,把她原有的猜测全部推翻。 梦里,庆仪郡主更像是害她的元凶,为了让魏珩身败名裂,为了让他娶不了妻,居然将弟弟的女人送到哥哥的床上,如此疯狂的行为,实在不是个正常人做得出来的,在她看来,庆仪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脑子有病,走火入魔了,被这种人爱上也是够倒霉的。 菀娘都不知道该同情魏珩,还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自己,所以说,男人祸水起来,比女人还要命。 不过,这毕竟只是一个梦,就算她感觉再真实,也无从考证,反而更像是一种示警,提醒她归南王府就是个大火坑,只能远离,不能靠近。 “姐姐,姐姐,你起了没”姚小弟敲门敲得噼里啪啦响。 “起了,起了,稍等片刻。” 菀娘对着铜镜整理了仪容,将一头长发挽了个简单的高髻,插上玉簪,穿着素色襦裙,笑盈盈开门,迎接自己可爱的弟弟,然而,在看到他身旁站着的白衣俊雅男人时,笑脸微微僵住。 怪不得霹雳叫得那么凶,原来是碰到对头了。 小娇娘一瞬间变化的表情,让楚渊明显感到自己好像不太受欢迎,不过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男人,从不将喜怒表现在脸上,即使遭到冷遇,依然保持风度翩翩的微笑。 “多日不见,姚姑娘可还好” “昨晚做了个噩梦,不是很好。” 一想到梦里那个祸害她的女人就是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菀娘实在难有好语气,明知不该迁怒,可就是忍不住,如果庆仪郡主这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她都想一巴掌抡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第 67 章 一家四口的团圆饭, 变成了五口,不对,还是四口, 不过多加了一个外人。 菀娘不知道楚渊什么想法,要是换做她, 硬生生插到别家的饭桌上,铁定不自在, 早就找个理由识趣消失了。 然而,她发现这些世家公子脸皮都特别厚, 任你如何扫视,他自岿然不动,还很关切地问询她“姚姑娘为何不动筷,是这菜肴不合胃口, 还是哪里不舒服” 她家的饭菜,她吃不吃得惯, 舒不舒服, 要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菀娘感觉这个楚世子有些喧宾夺主了,但身为有涵养的女子, 她不和他一般见识, 保持笑不露齿的淑女仪态,不疾不徐道“多谢世子关心, 只是男女有别, 即使有心事也不便吐露, 还望世子见谅。” 潜台词就是,跟你不熟,最好别问,问了也不会说。 “对,男女有别,好在我家人少,没那么多忌讳,这要是放在京都大户人家,世子是不适合和我们同桌共食的。” 姚爹是女儿说什么都对,有了魏珩在前,他看每一个蓄意接近女儿的男人都觉得碍眼,没有板着脸把人轰走,已经是他度量大了。 沐锦看着这一桌的男人,大大小小,神态各异,最后她用公筷夹了一块红烧肉到楚渊碗里。 “我这里吃食简陋,不比侯府精致,都是寻常的菜式,但味道还算不错,这个肉是我亲自烧的,你多尝尝,兴许你在侯府还吃不到这么地道的农家烧肉呢” “多谢沐姨,早就从母亲那里听闻沐姨蕙质兰心,心灵手巧,不仅做得一手好菜,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绣活更是一等一的好” “噗” 姚小弟一口饭没包住,差点喷了出来,勉强咽下,仍是呛咳了好几声,菀娘赶紧端起鸡汤让他喝下。 儿子这一举动着实有些打脸,沐锦维系嘴边的笑意,看向儿子的目光异常和煦,姚小弟却有如针扎般坐立不安,咳得红了脸,端起鸡汤猛喝,把自己还没碗大的小脸挡住,拒绝和娘亲进行眼神上的沟通。 “食不言寝不语,先吃饭,有什么话吃完再谈。”姚绥远摆起大家长的威严,向来不重规矩的他难得讲起了规矩,只因这饭桌上的气氛,太影响他的食欲了,而且他娘子的绣工,实在是不好意思搬到台面上讲。 “姚叔说得对,吃完再谈。” 楚渊非常配合,说话时眼角扫向菀娘,那别有深意的目光,让菀娘就是有食欲也吃不下了。 果然,饭后饮茶的工夫,楚渊惊雷般的一句话,印证了菀娘不祥的预感。 “你想娶菀菀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嚣张小儿,欺人太甚” 坐在丈夫身旁的沐锦捂住耳朵,等男人吼完了,她将桌上的茶盅递过去“你冷静点,消消火,有话好好说,别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炸,倒叫人家晚辈看了笑话。” “看笑话”姚爹猛喝了一口凉茶,横眉冷哼,“我看这小子就是居心不良,来者不善。” “姚叔爱女心切,令人动容,若是晚辈有这个荣幸娶到姚姑娘,必当尊之敬之,爱护有加,今生唯她一人,相伴终老,再无二心。” 再无二心 意思是不纳妾 菀娘看向楚渊的表情变得微妙,他一个侯府世子,真能为自己做主说不纳就不纳平西侯能答应那个不省心的继母能遂他的意 当然,态度是可以的,但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有了魏昭那个鱼目在前,菀娘已经很难轻信哪个男人的话了,再说了,就算他这时候是认真的,也不能确保以后就不会变。 沐锦对楚渊还是有些好感的,毕竟是隋姐姐的儿子,看他言谈举止,谦和有礼,行事张弛有度,虽然身处平西侯府那个大染缸,却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也算难能可贵了,当然,也不排除他隐藏得深。 更何况,他们才和女儿相认,舍不得这么快就说亲,哪怕是昔日好友的儿子,沐锦也不能完全放心。 “那时我喜得女儿,正是得意忘形的时候,难免有些糊涂,说话不经过大脑,说完就忘,自己也没放在心中,所谓的娃娃亲,也只是我和你母亲之间的玩笑话,当不得真,你也不必一直耿耿于怀。” 楚渊仔细聆听,待沐锦说完,温雅一笑“虽是玩笑话,但晚辈已经上了心,实不相瞒,自那次在水月庵与姚姑娘遇见,晚辈便觉得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时隔十几年,让我们再次碰到,晚辈第一次体尝到了心有牵挂的滋味,男未婚女未嫁,我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不说现在就定下亲事,姚姑娘好不容易和父母团聚,再等个两三年也无妨,只是希望二位长辈在为姚姑娘择婿时能够优先考虑晚辈,晚辈也会以自己的行动来表示想娶令嫒的决心。” 可进可退,情感充沛,菀娘听着都有些感动,更别说本就容易心软的沐锦了,她转头看向夫婿,见他黑着脸像活阎王似的,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想了想,对着楚渊和和气气道“这世间瞬息万变,往后会变成什么样,我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保证,我只能说,若两三年后,菀菀未嫁,也没有合适的夫婿人选,我们或多或少会考虑你的。” 这女儿家说亲就得端着,哪怕对方明确表示了想娶,沐锦也不能太明显表态,况且,女儿的婚事还得她自己点头才行,他们做父母的只能大致给个范围做做参考,真要拿主意,还得女儿自己愿意。 楚渊也没指望能够顺利让姚家人应承下来,沐锦这样一说,也算是一种态度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楚渊能够在侯府忍耐那么多年,这点耐性还是有的。 “那晚辈就先谢过姚叔沐姨了。” 楚渊对着两人作了个揖,姚绥远却不是很领情“她一人说了不算,我不同意,你小子就别想。” “是,我会竭尽所能获得姚叔的认可。” “还有我”姚小弟等了半天,终于能插上话了,赶紧道,“再过两年,我一定能打赢你,你想娶我姐姐,没那么容易。” 明明谈的是自己的婚事,菀娘却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听着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没她什么事了。 “等等,你们是不是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意见”菀娘弱弱地举手发言。 沐锦“女儿,你放心,我会替你把关的。” 姚爹“谁想娶走你,先打败我再说。” 姚弟“不仅要赢爹爹,还得赢我。” 楚渊“我会努力让姚姑娘刮目相看的。” 呵呵,她一点都不想看,也不想嫁。 这一波谈话过后,姚爹和楚渊还有朝廷上的事要聊,姚小弟斗志昂扬练拳去了,沐锦拉着女儿回到后院,说说女儿家的心里话。 “菀菀,你觉得这位楚世子如何,虽说风采稍逊魏世子一筹,可放在人堆里也是鹤立鸡群了,加上那位继室无子,他这平西侯世子可以说坐得很稳,你若嫁他倒也不错,像你爹这种白丁出身,有本事有气魄的男儿,没那么好找的,你爹当年能够做到上将军,已经算是万里挑一,祖坟上冒青烟了。” 沐锦出身显贵,眼界自然不可能低,姚绥远那些手下,不乏勇猛之士,可不是五大三粗,就是不解风情,呆板无趣,哪一个都配不上她的宝贝女儿,她的女儿,自然要找这世间最出色的男子。 “娘亲,我如今是真的不想考虑亲事,那楚世子千好万好也与我无关,我呀,就想陪在你们身边,咱们一家安安稳稳过日子。” “没要你现在就决定,只是先留个心,说不定就合适呢,女儿家最终还是要嫁人的,不然到老了孤孤单单一个人多凄凉,我和你爹终究要先走一步,不可能永远看着你护着你,总有一个男人会代替我们为你遮风挡雨,护你一世周全” 这话说着说着就有点伤感了,菀娘鼻头一酸,握紧了沐锦“我才不要别人,只要爹和娘,你们一定要好好的,长命百岁,争取活得比我还久。” “那可不行,我的菀菀要比我们过得都要好都要长久。” 官道上,魏珩勒紧缰绳停下来,高大威猛的黑马发出一声长嘶,后面跟着的人也很快打住,马蹄阵阵,响声震天,惊得对面马车往后退了退,庆仪掀开车门,踩着脚踏跳下,两手捋了捋裙摆,微抬下巴,面带微笑,以最好的姿态走向为首大马上的英伟男儿。 “珩哥哥,真巧,我们在这边境之地也能碰上。” “不巧,挡道了,让开。” 魏珩挺直腰背坐在马上,任由女子伸长了脖子仰视她,微拧着眉头,话里已有些许不耐。 庆仪笑脸僵住,犹不甘心,继续道“珩哥哥这是要去砡州正巧我也要去那里找哥哥,不如我们结伴同行,珩哥哥人手多,我还得仰仗你的庇护,一路照应呢” 一口一个哥哥,听得魏珩眉头皱更深了,然而,更令他在意的是“平西侯世子在砡州作甚” “好像是到姚总兵家做客。” “姚绥远” “对,是叫这名,啊” 魏珩突然挥鞭,马儿跑了起来,跟在庆仪身后的侍卫反应迅速,倏地一下将主子拉到了一边,庆仪猝不及防,失去平衡,脚一歪倒在了黄土地上,眼睁睁看着一群人马从她面前绝尘而去,心中又爱又恼。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八抬大轿迎娶我过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第 68 章 魏珩一行人气势壮战马彪, 到城门口时,毫无疑问地被守城官兵拦了下来,魏珩没有强行闯入也没有以权压人, 而是报出名讳,说受姚总兵邀请前来拜访。 姚绥远正在城墙侧围巡视, 副将来报,得知魏珩已到城门下, 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一个还没撵走,又来一个, 当他这是什么地方,茶寮还是酒肆 “只放他一人进来,其他人若是擅闯,按乱贼处理。” “是。” 副将回到正门, 将话带到,莫大首先沉不住气了“我们世子是奉皇命而来, 有公务在身, 你们想拦就拦,还不准我们进城,是想抗旨不尊吗” 这一说就牵扯大了, 副将有些为难“边陲要塞, 时有贼寇混入,我们也是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危, 盘查严格了些, 还望这位兄弟多多包涵, 不要与我们为难。” 莫大冷冷一笑,拿出金符往副将面前一举“这是陛下钦赐的通行证,可自由出入国境之内各州县,阻拦者视同抗旨,严惩不贷。” “这,”副将更是迟疑,瞟向莫大身侧半天不吭声,气度不凡的男人,试图跟他沟通,“并不是不让你们进,只是将军有命,先请这位公子入城,缓些时候再放你们入内,你们黑甲铁马,似是为战而来,令人不寒而栗,这青天白日的,唯恐惊扰到城中百姓,还请各位理解,不要让我难做。” 莫大张嘴,仍要与他争论,却被魏珩抬手拦了下来,保持沉着冷静道“你们先在城外安营,不要惊扰到出入的百姓,等我消息。” “可您一人” “我会没事的,你们留在外面,自己也要多加注意。” 魏珩发了话,莫大不得不从,带着身后百名黑甲卫列队目送主子进城,眼里写满了担忧。 从外城门走至内城门,踩着石阶往城墙上走,魏珩脚步放得很慢,看似高冷,目不斜视,实则极其敏锐地观察周遭环境,对这砡州的城防有了大致了解以后,对姚绥远的钦佩更是多了几分,能打能守,进退皆可,这样的将才实在难得,让他来驻守砡州,也是皇伯父歪打正着,做了件好事。 踩到最后一个台阶,步到城楼之上,魏珩感觉有股飒飒冷风向他袭来,他反应极为迅速,倏地往旁边一闪,就见一支泛着冷光的箭矢从他侧边擦过,牢牢钉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魏珩往后瞥了一眼,然后急速一个回头,脚腕带动身体快速扭转,从腰间掏出铁骨扇哐的一下展开挡在了身前,十分灵活地打掉一支又一支朝他射来的箭矢。 持弓的两名将士见魏珩身手非凡,游刃有余地躲开他们射过去的箭,从容有序,步态悠然,不见一丝慌乱,不由心生敬意,射完了将军交代的十箭,他们放下弯弓,让开身子朝魏珩拱手道“第一关已过,这边请” 所以,还有第二关,第三关,甚至更多关 魏珩不慌不忙,收起铁骨扇,整了整衣袍,沿着将士手指的方向大步走去。 咔嚓 脆生生一下,菀娘剪下了一串葡萄,谷雨腰间绑着围兜,紧跟在主子身后接葡萄,姚小弟打完了拳就来找姐姐,看她做什么都觉得开心。 朝阳的葡萄比背面的熟得快,菀娘顺着一根根藤蔓查看,可能是土壤还有气候的原因,结的果子哪怕红了也不是很大,比她在京都吃到的要小不少,也没有那么的甜,这种口感微酸的小葡萄适合酿成果酒,或者做成点心,加糖的话,味道应该不错。 菀娘正剪得高兴,在树下睡觉的霹雳忽然跑了过来,咬住她的裙摆想把她拖走,菀娘放下剪子,轻轻拍了一下霹雳大脑袋。 “乖,自己玩,我还有事呢,待会带你到外面遛遛。” 然而,这次霹雳不太好打发,看起来很急的样子,从喉头发出低鸣,还围着她转圈圈,似乎很执着地要带她出去。 瞧着霹雳摇头晃脑的着急模样,不好的预感又来了,菀娘非常希望是自己感觉出了错,然而,看到娘脚步匆忙地走进院子,菀娘感觉更强烈了。 “你说这些年轻人怎么回事要么不来,要么一个接一个,也亏得你爹这几年修身养性,脾气有所收敛,不然啊,一个都别想进,都给打出去,该回哪回哪” 沐锦这么一说,菀娘还有什么不明白呢,这楚世子还没走,魏世子估计来了,都是世家贵胄里响当当的人物,一前一后光临砡州,还真是蓬荜生辉呢。 然而,菀娘一点欣喜的感觉都没有,只想说,就不能让她好好过几天清静的日子。 见女儿一脸紧张,沐锦不由失笑“你别担心,你爹已经给你拦下来了,将他安排到了驿馆去住,你不想见他,我们就不让他上门。” 管他什么王爷世子,只要女儿不乐意,都别想进来。 闻言,菀娘心情稍稍放松下来,可听到魏珩住进驿馆,不免又生出新的担忧“楚世子也在驿馆住着,这两人若是碰到了,不会打起来吧。” “驿馆那么大,他们住的地方隔得也不近,没那么快碰到,不行的话,就让他们自己掏银子住客栈,受不了正好回去,我们可接待不起这些养尊处优的王公贵胄。” 沐锦也就面上客气,内心不见得有多欢迎这两位。 丈夫在砡州一家独大,处处透着痕迹,这两位世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住久了难免会有想法,特别是魏世子,雍帝最宠爱的侄子,若他向雍帝透露端倪,皇帝猜忌心又重的话,丈夫多年来的苦心经营,恐怕就要岌岌可危了。 沐锦的担忧,菀娘也有考虑到,所以她内心并不希望爹和那两人闹僵,但自己又不是很想见到他们,一个个对她不怀好意,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就连靠近了都要考虑值不值得,会不会给爹娘带来麻烦。 思及此,菀娘心情难免有些沉重,可脑子忽然一转,灵机一动,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其实,住在一处也没什么不好。” 沐锦知道女儿内心很有主见,所以也不问,看着她静等接下来的话。 “他们不是都想娶我吗那就让他们先会一会,看谁更厉害更有本事,也顺便试试他们的诚意。”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是这么简单。 沐锦听罢眼睛也是一亮,摸摸女儿滑嫩的小脸,笑得分外骄傲“瞧我女儿这聪明劲,都可以当你爹的军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第 69 章 被很多人惦记着的魏世子无所畏惧, 在城楼上闯到第五关,也是最后一关,和姚绥远进行了一番真刀真枪的切磋, 两个人都很痛快,酣畅淋漓, 你削了我半截眉毛,我在你脸上划道印子, 都有损伤,谁也没占到绝对便宜, 最终握手言和。 左边顶着半截眉毛的姚爹回到家,自然迎来了来自妻儿的高规格注目礼,做儿女的要给父亲大人留面子,憋着不说话, 还是沐锦发出一声惊呼,快步走到姚绥远身前, 踮脚抬手, 来回抚摸他被削掉了眉毛,露出久不见阳光,显得比周遭皮肤白了不少的半截眉弓, 忍俊不禁地一声笑开。 “这样子倒也有趣, 你平时都是板着脸,不苟言笑, 哪个部下不怕你, 难得滑稽这一次, 让手下们看到了也乐一乐,不然情绪总绷着,对身体也不好,啊,姚绥远,你干嘛一大把年纪了,羞不羞,也不怕孩子们笑话” 姚绥远被娇妻取笑,哪能不讨点利息,双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托起,原地转圈圈“当着孩子的面取笑自己的夫婿,你倒是不怕孩子们笑话我。” 姚绥远话是这么说,人却不是计较的,声如洪钟,带着几分发自内心的愉悦。 菀娘和弟弟站在一旁,比两个为老不尊的爹娘还要臊得慌,菀娘看着身旁的弟弟,很想捂住他的双眼,跟他说,你还小,少儿不宜 姚小弟表现得分外沉着,有着和他这个年龄不符的冷静,淡定道“姐姐,你莫担心,我不是爹,我心里有数的,只找和娘一样美的,不找跟娘性格相似的,我才不会像爹这样抱着娘转圈圈,就算要做,也是关起门在房间里做。” 弟弟这般早熟,说出的话让菀娘汗颜,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才是这个家里最保守最重规矩的人,西北草原上的大风刮过来,把人的灵魂也吹开了,一个个都是这么彪悍不羁,有什么说什么。 菀娘能怎么回,只能顺着弟弟的意思,郑重其事点头“这样想是对的,爹娘那种过于外放的情感表达,其实不太适合这世间大多数夫妻。” “哈哈,等你们也找到如我和你娘这般恩爱的另一半,就不会这么想了,夫妻之间的感情,就是要多多表达才会更加浓烈。” 姚爹放下妻子,几个大步走到子女面前,一手揽女儿,一手拍儿子,振振有词地传授他身为过来人,保持夫妻和睦的独家秘笈,一脸的荣光,比打了胜仗还要骄傲,就是那只剩一半的眉头,瞧着特别出戏。 “行了,你呀,少说两句吧,你不臊,儿女们还臊呢,”沐锦脸皮没丈夫厚,抱就抱了,还非要说出来,羞得老脸一红,走过去推了推丈夫,“你快讲讲那魏世子,你设置了几道关,挑的都是手底下的精兵猛将,结果还是被他削掉了眉毛,看来你这回是踢到铁板了。” 姚小弟最爱听比武的故事,这回难得遇到一个比爹还厉害的人物,更是表现出了极其浓厚的兴趣,迫不及待地问“爹,他是如何打败你的,用了几招,用了哪些招式,他是不是身怀绝技,或者有什么独门秘器” 姚绥远瞪着儿子,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不孝子,就这么希望你爹输,我有那么不济,连个乳臭小子都打不过。” “你还别说,那位魏世子十来岁就上战场,打过的仗退过的敌,不会比你少,你是大刀阎罗,人家是玉面修罗,这无论战绩,还是名号,你都不占优。”沐锦这点上还算公道,实话实说。 姚爹不以为然,哼了一声“不就是一张脸好看,如今多了条印子,也就那么回事了。” 这种事关男人面子的时刻,姚爹是死都不肯承认,那小子虽然脸上多了条血印子,但丝毫不损他的俊美,反而更有一种折戟沉沙,不催不折的韧劲。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惊了,异口同声道“你把人家毁容了” 多好看的一张脸,就算不靠近,远远的欣赏也不错啊,养眼睛 “不过一条细细的伤痕,过几天就没了,值得你们这般惊诧,我少了半边眉毛都不在意。”看到女儿恍惚的表情,姚爹有些醋了。 菀娘并不是担心魏珩,而是有所顾虑“爹,他毕竟是皇帝亲侄子,归南王世子,您伤哪不好,非要伤脸,这要是好不了,他顶着脸上的痕迹,叫皇帝看到了,您可如何交代” “他若是为了这点小伤将我供出来,那他也不过尔尔,并非大度贤德之人。” “爹爹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伤了脸又如何,若像女人那般哭哭啼啼,闷闷不乐,那才叫人瞧不起。”姚小弟就是扎马步扎到腿酸脚软,也不会抱怨一句。 “所以,我的儿,你瞧不起你娘和你姐姐”沐锦笑眯眯揉搓儿子嫩嫩的小脸。 “娘,娘和姐姐才不会哭哭啼啼呢,比男子都要勇敢。”姚小弟秉性纯良,但不表示不会看脸色。 “爹,您还是派人送瓶药膏过去,不要让他带着脸上的伤离开砡州。”菀娘仍是不放心地劝道。 “菀菀无需担忧,爹是有分寸的人,懂得轻重,设置关卡也是想挫挫那小子的锐气,叫他不要太狂傲。” 入夜时分,魏珩收到了姚府送来的药膏,很小的白瓷瓶子,握在手里也很轻,他垂眸盯着瓶子,忽而问道“这药膏是谁叫你送来的” “自然是我家老爷”管家恭恭敬敬地回。 “那就有劳你代我说声谢谢了。” “不客气。” 管家一走,魏珩捎上门,将药瓶放置在桌上,没有要涂抹的意思,这点小伤痕在他看来根本无需用药,过几天就能自愈。 又过了一阵,咚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四下,魏珩起身去开门,就见个子瘦长的驿卒端着饭菜冲他笑着眨了一下眼睛。 “世子爷,给您送夜宵来了。” “进来” 魏珩先行回屋,驿卒后面跟着,后脚顺道勾了勾,把敞开的门带上,笑嘻嘻地将托盘里的饭菜摆到桌上。 “今晚的点心不错,八号房的楚世子都说好,您吃了肯定也满意。” 驿卒在端汤羹时,可能是烫了,手有点抖,小心翼翼地放下,又摸了摸桌边,魏珩看在眼里,不发一语,等人离开了,他把门窗都检查了一遍,才端起了汤碗,拿出搁在碗底的纸条,匆匆一眼看完,他站起身,凑到烛火上点燃,丢到铜盆里烧成灰。 另一间上房里,刚刚寻到兄长的庆仪满腹委屈,赖在楚渊屋里不肯走,楚渊心有不耐面上却不显,好脾气道“我已给你置备了新的马车,你休息两日便动身返回侯府,莫要让家里人担心。” “要回,兄长和我一起回,兄长不走,我也要留在这里。”还没碰到魏珩,庆仪说什么也不想走。 “我来这里是拜见我母亲昔日的旧友,你又是为何这北方的大风刮起来,不到三天,你的脸就要变得和城墙一样粗糙了。” 楚渊是说重了不行,太软和,这位任性大小姐又不可能听,只能挑女子最在意的容貌说事了。 “我出门带帷帽就是了,哥哥休想用这么荒谬的理由打发我。” 庆仪也是怀着目的而来,无论楚渊说什么,对她都不管用,相反,她手头还握了个重要的把柄,看向楚渊的眼神带着几分得意。 “哥哥你不光只是来看望姚总兵吧,听说他女儿死而复生了,原来不是病逝,而是有人私自将她藏起来,偷梁换柱了。” “你是如何得知的” 庆仪语气这么笃定,想必是有十足的证据,可菀娘是以世子婢女的身份被送到水月庵,在庵里和母亲弟弟相认,没有多做停留,去了一趟玉恭县就很快回了砡州,庆仪又是从何人嘴里听到这事的,水月庵的那些女尼,除了他母亲,没有人知道母女三人的身份。 难不成是这砡州城内藏有昭华公主的人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哥哥你就不要多问了,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 “你不走,我也勉强不了你,但你要记住,这里是砡州,姚家的地盘,离京都很远,来回传个邸报,快马加鞭都要将近一个月,跟肃州也不近,在你说每句话之前最好都要三思,若是被姚家人听到什么不好的传言,我不一定保得住你,不要因为你一时的鲁莽,让我们都处于被动,困在这里有去无回。” 楚渊这话已经是说得相当严厉了,庆仪也不是傻子,多来年跟着母亲耳濡目染,知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但从小养出来的高傲,让她说不出太松软的话,撅着嘴道“你不说我也晓得的,放心啦,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但愿你是真的记到心里,不要出了错再来找我喊救命,时候不早了,你快回房休息吧,就算我们是兄妹,这么晚了,也要避避嫌。” 若不是顾及身份,稳住他的世子之位,楚渊内心其实很想将庆仪丢出去,多看一眼都觉得烦。 庆仪心里清楚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不是很待见自己,她也未见得多喜欢他,但如今人生地不熟,她还得仰仗这个兄长,所以能好好说话那就尽量不要翻脸。 “那哥哥也早些休息,庆仪不打扰了。” 庆仪的房间在院子另一边,她走过回廊转角时忽觉眼前一闪,好像有个黑色的人影飘了过去,不由心头一缩,忙问身旁的婢女“刚才有个人经过,你有没有看过” “回郡主,奴婢什么都没看到”婢女退后庆仪半步,视线被她挡了不少,没怎么留意前方。 庆仪不敢走了,定睛望着灯光昏暗的前面走廊看了好半天,才命令婢女“你走我前头,快点回屋。” 那道一闪而过的黑影闪出了驿馆,又借着浓重夜色的掩护,抄小道快速来到姚府后门附近,望着高高的院墙,男子扯下了黑色面罩,露出一张俊得过火的面容,月光下,右边脸上显出一道淡淡的细长血印子。 他掷出铁钩攀到院墙上,抓着绳索脚劲如风,三两下轻松翻过了墙面,而墙的内面角落处,一只大黑狗乖乖坐在草地上,吐着舌头,看到主人从天而降,闻着他熟悉的气息,整只狗也是特别兴奋,在它叫出声之时,魏珩更加快速地掏出一根大骨头堵住他的大嘴。 ”我自己去找,你呆在这里,不要添乱。” “小姐,天色晚了,您还是不要看书了,伤眼睛,早点歇下吧。”谷雨散下床前的帷帐,尽心尽责地叮嘱主子。 菀娘悠闲斜倚在高枕上,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应了一声“我还不困,你先回去睡吧。” “我就在外屋榻上歇着,有什么事,您记得叫我。” ”知道了,管家婆,我看完这一段就睡,你别管我了,自己赶紧歇着。” “好的,我在外面,有事就叫。” 谷雨离开内室,菀娘更加没个正形了,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两条腿翘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晃,看到揪心的地方,两道细长的柳眉都要打结了,太过于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屋顶轻微的响动。 而仰躺在屋顶上的男人,长手长脚摆弄成舒服的姿势,望着满目的星空,又是另一种心情。 今天天气不错,风不大,不热也不冷,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第 70 章 菀娘最近迷上了小话本, 痴男怨女的爱恨情仇,实在是太牵动人心了,以致连续三天, 她都是枕着本子,在极其困乏, 眼皮子沉沉,想睁都睁不开的情况下入睡的。 谷雨每天早晨叫醒菀娘都得花不少工夫, 而且手边必备一个水煮蛋,给菀娘揉一揉使用过度, 晦暗发青的眼底,然后苦口婆心地劝“小姐,您再不能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了,熬夜伤眼睛, 瞧您这眼圈,青影子好明显, 还有些肿, 这要是被夫人看到了,又问起来,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若是没词了, 说出您通宵看话本,您千万不要怪奴婢, 奴婢实在是没辙了。” “好啦好啦, 我知道了, 你不说我也会停一停的,又不是铁打的身子,也有吃不消的时候。” 菀娘终于追完了她最牵肠挂肚的故事,皆大欢喜的结局也让她的心情倍儿好,望着自己脸上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还有明显有些发干的皮肤,当然也很心疼自己,决定先修养两天,再接着看另外一个故事。 “我自己来,你去忙别的吧。” “好,那我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果然又是这个,谷雨每天早晨必做的事。 菀娘接过水煮蛋,握在手里,闭着一只眼睛,一圈圈往眼皮上滚,等着谷雨发出声音。 这回不是啊,不是呀,而是带点困惑的咦了一声,“小姐,这回小少爷挂的是一只紫檀木做的兔子。” 菀娘听了也是诧异,第一回收到的是金子做的兔子,第二回是银子,这第三回不是铜,也该是铁,咋直接跳到木头了。 谷雨将窗棂上挂着的兔子取下来递给菀娘,菀娘拿在手里观察,和之前两只,还有最开始送她的那只小玉兔的外形一模一样,就是用来制作的材质不一样,菀娘想认错想装作不认识都不行。 他堂堂一个世子,何时这么有闲情,改行做手艺人了,更可怕的是,他出入后院有如无人之境,姚府的护卫居然都没发现,连着三天,他什么时候过来又是什么时候离开,藏身何处,菀娘都不得而知。 想不通查不到,索性就不纠结了,别的她不敢肯定,但有一点她确定,他不会伤害她,送这些兔子估计也是心血来潮,反正这位世子不按常理出牌,总是做些出乎意料的举动,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不想承认的是,菀娘内心其实是有触动到的,特别最近看多了痴男怨女的故事,书生为了见到心上人,用尽了各种办法,托邻居送花送信送各种小礼物,为了伊人彻夜难眠,菀娘看得都替书生着急,并对书生的心上人产生了一丝丝的羡慕,而这时候魏珩又做出这番举动,菀娘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想法。 “小姐,要不您去跟少爷说一声,往后直接送到屋里,这挂在外面,要是哪天风大给吹跑了,少爷不就白做了,您要是不想出门,那奴婢就过去一趟。” “不用了,待会一家人用膳时,我跟他提一句,叫他不要再送了。” 菀娘面不改色,暗自思忖,今晚一定要早些睡,明日早些起来,赶在谷雨前头,若是窗外还有兔子,那就赶紧取下来藏着,若是没有,那就最好不过。 “好的,那小姐赶紧洗漱梳妆,不要让夫人等久了。” 菀娘刚回来那几天,姚绥远改变了作息,尽可能在家里陪女儿,后来积压的公务实在太多,他想陪也抽不出时间,于是又恢复了天亮即起的早出生活,但无论多忙,夜里是必须回家的,从不在府衙或是外面过夜。 家里人也都理解他的辛苦和不易,只要每晚看到他平安归家,他们就很满足了。 这一日,姚绥远又是天刚破晓就出了门,菀娘来到主屋,只见沐锦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好奇问道“阿泽呢他每次都比我早到,这回犯懒了” “阿泽一天天大了,八岁生辰一过,你爹对他要求更严格了,自己出门也把他叫上,放在身边说是多学多看多锻炼,早日成长起来,也好为这个家分忧” 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和娇养的女儿不一样,一些必要的磨练,沐锦和姚绥远是有共识的,这时候多吃苦,将来少受罪。 沐锦和弟弟相处时间短,相比爹娘的严格,她则更加心疼“弟弟才刚满八岁,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慢慢来比较好。” “这个你别担心,你爹心里有数,再说,你弟弟比你想象的要坚强,能扛事,我有时都比不上他。” 他们要固守的是一座城池一方百姓,又是在最不安稳的边境,每天都得厉兵秣马,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懈怠。 “不仅是你爹和你弟弟,包括你和我,在必要的时候,可能也要做出妥协和让步,从我们来到砡州的那刻起,就已经是无路可退了。” 沐锦语重心长的话,也让菀娘心有戚戚,他们姚家的处境,真的算不上好,出了砡州就什么都不是,甚至危机四伏,外有强敌窥伺,内有小人作祟,又被皇帝不喜,爹肩上的担子有多沉重,可想而知。 “夫人,小姐,庆仪郡主派人捎话,说是不日上门拜访。”管家进来禀报。 庆仪郡主居然到砡州了 菀娘看着母亲问道“昭华公主生的就是这个庆仪郡主吧” 沐锦不屑地轻嗤“可不就是那个珠胎暗结的私生女” 若不是先帝看重,甫出生就被封做郡主,保全了体面,不然连个庶女都不如。 看得出沐锦对昭华公主母女很抵触,菀娘也不太想见庆仪郡主,可她内心又有疑问,不得不提。 “娘,您不觉得奇怪吗平西侯的儿子和女儿先后来到砡州,又是最有分量的两个,平西侯就一点都不担心,昭华公主就这么放心自己女儿外出毕竟爹爹当年在朝堂上参奏昭华公主,两家结下了梁子,爹爹被贬到砡州,也是平西侯从中推波助澜,他们就不怕爹爹一怒之下把世子和郡主全都抓了” 沐锦面色变得凝重,转头问管家“郡主可有说何时来访” 管家摇头。 沐锦一声冷笑“这哪里是她来拜访我们,分明是等着我们上门求见她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第 71 章 白菜价, 血汗钱,转手请三思,作者饿晕在厕所, 都得凉凉凉凉 魏珩眼皮微抬,一双幽冷的眸露出些许兴味, 眉峰轻挑“你干了哪些蠢事,说来听听” “小的明知爷看重霹雳, 有意驯养也是为了将来带上战场做奇兵之用,可小的心胸狭隘目光短浅, 就是看不得小獒什么也不做都能得到世子的爱护,内心曾恶毒诅咒它跑了回不来,或是被人打了杀了做成一锅狗肉汤,小的, 小的用心险恶啊”常安抽噎声大了起来,许是悲从中来, 渐渐专成嚎啕大哭。 魏珩皱眉, 最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沉声警告“收起你那丑陋声音,再让我听到, 马上滚出王府。” 常安满脸惊恐, 立刻拿袖子掩面用力抹掉泪痕,鼻子一抽一抽, 竭力控制不让自己哭出声。 世子叫他滚, 比打他一顿更可怕, 就算受了罚,只要能留在世子身边,将来也是前途无量,可一旦离开王府,被世子发配到哪个偏远的庄子里,那就真的此生无望再无可能了。 内心悲怆又不能哭出声,常安憋得满面通红,世子不发话,他不敢停,继续凄凄惨惨认错“小的自作主张,没有通传就让灵犀进了竹林,扰到主子清静,世子爷不追究,小的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没有发生,小的贼胆包天,求世子爷宽恕。” 魏珩换了个姿势,随手将书简往小桌上一扔,撩衣摆坐起,长发浓黑如墨,一袭白衣胜雪,清隽雅致便如不染纤尘的隐士,唯有那双在血雨腥风中淬炼得刚毅绝冷的利眸,令人看了不寒而栗,不敢直视。 “你对她倒是宽厚,我将她许给你如何” 等了好一阵,等来世子这么一句,常安大惊失色,连忙俯身叩首“小的和灵犀清清白白,从未有过越矩的行为,求世子明察,小的,真的是冤枉啊” 魏珩站起身,几步走到常安面前,抬脚将他踹翻,冰冷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温度“没出息的东西,我只问你愿不愿意,你干脆的回就是了,啰啰嗦嗦作甚” “小的,小的要娶也是等到爷有了正妻以后,在那之前,小的心无杂念,只想专专心心伺候好世子爷。”常安哆哆嗦嗦爬起,双膝抵地规规矩矩跪好,仰头望着主子的眼里写满了虔诚。 魏珩面无表情的冷哼“你倒是会打马虎眼,说吧,还瞒了我什么事” “还,还有,”常安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闭了闭眼,就像泄了气的皮鼓,一五一十道,“小的不该明知菀娘是王妃赐给爷的房中人却给她下马威,还敲打她,叫她不可痴心妄想,以为容貌出挑便可获得世子爷的宠爱,小的想为爷分忧解难却用错了方式,跟一个女子计较,实乃不智” “菀娘”魏珩眼眸微闪,如果常安不提起,他都要想不起来了,无关紧要的人,他从不在脑海里记忆。 主子这反应,一看便是没有将菀娘当回事,是自己太蠢,自作聪明,常安恨不能甩自己几个耳光,稳了稳心神恭声道“主子有所不知,霹雳爱吃的零嘴就是菀娘所做,那日霹雳翻墙到内院大闹一场,也是为了找吃的,香巧从屋里拿了包猪肉脯才使霹雳消停下来,灵犀觉得霹雳跟香巧亲近,就把香巧给派了过来。” 这些话乃香巧所言,常安不是十分清楚内情,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悉数托盘而出。 “所以,霹雳叼回来的荷包是那个菀娘的他们之前单独见过”这事有点意思,魏珩稍微起了兴致,一两句提到关键。 常安先是一愣,随后恍然,他心事重重,当时也没细想,世子这么一说倒提醒了他。 是了,霹雳最先叼着一个荷包回来,吃完里面唯一一块肉脯,没有得到满足才去闹的内院,那荷包恐怕不是霹雳捡的,而是从菀娘那里得来的,香巧得了菀娘提醒,才知道用猪肉脯可以让霹雳安静下来。 “那个菀娘,这些日在内院做什么” 世子的问话让常安回过神,忙道“好像在侍弄内院的花花草草,时不时做些零嘴卖给府里的下人。” 常安如今可不敢夸大其词随意贬损了,不带任何色彩中规中矩的回,魏珩听了倒是有些诧异,似乎觉得新鲜,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里多了一丝别样的情绪,听不出喜怒的问“她每日就做这些” “是的,就这些。”常安肯定的回,女子拘在内院,能做的事本来就不多,日复一日,总要想方设法的打发时间才不无聊。 “你觉得她容貌如何,有多美”魏珩站在窗前,望向外头挂在屋檐下的琉璃花灯,灯上女子妙影绰绰,朦朦胧胧给人一种浮想联翩的美感。 常安不禁讶然,心下奇怪,菀娘来澜沧院第一天就拜见了世子,世子过目不忘,怎可能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亦或看多了美人,麻木了。 “小的形容不上来,可能见的女子太少,在小的看来,此女甚美”若是真的形容得惟妙惟肖,世子恐怕要多想了,常安只能这么笼统的回。 甚美是多美 不得不说,这两个字确实能激发男人骨血里的那股猎奇本能,哪怕魏珩对菀娘并无旁的心思,被常安这样一说,竟也挑起了几分好奇。 那日婢子低着头,言行拘谨,给他木讷乏味的无趣之感,还没看清模样就意兴阑珊把人打发了,隐约只记得那蜂腰翘臀的背影,的确有着令男人心旌摇曳的本钱,本打算将人抛在脑后不再想起,却不料她身居内院竟也能和小獒有了牵扯,从而闹出那样一场风波,若是无意也就罢了,倘若有意为之,那就 “香巧说这折纸手法是菀娘独创,拆开容易折回去难,爷若是恩准,我明日便去内院找菀娘,等学会了再折给爷看。” 常安说完又觉得不妥,菀娘毕竟是王妃开口赐给世子的人,自己去找她像什么话,可不这样也没别的法子,谁让世子兴趣独特,偏要看这稀奇古怪的折纸。 魏珩心头微沉,眼底浮上一抹厉色,抬手挥袖一拂掩上窗棂,平稳的声线似那冷峭山风,凉如骨髓“不必,叫她过来便是,什么时候把你教会了,再让她回去。” 常安登时傻眼,世子这又是个什么操作,想一出是一出,这么任性真的好吗 翌日,世子的命令传到内院,灵犀听了更是傻眼,内心的惊慌完全掩饰不住,从她颤抖的声音里泄露出来“世子叫菀娘过去,可有说是何事” “世子的心思,哪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够揣测的,你赶紧把人送过去,不要让世子久等了。”为了避嫌,常安没有亲自过来,而是叫了个外院管事婆子给灵犀带话,婆子也是个谨慎小心的,话带到也不多待,立马走人,灵犀拉都拉不住。 灵犀浑身冰冷的呆坐着,一瞬间面如死灰,攥紧了手里的丝帕,好似这帕子便是菀娘的化身,任她死命揉搓。 给菀娘传话的是蓝嫣,婆子来找灵犀时她也在房里,虽然觉得突然但也不是特别意外,她一直都很看好菀娘,不骄不躁沉着冷静,特别那日大狗闯入内院,菀娘的表现更是可圈可点,这样灵慧的女子若只做个婢子,将来嫁给管事随从之类的未免太可惜,如今被世子召到书斋那边,便是最好的机会。 “我说得没错吧,你这等容貌这等性子,合该是做主子的命,世子没那么快宠幸你也是想观察你的秉性,不会晾你太久的。”蓝嫣比当事人还要激动,握住菀娘的手喋喋不休,菀娘却犹如置身冰窖,一颗心拔凉拔凉。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哪一步错了她明明已经很低调,从不做小动作往世子跟前凑,为何世子晾她好些日又突然想起她了 那个常安怎么回事,他是世子身边的亲信,又素来看不上她,有他在世子面前挡着,世子居然还能想到她,这也太,太没用了 一如来时一样,菀娘内心没有丝毫欢喜,慢腾腾收拾行李,绿翘旁边看着,啧啧叹个不停“我说你天生做妾的命你还不信,这下应验了吧,你往后过上好日子可别忘了我,好歹咱们曾在一个屋里住过,也算情谊深厚了” 菀娘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走之前瞥了绿翘一眼“转告你表姐,没有因便无果,今日这般非我所愿,而她并不无辜。” 魏珩沉默好半晌,垂下长而浓密的眼帘,掩住眼底的情绪,常安学乖了,识时务的不打搅,轻手轻脚拿着两封书信就要退下。 只是,刚转个身,背后就传来世子冷玉般清隽的声音“她们两个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她们还是她 不知为何,常安觉得世子可能只是想知道某个人的。 出于私心,常安也更愿意禀报菀娘信里的内容,因为字少,几句话就说完了。 香巧写的就跟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全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最不能忍受的是有一半的字都写错了,简直在挑战他的耐性,好几次都想把错字挑出来,让她重新誊写一份。 可又一想,她的家书关他何事,他吃饱了没事干啊 “菀娘写的不多,大致意思是,希望她爹寻一份正经工作,不要偷鸡摸狗,不要贪玩好赌,不要再跟那些地痞混混搅合在一起” 常安当时看完的第一感受,这约莫不是生了个女儿,而是找了个爱管事的娘 连自己亲爹都要管的女子,长得再美,他也不敢娶,免得以后变成耙耳朵 “呵” 低低的,沉沉的一声笑,不同于平时带着蔑视的冷嗤,更有一种撩人的感性。 常安不自觉地掏了掏耳朵,莫不是出现幻听了这是世子发出的笑声怎么可能 可是,屋里就只有他和世子,他不可能笑得这么迷,那么,世子 常安不禁打了个哆嗦,是他功力退步,还是世子心思更深了,为何这几日的世子让人更加看不透了 魏珩没再问什么,挥手让常安出去,常安暗暗松了口气,拿着信件快速往外走,去往他爹也是大总管的住处。 王爷常年不在京都,他的院子都是大总管常平在打理,而二总管,也就是常平的弟弟常治,随王爷定居茺州,管理那边王府的事宜。 常安将信丢在他爹的案桌上,拉了把圈椅四仰八叉的躺倒,撩起长袍下摆往身上扇风,露出里头只到小腿的白绸薄裤。 常平办事回来,看到小儿子两条腿搭在桌上高高翘起,前襟领口大敞,毫无仪态可言,不禁气不打一处来,疾步走过去。 走近了瞧,居然淌着哈喇子睡着了,常平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往儿子脑袋边一声大吼“混小子,给我起来” 常安睡得正香,做了个美美的梦,梦到灵犀小姐姐含羞带怯拉他手,两个人影儿正要叠成一个,响雷般的吼声惊得常安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抹掉嘴角晶莹的液体,眼睛半睁半闭道“打雷了,还是下雨了,我衣服还晒在外面呢” “你也不小了,怎的还这般不着调,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没规没矩的,难不成你在世子院里也这样我平时如何教你的你全忘到粪坑里了是吧”常平一手扯常安耳朵,一手拿着砚台,虎目圆睁的样子,好像儿子敢说一个是字,他就一砚台砸他脑门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2.第 72 章 庆仪郡主是在一个午后上门拜访的, 可以说让姚家的人措手不及,听到管家通报, 庆仪郡主的车马已经到了门外,沐锦脸上的惊讶掩饰不住,菀娘正好也在她这边试穿及笄礼那天的衣服饰品, 听到郡主来了, 下意识道“不如我先回去, 避一避。” 这砡州的百姓不知情,以为她是失踪多年被找了回来,但外面的人, 尤其是跟姚家接触比较多的就不会想得这么简单了,庆仪没见过自己, 估计从昭华公主那里听过姚家的事, 不然一个姑娘家也不会奔波千里而来, 陡然看到死而复生的自己,难保她不会多想, 然后把信传到昭华公主那里, 参爹爹一本就不妙了。 菀娘的顾虑,沐锦不是不懂,可就是舍不得,因为她和丈夫的一个决定,改变了女儿的一生, 换了身世不说, 就算如今相认, 也要谨小慎微,就怕被姚家的对头抓住了把柄。 “不,你就留在这里,陪着我一起接待郡主,你是我们姚家的长女,将来嫁了人也要做主母,这些女眷之间的交际应酬,你是必须学习的。” “可” “这庆仪再狂妄那也是楚世子的妹妹,楚世子有求娶你的心思,自然不会坐视郡主对你不利,何况他们兄妹俩都在我们姚家的地盘,就算想做点什么,也要三思而后行,不然的话,天高皇帝远,出点意外,也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 沐锦骨子里是有股狠劲的,早年国破家亡,辗转飘零,又隐姓埋名,看透了人情冷暖,若不是她命还不算太差,不幸中的万幸,遇到了侠肝义胆的姚绥远,否则的话,如今的她都想象不出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菀娘心知不可能瞒一辈子,砡州虽远,可也不是封禁之地,总有消息会传出去,与其畏畏缩缩,倒不如坦然面对,不然,应付了这个,又有下一个问题出现。 在庆仪郡主的设想下,她纡尊降贵,亲自来到姚家,姚家的女眷就该将红毯子从内院铺到大门口,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候在门口迎接。 然而,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打耳光,她等在马车里,外院管事得知她的身份,脸上笑容是够大,话也说得好听,却没有迎她进去的意思。 “郡主身份尊贵,就这么进去是我们礼数不周,等我通禀了夫人,再来迎接郡主,还请郡主稍等片刻。”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刻钟,大道上没有树荫,马车里坐久了也闷,庆仪烦躁得都想就这么冲进去了,红绸在旁边给她打扇,满脸心疼道“郡主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就是进皇宫,只要亮出牌子,谁人还敢不放行,也只有这姚家了,做派比皇家还要大,不知道的,莫还以为这姚绥远有什么不臣之心呢” 话落,啪的一声清脆巴掌,红绸呆呆捂着脸,心想自己又是哪句话没说好,惹恼了郡主,明明是姚家做得不对,她替郡主抱不平。 “怎么你觉得我很可怜我告诉你,就连贵妃娘娘也不曾让我等这久,她一个小小的总兵夫人凭什么今日我受的辱,他日必叫她十倍百倍偿还” 狠话刚放下,就听到外头传来女管事的声音“郡主,我们夫人有请” 被郡主阴狠模样吓住的小婢女不吱声了,庆仪收起失态的情绪,皮笑肉不笑道“走吧,让我们瞧瞧你在庵里遇到的是不是这位姚总兵的女儿” 沐锦对庆仪并没有动用高规格的礼遇,身份再贵重也是个晚辈,太隆重了,她小小年纪,就怕压不住,宴客的地点仍是在她会见各家女眷的花厅,沏上一壶香茶,摆上一桌姑娘家爱吃的小点心,就足够了。 庆仪是有备而来,一进到花厅,她那不算柔和的眼神就开始四处打量,在看到厅里头坐着的两名女子时,心头涌现难言的情绪。 这一看就是对母女,容貌有几分相似,年长的成熟优雅,又不失妩媚,自带一种令男人心折的风情,年轻的女子瞧着好像比自己还小,眉目嫣然,顾盼生辉,倒是有股祸水的潜质。 这时,跟在庆仪身后的红绸往前凑了凑,在庆仪背后低低的说“是她,穿黄衣的女子” 菀娘也看到红绸了,微微有些惊讶,这女子不是世子身边的丫鬟么 所以,世子和郡主这对兄妹的感情很好,郡主到这里来,他不放心,把自己的丫鬟派过来守着 菀娘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随着娘亲一同起身迎向庆仪。 不等沐锦开口,庆仪的目光便锁定了菀娘,要笑不笑道“这位就是跟我兄长私定终身的姚姑娘吧,长得这般标致,怪不得让我哥哥恋恋不忘,也不等等我这个妹妹,就早早出发来了砡州,可叫我一通好找。” 一开口就有火药星子冒出来了,私定终身这个词,用在闺阁女子身上,绝对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贬低了,对男子影响甚小,可涉及到女子,就是毁闺誉的大事了。 沐锦唇畔的笑容敛去,望着庆仪的面容冷了几分“我不知道昭阳公主有没有教过郡主女德,或者是郡主记性不好,自己忘了,搬弄是非,无中生有,是女子德容修养之大忌,只凭郡主说的这些话,我就有理由将郡主请出姚府,并从此拒绝往来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还是掀开你们的遮羞布,让你们恼羞成怒了夫人的一双子女,未经传召擅自离开砡州,出现在了京郊的水月庵,我哥哥给你们打掩护,没有泄露你们的行踪,还对你们多加照顾,这是多大的恩情,若不是两人之间有私情,我哥哥哪有这样的闲情,也没这样的菩萨心肠。”庆仪仗着自己有理,气势也高涨。 菀娘听了不怒反笑“郡主既然存心想抹黑我,何不打听清楚了再来,这样不分虚实的指控,我听着都替你难受。” “难道你还想狡辩,说你没有出现在水月庵,和哥哥没有相识我这边可有证人,你若老实认了,我可能还会考虑网开一面,若是不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菀娘这样的小官之女,庆仪是瞧不上的,对方就是跪在她脚边给她擦鞋,也要看她心情好不好,愿不愿意,可菀娘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讨好的意思,反而姿态端得比她还高,这叫庆仪如何受得了。 沐锦也是大开眼界了,这女儿比当娘的还不要脸,跑到人家家里来叫嚣,一点当客人的自觉都没有,真以为有个郡主的头衔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郡主一进来就对我女儿挑三拣四,诬蔑诋毁,让我实在怀疑你来这里的意图,你到底是来拜访,还是找茬的楚世子就这样放任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外面抛头露面,口无遮拦,德行败坏,有辱门楣” 对付恶人,自然也无需讲太多道理,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看谁嘴皮子更溜了。 娇生惯养的庆仪郡主何曾被人这样踩到泥地里似的训斥过,简直是脸面全无,气得脸色拉了下来,眼里布满了阴霾“我就是有再多不足,也比不上你们姚家的女儿,为了攀高枝,想方设法勾搭我哥哥,连出家人修行的地方都不放过” 话没说完,沐锦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挥手就是一巴掌,响声很清脆,打得庆仪的脸偏向一边,脸上的痛感传来,整个人也懵了。 红绸也是被这一瞬间的变故给惊到了,暗暗感到畅快,心想恶人自有恶人磨,可表面还得做足样子,露出震惊又愤怒的神色谴责道“姚夫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殴打郡主,你这是以下犯上,按律例是要” 话语中断,沐锦抓住了红绸的胳膊,将她往庆仪身上推“你主子脑子不清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还是快些带她回去,找大夫看看哪根筋不对,有毛病趁早治,别拖久了就麻烦了” 说完,不等主仆俩反应,沐锦高声对门外喊道“管家,送客” “姚夫人,你会为你这一巴掌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庆仪从没被如此羞辱过,一刻也呆不下去了,狠狠瞪了母女两人,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她要回驿馆,给皇帝舅舅和母亲捎信,将姚家的罪状一一列举,让他们这辈子再也离不开砡州,一个个变作坟包在这长眠吧。 “那我就在此恭候了。” 都欺上家门了,沐锦也不可能再退缩,只能迎难而上。 菀娘也不想讨好郡主,可人家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又放出狠话,不免有些担忧“娘,我们要不要跟爹说一声,但凡从驿馆传出去的书信,一定要经过他的审阅,严格盘查,不能放过一条。” “这我自然会提的,不光是驿馆,进出城门的所有人都要严格审查。”沐锦想得更加周到。 “那么庆仪是不是不能离开砡州了她传不出信,但人走了,回去亲自告状,更加麻烦。” “她现在确实不能走,要尽量拖住。”沐锦目光变得深沉。 “那得想个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菀娘说完,忽而想到一个人,眼睛一亮,“或许郡主来这里找的并不是哥哥,而是意中人” “郡主连我们姚家都看不上,又怎么看上其他人家”沐锦不解。 “不一定是本地人啊。” 菀娘一说,沐锦立刻懂了,“你说的是魏世子” “对,我及笄那日,把两个世子和郡主都请来,魏世子自然有办法摆平郡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第 73 章 砡州是座新城, 从荒野小镇到如今可容纳万人的规模,也不过经历了十余载的风霜, 要说这里有什么名门望族,那是不可能的,最多的是后来迁居到这里的富绅新贵, 想找出一名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给女儿加笄, 对沐锦来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为此她几乎相看了城内所有大户人家,可仍是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人选。 “依我的意思,何必弄那些花哨, 就我们一家四人,我来主持, 你给女儿加笄, 阿泽从旁帮忙, 然后开开心心吃顿饭,其乐融融, 多好” 姚绥远最怕繁琐, 除了练兵和练武,必须精益求精,其他的事,尽量简单点,不折腾。 沐锦好歹是吃过苦的, 在生活上也不是特别挑剔的人, 可一碰到女儿的事, 就架不住认真的劲儿了。 “这要是在京都的高门大户,女儿及笄那日,再怎么得有十一人参与,我这已经从简了,女正宾是必须要有的,不然委屈的是我们女儿,十五岁了,连个像样的成人礼都没有。” “是是是,夫人说得极对,那就有劳夫人费心了。” 姚绥远难得这么文绉绉讲话,沐锦被他逗乐,笑着捶了捶他的肩膀“少来了,我跟你说,郡主那里,你找人盯住了,可不能让她在女儿的及笄礼上闹事。” “只要她敢来”姚绥远冷冷一哼,眼神骤变,尽显凌厉之色。 “这个郡主算是被昭华养废了,不知天高地厚,我看她就没有不敢做的事。”一想到庆仪傲慢无礼的态度,沐锦就没什么好语气。 “她既然不把我们姚家放在眼里,那样诋毁我们的女儿,那么能不能离开砡州,也由不得她说了算,就看平西侯有多在乎这个女儿了,愿不愿意亲自前来为她赔这个礼。” 姚绥远是打定了主意,莫说庆仪,就连楚渊,他也要一并扣下,为女儿出这口恶气。 这边姚绥远下了狠心,那边楚家兄妹也是分歧严重,吵得不可开交。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在去姚家之前你必须告知我,经过我的许可,可你又是怎么做的,一声不响跑去姚家,这里不是京都,不是肃州,是砡州,姚绥远的地盘,你能不能动点脑子,不要这么任性” “谁告诉你我去了姚家” 庆仪第一反应就是看一旁默不作声的红绸,红绸察觉到郡主渗人的目光,连忙摆手摇头“不是奴婢,奴婢一直呆在您身边,哪有时间给世子报信。” “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不去姚家还能去哪里,你那点自作聪明的小心思,别以为能瞒过我,也不要把别人当傻子。” 楚渊拉长了脸,语气很重,庆仪满腹委屈,怒瞪兄长“这还没定亲呢,你就护上了,真把自己当姚家人了,怪不得父亲母亲担心,你就算想娶,那个姚家女未必嫁得进来,凭她的身份,就是做个侧室,那也得看母亲同不同意。” “不要把每个人想得跟你一样势力,我就是想娶,姚家也未必肯把女儿嫁进来,你以为的富贵,在人家眼里不值一提。” 楚渊话里压抑不住的讽刺,庆仪听了格外不爽“那也有可能是他们能装,故意摆架子,做给你看,其实贪心不足,不想做妾,而是想要正室的位子。” 以己度人,心胸狭窄的人,看谁都跟自己一个样,楚渊对这个妹妹也算是服气了,好气又想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要他们姚家肯把女儿嫁过来,我必当八抬大轿将姚小姐娶进门,让她享受正妻的尊荣。” 楚渊神情坚决,不像在说笑,庆仪惊得合不拢嘴“哥哥,你莫不是疯了,一个边陲小官家的女儿,给你做侧室都是勉强,你若是娶了她做正妻,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娶妻娶的是品德,出身却是其次,妹妹你行事草率,出言不逊,少了姑娘家的娴静温良,也莫怪魏世子看不上你,凡事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要总把错怪到别人身上,你若不改改脾气,往后还有得苦头吃。” 楚渊直言不讳的劝告,忠言逆耳,庆仪听得更加火气高涨,一手捂耳朵一手指门外“你走,我不想听你说教,你就是偏心,看那姚家女长得貌美,连体统都顾不上了,你等着,等我回了侯府,一定要到爹爹跟前告你一状。” “那也要你回得去,不然,一切免谈。” 话不投机,楚渊沉了脸,撩了衣袍下摆,大步跨出门槛,不再理会身后妹妹无理的指责。 红绸瞧着郡主这刁蛮跋扈的凶样,心里也是怕怕的,唯恐被她牵累,回不到世子身边,连忙劝道“郡主,世子说得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这里毕竟是姚家管辖之地,我们还是稍微收敛一点,等离开了这里,您想怎样惩治姚家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庆仪扭头就是一记凶恶的瞪眼“怎么怕世子不要你了我告诉你,只要我不同意,你就别想回到哥哥身边。” “郡,郡主” “不中用的东西,叫你找出魏世子的房间,这都两天了,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不在意是吧” “不是的,郡主,我把这馆里的驿差都问遍了,可他们一个个嘴严得很,还说魏世子身份贵重,未经他的同意,他们不能擅自泄露他的行踪,我连银子都拿出来了,也没让他们动摇,实在是没辙了。” 红绸说得委屈巴巴,庆仪摆摆手,一个字都不想听“问不出来,你难道不知道一间间敲门,总有一间是世子的房子。” “这样不大好吧,把所有的客人都惊扰了,要是遇到几个脾气不太好的,我一个女子要吃亏的。” “狡辩,说来说去,你就是不尽心,成天想着我哥哥,对我就是敷衍,我告诉你,世子的房间,你查不出来,休想回我哥那里。” 话落,门外响起敲门的声音,来人报出身份,是经常给她们送餐的驿差,庆仪给红绸使了个眼色,叫她去开门。 红绸将门打开一条缝,看到驿差睁着不大的眼睛对她咪咪笑“这位姑娘,可否让小的进去,就在门口,说两句话我就走。” 红绸回头向坐在桌边的主子示意,郡主撩了撩鬓发,微微颔首,红绸将门开大,让驿差跨进来,不过只让他跨一步,站门口,不能再进了。 驿差声音压了压“不知红绸姑娘上回说的话可还算数” 红绸微愣,想了想,眼眸一转,不屑地哼“要银子就直说,何必装腔作势。” “哎,这不是当时在外面,有外人看着,不好说嘛” “那你快说,只要房间是对的,保证不亏待你。” “贵人可得言而有信,不然我这担着风险,被世子查到,就不好交代了。” 庆仪站了起来,提着声音催道“只要你说的房间是对的,少不了你的好处,我以郡主的名义担保。” “郡主这话一说,小的就放心了,其实啊,魏世子和楚世子住得很近,拐个角就到了,只是魏世子平时行踪神秘,你们碰不到罢了。” 驿差报出了房号,收到银子,乐呵呵的离开,庆仪的心情也是一下子阴转晴,迫不及待想去找魏珩。 “红绸,快,帮我挑一件最漂亮,最能显出我身段的衣裳,还有簪子,花钗,玉佩,怎么好看就给我怎么打扮” 其实庆仪只要收敛她一身的骄纵傲慢,气质温和一点,也是个令人称道的美人儿,特别是精心打扮之后,只要不讲话,还是极有风仪的。 庆仪很享受一路走过,周边人投来的惊艳目光,这让她更有自信,也更相信待会世子看到她,也会被她迷倒。 “郡主,您慢点,别走快了,奴婢跟不上” 红绸脚小,在后面追得很辛苦,直喘气儿,平西侯很重武学,虽然女儿不用习武,但平时也有派师傅教她强身健体之术,寻常的女子很少有脚程比得上她的,当然,前提是她愿意走快,不装。 这时候,庆仪急着去见世子,不自觉地就加快了脚步,红绸眼见追不上,索性不跑了,在后面慢腾腾走,再说郡主去见魏世子,肯定不想有外人在旁边碍眼的。 这么一想,红绸脚步就更慢了,直到前头拐角传来一声高亢又凄厉的尖叫。 “郡主,您怎么了” 红绸火急火燎跑过去一看,就见庆仪摔倒在了地上,脸上露出痛苦扭曲的表情,一只手还捂着臀部,那模样,别提多滑稽了,红绸是想笑又得极力憋着,急忙搀着主子的后腰要将她扶起来。 “你轻点,痛,痛” 痛的是臀部,庆仪羞于启齿,又恼又怒,“这地面为何如此滑,哪个拖的,必须重罚。” “对,重罚” 红绸忙不迭附和。 “郡主这是为何跪地祈祷” 一截织锦玄色长袍出现在了庆仪眼前,这低沉性感的嗓音异常熟悉,庆仪内心大喜,猛地抬头,就见想念多时的意中人站在了自己身前,高大昂藏,修眉俊目,可气质清冷,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叫人着迷,又不知所措。 “表哥,我” “你这样子,毫无仪态可言,真丑” 冷峭如冰的六个字,那么清晰的吐出,叫人心底都凉了。 “不是的,是这地太滑,我不小心跌掉的,表哥,你等等我,你去哪里” 庆仪很想起来,可臀部到大腿疼得厉害,稍微动一下都让她忍不住呲牙,这样的窘迫,实在不想让魏珩看到,可就这么错过他,又心有不甘,庆仪眼睁睁瞧着男人离去的俊伟背影,胸口堵着一股子闷气,气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红绸求生欲极强,在庆仪发作之前赶紧哄道“郡主别急,明天就是姚家小姐的及笄礼,据说世子也会到场,您把身子养好,明日漂漂亮亮出现,将姚小姐的风头抢光,还怕世子注意不到您” 对啊,差点就忘了这茬,庆仪止住了哭声,哽着嗓子道“快,扶我起来,我要回屋躺着,明日一定要去姚家,谁也不能阻止我。” 魏珩出了驿馆,照常去往姚绥远办公的府邸拜访,府衙的官差见怪不怪,也不敢拦这位身份尊重的客人,干脆目不斜视,视而不见,魏珩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在大堂里找到了姚绥远。 可能是魏珩在眼前晃久了,姚绥远如今对他的感觉也变得复杂起来,说讨厌也没那么讨厌了,反而是更加头疼和无奈。 “府衙是办公的场所,世子这时候来访,有干扰公务之嫌,还望世子以身作则,不要让归南王的威名因世子而有所损减。” “晚辈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公事,姚大人可否进屋一谈” 魏珩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称呼也变了,听不到让他烦躁的岳父两个字,姚绥远态度也不自觉软化下来,盯着魏珩看了半晌,才绷着脸道“随我来” 两人来到大堂后面的一个小厅,部下端来一壶茶,倒了两杯,就识趣退下了。 姚绥远指了指桌上的茶盅,没什么诚意地说了句请用,魏珩也给面子地拿起茶盅放在嘴边抿了两口,赞道“好茶” 礼尚往来,姚绥远也勾了一下嘴角,才道“明人不说暗话,魏世子有何目的,但说无妨” “砡州原来的刺史去世也有六七年了吧,朝廷一直没有委派新官上任,这几年,姚大人身兼数职,却将砡州打理得秩序井然,甚至是更上一层楼,比周边几州县还要富饶,姚大人殚精竭虑,辛苦了。” 魏珩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在讲述,此时姚绥远看他,哪像个弱冠少年,更像是一个极有风度,又很有见地的上位者,恍惚中,竟让他看到了先帝和今上的影子。 “所以呢,魏世子此次前来,真正的意图,是为了考核几州的官员,然后上报给陛下,进行优胜劣汰么” 魏珩就不是个只顾儿女私情的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呆了大半个月,始终引而不发,成天岳父的叫,到今日才一本正经地讲到正题,肯定是有他的考量。 “一半一半,若我说,让姚大人继续肩挑数职,成为名副其实的砡州掌舵者,并统管周边四州,形成由北向西的一个边境大防区,责任更加重大,压力也大,不知姚大人有没有勇气接受这份挑战” 姚绥远千想万想却没有料到魏珩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不是来压制他,反而要升他的职,除了砡州,周边四个州也归他管,这在整个雍朝而言尚属首例,可以说是一种极大的褒奖了。 “世子这话,是自己的意思,还是代表朝廷,代表陛下”即使天降馅饼,姚绥远也没表现出多大的欣喜,依然很沉着的问。 魏珩扬唇一笑“我的意思,也就是陛下的意思,姚大人无需多想,只问问自己的心,愿不愿意接下这等重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4.第 74 章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摘自土冠辞 三次加笄, 从素色襦裙,曲裾深衣, 到大袖长裙,菀娘分别向正宾,父母, 以及出席的女眷作揖礼拜, 直到结束, 身上已经热出了一身的汗。 沐锦瞧着女儿额头渗出的一层薄汗,心疼极了,吩咐谷雨“这里不需要你们了, 快陪小姐回屋。” 回到了房间,菀娘第一件事就是脱掉外面碍手碍脚的大袖袍子, 倒在榻上拿了一把蒲扇往自己身上扇, 谷雨见状赶紧从主子手里接过扇子, 站在菀娘身后给她打扇。 “小姐以后就是大姑娘了,这坐卧立行, 都得有个仪态, 可不能随随便便这样躺了,要是叫外人看到宣扬出去,很有损闺誉的。” 菀娘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这里只有我和你,你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了。” “我当然不会说出去, 我发誓”谷雨说着举起了手, 急着表忠心。 “好啦, 我知道的,你呀,别动不动起誓,这说多了,天上的神仙也烦,说不定哪天管你有没有做到,一个雷劈下来,叫你直接去天上给他们请罪,那就回天乏术了。” 菀娘说得夸张,谷雨听得心惊,更急了“小姐,您别快说了,万一被天上的神仙听到了,治您一个大不敬,咱们都要倒霉。” “放心啦,神仙很忙的,要操心的事那么多,管不到咱们头上的。” 就算要管也是帮忙,不然她也不会死而复生,并且这么快和家人团聚,就为这个,她每年也得到庙里拜拜,多捐些香油钱,就当还愿了。 “姐姐,姐姐,霹雳不见了” 姚小弟见门没关,急匆匆跑进来,大声嚷道。 “估计又是跑哪玩去了,玩累了,自己就会回来的。” 霹雳经常失踪,菀娘见怪不怪,已经不当一回事了,它如今个头都有她胸口高了,站起来更是庞大,俨然一头彪悍大凶兽,不怕人害它,就怕它吓到人。 “不是,它这次失踪特别久,昨天午时跑出去的,到现在都没回,它胃口大,不经饿,这都一天了,我找遍院里每个角落都没看到它。” 姚小弟这些天跟大狗玩出了感情,霹雳不见踪影,最担心的反而是他。 菀娘一听,表情也严肃起来了,她这几天都在准备及笄的事情,试衣服学礼仪,倒是没什么时间照看霹雳,又见它跟弟弟玩得好,更是放开了手,让他们这对新伙伴耍去。 “会不会在外面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病了,虚弱了,回不来了” 谷雨突发奇想的一句话,让姐弟俩的情绪更加紧绷了,姚小弟沉不住气,急道“我这就去叫管家,让他派家丁全城搜找。” “等等,你先带几个长随到周边的街巷找找,特别是饭馆,点心铺,还有猪肉摊附近。” 霹雳狗鼻子贼灵,没准闻到好吃的东西赖着不肯走了,菀娘尽量往好的方面设想,不做坏打算,毕竟体型这样大的狗,就算爹爹出马也未必能制服,更别说普通老百姓了。 “霹雳回来了”外头传来下人的一声高喊。 两姐弟几乎同时跑出屋,站在廊下往院门方向瞧,就见霹雳嘴里叼着一只通体雪白,好像会动的物件直奔向他们,到了菀娘跟前,霹雳一个急转急停,刷地一下坐定,然后整个身子弯了下来,将嘴里毛绒绒的小东西吐了出来。 “呀,是兔子,好可爱” 谷雨欢喜叫了起来,虽然这兔子耳朵不长,眼珠子也不是红色的,浑身毛发垂下来,把脚丫子都遮住了,可那小巧的三瓣嘴,还有前短后长的四肢,很明显是兔子的特征。 又是兔子 还是活的 菀娘蹲下了身子,看着这只可能是过度害怕,吓得不敢动的小动物,瞬间母爱泛滥了起来,轻轻将手放在兔子额头上,然后慢慢抚摸,这样可以减少小东西的紧张恐惧感,让它渐渐放松下来,顺便检查它身上有没有被咬伤的痕迹。 还好,皮毛很完整,没有出血也没有破皮的伤口。 霹雳可不是人,因为兔子长得可爱而嘴下留情,没有一口吞下去,还能一路叼过来,说不定就是受了某人的暗示。 想到之前收到的那几只不同材质雕刻的兔子,菀娘很难不往魏珩身上猜测,唯恐被其他人看出来,菀娘赶紧将兔子抱起来交给谷雨,仔细叮嘱“到后院找个阴凉的草丛,用栅栏围起来,当做它的窝,给它喂干净的水,挑好点的白菜叶子,洗完擦干找个盘子装着,再放进去。” “好的,奴婢这就去办。” 谷雨抱着兔子离开,菀娘转头,就见弟弟一双黑又亮的眼睛炯炯盯着自己,不觉好笑“怎么了姐姐太好看,把你看呆了。” “姐姐,这兔子是魏世子送的吧霹雳肯定是去找魏世子了”能让霹雳听话的人,除了姐姐,就是魏世子了,他到现在也只能用食物哄着让霹雳暂时听自己的。 幸好把谷雨支走了,菀娘稍稍屈膝,和弟弟平视,以一种特别郑重的口吻道“这件事就当做我和你之间的秘密好不好,不可以对别人讲,连爹娘都不行。” 能和姐姐有共同的秘密,连爹娘都不能告诉,姚小弟特别高兴,拍拍还不算壮实的胸脯道“姐姐放心,我嘴巴可紧了,你不让说,打死我也不说。” “姐姐相信你能够说到做到。”这么好的弟弟哪里找,也只有他们姚家了。 姚沐泽咧嘴一笑,犹豫了一下,忽而道“姐姐,你和那个魏世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看他也不像坏人,打了那么多胜仗,连我们学堂的先生都夸他呢,说有魏世子在,保大雍五十年不乱” “若他活不到五十年呢”菀娘的关注点就是与众不同。 姚小弟微愣,没想到姐姐会这个问题,想了一下,煞有介事道“不会的,我们习武之人底子好,你看爹,都四十了,依然身强体壮,比那些年轻的兵将都要厉害多了。” 这倒也是,菀娘转而又问“你不是讨厌他么为何又改观了” “有天他来找爹爹,我也在,趁他和爹爹讲话,我拿着鞭子在他背后抽了一下,爹爹教训我,他反而帮我说话,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我抽了他。” “阿泽,你听着,这件事确实是你不对,他是王世子,比你的地位高太多,你以下犯上,又是在背后搞偷袭,真要追究的话,不只是你,我们全家也会遭殃,你若真是看他不顺眼,那就勤学武功,以后找他堂堂正正的比武” “姐姐,我晓得了,当时也是一时头脑发热,爹爹已经罚过我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跟弟弟进行了一通长谈,直到外院的管事婆子来报,菀娘才让弟弟先回去。 管事婆子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走了进来“回小姐,郡主的马车在路上翻了,郡主额头也磕伤了,世子带着她去医馆治疗,不能亲自前来,托随从送来了贺礼。” 不来才好,菀娘反而舒心了,不过表面功夫还得做做“郡主伤势如何了你过去看看,带些药材表示慰问。” 管事婆子领命离开,谷雨见没外人了,这才慢慢打开匣子,看到里头摆着的物件,一声惊叹“哇,好大的珍珠” 菀娘原本没什么兴趣,听到谷雨这一声叹,也不由得转了头,看到有小儿拳头大的珠子,想到魏珩房间摆着的两个比这还大的圆珠子,若有所思道“这好像是夜明珠。” 谷雨一听更兴奋了“原来夜明珠长这样啊,这可是稀罕物件,就算是坐拥万贯家财也不一定买得到呢,据说整个大雍朝都不超过五颗呢” “这你也知道,我们谷雨小姐姐可真是见多识广。”菀娘笑着打趣。 谷雨赧颜,赶紧转话题“楚世子送来这么稀有珍贵的礼,往后若是回礼的话,还真挑不出更好的呢” “这夜明珠有市无价,就是集齐砡州所有财力也不可能买到,楚世子送之前就应该想到我们姚家回馈不了同等贵重的礼品,他既然舍得送过来,那就表示他不是个看重身外之物的人,何况,就算退出去,他也未必肯收。” 菀娘看楚渊倒是有几分准头,不过话虽这么说,她还真不太敢理所当然地收下这份大礼,想了想,又吩咐谷雨“把珠子装回匣子里,给夫人送过去,就说我年岁尚浅,这么珍贵的东西,怕当不起折了福。” 沐锦收到匣子,看到里面的物品,听到谷雨转述菀娘的话,不禁一笑,等谷雨出了屋,她才轻轻一叹;“我这女儿乖巧贴心,让我们省心,可有时候又太贴心了,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总感觉她隐瞒了一些很重要的事,也是她的心结所在,可又死死压着不肯吐露一句,叫我想做点什么,可又不知从哪里着手。” 站在一旁的宋婶听完忙道“或许夫人可以试探一下。” “如何试探”沐锦顿时来了精神。 宋婶一字字慢慢道“等个契机,以毒攻毒,十万火急,方能逼出真心。” 沐锦靠着榻上的抱枕,凝神沉思。 菀娘觉得依着魏珩的个性,应该不只是送只活兔子那么简单,后面可能还有大招,于是,菀娘抱着一种警戒的心情,从晌午等到了天黑,才算松了一口气。 然而,正要洗漱的时候,谷雨忽然从外室冲进来,惊喜道“小姐,小姐,外面好多孔明灯,快许愿,这时候许愿最灵了。” 孔明灯 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放天灯做什么 菀娘推开窗往外看,就见好多孔明灯从四周院墙外冉冉升起,一团团错落有致,有红色的,也有黄色的,有方形的,也有圆形的,很快占满了大院上方的夜空,也点亮了菀娘明媚的眼眸。 菀娘仰头看得有些着迷,不自觉地两手交握,许起了愿望。 她所求不多,不求钱财不求名利,只求家人喜乐,福禄寿全,不要再有任何波折和坎坷 止不住的叹息声,和惊呼声,此起彼伏,就连正要歇下的当家夫妇也被惊动了,披上了外衣,推开窗棂往外看。 沐锦略带兴奋道“天呐,哪家人这么有情趣,在菀菀及笄这日放天灯,这是给我们女儿送祝福” 以姚绥远在砡州的威望,有的大户人家为了讨好他,升起这么多天灯为女儿祈福,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没过多久,外院的人来报“老爷,夫人,这灯是魏世子点的,他人就在大门口。” 沐锦听到这话,眼珠子一转,登时计上心头,她把宋婶叫到身边低语了几句,宋婶立马去往后院,再回来,手里端着一碗糖水。 “加了糖,甜不甜” “加了,该加都加了,可甜了。” “把这糖水送到小姐那里,叫她亲自端给魏世子,魏世子在外面放了那么久的灯,肯定口干舌燥,正好喝完糖水,解渴又补充体力,以答谢魏世子这番情谊。” 到了菀娘这里,宋婶将沐锦的话复述了一遍,一字不落。 菀娘听了,沉默半晌才道“先放着吧,我待会送过去。” “有句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犹豫,那就不要讲了。” 菀娘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想听到。 宋婶表情一噎,随后又赶紧道“夫人的意思是,魏世子一下子升起这么多天灯,劳师动众,若是街坊四邻瞧见了,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所以要赶快将世子打发走了,莫让他在门外逗留,不然看到的人越多,对我们姚府越不好。” 菀娘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魏珩这么大张旗鼓,不就是想让她露面。 “我陪着小姐一起,老爷也会在场,小姐无需担忧,就当是礼节的问候,把人劝走就是了。” “我就算劝了,他也未必肯走。”菀娘实话实说。 “可你不去,就没人合适了,总不能让老爷和魏世子再打一架,这大门口,总有人经过,实在不妥。” 宋婶这么一说,菀娘倒真有几分担忧了,沉了沉心,一副豁出去的口吻“那就走吧。” 这边刚一动身,就有婆子报给沐锦了。 “一定要这样做”姚绥远挥退下人,看着妻子,脸色异常凝重。 这时候他又有些同情魏珩了,虽然只是暂时的,也够呛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们之间,总要有个结果,不能一直耗着。”沐锦其实也有些不忍,但当断不断只会更乱,不如早早了断。 “你快出去找女儿,保护好她,聊完了就赶紧带回来。” 魏世子若是真的怒了,也只有姚绥远能抵挡得住。 姚绥远记挂女儿,也没心情跟沐锦在这讲道理了,带上大刀快速跨出屋子。 沐锦站在门口望着,两手不自觉握紧,但愿这次有个好结果,不要再拖拖拉拉了。 地上的孔明灯摆成了一个形似兔子轮廓的大圈圈,魏珩就站在圈子里,破天荒地穿了一身红,明明很俗艳的颜色,穿到他身上,就是不一样的美,平常那么清冷孤傲,高高在上,换了红衣服,眉目舒朗了几分,多了些人间烟火的味道,气场也收敛了不少,又生得面如冠玉,颀长英俊,叫人忍不住想亲近。 这样的魏珩让菀娘有种耳目一新的奇妙感觉,让她很是不敢置信,冷面冷情的归南王世子怎么突然开窍了,做出这么让人感动的事情,若她不是多活了一世,在看到漫天的孔明灯时,恐怕也要感动得稀里糊涂,非君不嫁了。 可眼前又确实是魏珩,化成灰都不可能认错。 “魏世子可否走上台阶,我家小姐有话要说。” “姚姑娘有话,但说无妨,我听得到。”魏珩站在灯笼圈子里,没有动的意思。 菀娘并不想说太大声,她稍稍提了裙摆,缓步走了过去,到了圈子外围,她迟疑了一下,抬腿越过灯笼跨了进去,然后站定,跟魏珩隔着五六步的距离,便再也不肯走近了。 “世子这般破费,菀娘受之有愧,感谢世子一番心意,也请世子早些回去休息,天凉了,晚风来急,当保重自己。” “喜欢吗” 醇厚的嗓音,又是带着感情吐出的三个字,菀娘一时有些恍惚,略作迟疑,仍是点了点头“今日宾客送的礼,我都很喜欢。” 所以,你不是例外 这么扫兴的话,也只有她才说得出来,而且,只针对他。 魏珩微勾了嘴角“喜欢就好。” 末了,又补了一句“就怕你不喜欢。” “之前的那几只兔子,世子有心了,不过以后不要再送了,世子身兼重任,为这些小玩意浪费时间不值得。”说这话时,菀娘刻意压低了声音。 “为你,值得” 魏珩坦荡荡说了出来,这是他对女子说过的最直白最露骨的情话,那深如古井的目光里透露了太多的情绪,倒叫菀娘猝不及防,不敢直视了。 “世子言重了,菀娘不敢当。” 她的心跳为何扑通扑通加快了。 “若不是姚将军在台阶上盯着,我其实很想抱一抱你,这才是我最想送你的及笄礼。”当然,最想的是拐回家暖被窝,但这种时候说出来,那就真的要得罪小娇娘了。 “世子若再这样不庄重,言语轻浮,那么即使你做再多的事,也不可能感动到我。” “我不想说假话,也不屑说,想抱你亲你,是我此刻最真实的想法,不过,为了你,我会克制的。” “” 菀娘脸红得快跟这灯笼一样了,转身就想走,宋婶急忙端着糖水下来,对着魏珩满面笑容道“世子,忙了这么久,累了渴了吧,快喝碗糖水,我家小姐亲自煮的” 才不是她,菀娘想反驳,可最终没说出口,总觉得说出来倒显得她欲盖弥彰了。 菀娘脚步停住,却仍是背对魏珩,不太想再面对他,这样的场景,有外人在,尴尬又难为情。 宋婶左看看右瞅瞅,这一双小儿女真是登对又养眼,穿的都是红衣服,就像是俊郎官俏娘子,要是彼此笑笑,气氛融洽点,就更完美了。 “世子,这糖水是不是不合你胃口,您想吃什么喝什么,我再叫人去做。” “不了,就这个很好。” 魏珩将目光从菀娘的红背影上挪开,接过碗拿到嘴边,先是小抿了一口,眸光微变,瞥向门口台阶上站着的高壮男子,嘴角划过一丝讥诮。 魏珩一瞥过来,姚绥远就接收到了,头一回他不自在地撇过脸,没有跟魏珩对视。 宋婶极力表现得镇定,其实内心紧张极了,总感觉世子好像品出了什么,可这位俊美少年郎仍是一语不发,一口接一口,很快就将一碗糖水喝得滴水不剩,从头到尾,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始终很沉着淡然,好像确实不知情。 宋婶这心里的愧疚感都给勾了出来,可为了夫人的计划,只能先忍一忍了。 “夜深了,世子请回。” 姚绥远也看不下去了,走下来难得诚心诚意地对魏珩说道。 “是啊,确实该回了。” 魏珩视线再次转回到菀娘身上,眼眸里漾开一层柔波“下一次再见,对你和我来说,应该是全新的开始了吧。” 菀娘背对魏珩,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话里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好像在表达什么,不像平时的他,不由自主地,菀娘转过了身。 这回,她看到的是男人的背影,红衣如血,在这昏黄的光照下,极大的反差,反而有种令人心酸的寂寥和孤绝。 “菀菀,回去了” “哦,好” 跟在姚绥远身后,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男人走得极慢,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转身,可又似乎不会 直到大门彻底合上,魏珩转过了身,气血在体内翻涌,一滴鲜红的液体从鼻腔里淌落,然后两滴三滴,落到了红衣上,晕染开来 “堂堂王世子,为了一个女子,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值得么” 隐藏在暗处的楚渊走了出来,情绪复杂地望着眼前不停淌鼻血的男人。 这世上能伤到魏珩的人真没几个了,除非,他愿意被人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第 75 章 “不试, 又怎知值不值得, 我至少还有这个机会,而楚世子只能旁边看着了。” 魏珩只要稍微运气,想集中内力, 鼻血就流得更凶,哪怕是短短几句话,也是费足了劲,说得吃力。 “试过以后呢,世子也看到了吧,姚家人对你有多狠, 不惜触怒皇帝,和归南王结仇也要杀了你,可见你在姚姑娘心里有多么糟糕,可笑的是,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算无遗策的魏世子,也有失算的这么一天,可只这一次, 足够要你的命。” 见魏珩体力似乎透支,亦或是有力却使不出,单膝半跪在地上,红衣染血, 比雪还透白的面色, 沾了血的红唇, 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诡魅之美,楚渊不得不感慨上天对这人的厚爱,不过,到此为止,跟了一路,也该有个了结了。 楚渊拔出腰间的佩剑,缓缓走近魏珩“庆仪两次摔伤,是世子的手笔吧,虽然我也不太喜欢这个妹妹,但她在我身边出事,我身为兄长,总要为她报仇。” 魏珩双目已经模糊,强忍着气血倒流的剧痛,他垂下的手渐渐抬起。 “慧极必伤,楚某今日就送世子一程,让世子少受些罪。” 剑起,正要落下,一个庞大的黑影从旁蹿了出来,发出一声震天的低吼,凶猛朝楚渊撞了过去,瞬间将楚渊撞出了两三丈多远。 楚渊就像破布一样倒了下去,胸口遭到重击,噗的一下吐出一口老血。 “嗷” 敢伤我主人,要你好看,霹雳挡在魏珩身前,龇牙咧嘴,不停发出令人恐怖的吼叫。 就在这时,扮作商贾混入城的莫大也寻了过来,见主子受了重伤大惊失色,赶紧撕了内衫布料给魏珩捂住鼻血,又将他搀扶到霹雳背上。 “你先带着主子离开,我随后去找你们。” 霹雳低低呜了一声,算是回应,转身向另一个方向狂奔。 这时,楚渊豢养的死士赶到,陆陆续续人,莫大单枪匹马拦住他们,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跑。” 楚渊勉强站起来,眼里掠过嗜血的狠戾。 然而,话才刚落来,又来了一队蒙面黑衣人,加入混战之中,打脸的是,这些人并不是来帮他的。 这边,姚绥远派出去的探子疾奔回来禀告。 “我们赶到的时候,楚世子已经不知所踪,那个莫侍卫长被砍了两刀,好在没有命中要害,已经送到别院疗伤。” “楚渊呢” “趁乱跑了,原本留了一个死士带回来审问,结果防不胜防,在路上咬舌自尽了” “这两日封锁城门,没有我的指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出,驿馆那边,多派几个探子盯着,一旦他们两兄妹有异动,立刻抓起来。” 手下得令,正要离开,姚绥远突然叫住,语重心长道“找到魏世子以后,好好保护起来,并把他被楚世子重伤,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开,传到周边州县,尽可能往外传远。” “是。” 沐锦见将女儿带回又匆匆离开,一个人去到前院,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难免有些担忧,到了后半夜,她辗转难眠,起身换了衣裳,披着大氅来到前院,就看到丈夫站在廊下,背手而立,仰面望着一轮弯月,似是满腹心事。 姚绥远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妻,他回过头,展颜一笑“你来了” 这一笑,竟有种贵公子般的风雅淡然,看得沐锦心脏砰地一下猛跳,脸也微微有些红了。 都老夫老妻了,突然来这么一出,是想迷死她么狡猾的老男人 沐锦故作镇定地走向丈夫,以极平常的口吻问道“为何不睡,独自在这赏月” “睡不着,怕吵到你,在这看看风景也好。” 说话也变得文绉绉了,沐锦看丈夫是哪哪都觉得不对劲,忙问道“是不是魏世子出事了” “你给他下药,他能没事” “我有分寸的,给他下的药看似凶猛,好似中了剧毒,其实并没有生命危险,只要他不使用内力,不动武,就不会鼻衄,等药力过了,自然就恢复了。” “若是使用了内力呢” “那血气亏损,自然好不了,亏损得厉害,可能还会危及性命,”在丈夫目不转睛的凝视下,沐锦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举起双手,告饶道,“你别这样看我了,我也是想给女儿出气,要不我这就派人送解药到驿馆” “你就算想送,也无人可收了。” “什么意思他不会真的用力过度,血崩而亡了”沐锦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只想教训,可没想要人家的命。 姚绥远将妻揽入怀中,轻拍她单薄的背部“令敌国闻风丧胆的少年战神,没你想的那么弱,不过以他现下的状况,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那他还会回来找女儿吗他会不会恨女儿” “不好说,也有可能是菀菀去找他,我会派人盯着的,你放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女儿这点倒是说中了,魏珩比楚渊重情,此次落了下风,又差点性命垂危,不知会不会怪罪女儿,为了家人为了砡州的百姓,他也该早作准备了。 “话说回来,”姚绥远稍稍拉开妻子,握住她的双肩问“当年你服下的是不是这种药” 糟,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记得 “谁让你气我呢,明明喜欢我,非要拿年龄说事,说什么大我八岁,只当我是妹妹,还想找媒婆给我说亲,我伤心过度,糊里糊涂,误服了药丸,可若不是这么歪打正着,你何时才能认清自己的心,我在伤心欲绝之下,说不定就真嫁给隔壁那个穷书生了,到时,你就等着悔一辈子吧” 沐锦煞有介事,回想起那些年受的委屈,还真有些为自己抱不平,她想推开男人,却被姚绥远更加用力抱住。 “你呀,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小心眼,叫孩子们看到了,准要笑话你。” “谁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伤心难过,连跟你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我看女儿就是随了你的性子,什么都藏在心里不说,自以为可以舍掉,等到失去了,想珍惜却再也不可能了。” 越是在乎越是忘不掉,沐锦只能选择尽量不去回想。 “好好好,是我不对,罚我一辈子对你好,不离不弃,白首到老。” “不止这辈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好,你说了算,我听你的” 菀娘一宿没怎么睡,闭着眼睛,意识反而更加清醒,满脑子都是魏珩,满身红衣似血,脸色白得犹如鬼魅,叫人看了胆战心惊。 睡不着,那就起来做绣活,可穿个针线都能刺到手,指腹渗出一粒圆滚滚的血珠子,不知为何,菀娘脑子里又浮现一身红衣的魏珩,就像血一样刺痛她的眼。 他从未对她那样笑过,浅浅淡淡,眼波柔得能漾出水来,好像蕴藏了无限的深情,叫人怎能不动容,她几乎是逃避似的转过了身,就是怕对上那样的眼睛,怕自己再动心,怕自己再次被辜负。 菀娘做着绣活直到天亮,双目变得酸涩,她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到窗前,正要开窗,就听到外屋传来丫鬟的喊声。 “霹雳,你不可以进屋,小姐还在睡呢,你别吵到她” 然而,那样庞大又雄壮的身躯,几个成年男子合力都未必拦得住,更别说丫鬟们了。 霹雳毫不费劲地冲进屋,跑向内室时却犯难了,内室的门偏窄,霹雳脑袋进来了,身子却卡住了,憋足了劲退出去,冲着室内从喉头发出急促的低鸣声,爪子挠着门帘更是串珠碰撞声不断,听得菀娘也有些心慌了。 她走到门边,就见霹雳嘴里叼着一块红色碎布,这布料有些眼熟,上面还有零星暗红色干涸的血迹。 菀娘定睛望着那几点血迹,脑子嗡的一下什么都感知不到了,她从霹雳嘴里抽出碎布,声音里的紧张自己都未曾察觉“这布料从哪来的你主人的” 霹雳呜的一声,还点了点脑袋。 “他人呢是不是受伤了” 霹雳又是一声呜,有些悲,趴伏了身子,用嘴去咬菀娘裙摆,像是想把她带走。 “你先等等。” 昨晚种种画面,一幕幕闪过脑海,爹,魏珩,还有宋婶,以及那碗被魏珩喝光的糖水,菀娘觉得她必须去找娘亲确认一些事,很有可能关乎到魏珩的安危。 然而,菀娘刚出了屋,就碰到迎面而来的宋婶。 “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我母亲醒了没” “夫人醒了,不过夫人觉得小姐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特意命我送来了您现在正需要的东西。” 宋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菀娘。 菀娘接过小瓶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只是不能理解“那碗糖水,为什么” “因为夫人希望你能够打开心结,真正开心起来,不要等到无法挽回了再遗憾终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6.第 76 章 对魏珩有几分在意几分喜欢, 菀娘自己也说不上来, 不过,她现下只有一个认知,那就是尽快找到他, 不管为自己还是为姚家,都不能让他落在居心叵测的人手里。 到了魏珩藏身的破庙门口,菀娘忽然有些情怯,要不是霹雳在她身后用大脑袋拱着她,她都想临阵脱逃了。 菀娘转身对跟着她的侍卫们吩咐“你们在外面等着,我没有喊你们就不要进来。” 他那样骄傲, 如今却落魄此地,应是不想让太多人看到。 走进庙里,菀娘退下了斗篷的帽子,四处寻找,在佛像后的角落里找到了魏珩, 他躺在稻草堆里,身上盖着席子,露出一张白得透明, 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 菀娘定定望着他,心脏一阵剧缩的痛,风水轮流转,他惨淡的模样, 让她回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这是不是就叫一报还一报, 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开心呢 “我还没死, 不用摆出这副奔丧的面孔,是你说的,祸害遗千年。” 早在菀娘进屋时,魏珩就察觉到了,他不吭声,是在等她的反应,可等了半天,他终于意识到一个让他无奈又甘之如饴的事实,那就是他和她之间,先妥协的似乎总是他。 见魏珩睁开了眼睛,讲话声音有点小,菀娘走近他,半蹲着身子,目光关切地望着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全身都不舒服。” 魏珩回得也是干脆,菀娘嘴角微抽,顿了一下又问“你刚开始尝了一口,其实是有察觉的,为何不停下,还要继续喝” “昨日是你的生辰,寿星亲自送过来的糖水,我当然要喝完。” 魏珩云淡风轻的语气,不计较的豁然态度,让菀娘心情更加沉重。 “难道你就没想过,若糖水下的是剧毒药物,很有可能你当场就会丧命” “你会吗” “什么” “给我下致命的剧毒” “你是皇帝亲侄子,归南王世子,身份显赫,关系重大,我没那么傻” “不是你。”魏珩不想听场面话,笃定道。 菀娘也有自己的坚持“不,是我” 沐锦是因为她才给魏珩下的药,她不想让魏珩追究娘亲的责任。 魏珩嘴角微扬,拉扯出一抹微弱的笑意,轻轻摇头“不是你,你若真的下定了决心,不可能手下留情,我也活不过昨晚。”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我希望我了解,这样我就知道如何讨你欢心了。” “你不要这样,都不像你了。” “所以你很惶恐” “不知真有几分,值不值得相信,所以心里没底。” 静默了片刻,魏珩缓缓道“这些日我总在做同一个梦,梦到你死了,是我下的令,惊醒过来,一身的冷汗,虽只是个虚无飘渺的梦,却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那种想起来就心慌害怕的感觉,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也梦到了 菀娘心头一惊,这难道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冥冥之中,硬要将他们撮合在一起 “既然是梦,那就当不得真,我如今过得很好,你多虑了。” “梦到次数多了,日夜困扰着我,又怎么可能不在意,不想你死,所以我才要更认真地对你,越喜欢就越舍不得,只能委屈自己,最后或许就反过来了,是我死在你手里。” 说到最后,魏珩面露一抹自嘲的笑,英雄气短,时至今日,方才真正体会到,纵使被伤被辜负,他也狠不下对她怎样。 男人有些无奈的淡笑,看在菀娘眼里,又是另一种心情,胸口闷得慌,双目涩然,一滴泪无知无觉地从眼角滑落,正好落在魏珩手背上,轻轻的一下,湿湿润润,带给他的冲击却是不小。 他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脸,可稍一用力,体内气血开始蹿涌,浑身难受,鼻腔又变得黏糊,有血流出。 菀娘一看慌了神,赶紧掏出帕子给男人擦拭鼻血,眼泪落得更凶了。 “你不要动了,就这么躺着,谷雨把药粉兑好了水,很快就会送过来。” “你担心我” “我心软,见不得有人因我丧命,不是你,换另外一个人,我也会这样做。” 菀娘实话实说,魏珩听着却没那么悦耳了,想到趁人之危的楚渊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若是楚世子受伤,你会不会救” “他是平西侯世子,不能死在砡州。” “姚姑娘果然深明大义,是非分明。” 魏珩这话,菀娘可听不出夸奖的意思,也无心与他争论“你少说点话吧,留些气力,不然这鼻衄止不住的。” “那就不要止了,死前能有你陪着,也算死而无憾了。”魏珩从不惧怕生死,他厌恶的是勾心斗角,暗箭伤人。 看得出男人是真的不在乎,菀娘霍地一下站起,居高临下看着魏珩,头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不一样的气场。 “你既然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又何必多管闲事,眼巴巴跑来给你送解药” 话语戛然而止,菀娘捂着嘴巴,眼眶又泛起了红潮,却咬紧牙关,不想自己哭出声。 “你是在为我哭” 看着菀娘落泪,魏珩反而笑了,眼眸放出灼人的光亮。 菀娘避开他烧烫人心的凝视,背过身拿手背抹掉眼泪,这时谷雨端着一碗药汁小心翼翼走进来“小姐,药兑好了。” “恩,伺候世子喝下吧。” 菀娘让开身子,谷雨却不敢上前,男人那利剑般的眼神直射得她心里发凉,硬着头皮道“小姐,还是您来喂吧,我粗手粗脚,要是泼到世子身上就不好了。” 菀娘转头看向男人,魏珩速度更快地收回目光,仰面望着破旧的屋顶,一副惹人怜惜的羸弱病美男模样。 菀娘沉了沉气,从谷雨手里接过药碗,屈膝跪在魏珩身前,捏着汤羹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慢点喝,别呛到了。” 魏珩抿着药汁,依她的意思慢慢吞咽,一双深邃的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着实扰人心神。 菀娘都想反悔了,很想就这么一碗给他灌进去,省得这样黏黏糊糊,浑身不自在。 谷雨在旁边看着这赏心悦目的画面,一脸的如痴如醉,若不是读书少,她都想作诗来赞美这对金童玉女了。 “谷雨,谷雨” “啊,小姐,什么事” 谷雨回过神,就见菀娘站在自己跟前,眼里充满探究“你在想什么呢” “想您和世子爷真般配” 脑子还没转过来,心里想什么就脱口说了出来。 菀娘“” 魏珩“有眼光” 菀娘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她将空碗塞给谷雨“你在这里守着,等世子恢复了力气,能走动了,你再回去,我先走了。” 说罢,菀娘再也不看魏珩一眼,头也不回,戴上帽子,说走就走。 魏珩看着那步履急快渐行渐远的曼妙背影,气定神闲道“你家主子害羞了” 谷雨“” 还不是您惹的 菀娘走出破庙,就见姚绥远立在不远处的大树下,不禁加快脚步走过去。 “爹,您怎么来了” “不放心你,过来看看。” “我好得很呢” “魏世子如何了服下解药没” “恩,已经喝下了,谷雨在里头看着。” “那好,我们就在这附近走走吧,咱们父女好久没有单独聊聊了。” 姚绥远这些年的辛苦没白费,城内各条道两边都栽有耐干旱的乔木,虽然比不上南方那种遮天蔽日的巨树,但种得多,还是能挡掉不少日光和风沙的。 父女俩穿梭在小树林里,专注于散步,直到菀娘停下脚步,先出声“爹,娘给世子下药,你是知情的吧,为何您不阻止娘,若是药量放多了,世子丧命在我们砡州,对您对我们姚家对整个砡州都是场大灾难。” “谁说世子是我们姚家人伤的” 姚绥远这么一句,菀娘愣住了“不是吗” “不是,你记住了,魏珩是被楚渊暗算中伤的,不管谁来问,你都要这么说。” 姚绥远一脸正色,菀娘也不得不重视起来“你的意思是将我们姚家摘出来,然后嫁祸给楚世子,甚至是平西侯。” “他先不仁,我们又何必义。” 后半夜发生的变故,姚绥远不打算跟女儿讲,不想她牵涉过多忧思过重。 “不说这些了,你也别怪你娘,她的初衷也是为了你好,不试试,又如何探出你的心思。” “我能有什么心思娘想多了” 菀娘是死鸭子嘴硬,姚绥远笑着摇头,妻子说得对,女儿这方面,还真随了自己。 “我和你娘也年少轻狂过,走了不少弯路,又有什么看不透呢” “所以,爹你这是改变态度,认可他了。” “我认不认可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不喜欢,那就斩钉截铁地拒绝,再也不要往来,若是舍弃不下,那就” 姚绥远在这里停了下来,故意不说完,菀娘不由自主问道“那就如何” “抛开所有杂念和干扰,遵从你内心的选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第 77 章 楚渊站在驿馆附近一个古董摊位前, 手里拿着一个小陶器, 状似专注的鉴赏,眼角余光却迅速在四周扫视了一遍,以他的经验, 这周围至少有五个暗哨在盯着他。 姚绥远看着忠厚仁义,其实也是个老狐狸,下手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魏珩失踪,下落不明,自己不想担责任就嫁祸到他身上,说什么魏珩失踪前, 有人看到他和魏珩在驿馆里发生过争执,庆仪多次去找魏珩,也让魏珩不堪其扰。 他们兄妹俩都和魏珩不和,嫌疑最大,找到魏珩之前, 两人都不得离开砡州。 这砡州再大也只是座围城,姚绥远又下了禁城令,魏珩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以楚渊的推测,魏珩很有可能是被姚绥远藏起来了,目的就是将脏水泼到他身上。 他必须尽快想个对策,不然拖得越久, 对他越不利。 楚渊将陶瓷放回到摊位上, 扔了一粒碎银给摊主, 转身回驿馆,先去妹妹房间看望。 庆仪那日从马车里飞出,脑袋磕到地上肿了个大包,人也是昏昏沉沉,清醒的时候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睡。 若不是魏珩那日确实伤得很重,不像是装的,他都要怀疑魏珩和姚家一明一暗,企图联手对付他们楚家。 思及此,楚渊看床榻上苍白虚弱的妹妹就更加厌烦了,带着这样一个病恹恹的拖油瓶,他哪都去不了。 “世子,奴婢看这砡州的大夫医术都不行,请遍了全城的大夫,没一个能把郡主的病治好。”红绸想方设法地想跟男人说上话。 “她伤的是脑袋,能保住一条命就算不错了。” 楚渊心中烦躁,对着婢女自然没什么好语气,红绸却为男人的话感到惊讶,世子这不耐烦的样子,看着好像并不关心郡主的死活。 “红绸,你过来。” 恍惚中,红绸听到世子喊她,忙不迭走到男人跟前,嗅着男人身上好闻的香味,不禁面色微红“世子有何吩咐” 楚渊一只手搭在红绸肩膀上,分外专注地看着她“你素来贴心,做事周全细致,将郡主交给你照顾,我也非常放心。” 他的眼神就像钩子似的,只是这么望着她,也能将她勾得神魂颠倒,不能自我。 “奴婢一定全心全意照顾好郡主。” 看来刚才是她的错觉,世子可能是太担心郡主了,所以才语气不佳,这就叫关心则乱吧。 “我说了,你做事,我放心。” 楚渊伸出手指擦过红绸脸颊,将她散落在脸侧的发丝撩到耳后,举止异常的温柔,让红绸有种被珍视的感觉,心脏怦怦剧烈跳个不停。 “好了,你去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盯仔细点,以防被外人做手脚。” “恩,奴婢这就去。” 世子的温柔相待,让红绸心花朵朵开,浑身充满了干劲,想表现得更好,让世子更加深刻意识到她有资格做他的贤内助。 楚渊面带微笑看着红绸出屋,身影消失在他眼前,他反手带上门,回身走到桌前,上面摆着几盒子补药,都是姚家送来的,他随手拿起一支山参,眼底渐渐拢起晦暗不明的沉郁之色。 姚府后院内,菀娘坐在石桌旁晒太阳,吃着点心喝着香茶,目光落在草地上那圆滚滚的小白团子身上,看胖团子脆生生地啃胡萝卜,她也被勾得更有食欲了。 站在一旁的谷雨被小兔子憨态可掬的模样吸引住,啧啧道“这胡萝卜有那么好吃看它大快朵颐的模样,就好像在吃人间美味。” “所以你是人,它是兔子,它不喜欢吃肉,你不爱啃胡萝卜,各有各的道理,你不懂它,它也理解不了你。” 菀娘觉得自己也是闲得没事做了,看兔子吃东西也能看半天,而且还觉得很有趣。 “小姐真是个通透人,怪不得魏世子这般爱慕您。” 谷雨夸起主子也是不嫌肉麻,倒是菀娘吃着糕点,陡然听到这话差点呛到。 这聊兔子也能扯到魏珩身上,魏珩是不是给了她不少好处,把她灵魂给腐蚀了。 “我吃东西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提到他。” “小姐是在害羞吗” 谷雨想到世子的话,不由捂嘴偷笑,魏世子果然了解小姐,还真是天生一对。 菀娘没好气瞪她“谁说的我像是害羞的样子” “魏世子说的” 讲的是实话,谷雨底气也格外足。 “好啊,你才见他几面,就被他收买了,要不你去他那里好了,我看你还蛮喜欢他的。” 菀娘话一出,谷雨连忙摆手,急着解释道“奴婢这是爱屋及乌,小姐在意魏世子,奴婢自然也要对世子敬重几分。” “我在意他”菀娘一愣,尽可能不带情绪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在意他了” 谷雨两手指向自己的脸“两只眼睛啊,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那么明显” 谷雨这么笃定,菀娘反而不确定了。 这几天她一直在回忆,回想她的上辈子,还有这一世,她后知后觉发现,她上辈子好像并没有真正爱过,或者说没有自己以为的爱得那么深,跟魏昭的那段情,其实带了目的,一方面是渴望被人疼惜,另一方面则是希望他能帮自己找到家人、 魏昭像块浮木,她抓住他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可弥留之际,她才意识到她抓到的不是浮木,而是一块沉铁,帮不了自己,反而让自己丧命。 相比对魏昭的恨,菀娘不能释怀的反而是曾经那个傻傻的自己,恼自己有眼无珠,贪图捷径,被浮华迷了眼,一步错满盘输。 她排拒魏珩的原因也是在这里,怕自己再次被浮华迷了眼,失去了最纯粹的自我。 有些困扰藏在心里,靠自己解决不了,反而会作茧自缚,菀娘突然很想找个人倾诉,沐锦无疑是不二人选了。 当然,上辈子的事,菀娘还不敢提,只谈她和魏珩,若是两人在一起,她的担忧和困惑,魏珩若真的娶她做正妻,她能不能当好世子妃,能不能和王妃搞好关系,能不能在王府站稳脚跟,让魏珩对自己一心一意,长长久久永不变心。 沐锦终于听到了女儿的心里话,欣慰极了,同时又有些想笑“你年纪小,心思却不小,想得也太长远了,将来的事,谁又能预料得到,拿我自己来说,如果不是我的坚持,非要嫁给你爹,如今大概就是另一个光景,你和你弟弟就出生不了了。” 菀娘听了微愣“娘你以前不是说,是爹追的你,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一天看不到你都会茶不思饭不想。” 沐锦面色微哂“我那不是要面子嘛” “这样啊,那娘你是如何将爹收服的”往日的印象被颠覆,菀娘没想到娘亲这么的彪悍,居然女追男,不由来了兴趣。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什么收不收服的,多不中听啊,我那是用柔情蜜意感化你爹,让他情根开窍了。” “对,那您是如何让爹开窍的呢” 菀娘也很给娘亲面子,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这个说来话长了” 虽然长,但为了开解女儿,沐锦还是很有诉说欲望的。 “我初次见到你爹,是在十岁那年,那时的我还没长开,又瘦又矮,用你爹的话说就是小豆芽黄毛丫头,妹妹一样的存在,你爹呢,比我大了八岁,长得又周正体面,十里八乡的姑娘家,十个有八个爱慕他,说亲的媒婆隔三差五上门,甚至连知县家的小姐都想嫁给你爹” 沐锦话里带着一种天然的自豪感,这么优秀的男人被她抢到手了,是这辈子做得最勇敢也最骄傲的一件事。 娘脸上展现出的自信和骄傲,在菀娘眼里显得格外的美,因为爱对了人,才会这样容光焕发,越过越美。 “那后来呢娘是如何让爹拜倒在您石榴裙下的” “青梅竹马,朝夕相处,自然就感情深厚了,只是你爹太固执,爱钻牛角尖,总觉得自己是个只会打铁耍大刀的大老粗,没读过多少书,配不上我,再喜欢也压抑着不表现出来,自以为是为我好,结果弄得两个人都郁闷,到我十五六岁,可以谈婚论嫁了,他就想给我找个才高八斗的举人,陪我吟诗作赋,烹茶煮酒,呵,也亏他想得出来,都没问过我的意思” 许是沐锦讲得惟妙惟肖,绘声绘色,菀娘听得分外入迷,胳膊肘抵着桌面,两手托腮,眼睛也是闪亮亮的“爹原来这么固执啊,真看不出来,娘那时候应该很辛苦吧,为了逼出爹的真心。” “可不是” 当年有苦说不出,这时重温往事,那种酸楚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女儿一晃也大了,沐锦也有了可以诉苦的人,“你爹年轻时可轴了,认死理,跟头犟驴子似的,后来吃了不少苦头,这脾气才慢慢收敛了下来。” “等等,娘你是不是用了一些极端的办法让爹抛开了顾忌” 菀娘忽然感觉这情节好像有些熟悉,只不过,当初是娘追爹,这回换成了魏珩追她。 “这个,对待特殊的人当然要有特殊的办法,不然这时候就没你了。” “所以您一点都不担心世子,是因为您也服用过相同的药物” 前前后后,各种蛛丝马迹,菀娘对这个娘亲也是服气了,胆子大到没边了,好歹有爹罩着,不然这性子,在话本里绝对活不过十章。 “哎呀,被你猜到了,娘也是为你好,你见了他,回来以后,气色更好了,皮肤也更光滑了,这不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和你爹对魏珩没有丝毫偏袒,完全取决于你的态度,你犹豫不决,我们就推你一把,让你看清楚,你对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后面的事,我们就不搀和了,你们年轻人自己解决吧。” “这是您说的,那以后您不可以再做出那种事了,魏世子这次是不计较,但不表示下次还能容忍,若是传到王爷和皇帝耳朵里,那就不好收场了。” “你以为魏珩是个傻的,察觉不到他那样的人物,最多为你妥协这么一次,不会有下次的。” 都是明白人,只是装糊涂而已,清醒起来,比谁都精明。 “还有,那一天是情况特殊,才允许你出门,往后还是要避讳点,不可再单独去见外男了。” 见面只能算小事,亲都亲过了,不该摸的也摸了,再讲避讳已经晚了,不过这些具体细节是绝不能让爹娘知道的,不然又要多生事端了。 再说了,她能做到不去见魏珩,可魏珩会不会来找她,那就不是她能控制得了。 菀娘只希望魏珩不要再送兔子了,金的银的真的假的,她都不想再收了。 被菀娘念叨着的男人此时正在姚家别院借住,依着姚绥远的意思消失一段时间,喝过解药以后,身体差不多恢复,而莫大的情况就不太妙了,他腰腹和左肩都缠上了厚厚的纱布,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好在人还有意识,脑子也比较清醒。 “你的意思是楚渊有可能跟外邦有勾结” 魏珩站在床边,看莫大说话有些吃力,微微俯下了身子,示意他可以说小声点,节省力气。 “那些死士招式怪异,出手狠辣,用的暗器也很古怪,属下之前从未见过,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孤陋寡闻见得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8.第 78 章 “你的意思是楚韬有反心” 一大早魏珩就派人带话给他, 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结果一过来就爆出这样震惊的消息,姚绥远觉得自己一天都不需要用饭了,光是这一桩就够他消化了。 其实从那几个死士身上, 姚绥远也隐约察觉到了苗头,毕竟培养死士所花费的精力和时间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凭楚渊一个二十岁不到的毛头小子,基本上不可能办到,如果是平西侯楚韬,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这说明他从很早就开始筹划,打的什么心思,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既然能将死士渗透到砡州这样偏远的边城,说明他们筹谋的时间不是一般的长,恐怕不仅是砡州, 别的州县应该也藏有楚家的人,如果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很难想象他们这样做的理由。”魏珩头脑清晰的分析。 姚绥远面色愈发沉重“这几日我有叫官兵挨家挨户的查, 凡是拿不出户籍证明,或者身份信息对不上的,都会隔离起来进行集中审核,这样清查了一遍, 倒是揪出一些小偷小摸的倒卖贩子, 不过跟楚家扯得上关系的, 没有一个。” “平西侯做事向来周密,他若真的想下一盘大旗,那么绝对是蓄谋已久,说不定他安插的这些人比岳父大人还要早来砡州,光靠户籍很难查出来的。” “从行武小卒做到掌管一方兵马的大都督,楚韬的心智和谋略可见一斑,这世上还真难找到几个能跟他匹敌的。” 不谈前仇旧怨和私人品行,楚韬在带兵治军上确实有一套,姚绥远不得不服。 “从古至今,纵观各个朝代,均不乏骁勇善战之辈,但深明大义胸有丘壑的良将难寻,岳父为人品德远在平西侯之上。” 魏珩言之凿凿,泰然诚恳,虽是夸人,有拍马屁之嫌,却说得人心里特别熨帖,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吹捧讨好的浮夸之气。 “都说魏世子冷面高傲,不近人情,依我看恐怕是外人以讹传讹,所听非实,”姚绥远由衷地说,转而又道,“不过,我只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世子这一声岳父,姚某担待不起,也请世子为小女的清誉着想,不要再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了。” “岳父放心,我只私下这样喊,提亲之前,绝不会在人前做出任何越矩的举动。” 人后就不好说了,毕竟一个血气方刚身体健壮的正常男子,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姚绥远的注意力全都被这提亲夺去,也没心情去琢磨后面的话,神情微恼道“我只有菀菀这一个女儿,舍不得她远嫁,择婿也是就近考虑,世子远在京都,我姚家鞭长莫及,所以世子千好万好,却非我佳婿人选。” “姚叔此言差矣,我人已经在砡州,若能娶得如花美眷,回不回京都又何妨。” 魏珩说得爽快,眉目轻松,看不出一丝勉强,倒让姚绥远诧异了。 “世子能不能留在砡州,也要看皇上和王爷的意思,你未必能为自己做主。” 好话谁都会说,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魏珩是雍帝最看重的侄子,待他比太子还要亲,这是朝廷心照不宣的事实,魏珩要么坐上那至尊的位子,不然太子登基,第一个要除掉的恐怕就是这个夺走他全部光彩的堂兄。 这也是姚绥远最顾虑的地方,不管魏珩命运如何,是成是败,对他女儿来说都不是好事。 两人只能谈公事,一提到菀娘,空气里就开始弥蔓火药味了,直到姚绥远的副将来报。 “大人,驿馆那边出事了,庆仪郡主她,她殁了。” “你说什么郡主怎么了” 姚绥远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表情骤变。 “郡主病情恶化得很快,属下赶到的时候,已经浑身冰冷,没有气息了。” “楚渊呢他在不在场”魏珩极为冷静的问。 “楚世子在逛市集,几乎和我同时到的驿馆,那时郡主就只剩最后一口气了,请了好几个大夫,诊断的结果都一样,郡主中的是一种少见的蛇毒,毒性强发作猛,根本就无药可救,只能等死。” 姚绥远握了握拳头,面色比夜幕还要暗沉“把驿馆包围起来,只让进不准出,一个个的盘查,特别是跟郡主有过接触的人。” “是,”副将拱手,又道“楚世子情绪很不稳定,扬言要见大人,要求大人即刻查出凶手,并放他的人出城发丧,将郡主的死讯报到京都和肃州。” 郡主在砡州出的事,姚绥远难辞其咎,这时候发丧出去,只会对姚绥远更加不利。 “我这就去趟驿馆,”郡主身份贵重,又是在他的地界出了事,姚绥远肯定要亲自审问的,转头又对魏珩道,“世子就在这里安心住下来,为了安全考虑,不要随便出门。” “我自有分寸,姚大人无需担心,倒是姚大人要注意了,无风不起浪,浪大了要留神,小心翻船。”魏珩有所深意地叮嘱。 “世子有心了,姚某所做所为,全是为了百姓,自认问心无愧,不惧那些只敢躲在暗处耍阴招的牛鬼蛇神。”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人狡诈,诡计多端,对付他们,无需君子之道,怎么有效就怎么来。” 魏珩自然是不希望姚绥远出事的,因为他还想娶姚家女儿,姚绥远若是惹上官司,又得生出不少的事端,他的娶妻之路将更加波折了。 姚绥远一走,魏珩换了身浅灰色直裰,头上束了块同色方巾,打扮得像个俊俏书生,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风采奕奕直奔姚府。 沐锦和女儿坐在院子里饮茶,听到魏珩来了,顿时将目光转到女儿身上,若有所思道“这魏世子当真是不避讳,一个被传失踪的人,还敢出来闲晃,就不怕又被偷袭。” “偷袭什么时候的事” 莞娘倒茶的手抖了一下,几滴茶水溅到桌面上,留了点点深色的印子。 “你爹没告诉你”沐锦有些诧异,丈夫单独找女儿谈心,应该是言无不尽,怎还有所保留。 莞娘拿帕子往桌上擦了擦,恢复从容道“可能是事情太多,爹一时忘记了,娘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那还是等你爹回来,你再问他吧,我知道的也不多。” 沐锦四两拨千斤,莞娘笑了笑“娘不想说,那我就让魏世子进来,我亲自问他。” “我说了,你就不见魏世子了”处了这么久,沐锦也发现了,她这个女儿就是个小滑头,外表看着无辜无害,很容易让人卸下心房,不知不觉就被套了话。 “魏世子是贵宾,就算要拒之门外也得有个说头。”沐锦越是藏着,莞娘就越想知道。 “哎,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却总有操不完的心,”沐锦也不想瞒女儿,干脆直说道“其实说来话也短,就是魏世子喝下糖水那晚,他在回去的路上,被楚渊伏击了。” “楚渊为何要伏击他那他没受伤吧” 那天在破庙,莞娘看他面无血色体也虚,以为他是被下药的缘故,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变故。 怪不得爹对楚渊的态度急转直下,还以为是平西侯的关系,却不想这其中另有蹊跷。 “你爹有派了一队人马跟着,魏珩没事,倒是他的侍卫长受了伤,被你爹安排到了别院,魏珩如今也住那里。” 听到这话,莞娘稍稍松了口气,然而,还没放松多久,就见外院管事婆子匆匆走了进来。 “夫人,小姐,大事不好了,庆仪郡主在驿馆中毒身亡了。” “什么郡主死了谁敢毒害她” 沐锦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莞娘也跟着站起,脑子里想的是前些日做的梦,梦里庆仪两年后嫁给了魏昭,而不是死得这么早,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周遭人的命运也彻底改变了。 “娘,还是让魏世子进来吧,他在这个节骨眼到访,想必是有话要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第 79 章 魏珩的书生打扮, 自有他独特的魅力, 儒雅俊俏又不失洒脱风度,这一路走进来,无疑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特别丫鬟婆子们,不敢明目张胆地瞧,眼角余光又忍不住悄悄瞟过去,恨不能后脑勺也能长出一对眼睛来,这样就可以多看一会儿。 沐锦抬头瞧了瞧身旁脸微红的丫鬟,揶揄道“世子就那么好看比你家大牛哥还好看” 这丫鬟跟了沐锦多年, 情分不一般,不过年纪大了,沐锦不想耽搁她,等她成了亲就放她出府,打理外面的铺子。 “在奴婢心目中, 自然是大牛哥最英俊,可在世人眼里,魏世子可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丫鬟说得也实诚。 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菀娘即使不太想承认, 但内心其实也是认同的,她见过的男子不多,但一个魏珩,一个楚渊, 感觉已经是极致, 比他们还好看的人, 菀娘实在想象不出来了。 不过,楚渊心术不正,妄想借刀杀人,让姚家背锅,光是这点,就足以让菀娘深恶痛绝了,对楚渊那点零星的好感彻底消失殆尽。 姚绥远不在,沐锦作为女主人,在前院大厅接待的魏珩,菀娘被安排在了侧室,未经沐锦允许,不得出来见客。 菀娘虽然心有担忧,但碍于母亲的威信,推拒不得,只能老老实实在里头等着了,但忧心忡忡的她不忘叫了谷雨去前厅打听情况。 魏珩之前来姚家拜访过好几次,到前厅的路算是走熟了,对沐锦的脾性也差不多摸了七八分,这位未来丈母娘自身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但牵涉到女儿就显得尤为谨慎,特别看待后生晚辈,首先一条就是要守礼,懂分寸,可以有个性,但不能狂妄,妄自尊大。 魏珩身体上经历了一遭磨难,如今已经很懂得克制了,他确认姚沐菀就是他想要的女人,所以他愿意拿出这辈子最大的诚意和耐心,博得姚家所有人的认可和高度赞赏。 “世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受了魏珩身为晚辈给她施的半礼,沐锦也以礼相待,备上果蔬茶点,魏珩也不扭捏,坐到沐锦下首的位子,扫了扫方桌上的几盘精致小碟,随手捻了一小块云片糕,轻咬了一口,面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 她做的点心,还是这么好吃 这一抹笑,沐锦瞧见了又是一声默默的赞叹,只觉雨后放晴,冰雪消融,暖暖的叫人无比舒心。 更重要的是,魏珩这一身儒雅打扮,又笑得斯文,看起来更像乾哥哥了,而且大概是侄子像姑姑的缘故,他这五官仔细看着又有些形似长公主。 沐锦这些日时常在想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总爱追忆往事,也越发怀念故人,看到长得像的就容易晃神。 魏珩也大方,任由未来丈母娘端详,轻轻淡淡道“子游今日前来是为姚大人的前程,也是为姚家的命途,就是不知夫人愿不愿意相信子游。” “世子此话怎讲” 沐锦感觉魏珩要谈郡主遇害的事,可郡主是在驿馆被毒害的,跟姚家又没半点关系,就算平西侯要迁怒,姚绥远最多也只能算个照看不周。 魏珩正要开口,管家火急火燎来报“夫人,大事不好,郡主被查出是服用了我们送过去的山参才中毒身亡的,楚世子勃然大怒,要缉拿大人遣送上京,按律法处置。” 沐锦听闻整张脸都白了,不自觉站了起来“怎么可能这送的补药是我亲自检查过的,交到你的手里,中途有没有被人动过” “这送给贵人的物品,小的格外谨慎,亲自盯着,未曾离过手,也不曾打开,原封不动送过去的。” 管家是跟着他们夫妻同甘苦共患难的老人了,不到最后一刻,沐锦都不愿猜忌他,只能暗暗思忖,哪个环节出了错。 不过须臾,董参将来报“夫人,朝廷来人了,陛下派了孟御史巡查边境州县,孟御史在章大人的陪同下前往驿馆,大人命属下过来守着姚府,大人还给夫人捎了句话,要夫人不必担心,也不要出门,等他查完了案子就会回来。” “怎么可能不担心这明显的栽赃陷害,恰好御史又来了,有理都说不清了。” 沐锦想想都头大得不行,指着管家吩咐“你带上护卫再去驿馆看看老爷可还好,那边又是个什么情况,若老爷有危险,一定要尽快回来通报。” “是,小的这就去。” 沐锦重新坐了回去,两手无意识地搅着帕子,脑海里有些乱,想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串一串,可越急反而越乱。 魏珩是旁观者清,保持冷静地询问董参将“那魏大人既然是陛下派来巡视的,身上可有带盖了章印的公文” “令牌和公文都有。”若是拦着不放行,姚绥远肯定要被追究责任,不然的话,他就是拼死也要拖上一拖了。 魏珩脸色微沉,想着离京时皇伯父的嘱咐,语重心长讲了那么多,却并没有提到孟御史也要前来,是临时起意,还是本就不打算告知他。 这孟御史又是来视察什么的为何章刺史也跟着来了吃饱了撑的,还是意有所图 躲在角落处不起眼的谷雨听到这重大变故,急急忙忙到后面禀告给菀娘,菀娘听后一刻也坐不住了,踩着小碎步急匆匆来到前厅。 沐锦心神不宁,看到女儿还得强打起精神,丈夫不在,她就是家里的主心骨,她要是崩溃了,女儿和儿子怎么办。 菀娘径直走到沐锦身边,握住她的手,母女俩相互鼓励,她再转眼看向董参将“麻烦董大人去一趟学堂,不必接回我弟弟,多派些人手保护他,然后见机行事。” 姚府太打眼,若是都聚在一起,真的发生变故,一个都跑不了,做最坏的打算,保住一个是一个。 魏珩看着董参将走远,心想也该轮到他了吧。 然而,菀娘看向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世子也看到了,如今我们姚家自顾不暇,也没心情招待客人了,世子还是趁早离开吧,免得被我们拖累了。” 菀娘也有想过求助魏珩,可死的是堂堂郡主,魏珩的亲表妹,又牵扯到姚家,以魏珩的立场,他未必愿意帮这个忙,更何况,他们姚家并没有害死郡主,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这时候求助,反而显得心虚。 不过,她有送客的心,客人未必想走。 “郡主是我的表妹,她离奇身死,我身为表兄自然也是要追查凶手的,姚大人为官正直,夫人品行高洁,我相信你们姚家不是害死公主的真凶,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夫人既然想不明白哪个环节出错了,干脆将身边的人都召过来审一审,包括他们的住处也要查一查,或许会有意外的发现。” “世子说得对,那些补品比较珍重,我都放在库房里,只有亲近的几个下人才能进去。” 因为魏珩无条件的信任,沐锦如今看魏珩就像自家人似的,言无不尽,忽然站起。 “我这就回后院,要是晚了,那内贼有所准备,销毁证据就糟了。” 沐锦说风就是雨,菀娘也急,要跟着沐锦一块回去,却被拒绝了。 “你就呆着这里,帮我招待世子,等你爹的消息,世子足智多谋,思虑周全,有他在,我也放心。” 沐锦带着两个丫鬟一走,屋里就只剩菀娘和魏珩了,角落里的谷雨可以忽略不计。 两人四目相对,在魏珩专注又有神的注视下,菀娘脸色微赧,下意思地抬手拨了拨耳后的发丝,面上镇定道“多谢世子的信任,换做别的人,可能就会怀疑郡主的死跟我们姚家有关了。” “你的为人,我了解,因为你,我愿意相信你的亲人。” 魏珩轻易不煽情,一说起情话,简直是要命。 菀娘感觉她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一度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沉默了好半晌才干巴巴道“世子是在跟菀娘调情吗可惜家里陡生变故,菀娘实在没有心情回应世子。” 应对魏珩这种不知脸皮为何物的男人,菀娘觉得自己不能太害羞了,女儿家的矜持,在面对魏珩时,只会更加的窘迫。 所以,正面回应,才是最好的反击。 “我会让你有心情的,你的父母和弟弟都不会有事,我以魏家先祖的名义发誓。” 魏家先祖,那不就是皇帝的祖宗了 世子爷,你这誓言太重,她身子骨单薄,承受不起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第 80 章 一个郡主客死在异乡并非小事, 更何况又是平西侯和昭华公主唯一的女儿, 那就更加棘手了,首先这遗体的处理就是个大问题,是就地出殡埋葬, 或者运回肃州,只这一点,在场的几个人就产生了分歧。 章荣添第一个出声“郡主有封地有诰命,身份尊重,如今突然在异地被害,死因不明, 岂能草率下葬。” 孟御史看向章荣添问道“那依章大人的意思,此事该如何善后呢” 孟御史刚到砡州,对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一来就惊闻郡主暴亡的噩耗,他脑子有一刹那是一片空白的, 直觉这其中一定有鬼。 他对在场的每一个人了解都不多,相对来说,比较熟悉的只有姚绥远了, 毕竟多年前一起共事过,但许久未联系,郡主又是在砡州城内出的事,他就是相信姚绥远的为人, 也不好轻易做判断, 内心更是有些举棋不定。 章荣添倒是有话要说, 来势汹汹道“自然是先将郡主的遗体妥善保管,即刻快马加鞭上报天子,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详细呈述,并尽快缉拿真凶,给平西侯和昭华公主一个交代,安抚他们的情绪,由他们来决定郡主的身后事如何安排。” 姚绥远眉眼不眨地望着章荣添,以一种客观的口吻道“从这里到京城,快马加鞭,十万火急,最少也要十天,再等到陛下的旨意传回来,这么长的时间,郡主的遗体不可能保存完好,还不如直接告知平西侯,他们从肃州赶来也比传信到京城快多了。” 章荣添打的什么算盘,姚绥远哪里猜不到,想借郡主之死在陛下那里刷一刷存在,顺便参自己一本,浑水摸鱼捞捞好处。 孟御史沉默了片刻,做最后定夺“那就有劳姚大人做两手准备,一封讣告上报天子,告知郡主死讯,另一封则写给平西侯,看平西侯如何安排,是将郡主的遗体运回肃州,还是他亲自前来就近发丧。” 孟御史这番话可谓是不偏不倚了,章荣添和姚绥远都没意见,倒是楚渊坐在床边看着妹妹已经发青的面容,久久不语,似乎深陷在巨大的哀伤之中。 孟御史走到他身边安慰道“世子节哀,郡主已逝,我们活着的人更要珍重,尽早找出害死郡主的凶手,以告慰郡主在天之灵。” “害死我妹妹的凶手,已经有证可循,就看孟御史愿不愿意为楚某主持这个公道了。” 楚渊话一出,章荣添立刻附和“楚世子说得对,几乎全城的大夫都是一个意见,郡主服用过的山参被剧毒的蛇液侵泡过,只要一点点就能令人殒命,而这山参又是从姚府送过来的,我看姚大人是洗脱不了嫌疑的,这时候再由姚大人去查案,他未必公正,也未必会将郡主死讯报给陛下,还有平西侯夫妇那边。” 谈来谈去又回到原话题上了,姚绥远做好了被质疑被孤立的准备,依然面不改色道“问题出在我们姚家送出去的山参上,我自然愿意配合调查,也不会插手太多,不过,总要有个能查案,才思敏捷的人来调查此事,不然拖得太久,凶手逃之夭夭,就更难办了。” 楚渊望着姚绥远,保持克制道“我也想相信姚叔跟妹妹的死没有关系,但请了那么多大夫,都说妹妹死于蛇毒,而蛇毒又是从山参查出的,若是栽赃嫁祸,总要查出个人来,他这般做又是何动机,不然的话,即便我想在父亲面前为姚叔求情,也是言辞苍白,说服不了他们。” “何须求情,这砡州说白了就是姚大人的天下,没有姚大人的示意,谁又敢动手毒害堂堂郡主。”章荣添可不管郡主是谁毒死的,只要能踩上姚绥远一脚,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 姚绥远冷眼扫向章荣添,忽然呵的一声讽笑“章大人说得好像亲眼见到了似的,这山参从我府里送到驿馆,已经过了好几天,驿馆进出的人多又杂,谁能保证没有人在这期间动手脚,借机诬赖到我姚绥远头上。” “那么姚大人派兵包围了驿馆,又查得如何了没有找到可疑的下毒者,姚大人就别想洗刷嫌疑。” 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各不相让,孟御史旁边听着都觉得头疼,出发之前就知道此行不易,可没想到才到砡州,就碰到这么棘手的一桩命案,还涉及砡州的父母官,章荣添更是不嫌热闹地想搀和一脚,两人都有私心,他谁都不能轻易相信。 孟御史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先询问郡主亲近的人,他转向楚渊“不知郡主在砡州这些时日都是谁在跟前伺候” “是一个叫红绸的丫鬟,郡主中毒身亡以后,她也自杀了,已经无从审起,那丫鬟向来忠心,估计是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郡主,难以苟活在这个世上,于是以死明志。” 楚渊眼里闪过一丝沉痛,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悲愤,孟御史又是一顿劝慰,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章荣添却不以为然“说不定她就是帮凶呢,怕自己熬不过刑讯,泄露了主谋,干脆就一死了之。” 说话间,章荣添意有所指地瞟向姚绥远。 姚绥远冷冷回道“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将手伸到平西侯世子这边,红绸有可能是帮凶,但她帮的人是谁还未可知。” “更何况,”姚绥远顿了顿,望向楚渊道,“世子又如何肯定红绸是自杀,而不是他杀,我的人到来时已不见红绸的人影,是生是死都不得知,若她真的死了,世子能否告知将她葬在了何处,我请仵作开棺验尸,她疑点太多,不得不查。” “姚大人真是好乐趣,人都已经死了还不放过,如此铁石心肠,我辈不及。”章荣添忍不住挖苦道。 “事关郡主死因,自然要慎之又慎,红绸跟郡主接触最多最亲近,她死得这么快,本身就不寻常,章大人稍微动点脑子也能想到其中必有蹊跷,还是说章大人从不动脑,只爱和一些酒肉朋友吃喝玩乐,脑子已经不好使了。” 从收留沐锦到结为夫妻,两人相处有二十年了,沐锦的伶牙俐齿,姚绥远耳濡目染,如今也不遑多让,他平时是懒得跟人计较,可一遇到章荣添这种挑事的小人,他不辩不行,不把章荣添的气焰打下去,这人只会更加嚣张。 姚绥远这话已经是极大的蔑视,说他脑子不好使,不就是傻嘛,章荣添体内的火气直往脑门上涌,重重哼道“姚大人为了开脱,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就连我这条池鱼也被殃及了,不过任你口舌如何厉害,郡主吃剩下的参汤还在,这汤里的剧毒容不得你抵赖。” “章大人还是多用点脑子吧,郡主在驿馆住了好些天,所有的吃食经过厨子,跑堂还有丫鬟的手,真要论起来嫌疑人不少,还远远轮不到姚某身上。” “你,你强词夺理,混淆视听。” 章荣添怒得甩袖,辩不过,只能干瞪眼了。 “不及章大人无理取闹,是非不分。” 如果可以的话,姚绥远很想一脚把章荣添踢回碣州,到死都不想再看到。 “两位大人不要吵了,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我们要拧成一股绳,尽快查出害死郡主的真凶,也好向天子复命,给平西侯和昭华公主一个交代。” 孟御史忍着头疼当起了和事老,这两人的话都有道理,所以都不能信,因为分辨不出谁的话里有假。 “看得出两位大人都有心,那么妹妹的死因就交给两位大人合力调查了,妹妹的尸身不能久放,我想即刻带着她回肃州,让父亲母亲见她最后一面,若是再耽搁下去,妹妹身体腐烂得厉害,父亲母亲见了,只会更加伤心难过,悲愤之下,做出什么样不理智的举动,晚辈也不敢想象。” 楚渊几句话一说,屋里几人面色更复杂了。 平西侯是出了名的狠角色,打起仗不要命,揍起人更是不手软,昭华公主更不用说,连皇帝都不怕,早年未婚生女,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这位依旧我行我素,浑然不觉,这对夫妇是公认的不好惹,如今两人唯一的爱女死在了异地,他们得知后会有什么反应,简直无法想象。 三人纷纷沉默了,楚渊接着道“我亲自扶灵回去,也是为了安抚父母的情绪,否则,光凭一封冰冷冷的纸书,带给他们的只会是更加沉重的悲痛。” “世子言之有理,这时候确实该你亲自带着郡主回家,能够抚慰平西侯和公主伤痛的人也只有你了。” 为了大局考虑,楚渊是得回去,孟御史当即表态,章荣添忌惮平西侯,自然也不可能反对,唯有姚绥远犹豫了。 楚家渗透在砡州的死士到底有多少,目前还未查清,就这么放楚渊回去,姚绥远这心里实在是有些气不顺,可不放人又说不过去,再说楚渊一直在这盯着,他查案也感觉束手束脚,总觉得有些蛛丝马迹被楚渊掩盖了,却又不方便去探究。 一直讨论到天黑,最终的决定就是楚渊带着妹妹的灵柩返回肃州,章荣添留下来陪同孟御史查案,姚绥远从旁协理。 沐锦和菀娘翘首以盼,紧张得坐立不安,在看到姚绥远归来的身影时,一改焦虑的神色,欢喜跑了过去,两人一左一右打量男人,见他完完整整,看着精神不错,没有受伤的痕迹,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下去。 “怎么样毒杀郡主的凶手查出来了没他们有没有怀疑你那些补品是我亲自检查过了的,身边的几个亲近下人也都审过了,那根山参在送到郡主那里时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到了郡主手里,有没有再被人动过,那就料不到了。” 沐锦想到东西是她送出去的,却连累了丈夫在外奔波,心里实在愧疚得紧,急忙作出解释。 姚绥远拍拍妻子的手宽慰道“你不要担心,我们没有做过,没有害人之心,就不必怕,下毒的人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就是不慌不乱,冷静思考,想想还有哪个环节是遗漏了的。” “父亲说得对极了,我们没做过就不怕。”菀娘脸上露出笑容,试图调和气氛,一只胳膊挽着父亲,另一种挽着母亲,前往大厅用膳。 姚绥远没看到儿子,不禁问道“阿泽呢他去哪里了” “阿泽还在学堂先生那里,我们怕这次姚家有难,就没叫阿泽回来,让他在先生那里先避避。” 菀娘如是解释,姚绥远摸摸女儿的脑袋,欣慰笑道“我们女儿果然是长大了,懂得为我们分忧了,不过有爹在,天塌下来了也不怕。” 姚绥远叫了管家去接儿子,等到儿子回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晚饭。 菀娘回屋之前跟姚绥远提了句“爹,魏世子没有走,就住在前院客房,娘的意思是让他在家里借住几天,有他在,我们也会安全一些。” 姚绥远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对,很平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看着女儿走远,姚绥远没有回后院主屋,而是去了前院,找到魏珩住的客房敲门。 “魏世子歇下了没” “还没” 声音从背后传来,好在姚绥远胆大定力够,没有被惊到,从容推开门,头也不回就道“我们进屋说话吧。” 魏珩跟着姚绥远进屋,随手带上了门,朗声道“夫人盛情难却,晚辈可能要在府上多叨扰几日,希望姚叔不要嫌弃我在这碍眼。” “世子愿意住在这里也是有心照应我们,我自然不会有意见,相反,我还要对世子表示感谢。”姚绥远向来有事说事,公私分明,不看好魏珩做他的女婿,不代表他不认可魏珩这个人。 “有姚叔的表态,我住得也安心。”魏珩坐在方桌对面,笑看向姚绥远。 姚绥远不喜欢绕话,直奔主题“对于郡主死在驿馆这桩命案,世子有何看法” “看法就是,庆仪很可能挡了某些人的道,必须除了,才能清出一条路出来。” 魏珩提起茶壶,先给姚绥远身前的杯子倒上茶水,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魏珩可谓是相当直接了,姚绥远猜想他应是查到了什么,于是问道“那世子觉得郡主挡了何人的道” “庆仪那性子太招摇,从小就招人恨,得罪的人恐怕不止一两个,然而有能力对她下手并出手就置人于死地,这世上也确实没几个了。” 魏珩捧着茶杯小口轻抿,按着自己的思路,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姚绥远却有些急了“世子是否已经有了可疑的人选,但说无妨,不必忌讳。” “其实,”魏珩忽而笑了笑,“我看这个表妹也是特别不顺眼,还出手教训了两次,姚大人难道就没想过是我做的毕竟她哥哥前一刻想害我,她后一刻就中毒而亡,这时间点也合得上。” 魏珩这番话实在是超出了姚绥远的意料,让他不由得怔了一下,打量这个小辈的眼神更加深暗了。 “不可能是世子。” 姚绥远斩钉截铁回应。 魏珩挑了眉头,笑意加深“我就这么值得相信” “谈不上相信与否,只是世子没有害人的动机,你可能看不惯郡主的所作所为,但最多小惩大诫,还没到要人性命的地步。” 相比庆仪,姚家对魏珩做的事才叫真正过分,可魏珩也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依然是一派和气,这点也让姚绥远看出魏珩是大度的人,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狭隘之人。 “说到底,姚叔对晚辈还是信任的。”魏珩嘴角始终保持上扬的淡淡弧度。 “世子就别卖关子了,若是真有线索,还望告知,日后我必有重谢。” “其实姚叔潜意识应该是有些猜测的吧,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或者说不愿意去怀疑,可是庆仪一个郡主之尊,能够接近她的也就那几人,有胆子害她的就更少了。” 魏珩放下杯子,一只手摩挲着瓷质的杯身,有条不紊继续道“庆仪身边伺候的丫鬟,叫红绸,她之前是楚渊的人,令嫒也是知道的,不过,令嫒她应该没有跟你提过吧。” 红绸本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侍女,但庆仪一死,她也跟着死了,单就这点,足以让人引起重视了,特别是听说红绸曾是楚渊的婢女,姚绥远心底冒出来的那么一点点疑虑瞬间生根发芽,有了抬头的迹象。 如果,如果楚渊有嫌疑,那么放他离开不就是纵虎归山。 姚绥远忽地一下站起,转身就要离开,魏珩也跟着起身,从背后唤住姚绥远。 “姚大人这时候赶去怕是晚了,楚渊既然有出城的打算,那必定是做了周密的安排,更何况,如今并没有有力的证据指向他,强留住他反倒显得你可疑,留不住他,那就只能放他走,或者除掉他,已经死了一个郡主,再没了一个世子,平西侯嫡子女全都命丧砡州,就是他不反朝廷,恐怕也饶不过砡州,以姚大人对他的了解,他有没有可能先斩后奏,大军压境,先灭了砡州再向朝廷请罪,这样冲动攻城反而显得他是率性而为,因为痛失爱子爱女,丧失了理智,一心只想为孩子报仇” 魏珩一句句慢条斯理地讲,一条条分析得有理有据,姚绥远听得仔细,却是越发沉默。 一个能对至亲下手的人,心狠到了怎样的地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无仁无德,一旦出招往往打得人猝不及防,短时间还真想不到好的办法应对。 最终,姚绥远止住了脚步,没有出府去追击楚渊,内心却久久不能平复。 翌日早晨,姚绥远叫了魏珩一起用膳。 “我们姚家没那么多规矩,一家人无论男女都是在一桌吃饭,不过世子还是要注意避嫌,不可做出越矩的行为。” 到了饭桌上,姚绥远和姚小弟一左一右将魏珩夹在中间,魏珩始终面带微笑,不骄不躁,稳稳坐定,一身飘逸长袍,长发玉冠,雅致温润。 沐锦带着女儿来到饭厅,见到魏珩,这眼珠子有点挪不开了。 怎么会有这样俊俏风流的人物呢,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就像画中仙似的。 菀娘在有些方面也琢磨不透魏珩,王府里的他高高在上,持重老成不苟言笑,看谁都是冷冰冰爱理不理的样子,可一出了王府到了砡州,他就突然变得爱笑了,还这么有礼貌,温文尔雅,如果他是双重性格,或者是看碟下菜,那只能说明这人太可怕了。 菀娘坐到沐锦身旁,她的另一边是弟弟,跟弟弟说话时,目光就不自觉瞟到弟弟旁边的男人了。 男人这时候又表现得特别克制守礼,正正经经向她颔首打招呼“姚姑娘早晨好” “魏世子也好” 来者是客,菀娘也不能太扭捏,大大方方地回了一句。 沐锦看看女儿,又看看世子,突然发现儿子夹在中间有点碍眼,要是挪开就顺眼多了。 姚绥远就没妻子那种赏人的心情了,持筷子道“我们家不兴给人夹菜,都是自己吃自己夹,魏世子也随意,不必客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第 81 章 姚绥远对魏珩的态度软化以后, 他的黑甲卫也被允许进城了, 不过由于人多马壮,姚绥远担心老百姓被他们的声势惊到,考虑再三, 最终将他们安置到西城墙附近的马场,那里场地大,可以容纳他们的战马,也有足够的空地给他们搭营帐暂住。 “我会派管事安排吃食,就是住宿环境有些简陋了,不知世子要在砡州呆多久, 如果时间长的话,我可以找一批匠人赶工搭建砖瓦房,让他们住得舒服些。” 姚绥远这么说也有试探魏珩的意思,一个亲王世子在边城逗留将近两个月,说是考察他想给他升官, 可没有盖有帝印的公文从京城传下来,别的州县官员又怎么可能服他,接受他的管辖, 所以基于这点,姚绥远对魏珩始终保持一种观望态度,如今又来了个真正带有文书的孟御史,姚绥远对魏珩的话就更加谨慎考虑了。 或许魏珩有这个心, 但未必能够做到, 毕竟做主的还不是他, 他也得看皇帝的脸色,揣摩帝心。 姚绥远有自己的考量,魏珩也有别的打算,他觉得他有必要和远在京都的皇帝通个信了,莫大如今养伤在身,不能承担重任,他另外在黑甲卫里再挑选三名精英,将密函亲自送到皇帝手上。 “你们一人一份,无论是哪一个,若在途中遇险,自身难保,务必要将此信销毁,不得落入旁人之手。” “是,属下必定倾尽全力,不辱使命。”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舍掉自己的性命。” 这是魏珩最后的嘱托,也是他对属下的体恤之情,这些人跟着他出生入死,不管哪一个,只要绝对效忠于他,他都不会薄待,事成之后自有封赏。 三人离开没多久,莫大来到了马场,他腰腹的伤口才刚刚愈合,不能太用力,走路也是两步一顿极为缓慢,魏珩没有等着他过来,而是主动走了过去。 “你伤还没好全,在院子里走动便可,无需跑这么远。”对于值得的人,魏珩从不拿架子,然而值得他放下架子的人从来就不多。 “多谢世子关怀,其实属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躺个两天,这手脚都得生锈了。”莫大难得开起了玩笑,也是不想闷在屋里发霉了。 “夸张了”魏珩轻描淡写吐出三个字,忽而快速伸出了手袭向莫大,莫大急忙侧过身子避开,匆促之下,左脚绊了一下右脚,险些跌倒,好在魏珩手快,及时将他扶稳。 “既如此,我就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莫大一听到有事情做立刻来了劲,精神抖擞地望着魏珩,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你觉得这里守城用的床弩如何” “射程远,威力大,若能进一步提到精准度,杀伤力更强。” “那就想办法提高精准度,还有一箭一发太慢,若是大军来袭,根本就不够用。” “世子的意思是要我对这床弩进行改造,争取一次能够多发几箭” “不止要多发,而且射程要更远,威力要更猛。” 魏珩重用莫大,不仅是因为他武艺高强,脑子灵活,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出生工匠世家,祖辈尤以制造武器见长,莫大是这一代的传人,更懂得活学活用。 听主子这么一说,莫大突然涌现出强烈的使命感,他挺直了腰背,郑重道“世子放心,属下一定竭尽所能,又快又好的完成任务。” “我相信你的实力。” “爹,我对骑马并不是很感兴趣,您不用这么严厉的。” 菀娘在姚绥远的托举下小心翼翼坐上马背,心里却是纳闷极了,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忽然要教她骑马,还说娘和弟弟都会,就她一个人不会,都不好意思说是姚家人。 她有点恐高,光是坐在马背上就已经有些发慌了,更别说爹还牵着缰绳带着她往前走。 “爹,你慢点,别走快了,我好像要掉下去了,这马背比山路还陡。” “你放轻松,不去想,就不会掉了。” 姚绥远也舍不得娇滴滴的女儿受罪,但学会了骑马,在必要的时候能派上用场,这局势瞬息变换,叵测难料,早作准备总是好的。 “你也不想被你弟弟瞧不起吧,他才八岁,都能骑着马绕城跑一圈了。” 姚绥远手指向不远处遛马遛得正欢的姚小弟,人还没马背高,派头倒是十足。 菀娘一看心里有落差了,家里四个人,好像就她最弱,一点功夫都没有,软手软脚力气小,她爹都直说了她不是练功这块料。 真话总是这么伤人,不过她也没想学武,看到弟弟太阳底下扎马步一扎就是半个时辰,她就什么想法也没了。 倒是骑马好像稍微简单一点,至少打不过,她跑得快啊,跳上马背,哒哒几下就跑没了影。 这么一想,菀娘心里就没那么抗拒了,轻轻抚摸马背,低声软语,试图用她女儿家的柔情让马儿感受到她的诚意,然而,当她真诚地跟马儿进行沟通时,一阵铿锵的铁蹄声由远及近奔驰而来,一声响亮的长啸过后,丰神俊朗的儿郎泰然坐在马上,阳光下光彩夺目,英姿勃发。 菀娘几乎是第一时间瞟向了魏珩,在和他目光接触的一刹那,心脏猛地快速跳了一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般转过了脑袋。 “爹,您继续教我吧” 姚绥远也不想女儿和魏珩有太多接触,跟魏珩打过招呼,就牵着马儿往一旁走去,边说道“你的脚一定要踩紧马镫,小腿要绷直,若是踩不紧,很容易从马上摔下来,特别是马加速快跑的时候。” “是不是这样可我好像踩不紧,雪花一走快了,我这脚就往外滑。” “你要用力把腿绷直,不能松懈,保持一种紧张的状态,但又不能露怯,一旦心里产生害怕的情绪,人也会变得更慌乱。” “我尽力,爹,你先停一下,我再跟雪花家交流一下感情。” 这马一动,她的身子也跟着晃,菀娘觉得自己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坐稳,并保持一定的时间,而不是这么走来走去。 “这马性情温顺,脾气好,你可以试着用腿肚轻碰它,让它带着你慢走一段。”被父女俩无视掉的魏世子不失时机地表现自己。 菀娘扭头看向他好奇地问“世子是如何得知雪花性情温顺,脾气好的” 这马是爹爹特意给她买的,第一次牵出来,她都还没摸清这秀气小白马的脾胃,他倒是知道了。 “换做别的马,比如奔雷,你还没碰到它就会被它踹翻。” 魏珩骑着的这匹彪壮黑马,是附属国进贡给大雍的千里马,体格壮速度快耐力佳,脾气也火爆,当初魏珩为了驯服它也是花了不少工夫,而且这马认定了一个主人,就不会再让别人骑到它背上,哪怕被鞭打被虐待,所以魏珩都是亲自遛马,给马喂食还有洗刷。 不过,今天倒是有些反常,魏珩话刚一落下,奔雷就载着他走到了白马的身后,用大脑袋去拱白马的 臀部 还发出听着就很亢奋的嘶鸣。 不过雪花似乎对这匹强壮的大黑马不感兴趣,被碰到了敏感部位,很不高兴,往前走了几步,想离后面的大个子远点。 这一走起来,在马背上的菀娘颠了又颠,紧紧抓着马背,双脚直抵着马镫,脚尖绷紧。 等走出了约莫两三丈远,菀娘勒紧了缰绳,示意雪花停下,她偏过头,兴奋道“爹,你看,我会骑马了。” 然而,姚绥远并没有跟上来,他和翻身下马的魏珩并肩而站“世子这马好威风,看来是个通晓人事的。” 女儿离得不远,姚绥远不能说得太露骨,只能这么隐晦的揶揄一句了。 一般战马用的都是骟马,也就是被阉割了的公马,因为公马发情起来性情很不稳定,脾气也会变得十分暴躁,不听使唤不易控制。 “奔雷不同于一般的马,它有灵性,从不胡乱发狂。” 魏珩有他的骄傲,不愿自己的马变得公不公母不母,失去了天然的乐趣,他有自信让奔雷绝对顺从他,就像这次,换做一般的公马,恐怕就已经不管不顾骑上去了,但奔雷有马中王者的骄傲,它委婉地示好,你不接受,那是你眼神有问题,后悔的只会是你。 “你们在说什么” 菀娘骑着马慢慢走回来,看到爹爹和魏珩好像聊得不错,忍不住插了一句。 “你爹和我都认为奔雷和雪花很配,就是雪花年龄小了点,奔雷还得再等等。” 魏珩说的时候,姚绥远就拿一双虎目直直瞪他,睁眼说瞎话的最高境界,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就不怕被当面拆穿。 菀娘显然也是不太信的,也不想信,雪花不喜欢这黑马,再配都不可以,得雪花自愿才行。 “要彼此喜欢才叫般配,雪花想和谁在一起,那是它的自由,我们没权利干涉。”菀娘语重心长道,话里又未尝没有另一层含义。 “菀菀说得对,你情我愿才叫美,有一个不愿意那都是孽缘。”姚绥远这话也是别有深意,看向魏珩的眼神不无警告。 魏珩但笑不语,他自然会用他的诚意磨到她愿意为止,这样的人生才叫有乐趣,不乏味。 “大人,肃州传来急报,是平西侯的亲笔信。” 副将一声高呼,喘着气跑过来,姚绥远和魏珩互看一眼,姚绥远拿到信却没有打开,而是对菀娘道“为父去府衙了,你自己在这慢慢练,不懂的就问马夫。” 菀娘乖巧点头,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平西侯信里会写什么呢,因为郡主的死大动肝火,还是有别的内容 姚绥远走了几步,看魏珩立在原地没有动,不由看着他道“不如世子一起” 魏珩回道“姚叔先行一步,等我把奔雷牵回马圈再去找你。” 魏珩这马烈,换别人还真牵不动,姚绥远也不便在说什么,只提醒道“那我在府衙等着,也请世子速度快些,莫让人久等。” 姚绥远一走,只剩孤男寡女了,姚小弟跑到另外一个草地,菀娘想叫也叫不过来,于是沉了心调转了缰绳,想把全副心神放在骑马了,可还没走出一步,就被魏珩拉住了另一边的绳子。 “你难道就不想看看黑马和白马的后代是什么颜色” 魏珩突然问出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菀娘静默了一瞬,仍是摇头“不想,雪花不喜欢,那就不可能。” “奔雷是千里马,也是俗称的汗血宝马,他的后代血统高贵,优良纯正,到哪里都是宝。” 多少王公贵族想借奔雷配种,他二话不说,全都拒绝了,也只有这姑娘没有眼力见,宝贝就在眼前,却不识货。 “那又如何雪花不喜欢,一切免谈” 菀娘态度异常坚决,魏珩深深看着她,良久才道“那我呢你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给我生个胖娃娃” 赤果果的调戏,都不带拐弯的,菀娘小脸一瞬间红了,她垂下眸子,避开男人专注的目光,揪着马的一侧准备下去。 他长臂往上一伸,扣住她的腰身将她固定住,仰着头看她,眼眸亮得灼人“你哄哄我,哪怕假话也好,只要你说出来,我就帮你打探平西侯信里的内容。” 他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最想知道的事,他一眼就看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第 82 章 孟御史一看到魏珩, 几乎是喜极而泣, 有些不敢置信。 他在碣州做短暂停留时听闻魏珩失踪,当时可以说是心急如焚,在章荣添的陪同下火速赶往砡州, 可刚一落地,又惊闻一个大噩耗,庆仪郡主殁了,连一丝寻找的生机都不能够了,双重打击之下,上火得不行, 嘴里起了好几个泡,这些时日就没能睡个好觉。 如今再次见到魏珩,孟御史便如久旱逢甘霖,内心庆幸得不得了,还好, 世子还在,活生生的,毫发无损, 不然他都没脸回去向陛下复命了。 世子可是比郡主金贵多了 相比孟御史看到他时的激动,魏珩显得淡定多了“我被平西侯世子暗伤,差点丢掉性命,幸亏姚大人的手下来得及时, 将我救了出去, 我这些日不见踪影, 实则是在姚大人家中养伤,也为了避开楚渊的爪牙,却不料庆仪死得如此突然,倒是出人意料。” 魏珩话里颇有些唏嘘,感慨地叹了一声,似乎确实在为这个表妹感伤。 章荣添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主,一见到魏珩就顾不上和平西侯的那点私交,急忙表忠心献殷勤“那楚渊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暗伤世子,怪不得那么急匆匆地想要出城,我看就是做贼心虚,怕世子出现指证他,可惜姚大人得知世子行踪却不透露,害得我们别无判断,只能放他离开了。” 这是表现自己的同时也不忘踩姚绥远一脚,若不是有外人在,姚绥远都想一拳头砸到章荣添脸上,让他彻底痛一回,再也不敢造次了。 “章大人倒是会倒打一耙,那时候我说郡主的死与我无关,章大人却不分青红皂白,一心想将屎盆子往我脸上扣,我若说出世子被楚渊所伤,你又如何会信,更何况,那时候楚渊尚在砡州,为了世子的安危,在无法确定章大人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我一个字也不能透露。” 姚绥远怼起章荣添也是不遗余力,之前藏着掖着,有话不能说,这时候一次性吐个痛快。 “什么叫我是敌是友,我忠于陛下忠于朝廷,一片丹心可照日月,姚大人这是诽谤,含血喷人。”一下子说到了章荣添痛脚,激动得脸都红了。 “章大人既然问心无愧,又何必这般激动,大动肝火呢”姚绥远是有理不怕声高,异常沉稳道。 孟御史看了看两人,一声叹息,转向魏珩道“世子见笑了,一山不容二虎,这两位大人只要碰面总要吵上一架,天生的不对付。” “有分歧就有争论,两位大人都是直率性子,不妨事。”魏珩在说言不由衷的话时总是显得格外的真诚。 “世子谬赞了。”对上魏珩,章荣添又是另一副面孔,脸上挂满了笑意。 姚绥远看到章荣添谄媚的笑脸就想揍他,硬生生忍下冲动,将握在手里的信函举起“平西侯信上写道,若在重阳之日我们不能将毒害郡主的凶手交出来,那么他将兵临城下,让整个砡州城为他女儿祭奠,平西侯向来是言出必行,与其在这里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还不如想想该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应该是我们问姚大人才对。” 章荣添重重哼气,振振有词道,“郡主的贴身侍女已死,连尸首都找不到,楚渊也已回了肃州,我们对驿馆所有进出的人都进行了严格的搜找盘查,依然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唯一能够肯定的,郡主是服下浸有毒液的山参而暴亡,这山参又是出自姚大人府上,姚大人的嫌疑依旧最大,离重阳也不过十一二日,就是搬救兵也赶不及了,不如姚大人前往肃州自首,省得全城百姓跟着你受苦受难。” 话落下,屋内陷入一片死寂,直到孟御史略带迟疑道“这不大好吧姚大人是朝廷命官,就算要定罪,也得先上报朝廷,由陛下裁决,何况,平西侯为了私怨企图动用武力,造成国内动乱百姓疾苦,这在律法上是绝对不允许的,若按军纪处置,平西侯怕是要将牢底坐穿,若付诸于行动,判一百次死刑都不为过。” “孟大人啊,你也只能嘴上这么讨伐了,天高皇帝远,朝廷就算要处置平西侯,等旨意下来,重阳已过,砡州恐怕早就易主了,到时平西侯兵马越发强壮,再顺便将我碣州也拿下,这样西北边境连成一片全都收入平西侯囊中,他就算拒不认罪,朝廷又能耐他如何,把他惹急了,那可不是闹着好玩的。” 章荣添除了嘴巴损点人刻薄点,看问题还是有一定深度的,不然也坐不稳一方大员了。 “这,确实不好办。”孟御史身处庙堂之高,头一回下到边关就面临重大危机,一时也慌了神,想不到好办法了。 姚绥远应该是这几人里最了解楚韬的,他略微沉思,神情越发肃穆“我看平西侯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因为丧女之痛,急欲揪出凶手,实则借机生事,师出有名,自己脸面上也说得过去。” 庆仪的死只是个导火线,说到底还是楚韬的狼子野心,终于按耐不住了。 章荣添坐立不住了“你和平西侯的恩怨,你们自己解决,我就不搀和了,这凶手估计是查不出来了,我这就告辞回碣州,孟大人,你和我一起走吧。” “恩,我必须尽早回到京都,将这边发生的一切禀告陛下,希望搬救兵还来得及。” 说着,孟御史看向安然坐着没什么表情的魏珩,苦心劝道“世子,你也得回去了,不然陛下会担心的。” 姚章两人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魏珩,看这位久不出声的少年战神是何反应。 魏珩桌前有两个茶杯,他举起一个杯子将里头的茶水倒入另一个杯子里,再端起另一个又倒回去,如此反复了几次,不断有水洒出,杯子里的水也越来越少。 章荣添等不及了,率先出声“世子身份金贵,切不可在这危城久留,还是和孟大人快快回京吧。” 魏珩要是有个什么闪失,皇帝和归南王哪一个怪罪下来,都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魏珩胳膊肘撑在桌面上,一只手转动着巴掌大的紫砂杯,看着里头只剩一半的水,沉默了半晌只道出一句“天凉了,该加衣了。” 暗室内,就着烛火,楚韬仔细研究楚渊带回来的砡州城防图,仍是想不出很好的攻城方案,集中火力强攻,胜算是大,但自己损失也不小,而且必须在朝廷的旨意下来之前将砡州拿下。 楚韬敲了敲图纸,烛火映照着他留有美髯的俊脸,双目细长,流露出令人无法猜透的精光,即使人到中年,依然有种独特的魅力。 “这个姚绥远倒是有两把刷子,内外城墙做得固若金汤,这几年我在筹谋策划,看来他也没闲着,可惜之前时机未到,不然我不会给他休养生息的机会。” 站在他身旁的楚渊提议“不如给砡州城内剩下的死士下令,让他们暗杀姚绥远,他一死,砡州就很好攻破了。” 楚韬眯眼沉思,良久才道“城里还剩下多少人” “大概还有二十余人。” “二十余人” 楚韬敲着图纸的力道加重“让我想想,该如何安排。” 姚绥远找回了女儿,他却失去了女儿,这笔账如何算才公平呢。 “侯爷,世子,公主来了,说见不到侯爷她就不走。”副将匆忙来报。 “就说我去军营了,不在府衙,天黑了直接回家。”楚韬眼里露出一丝郁色,似有几分不耐。 楚渊端详父亲神色,斟酌道“不如我出去安抚母亲,母亲只生了庆仪这么一个孩子,突然失去了,难免悲痛。” “若不是她将庆仪惯得无法无天,没个分寸,庆仪也许不会走得这么早,她要负一半的责任,最该做的是反省自己,而不是无理取闹。” 当年他并不想休妻,跟昭华的私情也是一时糊涂,却不料被这女人摆了一道,不仅将两人的私情传开,闹得人尽皆知,还骗他说打掉了孩子,一个人躲到避暑山庄偷偷生下庆仪,弄得他骑虎难下,碍于先皇的威势,不得不背着负心汉的骂名,休了发妻将她娶进家门。 这也是他一生的耻辱,到死都无法释怀。 “她不是你的母亲,以后不要再这样称呼她了,你母亲,可还好”楚韬自觉没有脸面再去见隋氏,但不表示他忘了她,总有一天,他会堂堂正正接回她,给她应有的尊荣。 楚渊没有想到父亲会突然提起隋氏,有些惊讶,想了一下,中规中矩地回“母亲在山中清静度日,与世无争,恬淡怡然。” 这是楚渊与隋氏聊过以后最直观的感受,她似乎是真的放下了,放下了父亲,也放下了自己。 与世无争 楚韬微扬了嘴角,略有些苦涩,身为他的妻子,怎么可能与世无争,她不想争,他就替她争。 这时,副将又来报“侯爷,公主不肯走,她说你一定在府衙里,你若不肯出来见她,她就一间间房找,不找到你,她绝不走。” “妇人可恶,”楚韬脸色丕变,黑了大半,蹭地站了起来,走之前不忘嘱咐楚渊,“你在这继续研究,我去去就回。” 楚渊望着父亲大步流星,依然矫健的身姿,眼里的暗色一点点加深。 既然想着母亲,为何这么多年从不曾去找,说打底,还是为了你自己那点脸面。 闺房里,菀娘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一个装有草药碎末的大碗,菀娘一点点将有着甜香味的草药填充到绣包里,待到鼓起得差不多了,拿起针线将香包缝上,针脚细密整齐,一个做完耗去了不少时间。 谷雨听着外头大街上老远传来的敲梆子声,不禁上前劝道“小姐,这都亥时了,您也该歇下了。” “不急,等我再做一个。” 送给爹娘的做完了,还剩下弟弟的了。 因为平西侯的那封信,菀娘这两日总有些心神不宁,魏珩那厮又异常坚持,她不给他答复,他就不告诉她,想找娘亲问,娘亲似乎也不是很清楚,亦或是不太想说,拿别的话搪塞她,说外面的事交给男人们去处理,她们要做的是管好后院,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菀娘本就心思重,他们越是这样语焉不详,她就越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哪里还能高枕无忧。 从马场回来,经过街巷时看到一个大娘在摆摊卖祈福香包,菀娘顿时也想给家人做几个,亲手做的更有诚意,然后到庙里找老和尚开光,也算是图个心理安慰了。 翌日大早,菀娘带着做好的香包去给爹娘请安,姚绥远比她起得还要早,天不亮就出门了,菀娘陪着沐锦用早膳,沐锦听她说要去寺庙给香包开光,心想这段时间晦气事多,讨个好彩头也是不错的。 “可惜你爹出门得早,不然让你送你一程更安全些。” “我去去就回,用不了多长时间的,您要是不放心,就多派些护卫保护我。” 菀娘临时起意,又是一大早出发,谁又能料到呢。 菀娘出发没多久,就有人将消息报给住在前院的魏珩,魏珩正在院子里练剑,莫大充当陪练,听到菀娘出门了,莫大看向魏珩,主动请缨“世子,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能有丝毫松懈,不如让我带上一队人马去保护姚姑娘吧。” 魏珩手腕一转,慢条斯理将利剑回收入鞘,不咸不淡道“不必,我亲自去。” 保护媳妇儿,当然要亲自出马。 砡州只有一座庙宇,还是姚绥远到这里以后兴建的,说来也是为了菀娘,夫妇俩虔诚向佛,只希望佛祖能够保佑千里之外的女儿。 上辈子佛祖可能是感应晚了,没有照顾到她,所以才给了她这一世,让她重新来过,得以和家人重逢。 就为这点,菀娘也得在佛堂里多磕几个头。 上了香磕了头,又在佛像前静坐了片刻,菀娘走出佛堂,就见迎面走来一个瘦长的年轻和尚,看着二十出头,罩在身上的灰色僧衣有些肥大,光着的头皮比脸还白些,依稀可见稀稀拉拉的青色发渣子。 “施主,请这边走,大师在后院等着。”和尚声音略哑,微垂着头,规规矩矩道。 “好的,劳烦师傅带路。” 心头的异样一闪而逝,可急着找大师开光,菀娘也就先略过了。 谷雨和其他侍卫想要跟着,却被和尚制止“大师开光是圣事,只留求福的施主在旁观看,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还请各位在这里稍作等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第 83 章 来之前菀娘也有找人打听过, 这僧人开光确实不宜太多人旁观, 显得不庄重,也是怕人多意外也多,干扰到了进程。 见小姐犹豫了, 张嘴似是有话对她讲,谷雨抢先道“其他人可以不跟去,但奴婢是必须要跟着小姐的,出府前夫人吩咐了好几遍,叮嘱奴婢不可离开小姐半步,若奴婢没有做到, 都不敢回去见夫人。” 说罢,谷雨又看向年轻僧人“这位师傅,我一个人跟去,应该没什么妨碍吧,小姐加上我也就两个人, 对大师开光影响也不大,您就别这么较真了。” 谷雨说话的时候,菀娘也留神观察僧人神色, 见他始终垂着眼睛,目光不与她们对上,不知是天生不习惯跟女人打交道,还是有别的缘故。 “我这丫鬟一直跟着我, 形影不离, 还请师傅行个方便。” “那, 好吧,两位施主这边请。” 僧人似乎也急着带她们过去,迟疑了一下就应允了,领着她们往后院的小庙宇走去,路经一处幽静的林荫小道,两边花树郁郁葱葱,好几棵树上还结满了果子,如非有事要忙,这里倒是个适合散心的清雅之地。 菀娘脚步不自觉放慢下来,不经意回眸,发现原本走在她身侧稍前一点的和尚竟然比她还慢,都退到她身后去了。 正要转过身,就听到谷雨闷哼一声倒在了路边,菀娘来不及做出反应,脖颈上就多了一只粗糙的大手,掐住她稍稍用力“不准叫,否则就掐断你的脖子。” 菀娘一抬眸就撞见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里,像枯竭的潭水般死气沉沉。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别叫也别反抗,我就不会取你的性命。” “你只要不杀我,我一定乖乖配合。” 菀娘表面上做出很害怕很无措很乖巧的样子,缩在袖子里的手悄悄伸了出来,嘴里仍在说着讨饶的话转移男人的注意力,手却猛地扬起,将攥着的小瓶子朝男人脸上泼了过去。 “该死,这是什么” 男人眼睛被喷到,火辣辣直钻到心脏那种巨痛,眼睛疼得完全睁不开,他下意识想去揉,却是越揉越辣,痛感也更加强烈。 菀娘趁机朝男人膝盖骨重重踹过去,男人反射性屈膝跪了下去,双重的痛使得他一声嘶吼“可恶,你找死” 菀娘不敢耽搁,踢完了男人转身就跑,急着去搬救兵,不然她一个人没办法带走被劈晕的谷雨。 跑得气喘吁吁,到了院门口,菀娘正要呼喊外面候着的护卫,肩膀上忽然多了一只手,将她的身子摁住。 还来,这辣椒可是变态级别的,能把人活活辣死 菀娘握紧手里的小瓶子,二话不说,回身就要往人脸上泼,来人动作更快地握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劲,菀娘吃痛,瓶子掉落在了地上,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 魏珩看着地上那滩水,鲜红宛如血液般刺目,他伸出脚尖轻轻踢了一下瓶子,瓶子便飞出了老远。 “看来,你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不过这瓶子太丑,下次换个精致点的。” 魏珩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弧度,显然心情是愉悦的。 菀娘一看是魏珩,不禁松了一口气,可想到谷雨还在歹徒那边,也没心情跟男人斗嘴,抓着他的衣袖急道“你快去救救谷雨,那个和尚是假的,谷雨现在很危险。” “我的话你只听一半,叫你出门前必须告知我” “少废话了,快去找谷雨,迟了就来不及了,谷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指望我嫁给你。” 菀娘急得都快将魏珩的袖子扯破了,魏珩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双眸黑得发亮“是不是我救了她,你就答应嫁给我” “我,我会考虑的。” “你能考虑一辈子也不松口。” 魏珩算是看透了这女子的狡黠,不把话说死,她总能找出各种理由抵赖。 “算了,我不求了,你快放开我,我找护卫去救谷雨。” “那人是楚家的死士,而且这庙里不止他一个,你家的那些三脚猫护卫去了也是送死。” “嫁嫁嫁,你快去吧,再拖下去,谷雨真要出事了。” “嫁谁” “嫁你” “谁嫁” 魏珩执意沙锅问到底,菀娘深吸一口气,再重重吐出“我” “你是谁” “姚沐菀” “姚沐菀嫁谁” “姚沐菀嫁魏珩,嫁魏珩,够清楚明白了吧,谷雨要是有个什么意外,这辈子我们老死不相往来,永不相见” 最后一句菀娘几乎是吼出来的,若不是这时候只能依靠魏珩,菀娘都想一巴掌甩过去了。 “记住你说的话,再忘记或者赖账,那就别怪我逼婚了。” 魏珩态度强硬,嘴角的笑意加深,一只胳膊圈住菀娘的腰身,将她牢牢抱起,双脚脱离地面。 “你干嘛我现在没工夫陪你玩,你快放开,啊,不要转,我头晕” 魏珩抱着菀娘转了个圈,抬起一条大长腿,脚劲如疾风蹬地一下踢掉横扫过来的飞镖,接着又是一个圈,从怀里掏出铁骨扇,刷地展开往背后一挡,打掉又一只飞镖,紧接着左转右转,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菀娘头晕眼花软倒在男人怀里,感觉灵魂都要出窍了。 等到魏珩停下来不转了,菀娘头晕目眩,整个人特别难受,她负气般地推了推魏珩“你不是想娶我,而是想谋杀我。” 这回魏珩倒是自觉,菀娘一推,他就松手了,结果菀娘脚下绵软,站不住,直打晃,抓住浮木似的再次揪住男人衣袖,有气无力地说“我,我好像要吐了。” 说想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菀娘身不由已地依偎在男人怀里,好半天才缓了过来,恢复了些许精神,这才从男人怀里抬头,瞥到周遭不禁一惊,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四五个和尚,一动不动,身上还有血迹,似乎没气了。 “他们什么时候出现的”她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在你闭眼的时候” 魏珩此时满脑子都是成亲的事,长话短说,揽着菀娘往外走“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回姚府,禀明你爹娘。” “禀明什么” “你之前说了什么” “他们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们出现之前,别告诉我你转圈转得失忆了。” 男人微微眯眼,神情透着几分危险,菀娘想装傻都不行了,只能回道“谷雨还没找到,我哪有心情说这些闲事。” “这才是头号大事”他已经不想夜里一个人睡了,梦里全都是她。 “不行,谷雨是因为我才身处险境的,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小姐,小姐” 谷雨清脆的嗓音忽然响起,菀娘回头一看,就见谷雨神情焦急地跑了过来。 菀娘睁大了眼睛,拉着她前看后看“谷雨,你没受伤吧” “没有,就是被敲了一下,头还有点晕,幸亏莫侍卫长赶到及时,您都不知道那人眼睛红红的有多可怕,身上还有一股辣椒水的味儿,可呛人了。” 谷雨说得津津有味,看菀娘有些反常,不太高兴的样子,不由担忧问道“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受伤了” “她很好,只是太高兴,有些不知所措。”魏珩将菀娘又揽了回来,头一回不吝啬地对谷雨笑道。 谷雨被男子粲然一笑弄得晃了眼,晕乎乎道“为何” “因为,你家小姐要出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第 84 章 姚家夫妇看着堂下的一对小儿女, 男俊女美, 就跟仙子仙女似的,可两人说出来的话让他们太惊讶,又这么突然, 实在让他们没心情欣赏这对天造地设的美颜。 姚绥远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是怒目而视“胡闹,简直是在添乱,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嫌我不够忙是吧,如今内忧外患, 一百个我都不够用,哪有时间和心情给你们操持婚事。” 私底下姚绥远和沐锦也时有谈到,这对小儿女就是天生的冤家,闹着闹着总要和好的,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这才相认不到半年就要嫁女了,两人心理上都很难接受。 更何况,魏珩的身份一直是他们最忌惮的地方, 要么至尊至贵,要么一无所有,甚至失掉性命,目前他们还试探不出魏珩的打算, 若真要争, 又有几成把握, 实在不放心让女儿就这么嫁给他。 菀娘抿着小嘴不吭声,只拿一双水润杏眸瞥了眼身旁的男人,无声表达,看吧,早说了他们不可能答应,偏要来碰这个壁,掉面子了吧,看你如何收场。 魏珩其实对姚家夫妇也没什么辄,谁让他们是自己未来的岳父岳母呢,得罪皇帝也不能得罪他们,想不到好办法,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磨加死皮赖脸了。 “时间是挤出来的,心情也会变好的,这砡州之危并不是没办法可解,若我和菀娘正式定下亲事,姚家和楚家便也算得上是姻亲了,平西侯就算要出兵也得慎重考虑,更何况昭华公主向来敬重我爹,看在归南王的面子上,她也会劝阻平西侯的。” 魏珩一席话瞬间在姚家母女心里炸开了锅,不约而同看向姚绥远,沐锦更是话里带着几分恼火“平西侯要出兵攻打砡州,这么大的危机,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等到兵临城下,给我一个大惊喜吗” “在楚韬来犯之前,我肯定要先将你和孩子们送出城的。” 姚绥远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是不可能离开的,这里的百姓需要他,但妻儿必须走,他们是他最大的挂牵,他们安全了,他才能彻底安心。 “爹,你不走,我们也不会走,谁赢谁输还不一定,我就不信那个平西侯真能罔顾朝廷罔顾天子,私自发兵让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魏珩侧首看着媳妇儿义愤填膺的小模样,乌黑的双眸异常透亮水润,如花脸蛋儿更是因为气愤而变得红彤彤,瞧着格外讨人喜欢,若不是有长辈在,魏珩都想凑过去咬上一口了。 不过,该打击的还是要打击,这种时候为了哄媳妇而说假话,那不是宠而是害她。 “别人不好说,平西侯还真有这个胆子,他在西北共有十五万屯兵,跟各州刺史素有来往,若是几个刺史临阵倒戈,后果不堪设想。” 他父亲在东南有驻兵二十多万,论实力更胜一筹,可两地相隔遥远,等到父亲派兵赶至,整个西北恐怕已经落入平西侯的管辖内了,所以,魏珩这时候用词也是尤为谨慎,只因确实少了几分把握。 沐锦并非藏在深宅不问世事的无知妇孺,听到魏珩这番话,脸上的忧色更深了“难得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眼睁睁等着平西侯欺上门” “未必是谁欺谁岳父大人将这内外城墙建得固若金汤,平西侯纵使大军压境,想攻下也并非易事,倘若城内粮草充足,拖到朝廷派援军也不是不可能。” 找了个家境特别的媳妇,魏珩话也变多了,有些事,不想费唇舌又不得不说。 “那依世子之见,我们最多能拖多久,援军又什么时候能到”问完,姚绥远稍作停顿,再次强调“你和我女儿,八字还没一撇,这声岳父,姚某受不起。” “撇没撇,其实岳父未必清楚,晚辈觉得还是问问当事人比较合适,毕竟,感情是我和令嫒两个人的事,只有我们心里最明白。” 话落,魏珩含笑看向身旁的菀娘,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人逢喜事,脸上的笑容也变得不一样了,眸中常年覆着的远山雾绕一刹那退去,焕发出更为真切的神采,人也愈发昳丽夺目,纵使菀娘闭着眼都能描摹出男人的容貌,此时也禁不住被他的笑靥晃得有些怔愣。 对魏珩的怨怼渐渐释怀以后,菀娘悲催地意识到,自己和娘一样,看人先看脸,这男人笑起来实在是太加分了。 “世子若以权势压迫,我女儿又如何敢说一个不字。”姚绥远唯恐女儿被迷惑住,抢过话头道。 沐锦比丈夫稍微理智些,望着女儿语重心长道“感情是你自己的,我们即便身为父母也不能强加干涉,娘只问你一句,嫁给他,你是否心甘情愿这里是砡州,你爹的地盘,喜欢就直说,不愿意那就拒绝,谁也勉强不了你。” 三人难得这么有默契地将目光一致投向自己,菀娘瞬间感觉压力好大,她也想反悔啊,可出尔反尔变脸太快,不仅魏珩鄙视她,她也想唾弃自己。 而且,她意识到自己对魏珩的感觉已经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当她喊出嫁给他时,内心居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一直囚禁着自己灵魂的枷锁被解开了,她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了。 婚姻本来就是一场赌注,拒绝了魏珩,下一个未必比他好,如今这世道说乱就乱,夫家不够强大,女人的命运只会更加悲惨,哪怕是王公贵女说不定也有沦为阶下囚的那天,菀娘已经死过一回,但凡可以选择,她自然想过得更好更安稳,除非哪天穷途末路真的活不下去了。 更何况,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还有爹娘和弟弟,她希望他们都能好好的活着,对于姚家而言,魏珩无疑是个最强势的靠山,绝对有能力抗衡平西侯,只看他愿不愿意出力了。 天上不可能无缘无故掉馅饼,魏珩若是无条件帮他们,菀娘可能还忐忑些,但他有所求,求的还是她,她反而安心了,至少在感情上,她和他是对等的,他看重她并愿意护她,她便输不了。 稳了稳心神,菀娘抬眸望着爹娘,一改迷惘,目光变得坚定“魏世子对女儿一往情深,女儿愿意嫁给他,绝没有被胁迫。” “不行,你这么小,怎么能嫁人,我不同意。”姚绥远就像心爱的宝刀被恶人夺走,情绪特别激动,瞪向魏珩的眼神更像看仇人似的。 知女莫若母,沐锦料到女儿是这么个态度,也不是特别惊讶,将目光转向魏珩,看他一脸神清气爽,忍不住想泼冷水“即便菀菀自愿,我们也舍不得她这么快嫁人,就算是订婚也太赶了,我看还是先把眼下的难关渡过再一心讨论你们的婚事。” “这有何难,晚辈这就修书给昭华公主,请她来砡州为我说亲,三媒六证一样都不会少。” 魏珩信誓旦旦,几句话讲得云淡风轻,姚家三人却是当场愣住,心想这世子未免自信过度了,女儿横死在砡州,昭华必定恨他们入骨,又怎么可能跋涉而来向姚家提亲。 “只要小姑姑还当自己是皇家人,只要她还认我这个侄子,那么她一定会来。” 昭华公主只要没有被楚韬彻底洗脑,那她应该清楚意识到谁才是她真正的倚靠,一旦抛弃魏这个姓氏,真正成了楚家人,她失去的只会更多。 魏珩镇定从容,不高不低的声音醇厚悦耳,有种天然的信服力,甚至让人产生一种只要跟着他就绝对稳了的感觉。 但愿这感觉是对的,菀娘望着身旁的男人,如是想着。 姚家夫妇商量再三,头一回产生了重大分歧,最后还是沐锦以微弱的优势胜出,她眼眶一红,姚绥远就拿她没辙了。 “你就那么看好那小子,连你夫君都不信了,就算不靠他魏珩,我也能让砡州转危为安。” “你的转危为安,是以牺牲多少人为代价” 沐锦一句反问,怼得姚绥远哑口无言了,因为代价会有多大,他确实也没底。 “若是魏珩确实有这个本事,不损失一兵一卒就让平西侯打消攻打砡州的念头,这对我们姚家对所有官兵百姓都是最好的选择,何乐而不为” 姚绥远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到底心结难消“可这样一来,跟卖女求荣有什么分别,叫外人如何看我” 沐锦简直被丈夫的死脑筋气乐了“外人能怎么看你归南王姻亲,魏世子老丈人,多少人羡慕巴结你还来不及,谁敢小看你,能小看你的只有你自己,你要搞清楚一点,你女儿和魏珩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你说卖女儿是在贬低女儿也是看轻你自己” 妻子噼里啪啦,说得姚绥远脸皮子发热,彻底哑火,连忙告饶道“夫人教训得是,是为夫目光短浅,心胸狭隘想岔了。” 菀娘和魏珩先后出屋,一个走前一个走后,在爹娘那里过了明路之后,菀娘不知是害羞还是为何,反而不太敢面对魏珩了,他那热得灼心的目光一看向她,她就下意识想避开。 在魏珩眼里,这就是美娇娘要嫁给意中人了,心里欢喜,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于是就越发娇羞不敢看他了。 魏珩眼热心更热,一个大跨步走到菀娘身边,低头凑到她耳边温温地说“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只和你一人暖被窝。” 肉麻当有趣,谁稀罕 菀娘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咬了咬粉唇嗔了魏珩一眼,便扭过了头加快脚步而去。 望着小娇娘扶风弱柳般的曼妙身姿,魏珩眸中漾起了细碎的星光,直到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收敛了笑意,转为更幽深的沉思。 平西侯,是该做个了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第 85 章 楚韬又在书房里熬了一宿, 待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躺到榻上小憩了一个时辰, 却是如何也睡不踏实。 他做了个梦, 梦到了乾太子, 那样雪霁天光风华无限的男人,即便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也依然云淡风轻, 不见一丝一毫的畏惧, 仿佛死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过程, 脱离了凡尘回归仙途的历劫罢了。 乾太子的死, 成全了楚韬的仕途, 却也在他心中根植下了沉疴难起的顽疾,楚韬从不后悔处死了这个让先帝寝食难安的心头大患,遗憾的是他做得不够利落,最终还是被那个聪颖慧黠的女子发现, 他年少时最为仰慕的小姐姐, 居然为了一个前朝余孽舍弃了公主的尊荣, 甚至连生命也放弃了。 直到如今他依然想不明白,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 徒有一身光华满腹经纶却无安邦定国的治世之才, 在那个战乱纷飞的时代注定倾覆满盘皆输。 那是他最大的一次疏忽, 没有及时发现长公主的异样, 没有及时夺下她搁在颈间的金簪, 让那般至情至性的女子在最美的年华里就那样陨落了。 能让楚韬另眼相看的女子不多, 可惜要么跟他无缘,要么就是离他而去,陪在身边的反倒话不投机,同床异梦。 楚韬梦醒之后再无睡意,叫来长随奉茶,可拿着茶盏送到嘴边抿了一口,砸了砸味,不对。 长随跟了楚韬多年,也是个机灵人,一看他皱眉就立刻解释道“南方多地发水灾,这专产贡茶的郡县也遭了难,今年大减产,运来的贡茶不多,都紧着给公主送过去了。” 贡品只有皇室中人才能享用,楚韬能饮用这上等好茶,也是因为有个驸马的名头,沾了昭华公主的光,如今公主自己都不够用,又能匀出多少给侯爷呢,何况夫妻俩分居多年,还剩下多少感情呢,这回又因郡主的死矛盾激化,就连表面的相敬如宾也很难维持了。 道理是想得通的,可这胸口的气还是有些堵,楚韬放下茶盏,碰到桌面发出一声闷响,长随听得心头一颤,赶紧将脑袋埋得更低,主子不发话,他也不敢吭声。 “侯爷,贡茶到了,小的这就去烧水给您沏上。” 楚韬身边得力的管家从公主府那边回来,手上捧着一个紫砂茶罐,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禀报完了正要出屋,楚韬沉声叫住他。 “公主自己有没有茶喝” “有的,今年南方遭了灾,公主只分到了两罐,自己留了一罐,这罐还是公主派嬷嬷送过来,小的和嬷嬷在门口碰上,就赶紧带过来了。” 无论侯爷和公主私下感情如何,闹得有多僵,他们做下人的是不能表现出一丝喜恶的,特别公主身份高贵,对侯爷利大于弊,他们只能劝和不能挑拨。 楚韬微皱眉头,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感觉,淡淡道“到我库房里挑几样古玩给公主送去。” 她想通了不闹了,他也不会跟她太计较,相敬如宾礼尚往来是他们最合适的相处方式。 孙嬷嬷送完了茶叶回到公主府,不等昭华开口问,她就将去往侯府遇到的情况详细禀明。 “送到了就行,管他喝不喝,我和他也就这点一起喝贡茶的情分了。” 昭华神情恹恹,向来面容精致的她这些天只化了淡妆,眉眼透着倦怠之色,似乎没什么事情能引起她的兴趣了。 孙嬷嬷看主子这样更是担忧不已“都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该出去散散心,不如奴婢陪公主到城外走走吧,昌兴县有个温泉山庄还不错,周边景致也好” “杀害庆仪的凶手还没查出来,姚绥远有没有嫌疑,跟庆仪的死有无关联,一想到这些我就寝食难安,叫我如何有兴致去散心。” 中年丧女让昭华元气大伤,一辈子都不可能释怀。 “他有一点说得对,我是自作自受,如果我狠狠心对庆仪严厉些,约束着不让她出门,她又怎么可能去得了砡州,她不去砡州,后面的祸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女儿的死,丈夫的寡情,说为女儿报仇又何尝没有自己的私心,看透了楚韬的虚伪,使得昭华越发生出一种厌弃的情绪,可又无从纾解,一日日的沉积在心头,压得她都快透不过气了。 “公主,公主,院门外有个女子求见,说是郡主相熟之人,听闻郡主离世噩耗,特地前来祭拜。” “相熟之人”昭华坐了起来,懒洋洋地问“姓甚名谁府上何处” “这,她说她从砡州来,脸上覆着面纱,看不清容貌,还说前两日郡主入她梦中,告诉了她一些事情。” 公主神色微变,直了直身子,话里带着一丝急切“快让她进来” “有个蒙着面纱的女子造访公主” 楚渊回过神,眸光如刃“可有查清女子身份” “这,公主屏退了下人,只留孙嬷嬷一人在屋里伺候,恕属下无能,没能打听清楚。” 楚渊坐到位子上,拿过剑穗子在手里捏了捏,沉思了好半晌才道“多派几个人手盯着,一旦那个女子出府,悄悄跟过去问清楚。” 至于问的方式,就没说得这么简单了。 公主府内,昭华挥退了女子,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孙嬷嬷赶紧倒了杯热茶给主子奉上。 昭华推开茶盏,无心饮用,呆呆坐了一会,似乎终于缓过神了,神情由惊疑变得愤怒,胸口的怒火急剧燃烧。 “狼心狗肺的东西,禽兽不如,连自己的妹妹都要害,当初就不该可怜他,早早除了,我的庆仪就不会死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世子从小到大都对您恭恭敬敬孝顺有加,谁料到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孔下竟藏了那样的险恶用心。” 孙嬷嬷跟着主子的情绪愤愤说完,稍稍顿了一下,觑着主子侧脸,小心翼翼道“不过这女子面容已毁,实在瞧不出她是不是红绸,这体型像的女子多得是,如果,奴婢是说万一啊,侯爷的死对头,譬如那位姚大人故意派人冒充红绸,企图挑拨您和侯爷的关系,您这时候去找侯爷,不就是中了他们的奸计了。” 孙嬷嬷的话,昭华何曾没有考虑到,楚渊的说辞是红绸也被歹人害死了,应该是想斩草除根,可既然是斩草除根,为什么不除掉最有威胁的侯府世子,而去害一个徒有荣华却并无实权的郡主。 更让昭华不能释怀的是,同住在驿馆,两个女人死了,楚渊活得好好的,以他的机敏和警觉,怎么可能一点发现都没有。 妹妹死了,也不给姚家人施压,不管凶手是谁,姚绥远总要给个说法,可他倒好,一个人灰溜溜跑了回来。 “不管这女人是不是红绸,我对楚渊始终存有疑点,我要亲自去趟砡州,当面质问姚绥远。” “可侯爷那边如何应对,他是不可能同意的。”孙嬷嬷说出自己的担忧。 “他当然不可能同意,我去了砡州,他又如何顺利攻城,若他真的不顾我的生死,那他也算是活到头了。”昭华有些咬牙道,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的恨意,多年来的隐忍,终于要绷不住了。 “公主,这么多年了,你又何必再为难自己呢,实在过不下去了,那就回京都,您是公主,皇上的嫡亲妹妹,侯爷薄待您,是他的损失,他迟早会后悔的。” “我何止是让他后悔,行了,不说这扫兴的人了,你赶紧去安排,我们走后门,不用府里的马车,到外面去借一辆,把那个女人也带上。” 主子主意已定,孙嬷嬷劝不住,只能按她的意思来了。 然而,还没等到出门,就有个令人昭华意想不到的特殊访客上门了。 “子游怎么来了” 想到女儿被这个侄子迷得神魂颠倒,闹着要去京都,却在边境丢了命,昭华心口气不顺,很难对魏珩和颜悦色。 “侄儿此次前来,是想请姑姑同去砡州,探查庆仪死因。”想到还要托这位小姑姑提亲,魏珩对着昭华的冷脸倒也不甚在意,说不上有多热络,但也温淡有礼。 昭华不动声色道“庆仪难道不是被姚家人害死的,他们要做的就是为庆仪偿命。” 魏珩挑眉“小姑姑就这么轻易相信楚渊的话,他去京都第一件事就是到郊外看望自己的生母,还在山里住了好几天,后来又去到砡州向姚家提亲,却不想姚氏夫妇没有将女儿嫁给他的意思,这种表面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的人,小姑姑还是提防一点,毕竟您对他生母而言就是天大的仇人。” 为了娶到心仪的小媳妇,魏珩也是拼了,从不过问别人家事,这回则是不遗余力地想把楚家的浑水搅得更臭。 皇室的人天生多疑,昭华本就对楚渊怀有疑心,听魏珩这么一说就更加动摇了,她跟楚家本来就没有多少情分,自然更相信亲侄子。 “若他真的包藏祸心,那么你和我又如何去得了砡州,这里是楚家大本营,哪怕你有三头六臂的神通,也不可能敌得过他们人多势众。” “那就需要小姑姑的配合了。” “你要回京都,为什么” 楚韬原本不耐烦应付昭华,却被她一句话弄得有些愣,盯着她的神情透着一股审视的压迫感,换别人可能就怯场了,但昭华夫妻多年,早就习惯了他的冷僻怪戾,已经没什么怵的了。 “我女儿无缘无故死在了砡州,姚绥远又查不出凶手,我只能回京面圣,请皇兄下旨彻查。” “我说了报仇的事由我来做,姚绥远必须为他犯的错付出代价,这里离京都路途遥远,时有山匪出没,若是你也出事,叫我如何是好。” 昭华毕竟是公主,姚绥远再不待见她也要为她的安全考虑。 “不必了,有子游陪着,出不了事,庆仪走得这么突然,我只想回娘家散心,再呆这里我会疯掉。”昭华根本不需要假装,也不可能再被男人的虚情假意打动,她此时情绪完全是真实的反应,看姚绥远的眼神也是带着压抑的愤懑。 “前些时日听渊儿说世子失踪了,甚是担忧,没想到他来了肃州,世子这行踪倒也是神出鬼没。” 魏珩一到公主府,就有线人报到楚韬那里,所以楚韬才来得那么快,他听渊儿说魏珩对姚家女儿有意思,放下架子讨好姚家,却被姚家人趁机下了毒,还失踪了好些天,也不知是死是活,跟姚绥远有没有关系。 楚韬听闻以后,当时闪过脑海里的念头就是,毒死了最好 可魏珩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早死,为情所困那是一时糊涂,魏珩犯这一次傻,在他看来都是很不可思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6.第 86 章 白菜价, 血汗钱,转手请三思,作者饿晕在厕所, 都得凉凉凉凉  马婶虽然只是王妃院里的二等管事,但因为办事利索,又会看脸色行事, 一张嘴也讨巧,平时颇得王妃赏识,寻常的丫鬟婆子哪个见了她不是巴结讨好,像绿翘这样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小丫头片子, 若是在王妃院里,早就被她收拾得哭爹喊娘了。 马婶长脸高颧骨, 眯眼睛看人的样子还是有点凶的,绿翘一个养在内院的小姑娘,平常都是躲在表姐的保护伞下, 哪里碰到过这类刻薄犀利的人物, 又听她一口一个王妃,说着说着竟然扯到了打板子,顿时脸上露了怯意,心里怕怕的,话里也是诺诺“我,我就说说而已, 又不是真想听。”说罢, 人也很快闪出了屋。 “毛都没长齐, 还想跟老娘斗,整不死你,”马婶边骂边带上门,回身将菀娘拉到一旁,远离门的地方,压着声音急问,“你是怎么回事啊,一晃多少天了,怎么还跟个小丫鬟住一屋,以前看你把三爷迷得晕头转向的,到了世子爷这里怎地就使不上劲了,王妃对你已经有些不满,你若再不行动起来,王妃可能就要找人代替你了。” 好啊,换人就换人呗,她求之不得,凶残世子爷,谁爱伺候谁去,只要不怕死。 菀娘内心戏多,面上却做出焦虑的神色,担忧的问“王妃打算换谁过来有没有说如何安排我是继续留在世子院里,还是回王妃那里” “知道急了吧,早干嘛去了你说你要脸有脸,要身段有身段,典型的老天爷赏饭吃,偏偏不懂得珍惜,三爷那样宝贝你,你愣是故作清高吊着不松口,现在可好,到了世子院里,可真就由不得你了,世子和三爷不一样,这位可是清心寡欲的主,你不狠下功夫是不行的” 马婶絮絮叨叨,菀娘越听越烦,好想拿个扫帚把人撵出去,强忍下烦躁的情绪,菀娘极力平静的回“马婶你自己也说了世子清心寡欲,不是看脸就动情的主,我如果只凭这张脸,却没有其他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那么世子又如何高看于我,以世子的身份和威望,看过的美人难道还少了,也没听说世子对谁表示过在意,可见世子心如磐石,倘若世子对美色真有兴致,王妃恐怕就不只赏我一个了。” 说了这么多,表达的中心意思其实就是,想爬上世子爷的床,那还真不是一点点的有难度,王妃既然拿她试水做第一个牺牲品,那就得有足够的耐心。 马婶哪里听不出来,可也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看着她干瞪眼“不管怎样,王妃选中你服侍世子爷,那就是你天大的福气,将来做主子享福,还是继续为奴为婢,全看你自个的本事了,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好好想清楚吧,趁早做打算。” 撂下话,马婶是一刻也不想多呆,摊手就要走人,唯恐世子爷突然出现将她留下问她话。 整个王府最高深莫测的便是这位爷,即使王爷和王妃这对生身父母,恐怕也猜不透世子爷的心思,能不招惹最好就别碰上了。 绿翘出了屋直接去找灵犀,灵犀立在窗前,直直盯着菀娘屋子的方向,若有所思的问“有没有听到她们在房里说什么” “那两人贼着呢,怎么可能让我听到,尤其是那个马婶,狗眼看人低,仗着自己是王妃的人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还是世子爷的人呢,啊,你又打我”绿翘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颊,感觉像做梦一样,这才隔了没几天,表姐竟然又打她了。 “以前是我妇人之仁,看你年纪小,总想纵着你惯着你,让你越来越不知好歹不懂得避讳,世子迟早要娶妻,也会有别的妾室或者通房,如果你再这么没大没小口无遮拦,别说我保不住你,就连我也要受你的牵连,到时你想跟家里人哭诉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走出王府。” 灵犀这话说得已经是相当重了,内有菀娘外有郡主,深刻的忧患意识使得她日渐烦躁,也没有那么多耐心去跟不省事的表妹好话好说,她只想用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将表妹打醒,以后安安分分老老实实不要给她生事。 可显然两姐妹达不成共识,绿翘可没表姐那样深的心思,两眼泪汪汪,只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撅嘴蹬腿“你,你过分,我没你这样的表姐”说完,拔腿就往外跑。 灵犀简直是受够了,快步跟到门口,提高了嗓子喊“不准跑出去,给我回来” “啊,走开,不要靠近我,来人啊,救命”绿翘凄厉的喊叫从院子里传来。 灵犀赶紧掀开帘子往外看,见一头膘肥体壮的超大黑狗扑向绿翘,吓得心脏猛地一跳,第一反应便是放下了帘子,转过身静静悄悄地将房门关上。 这时蓝嫣拿着棍子从另一个房间冲出来,拉住正要往后躲的丫鬟当机立断吩咐“我在这挡着,你快跑出去到前院找常安,叫他带几个护院过来。”这么凶神恶煞的大怪物,光靠几个弱女子根本擒不住。 菀娘将马婶送到垂花门外,马婶老生常谈又重复了几句,便挥挥手让她止步,自己身形匆匆快速离开,菀娘长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还没跨进院子便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以及那有些熟悉似狗非狗的吼叫,整个人就跟雷劈了似的瞬间呆住。 这与她原本的设想大相径庭,在她看来,以菀娘这样的容貌和身段,加上三爷那般的痴心追逐,合该是自鸣得意,自视甚高,甚至飞扬跋扈,但在菀娘身上,灵犀看不到一丝丝的轻浮急躁,反而有种岁月静好的淑雅,恬淡。 不知世子爷看到菀娘时又是做何感想,心里可曾泛起涟漪 这种念头闪过一瞬,灵犀摇了摇头,又觉自己可笑。 世子那样风姿卓绝,神仙般的人物,何等美色未曾见过,即使京城第一美人站在他面前,也不见他眨一下眉头,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婢女了。 灵犀这样想过,心情稍微好转,盯着菀娘的脸,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带着审视的问“世子爷是如何跟你交代的,你一字不落地说与我听。” “世子叫我先学规矩,学好了,再来他跟前伺候。” 菀娘面不改色,自动略过前头三个字,在心里念着世子名讳说了一万遍的滚,方才解了一口恶气。 听到这话,灵犀不免诧异,内心又是好一阵千回百转。 菀娘这等容貌,王妃赐给世子,摆明了让他收做房中人,要说规矩,也是在房中摸索,如何在欢好时让世子尽兴,这不让往跟前凑,见不到世子的面,又如何学呢 灵犀一时犯了难,王妃和世子意见不合,她人微言轻,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如若王妃召见,又得费劲脑汁想应对之策,实在是愁。 连带着,灵犀看菀娘也有点那么不得劲了,面色不显,只淡淡说“这边人手足,也没什么多的活计,廊前摆了几盆墨菊,是王妃送给世子的礼物,你也是从王妃院里过来的,那就托你照看了。” 灵犀停顿片刻,看菀娘一副欣然接受的模样,没有半点郁闷之色,又道“绿翘屋里还有一个空铺,你先搬过去,跟她同住,等哪天世子松了口,你再搬到主屋这边近身伺候。” 真是烦什么来什么,把她安排到自己表妹眼皮子底下,是监视的意思吗 菀娘如今身不由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嘴角挑起一抹笑意,好声好气应下,沉默几秒,特意问一句“那么,是绿翘姐姐教我规矩吗” “她自己都还有得学,你别管她,少说话,多做事,这就是我们澜沧院的规矩” 不得不说,灵犀倒还有几分公正,不偏袒自己的表妹,让菀娘对她的好感度有所提升。 关系户就是不一样,绿翘的屋子比菀娘原来住的屋子要大了一倍,而且,只她一个人住,灵犀一般歇在主屋,很少过来,空着的那张床铺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也亏得绿翘住得下去,换做菀娘,哪怕不是自己睡的床铺,只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容不得如此的脏乱。 菀娘放下包裹,将长发盘起,挽了袖子,取了块方巾捂住口鼻,认认真真开始打扫。 绿翘坐到自己床铺边,啃着前院护卫送过来的青李子,两条腿儿一前一后打着晃,一眨不眨的望着眼前那抹窈窕曼妙的背影,心情便如这李子,酸酸的,一言难尽。 吃了几个,绿翘便丢开了手,跳下床站直了身子,走到菀娘跟前,将她从上到下再看一遍。 “听说你是王妃赐给世子爷的侍妾,可世子爷好像不大喜欢你,不然,怎么连个自己的屋子都没有,偏要来和我挤一个房间,你说,你这个侍妾是不是当得很失败。” “绿翘姐姐慎言,王妃只说让我来澜沧院侍候世子,并不曾提过做妾一事,世子最讨厌手下的人乱嚼舌根,你这话在房间里讲讲也就算了,若是传了出去,传到世子耳朵里,那就不太好了。” 也幸亏王妃话里留有余地,对外没有说绝,菀娘获得一丝缓冲的生机。 只要世子爷厌弃她,不召见她,时间久了,关于她的传言自然就淡了,散了,甚至她这个人,恐怕也没多少人记得起来了。 她不是家生子,没有签死契,只要熬到二十二岁,攥够了银子,就可以自行离府,再雇佣几个厉害的镖师,跟着押镖队伍,前往漠北找她的亲生爹娘。 对未来的期待,让菀娘一瞬间充满了干劲,看绿翘也没那么不顺眼了,在绿翘出声之前,抢先堵住她的嘴。 “世子爷的忌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少说话,多做事,灵犀姐姐对我说的,我送给你,我们共勉。” 那张漂亮的芙蓉脸,充满了真挚的神情,叫绿翘一时语塞,盯着菀娘,恨恨的说“王妃派过来的人,果然不简单。” “你这话又错了,王妃派我过来,多一个人伺候,是体恤世子爷,母子情深,被你一说,好像王妃和世子爷有什么嫌隙似的,传了出去,绿翘姐姐要当心的可不只是一张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7.第 87 章 白菜价, 血汗钱,转手请三思, 作者饿晕在厕所, 都得凉凉凉凉  她是想留着菀娘对抗世子未来的妻妾,但也不妨碍她给菀娘添添堵, 以发泄心头的浑浊之气。 不端庄的女人哪怕将来得了世子的宠, 那也只是个以色事他人的玩意,成不了大气候。 灵犀这话意图太明显了,只要不傻都能听出点不寻常的意味来,菀娘和香巧的脸色微微有变,唯独常安就跟个二愣子似的,或者根本不愿意揣测灵犀话里的用意, 点了点头煞有介事的回“想进世子院里的丫鬟婆子那么多,我要是个个都能记住, 头都得大了, 这女子不管长相如何, 哪怕美如天仙也要安分守己, 我们世子爷深谋远虑洞察一切,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女子都能近身的。” 这就有点过分了, 说个话也不忘敲打她一下。 她莫不是有三头六臂,让这两人如此忌惮, 话里话外少不了的挤兑。 人性本贱, 欺软怕硬, 专挑软柿子捏, 上辈子她就是太温吞,凡事都不与人计较,能放且放,才落得那般下场,重活一遭,菀娘忽然觉得有些事还是要稍微计较,就算不在乎,也要造成对方觉得你不好惹,一旦惹了就会脱不开手的错觉。 菀娘忽而噗嗤一笑,明眸善睐,眸中似有灿灿星光,常安只觉眼前异常的闪亮,微张着嘴看得有些呆了。 “世子爷英明神武,天纵奇才,寻常女子自然配不上,若有女子能配,必当是蕙质兰心,知情识趣,懂分寸明事理,厌世子所恶,好世子所喜,可惜说得轻巧做到的又能有几人”清甜的嗓音便如珠玉落到洁净无暇的冰面,字字珠玑绕耳回旋,尤为沁人心脾,小獒这时竟也跟着凑热闹,呜的一声长啸,似在响应菀娘的话。 常安听了更是心惊肉跳,这女子果然不简单,他跟在世子身边寻思了十多年,才算是勉强摸清世子爷的脾胃,可这个菀娘来院里才多久,也只见了世子一面,居然就能猜中七八分,简直不要太神了 灵犀也是一脸复杂难辨的神色,原以为这个菀娘只是有些小聪明小运气,如今看来她倒真有两把刷子,有美色有脑子,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被王妃看中,当真不可小觑呐 菀娘三两句话弄得常安熄了火,一刻也不想多呆了,用绳子套住霹雳的脖颈就要带它离开,小獒三步一回头,扭着脑袋看菀娘,似乎要记住这个地方记住这个香香的两脚兽,下次再偷溜过来找她要好吃的。 常安看小獒依依不舍的蠢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说什么人养什么狗,这丫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讨好狗子,若是世子爱屋及乌 苍天啊,完全不敢想 “走快些,你这畜生若是再敢乱跑把人吓到,我就把你关进小黑屋,让你长长记性,又不是人,怎就被女色迷惑了,没出息的东西”一路上常安边走边骂,他骂一句,霹雳就呲牙齿叫一声。 常安让人高马大的护卫牵着狗子,自己则站得远远,一人一獒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都想用气势压倒对方,许是太专心,前头杵了个人都没发觉,等到走近了,常安一个扭头冷不丁看过去,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磕磕巴巴道“爷,您怎么出来了日,日头大,可别晒着了” 魏珩双手负在背后,一头墨发以碧冠束之,深紫色的镶穗织锦长袍,衬得男子颀长俊美,气质尊贵又神秘,身形挺拔地站在那里,无需修饰便可入画。 美是美的,就是太过清冷,不食人间烟火味儿,常安陪伴主子多年,有时看着他那双寒潭般深不见底的黑眸都有点怵得慌,世子千好万好,就是这性子稍微改改就更完美了,不然像块寒玉似的怎么也捂不热,身边伺候的人心不凉才怪。 “霹雳被谁迷惑了”世子爷耳力过人,常安那些啰啰嗦嗦的话,他听进去了大半,有一两句印象深刻。 什么叫嘴上不把门,常安很想给自己一耳光,但他更想哭,眼珠子打转不敢看主子,支支吾吾地找话圆过去“这小獒竟是喜欢女子,追着那些婢女满院跑,把她们吓得尖叫不停,小的想着既然这犬贪恋美色,不如找个母狗给它配了” “嗷嗷嗷”霹雳冲着常安又是一串吠叫,一滴精十滴血,它才五个月,小人想害它。 魏珩皱紧眉头,觉得这常安说话越来越不着调了,小獒尚未成年,配这么早,太损气血。 “不必,找个它最喜欢的女子,陪它便可。” 省得收不住脚,成天只想往内院跑。 常安一听眼睛瞪得老大,结结巴巴“找,找女子配” 世子爷这招也太生猛了吧 “滚回屋子里,把两个字分别抄写一万遍,再来好好说话”魏珩罚人向来毫不留情,也怪常安太蠢,关键时刻脑子秀逗,办的不是人事说的不是人话,他不倒霉谁倒霉。 大狗一走,内院终于恢复风平浪静,绿翘崴了脚,半天起不来,菀娘和香巧一左一右搀着她回屋,灵犀也跟了进去,面无表情地看菀娘给绿翘脱袜子揉捏。 绿翘这次受的惊吓着实太大,心情也格外沮丧,见不得有人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她,板了脸开始赶人“你们两个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你这几天呆在屋子里养伤,哪里都别去了。”灵犀不冷不热地叮嘱完,瞟了菀娘一眼便带着香巧快速出了屋。 人一走,绿翘重重哼气“需要你的时候不在,就会装马后炮” 话落,绿翘又看向站在自己脚边给自己上药油的菀娘,语气好转了点,“你既然出去了,为什么又要进来,那么大那么凶的狗,你就不怕,何必跑过来冒这个险,我是天真不是傻,夫妻本为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我们还有仇呢,你犯不着拿自己的命去做好人。” “仇”菀娘好笑念着这个字,“我们有什么仇是你伤了我还是我害了你” 绿翘闻言愣住,好像也是,最多性格不和,看彼此不顺眼,大的恩怨还真没有 这么一想,绿翘更加郁闷了,瘪嘴鼓腮帮子,委屈得不行,她的表姐躲在房间里不见人,比她小半岁的菀娘却挺身而出,单枪匹马引开大狗,如此鲜明的对比,叫她心里如何没有想法,对表姐的芥蒂又如何消除。 菀娘能说这狗跑进内院多半是向她讨食来的不能 所以,任由绿翘委屈抱怨,她做个体贴的倾听者,只安静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对了,你怎知那神犬喜欢吃你做的猪肉脯”经过常安天花乱坠一张嘴,院里的丫鬟都是神犬神犬的叫,虽然仍然恐惧,但不妨碍她们对神话的憧憬。 “猜的啊狗狗不都爱吃肉,无肉不欢,我做的肉脯,你们没人不喜欢,那么大黑肯定更爱吃了。”菀娘理所当然的回,脸色看不出半点异常。 她之前确实是无意碰到的大黑,哪知道喂它两块肉脯就引发这么大的风波,她只悄悄跟香巧说了这事,香巧嘴巴严不会往外传,却暗地里打趣她艳遇不小,竟与世子爷的神犬有了交集。 只要不是跟世子爷有交集,随香巧如何打趣,菀娘就当听笑话,笑一笑就略过不提了。 他说他会一辈子对她好,只爱她一个,得空就偷偷来找她,腻腻歪歪地念些淫诗浪词,她耳根子软不经事,稀里糊涂就感动了。 后来,他求到王妃跟前,说要纳她为妾,王妃说她勾搭主子作风不正,只能做最低等的侍妾,一桌酒席都不让摆。 他一句为她辩白的话也没有,只到了晚上关起门,在房里布置一桌酒菜,两人凄凄凉凉地喝完了交杯酒。 或许这就是苦难的开始,不被祝福,不是明媒正娶,与苟且又有什么区别。 浓情蜜意时,他抱着她说要凭自己的本事考取功名,到外地做官,带她离开王府这个是非之地,结果三个月后皇榜公布,他名落孙山。 她不想有身子,怕王妃强制她打掉,可他只顾自己爽快,整日整夜缠她,信誓旦旦说就是死也要保住他们的孩子,结果又如何,她被乱棍打死,胎死腹中,他小登科,喜气洋洋,与别的女子洞房花烛。 死得有多惨有多痛,她对这个薄幸男的恨就有多深。 唇红齿白的俏郎君,却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大渣渣。 菀娘恨得直咬牙,抬脚朝那锦鞋重重踩下去,在他张嘴叫出声前,快速将抹布塞了进去,然后猛地推开他,抱起铁桶就往他身上泼。 哗啦啦的污水将锦衣玉带的白面少年浇了个透心凉,他抽掉嘴里臭得快让他晕厥的抹布,雷劈了般震惊,不可思议地望着菀娘。 “你,你”好半天挤不出话。 “菀娘宁可冒犯三爷,被王妃惩罚甚至赐死,也不想成为三爷的房中人,还望三爷莫要学那些地痞无赖,死缠烂打,纠缠不休,只会让菀娘瞧不起你。” 菀娘决绝放下话,提着空掉的水桶脚步轻盈地快速离开。 魏昭失魂落魄地呆站在原地,一股股黑水从湿哒哒的头发上淌落,模糊了那张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原本一颗火热的心也被女子无情的话冻得冰凉凉。 菀娘死也不愿意跟他在一起,这是为什么他堂堂王爷之子,要脸有脸,要地位有地位,要钱财找母亲要多少都有 难不成澜沧院比他住的地方更气派,菀娘爱慕虚荣,有了新人忘旧人 菀娘太天真了,完全不懂男人 他大哥那么一个冰冷性子,根本不知道怜惜女子,她跟着大哥,哪里享受得到浓情蜜意的乐趣。 菀娘,你一定会后悔的 菀娘小跑着离开假山,拍胸脯平复微喘的气息,左瞧瞧右看看。 打人一时爽,事后心慌慌,幸亏这位置偏,经过的人少,不然这事传到王妃那里,她死一百次都不够王妃解恨。 可若是三爷自己告到王妃那里 这个念头一闪过,菀娘又很快否定了。 以她对三爷的了解,他文不成武不就,自尊心却比任何人都要强,被女子泼脏水,若是传了出去,他的面子也不好看,更可能是忍下这口恶气,私底下再来找她算账。 如果菀娘有飞檐走壁,神不知鬼不觉的神通,她真想半夜潜入三爷房间,拿枕头捂死他,叫他再也不可能打扰到她。 可恨她手无缚鸡之力,除了躲避别无他法。 “这么快就出来了” 半路上,菀娘碰到绿翘,就见她脸上掩不住的惊讶,话说得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目光还有些闪躲。 菀娘顿时心一沉,想到她突然消失,三爷又突然出现,时间上那么巧,无名的怒火充斥胸口。 “你去哪了我找你找了好久” “我突然肚子疼,实在是急,来不及跟你说一声就奔去茅房了。” 菀娘红唇紧抿,没有证据又不能挑破,只能暗恨在心,冷冷瞟了绿翘一眼,擦过她肩膀继续往前走。 “你怎么了瞪我干嘛,显摆你眼睛大,好看是不人有三急,你难道就没急的时候” 菀娘衣衫整齐,发髻完好,神色如常,看不出别的痕迹,绿翘好奇得就跟猫抓似的,菀娘不理她,她就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去。 忽而,菀娘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追上来的绿翘似笑非笑“你去了这么久,怎么就没有掉进茅坑里呢” “你什么意思咒我好你个菀娘” 不待绿翘说下去,菀娘冷冰冰打断,压着火气凑近她,在她脸侧低声道“你我同为世子院里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希望绿翘姐姐凡事三思,不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损人也不利己。” “我做什么了不就上茅房的时间久了点,你有必要这样耿耿于怀,咄咄逼人”绿翘理亏心虚,声音也拔得特别尖。 “有理不在声高,亏不亏心,你自己有数” 菀娘心中厌烦,不想吵大了引来旁人注意,几步快走甩掉绿翘,急匆匆地将水桶簸箕带回了工具房。 回到世子内院,菀娘先到主屋见灵犀,告知她们在后花园干的活,顺道将以为绿翘失踪,却不想是肚子疼去了茅房的事,当做姐妹间的关心话讲给灵犀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8.第 88 章 白菜价, 血汗钱, 转手请三思, 作者饿晕在厕所, 都得凉凉凉凉  菀娘和香巧在里屋聊天, 听到声音跑到外厅就看到这啼笑皆非的一幕。 菀娘先喝住花花的行为, 然后抓着霹雳的爪子使劲将它指头拔了出来,伸手在它大脑门摁了又摁“这回可不是花花的问题了, 你呀, 太皮了, 它不惹你, 你干嘛去招它呢, 活该被咬” 然而霹雳天生就是记吃不记打的性子,过不了一两个时辰,皮又痒了, 凑到笼子前面招惹花花。 菀娘也没心情做别的事了,这三日专程盯着霹雳, 它如今力气大了, 根本拴不住,只要它不乐意, 使使劲几下就挣脱, 不是围着大白鹅打转, 就是突然冲出屋子在大雨里跑来跑去。 菀娘和香巧一个看家一个追出去, 霹雳有没有再瘦下去, 她们不知道, 但她们肯定是更苗条动人的了。 好脾气的香巧也忍不住抱怨了“这哪里是人干的活,我宁可回内院照顾那些松柏,在这既劳神又费力气还不讨好,霹雳出点什么事,世子第一个怪到我们头上,没有功劳没有苦劳,苦水倒是一肚子。” “是啊,我也想回内院”菀娘低低叹了一声。 内院需要防备的只有灵犀,菀娘差不多摸到了和灵犀斗智斗勇的窍门,灵犀那点路数在她看来不足为惧,可到了这里,菀娘要面对的是比灵犀高了不知道多少段数的世子爷,阴晴不定,捉摸不透,以及对她匪夷所思的态度,叫菀娘如何不忧心 抱怨过后,该干的活还是得干,雨停了,菀娘带着霹雳在竹屋附近林子里跑动,霹雳跑一圈她就奖励它一个零嘴,跑累了就歇歇。 “菀娘” 听到有人喊自己,菀娘回头见是常安,稍微惊讶了一下,世子罚他禁闭有些时日了,上次见面都感觉是上辈子的事了。 再看到菀娘,常安更是百感交集,但吃过一次大亏,他再也不敢怠慢,难得守礼起来,隔着几步的距离,客客气气问“你可有书信要送回家中明日邮吏过来,有的话,我一并带给他” 这是王府最让人称道的地方,每两个月邮吏都会亲自上门收件,若下人有家书或者别的物什要寄,全都送到各院管事那里,管事检查没问题后再打包呈给大总管,统一加盖王府印章,经由专人派送到家,这样就不必担心路上丢失了。 菀娘前世也寄过三次,因为看别的下人都有寄,自己若是一次都没有,被人背后指指点点,传到王妃那里,留个刻薄寡情的糟糕印象,那就不好了。 她和陈大壮本就没多少感情,往日在家也是甚少交流,如今身在外面就更加形同陌路了,何况陈大壮识字不多,她写得太复杂他也看不懂,每次都是寥寥几句,问他身体如何,有没有戒赌,找份踏实的活儿,少交些狐朋狗友。 寄了三次,陈大壮一次都没回,她也就懒得再写了,反正她已经做了样子,不是她不想写,是家里没有回音,叫她如何不心灰意冷。 前尘旧事,如今再回想,徒留一声唏嘘 在别院她都格外谨慎,更别说世子院里了,几乎常安一提到这事,菀娘就很配合的回“常小哥先回去,等我写好了再送过去。” “嗯,天黑前交给我即可。” 常安也不想在这里久待,他觉得菀娘跟自己八字犯冲,只要牵扯到她,他就没得好事。 香巧正在打扫后面院子,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开心“我自己托人到驿站寄件,等我家人收到,少了一半物什,盖上王府印章就不一样了,没人敢动,我寄了四次从未丢过一分铜钱。” “那我们快写,写完了一起送过去。”菀娘一个人是不大乐意去竹楼那边的,就怕倒霉碰到世子,世子又讲些让她头疼的话,半天脱不开身。 这时候纸张颇贵,特别书写用的宣纸,乃是某郡进贡之物,只有京都权贵之家才有资格使用,香巧攥的几张还是年前世子赏下来的,当宝贝一样珍惜。 其他院的丫鬟仆从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普遍用的草纸或者粗布,不识字的找他人代写,家里若是没个书生还得找人代看并回信,一来一往就是两笔额外开销,所以写信的少寄物品的多,简单直接省事。 菀娘上辈子是不愁用纸的,三爷给不了她名分,在花销上纵着她,不过也就纵了那么半年,王妃为了让他娶妻缩减他的开支,后来他入不敷出还拿话诓她,说他应考在即,要闭关月余,若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最好不要打搅他。 她当时多感动啊,以为三爷终于知道上进了,如今脑子清醒了,再回忆三爷那时候说话的神态,都不拿正眼看她,手里端着茶盏放下又拿起,显然是局促的,可能在他内心还有些窘迫,连个女人都养不起,说出去太丢人。 菀娘觉得她前世最大的性格缺陷就是自卑,看轻自己的同时,又将三爷看得太高。 他是王爷之子,将来或许还能封个郡王,身份尊贵,于是她放低姿态顺从迎合,也以为三爷真有那个本事让她和亲生父母团聚,可直到咽气那刻,她才意识到整个王府真正能做主的只有王爷和世子。 三爷说白了就是个没断奶的大龄娃娃,吃穿用度都靠王妃贴补,王妃若是不管他了,他根本就没办法养活自己,更别说给院里那些丫鬟随从发月钱了。 短短几行字,菀娘不到一刻钟就写好了,其余时间都在发呆遥想往事。 香巧倒是格外认真,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页,正面写满了翻面继续写,宁可送给菀娘,自己也不舍得多花一张纸。 写完了,她们就赶紧去竹楼,常安在屋外站着,两人正好将信纸递给他,为了避免下人嘴碎泄露主子隐私,在封口前都要呈给管事过目。 常安匆匆看完,用眼角扫了菀娘一眼就打发她们回去,他把信带到屋里用火漆封缄。 刚封好口子,世子就从楼上下来了,常安赶紧把信放到桌上,端起笑脸迎向世子。 魏珩的目光越过他,看向桌上的两封信,状似不经意的问“谁的” 常安连忙回道“这是香巧和菀娘寄回去的家书” 世子挑了一下眉头,好似起了点兴致,他缓步走到桌前,一眼就瞥到左边那封信上写着的陈大壮三个大字,内心微有触动。 女子最常用的字体是簪花小楷,她却另辟蹊径独用柳体,这一笔一划爽利严紧,瘦硬匀称,倒是颇有一番风骨。 不过,纵使她写得如此好看,对方也未必能收到。 更加分的是她做的零嘴,除了独门招牌猪肉脯,还有玫瑰饼,清凉糕,酸梅干,都是很开胃很爽口的零嘴儿,吃了还想吃。 菀娘标的价格也很公道,从不漫天要价,有的零嘴比外面铺子里卖的还要便宜,味道好分量足又干净,自己吃着也放心。 久而久之,吃人嘴软,倘若手里拿着人家做的吃食,还背地里说人坏话,那就有些不地道了,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无冤无仇的何必呢。 当然灵犀是个意外,她在一众丫鬟里地位超然,心气也高,可惜心胸赶不上心气,只要涉及到世子就变得目光狭隘有失偏颇了。 对此,上辈子有着切肤之痛的菀娘只想说,女人若将男子看得太重,视作生命里的全部,而将自己放得太低,迷失了自我,那么迟早有一天上天会狠狠给你一耳光,让你彻底清醒过来却悔之晚矣。 也因此菀娘并不特别忌惮灵犀,灵犀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这种人在未来主母面前是不够看的,等哪天世子娶了身份贵重心思缜密的正妻,灵犀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比起灵犀,菀娘更在意的是世子何时娶妻,上一世到三年后世子仍是单身,可那时的世子跟自己没有任何交集,如今自己就住在内院,世子总不可能再拖个四五年等到她放出府的年纪再娶亲,那样别说王爷王妃等不了,当今圣上也不可能答应,哪有皇室子弟拖到将近三十还不成亲的。 若是传到民间,老百姓私下议论开了,指不定以为世子有什么不能被枕边人知晓的暗疾,到时损的还是皇家的颜面。 有了危机感,之前消停了一阵的念头又再次浮了上来。 她天生长了一张让主母看不顺眼的脸,又舍不得自我毁掉,唯一的出路还是得尽早把自己嫁出去。 那么具体该怎么做呢 香巧一走,她连个打听的对象都没了,绿翘虽然八卦,但品味恶俗,只爱听城里那些王公子弟的风流韵事,从她嘴里探不到什么靠谱的信息。 平时菀娘在房间里能不吭声就把嘴巴闭得死死,做做绣活或是干点别的,就怕被绿翘缠上拉着她叨叨个没完。 可这位任性的妹子单方面和灵犀冷战以后,每次灵犀过来看她,她都爱理不理,灵犀受了一两次冷遇,面子上过不去,也不爱来了,绿翘闲不住又没个说话的人,菀娘这个室友就遭殃了。 白天找事做尽量不回屋,晚上却是避不开的,绿翘白日里一个人躺床上,找不到人说话只能睡大觉,到夜里没了瞌睡,精神头十足,菀娘不出声不搭理她,她也能扯着菀娘天南海北的唠个没完。 “你给我抹的药油有没有毒啊,为何我躺了三天,这脚脖子还是个肿的” 之前肿成个大鸡蛋,才三天就已经缩小到鹌鹑蛋了,知足吧妹子。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不过看在你帮我倒夜香洗马桶的份上,我就既往不咎了。” 别提了行不,菀娘简直不愿意回忆那股一言难尽的味道,估计这位躺床上躺久了,消化不太顺畅,排泄物也是格外的臭,菀娘觉得自己再洗个几次很有可能就要被熏死。 “哎,连我表姐都做不到,你算不错的了,我表姐这人啊就是嘴上说得好听,真要她做点什么,她就推三阻四找一大堆的理由,我算是看明白了,她说的那些话就不能当真,谁当真谁是傻子” 可不是,好在你傻得不算彻底,还有得救 “当初说得那么好听,收了我娘十两银子把我带进王府,保我荣华富贵吃香喝辣,可我来这里都快一年了,统共也就见过世子两面,还是匆匆一瞥那种,世子根本就没拿正眼瞧我,我如今十五了,再这么拖下去岂不是要拖成老姑娘” 对的,反正三年内是没指望的,世子一个通房都没纳,你表姐自己都悬着呢 “你也是个傻的,听说三爷都求到王妃跟前了,你先跟他成了好事,生米煮成熟饭,还怕王妃不把你许给三爷做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9.第 89 章 白菜价, 血汗钱, 转手请三思,作者饿晕在厕所,都得凉凉凉凉  霹雳顿时像寻到了救星般分外激动,撒开四肢蹦蹦跳跳跑向魏珩。 主子, 快帮我报仇, 这只臭鹅实在可恨,打不过我就啄我, 我屁股都快被它啄秃了。 霹雳那个委屈啊, 围着魏珩转来转去,还用脑袋去拱他的大长腿。 魏珩不禁皱眉,低声呵斥“稳重点,如此跳脱成何体统” 体统是什么能吃么 它不要体统,只求报仇 魏珩再走两步,居高临下望着只到他膝盖的矮小两脚鹅, 眸中的冷意更深了。 “你是想被清蒸, 油炸, 还是做成一锅肉汤不想活的话, 就三选一” 欺负他的宠物, 分明就是自找死路,他何不成全这只胆大包天的鹅。 男人满身都是杀气, 大鹅抖了抖翅膀, 吓得往后直退, 心里怕怕的。 蠢獒的主人怎么跟蠢獒不一样, 长得真是吓人,高高壮壮,有点凶呢 “霹雳,花花,你们在哪里快出来,别淘气了” 悠扬的女声传了过来,很有辨识度,魏珩眯了眼,盯着白鹅的眼神更危险了。 一只母鹅竟然如何凶悍,欺负到猛獒头上,像什么样子。 显然,菀娘不是很走心的给大白取的名字,让魏珩理所当然的误解了。 喊声越来越近,菀娘跑过来,看到两只都在,先是惊喜接着俏脸发白,因为她看到了世子,赶紧屈膝降腰给主子请安“奴婢见过世子爷” 魏珩没有应她的礼,一双幽沉的眸情绪复杂地凝着她,淡声问道“这是你的鹅” 世子声音似乎有些不悦,菀娘心头猛跳,低眉顺目,极其顺从的回“是,奴婢养来看家的。” “看家”魏珩拉长了语调,发出一声凉凉的轻哼,“我怎么看不出它有看家的本领,逞凶斗狠倒是有一套。” 世子黑发玄衣立在那里,冷眼看她的模样,一身的狂傲煞气,菀娘突然感觉手脚发凉,低头瞪了瞪躲在她脚边,明显也被世子凶煞之气震住的调皮鬼。 没事瞎跑什么,冲撞了世子,咱俩都别想好过了。 菀娘硬着头皮,为大白鹅也为自己开脱“这鹅养的时间不久,还未完全驯服,性子又活泼,闲不住,奴婢这就带回去,严加看管,绝不让它再出现在世子面前碍世子的眼。” 四两拨千斤,嘴皮子倒是溜的 魏珩看着屈膝以后显得更加小巧的女子,也不跟她废话,开口就是质问“你的鹅冒犯了我的獒,你说,该如何罚” 罚 菀娘眼露惊愕,觉得世子有些小题大做。 不就是一条狗和一只鹅闹着玩,多大的事,何必这般斤斤计较,动不动就要打罚。 想到自己前世被杖毙,也是世子轻飘飘的一句话,菀娘心头再次涌上无法抑制的怨怼情绪,真想就这么冲上去将世子一顿好揍。 可菀娘理智尚存,最多只是想想,真要付诸行动是不敢的,她调整紊乱的心绪,稍稍提高了声音,也是在给自己壮胆“世子有所不知,奴婢将这鹅和獒放在一起嬉戏打闹是有原因的。” “哦”魏珩微挑眉头,定定望着菀娘头顶,要笑不笑,“你且说说是何缘故” 他亲眼看到这鹅欺负到小獒头上,她又该如何澄清。 “其实,其实是,”菀娘脑袋瓜子拼命的转,忽而灵机一动,急切道,“花花这是在帮霹雳锻炼,让它全身都动起来,这样才能更快瘦下来。” 菀娘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鼓掌了。 “这么说,我不仅不该罚它,还要奖赏它” 魏珩几步走近菀娘,望着她垂首时露出的一抹脖颈,那么白那么嫩,让他再次生出想要掐断的冲动。 这种愚弄小儿的蠢话,她居然敢用来敷衍搪塞他,当他好脾气,不会拿她怎样是吧。 男人靠她太近,语气又极其危险,带给菀娘风雨欲来的强烈压迫感,可话已经说出,她也不可能再收回了,只能咬咬牙迎难而上。 “奴婢所言非虚,句句发自肺腑,还望世子明鉴。” 魏珩幽冷目光始终胶着在那片瓷白肌肤上,眸色渐沉,伸出一只手慢慢靠近。 “菀娘,找到它们没” 香巧的声音陡然响起,菀娘猛地抬头,魏珩速度更快的收回快要触碰到女子后颈的手。 香巧寻到院墙那头找了一圈,没发现两只的踪影,又马不停蹄返回这边跟菀娘汇合,气喘吁吁跑过来,满脸的焦急,却在看到菀娘身旁的世子时瞬间呆住,接着快速回过神施施然行礼“奴婢香巧见过世子爷。” 在内院时半年都难见到世子一面,到了这里,仅仅一个月就碰上了,果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魏珩扫了香巧一眼就收回视线,再次盯住面前的菀娘,听不出情绪的说“你这心思倒也奇特,不过成效如何,尚属未知,这样吧,倘若霹雳称重过后,体重控制在八十斤内,就算你训獒有功,抵消这呆头鹅的冒犯之过。” 话语间,魏珩垂眸瞟过缩到菀娘身后,威风尽失显得乖巧又老实的大白鹅,从喉头哼出一声极冷的笑。 菀娘听这笑声就觉得遍体生寒,心跳紊乱地问“若是体重没有控制妥当呢” “那本世子今日的晚餐便是一锅鹅肉汤” 一句话将菀娘和她脚边的花花顷刻间打入地狱,惶惶戚戚惨惨。 霹雳在旁边欢快的叫,嗷嗷,臭鹅,叫你欺负我,主人要为我报仇了 香巧看这气氛着实诡异得吓人,稍微动一下都感觉自己好像要被冻住,可有些话憋在心里太难受,她不得不说,于是勇敢抬起头望向世子“爷,奴婢有事要禀告。” “说。”魏珩并不看她,只放话。 香巧期期艾艾“府里,府里好像没有能将霹雳放上去称重的巨秤。” 不只是王府,全天下可能也找不到一家商铺有卖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菀娘扭头看向香巧,感激地朝她笑了笑,姐姐,你这句话太救命了 这笑容有多明媚多甜美,魏珩看着就有多碍眼,她对旁人倒是笑得极美,到他这里却总是唯唯诺诺,一板一眼。 “你们觉得本世子办不到” 魏珩很少跟人较劲,一旦较上了,那就非得论个高低不可。 菀娘和香巧连忙惶恐的回“奴婢不敢”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世子总不可能真有那神通,嘴里念念就能变一个巨秤出来。 世子毕竟是凡胎肉身,确实没有那么大的神通,但他天资聪颖,足智多谋,脑子稍微打了个转就想到一个极好的办法,并下令让常远去寻他要的东西。 魏珩手下挥毫的动作未停,脸上也没多余的表情,只清清淡淡回了一句“允,不可超过三日。” 常远应诺,调整心事,禀报下一桩更重要的事“太子派遣内侍前来捎话,欲到府上同世子一聚,问世子何时有空,得以一见” 魏珩执笔的手停了一下,笔尖微勾打了个转,随后继续认真作画,面无表情道“打发人走,就说我偶感风寒,身体抱恙,需静养。” 常远登时愣住,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支支吾吾道“爷,太子上次遣人过来,您也是这么回的。” 同样的伎俩再用一次,别说太子了,就算是垂鬓小童也未必会信啊 魏珩慢悠悠转头看向常远“你确定” 常远重重点头,万分确定的说“是的,当时也是小的传话,记得很清楚。” “这样的话,”魏珩转回来,面容平静地凝着纸上草草勾勒出的雏形,沉默一瞬便道,“那就说有奸细扮作家丁潜入府里,我一时不察,饮下带毒的茶水,虽及时吞下救命丹药,但身乏体弱难以下榻,不便见客。” 常远“” 谁人不知澜沧院铜墙铁壁,别说奸细了就连真正的家丁也很难近身,爷,您这么睁眼说瞎话,心难道不慌 “爷,这样回的话,太子担心您的安危,只会更加想见到您,说不好还会惊动圣上。”这位皇帝伯父对世子爷的看重,不亚于自己亲儿子,到时事情闹大了传开了,反而更加不好收场。 世子是成大事的英雄人物,可有时又太不拘于这种小节,或者说是压根不在意,少不得身边伺候的人多多提醒。 魏珩闻言不禁拧眉,有些不耐烦道“那就说本世子近日找高人算命,卦上显示我近日有灾,不宜外出也不宜见人,太子金贵之躯,不敢牵连。” “是,小的这就去回复。”常远将端了半晌端得手酸的汤羹放到八角桌上,走之前还不忘叮嘱,“爷,那碗汤羹要趁热喝,凉了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魏珩不应不语,埋首专心作画,此刻就算是神佛来了,也休想叨扰到他。 常远讨了个没趣,轻手轻脚带上房门,里头突然传来世子的声音,“一个时辰后,将霹雳带过来。” 常远站在门外,高声应是。 太子内侍再次碰壁而返,消息传到王妃那里,王妃气得怒拍桌面,一时没有控制住力道,拍完手掌也红了大片,痛得紧皱眉头愣是没有哼出声,咬牙道“即便内心不逊,表面上也要做做样子,往日对他说过的话,竟是半句也没听进心里。” 王妃发怒前,秦嬷嬷极有眼力见的挥退了屋里婢子,只留她一人给王妃拍背顺气,轻声安抚“世子如今大了,做事自有他的章法,宫里头都不介意,王妃又何必如此动怒,免得伤了母子情分,倒让旁人钻了空子。” 这不说还好,一说,王妃就想到了甘侧妃,更是压抑不住地肝火上涨,冷哼负气道“他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我前脚拒了,他后脚就允了,不知道的,莫还以为那位才是他的生母。” 秦嬷嬷一听脸色大变,连忙去晦气似的连呸了三声,然后苦口婆心的劝“王妃息怒,您十月怀胎生下的世子,王爷连摆七天筵席,全城同庆,何等的热闹气派,老奴至今都还历历在目,王爷看重世子便是爱重您,您气气就成,可千万不能想岔了,再说这些诛心的话。” 王妃说完自己也后悔了,可面子下不去,秦嬷嬷是个惯于顺毛捋的,深知王妃脾性,三两句哄得王妃气消了些,不愿再提这茬,转而谈其他“那个菀娘现下如何了她被世子召到了书斋,可有侍寝过” “世子书斋那边守备更严,不好打听,改日我叫马婶再去一趟,找菀娘探探口风” 王妃嗯了一声,闭上眼睛,由着秦嬷嬷给她按揉肩头,懒洋洋道“记得让马婶提点她,安守本分,不可恃宠而骄,让世子尝到鱼水之乐的妙处,早些松口娶妻。” 秦嬷嬷站在王妃身侧笑着道好,眼底却闪过一丝不认同。 王爷跟王妃是年少夫妻,聚少离多相敬如宾,并无太深的男女之情,所以,即便王妃生了两个儿子,可至今仍是不太懂男子心思,若有个能让世子体尝到妙处的女子在前,那么就算松口娶了正妻,有个珠玉在前,正妻未必能讨得世子的欢心,除非未来世子妃取悦男子的手段更加了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0.第 90 章 白菜价, 血汗钱,转手请三思,作者饿晕在厕所, 都得凉凉凉凉  这与她原本的设想大相径庭, 在她看来, 以菀娘这样的容貌和身段, 加上三爷那般的痴心追逐,合该是自鸣得意, 自视甚高, 甚至飞扬跋扈,但在菀娘身上, 灵犀看不到一丝丝的轻浮急躁,反而有种岁月静好的淑雅,恬淡。 不知世子爷看到菀娘时又是做何感想, 心里可曾泛起涟漪 这种念头闪过一瞬, 灵犀摇了摇头, 又觉自己可笑。 世子那样风姿卓绝,神仙般的人物, 何等美色未曾见过, 即使京城第一美人站在他面前,也不见他眨一下眉头,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婢女了。 灵犀这样想过, 心情稍微好转, 盯着菀娘的脸, 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带着审视的问“世子爷是如何跟你交代的,你一字不落地说与我听。” “世子叫我先学规矩,学好了,再来他跟前伺候。” 菀娘面不改色,自动略过前头三个字,在心里念着世子名讳说了一万遍的滚,方才解了一口恶气。 听到这话,灵犀不免诧异,内心又是好一阵千回百转。 菀娘这等容貌,王妃赐给世子,摆明了让他收做房中人,要说规矩,也是在房中摸索,如何在欢好时让世子尽兴,这不让往跟前凑,见不到世子的面,又如何学呢 灵犀一时犯了难,王妃和世子意见不合,她人微言轻,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如若王妃召见,又得费劲脑汁想应对之策,实在是愁。 连带着,灵犀看菀娘也有点那么不得劲了,面色不显,只淡淡说“这边人手足,也没什么多的活计,廊前摆了几盆墨菊,是王妃送给世子的礼物,你也是从王妃院里过来的,那就托你照看了。” 灵犀停顿片刻,看菀娘一副欣然接受的模样,没有半点郁闷之色,又道“绿翘屋里还有一个空铺,你先搬过去,跟她同住,等哪天世子松了口,你再搬到主屋这边近身伺候。” 真是烦什么来什么,把她安排到自己表妹眼皮子底下,是监视的意思吗 菀娘如今身不由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嘴角挑起一抹笑意,好声好气应下,沉默几秒,特意问一句“那么,是绿翘姐姐教我规矩吗” “她自己都还有得学,你别管她,少说话,多做事,这就是我们澜沧院的规矩” 不得不说,灵犀倒还有几分公正,不偏袒自己的表妹,让菀娘对她的好感度有所提升。 关系户就是不一样,绿翘的屋子比菀娘原来住的屋子要大了一倍,而且,只她一个人住,灵犀一般歇在主屋,很少过来,空着的那张床铺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也亏得绿翘住得下去,换做菀娘,哪怕不是自己睡的床铺,只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容不得如此的脏乱。 菀娘放下包裹,将长发盘起,挽了袖子,取了块方巾捂住口鼻,认认真真开始打扫。 绿翘坐到自己床铺边,啃着前院护卫送过来的青李子,两条腿儿一前一后打着晃,一眨不眨的望着眼前那抹窈窕曼妙的背影,心情便如这李子,酸酸的,一言难尽。 吃了几个,绿翘便丢开了手,跳下床站直了身子,走到菀娘跟前,将她从上到下再看一遍。 “听说你是王妃赐给世子爷的侍妾,可世子爷好像不大喜欢你,不然,怎么连个自己的屋子都没有,偏要来和我挤一个房间,你说,你这个侍妾是不是当得很失败。” “绿翘姐姐慎言,王妃只说让我来澜沧院侍候世子,并不曾提过做妾一事,世子最讨厌手下的人乱嚼舌根,你这话在房间里讲讲也就算了,若是传了出去,传到世子耳朵里,那就不太好了。” 也幸亏王妃话里留有余地,对外没有说绝,菀娘获得一丝缓冲的生机。 只要世子爷厌弃她,不召见她,时间久了,关于她的传言自然就淡了,散了,甚至她这个人,恐怕也没多少人记得起来了。 她不是家生子,没有签死契,只要熬到二十二岁,攥够了银子,就可以自行离府,再雇佣几个厉害的镖师,跟着押镖队伍,前往漠北找她的亲生爹娘。 对未来的期待,让菀娘一瞬间充满了干劲,看绿翘也没那么不顺眼了,在绿翘出声之前,抢先堵住她的嘴。 “世子爷的忌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少说话,多做事,灵犀姐姐对我说的,我送给你,我们共勉。” 那张漂亮的芙蓉脸,充满了真挚的神情,叫绿翘一时语塞,盯着菀娘,恨恨的说“王妃派过来的人,果然不简单。” “你这话又错了,王妃派我过来,多一个人伺候,是体恤世子爷,母子情深,被你一说,好像王妃和世子爷有什么嫌隙似的,传了出去,绿翘姐姐要当心的可不只是一张嘴了。” 没准一条小命就没了。 绿翘脸色大变,一张嘴开开合合,更是词穷,凶巴巴瞪着菀娘,企图用眼神杀死她,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 “你给我等着” 说罢,绿翘气冲冲奔出了屋。 菀娘眉眼不变,神色如常,继续打扫她的床铺,换了个新地方,把床褥弄得舒服点,才能睡个安稳觉。 她所求不多,惟愿今晚睡了,明早还能睁眼看到日出东方,惟愿爹娘安在,等到她有能力去找他们的那天。 绿翘找到灵犀,噼里啪啦就是一串,不带喘气儿,狠狠告了菀娘一状,灵犀绷着脸,等绿翘把话说完,她才不痛不痒的问“就这些了” 绿翘愣住“这些还不够她威胁我,警告我,简直不把我们澜沧院的人放在眼里,世子爷要是真收了她,她还不得尾巴翘到天上去。” 灵犀冷笑“她要是真有那个心思,今晚她住的就不是你的房间,而是我这里,再过个几天,爷就该召她侍寝了。” “什么意思她不想做世子爷的人怎么可能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不想要,除非她傻” 绿翘是一点都不相信的,整个王府,甚至整个京城,整个大盛王朝,但凡到了适婚年纪的女子,哪个不把世子当做幻想的最佳夫婿人选。 世子位高权重,有勇有谋,功勋盖世,更要命的是,那模样也是一等一的俊,仙姿玉质,仿若天人,太子除了身份比他稍高,其他方面,那是骑着马也赶不上。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做人妾室,穿金戴银就是光宗耀祖,她什么样,我不清楚,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总有护不住你的一天,你不喜欢她,那就不要去招惹她,你做你的,她做她的,井水不犯河水,碍不到你半分,她若是狐狸精,总有露出尾巴的那天,咱们澜沧院,可不是那么好呆的世子爷的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你跟她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只看着她就好,别的,不能想,也不可以做,被我发现你有什么小心思,不要怪我不顾姐妹情,把你弄出王府” 灵犀真是烦透了表妹的一根筋,带了她两年,依然不开窍,要不是姑妈千叮万嘱,她早就寻个错处把人弄出去了。 得不到表姐的认同,绿翘心情郁闷,愤愤回到自己房间,空着的床铺已经换上了新的褥子,边边角角整整齐齐,使得整间屋子都干净了不少。 绿翘从屉子里拿出一把剪子,盯着那干净整洁的床褥,刚兴起整人的念头,表姐那番警告的话顿时充斥了脑海,天人交战,绿翘咬着银牙,终是忌惮表姐,恨恨将剪子放了回去。 哼,她就等着,狐狸精露出尾巴的那天 趁着人少,菀娘到后屋浴房里洗了个澡,换上宽松的棉布衣裙,用澡巾裹住湿发回到房间,就见绿翘站在她床前翻她的包裹。 好在她有所提防,重要的东西都随身携带,绝不单独落下。 “你在做什么” 背后突然响起声音,绿翘吓了一跳,做贼心虚,慌忙将包裹重新系上,转过身,极力装作若无其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藏不住心事,四处乱转,就是不看菀娘。 “我看你包袱散了,好心给你系上,你这么凶做什么” 这么蹩脚的理由,三岁小孩都不信,菀娘懒得搭理,小步挪到床前,从包袱里拿出一把巴掌大的袖珍匕首,侧对绿翘,菀娘握住牛皮刀鞘往外拔了一下,露出一小节银光闪闪,却也寒气森森的刀身,刺得绿翘眼前一闪,浑身发冷。 “我老家盗匪猖獗,几乎每家每户都要在床头放一把刀,特别是夜晚,刀不离身,我爹是打铁匠,他打造这把小刀,就是给我防身的。” 这把匕首,是她生父留给她的唯一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东西。 菀娘一字一句说得很平静,侧脸的轮廓异常柔美,绿翘屏住呼吸看着她,寒意袭上心头,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真有盗匪出现在眼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刺过去。 好险,绿翘庆幸自己收回了剪子。 到时王妃定要追查到底的,三爷禁不住说漏嘴,或者一个个的审,一点点查出蛛丝马迹,最后查到她或绿翘那里,她又该如何随机应对见招拆招。 还是太冲动了,不泼他水,多踢他几脚也是解气的,可惜当时脑门一热想不了太多。 莞娘心不在焉,一直到翌日早晨,她身旁的香巧感受到她不对劲的情绪,关心的问“你这是怎么了,让你浇花,你这水全都浇到地上了” “气温太高,给地面降降暑,让它们也凉快凉快。”莞娘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已修练到脸不红心不跳了。 香巧弯了唇角“你这人倒是有趣,分明是有心事,偏要说些歪理让人忍俊不禁。” “我能有什么心事,我们都是世子的婢女,有事,也是因为心里装着世子。” 趁着四周无人,莞娘大胆的说了这么一句,她心里可不是装着世子,绞尽脑汁地想让他把自己从府里许出去,为此很是伤脑筋呢。 这时,回廊拐角的侧面传来几个大呼小咋的声音,情绪特别激动,引起了菀娘和香巧的注意,不再吱声,互看一眼往前走了几步,专心聆听。 “喂喂,你们听说没,三爷他昨儿个跌进荷花池了呢,” “这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自然听过,听说啊,被护院捞上来时头皮上还粘着淤泥呢,好不狼狈,看到的都是转过脸憋笑,忍得好辛苦” “是啊是啊,我那好姐妹亲眼看到,她们几个人还被王妃叫到跟前问话了” 苑娘千猜万猜,怎么也猜不到三爷竟用这么荒诞的办法掩盖他身上的污水,好在这天气炎热,跳进水池就当泡澡降温了,冻不到也着不了凉。 三爷的做法让莞娘太意外,做得好像是他在为她善后,可明明是他负她欠她太多,就算跳进冰河里冻成冰棍儿也尝还不清。 “要你们做事,你们却聚在一起嚼舌根,世子爷院里不留搬弄是非的嘴碎子,你们要是不想干了那就另谋高就,世子院里不留闲人。” 灵犀清脆又响亮的声音插了进来,听得莞娘心神一颤,同香巧交换了眼色,赶紧各归各位,一个给松柏修剪枝桠,一个继续浇花施肥。 灵犀经过拐角走过来,看到两人各自忙碌的身影,目光一转定定落在莞娘娇媚的背影上,出声唤了唤她“莞娘,你跟我来一趟耳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1.第 91 章 白菜价, 血汗钱, 转手请三思,作者饿晕在厕所, 都得凉凉凉凉 菀娘忍着恶心的情绪, 含蓄笑了笑,道一句多谢王妃抬爱,又看向马婶背后好奇盯着她们的绿翘,委婉的说“绿翘姐姐,我和马婶多日未见, 有很多体己话要说,你能否回避一下。” “有什么话是听不得的, 非要背着人说。”绿翘不阴不阳的刺了一句,在菀娘面前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话调调,不管有没有外人就没头没脑吐了出来。 马婶脸色顿时变了, 嗓门更大更尖,看向绿翘的眼神也是格外尖利“我奉王妃的命令给菀娘带话,王妃可没有交代让第二人也听到, 若是你想听, 不如随我去禀告王妃, 看王妃是否愿意赏你这个恩典,王妃若是不高兴,你贸然前去打扰, 少不了挨一顿板子, 我就问你, 是愿意吃板子,还是杵在这里当柱子” 马婶虽然只是王妃院里的二等管事,但因为办事利索,又会看脸色行事,一张嘴也讨巧,平时颇得王妃赏识,寻常的丫鬟婆子哪个见了她不是巴结讨好,像绿翘这样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小丫头片子,若是在王妃院里,早就被她收拾得哭爹喊娘了。 马婶长脸高颧骨,眯眼睛看人的样子还是有点凶的,绿翘一个养在内院的小姑娘,平常都是躲在表姐的保护伞下,哪里碰到过这类刻薄犀利的人物,又听她一口一个王妃,说着说着竟然扯到了打板子,顿时脸上露了怯意,心里怕怕的,话里也是诺诺“我,我就说说而已,又不是真想听。”说罢,人也很快闪出了屋。 “毛都没长齐,还想跟老娘斗,整不死你,”马婶边骂边带上门,回身将菀娘拉到一旁,远离门的地方,压着声音急问,“你是怎么回事啊,一晃多少天了,怎么还跟个小丫鬟住一屋,以前看你把三爷迷得晕头转向的,到了世子爷这里怎地就使不上劲了,王妃对你已经有些不满,你若再不行动起来,王妃可能就要找人代替你了。” 好啊,换人就换人呗,她求之不得,凶残世子爷,谁爱伺候谁去,只要不怕死。 菀娘内心戏多,面上却做出焦虑的神色,担忧的问“王妃打算换谁过来有没有说如何安排我是继续留在世子院里,还是回王妃那里” “知道急了吧,早干嘛去了你说你要脸有脸,要身段有身段,典型的老天爷赏饭吃,偏偏不懂得珍惜,三爷那样宝贝你,你愣是故作清高吊着不松口,现在可好,到了世子院里,可真就由不得你了,世子和三爷不一样,这位可是清心寡欲的主,你不狠下功夫是不行的” 马婶絮絮叨叨,菀娘越听越烦,好想拿个扫帚把人撵出去,强忍下烦躁的情绪,菀娘极力平静的回“马婶你自己也说了世子清心寡欲,不是看脸就动情的主,我如果只凭这张脸,却没有其他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那么世子又如何高看于我,以世子的身份和威望,看过的美人难道还少了,也没听说世子对谁表示过在意,可见世子心如磐石,倘若世子对美色真有兴致,王妃恐怕就不只赏我一个了。” 说了这么多,表达的中心意思其实就是,想爬上世子爷的床,那还真不是一点点的有难度,王妃既然拿她试水做第一个牺牲品,那就得有足够的耐心。 马婶哪里听不出来,可也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看着她干瞪眼“不管怎样,王妃选中你服侍世子爷,那就是你天大的福气,将来做主子享福,还是继续为奴为婢,全看你自个的本事了,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好好想清楚吧,趁早做打算。” 撂下话,马婶是一刻也不想多呆,摊手就要走人,唯恐世子爷突然出现将她留下问她话。 整个王府最高深莫测的便是这位爷,即使王爷和王妃这对生身父母,恐怕也猜不透世子爷的心思,能不招惹最好就别碰上了。 绿翘出了屋直接去找灵犀,灵犀立在窗前,直直盯着菀娘屋子的方向,若有所思的问“有没有听到她们在房里说什么” “那两人贼着呢,怎么可能让我听到,尤其是那个马婶,狗眼看人低,仗着自己是王妃的人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还是世子爷的人呢,啊,你又打我”绿翘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颊,感觉像做梦一样,这才隔了没几天,表姐竟然又打她了。 “以前是我妇人之仁,看你年纪小,总想纵着你惯着你,让你越来越不知好歹不懂得避讳,世子迟早要娶妻,也会有别的妾室或者通房,如果你再这么没大没小口无遮拦,别说我保不住你,就连我也要受你的牵连,到时你想跟家里人哭诉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走出王府。” 灵犀这话说得已经是相当重了,内有菀娘外有郡主,深刻的忧患意识使得她日渐烦躁,也没有那么多耐心去跟不省事的表妹好话好说,她只想用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将表妹打醒,以后安安分分老老实实不要给她生事。 可显然两姐妹达不成共识,绿翘可没表姐那样深的心思,两眼泪汪汪,只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撅嘴蹬腿“你,你过分,我没你这样的表姐”说完,拔腿就往外跑。 灵犀简直是受够了,快步跟到门口,提高了嗓子喊“不准跑出去,给我回来” “啊,走开,不要靠近我,来人啊,救命”绿翘凄厉的喊叫从院子里传来。 灵犀赶紧掀开帘子往外看,见一头膘肥体壮的超大黑狗扑向绿翘,吓得心脏猛地一跳,第一反应便是放下了帘子,转过身静静悄悄地将房门关上。 这时蓝嫣拿着棍子从另一个房间冲出来,拉住正要往后躲的丫鬟当机立断吩咐“我在这挡着,你快跑出去到前院找常安,叫他带几个护院过来。”这么凶神恶煞的大怪物,光靠几个弱女子根本擒不住。 菀娘将马婶送到垂花门外,马婶老生常谈又重复了几句,便挥挥手让她止步,自己身形匆匆快速离开,菀娘长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还没跨进院子便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以及那有些熟悉似狗非狗的吼叫,整个人就跟雷劈了似的瞬间呆住。 马婶脸色顿时变了,嗓门更大更尖,看向绿翘的眼神也是格外尖利“我奉王妃的命令给菀娘带话,王妃可没有交代让第二人也听到,若是你想听,不如随我去禀告王妃,看王妃是否愿意赏你这个恩典,王妃若是不高兴,你贸然前去打扰,少不了挨一顿板子,我就问你,是愿意吃板子,还是杵在这里当柱子” 马婶虽然只是王妃院里的二等管事,但因为办事利索,又会看脸色行事,一张嘴也讨巧,平时颇得王妃赏识,寻常的丫鬟婆子哪个见了她不是巴结讨好,像绿翘这样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小丫头片子,若是在王妃院里,早就被她收拾得哭爹喊娘了。 马婶长脸高颧骨,眯眼睛看人的样子还是有点凶的,绿翘一个养在内院的小姑娘,平常都是躲在表姐的保护伞下,哪里碰到过这类刻薄犀利的人物,又听她一口一个王妃,说着说着竟然扯到了打板子,顿时脸上露了怯意,心里怕怕的,话里也是诺诺“我,我就说说而已,又不是真想听。”说罢,人也很快闪出了屋。 “毛都没长齐,还想跟老娘斗,整不死你,”马婶边骂边带上门,回身将菀娘拉到一旁,远离门的地方,压着声音急问,“你是怎么回事啊,一晃多少天了,怎么还跟个小丫鬟住一屋,以前看你把三爷迷得晕头转向的,到了世子爷这里怎地就使不上劲了,王妃对你已经有些不满,你若再不行动起来,王妃可能就要找人代替你了。” 好啊,换人就换人呗,她求之不得,凶残世子爷,谁爱伺候谁去,只要不怕死。 菀娘内心戏多,面上却做出焦虑的神色,担忧的问“王妃打算换谁过来有没有说如何安排我是继续留在世子院里,还是回王妃那里” “知道急了吧,早干嘛去了你说你要脸有脸,要身段有身段,典型的老天爷赏饭吃,偏偏不懂得珍惜,三爷那样宝贝你,你愣是故作清高吊着不松口,现在可好,到了世子院里,可真就由不得你了,世子和三爷不一样,这位可是清心寡欲的主,你不狠下功夫是不行的” 马婶絮絮叨叨,菀娘越听越烦,好想拿个扫帚把人撵出去,强忍下烦躁的情绪,菀娘极力平静的回“马婶你自己也说了世子清心寡欲,不是看脸就动情的主,我如果只凭这张脸,却没有其他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那么世子又如何高看于我,以世子的身份和威望,看过的美人难道还少了,也没听说世子对谁表示过在意,可见世子心如磐石,倘若世子对美色真有兴致,王妃恐怕就不只赏我一个了。” 说了这么多,表达的中心意思其实就是,想爬上世子爷的床,那还真不是一点点的有难度,王妃既然拿她试水做第一个牺牲品,那就得有足够的耐心。 马婶哪里听不出来,可也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看着她干瞪眼“不管怎样,王妃选中你服侍世子爷,那就是你天大的福气,将来做主子享福,还是继续为奴为婢,全看你自个的本事了,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好好想清楚吧,趁早做打算。” 撂下话,马婶是一刻也不想多呆,摊手就要走人,唯恐世子爷突然出现将她留下问她话。 整个王府最高深莫测的便是这位爷,即使王爷和王妃这对生身父母,恐怕也猜不透世子爷的心思,能不招惹最好就别碰上了。 绿翘出了屋直接去找灵犀,灵犀立在窗前,直直盯着菀娘屋子的方向,若有所思的问“有没有听到她们在房里说什么” “那两人贼着呢,怎么可能让我听到,尤其是那个马婶,狗眼看人低,仗着自己是王妃的人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还是世子爷的人呢,啊,你又打我”绿翘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颊,感觉像做梦一样,这才隔了没几天,表姐竟然又打她了。 “以前是我妇人之仁,看你年纪小,总想纵着你惯着你,让你越来越不知好歹不懂得避讳,世子迟早要娶妻,也会有别的妾室或者通房,如果你再这么没大没小口无遮拦,别说我保不住你,就连我也要受你的牵连,到时你想跟家里人哭诉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走出王府。” 灵犀这话说得已经是相当重了,内有菀娘外有郡主,深刻的忧患意识使得她日渐烦躁,也没有那么多耐心去跟不省事的表妹好话好说,她只想用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将表妹打醒,以后安安分分老老实实不要给她生事。 可显然两姐妹达不成共识,绿翘可没表姐那样深的心思,两眼泪汪汪,只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撅嘴蹬腿“你,你过分,我没你这样的表姐”说完,拔腿就往外跑。 灵犀简直是受够了,快步跟到门口,提高了嗓子喊“不准跑出去,给我回来” “啊,走开,不要靠近我,来人啊,救命”绿翘凄厉的喊叫从院子里传来。 灵犀赶紧掀开帘子往外看,见一头膘肥体壮的超大黑狗扑向绿翘,吓得心脏猛地一跳,第一反应便是放下了帘子,转过身静静悄悄地将房门关上。 这时蓝嫣拿着棍子从另一个房间冲出来,拉住正要往后躲的丫鬟当机立断吩咐“我在这挡着,你快跑出去到前院找常安,叫他带几个护院过来。”这么凶神恶煞的大怪物,光靠几个弱女子根本擒不住。 菀娘将马婶送到垂花门外,马婶老生常谈又重复了几句,便挥挥手让她止步,自己身形匆匆快速离开,菀娘长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还没跨进院子便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以及那有些熟悉似狗非狗的吼叫,整个人就跟雷劈了似的瞬间呆住。 心里有了惦记,魏珩隔天特地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出门了,换上一身鸦青色直襟长袍,隐在这翠绿竹林里,倒是没那么显眼。 他来到昨日挂鸡腿的地方,挑了一株粗壮高大的竹子,运用轻功双脚点着竹身,三两下跃上茂密的竹叶之间,一只脚抵住旁边的另一株竹子,让自己微微倾斜的身体得到平衡,然后从腰间取出携带的绳索绑在两株竹子之间,很快直起身立在了绳子上,闭眼屏气练内功的同时,也静待某个他猜想中的女子到来。 香巧如今对菀娘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妹妹脑子特别灵光,不仅会做很多小点心,点子也多,实在是个妙人儿。 “哪里,哪里,姐姐过奖了”菀娘谦虚的推却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2.第 92 章 白菜价, 血汗钱, 转手请三思, 作者饿晕在厕所, 都得凉凉凉凉 魏珩眉目淡然,看着霹雳不愠不火道“吐出来” 霹雳歪着脑袋双目炯炯, 似乎在观察主子神情高兴还是不高兴, 主子不笑的样子真是可怕,不过它好像也没见主子笑过,主子一刀就能够劈了它脑袋, 凶得很,算了算了, 高原之王能屈能伸,强者值得敬畏。 霹雳依依不舍地吐掉荷包,魏珩看了常安一眼,常安心领神会, 立马从狗子脚边捡起荷包,捏在手里研究了一下, 拉开两边系着的带子往外一扯,很快打开荷包, 从里面的纸包里找到一块香喷喷的猪肉脯。 这味道闻着都让人很有食欲, 尝起来肯定不错,常安拿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怪不得这狗当宝贝似的叼着, 他也想吃了怎么办。 “嗷呜, 嗷呜” 霹雳眼睛围着常安打转,一眼也不舍得错开地盯着他手上那块肉,虎视眈眈的模样,好像随时都要扑过来咬他 手里的肉 这獒犬严肃起来,那张丑脸更加凶神恶煞了,常安不禁有点怵,望向主子求指示。 “给它”魏珩冷声吩咐,常安倒有些舍不得了,吸鼻子又闻了好几口才狠狠心往旁边一扔。 狗子乐滋滋跳起来,张开大嘴接住,一口吃进了肚子里。 常安看得眼角直抽,长得跟个胖球似的,身手怎么那么灵活,动不动就蹦得老高,显摆自己腿长是吧,哼,再长也是个胖子。 霹雳块头大饭量也大,小小肉脯还不够它塞牙缝,一口吞下去没什么感觉,吃了还想吃,仰着大脑袋看魏珩的眼神充满了渴望,似乎只要这么静静地看着,表现得乖巧一点,它的主人就会变成好多好多的肉出来。 常安实在憋不住,啧一声轻骂道“你这小畜生可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你每日吃的牛肉干都是哪来的,那是皇商特意孝敬给王爷的,王爷自己不吃全送进你这狗肚子里,你倒好,不知感恩也就罢了,每日跑得不见踪影,还乱捡东西回来,那块肉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你吃了就不怕烂肚子” 闻言,魏珩波澜不惊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丝的起伏,他淡淡瞥了常安一眼,常安立马扬手往自己脸上轻拍了一下“爷,小的多嘴,小的错了” 人不如狗,苍天瞎了眼啊 “嗷呜” 人说话,畜生瞎凑什么热闹,叫得再像也变不成狼 “召陈太医过府看看。” 世子一声令下,常安直接傻眼,内心分外抵触的问“世子您哪里不舒服,是现在就叫吗” 他简直不想承认世子待一条狗比待他这个从小跟到大的贴身随从要好。 “你说呢”魏珩很不想讨论这种听起来很蠢的问题,那会显得他更蠢。 常安从世子眼里看到了嫌弃,顿时觉得自己跟一头畜生过不去有些掉价,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爷,这畜生和人不一样,它就算有点什么,太医也未必看得出来,所谓术业有专攻,小的认为找个懂畜道的人,可能看得更准些,再说小的瞧它精神十足,可能也没啥大问题,有也是吃多了肉撑住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狗子一声震天的吼叫,似乎非常不满,不能讲话就用叫声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一双金色瞳孔目不转睛地看着常安,吓得他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声音也有些颤“爷,您看它这么凶,要是把太医咬了,可就不太好善后了。” 太医虽小可好歹也是个官,一个处理不妥当,很容易落人口舌,本来世子爷在外的名声就不是那么美,凶残杀神,一战诛杀敌军五六万,让敌人闻风丧胆,也让百姓不寒而栗,在常安看来是典型的吃力不讨好,拼死了保家卫国,还被国人忌惮到提到世子爷脸色就变。 世子继续保持他的高冷沉默,盯着狗子的眼神讳莫如深,似乎在用另一种无声的方式训示调皮的宠物,然而霹雳此刻心不在焉,缩了缩壮实的身躯冲世子低低叫了声便转身蹭一下又跑回了竹林里。 常安抓紧时间上眼药“爷,您瞧,这狗野性难改,您在这里它都跑,可见它对您并无服从的意思。” “跟着它,看它往哪里跑了。”世子乌目幽沉,话里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常安小心翼翼地问“那要是它抵抗,不肯跟小的回来,要不要捆绑呢” 最好乱棍打死算了,免得他没日没夜的操心。 话一出,就见主人寒光森森的双眸利剑般的射向自己,常安浑身一抖,苦哈哈地躬身低头“小的会尽量想些温和的办法的,请世子爷放心。” 内院,灵犀站在花架子前,手捏着盆栽的枝叶折了又折,脸上写满了不可言说的心事,想到庆仪郡主离去时对自己的警告,她就寝食难安夜不难眠。 “下人该有下人的分寸,不该妄想的那是把心捣碎了千痛万痛也不能想,高门大户最重体统,正室还没进门,伺候的婢子就大了肚子,那是不识抬举下贱无耻,若我未来夫君有这样的房中人,我第一个不容,不说打死,至少也得打个半死不活。”庆仪郡主身份贵重,在肃州就是公主般的存在,性子养得又娇又跋扈,教训下人那叫一个理所当然,惹到了她什么狠话都放得出。 灵犀当时听得已经是冷汗直流,内心惶惶神思不宁,脑海里不禁浮过莞娘之前说的话,就如同预言般在下一刻应验了。 她果然还是在内院呆得太过于安逸了。 没有正经的主子,这里俨然成了属于她的一方天地,平时又有丫鬟婆子奉承讨好,她便逐渐迷失了自己,甚至差点忘了身为婢女的本分,反观蓝嫣就比自己理智清醒多了,规规矩矩做事,从不刻意往世子跟前凑,不说整个王府,便是世子院里上上下下提到她都得夸上一句,而自己呢,却在为下人们私底下议论灵犀迟早要被世子爷收入房中而沾沾自喜。 她必须立个靶子,让自己随时都能看到,时刻提醒自己危机的存在,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莞娘就是很好的人选,虽然她很想给这不识好歹的小丫头一点教训,可所有丫鬟里敢说真话又有足够美貌,有能力做她挡箭牌分散郡主注意力的就只有莞娘了。 因为莞娘是王妃赐下的,哪怕郡主将来真的嫁了进来,第一个看不顺眼的必定是莞娘,她躲在莞娘背后将会安全不少。 “阿切”莞娘狠狠打了个喷嚏,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头,暗忖谁在想她或者骂她。 菀娘简直不敢设想后面可能会发生什么,若是世子突然哪根筋不对,又要她宽衣解带,拿侍寝吓唬她,或者让她做些别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到时她又该如何应对。 可怜她这刚刚长成的小身板,承受了太多不应有的重担,殚精竭虑过于劳神,以后若是真的长不高了,那就是世子的责任。 “菀娘,菀娘” 香巧几声呼唤,将菀娘拉回到现实,就见她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看着自己,“你在想什么呢这般入神唤了半天才应” “我在想如何快速又不伤身的让霹雳瘦下来,世子倒是轻飘飘一句话,可做起来难啊” 菀娘抬头望向墙上挂着的画作,画上一只威武彪壮的大黑狗,毛发蓬而肆意,双目炯炯,昂首挺胸似傲然于天地间,威风凛凛,气势悍然。 “你觉得画像和这位的差距有多大” 莞娘指指画,又看向趴在地上,心无旁骛啃骨头的胖狗,总觉得世子这发挥太超常了,形似而神不似。 香巧是不忍直视的,多看一眼傻吃傻长的胖狗都觉得心好痛。 “好吧,只能这样做了。”菀娘对着画像看了好半天,似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异常郑重的说。 香巧不明所以,茫然道“怎么做”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菀娘就醒了,简单梳洗过后,将三千烦恼丝盘成高髻,又换了身方便活动的窄袖襦裙,拿着一袋子食物,充满干劲的出屋。 菀娘步履轻盈,灵活的在竹林里钻来钻去,找到合适位子就停下,将切成小块的零嘴一样样藏起来,等忙活完,天已大亮,她身上也出了一层密密的薄汗。 菀娘自嘲的想,或许这狗还没瘦下来,她倒是更苗条动人了。 回到竹屋,菀娘直接走到狗窝,叫霹雳起床。 小獒睡得晚起得也晚,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要醒不醒,四肢伸展,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发出极其响亮的声音。 菀娘凑近它,在它耳边低低的说“我把你的早饭和零嘴都藏在竹林里了,你得自己去找,不然就要饿肚子,如果去晚了,被哪蹿出来的野猫野狗叼走,我是不会再补给你的,你就饿着吧,反正你这么胖,饿一天两天也没问题” 小獒果然通人性,倏地睁开它那小小的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菀娘。 这个香香的两脚兽太可怕了,居然藏它的食物,要饿它 菀娘看霹雳这受到惊吓的小眼神,暗忖有效果了,于是再接再厉道“今天的早饭可丰盛了,有你最爱的蒸肉团子,肉脯,小鱼干,还有炸得酥脆香嫩的鸡腿,去晚了,可就是别狗的了,你没份了。” “嗷嗷,嗷嗷嗷” 小獒激动的跳了起来,抖了抖浑身蓬蓬的黑毛,仰天一声长啸,气势汹汹,利剑般嗖一下奔进了林子里,顷刻间消失不见。 旁观的香巧瞠目结舌,再次对菀娘竖起大拇指,有你出马,果然是不同凡响。 菀娘笑了笑,从容走进屋里,接着脸色一变,脚步加快,快速奔进浴室,绕竹林忙活了好久,热得浑身是汗,如今只有凉水能解救她了。 狗的鼻子本就灵敏,霹雳又是极其罕见的獒中极品,嗅觉更是异常敏锐,一路上蹿下跳,左奔右跑,这闻闻那嗅嗅,倒是找到了不少它爱吃的食物。 一趟跑下来,霹雳喘气声加重,呼哧呼哧,热得狂吐舌头,转着大脑袋四处张望,鼻子也是不停歇的嗅,锲而不舍,继续找食物。 两脚兽说的香香脆脆的鸡腿在哪里,为什么它闻到了看不到,到底在哪里,两脚兽好坏,故意让它吃不到 殊不知,菀娘在藏小獒新宠时颇费了一番心思。 她找到最粗壮最坚硬的老竹子,估算霹雳直起身后的长度,将鸡腿绑在了它踮起后肢差一点能摸到,却又差了那么一点的高度,让它干着急,就算找到也只能看不能吃,从而加大它的活动量。 霹雳绕着竹林又跑了一圈,终于发现了它的最爱,它淌着口水站起,前肢搭在竹竿上拼命摇晃,想把它头顶上方挂着的鸡腿摇下来,可摇了半天,摇得它又累又酸,心爱的鸡腿还是在那里,看得到吃不着。 它又试着伸出前爪去抓,努力踮后肢把自己拉长,可来来回回抓了好几次,眼看差那么一点就碰到了,可就是碰不到。 霹雳急得围着竹子团团转,嗷嗷嗷叫不停,挥起爪子往竹子身上使劲的挠,又拱又咬,想把竹竿咬断,结果一口下去,用力过猛,竹子没咬断,牙齿倒是磕到了,疼得它又是一通乱吼。 “蠢货,这是用来做竹屋的竹子,莫说你了,便是黑熊也不可能咬断” 魏珩提着剑走进林子里,听到小獒急促的叫声,健步如飞赶过来,便见这傻子咬什么不好,偏要去咬最坚硬的竹子,果然是跟女子呆久了,脑子也退化了,这么的蠢笨。 霹雳听到主人的声音,大喜过望,也顾不上被他骂了,几下跑过去,咬着他的衣裳下摆想把他拖过去。 “松开”魏珩冷冷两个字,眼神也格外凌厉,小獒一个哆嗦,委委屈屈趴地上,拿爪子使劲的挠土刨坑。 魏珩走到巨竹下,稍稍抬头就看到挂在他视线上方的一个鸡腿,转头再看向身旁一脸垂涎的傻狗,嫌弃的吐出三个字“没出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3.第 93 章 白菜价,血汗钱, 转手请三思, 作者饿晕在厕所,都得凉凉凉凉  这就有点过分了, 说个话也不忘敲打她一下。 她莫不是有三头六臂, 让这两人如此忌惮,话里话外少不了的挤兑。 人性本贱, 欺软怕硬,专挑软柿子捏, 上辈子她就是太温吞,凡事都不与人计较, 能放且放, 才落得那般下场, 重活一遭,菀娘忽然觉得有些事还是要稍微计较,就算不在乎,也要造成对方觉得你不好惹, 一旦惹了就会脱不开手的错觉。 菀娘忽而噗嗤一笑, 明眸善睐,眸中似有灿灿星光, 常安只觉眼前异常的闪亮,微张着嘴看得有些呆了。 “世子爷英明神武, 天纵奇才, 寻常女子自然配不上, 若有女子能配,必当是蕙质兰心,知情识趣,懂分寸明事理,厌世子所恶,好世子所喜,可惜说得轻巧做到的又能有几人”清甜的嗓音便如珠玉落到洁净无暇的冰面,字字珠玑绕耳回旋,尤为沁人心脾,小獒这时竟也跟着凑热闹,呜的一声长啸,似在响应菀娘的话。 常安听了更是心惊肉跳,这女子果然不简单,他跟在世子身边寻思了十多年,才算是勉强摸清世子爷的脾胃,可这个菀娘来院里才多久,也只见了世子一面,居然就能猜中七八分,简直不要太神了 灵犀也是一脸复杂难辨的神色,原以为这个菀娘只是有些小聪明小运气,如今看来她倒真有两把刷子,有美色有脑子,怪不得小小年纪就被王妃看中,当真不可小觑呐 菀娘三两句话弄得常安熄了火,一刻也不想多呆了,用绳子套住霹雳的脖颈就要带它离开,小獒三步一回头,扭着脑袋看菀娘,似乎要记住这个地方记住这个香香的两脚兽,下次再偷溜过来找她要好吃的。 常安看小獒依依不舍的蠢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说什么人养什么狗,这丫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讨好狗子,若是世子爱屋及乌 苍天啊,完全不敢想 “走快些,你这畜生若是再敢乱跑把人吓到,我就把你关进小黑屋,让你长长记性,又不是人,怎就被女色迷惑了,没出息的东西”一路上常安边走边骂,他骂一句,霹雳就呲牙齿叫一声。 常安让人高马大的护卫牵着狗子,自己则站得远远,一人一獒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都想用气势压倒对方,许是太专心,前头杵了个人都没发觉,等到走近了,常安一个扭头冷不丁看过去,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磕磕巴巴道“爷,您怎么出来了日,日头大,可别晒着了” 魏珩双手负在背后,一头墨发以碧冠束之,深紫色的镶穗织锦长袍,衬得男子颀长俊美,气质尊贵又神秘,身形挺拔地站在那里,无需修饰便可入画。 美是美的,就是太过清冷,不食人间烟火味儿,常安陪伴主子多年,有时看着他那双寒潭般深不见底的黑眸都有点怵得慌,世子千好万好,就是这性子稍微改改就更完美了,不然像块寒玉似的怎么也捂不热,身边伺候的人心不凉才怪。 “霹雳被谁迷惑了”世子爷耳力过人,常安那些啰啰嗦嗦的话,他听进去了大半,有一两句印象深刻。 什么叫嘴上不把门,常安很想给自己一耳光,但他更想哭,眼珠子打转不敢看主子,支支吾吾地找话圆过去“这小獒竟是喜欢女子,追着那些婢女满院跑,把她们吓得尖叫不停,小的想着既然这犬贪恋美色,不如找个母狗给它配了” “嗷嗷嗷”霹雳冲着常安又是一串吠叫,一滴精十滴血,它才五个月,小人想害它。 魏珩皱紧眉头,觉得这常安说话越来越不着调了,小獒尚未成年,配这么早,太损气血。 “不必,找个它最喜欢的女子,陪它便可。” 省得收不住脚,成天只想往内院跑。 常安一听眼睛瞪得老大,结结巴巴“找,找女子配” 世子爷这招也太生猛了吧 “滚回屋子里,把两个字分别抄写一万遍,再来好好说话”魏珩罚人向来毫不留情,也怪常安太蠢,关键时刻脑子秀逗,办的不是人事说的不是人话,他不倒霉谁倒霉。 大狗一走,内院终于恢复风平浪静,绿翘崴了脚,半天起不来,菀娘和香巧一左一右搀着她回屋,灵犀也跟了进去,面无表情地看菀娘给绿翘脱袜子揉捏。 绿翘这次受的惊吓着实太大,心情也格外沮丧,见不得有人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她,板了脸开始赶人“你们两个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你这几天呆在屋子里养伤,哪里都别去了。”灵犀不冷不热地叮嘱完,瞟了菀娘一眼便带着香巧快速出了屋。 人一走,绿翘重重哼气“需要你的时候不在,就会装马后炮” 话落,绿翘又看向站在自己脚边给自己上药油的菀娘,语气好转了点,“你既然出去了,为什么又要进来,那么大那么凶的狗,你就不怕,何必跑过来冒这个险,我是天真不是傻,夫妻本为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我们还有仇呢,你犯不着拿自己的命去做好人。” “仇”菀娘好笑念着这个字,“我们有什么仇是你伤了我还是我害了你” 绿翘闻言愣住,好像也是,最多性格不和,看彼此不顺眼,大的恩怨还真没有 这么一想,绿翘更加郁闷了,瘪嘴鼓腮帮子,委屈得不行,她的表姐躲在房间里不见人,比她小半岁的菀娘却挺身而出,单枪匹马引开大狗,如此鲜明的对比,叫她心里如何没有想法,对表姐的芥蒂又如何消除。 菀娘能说这狗跑进内院多半是向她讨食来的不能 所以,任由绿翘委屈抱怨,她做个体贴的倾听者,只安静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对了,你怎知那神犬喜欢吃你做的猪肉脯”经过常安天花乱坠一张嘴,院里的丫鬟都是神犬神犬的叫,虽然仍然恐惧,但不妨碍她们对神话的憧憬。 “猜的啊狗狗不都爱吃肉,无肉不欢,我做的肉脯,你们没人不喜欢,那么大黑肯定更爱吃了。”菀娘理所当然的回,脸色看不出半点异常。 她之前确实是无意碰到的大黑,哪知道喂它两块肉脯就引发这么大的风波,她只悄悄跟香巧说了这事,香巧嘴巴严不会往外传,却暗地里打趣她艳遇不小,竟与世子爷的神犬有了交集。 只要不是跟世子爷有交集,随香巧如何打趣,菀娘就当听笑话,笑一笑就略过不提了。 “” 爷,说菀娘小聪明是您,菀娘可不曾提过半句。 从房间里出来,菀娘感觉背后都要被汗湿了,不是热的,而是高压下的紧张,走这一遭,就跟进了趟阎王殿似的,但愿不要再来了。 菀娘也确认了一件事,除非她是脑子进水,才会觉得世子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瞧世子那像是她债主冷冰冰的臭脸样,连跟她讲个话都不耐烦,好像恨不得她立马消失在他眼前,又怎么可能会真的要她侍寝。 这样是最好不过的,莞娘对这种坏脾气的主子也不可能有别的心思,那个阴气森森的房间,她再也不想进去了。 常远直挺挺立在廊间,从未觉得时光如此难熬,感觉自己浑身僵硬就要石化成一尊雕像了,就在这时,背后响起了一个特别轻柔婉转的声音,就像一汪清水潺潺流淌进了他的心里。 常远机械回过身,就见菀娘看着自己,面带浅笑的模样,仿佛三月桃花,明媚动人,灼灼其华。 这面色,也好像比进去时更红润了,黑白分明的双眸也更加水光四射,身为一个年轻气盛又血气方刚的男人,常远几乎不受控制地往某方面联想,内心的怅然便似那抽刀断水,斩不断反而越发恣意流淌。 最终常远艰涩吐出几个字“世子可有交代” 菀娘摇头,老实的回“世子要菀娘自己想,是回内院,还是留在这里” 常远听了一愣,随即扯唇角笑了笑“那就是随你的意思了,三楼空房比较多,你选一间喜欢的住进去” 菀娘又是摇头“不了,世子似乎不是很想看到我,我暂且跟着香巧住吧。” 这般活色生香,赏心悦目的美人,世子竟然不喜 常远简直为世子的定力感到不可思议,若他有此等美人相伴,红袖添香,便是在这竹林之中隐居一辈子,也自有一番乐趣和情调。 越想越不受控制,常远打住自己那有如脱缰野马般,一放便收不回来的荒唐念头,表面正经又彬彬有礼地引着菀娘前往竹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4.第 94 章 白菜价,血汗钱, 转手请三思, 作者饿晕在厕所, 都得凉凉凉凉  菀娘忍着恶心的情绪,含蓄笑了笑, 道一句多谢王妃抬爱,又看向马婶背后好奇盯着她们的绿翘,委婉的说“绿翘姐姐,我和马婶多日未见, 有很多体己话要说,你能否回避一下。” “有什么话是听不得的,非要背着人说。”绿翘不阴不阳的刺了一句, 在菀娘面前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话调调,不管有没有外人就没头没脑吐了出来。 马婶脸色顿时变了,嗓门更大更尖,看向绿翘的眼神也是格外尖利“我奉王妃的命令给菀娘带话,王妃可没有交代让第二人也听到, 若是你想听,不如随我去禀告王妃,看王妃是否愿意赏你这个恩典, 王妃若是不高兴,你贸然前去打扰, 少不了挨一顿板子, 我就问你, 是愿意吃板子,还是杵在这里当柱子” 马婶虽然只是王妃院里的二等管事,但因为办事利索,又会看脸色行事,一张嘴也讨巧,平时颇得王妃赏识,寻常的丫鬟婆子哪个见了她不是巴结讨好,像绿翘这样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小丫头片子,若是在王妃院里,早就被她收拾得哭爹喊娘了。 马婶长脸高颧骨,眯眼睛看人的样子还是有点凶的,绿翘一个养在内院的小姑娘,平常都是躲在表姐的保护伞下,哪里碰到过这类刻薄犀利的人物,又听她一口一个王妃,说着说着竟然扯到了打板子,顿时脸上露了怯意,心里怕怕的,话里也是诺诺“我,我就说说而已,又不是真想听。”说罢,人也很快闪出了屋。 “毛都没长齐,还想跟老娘斗,整不死你,”马婶边骂边带上门,回身将菀娘拉到一旁,远离门的地方,压着声音急问,“你是怎么回事啊,一晃多少天了,怎么还跟个小丫鬟住一屋,以前看你把三爷迷得晕头转向的,到了世子爷这里怎地就使不上劲了,王妃对你已经有些不满,你若再不行动起来,王妃可能就要找人代替你了。” 好啊,换人就换人呗,她求之不得,凶残世子爷,谁爱伺候谁去,只要不怕死。 菀娘内心戏多,面上却做出焦虑的神色,担忧的问“王妃打算换谁过来有没有说如何安排我是继续留在世子院里,还是回王妃那里” “知道急了吧,早干嘛去了你说你要脸有脸,要身段有身段,典型的老天爷赏饭吃,偏偏不懂得珍惜,三爷那样宝贝你,你愣是故作清高吊着不松口,现在可好,到了世子院里,可真就由不得你了,世子和三爷不一样,这位可是清心寡欲的主,你不狠下功夫是不行的” 马婶絮絮叨叨,菀娘越听越烦,好想拿个扫帚把人撵出去,强忍下烦躁的情绪,菀娘极力平静的回“马婶你自己也说了世子清心寡欲,不是看脸就动情的主,我如果只凭这张脸,却没有其他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那么世子又如何高看于我,以世子的身份和威望,看过的美人难道还少了,也没听说世子对谁表示过在意,可见世子心如磐石,倘若世子对美色真有兴致,王妃恐怕就不只赏我一个了。” 说了这么多,表达的中心意思其实就是,想爬上世子爷的床,那还真不是一点点的有难度,王妃既然拿她试水做第一个牺牲品,那就得有足够的耐心。 马婶哪里听不出来,可也找不到反驳的话,只能看着她干瞪眼“不管怎样,王妃选中你服侍世子爷,那就是你天大的福气,将来做主子享福,还是继续为奴为婢,全看你自个的本事了,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好好想清楚吧,趁早做打算。” 撂下话,马婶是一刻也不想多呆,摊手就要走人,唯恐世子爷突然出现将她留下问她话。 整个王府最高深莫测的便是这位爷,即使王爷和王妃这对生身父母,恐怕也猜不透世子爷的心思,能不招惹最好就别碰上了。 绿翘出了屋直接去找灵犀,灵犀立在窗前,直直盯着菀娘屋子的方向,若有所思的问“有没有听到她们在房里说什么” “那两人贼着呢,怎么可能让我听到,尤其是那个马婶,狗眼看人低,仗着自己是王妃的人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还是世子爷的人呢,啊,你又打我”绿翘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颊,感觉像做梦一样,这才隔了没几天,表姐竟然又打她了。 “以前是我妇人之仁,看你年纪小,总想纵着你惯着你,让你越来越不知好歹不懂得避讳,世子迟早要娶妻,也会有别的妾室或者通房,如果你再这么没大没小口无遮拦,别说我保不住你,就连我也要受你的牵连,到时你想跟家里人哭诉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走出王府。” 灵犀这话说得已经是相当重了,内有菀娘外有郡主,深刻的忧患意识使得她日渐烦躁,也没有那么多耐心去跟不省事的表妹好话好说,她只想用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将表妹打醒,以后安安分分老老实实不要给她生事。 可显然两姐妹达不成共识,绿翘可没表姐那样深的心思,两眼泪汪汪,只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撅嘴蹬腿“你,你过分,我没你这样的表姐”说完,拔腿就往外跑。 灵犀简直是受够了,快步跟到门口,提高了嗓子喊“不准跑出去,给我回来” “啊,走开,不要靠近我,来人啊,救命”绿翘凄厉的喊叫从院子里传来。 灵犀赶紧掀开帘子往外看,见一头膘肥体壮的超大黑狗扑向绿翘,吓得心脏猛地一跳,第一反应便是放下了帘子,转过身静静悄悄地将房门关上。 这时蓝嫣拿着棍子从另一个房间冲出来,拉住正要往后躲的丫鬟当机立断吩咐“我在这挡着,你快跑出去到前院找常安,叫他带几个护院过来。”这么凶神恶煞的大怪物,光靠几个弱女子根本擒不住。 菀娘将马婶送到垂花门外,马婶老生常谈又重复了几句,便挥挥手让她止步,自己身形匆匆快速离开,菀娘长长吁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还没跨进院子便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以及那有些熟悉似狗非狗的吼叫,整个人就跟雷劈了似的瞬间呆住。 心里有了惦记,魏珩隔天特地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出门了,换上一身鸦青色直襟长袍,隐在这翠绿竹林里,倒是没那么显眼。 他来到昨日挂鸡腿的地方,挑了一株粗壮高大的竹子,运用轻功双脚点着竹身,三两下跃上茂密的竹叶之间,一只脚抵住旁边的另一株竹子,让自己微微倾斜的身体得到平衡,然后从腰间取出携带的绳索绑在两株竹子之间,很快直起身立在了绳子上,闭眼屏气练内功的同时,也静待某个他猜想中的女子到来。 香巧如今对菀娘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妹妹脑子特别灵光,不仅会做很多小点心,点子也多,实在是个妙人儿。 “哪里,哪里,姐姐过奖了”菀娘谦虚的推却了一下。 她哪有什么大智慧,不过是比别人多活了一世,得到的教训太惨痛,不得不让自己成长起来,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浑浑噩噩,被男人的花言巧语迷失了心智,从而丧失了自我。 菀娘不算多聪明,但也不笨,以前被三爷蜜糖似的宠爱甜麻了脑子,很多事情都忽略了,或者懒得去想,依赖心理太重,相信三爷能为自己打点好一切,如今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再去回想往日种种,一件件的大事小事总能发现一些些端倪,可恨她当时被情爱冲昏了头脑,不愿意费神去想别的事,以致着了奸人的暗害。 菀娘时不时总要这样一遍遍警示自己,情爱是毒,沾不得,她这世定要保持清醒,再也不要为哪个男子迷失自己,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力。 因为想心事走得慢,菀娘这次来得稍晚了点,走着走着差点就走过了,一粒石子滚到她脚边,她踩上去,咯得有点疼,这才回过神,抬眼望望四周,已经到了 菀娘觉得自己选的这株竹子很好,充分展现了她所有的智慧,暂时不打算换,继续在这里绑鸡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