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福佞》 正文 第1章 说好的美男子呢? 张牛儿,宏章十七年生,今年十岁,世世代代以务农为业。因为家贫,牛儿身形消瘦,且皮肤暗黄发黑,是个十足的庄稼汉子弟。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牛儿却一反常态的坐在了他娘那破旧的梳妆台上,而不是去庄稼地里挥洒汗水。 说是梳妆台,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木头柜子架了个昏黄的圆铜镜。 牛儿照着镜子,拿手搓了搓自己粗糙的脸皮,巴拉巴拉眼皮,再张开嘴看了看镜子中愈显参差不齐的牙齿,对于它们的洁白程度也不报什么信心。 沉默良久,重重叹了口气道:“唉那个啥?鬼差?说好的风骨清举,标俊清彻,美姿仪,面至白的美男子呢?” “这就是你的补偿?就让我穿成这么个玩意?!” “你别心急嘛,这个牛儿还会长大的!”屋子里凭空出现一个细微的声音,只听这声音的主人振振有词道:“莲花都是出淤泥才有美丽动人心弦的感觉的,你可不要小瞧了我给你找的这个肉身!” 它有些憧憬的补充道:“这小子是没有长大,你不知道他长大后可就越来越美了,中了榜眼后,就被一朝选在君王侧当了个禁脔” 话锋一转又道:“嘛,就是他比较喜欢女人,想不开自杀了,有才气的人怨气大,回到地府老打官司,烦不胜烦,到底是个富贵命,又不能随便安排人替他走这个命数。可这个历史还得走嘛,我错勾了你的魂,你又是个gay,这样泼天富贵的事,也就便宜你了。” 呵呵。 禁脔还是好事?! 牛儿暗暗冷笑,也不与他分辨,直接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凭借记忆在牛儿娘的柜屋子里翻箱倒柜起来,翻出一条粗麻绳。冲出屋寻到棵粗壮的好树。 开挂。 挂绳子,打结,伸脖子,一气呵成,干脆利落。脖子越勒越紧,很快这单薄的身子就咽气了。 “啊!啊!啊!你做什么!!?” 鬼差一脸震惊的看着被弹出张牛儿肉身的某鬼,21世纪现代灵魂,张戈。 “不行不行,你快回去!” “不回。”张戈一脸淡定的躲开鬼差的推搡,直截了当道:“你就是把我推进去,该死的时候我还是会死的。” “你一个小小凡人竟然敢威胁我?”鬼差怒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阳寿未尽,难不成想做个孤魂野鬼不成?” “是谁害的我成了个孤魂野鬼!”张戈不惧,冷冷道。 “嘎”鬼差一时语噎,有些羞恼道:“好好好,是我行了吧我不是补偿你了么,美男子,富贵命,又有权势,又是能正大光明的进行龙阳之好的,你有什么不满意?” “你得给我个自由身。禁脔?呵”张戈脸上显出几分不屑。 “我是攻。” 我是攻三个字简直糊了鬼差一脸,鬼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是攻?就你前世那么些破事也能叫攻?” 鬼差知道自己勾错魂后,简直没把张戈生平倒背如流。 对于张戈的一生,鬼差很明智的选择了百度上的一段描写:个性很温柔而且喜好朋友,但经常装作冷酷而不跟人打交道的姿态。 以强硬的口气掩饰害羞或其他内心真实想法。 口是心非。 别扭。 简单的说就是“外冷内热”。像女王一样高傲,可以把攻吃得死死的,一般搭配忠犬攻或妻奴攻。 但他很明智的在张戈脸黑下来以前道:“攻就攻吧,那是你和未来男人床上的事情,我没心思跟你啰嗦。我就问你,你到底怎么样才肯回到张牛儿的身体里去?” “我是不会去做什么禁脔的!”张戈道:“皇帝自古权势滔天,便是我做了榜眼,没有身份背景要想让皇帝雌伏谈何容易?” “你都不看小说的吗?现在帝受很多好不好!” “我在很认真的分析形势,你还是不要转移话题的好。”张戈冷冷道。 给跪。 鬼差决定这次事了后给自己放个假,舒缓一下疲累的心情。在绞尽脑汁后,鬼差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故意激他道:“张戈,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张戈睥睨的督了他一眼。 鬼差明白了,他摸摸胡子道:“其实,你不一定没有自由,只要张大牛身边的基本大事不变就可以了。也就是说:一c你要当榜眼。二c你要在皇宫居上1年。三c你不能和女人生孩子。只要这三样你做到了,别的小地方有所改动也是可以的。” “在皇宫住不一定要是禁脔,得宠的大臣也是可以的嘛,怎么样?做不做禁脔看你的本事,你连当个大臣的能力都没有也就不可能当什么榜眼,得权势了,何谈攻下几个男人呢?” 瞧着张戈还有些犹豫,鬼差便又加把火道: “你看你,美貌给了,智慧也有,这张大牛现在看上去憨傻,进了书塾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虽然21世纪的东西你是不能用在这个世界的,可是你还是有着领先这里的见识啊?开酒楼,来点21世纪的宣传手段,还愁不日进斗金?” 张戈暗暗赞同鬼差的话,却不想露了痕迹,便道:“我自然有这个本事,不过我还要你给我一个保障。“张戈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眉间露出几分狠戾道:“我要你答应,日后我若是又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我不求他爱我始终,我要的,是他离了我就痛不欲生!” 我要的,是他离了我就痛不欲生! 鬼差表示理解,这对他也不是难事,便道:“没问题,我会在张牛儿身上放一件宝器,只要沾了你的身,离了你自然就会痛不欲生了。你要的我能给你的都给了,我也就还了此次勾错你魂的因果,你我再不相欠,你可知道!” “自然。”张戈用行动告诉鬼差,鬼差回转时空,张戈便又回到了张牛儿的身上,睁开眼睛,依旧是张牛儿娘的梳妆台前。 镜子里的少年身形消瘦,皮肤暗黄发黑,是个十足的庄稼汉子弟。 鬼差见事情已了,隔空向张牛儿身上一挥,便转身离去回那地府中去了。 你说给的什么宝器? 鬼差略施妙法,却是将那风月中女子名器改了改给了张牛儿。因是应张戈所求,便失了本来名器的作用几分,也就难下定义是个什么风月名字。 只能说此器主人必是肤如雪,唇似胭,眼梢含黛。远观洁,亵玩娇,遭遇疾风暴雨之后残败尤俏c勾魂追魄。玉门狭窄,层峦叠嶂,烈,入则见血,不然,不能显此器之羞人乖张。 毕竟一旦沾了此名器的男子,离这名器久了,求之不得,便是恋恋不忘,痛不欲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张氏的念头 张牛儿娘张氏给地里的丈夫孩子送完水回来,纳闷自家小儿子怎么没去田里,进门便连连喊着: ”牛儿?牛儿?你在吗?” 这边张戈倒是听见了声响,却没注意到这“牛儿”喊得是自己。他不动声色的往镜子前凑了凑,想看出未来美男子模样的雏形,奈何铜镜着实昏暗模糊。 直到张氏一把拍向张戈的肩膀:“你这娃儿,瞎瞅啥呢?我喊你老半天不晓得吱个声!” “啊?” 张戈回头,面前一个面目清秀的妇人正带着几分不满的望着自己。虽然吃了一惊,张戈倒是不陌生这张脸,此妇人正是张牛儿的娘,张氏。 “啊什么?你这孩子,两三岁还是个活泼的,现在竟然越来越憨了。喊你也不晓得!” 见着这妇人亲密略带埋怨的话语,张戈不知道怎么竟然有几分羞涩,嘴巴张了又张,轻轻道出个“娘”字,说完手心已经是一片潮湿暖意。 为人母者怎么会察觉不出自己儿子的不对劲,张氏有几分纳罕的望了望自己这个瘦弱的小儿,道:“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不跟着你爹去田里?” “我有点不舒服。”张戈镇定答道,用的还是记忆里张牛儿带着几分瑟缩乖巧的模样。 张氏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最是憨厚不过,从小到大没有撒过一次谎,也不疑他,满心被担忧占满了:“头疼还是怎的?不舒服怎么不躺着去!刚见你这孩子盯着镜子,我还以为上面长了朵花呢!” 张戈也不好说是在揣测自己未来的模样,刚想搪塞一番,脑袋却是一沉,忽然天地便旋转起来,双腿一软,竟就向后仰倒而去。身后是床榻,若是任张戈倒下去,脑袋磕着碰着只怕要出大事。张氏情急之下只来的及将小儿子的胳膊一拉,双手一张抱住张戈的头,便跟着儿子一起跌到了地上。 “碰!” “牛儿牛儿!有没有摔着?”张氏见自己儿子眼睛半睁半闭,气息微弱的样子,来不及管自己背脊上一阵阵刺痛,扶着床站了起来,抖着手把张牛儿的身子小心扳正,然后便冲出门去。 刚冲到门口,却见自己丈夫和大儿子大壮已经从田径上回来了,连忙喊道:“当家的,当家的!不好了!牛儿出事了!” “怎么回事?”张父连忙向家中跑来。张氏拉住丈夫便往屋里赶,边对大儿子说,“大壮,你赶紧去请大夫,你弟弟昏倒了!” “啊!”张父大惊,张大壮也吓了一跳,可随着自家娘进屋,却发现张牛儿已经醒来了,正自己揉着胳膊肘呢。 张戈摩挲了下自己纤弱蜡黄的胳膊,心下惊疑不定,适才鬼差走后给他传音,他便知道了自己身体的情况。 他占了张牛儿的身体,也有了张牛儿幼年的记忆。 他昏倒倒不是因为张牛儿身体不好,而是那鬼差给自己安了个名器到他身上,这名器却也不是说给就给了,还倒腾个过渡期,要持续一年时不时浑身发软酸痛,甚至晕倒。 张戈拧紧了眉毛,暗骂鬼差这事情弄的忒不地道。 若是要人离了他生不如死,给个□□什么的不正好,偏偏安了个什么名器,这般邪性!他攻了别人还要别个流血,要是是自己心爱的人岂不是心疼。 哈?你说张戈理解错了?当然不是。 鬼差给张戈名器的解释是这样的:此器之羞人乖张,入人则见血,烈,层峦叠嶂,玉门狭窄。勾魂追魄,残败尤俏,遭遇疾风暴雨之后,亵玩娇,远观洁,能使人肤如雪,唇似胭,眼梢含黛。 鬼差表示他没说错什么呀,只是倒过来解释一番而已。 呵呵。 于是张戈虽然抱怨,却觉得自己的二兄弟,日后是能“翘”,能“烈”的好家伙,还能使自己的受润肤养颜,到时候反而更便宜了自己。 简直不要太好! 这边张氏见小儿子醒了,忙嘘寒问暖:“牛儿?你好点没,还晕不晕?”又一扯一旁的大儿子牛大壮道:“不是叫你这孩子去请大夫,还愣着做什么?” “别!让大哥别去了!”张戈知道自己重生的这户人家不富裕,这个村子里唯一一个大夫要价也不便宜,何况自己的身体本来酒没事,便撒谎道:“我早上没吃东西,刚刚饿劲来了,身上没力气才倒下的。” “锅里不是有烙饼子么!怎么不吃?”张氏听了,埋怨道,便想去给张戈拿来吃。张牛儿是吃过早饭的,锅里早就没饼子了,张戈自然不能让张氏去厨房,便拉住张氏的手,对一旁的张父道:“爹,大哥,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张氏这才发现不对,急忙问道:”是啊?出了什么事情?咋这么早回来了?” 张父露出点喜意:“孩子他娘,我小弟不是在县里读书么,刚才爹收到来信,说是中了秀才了!还跟县太爷的一个女儿订了亲!” “是吗?这可是大喜事!” 张氏早年嫁给张父,虽然也抱怨自家汉子不该把挣得银子都给了县里的小弟,但是后来知道小弟年纪轻轻,却真是读书的料,便也不说什么了。如今听见小弟中了秀才,高兴之余,见自家壮实颇有几分机灵的大儿子便动了几分心思。 至于瘦弱的小儿子一向木讷,张氏却不觉得小儿子能成什么大事。 张氏的爹倒也是个秀才,虽然穷,却是被寄予厚望,张氏早年还过过一段时间好日子,便想着读书是极好的。 可惜张氏的爹死的早,孤儿寡母受人欺负,便早早嫁给了张家老大,自家丈夫不是读书的料,以前也不想这个,如今小弟眼见就要发达了,自家为了小弟求学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银子,若是大儿子能跟着去县里读书,自己儿子这么聪明,不见得比张小弟差! 便是张氏的这个念头,牵出了张戈的求学科举之路。 日后张戈想起这一天,不得不感叹,张牛儿果然是命中注定要中榜眼的,你就算生在个世代农耕的农户人家,也能有个路子上学去。 自己这个二伯实实在在是个“瞌睡来了送枕头”的坑货,让日后张戈不得不怀疑这个“二伯”t就是个天命npc吧! 简直就是送起来没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二伯的“慧眼识珠” 张戈还不知道马上自己就要走上古代至少“十年”的非义务教育之路,俗称科举。 当他慢慢了解了张牛儿的生活后,他决定加强自身锻炼,改变瘦弱的身材!没有现代健身器材,不记得太极拳,啥啥功夫不要紧。 他可以跑步。 于是张氏每日一早起床做饭的时候,便会看见自己的小儿子在外面田垅上或空地处绕着圈子跑。一开始张氏还颇为纳闷,问张戈这是做什么,知道小儿子是为了强健体魄,也不耽搁田里的事情,倒也不拦他。 只是对于张戈跑步的成效,张氏不看好,又一次张戈跑完步大汗淋漓的回来,张氏忍不住了,心疼道:“牛儿,你还是别跑了,你身体还没好,不是时不时还是没力气吗?” “没事,娘。”张戈解释,“没力气才要跑跑的,跑跑步我觉得这几天身体壮实多了。” 张氏怜悯的望着自己的小儿子,有点愧疚:“儿啊,生你的时候家里穷,娘没吃好,才把你生的瘦弱了。我知道,翠儿那姑娘不错,可是人家不喜欢咱们也没办法,她又比你大,不合适。你就不要作践自己了。” 翠儿? h一啊? 张戈连忙回忆张牛儿的记忆,一回忆,不得了了。这翠儿是同村的一个姑娘,比张牛儿足足大了五岁。按照乡下人的审美来看,这翠儿生的虽然不是最美,却是胸大屁股大,好生养的很。 显然张牛儿年纪虽小,审美也没脱离大众,而且色心不小,对那翠儿姑娘是喜欢的不得了。 可惜张戈平生最讨厌大胸的妹子,你问为什么?他是gay。纯纯的gay,你见过哪个男的有一对波涛汹涌的凶器么? 张戈只钟爱肤白,细瘦,平胸的汉子。 汉子!即虽然白瘦却绝对不能娘兮兮的男人。这一回忆,发现张牛儿还幻想了挺多和翠儿在一起的画面,简直不忍直视,污了张戈的脑袋。 还好这翠儿年纪大,也只喜欢壮实的男子汉,对于张牛儿这种看上去风吹就倒的豆芽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对张牛儿的大哥张大壮那宽厚的肩膀,与厚实的肌肉很是青睐,每次遇见他们两兄弟,总是不经意的对哥哥多瞅了几眼。 这个不经意的眼神,对于狂热爱慕着翠儿姑娘的张牛儿是瞒不住的,因为这孩子“可怜”的有着过目不忘的才能,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当他反复回想咀嚼相遇的画面,终于发现并且无可奈何的承认自己的体型严重欠缺。 因此在张戈重生回这个身体前,张牛儿还隐约跟张氏提过想锻炼一下,争取娶到翠儿的事情。 不过张翠儿在五天前出嫁了。 张戈开始跑步的时候也在五天前。 这真是可令人心酸的误会。张氏只当是自己小儿受了刺激了,因为翠儿姑娘嫁的那位是个屠户,那一身的横肉,壮实!很壮实! “娘不是你想的那样!”张戈回忆完毕,哭笑不得,连忙挥手,“我对那位翠儿姑娘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了!” “唉”张氏叹了口气,心疼的看着小儿子,“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到底是最小的孩子,张氏虽然觉得小儿子体弱,又没什么聪明劲,只怕难成大事,可是未来的事情谁知道?那翠儿也不是个好的,没出嫁前知道自己小儿喜欢她,还常常来撩拨。 于是她想了想,咬牙道:“儿啊,你二伯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也去!” “去?去哪里?” “去跟你们二伯去县里读书!” 张氏坚定道:“你也去试一试,家里砸锅卖铁也没关系,你这孩子要是有读书的能耐,以后什么样的姑娘娶不到!” 这么一想,张氏有些开心了,便鼓励儿子:“你这孩子虽然憨,但是憨人认真,娘听你姥爷说过,读书讲的就是要认真,心无外物!你这孩子好好学,要能中个秀才,娘就做主给你娶两个翠儿那样身形的姑娘!” 真不愧是知儿莫若母,知道张牛儿真正喜欢的其实是那位翠儿姑娘的好身材。 这要是以前的张牛儿听了,指不定真是因为这个受到了鼓励,奋发向上,博得了榜眼呢。可是如今张戈听了,想想未来的画面只觉得胃里翻涌。可看张氏的神色,知道自己现在解释了也没用,反倒惹人怀疑。 有个合情合理的原因让自己跑步也好。 他便道:“娘说的是,可是我还是想每天跑跑步。” “唉跑吧,跑吧。” 自己的孩子太痴心,简直操碎老母心。 于是张戈求学之路算是定下了。 至于有没有读书的天分,那怎么可能没有,天分杠杠的好嘛! 张二伯回到乡下后,本就打算扶持下自己的兄弟,知道自家大哥是没那个聪明劲的,便把心思放在了侄子上。还教了几个字,考察一番。这一放真是不得了,张二伯可喜的发现自己的小侄子简直就是天生读书的料子啊! 字教一遍就会了,书读一遍就能背了! 科举大半部分的基础是什么?记忆力啊!如今正是宋孝宗初年(虚拟),科举考试以诗c赋c论各一首,策五道,帖《论语》十帖,对《春秋》或《礼记》墨义十条,偏重于以诗赋取士。 自己年近三十才过了县试,即童子试,虽说被寄予厚望,却也知道自己才能有限,在科举这条路上是走不了多远了。可小侄子不过十岁,虽然入学晚了些,便凭借超凡的记忆力,便是事半功倍。 而大侄子如今已是十三岁,对读书又毫无兴趣,虽然面上显得比小侄子聪明伶俐,骨子里却失了读书那份沉静,不是个能静下心读书的料子。 如此这般对张氏夫妇一说,张父倒是挺高兴,自己大儿子农活能干,缺了还真是有些麻烦,正好小儿子体弱,读书去也好。张氏却有些闷闷,本对小儿子没抱希望,小儿子却是个能读书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倒也不是介意什么,只是本来想着兄弟二人一起能互相照应。如今只有小儿子一人去县里,便生了些牵挂担忧之念。 张戈知道此事却是有些不满,因为他知道自家这个大哥对于读书还是十分期待的,对于张二伯教的那些,夜里也下了苦功去读去背。 这一日吃全家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便提议道:“爹c娘,二伯说大哥没天分就没了吗?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如让大哥跟我一起去县里吧。”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张氏夫妇还没说什么,张大壮却是拒绝了。 “小弟,哥哥还是不去县里了。” “大哥是怕银钱不够?” 张戈自然知道这个家里的困难,便道:“二伯说,上学的应费用,他愿意负担。毕竟是爹供养他读书到今日,哥哥若是想读书,一张纸裁成两半,弟弟有的都愿意跟大哥一起用!” 张大壮眼角有些潮湿,看向自己这个瘦弱的小弟,虽然读书不成了,心里却是暖的:“不用了。那些字看得我脑袋疼,哥哥我也知道读书好,只是实在学不会,在那凳子上坐着还不如去田里活动活动来的舒坦!” “你好好跟着二伯学!日后也中个秀才给爹娘!” 劝不动大哥,张戈便也作罢。 这日便是去淳安县的日子,隶属江浙一带,也是离开杨家村的日子。 杨家村虽然靠近淳安县,可是位置偏僻,在群山之中,农田虽然肥沃,适宜耕种,出了大山的人想再回来也得好几日的路程。而张牛儿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来了。 套好牛车,张二伯握住张父的手:“大哥您放心,此去县里,我一定会把牛儿照顾好。” “唉,这孩子就拜托给你了。”张父也是不舍,张氏已是泣不成声,“也不求这孩子能有什么大能耐,读些书涨涨见识也好。” 张氏一把抱过张牛儿哭道:“儿啊,娘送你去读书,别念着爹娘,你好好读!给自己挣口气。你姥爷常说不患无位,患所以立,娘没文化,记不得别的,就记得这一句。” “意思是不怕没有官位,就怕自己没有学到赖以站得住脚的东西,认点字不论是教书c写信都是个好差事。” “我明白娘!”张戈觉得喉头哽住了什么,前半生虽然有钱却过得狼狈,亲情爱情无一可靠。重生而来,虽然知道自己命运坎坷,可如今有了爱自己的父母兄弟,前生种种还有什么好挂怀。 若是他能逃脱这张牛儿命中禁脔短命之运,待衣锦怀乡之时定要孝顺c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这么一想,张戈忽然感觉自己就是张牛儿,心中隐隐一松,风吹过似乎带走了自己身上张牛儿那最后一丝对父母故乡的牵挂。 如此,身体灵魂浑然一体,灵台清明,仿若新生。 登上牛车时,张大壮上前一步,他方正黝黑的脸上显示出对幼弟的不舍,嗫嚅了一下道:“哥知道你能行不过读不好咱们也不怕,回来哥哥养你!” “我知道,哥!爹娘就交给你照顾了!” 牛车开动,车轮轱辘骨碌的向前划去。青山映绿水,清晨的鸟儿啁啾,山路小径上还遗留着露水,间有轻薄的雾气朦胧。 不一会儿,便走的远了。 那熟悉的三个身影都渐渐昏暗,化作一个小点,最终消失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拜师 淳安县,隶属江浙一带。 县虽然小,却是宋明宗年间一个有名的“文人”县,曾经有享誉文坛的大家周炳文c元知章等文坛领袖于此地出生。也许是山水养人,此地每年的童子试过的人也是全国前十之列。 举人中亦是不乏文采横溢之人,按理说由此历史,此处县学应该十分兴盛,可惜不知为何,近五十年来,凡是淳安县学出去的生员没有一个能过进士科。而邻县却有著名的稷禾书院,因而此地县学便愈发衰败。 张牛儿的二伯母,即县太爷的女儿单明月,虽然只是个小县太爷的女儿,但“这里是淳安县”这六个大字就昭示了一切。按照原著里面张牛儿这个年龄的单纯老实,自然不会有过不去二伯母这一关的说法。 可是前文也说了,张戈,个性很温柔而且喜好朋友,但经常装作冷酷而不跟人打交道的姿态,以强硬的口气掩饰害羞或其他内心真实想法。这种别扭的性格对于外人更是发挥道了极致。 对于尚且在几日间略微熟悉的二伯,张戈已经能颇为正经的回答问题了。 比如吃饭的时候,如果二伯张达民给张戈夹菜,劝他多吃鱼,他纵然不爱吃,也已经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嘲讽”的回答:“我是人又不是猫(猫比较喜欢吃鱼,我不爱吃),而且我有手(我自己来吧)。” 而是木着脸道:“不用,我自己来。。。多谢二伯。”然后默默的将鱼扒拉到碗里米饭的最下层,再不去动它。 可惜这种别扭点对于一个非攻,非男,且对于自家夫君的亲戚前来“打秋风”一事耿耿于怀的真嫌弃,假热情眼!尖!的县太爷之掌上明珠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表现。 单明珠见自家相公没有发现张戈的小动作,反而是很是关心的频频给张戈夹菜,眸光一动,便也伸手夹了一筷子菜给张戈,笑道:“牛儿把这里当家中,可不要见外。” 张戈有些不自在,于是他绷紧了脸干巴巴地吐了一个字:“嗯” “你没来过县城,明天我让下人带你出去逛逛如何?” “哦。” “你这孩子,难道是害羞,二伯母见了你就喜欢,来的路上可有看见什么喜欢的东西?都告诉你二伯,明个添置一些。” “嗯。” “” 真是热脸给瞎子看! 单明珠搅了搅帕子,心想哪怕相公信里说是个有天分读书的,这孩子却比一般的乡下孩子还要呆愣,到底是不识抬举,能有什么大作为?脸上温婉的笑意便掩去了几分。 她自小心气颇高,一心想嫁入高门大户。可命运弄人,早年定下的一门亲,男方却病死了,落了个克夫的名声。虽然看在她父亲乃是一方知县的份上,旁人不敢议论什么,可再也没有她看得上的人家前来求娶。 她年岁渐长,渐渐却看透了几分,便把眼睛落在了寒门子弟上,想找个有潜力的夫君。张达民虽然不算什么大才子,却也是个会读书之人,她暗暗观察久了,发现此人也很有几分野心。只是年龄到底有些大了,三十几才中了秀才。 真正叫她下定决心,还是因为单明月有趣的发现,此人既有野心,却也有几分情义,尤其是长得颇为英俊,观察的久了便动了心。 一个小儿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单明月也不在意什么,可谁知道自己夫君既然想把这个她视为不中用的侄儿送到临县稷禾书院去! 稷禾书院声名远播,自然多的是人往里面送孩子去读书。时间久了,一般人还难进,得有人引荐,束脩之类的费用更是开销不小。听自家夫君的意思还起码要让侄儿在那里读到过了童试! 就那么个木讷的!要是读个十年c二十年还不中,那还了得? 若是喜欢张牛儿,她这个二伯母也不是不能让他先去稷禾书院读个一两年试一试。可单明月已经先入为主认为在这个小儿身上花费功夫纯属浪费,便不想费心去张罗此事。 只见她妙目一转,计上心头。 几日后,张达民一脸兴奋的推开张戈的房门。 “牛儿!这可真是个大喜事。”张达民一把握住张戈的肩膀,眼中溢满喜色:“二伯今日去见了你的老师赵老先生,真真是学识渊博之人!若是当年我有幸遇此名师,也不会如今才中了个秀才” “你怎么了,怎么脸色不好?”张达民兴奋的感叹完,才发觉自家侄儿的脸色有些不对,很是苍白啊! “我没事,就是有些没睡好。”张戈仰头望了望自家高壮的二伯,默默心塞,走到一旁椅子上坐好。有些虚弱的靠在椅背上,过渡期啊过渡期,身上好酸软啊~就像肾虚。 “已是日上三竿,怎可如此懈怠!”张达民有些责怪的说道。想着侄儿年岁尚小,正是心性不定的时候,稷禾书院虽然好,到底人多,自家这个小地方出来,没有什么见识,若是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习性却是难以对大哥交代。 这样一想,觉得妻子前几日的话实在在理。 若是去书院,不如找个名师在个幽静地方静下心读几年书,培养好读书的性情,日后再去人多的地方,懂得些人情世故,今天他又和这位赵衡蒲赵老先生谈论了一番,确是名师。 “明日你早些起床,随我去见过赵老先生欸?你这孩子好像白了许多?” 张达民有些惊异道,这几日在外忙碌,刚进来没注意道,这会儿陡然发现这个衣着焕然一新,且把童髻梳上去露出一张小脸的侄儿,简直有点快认不得了。 倒也不是张牛儿本来的面目就变了,而是短短几天,张牛儿那蜡黄的脸色,好像被擦拭干净了许多似的,显出些白中带黄的感觉。便像是裹着厚厚泥土的精美瓷器,挖出来,换了个地方,一步步擦洗干净了,露出了细腻精致的一角。 原本埋在昏暗肤色下平凡单薄的脸,也像是被勾勒出了些波澜的轮廓,因为身体酸疼而皱着眉眼,懒懒歪坐着的身体,也显得格外青涩柔软。 无端端让张二伯想起了出新的那根根绿竹,虽然笔直挺立,却也有横斜而出者,失之挺拔之态,却另有婉约之妍,这本不该是竹子该有的形态。 “是吗?我自己倒是没注意。”张戈纳闷,“对了,见那个赵老先生是要干嘛?” “自然是要,拜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文正极”之相 赵老先生,赵衡蒲。 单明月之所以想到让张牛儿拜此人为师,完全是机缘巧合。她一开始只是让下人去留意一些学识还不错,又不会在淳安县久留的教书先生。谁知道打听到的人都不如心意。 学识不好,自家相公会识破。学识好些的,又大多在淳安县内久留。 一日,单明月的手帕交却无意提起一人,正是这位赵先生。单明月的手帕交乃是临县的大户人家出身,听说单明月在寻好先生,便当个奇闻说个单明月听。 “这个老先生据说大有来头,什么来头我倒是不晓得,只说是帝京那边来的。一年前他在我们那边收了几个徒弟,说来有趣,他收徒弟不要世家子弟,只在那寒门农户里去找,而且还要他们随他去深山里住着。” “若是教得好也就罢了笑人的是,据此次回来的那几个学生道,此人却是个不会教人,生着一张凶脸,只知道让他们多看书。这样一来纷纷那些送孩子去的人家不肯了,便把学生都接了回去。” 单明月一听,深深觉得自己这个手帕交简直是典型古代版的“中国八卦好闺蜜”,贴心为她着想。心动不如行动,立刻就着手准备让张牛儿跟着此人去那深山好好深造,不学到一举过了童试的程度,不要回来。 这边赵衡蒲也深深受到了打击。 在天生长得凶,孰之过也?! 那些小屁孩都不是认真跟老朽学习! 坚持深山读书法一百年不动摇等诸多观点后 后来在再不找个学生自己就快穷死了的纠结中,赵老先生决定不管怎么样,先随便找个学生教着吧。 当然束脩是万万不可少的。 而且这一次要说好,不能不学了就硬把原来交给他的束脩又抢回去。 于是,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张牛儿顺利拜师了。张戈在猛一见到自家师傅那张能吓哭三岁小孩的凶脸时,还以为自己的二伯把自己卖给了人贩子或者强盗。 但是马上想到,这是不可能的。 二伯自己都亲自与这人交谈确认学识渊博才带自己来的,怎么可能不靠谱,最重要的是命运必然会让张牛儿中榜眼的。纵然有过目不忘的才能,老师也不可能太差劲。 以貌取人可不对! 于是淡定的行了拜师礼。 可惜张戈还是小瞧了古人的智慧。单明月表示,要让自家夫君打听道的全是假消息简直不要太简单,因为财政大权在她手上! 拜师的那个下午,二伯母就贴心的给赵老先生送来了张戈的全部用品,厚厚的束脩(对他而言)和希望自家侄儿一心向学,苦读几年再回来应考的深切愿望,外加一辆牛车与车夫专门送他们去赵老先生心仪的深山中去。 赵衡蒲被这样殷切贴心的待遇深深感动了,暗暗想这一户人家这样信任自己,哪怕张牛儿是个不堪造就的庸才,自己也要尽心教导。 这边张戈不得不感慨命运弄人,自己在淳安县屁股都没坐热,就又要转移阵地了。 且不说离别的依依叮嘱杂七杂八。只说牛车一路行进,坐在车上的赵衡蒲和张戈已经互相枯坐了半天。赵衡蒲由于自己上次的经验,怕一开口把这娃儿吓哭了,便默默不语,倔着一脸凶相,瞪眼看外面的风景,实则小心打量这个新弟子。 他早年也学过一些相面之术,虽不以此为收徒的条件,每每收个弟子却也忍不住要观上一观。 赵衡蒲看这张牛儿绷着脸,低着头,似乎快要睡着的样子,可牛车每有颠簸,却又能及时用手扶住不让自己颠倒,便知道这小儿是个能藏住心思的人。 读书的天分自然不以面相论。 这时候张牛儿似乎感到赵衡蒲正在看他,有些疑惑的抬头,一双斜飞的眉下半合的眼脸睁开,眉眼清晰的显露人前。 刹那间,赵衡蒲感到一阵心悸! 这是什么面相!? 虽然还未长开,观不真切。却确确实实乃“文正极”之相。古人常流传某某道士判定某人人乃是文曲星下凡,其实这些判定也是有依据的。 赵衡蒲有些激动的抓住张牛儿的胳膊道:“你你可是有过目不忘之能?” 张戈被这老人猛的动作吓了一跳,眉头不自觉一跳,为什么长辈们都爱用或激动或高兴的语气抓他的肩膀说话! 看不出他张牛儿的身体十分瘦弱吗?! 忍住肩膀的疼痛,张戈拍拍自家师父的抓住自己手回道:“师父,可否先放开弟子?” “到底有没有?”赵衡蒲激动的往前凑了凑,瞪着一双牛眼又问了一遍。 “大概有吧?” “好!”赵衡蒲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老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好孩子,你日后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入了山里,我便倾囊相授将毕生才学都交给你!” “师弟啊师弟,这一次我怎会不赢你!哈哈哈哈哈!”笑声如雷鸣般在狭窄的车内回荡。 张戈揉了揉肩,牛车里就这么点地方,不然他还真想坐的离这老人家远一点。 关门弟子什么的,听起来不光中二而且好武侠的感觉一一。 这是张牛儿的命数,他张戈既然占了,自然要顺着历史走一遭。只是一开始二伯只告诉自己此人是个帝京来的学识渊博之人,听其刚才所言,难道还有什么背景不成? 也是,若是真无一点背景,一个寒门子弟要想夺得榜眼,若非当真文采斐然名动四方,多少也该有些背景才是。 张戈虽然看上去冷静,心里却已经是挠心挠肺的想探听一番,可话到了嘴巴,抿了抿唇,又抿了抿。 只挤出个:“师父,你小点声。” “?“赵衡蒲一愣。笑眯眯的望向自家好徒儿:“怎么了?” “有点烦。” 这时候“磕蹬”一声,牛车停了下来。不一会儿,车夫小心地掀开帘子道:“少少爷。” “到了?”张戈问。 车夫有些踟蹰:“不是,是前面岔路草丛里好像倒着一个人。” 倒着一个人? 张戈和自家师父对视一眼,下了车。 可不,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半身的血,衣料华贵不凡。 张戈想了想,伸出手想将少年翻过来,刚碰到少年的身体,却猛地又地上的人被擒住了胳膊,这次被抓的力度极大,张戈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发出“嘶”的一声,看向地上的少年。 正巧与少年的眼对上。 那是一双危险的眼睛,而且你知道眼睛的主人对你充满了防备。 发丝凌乱的凝结在少年的脸上,只露出这双眼睛,而这双眼让张戈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仰头看过的第一个夜空,看上去平静,实际上清冷,带着俯瞰众生的高高在上。 张戈一下子就厌恶上了这个眼神。 连带着,这个躺在地上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救人,俊男。 虽然倒在地上的人用眼神显示了警告,但他马上又晕了过去,威力大减,张戈反而是凑近了几分来解脱自己的胳膊。 我抽,我抽擦! 张戈拧紧了眉毛,双手齐上来扳胳膊上的手指。 我扳,我扳擦! “少爷,您在干嘛?这个人咱们是救还是不救?”车夫有些纳闷的问道。这时候赵衡蒲上前一步,抓起少年另一只手探了探脉相,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道:“嗯应该是受了外伤老王,你帮我把这个人扶到车上去。” 赵衡蒲看了看四周,已是黄昏时分,暮色暗沉。 “没想到已经走到这里了,回县里已来不及了,此处离我们借宿的村子近,那里倒是有老朽藏的一些药材,先赶紧赶路吧!” 赵衡蒲既然已经认定了张戈作他的徒弟,对于张戈的行为便更加注意,见张戈犹自抽胳膊的举动,便带着几分严厉教训道:“此人重伤未愈,就算你被抓疼了,堂堂男儿还不能忍一时之痛吗!?救人要紧,还不上车!” 赵老先生还不知道,就他以为的几分严厉,配上他强盗一般的凶脸和如雷的吼声,效果惊人,把车夫吓的直哆嗦,张戈的心都漏了一拍。 “臭老头。”张戈忍不住嘟哝,自然明白是救人要紧,抽胳膊其实也是为了更方便搬弄此人。既然被误会了,再费时分辨倒不如用行动证明,他便用了些劲的把此人一只手搭在自己身上,半扶半抱弄起来。 扶起来张戈才发现这人似乎比自己高了不少,也重了不少,一时一个趔趄差点歪倒,老王见了连忙帮扶。 “少爷,您把这人给我扶吧。”老王想凑近接过此人,可惜怎么也找不到插手的地方,这人拽紧了自家少爷的胳膊,他要接过去反而妨碍。 “不用了,你上前,把帘子拉开。”只有几步路,张戈用劲加快了脚步,在老王帮助下,好不容易把此人弄到了牛车上,这才放松下来,看了一眼一旁已经坐好,老神在在的赵老夫子,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热汗。 “师父,这人怎么安放?”张戈虽然不是学医,也知道像这种似乎是受了外伤的人,在牛车李蜷着不妥当吧? “你坐地上去,把位置让这小子,让他横躺着。”赵衡蒲闭着眼,在袖子里掏了掏,“给,把这两颗药丸给他喂进去。” “哦。水囊呢?” 张戈翻身在行李里翻找水囊。赵老夫子听着动静撩开一边眼皮,“啧!还找什么水!这么两颗小药丸,直接给他喂进去才不浪费了老朽的药效。” 张戈也正纳闷自己的水囊怎么不见了,听见此话便懒得找了,这么一张爪子抓着自己也不好找东西,便直接拿起药丸拨开“病人”的头发,把药丸往人嘴里塞,却是塞不进去。 这人看上去虚弱,嘴巴倒是像个蚌壳。 张戈有些烦恼的想,不自觉的按了按食指指甲。想了想,坐回座位边上坐着,把“病人”的头扶到自己大腿上。活动了下手指,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此人鼻子。不一会儿,便见此人有些难受的将嘴张开了一些,张戈眼疾手快的将药丸塞了进去,然后将此人的头往后一仰,满意的看着这人喉咙一动,将药丸咽了下去。 喂好药,张戈这才小心又坐回牛车地上去。隔着帘子对老王道:“老王,可以走了拣平稳些的路。” “唉,好咯,少爷。” 只听见“啪”的鞭子一甩,牛车便又慢慢向前行进了。 牛车闭塞,张戈坐在地上,头正好对着躺在座位上的“病人”。适才一阵搬弄,这会儿满身的汗,干净的衣服也沾了好些泥土,张戈便感到有些不舒服,拿出旁边小格子李的帕子擦了擦脸,脑袋一转,看见这救上来人脸上也都是些泥浆土,便顺手也给他抹了一把脸。 虽然动作看上去粗暴,动作却是轻柔,而且越来越轻 这小子好像挺白! 当发现这一点后,张戈复又暗暗加重了力道,原本被泥土糊住的脸渐渐明显,露出棱角冷峻分明的脸,鼻梁挺直,虽然头发有几丝已经凝在脸上一络一络,整个人也看上去落魄不堪,但张戈不得不说,这张脸真是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实在难以想象帝王不去爱这样的俊男,居然还看上了张牛儿。 自己要是日后有这样刀削一般的眉,才不枉是个男儿。忍住了想摸摸自己的脸的,张戈默默收回了帕子。 正当张戈快要睡着时,突然听见远处影影约约传来女子歌声。 “暮宿南洲草,晨行北岸林日悬沧海阔,水隔洞庭深。烟景无留意” 渐渐声音越来越近了,赵老夫子不知何时也睁开了眼睛。 “画舫烟中浅,青阳日际微罗袖拂行衣。君为陇西客,妾遇江南春。” “朝游含灵果,夕采弄风苹果气时不歇,苹花日自新。” 张戈凝神听了一会儿,觉得这没有现代乐器混杂的女子清唱之声,回荡在山野之中,别有韵味,着实好听。 “不知道是谁唱的。”张戈感叹。 “唉。”赵衡蒲道:“不过是个普通女子的歌罢了。” “普通女子?”张戈有些吃惊,问道:“民间女子识字的不是很少吗?她唱的歌倒是很文雅。” “识字是为了通晓道理,女子唱歌却只要记词就好,也无大相干。淳安县好歹也是文风甚浓,听多了自然会有人唱。” “你这憨小牛没见过世面,若是有机会,老朽带你去上京开开眼界,看看什么叫咳咳,你既然是老朽的徒儿,便该一心向学,不要让歌舞什么的迷了心智,对这些不要问太多。” 张戈看了看座位上躺的人,道:“救这人,会不会惹上麻烦?”面目衣着皆不是平凡人等,张戈不知道原来张牛儿有没有遇到这人,毕竟自己就是变数。 “嗯?”赵衡蒲先前没注意,这才发现躺着的人已经擦拭了一番,看的清模样了。“吓,此子生的倒是好!”牛车中昏暗,赵衡蒲身体向前倾凑近看了看,当看得清楚全部面相的时候,身体反而一怔。 “怎么了?”张戈感到犹疑。 赵衡蒲背过身的脸有些严肃,越发显得凶悍老丑。听见张戈的话,不动声色的回到了原来位置上,闭上眼睛:“什么怎么了。是个人都有落难的一天,老朽我救都救了,还怕什么麻烦。” “何况,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当最后一丝金乌都沉沉落到西边,黑暗便铺天盖地的笼罩了大地,牛车也越显昏暗,所幸一行人很快就到了赵老夫子藏药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师兄师弟 且不说到达赵衡蒲藏药的地方后,如何如何救治“病人”,然后第二天又带此人一同进了赵老夫子的深山住宅。 也不说张戈如何如何暗暗诧异这深林之中,溪流之畔这虽然破旧简陋的田家房舍如何颠覆自己一开始所想的山顶洞人居住之所。此处虽然简陋,但其山林僻静,鸟悦清啼,对于张戈来说实在是理想的读书圣地。 学霸的心就这样星星之火 然后,在看见自己的师弟齐子白后成为了燎原之势。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一袭麻衣的师弟就像新生的翠竹一般端坐在溪流边的大石头上,手握书卷,眉目如画,听见动静抬起那清澈的眼睛,看见一行人,带着几分疑惑的喊了一声:“师父?”。 就是这几分疑惑而显得懵懂秀气之态,就这样“噼里啪啦,哗啦哗啦,啪叽啪叽”猝不及然的让张戈的大脑一片混沌,心口“中了一剑”。 今年的春风格外和煦呢,野花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 这个一定就是师弟了吧! 这一刻,张戈转头看了看自家师父格外凶悍的脸,然后又转头看了看清秀白皙可人的师弟,忽然感到命运啊,真是待自己不薄。 虽然师父好像不太可靠,但是有师弟啊! 虽然师父长的有些凶悍,但是有师弟啊! 张戈不自觉的按了按食指手指,好个风姿动人的少年,虽然面目清秀,却也非男生女相之人,可偏偏那腰带束着的腰身显得盈盈一握,让张戈忍不住红了红耳朵。这边赵衡蒲倒是没发现张牛儿的怪异之处,在齐子白说话后,便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一边吩咐老王把病人扶到自己屋子里面。一边拉过张牛儿道:“这是你师弟张牛儿。”又指着齐子白对张牛儿道:“这是我的三弟子,齐子白。”说到这里,赵衡蒲迟疑了一下,摸了摸乱草一般胡子:“我还有两个弟子,皆是亲传,若是有机会再给你细说。”说完,赵衡蒲叹了口气。 “子白,你带你师弟去西边那个房间住着。” “是,师父。”齐子白应下,对张戈温和笑了笑道:“师弟,你跟我来。”然后很自然的牵过了张戈的小手。 好像有什么不对? 师兄? 张戈仰起头看看齐子白,再看看自己明显比拉着自己的人的手小了一圈的小手,这才反映过来,这个看上去十五c六的少年不是自己的师弟,而是师兄!而这个拉小手的动作,看上去温和的眼神,就跟张戈当年看惹人怜爱的小学生的的表情一样。 自己现在只有十岁,而且身体瘦弱,发育不好,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被当成小孩子了。 张戈忍不住抽了抽手,惹的齐子白迟疑的看了看他道:“不必害怕,我带你去房间。” “不。”张戈木着一张冷冷的脸,感到自己的手指都开始僵硬了:“不怕。我,你”忍了忍想了想,然后齐子白就看见自己这个新来的小师弟表情越来越严肃,眉毛也皱了起来,小小的脸上做出这样深思纠结的表情,让他感到有些奇怪。齐子白思索一番,恍然大悟,蹲下笑着对张戈说:“师弟,茅房在屋子后面。” 哈? 正在纠结年龄,且烦恼自己这见到生人就说话不利索的毛病的张戈,就这样被师兄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的眉头一跳,抬头看了看“小”师兄秀气关心的脸,嘴角一抽,感到脸上冒出一团团热气。 “我带你去?”齐子白提议,见张牛儿不动,以为他人小不好意思,又温和的补充,“不过也很近,你也可以自己去,往那边走,绕过屋子就到了。” “不!”张戈脱口而出。感到蔓延的热气正准备突破整个脸颊。无法想到自己娇羞脸红的样子,张戈连忙抽出了手,赶前一步走到白子画前面。示意自家师兄向前,自己不是要去茅房。 而在张戈走后,赵衡蒲回房,正好看见老王走出房门,见到赵衡蒲木着脸的模样,老王有些害怕,偏头望一眼屋子道:“赵先生,那个人已经醒了。” “嗯。”赵衡蒲点点头进屋。 老王却带着几分小心向赵衡蒲走进几步道:“赵先生,老奴已经把少爷送到了,这就回府了。” 赵衡蒲有几分诧异的望了眼这老奴,他本以为这老王是县太爷家里派来服侍张牛儿的,他之前几个弟子便是如此。虽然他也没打算让老王留下,而是要让张牛儿自力更生,可这老仆如此行事,再想想那位县令千金的做派,他便品出几分蹊跷。 不过只要不是把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文正极”之相的徒弟带走,他懒的去想这其中的龌蹉。 赵衡蒲已立志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给张牛儿,只他收徒虽然看重资质,却也更看重人格。张牛儿的二伯做了县令千金的女婿,这孩子在县令府中住的那段时间,若是沾了些富贵子弟不好的习气,或是年岁尚小,定不下心却是不好。 他当前的烦恼,就是如何在教张牛儿前好好磨砺考验他的心性一番。 淳安县令府中既然连仆人也不留一个,又有人叮嘱他老人家好好教导,看来是有心打算让张牛儿晚些回去。三年五载也足够他赵衡蒲教出个好徒弟了。 他这样想,便回道:“嗯,你且去,老朽自当会好好教导牛儿。” 老王向赵衡蒲告辞后,也不跟张牛儿告别,便下山回去了。晚些时候,张戈知道此事,因他本来就没想过有人服侍自然也不在意。 却说张牛儿回了自己的房间,推掉齐子白要帮忙的建议,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有心在周围转一转。 他出了房门,沿着房舍周围篱笆走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山林之中树木葱郁茂盛,屋舍周围也是林木众多,树荫浓厚之故,他走着走着,突然感到身后有一阵凉意。回头一看,却见于他背后三米之处竟然有个形貌委顿的老妇人! 张戈还未表现出慌张惊吓之态,这老妇人却被张戈回头的动作吓了一跳,眼睛一瞪,双手握住篮柄向后退了好几步。 “老婆婆别怕。”张戈哭笑不得,有些无所适从的解释道:“我,不是坏“话未说完,却见这老妇人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拉住张戈的胳膊就往屋子中拖。 “人。唉?嘶!”老妇人抓的正是地方,却又是张戈这几日频频受难胳膊,张戈疼的心中咒骂不已,这特么蛋疼的幼小体质,便是反抗这老妇人竟然也不行,这几日捣腾在他身上的青紫又得加深! 他本来也没走多远,这老妇人力气大又走的飞快,竟然很快就回到了赵衡蒲的屋子前。张戈兀自难受,透过篱笆,听见自家师父的声音从对面飘了过来。 “唉自当如此嗯你且在此住段时间。” “多谢不必”又似乎有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虽然隔着房间只有只字片语,这声音却特别的叫人一下便能分辨出。 几多迷离温润之感,像是那人将玉石含在口中,明明该是模糊混沌,却偏偏字正腔圆,带了几分古怪的磁性。 张戈按了按食指手指,落在耳边的发丝动了动。 老妇人意识到赵老夫子家中有人,便停了下来,而这会儿赵衡蒲已经听见门外的动静,不禁推开门出来一看,只见这老妇人对赵衡蒲施了个礼,扯了扯拉着的张牛儿。 “先生,这小孩鬼鬼祟祟在后院外头转悠呢。只怕前几日丢的腊肉就是这小子偷的!” 他不吃腊肉好吗? 张戈心里冤。 见状,赵衡蒲笑了笑道:“青姑,这是我新收的学生,今天才来,你误会了,快把他放开吧。”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腊肉又被偷了吗青姑,改明买点砒(分隔)霜(免屏蔽)放里头,指不定能抓到人。” 张戈:“” 抓到人?师父你认真的吗师父!□□吃了人还有命?师父你要抓死人啊! 看着赵衡蒲凶神恶煞的脸,张戈打了个寒颤,胳膊好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好一个憨牛儿 青姑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松了手。 “师父。”张戈喊了一声,揉揉胳膊,“牛儿,这是青姑,日后你有什么生活上的需要,便和她说。”赵衡蒲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什么,一双牛眼透出几分明显的笑意道:“有什么爱吃什么也可以跟青姑说,不过也要看你小子能不能吃得起了。” 这是什么意思? 张戈看了看老妇人,却见这老妇人正有几分怔怔的看着前方,感到张戈的目光,有些窘迫的低下了头。 “青姑,你先下去吧。”赵衡蒲又道。 “是。” “牛儿,为师乏了,去小憩一会儿,你来照顾尹公子。”赵衡蒲见张牛儿听的木楞,便弹弹衣摆,向外走了几步提醒道:“还愣着干什么,你这小子救回来的,便自个照顾,还想让为师花钱请个人来伺候?” 我倒是没这么想不过这叫什么事啊!? 张戈有些憋屈的想,直觉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隐隐有种诡秘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他还不知道这不过是自身被鬼差改造过的身体,因为那几丝亡灵的灵气,在即将与宿命相遇的前夕,发出的预警。 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夏暑冬寒,哪怕是寒冬腊月之日,为了心中的希冀,屈伸僵硬的手指,挑灯夜读立志求学的辛酸,原主张牛儿在沦为禁脔的愤恨苦楚,半生的恩怨情仇,徒劳的挣扎。 哪怕鬼差说的天花乱坠,这一条明知坎坷的路又岂是好走。 恩c怨c情c仇。 张戈扒开半开的门,与一双黑沉幽静的眼睛牢牢的对视上。张戈的瞳孔带着几分惊艳的张大了些许,直到那眼睛的主人撇开视线,才感到自己浑身一松,似乎刚刚他的呼吸都因为这张光华照人的脸岔了口气。 床上的少年似乎因为受伤,有些虚弱的半躺在靠枕上,看上去人畜无害,半阖的眼显得温和乖巧,光洁的额头,飞扬的眉上是一条缠绕了好几圈渗血的白色绷带,带尾稀稀疏疏的参杂在发丝中。 待张戈走的近些,少年复又注视着他,嘴角勾起一丝笑道:“还没谢过小恩人救命之恩,在下尹四辉,不知道小恩人如何称呼?”明明这语调十分温和,这位尹四辉尹公子的话语动作也看上去不疾不徐,庄重有礼,可张戈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有尹四辉这是什么名字?感觉有点逗比啊。 “哦,我是张”张戈看着尹四辉的眼睛,本能想说出自己的名字,这会儿突然想起自己现在不是张戈了。 “牛儿。”顿了一顿,张戈吐出这两个字。话一出口便感到有些窘迫。 就像一个乡下孩子来到一个逼格极高的地方,大家都叫啥啥羲之,啥啥宗元,而自己介绍自己叫狗剩的感觉,而那些羲之c宗元也都是些长的的清朗干净的高富帅。当然张戈并不是张牛儿,所以在自己感到羞恼的那一瞬,他便直觉到自己的身体意识似乎还是有些受原主的影响。 虽然原主的魂灵确确实实是不在了。 “哦。”尹四辉些孩子气的点点头,迷离温润的声音带着微卷的声线几近喃呢道出“牛儿”两字。又嫌不够似的加上一句:“牛儿小恩人~” (⊙一⊙) 张戈突然感到自己的名字散发一股浓浓的色(分隔)情(不然会被屏蔽)感觉,其实牛儿这个名字真的是很乡土很普通吧。特么尹四辉你敢不敢好好讲话! 适才自家师父喊他的名字喊得起劲,嗓门响亮,自己先前隔着墙都能模模糊糊听见这位四辉公子与师父讲话 所以,现在。 这家伙果然是明知故问吗?拿他张牛儿的名字当乐子。尹四辉公子我们好像不熟,你这样开我玩笑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知道吗? “担不起小恩人三个字,尹公子你还是叫我张牛儿吧。”张戈的脸刷的冷了下来。 尹公子似乎并不会看人眼色,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听了张戈的话,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吩咐了起来。 “嗯,也好。那牛儿你去弄些热水来吧,在下想泡个脚。” 你没看错,就是这样理直气壮地,漫不经心,理所应当的吩咐起来了,还是泡脚好么!? 你能想象“潘安”一本正经的对你说:“牛儿你去弄些热水来吧,我想泡个脚。” 或者“卫玠”兴致勃勃的告诉你说:“牛儿你去弄些热水来吧,哦,不是洗水果,我想泡个脚。” 因此张戈直接表达了不满:“这时候泡脚好像不好,公子你还是不要泡脚了。” “唉?是吗。”床榻上的贵公子微微抬头,黑眸中刹那间掠过一丝委屈,抑或是惊讶不解,纠结的难以言说。只清晰的让旁观者察觉到他那不得洗脚水的哀伤。 “嗯,牛儿说的是。”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刷的一下,张戈脑海中弹出这几个字。 不过接下来尹四辉的话打碎了张戈的看法。只听那迷离温润的声复道:“既然要洗脚,所幸都洗一洗。在下满身药味,着实难受。” “不知道牛儿愿不愿意为在下,擦个身?” 擦个身?擦个身。擦个身?! 男人给男人擦个身也没什么,毕竟找个女人来给男人擦身那就要负责任了。哦索很正常,答应他也没什么,前提是他张戈乐意才行。 可是特么重点是:为什么不洗脚就要擦身,尹四辉公子你真的有好好听我讲话吗? 张戈脸色不变,干脆道:“没有热水。” “哦?”尹四辉脸上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眼神:“莫非,牛儿小兄弟你害羞了?”此时已近正午,朝阳愈烈,大片暖色的阳光涌入窗柩,驱散昨夜遗留下来的清凉冷意,势要将这一方小天地烤炙的火热。 尹四辉自然不是尹公子的真名。只见他饶有兴致的暗暗打量自己床前的半大少年,带着乡下孩子特有的色彩,干枯黄瘦。偏偏站的笔直,也不拘谨,故作镇定的小脸一双眼睛却生的极好,若是以形状说堪堪以杏眼描绘,偏生一双眼角向上微挑,便有了那一丝妩媚的难描难画之感。 这小童,生的女气了。 这尹四辉公子,天生风流,尤爱鉴赏别人身上那几份独特的美感。若是全然是个乡下小子也就罢了,偏偏救了他,叫他看在眼里,又生了双好眼,便起了几份逗弄之心。偏生张戈又是个别扭不会藏心思的。 这不。只见床前的小童明知是激将,却依旧冷着脸说:“害羞什么?你擦身,我师父的药白给你涂了。” “在下只是简单擦拭一番,自然是不会动涂了药的地方。还要劳烦牛儿了。”尹四辉温声道:“在下痴长牛儿小兄弟几岁,牛儿若是不嫌弃,不如叫我尹大哥吧。” 先是恩人,一会儿又是牛儿,这时候还想叫我牛弟弟吗。 张戈背过身去:“我就是个庄稼小子,担不起公子的弟弟。”说完,张戈便出门去了。尹四辉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姿态悠然的躺回了榻上。 尹四辉本来就只是逗逗张牛儿,张牛儿走了正好睡个午觉,实在不得不说是这位尹大公子的恶趣味。 只是没想到他却是想错了。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出声响,他一睁眼看见张牛儿有几分吃力的把一个木桶放在了一旁,另一支胳膊上挎了一个篮子。 张牛儿放下篮子在桌子上,有几分不自在道:“先吃饭,再给你擦身。” 一来二去,叫尹公子看出张戈的心口不一,面冷心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兴趣 张戈最近有点烦闷,自从他帮尹四辉擦过身后,这位贵公子好像就开始“洁癖”了,一天不擦身就各种毛病,不是喊头疼就是身痒痒,偏偏伤经动骨一百天,尹四辉虽然下床是没问题,但是也要少动弹,更不要说是打水的活计了。 在青姑处领好了早饭,推门进到尹四辉的房间,这不这位大公子又开始嘟囔了:“唉牛儿~水烧好了吗?” 张戈从篮子里取出碗筷,有些重的放在桌子上,道:“尹公子您又身痒了?” “惭愧,在下确实是浑身不适。” “呵。”张戈皮笑肉不笑道:“其实身痒不一定是没洗澡的缘故,公子您是不是身上长跳蚤了” “哦?”尹四辉黑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或许就是如此呢。牛儿不如说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不想接话,张戈抬头看看一大早就有些犯阴的天色拿了木桶出去,前往厨房烧好的锅里舀了几大勺热水,再回来的时候取下昨个晾在外面的帕子扔在木桶里。推开门,见尹四辉已经坐在桌子旁边用起早饭来。 虽然夹的是青姑做的酱菜加包子,那一双筷子却使得好像在吃什么珍馐美味似的,微微卷上去的袖子恰到好处,露出骨节分明的左手,手腕的弧度显得十分优雅有力有力到张戈觉得此人在,很认真的吃饭。 可是看这位尹公子的神情,却又不像,懒懒闲闲的。 尹四辉听见张戈进来的动静,有些百无聊赖的看了他一眼,勾起一抹笑,似乎清晨的露水都摔碎在他那清冷幽黑的眼睛里,深情的叫人迷醉恍惚。张戈也是个凡人,自然不会例外。 只是他动心的那一刻却同时想到自己救这个少年的时候,那双眼睛中更加清冷的神采,那样的清冷和现在这双深情的眼睛是同一个人,怎不叫人心里一惊?本能的,那一刻的厌恶又弥散上了张戈的心头。 张戈按捺下想要出去的,微微偏过头,问道:”吃好了没有?” “把碗筷都收了吧。”尹四辉放下筷子,淡定的吩咐道,然后站了起来,绷带缠住的右手便又笼回袖子里。 “先放着,我给你擦下身,等会儿再一起带回厨房去。”张戈上前将木桶搬到床边,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尹四辉有些手脚不便的用左手慢慢扶着墙走回床这边。 一个没打算要帮着扶一把。 一个也没打算有这个请求。 待尹四辉重新回到床上,靠在枕上,张戈便绞了帕子递过去,尹四辉接过,也没说什么,慢吞吞的将自己的脸擦了,这么“乖”的模样让张戈心里厌恶烦闷稍减了一些。 接过尹四辉递回的帕子,待尹四辉躺好背过身去,张戈便有些急躁的去扒床上少年的衣服,这绝逼是没有什么贪色的意思在里面的,张牛儿的身体还小,也没那个条件。故而张戈每次擦身心里想的都是速战速决,拾掇好这位大爷就可以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不过当张戈一鼓作气扒了少年的上衣后,还是又一次,再一次,复一次的感到脸上烧烧的,耳朵开始烫了起来。 绞了热乎乎的帕子隔着手掌贴上去的肌肤无疑是温热的,而这热又似乎很是烫人,让张戈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不会被烫伤。 尹四辉在这几天天天都会上演一遍的尴尬时分里,很清晰的听见床前的小童发出了些微吞咽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吞咽声,他不用回头也想象的出来身后那别扭的小子此时此刻的模样。 “牛儿,你再不擦,这帕子就冷了。”尹四辉淡淡提醒道,平坦劲瘦的躯干动了动,背过的身体伸出灵活的左手按在了张牛儿附在自己后背上的那只小小的“咸猪手”。 边提醒,边不经意的摩挲了一把。 暗叹,果然是农家出生,骨节分明粗糙。感慨的再摩挲了一把,却出乎意料的觉得小手有几分顺滑,滑过去的那一刻,丝绸一般的触感让人莫名的生出了多摸几把的。 尹四辉有些疑惑的侧过头看了看自己按住的那双手。 而张戈则在听了尹四辉的话后,有些羞恼的以为尹大公子的这个回头的眼神莫名嘲讽。抽回手,重新绞了帕子,嘴巴动了动想开头分辨,却也知道是自己色迷心窍,到底理亏,最终抿了抿唇,埋下头,手下用了些劲在尹四辉后背上擦了起来。 若是一般人羞恼了,少不得也就应付应付,胡乱擦拭一气,可张戈虽然别扭,偏偏又是个细致认真的,事情不做便罢了,做便要做好。在他定了心神后,便像作画似的,在没有绷带覆盖的地方东擦两下,西搓一搓。屏气凝神,不放过一丝空余! 这么个擦身的方式,也不怪尹四辉天天要来一遍,实在跟按摩一般舒服的很。 说是擦身也不过是上身,下身便是尹四辉有要求,张戈也万万不会去擦,他只想自己这个张牛儿的身体虽然小,自己真实的年龄却是和这少年差不多的,自己是gay,看了这位尹公子的身体说到底还是不好。 又不是我的受 何况尹四辉并无此要求。 过了十日,尹四辉的右手可以沾水了,张戈便顺势推拒了擦身的伙计。若是两人就这样一个“无聊逗逗牛儿”一个“遇见少搭理”故事也不用进行下去了。 日子渐渐接近春末夏初,夜晚的蛙声虫鸣一片。那是前一日夜晚就星月齐辉预示了第二天会天气十分晴朗的日子,而在那个前一晚和第二天的张戈都感到了一种浓浓的郁卒。 前一晚想借着自己现在年纪小和师兄睡一起的撒娇样子被尹四辉看见了! 第二天因为过渡期浑身酸软娇喘连连的娇弱样子被尹四辉看见了自己还昏倒在了出来散步的尹四辉怀里!!! 好不容易克服了别扭心理,为了追求师兄而放低的姿态,身为一个“大”男人却容易酸软的模样都被尹四辉知道了。 那个天天都想着逗弄别人打发人的尹四辉公子。 见鬼,看来要用男人的方式,让他把嘴闭牢一点。 英明尽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无耻 “师兄~我怕黑~牛儿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呵~” 呵什么呵! 听着身后发出的调侃十足的声音,张戈暗暗诽谤,一大早就被抓现行,真是霉气。张戈拽紧了手中的毛笔,埋下头装作专心写大字不管是什么?我没都听见的模样。 尹四辉见了正想再调侃一番,这时,却从窗户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尹兄,原来你在这儿!” 齐子白撑着一把伞走过,路过书房隔着门有些惊喜对尹四辉喊了一声,当下便收了伞走了进来。 张戈听见齐子白的声音连忙转过头,只见自家师兄今个一身青衣,好生清爽,便忍不住露出些期盼高兴的神色,眉目一转,又突然发现尹四辉正有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张戈赶紧低下头,那种撒娇被发现的羞耻感又一次席卷了张戈的汉子心。 虽然知道自己这副身躯年龄还小,在外人看来小孩子对比自己年长的人撒娇也是正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张戈就是觉得—— 尹四辉知道。 知道自己对齐子白的心思,绝对不是师兄弟之间的孺慕之情。 齐子白有些好奇的看了看书桌前的两人,笑道:“尹兄在和牛儿师弟说什么?” “在下看牛儿小兄弟年纪虽小,又新到此处,却能这么快定心学习,笔耕不缀,心下感概。”尹四辉意有所指道:“难怪赵师已经多年未曾再收徒,如今却肯破例。” “家师这些年倒也不是不想收徒弟。”齐子白想到自家师父为了银钱也收了几个胡乱收了几个徒弟的事忍不住红了红脸,“只是先前收的几个达不到师父的要求,纷纷回去了。牛儿师弟有向学之心,家师也是十分喜悦。” “原来如此。对了,齐弟找我可有什么事吗?” “我听老师说尹兄前个想借《筠清馆绛帖》一观,这书我前个便看完了,但迟迟没见尹兄来取。我日日要上山去,这会儿有闲便给尹兄你送来。”齐子白说完,便掏出一本用布包好的书来。 “劳烦齐弟了。”尹四辉接过,温和道。 “哪里”齐子白清秀的脸红了红。 真是看不下去了啊 张戈木着脸,霍的站了起来。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齐子白有些疑惑道:“师弟,你怎么了?” 张戈满腹的话要说,偏偏嘴上不争气。抿了抿唇道:“师兄你书送到了,就回去吧。” 齐子白听了这话,心下有些不舒服,这话说的便向赶他走似的,可他看张牛儿眼睛都有些红了,似乎想对自己说些什么的样子,想他年纪小,便心下一软。尹四辉打了个圆场道:“齐弟,我们在这里讲话,想来是打搅到牛儿写字了,不如这样,我们出去聊?” 张戈话一出口便暗暗叫遭,正懊恼自己话说不明白,可不要叫师兄以为自己烦他赶他走才好,又一听尹四辉居然要邀师兄出去。他开口本来就是要将二人分开,哪里愿意这样,便瞪着眼睛看了一眼尹四辉。 恰好尹公子也在看他,一双眼睛里满是戏谑。转过身对自家师兄又是一副和言细语,叫人如沐春风的谦谦君子的模样。 “的确,我没注意到,倒是打搅到牛儿了。”齐子白恍然,有些歉意的看了看张牛儿。欣然同意了尹公子的提议,向门外走去。 “不!其实没有打搅到”张戈有些小声到。可马上便被覆盖在突然下大的雨声中,这雨哗啦啦落在外头的竹叶上,一时树影婆娑,几大朵黑云穿梭在灰色的天空中,显得有几分凄凉冷落。 齐子白没听见张戈的话,倒是尹四辉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觉得房里的小孩便像是个被抛弃了的娃娃,白着一张脸,心里不知道该有多着急了。 这样想着不知道为何心里一乐,尹四辉瞄了一眼隐蔽在书篓下的伞,故意对身边的人道:“齐弟,我早上来时不知道把伞放到哪里了,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共用一把。” “当然可以”齐子白打开伞向一边斜了斜,雨滴很快便将衣衫晕开了一团暗影。 “小心,不如齐弟你往我这边靠近一点,这春雨淋湿了可不要伤寒了才是。” “嗯”齐子白的脸红潮未退又添新,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啊不知道牛儿可有带伞?” “无妨。”尹四辉笑了笑,“一会儿午饭时候,在下给他带一把就是。” 两人便在张戈眼中相“偎依”的走了出去,徒留张戈一人。张戈眉目一垂,若有人凑近看,定能看出其中燃烧的熊熊火焰。 这把火焰在尹四辉来叫他去吃饭的时候依旧烧的旺盛。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皮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皮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尹四辉来到之时,便见这牛儿小儿写了满满几大张纸的《诗经·相鼠》和他尹四辉的名字。 眼神一暗,尹四辉按住依旧挥笔写字的小手:“别写了。” 张戈不理会,抽出了手,又新拿了一张纸,便要继续动笔。却又被按住,张戈眉心狠狠皱了皱,却没能抽出来。显然按住自己的人用了十足的力气。 “放开!”张戈抬起头,一双眼黑的惊人,他尹四辉的身影就像倒影一汪清澈的潭水中,却又不是平静的水,眼波横流倒像是水中火。 尹四辉感觉自己似乎有些被迷惑住了,明明不过是个农家小子,怎么偏偏生了这双好眼?还有这唇,不知道这小童知不知道,他一紧张便总是爱半抿唇,偏生唇瓣生的较常人厚,唇形且美,这样一抿,到显得那凸出的一小半格外性感撩人。 心里一动,尹四辉也不是会勉强自己的人,头往下沉了沉,便想去啜那唇瓣 “隔我这么近干嘛!”张戈有些烦躁的看着拉近的俊脸,倒是没看出这位尹公子想占他的便宜,抽不出手心下烦闷,便拿头去撞尹四辉的下巴。 “嘶”尹四辉有些恼怒的看了看张牛儿,按着张戈的手一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活该!”张戈抽出手,推开尹四辉的胳膊,站起来:“你,你以后离我师兄远一点!” “为何?”尹四辉收了手,拿起桌上张戈用过的凉茶啜了一口,心下有些遗憾。 “你”你居心不良,张戈暗道。嘴上却说:“我师兄学业繁忙,你不要老是去打搅他。” “在下也有许多学问上的事情想要请教齐弟呢,牛儿~” “你每天游手好闲的有什么问题要请教?”张戈眼睛一瞪。 “唉牛儿这几日不为在下擦身难怪不晓得,在下打算向赵师学习一段时间,赵师已经答应了,如今也是学业,繁忙啊~” 张戈瘪了瘪,忽然灵机一闪:“尹公子,你可知道是我救了你。” “此情在下不曾忘记。”尹四辉流露几分认真的神色道。 “既然我是你的恩人,你得报恩!我也不求别的你以后离我师兄远一点。”张戈本没打算挟恩求报,这会儿却想这样也不错。这个尹四辉生的妖孽,可不要把自家单纯的师兄拐跑了。 “咦?在下的恩不是已经报了吗?”尹四辉反问。 “什么时候报了?!”张戈大惊。 “就是师兄~我怕黑~的第二天啊。”尹四辉的嘴边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牛儿你突然昏倒,还拉着在下让在下不要告诉别人。在下见牛儿你喘气不止,生怕牛儿你出事,便取了在下护身的玉佩给牛儿你戴上呢。” “在下的玉佩是为挡灾所用,一般时候是万万不可取下的。”迷离的声音微微卷起,“给牛儿你戴上玉佩的时候,在下也是冒着风险呢,这难道不算报恩么?你说是不是” “牛儿~小恩人?” “胡扯!” “怎会?” “无耻!” “牛儿在《相鼠》后写上在下的名字莫非就是这个意思?” “哼!”张戈撇过头,这时尹四辉突然伸出手来,张戈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把捞入了尹四辉的怀中,只见尹四辉冷冷道:“我竟不知赵师的关门弟子竟是如此德行,你这小儿写这些讽刺的诗句可不是君子所为。” “我听齐兄说赵师是特意让你在早上练字习帖的,你写这些能有什么作用?既不珍惜读书写字的机会,何不回去耕作!” 张戈一听,当下便脸色一白,有些懊悔。张戈虽然别扭,心中却有自己的原则道理在,除了性取向不受自己控制,一直都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学生。被这样一说,便戳到了心中痛处。 可叹可叹我们尹大公子说的义正言辞,可自身却万万不是如此行事。他尹四辉就从来没想做个世人所推崇的君子一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喝喝酒,打打鱼〔1〕 “我自然会好好写字你凭什么说我!”张戈挣扎道,微挑的眼角露出一双愤怒的黑色眼睛。 “你尹四辉,有什么资格?” “你这小儿”尹四辉搂着张牛儿转了个圈,微微用力,把怀里的小儿提起来些,惹来怀中中“喂,喂!”的不满声,几步托搂着怀中小儿坐回椅子上。 “在下虽不才,却也比你这小儿大了几岁,我为长你为幼,还说不得你?”尹四辉悠悠道,也不知道是否是雨后稍歇,从篱笆外的竹林蹿来一阵急风,卷起来那一丝一叶潮湿的残枝泥叶轻巧的从枝干上脱落了,顺着急风滑到瓦片上,打着旋从窗前落了进来,正好落在张戈散下发上。 尹四辉一愣,伸出左手取下黏在发上的这一片叶子,竹叶翠绿清香,细长却坚韧,然而一侧平滑,另一侧却是粗糙的布满了锯齿,心下有感,手中的竹叶却被怀中挣扎的小儿碰落了 “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便是同辈相论,也轮不到你来说我!”张戈不满道。 “同辈?你这小儿,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还要与在下论同辈?”尹四辉失笑,可话一落,却看见怀中的小儿涨红了脸,有些不服气道:“我我过了年也有十一了,虚岁便是十二,我又不把你当哥哥,怎么不能论同辈” 张戈虽然死的早,但他一直把两世的年龄加起来,只作自己已经二十七岁,这般为了口舌之利说自己十二岁,说不得有些“老脸泛红”的滋味,这才想到,真要以长幼论,这尹公子还是自己的幼辈。 这样一想,心里有些占了这尹公子便宜的得意感觉,抬起头面对面前这人,虽然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心里却有些说不出什么滋味,一对眼,张戈的眼神忍不住有些飘忽。 “这样说,却是可以同辈论。那齐弟也在牛儿的同辈之中了?”尹四辉附和道,显得有些出乎张戈意料的通情达理的模样。 张戈点头,还没说什么,尹四辉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原来牛儿你的同辈相处之道竟然是,撒娇使性?” 张戈一听,面上更添几分红,知道这厮是揪着他对师兄撒娇一事调侃,想自己是躲不过去被这人说道了,干脆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其实在下也不愿总是打搅齐弟,不过”尹四辉顿了顿。 张戈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在下最近在周围发现几个好去处,正想去垂钓闲憩一番,苦于没人作陪,少不得要去烦扰齐弟了。” 若是听到这里张戈还不知道此人的主意,便是呆傻了。 尹四辉只见怀里的小儿回过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满眼的不情愿,嘴上却提议:“那我就勉为其难陪尹公子你去吧。” 尹四辉劝道:“牛儿不必勉强。” “不勉强,尹公子可一定要带我去见识见识。”张戈扭过头,从尹四辉的膝上跳下来,走出几步回头挑眉道:“行了,还装模作样什么!” “你还不走?吃饭!吃饭!” 得了便宜还卖乖 张戈见尹四辉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心下一堵,还不知道这人打什么主意偏要自己陪着去,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这么大个人了,还一个人不敢出门吗?是不是男人!张戈暗暗诽谤。 。。。。。。 当一抹极艳的光将山头那抹暗沉撕开的时候,天就亮了,又是新的一天。鸟儿在树林中穿梭嬉戏,断断续续传来“布谷”“唧啾”的鸣叫声。 “暴雨初晴,阳光明媚,今个实在是个好天气啊!”赵衡蒲抚了一把胡子,看着青姑摆好早饭,乐呵呵的上了桌,正要下筷,忽然有些诧异的问道:“青姑,你昨个不是蒸了几个馒头,怎么不摆上来?” 青姑嗫嚅道:“早上都被牛儿拿去了。” “都没了!?” “是。” “那小子,知道你馒头做的好,竟全拿去了!”赵衡蒲有些愤愤不平的拍了拍桌子:“也不给为师留一个!真是不知道尊师重道!”没了白软有嚼劲的大馒头,赵衡蒲哪怕喝着香浓的米粥也感觉不是滋味。 想了想,决定给自家小徒弟加点作业。 便问:“那小子人呢?都这个时辰了,怎么没见到他过来。”自从张戈做了赵衡蒲的徒弟,每日清晨都需来老师处聆听教诲,也就是接受赵衡蒲布置的作业,比如练字识字和背书一类。 因为张戈年岁还小,字都没有识全,赵衡蒲也不要求他和齐子白一般,早早去山上一处僻静处静读,说是僻静之地,却也是加固防护做的极好的一处房舍,藏有赵衡蒲多年来收集的名家孤本等总总书籍。 “牛儿昨个不是跟您说过了?”青姑温和道:“今天一大早就和尹公子出去了。” “咦,对了。”赵衡蒲一愣,想了起来,刚想抚胡子的手停了停,有些感慨道:“唉,记性不好了。” “老了。” 青姑暗想:又来了。 有些无奈的看了眼赵衡蒲,笑了笑道:“您刮了胡子可不就年轻了?可您偏就不肯!”见赵衡蒲一贯凶恶的脸上显出几分怔忪,摇了摇头,走到窗前推开窗,竟正好与窗前树枝上翘起一只小爪挠头的小鸟对了个正着,那鸟儿睁着黑豆一般的眼睛,僵硬了小小的身躯。 不知是不是看惯了屋内这一众人,醒悟到青姑不会捉它,回神甩甩头,优哉游哉梳理了下自己的尾羽,这才呼啦一下飞走了。 青姑朝着这鸟儿飞走的方向看了看,忽然想:不知道牛儿那孩子这会儿在做什么? 。。。。。。 张戈正卷了袖子,裤管下水潭捉鱼。 说是湖,其实不过一个半大的水坑,山间的溪流潺潺自山涧流下,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积下了这一大汪,姑且便作是一个水潭。 一大早张戈便被尹四辉叫醒,后来跟着这人也不知道是拐了山路几十八弯,便到了这里。却不能算是路过的风景最佳处,先前便走到了一处瀑布处,隐映在树木葱翠处,便如人间仙境,偏偏尹大公子好像看好了地方似的,执意绕道一边,来这么个古怪安静的地方。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这十个字便是此地的最佳写照,静的张戈心里都有些发慌。 尹大公子可不管咱们牛儿慌不慌,自顾往那边上的大石头上一坐,示意张戈放下背上的背篓,自顾取出鱼竿,鱼食。一甩杆,钓起鱼来。 简直目瞪口呆张戈紧走几步上前在背篓里翻了翻。 木桶?这是要装鱼用吧。 酒壶两个?还是满的难怪这么重! 奇怪的小格子若干?这是干什么的,怎么打开? 手帕?上面还有绣花鸳鸯,还有诗什么鬼!?张戈忍不住要笑,又连忙憋住,一双眉眼眯了眯。 尹四辉听见身后“哐当哐当”的动静,道:“小声,吓跑了在下的鱼,牛儿今天只怕要饿肚子了。” “公子的鱼还是公子自己吃吧。”张戈回道,抬头见阳光正好,斑驳的从树影里洒下,那潭水边上鹅卵石上看上去到是十分干燥干净,便取下栓在背篓上的小包走了过去席地而坐,从包里掏出个大白馒头啃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喝喝酒,打打鱼(2) 张戈咬了几口馒头,故意大声发出咀嚼的声音,却发现尹四辉看上去好像并不在意,轻轻“哼”了一声。 他不喜欢太静的地方,不过今个风光正好,那树影落下来的光也是暖的恰到好处,嘴里的馒头是早上蒸好的,这会儿尚有余温,吃在嘴里带着嚼劲和微微甜滋味,倒叫他一扫几日的烦闷。 馒头全在自己这,这会儿师父一定是抱怨连连了吧~张戈这样一想,嘴角抿了抿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尹四辉听着背后一声连着一声的“啊呜”“啊呜”吃的带劲,看水面波纹一动,一摆黑色的鱼尾惊鸿一现,飞快沉入水底去了。有些悲叹的“唉!”了一声,顺手把手里的钓竿安放在石头上,走到背篓边掏出一个酒壶,开了封口,闲闲饮了一口。 张戈瞅见有些馋,便站起来走过去,伸手拿背篓里剩下的一壶。尹四辉见状长臂一伸拦了下来,轻笑道:“牛儿想喝在下的酒,是不是该知会在下一声?” 张戈看了尹四辉一眼道:“我要喝你的酒,行了吧?” 尹四辉道:“自然是不行。” 张戈气笑了:“这是我背上来的,我还不能喝一点?”这厮也太小气了吧。 “不行就是不行。”尹四辉淡然道:“牛儿你一大早硬是要跟在下出去,在下也是无法,这背篓便作是在下带着你的路资。”说完似笑非笑看了张戈一眼,满眼“你该背”的意味,是非黑白全个颠倒,又这般理直气壮,直叫张戈看的心头火起。 “你这人!”张戈朝尹四辉挥出一拳,却被尹四辉拦了下来,手腕一翻,将拳头握在了手中。 尹四辉神色有些奇怪的问:“你怎么一见我,就总是生这么大的气?”又有些委屈道:“也不知道在下做错了什么,牛儿竟气的要动手了么?唉唉!” 气的要动手?奇怪! 自己怎么 张戈虽然面上冷硬,前文却也说了,实在算个好脾气,不过是生性别扭腼腆,却不知道怎的见了这姓尹的便控制不住自己,总想往这俊脸上给个几拳,将这人痛殴一顿才好,可张戈前生却是从来没有打过人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 倒像是被什么魇住了,每当看见这人便是怨愤,张戈看了眼被握住的拳头,另一只手五指张了张,有些手痒。 “人欠扁,可不就是要挨揍的!”张戈抽出拳头,掩饰的说了一句,也不说要喝酒的话了,回到鹅卵石边上,背过身有些神色莫名的盯着自己这一段时间越来越白的手,十指纤纤,哪里像个农家小子,倒像个女儿家的手。 虽说读书人日日静坐苦读,是有那么些白皙瘦弱的,可前生自己这个年龄,也绝没有这般模样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喉结,想着那鬼差给自己的名器,不知道为何有些不妙的寒意。 又想到自己的情绪反常,忽然有些后悔没有问清楚那鬼差这个张牛儿的事情,只知道这张牛儿日后会做个禁脔,可身边发生了什么,有些什么关键人会影响到自己却是不知,这张牛儿死后父母亲人,还有师父 还有尹四辉这个人,究竟在张牛儿原本的命运轨迹中到底扮演的什么角色?张戈回头看了看石头上钓鱼的少年身影,尹四辉似有所感,回头与张戈的视线撞上,或许是今日天气太好,这般美景美人回眸一看,树影洒下的阳光一照 卧槽!好刺眼! 张戈蒙住眼睛转过头去,身后带着笑意的声音随着清风传到张戈耳朵里。 “牛儿目光灼灼,可是想来揍在下?”“唉在下好好的钓鱼,又是哪里惹到牛儿了呢?” “你想的倒多,我哪里是看你,这里风景好我看风景!”张戈大声道,蒙住眼的手轻轻放下,衣袖落下露出右耳一点红色。 “钓你的鱼吧!” 。。。。。。 所谓春困c夏乏c秋盹c冬眠。日头这么好,张戈吃着吃着眼皮就耷拉了下来,视线所及的色彩像抽象画一般慢慢模糊扭曲,脑袋也渐渐混乱。忍不住在干燥的鹅卵石上躺了下来,张戈的鼻子里发出细微的鼾声。 恍惚间,张戈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打横抱起,又落到一块光滑的地面,这个光滑自然比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地好多了,他感到有些愉悦,意识又沉入深深的睡眠中。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热醒的。 如果清晨的微风适合打个盹,这会头顶火热的太阳无疑在对睡觉的人发出无声的谴责,太阳的晒到屁股了还不醒吗! 张戈凝神一看,自己正躺在原先尹四辉钓鱼的大石头上。一团皱巴巴的外衣做了张戈酣眠下的枕头,张戈坐起来一把将衣服拉开看了看。 嗯果然。 “醒了?”尹四辉在树荫处朝张戈看了一眼道。 “那个谢谢你的衣服。”张戈看了看尹四辉坐的地方,又看了看自己头顶那明媚刺眼的阳光,咀嚼了一把复杂的心绪后,他将衣服揉吧一团问道:“衣服你还穿吗?”作了一个扔东西的动作示意,“扔给你?” “不必,牛儿把在下的衣服放回背篓里就好。” “钓到几条了?”张戈跳下大石头,向尹四辉所坐之地走去,瞧了眼木桶,木桶游弋着四条鱼,两大两小,那其中一只小的好像快死了,侧翻着白肚皮,许久才动一下。 张戈见状,伸出两只手把那只快死的小鱼掬在手心,走到水潭边蹲下轻轻放回潭水中,鱼一入水好像又有了几分生机,黑色的鱼背一闪,向远处滑去了。 “牛儿这是不忍心?”尹四辉问道。 “这条小的快不行了,死了也没个好滋味,有什么用?”张戈睨他一眼,“你半天才钓了这么几条,还没有我平日在河里捉鱼来的快!” 其实张戈前世也没捉过鱼,不过是凭借这张牛儿原来的记忆,到底是庄稼小子,闲时候也跟着小伙伴在河里淌过水,摸鱼打虾都还是会的。这般回忆了一番捉鱼的记忆,其实也没别的,眼准手快四个字就是了。 他便觉得还挺简单,有些心痒。 张戈看这潭水里的鱼平日里大概是没什么人来捉,他上前一步站在水里,那水边的鱼儿也不躲开,反而有几只胆大的靠近。见这些鱼憨头憨脑的,他倒是有点想不通了,这样不怕人的鱼是最好弄上手的,无论钓也好捉也好,没个警惕心。 想了想,还是归结到人品问题。 鱼儿啊鱼儿!你们也不想被这惹人心烦的尹四辉钓上对吗?这般天马行空想了一番,便觉得这几条鱼越发顺眼了,也越发想用他们来祭奠自己的五脏庙。 脱了鞋子,将裤腿卷到膝盖以上,张戈撸了撸袖子。 尹四辉有些无奈的看着张戈在潭水里扑腾,收了钓竿,拿出酒壶喝了起来。张戈看不过他悠闲的模样,自己第一次捉鱼,鱼虽然傻,但滑不溜秋的,到底被他拦了几次,明悟到这人不安好心要捉它们,便游的灵活了些,叫他更不好捉了。 又被鱼儿在他捉着上岸的时候扑腾跳回水里,而岸上那人又表现的悠闲,张戈便想出了个主意。 只见他看了看潭水,瞄准一条肥鱼,双手用劲将鱼儿一托,大喊:“尹四辉!接着!” 尹四辉一口酒入喉,还未吞下,冷不丁听见张戈的声音,侧过头看去,便见一条肥硕的鱼向自己飞来,鱼儿溅起的腥味的水滴先于肥鱼飞溅到那张玉人般俊美的脸上,刻画出几条细微的水痕 虽然尹四辉很快就反映过来,将扑来的鱼儿一把扣在手中,可到底落了狼狈,尹四辉目光一暗,看向湖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湖中的小童笑的开怀,一双眼儿弯弯,眸光比那窈窕的少女的还要潋滟,又比那波光涟涟的潭水动人,不知怎的,尹四辉突然也想笑了。 于是他便笑了。 笑的真。 张戈还在回味尹四辉的狼狈,忽见岸边人一笑,不知为何觉得身边都安静了下来,两两对望间,忽然生出一丝默契。 “上来?”尹四辉走近潭边,伸出一只手,张戈沉默着将手搭上,待上了岸,便松开手,有些急切的将扔上岸的鱼捡回木桶里,转过身走了几步却迟疑了,正想说些什么,退后几步却感到脚下剧痛。 “嘶!”张戈一个趔趄。 “怎么了?”尹四辉见状有些疑惑的走来,刚一走近,便被张戈一把抓住衣襟。张戈抬起右脚,他的脚底心被一根细长像刀片的东西刺穿了,疼的他冷汗直流。 “你”张戈还未想出个主意,忽然身体一斜,竟被人抱了起来。 “你干嘛!”张戈唬了一跳:“放我下去尹四辉!” “放你下去,你还站得稳?”尹四辉不理怀里的抗议声音,把张戈抱到一旁坐好,这才将张戈的右脚抬起来细细观察。 张戈有些不好意思,抽了抽腿道:“我自己来。” “别动!”尹四辉看完后,伸手将那根“刀片”拔了出来,在手中摆弄了一阵道:“大概是被这潭水冲刷,好好一个石头变成这么个模样,倒是锋利。” 石头□□后,便从伤口处流了好些血出来。 “流血了。”尹四辉伸出手指在那细白的足上一抹,张戈在尹四辉手指抹上时感到一阵疼痛酥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抹什么我自己来!酒给我”张戈抽回腿。尹四辉也不拦着,将酒递给他,见张戈自己清洗脚底疼的抽抽,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 “牛儿~” “干嘛?”张戈有些难受的回头,还能不能好好喊人名字了! 尹四辉将脸贴在张戈的右脸上,蹭了蹭,耳鬓厮磨间,似乎呼吸都清晰可闻,尹四辉的发落在张戈的锁骨处,顺着肌理滑入衣内,有些细细麻麻的痒 张戈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见耳边那迷离温润的声音在自己耳边道:“水痕还你。” 水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士清 日暮时分,张老汉劈好柴火,捆好采来的猪草,正准备下山去。刚走几步,看见山道上远远下来了一个人,因着天色近昏,远远看去长的有些臃肿奇怪。 怪吓人的!他心想。 这片山林虽然没有什么猛兽,到底离集镇远,除了山上的几家猎户平日里没有几个人在山里出没。张老汉心里有些发毛,在山里久了,总有些奇怪的事情,便是抛尸他都见过两回。他便乖觉,遇见奇怪的事情,先躲着。 他便躲在路旁树木隐蔽处,待那人走的近了,才发现原来这人身上还背了一个小儿。那小儿似乎有些不高兴,时不时挣扎一番,只是他站的地方,看不清那小儿的模样,只听见什么“放我下来!”“见鬼!”“别乱动”之类的话。 张老汉便心下一松,看来只是过路人罢了。他刚想出去,可眼睛一瞄,见那背人的少年似有所感转过头看向他躲避的位置。 一双眼晦暗深沉。 张老汉刹时一惊! 待两人走的远了,才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心想:乖乖,那两人是人是鬼,抑或是神仙! 夜风渐起,汗湿透了衣衫,看树影摇曳,又想起那传下来的山鬼一说,魍魉鬼魅最是惑人心弦,却又叫人晓得厉害不敢轻易接近。 因为张戈的脚伤了,两人便想着早些回去。 张戈怕山林中细菌病毒只怕也多,那石头也不知道干不干净,若是不小心得了破伤风,只怕小命要交代了,他这般想,却是彻底将来走张牛儿命数一事忘了干净。 尹四辉也是有所忧虑,这小儿就他这几日观察看,时不时便虚软无力,甚至自己还见过他晕倒,想必身体孱弱。 他这样一想,对未能照顾好这小儿一事,倒是隐隐有些歉疚。 当下便加紧赶路回去,烤鱼一事也就作罢。张戈脚伤不便,尹四辉便直接将他背在了背上,又让张戈背好背篓(张戈舍不得辛苦抓的鱼便带着了),往回赶。 这般三叠,远远看去自然吓人,也无怪张老汉躲避。 而张戈自被尹四辉用脸擦拭了水痕回神后,内心暴躁慌乱无比。内心一团乱麻,外在表现就是一开始沉默不语,之后在尹四辉背上左扭右蹬。 “你这小儿的心思真是难懂。”尹四辉哀叹一声,也懒得哄他乖乖趴在他背上了,只道真是小孩脾气。反手“啪!啪!”两声拍在张戈屁股上道:“你若是再不安静,小心屁股开花。” 尹四辉纯粹是不耐烦了,便拿对付一般小孩的法子威胁道,心里却没想着别的什么。 张戈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屁股开花? 是他想的那个屁股开花吗?这叫弯男如何自处! 虽然看这姓尹的平日说话做事便透出个花花公子的风流意味,跟他说话也是暧昧不明,可到底有所收敛。 现下深山老林,僻静无人,他又脚伤难逃,所以这人色无忌惮,准备对他下手了吗?! “怎么?终于肯老实了?” 尹四辉笑道,嘴角的弧度还没弯出个邪魅的模样,就在下一刻被张戈勒成了苦瓜相,尹四辉呼吸一窒,停下步伐,艰难的挤出一句话:“牛儿咳,这是做什么?” 张戈此时的胳膊已经牢牢绕在了尹四辉的脖子上,原本挣扎的两只脚也牢牢箍在了他的腰上,四肢便像那乌龟咬住肉一般,恨不得紧紧钉在尹四辉身上。 呵。 我会说这样比较好让你没法对我下手吗? 张戈按了按食指,暗搓搓的想,嘴上却说:“我怕你把我摔下来了,抓紧点好”知道自己勒的紧了,便松开些。 见尹四辉还是不动,便催促道:“走走走!你怎么不走了?” 尹四辉看了看腰上那腿那脚,嘴角动了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懒得和这幼稚的小儿啰嗦,见他老实,便也不说什么,只专心赶路了。 待两人回到赵衡蒲处,对张戈的伤又是一番收拾解释,自是不提。 青姑拿鱼做了顿鲜美的鱼汤,晚饭吃的皆是开怀,在这隐隐深山中,虫鸣蛙声片片,隔窗透出的昏黄的灯火将篱笆内的小院子照的亮堂,屋内欢声笑语,窗外高高的枝桠上一轮弯月淡淡洒着光辉。余下的山林深处,随着夜幕降临,倦鸟归巢,渐渐都染上了静谧 而几十里外的管道上,随着夜幕奔驰而来的,还有十几个骑马人,暗夜深深看不清那疾驰的身影,□□却能看出俱是好马,鬃毛披散,好似波涛一般从码头两端向身后后退去,四蹄翻腾。 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 这些马儿腾跃间强劲豪迈,却也在骑马人手中显得无比服顺,整齐划一的前进,向着淳安县方向而来 “子白。”赵衡蒲推开门。 “师父,您怎么来了?”齐子白手一抖,有些匆忙拿过宣纸盖在桌案上,面色如常地问道。 齐子白,湖州人士,湖州辖下共有九县,是有名的富庶之地,且遍地种植槐花,“风舞槐花落御沟,秦安山色入城秋”说的便是湖州秦安县之美。 “自从上次你返乡归来,便心神不属,神色恍惚,那时候起为师便有一个疑问。”赵衡蒲将手搭在案桌上,道:“不过那时你很快便恢复如常,我也放下心来。” “可这几日,你为何又变的如此?”赵衡蒲环视了一遍桌案,到底给自家徒儿留了个颜面,没有掀开来。只淡淡道:“明年你便要参加乡试,我不希望你因为别的事情分心。” “当年你向我求学,可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愿以区区犬马心,为民立命,安定社稷。”齐子白羞愧道,一张脸微微发白,眼中却是带着几分纠结苦痛,低下头道:“师父,我我明天能不能回秦安县一趟?” 话到此,已带了几分急切:“师父,我去去就回,我” “我虽不知是何事,可依着你的性子,若是你回去有用,这几日也不会犹豫不决!既然如此,何不快刀斩乱麻!” 齐子白心中大痛,忍不住跌在地上,跪下道:“师父” “师父,您有没有思慕过一个女子?” 啊咧!居然是感情问题赵衡蒲老脸微红,居然猜错了,看自家徒儿情根深种的模样,只感到事情棘手。 这个老朽可解决不好。 于是赵衡蒲故作严肃,郑重道:“你虚岁十八,可老朽已经想好了你的表字” “士清。” “这两个字,你可知道为师的意思?” “徒儿明白。”齐子白的脸更白了些,看的赵衡蒲怜意大生,唉,不过明白就好。 人生在世,清醒二字,方是勘破困境的良药。 齐子白在老师走后,颤抖着将宣纸扯开,露出一卷摊开的画,画中人巧笑倩兮,眉目清丽绝伦,却是个绝色的美人。 “妙瑜” 清心铭志。 齐子白默然怔忪良久,将画纸拿到油灯下,轻轻点燃,看着画中美人慢慢化成了灰烬 而今,功不成,名不就。 两袖空空,便有万般奢望,也是终成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来客 天还蒙蒙亮,张戈早早起床,去找师兄一起上早课,推开齐子白的房门,却未见到他。便有些纳闷的想:这么早,师兄是去了哪里? 出去院门,却见大门口站着齐子白,一身青衫,身姿挺拔,正对着门外说些什么,张戈走过去,正好看见他将一封书信递给门外的人。 看见张戈向自己走过来,齐子白微微一笑:“师弟起来的好早。”反手轻轻阖上院门,张戈只来得及看见门外那人的背影。 只不过他此生有了过目不忘之能,虽然只有背影,却看出刚刚门外之人乃是自家师兄家中向来用于传信的两个小厮之一,康。 虽然不是很清楚自家师兄的家世,不过这一个月每隔十日,便有专门的小厮花费半日上山来取信,这般劳顿,只为了几封家信,也看的出师兄家中对他寄予的厚望。 却不知道,师兄为何这么早就让张年来取信,莫不是他家中有什么变故? 张戈心里有些担忧的,答道:“昨天睡得早,起来也早。”又问:“师兄在这门口做什么?”齐子白不知道张戈有没有看见张年,却也没有隐瞒,只道:“有一封家信让下人带回去。” “那必然是很紧急吧?” “嗯”齐子白有些恍惚的应了一声,看出张戈的担忧,回神笑笑:“也算是解决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齐子白有些喃喃道。 清晨的天有些灰蒙蒙的惨淡,不知为何,张戈竟然从自家师兄口中的这几个字,听出了几分言不由衷的迷茫混沌,只是抬头见齐子白不愿意多谈的模样,他嘴巴张了张,到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才恍然,原来自己不会说话的毛病还是没改。 却不知道为什么,能跟尹四辉浑说那么些,他想。 而今日注定是个热闹的日子。 上完早课,张戈自去完成赵衡蒲布置的任务,齐子白也早早上山去了。 张戈伏在案上练了一会儿字,渐渐就入了神。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窗户“喀拉”一声被风吹开,一阵风迅疾的从窗外刮了进来,吹的宣纸哗哗作响,几欲飞走,他这才反应过来,拿了砚台压住,快步走到窗前关窗。 窗口一看,天竟然不知不觉就黑了,乌压压一片,不知道哪个方向的风胡乱的吹着,一时之间声势骇人,似乎下一刻,便要大雨倾盆。 张戈忍不住嘟囔一声:“这天怎么跟孩儿的脸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住在山上的缘故,昨日还是风和日丽,今天便能大雨倾盆。上午的阳光不一定能维持到下午,山间天气变化不定,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了大气污染的缘故,四时变化便像是孩童的趣味一般,比之城市要更任性了些。 这山中的屋舍人本来就少,雨声风声便盛了。关了窗户,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瓦上,听得过分清楚,叫张戈心烦,再沉浸不了刚才练字的认真中去。这般正烦闷,忽然听见一阵声响从远处渐渐到了自家院门外。 就这一会儿,雨势稍歇,外面的声音便更清楚了些,隐隐张戈还听见墙外青姑的说话声,与自家师父的大嗓门。 这是出了什么事? 张戈疑惑的打开窗户,天色暗淡,只看见院门进来些人,穿着都是偏暗的衣服,雨打在身上便更暗些,一众人似乎是统一的着装,远远看去,那一方世界显得有些暗沉肃穆。 若是来的是师父的客人,断没有这么古怪的。 张戈有些疑惑,便小跑着推开房门,想去看一看。刚走进些,却被青姑瞧见了,赵衡蒲正在和临头一个男子讲话,见青姑拉了拉他,便也看见了张戈,眉头一皱,对青姑说了句什么,青姑便向张戈方向走来。 走近伸手一拦张戈前进的势头,责怪道:“你这娃儿,在屋里好好习字不好么,这么大的雨,出来做什么?“说完一把圈住张戈的胳膊便往来路走。 张戈挣扎了一下,青姑抓的却紧,便知道自己是过不去师父那里了。 回头向那方望过去,见领头和自家师父说话的是个方脸的汉子,似乎察觉到张戈的视线,一偏头,露出一双鹰一般凌厉的眼睛,叫人悚然一惊,还没细看,张戈便被青姑扯走了,不过几十步的路程,那一干人的身影却渐渐氤氲在着雨势中只剩下一点光斑暗影,像是一个禁忌,不容窥视。 “青姑姑,他们是什么人?”张戈问道,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透出几分凄惶。青姑也觉着那些人煞气重,见张牛儿白着一张小脸,以为张戈是被吓到了,心中很是怜惜。 “不过是你师父的一些客人,”她温声道:“倒是有些正事商量”张戈敏锐的察觉出青姑在说“正事”两个字的时候,有些耷拉的眼角一抖,露出一双带着淡淡厌恶的眼睛。 “你这娃儿好好在房中习字念书,你师父说这几日早上不必去找他。”青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他有什么要你学的自会告诉我,我给送早饭的时候再告诉你。” “明天想吃什么?” 张戈知道,这便有几分变相软禁的意思了,只怕是为了让他避开今天来的那些人。只是这是为什么呢? 师父此举应该没有害自己的意思。 也就是说自己和这些人接触可能对自己不利,又或者是有些事情,他们不愿意让自己这个小孩子知道。 张戈一边思索着,一边胡乱回应青姑道:“包子吧”青姑姑便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他却是左耳进右耳出,有些魂不守舍。 第二天,张戈就隐隐知道这些人的来意了,这些人是为了尹四辉来的。 这位让他心烦意乱的尹公子似乎是要走了。 食色,性也。 男子尤甚。 看见傍晚自己窗外那一张熟悉的俊美到天怒人怨的脸,张戈心中如是想。 “好好的门不走,你站在窗户外面看什么?”张戈放下笔,问道。 “窗里看美人,越见风姿。”尹四辉笑的含蓄。 “你这人真是古怪。”张戈眼中显出几分不明的神色,“你真不进来?” 尹四辉笑了笑,一只胳膊搭在了窗柩上。 “牛儿,在下明日就要走了。” “哦。”张戈四下看了看,找到前天放在角落里的一个小板凳,双手一捞,搬到了窗户下面,自己坐上,抬头。 “你要跟我告别啊!” 张戈眼睛眯了眯,弯成个笑模样:“恭喜呀,尹公子,我还以为你要赖在我师父这里不走了。” “在下也是想多留些时日,向赵师探讨学问,可惜身不由己,呜呼奈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情窦初开,为色所迷 张戈笑了笑,没把他的话当真。尹四辉说窗里看美人,越见风姿,他却觉得这月下看美人,直教人心魂荡漾。 张戈招招手,示意尹四辉从窗外探进来点:“你把头低下来。” “怎么?”尹四辉低下头,弯下腰,面上的笑容还未退,被张戈一双手捧住脸,正好将指头按在他唇间勾起的一抹笑意上,他也不慌张,眸色依旧一片幽深,闲闲问: “这是做什么?” 张戈挺直了腰背,将脸凑上去,吻住了尹四辉的唇。 贴上去的那一刻,张戈想,好凉。 明明唇色鲜艳,可这唇贴上去才发现,真凉,便像他吻着这个人,面具鲜活,内里薄凉,明明他心里早有了答案,但不知道何故,张戈突然有些遗憾。于是他张大嘴,将尹四辉的唇叼在嘴巴里,用力的吮了吮。 “哎!”尹四辉眼中闪出一丝笑意,拉开点距离笑道:“哪里来的一只小狗。”说完静静看着张戈的眼睛,狭长的深黑眼眸掩埋了许多复杂的情绪,随即伸出右手捧住张戈的脸,拇指轻轻摩挲了面前少年有些苍白的唇。 “牛儿~你这样做知道我会想做什么吗?”尹四辉的声音在这暗沉的夜带了些故意的沙哑。 张戈十分镇定:“想亲就亲了。” “你馋我这双眼许久了吧。你让我痛快亲一亲我就给你摸摸。”他看着金四辉,“怎么我是男人就不敢亲了?” “惭愧在下这点小爱好竟是被牛儿看出来了。”尹四辉扬了扬眉。 “师兄一头乌发极美,你每次见了,总是不经意要摸一摸。还有我师父,长的粗狂,耳朵却是没有耳垂显得有些别致小巧,你回回见了总是要看两眼”张戈说到这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才说到自己。 “而我,你每次跟我说话,都比看别人更认真些,定是要对着我眼睛看。” 便像是看到什么漂亮的花儿草儿,不是为了对人说话的那种尊重的看,倒像是欣赏一般,这句话张戈嘴边绕了绕,没有说出口。 “你是变态吗?” 张戈有些焦躁的骂道。这骂也有对自己说的成分,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前几日还担心这姓尹的对自己不轨,如今他居然还想以满足这变态爱好来利诱已达到今天自己莫名的色心。 越想越觉得自己没出息,张戈拉下脸,有些泄气道:“算了!我要歇息了,你也告别了,快走吧!” “何为变态?” “哼,变态就是”话还未说完,张戈的头被猛地拉近,感觉尹四辉凉凉的唇贴了过来,有些温柔的挤开了他的唇瓣,舌尖强硬的挤了进来,一时身体微颤,脑海一片恍惚。 咬噬吮吸间,不知道谁的舌勾了谁的舌,一时难分难解,安静的夜只听着纠缠间的喘息吞咽之声,分不清谁是谁的。这般动静,在这样安静的夜里,便显的越是清楚。越是清楚,便越是火热。 当两唇分开,尹四辉不自禁用指腹抚了抚面前少年水润的眼睛。 “真美。”他感叹。 鉴美无数,看得入眼入心的却是少之又少。这样的农家小子,性子都还未定,想想自己未尝不是存了些觉得有趣引诱的意思,却怎知道,真会动了念头,见牛儿还这样小,忽然生出几分歉疚。 纵然早看出张牛儿较之女子似乎更喜欢男子。可这山林之中,本就见不到年岁相近的姑娘,因此慕艾南风也不是不能理解。 若是好好教导,再日后识些好女子,总好过一时意乱情迷,泥足深陷。 “今夜之事,若是被赵师看见,在下只怕要被赶出门去了。”他便道。 张戈平复好了呼吸,斜他一眼:“左右是提前一天走,你会担心这个?” “在下是担心牛儿。”尹四辉静静道。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张戈神色不定,半张脸在月色下显现出美好的轮廓,半张脸掩在窗户的阴影中,“你就当,当我是色迷心窍了!大家都是男人嘛!你也知道呵呵,呵呵” 话说到这里,张戈感到有些难堪,昧着本心的话,他总学不会说,便免不得露出稚拙的那一面。 他静了静,最后只抬头认真看了看尹四辉,眼对着眼,低声道:“尹公子,师父给我布置了早课,明日也不能送你,你保重!” “保重”二字,倒是两人相识以来,张戈说的最发自肺腑的一句话了。自从见到这人,总不免时时感到莫名的烦闷,到了如今心绪难明便是自己都糊涂了。 知道的,不过是他如今是个深山求学之人,便是以原主日后要以“佞幸”“禁脔”扬名天下的命格,这山里山外,这个尹四辉,只怕一别,便是经年。 想一想,心里好像有块地方,就这般冷了,空落落的。 “牛儿,”尹四辉拦住他关窗的手,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红绳穿着的玉坠放在张戈手心,道:“此玉有瑕,却是伴随我多年,来年牛儿进京赶考之时,不妨带着它。” “若日后遇有难事,也可带此玉前往上京城西老街的昌玉阁交给一位姓闫的掌柜,托他将此事告知于在下。” 张戈见掌中这玉乃是圆雕而成,十分简练,只是边上缺了块小角,失其圆润,显得有些质朴不起眼,却也看的出来是一块好玉,因人常常佩戴,十分莹润。 五指合拢,握紧了手中的玉,笑了笑道:“也好,若有一天我真求到你面前” “你欠我的那一半救命之恩,就当还了。” 宏章二十七年,夏晚近秋。 早间的空气泛着潮湿,山中更是明显,天蒙蒙亮,尹四辉与赵衡蒲道别后,出了院门,便有下人牵好了马匹等在一旁,只见他翻身上马,束起的发尾扫在腰背处,扎紧的衣角越发显得猿背蜂腰。 牛儿,还在睡吧。 尹四辉回首望了望这山间院落。一旁一个鹰眼方脸的男子问道:“主子可还有吩咐?” “没有。” “出发吧!”尹四辉转回头,他遥望北方,神情冷冽。 一扬马鞭,便向着山下绝尘而去,十几个骑马人也跟随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冬 宏章三十六年,冬 这一年的冬天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感到记忆深刻。冬日,本就是寒冷的季节,更加上这一年春季,漓江中游的龙门至潼关河段洪水漫滩时成灾,使得沿岸滩地百多万亩据沦为汪洋,尸横遍野,难民剧增,而夏秋季明河地段周边的几场干旱更是加剧了百姓的负担。 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厚冰无裂文,短日有冷光。 随处可见插杆卖子,易子而食之事。 这般惨状,却不见朝廷拿出可行的措施,只因为宏文帝在这一年病重昏迷不醒了,而太子却还没有定下,论嫡,有二皇子肖衍,论长,大皇子肖屹,论文武德行,有皇六子肖嵘,其他皇子,除了五皇子与八皇子在早年因事贬为庶人,其余成年的皇子尚有三人。 镐京,已是暗潮涌动。 而这个冬日相比往年更加的寒冷,很有成为压到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是如何解决此事,渐渐的便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变成了皇位归属的决定因素。 这一年,张牛儿二十岁,及冠。 下得山,进了屋子,便听见屋内自家师父的声音。赵衡蒲已是醉的有些熏熏然了,窗外白雪纷纷,只见他一手托着头,一手高高举着酒杯,嘴里喃喃道:”岁暮风动地,夜寒雪连天嗝~老夫,老夫何处宿暖帐温炉前” “两重褐绮衾!一领花茸毡。粥熟呼不起,日高安稳眠好眠啊好眠嗝~” 青姑拿来棉被捂住张戈的身体,又塞了个汤婆子到他怀中,有些无奈道:“你师父又喝醉了。” “天气冷,师父越发有了喝酒的道理。”张戈了然的笑了笑,眉目清俊绝伦。 “尽是些歪道理,也别理他,真是越老越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事!”青姑嘟哝一句,拿出饭盒开始摆饭。 “师父,师父!”张戈裹着被子移动到自家师父的炕上,“师父,《明思》我已经通读了,都快倒背如流了!”“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什么时候能不用进山了啊?” “进山?进进什么山?“赵衡蒲有些糊涂道:“师兄,你就别叫我进山了。” 师兄? “不是师兄,”张戈看着好玩,见青姑似乎没有注意到,便忍不住逗自家师父,“是徒弟,是你的徒弟要下山!”“唉,你聪明绝顶,英俊的徒弟也是时候下山了。” “哦?嗯我的徒弟也是时候下山了呼噜呼噜”赵衡蒲顺着张戈的话说,说着说着却打起鼾来,快要睡着了。 青姑走了过来,听见声音,白了张戈一眼,“你这孩子!”又推了赵衡蒲一把道:“先生!先生,吃饭了!” “哦!吃饭了?“赵衡蒲一个激灵,撩开眼皮道:“师兄!吃饭了!” 青姑有些无奈:“先生!”见实在叫不醒他,便出去绞了个热乎乎的帕子往赵衡蒲脸上一抹。 这下赵衡蒲可算是醒了,“哎哟哎哟,青姑啊,轻点!轻点!”赵衡蒲挣扎起来,拿过青姑扔过来的帕子,自己又揉了把脸。 “嗯?牛儿回来啦”赵衡蒲有些吃惊道,青姑递给他筷子,“早就回来了,你啊,真是醉的人事不知了!” “师父。”张戈行了一个礼,可是被子裹着显得十分不伦不类。赵衡蒲倒也不在意,摆摆手让他坐下便问,“《明思》可看透彻了?” “透彻了,既透且彻。”张戈笑着凑过来。 “又浑说!”赵衡蒲抚了抚胡子,“山里的书都看完了吧。” “您老让看的都看完了,”张戈无奈,“您不让看的我也不敢看啊。” “你小子!这话你师兄说的我还信!我还不知道你!” “哈哈。”张戈夹了一口菜,“师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听说明州那边的路被大雪封了。” “唉,”赵衡蒲看了看窗外的雪,大雪纷纷洋洋,好像停不了似的,“这雪再下下去,山上的路也不好进了,咱们就得下山了。” “嗯?”张戈一愣,“下山?” 他敏锐的感觉到自家师父说的不是让他再进深处的山里那个藏书地,而是现在这个“家”。 “嗯也是时候走了。” 赵衡蒲有些复杂的目光落到张戈身上。 “我此生最自豪的事情,就是收了你这个徒弟。可你如今容色如此,为师却不知道让你进京对你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唉。” “师父”张戈怔忪,“怎么突然说到这个。容色,却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一过五载,鬼差当年对他的改造早已经完成了。 到底没有骗他。 美姿仪,面至白,真真一个风骨清举,标俊清彻的美少年,因着骨骼尚未长好,身材还略有些单薄,颇有些雌雄莫辩的美态。可这几年进山入山,他的根骨却也结实,又因着有意锻炼,肌肉倒是被他练了出来。可外人见了他还是觉得他有些柔弱,叫人觊觎。 而如今,镐京中,南风尚盛。 赵衡蒲每每想到此事,便忧心不已。 “趁着我还有命在,到了镐京还能护着你一二,唉,老了,陪你去一次,以后,只怕也没机会再去了。” “呵呵。”张戈嘴角抽搐。 五年前他便过了童子试,那时候年岁虽小,却不算其中佼佼者,尚有比他年岁更小考取者。而张戈前年又过了乡试,十八岁的举人,且是解元又生的容貌惊人,一时便在这淳安县中掀起轩然大波。 二伯这些年时常来探望,而那位二伯母也在他考取举人后频频相邀。稷禾书院也对自家师父发出邀请,而赵衡蒲说带他入京一事,便是为此。 宏章年的科举取士与别的朝代不同,要求会试举人在春闱前,须得准备学院的推举函,方能考试,殿试则不作要求。 赵衡蒲说的入京,为的便是让张戈进入帝都的应天书院挂名读书,得推举函一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美人 赵季英在山长李执处见到张戈之时,镐京正下着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他掀开帘子,甚至能感到自己带进一片寒意。 赵季英恭敬的跟山长行礼后,一抬头,便看见侧着身子站在一旁的张戈。眼前的少年向他行礼,他却感到一阵恍惚,失态了好一会儿,才在山长的咳嗽声下回神,这才带着几分慌乱的回了礼。 李执微微皱眉道:“季英,这是我师弟衡蒲的关门弟子张戈,这一年会留在京中以备会试,我已经命人将西间收拾出来,他刚来京中,我便将他托付给你,你需得好好照料于他还有,最好不要让人随意进出西间。” “张师弟,不进院中学习吗?”赵季英忍不住问。 “他自有你师叔教导,不入院中,只是挂名而已。”李执说到这里,沉思着看了张牛儿一眼,此子生的如此面貌,令他颇感棘手。没想到师弟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喜欢收容色美貌的徒弟他摸着胡须,心中暗叹。 也罢,那小子极少求我什么,既是他的得意弟子,少不得要费心一二。 “牛儿,这是我的三弟子,你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他,学业上的事情你师父应当早有安排,这一年,你便在学院中潜心修读一番,平日里,便少出去玩乐吧。” 张戈恭敬应下:“是。” 告别了山长,赵季英领着新出炉的张师弟前往西间,一路上,虽然走得是小道,也难免不遇见几个同门,各个便如他刚见到张戈一般,恍惚神迷,愕然失态之下,双眼又不自觉跟随着张戈走去的方向游移。 赵季英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张戈,想了想,还是当没看见一般领着人向前走去。 张戈这几年倒也不那么怕生人了,只是一直在山中少于人接触,知道自己为人处事的缺陷,便打定主意,到了外面,少说多看。自他见过金四辉后,再想着刚刚见到的便是年老,也风姿绝然的山长,忽然莫名觉得自己的容貌,怕也不是世所罕见。美人都是比较出来的。 早几年,他惦记着要跟前世一般,长得俊俏一些,少不得隔几日便捧着镜子瞄两眼,奈何古代铜镜昏暗,看着重影,便慢慢叫他失去了兴趣。他这么年轻就过了会试,长得好看些,在一众年纪大些的士子中,不就显眼了。 皇帝八成早就是同性恋,那啥日夜相处,可不就迷上了。因此,要杜绝禁脔的结局,又要进皇宫,张戈渐渐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那就是:时刻刷自己纯臣,良臣的存在感!不光要让皇帝知道,最好让身边的人都知道。 什么?你说他不想再交男朋友了吗? 事世有先后,他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还是先保住自己的清白吧。 在试着联络二叔找人做生意失败后,张戈忽然就明白的世道的艰辛,因地制宜很重要,再好的销售方法,对上朝廷对商人的禁止相关条令,统统没戏。 他要进学,就绝不能做生意。 他二叔要保住县令的位置,就绝不能范禁。宏章年的朝廷官俸禄还是很丰厚,这时候跑去做生意,被举报妥妥悲剧。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戈决心抱紧寒门清学的大腿,时刻表示自己的纯正的为民为国,一心报国,要是让我做禁脔,死给你看的态度。 自己逼不了皇权至上,只好另辟蹊径了。 比如 “唉”张戈淡淡叹了一口气。 声音不大,但立马被赵季英听见。赵季英不由好奇问道:“师弟因何叹气?”他见张戈眉轻皱,略带忧郁的脸,不知为何便忍不住想关心他。 张戈淡淡看一眼他,眼神清明飘渺,似乎思绪已经不再眼前,只听他带着几分慵懒的声线道:“在下在想,今日的雪这样大,不知道明河那边又该死多少人了。” 赵季英看向廊外的风雪,雪花呼啸,寒意侵人。 “师弟,原来是挂心这个。朝廷的赈灾银已经发了下去,这段时间,想必会有所好转。” “但愿如此吧。只是想着百姓流离失所,在下却不能有所助益,便忍不住叹气,叫师兄见笑了。”张戈凝视赵季英,一时美目流转好似这廊下雪,晶莹剔透,动人心弦。 赵季英一时语滞,等回神时,张戈已向前走了好几布,发觉赵季英未跟上,有些疑惑的转头。 “师兄?” 赵季英赶紧上前几步,明明天气这样寒冷,他觉得感到满头的热气上涌,不知为何,瞧着这新来的师弟,竟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外面好冷哩 张戈在西间自己屋内翻阅着《广灵石赋》,回忆着适才见到的山长李执,他停下了翻页的手,没想到师父常常无意提及的师兄居然是李执。 师父是都应天书院山长的师弟,却名声不显。 但说起李执此人,乃是明宗年代的进士出身,著有张戈手中这本闻名天下的《广灵石赋》,曾任太子舍人,并传闻与当今圣上感情深厚。可不知何故,明宗继位后,却辞官隐居,几年后在镐京开了应天书院。 张戈沉思着看向窗外,屋内炭火足,他怕二氧化碳中毒,便总是将窗户留着点缝隙,冷风吹进来,也叫人清醒许多。 不曾下山,就不知道民生艰难若此。 他想的入神,手里的毛笔忍不住一转。 “啪!” 陶姮攀着窗,贪恋的看着屋内,这一滴甩来的墨水透过窗户的缝隙,正好落在她脖子上,这叫她尖叫一声,还以为是被张戈发现了,连忙从窗户底下站了起来。然后愣住转身,脸红的朝屋子里望去。 张戈一脸卧槽的看着窗外,与她四目相对。 他就是忘记毛笔上有墨水,习惯性的转了一下,居然还能甩出个小姑娘来。 “姑娘你是?” 陶姮呆呆望着张戈的脸,适才只是偷看,这会儿虽然羞窘,却能直视张戈,不知为何,竟叫她尴尬之余,有了一丝窃喜。 “我,我是厨娘的女儿”她结巴道:“我,我听说西间来了位新客人!我娘就叫我来问问,公子公子你,晚上想吃什么?” “这样啊。”张戈抽搐了一下脸皮,“在下并不挑食,大家吃什么,给我上什么即可。” “都吃吗?”陶姮瞪大了眼睛,“姜葱蒜,香菜韭菜,还有羊肉,你都吃吗?” 她的问的有趣,张戈忍不住笑道:“都吃。” “我都不吃的!只能接受放点小葱。”陶姮眼巴巴的看着他的笑脸,忽然用手捂住脖子上那点墨痕,埋下头,嘴巴抿出一抹笑。 “那你,很好养活啊。” 怎么吃这些东西,就是好养活?难道是他在山里呆久了,怎么一点听不懂这个小姑娘的意思。还有张戈的目光落在陶姮衣袖精致的刺绣上,哪个厨娘会有能穿红锦缎的女儿。 他也不揭穿她,只是提醒道:“姑娘既然问好了,可否让在下独处片刻?” “屋子里多闷,要不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陶姮舍不得走,她看了看面前与她身高齐平的窗口,忽然跑开,绕到张戈门前,双手一用力,一把将他的门推开了。 “我以前没有在这里见过你,也没有听说过你!你长的这么好看,一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她的眼睛闪闪发亮,“除非你不是上京人。” “我们上京很漂亮的,你跟我出去逛逛吧!” 张戈没料到她竟大胆到来推男人的门,惊诧之下,沉默了好几秒,才道:“姑娘姑娘你厨房不忙吗?” “不忙。” “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山长特意嘱咐我潜心向学,少出去玩乐,我又怎好违背” “啊!”陶姮知道山长在学院的地位,也不敢再勉强,“那那你能不能到学院里转一转?” “晚间家师要检查在下的功课”张戈委婉拒绝,“来日方长,多谢姑娘的好意。今日,我还是不去了。” “可你今天不出来陪陪我,我就真的是来日方长了。”陶姮低下头,闷闷道:“我要下个月才能见到你呢。” 张戈:“” 他艰难的又提醒了一遍这姑娘:“姑娘,你就在厨房,总有相见时的。” “哎呀!你还看不出我不是厨娘的女儿吗?” 张戈:“”能按套路来吗? “我父亲是昭武将军,我今天是跟着哥哥偷溜进书院的。” 张戈:“”他并不想知道这些。 “没想到能见到你,刚刚你从回廊那边走,我都看呆了,回神时候就躲在你的窗户下了!”陶姮指了指那扇明亮的窗,外面雪花依旧簌簌而下,她搓了搓手指,将手往袖子里拢拢,娇娇的埋怨:“外面好冷哩,我躲了好久了。” 张戈看她半被雪打湿的乌发,忽然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你怎么不说话?” “天这样冷,姑娘,早点回家吧。” 张戈:“在下,下个月也在这里。” “你是来求学的吗?” “嗯。” “你该不会是来参加春闱的吧?” 张戈:“” 陶姮看张戈的表情,眨巴了一下眼睛:“你的学问一定很好。” “哪里” “学问好真是太好了!往日她们这样做,我还看不上,我得跟昭儿她们道歉。”陶姮喃喃自语道,“等明年,我让我爹,也把你捉回去。” “什么?”张戈没听清。 “我说” 陶姮轻轻道:“等明年,榜下捉婿。” 说到婿字,她联想翩翩,羞的甚至都不敢看张戈,转身猛地跑掉了。 张戈上前赶了两步,想问问这个小姑娘说的什么意思。只是那粉色衣衫的身影,已经在漫天的雪中,越跑越远,绕过墙,就消失了踪影。唯有擦过的枝桠,抖落一地散雪提醒着有人经过。 所有的喧嚣都被雪掩埋。 张戈嘀咕一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把门关上,将这小姑娘的事抛到了脑后。 他揉揉头。昨晚才到镐京,一大早又被拉来拜访山长,一身被颠簸的快散架的骨头还没有在旅途中缓过来。当下,便想去床上躺一会儿。因怕又有人躲在一旁,张戈还特地走到窗户边探头看了看,见没人,这才放心,将门关好,脱了鞋上床一趟,拉过被子往身上一盖,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 师父说他去拜访好友,也不知道何时回来。 张戈侧了个身,迷迷糊糊的想。 应天书院书阁门口,陶定邦焦急的等在屋檐下,远远看见妹妹跑来的身影,连忙迎了上去,呵斥道:“你跑哪里去了?” “大哥!我跟你说,我今天在书院见到一个特别好看的人学问也好,我想” “你可不要跟我说你向他求学才耽搁了,我还不知道你?你看看!看看现在什么时辰,娘这会儿必然知道今天我带你出来,你就贫吧!事情都是我担着。” “大哥,我知道你最好了。”陶姮见状,不在说张戈的事情,一把挽住自家大哥的胳膊,撒娇道:“那我们骑马回去吧,别坐车了,这样说不定来得及在娘发现前赶回去。” “不行。” “大哥,大哥,出城了我再骑,好不好?好不好?” “不行!”陶定邦瞪她一眼,“这几日京中戒严,你还想骑马乱跑?就是城外都不怎么安全。冲撞到什么人,你我不一定担待的起。何况你个女儿家,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总想着骑马!这次陛下将我们接进京来,爹有多担心,你难道忘了。爹远在漠北。不要给爹惹事。” “不就是谁当老子的事儿吗?搞得严阵以待的。要我说,四殿下最好,最好看,可是四殿下当了皇帝,皇宫内一定是夜夜笙歌,轻歌曼舞全是女人,时间久了,他说不定被人杀死在温柔乡里。所以,还是六皇子殿下吧。” “禁声!这也是你能议论的?”陶定邦看了眼四周。 “说说嘛反正,四六都好,只要不是”陶姮瘪瘪嘴,伸出两个指头。 “行了!你知道什么。”陶定邦一把握住妹妹的指头,警告她,“禁声!” “皇帝的位置有什么好?好啦好啦,我不说了。不过哥,我真的觉得,好看的人呢,都不要太累,会生出皱纹,忙碌起来,连和家人的日子都会变少。四最好看,他就轻松的做殿下好了,陛下就让六做吧。” “四啊六的,口无遮拦,你再说,我回去就告诉娘!”陶定邦警告妹妹,眼睛一抬,远远看见等在书院门口的车夫黄伯。 “黄伯,这里!” “你也只会告诉娘了。”陶姮听着一点不怕。她看着从眼前落下的,冰凉的雪,伸出手接住。六棱的雪花,精致的不可思议。 她看着手中的雪花一点点消融。 忽然想起张戈,春花殉尽,才孕育出了这漫天的雪花,来时抱怨着冬日的总总,都为着今日一人一面,化作一股莫名的,千回百转的柔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风流 冬风寒彻,冷不进那红瓦华屋,风吹进来,被层层厚厚的帘子隔着,竟成了媚冬风,这华屋暖气充盈,笙歌曼舞,宴会厅中跳舞的女子甚至热的渗出微微香汗,旋转之间,玉鸣舞佩,迤逦繁红成簇。 舞女眉目嫣然,眼波似水,向前方各位殿下的座位上看去。 “六弟~今日的宴会可是二哥他特地为你而开,怎么闷闷不乐的躲在这里?”一抹朱袖拂过四皇子的案几前,为他斟了一满杯酒。 肖嵘接过酒杯,叹了口气:“唉灿哥,你怎么还有心情喝酒!” “有啊,怎么没有。”肖灿懒洋洋的在他一旁坐下,笙歌曲笛中,他托腮看席中舞女踏着节拍将手中的水袖甩起,好似波浪在空中,转身又轻巧接住,回首笑靥如花。 “及时行乐嘛。”他拿起酒杯,碰了碰肖嵘的杯沿。 肖嵘仔细看了看四哥的面容,终于信了他这个四哥,对皇位,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念及儿时在明妃宫中一起玩乐的日子,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了几分愤懑,忍不住嘲讽他道:“灿哥,只要有美人,美酒,你是不是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都心甘情愿?” 肖灿微微一笑,余光见肖衍不再看向这边,也不答肖嵘的话,而是扶着案几带着几分醉态的站了起来,慢慢走到舞池中去了。 四周的官员士绅被他的举动吸引,不时看过来。 肖灿歪歪扭扭的走着,忽然打了个趔趄,猛地拉住一个美人的水袖,这才站直,华服美姿容的贵公子露出这般窘态,也不慌张,嘴角挂着一抹笑,干脆将这美人的水袖一点点收拢到怀里。因他俊美过人,如此轻薄的行为做出来,倒不叫人觉得猥琐有失礼仪,反而因其仪态风流,叫人有些脸红心跳。 二皇子肖衍在见肖灿将水袖一拽,那美人脸颊绯红的跌入他怀中之时,忍不住哈哈大笑向着左右道:“我这个四弟啊,真可谓是整个上京一等一的风流人物。” 周围的官员士绅围着他连连附和。 “殿下说的是” “殿下说的是。四殿下风光霁月,我等实在是望尘莫及啊。” “望尘莫及这话有趣,怎么说?” 那官员本只是附和一句,未料二皇子竟问他为什么,他倒也灵醒,不说这不是您刚刚说的么,而是带着几分尴尬道:“四殿下的风流韵事,整个上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二皇子眼中透出几分满意,嘴上却道:“四弟醉心歌舞,偶有放荡之处,世人不知他,我却知四弟实是真性情。” “殿下说的是” 这边正说着,却见四皇子一把将跌入怀中的美人打横抱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回头向二皇子喊道:“二哥,屋里实在闷热,天色也不早了,弟弟呆不住了,先行一步。” “哈哈哈,你小子,今日可是来陪六弟的,你见了美人,兄弟也不顾了。”肖衍笑声洪亮,别有深意的向肖嵘看了一眼,道:“你能不能走,问我没用,得问六弟!” 肖嵘已经被肖灿提醒过一次,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恭敬道:“二哥的意思,就是弟弟的意思。” “你们呀!”二皇子摇摇头,“自家兄弟,何必如此生疏。那四弟,你回去吧,我看你也确实醉的厉害了。” 其实在场的人都看得出,四皇子并非醉而离席,只怕大半是“急色”。 但二皇子要给自家弟弟留面子,今晚后,传出去的,也只是四皇子醉了先行离席,而非美色之故。 只是这些话,也就骗骗上京的百姓,该知道的,需要知道的人,依旧会知道,今夜的四皇子殿下,是如何流连美色。 肖灿笑着告辞,用力抱紧了怀里的美人。 “殿下~”美人柔柔的将胳膊环绕在他脖子上,轻轻埋头在肖灿的胸膛,绸缎贴在脸上,她轻轻嗅了嗅,眼波缠绵。 回到马车上,肖灿将美人放下,吩咐车夫回去。美人心中有几分遗憾,但既然上了马车,她便立刻与肖灿拉开了距离,利落的在马车一边跪了下来。 “东西拿到了吗?”肖灿掀开车窗看了一眼,淡淡问道。 “是。” “赵甲还有几日到京?” “距消息传来,还有三日。殿下,这一路,为了保护他,已经损失了十几个好手。” “都匀怎么说?” “杀手一共来自三方,您让我注意的两家都有参与。还有一方” 肖灿皱眉。 “谁?” “是七殿下。”美人轻声回道。 肖灿闻言,眸光微动。 美人迅速的,怔怔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长长的睫毛一眨,就在脸颊打出一片阴影。 她将头紧紧的低着,心中有些微的胆怯。 自从那一年,殿下死里逃生回京后,在外人面前就越来越行事放荡了,就连她,便是知道殿下的性子,可见着在外的殿下戴着华美,温柔,迷惑人心面具的殿下。 她总是不禁在心中温柔的叹息:殿下呀,殿下。若得您真心以待,宁姬死又何惧呢? 自她为面前这个人判出师门的那天起,就已经下定决心。 张戈是被自家师父的呼噜声震醒的。 一睁眼,看着裹着被子睡在地上的自己,和盖了一床新被子躺在床上的师父,他颇有些无奈。 定是回来晚了,懒得收拾,便跑他这里来睡。 早几年,赵衡蒲的睡相其实很好,毕竟是读书人。只他年龄大了,这几年,越发显出老态。 呼噜声便是一种征兆。 张戈轻手轻脚的揭开被子,抖了抖,将被子放到了床上,给自家师父又添了一层。然后在屏风处拿下外衣,推开门走了出去。 天色朦胧,清晨的雾气弥漫。 张戈没想到自己一觉从昨日下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夜好眠,倒是神清气爽。 雪已经停了,院子里有个铜色的大水缸,此时缸中的水已全部冻住,张戈路过时候瞥了一眼,那冰甚至能照出张戈模糊的脸。 他没找到梳子,这一头乱糟糟的长发不知如何是好,出院门前想了想,回屋取了一根麻绳,将头发绑了起来才出去觅食。刚出回廊,就见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提着两个食盒迎面走来。 见到他,停住了脚步,瞪大了眼睛。 张戈向前一步:“这位小兄弟,请问书院吃饭的地方在何处?” “吃饭吃饭?哦!前面左拐,过了书阁,荷花池那边便是。” “多谢。”张戈谢过他,向前走去。 “等等!您您可是赵师叔的弟子张戈,张公子?”这小厮愣愣的见张戈要走,紧忙问道。 “你,认得我?” “不认得但听得,赵师兄说西间最好看的公子,便是您。” 这小厮抠抠脸,笑道:“想来,也没有别人。您既是张公子,便不用去食堂了。小的是丁棋,日后三餐,都由我给您送来。不知道您原来起来这么早可是小的来迟了?真对不住!” 张戈一拍额头,忽然想起昨天赵季英给他说过这个事。他当时还想,这里招待的真是周全。 既然不用去厨房什么地方找吃的,又正好和送饭的人遇上,张戈按按干瘪的胃,将搭在食盒上,笑道:“不晚不晚,是我今日起来太早了些。” “麻烦你了,要不食盒你直接给我,我自己拿回去就行。”说完,张戈笑着将食盒从丁棋手中接了过去。 “额”丁棋冷不丁被张戈拿过了食盒,犹豫了一秒,问道:“那您还需要什么吗?” “对了,能否给在下一把梳子?”张戈指指头发,“出来的匆忙,衣饰不整,见笑了。” 丁棋摇摇头道:“怎么会笑呢,公子如此风貌。我还以为公子是赶最近的流行,特意绑成这样呢!” “公子不如就这样,何必梳理的那么整齐。赵夫子便常年不梳头,就这样扎着,何等不羁。公子既然来了,何不入乡随俗,也赶一回我们这里的风俗!” 张戈:“” 这里的人又不准剪头发,每年只有特定的节日才能减去一点,这一大把头发,不梳理,打结还得了?! 这个风俗,他敬谢不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流觞会(1) 谢绝了小厮送他回去的建议,嘱咐了一下梳子的事情,张戈在对方留恋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走人了。 饭香容易“惊醒”师父,张戈将师父那份饭盒放到屋里盖好,将自己的饭盒提出来,出房门坐到廊下开吃。雕花的黑盒子里,是热气腾腾的几个大包子,张戈一手一个,几口就吃了。 饭盒里用来喝粥的调羹,他也没用着,直接手一端,咕噜咕噜就喝了个干净。喝完爽快的呼出一口气,这口气刚呼出,就化成一团白雾,被冷风一吹,没了。 “哈哈。”张戈莫名有些高兴。 若有上辈子认识张戈的人,必然会震惊他性格的改变。 张戈这辈子,虽然是个农家子弟,可他有父母牵挂,哥哥关怀。虽然早早离家求学,师父面相凶恶,但确是饱学之人,对他极好,如师如父。深山虽寂寞,也有青姑将他们如亲子一般照顾。 他这两辈子加起来,从没这般快活。 居其位,养其气。不光是高位之人,便是山野之人,也是如此。 赵衡蒲注重弟子的心性,对张戈更是寄予厚望,自从发现张戈对外人,便是遇见山中的砍柴人都有几分拘谨后。 为了锻炼他,让他天天用泥巴抹了脸,帮砍柴的去市集叫卖。 那时正是尹四辉离开不久,张戈心里不愿,还跟赵衡蒲吵了一架。 “读书人,怎么能做生意,被别人知道了,师父你就不用想着看我做官了!” “呸。”赵衡蒲的回应是,一个巴掌拍上了张戈的胳膊,“就你小子这一见外人,话都说不清楚的模样,还想当官?清学里的人就罢了,遇上那些老油子,你连心里的话都说不清,如何与人辩论?” “师父你前个还叫我谨言!” “为师那是叫你不要逞口舌之利,说话要慎重,开口,最好将话说到点子上。可你如今是话都说不清,更不要说将话说精了。难道你要让皇上有耐心慢慢发现你的才学能干不成。这世间,有才学,善言辞,为人处事样样出色之人,何其之多啊。”赵衡蒲摸摸张牛儿的头,“你若一直这般笨嘴拙舌,日后如何与人共事,如何结交好友,如何表达你的学识思想?” “不善言辞,为人处世上,到底是吃亏的。” 张戈了悟:“师父,你是不是吃过什么别人言语上的亏?” “嗷!” 赵衡蒲收回手,赶他出门:“李老汉等半天了,还不快去!” 叫卖了整整半年,直到七月流火,天气渐冷,张戈才终于克服了见到外人就不会说话的毛病,嘴皮子虽然还是没有那些个靠叫卖为生的货郎利落,到底与常人渐渐无恙。 这之后,师父除了学问,又渐渐教了他礼仪及冠那年,师父要给他重新取个名字,他想了想,跟师父说,想叫张戈。 师父看他一眼,允了。 想到这里,张戈回神。屋子里窸窸窣窣有了动静,不一会儿,赵衡蒲洪亮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牛儿那小子,又跑哪去了!” “这呢!”张戈站起来,推开门,将放在炕上的食盒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一边摆,他一边问:“师父,我们今天干嘛啊?” “一会儿你跟着我和师兄,去流觞会”赵衡蒲披上衣服,坐到凳子上,“对了,穿精神点。把青姑给你新买的那件青袄穿上,再披个披风。” “我去相亲啊?”张戈笑。 “相亲?你小子“赵衡蒲沉思了一下,“嗯不过你也确实不小了。” 张戈本是玩笑,一见自家师父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师父,我说着玩呢,功不成名不就得,我就这么一说,哪个姑娘谁肯嫁啊。” 何况,他还有一条注定的命数要走呢。 “我不是担心这个”赵衡蒲看了张戈一眼,拧起了眉头,“为师是想着,等春闱过后,揭榜那天,得请两个大汉,守在你旁边才行。” “这是为何?”张戈不解。 “榜下捉婿啊,你这个模样,只怕这几日,就会传出去,到时候只怕两个大汉还不够实在不行,也只能为师到时候陪你走一趟了。” 赵衡蒲很忧心。 有个漂亮徒弟,防男又防女。 对于榜下捉婿的风俗,他一向是反对的。娶妻娶贤,总有那么几个官家,备着女儿,盯着有潜力的士子抢人,那被抢去的,若娶个不贤的妻子,日后有的是麻烦。可上京一向将此事视为风流韵事,绝少禁止。 揭榜时,又有学子必须全部在场的习俗,那等不想无故被捉去的,也只好多备几个汉子守在门外,等一出去,赶紧躲在大汉们之中,慢慢在抢亲人群中开道回家。 赵衡蒲对自己的模样还是很自信的,当年他出了考场,特别留着胡子不剃,果不其然,揭榜那日,站在师兄身边,虎背熊腰,愣是将那些来抢人的唬了回去。 赵衡蒲抚抚胡须,一会儿去流觞会,他必然是要剃掉这一堆,想想还有点舍不得。 “居然是这样”张戈了解到榜下捉婿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原来昨天那个遇见的小姑娘,是这个意思。 “师父,这不是强迫人吗?都没人反对?” “传了几百年的风俗,哪是那么容易改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到时候师父跟着你,没事。”赵衡蒲吃起饭来。他吃饭跟张戈一个模样,一手一个包子,一个几口,西里呼噜吃完粥,再文绉绉拿个帕子擦擦嘴。 两个在山里放纵惯了的一老一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十分坦然。 张戈将青姑给自己做的青袄翻出来穿上,又将他娘张氏给他寄过来的平安绳挂在脖子上。 过了一会儿,丁棋给他们送梳子过来。 丁棋给两人行了个礼。 “师叔,您起了。” “嗯你是,丁棋?”赵衡蒲看了他一眼,诧异道。 “是。您老还记得小的啊,”丁棋挺高兴,“一别十三年,师叔的精神还是这么好!” “一转眼就长大了。”赵衡蒲感叹一句。 “您可是要剃须?山长特意嘱咐过,工具小的都带来了。”丁棋拿出一个盒子,走到赵衡蒲旁边,赵衡蒲点点头,他便将东西拿出来给赵衡蒲剃须。 剃着胡须,丁棋转头换工具时,见张戈在一旁梳头,一头乌发美若少女。忍不住道:“张公子的头发生的真好。” 男子的头发,到底不似闺中妇人细心保养,丁棋做了多年小厮,对赵衡蒲身边的事情也较清楚,知道他收的弟子大多出身贫寒,生在贫家,能有这样一头乌发极为难得。 还叫人有些小羡慕呢。 张戈闻言手一顿,他真是不明白,就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准随便剪去,可男人留这么长到底有什么用。他只痛彻了解了当年在学校上学听女同学抱怨头发长难洗的苦恼,又多,又长,又难洗,又多油。 明年,还是继续瞒着师父多剪一些头发。 收拾好的一老一少,在丁棋的留恋的目光中,一起头也不回的走人了。 张戈看着一旁,虎背熊腰,却面容俊朗,虽然年老却依旧英气勃勃的师父,整个内心都承受着动荡。 “师父。”张戈喊了一声赵衡蒲。 赵衡蒲:“怎么了?” “师父,你真的是我师父吗?” 赵衡蒲的大嗓门依旧。 “不是你师父,我是哪个?为师当年,也是上京有名的美男子!”就是现在糙了点。 张戈:“” 应山书院门口,几架马车已经备好。 山长李执和几个今日要一同前去流觞会的弟子说着话,远远传来自家师弟洪亮的声音,不由一笑,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雪虽然停了,地上却还残留着厚厚的一层,踩着脚下咔吱作响。 一老一少,徐步走来,年长者,众人皆知是山长的师弟,虽然名声不显,但听书院的老人说过,倒也不陌生,实是饱学之人,十多年前名声斐然,只是当年误惹是非,这才消声觅迹,专心做个深山教书匠去了。 而那落后一步者 深径碧桃花谢,空堆雪。鹅池墨妙,曾记流觞。梅萼繁红枝枝掩映在屋宇亭台之间,这样的寒天,却依旧有无数风雅之人相聚,就是为了上京一年一度的流觞会。 亭里已有人妙笔青丹,着笔落梅已成。有清琴,雅乐,香砚。隔着曲水,尽头楼台处,鬟影落青铜,珠翠闪华光。 受人关注的雅会,年年都不乏在此大放光彩,名动上京的人物。 李执与赵衡蒲商议了许久,张戈的容貌,比之当年李执的容貌尤甚,李执出身世家高门尚且不惧,可如今一个寒门籍籍无名之子,有此容色,到底是祸非福。 便是一直藏着,只要他要去参加春闱,到底会暴露于人前。倒不如大方示于人前,博一个名声。赵衡蒲既已回京,当年总总,也该放下,好好运作一番,有赵家与李家在后,倒能保他无事。 张戈跟在师父身后下了车。 与众人一起向山上走去,走着走着,张戈忽然发觉周围安静过头,都在闷头走路?不是什么盛会吗? 他疑惑着抬头,环顾左右,惊觉周围的人全在看他。这个情况跟他当年考中举人时在外露面有些像。 可这里不是上京吗?张戈懵。 赵衡蒲察觉他停下,黑着一张脸催促。 “跟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流觞会(2) “他是谁?” “领头不是应山书院的山长吗?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少年是何人?” 斜梅照衣今日会,少年与一众士子中踏雪而来,人声鼎沸之地,似乎也因为他的走近,而渐渐安静。 此时此刻,曲水对面不知是何人,怀抱瑶琴,指尖一挑,院院纱窗透红,掩映盛梅深处,乐声已起,又有女子歌声相和。 唱的是: “思美人,隔青霄” “魂睘睘,心摇摇。望明月,歌且谣。” 依照惯例,既然曲水对面乐声已起来,此处也该有声相和,可一时却无人行动,不约而同想等那人群之中,那位青衣少年行到此处。 对面见无人相和,曲调渐渐有些凌乱,复而停了下来,微有喧闹之声传来。不一会儿,一位婢女模样的少女乘着小船渡过曲水向着这边来了。这婢女颇有些惴惴不安,蹙着眉头。 怎么轮到今年她家小姐行乐时候,就无人相和了呢?被传出去,日后她家小姐,哪里还有脸面在。今日她们跟着小姐出来,回去只怕也要遭殃了。 她这样想,手里的手绢卷了又卷,风吹在脸上,几乎带出她的泪来。 曲水隔着不远,船夫划的快,一会儿便到了,婢女下了船,急急忙忙向亭中去,却不料正好撞在路过的人身上。 “啊对不住!”婢女慌乱着抬头,话语飘散在梅花冷香之中。 有匪君子。 素衣青袄站花前,似月殿里飞来素子,甚天风吹落的神仙。 “姑娘,你没事吧?”张戈被撞到后背时还有些呆愣,回头见不知何时起来,周围的人已经和他拉开了几分距离,形成一个中空带,撞到他的少女怔怔的看着他。 婢女本是看人群中有一丝缝隙,未想太多,见缝插针,想早点走过去。像她们这样的女婢,时有在庭院中穿梭奉茶,倒也不起眼,只是没有料到匆匆忙脚步一歪,就撞到了这少年身上。 “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好看的人。”女婢不由说出心里话,话一出口,她有些惊诧的掩住唇,向旁边让了让。 “奴无事,请公子先行。” 看面前少女的反应,还有周围的人 张戈环顾四周,对上他的目光,目光灼灼者比比皆是。到了这份上,他若还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便是痴傻了。 张戈想摸摸脸,手一抬起,想到这里是什么场合,又放下。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袖子里的手,默默按了按食指指甲。当下不再说话,将斗篷拢起来,盖在头上,默默跟在师父们身后向前走。 赵衡蒲迎着众人目光,心里也微微虚了起来。 他在山里看惯了徒弟的容貌,虽然知道是极美,风姿奇佳,但印象中最多的,还是自家徒弟嬉笑旁若无人与他就书中知识斗嘴的模样,还有吃饭唏哩呼噜,夏天在凉席露天光着上身乘凉的模样。 就这样的也不至于各个看过来吧? 是他太多年没回来了吗? 赵衡蒲看了眼师兄李执淡定的模样,心中莫名安定。在他心里,论容貌风仪,还是十几年前,李执的模样第一。看师兄习惯众人瞩目的样子,想来对今天很有把握。 亭内,适才着笔丹青的赵之姚,还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开场乐无人相和,前方寂静无声,颇为疑惑。 他便令小厮倚石去前方看一看,谁知道小厮去了,迟迟不回来。 无奈何,本持着折扇在亭内淡定看梅的他,耐不住好奇,不得不将折扇放下,自己去前方看看了。走到前方,正好看见他叔父与一干文坛前辈前去迎应山书院的山长李执。众人行过礼,后叔父与山长两人相携进屋中。众人的目光,也正跟随在应山书院山长之后。 应山书院的山长的确值得尊敬向往,但大家都在上京,又不是没见过。怎么今天的目光这么热切,还没到春闱写推荐函的时候啊。 跟在李执后面的士人中,有两人格外显眼,一人进了庭院,竟然还头戴斗篷,另一个,虎背熊腰,格外粗壮 唉? 这彪悍形貌好像是六叔! “六叔!”赵之姚兴冲冲走过去,一巴掌拍在赵衡蒲身上。 赵衡蒲正在交待张戈跟牢他,或者跟着李执带来的这几个士子,这几个士子听山长的这位师弟,如同嘱咐孩子一般的话,有些想笑,上前一步道:“师叔放心,我们必定不会让人冒犯了张师弟。” 赵衡蒲心想,他怕别人冒犯个屁。 他真正怕的是,若是有人觊觎张戈美色,做出些不检点的事,张戈又把人打了可怎么好。乡试时候出的事情,他可是历历在目。 什么叫恼羞成怒,他可是切实在徒儿额头难得的青筋,和冲动挥拳中看明白了。 还没想好怎么再嘱咐一番,就见赵之姚兴匆匆跑来拍他,赵衡蒲撇了他一眼,牛眼一瞪,道:“你小子,乱拍什么!”又转头继续跟张戈说话,“你今日切切小心,不要冲动。” 赵之姚在周围人的目光中讪讪收回手,有些委屈的喊了一声:“六叔,我是之姚啊。”还没等赵衡蒲反应过来,只见赵衡蒲对面少年的斗篷点了点,从下传来声音。 其声之清,若百灵,入耳动听。 “我明白的,师父。” “嗯。”赵衡蒲点点头,这才转回头看赵之姚,诧异道:“你怎么还没走?” “六叔我是您的侄儿之姚”赵之姚尴尬的重复了一遍。 赵衡蒲愣了愣,不知想到什么,眼里透出一些恍惚回忆之色,这才认真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位公子。锦袍素衫,乌靴款蹴金蟾,头上一顶白玉冠,也看的出名贵非凡,的确是他们赵家的风格。 也对。 赵家,也只出了他赵衡蒲,一个异类。 “嗯。”赵衡蒲淡淡应了一声,他倒也记得这个侄儿,是他二哥的小儿子,幼年十分缠他,圆润可爱。 故人,有些长大了,有些老了。他摩挲一把自己的下巴的皮肉,耷拉一块面皮。 老了。 他是真的老了。 然而,他的心愿还没有实现—— 如何服老! 赵衡蒲看向张戈,这是他毕生心血所寄予,此生,惟愿此子,不负他心。 “戈儿,脱下帽子吧,今日流觞会,俱是风雅之人,你无须担忧。且和你的师兄们,在此处转转。” “不了,师父。”张戈拒绝,“我有些冷。这风吹的我头疼。” 张戈捂着嘴巴,打了个喷嚏。 “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张戈对身旁李执带来的几个师兄道。 古代那么多美男,世家高门,还有被水果砸死的,便是这里的史记中,也有记载一二美人,因色被掳,被害的事情,其中还有一位亲王。虽然不知道师父哪里来的自信,但他还是小心点。 张戈看一眼旁边自称是师父侄儿的贵公子。 这衣着,样貌,世家子特有的细微的高傲,张戈想他当初还真没猜错。一个寒门子张牛儿,成了榜眼,容色惊人却完好的考完了会试,名动四方。 师父师叔隐藏的背景大,厉害。 挺好。 可张牛儿,还是死了。 师父对他的期望,他这几年不是看不出来。可是原主张牛儿,还是入了宫,成了禁脔。还是自杀了。 张戈想着,心里发寒。 这个命数,他不能忘,捡回一条命,他早有准备面对,只是过了这些年,读了这么多书,才知道当年的自己,多么幼稚,想法何等天真。当年的自己太蠢,鬼差关键的记忆都没给,就说赔他一条富贵命,给了个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宝器,就成功诳他留在了这个时空。 如今的皇帝,一个中老年大叔。陌生人,好色。年轻励精图治,后来不知为何,沉溺美色,现在后宫充盈,今年还蹦跶的很愉快,纳美纳的不亦乐乎,明年他中榜眼的时候,不像是会下台的样子。以后会对他一见钟情的皇帝,必然就是现在这个了。 这是张戈在查好当今圣上后,得到的资料。 张戈暗怪自己没提前问清楚赵衡蒲有关这个流觞会的事情,原来是人这么多盛会,他暗暗记下这个教训,提醒自己他已经出山了。张牛儿的命数,这条转轮,已快到关键之处。 稍不小心,就会被个陌生色老头压!师父啊,你们放心我不放心!! 张戈拉紧了帽子,连连咳嗽出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流觞会(3) “头疼?出来好端端的怎么头疼?” 张戈轻声道:“师父,昨晚,我睡到半夜,好像有些着凉” 这下赵衡蒲想起来了,昨晚他把自家徒儿搬到地上睡去了,虽然书院有地炕,但比起床上,还是凉了许多,闻言既是后悔,又是担忧道:“我去跟师兄说一声,让这里的侍者立刻带你去找个地方休息实在不行,你便先去近处的医馆看看。” 至于和师兄的安排,赵衡蒲已在愧疚下将此事忘了大半。 张戈知道自家师父的性子,他绝少欺骗面前这个老人,可张牛儿命数一事,他实在不想再未明情况下冒险,心怀愧疚的点点头:“嗯” 赵之姚在一旁听见,以为赵衡蒲的弟子是真的病了,便自告奋勇道:“六叔,山长他们这会儿怕是在议今日会题,何必去打搅。那边庭院有个专门招待客人的暖屋,不如我让侍者带您的学生过去吧。” 赵衡蒲想了想,点头:“也可。戈儿你一人可行?” “师叔,不如我陪张师弟去吧?” 李执的学生孙傅自从见了张戈的面容,便十分看顾怜惜于他,闻言上前一步提议道。 赵衡蒲想答应,但又有些犹豫,自家徒儿虽然不知道这个流觞会是做什么的,但这些师兄带来的士子,书院士子何其多,今日既能跟来,想必是付出了大心力,每年志在流觞会闯出个名声的不在少数。 张戈虽然不知道赵衡蒲在犹豫什么,可看刚刚关心他的诸位师兄,在赵衡蒲隐约透露想要个人陪他去休息时候,双眼中的犹豫,立刻推拒:“哪里需要麻烦孙师兄,我只是有些头晕,一说话,风吹的喉头发痒,想来到个无风温暖的地方,就好了。师父,您去忙吧,不必担心我,若是一会儿好转,我再来寻您。” 赵衡蒲也不觉得一点冷风就能把自家山里长大的徒儿吹倒了,只怕是昨日自己造的孽。便愧疚的嘱咐他:“若是病情加重,你便遣侍人前来告诉我。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师徒对眼,双双都是满眼愧疚。 赵衡蒲愧疚道:“戈儿,那你去休息会儿吧。” 张戈愧疚答:“是,师父今日,难得来此盛会,我却抱歉,师父。” “无妨,身体要紧,也是为师昨夜偷懒所致。唉我去跟师兄说一声。” 赵之姚听得好笑,看周围的士子也隐隐含笑的模样,插嘴道:“六叔,那我唤侍者过来,领这位师弟去休息了?”他对着远处一位侍者招招手,那人走来,对赵之姚也不陌生,殷勤道:“赵公子,您可有吩咐?” “你带这位公子,去暖屋休息,需得好好服侍。” “是。” 赵之姚吩咐完,带着求表扬的神情看向赵衡蒲道:“六叔,我们多久没见了,您这会儿要去哪儿?不如我跟着您,路上还能聊一聊?” 张戈向师父和师兄们行了个礼,跟着侍者身后走去。孙博看着他背过去的身影,眼露担忧,他是真心想跟着张戈一起去暖屋照顾他,可他看了看周围众师兄弟,拳头握了握,又放下。今日好不容易跟来,家族中也叮嘱他许多,想来大家都是如此,既然如此,又怎能为美色误事。 赵之姚在讨得赵衡蒲的同意后,高兴的跟着众人向会厅那边走去,只是离去时候,他看着孙博连连回头,不知为何,想到适才戴斗篷少年的声音,也忍不住回头。 冬风万物惨颜色,那灰色斗篷少年走在中间,更显得灰扑扑不起眼,人已经走远了,与一般人一样的步伐,却偏偏让他对张戈生出几分好奇,可惜记忆里,只有那被斗篷大半遮住的下巴。 定是六叔的亲传弟子,不然不会如此亲昵,他怎么忘记看清楚那少年的模样了呢? 赵之姚有几分失落。这失落,在小厮倚石回来说起山长身后有一位美少年时,便更加失落了。 “少爷,外面都在讨论呢!今日跟在应山书院山长身后跟来的一众士子中,有一位少年,生的极美。”倚石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那风度,那人品,那眼睛鼻子嘴,小的都看呆了!可惜他后来将斗篷的帽子戴了起来,闷头走路,这会儿不知道去哪里了。” 倚石有些闷闷:“今日穿灰斗篷的人,也太多了些!” 赵之姚便直觉那少年,应该指的是刚刚他见过的生病少年。此时,赵衡蒲已经入了会厅中去了,乐声已起来,他每走几步,都能听到如倚石跟他说的那个少年,从别的人向往的神态中道出。 “那少年呢?可有找到?” “当真是,风骨清举,标俊清彻的美男子”“何止,我看其风姿之美” “奇怪,那少年呢?” 赵之姚听得越多,便越是遗憾。挠心挠肺的想,自己当时怎么没仔细看看那少年斗篷下的模样,现在回暖屋那边又来不及! 眼见着诸位文坛前辈走出议厅,他知道今日流觞会的议题已出。 一盏雕竹黑船儿盘中放了一枝梅花,一叶青竹,两张写好的白纸,顺着连接曲水的溪道流下。 流觞会开始了。 镐京最大的妓院里,此时亦是歌舞满庭。 “胭脂姐姐怎么还在跳舞?四殿下不是走了吗?”新来的二丫问一旁的玉晓姐姐,玉晓拧干帕子,认真擦拭着一旁的案几,等晚上妓院开门时候没有收拾好,老鸨就要罚她们。闻言,她手顿了顿,继续擦着,头也不抬道: “今日,有流觞会。” 二丫:“是那个会有很多饱学之士去参加的盛会吗,这跟胭脂姐姐有什么关系?四殿下不继续看舞,也是去参加了吗?” 玉晓垂眸:“殿下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呢,但听说殿下们都不去,那都是清学的人开的。” “清学是什么?” “是道貌岸然的男人们,开的一场名利会。”玉晓喃喃道。 她是跟着胭脂进楼的,她服侍了她们小姐一辈子,本来也该做妓,只是进来的时候,小姐划花了她的脸,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老鸨,保下了她。 小姐 那年,听闻那个人在流觞会大放光彩的时候,小姐也是这般,笑满面,眼凄凉,回旋婉转,舞的令人心惊。若是那日,没有遇见四殿下,想必小姐,便死了吧。 但从那日起,每到举办流觞会的时候,小姐便会这样跳舞,跳的摔倒在地,才会停下。累极了,才睡的着。 怎么不恨呢,明明春正芳妍,却落得人轻贱。 虽不知为何四殿下会救下小姐,但玉晓很感激,感激小姐没有死。 她与小姐,两手空空,相依为命。她还想活,便也想小姐也活着,便是活着报仇也好,总会有那样一天。便是小姐再无斗志,她也希望有一日,能在小姐亲眼见证下,为小姐,讨个公道。 张戈进了暖屋,现在挂帘子,感到一股热气扑面,冷的有些僵硬的身躯猛地放松下来。让侍者下去后,他脱下斗篷,放在一旁架子上。 这暖屋一看便是专门为客人准备的,东西一应俱全,侍者送热茶水进来时候,他回避了一下,让侍者放在桌子上出去后,才从屏风后出来。茶水下肚,胃里也暖和了,他坐了没一会儿,听见外面有说话声,从远处向这边来。 暖屋穿斗篷自然是奇怪的,张戈迟疑了一下,将斗篷重新穿好,走了出去,正好与进来的人擦肩而过。领这些人来的,与先前领张戈的侍者不同,倒没有发现不对。 张戈听身后传来“玉仪,你好些了吗?”的之类问询。暗暗想:这来的才是真病人。 他出了暖屋,也不敢乱跑,一是担心迷路,二也怕师父来找的时候找不到他。便顺着暖屋的那面长廊,隔着墙慢慢走着。 墙壁间转砌着各种各样的镂空图案,许是离暖阁近,这里的竹叶还带着几分绿色,透着花窗,别有意趣。 张戈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精致的花窗,不由顺着长廊墙壁一路走一路对着光看其形状,有“”纹花窗,还有荷花纹花窗,张戈并不能都认出来,只是边猜边走。 “嗯这是如意的花纹,这个难道是灯笼?” “这个是喜字纹,不对” 有人挡住光了。 张戈不知道走了多久,这长廊似乎很长,但也许,是他走的慢。在发现隔着墙有人的时候,他有些紧张的看过去。 正好对面的人,也听见了他“喜”二字,转过头来。 移开的背,光影透过。这一次,张戈终于看清了这面花窗,这是一面“囍”字纹花窗。隔着窗户,一双熟悉的眼眸倒映着张戈身披斗篷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啧 一别近十年,张戈以为他早已忘记这双眼。 可当双眼对视,从这双熟悉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模样时,他不禁想到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的时候,看上去平静,实际上清冷。 一别近十年,还是没有变。 只是这双眼也曾有过深情凝睇的瞬间,张戈恍惚的想,他没有察觉对面的人看了他一眼,已经从墙对面离开。光影交错在花窗中,那是树影摇曳的游灵。张戈有些呆呆的将头贴近花窗,喊道:“你还在吗?” 对面寂静无声。 难道是他出现幻觉?张戈的脸贴在冰冷的窗上,有一瞬间的迷瞪。 幻个屁啊! “尹四辉!喂!是不是你?”“尹四辉?”他顺着墙壁跑着,想找个地方到墙壁对面,一边跑他一边喊,可这面墙壁长到叫他憋闷。跑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的蠢事,张戈停了下来。 不禁抚额想,他追什么? 刚刚见到的是不是尹四辉跟他有什么关系,多年前的意乱情迷,他还想接着乱不成?张戈原地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他乡遇故知,开心的事情一时情绪激动。正常!” 正常! 那不追了?本来就不追嘛!张戈微笑着继续顺着墙壁欣赏起花窗起来,欣赏的快了一点,一点点,一点点点后,他踱步走到了尽头,终于绕过墙壁,豁然开朗。张戈迟疑了一会儿,猛地伸出头看了看,墙壁对面,顺着看过去,开阔的一目了然,一大片竹林,没人。 “啧。” 张戈缩回探出去的头。 抬头看了看碧蓝如洗的天,他开始往回走,没走成,墙对面一个侍者眼尖瞅见了他,有些疑惑的跑到了张戈面前。 “敢问有什么能帮您的吗?流觞会已经开宴,公子可是迷路了?” 张戈想自己都出来散步了,再说生病好像挺惹人奇怪的,便道:“是,我本有些不适,在暖房休息,觉得好些了便出来寻师长,却迷路了。请问流觞会该往哪边去呢?” “公子倒也没有走错,只是走这边要绕远路,公子不妨顺着这面墙返回一些,往那边去。出了竹林,走过一座拱桥,便到了。”侍者热心道,“公子可需要奴带路?” “多谢,我自己过去便可。” 张戈迟疑了一下,问侍者道:“请问刚刚在墙这边,你可有看见一位俊美非凡的公子?” 侍者笑了笑,答道:“此处僻静,此时客人们都在流觞会处,奴一路行到此处,只见到了公子一人。” “这样啊” 侍者心想,若不是每隔几年,都有士子因为贪看墙上花窗,忘记归路的事情,且这边没有客舍,他倒会怀疑此人鬼祟。看着张戈转回离去的身影,灰扑扑的斗篷不起眼极了,侍者眼中露出一丝惋惜。 寒门出头本就难,这位士子因花墙迟到,可不是因小失大。 张戈回到暖房时,隔着窗户看了一眼,房内只有早先他看见被人扶进来的真病人在,是个清瘦的青衣公子,此时似乎因为知道没人翘着腿在吃烤红薯? 厉害了,我的哥。 这红薯哪里来的?什么时候生的火盆,现烤的啊? 张戈脚步停顿了一下,立马被里面的人察觉了,张戈眼睁睁的看着青衣公子瘫软在桌子上,镇定的将手中的红薯抛进了桌子底下。然后抬起头,气喘吁吁看了他一眼。 “咳咳这位公子,可也是身体不适,怎么不进屋?” 张戈抬手掩嘴也跟着咳嗽两声:“咳咳,可有打搅到兄台?”他掀开帘子进屋,应着火盆,屋内更热了,难怪这个青衣公子要开窗。 相顾而坐。 “咳咳,在下元玉仪,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张戈,咳咳” “咳咳咳。” “咳咳咳”张戈咳了几声,忍不住放下手,笑着说:“元公子,这屋里的味道,好香甜。” 元玉仪露出“巧了,你也这么觉得”的惊喜神色,连连道:“张公子也这么觉得?流觞会今年由赵家举办,这暖屋休息之地,这熏香竟然如此独特,不愧是上京的百年世家之一。适才进屋时候,我也觉得十分惊奇呢!” 张戈抿唇笑了笑,弯腰,将桌子底下那一半红薯捡了起来,元玉仪阻止不及,面上露出一抹真挚的惊讶道:“奇怪,这里怎么有一个红薯?!” 张戈将斗篷的帽子取下,拍了拍红薯上的灰,将被咬过的那一半掰去一些,剩下干净的地方,偏头咬了一口,吞下,爽快道:“好吃!这样的日子,吃个红薯,浑身都暖和了。” 元玉仪在张戈取下斗篷时候就愣住了,眼睛微微瞪大,然后瞧着他的动作,一乐。 “有趣,有趣。”他喃喃道,眼珠子一转,“莫非你就是今日众人口中,跟在应山书院山长身后的美少年?” “在下是跟着山长来的,至于美少年,和我一起上山的师兄们,各个出色,我在下知道公子说的是哪个。”张戈将手中的红薯向他推了推,“多谢款待。” “哈哈,你倒是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元玉仪仰头一笑,默认了红薯是他的,低头将那半个红薯接过,毫不在意的拍了两下,几口就将剩下的吞下。 “公子刚刚从窗前看的模样和如今的模样,也令在下惊讶。”张戈抬眸微笑,“皮相天寄存,眼中生万象,可见一味以皮相看人,实是不准。” “哈哈哈,不错!”元玉仪点头,站起来向他行了个礼,“在下元玉仪,家父乃户部尚书元松佰。宏章十四年生。” 张戈也站起身,重新介绍了自己:“在下张戈,寒门子弟,家师赵衡蒲。宏章十七年生。” 赵衡蒲? 元玉仪一愣,道:“张弟,明府少尹齐子白,可是你的师兄?” 张戈有些惊喜道:“元兄认识我师兄?” “自然,六年前的流觞会,齐少尹独占鳌头。在下慕其风度,与之有数面之缘。” 元玉仪很明智的没有提齐子白的春闱成绩,去年的一甲前三,是早早定好的,齐子白虽然优秀,但应山书院并没有为他争取,而是湖州齐家出面,为他打点。 这年头,寒门子弟要出头,到底还是要有所依仗。也因着齐之白的事情,当时倒也叫一些人回忆起赵家赵衡蒲的旧事,元玉仪也有所听闻。 如今赵衡蒲回来了,应山书院的山长又亲自带他参加流觞会。 元玉仪敏锐的察觉到张戈此次入京,不鸣则已,如此容貌,若在家才学,与李赵二家的运作,此次春闱,怕是要一鸣惊人。 “原来师兄也参加过流觞会!”张戈见元玉仪疑惑的模样,坦荡的解释道,“不瞒元兄,我一直跟着师父在深山,消息不灵通,昨日刚到上京,今日一早匆匆来流觞会,具体要做什么,在下亦所知甚少。对了,元兄不去参加流觞会吗?” 什么都没告诉张戈,赵衡蒲与应山书院的山长都敢带他直接参加流觞会,看上去莽撞,但依着山长的性子,怕是对张戈的才学有绝对的信心。元玉仪看着张戈绝色的面容,心中感叹不已。 “不敢去啊,论笔墨挥洒,今年有洛阳何家的何橫,论词章,苏州吕子健才学过人,辩论我亦不善长,琴棋书画也不精通,时人多俊杰,辩论俱澜翻,我这么个只会点打算盘本事的庸才,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免得贻笑大方,”元玉仪叹一句,“张弟呢?” “我“张戈沉吟一会儿,他总不能说自己的模样容易惹祸吧。张戈心中措辞,谁料还没想出这么说,元玉仪倒是忽然说了句叫他颇感奇怪的话。 “张弟,依我看,今日天气奇冷,不如在暖屋多呆一会儿。”元玉仪别有所指,“愚兄不才,伴读二皇子至今,今年的流觞会二殿下十分关心,今日二殿下出门还特意多穿了一些。” “张弟谈吐不凡,学识必有所长,只是再多名声也不如康健更重要,张弟你面容泛白,若身体不适,不如先行回去?” 二皇子? 张戈因着命数对皇家人十分警惕。 这话什么意思? 他看元玉仪说的一脸真诚,不由想莫非这个二皇子,十分好色?! “咳咳。”张戈复咳了两声,试探道:“本来是想跟着师长来流觞会见识一番,如今却是不能。心下实在遗憾” 元玉仪笑着打断他:“张弟既然到暖屋,想必有所顾虑。既然有所顾虑,何不避开一个麻烦。” 哥们你真是好人! 张戈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很幸运的避开了什么,在他对元玉仪说“那我还是先回去吧”时,忽然生出几分轻松愉悦之感。 这时,正好有受赵衡蒲所托前来探望张戈的侍者在门外询问。 “请问张戈张公子在吗?” 又有来寻元玉仪的小厮匆忙赶来,在门外道:“主子,您可好些了?二皇子殿下到了,没瞧见您,正问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隐患 元玉仪上前一步出去,回头向张戈笑笑:“张弟,我先出去。你的面色这样憔悴,还是早些回去吧。” “多谢元兄。” 元玉仪见张戈明白他的意思,不再迟疑,咳嗽两声,一手掀开门帘,外面的小厮看他出来,立刻迎过来扶着。 “主子,二皇子殿下来了。” “知道了。”元玉仪歪倒在小厮身上,气喘无力道:“殿下来了,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我”元玉仪深呼了一口气,“我咳咳。” 小厮唬了一跳,连忙为他拍背:“主子,您能走么?” “嗯已经好多了。”元玉仪瞥了来请张戈的侍者一眼,慢吞吞道:“你且慢慢的,慢慢的扶我回会厅。” 张戈在屋内听的目瞪口呆,忍不住抬手想鼓个掌。手一抬,嘴角一弯,又放下,改为系斗篷。 “张戈公子在吗?”门外的侍者又问了一遍。 “我就是。”张戈掀开门帘。 他望了一眼元玉仪离去的背影,转头问侍者道:“有什么事吗?” “奴是受应山书院赵师所托,前来询问您好些了没有,可能赴会?”侍者道。 张戈掩面咳嗽两声,站都站不稳,怏怏道:“只怕是难赴会了,在暖屋坐了片刻,此时竟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之感。劳你回禀我师,此刻,我只怕要先回去了。” 侍者早早被交待过,闻言便道:“那奴扶您去门口吧,马车都在门口备着。” “多谢。” 流觞会正热闹,水光山色共晴。 元玉仪来到庭院中时,正好见顺着曲水的案几边有辩论的士人说到尽兴处,此时出列立在水边侃侃而谈,周围士子或沉思,或面露反对之意,那地势高些的地方,正好有一阁台,文坛大儒学者,多数在上边,出乎他意料的是,应山书院的山长今年还是没有登台,而是与往常一般,置了案几,与众士子一同顺着曲水而坐。元玉仪若有所思。 梅花照玉壶,他刚走入众人眼底,眼一抬,雪花飞堕,正好落在他脸上,凉凉的。 “元大人,您终于来了。”见他过来,二皇子吩咐太监来迎。元玉仪掩着嘴咳了两声,歪倒在小厮身上,也不理会这蓝袍公公,按着自己的步伐,慢慢走到二皇子身边。 “殿下,您怎么来了?”他道。 “你今日怎么又病成这样,前个张太医不是说你大好了吗?”肖衍阴沉着脸,“太医院如今,尽是些酒囊饭袋你也是,既然身体不好,便不该来这儿。” “是我自个不争气。张太医前个还叮嘱我这样的天别出来。”元玉仪低下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从小便是这样,您忘了?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我父便将我留在家中,连出去透风都不成。我是憋的狠了,这不,明明冷,却还是想来。” 他揣度着肖衍的神色,想着张太医那满头的白发,心下暗叹:“殿下,且饶了我这一回。可千万别叫张太医知道了,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怎么唠叨。” 他难得讨饶说这样的软和话,更是提到从小伴读的情分,肖衍听了,脸色果然就和缓许多。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感叹了一句:“你这个病,也只有张太医看着好了一些。” 元玉仪:“可不是。” 虽然皇室不参与流觞会已成风俗,只是二皇子既然来了,又是如今炽手可热的太子人选,见他看向会中,不乏有想奋力表现自己的士子。肖衍静静看了一会儿,问一旁歪在小厮身上的元玉仪道:“你看今日会中,有哪些可用之才。” “洛阳何家的何橫,苏州的吕子健,都是当世人才,想来殿下心中,早有思虑。” “听闻今日应山书院山长身后,有一士子,才貌绝伦,你可知是什么身份?” 终于问到了。 元玉仪摇摇头:“我刚来不久,便头晕,去暖屋呆着了,虽然听见周围议论,却不曾见过。殿下对他感兴趣?”他往下探头看了看,“那位士子难道没来参加流觞会吗?” 肖衍:“嗯。” “可惜可惜,不能一睹其风采。我倒是知道他一些事情,此人是赵家赵衡蒲的徒弟,赵家那位的事情您想必听过,专收寒门子弟。” 听见寒门子弟四个字,肖衍眉一皱:“也没什么可惜,一个寒门子弟而已。” 说到这里,肖衍看了元玉仪一眼,“你以后,还是少来参加流觞会,开在这样的天气,附庸风雅,无甚用处。” 再无用,为了笼络清学的人,您还不是来了?元玉仪暗想,嘴上应下:“是。” 元玉仪来见二皇子也不过走个过场,咳个几声,就被勒令回去了。回了元府,关好门户,他呼出一口气,捡了圆桌上一盘瓜子磕了起来。磕了一会儿,一个侍女敲门进来,将茶水摆在了圆桌上,倒也不走,而是关好门,坐下来,略带忧虑的看着元玉仪。 “你还有心情吃!”她伸手将盘子拿到一边。 “我就这点爱好,好贞儿,让我再吃几颗。”元玉仪伸手拿盘,被侍女挡下。 “你都不知,我今个有多担心你!听闻二皇子殿下去流觞会的时候,我的心就没停过颤。” 元玉仪一愣,握住侍女的手,柔声道:“不是跟你说了么,他如今,盯着皇位,不会把我怎么样。” “怎能不怕!”侍女站起来,有些激动,“早几年还好,这几年!这几年他看你的目光叫我日日胆战心惊!十多年了,我诈死,你装病,这样的日子,我们还要过多久?!”侍女说到这里,扑到元玉仪身上哭了起来,“玉郎,不能叫他坐上那个位置,他要是坐上了,你跟我,就完了!” 元玉仪面容有一瞬间的痛苦,很快平复下来,柔声安慰她道:“他坐不了。含贞,别怕,你放心。” 侍女不相信,双眸含泪道:“可外面传的这样厉害,今年治灾的事情,他又处理的好,不是说,陛下还奖赏他了吗?” 元玉仪吻上她的眼睛,轻声道:“爬的高,跌的重。你且看着” 雪舞郊衢,重叠高低,不一会儿就在屋檐街道上铺上薄薄一层,马车轱辘的轴痕压过,咔吱作响。路过皇宫门口时,车夫知道张戈刚来镐京,便提醒了张戈一声。张戈掀开车帘看过去。 宫门人寂寂,雪若万点华星续续飘在屋脊,风呼啸着吹在他脸上,竟叫他有些睁不开眼。 外头车夫抱怨了一句:“这雪怎么又下的这么大了。” 想是因着大雪,车夫不再迟疑,一扬马鞭,往书院赶,张戈再看宫门,便越来越模糊了。只有那暗沉华美的宫宇所带来的莫名压抑感,在他心底隐约留了个痕迹。 宏章三十六年,一月初六。 举办流觞会的庭院,从来便由上京各个世家共同拥有,轮到哪家,自去布置便是,今年恰好轮到赵家。赵家乃上京三大世家之一,民间曾有俗语唱“千花锦缎,万金玉带,酒醒爱击珊瑚株”说的便是赵家当代家主,赵衡葆。 流觞会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映日疏林啼暮鸦,气温骤降,这样的日子,竟还有乌鸦凄凄的叫声,竟叫人心下有些不安起来。 曲水对面灯笼已经挂起,冬日夜黑的早,众人即将散去,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先是有侍者匆匆忙忙跑到赵之姚耳边说了什么。赵之姚闻言一惊,不敢耽搁,连忙去阁台上寻自家叔父。 流觞会所开庭院花墙处,适才被发现死了一个人,就在竹林深处。 巡视的侍者看其人衣着华贵,腰间玉佩在暗沉处亦是华光流转,知其名贵非凡,不敢耽搁,立刻上报。因二皇子在,赵家不敢隐瞒,请肖衍做主。 谁知将那尸身捞出,放在地上时,却见二皇子不禁悲痛出声。 “七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嫌疑 七皇子之死,赵家不敢耽搁,立刻报上京兆府,京兆尹连夜进京回禀圣上。 宏文帝这一年已经病重昏迷了好几次,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有好转的倾向,众人不敢贸然报此噩耗,特意嘱咐太医守在陛下寝殿门前。 片刻,殿中传来惊呼,立时便有人来请太医入内。 京兆尹在一旁摸着自己的官牌,连声哀叹。若说整个上京最难做的官,便是镐京地方官。天子脚下随便出点事,都能牵扯出一批权贵,更不用说龙子皇孙。京兆尹默默点点自己的手指,他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坐了两年,也算是近年来坐这个位置最长的了。日日提心吊胆,今日落到实处,不禁又悲又松出一口气,一时百感交结。 七皇子的尸身也已送入宫中,此时停放在朗坤宫。 “我儿!”淑妃匆匆赶来,人未到话先至,踏入殿中,淑妃甩开扶着她的侍女,扑到自己孩儿的尸身上,嚎啕出声,“是谁!我的儿,母妃来了,是谁,是谁害了你!” “查!去查!” 淑妃哭了一会儿,抖着唇,一把抓住心腹侍女的手,轻声道:“将此事快马加鞭传给我父,快去!一定要查个清楚明白!” 淑妃之父,乃当朝二品大员雍州牧,秦戍。淑妃能早早在未生子的情况下做到四妃之一,便是其父的功劳。虽然七皇子并未夺嫡的火热人选,可也是有实力一争的皇子,忽然在外暴毙,且明显是被人所害,淑妃几欲癫狂,愤恨到极致时,她忽然沉默,问道:“陛下可知道此事了?” 侍女:“陛下听闻七殿下的事已经晕了过去。” 淑妃闻言,眼中闪过几分快要压抑不住的怨愤。目光落在自己孩子身上,又成了沉沉的哀痛。她摸了摸七皇子年轻的面庞,转身道:“今日服侍七殿下的人呢?都给本宫带过来!” 七皇子之死,让本就戒严的上京笼上一股风雨欲来的氛围。 自发现七皇子的尸身,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时辰。众人聚在流觞会议事厅,无人敢擅自离开。流觞会今日所有人等,都进行了盘查。其中,在花墙附近逗留过的人更是严加看管。仵作验过七皇子的尸身,推断出七皇子去世时间,正好流觞会举办时刻,基本大半士子都在会场,除了寥寥几人不在场。 其中,距离花墙最近,要数暖屋。而暖屋当时正好有人,便是户部尚书元松佰之子,元玉仪。听得仵作传来的话,肖衍的面色冷了冷。 “殿下?”一旁京兆府前来查案的官员看向二皇子。 肖衍问一旁道:“今日除了元玉仪,可还有其它人去了花墙附近。” “还有两人,一人乃是应山书院山长的学生,名叫张戈。一人乃右相的侄儿,李苑。”赵之姚想了想,隐约有些不安,不由补充道。“只是根据推测的时间,那名叫张戈的士子,当时已经离开暖屋,回书院去了。” “仵作推测的时间未必为准” 肖衍示意了一眼京兆府官员。对方秒懂,连忙唤道,“来人” 李执与赵衡蒲也在场,对眼俱是担忧。 役者们冲去应山书院抓人时,却扑了个空。应山书院的人压根没见着张戈回来。役者搜遍整个应山书院,也确实无人。 那么,张戈人呢? 却说张戈回来路上,因着大雪,马车加快了速度。不料过了西街,横斜冲出一匹骏马,将将就要撞上。马夫惊骇之下,猛拉缰绳,马嘶蹄滑,立时便出了事。 那骑马的人,乃当今皇后的母族窦公之孙,窦敖。窦家乃上京第一世家,有从龙之功,出了三代皇后,因而此子打出生起,便受众人拥簇,自小专横跋扈惯了。因他早间与人斗狗输了,下午进了宫,又被皇后就前日与京中权贵打架一事给责骂了一顿,心下不忿,出了宫,甩开随从,就在京街上策马狂奔向城外去。 京中早就戒严,无人敢骑马。他这样冲出,人人避退。谁知道拐个弯,和张戈的马车撞在了一起,一时车倒马翻。窦敖骑术极好,缰绳一握,竟就赶在马车前跨了出去。 他见马车翻滚,车倒马翻,车夫狼狈滚落在地,本是愤怒至极,却被车夫惊骇的模样愉悦了,握着缰绳,□□的马儿脚步颠了颠,他骑着马转回来,俯看着地上的车夫得意道:“该!你是哪家的,可知道小爷我是谁?若不是小爷我骑术过人,今个这条命可就悬了。” 马夫骇的心都快跳出来,摔在地上这一下,浑身骨头都疼了起来。颤巍巍看了一眼马上的公子哥,忽然想到自家马车上的人,那神仙似的一张脸在脑袋里一晃,不知怎的给了他勇气,顾不得回答窦敖的话,慌忙爬起来,就往倒下的马车冲去。 掀开探头车帘一看 原本马车中的人已经晕了过去,斗篷上晕开一滩血。红色的血顺着高挺的鼻梁从张戈右脸颊蜿蜒而下,越发衬的他面色苍白,一时极白极艳,恍若鬼魅。 “张公子!” 车夫见状几乎以为张戈已经一命归西。他一个糙汉子,摔着都疼的厉害,这漂亮的要命的公子,吹点风就晕,这一撞,莫不是命都丢了! 这样想,他钻进翻倒的马车,吃力的将张戈从马车中抱了出来。 窦敖见车夫不理会他,径直背过身去,他极少受这样的轻忽,心中便又怒了起来。见车夫背过身抱出个人,冷笑一声,手中的马鞭一甩,便狠狠向车夫抽去。 “啊!”车夫被抽的歪倒在地,手上的人自然就没抱紧,歪倒在了地上。灰色的斗篷散开,露出张戈的脸。窦敖满意一笑,手上的马鞭正要再补上一次,一垂眸,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却愣住了。 这般发丝凌乱,血污了地上白雪,天空飘着雪,落在地上人的脸上,却像是落在了窦敖心上。 车夫的背被抽的火辣辣的疼,转回头正想求饶,却见这马上的公子哥忽然下了马,走到他旁边的张戈身边。 窦敖手一伸,捏住张戈的下巴,轻轻一转,转到自己眼前。 他看了两秒,猛地站起来,然后又猛地蹲下,将张戈抱了起来。窦敖看着怀里的人,带着几分手足无措的问车夫道:“这里最近的医馆在何处?!” 若问窦敖青楼赌馆,他如数家珍。只是这医馆,从来与他无缘,家中自有备用的大夫。只是他见了张戈这模样,也以为人要不行了。算了算赶回窦府的时间,只怕还没到,人都凉了,便急忙问车夫,见车夫愣住,不由呵斥道:“问你话呢!医馆在何处?!” “前面街道左拐,尽头处有家回春医馆。”车夫连忙回道,然后便见这陌生公子,小心翼翼的抱着他家张公子跨上了马,这马儿本就性烈,只服窦敖一人,适才也被吓了一跳,这会儿背上多了个人,有些不愉的从鼻孔喷出两口气,正好喷在车夫脸上。 随着窦敖一牵缰绳,马儿就撒开蹄子的跑远了。 “唉?公子你,你去哪儿”车夫扶着火辣辣的背愣了两秒,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后见实在追不上,不由吼道: “你还我家公子!” 被撞击到晕菜的张戈,也不知道今夜有多少人寻他。撞击来临的那一刻,车一倒地,他感到自己的脑袋撞到一个硬物上,眼睛一花,便立刻晕了过去。 等役者们寻到他的踪迹时,张戈还人事不知的在医馆躺着,役者要抓人,总不能抓个死人。当下面面相觑,几人回去回禀上级,剩下的人在窦敖的虎视眈眈下,尴尬的放下手中的镣铐,走到了一旁。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躺在病床上,正由大夫把脉的张戈身上。役者还没多看两眼,便被窦敖怒斥道:“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们的狗眼!” 役者不得不站出一人,拉过窦敖解释道:“窦公子,这人,这人有加害七殿下的嫌疑!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他便如此这般,将今夜流觞会的事情讲了出来。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窦敖听见七皇子死了,不由暗暗叫好,姑姑的眼中钉又少了一个。 至于嫌疑,他愤怒反驳:“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可能有害了七殿下的本事,我看你们京兆府一个个都是吃白饭的,脑子里尽是水,不去找真凶,跑来乱抓这个人,小爷我保了!” “窦公子,这是二殿下吩咐的” “小爷我自会跟表哥说此事,要你废话!”窦敖表示他不听,“我看谁敢动他!” 役者无奈,事关皇子被害,他们哪里敢掉以轻心。只是张戈这个嫌疑人如今还生死不知,想了想,只好又派了个人去跟二皇子说明情况。另一边,众人便去请元玉仪和李苑。 肖衍知道情况后,面色便沉了下来,越发显得阴鸷。可张戈人既然都倒下了,也审不出什么,他虽然诧异老七竟横死在此,却未料到竟会牵扯到元玉仪,当时便怀疑七皇子之死,乃是针对他的圈套,不然谁都知道元玉仪是他的人,牵扯到谁不可,偏偏这般巧合。 原本张戈这个寒门子弟,倒是个现成的替罪羊。肖衍本想着,若查不出线索,便推此人出去。只是天意弄人,如今便是抓了张戈,这般人事不省之人推出来,只怕也少有人信,父皇更会怀疑。 如今,倒是棘手了。 此时已近深夜,众人听得役者回报,不由浮想翩翩。今日之事,嫌疑最大的是二皇子自小的伴读元玉仪,嫌疑第二的又被二皇子的表弟力保。在场的也不乏聪明人,认为此事的指向性不该如此明显,只怕是针对二皇子的圈套。 若说户部尚书之子,元玉仪自幼体弱,众人倒也心知,不可能是他,而李苑乃是右相之子,右相乃孤臣,一心为圣上。嫌疑也不大。 可现下无人看见凶手的长相,便是刺客,也该有个线索。 可偏偏就这样巧合,谁也没察觉七皇子的死。此事,若想脱身,也是不易。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查出是何人杀害了七皇子。 不过须臾,又有人来报赵之姚道今日巡视花墙附近的侍者找到了,却是尸体,被搜寻的人发现在了假山后头。区区一个侍者,众人皆知怕是被凶手灭口所致,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叹又一条线索断了。仵作照例前去看了看,也无甚出奇,同样是被人一刀毙命,唯一叫人记住,不过这侍者眉间有一个黑痣,看着不伦不类,黑的发亮,倒是个独特有趣的长相。 今日花墙所有线索,到此便陷入瓶颈。 如今,也只有先听听在花墙附近的元玉仪与李苑可有线索。至于张戈,一个人事不知的人,指望不得。 重华宫,红窗寂寂无人语,宫中香气已尽,肖灿手一挥,示意想要换香炉的侍者出去,独自在案几坐了下来。右手执酒壶,倒入几上白玉杯中,他仰头饮尽,再倒一杯,遥遥向着朗坤宫举起,缓缓倾倒在案前。 记得春花好时,他也与七弟对坐而饮,赏月明花落至黄昏,而今寥寥空室,唯有飞雪覆庭。 听得身后细微响动,肖灿放下酒杯,淡淡问道:“可处理妥当?” “是。” “去查查那侍者。” “是。” “七弟的事情被发现后,可有人怀疑到那士子身上?” 来人微微迟疑,回道:“殿下,二皇子殿下本下令拿那士子,但是那人的马车与窦敖的马撞了,此时人事不知躺在医馆之中,窦敖力保,役者便未抓人。” “噢?”肖灿微微皱眉,“他可有大碍?” “属下探过脉,并无大恙,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昏迷未醒。” “找个时候带白翁去一趟。”他道。 来人一惊,忍不住劝道:“殿下!” “下去吧,若有情况再报。” “诺。” 张戈这一昏,直接昏到自己的嫌疑被洗清。 当他迷迷糊糊床上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睡了一场极舒服的大觉。虽然因为睡的久了,胃里饿的厉害,精神却无比舒坦。 这边,肖灿知道张戈醒来后,微微一笑,摇头叹了一句。 “这一晕,倒晕的好” 尘埃落定,方才醒来,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幸会 张戈扶额醒来的时候,除了头上被撞过的大包还隐隐作痛,整个人精神极了。屋里的炭火十足,他不禁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扶着被包扎好的头,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环顾四周。 这哪儿? 再低头,看看自己脚边被子上趴着呼呼大睡的少年。 这谁? 新来照顾他的小厮? 张戈轻轻抽出被子下被压住的小腿,拿过一边的靴子穿好,下床,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肚子自他醒来,便不甘寂寞的轰鸣着,张戈拿了一旁屏风上的披风,见不是自己的那件,皱了皱眉,但还是披上了,推开门,冷风吹的他打了个喷嚏。 顺着清晨的饭香,张戈踱着步子,自发探索出了厨房的位置。 次此间院落不大,闻着药香,他估摸着是师父将他送入了药馆,只是纳闷,怎么不把他直接接回书院?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是撞到头,只怕也不敢随意挪动他。 春大娘正在指挥小丫头烧火,厨房一向是起的最早的,早早准备好整个医馆的饭食,因着近日住进了贵人,她们便起来的更早了。屉笼里的饼已蒸好,一时葱油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因着天冷,热气腾腾一片。她在灶上揭开盖,闻了闻锅里的粥,自己就先被香的咽了口唾沫。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门外有人道:“这位大娘”她抬头,热气弥漫的白茫茫一片,一个身影穿过热气走近。 来人见了她,有些羞涩道:“这位大娘,我饿的厉害,能不能给我点吃的垫垫肚子,晚点我把钱给您送来。” 就像是配合着张戈的话,他的肚子也积极的咕噜了老大两声。 “我滴个乖乖”春大娘看着面前少年苍白的脸就心疼,更不用说这肚子饿的声音了,忙打开笼用筷子夹出两个大花卷到碗里,先递给张戈催促一句“快进来吃。”然后拿了碗,给他添了一大碗热粥,再从一旁瓮里挖出一大块肉酱盖上去。 “饿了吧,快吃快吃。” 张戈谢着接过,走进厨房,对着呆滞看他的两个丫头笑了笑,坐在空着的板凳上,低头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春大娘看的直喊“慢点吃慢点吃!没人抢!” “可怜见的,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大娘,今个是什么时日?”张戈吃完一个花卷,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今个是一月初十。” “一月初十?”张戈一愣,那岂不是距离流觞会,已经过去了四天。他晕了这么久? 按了按头顶的包,张戈感到有些不可置信。昏迷这么久,他居然没死,今个醒来还精神这么好。胃口也好张戈看了看手里的热粥,一口干了。吃完,腼腆的对着春大娘又要了一碗。 最后,春大娘看不下去了,拦住张戈道:“不能再吃了,你得歇一歇,不然这么吃,可把肚子撑坏。”说到这里,春大娘笑他:“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这俊生,这么个模样,吃起来倒是和我孙儿一样,怪生猛的。” “大娘,这里是医馆?” “不然呢。俊生你都进来了,还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么?你面色这么苍白。”春大娘拍拍张戈的背,担忧道,“身板又弱,这么冷的天,可要注意!” “我们家的张大夫,医术极好,你既然来了,可要好好看看。” 张戈笑笑,摸了摸头道:“我想,我大概是看过了,您瞧我这头。我初六时候好像撞了头,今个刚醒。” “您家大夫确实厉害。虽然醒来没多久,但我头也不怎么疼,胃口也好。” “啊呀!”春大娘吃了一惊,“你就是那位窦公子送来的病人啊。” “窦公子?”张戈疑惑。 “俊生,你是犯了什么事?前个还有人来抓你呢。只是你一直昏睡着,那窦公子护着就没让人抓你。” 张戈懵。 窦公子?抓他?犯事?这位大娘莫不是认错了人。 “不是”张戈正想细问,忽然一帮人呼啦啦跟着一个少年向厨房跑来了。这少年跑的急,冷风吹的他面色发红,仔细一看又像是什么压出来的痕迹,在身后人胆战心惊的目光中,少年踩在台阶上,脚下一滑,“砰”的摔倒在地,四仰八叉。 刹那间的事情。 张戈连忙放下碗,走过去扶这少年,却见这少年看着他伸出的手憨憨傻笑,半天不搭手,仰倒的冰面光滑可鉴。 张戈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收回来。 这个人怎么傻不愣登的? “我的公子爷,您快起来,摔的疼不疼?”“公子爷,您没事吧?” 还没等张戈考虑好,跟着这窦敖的下人已经赶了过来,扶的扶,拍的拍,各个心疼的模样像摔的不是窦敖而是他们自个老爹一般。当一个下人跪下殷勤的拿袖子擦窦敖的靴子时,张戈默默后退了一步。 好大的排场 这浑身上下都写着“麻烦”的少年,张戈准备开溜。然而开溜不成,窦敖见面前的美男子收回手,立刻脚一踹,将身边的仆人踹开些,兴冲冲的走到张戈面前道: “张公子,我是” 张戈的那句“小心”还没出口,就见这少年这兴冲冲的脚步又踩到了一块冰面上,这次头朝下,“砰”的一声,张戈看着都替他感到疼。 窦敖倔强的抬头:“我我是窦敖。”鼻子一热,热气腾腾的鼻血,顺着他张开的嘴巴,奔涌而下。 “幸会!” 张戈:“幸会。” 这个人的衣着好像有点眼熟,好像是他醒来时候趴在他床脚被子上那个。姓窦,难道真的认识? “这位,窦公子?我们可认识?”张戈问道,想了想,还是蹲下来扶了一把这少年。 “认识!认识!我”窦敖想说你的马车和我撞了,还好他理智回笼,话锋一转道:“公子你家的车夫实在是个好人,那日拐角处差点撞上,为了我的性命,及时勒马,没想到马车就翻了,害的公子你撞了头,实在是让我愧疚不已。便带公子你来医馆看病。” “原来如此。”张戈恍然大悟。 窦敖点头:“是这样的。” “适才听说有人来抓在下,被窦公子你拦住了,在在下昏迷期间,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窦敖洒脱一笑:“无事,小爷我不,我已经帮公子你把京兆尹那些饭桶都赶走了。如今公子的嫌疑已经洗清,更无须再担忧。” “多谢,不过在下还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在下自问,没有做什么违法犯忌之事。不知为何京兆尹会来抓在下呢?” “那日的确凶险,幸亏我及时拦住,不然那些役者动了公子你的脑袋出大事了怎么办?对了,公子你今早起来怎么不喊醒我,你吃了吗?这里的早饭多简陋。张公子你身体好些了吗?不知你几年生,我可否冒昧称呼一句张弟?” “” 张戈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少年,这个人怎么这么殷勤?他只是想了解一下昏迷期间出了什么事情,诧异居然有京兆尹的人来抓他,可这窦敖却好像一直喋喋不休的在夸耀他自己的功劳? “在下宏章十七年生。” “啊!”窦敖露出几分不情愿的神色,“那就是张兄了。” “窦公子唤在下张戈便可。”张戈拉开距离,“对了,窦公子,在下昏迷的这几天,不知道我师父可有来过?” “你师父应山书院的山长吗?”窦敖想了想,拿过一旁下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鼻子,擦完往下人怀里一扔,问一旁的钱甲道:“来过吗?” 钱甲此人,乃窦敖身边头号狗腿,闻言连连点头,小声道:“来过,但您没让见,给赶走了。” “嗯,来过。”窦敖得到答复,笑着对张戈道。 张戈看窦敖堂而皇之的样子,眼睛微眯。在他面前,那小厮回答的再小声,他也听得见。这窦公子不太对劲。 “窦公子,多谢你这几日的照顾,不知道在下的斗篷在哪里?我已经出来书院这许久,想回书院去了。”张戈拍了拍身上这件斗篷,“出来太冷,这件衣服是我在屏风上取得,本想着等吃完饭便归还。此刻,便物归原主吧。” 窦敖向前一步:“张戈,你便穿着吧。你那斗篷太丑我给扔了!” 少年的脸上露出一抹桀骜,注视张戈的目光热切而势在必得。 他道:“至于回书院,我看不回也罢。” “” 张戈垂眸,问道:“窦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说你是来上京准备春闱的?推举函,我窦家家学也有师长可写张戈,你不如直接去做我家,做我家的客卿如何?” 张戈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少年,直到窦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忍不住问张戈道:“你不愿意?” “原本是愿意,”张戈缓缓道,侧过脸,看着远方忽然叹道:“窦公子你好心救了在下,在下无以为报,既有幸做客卿,为公子你排忧艰难,张戈如何不愿。” 窦敖放下心,笑道:“那不就行了!” “可公子若是强迫在下,在下便不愿了。”张戈冷眼觑他,缓缓补充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14绿色的|| “我没有逼迫你!”窦敖愕然道。 他向前一步想拉住张戈,张戈也不躲开,任由他拉着。只是在窦敖在手搭上他的胳膊时候,抬眸轻叹道:“没有逼迫?公子你既不让在下回书院,又不让在下的师长前来探望,在下竟不知,有这样被圈禁的客卿。” “也罢公子既然说不是逼迫,那可否送在下回书院去?” “这也不行!”窦敖嗫嚅道。 他见张戈闻言眉头一皱,“刷”的用力的抽回了胳膊,拂袖转身,连忙跟上去解释道:“张戈,张戈!我不是逼迫你!只是这几日,你还是跟我回我家的好,你回去书院,若是再被抓走,我想再带你出来可就难了。” 张戈看窦敖的神色不似作假,心里有些焦躁起来。 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比起窦敖这个陌生人,他更愿意相信师父,只是师父也不能将他从窦敖身边带走,便证明面前少年的权势惊人,他不敢硬碰硬,虽然并不想做什么劳什子客卿,这个地方的客卿可不是他上辈子知道的古代客卿,这里的客卿并非官身,更像是冠了好听名字的谋士而已。只是师父,也绝不是害怕权贵就不来接他的性格。 师父不来接他,很可能是因为待在窦敖身边,的确比待在书院安全。 就在张戈沉思的这一会儿,窦敖前所未有的焦虑起来,他看着张戈蹙眉的样子,竟感到自己浑身难受,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痛骂自己怎么会人觉得受到逼迫。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发觉,自己心中,竟有“珍爱”的情愫。从第一次见到面色苍白的张戈起,他便恍惚身处一场梦中,这梦里,唯有眼前这一人,是鲜妍的,见着他,便想叫他开颜欢笑。 他想了很多次,等面前这个人醒来,一定要第一个见着他。他想象那双紧闭的双眸睁开会是什么模样,未免张戈第一眼见着的不是他,窦敖还特地让侍者滚在外院守着,自己亲自守在床前。 可未曾想,张戈自己就醒来了,醒来也没有喊他。 当窦敖醒来那一刻,没有看见床上的人,那一刻的心慌,叫他如见张戈时一般手足无措,等喊来侍者进院寻人时候,甚至感到很委屈 守了这么久,脑海中幻想了这么久,就这么破碎了。 张戈沉思完毕,想好怎么说,信心十足的看向窦敖想劝劝这个公子哥时,就见面前少年,可怜巴巴的委屈的看着他。 这是什么眼神 焦虑的,委屈的目光,带着连窦敖都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微微难堪与羞涩的期盼眼神。 张戈试探道:“若在下真有违法犯忌之事,自该有所担当。便是被抓走,公子也不必为难。” “怎么不为难!”窦敖着急,他最知道自家表哥,虽然京兆尹已经录了姓元那小子的口供,解除了张戈的嫌疑,可案子一天没有大白,难保最后棘手情况下,推张戈出去顶包。 “你且跟我回去,等七皇子的事情过去,我就亲自送你回书院!等事情过去了,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绝不阻拦”窦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秒,心中默默补充:只是偶尔阻拦。 想到这里,窦敖严厉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狗腿们,钱甲他们跟着这位爷久了,早就在两人谈话时,将头紧紧低了下来,无比一丝一毫的眼睛余光都不会瞟到张戈身上。见状,窦敖十分满意。 “这如何算是逼迫呢!我只是,不想你受牢狱之苦,京兆府的大牢我去过那里潮湿阴暗,粪壤污糟。你若不慎被抓,进了那样的地方,该吃多少苦头!” “七皇子殿下与在下被抓一事有关?还请窦公子将详情告知与在下。”都进大牢了,不污糟难道还去享福啊。张戈过滤掉窦敖发散的话语,在其中抓住了重点,不再犹豫,单刀直问。 他算明白了。这个窦敖窦公子,对他应该是没有什么坏心的。虽然殷勤的过分了点,但看他的目光倒也不像是他常见的□□与贪婪,更多的,却好像是在期盼他给予什么回应。 张戈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少年的暗暗摇头就这么想让他做客卿吗? 还真是没办法呢。 果然这“文正极”的面貌,让人一看便知道是饱学之士啊。弄清楚事情后,答应也无妨。 “详情?”窦敖看着张戈嘴角隐约的笑意,一时灵魂飞天,喃喃重复了一遍。 “正是。外边冷,不如我们回房内再谈。”张戈笑道,转身对厨房内安静探看的春大娘她们道:“大娘,谢谢您的早饭,等晚些时候,我将饭钱送来。” 春大娘看了窦敖一眼,也被窦敖下人适才殷勤的模样惊到了,闻言摆摆手小声道:“俊生,你的一应费用,窦公子都付过了,不用再拿钱来”她见张戈闻言行了一礼要走,忽然提声道:“俊生,大娘知道你没吃饱,可大病初醒,早上不能吃多,大娘晚间再做点好吃的清单的东西给你送去。” 张戈临风回头一笑:“省得,多谢大娘。” 窦敖心想一会儿张戈便随他回窦家,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还吃这的?他跟上张戈,对这又老又丑的厨娘,他瞥了一眼,懒看第二眼。 众人呼啦啦来,这般,又呼啦啦去了。 赵衡蒲会将寄予厚望的徒弟就这么放心的交给窦敖吗? 不会。 自从去医馆要见徒弟被窦敖拦住后,赵衡蒲便憋着一口气,后来一直想找几个人赵家仆役冲进去抢人,但被李执拦住了。 “如今牛儿昏迷,窦家那小子便是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成事。”李执知道自家师弟担忧的是什么,第一句话便解了他的忧虑。 “七皇子的事,窦家是不会沾的。这次京兆府的人没抓到人,只怕是那小子自己的主意。”李执安抚赵衡蒲,“这对我们而言,未尝不好。他既拦住人,窦家再否认,也无人会相信。” “可是,师兄,牛儿长这么大,还没离开我这么久。说是撞到头,也不知道撞成了什么样子!”赵衡蒲将张戈视做自己的亲子一般看待,亲儿子病了,他这个做老子见一面都不成,如何不担心。 “你便是担心,还能治病不成?窦家那小子虽然带牛儿去的是医馆,后来去派人去家中请了大夫,必然是尽心医治。若有不测,你我再接人出来也不迟。”李执拍拍赵衡蒲的肩,“我已派人潜入医馆,若有变故也会传消息过来。” “当务之急,还是要查出真凶,洗清牛儿的嫌疑。只是不知元松佰那个儿子是什么说辞了。他是二皇子的人,若二皇子让他将事情都推倒牛儿身上,倒是麻烦。你若有担忧的功夫,不如去赵家走走。你那侄儿赵之姚,当年也是做过宫中伴读的。” 赵衡蒲被说动,沉默片刻,转身出了书院,回赵家去了。 至于两人担忧的问题,元玉仪在京兆府很干脆的为张戈洗清了嫌疑,虽然因为这样,他自己的嫌疑就更大些,只是上京无人不知元玉仪身体不好,每日病怏怏的也不像是能杀了七皇子的人。抓了他,因着二皇子的面子,虽然进了大牢,牢房却是干净,床铺被子也都是新的,还有个小厮专门照顾。 这自然是二皇子暗地吩咐的。 元玉仪进了牢房,倒头便睡,后来隔壁住进了李苑,他也不搭理,只做一副病弱模样。如此一来,张太医在二皇子的吩咐下,隔三差五便进去把脉一回。 京兆府接连几日不眠不休的查案,终于查出些线索。先是七皇子的宫人那边的消息,证实七皇子当日是偷溜出宫见某个人,具体是谁无人知晓,但有七皇子贴身宫女道,前一日晚间,七皇子生了很大的气,隐约提及河堤前府右都督吴焕。 世人皆知,河堤前府右都督前年领命治理漓江中游的龙门至潼关河段的水患问题,此人有大才,曾提出“束水攻沙”“宽河固堤”之策,但因其品行常为御史诟病讽谏,圣上不欲用。而前年水患严重,圣上因病少理朝政放权于二皇子,他便出了头。今年的水患大有缓解之势,前个月圣上还褒奖了此人。 这也是二皇子一派势力大盛的重要原因之一。 京兆尹看案脉看的胆战心惊。若只有河堤前府右都督吴焕一事便罢了,查的深些,倒发现七皇子身边许多不寻常之处,而这些不寻常之处,也不该如此轻易叫京兆府知晓,倒像是有人故意放出的证据。 这其中,最叫人诧异的,便是被暗杀的巡视花庭的侍者,其母竟然是当年照顾七皇子的奶妈之一。按照记录,这个奶妈在宏章二十七年,因牵扯进明妃的事情,早已处死,并没有儿子。可根据查出的消息,这个女人却还活着,并在七皇子去世当日,在家中自缢而亡。 若不是其邻察觉不对,上报官府,官府核查这个奶妈的身份,探查之中,竟发现此妇人一应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是伪造,待去往其屋中搜寻,更是发现了两件宫中之物,京兆府还不会这么容易查出。 明妃之死,到今日,依旧是皇城中的一个禁忌。京兆尹几乎是颤颤巍巍的将奏折呈上去。 夜来银烛火犹新,宫帘沉沉不透一点光,宏文帝自七皇子死后,昨日刚刚转醒,此刻让太监将奏折搬到床边,他靠在床上,慢慢翻阅。 他年近半百,虽是养尊处优,却两鬓花白,日日染发,因着这几日病中,便未再染,露出鬓角那几分斑白。见着奏折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明妃”二字,略微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 透过奏折,宏文帝的目光落在放置银龙烛的杯盘中,烛光明亮,沉稳的光芒,唯有那如珠似泪的烛痕滴落在樽前,烛心才晃动几分。 他看了好一会儿。唤来人:“德喜,将这些蜡烛都撤下去,晃的朕眼晕。” 德喜公公看也不看纹丝不动的烛火,跪下应是,一挥手让小太监们轻手轻脚将宫殿的中的蜡烛都拿了出去,再换成了烛灯拿进来。宏文帝只要看不见那烛泪,心中便舒坦许多,手中的奏折看了好一会儿,唤人宣了京兆尹入宫。 这一入宫,便待到刻时的铜壶大半滴尽。 深夜里京兆尹出了宫门,擦了擦额上的汗,知道七皇子的案子,就要过去了。 踏着夜露,他往宫外赶。待到宫外,竟见自家大子在外候着,他心中一暖,道:“你怎么来了?” “父亲连夜被招入宫,母亲睡不着,儿想着,在宫外候着也安心许多。” 京兆尹欣慰的握了握儿子的手,道:“回家吧。” 他踏上马车,回首宫院深深,儿来扶他,他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马车开动,不一会儿便驶离皇宫,街道静悄悄一片,宵禁严厉,这样的夜晚,若不是圣上宣召,谁敢在街上行马呢。 京兆尹这样想,忽然一顿。 对了,有窦家人。窦家的人,何曾怕过宵禁呢。至于行马,窦敖当街行马,除了应山书院那个学子,还撞翻了好些摊贩。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圣上都不管,他还想这些做什么。 京兆尹看着身边自己的儿子,想若是他暴毙,自己会如何,只是这样想,便怒气横生,心酸难忍。 皇家真的有亲情吗?他一叹。 “父亲何故叹气?” 京兆尹笑笑:“许是冷。” “那我与父亲坐近点。” “好。” 这边张戈在屋里听窦敖说明原委,还不知道他醒来的消息,已经从各处传递了出去。李执只比肖灿晚了半个钟收到消息,消息一到,便派人去告诉了赵衡蒲。赵衡蒲也干脆,下午便带着侄儿赵之姚,与一并赵家侍从,立时赶去回春医馆抢人。 “这一晕,倒晕的好” “什么?”肖嵘从门外进来,正好听见四哥的话,几多迷离温润之感,似叹息,又似玩味。 “六弟,你来迟了。”肖灿放下酒杯,从案几上站起。 一旁的美婢拿来外衣给肖灿穿上,肖嵘掀开挂在门口的十二挂珍珠帘,靠在桌边看肖灿穿衣。他平日最是腻烦穿这些,只是看自家四哥穿这一层层,倒是赏心悦目。 锦衣狐裘,玉玎珰的声响像是冰敲破一般,全部穿戴整齐后,美婢接过送来的雕笼,递给肖灿。肖灿自美婢手中拿过灯柄,道:“四哥我现在,要出门去了。” 肖嵘皱眉道:“又是什么名妓,花娘?” “哈哈哈,知我者,六弟也。有美相约,六弟你自便,为兄先走一步。”肖灿低笑道。身后的美婢将鹤氅披到他身上,一时辉华公子,佳人翠袖,满身花气凝香雾,叫人看了,心折不已。 肖嵘面无表情的提醒自家哥哥:“四哥,我刚到,你就走人?!” “谁叫你来的晚了呢?”肖灿答的理直气壮,“过时不候。” “既然如此,我跟四哥一起去,哥哥也带我见识一番如何?”肖嵘在肖灿走出前,朗声道。肖灿一顿,背过的脸上一片冷肃,泓眸似渊,刹那间,他负手而笑,手中的雕笼一转,回首递给肖嵘道:“那你便,跟上吧。” 肖嵘接过灯笼,跟着肖灿走了出去。 至于去的地方,自然是上京最大的妓院。 相思楼。 “奴如飞絮,郎如流水,相沾便肯相随微月户庭,残灯帘幕,匆匆共惜佳期。才话暂分携。早抱人娇咽,双泪红垂。画舸难停,翠帏轻别两依依。别来怎表相思” 因着天还未黑,相思楼还未正式开门迎客,唯有那练嗓的姑娘,咿咿呀呀唱着调。 虽时辰未到,也没有拦着贵客进门的道理,老鸨见了肖灿一行人进了楼,笑吟吟过来行礼,娇笑道:“殿下来了,胭脂姑娘还没起呢~好几日没见您来,我们胭脂呀,茶不思饭不想,连妆都懒怠画了” “大娘”遥遥一声唤。将众人的目光都拉到楼上,楼梯间回转,一双素白的手扶着栏杆婷婷袅袅走了下来。 老鸨嗔道:“你这妮子,这会子才起,还不让人说不成。” 肖嵘对这个名为胭脂的名妓有所耳闻,毕竟他这位四哥最是滥情不过,论起放在心上,真真切切护着过的,也只有这个胭脂。便是他都听过自家哥哥秋情寄剑,摔杯救美的风流韵事。 只他本以为会是一个绝色美人,抬头真见了胭脂的模样,却也没有那么惊艳。身为皇子,后宫中的妃子见得何其之多,这个胭脂,美则美矣,却非至美。他低头瞥了一眼四哥的模样,见肖灿嘴角的笑意隐隐约约与往日一般,也看不出对别的美人的态度有什么不同。 肖嵘皱着眉,再看这胭脂。 胭脂本以为肖灿是一人来,却不料身边多了个贵气的公子,模样细看,竟与肖灿有几分相似。 是朋友还是兄弟? “殿下怎么才来,约的时辰都过了。”她也不行礼,一把拉了肖灿的手,柔声埋怨,“奴家前个看了个戏本子,说道相思相思有如少债的,每日相催逼,常挑着一担愁,准不了三分利,这本钱见他算得!奴家读到那里,便想着前世必然是欠了殿下的债,才落得如今心焦。” “这倒是个好主意,欠着叫你时时牵挂才好。”肖灿满眼柔情,“且去雅间取了纸笔于我,今日便将借条写了吧!” “殿下!”少女娇笑捶他。 肖嵘在一旁有些不自在。他开始怀疑自己跟来做什么了,今日因着军中的事情,他与四哥的约酒便晚了,好不容易兄弟见一面,见四哥要走,他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就跟了过来。 环顾四周,楼下有指着他娇笑的,抛媚眼的,楼上有团扇半遮面,朝着他故意丢丝帕的,见他躲了,与边上的姐妹嘻嘻一笑,哼一声转身进屋了。 待进了雅间,老鸨唤来两个姑娘陪他,他便更不自在了。肖嵘也不是怕,只是见这些女子的笑,也是跟带了面具一般,叫他敏锐的不喜。 若高兴,痛快笑便是,不高兴,又这般勉强的陪他。 肖灿写了借条,与胭脂调笑两句,见自己六弟的模样,手一挥,叫人都出去了,又让胭脂去唤些乐妓进来,他走到肖嵘身边斜坐下。 “跟着我来,却又不乐。这里的美人竟无一个看上?” “没有。”肖嵘答的硬邦邦,又开始了每月必说的劝导,“四哥,女人有什么意思?亲热起来虽然痛快,但也就那么一时,过了再看,也无甚意思。何必为这些记挂流连,倒不如跟我去练武场比划比划。” 他是皇子,很早便有专门培养的司寝前来教导他人事。虽然还未大婚,府中也有两个房中人。对于美色虽不厌恶,但一向觉得女人,也就是那样,母亲,姐妹,朋友的角色倒比一般的房中人,叫他更重视一些。 前几年有一个房中人了有身孕,因着她要做母亲,他也重视一些。可惜那孩子没保住,时间久了,那女人除了生理需求时招来,也全无印象。 对于几个哥哥对美色的贪恋,他不是很明白。二哥如何,随他去,只是四哥 “四哥,你若将几分心思放到朝中,如今也不会是二哥独大了。” “你若将催促我的功夫,放到朝中,如今,也不会是他独大。”肖灿摩挲了一把酒杯,垂眸问道: “六弟,你想要那个位置吗?” 肖嵘一愣,道:“不!” “那你跟他较什么劲?” 肖嵘干笑:“较劲?谁敢跟他较劲如今窦家是如日中天!都快骑到皇室头上去了。我拿什么较劲!” 他低头,脑海中掠过当年流辉宫中的那个温柔的女子。 “我只是,不甘心,明娘娘那么好当年四哥,你就不恨吗?” “我若恨,今日,便不成活。如何恨?”肖灿看向窗外,黄昏的余晖透进来,竟掺杂了几分肃杀萧瑟之意。 “”肖嵘握紧了拳头,他知道四哥是对的,若不是他的母妃早逝,他也不会活下来。 自从窦皇后把持后宫后,能活下来的皇子无一不是家世衰落,或与窦家联系甚深的妃子。例如大皇子,便是当初窦皇后三年未育窦家送入宫中的旁支女子所生。 整个宫中,唯有当年的五皇子与八皇子家世显赫,在五皇子和八皇子先后被贬为庶人之后,也已渐渐衰败。剩下的便只有当年的明国公,明妃之子的四哥。 明国公早在爱女过世第二年便已逝世。如今承袭爵位的明国公虽是二哥的亲表哥,但十年前,有一桩往事惹得两人决裂,结下深仇。便是如今家世显赫,明家那边,也不是四哥能借助的力量。 想到这里,肖嵘不禁道:“四哥,我始终觉得,当年你与琼树的事,应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 “无论是否是圈套。六弟,明国公确实因我之故,失去一臂。此事不必再谈。”肖灿耳朵动了动,制止肖嵘再说下去。 “殿下~”胭脂进屋,身后带着几个侍人捧着一应茶具走来。身后乐妓,亦是鱼贯而入,肖灿站起来回到自己的案几前,在胭脂要摆茶具过来时,看了她一眼。 “胭脂的茶艺极好,六弟,你可要好好品一品。”肖灿道。 胭脂款步的走到肖嵘身边,身后的侍人将案几收拾了,把茶具摆上。胭脂对着肖嵘矜持一笑,这笑不似对着肖灿那般明媚,而是清浅极了。 妆容细致的脸上,蓦然露出这般清浅的笑容,一时倒是吸引了一秒肖嵘的目光,他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女子与他坐的近了一些。额上那累金芙蓉花钿,在羊脂玉一般的脸上,鲜妍明媚。 胭脂抬手置于茶具上,忽然转眉,向着肖嵘轻软道:“六殿下,可否帮奴家取一下镯子?” 她手腕一动,挽了个花,秀出腕上的首饰给肖嵘看。玉的金的,红白绿相间,钏在一起,在白净圆润的手腕上煞是好看。 肖嵘脑袋一嗡,抬眼看了一眼四哥,却见自家哥哥目不转睛的看着屋内的舞妓,手指敲在膝盖上,似乎在打节拍。 他低头,沉默了片刻,抬手有些纠结道:“这镯子,怎么取下?” 相思院的雅间极大,中间预留的便是舞池,赤紧的红裙,在筝音笛曲中旋转开来,唱的是阳春白雪依哝腔,这样的地方,美人的眉目便格外娇媚起来,胭脂伸出红润的指尖点了点镯子上一个纽节。 “奴家自己解开不开这个,您看这,且帮奴家旋开这个节便是。” 肖嵘凑近看这镯子上小小的纽节,天色昏黄,室内还未亮灯,他有些看不真切,便低头凑近了些,伸手旋开着钮节时,额头竟渗出了一片薄薄的汗珠。 肖嵘感到脸上有些发热,抬头看胭脂时,胭脂却连眼睛的余光也不撇他,低头摆弄茶具时,轻轻道了句谢,若不是肖嵘耳力好,几乎会被曲乐声盖过去。 他有些焦躁,抬眼再看一眼四哥,眼睛便不再往胭脂面上瞧了,转为看她斟茶。 他身边,有许多专门沏茶的太监,倒未将肖灿所说的“茶艺极好”放在心上,可看着看着,却被吸引住。 若说胭脂有七分容貌,斟茶时候,便上升到十分。肖嵘看着她认真的眉目,竟在茶香中,感到一种宁静,浅淡如水的静。 他忍不住道:“你不笑,倒是比笑起来,顺眼许多。” 胭脂闻言,手指微颤,淡淡道:“容颜易老,但是身姿韵态是不朽的,腹有诗书者气自华,善舞者身姿窈窕,便是刻板的女子,也能叫人记住她挺直的脊背,执书的力度,笑容的弧度,迈步的多少,殿下可知道是为什么?” “是什么?”肖嵘好奇道。 然后他便见面前的女子,眼波似秋水潋滟的睨他一眼,朱唇轻启道:“您猜。” 肖嵘自小身处高位,何等绝色未见过,故而胭脂的模样,从未入得他心中,只是美人之美,有容色,也有仪态。 哪怕不记得那个女子的容貌,可每当一想到她,便想起她身上的微微寒香,那是苦涩而与众不同的气息,还有女子回首时候,那双潋滟的眼,乌黑的发,鲜艳光泽的唇轻启,一抬手,一迈步,最是风流妍丽。斟茶的时候,修长的指骨在茶汤蒸腾的雾气中细细看去,尤其夺人心魄。 这般的美态,只要个独一无二,便足以叫人深刻。 一眼不解,二眼改观,三眼入心。 胭脂斟好茶,回到肖灿身边,余光瞥见肖嵘已经全然与先前不同的目光,心中毫不在意。她早已看惯了男人这样的目光,若没个本事,这繁华的镐京,在遇见四皇子前,她便堕落到最下等的□□中去了。 四皇子没有动她,却护了她,胭脂自然愿意报答。只是她不解肖灿为何让她接近这位六殿下。 这样眉目清朗,眼神清澈正派的男人,她心中其实是惧怕的。 也是—— 厌憎的。 张戈听窦敖说明白了在他昏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暗道侥幸。诬良为盗,屈打成招的事情,从古至今,绝不会少。 若他当日醒着,作为三人中权势最低的人,何等的替罪羊好人选。虽然按照张牛儿的命数应该没事对了!原主张牛儿当年是怎么度过这件事的? 也是跟着窦敖回他家? 张戈跟着窦敖踏出医馆时,犹自想着这个问题。出来时候,他看了看医馆的招牌,回春医馆。街道处,已经是黄昏时分,他一直没想好要不要跟窦敖回他家,毕竟窦敖此人他并不是很了解,便索性趁着交谈时,天南地北说了一通。 然后得出结论。 窦敖此人,文采不错,说什么都接的上话。就是偶尔说着说着就看着他发呆,其他时候,都很正常。人好像也不错,他说的,基本都附和,便是某些理论见解不同,也不反驳他,反而连连点头,好像他说的比他窦敖自个对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一般。 不错不错,那么跟他回去? 张戈面露微笑,脊背已经挺直,浑身戒备。 不错个鬼! 这个人,分明是贪图美色之徒,适才误以为是才学便罢了,结果这人对于他的见识反而很诧异的模样。根本不知道他,便是昏迷期间,除了知道他的寒门背景和师长背景,别的也没有查,根本一点不是重视他的才学! 而张戈只要露出一点微笑,便可见窦敖痴汉的模样,更是心惊。 从窦敖的解释说明中,他看出了二皇子那边想推他做替罪羊的想法,也看出了窦敖能知晓这么多消息秘密的力量,皇后的娘家?如今炽手可热的二皇子的外公家。上京三大家族之一。 他不想做皇帝的禁脔,可也不想做他窦敖的禁脔。 狼窝虎穴,便是表面不同,窦敖便是如今表现的再顺从,麻蛋男人那二两肉一旦混起来,可没有那么理智。都是男人,他还能不知道! 拒绝!实力拒绝! 拖啊拖,拖到无话可说。窦敖也终于在黄昏时分,发觉不对劲。皱着眉问他:“你不愿跟我回窦家?” 张戈看着窦敖身后冷冷看他,恨不得立刻扑上来按住他将他带走的一干狗腿。 他淡淡一笑:“敖弟何出此言?”是的,敖弟,拉近距离。 “只是没想到与敖弟你相谈甚欢,一时忘记了时间,说起来,腹中还有些饥饿,不若你我在此用餐后,便去你家吧。” 相谈甚欢四字听的窦敖眉开眼笑。 至于吃饭 窦敖:“这里的饭菜粗陋,午饭都吃的不痛快,我看戈兄你也吃的慢,想来不合胃口,倒不如直接回我家,想吃什么都可做的!我家的厨子早年可是御膳房出来的张兄,请吧。” “” 张戈在窦敖期待的目光下,笑着点头:“好那就走吧?” 这便是他出来还在继续想要不要跟着窦敖回窦家的原因。原主张牛儿在中榜眼前,应当是完好无损吧?吧? 这边车夫已经将马车驶了过来。钱甲小跑过去,将窦敖的马牵过来,窦敖却不骑,而是看着张戈。 张戈知道他在等他上马车,指不定还想着跟他一起做马车呢。 拒绝!实力拒绝! “好马!”他抚掌大声赞叹。 幸亏是回春医馆在闹市,从他出来,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虽然都被窦敖的狗腿瞪着挥舞着拳头低下头,到底在他大声说话时又吸引来新的一批。 张戈爽朗一笑,问窦敖:“敖弟,你这马真是神俊!我可否一骑?”虽然他并不会骑马。 窦敖担忧的拦住张戈靠近马的脚步:“戈兄,别从马屁股处靠近,他若是撂蹄子伤到你便不好了!”又补充道,“戈兄是否不会骑马,我这马野的很!待回去,我给你挑一匹温顺的,咱们改日去马场骑个痛快。” 张戈:“好啊!想想便令在下向往!”哦。 暴露了。 原来不能从马屁股旁走啊 张戈看钱甲他们小心翼翼的牵着马,躲避着马屁股位置,再看着鼻孔喷气的骏马,似乎知道自己刚刚被人觊觎了,一张马脸十分不爽,猛地抬起左后肢向一个窦敖的一个“狗腿”的脚狠狠一砸,“狗腿”连蹦带跳的躲过,脸上的表情,曰:习以为常。 张戈无奈上马车,脚刚踏上踏板,只听一声熟悉洪亮的大嗓门传来过来。 “慢着!” 张戈兴奋回头,毫不迟疑立刻收腿,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冲了过去。不要小看一个在山里长大的孩子,他们有着一双上山下上,跑动灵活的双腿! 在一众人卧槽我看见了什么,神仙在跑步的幻灭目光中,张戈撒开腿一把跑到了自家师父面前,看着师父身后一干赵家奴仆侍卫,他呼出一口气。拍了拍师父的肩膀。 “师父,徒儿想你啊!” 赵衡蒲也反应很快,一把抱住他,嚎道:“乖徒儿!师父来接你回书院!你都不知道师父这几日没见你,实在是担忧啊!” “如何能让长者担忧!“张戈感动不已,义正言辞道:“师父,我立刻便跟你回去!” “好!走。”抢到人了,跟窦家硬碰硬不是傻么,赵衡蒲吼一句:“徒儿,你大病出狱,师父抱着你走!”说完,将张戈一扛,就冲向马匹,翻身上马,张戈拉住师父的衣服,对着一脸呆滞的窦敖挥了挥手。 “敖弟,多谢你这几日的照顾,我们改日再约!” 说完,马鞭一甩,嘚嘚嘚就跑远了。 “师父你来的好及时,醒来没见着你,吓了我一跳!师父,我想你了,唉师父你会骑马啊?” “行了,改天就教你骑马。” “师父,你真好。” “唉你这张脸啊” 揪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11.14绿色的|| 一路嘚嘚嘚回书院。 到了书院门口,赵衡蒲稳着马,嘱咐张戈:“下马注意点,右脚脱镫,腿伸平,从马屁股上迈过,可别踢着它了。 ” 张戈点头,小心翼翼的下马。他看马的时候不觉得过分高大,下马倒觉得距离地面挺远。下马后,呼出一口气,张戈向前一跃,掀开斗篷的帽子,抬头看赵衡蒲问道: “师父,踢着会怎么样?这马儿会踹我吗?” “这匹性子还不错,也不会踹你,只是怕你踢着后,它忽然受惊奔跑跳跃把你摔了。这些都是骑马该注意的,等过几日,为师再教你。你先回去休息,为师一会儿再去西间找你这件斗篷是窦敖的?” “嗯。” “回去换了,我让人改日洗了,给他还回去。” “哎。”张戈应了一声,刚要往书院进,迟疑一下又转身唤道:“师父” “怎么了?”赵衡蒲摸着马背,俯看着自己的徒弟。 “我这几日的药费我想还给窦敖,可我估摸着钱不够,能不能找您借点”张戈有些不好意思,“前个家里寄来的钱,我大半都在路上买书了反正快过年,我想着,上京人多,想那春联的需求也多,我写些托人卖出去,到时候还您。” 赵衡蒲闻言哈哈一笑,惹得书院门房出来个老汉探看,见是赵衡蒲,迎了过来道:“赵师,您回来了。” “嗯,李伯,帮我把这马牵到马厩吧。”赵衡蒲本想自己去,见来人,便干脆下马交给老汉,转而对自己徒儿扬了扬头,示意道:“跟上。”便向书院内走。 “牛儿,春联今年咱们不写了。”赵衡蒲边走边小声道。 “啊?不写了?” 张戈愣了愣,埋头一想,轻声道:“以后都不写了吗师父。” 张戈不是疑问的语气,赵衡蒲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不写了。”赵衡蒲拍了拍张戈的肩,好几年前,他这么一拍,这孩子要晃一下,现在拍下去,已经能感觉面前的徒弟,是个结实少年了。 张戈看着脚下的冰面,滑溜溜的,每落下脚步,都要稳而注意。 士人不得行商,尤其是有功名之人,一旦被人检举,便会影响品行的评鉴。只是天下寒门子弟何其之多,其中便有放宽范围,若是与文章字画有关的“雅换”倒是可以。俗气点说,用丹青,笔墨换点钱是可以的,平日写写春联,书信,给人画个画都是可以的,属于“雅换”的范畴。 自从他过了童子试开始,每年到了冬日快过年时,便有山脚处居住的人,或是山里分散的一些村民,会来换春联。也不都是给钱“雅换”,许多是给些鸡蛋腊肉一类。也有想法新奇的,送他红灯笼,平安结,或是山里新鲜的果子,草药。 每当那时,便是山中,难得的热闹。 “不知道今年山里附近的人,要请谁来写春联了”张戈叹道。 赵衡蒲道:“为师自会备上一份礼品,答谢窦敖这几日照顾你的情谊。你无须担心。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问,你先回去,晚间我再跟你细细说来。” “是,师父。” 两人回到房内,各自梳洗一番,换了衣服,赵衡蒲去见李执。张戈便自己在屋内找书,昏睡了好几日,他在来的路上特意买的那本《罗生策要十二卷》还没看呢! 挑了灯芯,张戈拿书坐到窗边的书桌上看了起来。偶有看到不解处,张戈便折一个小角等师父回来问他。 一时只有翻书的声音。 庭树无风叶亦不鸣,天色越晚,西间这里越是寂静,丁棋进来放炭火时,见张戈认真的看书的模样,不敢打搅,生好火盆,又去厨房提了水倒入茶壶中,放在茶壶箩内,塞上棉花。 来来回回两遍,见张戈看的入神,这才小声道:“张公子,张公子?” “啊?”张戈回神,见到丁棋笑道:“丁棋,你怎么来了?” 丁棋红了脸,道:“小的早就到了。炭火已经生好了,小的接了水,用冬篮温着,您回来还没喝水吧?” 张戈瞥一眼桌子上的竹编篮,倒也不陌生。古代没有保温壶,若是要保温存放食物热茶水,基本都是弄个这样不透气的竹编篮,里面放棉花和羽毛来保温,就留下个茶壶嘴在外头,方便倒茶。 他道了一声谢,丁棋连连摆手:“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当不起谢。小的还带了艾叶来,给您拍拍吧?” 张戈迟疑了一下,问道:“是去晦?” “您的事,小的也听说了。平安回来是好,可到底沾了冤枉气,还是拍拍吧。”丁棋从装炭火的篓子里掏出艾叶,张戈站过来,他便用艾叶在张戈身上拍了拍,念念有词道:“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 正拍着,赵衡蒲回来了,见着笑道:“是该拍一拍。” “师父,您回来了。”张戈对赵衡蒲行了一礼。 在外人面前,张戈一向是尽量做到礼仪齐全。 “嗯,丁棋,可有叫他跨火盆?” “师叔,公子可没有怎么样,拍拍便是,火盆也不是能乱跨的。”丁棋恭敬道。 张戈见自家师父想了想,露出认同的表情,心里刚晃过“封建迷信”四个字,鬼差的模样在他脑海里一晃,又叫他犹豫起来。 丁棋拍好,道:“赵师叔,张公子,小的先下去了,有事您就在门口喊一声。” 赵衡蒲:“嗯,你去吧。牛儿,你过来” 丁棋贴心的关上门。 赵衡蒲走到书桌前,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张戈:“你看看这个。” 张戈接过,书面上并无一字,他翻开看了两页,吃惊道:“这是” “这是镐京近百年有名的世家名录,其中已有部分因抄家犯事,或是子孙后辈难以为继已经衰落,我都做了注释,那部分你也无须细看。既然来了镐京,心中便要有数。这书一直由师兄他保管,我本想着在流觞会后回来给你,却没想到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多事。” “师父,劳您这几日费心了。”张戈给赵衡蒲倒了一杯水道。 赵衡蒲接过叹了口气:“唉未料多年未回镐京,这里的审美已经到了老朽不解的地步。你这小子且别抠脚了,听老朽说。” 张戈回头:“没有师父,我脱靴!天冷,鞋底都湿了,怪不舒服的,反正回了屋里,倒不如脱了的好。唉,师父,要不我帮您也脱了吧?” (本文由山西省的简称“晋”与松花“江”两字合一的网站独家首发,请勿转载,尊重他人劳动成果。)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上: 赵衡蒲:“是挺不舒服的。” “不用你,我自己来。”他便也弯腰脱鞋,边脱和自家徒儿念叨。 “我从赵家弄了几个人来护着你。不过你只要不出书院,师兄与我,都会护你周全。” 张戈手一顿,将靴子拿下。 “师父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容貌,或许不光是会惹的窦敖觊觎。” “不必担心。”赵衡蒲锤了锤腰,道:“窦敖是荒唐惯了,只是窦家不会放任那小子太久的。毕竟我回来,你身后便站着赵家,还有师兄的李家。动你,便拂了两家的面子,得不偿失。” 他看张戈认真的目光,安抚道:“窦家还没有那么大胆子,待你春闱中举,便无人敢动你了。” “窦家不敢皇家呢?” 赵衡蒲一愣,毫不在意道:“哈哈,你这憨牛儿,莫不是以为自己是那红颜,祸水不成?” “师父我见我见史书中,时有“佞幸”二字出现。” 赵衡蒲认真看着张戈道:“那等士人,持身不正,不取仕途征途,以男色进上。你不可学。” “自古阴阳调和,人伦天理男男之事,实为低贱。” 张戈面色一白。 (熊宝:将正文的一部分移到作者有话说里的字数是不计算到文里的,买到的妹子就少出这部分的钱。一会儿熊会放回去章节里去的,买过的妹子无须再付。) (这不是全文防盗章,不需替换,也就不影响正版读者的第一时间阅读。全章节的防盗章最近应该不会出现,最近很忙,无存稿日更难t t。所以基本都是这种防盗措施。) 么么哒 谢谢正版小天使们的支持~攻受快见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11.14绿色的|| 晚间,张戈翻来覆去睡不着。 赵衡蒲已经回去自己的屋子,回书院的这个晚上,赵衡蒲向他说了很多,然而,张戈脑海中挥抹不去的,还是那八个字。 男男之事,实为低贱。 他静静想了一会儿,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拢了拢被子。他其实不意外,只是,听师父明确说出低贱二字时候,还是感到有些难过。 从古至今。便是这个平行世界,也是如此。 张戈很早就明白性向的难以抵抗性,死过一回,他也渐渐看开了。他不怕面对自己的性向,他就是喜欢男人。只是前世,或是今世他抵触的,害怕的都是踽踽独行于这个世间,至亲至爱以他为耻。 所以才隐瞒,所以才欺骗。最后,一生勉强。 他今年,算上上辈子,已经算快三十岁的人了。然而,他却觉得前半生,都是白活。前世的自己,父母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教导过他,也没有明白过他,他磕磕绊绊过了一生,遇见的朋友也是如他一般混沌之人,或是看出他的蠢笨,不怀好意接近的人。 唯一得到的,爱过的,此时再想想,便如同窗外那一层树的暗影,意境虽美,实则暗淡,镜花,亦是水月。 这一生得到的太多奢望就更多。于是胸口这一股闷闷的疼,总是不得纾解。 张戈平躺着,忽然手一动,从脖子处拉出张母给他寄来的平安绳,放在眼前看了许久。他忽然明白了张牛儿的死,与他不同,张牛儿并不好男色,所以便更不能接受吧,对师父的辜负,为父母惹上污名。 宁可一死! 当年鬼差对他说,这是泼天富贵,便宜了他这个gay能正大光明的行龙阳之好。张戈眼神一暗。 陷阱。 如今想想,鬼差说到底,都是逼他走禁脔这条路。若不是皇帝的禁脔,他如何正大光明。若不是禁脔,他莫非真要顶着父母师长的期待下,贪图自己那一时快活? 张戈想到这里,慢慢坐了起来。 鬼差当年三个条件中,最后一条便是,他不能和女人生孩子。 他喜欢男人,从来没打算祸害那些无辜女子,所以当初这个条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如今想想,也许从重生的那一天,他便辜负了。辜负了原主当年的决绝,也辜负了张牛儿慈爱的双亲。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此处,不是二十一世纪,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同性的合法婚姻,男婚女嫁,再正常不过。他比前世收获了更多的爱,但因此,也就更无法用此处的方式回应。男男之事,在旁人眼中,是魅上,是低贱。也许日后,没有人理解他,没有人真的爱他。他无处可逃,只有一条应走的命数,也只有当年鬼差给他的,一个用来束缚他爱的人的捆绑宝器。 张戈躺回床上,觉得浑身的力气都随之压在了身下,并一点点漏出。若无能与他一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人,他此生,大抵,只有束缚了。 只是束缚得来的,能有多快乐? 想来想去,终是无解,一夜无眠。 夜色已深,而相思楼却是灯火通明,通宵达旦。 肖嵘因发觉自己对四哥的女人动了心思,不久便坐立不安的找了个借口告辞回去了。肖灿挽留几句,便随他去。待肖嵘走后,他撤了歌舞,胭脂奉来清茶给他,他闲闲品了一口,放在一旁。 “你不喜?”他淡淡道,“下次他来,你可不应。” “多一个爱慕之人,奴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胭脂摇摇头,“只是奴家不明白奴家也不敢问,不想知道。” “你倒是和他很不一样。” 胭脂闻言掩面娇笑一声,道:“您又来了有时候觉得,这世间,您是最怜香惜玉的那一个,可偏偏有时候,却故意往人心上扎。”她掩着面,盖住自己含泪的眼睛,“他是男子又是官身,奴家不过是个风尘女子,若不识相可有苦头吃呢,又哪里敢和他相比。” 正说着话,从房檐处轻巧跳下几个黑衣人,来人向着肖灿行李后,便躲在阴影处,悄无声息般。胭脂眼不动,只当没看见这些人,见肖灿站起身准备去里间,小声道:“殿下,老鸨前个问奴家,说您留宿,怎么都没声呢。她惯爱听墙角,还想叫奴家将新来的一个妹妹推荐给您呢。” “唉。”肖灿似笑非笑的看胭脂一眼,“倒是我疏忽了。阿二,你一会儿扶着床脚晃些时辰。” 黑衣人中的一人僵硬了片刻。 “是。” 胭脂犹有些不满意,只她刺了肖灿一句,此时看他的目光也不敢再说话。恭敬的低下头,等肖灿进了里间,拿了一旁的箫,呜呜呀呀的吹了起来,吹了一会儿,见一个黑衣人显身,知道是阿二,掩嘴打了个哈欠,指了指床铺。 她道:“这位官爷,您可悠着点晃,时辰短了不好,长了也不好。晃得厉害了不行,轻了也不行,可讲究呢。” 阿二露在外面的半张脸涨的通红,也不看胭脂,在一旁晃床,看的胭脂差点笑岔气,指尖指着他,娇声道:“官爷,您何必这么麻烦呢。殿下操心的都是大事,这样的小事其实最好解决了,老鸨既爱听” 她忽然接近阿二用极小的声音道: “割了她的耳朵,不就行了?” 阿二有些惊异的看了眼面前娇笑的美人,埋头不语。胭脂又逗了这人几句,见实在无法,便不再说了。 肖灿给胭脂包下的雅间,在街角对面,楼下乃是空巷,白日街摊众多,宵禁后空无一人,在楼上一览无遗。肖灿进了里间,自有暗卫带他去到街道对面的一栋阁楼里。他今日无意寻花问柳,只未想到肖嵘会跟着,白白耽搁了许多时辰。 阁楼地底,此时已有三人等待。 其中有一鹰眼方脸的汉子,若张戈见了,决不会陌生,正是当初接走金四辉的侍卫之一,只见他见了肖灿,递上一封信折,跪下行礼道:“主子。” “嗯。”肖灿接过信,边走边拆开。 “参见殿下。”一灰衣人上前一步跪下行礼,肖灿看了他一眼,对鹰眼方脸的汉子道:“都匀,东西给他了吗?” “是。” “那还带他过来作甚?” “殿下,是小的求都侍卫,小的想当面感谢殿下。”灰衣人有些哽咽道:“此事若不能成,小的发誓,绝不会牵扯到殿下。” “不必。” 肖灿看完信,抬手放在烛火上,看它慢慢烧了个赶紧,背过身道:“你若不成,我自会要你的性命。”他看了眼都匀,都匀蒙住灰衣人的眼睛,带着灰衣人出去。留下三人中那最后一人在屋内。 “要见殿下您真是麻烦啊,都侍卫又带着我在这皇城溜达了好几圈,才领人进门。”那人掀开斗篷,露出带着面具的一张脸。 “下次我让都匀直接带你过来,反正蒙着眼对你不起作用。”肖灿笑道。 “可不是,我跟都侍卫说了好几次,他偏偏每次还是要重复一遍这流程,这么个木楞的,您倒是很信任。” “你怎么来了?老七一死,最近京中风头很紧。” “我正是好奇这一点,才想着该亲自来一趟。秦戍那老匹夫像是疯了一般,都查到我身上了。还好发现的早,不然若是叫人知道我跟您还有联系,只怕不出一个月,便要听着您暴毙的消息。” 肖灿靠近他,手伸到面具上道:“这又是什么面具,小丑不成?” “是狐大仙”这人避开肖灿的手,“殿下,您可不要扯开话题,这一次七皇子的死是您的手笔?” 肖灿:“不是。” “我想也不是没那么早。” “那会是何人?这件事太明显,不像二皇子的手笔,而六殿下藏得深,忙着兄友弟恭”说到这里,面具下的眼睛落到肖灿身上,慢慢补充道:“也不太可能。” 肖灿打趣他一句:“你什么时候也学着猜了。” “左不过那几个,猜一猜再去查也是一样,估摸着这几日便有消息。” “不用查,我告诉你。”肖灿笑的神采风流,问他道:“你还记得,户部尚书的那个小儿子吗?” “是他?”面具人沉默片刻,轻声道,“那倒也不奇怪。” “陈年旧事,憋着一口气,也无怪乎如此。只是这样的投诚,难保不因着元家的立场改变,您还是需要小心一些。” “他并未向我投诚。”肖灿转头道,他靠着窗,视野穿过空荡的街道,声音懒懒:“不过是因着一个故人,发现此事的端倪。” “故人?” “琼树,老七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既然有人甘愿让我等做个渔翁,承下此情,且等他来邀功报价吧。” 尹琼树每次听见肖灿这么说,就头疼。还不是疼一下,而是能预料到的,连绵不断的阵疼。他空荡荡的右臂,一直提醒着自己,最好将所有能掌握在手中的事情,好好握住。 旁人对横生枝节之事,莫不烦忧,可四殿下却相反。 明明处境危险,却喜好以“破”立局,当年独自一人去找他是,多年前孤注一掷也是。 若一直蛰伏便也罢了,尹琼树却总是忍不住担忧,若有一天束缚不在,登上那至尊之位,依着肖灿的性子,不知要做出多少惊世骇俗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熊宝:嗷在泥萌看见这章的时候,熊已经在码下一章了。不要等了,如果11点前没码出来,明天也会有的。晚安~ ps:日常安利刺客列传(1/1) 感谢貍钰c住在雨滴里的鱼c愿逐月华c今天朕的乔美人依旧动人的地雷~~ua~!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11.14绿色的|| 春夏秋冬,时令不同,各有各的美。 七皇子的死给今年冬日的上京蒙上一层阴影,京中的戒严,使得许多闺阁小姐都不得出门去,于是,从流觞会当日渐渐向外传出的一个流言便渐渐成了上京一个叫人忍不住嘀咕好奇的话题。 美人。 “真有那么好看么?” 才子佳人,英雄豪杰,从来是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几年传出的俊俏郎君,也没有太出色的,多是吹捧出来的,什么时候只模样周正,没有风仪气度也能叫好?依我看,那人也不见得” “外面都传呢其实,我哥哥在流觞会也见着那人了” “怎么说?”“你哥哥有没有说什么?” “说,确是美甚。” 艳粉斜蜡,女郎闺阁里,几个少女簇拥一块说着悄悄话,其中一个粉衣女子抿了抿唇,举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红润的唇,方才满意的转过头,接话道:“真的,那日我的侍女可看见了呢。” “妙莲你过来说说” 如此这般情景,还发生在许多地方。女儿家没了出去嘻耍的机会,只能在家中玩玩打牌掷骰之类的游戏,玩的多了,到底烦闷,比不得挤在一起亲热说话。 无论哪个朝代,都不要小瞧了女人的圈子。 虽出不得门,自有渠道知道外面的消息,缠着外出的哥哥姐姐说些新鲜的,再由下人献殷勤的勤快,搜罗出些小道消息,不过几日,张戈的名字便在这上京传遍了。 晨辉澹荡。 张戈从回春医馆回来后,倒算得上是风平浪静。每日例行给赵衡蒲请了安,得到学业上的指导后,他便在西间学习,或作画,或下棋,闲了院子里跑跑步,早年请山下铁匠做的石头哑铃也时不时拿出来练练。 运动完出一身汗,便拿帕子绞了擦一把,倒也舒服。 这日早晨,他做完运动,擦了脸,丁棋出去倒水,他摊开纸,画起画来。画画算是他的长处,到底是两辈子的人,画画的角度,比旁人多了三分想法,便显出了些精致的悟性。 琴棋书画中,他最不在行的当属作诗,平平仄仄能押韵,却总是少了一份灵气,看上去不过是堆砌的诗句。 赵衡蒲叹他“长相灵秀,画亦传神,偏偏诗词过分平庸”。 张戈曾经下功夫琢磨许久,可没有天分就是没有,强求不得。其实对他而言以诗词出名最容易。从小学到高中,语文课本里背下的哪个不是前人的精品。 只都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东西,他若用了,心里的坎过不去,觉得是辱没前人。 他罩了个好样貌,有了份好记忆力,已经是福气了。他两辈子,都不是天资聪颖之辈。就是个平凡人! 既然如此,又何必连这点尊重都不敬畏,“不得偷盗”的底线都抛却呢。待避开张牛儿的命数后,所求所愿,不过是一份幸福的生活。 “幸福唉。”张戈盘腿叹了口气。 画纸上的崖壁已成,他添上几笔,在山川中,过了一条小船。缥缈凌层巅,玲珑峭壁下,悠悠而过一条小船,江水奔流,险而又险,还好是一条空船。 他看了一会儿画。伸出手将画揉成团,朝背后一扔。身后一筐小篓子里全是他的废稿废画,扔的也顺手,正好入篓子。 “不能这样了。”张戈站起身,喃喃自语道。 山里还能透个气,山清水秀,自有那份静心静意的氛围。而这西间,到底憋闷了些,他如今年纪尚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虽然心能静,耐不住这身子燥。张戈许久没觉得自己这般坐不住了,像个小儿多动症患者。 他在原地想了又想,一鼓作气,急冲冲去寻师父,想央赵衡蒲带他出去。 自从七皇子之事后,他如今出门要请示赵衡蒲方可出去。只因流觞会他露面的那一小会儿,不知怎的,忽然就在上京流传开来。张戈敏锐的发现,这僻静的西间,忽然多了不少人。 更有不少书院的士人前来结交。 这么个风口浪尖处,能来结交的,大多也不是什么心思纯良之辈,张戈也不愿费时间一一接触分辨,通通借着赵衡蒲要他苦学的借口拒绝了。日常结交,都是与赵季英和流觞会一同去过的师兄弟们一起。 李执选出去参加流觞会的士子,各个文采过人,品行也十分可靠,值得结交。只这些朋友,也不可能时常来寻他,张戈大部分时间,还是闷在西间,到今天,终于憋不住。 赵衡蒲见张戈急匆匆的进门,也不意外。 “师父,我们出去西间溜达一圈如何。闷了这几天,我都快成闺阁男儿了。” 赵衡蒲点点头,道:“待不住就对了。为师估摸你这几日该来找我,没想到你小子,耐性竟这么好,今天才来。比为师这老头子还有耐性,也是难得。” 张戈:“” “今日大雪纷纷,不错,不错。”赵衡蒲走到廊下看了看天,“你且回去拿斗篷,此时此刻,正好出门。” “出门”张戈愣住,“出书院吗,可是七皇子的事情不是还没查清楚?” “风头已经过了,只怕这几日便会水落石出”赵衡蒲想着今早传来的消息,叹了一口气。 “无妨。” 上京坐落好几处赏雪的高楼,皆名为琼枝阁。取自“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一诗。 上京人风雅了几百年,从来不轻易错过冬景之美。不少商人看出其中的商机,便在观景最美的几处地方,纷纷建立赏雪点,其中,便是这琼枝阁最为有名。赵衡蒲带张戈来的地方,也是这里。 此处是琼枝阁观景点最好的一处高楼。 说是高楼,其实也不过跟现代六层楼那么高。可在这里,已经是张戈能见到的最高的民间阁楼。 好的地方,价钱也不便宜。 张戈狐疑的看着自家师父,赵衡蒲撇开眼,手习惯性的想去摸自己的须须,手却扑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把胡须都剃了,心中一痛。 因着是赏雪,风雅之处,小二也显得比别处不同,看见两人进门急急的迎上来,吆喝的声音却小:“两位客观里边请~” 琼枝阁没有大堂雅间之说,全是独立的雅间。按照层数的不同价钱也不同,这些是张戈后来知道的,小二问坐几楼的时候,他眼睁睁看自家师父掏出个写了赵的玉牌给小二,立刻就被迎上了最高层。 “师父,你壕了。” “什么?” “师父,你的钱包好满,我能颠颠么?” “又在浑说了,还当自己是个孩子呢!”赵衡蒲笑着推开门,招呼他进去,“快进来,这屋里暖和。” 进了雅间,张戈脱去帽子。这屋子专为赏雪设计,两面都开了窗。赵衡蒲熟门熟路的开了屋里的柜子拿出茶具,又将两扇窗户前的毡帘放了一半下来。 张戈见了,忙赶着朝窗外看了一眼,只一眼,便收不住的左顾右盼起来。 向前看,尽览上京全城风光,望云间,数点雪星飞下,静静飘落,风光明秀。再远些,城墙可见飘扬着许多鲜艳的旗帜,与雪花中影转飘扬,别有意趣。 再往下看,楼下不远处,有一处大湖,连通漓江水,湖虽无名,其上横跨过整座湖的石拱桥却不同,桥边有石柱,上书古朴大气的三个字:皓然桥。 当雪铺满整座桥,映着周边景色,当真是万象晓一色,皓然天地中。 不过 “师父,这里的确好,但还是是从西间的屋子,换成这里的屋子。”张戈回身,将自己探头弄乱的毡帘拍了拍,在赵衡蒲对面坐下,“四四方方的地方,再好,也及不上在外面走走来的舒坦。” “不要着急。既然出来了,自然不会一直待在这里。”赵衡蒲看着窗外,这半放下的毡帘,正好挡住雪飘进,又不影响观雪的景致,“待下午,外头灯笼亮了,咱们便乘船去那湖中。” “湖里都结冰了吧?还能去么?” “皓然桥下的湖水,从不结冰。”赵衡蒲面上露出几分骄傲之色。 “哦,是不是这里的湖水含盐分高?”张戈想着以前看的一个新闻,饶有兴致道,“据说湖水中盐分高,便不容易结冰。” “盐?”赵衡蒲摇头,“怎么会是盐呢?此处不结冰,想必是因它在皇城之下。受龙气护卫。” “” 张戈终于明白为啥感觉师父回到镐京后有些不对劲了!山里的时候还好,一回到王城,这股对皇权的崇敬简直要溢出来了。 “师父”张戈犹豫道,“陛下又不是神仙,如何护卫?” “慎言。陛下受命于天,不可说此大不敬之语。” 张戈轻轻应了一声,听不出是反对还是认同,他看了一眼窗外,道:“师父,当今圣上是什么样的人?” “陛下”赵衡蒲斟茶的手一顿,眼中露出几分追忆,“陛下励精图治。只是受小人蒙蔽,当今窦家惑权唉,为师,恨不能一死以报皇恩。” 张戈闻言,吃惊的看着赵衡蒲:“师父?” “你当为师为何要往寒门子弟中寻找弟子?”赵衡蒲反问道,目光炯炯有神直视张戈,“早年,为师寻的都是孤儿,只因为他们没有身世所累可没有身世所累,无牵无挂,却也并非最佳人选。” “牛儿,为师希望你在这官场中,能做一个孤臣,一个忠臣,但也希望你能保全自身。”赵衡蒲眼中有泪,“不要像你的师兄,无牵无挂最后为了一个目的,一个名声,轻易搭进去一条性命。” 赵衡蒲说的师兄,是他的亲传大弟子李彦昌,张戈并未见过。他在赵衡蒲身边学习的第三年,有人快马加鞭,将一封报丧信交给了师父。张戈至今还记得那天,中午的艳阳,晃得人眼晕,他从没见过赵衡蒲那样伤心的模样,好像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垮了一半。眼中含泪,始终没有掉下来,只有在晚间,看着他学习,看的痴了。直到张戈提醒他,他才叹出一口气,起身离开。 后来张戈在山下,听人说书,才知道了有关这个人事情。生平说来,不过寥寥一句。锦州牧李彦昌受皇命出使后凉被俘,自尽而亡。时人叹其气节,但青姑却说,若是李彦昌肯忍下一时,回来后,依照其学识,和当时赵衡蒲多年的运作,日后必能成为突破窦家一家独大局面的关键人物。 “若死,能一解当今朝廷的局面,为师十多年前,早就自戕死最是容易,活着才是难。” “多少人,成全了一世声名,却没有办成实事。为师宁可你背负骂名,却做的是实事。也不愿你轻易抛却了自己一条性命。万事随缘,一身须正,功名富贵有得便有失,你可明白?” “死容易?”张戈喃喃道,“活着才是难?” 他瞧着跟着面露老态的师父,忽然对未来更加迷惑起来。他的师父赵衡蒲,不同于当今的士人,不拘泥于礼仪规矩,不嫌贫亦不爱富。对皇权有着他难以理解的忠心,却不求名。培养学子,似乎是为了精忠报国,为百姓做实事,可又不忍叫自己的学生抛却一切,一心为国。 张戈隐约明白,又好像不明白。隐约觉得赵衡蒲说的有道理,又好像哪里不对。 他来了这么久,知道许多士人,不求利,不好色,唯一在乎的便是名声。流芳百世,便是一生追求。可赵衡蒲的话 张戈嘴巴张了张,还是说不出心里话。他其实,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志向。 雅间门外有人敲门,赵衡蒲示意张戈背过身,自己起身去开了门,将小二手里的糕点接了过来,然后合上门,将糕点放在案几上。 “若不明白,慢慢想便是。” 赵衡蒲伸出手,指着窗外:“牛儿,你看那里。那里是国子监,那边是上京有名的螺儿巷,那可是唯一能吃到海味的巷子,有许多不错的店家。”手指一转,转到另外一面窗,又道: “你再看这边,从这里,可以看见上京最大的书店,瞧那旗帜牌匾,那牌匾是百年前文坛大家欧阳先生所书,写的是萃文轩三个字,如今已不多见,早年还有人对着牌匾学字。为师山里,原来便有一本欧阳先生的手迹,当年我本想让子白学,可惜他不喜草书。” “师兄斯文俊秀,这草书狂放,难怪师兄不喜欢。不过手迹呢,我怎么没有见着?” “唉,有一年山洪,虽然那屋子为师建的牢固,还是毁坏了一些。” “山洪!?”张戈瞪大了眼睛,“不是我,我在山里的时候怎么从来没遇见过?” 他一直认为山里很安全的! “为师也纳闷。你小子来了后,便是山里的野兽都少了。”赵衡蒲夹了一口糕点吞下,“这里的萝卜糕很不错,趁热吃,一会儿会送汤上来。” “哦哦好吃,就是有点烫嘴。”张戈吃了一个满意道。等小二送来汤品,两人又吃了个痛快,吃完,看着窗外的雪,听着阁楼不知哪一处呜咽的曲声,对坐沉默良久。 “师父,我们不是来赏雪的么,怎么感觉一直在吃东西?” “雪何处不得赏,来这里,自然是为了美食美景共赏。” 其实就是为了吃东西吧! “师父,吃完了,要不提前去消食吧。”张戈站起身。 赵衡蒲点点头:“也好,我们出去坐船。” 皓然桥边,有个小码头,就在琼枝阁楼下,张戈与赵衡蒲寻了一艘小船,付了钱,便坐了进去。船家是个年轻的小伙,穿着较为干净的棉袄,脸被风吹的通红,收了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张戈看着他,便想到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一口好牙,几乎是分辨穷富的标志,只有家中富裕的人,才有余钱用盐给孩子刷牙,至于世家子弟,大多是用漱口茶,各自有流传下来的配方,早晚含在嘴里漱口,一段时间后,牙齿细白,隐隐有香气。 青姑也给张戈喝过赵家的漱口茶,只是后来见张戈不用牙齿也生的好,便将这个钱改为给他买书。 这一生,何其幸运,有这么多关心他,爱护他的人。 船摇晃晃的开动,一时间,只有水波划开的声音。他们出楼的早,晚间的灯笼也没挂起,湖心中,只有零散几艘船来去碧波之中,行过一条街道,驶入湖道,便渐渐热闹起来。 湖道周围有叫卖的,乘着小船靠近来,吆喝道:“这位老爷,可要来些热汤,我家还有上好的热酒哩。”“公子,公子,可要些干果蜜饯?船上干坐着也是无趣,不如尝尝奴家的果子吧。” 船夫行到这里便减缓了速度,悄悄瞧船里的动静,见赵衡蒲一行无意买东西,便加快速度划过了这一段湖道。他们与吆喝的都认识,每每有坐船的人,便驶过去,只是若客人不想买,也不敢停留太久,上京贵人极多,若不小心惹恼了一个,丢了性命是小,祸乱家中才是苦闷。 岸边还有花楼,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在楼上,缩着脖子媚笑,大冷的天,穿的却轻薄,看着叫人心怜。 过了人多的湖道,张戈便将斗篷的帽子揭开。一边赏雪,一边和师父唠嗑,没说一会儿,忽然有一艘船靠近过来,交错分离时候,船上传来一声带着迟疑的惊呼。 “赵兄?” 赵衡蒲探出头,向那艘船看去,惊喜道:“冯老弟!” “赵兄,适才我以为眼花呢,果然是你!我们多久没见了!” “快十二年了。”赵衡蒲叹道,转身对船夫道:“船家,慢些划,且让我跟我这老兄弟说说话。” “赵兄是一个人?”对面船的人看不见另一边的张戈,不由说道:“若是一个人,何不来我船上,我俩也好说说话。” “我带着徒儿赏雪呢,不过也不要紧,我来你船上。”赵衡蒲的大嗓门响亮。 “牛儿,师父过去一趟,一会儿过了这条街,会到刚刚为师给你指的那家书店,你便在萃文轩等为师便是,不要乱逛。” “是,师父。”张戈也不愿打搅赵衡蒲故友重逢。 两船相靠,赵衡蒲便过去了。船夫在赵衡蒲离开后,问张戈道:“公子,还接着去碧云峰么?” 碧云峰? 张戈摇摇头,道:“去萃文轩吧。” 一阵狂烈的冷风呼啸而过,将萃文轩三个字吹的七零八落,船夫在船头搓了搓手。 翠温轩?这公子怎么在他师父走后,便要去寻花问柳了?还是那么个隐蔽之地,若不是他家在这里做生意久了,还不一定知道。 世风日下啊。 船夫摇摇头,一撑杆向前划去。 “好嘞。” 张戈一边赏雪,一边靠在船壁上打瞌睡,天气冷,叫人容易犯困,招呼船夫一声到了叫他,张戈便摇摇晃晃的眯起了眼睛。 心里倒也惦记着不得睡着,提着防备的心。张戈便一路昏沉着,直到天色黯淡下来,他还模模糊糊的嘀咕了一句。 “挺远啊” “砊”船靠岸抵在石头上的响动惊醒了张戈,船夫的声音也传来过来。 “公子?公子,到了。” 到了? 张戈揉揉头,将斗篷盖好,出了船舱。刚想走,船夫拦住他道:“公子,您还没给钱呢。” “额?我师父不是给了吗?” “可您到这边的费用已经超过了” “超了?超了多少?” 船夫有些不好意思道:“十个铜板。钱虽然少,但小的是做小本生意。” “应该的,应该的辛苦你了。”张戈拿出荷包数出十个铜板给船夫,船夫接过钱,便离开了小码头。张戈转头一看 ??? 这里是哪里?面前的小山峰在暗沉的天色中,愈发黑暗,码头在山脚处,此时只有一家快收摊的茶铺子。 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赵衡蒲指给他看的,皇城中的那家萃文轩吧?!张戈迅速意识到来错地方了,回身一看,船已经飞快行驶了老远。 张戈鼓足中气喊道:“船家!船家错了!!” “船家!船家!!” 船夫听见声音回头,见张戈喊着什么,忍不住摸了摸口袋,钱没错啊,莫不是跟他告别?对着他这样的船夫都要来士人那份依依惜别么? 船夫皱了皱脸,现在的读书人他是越来越搞不明白了,前个还看见冬日里掀开衣服,在雪中作诗的。到底是客人,下次赏雪说不得是回头客,他便一手推桨,一手挥舞道: “公子,有缘再会!下次还来坐我家的船啊!” 船越行越远。 船夫没听清张戈说什么,张戈也没听见船夫说什么,唯有冬风在山间呼呼的吹着。趁着茶铺还没收摊,张戈赶紧跑过去问道:“店家,请问此处是哪里?” 那茶铺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扫了一眼张戈的衣着道:“上山,过了亭子就是。” “过了亭子?”张戈不解。 “你不是要去翠温轩?” 翠温轩? “敢问店家所说的翠温轩,可是上京最大的那家书院?”张戈已经隐约明白过来了。 “书院?那是萃文轩,公子你不是去妓院吗?”中年男人纳罕的看他一眼,“你不去妓院,你到这里来做甚,此处甚是僻静,每日只有酉时(下午5点到7点),才有船家来去。” “不是吧?!此刻没有船家能让在下回去了吗?” “没有吧这会都过戌时了。”中年男人收拾好了,扛着东西进屋,张戈一把拦住,行了个礼,温声道:“店家,不知道在下能否在您家借宿一晚?必有厚酬。” “啊?”中年男人有些防备的看着他,赶他道,“不行,不行!我家只有我和我婆娘,可容不得外人。公子你既然有钱,便去妓院里住一夜便是。” 赶完人,中年男人赶紧进屋,哐当落锁。 张戈阻拦不及,想敲门再说说吧,走到茶摊门口,被门缝里中年男人那双眼睛生生吓了回来。 “公子,你还是走吧!走吧!”店家在屋内道。 “我走,我走。”张戈哭笑不得,扶额哀叹,“唉唉,这叫什么事啊!” 他虽然对古代的妓院十分好奇,但这样被“逼着”去妓院,倒是头一遭。要不别乱走了,等师父发现来寻他? 张戈这样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嘶”他打了个哆嗦,这天,真是冷的要人命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到夜晚,气温降的越快。张戈估摸着赵衡蒲的性子,悲伤的想自家师父聊天聊到忘记他也是有可能的,还是乘着天没全黑,跟着山道的火光,去寻妓院吧。 像是生怕人不知道怎么走一般,小山峰上的山道蜿蜒而上,路边都石墩,石墩上放着被灯笼罩着的蜡烛。 张戈跟着火光走,渐渐便进到一个石洞中。进入石洞后,走了半截路,便有人声,见他走来,一个护卫模样的人向张戈行了一礼。 “公子请跟我来。” “啊?嗯嗯。”张戈环顾周围,实在对古人的娱乐方式大开眼见,这妓院竟然开在山中,顺着石洞向上走,便路过一层走廊,廊下是悬崖峭壁,叫人不得不佩服这妓院主人竟然将妓院开在了这种地方。 待走到最上层,豁然开朗。 “哎呀~公子~” 张戈的眼睛还没适应面前的光亮,一个红衣美人就扑到了他怀里,撒娇道:“公子怎么才来呀,公子冷不冷,奴家给公子暖暖~”边说着,手就伸到了张戈的斗篷帽子上。 张戈连忙按住。 “等等!别动!”张戈有些害羞,谁能告诉他,进妓院该怎么做?他慌乱的按住女子的手,低下头道:“劳烦给在下找个房间。”说完,手迅速掏出钱袋,取了几锭银子给红衣女子。 “在下就带了这么多钱带在下去等值的房间即可。” 红衣美人头一回见人这样来妓院的,何况是来她们翠温轩。接过钱袋颠了颠,也就够最下等的□□一晚上,当下无趣的放开手,给了老鸨一个眼色。老鸨便也懒得搭理的穷货,叫了旁边的低等□□带这人去房间。 张戈刚一进屋,翠温轩外面就来个大客。老鸨见到从石洞出来的公子,便迅速换了副脸色,殷勤的迎过去。 “尹公子!您可好久没来了~我们家香香可想死您了。” “找个僻静的房间。”肖灿漫不经心道,“陶女可在,让她一会儿进来唱个曲。” “那香香”老鸨迟疑着问,在一旁侍卫的眼神下禁了声,“是,是。” 张戈一进屋,关好门,转头就见跟着他进来的□□已经脱了大半衣服,当下便红了脸,连连道:“姑娘!姑娘,你先穿上。” “公子您的钱可不够玩花样的。”芍药提醒他。 张戈摆手道:“不不,在下不玩花样,其实在下想一个人在屋子里呆一会儿。”他努力保持镇定,“姑娘不必如此。” 芍药双手环抱,向着张戈前进一步,将面前的公子连连后退,不禁笑道:“公子莫非第一次来,也不必害羞。”说完,她便来扯张戈的斗篷,她扯得又快又利落,张戈避之不及,竟就被芍药拉了下来。 场面寂静了一秒。 “公子你”芍药痴痴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张戈在这样灼热的目光下偏了偏头,尴尬道:“姑娘,可否让在下独自待着姑娘?姑娘?” “好”芍药看着他,“你说什么都好。” “公子累不累,奴家给公子捶捶肩吧?” “多谢,不了。” “公子渴不渴,这里有上好的佳酿。” “不不。” “公子?公子~~公子~~” “” 既然说了好,姑娘你咋还不出去。 张戈手足无措。房间有个小小的阳台,张戈借口太热,搬了凳子坐过去。在芍药跟着过来时,将腿伸直把仅有的空间占了,小声道:“姑娘,你还是别过来了,挤” “唉” 芍药停住脚步,心酸道:“奴家不过是想亲近公子,公子好生无情啊。” 张戈不看她,也不说话,态度坚决的看着窗外,芍药巴巴的等了一会儿,掩面出去了。这时张戈才迅速起身,将房门关好,呼出一口气。想着睡觉还早,而且在妓院实在不敢睡,左右是找个温暖的地方容身不至于冻死,他便打定主意,今晚熬夜。 翠温轩的窗户面向峭壁,这般看雪之处也是别致,虽然是最下等的房间,但也是相对而言,一应东西还是俱全的。张戈四处找了找,没个打发时间的,这屋子里,除了床,就是屏风后那浴桶了。 回到窗台那凳子上一坐,却有意外发现。在一个软垫下发现盖着的一副围棋。 “总算是有打发时间的东西了。”张戈将围棋搬出来,软垫垫在地上盘膝而坐,棋盘也放在地上,捂好斗篷,自己跟自己下棋。 雪已经下的极小了,落在衣服上皆不成形,零星缀在张戈鬓角。他也不在意,凉凉的倒叫他清醒。 头顶不知哪里传来的琴声,其音非俗,恰似云外鸣鹤,张戈听得入神,手中捏着棋子许久没放下,直到一曲笔,头顶传来开窗的声音,又听得“啊呀!”一声,一个玉铃铛从上头滚落,直直坠下,摔在了张戈斗篷上。 “你呀!好不小心,掉哪里去了。”“怎么办,定是滚落悬崖了”头顶的声音愈发明显,像是有人站在上边讲话一般。 “尹公子” 肖灿低笑两声,隔着窗,闲闲向下一看。 张戈拿起玉铃铛,扶着栏杆,吃力的向上看去,他道:“谁的铃铛掉了” 肖灿眸色一凝。 “牛儿?” 张戈仰着头,倒不像肖灿的位置能看的那样清晰,只是见一个公子看着他这边,便大声道:“这位兄台,可是你的铃铛掉了?” “太好了,幸亏没掉下去。”侍女对着陶女笑道,陶女点点头,清秀的脸颊边,珠钗映的人清秀,她看向肖灿,却见这位尹公子微微用力向下望去,挺直的脊背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不由道: “您看什么看的这样入神?”又转头吩咐侍女,“阿敏,快去捡着铃铛的那个公子那将东西拿回来。” “不必。” 陶女转头看向肖灿,只听见那迷离的声音微微卷起,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兴味道:“我亲自去。” (本文由山西省的简称“晋”与松花“江”两字合一的网站独家首发,请勿转载,尊重他人劳动成果。嗯(⊙v⊙)!跟盗版杠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  熊宝:感谢布吉c来颗荔枝吗c桑叶沃若c伊嗬兼墨的地雷么么哒~~ 给原来买过防盗又等很久的的妹子的有话说送的31章福利已在3号放回~28号应放回去的熊给忘记了扶额谢谢当初等熊又安慰熊的大宝贝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11.14绿色的|| “兄台?是你的铃铛吗?”张戈探着头,却不见人回答,夜色已深,他举着灯台,火光摇曳,那原本模糊能看见的公子也不见了踪影。 张戈为难的看了看手中的铃铛。这是一枚中等的黄玉圆铃铛,上面雕刻着一只壁虎模样的小兽,活灵活现。这样的东西,必然价值不菲,他拿着,像是拿了个烫手山芋。不由又探出头,向上喊道: “有人吗?适才是哪位的铃铛掉了下来?在下捡着了,还请来取” “有人吗?” 一旁宽慰陶女的侍女听见声,走到窗前探头向下看了看,她提了声回道:“嗳~有的有的,这位公子,还请稍等片刻,我家公子正往您那里去取呢。” 过来取了? 张戈一愣,转身看向房门。 “叩叩” 房门恰恰传来敲门声。 张戈连忙罩上帽子,将灯台举着放在一旁,握着铃铛去开门。门“吱呀”一声打开,张戈低着头,入眼便是一双男子的靴子,他微微侧身道:“敢问公子可是来取落下的铃铛?” 来人低沉的“嗯”了一声。 张戈伸出手,递给来人,来人接过,却不走。张戈刚疑惑的抬头,就见此人挤进了门,哐当一声,负手一推,将门阖上了。 “唉?你”张戈眉头一皱。 “牛儿。” 这玩味的声音,听着一如既往的欠扁。明明模糊混沌,却偏偏自正腔圆,特别的叫张戈一下子便分辨出。 就像十年前,他在师父墙外听见这个人的声音。 来人像是叫不够似的,添了一句:“牛儿~小恩人” “不对,现在是大恩人了。”说到大恩人时,那一声低沉的笑声一点点溢出。 张戈抬头,和尹四辉含着笑意的双眼对上。 他拢在袖子里的手,猛地按住了食指指甲,一点点用劲,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力道。 他动了动唇,道:“尹四辉。” 喊出这个名字,窒住的呼吸,才通畅了。 张戈悄悄大吸了一口气,不对劲,卧槽他的心跳好像有点快,这不太对劲啊!当年的一时意乱情迷,张戈你清醒一点! 他在心里默默强调,面容平静的看着面前的贵公子,生疏而客套道:“尹公子,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尹四辉走近一步,手穿过张戈的帽子,微微停顿,看张戈不避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手一动,将帽子缓缓掀开。 夜风从窗台窜进屋内,一时火光摇曳不停,昏暗的室内,地上人影纠缠,尹四辉将手抚到张戈的眼睛上。 “十年不见,若不是这双眼睛,在下,怕是认不出牛儿了。” 窗外的娟娟皎月拨云散雾,透进室内,暗室中,不知是谁皓齿一现,笑道:“十年不见,尹公子这点子爱好,还是没变。” “惭愧”尹四辉也想到了十年前离开的那个晚上。 他看着面前的少年,这几日京中的传言,他不是不知。那日在流觞会匆匆一见,他虽然猜出是张牛儿,但透着花窗却未细看,如今 “如今在下,却不知该落眼何处了。” “怎么?” “牛儿”尹四辉叹息烦恼着,“何处不美?” 若落眼眉目,眉目艳皎月,若落眼其唇,恰似桃李花,这样的夜色,这样的窄室,这样的烛火,眼前的少年,纷繁迷离过分美好。 谁能想到,面前的少年,十年前还是个皮肤黝黄的农家子弟。 除了一双好眼,毫无一丝绝色的端倪。 张戈看着尹四辉,一时心思恍惚,这花花公子的做派,暧昧不明的话语,分明是赞他容色,可他听着,却既没有恼怒之意,也没有羞涩之感,更没有适才见着尹四辉时的心动。 反而因着这话,拉回了神志。 此处是青楼,此人,来取铃铛。 他不接尹四辉话,只道:“你既然来取铃铛,便早些取了回去吧”握在手中的铃铛递出,“别让佳人久等。” 尹四辉接过,一脸诚恳的道谢:“多谢,若不是牛儿提醒,在下都要忘记还有美人在等了。今日也是凑巧,未料到能在这里见到牛儿。牛儿今日是来开荤?” 噗! 张戈瞪大了眼睛。 “什什么开荤!我唉?”他背过身,忽然目光一凝,猛地将快被风吹熄灭的灯举起来,烛火欲灭,忽明忽暗的室内,愈发昏暗。 张戈环顾左右,想找个避风地方放油灯。边走边道:“我今天跟师父约好在萃文轩见面,船家听错,把我载到了这里。总不能再外面冻死便寻了过来借宿一宿,什么开荤”他强调,“借宿!是借宿。” 尹四辉乖巧的点点头,道了句“原来如此。”又跟着张戈走了几步,越过他,走到窗台前,将窗户放下了一半。 “今夜风大,牛儿还是不要将窗户全开的好。” 他关了一半窗,顺势在张戈原先放在地上的软垫上坐下,看着棋盘,饶有兴致道:“牛儿刚刚在下棋?天色如此昏暗,牛儿怎么不早些休息。” “额嗯。也不是本没打算睡,开着人清醒些。”张戈一愣,走到尹四辉对面坐下,他见尹四辉执手落下一子,抿了抿唇,道:“你还不走吗?” “为何要走?”尹四辉唇角一弯,反问道。 “你的美人啊。”张戈说的很直白。 “那在下就更不该走了。” 尹四辉瞥他一眼,眸色温柔。 “多年不见,牛儿的棋艺看来大有进益,再不是那个写着相鼠的孩童了。” “我只比你小了几岁,怎么就归到孩童而且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还跟以前一样。”张戈对于年龄还是很纠结的。 他看面前的尹四辉,面前的男人,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少年模样,轮廓比之少年更加深刻,此时随意的坐在软垫上,却不叫人感到失仪,金冠玉带,雅态雍容。 月光静谧,一时间只有棋子落下的声音。 “牛儿,你怕我吗?” 张戈秒答:“怎么可能!” “既然如此”尹四辉丢下棋子,托腮看他,“为何与在下如此疏离呢?牛儿的救命之恩,在下从不曾忘,何况你我相识,今日故友重逢,在下喜不自胜,还想多多与牛儿亲近。” “” 张戈沉默了一会儿,道:“尹公子,牛儿早不是牛儿了我如今,叫张戈。还请日后,不要唤我牛儿。” “戈弟。” “也行吧。”张戈眼神一飘,他看向窗外的雪,细碎的雪花,半点不成形。他看了好一会儿,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或许是期待相见的,但真见到,又察觉到不妥,其实终归结底,他和尹四辉,也没什么好说的。 尹四辉这个名字,应该是假名吧。 张戈回想师父给自己的名册,尹这个姓,他并不陌生,尹是大姓。□□立国时便存在,流传到劲,朝廷中也有不少姓尹的公卿世家,最耳熟能详的,莫过于当今明国公尹琼树。 老国公共有四子,其中前两个儿子皆在战场而亡,如今的明国公乃是第三子,据说还有一个尹琼树还有一个庶弟,莫非就是尹四辉?当年尹四辉倒在路旁,难道是家族内斗?张戈不禁想。 想来想去,他不想再揣测了。 张戈直接问道:“尹公子,你当初告诉我和师父的名字应该是假名吧?” “是啊。” 张戈:“” 回答也太干脆了吧,这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当真是似曾相识,他的拳头好痒。 “既然有缘重逢,尹公子是否该坦诚相告。我连公子的真名都不知,如何敢当故友一词。” “我并非有意隐瞒”尹四辉半阖上眼,面上笼罩几分忧郁落寞之色,“若是可能,我希望自己的本名,便是尹四辉。” 他抬起头,苦笑着看着张戈,道:“戈弟,若你知道我的真名,或许你我,便再不能如今日一般对坐谈笑了。” “便是我的一点私心吧,希望戈弟不要追问。总有一日,我会亲自告诉你。” 张戈静静的看着尹四辉,看了好一会儿。窗外又传来琴声,惊破此方禁忌,呜咽中带着一丝烦躁不安,冬夜寒意难消,层层积垫,张戈拢了拢袖子,低头道: “若是如此,我也希望能晚一些时日知道你的真名。” 尹四辉的苦笑一凝,慢慢淡去,他看张戈。 面前的少年真的是长大了,对于张戈,他心中是犹豫的,多年前的那段时光,实在太短,便是少有的闲适欢愉叫他印象深刻,但对于张戈,他始终犹豫。当年,是美目动人,稚态娇憨,一时兴起。本想着多年不见,早该甩开手去,各自安好。 可多年不见,面前的少年,竟还是更偏爱男子。 如今唉。 到底是,何处不美? 他从来随心所欲,喜好美人,原本的心思,恰若流水无着,而今见了,归心缓落,蠢蠢欲动,这份情绪,竟叫他自己都有些惊诧。 只是张戈和赵衡蒲救了他一命,他记着这两桩。便是流觞会那日顺手将欲要张戈性命的侍者杀了,恩情已还,再随心一番也未尝不可。 可张戈是赵师高徒,还欠着赵师这一桩。 他便问道:“戈弟如今风仪绝美,不知可有思慕的女子,在下有一表妹”可以再拉你一把。 “女子”张戈靠在身后的石壁上,望着窗外道,“没有。” “我如今没有功名,况且百姓多难,无心姻缘。”这句话说的,便像是现代的:祖国尚未统一,实在无心学习一般。说的张戈自己都有些想笑,苦笑。 “戈弟原来有此忧国忧民之心。” 张戈看他一眼,缓缓道:“为万世开太平,我虽不才,苦学多年,也愿意为万民奉献一份心力,不负师长期望。” 看来尹四辉是尹家的人,既然如此,那就将纯臣的心愿,也坚定的告知与他吧。若是有一天 想着尹四辉多年前给他的那块玉佩,张戈还不知尹四辉曾救他恩情已还。如今,随着重逢的一时热情过去,他默默的想起了自己的命数,开始盘算如何从这位貌似有权有势的故人身上,借得一份力量。 对坐两相看,双方皆明了,已不复从前。 那一年,他不过是个刚重生的孩童,他不过是一个落魄被追杀的皇子。 如今,一个进京赶考走那功名命数,一个蛰伏已久早是心如海渊。 作者有话要说:  (▽c)/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11.14绿色的|| 既起了利用之心,张戈也不再催尹四辉离开。两人对坐,偶尔谈些天南地北的趣事,更多时候,是沉默着下棋。 其间,陶女亲自来请尹四辉回去,不得,走前依依不舍的看了尹四辉和张戈的方向好几眼,可张戈很警觉的又戴上了帽子,她也不知尹公子这位故人什么模样。 她想留下,两人却无意听曲。 走到外面,她见芍药目光迷离的盯着张戈的房间,有些不解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陶女妹妹”芍药难过道,“姐姐今个是服侍今日这屋里的公子的,可他不要我,好生薄情的郎君嘤嘤”她想着张戈冷漠的态度,还有些心痛。 “这屋里的公子是何人?既然是尹公子的朋友,却住这里的屋子。”雅间分三六九等,钱银不同,尹公子的这个朋友,选的是最便宜的。 “不知道哩”芍药痴痴道:“这样好看的人,原也不该住这儿,也难怪与尹公子熟识” “好看的人?” “是啊若论容貌,可堪与尹公子一比不,还要更美些。” 陶女不信:“更美些?我看你是睡昏了头,既然这位公子不要你服侍,你还不去休息着。难道非要男人近了你的身,才是好!” 芍药被刺的有些不高兴,手里的帕子往陶女跟前一甩,讥笑道:“陶女妹妹高洁,姐姐是低贱,但也有一颗慕艾之心。喜欢自然想着亲近,妹妹也是吃闭门羹的人,难道不明白姐姐这颗心。” 陶女大怒:“我如何和你一般!看我不告诉大娘,叫她撕了你的嘴!” 芍药翻了个白眼,她是父母卖进来的,命苦不得不认命,也明白陶女的不甘心。 只她也不明白,这么久了,都在这翠温楼里,都是这风尘之人,都是女人,何苦还互相为难。她早年也如陶女一般是红过的名妓,如今年纪大了,落到低等,苦的干脆放荡一把,图个快活,对讨厌的客人冷淡无比,对模样俊俏的客人,便亲近。也没碍着什么人,偏偏陶女总是这般,一不开心,便拿别人做筏子。 她欠她不成? 这个尹公子,看上去温柔,眼里黑沉沉一片,哪里是能托付终生的。何况她们这样的身份。 芍药嘲弄的看了一眼陶女,回道:“那妹妹你便说去吧,离了大娘,也确实没人能为你做主了。你这般将一身得幸都放在旁人身上,可得小心呐。” 说完芍药扭着臀离开,陶女忽略了芍药最后一句话,只当芍药讥讽于她,满腔怨愤。待得一个月后,陶女偷偷买通了鬼奴,叫他占了好些便宜,将芍药卖给了近郊一对驻扎的军队,做了个军妓。一个过气的□□,老鸨也不在意,敲诈了陶女一些私房,便抛在了脑后。 发现芍药被卖掉的□□,忽然一致对陶女冷淡起来。 “听说那些军妓,每年总是要死好几个呢。” “陶女太毒了,何必这样呢” “芍药姐姐,总是帮我挡一些难客的。呜呜呜若是芍药姐姐去了,那么远,姐妹们连做坟都不能为她。这可怎么好呜呜呜。” 生死祸福,旦夕难料。 芍药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的处境,也没有多惊慌。她是苦惯了的,不过从一个苦地方,落到另一个地方。她尽力的讨好那些军爷,叫他们不至于弄死她,偶尔还能讨些银钱,换点肉吃。 一路风霜凄冷,她跟着几个女人坐在牛车上,慢吞吞的行进着。偶尔一抬头,看这天大地大,虽然没有翠温轩的高床软枕,不知怎的,却叫她在苦中,头一次品出一份甜来。 这辈子,到了这个年纪,她才终于见了一回外面的天地。 这军队,一路向北,等严寒过去,春日发芽的时候,终于到了,她抬头,看着城门上三个大字,也不认识。进城后,她看了看路过的行人,有些惊奇的问一旁士兵到:“锅子,这的人莫不是妖怪,竟有红头发的人!” “是狄人,没什么好惊奇的。芍药姐,这里还有狄饼呢,上京可吃不到,我去买一个给你来吃。” “真是个好人,改明见了韩爷,少不得你一句好。”芍药娇笑道。她便是年纪大了,到底是翠温轩的女人,在军妓中,鸡头拔歪鹤,还是笼络到了一个兵头子。 狄人? 牛车颠簸,芍药接过锅子买来的饼啃了起来。她听过狄人,狄人是卫国人,和他们打过仗,临近卫国的地方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明州? 陶女走后,张戈与赵衡蒲静静下着棋,烛光晃在棋盘上,暗影摇摆,他看着看着,眼皮打颤,靠在边上的石壁上,小小打了一个呵欠。 “戈弟困了?” 张戈隔了三秒,才意识到尹四辉说了什么,他呆呆的抬头,眼皮重有千斤,嘟哝了一声“嗯”,他听见对面道: “那不如,进屋里睡会儿吧。” 睡会儿? 这可是妓院 “睡不得。”他轻声道。 对面笑了一声,道:“牛儿可是担心?有我在,牛儿不必担忧。” “不劳烦你” 张戈将头歪靠在石壁上,闭上眼,小声的说:“我就靠着眯一会儿” “戈弟,在这里睡着,若是风寒可就不好了戈弟?”尹四辉探过身,轻声唤张戈名字,“戈弟?” 眯一会儿? 这分明,是睡着了。 尹四辉笑吟吟的看着面前呼吸平稳的少年,明知道自己如此容色,警觉着睡不得的道理,却这样不设防的在他面前睡着了? 站起身,尹四辉走到门口,吩咐外面的侍者两句。转身,回到张戈身边,将窗户又关上了些许,只留下一丝缝隙。他在张戈身边曲了一条腿闲闲坐下,偏头看张戈,月色横空,眼前少年发丝凌乱,缩在斗篷里,冬风吹红染肌骨,碎琼揉香作肌色,正是好梦正酣。 尹四辉伸出右手,不禁用手背在张戈的衣袍上顺着轮廓起伏摩挲一把。 门外侍人抱了被子进来,他起身接过,让侍人出去守好门,将被子盖在了张戈身上,他在翠温轩,自有备用的一应物品,对于这里的床和铺盖一类,能不碰就不碰,也无意将张戈抱去床上。 盖好被子,室内已经多了两个黑衣人,尹四辉看了他们一眼,本欲离开,但踱步一二,还是摇头叹气的在张戈身边蹲下,顺手拿了一旁不知哪个女眷的白团扇,借着扇面遮挡,向着怀念已久的唇压了过去。 烛灼灼灯月交辉,朱唇红透偷完睡着人的香,手指一动,扇子便掉在了地上。 尹四辉带着几分笑意起身。 “让甲五明日,暗中护送此人回去。” “是。” 门被阖上,一室寂静。 黑暗中,张戈睁开眼,锦被滑落。他伸出手摩挲着自己的唇,怔怔望着窗外那唯一一丝缝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这厢,赵衡蒲得遇冯奉忠,两人把酒言欢,待得月上梢头,才想起自己的徒弟。赵衡蒲想着书院应该关门,张戈又是成年男子,倒也放心,只以为他回了书院,携着冯奉公,两人在船上喝了个酩酊大醉,第二天才回去。 进了书院没多久,又乱着头发冲出了应山书院。后边跟着赵家的侍卫,分路去寻人,街上不许骑马,但马车不禁,他拦了辆马车,先去了萃文书院,然后跑去找到昨夜载人的船夫,这才明白原委。 翠温轩隐蔽,赵衡蒲自小在上京长大,怎会不晓。 也不知道自家徒儿怎么了,赵衡蒲实在不想去想自家徒儿说不定已经“被迫”进了青楼的事,他速速叫了船去接人,一路顺着风,哀声连连。 天运循环。 深冬雷未蛰,还没到地方,行到半路,只听轰隆一声,震响这一方。不一会儿,雨雹噼里啪啦砸下。 船夫忙忙躲进船舱里。 “客人,变天了!” 变天了。 淑妃收到侍女递来的信,先是跪着虔诚的念了两句佛语,后才拆开父亲的信,看了没几行,手里的佛珠“啪”的一声拍在地上。 七皇子的事情,兜兜转转,似真似假,最大的嫌疑还是落在了二皇子身上。再加上暗线回报,那最大嫌疑的元玉仪在狱中好吃好睡,还由二皇子频频请了太医去看,淑妃看着信,心中悲怨不已。 京兆尹那边的消息昨日已经传来,她知道圣上的决定,心中早是怨恨至极。她的儿,就这样去了。如今连真凶,竟都不能仔细追究。那有嫌疑的,好吃好喝,那背后的,毫发未损。 “陛下那可是我与您的孩儿啊,您的亲子啊!”淑妃浑身颤抖,“您的亲子啊” “本宫不服皇后,皇后!” “窦氏!” 她咬牙切齿的说着,空荡的佛堂里,只有她一人。 佛像慈悲,端视芸芸众生。 作者有话要说:  熊忽然想起来虽然熊上次在评论里解释了上次30章节没更新,换成周三晚上更新的原因,但很多读者还是没有看见。因为那天搜了自己的盗版,发现防盗失效了,心情很不好,所以新章节没有写完。 本来是说无法日更的情况下只做防盗措施的,但措施完全没用,t t盗版总是秒盗,而且现在盗版都是机器盗,很激灵会二次三次盗,连有话说都盗版秒盗熊真的受不了,但盗版网站一向猖獗也不会管作者愿意不愿意╮(╯﹏╰)╭ 所以熊还是决定放防盗章了。很感谢那天看见评论安慰熊的大宝贝们,而且还提供了很多方法,鞠躬,非常感激泥萌~ (不在常规更新时间发的章节基本都是防盗章,以后会随机提前放,替换后会多送500字左右,到时候刷新一下就能看见真正的章节了。买到防盗的妹子前五留言送红包。) 11c28已替换。 感谢伊嗬兼墨cc21125164c貍钰的地雷~~ua!抱住! (明早提前放下一章的防盗~~介意的妹子不要买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32| 11.14绿色的|| 七皇子之死的整个案件,并未对民间公开,对外界的说法是,七皇子素有恶疾,在流觞会时暴毙而亡。过了几日,圣上颁旨斥责右相“惟内”之罪,为亲疏裙带徇私求情,其侄李苑侵占良田逾制,侵渔百姓,聚敛为奸,判以流刑。后又有二皇子伴读元玉仪因病,难全清慎恪勤之故,上悯其劳,特允其养病于家。 张戈是不知道这其中有哪些利益博弈,听得是恶疾,对这么年轻就去世的七皇子叹了一声,便愉快的呼出一口气,知道从今日起,再也不必担忧会有人抓自己的问题了。 赵衡蒲自从在翠温轩将张戈领回书院后,便板着一张脸足足板了半个月,只有这几日,见张戈确实没有被青楼勾去魂,还是老实的学习着,这才缓和了面色。 今日见张戈放松的模样,忽然道:“不是恶疾。” 张戈抬头,讶异道:“师父,你说什么?不是恶疾?”他说到最后几句,自动降声,放下笔,走到门口,四周看了看,回头双眸闪亮期待的等着赵衡蒲往下说。 赵衡蒲却不再说什么,只板着脸道:“昨日的《课考录》看了吗?明年的主考官只怕是为师同榜士人,就是上次在船上师父遇见的好友,姓冯。奉忠老弟与为师相交已久,但正如此,才要避嫌,对于你的卷子,必定会更严格。” “师父,你忘记了?”张戈知道赵衡蒲不会说了,悻悻回到书桌前,低头给自己研墨,“如今试卷写名字的地方早就密封起来了,哪里分得清哪份是我的试卷呢。” “前个去奉忠老弟那里,把你写的春联送了一副给他,他还夸你字写的不错”赵衡蒲想到前天,没忍住露出一丝笑,“实在太过誉了,为师当时脸都红了什么不错嘛,你这小子也就字还看的过去。一般,一般~” 师父!!! 张戈抬头默默盯着自家满脸自得的师父,直到赵衡蒲背过身,手一抬,掩饰的咳嗽两声道:“嗯,就是这样,所以你的试卷奉忠老弟他应该能看出来。你可要好好准备策论,不要到时候出丑在外。” “出丑吗?”张戈放下墨锭,屋内的梅花散发着幽香。 “出不了丑的师父!”张戈看着赵衡蒲一笑,“我可是要成为榜眼的人。”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赵衡蒲还记着这个笑脸,当年他以为自信的笑容,成竹在胸的笑,很多年后,才回想起,自家徒儿说那句话时候的淡定,或许根本不是因为自信,而是明白结局后的一种淡然强笑。而那看向窗外的那双眼睛,看上去像是对未来的向往,也许更多的,带着几分不知前路的迷茫。 “待徒儿挣得功名,师父您的深山教学法,一定会有更多人明白。” “什么榜眼!虽然能中得一甲是好。但既有抱负,自然得朝着状元努力奋进!” “榜眼还不够好啊?枪打出头鸟,状元太显眼了,探花我这么个模样还做探花可太风流了些。榜眼是最好。听着和气,不占容色,又显文采。” “榜眼呔,还不快写!做个给你布置的策题还没写完,这会儿还想到日后的事情去了。快写!” “哈哈哈,师父,你也可以想想嘛。” “有能者居之,怕什么枪头鸟!你这模样,去了朝堂能不显,堂堂男儿,莫不是想藏头露尾一辈子不成!” “哈哈哈”张戈垂眸,有能者居之,他再赞同不过。可惜,有能也要有命,不做榜眼,依着当年鬼差的局,只怕他活不到第二天。 若是再死,来日,他又魂归何处? “师父,我”张戈想说您,但他一直与赵衡蒲如师如朋,早年喊了好多年的你,如今改口,只怕师父再粗心也会察觉异样。 “师父,您这注释写的什么,我不明白。”张戈轻声问,赵衡蒲探头过来给他讲解。如此这般,日日夜夜,苦学不缀。 除了学习,张戈还多了几件事,比如每月必然出现劝他出去玩的陶姮小姑娘,还有跑来应山书院,名义上是想来书院学习,实际上是来“追星”的窦敖。 张戈觉得自己就像是遇见变态粉丝的明星一般。对于窦敖统统以师父不允许为言,从不跟他出去,窦敖来了,他便邀请赵季英和当日流觞会的一众师兄弟一起聚众忧国忧民。 窦敖虽然对这些忧国忧民之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张戈有兴趣,而他想呆在张戈身边,只得陪着。不过,他通常插不进什么话。 “xx地的大雪又死了许多人,不若众人募捐?” “不可,若要如此,当有可行方案,不然不能确保到灾民手中。” “x地又发生□□了,何况今冬狄人颇不安分”“是啊,我有一弟现居赫门,曾传信于我,述以当地狄人之事,那些卫国人” 每到这个时候,张戈就时不时隐晦表示一下不能为百姓去死是多么遗憾,不能为皇恩鞠躬尽瘁多么难过,希望早日报效国家。偶尔甚至站起身,愤青一把,激昂道:“为国牺牲,何敢言惜身?岂辞劳倦!” “说的好!没想到张弟看上去清冷,却有如此热血。”这是赞同张戈想法的。 也有觉得张戈不够理性的人,虽然想劝,但每次一劝,看着张戈有些难过的神情,话就说不下去。 这世上有一种人,你看了就想宠着。 热血也不是坏事,张弟平日行事看上去还是很有分寸的,还是不要惹他生气了。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久而久之,整个书院,便是没有见过张戈的人,知道他的容貌外,还知道了张戈的一腔渴望报效祖国的热血。 赵衡蒲对此,时常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家徒儿。 至于窦敖每当张戈激动喊口号的时候,就有些煎熬席卷身心的呆感。这道德观,这浑身正气!可怕的是,张戈还时不时回过头,兴致勃勃的问他:“敖弟,你看?” 窦敖:“”他性子张狂,最腻烦说这个,每当这时候,他才会从张戈的脸部迷幻中清醒一会儿,觉得这张标俊清彻的人儿,跟自家老父一般,腻歪烦人。也只有一瞬。下一刻,为了讨张戈的欢心,他会笑着点头:“不谋而合啊!张戈,你说的太对了。” “张戈,其实我知道有个地方,收录许多” 张戈转头向着赵季英笑道:“赵兄,关于前日讨教的那个问题。” “正好,戈弟,我对于这个问题最近也想了许多,正好师兄弟们都在,不如一起讨论?” “好啊,师兄,是什么问题?” “近日,朝廷不是刚刚颁布了舶税?张弟认为其衡量价值的规定,有所偏颇”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有不解” 窦敖端起一旁冷掉的茶喝了一口,坐在座位上,见那边聊的热火朝天,烦躁无比,踢了一把凳子,他气呼呼的起身出去了。 出了应山书院的门,窦敖恨恨的看了一眼书院大门,一旁的侍人围过来,又被窦敖不解气的踢了几脚。 “爷,您要是想见张公子,改明晚上,咱们给您把人绑过来。”钱甲道。 窦敖烦躁道:“绑什么绑!算了,正好父亲让我今日早些回去,走!” 张戈聊天余光看见窦敖终于走了,呼出一口气,抬眸见赵季英好奇的目光,腼腆的笑了笑。讨论过后,众人散去,张戈收拾着桌子上的笔墨,忽然见丁棋在走廊处拿了一个用步包裹的棍子拍打走廊的横梁,张戈抱着堆满的垃圾竹篓,走过去问他道:“丁棋,你这是做什么?天这么冷,进屋来吧。” “张公子,明日便是腊月二十四了,小的怕明日一天做不完事,提前掸尘。”丁棋满面红光,一副开心的模样。 “居然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四么”张戈将手中的竹篓放在走廊旁,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要过年了。” “您日日在院中苦读,所以不知道,外头集市,已经是一片红火了。年市还是值得一逛的,您也放松放松,改日出去逛逛吧。” 张戈笑道:“好。” 他看丁棋吃力的踮着脚够那横梁,便道:“这里我来吧。” “那怎么好意思。”丁棋呵出口白气,见张戈伸手来拿鸡毛掸子,“这” “没事。”张戈拿过掸子,在横梁扑打起来,长廊上边有瓦,梁上雪倒是不多,就是将掸子弄的湿漉漉的,张戈觉得不是很好用。 丁棋羡慕的看着张戈的身高,道:“张公子您可真高,身体又修长,小的出生时家里穷,吃不够,又矮又廋。现在进了书院吃的好了,就长好些。小的兄弟没能进来,在码头搬货,如今不光矮,就连肩膀都有一边歪了” 张戈手一顿,看向丁棋:“你可想认字?” 丁棋有些惊诧的看着他,挥挥手道:“小的没有拜过师,就是认得字,也不能行工,您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 “”张戈沉默,“丁棋,我听说,你是自卖为奴?” “是啊。小的小时候,有一年的大雪比现在还大,没过半身,爹娘舍不得小的,可小的不卖自个,家里就活不下去了。与其等到不得不卖的时候,小的便提前托了村里的叔叔带我到京城,求了书院的人,将自个卖了。”丁棋不在意的笑笑,“书院的人都对小的很好,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像咱们这样的人,就是读书了,也没什么能耐。还是要您这样的才好。有时候听着您的话,小的都感到很羞愧。您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官的。”他将鼻涕向着袖子一抹,对张戈笑的灿烂。 这个朝代,便是良民,一旦自卖为奴过,三代以内确实不能认字为官,便是普遍意义的寒门子弟,也多是农门子弟,三代内没有奴籍。所以这里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为奴。 读书,认字,修文学理。 张戈想到这些,忽然语滞。其实他话里话外向别人不断灌输那么多他向为国为民的志向,只是为了回避一个命数。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资格评判别人的幸福与否,丁棋不避讳提及自己的身世,脸上的笑容,真的让人感到他不遗憾。 可就是这样的他,忽然叫张戈有些难受起来。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能做到一些别人做不到事情,且这样的事情被羡慕,被需要,被期待,被敬佩而自己,却注定辜负时,真是叫他难受啊。 师兄说过他的宏愿,那他呢?再世走一遭,就只图个快活么?就只避一个命数吗? “愿以区区犬马心,为民立命,安定社稷?”张戈看着天空,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熊宝:嘿嘿嘿,多送了1200哟~~改了下细纲,果然顺多了,昨晚真是卡到吐血_(:3∠)_卡文真的是很痛苦的过程啊。头一回写政斗,写的真是艰涩。果然还是放飞自我的傻白甜欢乐向比较舒服,可又耐不住挑战的双手。想写各种各样的题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熊去码几个傻白甜小脑洞舒缓一下心情~~ 晚安。 感谢伊嗬兼墨的地雷~抱住ua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32| 11.14绿色的|| 腊月二十四日,应山书院一大早便热闹起来。边角旮旯扫过,桌椅板凳擦了一遍又一遍,整个书院都在做清洁,路上的雪被侍者一点点扫掉,厨房冒着一股股的白气,一盆盆的热水端进端出,书院专门请来洗衣服的婆子,在扫好学的院子,用棍子捶打着厚重的棉衣。 “顺子,再来一桶热水!” “来了。” “春大娘,掉了,掉了!衣服落在地上了。” “哎呀,还真是。朵儿娘,你看我这手都满了,劳你帮我捡一下。”“来了来了,哈哈,今个真是热闹呀。” 端着洗衣盆的婆子们搜罗了各房间的衣服,统一到厨房外面清洗,一边忙碌的洗着衣服,一边交流着自家的年货事宜。 “哪里啊!西街的张肉屠不行,他最会缺斤少两的,要去北市,今年刚开的那家,那肉哦,不知道怎么收的猪,又肥又好。” “喜娘子,过几日不若一起蒸馒头,我约了隔壁家的春丫头呢,那丫头做馒头最是好。”“劳您念着我,真是帮了大忙了。” 这样火热的动静,愈发感到新年的临近。张戈早晨醒来,头一次没见着丁棋,只有早餐好好的放在炕边,他吃了饭,就出了房门,靠在西间的院墙边,看来来往往的动静。 今年,是来到上京第一个年。 想着昨日丁棋说的年市,张戈便去赵季英出约人,却没见到师兄,倒是遇见了孙傅。 “孙师兄,早啊。”张戈行了一礼。 “张师弟。” 孙傅遇见他很高兴,几步走过来,笑着问道:“今日,怎么出西间了?” “哈哈哈,今天热闹,在屋里待不住来了。”张戈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对了,师兄,你有看见赵师兄吗?” “师父吩咐赵师兄出去办事了。你找师兄有事?等师兄回来,我可为你转答。”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着来了这么久还没出去逛逛,挺想去年市一趟。既然赵师兄不在,我改日再来。”张戈有些遗憾。 “既然这样,不如我陪师弟你去?”孙傅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张戈到底是gay,虽然木楞一些,但对于男人之间的目光,还是挺敏锐。面前的孙师兄,对他极好,时时照拂,但就是太关切了,关切的叫张戈下意思总想回避。 张戈道:“师兄最近不是在准备诗会吗?我” “诗会也不急,张师弟何必与我如此生疏,我们师属同门,赵师兄能陪你去,我就不能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张戈笑笑,“那就麻烦张师兄了。” 孙傅闻言,心里那个那个甜~~ 准备好马车,两人便向着年市奔去。 “孙师兄,我们先去北街的年市还是西街?”上京就北街和西街的市场最大最多,张戈虽然没有去过,但在讲诉上京风貌的几本书中见过。 “北市远,不如我们先去那里,回来顺道再去西市。” “好。” 马儿噔噔噔的向前进。 上京最大的珠宝店,祥瑞楼迎来一名贵客。掌柜在最顶楼向其推销着今年最流行的玉佩款式。 尹四辉随意扫了一眼,忽然被一块黄白色玉佩吸引住了目光,其串联的丝线色为青,透雕处饰的是谷纹,玉佩比旁的薄,他拿起看了一眼,道:“玉佩就这个吧。” “是是!”掌柜高兴的应下,又捧出别的让尹四辉挑选,尹四辉坐在窗边,一手端着茶,一手漫不经心的用茶盖刮着杯沿。 忽然一人敲门进屋,尹四辉瞟了一眼来人,示意掌柜继续说,然后来人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尹四辉勾起一抹笑,将茶放在一旁高脚方桌上,站起身吩咐道: “备车,去北市。” 越近春节,市集中卖年货越多,星罗棋布。对商贩来说,临近过年的每一天都是赚钱的好机会,哪怕今日该扫除,也不会一直待在家中。张戈前日拜托丁棋找的裁缝,做了一个自制布口罩。 此时脱了帽子,戴着口罩遮了大半张脸,也不用担心引来麻烦事。 北市的市场秩序简直让张戈大开眼界,虽然有些地方看上去杂乱,但大多是井井有条,商人将不同种类的年货分类集中在一块,形成分布零散的几个大货场。那边若有鸡鸭鱼肉,就绝不会有南北炒货,糖果香蜡。 张戈无意逛菜市场,和孙傅向着干果蜜饯的摊位走去,又去看了看春联桃符,鞭炮一类,他逛着逛着,还在一个商铺买到了海边的贝壳海螺。他拿着海螺让孙傅听海潮声,结果把孙傅吓了一跳,拉着他赶紧走了。 “张师弟,这些狄人的玩意,还是不要买了。”孙傅劝他,“虽然新奇,但也不知是否对人有害。” “孙师兄,我记得你说你去过卫国,难道没有在海边看见此物吗?”张戈不料孙傅反应这样大。 “嗯,正是因为见过,才感到忧愁,这些海石头据传里面是住着海妖的,每年卫海边上死那么多人,想必是其冤魂进入了石头中,唉,到底不吉。如今快要过年,可不要触了霉头。你我不如去买些佛花佛珠带回去。” “卫海那边总是死人,是不是跟海盗有关?” “这” 张戈看孙傅面带犹豫,好奇道:“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其实跟张师弟你说也没事,我有一个表兄在卫海那边领军,啊倒也不是很高的职位我与他有书信往来,他曾谈到,卫海那边的海盗很可能是卫国海卫假扮,卫国的海卫很厉害,那些狄人表面上也受海盗之苦,但多年观察下来,不免露出端倪,例如海卫与海盗一直处于很平衡的状态。” 张戈沉吟片刻。对于卫国,他其实是感到很古怪的,因为附身张牛儿的这个国家,并没有名字,皇帝名讳,便是区分朝代的根本。似乎整个大陆,都默认这片辽阔的土地是属于这个国家。 而这个国家,按照张戈的理解,就像是前世学过的大宗小宗一般,但又不一样。只能说他所在的这个国家,是普遍默认的大宗国,所以不需要加以陈c卫c韩等修饰国名。 就像卫国,按理该称那里的百姓为:卫人。但对于属于宗国的百姓而言,那些只配称为狄人,外邦人,稚人或一些别的称谓。 张戈目前只知道卫国与宗国隔着卫海,然后就是他所在宗国的最西边,有另一个国家,名为沙侬国,至于别的地图都没有!因为沙侬国后有一座大山,据书里说是高耸入云,故而难以翻越。 除了这卫国和沙侬国,别的就是非常小的需要向宗国进贡的国家了。零零碎碎的名字一大推,张戈扫了几眼,没有细看。问别人要地图,大家却很匪夷,普遍觉得那座山就已经是陆地的尽头,所以翻越不了。 天圆地方,是普遍认知。 张戈虽然不是很认同,但自从鬼差的事情后,他对于这些认知也很迷茫。他并不能保证说这个国家,就一定是像地球一样是圆的,指不定就是方的。而根据张戈所看的各类书籍概括,他发现,宗国的土地应该是比较辽阔的,所以这里的将军一旦出征,真的是一去三四年还算近。 至于卫国那边还有什么国家,那就更不知道了。 卫国属于经常和宗国打仗的国家,最开始的战争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宗国人不识水性,所以败了几次,但卫国人一上岸,就头晕眼花水土不服,对这里的疾病抵抗力也很低,所以后来两边各有胜负。 后宗国发展水军后,总体还是宗国胜。 比如前年,就又和卫国签订了条约,今年过年来朝贡的卫国侍者听说前几日都住进了使馆。 “既然查出不对,可有上报朝廷?”张戈和孙傅一路走,一路慢慢交谈着。 “这个我不知。”孙傅垂下头,忽然转过身指着一间店铺道:“张师弟,这里有卖佛花,还有蜜供,门神等,我们进去看看?” “好。”张戈跟着孙傅抬脚进店,只是在进门前,忽然被一只手拦下。 “牛儿?” 微卷的声调,独特的想不记住都不行。 张戈抬头。 “尹公子。” “好巧,牛儿也买来年货?” “啊,嗯”张戈拉了拉口罩的系在耳朵的绳子,“好巧怎么我这样你都认得出来。” “这个布面具确实古怪。”尹四辉认同道,他的眼睛顺着张戈的脚滑到他的脸上,然后手一伸,捏住了张戈耳朵上系着口罩的绳子扯了扯。 “这个绳子做的不错。” 张戈微微睁大了眼睛,感觉尹四辉说完这句话后,十分自然的捏了一下他的耳垂,然后听见面前的人,笑吟吟的说道:“就是把牛儿你的耳朵都勒红了,还是不要常带。” !!! 一秒。 “啪!”这是某位姓尹男子的咸猪手被打开的声音。 两秒。 “师弟,你怎么不进来这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以后不放防盗章了,盗版网站这么机灵,也是因为有盗版需求在。觉得熊每天写几个小时的一章节,喜爱度就是:一毛钱都不值,就是要去看盗版的读者。熊也没办法,勉强不来。反而坏了一直支持熊的正版读者的阅读体验。 熊不想再花费码字的精力来搞防盗了,学习和打工的事情也挺多的,老盯着盗版网站,累,烦。本来时间就紧,眼不见为净吧。 12c2全部替换。 熊宝:乖巧。今天依旧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主角们要开始正式对手戏,培养感情啦。熊好久没有为大家苏经活络了,握拳擦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32| 11.14绿色的|| 35c “啊张师兄,他是” 张戈回头,手顿了顿,背在了身后,眼睛游移道:“是师父的一位故友姓尹。”他想了想,没有说尹四辉的名字。 姓尹?此人莫不是幽州尹氏?孙傅看面前这位姓尹的公子,衣饰华贵,身后跟着的侍卫瞧着也不一般,他的目光便透出几分热切,行礼道:“尹公子,幸会。在下孙傅,与张师弟师出同门。” “幸会。”尹四辉还礼,看了张戈一眼,道:“两位是来买佛珠?在下也想挑选一些,不知可否同行?” 孙傅闻言,也看了张戈一眼。想起适才两人之间略显诡异的气氛,他带着几分迟疑的唤张戈道:“张师弟?” “尹公子今日倒是很悠闲啊。”张戈垂眸道,“自然可以。尹公子,还请先行。” 尹四辉有些意外,他五指张开,在张戈眼前手心手背翻转了两下,双眸含笑看他,却见张戈真的是不以为意,和善着对他又说了一遍“请。” 他饶有兴致的看张戈一眼,抬脚进店。 孙傅本就在店内,见尹四辉进来,便向后走了一些,忽然听见身后师弟长笑道:“掌柜的!快将你们这里最好的佛珠拿来。要大师开过光,有清心寡欲奇效的!” 清心寡欲?! 孙傅奇怪的看了一眼张戈,又看了一眼尹四辉,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客官,您可是来对咯,咱们店里有最清心的佛珠,至于寡欲,您说笑了”掌柜笑脸盈盈的迎过来,眉毛一耸,补充道:“佛家崇尚六根清净,都是寡欲的,何况佛珠呢。” 哦?很上道的掌柜啊。 张戈笑着对掌柜道:“那还不快快拿来。”他转眸看尹四辉,“尹公子,快过年了,今日你我又碰巧遇见,听说这里的佛珠效果极佳,我想着,公子你应该是很需要的,还望收下我这份礼,万勿推辞。” “送给在下?”尹四辉将斗篷帽子拿下,店内悬空吊挂着许多精美的锡箔,隔着团团元宝锡箔,露出这样俊美的一张脸,一时叫几个进店的女儿家瞥见,不禁红了脸。 张戈笑着点头,“我看公子你适才有些昏了头,这清心寡欲的佛珠,佩戴在身上,日日提醒自己,是在好不过的。” “戈弟的一番心思,在下当然不会推辞。只是”尹四辉的声音很愉快,“俗话说,送礼要送到人心坎上。戈弟虽然是好意,但比起佛珠,在下更想要这家店的好酒”他期待的看着张戈。 “好酒?”张戈一愣。 一旁的小二听见,连忙对尹四辉道:“原来是熟客,公子要多少酒?可需要帮忙运回家去?” 张戈:“什么酒?” 尹四辉:“是这家店的年酒,在下往年都是派人来取,今年想着来逛逛自己买也不错。既然戈弟要送,就送在下一坛子年酒吧。” “这里怎么什么都卖”张戈嘀咕了一句,卖佛珠的地方居然还卖酒,难不成极好喝?他有些心馋,就顺带问了一句。 “这家的酒,莫非很好喝?” “好喝。”尹四辉认真道,“绝等佳酿!” “真的吗?那小二给这位尹公子来一坛,我师兄你要买吗?”张戈问孙傅道。 孙傅已在另一个小二的推荐下选好了几串佛珠,闻言道:“也好,我也不知这里竟有美酒,既然如此,干脆买个十坛送入书院。” 张戈便点点头,和小二去柜台登记地址。登记好后,小二把尹四辉那坛子酒拿来,递给张戈,张戈吃力的抱在怀中,举起给尹四辉。 “尹公子,你的酒。” 尹四辉笑道:“多谢,戈弟破费了。” “没事,也没几个钱”张戈洒脱一笑,停顿了两秒,道:“你怎么不接?” “这”尹四辉带着几分委屈的揉了揉手,“在下手疼,实在拿不动这坛子酒啊。” 四目相对。 尹四辉无辜的看着张戈。 张戈举着酒坛的手猛地缩回来,将酒坛子抱在怀中,怒瞪尹四辉,终于想起来自己不是真的要给这个人送礼! 还手疼,咸猪手就该下酒,打一下还疼起来了! “你的侍卫呢?我给他!”张戈看了一圈周围,问道。 “适才牛儿登记时,在下派他去办些事。唉这可如何是好,唉唉,罢了,牛儿把酒坛给在下吧,既然是牛儿的心意,在下就是疼也要接着。” 孙傅担忧道:“尹公子是手上有伤吗?” “是啊,在下在来的路上摔了一跤,手撑着地上现在都隐隐作痛。” 玛德,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 张戈沉默。 孙傅信以为真,便对张戈提议道:“张师弟拿着可吃力,不如我帮尹公子抱着。师弟心意到了便是。”他对张戈的印象,从流觞会吹点风都能病倒开始,就一直停留在了“师弟身体廋弱,体质也不好的”观点上。觉得稍微重些的东西,师弟拿着怕也吃力。 张戈明白尹四辉在装,怎么还好意思把自己惹来的麻烦给孙傅,便道:“多谢师兄还是,我抱着吧。” “真是辛苦戈弟了。”尹四辉拢着手,笑容诚恳,“其实在下于和丰楼定了雅间,不如一同去小酌一番?” “不了,回回遇见公子你,皆是与美有约,我与师兄何苦去讨这个没趣。”张戈被反将一军,没忍住讥讽道。 这话说不像样,拒绝的直白,听着竟像是酸话孙傅眼中闪过几分讶异,他再看张戈与尹四辉,眉头微皱。 张戈话一出口,也暗道不妙,他本是想用“清心寡欲”的佛珠,对尹四辉摸他耳垂的这等不甚庄重的行为表达一下不满,谁知道被这人用美酒糊弄过去,一气之下,说出这样带酸的话,听着听着倒像是吃醋一般。 他连忙补救道:“实在是今日还有好些东西没买,尹公子你何必与我等糙汉一起” “不是尹公子你可以邀一些美女不不是红颜知己一同不不,你应该是已经邀请了,既然这样,我和师兄干嘛还去呢?不是” 他,到底在说什么!? 张戈吞了口唾沫,感觉一团热气从脖子向上蔓延,他都有些不敢看孙傅,更别说周围路过的人。 越慌越容易说错。 冷静,冷静呼气,吸气,想想卖柴时候的自己! 当年,是只能好好跟尹四辉说话。如今,毛病好了大半,却偏偏对着尹四辉,词穷了。张戈脑袋一片空白,忽然一梗脖子抬头,瞪着罪魁祸首。 克星! “牛儿又是这般目光灼灼,在下可是哪里又惹到牛儿了呢?”尹四辉不料忽然见张戈流露真性情,上次翠温轩匆匆一聚,到底生疏许多,现在看到张戈的怒瞪,眸中满是温柔,“在下并无美人相约,值此佳节将至,只是想与好友一聚。若是牛儿有事忙碌,在下也绝不会勉强。” 孙傅道:“牛儿?” 张戈心一跳。正想要不要像张师兄解释,他自来到书院,再没有提过从前的名字,牛儿对于他,是极亲近的名讳,不肯轻易叫别人喊,何况,他本就是张戈,不是牛儿。嘴巴一张,话未出口,尹四辉先圆了。 “是在失言。在下有一侄儿,不过□□岁,与戈弟相像,一时恍惚,竟然叫错了名字。” 孙傅:“原来如此。”他看一眼被帽子遮住的张戈,忍不住道,“公子的侄儿,必是良才美玉,绝世仙童” 尹四辉看了看孙傅,转眸扫了张戈一眼。 这样一打岔,倒把因着张戈失态的话语造成的尴尬气氛缓解了许多。张戈也冷静下来,拱拱手,对尹四辉道:“尹公子,我许久没有出书院,今日难得出来,逛的眼花缭乱,心神不属,刚刚的话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无论他对尹四辉是何观感,在外冲突始终不好,更何况是在孙师兄面前别苗头,更让孙师兄尴尬,都是成年人,他与尹四辉也不是仇敌,无论如何也该圆了场子,不叫旁人因着他们为难。 至于他和尹四辉的事情 “公子盛情相邀,我等本不该拒绝,只是今日巧遇,怕公子事先与人有约,若贸然打搅,倒是我的过错。适才言语混乱,失礼了。” 尹四辉笑着回道:“戈弟怕是逛累了。适才戈弟所说,在下并未挂怀。” 张戈揭开帽子,对他略带抱歉的笑了笑,转身问孙傅倒:“师兄,你还有想买的东西吗?” “没有了,我只是来买些佛珠,张师弟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没有我忽然想到,其实大半事物,丁棋都已买了。”张戈拿起一串佛珠,“我也只需要再买些佛珠。师兄既然没有要再买的,我们不如回去吧。” 孙傅一愣,道:“回去自然,也可。” “今日有劳师兄了,多谢。” “哪里也没有陪你,买什么。”孙傅心下遗憾。他知道张戈,怕是因着这位尹公子,忽然不想再逛。 孙傅一拱手,对尹四辉道:“那尹公子,我和师弟” “孙师兄。” 张戈打断道:“师兄,我与尹公子许久未见,还有几句话想说,不如师兄先回去,我稍后再跟上。” “啊?”孙傅心情复杂,他意识到这两人之间怕有什么牵连,这般被排除在外的感觉,略微叫孙傅有些难受。 “那好,师弟你,早些赶上。”孙傅道,他这次再看尹四辉,便有些不喜了:“尹公子,那在下先行一步。” 尹四辉回礼,道:“再会。” 待孙傅走后,尹四辉有些无奈道:“戈弟何必如此呢,这位张师兄,应该是特意陪你来此。若因在下之故,坏了同门和气” “关心我,不如先管好你自个吧。”张戈上前一步。抱着酒坛付了钱,向店外走去,尹四辉不明所以的跟上。 边走,尹四辉边问:“戈弟何出此言?” 张戈偏头看他,集市中不知哪里传来鞭炮声,伴以唢呐,葫芦,走马观灯,摊贩上的物什或多或少,都有一份喜庆的红,真个十里红场,好不热闹。 “糖人,卖糖人,这位公子,可要买糖人?” “尹四辉我问你,你” “甜团,买甜团咯。” “戈弟,你说什么?” 张戈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是问他:“你可有家室?” 这个人,比他大六岁,二十六,虚岁不止,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富贵,怎么可能还是单身,张戈暗叹。他本就没有想过,能遇见年龄相等,又同是gay的男人相伴,待得走完命数,找个比自己小,又不喜女子的人守着,相伴一生,已经是他最大的自私。 “夫妻之间,便是有矛盾,到底百年修得同船渡,有缘,有份,何不珍惜呢。” “戈弟,是怜香惜玉之人。” “自古阴阳调和,人伦天理”张戈没有发现自己的唇在颤抖,“男男之事,实为低贱。” 尹四辉眸中掠过几丝惊讶,他轻声道:“牛儿?” “我是张戈!” 尹四辉一直挂在脸上的笑,终于消失。 “戈弟,不要说了。” “该说!”张戈抬头直视他。尹四辉头一次发现,原来面前的少年,眼睛这样亮,目若点漆,似星炯炯。 “公子风流,却不该拿别人的事做儿戏。” 一步错,步步错,回头太难。趁着还清醒,早早划开距离,才是最好。 “既然你看了出来,我也不妨直说,比起女子,我更” “戈弟,在下并没有家室。” “唉?”张戈鼓足的勇气,忽然就泻了,吃惊的看着尹四辉,他问道:“你说什么?可你,都这个年纪了。” “戈弟,是觉得在下太老?”尹四辉眯了眯眼。 “当然不是,只是你如今还没成家吗?这,怎么可能!” “唉。”尹四辉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句,“在下,克妻。订过婚的三位佳人,皆在未过门就身故了。”他偏过头,露出几分难过的神色,“所以在下,才流连花丛,借酒浇愁。唉” “是,是这样吗”张戈喃喃道,他捧着大酒坛,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起来了。 就像能从坛子传来回声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熊宝:防盗章没有,不影响阅读的措施还是会放的。克妻是真的。万事俱备,花枪耍起来~狗血炖起来~谈恋爱!) 感谢313386c貍钰c十九c月似一ゞ流年的地雷~~抱住亲(づ ̄3 ̄)づ!) 12月22日留:考完恢复更新啦,因为之前有好些小天使说这章语句有些混乱,所以熊修了修文,加了几百字(一修果然发现不对,233现在看应该会好一些)。么么哒,22日晚更新在11点前会出来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32| 11.14绿色的||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演变成两人并排逛街的情况的。张戈捧着大酒坛,心中似有波澜已然壮阔~ 偶尔有叫卖声掠过耳畔,叫他不自觉弯了弯嘴角。然后,在发觉时,拢起手放在嘴边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尹四辉也在一旁,装模作样的诉说着自己的悲情婚史,两对若有所思的眼,偶尔撞到一起,都是正经。 只是说出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只有自己知晓。 “初心慕,奈何佳人多命薄,许是在下一身孽业,才不得与她们结为白首,反而害的她们早早离世” “在下孑然一身。孤灯冷夜,着实苦闷这才留恋花丛,像在下这般意志不坚,耐不住寂寞的人,想必戈弟,很是不喜吧。”尹四辉看向一旁,双眸透出几分迷离若失之色,空洞洞叫人揪心。 张戈想着古人,对于克妻克夫都是很忌讳的,不由道:“寂寞疲惫都是人之常情,我没有什么不喜的。其实也不一定是你的缘故,你订婚的那几位佳人,身前身体状况如何,可否康健?” 尹四辉:“听闻,身体微有抱恙。只是佳人已逝到底如何,在下也不知。父母之命,或许她们也不愿与在下一起,这才郁结于心,抱恙难愈。” “你也不要这么想若本就身体弱,生死有命,只是恰好与你联姻时病发,有你,无你,早晚也会”张戈沉默了一会儿,犹豫着问尹四辉,“你父母,怎么给你订的亲事,都不是身体康健的女子?” 尹四辉眉峰皱颦之间,有瞬间掠过几分张戈不曾见过的怅然之色。只是眨眼间,他皱起过的眉,便已平下,望向张戈的面容,也叫张戈噗通不停的心脏,猛的缓了下来。 “旦夕祸福难料,也许他们也不知吧。”尹四辉轻声道,平静的眉目下,满心嘲讽。 “戈弟说回回遇见在下,皆是与美有约,在下”尹四辉对上张戈的目光,停滞了一下,问道:“戈弟,怎么这样看我?” “如何看?”张戈道。 “倒像是怀疑在下,说谎一般。” “难道不是吗?”张戈平视他。 虽然有时看不透,但从当年第一次见尹四辉,第一次与这双黑沉幽静的眼睛对视上。冥冥之中,不知何故,张戈便能模糊知晓,此人真实所感。 他看不透尹四辉半真半假的话语,猜不透他的假言假语,唯独,看的出面前这个人的真。 哪怕面具戴的这样完美,他就是有这样一种直觉。所以在第一次见面,从那高高在上的目光中见过此人的真。之后的嬉笑中,便明了其假,便有半真半假,动心惑神之处,他也始终难以放下心。 他,到底在张牛儿一生中,扮演何种角色? 张戈默默的想。 是很重要的人。 他确定。 既然走的是命数,若无缘,哪有机会再相见。这样的感触,这样的动心,说没有牵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张戈在尹四辉略微惊讶的目光中,转过头望天道:“我极少见如公子你这般聪明的人洞悉人心,却置身之外。” 何等凉薄 就连伤心事,也可以谋划。 “也许”“吧”这些茫然的语调,微微低下的头,克妻的悲惨,似乎被父母不重视的故事,叫人心软。看似容易接近,到底沾上了故意二字。看似容易接近到底,投入了多少真心? 不过原来,父母之事,真的是他的伤心事。 便是故意的,可张戈感受的真切,从那眸中一瞬间的伤痛,微微停顿的语调,不由诧异,尹四辉竟是真的以伤心事,博他的同情。 为什么? 每当他动心时,尹四辉的所作所为,便会叫他警醒,可每当警醒时,这个人的所行所为,又叫他迷惑。他因着天生的性向,生了敏感的心肠,瞻前顾后,一生最难做到的,就是洒脱决断四字。 在感知到尹四辉也对他有意后,便更加迟疑。 “戈弟的话,在下不明白。”尹四辉停下脚步,接过一旁小女童递来的糖人,拿了个金锭给她,然后两人便看见小女童激动的握紧拳头将金锭握在怀里,连声说了“谢谢”飞快跑远了。 “尹公子是揣着明白,作糊涂。”张戈闭上眼,向前踏出一步,“而我,是真的希望,尹公子你,没有家室。” “我,并没有骗你。” “那公子你,又何必要在下的同情呢?” “戈弟心软了吗?” “是啊。” 尹四辉忍不住笑了:“明明看的这么透” 他真的没有想到,他遇见过很多人,但能像张戈一样,将他的情绪,摸的这么透彻的,也只有面前的这个少年了。更有意思的是,对于张戈的看透,当年别扭的小儿,便叫他有所察觉,如今明确了,他竟不意外,还出乎意料的,感到十分稀罕。 张戈,张戈。 名字在心头念叨久了,到底是入了心。 他轻声对张戈道:“戈弟心软了,或许日后,在下犯了错,戈弟,就不会怪我了。” “公子你,虽然话语茫然,行事,却格外决断。”张戈想着若自己是金四辉,会有什么是他需要原谅的,“若是有错,必然心里也知道自己的错,既然如此,为何又选择去做呢?” 他想来想去,自己目前与尹四辉并无冲突。他在外的形象,除了喊爱国口号,偶尔间接做些实事帮助百姓,此外便是学习。 他与尹四辉能有什么冲突? 难不成这姓尹的,要谋朝篡位不成? 无稽之谈! 谋朝篡位说来容易,可他自从来到古代,便发现,这样的大逆不道之事,愿意做的人,其实极少,何况如今皇帝虽然较为昏庸,外戚的权势也比较大,但整个社会,还是比较平和的。 国泰民安不能算十分,也有六七分。 且不说尹四辉的家世如何,普天之下,还没有几个世家有这样的本事。无稽之谈,他想这做什么。只怕这人,又是故作玄虚。莫不是什么兄弟家族相残,父母偏爱之类的家仇。尹四辉日日在外游荡,好像也没个正经事。 说道学问,毕竟一起在赵衡蒲那里待过,张张戈对他的学识还是佩服的。这样才学,不得伸展,难道其中有什么阴私?尹四辉也不像是忍气吞声的性子,背地里反击应该也有。 张戈知道自己在外总是表现的这么正派,不由想到,莫非尹四辉是怕被他知晓做过的事后,对他有所厌恶? 可他还真不敢确信,自己在这位尹公子心中,有这么大分量! 他手臂用力,向上拢了拢酒坛。 “这世间,总有不得不做之事。”尹四辉将手里的糖人转了转,忽然别在张戈抱酒坛的手上,接着一把将酒坛拿过。 他笑道:“戈弟既是为春闱而来,过了这个年,时候也不多了,愚兄便提前祝你金榜题名。” “这个状元糖人,戈弟可收好了!” 张戈猛不丁被接过了酒坛,手里的糖人木签差点没拿稳。一把抓住,听得尹四辉的笑声,低头看手里的糖人,那大大的官帽下,糖人白白的脸上一团红晕,好不可怜可爱。 这个尹公子啊,好好说着正经话,又不正经了。 张戈摇摇头,最终还是抿开一抹笑:“一枚金锭换来的状元糖人,还真是多谢尹公子了。” “主子。” 先前尹四辉派出去的侍卫从前方两米处出声走来,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戈弟,可要与在下去和丰楼一聚?在下当真无美相约。”尹四辉话语诚恳。 “既然已经预祝我金榜题名,还是请公子容我回书院好好温书吧。下次若有机会,必然赴约。”张戈道。 开玩笑,孙师兄还等着他呢。今日孙傅到底算是陪他出门,哪里有买完东西就扔下同门,独自与人出去宴饮的道理。 “另外,还请公子下次,不要再自称在下了。既然称呼我为戈弟,又何必如此生疏客套。” 尹四辉被张戈略带亲近的态度,竟罕有的感到几分“受宠若惊”。这就像是一头倔强的小牛犊,一直冲着他撩蹄子,忽然有一天,不撩了,改为用温润的眼睛看他一样。 他顺着张戈的话,立刻便邀约道: “听闻戈弟想学骑马,来年立春,在下有一马场,不知到时,可否与戈弟一同前去。” “距离立春,还有两个月吧?”张戈嘴角一抽,“这段时间,你我就不见了?需要这么早约下?” “立春时节,对愚兄而言,十分重要。不早下约下,怕戈弟再与他人相约,岂不可叹。”尹四辉凑近道。 张戈:“好吧。” 他等了很多年了。前世短短一生,以为爱过,其实没有。只是太过寂寞,遇见同类,便不管不顾的依赖罢了。 不是何时,都能等来想爱一个人的心思。 也许说爱太深,只是动心—— 而已。 当年见到子白师兄时的动心,如今想来只是对符合自己心中理想的男子的喜爱恋慕。爱上的人,不一定就是符合心中最初设定的那个人。对尹四辉的这份感情,不仅是动心,甚至夹杂了。 他过了这么久,直到今天听得“并没有家室”五个字,才从自己的心跳中,终于明白当年自己为何要在尹四辉离开前,向他索吻。 那一年,尹四辉或许只把他的行为当做十岁孩童的一时兴起,而他,从来都是用十六岁的心,看的这个男人。 (本文由山西省的简称“晋”与松花“江”两字合一的网站独家首发,请勿转载,尊重熊宝的劳动成果。盗文请自重!明天有话说多放正文,qaq熊不小心贴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噗的一口老血,剪掉正文的部分贴在有话,结果忘记删掉正文了一 一原谅熊宝宝们!!明天的章节熊多放点再有话里吧qaq) 熊宝:大宝贝们,熊肥来了~ 张戈明确自己的心意后,就要开始走立春的剧情了,立春完紧接着就是春闱的重要剧情,节奏会变快,感情的波折和突飞猛进也在那里~大家做好准备,这几章先来过渡过渡,舒服的过个年,么么哒。 希望这个假期能日更到完结,最近流行给自己的责编送截图的全勤花花,熊也想送一回给俺可爱的编编。希望这个假期,每天都不卡文,顺畅到底!和泥萌一起,嗨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禁止转载,侵权必究 “咔擦呸。咔擦,咔擦” 张戈在丁棋嗑瓜子的声音中醒来,窗外的鸡鸣响亮,他披衣起身,推开门,晨辉正好。枝桠上推着雪,不知是哪里没有南飞的麻雀落在枝头啾啾了两声。 “张公子,您醒啦,刚刚有人给您送拜年帖。小的给您放屋里柜子上了了。”丁棋站起来,“我去给您打水洗漱。” “劳烦了。” 张戈返回屋内,拿起拜年帖看了看,织锦制成的帖子上,赤金为字,绣的金线,张戈咋舌道:“这谁送的这么贵的拜年帖” 拆开一看: 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 辉观敬贺张戈学士尊弟正旦,尹四辉手状。 敬贺正旦。 “”张戈看见落款,心里就叫起糟来了。揉了揉额头,他把拜帖扔在了床上,坐下,哀叹。 完了,完了。 他这么高兴做什么? 这里过年,关系好点的,不都要送拜年帖?不过是这份拜帖用了些心思,字迹是尹四辉的字迹,刺绣 “唉哈哈哈哈!哈哈哈!” 屋里笑声清朗,丁棋在屋外端水走来,推门笑道:“公子何事这么高兴?” 张戈见他来了,有些不好意思,揉了揉脸道:“我也不知,就是觉得此时,有些高兴,忍不住就笑出声了。”他接过丁棋递来的水盆,放在架子上。 丁棋笑吟吟道:“快过年了,叫人心情好呢。您先洗着,小的去端早饭。” “好。” 张戈洗完脸,拿了漱口茶漱口,一应完毕,待没那么想笑了,才把床上的拜年帖拿起,对着光,看了又看。 拜帖上的“敬贺正旦”四个字,是整个拜帖中最不成样子的部分,别的刺字针脚细密,大师手笔,唯有这四个字,歪歪扭扭,比张戈自己好奇,拿了青姑的针在山里逢衣服补丁时候还要丑些。 这个尹公子啊。 讨人一乐,竟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拜帖有夹层,张戈拿出夹层的纸张,正是尹四辉的邀约信。没那月上柳梢头的绮语,只写了申时(下午3点到5点),皓然桥五个字。张戈将信纸铺在书案前,描着尹四辉的字迹,将这五字又写了一遍。 十年前就觉得这人的字迹好,想借来描字,可惜当初求字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挥笔着墨,写完张戈对比着看自己的,却怎么都不满意,尹四辉的字,奇险率意,遒劲有力,而他的字,端秀清峻,一撇一划,纵然是仿着尹四辉的字写,始终少了一份感觉。 “嗯罢了。” 张戈想着自己的字写了十年了,改不了。今日,也算圆了当年想偷字的那份意趣。将信纸叠好,他收入匣子内,出门。半路截了丁棋提来的饭盒,去寻师父一同吃饭。 院外的鞭炮零碎的响起,远远近近,轰鸣着辞旧迎新的热切。 与师父用了早饭,交流下学习心得,再去书院师兄弟们聚齐的地方,谈论了一番时事,抒发了一把报国志向,中午时分,用过饭,趁着厨房热闹闹蒸馒头一直有热水的情况,干脆洗了个澡。 出了屏风,在丁棋的面红耳赤中,张戈匆忙擦了头发,便叫准备了马车,向皓然桥去。 这几日,气温略有上身,桥上积雪半化,枯枝残叶散落一地,张戈虽然到了桥边,却迟疑不知该不该上桥等。 皓然桥上行人极少,偶有路过,皆是快步行进,只因桥上有一女一仆二人。张戈也因这两女迟疑,等待片刻,见女子虽冷的频频呵气,却始终踟蹰不肯离去,知她也是等人。 似一身,细雪纷纷,女子手中持的八骨红菱伞转了又转,眸光流转间,诉不尽的默默相思,淡淡轻愁。听得背后有脚步声,她挪伞回望,见一青衣斗篷的少年站在桥另一侧 她凝神看了一会儿,不见此人离去,丫鬟防备的看了张戈一眼,女子却知,这人怕也是等人。竟是同一时刻,都约在此处,好巧。 不知这人,是等好友,还是亲人。抑或如她一般,等的是,意中人。 张戈也觉得巧,他用余光瞟了这女子一眼,虽然半遮着面,其气质之温婉,实属罕见,偶从伞面处旋转处,女子头上的珠翠反来光芒,叫他有几分散漫的在意。 女子先等的人到了。 张戈背着身,听的对面一声“嵘郎!” 柔肠百结,都凝在那声唤里,虽然很柔,很美,却叫张戈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四起。 “你跑这来做甚?”来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急败坏。 “我就知你会来” “我问你为什么跑这来!”来人的语气很冲,张戈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此人,倒是个十分英俊的男子,这男子注意到张戈目光,一把拉过女子的手,就要下桥去,女子却不肯,挣扎道:“就在这里说。我不去”那丫鬟冲上来,掰开男子的手。 男子嘶的一声,提高了点声音:“你这样,会害了我的!” “你素是知我的,这婚事非我本意,而你又迟迟不肯上门提亲!”女子也激动起来,“我不来,你如何肯见我!” 张戈听到这里,觉得自己得赶紧下桥了。还是在马车上看着点等尹四辉吧。他拢了帽子往桥下走。与这群人擦肩而过时,却忽然听得丫鬟一声惊呼。 “啊!小姐!” 然后张戈便感到面前,一个人影飞快的跑远了。似乎,是刚刚那个男的他惊诧回头,见那小姐大半个身子已经翻过了桥墩,那丫鬟正拉着自家小姐的腿呢。 丫鬟见张戈回头,忙急道:“救命公子,公子,还请公子帮忙!” 张戈不敢耽搁,立刻跑过去,伸出手将这小姐的腿拉住,两人合力,很快便将这小姐拉了起来。扶好人,张戈便立刻送了手,转身看另一边。 “小姐,您还好吗?”丫鬟拍着女子身上的衣摆,着急的掉眼泪,“嵘公子竟然这样对小姐他是不要命了!” “素青!”女子摇摇头,示意丫鬟不要再说。她自被拉上来后,便一直用宽大的袖子遮着脸,见张戈避嫌一直不看她这边,十分感激,对着张戈的方向小声道:“多谢公子。” “适才冒犯姑娘了,情急之下,还望勿怪。” “公子有救命之恩,如何言冒犯。” 张戈一直看向别处,对女子说完后,忽见尹四辉从桥对岸的湖边走来。他便施礼道:“姑娘保重自身,天寒风冷,还是早些回家吧。在下等的人到了,告辞。” 女子因鞋子掉了一只在桥下,也不好追赶。丫鬟正脱了鞋便给她穿,却不合脚码,只能挤着,听见张戈的话,她有些着急道:“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张戈已经几步下了桥,向尹四辉走去了。 女子叹一声,对丫鬟道:“不必了,你把鞋穿上,先去叫车夫来。”说完,她将脚缩在裙底,半靠在桥上。丫鬟将落在一旁的伞重新捡回来给她,可女子再没有之前的心思,眼神不知为何,越过丫鬟,落在了张戈背过身的青色发带上。 少年的斗篷在救人便歪在一旁,帽子也掉了下来,女子见张戈偏头与来人说话时的模样,那偏过的半张脸,那么白,似乎和雪一般,隔着远了,她没看清少年的长相。 车夫来了,她再问丫鬟,可丫鬟一心救她,也没注意到张戈的模样。女子念着这份恩情,便叫车夫赶车追张戈一行,追到一半,能看清两人了,她又叫停下。 车夫停下马车。 女子怔怔看着张戈与尹四辉说笑着走远,喃喃道: “四殿下?” “戈弟竟来的这样早,可是久等了?”尹四辉看张戈的头发因天冷,微有凝结成一络络,与他谈笑几句,便不着形迹的拉他上了马车,上马车后,见张戈掀开帽子,才明白他是洗了头,头发没干就出来了。 “也不算早,我想着,早点来赏景也不错。”张戈掀开车窗的帘子,“我们去哪儿?”他发丝凌乱,青色的发带也是随手系上,比之往日一丝不苟的着装,要闲散许多。 尹四辉深深看张戈一眼,笑道: ( 本文由山西省的简称“晋”与松花“江”两字合一的网站独家首发,只感谢首发网站大家的喜欢,别的地方敬谢不敏,禁止转载,侵权必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禁止转载,侵权必究 佳节将至不过一说,他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思,便带着几分顺其自然的细微乐意,进了马车,张戈借着车窗那一丝光打量尹四辉,忽然有些吃惊道:“你的额头怎么肿了?” “哈哈”尹四辉失笑道,“戈弟好利的眼无碍,我这是磕着了。” 磕着了? 不像啊张戈一滞。尹四辉不愿解释,他不再问,而是道:“我们去哪儿?” “去个,躲懒的地方。”尹四辉看出张戈的不愉,笑声渐隐,带着几分解释道:“京郊我的一个别院,戈弟去了,定会喜欢。” 马车渐渐开动,张戈沉默了一会儿,道:“若不是师父知道你是谁,今日你说的别院,我怕是不敢去。” “戈弟的胆子原来这么小。”尹四辉轻笑。 张戈眉一皱,恼羞成怒道:“什么胆小,我一不知你真名,不知你的身份,这般跟你出去,若是出了事,家人都不知道去哪里寻!” 尹四辉笑的更开心了。 “戈弟出门在外,能有这样的谨慎,愚兄十分高兴。” 马车挤两个大男人,隔的有些近了,张戈看着尹四辉今日的高兴模样,似乎隐隐带着一分兴奋压抑在眼底,黑沉沉的叫他背脊有些凉。 但这份兴奋,又不像全是因为他,张戈又看了一眼尹四辉额头那个小肿包这人,莫不是,叫人打了?这么诡异的高兴劲头,倒像是即将要做什么必然成功的坏事一般。 “是吗?既说是谨慎,那胆小二字,尹兄还是收回去吧。”张戈淡淡道,偏了偏头,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过去那边点,挤着我了。” 马车就这么大点位置,虽然知道尹四辉的性子,但这特么还能再近点吗? 张戈斜眸冷冷看着尹四辉的脸,恨不得伸出手,把凑到面前的脸“乓”一声推到侧壁镶着,免得凑得太近,叫他心烦,还有些,难以言说的心慌。 尹四辉认真道:“是愚兄的不是,今日忘记交代车夫,换个大些的马车。我也不愿挤着牛儿,奈何这车厢,太挤了” 呼吸相闻间,尹四辉低头,轻轻嗅了一下张戈头发上的香气,忽然道:“这气味,倒是赵家专配的一味。” 张戈被他的举动吓着了。猛地站起,头磕在车顶咚的一声闷响。 “唉”张戈哀嚎一声。 他最近跟马车相关的事,都不是什么好事啊。活受罪,不是被别人撞,就是自己撞。要不就是遇见上马车,就可能回不了的境遇。张戈捂着头,慢慢坐回原位,刚坐下,一愣。 回头看,额上青筋一跳,他道:“尹四辉。你起开!” “路上颠簸,戈弟不如坐在愚兄腿上。为兄甘愿为戈弟为垫。”尹四辉的眼睛纯真如小鹿。张戈头皮一阵发麻。虽然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尹四辉把长腿收回,给他把原位腾了出来,但张戈在看他,确定了尹四辉今日的不对劲之处。 先前两人相处,尹四辉还有没那里明显的表露,但今天看了一眼尹四辉闲闲搭在他肩上的手掌,和时不时带着几分强硬的凑近 不对啊,不对。 原来相处也没有这么密切。 十年前,就算当初他索吻,后来尹四辉也没有给他寄信什么的表示想要进一步了解的行为暗示,可今天 这种改变,可不像是友人小聚的氛围。 他虽然对这方面迟钝一些,却也不傻。他死的早,死前不到十六岁的年纪,校园里的一场模糊早恋,谈的不明不白,伤的不明不白,到底是知道两人相发展进一步关系时候是什么氛围。 这样的改变,似乎是从他那天问尹四辉是否有家室开始的。 从尹四辉眼眸中荡漾的笑意,张戈没有怀疑此人对自己的好感,也许当年他不过孩童,此人无意。而如今纵然山中不觉,来到上京,他终于,还是明白了自己的面容的优势。 皮相吗? 原来是皮相。 张戈垂眸。 也是,尹大公子,本就是风流性子。秦楼楚馆的常客,若不是对皮相看重,难不成去这些地方,是做正经事不成 “戈弟在想什么?” “新年将近,有些想家了。” “戈弟的家乡,似乎是在江浙一带。” “嗯我家在淳安县下一处小山村中。” “淳安县,原来是这样有名的文人县,据说”尹四辉若想有心与人好好交谈,绝不会叫人感到尴尬不适。马车慢悠悠的前进着,男子的声音极有磁性。 张戈说的多了报国忠心一论,心中虽已有一志,对着尹四辉,却懒怠说了,睁着清明的眼睛,两人不论什么天下大势,不论文章见解,扯些人文地理,各地风俗情貌,话题便渐渐有趣起来。 对于家乡事,是最好开局的话题,尹四辉以家常勾起张戈谈兴,张戈也愿意多说,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的多了,始终没有机会再进一步,尹四辉对这样“家常”的气氛,也就无奈了,凑近时被张戈拒绝的些微举动中,他倒也明白过来,心中暗叹一声,歇了进一步的心思。 虽然听张戈谈家乡谈的有趣,但他总也不免分心,视线在张戈细白的脖颈的环绕,在在那张色比春花的脸上凝住。 美人,总是叫人赏心悦目。何况,绝色的美人。 尹四辉对于容色,倒不那么在意,他自己就是容貌出色之辈。好美人,只是喜欢鉴美人那一分别具美感之处,世有赏花赏景,如何不能欣赏美人?早年不得不故作姿态,风流于秦楼楚馆,但花草于他虽美且怜,到底是个物件,随手安置,从未入心。 他并不缺美人。 身为皇帝的儿子,自小,便有侍候的侍女,母妃在世时,他也曾被那至尊之人抱在膝头,教导些帝王之术,听那人叹些许人心之慨。世有百样人,他幼时,看了盛景昌隆,年少时,看了颓唐衰败,人心险恶。 本以为到了如今,能勾起他的,除了那至尊之位,再没有别的。 原来 尹四辉看着张戈。若张戈的容貌在旁人眼中有十分美,在他眼中,不知何故,便又更添上几分。 以势交者,势倾则绝;以利交者,利穷则散。他身边最多的,是这两种人。 纵有亲缘相助,忠义之士相伴,唯与张戈,以恩而会,以缘而聚。以张戈的能耐,难以知道他是谁,他若想以“尹四辉”的名字,骗张戈一世,也不是不能做到。只是当他明白自己有这样的心思时,就不愿再这样下去了。 原来美色,还有这般的动人之处。可惜丽人心如冰霜,看上去平和,满身刺已竖了起来,可望难亲近。 他给过机会,可从张戈问他可有家室时候,他就明白,到底当年的小童,已是泥足深陷。这样的庄稼子弟,农家小子这样的眼,这样的眉,这样执拗的性情,与其落到别人手中,倒不如,叫他得了。 便是污淖,若他尹四辉能始终有这般“甘愿”的心思共赴沉沦,又有何妨。 某人按捺下心思。 张戈虽不知,但见尹四辉没有再撩他,含着笑的眼睛多了几分正经,身体也渐渐放松。 尹四辉的别院在京郊之处,倒不如张戈所想,乃金玉之所,不大不小一个庭院,一个老汉早早等在门前,见了尹四辉的马车急忙来迎,见着张戈露出几分愕然之死,又忙低头,将两人迎进了屋内。张戈见这老汉一直不说话,后才知道是个哑巴。 哑巴老汉,名为尹良。 尹四辉见张戈看老汉,淡淡提了一句:“这是家母身边的一个老叔,家母赐名为良,如今帮我看着这的院子,你若有什么吩咐,告诉他便是。” 尹良在一旁点点头,朝着张戈笑了笑,又向尹四辉比划了几下,行礼退出了大堂。 张戈仰头看着大堂上方露出的洞,阳光从洞中投进屋内,显出一道光柱,他有些好奇:“好奇特的建筑,为什么这上头有个洞?” 尹四辉接过侍人端来的茶水,饮了一口。眼前似有光斑的一束阳光,昏暗的大堂,只有这一束光明亮。 “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是家母亲自设计,我出生后,家母便将这大堂上开了个洞。”尹四辉放下茶杯,示意侍者退下,“家母认为日光甚奇,暗室清凉,若心无挂碍,眼底纤毫皆显,静坐反思,则内外辉辉,可保心性□□。” “令堂实在叫人佩服。”张戈不知该如何说,本就觉得这里的院子太雅致了一些,原来是尹四辉母亲曾住的别院?有这样巧妙的心思,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子。 “也难怪,你要在名字中,取一个辉字。”张戈叹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禁止转载,侵权必究 39c 出了大堂,跟着尹四辉到了一室,下人卷了门帘,张戈跨进屋内,环顾四周,见此间屋子极大,室内中间摆了个镂空四兽足熏炉,淼淼燃着香气,整个室内十分暖和。边上有案几,一个铜盆中温着酒樽。院外不显,这内间摆设,却是奢华。 既是小酌,当然少不了美酒好菜。 只是在饮酒上菜前,尹四辉先命人拿来干净的帕子,拉张戈坐到熏炉旁,长臂一伸,将他虚虚绑着的发带取了下来。 “左右你这里暖和,不一会儿头发就干了。也没什么要紧。”张戈避之不及,跌坐在软榻上,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既然要擦,我自己来吧。” 尹四辉摸了摸他一头乌发,轻笑道:“我也是头一遭做这个。”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按住张戈动作,叫他不得起身。张戈迟疑了一会儿,不在挣扎,他这才分了张戈半边发丝,帕子覆上,细致的揉搓了起来。 张戈呆坐在熏炉旁,感觉边上人的指尖拉扯头发,有些痒痒的,他侧头看尹四辉的神情。 早先他便觉得奇怪,这人嘴上没个正形,一举一动,却极有章法。吃饭吃的认真,钓鱼钓的认真,拿筷子的手,如今擦拭头发的手,骨节分明,手腕的弧度一样的优雅有力。 他听青姑说,做事稳当的人,心也稳。 尹四辉呢,也是这样吗? “随意擦两下便是。”张戈轻声道,“你揉的这么轻,要擦到什么时候嘶,尹兄!” 尹四辉哈哈一笑:“头一次做这个,手下没个轻重,看来还是轻些,慢些好,可是扯痛戈弟了?” 张戈咬牙道:“还是我自己来吧。轻重自知,便没这个顾虑了!”他偏头要将头发从尹四辉手中拿出来,却不料尹四辉不动声色向后一拉,连带着他向后仰倒在榻上,人既然倒了下来,尹四辉手一松,发丝如瀑落在榻上,天色将晚,几个红灯笼摇摇晃晃映着窗外的水,几分红荡漾在水中间,也倒映在张戈幽黑的双眸之中。 这双眸中,很快便没有这几丝红了,一张熟悉的面庞占据了瞳孔的全部。 尹四辉撑臂在张戈上方,嘴角笑意满满。 “戈弟的脸,怎么红成这样,头发没干,病了可怎么好,要不要请个大夫来?” 张戈心神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脸红,直到尹四辉冰凉的手贴在他的额上,他一个激灵,撑着一旁的案几起身,一个要起,一个故意借扶下压,自然要起的那个不容易起身。 张戈的手指攀着案几用力,也不知道碰到什么,“哐当”一声盘子翻的声音响起,他便感到腰侧的衣衫被濡湿了。 “尹四辉!”张戈气的身颤,好不容易站起身,低头一看,腰间的衣服,已经被温酒的水打湿大半,虽然此水不烫,好端端被打湿了衣服,还是叫张戈有些不愉。 且有恶人先告状,笑眯眯道:“戈弟怎么这样激动,跌倒了待我扶你起来便是”尹四辉无奈的指了指衣衫,“这下,你我,都要换身衣服了。” “不用!”张戈确信自己没有脸红,必然铁青。 “天色将晚,我还是先回书院吧。告辞!” 他一掀门帘大步出屋,匆匆走到院门口,看着冷风呼啸而过,忽然想起他们来这里花费了不少时间,且没有马车,他不认识路怎么回? 身后悠悠响起尹四辉的声音。 “可是愚兄招待不周,戈弟便是要走,也要先换了衣服才是。这样的天气,穿着湿透的衣服,若得了风寒,便是愚兄的罪过了。” 张戈回头。 来人笑容诚恳道:“待你换了衣服,还是要走我便叫车夫送你回去。适才乃是我的不是,好好的头发在我手中,你要夺回去,我又不舍得,可不就闹了糊涂毛病。” 张戈出了院门,冷风一吹,理智已回复大半。懒得理会尹四辉的歪理,他闷声向回走,回到屋内,道:“换的衣服在哪?” “后院有一处温泉,你刚刚出去也没披个斗篷,不如去泡泡暖暖身”尹四辉提出建议道,然后在张戈的眼神下悻悻住嘴。 尹四辉自我感觉十分郁闷,他的提议,绝没有半点张戈以为的心思。这个别院,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地方,他如何会在这里对张戈有什么心思,只是见张戈头发放下,姿容绝美,忽然起了几分好奇罢了。 “换的衣服在哪儿?”张戈重复道。 尹四辉苦笑,招来侍者道:“我叫下人,带你去。” 下人带张戈去换衣服。 尹四辉一边又唤了侍者,轻声吩咐将他去岁带来的一件衣服找出来,拿给张戈穿。找出来的衣服,自然不能立刻穿,至少也要熨一熨,熏好香拿来。 于是张戈脱了衣服,侍者在屏风外递给他一身锦被裹好后,容他稍等片刻,片刻复片刻后,他便沉默的发现特么,衣服呢!!! 屏风外烛光已亮起,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在屏风外慢慢走进近。 烛光将尹四辉影子倒映在屏风上,张戈抚了一把额头,叹气道:“你来干嘛?我,我的衣服呢” “戈弟不要着急,衣服正在熏香,我怕你一人等的寂寞,便来跟你说说话。你我都是男子,戈弟裹着被子出来也无不可。愚兄绝不会笑话你。”尹四辉语气诚恳,只是那上卷的细微笑声,还是出卖了他。 “不用熏香,能穿即可。”张戈无奈,知道自己说也白说。 果不其然,屏风外的声音随即义正言辞道:“是我招待不周,才害的戈弟如此不愉快,既是换衣,必然要周全才是。” “”张戈暗想,尹四辉要是想对他做些什么,他也只好用拳头叫他尝尝厉害了。 尹四辉又道:“戈弟,可要出来坐坐?” 似乎能感应到张戈的想法,屏风外的声音补充道:“戈弟无需顾虑,不如我让下人将你的斗篷拿进来,你披着出来?” 尹四辉真的没别的想法,谁里头没穿件亵衣呢?张戈若是脱光了,他倒要奇怪了。 尹四辉不知道的是,张戈虽然没有脱光,但也不是穿的亵衣。他穿的,是二十一世纪,真男人,爱凉爽,青姑特别制作小背心! 外加一条平角裤衩。 张戈实在受不了古人穿那么多睡觉,于是,便央求青姑做了这么几套背心加裤衩,书院的房间都很暖和,他目前张牛儿的身体又正处在最血气方刚的年纪,晚上睡的浑身发汗 看屏风上的身影,张戈裹紧了棉被。 “我不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禁止转载,侵权必究 40c “戈弟,你冷吗?” “不冷!” “戈弟,你饿吗?” “不饿!” 屏风外的身影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身后还有侍者跟着,尹四辉接过侍者端的盘子,递向屏风内。 “戈弟,我使人将酒拿来了,你我不妨一起喝一些?” 张戈接过盘子,屏风外尹四辉的手,将酒杯举起,对着屏风示意一二,张戈透过屏风看,感觉像是看皮影戏一般,原本恼怒的心思,都在这人一扬手,外加温吞的话中消磨殆尽。 “好吧。” 张戈喜欢酒,他其实品尝不出什么酒水间的区别,只是这里的酒度数低,大多清冽可口,于他,不像是酒,倒像是饮品。喝腻了水,没有现代喜欢的冰碧八喜一类,也只能喝酒解解馋了。 他喝过许多酒,虽然酒量一般,也不是三杯能醉的,裹着被子这样等待,也没个消遣,确实叫张戈有些不爽快,见尹四辉没什么异动,他拿了酒壶倒酒入杯,闻了闻,酒香醇厚,竟叫他有些微醺。 一饮而尽。 嗯滋味不错。 就是有点晕? 张戈静静坐了一会儿,呆呆的想,手一动,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饮而尽。 这时屏风外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对了,戈弟,此酒易醉,后劲也足,可不要喝的太急,慢慢品才是。” “哦。好。”张戈在屏风内点点头。手上动作不停,一杯接着一杯,喝带劲了,干脆把壶对着唇,咕咚咕咚几口下肚。 “唉?怎么没,没了?” 张戈平举起手,对着屏风外的烛光,将酒壶晃了晃。他忽然站起身,裹着棉被,挪移着从屏风外探出头,尹四辉不料他忽然出来,疑惑道:“戈弟,可是有什么需要?” 张戈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生气道:“我的酒呢!你是不是偷喝了!” 尹四辉微微一愣,眉眼一动,随即笑道:“戈弟醉了?” “醉什么啊!气死我了,你小子,把酒都喝了吗?”张戈越看尹四辉这张脸越生气,忽然站起来,一撸袖子,没撸到。 怔愣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棉被,他嚯的一掀开,做了个撸袖子的动作,甩着膀子就冲上去,给了尹四辉一拳。 尹四辉被烛光下,忽然出现的这活色生香的一幕惊到,一时眼睛流连在张戈纤细的腰身上,那锁骨凹陷处。待视线移到张戈那被短短的裤子所包裹的,饱满漂亮的臀时,正好张戈的拳头到了他脸上,不知怎的,他能躲,却没有躲。 被张戈的拳头正中鼻梁时,尹四辉也顺势将人搂在了怀里。肌肤触而生温,光滑的惊人,他不禁用手摩挲了一把。然后鼻头一酸,他放开手,来不及捂鼻,却正好接住自己一滴落下的鼻血。 一旁的张戈拿到酒壶,一脸兴奋的踩在一旁凳子上,豪气冲天道:“干了这杯酒!哥两好唉,五回首唉哈哈哈,老夫还能再战五百年!” 尹四辉感到自己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 他看向张戈,张戈感应到他的视线,也看向他,然后,张戈挥了挥拳头:“小瘪三,你看什么?再看小心老夫打你!” 尹四辉微微吸气。 他承认,他给张戈这个酒,藏了几分心思。但他没想到,张戈的酒品,居然这么差。放张戈在屋内耀武扬威呼呵乱喊了一会儿,他处理好鼻子,走进屋。在张戈嗷嗷叫着来打他时候,一把擒住。 张戈不舒服的哼哼了几句,尹四辉一僵,苦笑着拉过棉被,将人裹好。 “呸!好大的狗蛋尔等竟敢绑架老夫!”张戈睁着一双大眼,气愤不已,殊不知自己这样清俊绝伦的相貌,与说的话何等违和,又叫人见了,觉着何等的可怜可爱。两个男人挨在一起,隔着被子贴的这样紧,呼吸相闻间,尹四辉忍不住伸出手,顺着张戈的脸,滑到那耳窝出,在脖颈揉了一把。 在往下,就看不得了 尹四辉手臂用力,隔着棉被狠狠抱了张戈一下,埋头在棉被上喘了口气。外头尹良敲门,他抬头,眼神清明道:“进。” 尹良走进屋递给尹四辉一杯水,尹四辉捏住张戈的下巴,喂给他喝了。张戈犹自喊着:“我不喝!宁死不屈,无论给我灌什么迷汤,你都休想知道党的消息!” “戈弟你啊” 尹四辉摇头一笑,“这酒,怕是再不能给你喝了。”喝了酒,尽是说些胡话,生些古怪的气,像个喷气的小牛。 喝下添了迷药的水,张戈很快便睡了过去。 在母亲的别院之中,尹四辉不敢给张戈洗澡,并对自己的定力有了新的认识。唤人叫了水,给张戈擦了头和脸,他将张戈往床上一抱,大被一盖。去温泉洗了个澡回来,上了张戈的床,撑臂看了一会儿熟睡的张某人,尹某人的视线在张某人脖子上盖的被子流连许久。 张某人还不知危险的翻了个身,香肩半露,白晃晃的耀花了人的眼,尹四辉一愣,双眸暗沉的将被子向上拉了拉,起身出门。再呆下去,今晚于他,不是睡觉,而是煎熬了。 作茧自缚,莫过如此。 宿醉醒来,张戈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在哪儿?他做了什么? 小背心,大裤衩穿的好好的,很好,他低头看了看,放下心。 可问题是,他一夜没有回书院。 不知道师父会不会都对他这种突发状况感到习惯了 眼睛有些涨涨的疼,手肘也有些疼,喉咙还有些嘶哑,张戈清了清嗓子,唤来侍人要衣服,顺便问昨晚的事情。 “我昨晚,怎么睡着了?这里是哪儿?” 侍者低头道:“这里是客房,公子昨夜喝醉了,主子便吩咐小的将您安置在此处公子既然醒了,可要小的传人进来伺候您洗漱?” “嗯” “您的昨晚要换的衣服也熏好了,请稍等片刻,小的立刻给您送来。” 稍等片刻张戈苦笑,他都片刻怕了。 他道:“不用,一夜的功夫,我的旧衣应该干了。且将我的旧衣拿来吧。” 谁知听得张戈的话,侍者面有难色的看了他一眼,回道:“公子的旧衣,主子叫拿去洗了,本想着您不着急要,便也没有烘过。一夜的功夫,还未干是小的们想的不周全,还请公子责罚。” “责罚?不用既然如此,旧衣再说,且先帮我拿衣服来吧。”张戈缩在被子里,蜷着腿,“我的斗篷呢?应该没洗吧?” 然后在侍者已经为难的面色中,张戈懂了。 “也洗了?好吧” 张戈叹气,那就来穿穿看,尹大公子费了这么多功夫想叫他穿的衣服吧。 侍者拿来衣服,张戈瞟了一眼,果不其然,材质且不说,这纹路颜色还真是张扬。他也不是不喜穿好看些,只是无权无势,过于张扬,于他,并非好事。令前来服侍他穿衣的侍者出去,张戈自己穿好了衣服,方才唤人进来。 穿了衣服还没完,张戈抽搐着嘴角,看侍女捧来发冠给他戴上。衣服都穿了,别的也不必矫情。 一应拾掇完毕。张戈跟着侍者去见尹四辉,想着这下尹大公子应当满意了,该叫人送他回去了,实在不行,他就是走也要走回去了! 到了屋内,却没见着人,侍人去寻,让张戈在屋内稍等片刻,张戈听的好笑,因觉屋内闷热,便走了出来,在长廊上等人。新年快到了,也不知是不是天公作美,雪也小了许多。 他散漫的想着事,忽然听见远处有声音。隔着轻纱,张戈远远见着尹四辉从对面走来,还不及打招呼,又见一人拦住尹四辉说了些什么。 那一刻的不怒自威,叫张戈再难张口唤他。 “戈弟怎么等在外头?”尹四辉走过来,觑他神色,有些闷闷,笑道:“戈弟这一身,当真妙极。” 玉带金冠,凤梢侵鬓,天然俊生。眉目顾盼之间,似芙蓉弄水,标俊清举,澹然绝色,已为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禁止转载,侵权必究 昨夜尹四辉也是一时兴起,想看看张戈穿这身衣服的模样。今早一看,果如心中所想,眉眼俱是笑意。 张戈听尹四辉妙极之语,终于明白了昨日尹大公子硬是让他换衣服的原因,索性大大方方让他看了个够,方才平静问道:“好看吗?” 尹四辉笑道:“极好。” “我想回去了。” “嗯,马车已经备好。” 张戈一愣,沉默。 “好。” 张戈跟着尹四辉向外走,他不是不恼怒,昨夜的酒分明就有问题,可他还记得尹四辉提醒过自己,只是自己贪杯这才醉了。不记得何时喝完的哪壶酒,怎么出的屏风,又是如何上的床。 醉的人事不知,一夜酣眠。 他的酒量虽谈不上好,却也不差。因着好酒,时常喜欢小酌几杯,只是极不喜欢醉后记忆模糊的的感觉,前生活的懵懂,如今已成年许久,还如此不设防的贪杯误事,叫师长担心,是他最懊恼的一点。 “我让下人准备了糕点茶水在马车上,戈弟记得吃。”尹四辉柔和的声音在张戈耳畔响起。张戈睁着迷茫的眼睛看向他,这才发现已经到了马车前。 “嗯。” 上了马车,张戈在车夫扬鞭前,还是揭开车帘,在尹四辉疑惑的走上前时候,犹犹豫豫的问了尹四辉一句:“我昨夜,没有什么不当的举动吧?” “没有。”尹四辉笑吟吟道。 在张戈放下心,车夫扬鞭时,又添上了一句:“倒是我略有不当之处。还望戈弟有朝一日记起,务必见谅。” “”张戈微微睁大了眼。 顺着车辙远远而去的马车,尚有人揭开帘子回望着,这是张戈在立春前,最后一次见到尹四辉,眼中尹四辉负手而立的身影一点点模糊。白梅花瓣簌簌从枝上滑落,覆瓦落白,分不清是雪,是花。 天色变换,云霭蒙上薄薄一层混沌的灰色,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风,先是缓缓,渐而呼啸。车夫加快了速度,张戈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宿醉的头疼还有几分,他闭目想着昨夜,露出些恍惚的神色。 回到书院,张戈先去找师父赔罪,赵衡蒲早间一般不在西院,而是跟山长一同在书院,或是排课去院内教学。因而,张戈在山长的书房见的自家师父。 赵衡蒲听了张戈的道歉,讶异道:“昨夜,你不是派人来跟我说过你要留宿一位好友家中?”他一皱眉,“难道不是?” 赵衡蒲虽然限制张戈外出,但也知道徒弟如此容貌学识,必然会有人来主动结交。那时不时来西院探头探脑的小姑娘,师兄一干弟子,他也没在意,昨日有人来传话,他见仆知主,便没有阻止。 原来尹四辉派人来说了 “是。弟子昨夜喝了酒,忘记了。” 赵衡蒲有几分怀疑,见张戈脱下斗篷所着衣物,更是惊讶:“怎么穿成这样,你的衣服呢?” “昨日在友人那,不慎打湿了衣服,旧衣未干,他便借了我一身。” “还挺好看的。”赵衡蒲嘟囔一句,道:“既然回来了,便将前日的功课拿来,不明白的地方为师给你好好讲讲。” “是,师父。” 张戈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自己去后院打水洗了一把脸,冰冷的水抹在脸上,叫他一个哆嗦,也因此思绪清明许多,抬头望天,风越发大了,手指被井水冻的有几分疼。 “别用凉水洗脸啊!”一声娇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手会疼的,井水可冻人呢。” 张戈手一顿,放下帕子转头,无奈道:“陶姑娘你又来了啊。” 陶姮闷闷道:“又来哪里又来,我,我见你的次数,屈指可数呢!”她掰了掰手指,“上上次,是半月前了。而上回来找你,你却昏迷着,窦敖那厮不叫人见你,隔了这些天,这还是我头回来找你呢。其实我昨晚就来了,可在廊下等了半夜,你都没有回来” “姑娘日后,不要等在下了。冬日寒凉”张戈轻声道,话然后被陶姮打断。 “冬日寒凉,早些归家吧。你怎么每次一见我,就说这个?”陶姮提着裙摆,大大向前跨了一步,站立在张戈身前,仰头看他,眼如月牙,“你不会说点别的?说说你学了什么,喜欢什么,新年快到了,可有什么愿望?你告诉我,我能实现的话,一定帮你实现!” “不能实现的话嗯,就先留着,以后再实现。” 张戈后退一步,端起自己的水盆往回走,道:“在下的新年愿望没有,今日倒是有一个愿望。” “是什么?”陶姮跟上他。 “那就是”张戈放下水盆,看向陶姮,“姑娘能早些归家。” 陶姮低下头,立在原地,脚尖在地上划了划。 “在下还有功课,现下要去我师处。姑娘你”张戈有些担忧,陶姮他并不讨厌,只是看出这姑娘的心思,不想耽误她,这才话语生疏。可又担心她独自回家有什么差错。 “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我让人帮你叫马车。” 见陶姮不说话,张戈不知该如何应对。他身边亲近的女子,只有青姑,陶姮不过十五岁左右的模样,这叫他见了,每每想强硬拒绝时,看她脸上那几分稚气婴儿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陶姮来的不多,但总是等他,他不在,就从早等到晚。那次撞头后,陶姮叫人送了许多补品来,又编织了许多平安绳给他,那样的平安绳张氏也给张戈做了,就挂在他脖子上,是很复杂的纹路编法。 这些,都叫他倍感压力,顾虑重重。 看了一眼垂头的陶姮,张戈进屋一把抱了功课书籍,向外走去,打算去叫丁棋帮忙叫车,只他一动,便被陶姮拦住了。 “我不想回家。”陶姮咬着唇,“我,我爹是昭武将军。你知道的只是,你或许不知道”她,她和哥哥,还有娘亲,并不是自愿来上京。 陶姮眼神一黯,抬眼见面前的少年,忽然有些想哭。她能任性的时候不多了,爹爹在那么远的地方,唯一牵挂的,就是她们。所以她们一家被陛下接来上京。爹爹是中立派,若陛下身体康健,她们一家便还有安生日子过。可如今危如累卵。 也就是这应山书院,还这么平和。外面,早就变天了。 她提心吊胆的数着日子,就盼望陛下坚持到明年,爹爹能回来,帮她把这人抢回家去。哪个新帝登基,是一帆风顺的。如今局势这么乱,爹爹说,明年回来,就解甲归田。 她要把张戈带走,不搅这番浑水。至于张戈愿不愿意跟她走,她不敢想,便不去想。 咽下想说的话,陶姮露出一抹甜甜的笑:“不知道我是昭武小将军!我从小便学武,哥哥常常说我是活猴子,在家里待不住,恨不得日日在外面耍。你这会儿叫我走了,我也不回家,指不定还要出去跑马呢!”她拽了一下张戈的袖摆,“我娘看管我可严了,就别叫我走了吧?” “你去上课,我就在外边等着,等你回来,教我画画好不好?我上次看见丁小哥手里有你的废稿,那么好看你都不要,我要是有就好了。娘要过生辰了,我想画一幅小像给她。” “生辰” “是呀!我娘希望我像这个的大家闺秀一样,可我们家本来在北边,一向不学这个。除了耍枪,我虽然会写字,但画画一点不会。画个桃子,哥哥都说像马粪!” 张戈忍不住一笑,忽然好奇道:“耍枪?” “是啊!我擅使九曲枪,你想看吗?”陶姮眼睛一亮,“我马上回去拿,你先去上课吧!等你回来,我耍给你看!” 说完,陶姮不等张戈说话,立刻跑了出去。 “唉?等等!陶姑娘!”张戈追之不及,陶姮虽然个子矮,跑起来却像一只矫健的兔子,脚下生风,几秒就不见了人影。听她的意思,这小姑娘是终于要回家了,可不是张戈想说的回家 说到枪,张戈也确实被陶姮勾起了好奇心。他对于刀枪剑戟是很感兴趣的,只是宗国对于武器看管很严,就跟现代“管制刀具”一样,武生自有渠道获取,而文生想要佩戴拥有,需要走官府程序,由师长开具声明。且不说师父会不会帮他开声明,像他这样的书生,带刀枪反而叫人奇怪。 九曲枪是什么枪? 在赵衡蒲处学习归来,已近黄昏,张戈走前交代了丁棋,若陶姮来,带她去客房小坐一会儿,不要在外面等。可过了这么久,便是他个大男人,怕也等的累,当下出了书房急急忙忙向西院赶。 还没进院门,便听得空气中呼呼作响声。 绕过圆拱门,一点寒芒唰的横来, ( 本文由山西省的简称“晋”与松花“江”两字合一的网站独家首发,只感谢首发网站大家的喜欢,别的地方敬谢不敏,禁止转载,侵权必究。盗文请自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除夕 购买v章节不满80%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12小时后自动替换。  “多谢元兄。” 元玉仪见张戈明白他的意思, 不再迟疑,咳嗽两声, 一手掀开门帘,外面的小厮看他出来,立刻迎过来扶着。 “主子, 二皇子殿下来了。” “知道了。”元玉仪歪倒在小厮身上,气喘无力道:“殿下来了, 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我”元玉仪深呼了一口气, “我咳咳。” 小厮唬了一跳,连忙为他拍背:“主子,您能走么?” “嗯已经好多了。”元玉仪瞥了来请张戈的侍者一眼, 慢吞吞道:“你且慢慢的, 慢慢的扶我回会厅。” 张戈在屋内听的目瞪口呆,忍不住抬手想鼓个掌。手一抬,嘴角一弯,又放下, 改为系斗篷。 “张戈公子在吗?”门外的侍者又问了一遍。 “我就是。”张戈掀开门帘。 他望了一眼元玉仪离去的背影, 转头问侍者道:“有什么事吗?” “奴是受应山书院赵师所托, 前来询问您好些了没有,可能赴会?”侍者道。 张戈掩面咳嗽两声,站都站不稳,怏怏道:“只怕是难赴会了,在暖屋坐了片刻,此时竟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之感。劳你回禀我师,此刻,我只怕要先回去了。” 侍者早早被交待过,闻言便道:“那奴扶您去门口吧,马车都在门口备着。” “多谢。” 流觞会正热闹,水光山色共晴。 元玉仪来到庭院中时,正好见顺着曲水的案几边有辩论的士人说到尽兴处,此时出列立在水边侃侃而谈,周围士子或沉思,或面露反对之意,那地势高些的地方,正好有一阁台,文坛大儒学者,多数在上边,出乎他意料的是,应山书院的山长今年还是没有登台,而是与往常一般,置了案几,与众士子一同顺着曲水而坐。元玉仪若有所思。 梅花照玉壶,他刚走入众人眼底,眼一抬,雪花飞堕,正好落在他脸上,凉凉的。 “元大人,您终于来了。”见他过来,二皇子吩咐太监来迎。元玉仪掩着嘴咳了两声,歪倒在小厮身上,也不理会这蓝袍公公,按着自己的步伐,慢慢走到二皇子身边。 “殿下,您怎么来了?”他道。 “你今日怎么又病成这样,前个张太医不是说你大好了吗?”肖衍阴沉着脸,“太医院如今,尽是些酒囊饭袋你也是,既然身体不好,便不该来这儿。” “是我自个不争气。张太医前个还叮嘱我这样的天别出来。”元玉仪低下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从小便是这样,您忘了?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我父便将我留在家中,连出去透风都不成。我是憋的狠了,这不,明明冷,却还是想来。” 他揣度着肖衍的神色,想着张太医那满头的白发,心下暗叹:“殿下,且饶了我这一回。可千万别叫张太医知道了,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怎么唠叨。” 他难得讨饶说这样的软和话,更是提到从小伴读的情分,肖衍听了,脸色果然就和缓许多。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感叹了一句:“你这个病,也只有张太医看着好了一些。” 元玉仪:“可不是。” 虽然皇室不参与流觞会已成风俗,只是二皇子既然来了,又是如今炽手可热的太子人选,见他看向会中,不乏有想奋力表现自己的士子。肖衍静静看了一会儿,问一旁歪在小厮身上的元玉仪道:“你看今日会中,有哪些可用之才。” “洛阳何家的何橫,苏州的吕子健,都是当世人才,想来殿下心中,早有思虑。” “听闻今日应山书院山长身后,有一士子,才貌绝伦,你可知是什么身份?” 终于问到了。 元玉仪摇摇头:“我刚来不久,便头晕,去暖屋呆着了,虽然听见周围议论,却不曾见过。殿下对他感兴趣?”他往下探头看了看,“那位士子难道没来参加流觞会吗?” 肖衍:“嗯。” “可惜可惜,不能一睹其风采。我倒是知道他一些事情,此人是赵家赵衡蒲的徒弟,赵家那位的事情您想必听过,专收寒门子弟。” 听见寒门子弟四个字,肖衍眉一皱:“也没什么可惜,一个寒门子弟而已。” 说到这里,肖衍看了元玉仪一眼,“你以后,还是少来参加流觞会,开在这样的天气,附庸风雅,无甚用处。” 再无用,为了笼络清学的人,您还不是来了?元玉仪暗想,嘴上应下:“是。” 元玉仪来见二皇子也不过走个过场,咳个几声,就被勒令回去了。回了元府,关好门户,他呼出一口气,捡了圆桌上一盘瓜子磕了起来。磕了一会儿,一个侍女敲门进来,将茶水摆在了圆桌上,倒也不走,而是关好门,坐下来,略带忧虑的看着元玉仪。 “你还有心情吃!”她伸手将盘子拿到一边。 “我就这点爱好,好贞儿,让我再吃几颗。”元玉仪伸手拿盘,被侍女挡下。 “你都不知,我今个有多担心你!听闻二皇子殿下去流觞会的时候,我的心就没停过颤。” 元玉仪一愣,握住侍女的手,柔声道:“不是跟你说了么,他如今,盯着皇位,不会把我怎么样。” “怎能不怕!”侍女站起来,有些激动,“早几年还好,这几年!这几年他看你的目光叫我日日胆战心惊!十多年了,我诈死,你装病,这样的日子,我们还要过多久?!”侍女说到这里,扑到元玉仪身上哭了起来,“玉郎,不能叫他坐上那个位置,他要是坐上了,你跟我,就完了!” 元玉仪面容有一瞬间的痛苦,很快平复下来,柔声安慰她道:“他坐不了。含贞,别怕,你放心。” 侍女不相信,双眸含泪道:“可外面传的这样厉害,今年治灾的事情,他又处理的好,不是说,陛下还奖赏他了吗?” 元玉仪吻上她的眼睛,轻声道:“爬的高,跌的重。你且看着” 雪舞郊衢,重叠高低,不一会儿就在屋檐街道上铺上薄薄一层,马车轱辘的轴痕压过,咔吱作响。路过皇宫门口时,车夫知道张戈刚来镐京,便提醒了张戈一声。张戈掀开车帘看过去。 宫门人寂寂,雪若万点华星续续飘在屋脊,风呼啸着吹在他脸上,竟叫他有些睁不开眼。 外头车夫抱怨了一句:“这雪怎么又下的这么大了。” 想是因着大雪,车夫不再迟疑,一扬马鞭,往书院赶,张戈再看宫门,便越来越模糊了。只有那暗沉华美的宫宇所带来的莫名压抑感,在他心底隐约留了个痕迹。 宏章三十六年,一月初六。 举办流觞会的庭院,从来便由上京各个世家共同拥有,轮到哪家,自去布置便是,今年恰好轮到赵家。赵家乃上京三大世家之一,民间曾有俗语唱“千花锦缎,万金玉带,酒醒爱击珊瑚株”说的便是赵家当代家主,赵衡葆。 流觞会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映日疏林啼暮鸦,气温骤降,这样的日子,竟还有乌鸦凄凄的叫声,竟叫人心下有些不安起来。 曲水对面灯笼已经挂起,冬日夜黑的早,众人即将散去,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先是有侍者匆匆忙忙跑到赵之姚耳边说了什么。赵之姚闻言一惊,不敢耽搁,连忙去阁台上寻自家叔父。 流觞会所开庭院花墙处,适才被发现死了一个人,就在竹林深处。 巡视的侍者看其人衣着华贵,腰间玉佩在暗沉处亦是华光流转,知其名贵非凡,不敢耽搁,立刻上报。因二皇子在,赵家不敢隐瞒,请肖衍做主。 谁知将那尸身捞出,放在地上时,却见二皇子不禁悲痛出声。 “七弟?!” “师父。”张戈喊了一声,揉揉胳膊,“牛儿,这是青姑,日后你有什么生活上的需要,便和她说。”赵衡蒲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什么,一双牛眼透出几分明显的笑意道:“有什么爱吃什么也可以跟青姑说,不过也要看你小子能不能吃得起了。” 这是什么意思? 张戈看了看老妇人,却见这老妇人正有几分怔怔的看着前方,感到张戈的目光,有些窘迫的低下了头。 “青姑,你先下去吧。”赵衡蒲又道。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 45 章 购买v章节不满80%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 管三正在抚摸服务器,   ”牛儿?牛儿?你在吗?” 这边张戈倒是听见了声响,却没注意到这“牛儿”喊得是自己。他不动声色的往镜子前凑了凑,想看出未来美男子模样的雏形,奈何铜镜着实昏暗模糊。 直到张氏一把拍向张戈的肩膀:“你这娃儿, 瞎瞅啥呢?我喊你老半天不晓得吱个声!” “啊?” 张戈回头, 面前一个面目清秀的妇人正带着几分不满的望着自己。虽然吃了一惊,张戈倒是不陌生这张脸, 此妇人正是张牛儿的娘, 张氏。 “啊什么?你这孩子,两三岁还是个活泼的, 现在竟然越来越憨了。喊你也不晓得!” 见着这妇人亲密略带埋怨的话语, 张戈不知道怎么竟然有几分羞涩, 嘴巴张了又张, 轻轻道出个“娘”字,说完手心已经是一片潮湿暖意。 为人母者怎么会察觉不出自己儿子的不对劲, 张氏有几分纳罕的望了望自己这个瘦弱的小儿, 道:“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不跟着你爹去田里?” “我有点不舒服。”张戈镇定答道,用的还是记忆里张牛儿带着几分瑟缩乖巧的模样。 张氏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最是憨厚不过, 从小到大没有撒过一次谎, 也不疑他, 满心被担忧占满了:“头疼还是怎的?不舒服怎么不躺着去!刚见你这孩子盯着镜子, 我还以为上面长了朵花呢!” 张戈也不好说是在揣测自己未来的模样, 刚想搪塞一番, 脑袋却是一沉,忽然天地便旋转起来,双腿一软,竟就向后仰倒而去。身后是床榻,若是任张戈倒下去,脑袋磕着碰着只怕要出大事。张氏情急之下只来的及将小儿子的胳膊一拉,双手一张抱住张戈的头,便跟着儿子一起跌到了地上。 “碰!” “牛儿牛儿!有没有摔着?”张氏见自己儿子眼睛半睁半闭,气息微弱的样子,来不及管自己背脊上一阵阵刺痛,扶着床站了起来,抖着手把张牛儿的身子小心扳正,然后便冲出门去。 刚冲到门口,却见自己丈夫和大儿子大壮已经从田径上回来了,连忙喊道:“当家的,当家的!不好了!牛儿出事了!” “怎么回事?”张父连忙向家中跑来。张氏拉住丈夫便往屋里赶,边对大儿子说,“大壮,你赶紧去请大夫,你弟弟昏倒了!” “啊!”张父大惊,张大壮也吓了一跳,可随着自家娘进屋,却发现张牛儿已经醒来了,正自己揉着胳膊肘呢。 张戈摩挲了下自己纤弱蜡黄的胳膊,心下惊疑不定,适才鬼差走后给他传音,他便知道了自己身体的情况。 他占了张牛儿的身体,也有了张牛儿幼年的记忆。 他昏倒倒不是因为张牛儿身体不好,而是那鬼差给自己安了个名器到他身上,这名器却也不是说给就给了,还倒腾个过渡期,要持续一年时不时浑身发软酸痛,甚至晕倒。 张戈拧紧了眉毛,暗骂鬼差这事情弄的忒不地道。 若是要人离了他生不如死,给个□□什么的不正好,偏偏安了个什么名器,这般邪性!他攻了别人还要别个流血,要是是自己心爱的人岂不是心疼。 哈?你说张戈理解错了?当然不是。 鬼差给张戈名器的解释是这样的:此器之羞人乖张,入人则见血,烈,层峦叠嶂,玉门狭窄。勾魂追魄,残败尤俏,遭遇疾风暴雨之后,亵玩娇,远观洁,能使人肤如雪,唇似胭,眼梢含黛。 鬼差表示他没说错什么呀,只是倒过来解释一番而已。 呵呵。 于是张戈虽然抱怨,却觉得自己的二兄弟,日后是能“翘”,能“烈”的好家伙,还能使自己的受润肤养颜,到时候反而更便宜了自己。 简直不要太好! 这边张氏见小儿子醒了,忙嘘寒问暖:“牛儿?你好点没,还晕不晕?”又一扯一旁的大儿子牛大壮道:“不是叫你这孩子去请大夫,还愣着做什么?” “别!让大哥别去了!”张戈知道自己重生的这户人家不富裕,这个村子里唯一一个大夫要价也不便宜,何况自己的身体本来酒没事,便撒谎道:“我早上没吃东西,刚刚饿劲来了,身上没力气才倒下的。” “锅里不是有烙饼子么!怎么不吃?”张氏听了,埋怨道,便想去给张戈拿来吃。张牛儿是吃过早饭的,锅里早就没饼子了,张戈自然不能让张氏去厨房,便拉住张氏的手,对一旁的张父道:“爹,大哥,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张氏这才发现不对,急忙问道:”是啊?出了什么事情?咋这么早回来了?” 张父露出点喜意:“孩子他娘,我小弟不是在县里读书么,刚才爹收到来信,说是中了秀才了!还跟县太爷的一个女儿订了亲!” “是吗?这可是大喜事!” 张氏早年嫁给张父,虽然也抱怨自家汉子不该把挣得银子都给了县里的小弟,但是后来知道小弟年纪轻轻,却真是读书的料,便也不说什么了。如今听见小弟中了秀才,高兴之余,见自家壮实颇有几分机灵的大儿子便动了几分心思。 至于瘦弱的小儿子一向木讷,张氏却不觉得小儿子能成什么大事。 张氏的爹倒也是个秀才,虽然穷,却是被寄予厚望,张氏早年还过过一段时间好日子,便想着读书是极好的。 可惜张氏的爹死的早,孤儿寡母受人欺负,便早早嫁给了张家老大,自家丈夫不是读书的料,以前也不想这个,如今小弟眼见就要发达了,自家为了小弟求学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银子,若是大儿子能跟着去县里读书,自己儿子这么聪明,不见得比张小弟差! 便是张氏的这个念头,牵出了张戈的求学科举之路。 日后张戈想起这一天,不得不感叹,张牛儿果然是命中注定要中榜眼的,你就算生在个世代农耕的农户人家,也能有个路子上学去。 自己这个二伯实实在在是个“瞌睡来了送枕头”的坑货,让日后张戈不得不怀疑这个“二伯”t就是个天命npc吧! 简直就是送起来没完! “师叔,不如我陪张师弟去吧?” 李执的学生孙傅自从见了张戈的面容,便十分看顾怜惜于他,闻言上前一步提议道。 赵衡蒲想答应,但又有些犹豫,自家徒儿虽然不知道这个流觞会是做什么的,但这些师兄带来的士子,书院士子何其多,今日既能跟来,想必是付出了大心力,每年志在流觞会闯出个名声的不在少数。 张戈虽然不知道赵衡蒲在犹豫什么,可看刚刚关心他的诸位师兄,在赵衡蒲隐约透露想要个人陪他去休息时候,双眼中的犹豫,立刻推拒:“哪里需要麻烦孙师兄,我只是有些头晕,一说话,风吹的喉头发痒,想来到个无风温暖的地方,就好了。师父,您去忙吧,不必担心我,若是一会儿好转,我再来寻您。” 赵衡蒲也不觉得一点冷风就能把自家山里长大的徒儿吹倒了,只怕是昨日自己造的孽。便愧疚的嘱咐他:“若是病情加重,你便遣侍人前来告诉我。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师徒对眼,双双都是满眼愧疚。 赵衡蒲愧疚道:“戈儿,那你去休息会儿吧。” 张戈愧疚答:“是,师父今日,难得来此盛会,我却抱歉,师父。” “无妨,身体要紧,也是为师昨夜偷懒所致。唉我去跟师兄说一声。” 赵之姚听得好笑,看周围的士子也隐隐含笑的模样,插嘴道:“六叔,那我唤侍者过来,领这位师弟去休息了?”他对着远处一位侍者招招手,那人走来,对赵之姚也不陌生,殷勤道:“赵公子,您可有吩咐?” “你带这位公子,去暖屋休息,需得好好服侍。” “是。” 赵之姚吩咐完,带着求表扬的神情看向赵衡蒲道:“六叔,我们多久没见了,您这会儿要去哪儿?不如我跟着您,路上还能聊一聊?” 张戈向师父和师兄们行了个礼,跟着侍者身后走去。孙博看着他背过去的身影,眼露担忧,他是真心想跟着张戈一起去暖屋照顾他,可他看了看周围众师兄弟,拳头握了握,又放下。今日好不容易跟来,家族中也叮嘱他许多,想来大家都是如此,既然如此,又怎能为美色误事。 赵之姚在讨得赵衡蒲的同意后,高兴的跟着众人向会厅那边走去,只是离去时候,他看着孙博连连回头,不知为何,想到适才戴斗篷少年的声音,也忍不住回头。 冬风万物惨颜色,那灰色斗篷少年走在中间,更显得灰扑扑不起眼,人已经走远了,与一般人一样的步伐,却偏偏让他对张戈生出几分好奇,可惜记忆里,只有那被斗篷大半遮住的下巴。 定是六叔的亲传弟子,不然不会如此亲昵,他怎么忘记看清楚那少年的模样了呢? 赵之姚有几分失落。这失落,在小厮倚石回来说起山长身后有一位美少年时,便更加失落了。 “少爷,外面都在讨论呢!今日跟在应山书院山长身后跟来的一众士子中,有一位少年,生的极美。”倚石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那风度,那人品,那眼睛鼻子嘴,小的都看呆了!可惜他后来将斗篷的帽子戴了起来,闷头走路,这会儿不知道去哪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 46 章 购买v章节不满80%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 管三正在抚摸服务器,   “多谢元兄。” 元玉仪见张戈明白他的意思,不再迟疑, 咳嗽两声, 一手掀开门帘, 外面的小厮看他出来, 立刻迎过来扶着。 “主子, 二皇子殿下来了。” “知道了。”元玉仪歪倒在小厮身上,气喘无力道:“殿下来了, 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我”元玉仪深呼了一口气, “我咳咳。” 小厮唬了一跳,连忙为他拍背:“主子, 您能走么?” “嗯已经好多了。”元玉仪瞥了来请张戈的侍者一眼,慢吞吞道:“你且慢慢的, 慢慢的扶我回会厅。” 张戈在屋内听的目瞪口呆,忍不住抬手想鼓个掌。手一抬,嘴角一弯, 又放下, 改为系斗篷。 “张戈公子在吗?”门外的侍者又问了一遍。 “我就是。”张戈掀开门帘。 他望了一眼元玉仪离去的背影, 转头问侍者道:“有什么事吗?” “奴是受应山书院赵师所托,前来询问您好些了没有, 可能赴会?”侍者道。 张戈掩面咳嗽两声, 站都站不稳, 怏怏道:“只怕是难赴会了, 在暖屋坐了片刻,此时竟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之感。劳你回禀我师,此刻,我只怕要先回去了。” 侍者早早被交待过,闻言便道:“那奴扶您去门口吧,马车都在门口备着。” “多谢。” 流觞会正热闹,水光山色共晴。 元玉仪来到庭院中时,正好见顺着曲水的案几边有辩论的士人说到尽兴处,此时出列立在水边侃侃而谈,周围士子或沉思,或面露反对之意,那地势高些的地方,正好有一阁台,文坛大儒学者,多数在上边,出乎他意料的是,应山书院的山长今年还是没有登台,而是与往常一般,置了案几,与众士子一同顺着曲水而坐。元玉仪若有所思。 梅花照玉壶,他刚走入众人眼底,眼一抬,雪花飞堕,正好落在他脸上,凉凉的。 “元大人,您终于来了。”见他过来,二皇子吩咐太监来迎。元玉仪掩着嘴咳了两声,歪倒在小厮身上,也不理会这蓝袍公公,按着自己的步伐,慢慢走到二皇子身边。 “殿下,您怎么来了?”他道。 “你今日怎么又病成这样,前个张太医不是说你大好了吗?”肖衍阴沉着脸,“太医院如今,尽是些酒囊饭袋你也是,既然身体不好,便不该来这儿。” “是我自个不争气。张太医前个还叮嘱我这样的天别出来。”元玉仪低下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从小便是这样,您忘了?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我父便将我留在家中,连出去透风都不成。我是憋的狠了,这不,明明冷,却还是想来。” 他揣度着肖衍的神色,想着张太医那满头的白发,心下暗叹:“殿下,且饶了我这一回。可千万别叫张太医知道了,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怎么唠叨。” 他难得讨饶说这样的软和话,更是提到从小伴读的情分,肖衍听了,脸色果然就和缓许多。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感叹了一句:“你这个病,也只有张太医看着好了一些。” 元玉仪:“可不是。” 虽然皇室不参与流觞会已成风俗,只是二皇子既然来了,又是如今炽手可热的太子人选,见他看向会中,不乏有想奋力表现自己的士子。肖衍静静看了一会儿,问一旁歪在小厮身上的元玉仪道:“你看今日会中,有哪些可用之才。” “洛阳何家的何橫,苏州的吕子健,都是当世人才,想来殿下心中,早有思虑。” “听闻今日应山书院山长身后,有一士子,才貌绝伦,你可知是什么身份?” 终于问到了。 元玉仪摇摇头:“我刚来不久,便头晕,去暖屋呆着了,虽然听见周围议论,却不曾见过。殿下对他感兴趣?”他往下探头看了看,“那位士子难道没来参加流觞会吗?” 肖衍:“嗯。” “可惜可惜,不能一睹其风采。我倒是知道他一些事情,此人是赵家赵衡蒲的徒弟,赵家那位的事情您想必听过,专收寒门子弟。” 听见寒门子弟四个字,肖衍眉一皱:“也没什么可惜,一个寒门子弟而已。” 说到这里,肖衍看了元玉仪一眼,“你以后,还是少来参加流觞会,开在这样的天气,附庸风雅,无甚用处。” 再无用,为了笼络清学的人,您还不是来了?元玉仪暗想,嘴上应下:“是。” 元玉仪来见二皇子也不过走个过场,咳个几声,就被勒令回去了。回了元府,关好门户,他呼出一口气,捡了圆桌上一盘瓜子磕了起来。磕了一会儿,一个侍女敲门进来,将茶水摆在了圆桌上,倒也不走,而是关好门,坐下来,略带忧虑的看着元玉仪。 “你还有心情吃!”她伸手将盘子拿到一边。 “我就这点爱好,好贞儿,让我再吃几颗。”元玉仪伸手拿盘,被侍女挡下。 “你都不知,我今个有多担心你!听闻二皇子殿下去流觞会的时候,我的心就没停过颤。” 元玉仪一愣,握住侍女的手,柔声道:“不是跟你说了么,他如今,盯着皇位,不会把我怎么样。” “怎能不怕!”侍女站起来,有些激动,“早几年还好,这几年!这几年他看你的目光叫我日日胆战心惊!十多年了,我诈死,你装病,这样的日子,我们还要过多久?!”侍女说到这里,扑到元玉仪身上哭了起来,“玉郎,不能叫他坐上那个位置,他要是坐上了,你跟我,就完了!” 元玉仪面容有一瞬间的痛苦,很快平复下来,柔声安慰她道:“他坐不了。含贞,别怕,你放心。” 侍女不相信,双眸含泪道:“可外面传的这样厉害,今年治灾的事情,他又处理的好,不是说,陛下还奖赏他了吗?” 元玉仪吻上她的眼睛,轻声道:“爬的高,跌的重。你且看着” 雪舞郊衢,重叠高低,不一会儿就在屋檐街道上铺上薄薄一层,马车轱辘的轴痕压过,咔吱作响。路过皇宫门口时,车夫知道张戈刚来镐京,便提醒了张戈一声。张戈掀开车帘看过去。 宫门人寂寂,雪若万点华星续续飘在屋脊,风呼啸着吹在他脸上,竟叫他有些睁不开眼。 外头车夫抱怨了一句:“这雪怎么又下的这么大了。” 想是因着大雪,车夫不再迟疑,一扬马鞭,往书院赶,张戈再看宫门,便越来越模糊了。只有那暗沉华美的宫宇所带来的莫名压抑感,在他心底隐约留了个痕迹。 宏章三十六年,一月初六。 举办流觞会的庭院,从来便由上京各个世家共同拥有,轮到哪家,自去布置便是,今年恰好轮到赵家。赵家乃上京三大世家之一,民间曾有俗语唱“千花锦缎,万金玉带,酒醒爱击珊瑚株”说的便是赵家当代家主,赵衡葆。 流觞会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映日疏林啼暮鸦,气温骤降,这样的日子,竟还有乌鸦凄凄的叫声,竟叫人心下有些不安起来。 曲水对面灯笼已经挂起,冬日夜黑的早,众人即将散去,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先是有侍者匆匆忙忙跑到赵之姚耳边说了什么。赵之姚闻言一惊,不敢耽搁,连忙去阁台上寻自家叔父。 流觞会所开庭院花墙处,适才被发现死了一个人,就在竹林深处。 巡视的侍者看其人衣着华贵,腰间玉佩在暗沉处亦是华光流转,知其名贵非凡,不敢耽搁,立刻上报。因二皇子在,赵家不敢隐瞒,请肖衍做主。 谁知将那尸身捞出,放在地上时,却见二皇子不禁悲痛出声。 “七弟?!” 饭盒里用来喝粥的调羹,他也没用着,直接手一端,咕噜咕噜就喝了个干净。喝完爽快的呼出一口气,这口气刚呼出,就化成一团白雾,被冷风一吹,没了。 “哈哈。”张戈莫名有些高兴。 若有上辈子认识张戈的人,必然会震惊他性格的改变。 张戈这辈子,虽然是个农家子弟,可他有父母牵挂,哥哥关怀。虽然早早离家求学,师父面相凶恶,但确是饱学之人,对他极好,如师如父。深山虽寂寞,也有青姑将他们如亲子一般照顾。 他这两辈子加起来,从没这般快活。 居其位,养其气。不光是高位之人,便是山野之人,也是如此。 赵衡蒲注重弟子的心性,对张戈更是寄予厚望,自从发现张戈对外人,便是遇见山中的砍柴人都有几分拘谨后。 为了锻炼他,让他天天用泥巴抹了脸,帮砍柴的去市集叫卖。 那时正是尹四辉离开不久,张戈心里不愿,还跟赵衡蒲吵了一架。 “读书人,怎么能做生意,被别人知道了,师父你就不用想着看我做官了!” “呸。”赵衡蒲的回应是,一个巴掌拍上了张戈的胳膊,“就你小子这一见外人,话都说不清楚的模样,还想当官?清学里的人就罢了,遇上那些老油子,你连心里的话都说不清,如何与人辩论?” “师父你前个还叫我谨言!” “为师那是叫你不要逞口舌之利,说话要慎重,开口,最好将话说到点子上。可你如今是话都说不清,更不要说将话说精了。难道你要让皇上有耐心慢慢发现你的才学能干不成。这世间,有才学,善言辞,为人处事样样出色之人,何其之多啊。”赵衡蒲摸摸张牛儿的头,“你若一直这般笨嘴拙舌,日后如何与人共事,如何结交好友,如何表达你的学识思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马场(3) 购买v章节不满80%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 管三正在抚摸服务器,   也不说张戈如何如何暗暗诧异这深林之中, 溪流之畔这虽然破旧简陋的田家房舍如何颠覆自己一开始所想的山顶洞人居住之所。此处虽然简陋, 但其山林僻静,鸟悦清啼, 对于张戈来说实在是理想的读书圣地。 学霸的心就这样星星之火 然后, 在看见自己的师弟齐子白后成为了燎原之势。 清风徐来, 水波不兴, 一袭麻衣的师弟就像新生的翠竹一般端坐在溪流边的大石头上,手握书卷, 眉目如画,听见动静抬起那清澈的眼睛, 看见一行人, 带着几分疑惑的喊了一声:“师父?”。 就是这几分疑惑而显得懵懂秀气之态, 就这样“噼里啪啦, 哗啦哗啦,啪叽啪叽”猝不及然的让张戈的大脑一片混沌, 心口“中了一剑”。 今年的春风格外和煦呢,野花发而幽香, 佳木秀而繁阴。 这个一定就是师弟了吧! 这一刻, 张戈转头看了看自家师父格外凶悍的脸,然后又转头看了看清秀白皙可人的师弟, 忽然感到命运啊, 真是待自己不薄。 虽然师父好像不太可靠, 但是有师弟啊! 虽然师父长的有些凶悍,但是有师弟啊! 张戈不自觉的按了按食指手指,好个风姿动人的少年,虽然面目清秀,却也非男生女相之人,可偏偏那腰带束着的腰身显得盈盈一握,让张戈忍不住红了红耳朵。这边赵衡蒲倒是没发现张牛儿的怪异之处,在齐子白说话后,便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一边吩咐老王把病人扶到自己屋子里面 。一边拉过张牛儿道:“这是你师弟张牛儿。”又指着齐子白对张牛儿道:“这是我的三弟子,齐子白。”说到这里,赵衡蒲迟疑了一下,摸了摸乱草一般胡子:“我还有两个弟子,皆是亲传,若是有机会再给你细说。”说完,赵衡蒲叹了口气。 “子白,你带你师弟去西边那个房间住着。” “是,师父。”齐子白应下,对张戈温和笑了笑道:“师弟,你跟我来。”然后很自然的牵过了张戈的小手。 好像有什么不对? 师兄? 张戈仰起头看看齐子白,再看看自己明显比拉着自己的人的手小了一圈的小手,这才反映过来,这个看上去十五c六的少年不是自己的师弟,而是师兄!而这个拉小手的动作,看上去温和的眼神,就跟张戈当年看惹人怜爱的小学生的的表情一样。 自己现在只有十岁,而且身体瘦弱,发育不好,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被当成小孩子了。 张戈忍不住抽了抽手,惹的齐子白迟疑的看了看他道:“不必害怕,我带你去房间。” “不。”张戈木着一张冷冷的脸,感到自己的手指都开始僵硬了:“不怕。我,你”忍了忍想了想,然后齐子白就看见自己这个新来的小师弟表情越来越严肃,眉毛也皱了起来,小小的脸上做出这样深思纠结的表情,让他感到有些奇怪。齐子白思索一番,恍然大悟,蹲下笑着对张戈说:“师弟,茅房在屋子后面。” 哈? 正在纠结年龄,且烦恼自己这见到生人就说话不利索的毛病的张戈,就这样被师兄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的眉头一跳,抬头看了看“小”师兄秀气关心的脸,嘴角一抽,感到脸上冒出一团团热气。 “我带你去?”齐子白提议,见张牛儿不动,以为他人小不好意思,又温和的补充,“不过也很近,你也可以自己去,往那边走,绕过屋子就到了。” “不!”张戈脱口而出。感到蔓延的热气正准备突破整个脸颊。无法想到自己娇羞脸红的样子,张戈连忙抽出了手,赶前一步走到白子画前面。示意自家师兄向前,自己不是要去茅房。 而在张戈走后,赵衡蒲回房,正好看见老王走出房门,见到赵衡蒲木着脸的模样,老王有些害怕,偏头望一眼屋子道:“赵先生,那个人已经醒了。” “嗯。”赵衡蒲点点头进屋。 老王却带着几分小心向赵衡蒲走进几步道:“赵先生,老奴已经把少爷送到了,这就回府了。” 赵衡蒲有几分诧异的望了眼这老奴,他本以为这老王是县太爷家里派来服侍张牛儿的,他之前几个弟子便是如此。虽然他也没打算让老王留下,而是要让张牛儿自力更生,可这老仆如此行事,再想想那位县令千金的做派,他便品出几分蹊跷。 不过只要不是把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文正极”之相的徒弟带走,他懒的去想这其中的龌蹉。 赵衡蒲已立志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给张牛儿,只他收徒虽然看重资质,却也更看重人格。张牛儿的二伯做了县令千金的女婿,这孩子在县令府中住的那段时间,若是沾了些富贵子弟不好的习气,或是年岁尚小,定不下心却是不好。 他当前的烦恼,就是如何在教张牛儿前好好磨砺考验他的心性一番。 淳安县令府中既然连仆人也不留一个,又有人叮嘱他老人家好好教导,看来是有心打算让张牛儿晚些回去。三年五载也足够他赵衡蒲教出个好徒弟了。 他这样想,便回道:“嗯,你且去,老朽自当会好好教导牛儿。” 老王向赵衡蒲告辞后,也不跟张牛儿告别,便下山回去了。晚些时候,张戈知道此事,因他本来就没想过有人服侍自然也不在意。 却说张牛儿回了自己的房间,推掉齐子白要帮忙的建议,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有心在周围转一转。 他出了房门,沿着房舍周围篱笆走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山林之中树木葱郁茂盛,屋舍周围也是林木众多,树荫浓厚之故,他走着走着,突然感到身后有一阵凉意。回头一看,却见于他背后三米之处竟然有个形貌委顿的老妇人! 张戈还未表现出慌张惊吓之态,这老妇人却被张戈回头的动作吓了一跳,眼睛一瞪,双手握住篮柄向后退了好几步。 “老婆婆别怕。”张戈哭笑不得,有些无所适从的解释道:“我,不是坏“话未说完,却见这老妇人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拉住张戈的胳膊就往屋子中拖。 “人。唉?嘶!”老妇人抓的正是地方,却又是张戈这几日频频受难胳膊,张戈疼的心中咒骂不已,这特么蛋疼的幼小体质,便是反抗这老妇人竟然也不行,这几日捣腾在他身上的青紫又得加深! 他本来也没走多远,这老妇人力气大又走的飞快,竟然很快就回到了赵衡蒲的屋子前。张戈兀自难受,透过篱笆,听见自家师父的声音从对面飘了过来。 “唉自当如此嗯你且在此住段时间。” “多谢不必”又似乎有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虽然隔着房间只有只字片语,这声音却特别的叫人一下便能分辨出。 几多迷离温润之感,像是那人将玉石含在口中,明明该是模糊混沌,却偏偏字正腔圆,带了几分古怪的磁性。 张戈按了按食指手指,落在耳边的发丝动了动。 老妇人意识到赵老夫子家中有人,便停了下来,而这会儿赵衡蒲已经听见门外的动静,不禁推开门出来一看,只见这老妇人对赵衡蒲施了个礼,扯了扯拉着的张牛儿。 “先生,这小孩鬼鬼祟祟在后院外头转悠呢。只怕前几日丢的腊肉就是这小子偷的!” 他不吃腊肉好吗? 张戈心里冤。 见状,赵衡蒲笑了笑道:“青姑,这是我新收的学生,今天才来,你误会了,快把他放开吧。”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腊肉又被偷了吗青姑,改明买点砒(分隔)霜(免屏蔽)放里头,指不定能抓到人。” 张戈:“” 抓到人?师父你认真的吗师父!□□吃了人还有命?师父你要抓死人啊! 看着赵衡蒲凶神恶煞的脸,张戈打了个寒颤,胳膊好痛。 这一年的冬天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感到记忆深刻。冬日,本就是寒冷的季节,更加上这一年春季,漓江中游的龙门至潼关河段洪水漫滩时成灾,使得沿岸滩地百多万亩据沦为汪洋,尸横遍野,难民剧增,而夏秋季明河地段周边的几场干旱更是加剧了百姓的负担。 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厚冰无裂文,短日有冷光。 随处可见插杆卖子,易子而食之事。 这般惨状,却不见朝廷拿出可行的措施,只因为宏文帝在这一年病重昏迷不醒了,而太子却还没有定下,论嫡,有二皇子肖衍,论长,大皇子肖屹,论文武德行,有皇六子肖嵘,其他皇子,除了五皇子与八皇子在早年因事贬为庶人,其余成年的皇子尚有三人。 镐京,已是暗潮涌动。 而这个冬日相比往年更加的寒冷,很有成为压到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是如何解决此事,渐渐的便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变成了皇位归属的决定因素。 这一年,张牛儿二十岁,及冠。 下得山,进了屋子,便听见屋内自家师父的声音。赵衡蒲已是醉的有些熏熏然了,窗外白雪纷纷,只见他一手托着头,一手高高举着酒杯,嘴里喃喃道:”岁暮风动地,夜寒雪连天嗝~老夫,老夫何处宿暖帐温炉前” “两重褐绮衾!一领花茸毡。粥熟呼不起,日高安稳眠好眠啊好眠嗝~” 青姑拿来棉被捂住张戈的身体,又塞了个汤婆子到他怀中,有些无奈道:“你师父又喝醉了。” “天气冷,师父越发有了喝酒的道理。”张戈了然的笑了笑,眉目清俊绝伦。 “尽是些歪道理,也别理他,真是越老越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事!”青姑嘟哝一句,拿出饭盒开始摆饭。 “师父,师父!”张戈裹着被子移动到自家师父的炕上,“师父,《明思》我已经通读了,都快倒背如流了!”“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什么时候能不用进山了啊?” “进山?进进什么山?“赵衡蒲有些糊涂道:“师兄,你就别叫我进山了。” 师兄? “不是师兄,”张戈看着好玩,见青姑似乎没有注意到,便忍不住逗自家师父,“是徒弟,是你的徒弟要下山!”“唉,你聪明绝顶,英俊的徒弟也是时候下山了。” “哦?嗯我的徒弟也是时候下山了呼噜呼噜”赵衡蒲顺着张戈的话说,说着说着却打起鼾来,快要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马场(4) 购买v章节不满80%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 管三正在抚摸服务器,  “这就是你的补偿?就让我穿成这么个玩意?!” “你别心急嘛,这个牛儿还会长大的!”屋子里凭空出现一个细微的声音, 只听这声音的主人振振有词道:“莲花都是出淤泥才有美丽动人心弦的感觉的,你可不要小瞧了我给你找的这个肉身!” 它有些憧憬的补充道:“这小子是没有长大, 你不知道他长大后可就越来越美了,中了榜眼后,就被一朝选在君王侧当了个禁脔” 话锋一转又道:“嘛, 就是他比较喜欢女人, 想不开自杀了, 有才气的人怨气大, 回到地府老打官司, 烦不胜烦, 到底是个富贵命,又不能随便安排人替他走这个命数。可这个历史还得走嘛,我错勾了你的魂, 你又是个gay,这样泼天富贵的事,也就便宜你了。” 呵呵。 禁脔还是好事?! 牛儿暗暗冷笑,也不与他分辨, 直接从凳子上一跃而起, 凭借记忆在牛儿娘的柜屋子里翻箱倒柜起来, 翻出一条粗麻绳。冲出屋寻到棵粗壮的好树。 开挂。 挂绳子, 打结, 伸脖子,一气呵成,干脆利落。脖子越勒越紧,很快这单薄的身子就咽气了。 “啊!啊!啊!你做什么!!?” 鬼差一脸震惊的看着被弹出张牛儿肉身的某鬼,21世纪现代灵魂,张戈。 “不行不行,你快回去!” “不回。”张戈一脸淡定的躲开鬼差的推搡,直截了当道:“你就是把我推进去,该死的时候我还是会死的。” “你一个小小凡人竟然敢威胁我?”鬼差怒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阳寿未尽,难不成想做个孤魂野鬼不成?” “是谁害的我成了个孤魂野鬼!”张戈不惧,冷冷道。 “嘎”鬼差一时语噎,有些羞恼道:“好好好,是我行了吧我不是补偿你了么,美男子,富贵命,又有权势,又是能正大光明的进行龙阳之好的,你有什么不满意?” “你得给我个自由身。禁脔?呵”张戈脸上显出几分不屑。 “我是攻。” 我是攻三个字简直糊了鬼差一脸,鬼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是攻?就你前世那么些破事也能叫攻?” 鬼差知道自己勾错魂后,简直没把张戈生平倒背如流。 对于张戈的一生,鬼差很明智的选择了百度上的一段描写:个性很温柔而且喜好朋友,但经常装作冷酷而不跟人打交道的姿态。 以强硬的口气掩饰害羞或其他内心真实想法。 口是心非。 别扭。 简单的说就是“外冷内热”。像女王一样高傲,可以把攻吃得死死的,一般搭配忠犬攻或妻奴攻。 但他很明智的在张戈脸黑下来以前道:“攻就攻吧,那是你和未来男人床上的事情,我没心思跟你啰嗦。我就问你,你到底怎么样才肯回到张牛儿的身体里去?” “我是不会去做什么禁脔的!”张戈道:“皇帝自古权势滔天,便是我做了榜眼,没有身份背景要想让皇帝雌伏谈何容易?” “你都不看小说的吗?现在帝受很多好不好!” “我在很认真的分析形势,你还是不要转移话题的好。”张戈冷冷道。 给跪。 鬼差决定这次事了后给自己放个假,舒缓一下疲累的心情。在绞尽脑汁后,鬼差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故意激他道:“张戈,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张戈睥睨的督了他一眼。 鬼差明白了,他摸摸胡子道: “其实,你不一定没有自由,只要张大牛身边的基本大事不变就可以了。也就是说:一c你要当榜眼。二c你要在皇宫居上1年。三c你不能和女人生孩子。只要这三样你做到了,别的小地方有所改动也是可以的。” “在皇宫住不一定要是禁脔,得宠的大臣也是可以的嘛,怎么样?做不做禁脔看你的本事,你连当个大臣的能力都没有也就不可能当什么榜眼,得权势了,何谈攻下几个男人呢?” 瞧着张戈还有些犹豫,鬼差便又加把火道: “你看你,美貌给了,智慧也有,这张大牛现在看上去憨傻,进了书塾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虽然21世纪的东西你是不能用在这个世界的,可是你还是有着领先这里的见识啊?开酒楼,来点21世纪的宣传手段,还愁不日进斗金?” 张戈暗暗赞同鬼差的话,却不想露了痕迹,便道:“我自然有这个本事,不过我还要你给我一个保障。“张戈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眉间露出几分狠戾道:“我要你答应,日后我若是又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我不求他爱我始终,我要的,是他离了我就痛不欲生!” 我要的,是他离了我就痛不欲生! 鬼差表示理解,这对他也不是难事,便道:“没问题,我会在张牛儿身上放一件宝器,只要沾了你的身,离了你自然就会痛不欲生了。你要的我能给你的都给了,我也就还了此次勾错你魂的因果,你我再不相欠,你可知道!” “自然。”张戈用行动告诉鬼差,鬼差回转时空,张戈便又回到了张牛儿的身上,睁开眼睛,依旧是张牛儿娘的梳妆台前。 镜子里的少年身形消瘦,皮肤暗黄发黑,是个十足的庄稼汉子弟。 鬼差见事情已了,隔空向张牛儿身上一挥,便转身离去回那地府中去了。 你说给的什么宝器? 鬼差略施妙法,却是将那风月中女子名器改了改给了张牛儿。因是应张戈所求,便失了本来名器的作用几分,也就难下定义是个什么风月名字。 只能说此器主人必是肤如雪,唇似胭,眼梢含黛。远观洁,亵玩娇,遭遇疾风暴雨之后残败尤俏c勾魂追魄。玉门狭窄,层峦叠嶂,烈,入则见血,不然,不能显此器之羞人乖张。 毕竟一旦沾了此名器的男子,离这名器久了,求之不得,便是恋恋不忘,痛不欲生。 “你这小儿”尹四辉搂着张牛儿转了个圈,微微用力,把怀里的小儿提起来些,惹来怀中中“喂,喂!”的不满声,几步托搂着怀中小儿坐回椅子上。 “在下虽不才,却也比你这小儿大了几岁,我为长你为幼,还说不得你?”尹四辉悠悠道,也不知道是否是雨后稍歇,从篱笆外的竹林蹿来一阵急风,卷起来那一丝一叶潮湿的残枝泥叶轻巧的从枝干上脱落了,顺着急风滑到瓦片上,打着旋从窗前落了进来,正好落在张戈散下发上。 尹四辉一愣,伸出左手取下黏在发上的这一片叶子,竹叶翠绿清香,细长却坚韧,然而一侧平滑,另一侧却是粗糙的布满了锯齿,心下有感,手中的竹叶却被怀中挣扎的小儿碰落了 “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便是同辈相论,也轮不到你来说我!”张戈不满道。 “同辈?你这小儿,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还要与在下论同辈?”尹四辉失笑,可话一落,却看见怀中的小儿涨红了脸,有些不服气道:“我我过了年也有十一了,虚岁便是十二,我又不把你当哥哥,怎么不能论同辈” 张戈虽然死的早,但他一直把两世的年龄加起来,只作自己已经二十七岁,这般为了口舌之利说自己十二岁,说不得有些“老脸泛红”的滋味,这才想到,真要以长幼论,这尹公子还是自己的幼辈。 这样一想,心里有些占了这尹公子便宜的得意感觉,抬起头面对面前这人,虽然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心里却有些说不出什么滋味,一对眼,张戈的眼神忍不住有些飘忽。 “这样说,却是可以同辈论。那齐弟也在牛儿的同辈之中了?”尹四辉附和道,显得有些出乎张戈意料的通情达理的模样。 张戈点头,还没说什么,尹四辉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原来牛儿你的同辈相处之道竟然是,撒娇使性?” 张戈一听,面上更添几分红,知道这厮是揪着他对师兄撒娇一事调侃,想自己是躲不过去被这人说道了,干脆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其实在下也不愿总是打搅齐弟,不过”尹四辉顿了顿。 张戈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在下最近在周围发现几个好去处,正想去垂钓闲憩一番,苦于没人作陪,少不得要去烦扰齐弟了。” 若是听到这里张戈还不知道此人的主意,便是呆傻了。 尹四辉只见怀里的小儿回过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满眼的不情愿,嘴上却提议:“那我就勉为其难陪尹公子你去吧。” 尹四辉劝道:“牛儿不必勉强。” “不勉强,尹公子可一定要带我去见识见识。”张戈扭过头,从尹四辉的膝上跳下来,走出几步回头挑眉道:“行了,还装模作样什么!” “你还不走?吃饭!吃饭!” 得了便宜还卖乖 张戈见尹四辉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心下一堵,还不知道这人打什么主意偏要自己陪着去,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这么大个人了,还一个人不敢出门吗?是不是男人!张戈暗暗诽谤。 。。。。。。 当一抹极艳的光将山头那抹暗沉撕开的时候,天就亮了,又是新的一天。鸟儿在树林中穿梭嬉戏,断断续续传来“布谷”“唧啾”的鸣叫声。 “暴雨初晴,阳光明媚,今个实在是个好天气啊!”赵衡蒲抚了一把胡子,看着青姑摆好早饭,乐呵呵的上了桌,正要下筷,忽然有些诧异的问道:“青姑,你昨个不是蒸了几个馒头,怎么不摆上来?” 青姑嗫嚅道:“早上都被牛儿拿去了。” “都没了!?” “是。” “那小子,知道你馒头做的好,竟全拿去了!”赵衡蒲有些愤愤不平的拍了拍桌子:“也不给为师留一个!真是不知道尊师重道!”没了白软有嚼劲的大馒头,赵衡蒲哪怕喝着香浓的米粥也感觉不是滋味。 想了想,决定给自家小徒弟加点作业。 便问:“那小子人呢?都这个时辰了,怎么没见到他过来。”自从张戈做了赵衡蒲的徒弟,每日清晨都需来老师处聆听教诲,也就是接受赵衡蒲布置的作业,比如练字识字和背书一类。 因为张戈年岁还小,字都没有识全,赵衡蒲也不要求他和齐子白一般,早早去山上一处僻静处静读,说是僻静之地,却也是加固防护做的极好的一处房舍,藏有赵衡蒲多年来收集的名家孤本等总总书籍。 “牛儿昨个不是跟您说过了?”青姑温和道:“今天一大早就和尹公子出去了。” “咦,对了。”赵衡蒲一愣,想了起来,刚想抚胡子的手停了停,有些感慨道:“唉,记性不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马场(5) 购买v章节不满80%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 管三正在抚摸服务器,  张戈沉思着看向窗外,屋内炭火足, 他怕二氧化碳中毒,便总是将窗户留着点缝隙,冷风吹进来,也叫人清醒许多。 不曾下山,就不知道民生艰难若此。 他想的入神,手里的毛笔忍不住一转。 “啪!” 陶姮攀着窗,贪恋的看着屋内,这一滴甩来的墨水透过窗户的缝隙,正好落在她脖子上,这叫她尖叫一声, 还以为是被张戈发现了, 连忙从窗户底下站了起来。然后愣住转身, 脸红的朝屋子里望去。 张戈一脸卧槽的看着窗外,与她四目相对。 他就是忘记毛笔上有墨水, 习惯性的转了一下, 居然还能甩出个小姑娘来。 “姑娘你是?” 陶姮呆呆望着张戈的脸,适才只是偷看, 这会儿虽然羞窘,却能直视张戈, 不知为何, 竟叫她尴尬之余, 有了一丝窃喜。 “我,我是厨娘的女儿”她结巴道:“我,我听说西间来了位新客人!我娘就叫我来问问,公子公子你,晚上想吃什么?” “这样啊。”张戈抽搐了一下脸皮,“在下并不挑食,大家吃什么,给我上什么即可。” “都吃吗?”陶姮瞪大了眼睛,“姜葱蒜,香菜韭菜,还有羊肉,你都吃吗?” 她的问的有趣,张戈忍不住笑道:“都吃。” “我都不吃的!只能接受放点小葱。”陶姮眼巴巴的看着他的笑脸,忽然用手捂住脖子上那点墨痕,埋下头,嘴巴抿出一抹笑。 “那你,很好养活啊。” 怎么吃这些东西,就是好养活?难道是他在山里呆久了,怎么一点听不懂这个小姑娘的意思。还有张戈的目光落在陶姮衣袖精致的刺绣上,哪个厨娘会有能穿红锦缎的女儿。 他也不揭穿她,只是提醒道:“姑娘既然问好了,可否让在下独处片刻?” “屋子里多闷,要不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陶姮舍不得走,她看了看面前与她身高齐平的窗口,忽然跑开,绕到张戈门前,双手一用力,一把将他的门推开了。 “我以前没有在这里见过你,也没有听说过你!你长的这么好看,一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她的眼睛闪闪发亮,“除非你不是上京人。” “我们上京很漂亮的,你跟我出去逛逛吧!” 张戈没料到她竟大胆到来推男人的门,惊诧之下,沉默了好几秒,才道:“姑娘姑娘你厨房不忙吗?” “不忙。” “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山长特意嘱咐我潜心向学,少出去玩乐,我又怎好违背” “啊!”陶姮知道山长在学院的地位,也不敢再勉强,“那那你能不能到学院里转一转?” “晚间家师要检查在下的功课”张戈委婉拒绝,“来日方长,多谢姑娘的好意。今日,我还是不去了。” “可你今天不出来陪陪我,我就真的是来日方长了。”陶姮低下头,闷闷道:“我要下个月才能见到你呢。” 张戈:“” 他艰难的又提醒了一遍这姑娘:“姑娘,你就在厨房,总有相见时的。” “哎呀!你还看不出我不是厨娘的女儿吗?” 张戈:“”能按套路来吗? “我父亲是昭武将军,我今天是跟着哥哥偷溜进书院的。” 张戈:“”他并不想知道这些。 “没想到能见到你,刚刚你从回廊那边走,我都看呆了,回神时候就躲在你的窗户下了!”陶姮指了指那扇明亮的窗,外面雪花依旧簌簌而下,她搓了搓手指,将手往袖子里拢拢,娇娇的埋怨:“外面好冷哩,我躲了好久了。” 张戈看她半被雪打湿的乌发,忽然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你怎么不说话?” “天这样冷,姑娘,早点回家吧。” 张戈:“在下,下个月也在这里。” “你是来求学的吗?” “嗯。” “你该不会是来参加春闱的吧?” 张戈:“” 陶姮看张戈的表情,眨巴了一下眼睛:“你的学问一定很好。” “哪里” “学问好真是太好了!往日她们这样做,我还看不上,我得跟昭儿她们道歉。”陶姮喃喃自语道,“等明年,我让我爹,也把你捉回去。” “什么?”张戈没听清。 “我说” 陶姮轻轻道:“等明年,榜下捉婿。” 说到婿字,她联想翩翩,羞的甚至都不敢看张戈,转身猛地跑掉了。 张戈上前赶了两步,想问问这个小姑娘说的什么意思。只是那粉色衣衫的身影,已经在漫天的雪中,越跑越远,绕过墙,就消失了踪影。唯有擦过的枝桠,抖落一地散雪提醒着有人经过。 所有的喧嚣都被雪掩埋。 张戈嘀咕一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把门关上,将这小姑娘的事抛到了脑后。 他揉揉头。昨晚才到镐京,一大早又被拉来拜访山长,一身被颠簸的快散架的骨头还没有在旅途中缓过来。当下,便想去床上躺一会儿。因怕又有人躲在一旁,张戈还特地走到窗户边探头看了看,见没人,这才放心,将门关好,脱了鞋上床一趟,拉过被子往身上一盖,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 师父说他去拜访好友,也不知道何时回来。 张戈侧了个身,迷迷糊糊的想。 应天书院书阁门口,陶定邦焦急的等在屋檐下,远远看见妹妹跑来的身影,连忙迎了上去,呵斥道:“你跑哪里去了?” “大哥!我跟你说,我今天在书院见到一个特别好看的人学问也好,我想” “你可不要跟我说你向他求学才耽搁了,我还不知道你?你看看!看看现在什么时辰,娘这会儿必然知道今天我带你出来,你就贫吧!事情都是我担着。” “大哥,我知道你最好了。”陶姮见状,不在说张戈的事情,一把挽住自家大哥的胳膊,撒娇道:“那我们骑马回去吧,别坐车了,这样说不定来得及在娘发现前赶回去。” “不行。” “大哥,大哥,出城了我再骑,好不好?好不好?” “不行!”陶定邦瞪她一眼,“这几日京中戒严,你还想骑马乱跑?就是城外都不怎么安全。冲撞到什么人,你我不一定担待的起。何况你个女儿家,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总想着骑马!这次陛下将我们接进京来,爹有多担心,你难道忘了。爹远在漠北。不要给爹惹事。” “不就是谁当老子的事儿吗?搞得严阵以待的。要我说,四殿下最好,最好看,可是四殿下当了皇帝,皇宫内一定是夜夜笙歌,轻歌曼舞全是女人,时间久了,他说不定被人杀死在温柔乡里。所以,还是六皇子殿下吧。” “禁声!这也是你能议论的?”陶定邦看了眼四周。 “说说嘛反正,四六都好,只要不是”陶姮瘪瘪嘴,伸出两个指头。 “行了!你知道什么。”陶定邦一把握住妹妹的指头,警告她,“禁声!” “皇帝的位置有什么好?好啦好啦,我不说了。不过哥,我真的觉得,好看的人呢,都不要太累,会生出皱纹,忙碌起来,连和家人的日子都会变少。四最好看,他就轻松的做殿下好了,陛下就让六做吧。” “四啊六的,口无遮拦,你再说,我回去就告诉娘!”陶定邦警告妹妹,眼睛一抬,远远看见等在书院门口的车夫黄伯。 “黄伯,这里!” “你也只会告诉娘了。”陶姮听着一点不怕。她看着从眼前落下的,冰凉的雪,伸出手接住。六棱的雪花,精致的不可思议。 她看着手中的雪花一点点消融。 忽然想起张戈,春花殉尽,才孕育出了这漫天的雪花,来时抱怨着冬日的总总,都为着今日一人一面,化作一股莫名的,千回百转的柔情。 怪吓人的!他心想。 这片山林虽然没有什么猛兽,到底离集镇远,除了山上的几家猎户平日里没有几个人在山里出没。张老汉心里有些发毛,在山里久了,总有些奇怪的事情,便是抛尸他都见过两回。他便乖觉,遇见奇怪的事情,先躲着。 他便躲在路旁树木隐蔽处,待那人走的近了,才发现原来这人身上还背了一个小儿。那小儿似乎有些不高兴,时不时挣扎一番,只是他站的地方,看不清那小儿的模样,只听见什么“放我下来!”“见鬼!”“别乱动”之类的话。 张老汉便心下一松,看来只是过路人罢了。他刚想出去,可眼睛一瞄,见那背人的少年似有所感转过头看向他躲避的位置。 一双眼晦暗深沉。 张老汉刹时一惊! 待两人走的远了,才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心想:乖乖,那两人是人是鬼,抑或是神仙! 夜风渐起,汗湿透了衣衫,看树影摇曳,又想起那传下来的山鬼一说,魍魉鬼魅最是惑人心弦,却又叫人晓得厉害不敢轻易接近。 因为张戈的脚伤了,两人便想着早些回去。 张戈怕山林中细菌病毒只怕也多,那石头也不知道干不干净,若是不小心得了破伤风,只怕小命要交代了,他这般想,却是彻底将来走张牛儿命数一事忘了干净。 尹四辉也是有所忧虑,这小儿就他这几日观察看,时不时便虚软无力,甚至自己还见过他晕倒,想必身体孱弱。 他这样一想,对未能照顾好这小儿一事,倒是隐隐有些歉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圈禁(1) 购买v章节不满80%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 管三正在抚摸服务器,   元玉仪上前一步出去,回头向张戈笑笑:“张弟,我先出去。你的面色这样憔悴, 还是早些回去吧。” “多谢元兄。” 元玉仪见张戈明白他的意思, 不再迟疑, 咳嗽两声,一手掀开门帘, 外面的小厮看他出来, 立刻迎过来扶着。 “主子, 二皇子殿下来了。” “知道了。”元玉仪歪倒在小厮身上, 气喘无力道:“殿下来了, 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我”元玉仪深呼了一口气,“我咳咳。” 小厮唬了一跳,连忙为他拍背:“主子, 您能走么?” “嗯已经好多了。”元玉仪瞥了来请张戈的侍者一眼,慢吞吞道:“你且慢慢的,慢慢的扶我回会厅。” 张戈在屋内听的目瞪口呆,忍不住抬手想鼓个掌。手一抬, 嘴角一弯,又放下, 改为系斗篷。 “张戈公子在吗?”门外的侍者又问了一遍。 “我就是。”张戈掀开门帘。 他望了一眼元玉仪离去的背影, 转头问侍者道:“有什么事吗?” “奴是受应山书院赵师所托, 前来询问您好些了没有, 可能赴会?”侍者道。 张戈掩面咳嗽两声,站都站不稳,怏怏道:“只怕是难赴会了,在暖屋坐了片刻,此时竟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之感。劳你回禀我师,此刻,我只怕要先回去了。” 侍者早早被交待过,闻言便道:“那奴扶您去门口吧,马车都在门口备着。” “多谢。” 流觞会正热闹,水光山色共晴。 元玉仪来到庭院中时,正好见顺着曲水的案几边有辩论的士人说到尽兴处,此时出列立在水边侃侃而谈,周围士子或沉思,或面露反对之意,那地势高些的地方,正好有一阁台,文坛大儒学者,多数在上边,出乎他意料的是,应山书院的山长今年还是没有登台,而是与往常一般,置了案几,与众士子一同顺着曲水而坐。元玉仪若有所思。 梅花照玉壶,他刚走入众人眼底,眼一抬,雪花飞堕,正好落在他脸上,凉凉的。 “元大人,您终于来了。”见他过来,二皇子吩咐太监来迎。元玉仪掩着嘴咳了两声,歪倒在小厮身上,也不理会这蓝袍公公,按着自己的步伐,慢慢走到二皇子身边。 “殿下,您怎么来了?”他道。 “你今日怎么又病成这样,前个张太医不是说你大好了吗?”肖衍阴沉着脸,“太医院如今,尽是些酒囊饭袋你也是,既然身体不好,便不该来这儿。” “是我自个不争气。张太医前个还叮嘱我这样的天别出来。”元玉仪低下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从小便是这样,您忘了?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我父便将我留在家中,连出去透风都不成。我是憋的狠了,这不,明明冷,却还是想来。” 他揣度着肖衍的神色,想着张太医那满头的白发,心下暗叹:“殿下,且饶了我这一回。可千万别叫张太医知道了,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怎么唠叨。” 他难得讨饶说这样的软和话,更是提到从小伴读的情分,肖衍听了,脸色果然就和缓许多。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感叹了一句:“你这个病,也只有张太医看着好了一些。” 元玉仪:“可不是。” 虽然皇室不参与流觞会已成风俗,只是二皇子既然来了,又是如今炽手可热的太子人选,见他看向会中,不乏有想奋力表现自己的士子。肖衍静静看了一会儿,问一旁歪在小厮身上的元玉仪道:“你看今日会中,有哪些可用之才。” “洛阳何家的何橫,苏州的吕子健,都是当世人才,想来殿下心中,早有思虑。” “听闻今日应山书院山长身后,有一士子,才貌绝伦,你可知是什么身份?” 终于问到了。 元玉仪摇摇头:“我刚来不久,便头晕,去暖屋呆着了,虽然听见周围议论,却不曾见过。殿下对他感兴趣?”他往下探头看了看,“那位士子难道没来参加流觞会吗?” 肖衍:“嗯。” “可惜可惜,不能一睹其风采。我倒是知道他一些事情,此人是赵家赵衡蒲的徒弟,赵家那位的事情您想必听过,专收寒门子弟。” 听见寒门子弟四个字,肖衍眉一皱:“也没什么可惜,一个寒门子弟而已。” 说到这里,肖衍看了元玉仪一眼,“你以后,还是少来参加流觞会,开在这样的天气,附庸风雅,无甚用处。” 再无用,为了笼络清学的人,您还不是来了?元玉仪暗想,嘴上应下:“是。” 元玉仪来见二皇子也不过走个过场,咳个几声,就被勒令回去了。回了元府,关好门户,他呼出一口气,捡了圆桌上一盘瓜子磕了起来。磕了一会儿,一个侍女敲门进来,将茶水摆在了圆桌上,倒也不走,而是关好门,坐下来,略带忧虑的看着元玉仪。 “你还有心情吃!”她伸手将盘子拿到一边。 “我就这点爱好,好贞儿,让我再吃几颗。”元玉仪伸手拿盘,被侍女挡下。 “你都不知,我今个有多担心你!听闻二皇子殿下去流觞会的时候,我的心就没停过颤。” 元玉仪一愣,握住侍女的手,柔声道:“不是跟你说了么,他如今,盯着皇位,不会把我怎么样。” “怎能不怕!”侍女站起来,有些激动,“早几年还好,这几年!这几年他看你的目光叫我日日胆战心惊!十多年了,我诈死,你装病,这样的日子,我们还要过多久?!”侍女说到这里,扑到元玉仪身上哭了起来,“玉郎,不能叫他坐上那个位置,他要是坐上了,你跟我,就完了!” 元玉仪面容有一瞬间的痛苦,很快平复下来,柔声安慰她道:“他坐不了。含贞,别怕,你放心。” 侍女不相信,双眸含泪道:“可外面传的这样厉害,今年治灾的事情,他又处理的好,不是说,陛下还奖赏他了吗?” 元玉仪吻上她的眼睛,轻声道:“爬的高,跌的重。你且看着” 雪舞郊衢,重叠高低,不一会儿就在屋檐街道上铺上薄薄一层,马车轱辘的轴痕压过,咔吱作响。路过皇宫门口时,车夫知道张戈刚来镐京,便提醒了张戈一声。张戈掀开车帘看过去。 宫门人寂寂,雪若万点华星续续飘在屋脊,风呼啸着吹在他脸上,竟叫他有些睁不开眼。 外头车夫抱怨了一句:“这雪怎么又下的这么大了。” 想是因着大雪,车夫不再迟疑,一扬马鞭,往书院赶,张戈再看宫门,便越来越模糊了。只有那暗沉华美的宫宇所带来的莫名压抑感,在他心底隐约留了个痕迹。 宏章三十六年,一月初六。 举办流觞会的庭院,从来便由上京各个世家共同拥有,轮到哪家,自去布置便是,今年恰好轮到赵家。赵家乃上京三大世家之一,民间曾有俗语唱“千花锦缎,万金玉带,酒醒爱击珊瑚株”说的便是赵家当代家主,赵衡葆。 流觞会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映日疏林啼暮鸦,气温骤降,这样的日子,竟还有乌鸦凄凄的叫声,竟叫人心下有些不安起来。 曲水对面灯笼已经挂起,冬日夜黑的早,众人即将散去,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先是有侍者匆匆忙忙跑到赵之姚耳边说了什么。赵之姚闻言一惊,不敢耽搁,连忙去阁台上寻自家叔父。 流觞会所开庭院花墙处,适才被发现死了一个人,就在竹林深处。 巡视的侍者看其人衣着华贵,腰间玉佩在暗沉处亦是华光流转,知其名贵非凡,不敢耽搁,立刻上报。因二皇子在,赵家不敢隐瞒,请肖衍做主。 谁知将那尸身捞出,放在地上时,却见二皇子不禁悲痛出声。 “七弟?!” “在下虽不才,却也比你这小儿大了几岁,我为长你为幼,还说不得你?”尹四辉悠悠道,也不知道是否是雨后稍歇,从篱笆外的竹林蹿来一阵急风,卷起来那一丝一叶潮湿的残枝泥叶轻巧的从枝干上脱落了,顺着急风滑到瓦片上,打着旋从窗前落了进来,正好落在张戈散下发上。 尹四辉一愣,伸出左手取下黏在发上的这一片叶子,竹叶翠绿清香,细长却坚韧,然而一侧平滑,另一侧却是粗糙的布满了锯齿,心下有感,手中的竹叶却被怀中挣扎的小儿碰落了 “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便是同辈相论,也轮不到你来说我!”张戈不满道。 “同辈?你这小儿,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还要与在下论同辈?”尹四辉失笑,可话一落,却看见怀中的小儿涨红了脸,有些不服气道:“我我过了年也有十一了,虚岁便是十二,我又不把你当哥哥,怎么不能论同辈” 张戈虽然死的早,但他一直把两世的年龄加起来,只作自己已经二十七岁,这般为了口舌之利说自己十二岁,说不得有些“老脸泛红”的滋味,这才想到,真要以长幼论,这尹公子还是自己的幼辈。 这样一想,心里有些占了这尹公子便宜的得意感觉,抬起头面对面前这人,虽然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心里却有些说不出什么滋味,一对眼,张戈的眼神忍不住有些飘忽。 “这样说,却是可以同辈论。那齐弟也在牛儿的同辈之中了?”尹四辉附和道,显得有些出乎张戈意料的通情达理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圈禁(2) 购买v章节不满80%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 管三正在抚摸服务器,  张戈心里有些担忧的, 答道:“昨天睡得早, 起来也早。”又问:“师兄在这门口做什么?”齐子白不知道张戈有没有看见张年, 却也没有隐瞒,只道:“有一封家信让下人带回去。” “那必然是很紧急吧?” “嗯”齐子白有些恍惚的应了一声,看出张戈的担忧, 回神笑笑:“也算是解决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齐子白有些喃喃道。 清晨的天有些灰蒙蒙的惨淡,不知为何,张戈竟然从自家师兄口中的这几个字, 听出了几分言不由衷的迷茫混沌, 只是抬头见齐子白不愿意多谈的模样, 他嘴巴张了张,到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才恍然,原来自己不会说话的毛病还是没改。 却不知道为什么,能跟尹四辉浑说那么些, 他想。 而今日注定是个热闹的日子。 上完早课,张戈自去完成赵衡蒲布置的任务, 齐子白也早早上山去了。 张戈伏在案上练了一会儿字, 渐渐就入了神。不知道过了多久, 只听得窗户“喀拉”一声被风吹开,一阵风迅疾的从窗外刮了进来, 吹的宣纸哗哗作响, 几欲飞走, 他这才反应过来,拿了砚台压住,快步走到窗前关窗。 窗口一看,天竟然不知不觉就黑了,乌压压一片,不知道哪个方向的风胡乱的吹着,一时之间声势骇人,似乎下一刻,便要大雨倾盆。 张戈忍不住嘟囔一声:“这天怎么跟孩儿的脸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住在山上的缘故,昨日还是风和日丽,今天便能大雨倾盆。上午的阳光不一定能维持到下午,山间天气变化不定,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了大气污染的缘故,四时变化便像是孩童的趣味一般,比之城市要更任性了些。 这山中的屋舍人本来就少,雨声风声便盛了。关了窗户,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瓦上,听得过分清楚,叫张戈心烦,再沉浸不了刚才练字的认真中去。这般正烦闷,忽然听见一阵声响从远处渐渐到了自家院门外。 就这一会儿,雨势稍歇,外面的声音便更清楚了些,隐隐张戈还听见墙外青姑的说话声,与自家师父的大嗓门。 这是出了什么事? 张戈疑惑的打开窗户,天色暗淡,只看见院门进来些人,穿着都是偏暗的衣服,雨打在身上便更暗些,一众人似乎是统一的着装,远远看去,那一方世界显得有些暗沉肃穆。 若是来的是师父的客人,断没有这么古怪的。 张戈有些疑惑,便小跑着推开房门,想去看一看。刚走进些,却被青姑瞧见了,赵衡蒲正在和临头一个男子讲话,见青姑拉了拉他,便也看见了张戈,眉头一皱,对青姑说了句什么,青姑便向张戈方向走来。 走近伸手一拦张戈前进的势头,责怪道:“你这娃儿,在屋里好好习字不好么,这么大的雨,出来做什么?“说完一把圈住张戈的胳膊便往来路走。 张戈挣扎了一下,青姑抓的却紧,便知道自己是过不去师父那里了。 回头向那方望过去,见领头和自家师父说话的是个方脸的汉子,似乎察觉到张戈的视线,一偏头,露出一双鹰一般凌厉的眼睛,叫人悚然一惊,还没细看,张戈便被青姑扯走了,不过几十步的路程,那一干人的身影却渐渐氤氲在着雨势中只剩下一点光斑暗影,像是一个禁忌,不容窥视。 “青姑姑,他们是什么人?”张戈问道,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透出几分凄惶。青姑也觉着那些人煞气重,见张牛儿白着一张小脸,以为张戈是被吓到了,心中很是怜惜。 “不过是你师父的一些客人,”她温声道:“倒是有些正事商量”张戈敏锐的察觉出青姑在说“正事”两个字的时候,有些耷拉的眼角一抖,露出一双带着淡淡厌恶的眼睛。 “你这娃儿好好在房中习字念书,你师父说这几日早上不必去找他。”青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他有什么要你学的自会告诉我,我给送早饭的时候再告诉你。” “明天想吃什么?” 张戈知道,这便有几分变相软禁的意思了,只怕是为了让他避开今天来的那些人。只是这是为什么呢? 师父此举应该没有害自己的意思。 也就是说自己和这些人接触可能对自己不利,又或者是有些事情,他们不愿意让自己这个小孩子知道。 张戈一边思索着,一边胡乱回应青姑道:“包子吧”青姑姑便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他却是左耳进右耳出,有些魂不守舍。 第二天,张戈就隐隐知道这些人的来意了,这些人是为了尹四辉来的。 这位让他心烦意乱的尹公子似乎是要走了。 食色,性也。 男子尤甚。 看见傍晚自己窗外那一张熟悉的俊美到天怒人怨的脸,张戈心中如是想。 “好好的门不走,你站在窗户外面看什么?”张戈放下笔,问道。 “窗里看美人,越见风姿。”尹四辉笑的含蓄。 “你这人真是古怪。”张戈眼中显出几分不明的神色,“你真不进来?” 尹四辉笑了笑,一只胳膊搭在了窗柩上。 “牛儿,在下明日就要走了。” “哦。”张戈四下看了看,找到前天放在角落里的一个小板凳,双手一捞,搬到了窗户下面,自己坐上,抬头。 “你要跟我告别啊!” 张戈眼睛眯了眯,弯成个笑模样:“恭喜呀,尹公子,我还以为你要赖在我师父这里不走了。” “在下也是想多留些时日,向赵师探讨学问,可惜身不由己,呜呼奈何。” “这就是你的补偿?就让我穿成这么个玩意?!” “你别心急嘛,这个牛儿还会长大的!”屋子里凭空出现一个细微的声音,只听这声音的主人振振有词道:“莲花都是出淤泥才有美丽动人心弦的感觉的,你可不要小瞧了我给你找的这个肉身!” 它有些憧憬的补充道:“这小子是没有长大,你不知道他长大后可就越来越美了,中了榜眼后,就被一朝选在君王侧当了个禁脔” 话锋一转又道:“嘛,就是他比较喜欢女人,想不开自杀了,有才气的人怨气大,回到地府老打官司,烦不胜烦,到底是个富贵命,又不能随便安排人替他走这个命数。可这个历史还得走嘛,我错勾了你的魂,你又是个gay,这样泼天富贵的事,也就便宜你了。” 呵呵。 禁脔还是好事?! 牛儿暗暗冷笑,也不与他分辨,直接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凭借记忆在牛儿娘的柜屋子里翻箱倒柜起来,翻出一条粗麻绳。冲出屋寻到棵粗壮的好树。 开挂。 挂绳子,打结,伸脖子,一气呵成,干脆利落。脖子越勒越紧,很快这单薄的身子就咽气了。 “啊!啊!啊!你做什么!!?” 鬼差一脸震惊的看着被弹出张牛儿肉身的某鬼,21世纪现代灵魂,张戈。 “不行不行,你快回去!” “不回。”张戈一脸淡定的躲开鬼差的推搡,直截了当道:“你就是把我推进去,该死的时候我还是会死的。” “你一个小小凡人竟然敢威胁我?”鬼差怒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阳寿未尽,难不成想做个孤魂野鬼不成?” “是谁害的我成了个孤魂野鬼!”张戈不惧,冷冷道。 “嘎”鬼差一时语噎,有些羞恼道:“好好好,是我行了吧我不是补偿你了么,美男子,富贵命,又有权势,又是能正大光明的进行龙阳之好的,你有什么不满意?” “你得给我个自由身。禁脔?呵”张戈脸上显出几分不屑。 “我是攻。” 我是攻三个字简直糊了鬼差一脸,鬼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是攻?就你前世那么些破事也能叫攻?” 鬼差知道自己勾错魂后,简直没把张戈生平倒背如流。 对于张戈的一生,鬼差很明智的选择了百度上的一段描写:个性很温柔而且喜好朋友,但经常装作冷酷而不跟人打交道的姿态。 以强硬的口气掩饰害羞或其他内心真实想法。 口是心非。 别扭。 简单的说就是“外冷内热”。像女王一样高傲,可以把攻吃得死死的,一般搭配忠犬攻或妻奴攻。 但他很明智的在张戈脸黑下来以前道:“攻就攻吧,那是你和未来男人床上的事情,我没心思跟你啰嗦。我就问你,你到底怎么样才肯回到张牛儿的身体里去?” “我是不会去做什么禁脔的!”张戈道:“皇帝自古权势滔天,便是我做了榜眼,没有身份背景要想让皇帝雌伏谈何容易?” “你都不看小说的吗?现在帝受很多好不好!” “我在很认真的分析形势,你还是不要转移话题的好。”张戈冷冷道。 给跪。 鬼差决定这次事了后给自己放个假,舒缓一下疲累的心情。在绞尽脑汁后,鬼差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故意激他道:“张戈,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张戈睥睨的督了他一眼。 鬼差明白了,他摸摸胡子道: “其实,你不一定没有自由,只要张大牛身边的基本大事不变就可以了。也就是说:一c你要当榜眼。二c你要在皇宫居上1年。三c你不能和女人生孩子。只要这三样你做到了,别的小地方有所改动也是可以的。” “在皇宫住不一定要是禁脔,得宠的大臣也是可以的嘛,怎么样?做不做禁脔看你的本事,你连当个大臣的能力都没有也就不可能当什么榜眼,得权势了,何谈攻下几个男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忆 购买v章节不满80%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 管三正在抚摸服务器,  “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便是同辈相论, 也轮不到你来说我!”张戈不满道。 “同辈?你这小儿,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还要与在下论同辈?”尹四辉失笑,可话一落,却看见怀中的小儿涨红了脸, 有些不服气道:“我我过了年也有十一了,虚岁便是十二, 我又不把你当哥哥,怎么不能论同辈” 张戈虽然死的早,但他一直把两世的年龄加起来,只作自己已经二十七岁, 这般为了口舌之利说自己十二岁,说不得有些“老脸泛红”的滋味,这才想到, 真要以长幼论,这尹公子还是自己的幼辈。 这样一想,心里有些占了这尹公子便宜的得意感觉, 抬起头面对面前这人,虽然相处了这么些日子, 他心里却有些说不出什么滋味, 一对眼, 张戈的眼神忍不住有些飘忽。 “这样说,却是可以同辈论。那齐弟也在牛儿的同辈之中了?”尹四辉附和道,显得有些出乎张戈意料的通情达理的模样。 张戈点头,还没说什么,尹四辉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原来牛儿你的同辈相处之道竟然是,撒娇使性?” 张戈一听,面上更添几分红,知道这厮是揪着他对师兄撒娇一事调侃,想自己是躲不过去被这人说道了,干脆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其实在下也不愿总是打搅齐弟,不过”尹四辉顿了顿。 张戈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在下最近在周围发现几个好去处,正想去垂钓闲憩一番,苦于没人作陪,少不得要去烦扰齐弟了。” 若是听到这里张戈还不知道此人的主意,便是呆傻了。 尹四辉只见怀里的小儿回过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满眼的不情愿,嘴上却提议:“那我就勉为其难陪尹公子你去吧。” 尹四辉劝道:“牛儿不必勉强。” “不勉强,尹公子可一定要带我去见识见识。”张戈扭过头,从尹四辉的膝上跳下来,走出几步回头挑眉道:“行了,还装模作样什么!” “你还不走?吃饭!吃饭!” 得了便宜还卖乖 张戈见尹四辉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心下一堵,还不知道这人打什么主意偏要自己陪着去,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这么大个人了,还一个人不敢出门吗?是不是男人!张戈暗暗诽谤。 。。。。。。 当一抹极艳的光将山头那抹暗沉撕开的时候,天就亮了,又是新的一天。鸟儿在树林中穿梭嬉戏,断断续续传来“布谷”“唧啾”的鸣叫声。 “暴雨初晴,阳光明媚,今个实在是个好天气啊!”赵衡蒲抚了一把胡子,看着青姑摆好早饭,乐呵呵的上了桌,正要下筷,忽然有些诧异的问道:“青姑,你昨个不是蒸了几个馒头,怎么不摆上来?” 青姑嗫嚅道:“早上都被牛儿拿去了。” “都没了!?” “是。” “那小子,知道你馒头做的好,竟全拿去了!”赵衡蒲有些愤愤不平的拍了拍桌子:“也不给为师留一个!真是不知道尊师重道!”没了白软有嚼劲的大馒头,赵衡蒲哪怕喝着香浓的米粥也感觉不是滋味。 想了想,决定给自家小徒弟加点作业。 便问:“那小子人呢?都这个时辰了,怎么没见到他过来。”自从张戈做了赵衡蒲的徒弟,每日清晨都需来老师处聆听教诲,也就是接受赵衡蒲布置的作业,比如练字识字和背书一类。 因为张戈年岁还小,字都没有识全,赵衡蒲也不要求他和齐子白一般,早早去山上一处僻静处静读,说是僻静之地,却也是加固防护做的极好的一处房舍,藏有赵衡蒲多年来收集的名家孤本等总总书籍。 “牛儿昨个不是跟您说过了?”青姑温和道:“今天一大早就和尹公子出去了。” “咦,对了。”赵衡蒲一愣,想了起来,刚想抚胡子的手停了停,有些感慨道:“唉,记性不好了。” “老了。” 青姑暗想:又来了。 有些无奈的看了眼赵衡蒲,笑了笑道:“您刮了胡子可不就年轻了?可您偏就不肯!”见赵衡蒲一贯凶恶的脸上显出几分怔忪,摇了摇头,走到窗前推开窗,竟正好与窗前树枝上翘起一只小爪挠头的小鸟对了个正着,那鸟儿睁着黑豆一般的眼睛,僵硬了小小的身躯。 不知是不是看惯了屋内这一众人,醒悟到青姑不会捉它,回神甩甩头,优哉游哉梳理了下自己的尾羽,这才呼啦一下飞走了。 青姑朝着这鸟儿飞走的方向看了看,忽然想:不知道牛儿那孩子这会儿在做什么? 。。。。。。 张戈正卷了袖子,裤管下水潭捉鱼。 说是湖,其实不过一个半大的水坑,山间的溪流潺潺自山涧流下,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积下了这一大汪,姑且便作是一个水潭。 一大早张戈便被尹四辉叫醒,后来跟着这人也不知道是拐了山路几十八弯,便到了这里。却不能算是路过的风景最佳处,先前便走到了一处瀑布处,隐映在树木葱翠处,便如人间仙境,偏偏尹大公子好像看好了地方似的,执意绕道一边,来这么个古怪安静的地方。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这十个字便是此地的最佳写照,静的张戈心里都有些发慌。 尹大公子可不管咱们牛儿慌不慌,自顾往那边上的大石头上一坐,示意张戈放下背上的背篓,自顾取出鱼竿,鱼食。一甩杆,钓起鱼来。 简直目瞪口呆张戈紧走几步上前在背篓里翻了翻。 木桶?这是要装鱼用吧。 酒壶两个?还是满的难怪这么重! 奇怪的小格子若干?这是干什么的,怎么打开? 手帕?上面还有绣花鸳鸯,还有诗什么鬼!?张戈忍不住要笑,又连忙憋住,一双眉眼眯了眯。 尹四辉听见身后“哐当哐当”的动静,道:“小声,吓跑了在下的鱼,牛儿今天只怕要饿肚子了。” “公子的鱼还是公子自己吃吧。”张戈回道,抬头见阳光正好,斑驳的从树影里洒下,那潭水边上鹅卵石上看上去到是十分干燥干净,便取下栓在背篓上的小包走了过去席地而坐,从包里掏出个大白馒头啃了起来。 学霸的心就这样星星之火 然后,在看见自己的师弟齐子白后成为了燎原之势。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一袭麻衣的师弟就像新生的翠竹一般端坐在溪流边的大石头上,手握书卷,眉目如画,听见动静抬起那清澈的眼睛,看见一行人,带着几分疑惑的喊了一声:“师父?”。 就是这几分疑惑而显得懵懂秀气之态,就这样“噼里啪啦,哗啦哗啦,啪叽啪叽”猝不及然的让张戈的大脑一片混沌,心口“中了一剑”。 今年的春风格外和煦呢,野花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 这个一定就是师弟了吧! 这一刻,张戈转头看了看自家师父格外凶悍的脸,然后又转头看了看清秀白皙可人的师弟,忽然感到命运啊,真是待自己不薄。 虽然师父好像不太可靠,但是有师弟啊! 虽然师父长的有些凶悍,但是有师弟啊! 张戈不自觉的按了按食指手指,好个风姿动人的少年,虽然面目清秀,却也非男生女相之人,可偏偏那腰带束着的腰身显得盈盈一握,让张戈忍不住红了红耳朵。这边赵衡蒲倒是没发现张牛儿的怪异之处,在齐子白说话后,便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一边吩咐老王把病人扶到自己屋子里面 。一边拉过张牛儿道:“这是你师弟张牛儿。”又指着齐子白对张牛儿道:“这是我的三弟子,齐子白。”说到这里,赵衡蒲迟疑了一下,摸了摸乱草一般胡子:“我还有两个弟子,皆是亲传,若是有机会再给你细说。”说完,赵衡蒲叹了口气。 “子白,你带你师弟去西边那个房间住着。” “是,师父。”齐子白应下,对张戈温和笑了笑道:“师弟,你跟我来。”然后很自然的牵过了张戈的小手。 好像有什么不对? 师兄? 张戈仰起头看看齐子白,再看看自己明显比拉着自己的人的手小了一圈的小手,这才反映过来,这个看上去十五c六的少年不是自己的师弟,而是师兄!而这个拉小手的动作,看上去温和的眼神,就跟张戈当年看惹人怜爱的小学生的的表情一样。 自己现在只有十岁,而且身体瘦弱,发育不好,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被当成小孩子了。 张戈忍不住抽了抽手,惹的齐子白迟疑的看了看他道:“不必害怕,我带你去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尘埃落定 购买v章节不满80%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管三正在抚摸服务器,   馒头全在自己这, 这会儿师父一定是抱怨连连了吧~张戈这样一想, 嘴角抿了抿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尹四辉听着背后一声连着一声的“啊呜”“啊呜”吃的带劲,看水面波纹一动, 一摆黑色的鱼尾惊鸿一现,飞快沉入水底去了。有些悲叹的“唉!”了一声, 顺手把手里的钓竿安放在石头上, 走到背篓边掏出一个酒壶,开了封口,闲闲饮了一口。 张戈瞅见有些馋,便站起来走过去,伸手拿背篓里剩下的一壶。尹四辉见状长臂一伸拦了下来, 轻笑道:“牛儿想喝在下的酒,是不是该知会在下一声?” 张戈看了尹四辉一眼道:“我要喝你的酒, 行了吧?” 尹四辉道:“自然是不行。” 张戈气笑了:“这是我背上来的,我还不能喝一点?”这厮也太小气了吧。 “不行就是不行。”尹四辉淡然道:“牛儿你一大早硬是要跟在下出去, 在下也是无法, 这背篓便作是在下带着你的路资。”说完似笑非笑看了张戈一眼, 满眼“你该背”的意味, 是非黑白全个颠倒,又这般理直气壮, 直叫张戈看的心头火起。 “你这人!”张戈朝尹四辉挥出一拳, 却被尹四辉拦了下来, 手腕一翻,将拳头握在了手中。 尹四辉神色有些奇怪的问:“你怎么一见我,就总是生这么大的气?”又有些委屈道:“也不知道在下做错了什么,牛儿竟气的要动手了么?唉唉!” 气的要动手?奇怪! 自己怎么 张戈虽然面上冷硬,前文却也说了,实在算个好脾气,不过是生性别扭腼腆,却不知道怎的见了这姓尹的便控制不住自己,总想往这俊脸上给个几拳,将这人痛殴一顿才好,可张戈前生却是从来没有打过人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 倒像是被什么魇住了,每当看见这人便是怨愤,张戈看了眼被握住的拳头,另一只手五指张了张,有些手痒。 “人欠扁,可不就是要挨揍的!”张戈抽出拳头,掩饰的说了一句,也不说要喝酒的话了,回到鹅卵石边上,背过身有些神色莫名的盯着自己这一段时间越来越白的手,十指纤纤,哪里像个农家小子,倒像个女儿家的手。 虽说读书人日日静坐苦读,是有那么些白皙瘦弱的,可前生自己这个年龄,也绝没有这般模样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喉结,想着那鬼差给自己的名器,不知道为何有些不妙的寒意。 又想到自己的情绪反常,忽然有些后悔没有问清楚那鬼差这个张牛儿的事情,只知道这张牛儿日后会做个禁脔,可身边发生了什么,有些什么关键人会影响到自己却是不知,这张牛儿死后父母亲人,还有师父 还有尹四辉这个人,究竟在张牛儿原本的命运轨迹中到底扮演的什么角色?张戈回头看了看石头上钓鱼的少年身影,尹四辉似有所感,回头与张戈的视线撞上,或许是今日天气太好,这般美景美人回眸一看,树影洒下的阳光一照 卧槽!好刺眼! 张戈蒙住眼睛转过头去,身后带着笑意的声音随着清风传到张戈耳朵里。 “牛儿目光灼灼,可是想来揍在下?”“唉在下好好的钓鱼,又是哪里惹到牛儿了呢?” “你想的倒多,我哪里是看你,这里风景好我看风景!”张戈大声道,蒙住眼的手轻轻放下,衣袖落下露出右耳一点红色。 “钓你的鱼吧!” 。。。。。。 所谓春困c夏乏c秋盹c冬眠。日头这么好,张戈吃着吃着眼皮就耷拉了下来,视线所及的色彩像抽象画一般慢慢模糊扭曲,脑袋也渐渐混乱。忍不住在干燥的鹅卵石上躺了下来,张戈的鼻子里发出细微的鼾声。 恍惚间,张戈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打横抱起,又落到一块光滑的地面,这个光滑自然比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地好多了,他感到有些愉悦,意识又沉入深深的睡眠中。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热醒的。 如果清晨的微风适合打个盹,这会头顶火热的太阳无疑在对睡觉的人发出无声的谴责,太阳的晒到屁股了还不醒吗! 张戈凝神一看,自己正躺在原先尹四辉钓鱼的大石头上。一团皱巴巴的外衣做了张戈酣眠下的枕头,张戈坐起来一把将衣服拉开看了看。 嗯果然。 “醒了?”尹四辉在树荫处朝张戈看了一眼道。 “那个谢谢你的衣服。”张戈看了看尹四辉坐的地方,又看了看自己头顶那明媚刺眼的阳光,咀嚼了一把复杂的心绪后,他将衣服揉吧一团问道:“衣服你还穿吗?”作了一个扔东西的动作示意,“扔给你?” “不必,牛儿把在下的衣服放回背篓里就好。” “钓到几条了?”张戈跳下大石头,向尹四辉所坐之地走去,瞧了眼木桶,木桶游弋着四条鱼,两大两小,那其中一只小的好像快死了,侧翻着白肚皮,许久才动一下。 张戈见状,伸出两只手把那只快死的小鱼掬在手心,走到水潭边蹲下轻轻放回潭水中,鱼一入水好像又有了几分生机,黑色的鱼背一闪,向远处滑去了。 “牛儿这是不忍心?”尹四辉问道。 “这条小的快不行了,死了也没个好滋味,有什么用?”张戈睨他一眼,“你半天才钓了这么几条,还没有我平日在河里捉鱼来的快!” 其实张戈前世也没捉过鱼,不过是凭借这张牛儿原来的记忆,到底是庄稼小子,闲时候也跟着小伙伴在河里淌过水,摸鱼打虾都还是会的。这般回忆了一番捉鱼的记忆,其实也没别的,眼准手快四个字就是了。 他便觉得还挺简单,有些心痒。 张戈看这潭水里的鱼平日里大概是没什么人来捉,他上前一步站在水里,那水边的鱼儿也不躲开,反而有几只胆大的靠近。见这些鱼憨头憨脑的,他倒是有点想不通了,这样不怕人的鱼是最好弄上手的,无论钓也好捉也好,没个警惕心。 想了想,还是归结到人品问题。 鱼儿啊鱼儿!你们也不想被这惹人心烦的尹四辉钓上对吗?这般天马行空想了一番,便觉得这几条鱼越发顺眼了,也越发想用他们来祭奠自己的五脏庙。 脱了鞋子,将裤腿卷到膝盖以上,张戈撸了撸袖子。 尹四辉有些无奈的看着张戈在潭水里扑腾,收了钓竿,拿出酒壶喝了起来。张戈看不过他悠闲的模样,自己第一次捉鱼,鱼虽然傻,但滑不溜秋的,到底被他拦了几次,明悟到这人不安好心要捉它们,便游的灵活了些,叫他更不好捉了。 又被鱼儿在他捉着上岸的时候扑腾跳回水里,而岸上那人又表现的悠闲,张戈便想出了个主意。 只见他看了看潭水,瞄准一条肥鱼,双手用劲将鱼儿一托,大喊:“尹四辉!接着!” 尹四辉一口酒入喉,还未吞下,冷不丁听见张戈的声音,侧过头看去,便见一条肥硕的鱼向自己飞来,鱼儿溅起的腥味的水滴先于肥鱼飞溅到那张玉人般俊美的脸上,刻画出几条细微的水痕 虽然尹四辉很快就反映过来,将扑来的鱼儿一把扣在手中,可到底落了狼狈,尹四辉目光一暗,看向湖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湖中的小童笑的开怀,一双眼儿弯弯,眸光比那窈窕的少女的还要潋滟,又比那波光涟涟的潭水动人,不知怎的,尹四辉突然也想笑了。 于是他便笑了。 笑的真。 张戈还在回味尹四辉的狼狈,忽见岸边人一笑,不知为何觉得身边都安静了下来,两两对望间,忽然生出一丝默契。 “上来?”尹四辉走近潭边,伸出一只手,张戈沉默着将手搭上,待上了岸,便松开手,有些急切的将扔上岸的鱼捡回木桶里,转过身走了几步却迟疑了,正想说些什么,退后几步却感到脚下剧痛。 “嘶!”张戈一个趔趄。 “怎么了?”尹四辉见状有些疑惑的走来,刚一走近,便被张戈一把抓住衣襟。张戈抬起右脚,他的脚底心被一根细长像刀片的东西刺穿了,疼的他冷汗直流。 “你”张戈还未想出个主意,忽然身体一斜,竟被人抱了起来。 “你干嘛!”张戈唬了一跳:“放我下去尹四辉!” “放你下去,你还站得稳?”尹四辉不理怀里的抗议声音,把张戈抱到一旁坐好,这才将张戈的右脚抬起来细细观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捉那个最好看的! 购买v章节不满80%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 管三正在抚摸服务器,  天还蒙蒙亮,张戈早早起床, 去找师兄一起上早课,推开齐子白的房门,却未见到他。便有些纳闷的想:这么早,师兄是去了哪里? 出去院门, 却见大门口站着齐子白,一身青衫, 身姿挺拔,正对着门外说些什么, 张戈走过去, 正好看见他将一封书信递给门外的人。 看见张戈向自己走过来,齐子白微微一笑:“师弟起来的好早。”反手轻轻阖上院门,张戈只来得及看见门外那人的背影。 只不过他此生有了过目不忘之能, 虽然只有背影,却看出刚刚门外之人乃是自家师兄家中向来用于传信的两个小厮之一, 康。 虽然不是很清楚自家师兄的家世,不过这一个月每隔十日,便有专门的小厮花费半日上山来取信, 这般劳顿, 只为了几封家信, 也看的出师兄家中对他寄予的厚望。 却不知道, 师兄为何这么早就让张年来取信, 莫不是他家中有什么变故? 张戈心里有些担忧的,答道:“昨天睡得早,起来也早。”又问:“师兄在这门口做什么?”齐子白不知道张戈有没有看见张年,却也没有隐瞒,只道:“有一封家信让下人带回去。” “那必然是很紧急吧?” “嗯”齐子白有些恍惚的应了一声,看出张戈的担忧,回神笑笑:“也算是解决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齐子白有些喃喃道。 清晨的天有些灰蒙蒙的惨淡,不知为何,张戈竟然从自家师兄口中的这几个字,听出了几分言不由衷的迷茫混沌,只是抬头见齐子白不愿意多谈的模样,他嘴巴张了张,到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才恍然,原来自己不会说话的毛病还是没改。 却不知道为什么,能跟尹四辉浑说那么些,他想。 而今日注定是个热闹的日子。 上完早课,张戈自去完成赵衡蒲布置的任务,齐子白也早早上山去了。 张戈伏在案上练了一会儿字,渐渐就入了神。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窗户“喀拉”一声被风吹开,一阵风迅疾的从窗外刮了进来,吹的宣纸哗哗作响,几欲飞走,他这才反应过来,拿了砚台压住,快步走到窗前关窗。 窗口一看,天竟然不知不觉就黑了,乌压压一片,不知道哪个方向的风胡乱的吹着,一时之间声势骇人,似乎下一刻,便要大雨倾盆。 张戈忍不住嘟囔一声:“这天怎么跟孩儿的脸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住在山上的缘故,昨日还是风和日丽,今天便能大雨倾盆。上午的阳光不一定能维持到下午,山间天气变化不定,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了大气污染的缘故,四时变化便像是孩童的趣味一般,比之城市要更任性了些。 这山中的屋舍人本来就少,雨声风声便盛了。关了窗户,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瓦上,听得过分清楚,叫张戈心烦,再沉浸不了刚才练字的认真中去。这般正烦闷,忽然听见一阵声响从远处渐渐到了自家院门外。 就这一会儿,雨势稍歇,外面的声音便更清楚了些,隐隐张戈还听见墙外青姑的说话声,与自家师父的大嗓门。 这是出了什么事? 张戈疑惑的打开窗户,天色暗淡,只看见院门进来些人,穿着都是偏暗的衣服,雨打在身上便更暗些,一众人似乎是统一的着装,远远看去,那一方世界显得有些暗沉肃穆。 若是来的是师父的客人,断没有这么古怪的。 张戈有些疑惑,便小跑着推开房门,想去看一看。刚走进些,却被青姑瞧见了,赵衡蒲正在和临头一个男子讲话,见青姑拉了拉他,便也看见了张戈,眉头一皱,对青姑说了句什么,青姑便向张戈方向走来。 走近伸手一拦张戈前进的势头,责怪道:“你这娃儿,在屋里好好习字不好么,这么大的雨,出来做什么?“说完一把圈住张戈的胳膊便往来路走。 张戈挣扎了一下,青姑抓的却紧,便知道自己是过不去师父那里了。 回头向那方望过去,见领头和自家师父说话的是个方脸的汉子,似乎察觉到张戈的视线,一偏头,露出一双鹰一般凌厉的眼睛,叫人悚然一惊,还没细看,张戈便被青姑扯走了,不过几十步的路程,那一干人的身影却渐渐氤氲在着雨势中只剩下一点光斑暗影,像是一个禁忌,不容窥视。 “青姑姑,他们是什么人?”张戈问道,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透出几分凄惶。青姑也觉着那些人煞气重,见张牛儿白着一张小脸,以为张戈是被吓到了,心中很是怜惜。 “不过是你师父的一些客人,”她温声道:“倒是有些正事商量”张戈敏锐的察觉出青姑在说“正事”两个字的时候,有些耷拉的眼角一抖,露出一双带着淡淡厌恶的眼睛。 “你这娃儿好好在房中习字念书,你师父说这几日早上不必去找他。”青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他有什么要你学的自会告诉我,我给送早饭的时候再告诉你。” “明天想吃什么?” 张戈知道,这便有几分变相软禁的意思了,只怕是为了让他避开今天来的那些人。只是这是为什么呢? 师父此举应该没有害自己的意思。 也就是说自己和这些人接触可能对自己不利,又或者是有些事情,他们不愿意让自己这个小孩子知道。 张戈一边思索着,一边胡乱回应青姑道:“包子吧”青姑姑便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他却是左耳进右耳出,有些魂不守舍。 第二天,张戈就隐隐知道这些人的来意了,这些人是为了尹四辉来的。 这位让他心烦意乱的尹公子似乎是要走了。 食色,性也。 男子尤甚。 看见傍晚自己窗外那一张熟悉的俊美到天怒人怨的脸,张戈心中如是想。 “好好的门不走,你站在窗户外面看什么?”张戈放下笔,问道。 “窗里看美人,越见风姿。”尹四辉笑的含蓄。 “你这人真是古怪。”张戈眼中显出几分不明的神色,“你真不进来?” 尹四辉笑了笑,一只胳膊搭在了窗柩上。 “牛儿,在下明日就要走了。” “哦。”张戈四下看了看,找到前天放在角落里的一个小板凳,双手一捞,搬到了窗户下面,自己坐上,抬头。 “你要跟我告别啊!” 张戈眼睛眯了眯,弯成个笑模样:“恭喜呀,尹公子,我还以为你要赖在我师父这里不走了。” “在下也是想多留些时日,向赵师探讨学问,可惜身不由己,呜呼奈何。” 至于和师兄的安排,赵衡蒲已在愧疚下将此事忘了大半。 张戈知道自家师父的性子,他绝少欺骗面前这个老人,可张牛儿命数一事,他实在不想再未明情况下冒险,心怀愧疚的点点头:“嗯” 赵之姚在一旁听见,以为赵衡蒲的弟子是真的病了,便自告奋勇道:“六叔,山长他们这会儿怕是在议今日会题,何必去打搅。那边庭院有个专门招待客人的暖屋,不如我让侍者带您的学生过去吧。” 赵衡蒲想了想,点头:“也可。戈儿你一人可行?” “师叔,不如我陪张师弟去吧?” 李执的学生孙傅自从见了张戈的面容,便十分看顾怜惜于他,闻言上前一步提议道。 赵衡蒲想答应,但又有些犹豫,自家徒儿虽然不知道这个流觞会是做什么的,但这些师兄带来的士子,书院士子何其多,今日既能跟来,想必是付出了大心力,每年志在流觞会闯出个名声的不在少数。 张戈虽然不知道赵衡蒲在犹豫什么,可看刚刚关心他的诸位师兄,在赵衡蒲隐约透露想要个人陪他去休息时候,双眼中的犹豫,立刻推拒:“哪里需要麻烦孙师兄,我只是有些头晕,一说话,风吹的喉头发痒,想来到个无风温暖的地方,就好了。师父,您去忙吧,不必担心我,若是一会儿好转,我再来寻您。” 赵衡蒲也不觉得一点冷风就能把自家山里长大的徒儿吹倒了,只怕是昨日自己造的孽。便愧疚的嘱咐他:“若是病情加重,你便遣侍人前来告诉我。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师徒对眼,双双都是满眼愧疚。 赵衡蒲愧疚道:“戈儿,那你去休息会儿吧。” 张戈愧疚答:“是,师父今日,难得来此盛会,我却抱歉,师父。” “无妨,身体要紧,也是为师昨夜偷懒所致。唉我去跟师兄说一声。” 赵之姚听得好笑,看周围的士子也隐隐含笑的模样,插嘴道:“六叔,那我唤侍者过来,领这位师弟去休息了?”他对着远处一位侍者招招手,那人走来,对赵之姚也不陌生,殷勤道:“赵公子,您可有吩咐?” “你带这位公子,去暖屋休息,需得好好服侍。” “是。” 赵之姚吩咐完,带着求表扬的神情看向赵衡蒲道:“六叔,我们多久没见了,您这会儿要去哪儿?不如我跟着您,路上还能聊一聊?” 张戈向师父和师兄们行了个礼,跟着侍者身后走去。孙博看着他背过去的身影,眼露担忧,他是真心想跟着张戈一起去暖屋照顾他,可他看了看周围众师兄弟,拳头握了握,又放下。今日好不容易跟来,家族中也叮嘱他许多,想来大家都是如此,既然如此,又怎能为美色误事。 赵之姚在讨得赵衡蒲的同意后,高兴的跟着众人向会厅那边走去,只是离去时候,他看着孙博连连回头,不知为何,想到适才戴斗篷少年的声音,也忍不住回头。 冬风万物惨颜色,那灰色斗篷少年走在中间,更显得灰扑扑不起眼,人已经走远了,与一般人一样的步伐,却偏偏让他对张戈生出几分好奇,可惜记忆里,只有那被斗篷大半遮住的下巴。 定是六叔的亲传弟子,不然不会如此亲昵,他怎么忘记看清楚那少年的模样了呢? 赵之姚有几分失落。这失落,在小厮倚石回来说起山长身后有一位美少年时,便更加失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 55 章 购买v章节不满80%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 管三正在抚摸服务器,  “主子, 二皇子殿下来了。” “知道了。”元玉仪歪倒在小厮身上, 气喘无力道:“殿下来了,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我”元玉仪深呼了一口气,“我咳咳。” 小厮唬了一跳, 连忙为他拍背:“主子,您能走么?” “嗯已经好多了。”元玉仪瞥了来请张戈的侍者一眼,慢吞吞道:“你且慢慢的, 慢慢的扶我回会厅。” 张戈在屋内听的目瞪口呆, 忍不住抬手想鼓个掌。手一抬, 嘴角一弯,又放下,改为系斗篷。 “张戈公子在吗?”门外的侍者又问了一遍。 “我就是。”张戈掀开门帘。 他望了一眼元玉仪离去的背影, 转头问侍者道:“有什么事吗?” “奴是受应山书院赵师所托, 前来询问您好些了没有, 可能赴会?”侍者道。 张戈掩面咳嗽两声, 站都站不稳, 怏怏道:“只怕是难赴会了,在暖屋坐了片刻, 此时竟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之感。劳你回禀我师, 此刻, 我只怕要先回去了。” 侍者早早被交待过, 闻言便道:“那奴扶您去门口吧,马车都在门口备着。” “多谢。” 流觞会正热闹,水光山色共晴。 元玉仪来到庭院中时,正好见顺着曲水的案几边有辩论的士人说到尽兴处,此时出列立在水边侃侃而谈,周围士子或沉思,或面露反对之意,那地势高些的地方,正好有一阁台,文坛大儒学者,多数在上边,出乎他意料的是,应山书院的山长今年还是没有登台,而是与往常一般,置了案几,与众士子一同顺着曲水而坐。元玉仪若有所思。 梅花照玉壶,他刚走入众人眼底,眼一抬,雪花飞堕,正好落在他脸上,凉凉的。 “元大人,您终于来了。”见他过来,二皇子吩咐太监来迎。元玉仪掩着嘴咳了两声,歪倒在小厮身上,也不理会这蓝袍公公,按着自己的步伐,慢慢走到二皇子身边。 “殿下,您怎么来了?”他道。 “你今日怎么又病成这样,前个张太医不是说你大好了吗?”肖衍阴沉着脸,“太医院如今,尽是些酒囊饭袋你也是,既然身体不好,便不该来这儿。” “是我自个不争气。张太医前个还叮嘱我这样的天别出来。”元玉仪低下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从小便是这样,您忘了?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我父便将我留在家中,连出去透风都不成。我是憋的狠了,这不,明明冷,却还是想来。” 他揣度着肖衍的神色,想着张太医那满头的白发,心下暗叹:“殿下,且饶了我这一回。可千万别叫张太医知道了,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怎么唠叨。” 他难得讨饶说这样的软和话,更是提到从小伴读的情分,肖衍听了,脸色果然就和缓许多。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感叹了一句:“你这个病,也只有张太医看着好了一些。” 元玉仪:“可不是。” 虽然皇室不参与流觞会已成风俗,只是二皇子既然来了,又是如今炽手可热的太子人选,见他看向会中,不乏有想奋力表现自己的士子。肖衍静静看了一会儿,问一旁歪在小厮身上的元玉仪道:“你看今日会中,有哪些可用之才。” “洛阳何家的何橫,苏州的吕子健,都是当世人才,想来殿下心中,早有思虑。” “听闻今日应山书院山长身后,有一士子,才貌绝伦,你可知是什么身份?” 终于问到了。 元玉仪摇摇头:“我刚来不久,便头晕,去暖屋呆着了,虽然听见周围议论,却不曾见过。殿下对他感兴趣?”他往下探头看了看,“那位士子难道没来参加流觞会吗?” 肖衍:“嗯。” “可惜可惜,不能一睹其风采。我倒是知道他一些事情,此人是赵家赵衡蒲的徒弟,赵家那位的事情您想必听过,专收寒门子弟。” 听见寒门子弟四个字,肖衍眉一皱:“也没什么可惜,一个寒门子弟而已。” 说到这里,肖衍看了元玉仪一眼,“你以后,还是少来参加流觞会,开在这样的天气,附庸风雅,无甚用处。” 再无用,为了笼络清学的人,您还不是来了?元玉仪暗想,嘴上应下:“是。” 元玉仪来见二皇子也不过走个过场,咳个几声,就被勒令回去了。回了元府,关好门户,他呼出一口气,捡了圆桌上一盘瓜子磕了起来。磕了一会儿,一个侍女敲门进来,将茶水摆在了圆桌上,倒也不走,而是关好门,坐下来,略带忧虑的看着元玉仪。 “你还有心情吃!”她伸手将盘子拿到一边。 “我就这点爱好,好贞儿,让我再吃几颗。”元玉仪伸手拿盘,被侍女挡下。 “你都不知,我今个有多担心你!听闻二皇子殿下去流觞会的时候,我的心就没停过颤。” 元玉仪一愣,握住侍女的手,柔声道:“不是跟你说了么,他如今,盯着皇位,不会把我怎么样。” “怎能不怕!”侍女站起来,有些激动,“早几年还好,这几年!这几年他看你的目光叫我日日胆战心惊!十多年了,我诈死,你装病,这样的日子,我们还要过多久?!”侍女说到这里,扑到元玉仪身上哭了起来,“玉郎,不能叫他坐上那个位置,他要是坐上了,你跟我,就完了!” 元玉仪面容有一瞬间的痛苦,很快平复下来,柔声安慰她道:“他坐不了。含贞,别怕,你放心。” 侍女不相信,双眸含泪道:“可外面传的这样厉害,今年治灾的事情,他又处理的好,不是说,陛下还奖赏他了吗?” 元玉仪吻上她的眼睛,轻声道:“爬的高,跌的重。你且看着” 雪舞郊衢,重叠高低,不一会儿就在屋檐街道上铺上薄薄一层,马车轱辘的轴痕压过,咔吱作响。路过皇宫门口时,车夫知道张戈刚来镐京,便提醒了张戈一声。张戈掀开车帘看过去。 宫门人寂寂,雪若万点华星续续飘在屋脊,风呼啸着吹在他脸上,竟叫他有些睁不开眼。 外头车夫抱怨了一句:“这雪怎么又下的这么大了。” 想是因着大雪,车夫不再迟疑,一扬马鞭,往书院赶,张戈再看宫门,便越来越模糊了。只有那暗沉华美的宫宇所带来的莫名压抑感,在他心底隐约留了个痕迹。 宏章三十六年,一月初六。 举办流觞会的庭院,从来便由上京各个世家共同拥有,轮到哪家,自去布置便是,今年恰好轮到赵家。赵家乃上京三大世家之一,民间曾有俗语唱“千花锦缎,万金玉带,酒醒爱击珊瑚株”说的便是赵家当代家主,赵衡葆。 流觞会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映日疏林啼暮鸦,气温骤降,这样的日子,竟还有乌鸦凄凄的叫声,竟叫人心下有些不安起来。 曲水对面灯笼已经挂起,冬日夜黑的早,众人即将散去,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先是有侍者匆匆忙忙跑到赵之姚耳边说了什么。赵之姚闻言一惊,不敢耽搁,连忙去阁台上寻自家叔父。 流觞会所开庭院花墙处,适才被发现死了一个人,就在竹林深处。 巡视的侍者看其人衣着华贵,腰间玉佩在暗沉处亦是华光流转,知其名贵非凡,不敢耽搁,立刻上报。因二皇子在,赵家不敢隐瞒,请肖衍做主。 谁知将那尸身捞出,放在地上时,却见二皇子不禁悲痛出声。 “七弟?!” 一双眼晦暗深沉。 张老汉刹时一惊! 待两人走的远了,才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心想:乖乖,那两人是人是鬼,抑或是神仙! 夜风渐起,汗湿透了衣衫,看树影摇曳,又想起那传下来的山鬼一说,魍魉鬼魅最是惑人心弦,却又叫人晓得厉害不敢轻易接近。 因为张戈的脚伤了,两人便想着早些回去。 张戈怕山林中细菌病毒只怕也多,那石头也不知道干不干净,若是不小心得了破伤风,只怕小命要交代了,他这般想,却是彻底将来走张牛儿命数一事忘了干净。 尹四辉也是有所忧虑,这小儿就他这几日观察看,时不时便虚软无力,甚至自己还见过他晕倒,想必身体孱弱。 他这样一想,对未能照顾好这小儿一事,倒是隐隐有些歉疚。 当下便加紧赶路回去,烤鱼一事也就作罢。张戈脚伤不便,尹四辉便直接将他背在了背上,又让张戈背好背篓(张戈舍不得辛苦抓的鱼便带着了),往回赶。 这般三叠,远远看去自然吓人,也无怪张老汉躲避。 而张戈自被尹四辉用脸擦拭了水痕回神后,内心暴躁慌乱无比。内心一团乱麻,外在表现就是一开始沉默不语,之后在尹四辉背上左扭右蹬。 “你这小儿的心思真是难懂。”尹四辉哀叹一声,也懒得哄他乖乖趴在他背上了,只道真是小孩脾气。反手“啪!啪!”两声拍在张戈屁股上道:“你若是再不安静,小心屁股开花。” 尹四辉纯粹是不耐烦了,便拿对付一般小孩的法子威胁道,心里却没想着别的什么。 张戈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屁股开花? 是他想的那个屁股开花吗?这叫弯男如何自处! 虽然看这姓尹的平日说话做事便透出个花花公子的风流意味,跟他说话也是暧昧不明,可到底有所收敛。 现下深山老林,僻静无人,他又脚伤难逃,所以这人色无忌惮,准备对他下手了吗?! “怎么?终于肯老实了?” 尹四辉笑道,嘴角的弧度还没弯出个邪魅的模样,就在下一刻被张戈勒成了苦瓜相,尹四辉呼吸一窒,停下步伐,艰难的挤出一句话:“牛儿咳,这是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慎选之 购买v章节不满80%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 管三正在抚摸服务器,  “六弟~今日的宴会可是二哥他特地为你而开, 怎么闷闷不乐的躲在这里?”一抹朱袖拂过四皇子的案几前,为他斟了一满杯酒。 肖嵘接过酒杯, 叹了口气:“唉灿哥, 你怎么还有心情喝酒!” “有啊,怎么没有。”肖灿懒洋洋的在他一旁坐下,笙歌曲笛中,他托腮看席中舞女踏着节拍将手中的水袖甩起, 好似波浪在空中, 转身又轻巧接住,回首笑靥如花。 “及时行乐嘛。”他拿起酒杯,碰了碰肖嵘的杯沿。 肖嵘仔细看了看四哥的面容,终于信了他这个四哥,对皇位, 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念及儿时在明妃宫中一起玩乐的日子,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了几分愤懑, 忍不住嘲讽他道:“灿哥, 只要有美人, 美酒,你是不是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都心甘情愿?” 肖灿微微一笑, 余光见肖衍不再看向这边, 也不答肖嵘的话, 而是扶着案几带着几分醉态的站了起来,慢慢走到舞池中去了。 四周的官员士绅被他的举动吸引,不时看过来。 肖灿歪歪扭扭的走着,忽然打了个趔趄,猛地拉住一个美人的水袖,这才站直,华服美姿容的贵公子露出这般窘态,也不慌张,嘴角挂着一抹笑,干脆将这美人的水袖一点点收拢到怀里。因他俊美过人,如此轻薄的行为做出来,倒不叫人觉得猥琐有失礼仪,反而因其仪态风流,叫人有些脸红心跳。 二皇子肖衍在见肖灿将水袖一拽,那美人脸颊绯红的跌入他怀中之时,忍不住哈哈大笑向着左右道:“我这个四弟啊,真可谓是整个上京一等一的风流人物。” 周围的官员士绅围着他连连附和。 “殿下说的是” “殿下说的是。四殿下风光霁月,我等实在是望尘莫及啊。” “望尘莫及这话有趣,怎么说?” 那官员本只是附和一句,未料二皇子竟问他为什么,他倒也灵醒,不说这不是您刚刚说的么,而是带着几分尴尬道:“四殿下的风流韵事,整个上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二皇子眼中透出几分满意,嘴上却道:“四弟醉心歌舞,偶有放荡之处,世人不知他,我却知四弟实是真性情。” “殿下说的是” 这边正说着,却见四皇子一把将跌入怀中的美人打横抱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回头向二皇子喊道:“二哥,屋里实在闷热,天色也不早了,弟弟呆不住了,先行一步。” “哈哈哈,你小子,今日可是来陪六弟的,你见了美人,兄弟也不顾了。”肖衍笑声洪亮,别有深意的向肖嵘看了一眼,道:“你能不能走,问我没用,得问六弟!” 肖嵘已经被肖灿提醒过一次,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恭敬道:“二哥的意思,就是弟弟的意思。” “你们呀!”二皇子摇摇头,“自家兄弟,何必如此生疏。那四弟,你回去吧,我看你也确实醉的厉害了。” 其实在场的人都看得出,四皇子并非醉而离席,只怕大半是“急色”。 但二皇子要给自家弟弟留面子,今晚后,传出去的,也只是四皇子醉了先行离席,而非美色之故。 只是这些话,也就骗骗上京的百姓,该知道的,需要知道的人,依旧会知道,今夜的四皇子殿下,是如何流连美色。 肖灿笑着告辞,用力抱紧了怀里的美人。 “殿下~”美人柔柔的将胳膊环绕在他脖子上,轻轻埋头在肖灿的胸膛,绸缎贴在脸上,她轻轻嗅了嗅,眼波缠绵。 回到马车上,肖灿将美人放下,吩咐车夫回去。美人心中有几分遗憾,但既然上了马车,她便立刻与肖灿拉开了距离,利落的在马车一边跪了下来。 “东西拿到了吗?”肖灿掀开车窗看了一眼,淡淡问道。 “是。” “李长衡还有几日到京?” “距消息传来,还有三日。殿下,这一路,为了保护他,已经损失了十几个好手。” “都匀怎么说?” “杀手一共来自三方,您让我注意的两家都有参与。还有一方” 肖灿皱眉。 “谁?” “是七殿下。”美人轻声回道。 肖灿闻言,眸光微动。 美人迅速的,怔怔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长长的睫毛一眨,就在脸颊打出一片阴影。 她将头紧紧的低着,心中有些微的胆怯。 自从那一年,殿下死里逃生回京后,在外人面前就越来越行事放荡了,就连她,便是知道殿下的性子,可见着在外的殿下戴着华美,温柔,迷惑人心面具的殿下。 她总是不禁在心中温柔的叹息:殿下呀,殿下。若得您真心以待,宁姬死又何惧呢? 自她为面前这个人判出师门的那天起,就已经下定决心。 张戈是被自家师父的呼噜声震醒的。 一睁眼,看着裹着被子睡在地上的自己,和盖了一床新被子躺在床上的师父,他颇有些无奈。 定是回来晚了,懒得收拾,便跑他这里来睡。 早几年,赵衡蒲的睡相其实很好,毕竟是读书人。只他年龄大了,这几年,越发显出老态。 呼噜声便是一种征兆。 张戈轻手轻脚的揭开被子,抖了抖,将被子放到了床上,给自家师父又添了一层。然后在屏风处拿下外衣,推开门走了出去。 天色朦胧,清晨的雾气弥漫。 张戈没想到自己一觉从昨日下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夜好眠,倒是神清气爽。 雪已经停了,院子里有个铜色的大水缸,此时缸中的水已全部冻住,张戈路过时候瞥了一眼,那冰甚至能照出张戈模糊的脸。 他没找到梳子,这一头乱糟糟的长发不知如何是好,出院门前想了想,回屋取了一根麻绳,将头发绑了起来才出去觅食。刚出回廊,就见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提着两个食盒迎面走来。 见到他,停住了脚步,瞪大了眼睛。 张戈向前一步:“这位小兄弟,请问书院吃饭的地方在何处?” “吃饭吃饭?哦!前面左拐,过了书阁,荷花池那边便是。” “多谢。”张戈谢过他,向前走去。 “等等!您您可是赵师叔的弟子张戈,张公子?”这小厮愣愣的见张戈要走,紧忙问道。 “你,认得我?” “不认得但听得,赵师兄说西间最好看的公子,便是您。” 这小厮抠抠脸,笑道:“想来,也没有别人。您既是张公子,便不用去食堂了。小的是丁棋,日后三餐,都由我给您送来。不知道您原来起来这么早可是小的来迟了?真对不住!” 张戈一拍额头,忽然想起昨天赵季英给他说过这个事。他当时还想,这里招待的真是周全。 既然不用去厨房什么地方找吃的,又正好和送饭的人遇上,张戈按按干瘪的胃,将搭在食盒上,笑道:“不晚不晚,是我今日起来太早了些。” “麻烦你了,要不食盒你直接给我,我自己拿回去就行。”说完,张戈笑着将食盒从丁棋手中接了过去。 “额”丁棋冷不丁被张戈拿过了食盒,犹豫了一秒,问道:“那您还需要什么吗?” “对了,能否给在下一把梳子?”张戈指指头发,“出来的匆忙,衣饰不整,见笑了。” 丁棋摇摇头道:“怎么会笑呢,公子如此风貌。我还以为公子是赶最近的流行,特意绑成这样呢!” “公子不如就这样,何必梳理的那么整齐。赵夫子便常年不梳头,就这样扎着,何等不羁。公子既然来了,何不入乡随俗,也赶一回我们这里的风俗!” 张戈:“” 这里的人又不准剪头发,每年只有特定的节日才能减去一点,这一大把头发,不梳理,打结还得了?! 这个风俗,他敬谢不敏。 张戈沉思着看向窗外,屋内炭火足,他怕二氧化碳中毒,便总是将窗户留着点缝隙,冷风吹进来,也叫人清醒许多。 不曾下山,就不知道民生艰难若此。 他想的入神,手里的毛笔忍不住一转。 “啪!” 陶姮攀着窗,贪恋的看着屋内,这一滴甩来的墨水透过窗户的缝隙,正好落在她脖子上,这叫她尖叫一声,还以为是被张戈发现了,连忙从窗户底下站了起来。然后愣住转身,脸红的朝屋子里望去。 张戈一脸卧槽的看着窗外,与她四目相对。 他就是忘记毛笔上有墨水,习惯性的转了一下,居然还能甩出个小姑娘来。 “姑娘你是?” 陶姮呆呆望着张戈的脸,适才只是偷看,这会儿虽然羞窘,却能直视张戈,不知为何,竟叫她尴尬之余,有了一丝窃喜。 “我,我是厨娘的女儿”她结巴道:“我,我听说西间来了位新客人!我娘就叫我来问问,公子公子你,晚上想吃什么?” “这样啊。”张戈抽搐了一下脸皮,“在下并不挑食,大家吃什么,给我上什么即可。” “都吃吗?”陶姮瞪大了眼睛,“姜葱蒜,香菜韭菜,还有羊肉,你都吃吗?” 她的问的有趣,张戈忍不住笑道:“都吃。” “我都不吃的!只能接受放点小葱。”陶姮眼巴巴的看着他的笑脸,忽然用手捂住脖子上那点墨痕,埋下头,嘴巴抿出一抹笑。 “那你,很好养活啊。” 怎么吃这些东西,就是好养活?难道是他在山里呆久了,怎么一点听不懂这个小姑娘的意思。还有张戈的目光落在陶姮衣袖精致的刺绣上,哪个厨娘会有能穿红锦缎的女儿。 他也不揭穿她,只是提醒道:“姑娘既然问好了,可否让在下独处片刻?” “屋子里多闷,要不我带你出去逛逛吧?” 陶姮舍不得走,她看了看面前与她身高齐平的窗口,忽然跑开,绕到张戈门前,双手一用力,一把将他的门推开了。 “我以前没有在这里见过你,也没有听说过你!你长的这么好看,一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她的眼睛闪闪发亮,“除非你不是上京人。” “我们上京很漂亮的,你跟我出去逛逛吧!” 张戈没料到她竟大胆到来推男人的门,惊诧之下,沉默了好几秒,才道:“姑娘姑娘你厨房不忙吗?” “不忙。” “多谢姑娘好意,只是山长特意嘱咐我潜心向学,少出去玩乐,我又怎好违背” “啊!”陶姮知道山长在学院的地位,也不敢再勉强,“那那你能不能到学院里转一转?” “晚间家师要检查在下的功课”张戈委婉拒绝,“来日方长,多谢姑娘的好意。今日,我还是不去了。” “可你今天不出来陪陪我,我就真的是来日方长了。”陶姮低下头,闷闷道:“我要下个月才能见到你呢。” 张戈:“” 他艰难的又提醒了一遍这姑娘:“姑娘,你就在厨房,总有相见时的。” “哎呀!你还看不出我不是厨娘的女儿吗?” 张戈:“”能按套路来吗? “我父亲是昭武将军,我今天是跟着哥哥偷溜进书院的。” 张戈:“”他并不想知道这些。 “没想到能见到你,刚刚你从回廊那边走,我都看呆了,回神时候就躲在你的窗户下了!”陶姮指了指那扇明亮的窗,外面雪花依旧簌簌而下,她搓了搓手指,将手往袖子里拢拢,娇娇的埋怨:“外面好冷哩,我躲了好久了。” 张戈看她半被雪打湿的乌发,忽然有些不知如何回应。 “你怎么不说话?” “天这样冷,姑娘,早点回家吧。” 张戈:“在下,下个月也在这里。” “你是来求学的吗?” “嗯。” “你该不会是来参加春闱的吧?” 张戈:“” 陶姮看张戈的表情,眨巴了一下眼睛:“你的学问一定很好。” “哪里” “学问好真是太好了!往日她们这样做,我还看不上,我得跟昭儿她们道歉。”陶姮喃喃自语道,“等明年,我让我爹,也把你捉回去。” “什么?”张戈没听清。 “我说” 陶姮轻轻道:“等明年,榜下捉婿。” 说到婿字,她联想翩翩,羞的甚至都不敢看张戈,转身猛地跑掉了。 张戈上前赶了两步,想问问这个小姑娘说的什么意思。只是那粉色衣衫的身影,已经在漫天的雪中,越跑越远,绕过墙,就消失了踪影。唯有擦过的枝桠,抖落一地散雪提醒着有人经过。 所有的喧嚣都被雪掩埋。 张戈嘀咕一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把门关上,将这小姑娘的事抛到了脑后。 他揉揉头。昨晚才到镐京,一大早又被拉来拜访山长,一身被颠簸的快散架的骨头还没有在旅途中缓过来。当下,便想去床上躺一会儿。因怕又有人躲在一旁,张戈还特地走到窗户边探头看了看,见没人,这才放心,将门关好,脱了鞋上床一趟,拉过被子往身上一盖,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 师父说他去拜访好友,也不知道何时回来。 张戈侧了个身,迷迷糊糊的想。 应天书院书阁门口,陶定邦焦急的等在屋檐下,远远看见妹妹跑来的身影,连忙迎了上去,呵斥道:“你跑哪里去了?” “大哥!我跟你说,我今天在书院见到一个特别好看的人学问也好,我想” “你可不要跟我说你向他求学才耽搁了,我还不知道你?你看看!看看现在什么时辰,娘这会儿必然知道今天我带你出来,你就贫吧!事情都是我担着。” “大哥,我知道你最好了。”陶姮见状,不在说张戈的事情,一把挽住自家大哥的胳膊,撒娇道:“那我们骑马回去吧,别坐车了,这样说不定来得及在娘发现前赶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第 57 章 购买v章节不满80%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 管三正在抚摸服务器, 单明月之所以想到让张牛儿拜此人为师, 完全是机缘巧合。她一开始只是让下人去留意一些学识还不错,又不会在淳安县久留的教书先生。谁知道打听到的人都不如心意。 学识不好, 自家相公会识破。学识好些的, 又大多在淳安县内久留。 一日,单明月的手帕交却无意提起一人,正是这位赵先生。单明月的手帕交乃是临县的大户人家出身,听说单明月在寻好先生, 便当个奇闻说个单明月听。 “这个老先生据说大有来头, 什么来头我倒是不晓得,只说是帝京那边来的。一年前他在我们那边收了几个徒弟,说来有趣,他收徒弟不要世家子弟,只在那寒门农户里去找, 而且还要他们随他去深山里住着。” “若是教得好也就罢了笑人的是,据此次回来的那几个学生道,此人却是个不会教人, 生着一张凶脸, 只知道让他们多看书。这样一来纷纷那些送孩子去的人家不肯了, 便把学生都接了回去。” 单明月一听,深深觉得自己这个手帕交简直是典型古代版的“中国八卦好闺蜜”, 贴心为她着想。心动不如行动, 立刻就着手准备让张牛儿跟着此人去那深山好好深造, 不学到一举过了童试的程度,不要回来。 这边赵衡蒲也深深受到了打击。 在天生长得凶,孰之过也?! 那些小屁孩都不是认真跟老朽学习! 坚持深山读书法一百年不动摇等诸多观点后 后来在再不找个学生自己就快穷死了的纠结中,赵老先生决定不管怎么样,先随便找个学生教着吧。 当然束脩是万万不可少的。 而且这一次要说好,不能不学了就硬把原来交给他的束脩又抢回去。 于是,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张牛儿顺利拜师了。张戈在猛一见到自家师傅那张能吓哭三岁小孩的凶脸时,还以为自己的二伯把自己卖给了人贩子或者强盗。 但是马上想到,这是不可能的。 二伯自己都亲自与这人交谈确认学识渊博才带自己来的,怎么可能不靠谱,最重要的是命运必然会让张牛儿中榜眼的。纵然有过目不忘的才能,老师也不可能太差劲。 以貌取人可不对! 于是淡定的行了拜师礼。 可惜张戈还是小瞧了古人的智慧。单明月表示,要让自家夫君打听道的全是假消息简直不要太简单,因为财政大权在她手上! 拜师的那个下午,二伯母就贴心的给赵老先生送来了张戈的全部用品,厚厚的束脩(对他而言)和希望自家侄儿一心向学,苦读几年再回来应考的深切愿望,外加一辆牛车与车夫专门送他们去赵老先生心仪的深山中去。 赵衡蒲被这样殷切贴心的待遇深深感动了,暗暗想这一户人家这样信任自己,哪怕张牛儿是个不堪造就的庸才,自己也要尽心教导。 这边张戈不得不感慨命运弄人,自己在淳安县屁股都没坐热,就又要转移阵地了。 且不说离别的依依叮嘱杂七杂八。只说牛车一路行进,坐在车上的赵衡蒲和张戈已经互相枯坐了半天。赵衡蒲由于自己上次的经验,怕一开口把这娃儿吓哭了,便默默不语,倔着一脸凶相,瞪眼看外面的风景,实则小心打量这个新弟子。 他早年也学过一些相面之术,虽不以此为收徒的条件,每每收个弟子却也忍不住要观上一观。 赵衡蒲看这张牛儿绷着脸,低着头,似乎快要睡着的样子,可牛车每有颠簸,却又能及时用手扶住不让自己颠倒,便知道这小儿是个能藏住心思的人。 读书的天分自然不以面相论。 这时候张牛儿似乎感到赵衡蒲正在看他,有些疑惑的抬头,一双斜飞的眉下半合的眼脸睁开,眉眼清晰的显露人前。 刹那间,赵衡蒲感到一阵心悸! 这是什么面相!? 虽然还未长开,观不真切。却确确实实乃“文正极”之相。古人常流传某某道士判定某人人乃是文曲星下凡,其实这些判定也是有依据的。 赵衡蒲有些激动的抓住张牛儿的胳膊道:“你你可是有过目不忘之能?” 张戈被这老人猛的动作吓了一跳,眉头不自觉一跳,为什么长辈们都爱用或激动或高兴的语气抓他的肩膀说话! 看不出他张牛儿的身体十分瘦弱吗?! 忍住肩膀的疼痛,张戈拍拍自家师父的抓住自己手回道:“师父,可否先放开弟子?” “到底有没有?”赵衡蒲激动的往前凑了凑,瞪着一双牛眼又问了一遍。 “大概有吧?” “好!”赵衡蒲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老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好孩子,你日后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入了山里,我便倾囊相授将毕生才学都交给你!” “师弟啊师弟,这一次我怎会不赢你!哈哈哈哈哈!”笑声如雷鸣般在狭窄的车内回荡。 张戈揉了揉肩,牛车里就这么点地方,不然他还真想坐的离这老人家远一点。 关门弟子什么的,听起来不光中二而且好武侠的感觉一 一。 这是张牛儿的命数,他张戈既然占了,自然要顺着历史走一遭。只是一开始二伯只告诉自己此人是个帝京来的学识渊博之人,听其刚才所言,难道还有什么背景不成? 也是,若是真无一点背景,一个寒门子弟要想夺得榜眼,若非当真文采斐然名动四方,多少也该有些背景才是。 张戈虽然看上去冷静,心里却已经是挠心挠肺的想探听一番,可话到了嘴巴,抿了抿唇,又抿了抿。 只挤出个:“师父,你小点声。” “?“赵衡蒲一愣。笑眯眯的望向自家好徒儿:“怎么了?” “有点烦。” 这时候“磕蹬”一声,牛车停了下来。不一会儿,车夫小心地掀开帘子道:“少少爷。” “到了?”张戈问。 车夫有些踟蹰:“不是,是前面岔路草丛里好像倒着一个人。” 倒着一个人? 张戈和自家师父对视一眼,下了车。 可不,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半身的血,衣料华贵不凡。 张戈想了想,伸出手想将少年翻过来,刚碰到少年的身体,却猛地又地上的人被擒住了胳膊,这次被抓的力度极大,张戈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发出“嘶”的一声,看向地上的少年。 正巧与少年的眼对上。 那是一双危险的眼睛,而且你知道眼睛的主人对你充满了防备。 发丝凌乱的凝结在少年的脸上,只露出这双眼睛,而这双眼让张戈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仰头看过的第一个夜空,看上去平静,实际上清冷,带着俯瞰众生的高高在上。 张戈一下子就厌恶上了这个眼神。 连带着,这个躺在地上的人。 这哪儿? 再低头,看看自己脚边被子上趴着呼呼大睡的少年。 这谁? 新来照顾他的小厮? 张戈轻轻抽出被子下被压住的小腿,拿过一边的靴子穿好,下床,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肚子自他醒来,便不甘寂寞的轰鸣着,张戈拿了一旁屏风上的披风,见不是自己的那件,皱了皱眉,但还是披上了,推开门,冷风吹的他打了个喷嚏。 顺着清晨的饭香,张戈踱着步子,自发探索出了厨房的位置。 次此间院落不大,闻着药香,他估摸着是师父将他送入了药馆,只是纳闷,怎么不把他直接接回书院?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是撞到头,只怕也不敢随意挪动他。 春大娘正在指挥小丫头烧火,厨房一向是起的最早的,早早准备好整个医馆的饭食,因着近日住进了贵人,她们便起来的更早了。屉笼里的饼已蒸好,一时葱油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因着天冷,热气腾腾一片。她在灶上揭开盖,闻了闻锅里的粥,自己就先被香的咽了口唾沫。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门外有人道:“这位大娘”她抬头,热气弥漫的白茫茫一片,一个身影穿过热气走近。 来人见了她,有些羞涩道:“这位大娘,我饿的厉害,能不能给我点吃的垫垫肚子,晚点我把钱给您送来。” 就像是配合着张戈的话,他的肚子也积极的咕噜了老大两声。 “我滴个乖乖”春大娘看着面前少年苍白的脸就心疼,更不用说这肚子饿的声音了,忙打开笼用筷子夹出两个大花卷到碗里,先递给张戈催促一句“快进来吃。”然后拿了碗,给他添了一大碗热粥,再从一旁瓮里挖出一大块肉酱盖上去。 “饿了吧,快吃快吃。” 张戈谢着接过,走进厨房,对着呆滞看他的两个丫头笑了笑,坐在空着的板凳上,低头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春大娘看的直喊“慢点吃慢点吃!没人抢!” “可怜见的,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大娘,今个是什么时日?”张戈吃完一个花卷,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今个是一月初十。” “一月初十?”张戈一愣,那岂不是距离流觞会,已经过去了四天。他晕了这么久? 按了按头顶的包,张戈感到有些不可置信。昏迷这么久,他居然没死,今个醒来还精神这么好。胃口也好张戈看了看手里的热粥,一口干了。吃完,腼腆的对着春大娘又要了一碗。 最后,春大娘看不下去了,拦住张戈道:“不能再吃了,你得歇一歇,不然这么吃,可把肚子撑坏。”说到这里,春大娘笑他:“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这俊生,这么个模样,吃起来倒是和我孙儿一样,怪生猛的。” “大娘,这里是医馆?” “不然呢。俊生你都进来了,还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么?你面色这么苍白。”春大娘拍拍张戈的背,担忧道,“身板又弱,这么冷的天,可要注意!” “我们家的张大夫,医术极好,你既然来了,可要好好看看。” 张戈笑笑,摸了摸头道:“我想,我大概是看过了,您瞧我这头。我初六时候好像撞了头,今个刚醒。” “您家大夫确实厉害。虽然醒来没多久,但我头也不怎么疼,胃口也好。” “啊呀!”春大娘吃了一惊,“你就是那位窦公子送来的病人啊。” “窦公子?”张戈疑惑。 “俊生,你是犯了什么事?前个还有人来抓你呢。只是你一直昏睡着,那窦公子护着就没让人抓你。” 张戈懵。 窦公子?抓他?犯事?这位大娘莫不是认错了人。 “不是”张戈正想细问,忽然一帮人呼啦啦跟着一个少年向厨房跑来了。这少年跑的急,冷风吹的他面色发红,仔细一看又像是什么压出来的痕迹,在身后人胆战心惊的目光中,少年踩在台阶上,脚下一滑,“砰”的摔倒在地,四仰八叉。 刹那间的事情。 张戈连忙放下碗,走过去扶这少年,却见这少年看着他伸出的手憨憨傻笑,半天不搭手,仰倒的冰面光滑可鉴。 张戈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收回来。 这个人怎么傻不愣登的? “我的公子爷,您快起来,摔的疼不疼?”“公子爷,您没事吧?” 还没等张戈考虑好,跟着这窦敖的下人已经赶了过来,扶的扶,拍的拍,各个心疼的模样像摔的不是窦敖而是他们自个老爹一般。当一个下人跪下殷勤的拿袖子擦窦敖的靴子时,张戈默默后退了一步。 好大的排场 这浑身上下都写着“麻烦”的少年,张戈准备开溜。然而开溜不成,窦敖见面前的美男子收回手,立刻脚一踹,将身边的仆人踹开些,兴冲冲的走到张戈面前道: “张公子,我是” 张戈的那句“小心”还没出口,就见这少年这兴冲冲的脚步又踩到了一块冰面上,这次头朝下,“砰”的一声,张戈看着都替他感到疼。 窦敖倔强的抬头:“我我是窦敖。”鼻子一热,热气腾腾的鼻血,顺着他张开的嘴巴,奔涌而下。 “幸会!” 张戈:“幸会。” 这个人的衣着好像有点眼熟,好像是他醒来时候趴在他床脚被子上那个。姓窦,难道真的认识? “这位,窦公子?我们可认识?”张戈问道,想了想,还是蹲下来扶了一把这少年。 “认识!认识!我”窦敖想说你的马车和我撞了,还好他理智回笼,话锋一转道:“公子你家的车夫实在是个好人,那日拐角处差点撞上,为了我的性命,及时勒马,没想到马车就翻了,害的公子你撞了头,实在是让我愧疚不已。便带公子你来医馆看病。” “原来如此。”张戈恍然大悟。 窦敖点头:“是这样的。” “适才听说有人来抓在下,被窦公子你拦住了,在在下昏迷期间,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窦敖洒脱一笑:“无事,小爷我不,我已经帮公子你把京兆尹那些饭桶都赶走了。如今公子的嫌疑已经洗清,更无须再担忧。” “多谢,不过在下还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在下自问,没有做什么违法犯忌之事。不知为何京兆尹会来抓在下呢?” “那日的确凶险,幸亏我及时拦住,不然那些役者动了公子你的脑袋出大事了怎么办?对了,公子你今早起来怎么不喊醒我,你吃了吗?这里的早饭多简陋。张公子你身体好些了吗?不知你几年生,我可否冒昧称呼一句张弟?” “” 张戈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少年,这个人怎么这么殷勤?他只是想了解一下昏迷期间出了什么事情,诧异居然有京兆尹的人来抓他,可这窦敖却好像一直喋喋不休的在夸耀他自己的功劳? “在下宏章十七年生。” “啊!”窦敖露出几分不情愿的神色,“那就是张兄了。” “窦公子唤在下张戈便可。”张戈拉开距离,“对了,窦公子,在下昏迷的这几天,不知道我师父可有来过?” “你师父应山书院的山长吗?”窦敖想了想,拿过一旁下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鼻子,擦完往下人怀里一扔,问一旁的钱甲道:“来过吗?” 钱甲此人,乃窦敖身边头号狗腿,闻言连连点头,小声道:“来过,但您没让见,给赶走了。” “嗯,来过。”窦敖得到答复,笑着对张戈道。 张戈看窦敖堂而皇之的样子,眼睛微眯。在他面前,那小厮回答的再小声,他也听得见。这窦公子不太对劲。 “窦公子,多谢你这几日的照顾,不知道在下的斗篷在哪里?我已经出来书院这许久,想回书院去了。”张戈拍了拍身上这件斗篷,“出来太冷,这件衣服是我在屏风上取得,本想着等吃完饭便归还。此刻,便物归原主吧。” 窦敖向前一步:“张戈,你便穿着吧。你那斗篷太丑我给扔了!” 少年的脸上露出一抹桀骜,注视张戈的目光热切而势在必得。 他道:“至于回书院,我看不回也罢。” “” 张戈垂眸,问道:“窦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说你是来上京准备春闱的?推举函,我窦家家学也有师长可写张戈,你不如直接去做我家,做我家的客卿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榜眼 购买v章节不满80%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管三正在抚摸服务器,   至于和师兄的安排, 赵衡蒲已在愧疚下将此事忘了大半。 张戈知道自家师父的性子, 他绝少欺骗面前这个老人, 可张牛儿命数一事,他实在不想再未明情况下冒险, 心怀愧疚的点点头:“嗯” 赵之姚在一旁听见,以为赵衡蒲的弟子是真的病了,便自告奋勇道:“六叔, 山长他们这会儿怕是在议今日会题,何必去打搅。那边庭院有个专门招待客人的暖屋, 不如我让侍者带您的学生过去吧。” 赵衡蒲想了想, 点头:“也可。戈儿你一人可行?” “师叔,不如我陪张师弟去吧?” 李执的学生孙傅自从见了张戈的面容,便十分看顾怜惜于他, 闻言上前一步提议道。 赵衡蒲想答应,但又有些犹豫, 自家徒儿虽然不知道这个流觞会是做什么的, 但这些师兄带来的士子,书院士子何其多, 今日既能跟来,想必是付出了大心力, 每年志在流觞会闯出个名声的不在少数。 张戈虽然不知道赵衡蒲在犹豫什么, 可看刚刚关心他的诸位师兄, 在赵衡蒲隐约透露想要个人陪他去休息时候,双眼中的犹豫,立刻推拒:“哪里需要麻烦孙师兄,我只是有些头晕,一说话,风吹的喉头发痒,想来到个无风温暖的地方,就好了。师父,您去忙吧,不必担心我,若是一会儿好转,我再来寻您。” 赵衡蒲也不觉得一点冷风就能把自家山里长大的徒儿吹倒了,只怕是昨日自己造的孽。便愧疚的嘱咐他:“若是病情加重,你便遣侍人前来告诉我。我安排人送你回去。” 师徒对眼,双双都是满眼愧疚。 赵衡蒲愧疚道:“戈儿,那你去休息会儿吧。” 张戈愧疚答:“是,师父今日,难得来此盛会,我却抱歉,师父。” “无妨,身体要紧,也是为师昨夜偷懒所致。唉我去跟师兄说一声。” 赵之姚听得好笑,看周围的士子也隐隐含笑的模样,插嘴道:“六叔,那我唤侍者过来,领这位师弟去休息了?”他对着远处一位侍者招招手,那人走来,对赵之姚也不陌生,殷勤道:“赵公子,您可有吩咐?” “你带这位公子,去暖屋休息,需得好好服侍。” “是。” 赵之姚吩咐完,带着求表扬的神情看向赵衡蒲道:“六叔,我们多久没见了,您这会儿要去哪儿?不如我跟着您,路上还能聊一聊?” 张戈向师父和师兄们行了个礼,跟着侍者身后走去。孙博看着他背过去的身影,眼露担忧,他是真心想跟着张戈一起去暖屋照顾他,可他看了看周围众师兄弟,拳头握了握,又放下。今日好不容易跟来,家族中也叮嘱他许多,想来大家都是如此,既然如此,又怎能为美色误事。 赵之姚在讨得赵衡蒲的同意后,高兴的跟着众人向会厅那边走去,只是离去时候,他看着孙博连连回头,不知为何,想到适才戴斗篷少年的声音,也忍不住回头。 冬风万物惨颜色,那灰色斗篷少年走在中间,更显得灰扑扑不起眼,人已经走远了,与一般人一样的步伐,却偏偏让他对张戈生出几分好奇,可惜记忆里,只有那被斗篷大半遮住的下巴。 定是六叔的亲传弟子,不然不会如此亲昵,他怎么忘记看清楚那少年的模样了呢? 赵之姚有几分失落。这失落,在小厮倚石回来说起山长身后有一位美少年时,便更加失落了。 “少爷,外面都在讨论呢!今日跟在应山书院山长身后跟来的一众士子中,有一位少年,生的极美。”倚石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那风度,那人品,那眼睛鼻子嘴,小的都看呆了!可惜他后来将斗篷的帽子戴了起来,闷头走路,这会儿不知道去哪里了。” 倚石有些闷闷:“今日穿灰斗篷的人,也太多了些!” 赵之姚便直觉那少年,应该指的是刚刚他见过的生病少年。此时,赵衡蒲已经入了会厅中去了,乐声已起来,他每走几步,都能听到如倚石跟他说的那个少年,从别的人向往的神态中道出。 “那少年呢?可有找到?” “当真是,风骨清举,标俊清彻的美男子”“何止,我看其风姿之美” “奇怪,那少年呢?” 赵之姚听得越多,便越是遗憾。挠心挠肺的想,自己当时怎么没仔细看看那少年斗篷下的模样,现在回暖屋那边又来不及! 眼见着诸位文坛前辈走出议厅,他知道今日流觞会的议题已出。 一盏雕竹黑船儿盘中放了一枝梅花,一叶青竹,两张写好的白纸,顺着连接曲水的溪道流下。 流觞会开始了。 镐京最大的妓院里,此时亦是歌舞满庭。 “胭脂姐姐怎么还在跳舞?四殿下不是走了吗?”新来的二丫问一旁的玉晓姐姐,玉晓拧干帕子,认真擦拭着一旁的案几,等晚上妓院开门时候没有收拾好,老鸨就要罚她们。闻言,她手顿了顿,继续擦着,头也不抬道: “今日,有流觞会。” 二丫:“是那个会有很多饱学之士去参加的盛会吗,这跟胭脂姐姐有什么关系?四殿下不继续看舞,也是去参加了吗?” 玉晓垂眸:“殿下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呢,但听说殿下们都不去,那都是清学的人开的。” “清学是什么?” “是道貌岸然的男人们,开的一场名利会。”玉晓喃喃道。 她是跟着胭脂进楼的,她服侍了她们小姐一辈子,本来也该做妓,只是进来的时候,小姐划花了她的脸,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老鸨,保下了她。 小姐 那年,听闻那个人在流觞会大放光彩的时候,小姐也是这般,笑满面,眼凄凉,回旋婉转,舞的令人心惊。若是那日,没有遇见四殿下,想必小姐,便死了吧。 但从那日起,每到举办流觞会的时候,小姐便会这样跳舞,跳的摔倒在地,才会停下。累极了,才睡的着。 怎么不恨呢,明明春正芳妍,却落得人轻贱。 虽不知为何四殿下会救下小姐,但玉晓很感激,感激小姐没有死。 她与小姐,两手空空,相依为命。她还想活,便也想小姐也活着,便是活着报仇也好,总会有那样一天。便是小姐再无斗志,她也希望有一日,能在小姐亲眼见证下,为小姐,讨个公道。 张戈进了暖屋,现在挂帘子,感到一股热气扑面,冷的有些僵硬的身躯猛地放松下来。让侍者下去后,他脱下斗篷,放在一旁架子上。 这暖屋一看便是专门为客人准备的,东西一应俱全,侍者送热茶水进来时候,他回避了一下,让侍者放在桌子上出去后,才从屏风后出来。茶水下肚,胃里也暖和了,他坐了没一会儿,听见外面有说话声,从远处向这边来。 暖屋穿斗篷自然是奇怪的,张戈迟疑了一下,将斗篷重新穿好,走了出去,正好与进来的人擦肩而过。领这些人来的,与先前领张戈的侍者不同,倒没有发现不对。 张戈听身后传来“玉仪,你好些了吗?”的之类问询。暗暗想:这来的才是真病人。 他出了暖屋,也不敢乱跑,一是担心迷路,二也怕师父来找的时候找不到他。便顺着暖屋的那面长廊,隔着墙慢慢走着。 墙壁间转砌着各种各样的镂空图案,许是离暖阁近,这里的竹叶还带着几分绿色,透着花窗,别有意趣。 张戈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精致的花窗,不由顺着长廊墙壁一路走一路对着光看其形状,有“”纹花窗,还有荷花纹花窗,张戈并不能都认出来,只是边猜边走。 “嗯这是如意的花纹,这个难道是灯笼?” “这个是喜字纹,不对” 有人挡住光了。 张戈不知道走了多久,这长廊似乎很长,但也许,是他走的慢。在发现隔着墙有人的时候,他有些紧张的看过去。 正好对面的人,也听见了他“喜”二字,转过头来。 移开的背,光影透过。这一次,张戈终于看清了这面花窗,这是一面“囍”字纹花窗。隔着窗户,一双熟悉的眼眸倒映着张戈身披斗篷的模样。 牛儿照着镜子,拿手搓了搓自己粗糙的脸皮,巴拉巴拉眼皮,再张开嘴看了看镜子中愈显参差不齐的牙齿,对于它们的洁白程度也不报什么信心。 沉默良久,重重叹了口气道:“唉那个啥?鬼差?说好的风骨清举,标俊清彻,美姿仪,面至白的美男子呢?” “这就是你的补偿?就让我穿成这么个玩意?!” “你别心急嘛,这个牛儿还会长大的!”屋子里凭空出现一个细微的声音,只听这声音的主人振振有词道:“莲花都是出淤泥才有美丽动人心弦的感觉的,你可不要小瞧了我给你找的这个肉身!” 它有些憧憬的补充道:“这小子是没有长大,你不知道他长大后可就越来越美了,中了榜眼后,就被一朝选在君王侧当了个禁脔” 话锋一转又道:“嘛,就是他比较喜欢女人,想不开自杀了,有才气的人怨气大,回到地府老打官司,烦不胜烦,到底是个富贵命,又不能随便安排人替他走这个命数。可这个历史还得走嘛,我错勾了你的魂,你又是个gay,这样泼天富贵的事,也就便宜你了。” 呵呵。 禁脔还是好事?! 牛儿暗暗冷笑,也不与他分辨,直接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凭借记忆在牛儿娘的柜屋子里翻箱倒柜起来,翻出一条粗麻绳。冲出屋寻到棵粗壮的好树。 开挂。 挂绳子,打结,伸脖子,一气呵成,干脆利落。脖子越勒越紧,很快这单薄的身子就咽气了。 “啊!啊!啊!你做什么!!?” 鬼差一脸震惊的看着被弹出张牛儿肉身的某鬼,21世纪现代灵魂,张戈。 “不行不行,你快回去!” “不回。”张戈一脸淡定的躲开鬼差的推搡,直截了当道:“你就是把我推进去,该死的时候我还是会死的。” “你一个小小凡人竟然敢威胁我?”鬼差怒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阳寿未尽,难不成想做个孤魂野鬼不成?” “是谁害的我成了个孤魂野鬼!”张戈不惧,冷冷道。 “嘎”鬼差一时语噎,有些羞恼道:“好好好,是我行了吧我不是补偿你了么,美男子,富贵命,又有权势,又是能正大光明的进行龙阳之好的,你有什么不满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萦牵 谏议郎, 唉! 爱惜张戈才华的,觉着陛下埋没人才。揣度张戈容色的, 觉着他要飞黄腾达。但毕竟是个小官, 与自身利益牵扯不大, 大部分有能力劝谏的大臣多是观望,榜眼如何且不说, 若能借此事看透陛下的几分行事, 才是最要紧。 因而想劝的不想劝的, 思虑一番也放任了。最后执拗不平只有赵衡蒲。 是夜,赵衡蒲愤愤从师兄处回来,他走到张戈屋前, 脚步一顿。自家徒儿窗户上亮着灯, 他知道张戈又在挑灯夜读,皱纹横生的手在眼睛上揉了一把,敲了敲张戈门进屋,却带了笑,说道:“牛儿,还没睡?” 张戈行了个礼, “师父”抬起头欲言又止。 “坐。”赵衡蒲上前翻了翻张戈书卷,“这么晚了还在看书,洪讯怎么, 你也想去都水监?” 张戈瞧赵衡蒲还有心思打趣, 以为师父已经想开, 便不在端端正正摆学生样子, 嘻笑道:“徒儿对这个一窍不通,哪里敢去都水监。只是想着,这一方面了解的太少也不好,书院正好有相关书籍,借来打发时间也不错。” “我知你一直想外放,做些实事。” “无论是留京还是外放,徒儿都有准备。”张戈心里一惊,小心道,“纵然位卑言轻,但这谏议郎,也没什么不好。无论任何种官职,总有用到实处的时候。” “你能这么想,师父很欣慰自古道文章好立身,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师父想着,陛下既然让你任了这个官职,必然有陛下的考量,你且顺其自然,日后再徐徐图之。” 张戈眼眶一热。他怕师父劳神伤心,故作轻松,却惹得师父来安慰他。 他确实是想外放,来到这个世界,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还没有机会游历各地一番,好生遗憾。但他也没有说谎,对于留京,他早有准备。且不说肖灿如今对他兴趣正浓,不会放他离开,依照当年鬼差的话,他也必须在皇宫呆上一年。 “是,师父。” “嗯。”赵衡蒲执笔,习惯性的在刚刚张戈的随笔纸张上圈了个他觉着写的好的字,“这个争字写的有进步,遒劲有力!对了,最近外头的议论你可知晓?” “是我容色如此,也无怪他人议论。” “你不用忧心。” “唉?”张戈疑惑。 “食,色,性也。陛下登基前,虽显得风流不羁,但多年以来,未见有格外出格之事,都说陛下风流,却从未有人道一句下流,能将这个度把握的如此之好,如今想来,也非易事。如今大局已定,陛下也未立刻定下皇后人选,反而借着此事,权衡制约各方,稳定了局势。就这几点来看,陛下就绝对不是一味贪恋美色之人。” “”张戈想点头,但想了想肖灿在他面前的行事,沉默。 “凡有识之士,都不会因此误解于你。况且你是男子,也非女子,待你年长些,留出美髯,这样的议论也就少了。” 张戈想了想自己两颊飞舞长须的模样,继续沉默。 不对! 不能沉默了! 他道:“师父,我一定要留出美髯吗?” “你不想留?!”赵衡蒲瞪着牛眼。 “有点不好打理。” “你看师父打理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学会吗?” 原来那些乱七八糟糊了满脸的胡须,是师父你打理过的吗?! 那不是自然生长的吗! 张戈艰难道:“学会了,一点点?” “嗯。”赵衡蒲欣慰的摸了摸最近长出一些的胡子,“也难怪,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像师父我这样美须的,岁月不饶人,日后你也要好好收拾自己,爱惜自己的胡子。” “师父,你还是再跟我说多些陛下的事情吧。伴君随驾,若是冲撞了陛下,徒儿想一想后果,也是很忐忑。”张戈扶额,“胡须日后再论也不迟啊。” “好,那我就跟你好好说上一说。” “陛下的身世想必你也已听说过,但具体如何,师父当年还在京中,知道的还更清楚一些。你可知陛下的生母是何人” “是明妃娘娘。京中虽忌讳,但自陛下登基,徒儿也听说了一些。” “你既然知道,那为师就从她讲起” “当年外戚势重,尹国公为了先帝,将自己唯一的嫡女送入宫中与罪后抗衡。” “为师曾远远见过明妃娘娘一眼,绝代荣华,不复如是!入宫不过一年,刚诞一子,便已封妃,又是何等荣宠,可自尹国公被刺杀身亡,明妃娘娘的处境也就越发危险了” 钩弋殿前,梧桐落尽,水边开砌芙蓉,肖灿看着这一片荒芜之景,从一旁太监捧着的金盘下取下一壶酒,两个酒杯,斟满后,挥手屏退下人。 这里曾是整座皇宫最美的宫殿,可自肖灿记事起,钩戈殿就已经荒败了,不是宫墙坍塌,只是这座宫殿的主人,日渐衰颓,于是宫门内外,散发着的便是这样一股腐朽的味道,空荡荡的大殿,弥漫着常年浓厚苦涩的药味。 母妃,是出身高贵的后妃,姿容绝色,举止高雅。 娘她,却只是一个天真的女人。 父兄的庇佑,还能让天真保持的完美无缺,而当一切崩塌,当她爱的男人竖起另一个挡箭牌时,她已无法生存,只是依凭父兄多年的教导,清醒而痛苦的活着,看着爱自己的男人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宠爱另外一个女人,无论如何明白,终究意难平。随着窦氏一族势力渐长,两人的每一次见面,竟有了些尴尬难堪的意味,窃窃如鼠,他这一生都记得娘的眼神。 从父皇听见淑妃抱恙,匆匆离去的那一刻,她那双迷茫困惑的眼神。 那双眼睛迷茫过,困惑过,渐渐变得平淡,平和,直到能镇定的提出希望通过祭佛出宫走走的意见,后来就有了别院,有了大堂上方的洞。 日光甚奇,暗室清凉,若心无挂碍,眼底纤毫皆显,静坐反思,则内外辉辉,可保心性明慧。 他曾如娘一般静坐在大堂内,却只感到躁动不安,皇室的孩子,没有几个天真的,何况是他这样母妃势弱的皇子,在他儿时,曾感到很长一段时间的焦虑,莫名的焦虑。对生,与死。权利和欲望的焦虑。 直到娘收养了老六。 他看到了比自己还“悲惨”的幼弟,不知何时起就想通了。 生死到来何抵当,这沉沦无解的惑,他到底在十年后,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闭上眼,肖灿想起那夜,他去拿落下崖壁的铃铛,夜冷风大,灯烛在那人眉间舞弄,仿佛日魂月魄都凝聚在其中。 “娘儿半生险劲,少欢愉,日后不愿如此。” 爱与恨,都允随心。 他举杯,“我姑酌批金罍,维以不永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苦寒调 购买v章节不满一定比例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盗文网号请绕道。  “师兄~我怕黑~牛儿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呵~” 呵什么呵! 听着身后发出的调侃十足的声音, 张戈暗暗诽谤,一大早就被抓现行, 真是霉气。张戈拽紧了手中的毛笔, 埋下头装作专心写大字不管是什么?我没都听见的模样。 尹四辉见了正想再调侃一番, 这时,却从窗户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尹兄, 原来你在这儿!” 齐子白撑着一把伞走过, 路过书房隔着门有些惊喜对尹四辉喊了一声, 当下便收了伞走了进来。 张戈听见齐子白的声音连忙转过头,只见自家师兄今个一身青衣,好生清爽, 便忍不住露出些期盼高兴的神色, 眉目一转,又突然发现尹四辉正有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张戈赶紧低下头,那种撒娇被发现的羞耻感又一次席卷了张戈的汉子心。 虽然知道自己这副身躯年龄还小,在外人看来小孩子对比自己年长的人撒娇也是正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张戈就是觉得—— 尹四辉知道。 知道自己对齐子白的心思, 绝对不是师兄弟之间的孺慕之情。 齐子白有些好奇的看了看书桌前的两人,笑道:“尹兄在和牛儿师弟说什么?” “在下看牛儿小兄弟年纪虽小,又新到此处, 却能这么快定心学习, 笔耕不缀, 心下感概。”尹四辉意有所指道:“难怪赵师已经多年未曾再收徒, 如今却肯破例。” “家师这些年倒也不是不想收徒弟。”齐子白想到自家师父为了银钱也收了几个胡乱收了几个徒弟的事忍不住红了红脸,“只是先前收的几个达不到师父的要求,纷纷回去了。牛儿师弟有向学之心,家师也是十分喜悦。” “原来如此。对了,齐弟找我可有什么事吗?” “我听老师说尹兄前个想借《筠清馆绛帖》一观,这书我前个便看完了,但迟迟没见尹兄来取。我日日要上山去,这会儿有闲便给尹兄你送来。”齐子白说完,便掏出一本用布包好的书来。 “劳烦齐弟了。”尹四辉接过,温和道。 “哪里”齐子白清秀的脸红了红。 真是看不下去了啊 张戈木着脸,霍的站了起来。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齐子白有些疑惑道:“师弟,你怎么了?” 张戈满腹的话要说,偏偏嘴上不争气。抿了抿唇道:“师兄你书送到了,就回去吧。” 齐子白听了这话,心下有些不舒服,这话说的便向赶他走似的,可他看张牛儿眼睛都有些红了,似乎想对自己说些什么的样子,想他年纪小,便心下一软。尹四辉打了个圆场道:“齐弟,我们在这里讲话,想来是打搅到牛儿写字了,不如这样,我们出去聊?” 张戈话一出口便暗暗叫遭,正懊恼自己话说不明白,可不要叫师兄以为自己烦他赶他走才好,又一听尹四辉居然要邀师兄出去。他开口本来就是要将二人分开,哪里愿意这样,便瞪着眼睛看了一眼尹四辉。 恰好尹公子也在看他,一双眼睛里满是戏谑。转过身对自家师兄又是一副和言细语,叫人如沐春风的谦谦君子的模样。 “的确,我没注意到,倒是打搅到牛儿了。”齐子白恍然,有些歉意的看了看张牛儿。欣然同意了尹公子的提议,向门外走去。 “不!其实没有打搅到”张戈有些小声到。可马上便被覆盖在突然下大的雨声中,这雨哗啦啦落在外头的竹叶上,一时树影婆娑,几大朵黑云穿梭在灰色的天空中,显得有几分凄凉冷落。 齐子白没听见张戈的话,倒是尹四辉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觉得房里的小孩便像是个被抛弃了的娃娃,白着一张脸,心里不知道该有多着急了。 这样想着不知道为何心里一乐,尹四辉瞄了一眼隐蔽在书篓下的伞,故意对身边的人道:“齐弟,我早上来时不知道把伞放到哪里了,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共用一把。” “当然可以”齐子白打开伞向一边斜了斜,雨滴很快便将衣衫晕开了一团暗影。 “小心,不如齐弟你往我这边靠近一点,这春雨淋湿了可不要伤寒了才是。” “嗯”齐子白的脸红潮未退又添新,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啊不知道牛儿可有带伞?” “无妨。”尹四辉笑了笑,“一会儿午饭时候,在下给他带一把就是。” 两人便在张戈眼中相“偎依”的走了出去,徒留张戈一人。张戈眉目一垂,若有人凑近看,定能看出其中燃烧的熊熊火焰。 这把火焰在尹四辉来叫他去吃饭的时候依旧烧的旺盛。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皮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皮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尹四辉来到之时,便见这牛儿小儿写了满满几大张纸的《诗经·相鼠》和他尹四辉的名字。 眼神一暗,尹四辉按住依旧挥笔写字的小手:“别写了。” 张戈不理会,抽出了手,又新拿了一张纸,便要继续动笔。却又被按住,张戈眉心狠狠皱了皱,却没能抽出来。显然按住自己的人用了十足的力气。 “放开!”张戈抬起头,一双眼黑的惊人,他尹四辉的身影就像倒影一汪清澈的潭水中,却又不是平静的水,眼波横流倒像是水中火。 尹四辉感觉自己似乎有些被迷惑住了,明明不过是个农家小子,怎么偏偏生了这双好眼?还有这唇,不知道这小童知不知道,他一紧张便总是爱半抿唇,偏生唇瓣生的较常人厚,唇形且美,这样一抿,到显得那凸出的一小半格外性感撩人 。 心里一动,尹四辉也不是会勉强自己的人,头往下沉了沉,便想去啜那唇瓣 “隔我这么近干嘛!”张戈有些烦躁的看着拉近的俊脸,倒是没看出这位尹公子想占他的便宜,抽不出手心下烦闷,便拿头去撞尹四辉的下巴。 “嘶”尹四辉有些恼怒的看了看张牛儿,按着张戈的手一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活该!”张戈抽出手,推开尹四辉的胳膊,站起来:“你,你以后离我师兄远一点!” “为何?”尹四辉收了手,拿起桌上张戈用过的凉茶啜了一口,心下有些遗憾。 “你”你居心不良,张戈暗道。嘴上却说:“我师兄学业繁忙,你不要老是去打搅他。” “在下也有许多学问上的事情想要请教齐弟呢,牛儿~” “你每天游手好闲的有什么问题要请教?”张戈眼睛一瞪。 “唉牛儿这几日不为在下擦身难怪不晓得,在下打算向赵师学习一段时间,赵师已经答应了,如今也是学业,繁忙啊~” 张戈瘪了瘪,忽然灵机一闪:“尹公子,你可知道是我救了你。” “此情在下不曾忘记。”尹四辉流露几分认真的神色道。 “既然我是你的恩人,你得报恩!我也不求别的你以后离我师兄远一点。”张戈本没打算挟恩求报,这会儿却想这样也不错。这个尹四辉生的妖孽,可不要把自家单纯的师兄拐跑了。 “咦?在下的恩不是已经报了吗?”尹四辉反问。 “什么时候报了?!”张戈大惊。 “就是师兄~我怕黑~的第二天啊。”尹四辉的嘴边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牛儿你突然昏倒,还拉着在下让在下不要告诉别人。在下见牛儿你喘气不止,生怕牛儿你出事,便取了在下护身的玉佩给牛儿你戴上呢。” “在下的玉佩是为挡灾所用,一般时候是万万不可取下的。”迷离的声音微微卷起,“给牛儿你戴上玉佩的时候,在下也是冒着风险呢,这难道不算报恩么?你说是不是” “牛儿~小恩人?” “胡扯!” “怎会?” “无耻!” “牛儿在《相鼠》后写上在下的名字莫非就是这个意思?” “哼!”张戈撇过头,这时尹四辉突然伸出手来,张戈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把捞入了尹四辉的怀中,只见尹四辉冷冷道:“我竟不知赵师的关门弟子竟是如此德行,你这小儿写这些讽刺的诗句可不是君子所为。” “我听齐兄说赵师是特意让你在早上练字习帖的,你写这些能有什么作用?既不珍惜读书写字的机会,何不回去耕作!” 张戈一听,当下便脸色一白,有些懊悔。张戈虽然别扭,心中却有自己的原则道理在,除了性取向不受自己控制,一直都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学生。被这样一说,便戳到了心中痛处。 可叹可叹我们尹大公子说的义正言辞,可自身却万万不是如此行事。他尹四辉就从来没想做个世人所推崇的君子一流。 直到张氏一把拍向张戈的肩膀:“你这娃儿,瞎瞅啥呢?我喊你老半天不晓得吱个声!” “啊?” 张戈回头,面前一个面目清秀的妇人正带着几分不满的望着自己。虽然吃了一惊,张戈倒是不陌生这张脸,此妇人正是张牛儿的娘,张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戏精本精 购买v章节不满一定比例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盗文网号请绕道。  冬风寒彻, 冷不进那红瓦华屋, 风吹进来, 被层层厚厚的帘子隔着, 竟成了媚冬风,这华屋暖气充盈,笙歌曼舞, 宴会厅中跳舞的女子甚至热的渗出微微香汗, 旋转之间,玉鸣舞佩,迤逦繁红成簇。 舞女眉目嫣然,眼波似水, 向前方各位殿下的座位上看去。 “六弟~今日的宴会可是二哥他特地为你而开, 怎么闷闷不乐的躲在这里?”一抹朱袖拂过四皇子的案几前, 为他斟了一满杯酒。 肖嵘接过酒杯, 叹了口气:“唉灿哥,你怎么还有心情喝酒!” “有啊, 怎么没有。”肖灿懒洋洋的在他一旁坐下,笙歌曲笛中,他托腮看席中舞女踏着节拍将手中的水袖甩起, 好似波浪在空中, 转身又轻巧接住,回首笑靥如花。 “及时行乐嘛。”他拿起酒杯, 碰了碰肖嵘的杯沿。 肖嵘仔细看了看四哥的面容, 终于信了他这个四哥, 对皇位,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念及儿时在明妃宫中一起玩乐的日子,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了几分愤懑,忍不住嘲讽他道:“灿哥,只要有美人,美酒,你是不是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都心甘情愿?” 肖灿微微一笑,余光见肖衍不再看向这边,也不答肖嵘的话,而是扶着案几带着几分醉态的站了起来,慢慢走到舞池中去了。 四周的官员士绅被他的举动吸引,不时看过来。 肖灿歪歪扭扭的走着,忽然打了个趔趄,猛地拉住一个美人的水袖,这才站直,华服美姿容的贵公子露出这般窘态,也不慌张,嘴角挂着一抹笑,干脆将这美人的水袖一点点收拢到怀里。因他俊美过人,如此轻薄的行为做出来,倒不叫人觉得猥琐有失礼仪,反而因其仪态风流,叫人有些脸红心跳。 二皇子肖衍在见肖灿将水袖一拽,那美人脸颊绯红的跌入他怀中之时,忍不住哈哈大笑向着左右道:“我这个四弟啊,真可谓是整个上京一等一的风流人物。” 周围的官员士绅围着他连连附和。 “殿下说的是” “殿下说的是。四殿下风光霁月,我等实在是望尘莫及啊。” “望尘莫及这话有趣,怎么说?” 那官员本只是附和一句,未料二皇子竟问他为什么,他倒也灵醒,不说这不是您刚刚说的么,而是带着几分尴尬道:“四殿下的风流韵事,整个上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二皇子眼中透出几分满意,嘴上却道:“四弟醉心歌舞,偶有放荡之处,世人不知他,我却知四弟实是真性情。” “殿下说的是” 这边正说着,却见四皇子一把将跌入怀中的美人打横抱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回头向二皇子喊道:“二哥,屋里实在闷热,天色也不早了,弟弟呆不住了,先行一步。” “哈哈哈,你小子,今日可是来陪六弟的,你见了美人,兄弟也不顾了。”肖衍笑声洪亮,别有深意的向肖嵘看了一眼,道:“你能不能走,问我没用,得问六弟!” 肖嵘已经被肖灿提醒过一次,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恭敬道:“二哥的意思,就是弟弟的意思。” “你们呀!”二皇子摇摇头,“自家兄弟,何必如此生疏。那四弟,你回去吧,我看你也确实醉的厉害了。” 其实在场的人都看得出,四皇子并非醉而离席,只怕大半是“急色”。 但二皇子要给自家弟弟留面子,今晚后,传出去的,也只是四皇子醉了先行离席,而非美色之故。 只是这些话,也就骗骗上京的百姓,该知道的,需要知道的人,依旧会知道,今夜的四皇子殿下,是如何流连美色。 肖灿笑着告辞,用力抱紧了怀里的美人。 “殿下~”美人柔柔的将胳膊环绕在他脖子上,轻轻埋头在肖灿的胸膛,绸缎贴在脸上,她轻轻嗅了嗅,眼波缠绵。 回到马车上,肖灿将美人放下,吩咐车夫回去。美人心中有几分遗憾,但既然上了马车,她便立刻与肖灿拉开了距离,利落的在马车一边跪了下来。 “东西拿到了吗?”肖灿掀开车窗看了一眼,淡淡问道。 “是。” “李长衡还有几日到京?” “距消息传来,还有三日。殿下,这一路,为了保护他,已经损失了十几个好手。” “都匀怎么说?” “杀手一共来自三方,您让我注意的两家都有参与。还有一方” 肖灿皱眉。 “谁?” “是七殿下。”美人轻声回道。 肖灿闻言,眸光微动。 美人迅速的,怔怔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长长的睫毛一眨,就在脸颊打出一片阴影。 她将头紧紧的低着,心中有些微的胆怯。 自从那一年,殿下死里逃生回京后,在外人面前就越来越行事放荡了,就连她,便是知道殿下的性子,可见着在外的殿下戴着华美,温柔,迷惑人心面具的殿下。 她总是不禁在心中温柔的叹息:殿下呀,殿下。若得您真心以待,宁姬死又何惧呢? 自她为面前这个人判出师门的那天起,就已经下定决心。 张戈是被自家师父的呼噜声震醒的。 一睁眼,看着裹着被子睡在地上的自己,和盖了一床新被子躺在床上的师父,他颇有些无奈。 定是回来晚了,懒得收拾,便跑他这里来睡。 早几年,赵衡蒲的睡相其实很好,毕竟是读书人。只他年龄大了,这几年,越发显出老态。 呼噜声便是一种征兆。 张戈轻手轻脚的揭开被子,抖了抖,将被子放到了床上,给自家师父又添了一层。然后在屏风处拿下外衣,推开门走了出去。 天色朦胧,清晨的雾气弥漫。 张戈没想到自己一觉从昨日下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夜好眠,倒是神清气爽。 雪已经停了,院子里有个铜色的大水缸,此时缸中的水已全部冻住,张戈路过时候瞥了一眼,那冰甚至能照出张戈模糊的脸。 他没找到梳子,这一头乱糟糟的长发不知如何是好,出院门前想了想,回屋取了一根麻绳,将头发绑了起来才出去觅食。刚出回廊,就见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提着两个食盒迎面走来。 见到他,停住了脚步,瞪大了眼睛。 张戈向前一步:“这位小兄弟,请问书院吃饭的地方在何处?” “吃饭吃饭?哦!前面左拐,过了书阁,荷花池那边便是。” “多谢。”张戈谢过他,向前走去。 “等等!您您可是赵师叔的弟子张戈,张公子?”这小厮愣愣的见张戈要走,紧忙问道。 “你,认得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急报入京 购买v章节不满一定比例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盗文网号请绕道。  舞女眉目嫣然, 眼波似水, 向前方各位殿下的座位上看去。 “六弟~今日的宴会可是二哥他特地为你而开, 怎么闷闷不乐的躲在这里?”一抹朱袖拂过四皇子的案几前, 为他斟了一满杯酒。 肖嵘接过酒杯, 叹了口气:“唉灿哥,你怎么还有心情喝酒!” “有啊, 怎么没有。”肖灿懒洋洋的在他一旁坐下, 笙歌曲笛中, 他托腮看席中舞女踏着节拍将手中的水袖甩起, 好似波浪在空中, 转身又轻巧接住, 回首笑靥如花。 “及时行乐嘛。”他拿起酒杯, 碰了碰肖嵘的杯沿。 肖嵘仔细看了看四哥的面容, 终于信了他这个四哥,对皇位,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念及儿时在明妃宫中一起玩乐的日子, 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了几分愤懑,忍不住嘲讽他道:“灿哥,只要有美人,美酒, 你是不是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都心甘情愿?” 肖灿微微一笑, 余光见肖衍不再看向这边, 也不答肖嵘的话, 而是扶着案几带着几分醉态的站了起来,慢慢走到舞池中去了。 四周的官员士绅被他的举动吸引,不时看过来。 肖灿歪歪扭扭的走着,忽然打了个趔趄,猛地拉住一个美人的水袖,这才站直,华服美姿容的贵公子露出这般窘态,也不慌张,嘴角挂着一抹笑,干脆将这美人的水袖一点点收拢到怀里。因他俊美过人,如此轻薄的行为做出来,倒不叫人觉得猥琐有失礼仪,反而因其仪态风流,叫人有些脸红心跳。 二皇子肖衍在见肖灿将水袖一拽,那美人脸颊绯红的跌入他怀中之时,忍不住哈哈大笑向着左右道:“我这个四弟啊,真可谓是整个上京一等一的风流人物。” 周围的官员士绅围着他连连附和。 “殿下说的是” “殿下说的是。四殿下风光霁月,我等实在是望尘莫及啊。” “望尘莫及这话有趣,怎么说?” 那官员本只是附和一句,未料二皇子竟问他为什么,他倒也灵醒,不说这不是您刚刚说的么,而是带着几分尴尬道:“四殿下的风流韵事,整个上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二皇子眼中透出几分满意,嘴上却道:“四弟醉心歌舞,偶有放荡之处,世人不知他,我却知四弟实是真性情。” “殿下说的是” 这边正说着,却见四皇子一把将跌入怀中的美人打横抱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回头向二皇子喊道:“二哥,屋里实在闷热,天色也不早了,弟弟呆不住了,先行一步。” “哈哈哈,你小子,今日可是来陪六弟的,你见了美人,兄弟也不顾了。”肖衍笑声洪亮,别有深意的向肖嵘看了一眼,道:“你能不能走,问我没用,得问六弟!” 肖嵘已经被肖灿提醒过一次,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恭敬道:“二哥的意思,就是弟弟的意思。” “你们呀!”二皇子摇摇头,“自家兄弟,何必如此生疏。那四弟,你回去吧,我看你也确实醉的厉害了。” 其实在场的人都看得出,四皇子并非醉而离席,只怕大半是“急色”。 但二皇子要给自家弟弟留面子,今晚后,传出去的,也只是四皇子醉了先行离席,而非美色之故。 只是这些话,也就骗骗上京的百姓,该知道的,需要知道的人,依旧会知道,今夜的四皇子殿下,是如何流连美色。 肖灿笑着告辞,用力抱紧了怀里的美人。 “殿下~”美人柔柔的将胳膊环绕在他脖子上,轻轻埋头在肖灿的胸膛,绸缎贴在脸上,她轻轻嗅了嗅,眼波缠绵。 回到马车上,肖灿将美人放下,吩咐车夫回去。美人心中有几分遗憾,但既然上了马车,她便立刻与肖灿拉开了距离,利落的在马车一边跪了下来。 “东西拿到了吗?”肖灿掀开车窗看了一眼,淡淡问道。 “是。” “李长衡还有几日到京?” “距消息传来,还有三日。殿下,这一路,为了保护他,已经损失了十几个好手。” “都匀怎么说?” “杀手一共来自三方,您让我注意的两家都有参与。还有一方” 肖灿皱眉。 “谁?” “是七殿下。”美人轻声回道。 肖灿闻言,眸光微动。 美人迅速的,怔怔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长长的睫毛一眨,就在脸颊打出一片阴影。 她将头紧紧的低着,心中有些微的胆怯。 自从那一年,殿下死里逃生回京后,在外人面前就越来越行事放荡了,就连她,便是知道殿下的性子,可见着在外的殿下戴着华美,温柔,迷惑人心面具的殿下。 她总是不禁在心中温柔的叹息:殿下呀,殿下。若得您真心以待,宁姬死又何惧呢? 自她为面前这个人判出师门的那天起,就已经下定决心。 张戈是被自家师父的呼噜声震醒的。 一睁眼,看着裹着被子睡在地上的自己,和盖了一床新被子躺在床上的师父,他颇有些无奈。 定是回来晚了,懒得收拾,便跑他这里来睡。 早几年,赵衡蒲的睡相其实很好,毕竟是读书人。只他年龄大了,这几年,越发显出老态。 呼噜声便是一种征兆。 张戈轻手轻脚的揭开被子,抖了抖,将被子放到了床上,给自家师父又添了一层。然后在屏风处拿下外衣,推开门走了出去。 天色朦胧,清晨的雾气弥漫。 张戈没想到自己一觉从昨日下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夜好眠,倒是神清气爽。 雪已经停了,院子里有个铜色的大水缸,此时缸中的水已全部冻住,张戈路过时候瞥了一眼,那冰甚至能照出张戈模糊的脸。 他没找到梳子,这一头乱糟糟的长发不知如何是好,出院门前想了想,回屋取了一根麻绳,将头发绑了起来才出去觅食。刚出回廊,就见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提着两个食盒迎面走来。 见到他,停住了脚步,瞪大了眼睛。 张戈向前一步:“这位小兄弟,请问书院吃饭的地方在何处?” “吃饭吃饭?哦!前面左拐,过了书阁,荷花池那边便是。” “多谢。”张戈谢过他,向前走去。 “等等!您您可是赵师叔的弟子张戈,张公子?”这小厮愣愣的见张戈要走,紧忙问道。 “你,认得我?” “不认得但听得,赵师兄说西间最好看的公子,便是您。” 这小厮抠抠脸,笑道:“想来,也没有别人。您既是张公子,便不用去食堂了。小的是丁棋,日后三餐,都由我给您送来。不知道您原来起来这么早可是小的来迟了?真对不住!” 张戈一拍额头,忽然想起昨天赵季英给他说过这个事。他当时还想,这里招待的真是周全。 既然不用去厨房什么地方找吃的,又正好和送饭的人遇上,张戈按按干瘪的胃,将搭在食盒上,笑道:“不晚不晚,是我今日起来太早了些。” “麻烦你了,要不食盒你直接给我,我自己拿回去就行。”说完,张戈笑着将食盒从丁棋手中接了过去。 “额”丁棋冷不丁被张戈拿过了食盒,犹豫了一秒,问道:“那您还需要什么吗?” “对了,能否给在下一把梳子?”张戈指指头发,“出来的匆忙,衣饰不整,见笑了。” 丁棋摇摇头道:“怎么会笑呢,公子如此风貌。我还以为公子是赶最近的流行,特意绑成这样呢!” “公子不如就这样,何必梳理的那么整齐。赵夫子便常年不梳头,就这样扎着,何等不羁。公子既然来了,何不入乡随俗,也赶一回我们这里的风俗!” 张戈:“” 这里的人又不准剪头发,每年只有特定的节日才能减去一点,这一大把头发,不梳理,打结还得了?! 这个风俗,他敬谢不敏。 淳安县,隶属江浙一带。 县虽然小,却是宋明宗年间一个有名的“文人”县,曾经有享誉文坛的大家周炳文c元知章等文坛领袖于此地出生。也许是山水养人,此地每年的童子试过的人也是全国前十之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出京 购买v章节不满一定比例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盗文网号请绕道。  贴上去的那一刻,张戈想, 好凉。 明明唇色鲜艳, 可这唇贴上去才发现, 真凉, 便像他吻着这个人, 面具鲜活, 内里薄凉,明明他心里早有了答案,但不知道何故,张戈突然有些遗憾。于是他张大嘴, 将尹四辉的唇叼在嘴巴里,用力的吮了吮。 “哎!”尹四辉眼中闪出一丝笑意,拉开点距离笑道:“ 哪里来的一只小狗。”说完静静看着张戈的眼睛, 狭长的深黑眼眸掩埋了许多复杂的情绪,随即伸出右手捧住张戈的脸, 拇指轻轻摩挲了面前少年有些苍白的唇。 “牛儿~你这样做知道我会想做什么吗?”尹四辉的声音在这暗沉的夜带了些故意的沙哑。 张戈十分镇定:“想亲就亲了。” “你馋我这双眼许久了吧。你让我痛快亲一亲我就给你摸摸。”他看着金四辉,“怎么我是男人就不敢亲了?” “惭愧在下这点小爱好竟是被牛儿看出来了。”尹四辉扬了扬眉。 “师兄一头乌发极美, 你每次见了,总是不经意要摸一摸。还有我师父,长的粗狂, 耳朵却是没有耳垂显得有些别致小巧,你回回见了总是要看两眼”张戈说到这里,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才说到自己。 “而我, 你每次跟我说话,都比看别人更认真些,定是要对着我眼睛看。” 便像是看到什么漂亮的花儿草儿,不是为了对人说话的那种尊重的看,倒像是欣赏一般,这句话张戈嘴边绕了绕,没有说出口。 “你是变态吗?” 张戈有些焦躁的骂道。这骂也有对自己说的成分,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前几日还担心这姓尹的对自己不轨,如今他居然还想以满足这变态爱好来利诱已达到今天自己莫名的色心。 越想越觉得自己没出息,张戈拉下脸,有些泄气道: “算了!我要歇息了,你也告别了,快走吧!” “何为变态?” “哼,变态就是”话还未说完,张戈的头被猛地拉近,感觉尹四辉凉凉的唇贴了过来,有些温柔的挤开了他的唇瓣,舌尖强硬的挤了进来,一时身体微颤,脑海一片恍惚。 咬噬吮吸间,不知道谁的舌勾了谁的舌,一时难分难解,安静的夜只听着纠缠间的喘息吞咽之声,分不清谁是谁的。这般动静,在这样安静的夜里,便显的越是清楚。越是清楚,便越是火热。 当两唇分开,尹四辉不自禁用指腹抚了抚面前少年水润的眼睛。 “真美。”他感叹。 鉴美无数,看得入眼入心的却是少之又少。这样的农家小子,性子都还未定,想想自己未尝不是存了些觉得有趣引诱的意思,却怎知道,真会动了念头,见牛儿还这样小,忽然生出几分歉疚。 纵然早看出张牛儿较之女子似乎更喜欢男子。可这山林之中,本就见不到年岁相近的姑娘,因此慕艾南风也不是不能理解。 若是好好教导,再日后识些好女子,总好过一时意乱情迷,泥足深陷。 “今夜之事,若是被赵师看见,在下只怕要被赶出门去了。”他便道。 张戈平复好了呼吸,斜他一眼:“左右是提前一天走,你会担心这个?” “在下是担心牛儿。”尹四辉静静道。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张戈神色不定,半张脸在月色下显现出美好的轮廓,半张脸掩在窗户的阴影中,“你就当,当我是色迷心窍了!大家都是男人嘛!你也知道呵呵,呵呵” 话说到这里,张戈感到有些难堪,昧着本心的话,他总学不会说,便免不得露出稚拙的那一面。 他静了静,最后只抬头认真看了看尹四辉,眼对着眼,低声道:“尹公子,师父给我布置了早课,明日也不能送你,你保重!” “保重”二字,倒是两人相识以来,张戈说的最发自肺腑的一句话了。自从见到这人,总不免时时感到莫名的烦闷,到了如今心绪难明便是自己都糊涂了。 知道的,不过是他如今是个深山求学之人,便是以原主日后要以“佞幸”“禁脔”扬名天下的命格,这山里山外,这个尹四辉,只怕一别,便是经年。 想一想,心里好像有块地方,就这般冷了,空落落的。 “牛儿,”尹四辉拦住他关窗的手,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红绳穿着的玉坠放在张戈手心,道:“此玉有瑕,却是伴随我多年,来年牛儿进京赶考之时,不妨带着它。” “若日后遇有难事,也可带此玉前往上京城西老街的昌玉阁交给一位姓闫的掌柜,托他将此事告知于在下。” 张戈见掌中这玉乃是圆雕而成,十分简练,只是边上缺了块小角,失其圆润,显得有些质朴不起眼,却也看的出来是一块好玉,因人常常佩戴,十分莹润。 五指合拢,握紧了手中的玉,笑了笑道:“也好,若有一天我真求到你面前” “你欠我的那一半救命之恩,就当还了。” 宏章二十七年,夏晚近秋。 早间的空气泛着潮湿,山中更是明显,天蒙蒙亮,尹四辉与赵衡蒲道别后,出了院门,便有下人牵好了马匹等在一旁,只见他翻身上马,束起的发尾扫在腰背处,扎紧的衣角越发显得猿背蜂腰。 牛儿,还在睡吧。 尹四辉回首望了望这山间院落。一旁一个鹰眼方脸的男子问道:“主子可还有吩咐?” “没有。” “出发吧!”尹四辉转回头,他遥望北方,神情冷冽。 一扬马鞭,便向着山下绝尘而去,十几个骑马人也跟随而去。 舞女眉目嫣然,眼波似水,向前方各位殿下的座位上看去。 “六弟~今日的宴会可是二哥他特地为你而开,怎么闷闷不乐的躲在这里?”一抹朱袖拂过四皇子的案几前,为他斟了一满杯酒。 肖嵘接过酒杯,叹了口气:“唉灿哥,你怎么还有心情喝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雪引 购买v章节不满一定比例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盗文网号请绕道。  看见张戈向自己走过来, 齐子白微微一笑:“师弟起来的好早。”反手轻轻阖上院门, 张戈只来得及看见门外那人的背影。 只不过他此生有了过目不忘之能, 虽然只有背影,却看出刚刚门外之人乃是自家师兄家中向来用于传信的两个小厮之一,康。 虽然不是很清楚自家师兄的家世, 不过这一个月每隔十日,便有专门的小厮花费半日上山来取信,这般劳顿, 只为了几封家信,也看的出师兄家中对他寄予的厚望。 却不知道, 师兄为何这么早就让张年来取信,莫不是他家中有什么变故? 张戈心里有些担忧的,答道:“昨天睡得早,起来也早。”又问:“师兄在这门口做什么?”齐子白不知道张戈有没有看见张年,却也没有隐瞒,只道:“有一封家信让下人带回去。” “那必然是很紧急吧?” “嗯”齐子白有些恍惚的应了一声, 看出张戈的担忧, 回神笑笑:“也算是解决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齐子白有些喃喃道。 清晨的天有些灰蒙蒙的惨淡,不知为何, 张戈竟然从自家师兄口中的这几个字,听出了几分言不由衷的迷茫混沌, 只是抬头见齐子白不愿意多谈的模样, 他嘴巴张了张, 到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才恍然, 原来自己不会说话的毛病还是没改。 却不知道为什么,能跟尹四辉浑说那么些,他想。 而今日注定是个热闹的日子。 上完早课,张戈自去完成赵衡蒲布置的任务,齐子白也早早上山去了。 张戈伏在案上练了一会儿字,渐渐就入了神。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窗户“喀拉”一声被风吹开,一阵风迅疾的从窗外刮了进来,吹的宣纸哗哗作响,几欲飞走,他这才反应过来,拿了砚台压住,快步走到窗前关窗。 窗口一看,天竟然不知不觉就黑了,乌压压一片,不知道哪个方向的风胡乱的吹着,一时之间声势骇人,似乎下一刻,便要大雨倾盆。 张戈忍不住嘟囔一声:“这天怎么跟孩儿的脸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住在山上的缘故,昨日还是风和日丽,今天便能大雨倾盆。上午的阳光不一定能维持到下午,山间天气变化不定,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了大气污染的缘故,四时变化便像是孩童的趣味一般,比之城市要更任性了些。 这山中的屋舍人本来就少,雨声风声便盛了。关了窗户,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瓦上,听得过分清楚,叫张戈心烦,再沉浸不了刚才练字的认真中去。这般正烦闷,忽然听见一阵声响从远处渐渐到了自家院门外。 就这一会儿,雨势稍歇,外面的声音便更清楚了些,隐隐张戈还听见墙外青姑的说话声,与自家师父的大嗓门。 这是出了什么事? 张戈疑惑的打开窗户,天色暗淡,只看见院门进来些人,穿着都是偏暗的衣服,雨打在身上便更暗些,一众人似乎是统一的着装,远远看去,那一方世界显得有些暗沉肃穆。 若是来的是师父的客人,断没有这么古怪的。 张戈有些疑惑,便小跑着推开房门,想去看一看。刚走进些,却被青姑瞧见了,赵衡蒲正在和临头一个男子讲话,见青姑拉了拉他,便也看见了张戈,眉头一皱,对青姑说了句什么,青姑便向张戈方向走来。 走近伸手一拦张戈前进的势头,责怪道:“你这娃儿,在屋里好好习字不好么,这么大的雨,出来做什么?“说完一把圈住张戈的胳膊便往来路走。 张戈挣扎了一下,青姑抓的却紧,便知道自己是过不去师父那里了。 回头向那方望过去,见领头和自家师父说话的是个方脸的汉子,似乎察觉到张戈的视线,一偏头,露出一双鹰一般凌厉的眼睛,叫人悚然一惊,还没细看,张戈便被青姑扯走了,不过几十步的路程,那一干人的身影却渐渐氤氲在着雨势中只剩下一点光斑暗影,像是一个禁忌,不容窥视。 “青姑姑,他们是什么人?”张戈问道,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竟透出几分凄惶。青姑也觉着那些人煞气重,见张牛儿白着一张小脸,以为张戈是被吓到了,心中很是怜惜。 “不过是你师父的一些客人,”她温声道:“倒是有些正事商量”张戈敏锐的察觉出青姑在说“正事”两个字的时候,有些耷拉的眼角一抖,露出一双带着淡淡厌恶的眼睛。 “你这娃儿好好在房中习字念书,你师父说这几日早上不必去找他。”青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他有什么要你学的自会告诉我,我给送早饭的时候再告诉你。” “明天想吃什么?” 张戈知道,这便有几分变相软禁的意思了,只怕是为了让他避开今天来的那些人。只是这是为什么呢? 师父此举应该没有害自己的意思。 也就是说自己和这些人接触可能对自己不利,又或者是有些事情,他们不愿意让自己这个小孩子知道。 张戈一边思索着,一边胡乱回应青姑道:“包子吧”青姑姑便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他却是左耳进右耳出,有些魂不守舍。 第二天,张戈就隐隐知道这些人的来意了,这些人是为了尹四辉来的。 这位让他心烦意乱的尹公子似乎是要走了。 食色,性也。 男子尤甚。 看见傍晚自己窗外那一张熟悉的俊美到天怒人怨的脸,张戈心中如是想。 “好好的门不走,你站在窗户外面看什么?”张戈放下笔,问道。 “窗里看美人,越见风姿。”尹四辉笑的含蓄。 “你这人真是古怪。”张戈眼中显出几分不明的神色,“你真不进来?” 尹四辉笑了笑,一只胳膊搭在了窗柩上。 “牛儿,在下明日就要走了。” “哦。”张戈四下看了看,找到前天放在角落里的一个小板凳,双手一捞,搬到了窗户下面,自己坐上,抬头。 “你要跟我告别啊!” 张戈眼睛眯了眯,弯成个笑模样:“恭喜呀,尹公子,我还以为你要赖在我师父这里不走了。” “在下也是想多留些时日,向赵师探讨学问,可惜身不由己,呜呼奈何。” 赵季英恭敬的跟山长行礼后,一抬头,便看见侧着身子站在一旁的张戈。眼前的少年向他行礼,他却感到一阵恍惚,失态了好一会儿,才在山长的咳嗽声下回神,这才带着几分慌乱的回了礼。 李执微微皱眉道:“季英,这是我师弟衡蒲的关门弟子张戈,这一年会留在京中以备会试,我已经命人将西间收拾出来,他刚来京中,我便将他托付给你,你需得好好照料于他还有,最好不要让人随意进出西间。” “张师弟,不进院中学习吗?”赵季英忍不住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浮生梦 购买v章节不满一定比例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盗文网号请绕道。  一双眼晦暗深沉。 张老汉刹时一惊! 待两人走的远了, 才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心想:乖乖,那两人是人是鬼, 抑或是神仙! 夜风渐起, 汗湿透了衣衫,看树影摇曳,又想起那传下来的山鬼一说,魍魉鬼魅最是惑人心弦,却又叫人晓得厉害不敢轻易接近。 因为张戈的脚伤了,两人便想着早些回去。 张戈怕山林中细菌病毒只怕也多, 那石头也不知道干不干净,若是不小心得了破伤风,只怕小命要交代了,他这般想,却是彻底将来走张牛儿命数一事忘了干净。 尹四辉也是有所忧虑,这小儿就他这几日观察看,时不时便虚软无力, 甚至自己还见过他晕倒, 想必身体孱弱。 他这样一想, 对未能照顾好这小儿一事,倒是隐隐有些歉疚。 当下便加紧赶路回去, 烤鱼一事也就作罢。张戈脚伤不便, 尹四辉便直接将他背在了背上, 又让张戈背好背篓(张戈舍不得辛苦抓的鱼便带着了), 往回赶。 这般三叠,远远看去自然吓人,也无怪张老汉躲避。 而张戈自被尹四辉用脸擦拭了水痕回神后,内心暴躁慌乱无比。内心一团乱麻,外在表现就是一开始沉默不语,之后在尹四辉背上左扭右蹬。 “你这小儿的心思真是难懂。”尹四辉哀叹一声,也懒得哄他乖乖趴在他背上了,只道真是小孩脾气。反手“啪!啪!”两声拍在张戈屁股上道:“你若是再不安静,小心屁股开花。” 尹四辉纯粹是不耐烦了,便拿对付一般小孩的法子威胁道,心里却没想着别的什么。 张戈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屁股开花? 是他想的那个屁股开花吗?这叫弯男如何自处! 虽然看这姓尹的平日说话做事便透出个花花公子的风流意味,跟他说话也是暧昧不明,可到底有所收敛。 现下深山老林,僻静无人,他又脚伤难逃,所以这人色无忌惮,准备对他下手了吗?! “怎么?终于肯老实了?” 尹四辉笑道,嘴角的弧度还没弯出个邪魅的模样,就在下一刻被张戈勒成了苦瓜相,尹四辉呼吸一窒,停下步伐,艰难的挤出一句话:“牛儿咳,这是做什么?” 张戈此时的胳膊已经牢牢绕在了尹四辉的脖子上,原本挣扎的两只脚也牢牢箍在了他的腰上,四肢便像那乌龟咬住肉一般,恨不得紧紧钉在尹四辉身上。 呵。 我会说这样比较好让你没法对我下手吗? 张戈按了按食指,暗搓搓的想,嘴上却说: “我怕你把我摔下来了,抓紧点好”知道自己勒的紧了,便松开些。 见尹四辉还是不动,便催促道:“走走走!你怎么不走了?” 尹四辉看了看腰上那腿那脚,嘴角动了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懒得和这幼稚的小儿啰嗦,见他老实,便也不说什么,只专心赶路了。 待两人回到赵衡蒲处,对张戈的伤又是一番收拾解释,自是不提。 青姑拿鱼做了顿鲜美的鱼汤,晚饭吃的皆是开怀,在这隐隐深山中,虫鸣蛙声片片,隔窗透出的昏黄的灯火将篱笆内的小院子照的亮堂,屋内欢声笑语,窗外高高的枝桠上一轮弯月淡淡洒着光辉。余下的山林深处,随着夜幕降临,倦鸟归巢,渐渐都染上了静谧 而几十里外的管道上,随着夜幕奔驰而来的,还有十几个骑马人,暗夜深深看不清那疾驰的身影,□□却能看出俱是好马,鬃毛披散,好似波涛一般从码头两端向身后后退去,四蹄翻腾 。 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 这些马儿腾跃间强劲豪迈,却也在骑马人手中显得无比服顺,整齐划一的前进,向着淳安县方向而来 “子白。”赵衡蒲推开门。 “师父,您怎么来了?”齐子白手一抖,有些匆忙拿过宣纸盖在桌案上,面色如常地问道。 齐子白,湖州人士,湖州辖下共有九县,是有名的富庶之地,且遍地种植槐花,“风舞槐花落御沟,秦安山色入城秋”说的便是湖州秦安县之美。 “自从上次你返乡归来,便心神不属,神色恍惚,那时候起为师便有一个疑问。”赵衡蒲将手搭在案桌上,道:“不过那时你很快便恢复如常,我也放下心来。” “可这几日,你为何又变的如此?”赵衡蒲环视了一遍桌案,到底给自家徒儿留了个颜面,没有掀开来。只淡淡道:“明年你便要参加乡试,我不希望你因为别的事情分心。” “当年你向我求学,可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愿以区区犬马心,为民立命,安定社稷。”齐子白羞愧道,一张脸微微发白,眼中却是带着几分纠结苦痛,低下头道:“师父,我我明天能不能回秦安县一趟?” 话到此,已带了几分急切:“师父,我去去就回,我” “我虽不知是何事,可依着你的性子,若是你回去有用,这几日也不会犹豫不决!既然如此,何不快刀斩乱麻!” 齐子白心中大痛,忍不住跌在地上,跪下道:“师父” “师父,您有没有思慕过一个女子?” 啊咧!居然是感情问题赵衡蒲老脸微红,居然猜错了,看自家徒儿情根深种的模样,只感到事情棘手。 这个老朽可解决不好。 于是赵衡蒲故作严肃,郑重道:“你虚岁十八,可老朽已经想好了你的表字” “士清。” “这两个字,你可知道为师的意思?” “徒儿明白。”齐子白的脸更白了些,看的赵衡蒲怜意大生,唉,不过明白就好。 人生在世,清醒二字,方是勘破困境的良药。 齐子白在老师走后,颤抖着将宣纸扯开,露出一卷摊开的画,画中人巧笑倩兮,眉目清丽绝伦,却是个绝色的美人。 “妙瑜” 清心铭志。 齐子白默然怔忪良久,将画纸拿到油灯下,轻轻点燃,看着画中美人慢慢化成了灰烬 而今,功不成,名不就。 两袖空空,便有万般奢望,也是终成空。 他掀开帘子,甚至能感到自己带进一片寒意。 赵季英恭敬的跟山长行礼后,一抬头,便看见侧着身子站在一旁的张戈。眼前的少年向他行礼,他却感到一阵恍惚,失态了好一会儿,才在山长的咳嗽声下回神,这才带着几分慌乱的回了礼。 李执微微皱眉道:“季英,这是我师弟衡蒲的关门弟子张戈,这一年会留在京中以备会试,我已经命人将西间收拾出来,他刚来京中,我便将他托付给你,你需得好好照料于他还有,最好不要让人随意进出西间。” “张师弟,不进院中学习吗?”赵季英忍不住问。 “他自有你师叔教导,不入院中,只是挂名而已。”李执说到这里,沉思着看了张牛儿一眼,此子生的如此面貌,令他颇感棘手。没想到师弟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喜欢收容色美貌的徒弟他摸着胡须,心中暗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丈夫许国 购买v章节不满一定比例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盗文网号请绕道。  馒头全在自己这, 这会儿师父一定是抱怨连连了吧~张戈这样一想,嘴角抿了抿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尹四辉听着背后一声连着一声的“啊呜”“啊呜”吃的带劲,看水面波纹一动, 一摆黑色的鱼尾惊鸿一现,飞快沉入水底去了。有些悲叹的“唉!”了一声, 顺手把手里的钓竿安放在石头上, 走到背篓边掏出一个酒壶, 开了封口, 闲闲饮了一口。 张戈瞅见有些馋,便站起来走过去,伸手拿背篓里剩下的一壶。尹四辉见状长臂一伸拦了下来,轻笑道:“牛儿想喝在下的酒, 是不是该知会在下一声?” 张戈看了尹四辉一眼道:“我要喝你的酒, 行了吧?” 尹四辉道:“自然是不行。” 张戈气笑了:“这是我背上来的,我还不能喝一点?”这厮也太小气了吧。 “不行就是不行。”尹四辉淡然道:“牛儿你一大早硬是要跟在下出去,在下也是无法,这背篓便作是在下带着你的路资。”说完似笑非笑看了张戈一眼,满眼“你该背”的意味,是非黑白全个颠倒,又这般理直气壮,直叫张戈看的心头火起。 “你这人!”张戈朝尹四辉挥出一拳, 却被尹四辉拦了下来, 手腕一翻, 将拳头握在了手中。 尹四辉神色有些奇怪的问:“你怎么一见我, 就总是生这么大的气?”又有些委屈道:“也不知道在下做错了什么,牛儿竟气的要动手了么?唉唉!” 气的要动手?奇怪! 自己怎么 张戈虽然面上冷硬,前文却也说了,实在算个好脾气,不过是生性别扭腼腆,却不知道怎的见了这姓尹的便控制不住自己,总想往这俊脸上给个几拳,将这人痛殴一顿才好,可张戈前生却是从来没有打过人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 倒像是被什么魇住了,每当看见这人便是怨愤,张戈看了眼被握住的拳头,另一只手五指张了张,有些手痒。 “人欠扁,可不就是要挨揍的!”张戈抽出拳头,掩饰的说了一句,也不说要喝酒的话了,回到鹅卵石边上,背过身有些神色莫名的盯着自己这一段时间越来越白的手,十指纤纤,哪里像个农家小子,倒像个女儿家的手。 虽说读书人日日静坐苦读,是有那么些白皙瘦弱的,可前生自己这个年龄,也绝没有这般模样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喉结,想着那鬼差给自己的名器,不知道为何有些不妙的寒意。 又想到自己的情绪反常,忽然有些后悔没有问清楚那鬼差这个张牛儿的事情,只知道这张牛儿日后会做个禁脔,可身边发生了什么,有些什么关键人会影响到自己却是不知,这张牛儿死后父母亲人,还有师父 还有尹四辉这个人,究竟在张牛儿原本的命运轨迹中到底扮演的什么角色?张戈回头看了看石头上钓鱼的少年身影,尹四辉似有所感,回头与张戈的视线撞上,或许是今日天气太好,这般美景美人回眸一看,树影洒下的阳光一照 卧槽!好刺眼! 张戈蒙住眼睛转过头去,身后带着笑意的声音随着清风传到张戈耳朵里。 “牛儿目光灼灼,可是想来揍在下?”“唉在下好好的钓鱼,又是哪里惹到牛儿了呢?” “你想的倒多,我哪里是看你,这里风景好我看风景!”张戈大声道,蒙住眼的手轻轻放下,衣袖落下露出右耳一点红色。 “钓你的鱼吧!” 。。。。。。 所谓春困c夏乏c秋盹c冬眠。日头这么好,张戈吃着吃着眼皮就耷拉了下来,视线所及的色彩像抽象画一般慢慢模糊扭曲,脑袋也渐渐混乱。忍不住在干燥的鹅卵石上躺了下来,张戈的鼻子里发出细微的鼾声。 恍惚间,张戈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打横抱起,又落到一块光滑的地面,这个光滑自然比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地好多了,他感到有些愉悦,意识又沉入深深的睡眠中。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热醒的。 如果清晨的微风适合打个盹,这会头顶火热的太阳无疑在对睡觉的人发出无声的谴责,太阳的晒到屁股了还不醒吗! 张戈凝神一看,自己正躺在原先尹四辉钓鱼的大石头上。一团皱巴巴的外衣做了张戈酣眠下的枕头,张戈坐起来一把将衣服拉开看了看。 嗯果然。 “醒了?”尹四辉在树荫处朝张戈看了一眼道。 “那个谢谢你的衣服。”张戈看了看尹四辉坐的地方,又看了看自己头顶那明媚刺眼的阳光,咀嚼了一把复杂的心绪后,他将衣服揉吧一团问道:“衣服你还穿吗?”作了一个扔东西的动作示意,“扔给你?” “不必,牛儿把在下的衣服放回背篓里就好。” “钓到几条了?”张戈跳下大石头,向尹四辉所坐之地走去,瞧了眼木桶,木桶游弋着四条鱼,两大两小,那其中一只小的好像快死了,侧翻着白肚皮,许久才动一下。 张戈见状,伸出两只手把那只快死的小鱼掬在手心,走到水潭边蹲下轻轻放回潭水中,鱼一入水好像又有了几分生机,黑色的鱼背一闪,向远处滑去了。 “牛儿这是不忍心?”尹四辉问道。 “这条小的快不行了,死了也没个好滋味,有什么用?”张戈睨他一眼,“你半天才钓了这么几条,还没有我平日在河里捉鱼来的快!” 其实张戈前世也没捉过鱼,不过是凭借这张牛儿原来的记忆,到底是庄稼小子,闲时候也跟着小伙伴在河里淌过水,摸鱼打虾都还是会的。这般回忆了一番捉鱼的记忆,其实也没别的,眼准手快四个字就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壮丁啊壮丁 购买v章节不满一定比例的读者会看见防盗章。盗文网号请绕道。 尹四辉一愣, 伸出左手取下黏在发上的这一片叶子, 竹叶翠绿清香,细长却坚韧, 然而一侧平滑, 另一侧却是粗糙的布满了锯齿,心下有感, 手中的竹叶却被怀中挣扎的小儿碰落了 “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便是同辈相论,也轮不到你来说我!”张戈不满道。 “同辈?你这小儿, 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还要与在下论同辈?”尹四辉失笑, 可话一落, 却看见怀中的小儿涨红了脸, 有些不服气道:“我我过了年也有十一了,虚岁便是十二,我又不把你当哥哥,怎么不能论同辈” 张戈虽然死的早,但他一直把两世的年龄加起来, 只作自己已经二十七岁,这般为了口舌之利说自己十二岁, 说不得有些“老脸泛红”的滋味, 这才想到, 真要以长幼论, 这尹公子还是自己的幼辈。 这样一想, 心里有些占了这尹公子便宜的得意感觉,抬起头面对面前这人,虽然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心里却有些说不出什么滋味,一对眼,张戈的眼神忍不住有些飘忽。 “这样说,却是可以同辈论。那齐弟也在牛儿的同辈之中了?”尹四辉附和道,显得有些出乎张戈意料的通情达理的模样。 张戈点头,还没说什么,尹四辉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原来牛儿你的同辈相处之道竟然是,撒娇使性?” 张戈一听,面上更添几分红,知道这厮是揪着他对师兄撒娇一事调侃,想自己是躲不过去被这人说道了,干脆问道:“你究竟想怎样?” “其实在下也不愿总是打搅齐弟,不过”尹四辉顿了顿。 张戈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在下最近在周围发现几个好去处,正想去垂钓闲憩一番,苦于没人作陪,少不得要去烦扰齐弟了。” 若是听到这里张戈还不知道此人的主意,便是呆傻了。 尹四辉只见怀里的小儿回过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满眼的不情愿,嘴上却提议:“那我就勉为其难陪尹公子你去吧。” 尹四辉劝道:“牛儿不必勉强。” “不勉强,尹公子可一定要带我去见识见识。”张戈扭过头,从尹四辉的膝上跳下来,走出几步回头挑眉道:“行了,还装模作样什么!” “你还不走?吃饭!吃饭!” 得了便宜还卖乖 张戈见尹四辉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心下一堵,还不知道这人打什么主意偏要自己陪着去,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这么大个人了,还一个人不敢出门吗?是不是男人!张戈暗暗诽谤。 。。。。。。 当一抹极艳的光将山头那抹暗沉撕开的时候,天就亮了,又是新的一天。鸟儿在树林中穿梭嬉戏,断断续续传来“布谷”“唧啾”的鸣叫声。 “暴雨初晴,阳光明媚,今个实在是个好天气啊!”赵衡蒲抚了一把胡子,看着青姑摆好早饭,乐呵呵的上了桌,正要下筷,忽然有些诧异的问道:“青姑,你昨个不是蒸了几个馒头,怎么不摆上来?” 青姑嗫嚅道:“早上都被牛儿拿去了。” “都没了!?” “是。” “那小子,知道你馒头做的好,竟全拿去了!”赵衡蒲有些愤愤不平的拍了拍桌子:“也不给为师留一个!真是不知道尊师重道!”没了白软有嚼劲的大馒头,赵衡蒲哪怕喝着香浓的米粥也感觉不是滋味。 想了想,决定给自家小徒弟加点作业。 便问:“那小子人呢?都这个时辰了,怎么没见到他过来。”自从张戈做了赵衡蒲的徒弟,每日清晨都需来老师处聆听教诲,也就是接受赵衡蒲布置的作业,比如练字识字和背书一类。 因为张戈年岁还小,字都没有识全,赵衡蒲也不要求他和齐子白一般,早早去山上一处僻静处静读,说是僻静之地,却也是加固防护做的极好的一处房舍,藏有赵衡蒲多年来收集的名家孤本等总总书籍。 “牛儿昨个不是跟您说过了?”青姑温和道:“今天一大早就和尹公子出去了。” “咦,对了。”赵衡蒲一愣,想了起来,刚想抚胡子的手停了停,有些感慨道:“唉,记性不好了。” “老了。” 青姑暗想:又来了。 有些无奈的看了眼赵衡蒲,笑了笑道:“您刮了胡子可不就年轻了?可您偏就不肯!”见赵衡蒲一贯凶恶的脸上显出几分怔忪,摇了摇头,走到窗前推开窗,竟正好与窗前树枝上翘起一只小爪挠头的小鸟对了个正着,那鸟儿睁着黑豆一般的眼睛,僵硬了小小的身躯。 不知是不是看惯了屋内这一众人,醒悟到青姑不会捉它,回神甩甩头,优哉游哉梳理了下自己的尾羽,这才呼啦一下飞走了。 青姑朝着这鸟儿飞走的方向看了看,忽然想:不知道牛儿那孩子这会儿在做什么? 。。。。。。 张戈正卷了袖子,裤管下水潭捉鱼。 说是湖,其实不过一个半大的水坑,山间的溪流潺潺自山涧流下,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积下了这一大汪,姑且便作是一个水潭。 一大早张戈便被尹四辉叫醒,后来跟着这人也不知道是拐了山路几十八弯,便到了这里。却不能算是路过的风景最佳处,先前便走到了一处瀑布处,隐映在树木葱翠处,便如人间仙境,偏偏尹大公子好像看好了地方似的,执意绕道一边,来这么个古怪安静的地方。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这十个字便是此地的最佳写照,静的张戈心里都有些发慌。 尹大公子可不管咱们牛儿慌不慌,自顾往那边上的大石头上一坐,示意张戈放下背上的背篓,自顾取出鱼竿,鱼食。一甩杆,钓起鱼来。 简直目瞪口呆张戈紧走几步上前在背篓里翻了翻。 木桶?这是要装鱼用吧。 酒壶两个?还是满的难怪这么重! 奇怪的小格子若干?这是干什么的,怎么打开? 手帕?上面还有绣花鸳鸯,还有诗什么鬼!?张戈忍不住要笑,又连忙憋住,一双眉眼眯了眯。 尹四辉听见身后“哐当哐当”的动静,道:“小声,吓跑了在下的鱼,牛儿今天只怕要饿肚子了。” “公子的鱼还是公子自己吃吧。”张戈回道,抬头见阳光正好,斑驳的从树影里洒下,那潭水边上鹅卵石上看上去到是十分干燥干净,便取下栓在背篓上的小包走了过去席地而坐,从包里掏出个大白馒头啃了起来。 “六弟~今日的宴会可是二哥他特地为你而开,怎么闷闷不乐的躲在这里?”一抹朱袖拂过四皇子的案几前,为他斟了一满杯酒。 肖嵘接过酒杯,叹了口气:“唉灿哥,你怎么还有心情喝酒!” “有啊,怎么没有。”肖灿懒洋洋的在他一旁坐下,笙歌曲笛中,他托腮看席中舞女踏着节拍将手中的水袖甩起,好似波浪在空中,转身又轻巧接住,回首笑靥如花。 “及时行乐嘛。”他拿起酒杯,碰了碰肖嵘的杯沿。 肖嵘仔细看了看四哥的面容,终于信了他这个四哥,对皇位,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念及儿时在明妃宫中一起玩乐的日子,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了几分愤懑,忍不住嘲讽他道:“灿哥,只要有美人,美酒,你是不是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都心甘情愿?” 肖灿微微一笑,余光见肖衍不再看向这边,也不答肖嵘的话,而是扶着案几带着几分醉态的站了起来,慢慢走到舞池中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