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生存法则》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一 没有白吃的午餐 谁说现代女穿越到古代一定能活得如鱼得水,风生水起,大富大贵,且还能左拥右抱的? 作梦! 想我文萌萌虽说貌不惊人胸无大志,但从小到大备受家庭宠爱,一不用做家务二不用外出补贴,21年来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做着吃饱睡睡饱吃的大米虫。上天果然是公平的!生前太过贪懒享受,死后即使穿越了依然要受尽挣扎求生的折磨。 别问我是怎么死的,我也粉想知道。努力回想不起来,只能指天骂地痛呼呛声祈求哪路神大发慈悲现身给个说法。当然,别说神了,鬼影都没见到一只,人就被平白的一声惊雷闪电给吓得躲到墙角蜷缩定惊去了。 人死了,又活过来了。虽然生存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但下不了狠心去再死一次,也就只能咽口唾沫,硬着头皮开始人在古代的求生生涯。 我附着的这具躯体还算不错,脸蛋挺清秀的,身姿更是苗条到不行。唯一的缺点就是颈部有圈明显的紫黑色,应该是上吊死的时候落下的痕迹。对了,说到这里不得不提提那惊心的重生日,因为偶居然是在义庄醒过来的!靠!一坐起来看到四周都是泛着尸臭的“咸鱼”,吓得我差点又魂飞魄散飞升而去! 发呆发了几个钟……呃,时辰,质天询地又耗了一段时间,待去到溪水旁审视完这副躯体后,五脏庙已经抗议得乱七八糟。拖着这无力又酸痛得像被车碾过的身子往人多的街巷走去,不知道找个角落跟乞丐们挤一挤,会不会有人施舍几个钱给自己? “……姑娘。” 唉,真的好饿。刚才明明喝了一肚子溪水都抵不住胃里那股空虚感,反而因为水的凉气令得肠胃更加不舒服。 “姑娘……这位姑娘?” 哪个傻子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姑娘姑娘的叫哪?无名无姓的谁知道谁叫谁?我不耐地侧头瞪了一眼,想看看那傻冒长的是什么样子……咦,看我干嘛……难道,叫我? 许是瞪视的目光太怨厉,卖包子的大叔脸容抽搐了一下,又职业地端出了热切的笑容:“这位姑娘,看你脸色惨白得很,身体没甚大碍吧?来来,不如吃几个包子,保你暖心暖胃暖身子!” 死尸刚复苏,肤色惨白是正常滴…… 我视线粘上了大叔递出的热腾腾、胖乎乎的包子,再也不肯转到其它地方去。艰难地舔了舔唇,我听到自己很虚假地推辞到:“这,怎么好意思呵……” 大叔笑眯了一双眼。“闺女你一定要试试偶老汉三的手艺,在街上随便拉个人问问,谁不称赞偶家包子做得最香最甜最松软!” 姑娘变闺女了,古人真的是粉热情粉善心的呵呵。那偶也就不客气鸟! 伸出抓包龙爪手一手一只,三两下功夫就解决掉了。“老汉三大叔,包子真的很好吃!真的谢谢你!”虽然包馅用的是白菜末,又干巴巴的没有灌汤汁,但口感还是不错的,而且勉强安慰了闹腾的胃,还算顶用。我向大叔绽开一个甜滋滋的感激微笑。 “呵呵,好吃就行,好吃就行。”老汉三眉毛笑得一抖一抖,“包子二文钱一个,总共应付四文钱啊姑娘。” 吓?全身肌肉顿时僵住,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体内的血液尖叫着要倒流。快跑!脑内兀然闪过一个念头,下意识便转身跨步。孰料老汉三的动作很迅速,大迈几步伸掌一箍就箍紧了我的臂膀,脸也顿时换上了凶相。“你想赖帐?” 苦笑着用另一手摸摸瘦削的脸颊,我就这么藏不住情绪么?好了,这下逃不了,也就只能用哀兵政策了。 “大叔,我……我没钱……”声音刻意地哀怨着,泪水很自然地滚了下来。街上八卦的群众们开始围过来了。围吧,看吧,最好能有个帅哥能路见不平,掏钱相助,顺带负责我的下半生兼下半身……呃,想太多了。 “看你这身衣服居然说没钱?说出去没人相信!”老汉三怒目圆睁,“你不给咱就上衙门闹去,看官老爷不判你个五六十杖的!” 手臂上的力度加重了,我痛得呲牙咧齿。混蛋王八龟公!坑人还能坑得这么理直气壮,偶还装可怜就做你龟孙子!一把怒火腾起,我也拼命瞪圆了眼看谁眼睛更大: “我有说买你的包子了吗?是你犯贱送给我吃的!枉我还以为你心肠善良积善积德,哪知道是个坑人为生的乌龟王八蛋!谁说穿这身衣服就一定有几个钱的?没看到我现在一副死人样子吗?你就不会猜我可能被人赶出家门了被遗弃了或者被强盗抢劫?你看这里,看到这脖子上的淤痕没有?老娘我是刚上吊自杀死不成留下来的。死我都不怕了还怕杖刑?好啊,去啊,咱们就去衙门让县官给个说法。我一定要把你强卖的恶行完完整整、生生动动地禀报官爷,看是谁理亏!” 真是人善被人欺,人恶不理亏。我耍泼般地一个疯闹,老汉三的气焰反而降了不少。哼,我就赌他不敢在众目睽睽下打弱女子,毕竟他还要在这街上混口吃的,闹得太大名声太恶帮衬的人也就少了。 果然,他口气松了不少:“偶是小本生意,这钱姑娘是终究要给的。”摆明了你死你穷你的事,没钱完全没商量。 我无奈啊,仰天直翻白眼。这身体死过一次,躺过义庄,身上物体都被人搜刮得一干二净,真的想拿个配饰当抵压都没有哪。 “要不,我帮你看守摊子来抵那两只包子?”毕竟的确吃了人家的东西,心里过意不去。 老汉三闻言冷哼了一声。我怒,正想发飙,却发现他眯起了眼正由上至下打量起我来。四肢汗毛顿时竖起,皮肤也泛出疙瘩来。“喂……你想干嘛?”不是要我以身抵包吧?一个哆嗦,我立即用手抓紧领口,防备地瞪着他。 不过我猜错了,人家没要我以身相抵或是卖身青楼抵债。也是,一个包子在现代也只不过五六毛钱,怎么可能卖人或卖色来还呢?即使古代人命贱得等同货物,但也比包子贵上好几十倍了。所以我被老汉三拎去了一家买卖旧衣物的铺子,换得了二十四文钱和一套粗布麻衣。再减去昔才的四文,到了我手也就只剩二十文钱。 闺女下次再来吃包子噢。临走前某人热情地招呼着。 我紧捏着好不容易得到的铜钱,恨恨地瞪着已经回到包摊子的老汉三,心里默默问候他家人及父母亲直至祖辈十八代。 td!我会再去我就不是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二 希望在明天 踏出旧衣铺之前,我还是抱着丁点希望询求店老板聘我当员工。 “你会做什么?”留着八字须的胖老头鄙夷地问道。 我靠!曳什么曳,不过老娘暂时忍你。努力堆出诚恳的笑容,眼眸泛出星星点点的崇拜光芒:“小女子当然没有老板您的八面玲珑,才多技精。不过打点铺子,算算帐还是可以的。” 于是胖老头让我算个帐看看,熟练操作计算机的我才对传统算盘一窍不通;叫我试试缝补衣服,结果不但线头打结成一团老板的眉头也纠结不散。我还能说什么?只能识趣点另寻活路了。 紧接着我去了书铺,发现自己看得懂却写不出,因为都是繁体字。去茶楼,小二不招女的,杂工又不缺人,只差一个唱曲的。于是我唱了首最贴近古风的《明月几时有》,掌柜的很没风度地打断并赶我出去。我耳朵尖,听到有几个茶客在嗤笑说这等怪异曲调和唱腔真折损了一篇好词。小样!我还没唱摇滚和饶舌呢,头发长见识短,一帮跟不上潮流的家伙。哼! 百般相询,千般尝试,当天边现出霞光之时我几乎逛遍了全部店铺,依然没人肯聘我当伙计。驻足在一个十字街口处,我哀怨地向右望去。那深深的巷子飘出浓厚的脂粉味和淫声荡笑,是我唯一没踏进过的花街柳巷。十三个铜钱,吃完了上一顿身上就只剩下十三个铜钱。顶多再撑多一天,再找不到工作恐怕真的只能以色养身了。 日斜西山上,街道上的摊档和行人都散了很多。倒是在城西破庙处,莫名地聚了些人,有男有女或坐或躺或低声说着话。看他们的衣着虽多补丁但尚算整洁,所以绝不是乞丐。我好奇地走进去,凑近一个落单的男孩: “你们在干什么?” 男孩面无表情地抬眼瞥我,这才发觉他有着长长的睫毛,一时间让我妒忌得想伸手拨掉几根。但他接下来说的话,让我感激得想帮他立个长生牌位供奉长拜。 “在等。” “等啥?” “……等人来买。” “呃?买啥?” “……奴仆。”这词像是由牙齿咬出来似的。 当我领会到这个聚集点是有钱人家买奴买婢的地方的时候,简直欣喜若狂!上天果有好生之德,关了一扇门就会帮你开另一扇窗,不会轻易将人赶入绝路。我决定一切安置好后,一定要找座庙上香还神。 相较于我的喜形于色,男孩瞧不起地睇了我一眼后便垂下了长睫,任我怎么逗都不肯再答话了。一直到黑幕落下,也没见有人来买奴,原本候着的人都几乎离开了,只剩下稀落的三四个。 当月光透过屋顶上的破瓦星星点点地散落地面时,我的肚子很不应景地又觉饿了。幸好,之前买了二个面饼备在身上,这下正好当宵夜。干干的面粉制品在齿舌间咀嚼着,满足了食欲却苦了口喉——好想喝水啊。 咕……咕…… 看倌你们没听错,这一声声不容忽视的正是五脏庙的抗议声。但,绝对不是由我发出的。侧目望去,本坐在墙角处闭目养神的男孩已然躺了下来,蜷缩成团。 我知道,连自己也未养得活的时候去接济他人,是相当愚蠢的。只是,呜,我控制不到泛滥的怜悯感。靠!又不是我害得没得吃的,我干啥犯贱……算了,当是他之前回答的谢礼吧。 将面饼掰开两份,送到他面前。“喂,饿就吃点东西吧。” 那两扇长睫打开,露出的黑瞳在夜晚里带光。“……不用。” 唉,小孩子都知道不随便吃别人食物的道理,是自己初时犯傻了。只不过,“放心,我不会讹你的。要是你饿病了的话,又有哪家肯买你当下人?” 黑瞳静默了半晌,又缓缓被长睫给掩上。 倔强哪,有骨气哪!但通常这等人死得最快。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打着商量似的再度开口:“我口渴,但不知道哪里能找到水。你帮我找水,我给你食物,谁也不欠谁。好不?” 长久的沉默,让我决定放弃不讨好的善心,要将另一半饼也解决掉之时,男孩终于动了。他不声不响地站起来,转眼间消失在庙门的拐角处。我合上了要咬饼的张大的嘴巴,我知道他同意了我所谓的“公平交换”,即使他没有说什么。 大约一刻钟左右,他回来了,手上拿着两个卷状物。没有器具瓷瓦,他摘了两片宽大的叶子卷起来盛水了。交换成立!我喜滋滋地小心喝着凉水。很清甜,应该是井水吧。 “喂,这里不用宵禁么?”印象中古时很多朝代的城市都有宵禁制度的。 “……要。”他瞥了这边一眼。 ……要?我讶异地盯着他啃面饼。那他刚才还敢跑出去找水?要是被巡夜的发现,应该是要判刑的。忽然间,脑袋想通了他昔才的沉默,心里生出了百般滋味。 挪了挪屁股,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我对这倔强的小屁孩有了好感。 “我叫文萌萌,你可以叫我文姐姐。你的名字?” “……顾鸿书。” “那我叫你小书哦。”啧,比我的名字好听多了。爸啊妈呀,你们羞不羞愧哪?连古人的起的名字都比你们好!“小书,你知道当今的年号么?”我看得懂这个朝代的文字,那百分之九十肯定不是架空穿越了。 小屁孩看我的眼神更加诡异,“……开元。” 啥?那会是哪个皇帝在位?我茫然地搔了搔头。“那个,国号是?” “唐。” 唐……开元……唐玄宗啊?我居然穿到了盛唐?愣时目瞪口呆起来。 知道小屁孩对我越来越疑心了,很勉强地转了下话题:“哈,呃,你几岁了?” “十五。”似乎他对年龄很敏感,眼光变得柔和许多,“刚满的十五,所以我到这里来。” 嗯?抓到个问题点,我眨巴着眼睛:“什么叫到这里来,你不是这里人?” “……我是本地人,但家住的枫下村离城镇很远,要走上一天才到。”他声音压低了很多,“母亲卧病,还好我满龄了有理由离家挣钱……” 孝顺的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伸手轻轻拍拍他瘦弱的肩膀。其实本想摸他头顶的,可惜上面盘了发,还用一根筷子般的木条固定好。 “不要紧,也许明天你就能挣钱了。” “嗯……我打听到郭府正缺人。等了两天了,明天郭府的管家一定会来的。” 我疑惑地问他:“为什么想入郭府?” “一旦入奴籍,便成贱民,打骂生死皆由人。”夜太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深沉语气,让我再也唤不出“小屁孩”三个字。“郭府,相较起其它有钱府第来,对下人态度和待遇都要好些。” “挨过这几年就好……” “挨几年?哈!”仿佛听了个大笑话,小书忽然笑了起来,到最后也不知道是笑是哭,“一纸契约,终生为奴。连子子孙孙也脱不了奴籍!” 啥子?像被人狠狠敲了下后脑,我头晕目眩起来。“那个,不是可以只签几年么?” “只有雇工签长短年契的,奴婢大都是终生约。” 大都……那就是有例外了。我松了半口气,另外半口在喉咙处吊着哽着。“小书,那你为什么不做雇工,而想卖身为奴?” “……我要钱。终生契一签,就会给钱……” 我舔舔干干的唇瓣。“那个小书,我是外地来的,身份证明在路途上丢了。那个……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你是指路引丢了?”顾鸿书也愣愣的,“对不起,我不清楚。” 另一边的墙角处传来几声低骂,发泄着被人扰梦的恼怒。除了鼻鼾和虫鸣,就是偶尔翻身的摩挲声,再没有人说话。 古时的夜真的很暗很静,虽然星月的光显得更明亮,但透过破瓦漏进庙内,只映出几个淡淡的轮廓。其中有点光,落在了一个蒙尘的残破佛像嘴角上。我记得,它的头已经没了一半,全身遍布的窟窿大大小小约有十来处,但那淡光晕在的嘴角处,正微微翘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三 争取,便有50%机会成功 顾鸿书最终没有卖身,因为我给他分析了奴婢和雇工制度之间的利弊,并对比了几年间两者各得的收益。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虽然急需用钱,但也不会忽略其它东西。而我,则进了郭府,入了奴籍。但我签的,是雇工文契,雇佣年限为三年,月薪340文钱,约满后郭府出面更换户籍。 条件看似矛盾,但我需要户籍以防万一。你能想像现代人没有身份证的生活有多麻烦吗? 这种在当代极少出现的要求,让郭管家眼里闪烁着讶异。可她脸色依然纵容,在契约上多添了一条款,双方无异议便盖印约成。 那多加的一条,大意是生死天命,郭府不作任何补偿和抚恤。隐隐觉得不妥,随即又觉无所谓。死就死了,又没有亲人,抚恤金能给谁去? 郭管家还签了一奴两婢,一行人跟着她丰满的身形去到城西的郭府,领了些包袱和物品,又赶赴到近郊竹林的别院。将我们转交给出门迎接的妇人后,郭管家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妇人叫赵嫂,是郭家小公子的乳母。 进了别院,受了赵嫂的交待叮嘱后,我终于恍然大悟,明了自己得到郭管家首肯的理由。小公子得了一种传染病,被打包到这里隔离疹治。孰料半个月来病未好转,侍候的人便病了一大半。最后死了两个,重症三个,别院里健康的便只剩下乳母赵嫂和厨娘满婶。郭府虽然奴婢成群,但各有其责,抽不出人来“送死”,于是便买几个回来先顶着。毕竟原来只有一个病人,现在才增加到四个,只凭赵嫂她们两人,是忙不过来的。 不用问大夫,用脚趾头猜都知道这是种什么病了:以后的天花,现时的痘疮嘛。平均死亡率起码达45。 丫的!他郭府的人是人,其他的就不是?有钱就可以收卖人命哪!难怪那么轻易便答应了条件,原来是打定主意看你没命拿钱! 扑通! 转头一看,那两个菜鸟婢女已经吓到瘫软在地了。勉强站着的那个还好,就是腿脚抖动得厉害,只怕用手指轻轻一点,随时倒地抽搐。 因为我说小时候出过痘,具免疫力,所以发病的人就由我和赵嫂照顾,其它杂活就分交了下去。按照大夫的吩咐,将小公子和三个重症病人都隔离到后厢房,所有的衣、被、用具、都用开水和药粉彻底消毒。 等忙完了一切,天色都已暗得深沉。我坐在厢房里查看分配到手的包袱:两套衣物,一个穿着红绳的木牌。之前在郭府瞄见过,那木牌是挂在腰间的身份识别牌。我拎起来一看,果然不错,上面正是本人大名。 唉…… 瘫尸到简陋的木板床上,我心里哽着的那口气终于长长释放出来。现在的情况,不算好,也没坏到哪里去。起码有瓦遮顶,有衣可穿,有食裹腹。而且还多了些家当,一个名牌、三套衣服还有五个铜钱……因为我离开的时候小书还没确定工作,所以给了他八文防身。开头他是不肯收,但我耍了一招,告诉他一个月以后得还我十文钱,他才没再支声。我这不是在放高利贷哦,绝对没有!那多出的两文钱嘛……呃,算是那半块面饼和陪聊费用好了…… 总而言之,生活,就这样稳定下来了。 也许不是在本府,人不多也就没什么排挤或压迫,所以在别院的日子过得尚算充实写意。除去洗涤打扫和照顾病人,完全可以排出一个半时辰午休,而入夜后便是自由休憩时间了。换着花样打发这段闲暇,便成了生活的唯一乐趣。偶尔拉着人聊天,套多点有价值的信息;偶尔缠着赵嫂请教绾发和编织;偶尔借来张药方,拿树枝在地方模仿学字;偶尔跑到院外环绕的竹林处玩耍,感受下清新大自然…… 这片竹林属郭府的产业,很少外人进出。所以当发现有个男子出现,还是攀在竹子高处吹笛的男子,我实在是忍不住张口结舌地抬头行着仰望礼。 大哥,耍帅也不用爬那么高吧? 笛毕,男子轻跃而下,旋起的风承托起他那身柔软略宽的黑衫,下摆和两袖猎猎而动。要是用电影里常用的慢镜头,简直就似一只展翅的黑蝶从天而降。 待他稳落地面,这才看清此人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乃上等货色……吸!不好意思,口水。 “请问姑娘是否郭府人?”帅哥开口,声音也是醉人滴…… 我点头,绽放着自认为最具魅力的笑容。 “借问郭二公子何在?”帅哥微微勾唇,牵起风情无限。从他柔情的眸光里,我几乎误以为自己是让人掬在手心上疼惜的名门仕女,虚荣满足感刹那间飙升之顶峰。 “别院只住着郭家小公子。敢问帅……公子名讳?”叹,我的声音多婉转动听哪,平时装也装不出来。 刷一声,他不知道从哪抽出扇子轻扬,拂动的风微扫起几缕垂肩长发,衬出飞逸如仙之感。“泉州,项玄玉。” 哦,名字挺好听,也起得贴切。我连连点头,不意间却瞄见玄玉公子僵了一僵。他一收扇子,问: “你……没听过这名字?” 摇头。我应该听过么?帅哥你很出名? 浓重的失落蒙上了项玄玉的脸,不过顷刻便回复了翩翩公子风度。“余想请姑娘帮忙,带个话给郭二公子,不知……” “你说你说。”为帅哥服务,是我是荣幸。背后虚拟的狗尾巴在欢快摆动。 “先谢过姑娘。只需说‘四日后未时,落花留水处’即可。” 一阵张狂的大笑忽至,惊得雀鸟扑腾。伴着迅速移至的白影,清朗的声音荡空传来: “何必等四日,宝贝就让我替你收藏吧!” 刷—— 看倌们别误会,这刷声并非项玄玉又开扇子,而是那白影前冲的势头过猛,收不住脚步而从两人中间擦地而过,生起的风弄得落叶翻飞面颊生痛。待白影在十步开外终于停住,再踱回来几步,项玄玉早就摆出备战的姿态。 “嘿,玄玉公子无恙?”一双桃花眼痞痞地勾起,白衣人边拂衣边扔出问候。 “呸!臭盗贼!你娘的死劲缠着老子作甚!” 啊…… 我石化般看着温润如玉的公子瞬间变脸,粗鲁的言词从那惑人媚心的粉唇吐出,狠狠击碎了一颗梦幻少女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四 勿与陌生人说话 “啧啧,此言差矣。曹某并非那些不长眼的狂蜂浪蝶,更不会断袖分桃,怎会死劲缠着个大男人呢?”白衣人兀自笑得乐,“曹某来取的是神龙纹木砚。玄玉公子既不喜见曹某,便请快快让出。” 项玄玉脸色黑了几分。“狗屁!这是光天化日之下行劫……” “不对不对。”白衣人摇头晃脑,“曹某已经打过招呼了。你让,便是‘取’;你不让,我‘劫’也是有道理的。” 星目眯起,杀气毕现。“曹知白,你真要惹我泉州项家?” “哎,你怎么没一句话说得对呢?”曹知白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曹某是受人所托,即是托主惹你项家,而非曹某哪。” “那你说说看,受谁之托?冤有头债有主,要是这帐记到你头上就不好了。”项玄玉唇勾却无笑意,探手从袖里抽出一绳,动作优雅地将散发绑成一束甩到身后。 不会吧……这种时候还有余心整理仪容……两人间诡异的气氛让我不由自主地颤巍退后着。 曹知白仰天大笑。“看来玄玉公子也是孤陋寡闻之辈,不晓得我‘捻花雅盗’的五不原则。” “臭盗贼!” 懒得再磨口舌,项玄玉持扇率先向前攻去。曹知白也早有准备,腰间软剑一抽,便和项玄玉纠缠起来。刹时风生叶起,衣发乱舞间夹着剑面的光芒。我一步步退到安全地带,免得遭遇池鱼之殃。 “唉,别打得那么起劲,伤身子又伤感情。”曹知白不知道使了什么招式,软剑不往敌人肉里刺,反而一下割断腰带,一下挑入袖口。不多时,项玄玉的黑衫已然凌乱,曹知白侧手一扯,扯下了那黑色的外衣。不过里面没啥看头,还有白色中衣裹着。 我无趣地收起了下巴,还以为可以看到帅哥裸体。啧,穿那么多衣服干啥,也不嫌热。 曹知白本想扯了衣服便走,但被项玄玉一个扑身缠住,只得丢了黑衫再度与他拆招。虽然论武功项玄玉明显处于下风,但因曹知白不愿伤人,两个白影便由原本的攻防战变为制衡战,最终成了蛮力的较量,你抵着我我挡住你,动弹不得。 “看来玄玉公子不舍得曹某离开。”曹知白虽然手脚互制,但仍痞痞地笑着,忽而侧过头来,“小妹子。” 啥?叫我?我还没搞清状况,只得伸手指指自己鼻头。 “不是叫你,难道我唤的是玄玉公子么?”他总是不忘损人一把,“去,帮我捡起那件黑衫翻翻,看烂木头在不在里面。” 烂木头……指的是那个什么神龙的木砚吧?可是……我迟疑地望了望项玄玉。 “姑娘别怕,先把衣服抱回别院藏好。”玄玉兄朝这边绽放了个魅人的笑。 被电到了,只觉一股热血直往脸上涌。“是!” 我小跑上前抱起衣服,嗯,果然有点重量。正想转身便跑,低低的笑声便追耳而来: “妹子,要乖乖的哦。还是,你想受罚——嗯?”最后的‘嗯’的音调还刻意加重。这、这……可是威胁哪…… 我怯怯地站定,不敢乱动了。 “你娘的别把无辜的人搅进来!”项玄玉吼他。 “我娘哪有这闲心哪。妹子,找!”曹知白依然很痞。 “快跑!” “你敢?给我找!” “跑啊!” “找!” ……我很无辜……更加无奈……可是,这两只大帅锅不断发出的矛盾指令从我右耳进,又从左耳出,再由左耳进去右耳出……老天,我谁也不听行不? “项弟——” 有个低醇的声音在林里响起。我心一喜,这下终于可以摆脱这种僵局了。然而,当要扭过头看来者是谁之际,一下重击迎上了我后背—— 这是……怎么了?扑倒在地……也不觉得擦痛……就是背后火辣辣的……喉底的锈味越来越浓,眼前的枯叶也渐渐变得腥红…… 一切,都似是血的色彩……血的,味道…… 好苦,为什么世上会有这么苦的糖……咕噜咕——扑! 我一下子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将口里鼻里的水全喷了出来,痛苦地咳成一团:“td!是谁灌我水,想害死姑奶奶?” “哎哟喂,醒过来就好。药丸咽下去没?” 我忍着鼻喉间的不适感抬起头,见到赵嫂捧着一碗水站在床边。“呜,什么药丸?”口里苦苦的,该是吞了吧。 “二少爷说是补药,强身健体。”赵嫂放下瓷碗,“你这身子也太弱了,逛个林子也会晕倒。还好那位项公子路过捡了你回来。” 我恼啊!背部火辣虽去,但沉重感仍在呢,九成九淤血内伤了!要不是那臭美公子和桃花眼,我这身子会搞成这副模样?早知道就睡个午觉,不去逛竹林;或者逛了竹林,别好奇去看谁在吹笛;又抑或看完吹笛,便溜回来……罢罢罢,没有早知道,记紧教训,以后别轻易招惹陌生人,一见不妥趁早闪人便是。 “好了,醒了就该去做事了。小公子换下的衣物还没洗呢,快去!” 我顺从地应声,下床付劳力去了。这年头的奴婢,有时间死没时间病。贱命哪。 水井边堆了几大盆衣物,看来不止小公子的没洗,还有那三个病人和赵嫂的衣衫也在里面。我苦命地打水,浸皂,搓洗。忙了近一个时辰,才发觉忘记交待厨娘烧开水来浸衣消毒。只好先搁下活儿,跑去厨房找人了。 “……龙纹……走漏风声……” 花厅传出断续絮语。我下意识猜是二少爷和项玄玉在商量议事,心里明知道不该八卦,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拐个弯走过去。话语声越来越清晰了。 “你是说项家可能混入了奸细?”是个熟悉的低醇男音。 牙齿禁不住咬紧。d,原来胡乱伤人的就是你! “也可能是自己人不小心泄漏出去的……暂时很难确定。”温厚的声音是项玄玉。 “我知道你不愿猜度自家人,但这事还是得查个透彻。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是泉州项家的秘密被有心人告发,恐怕项家和整个古董业都要变天。” “……我明白的……对了,这神龙纹木砚你估价多少?” “嗯……你确定这是从西晋墓取出的?这是上好的紫檀木制品,但容易被腐蚀,不易保存。要是墓葬品,怎么可能如此完好无损?” “十分确定。是五哥取的墓,据说发现时是浸在一种药水里,所以并没接触到土气。” 取墓?好讽刺哦,说得这么好听。跟刚才那什么捻花雅盗的“取物而非劫物”有什么不同? “那真是难得。”低醇男音静了半刻,“这起码值60两。” “……你说,黄金?” “对。也就是600两银。” 室内沉默了半晌。“项弟有何打算?” “……本来已跟一位官爷初步接洽,估完价后便转手于他。” “官爷?” 项玄玉低笑。“也不好瞒你,是国舅爷。” “……项弟,有没想过,曹知白的幕后主使是谁?” “……你怀疑与官场纠葛有关?” “什么都是可能的。也罢,这块神龙纹木砚你还是尽快脱手,莫惹朝廷的麻烦事。” “郭兄说的是……” 壁脚听太久不好,我转过身准备往回走。 “啊,那姑娘没大碍吧?” “丑婢多命硬,何必费心?来,项弟,试试这茶……” 丑、丑、丑、丑婢…… 轰!火气几乎烧上了头顶。这姓郭的是人不是,误伤了人对不起也不说还玩背后中伤?我文萌萌自问虽不美艳也绝对跟丑字挨不上边,借问天地良心何在?还是姓郭的良心早就被狗啃了猫叼了鬼挖了? 啊——啊——啊—— 我怒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五 远离危险人物(上) 不过再恼怒也不可能飙进去冲撞主子,他老大也算是半个米饭班主,得罪了吃力不讨好。然而胸口梗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憋得难受。 顶着一张红白交错的脸穿廊过园,路上每逮一个便问一次:我丑不? 最先倒霉的是与我一同入府的小狗子,许是我的火力过猛,他闻到硝烟味便讨好地嘿笑着:“小萌姐若算丑,那小的就是钟馗了。” 去!男女容貌哪能相比。略过。 第二个,同是菜鸟的雀儿。只见她眨眨圆圆润润的大眼睛,偏着头问道:“姐觉得自己丑不?” 我摇头。自信偶是有的,且多到能当柴烧。 雀儿欢快地拍手:“那不就结了?不丑就是美嘛。” “……那要是觉得丑呢?” “嗯?”她有些疑惑地咬着手指,“觉得丑不就是不美么?……这么说没错吧?” 喷——头顶冒烟。这雀儿太太厉害,我完全说不出话来。 去到厨房,还是满婶说得详实。她前前后后将我看了个遍,只差没解带剥衣了:“皮肤不错,五官尚可,身子太瘦——啧啧,你看这胸不胸股不股,一点生养也没有,以后勉强找到夫婿要生孩子也艰难哪……” 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黑。“那怎么样才算是美女?” “自然是要额宽脸圆,身材丰满且有肉感。叹,那个美啊……” 我听得满头黑线。非常好,总算晓得问题出在哪里了:审美标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不一样嘛……这下不写个“服”字也不行。 我可怜兮兮地蹲在井口边,将热水和药粉掺到一起。那白色的粉末搅进水里引起一阵混浊,又很快溶解开去,还水一片清明。一张陌生又熟悉的瘦削脸蛋倒映着,隐隐还能照见颈间的暗青色。比起刚坐义庄出来的模样,这身体已经改善很多了。脸色虽不至红润,但也恢复了元气,皮囊也由惨白转为皙白。 也不知道原本的“物主”遭遇过什么,明明身穿华服,却又将身体糟蹋得乱七八糟,最后还选择投环自尽……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不是么? 吸口气,将衣服一件件拎进水里,继续我的泡衣工程。 人倒起霉来,不但走路向后,跑步撞墙,吃饭噎着,喝水呛着,拿碗摔了,收药撒了……总而言之,不麻烦的事儿变得麻烦,你不找麻烦麻烦找你。 心里烦躁得很,在硬板床上辗转反复,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再一次上完茅房,离厢房还有十来步之时,一片刺眼的冷光耀过,令人禁不住眯眼望去。 “嘿,妹子!”一个白影尚算显眼地蹲在围墙上,正挥着软剑打招呼。 曹知白?我讶异地看着他一跃而下,走到面前。“你怎么……在这里?”偷东西也不选个好地方,这小院子有什么好偷的。 “来问候你伤势如何哪。”曹知白将剑卷收回腰,“怎么不见项玄玉?” 这人,要装好心也不掩饰得完美些,才第二句就把野心给暴露了。“项公子没留宿,也许跟郭二少爷回本府了。夜露伤身,曹公子请早回。”把话扔下,我便甩大步走入房,反手迅速将门带上。别人家的恩怨,少惹为妙。 可惜天不从人愿。门是拴上了,但防得了君子防不了贼。都有名号叫“捻花雅盗”了,翻墙踩瓦是常有的事,爬窗进房也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了。我从来没这么后悔过有开窗睡眠的好习惯,眼睁睁看着曹大公子手一撑身一翻便闯进来了。 “难怪我找遍前后厢都没见着那张臭脸。啧,这可真是奇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笑得尽量可人。“曹公子都劳累成天了,还是早些休歇吧。况且这是女儿家闺房,不方便招呼久待。”潜台词就是你tnnd的快些滚蛋,老娘要早睡早起,养足精神才能应付整日劳作哪。 “别担心,我不介意。”桃花眼眯眼笑着,悠闲地走至桌边,拍拍贵臀大方落座。 我很介意好不好!泄气地坐到他对面,我惹不起这尊煞星。“曹公子还想问些什么?小的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是说不出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我相信你。”曹知白勾唇魅笑,“项玄玉在哪?” “不知道哦。”我老实地摇头。 “那神龙纹木砚又在哪?” “不清楚噢。”我依然老实滴再摇头,瞥见他眉头一蹙,立刻摆明身份撇清关系,“曹公子曹大哥,有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我是真真没有说谎。试问我一介婢女,身份低微,资质愚钝,耳塞目闭。您都不清楚的事儿,我哪能知道啊?” 曹知白没立刻言语,只定定地睇着我。我知道他在观察我的表情,来判断那番话的诚实度,也就平静坦率地回视进那潭黑渊里。 烛火微颤的柔光映上刚毅的脸孔,这才发觉原来桃花眼下面,有着挺直的鼻梁和薄嫩的唇瓣,组合起来形成了致命的吸引力。项玄玉的帅,偏柔雅;而曹知白的帅,偏硬朗……嗯,鼻腔里有股腥腥的气味儿,不是想流鼻血吧?我伸手捏捏鼻梁,再深呼吸一下换换肺气。 “如果这样……你的答案会改变吗?”他话落,在桌上摆了一两银子。 “我很想收钱,但真的没办法。”难道还能凭空编个故事不成?要是你首肯,我当然是无所谓的了。 曹知白抿抿唇,叹了口气。“罢了,这两银你就留着吧,当是曹某打扰的歉意。”他又从袖里抽出把扇子放到桌上,“这是之前从项玄玉身上摸走的,扇骨是上好的黑玉,扇面也有姓项的题字落款,拿到市面上至少能抬个高价钱。我对大男人的随身品没兴趣,这也就送你了。” 没兴趣你偷来干啥?偷了不喜欢就扔了嘛,怎么还用贼赃借花敬佛?有诚意没有啊? 我瞪着那黑乌乌的烫手山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的“好意”。正犹豫间,曹大公子已经翻身越窗,挥挥衣袖消失在黑夜中。 额角和后背心隐隐泛疼,本应柔和的烛光刺眼得很。我心里的不安郁结不散。常言道:祸不单行,我不会是犯了太岁,还得霉下去直至霉完霉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六 远离危险人物(下) 女人的第六感,就是准。 上面那句话是谁说的?还活着的给我滚出来,即使是死了也得从棺材蹦起来,我要用簪子将他戳出九九八十一个洞,拿钝钝的砍柴刀分割成肉块再狠剁成酱……呜,考天下第一难考前的猜题又不见这么准确…… 当我被两个壮实的府卫硬拖到花厅扑倒在地,心里又是惊又是恼。仰头循着一双黑靴向上,映入眼帘的是位身穿雍容华服的粗犷男子,正不屑地斜睨着我。 “丑婢,你可知罪?” 好个郭二少爷郭子衿。我有点后悔,不,是极度后悔为什么只打听他的名字没去把生辰八字也抄下来,回去之后一定要扎个稻草人或巫毒娃娃狠狠地“供奉”起来! 隐忍下不满,我挺起腰板力持语音平缓:“敢问二少爷,奴婢犯了何罪?” 郭子衿轻哼,弹一下响指,左边便有人搭话:“小人昨夜跟踪捻花雅盗,发现他曾经与婢女文萌萌接触,并进入厢房密谈,半柱香后方离开。” “你有何话说?”郭子衿脸孔斜抬30度角,嘴唇边弯起个讽刺的弧度。 当然有话说!我想说曹知白不但是蹩脚螃蟹,多了只跟尾狗儿都懵然不知,而且还是个瘟神,平白无端将人搅和进一潭浊水里。而我更想说你郭二少爷真个白痴! “奴婢有疑惑。既然这位大哥跟踪至别院,为何不顺道窃听室内谈话?” “小人需保持一定距离,以防对方察觉。另外,”那人端出一方木托,上面盛放一两银子和那贼赃黑玉扇,“这是由厢房搜出,乃昨晚雅盗给予之物。” 很好,这下证物确凿,人证又没有。古今冤案的成因之二,我很凑巧地遇上了。 直直迎视着郭子衿鄙视的冷眼,我表情平静声音无波:“若问昨晚雅盗是否出现过,奴婢会答:是;若问雅盗是否留下此二物,奴婢亦答:是。但奴婢和那曹知白没有任何关系,这点玄玉公子可以作证。因为昨天初见曹知白时,公子也在场,亦清楚奴婢曾遭其威胁。至于此人为何来寻奴婢,那是他想问出玄玉公子和木砚的下落。奴婢完全不知情,他问不出结果也就离开了。” 郭子衿浓眉一挑:“既问不出结果,何故留下银两答谢?” “也许他钱太多,想试试当散财童子。奴婢并非那人肚中蛔虫,实在无法得知。”我努力恭顺地答道,但又忍不住夹词讽刺。丫的,你摆明就是不信,我说烂舌头也是白费功夫。 “哼!”又一股气从那高傲的鼻孔处喷出,我恨得牙痒痒,很想脱鞋直塞住那两个洞。“看来,你是吃硬不吃软,不打不招的了。” 我向来是硬饭软饭通吃的好不好?你跟我又不是很熟,干嘛装到很了解姑奶奶的口味似的。牵牵唇,撇撇嘴,脸皮牵扯着努力掩饰心里头的不屑。 “来人,掌嘴。” 掌嘴就掌嘴,怕你我就不叫文文文文……啊—— “等等!”拨起的尖叫声贯彻整个花厅,不知道顶上的飞鸟有没有受惊过度晕眩跌地,若有的话请分一杯羹,我喜欢半清蒸半烧烤的,谢谢……倒!什么跟什么,回神回神! 我小心翼翼地绽出个可爱善良的笑容:“有话好好说嘛,怎能滥用暴力呢?会有损二少爷你英明神武的形象的。这样吧,奴婢愿意对天发誓,刚才所言并无虚假,否则遭受天打雷劈,出门被人撞死、上街踩蕉皮跌死、去茅厕熏死、说话被口水淹死……” “掌。” 很无良又冷冰冰的命令再度下达,打断了史上以来最惨无人道、惨不忍睹的誓言。一下劲抽的掌风划过,我险险地低头避过,但颈后的细发被划得轻轻浮了浮。 好凌厉的巴掌……我后怕地摸摸脸颊,瘦瘦的没几两肉,要是真被这么拍上去,肯定立马见淤了。呜……真是恶人有恶奴。 那打手见手掌落空,不禁微愕地顿了顿,但又很快敛去神色准备挥出第二掌—— “等等等!”我投降了,投降了还不成么?他们摆明了想整治我,即使能避免变猪头的命运,也可能要换成屁股开花。“奴婢是真的对郭府一心一意,天地可表……别打,你先站着别动,等我说完。若是二少爷要考察奴婢真心,奴婢绝无二话。二少爷让向左走奴婢不会向右,让喝茶绝不会喝酒,让上吊肯定得绑两个环再走!”两个绳环是为你们一主一仆准备的,我走的不是黄泉路而是康庄大道,最好河水不犯井水,各自人间地下保重。 “……你意思是,本少爷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郭子衿有趣地微牵唇角,却仍是掩不去凶巴巴的煞气。 我点头如捣蒜。老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命都捏在你手里了还能怎么样?挨过了这一关再说。 “也好。”郭子衿无所谓地随手一挥,“把她关进柴房。” 小书说得没错,郭府对下人的待遇并不太差。除去花厅上的巴掌威吓,困在柴房里的日子可说是不缺吃喝——虽然生活闷了些、身体脏了些、光线暗了些。总体来说,肤发无损,小命尤存。 禁闭了三天,我被套上男装,然后打包塞进一辆马车。郭子衿似笑非笑地吩咐下人扔过来一个包袱,说什么给我机会将功抵罪,便让车夫赶车上路了。 我莫名奇妙得很,坐在狭窄的空间里一颠一晃愣了半晌,方才缓缓解开包袱结子。里面有水囊、干粮、衣服,还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两银子与黑玉扇。 “真是有缘啊,又见面了。”我盯着包袱嘴角抽搐,实在想不透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禁不住掀起车帘,逆着风朝那赶车的背影叫道:“这位大哥,我们要上哪儿去啊?” 那人头也没回。“去定州,见玄玉公子。” 啥?我眉头纠结难开。 郭子衿为什么派我去见玄玉公子?是要送黑玉扇物归原主?……不,不可能。真要送,随便找个人送去便是,又何必让车夫载我上路—— 呕! 一股酸气在胃翻腾。不好,晕马车了……喂喂,外面的大哥,别把车赶得这么快好不好……喂!你晓不晓得……什么叫、安全驾驶啊……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七 草本有毒 颠簸了两天一夜,途中忘了路过多少个驿站,换了多少次马匹。除了拉撒,我吃、喝、睡皆在车上解决。这根本就是换了地方继续禁闭而已。由晕车到呕吐,吐完至干呕,我提早体验到孕妇怀胎的难言之苦。虽说两者本质相较甚远,但呕起来的感觉无差。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死亡——最终,我克服了晕车。掌声鼓励,谢谢。 真不知道为啥把车赶得像去投胎似的,那车夫又奇奇怪怪,大部分时间都在装哑巴,老用背脊对着你,摆出一副不闻莫问的木头模样。没人聊天,车上除了门帘有隙透风,两壁是连一个气孔也没有,所以别妄想看到沿途风景…… 什么?把门帘撩开固定好,又或是坐到外面去?要是你能瞥见车夫脸上那道狞狰的伤疤和含凶带煞的眼神,相信我,你也会乖巧如兔爬回车厢里端坐不动。 不眠不休地颠车,完全可以排入史上酷刑榜。要不是遇上泥泞坑道,马太乏,轮子又陷太深,酷刑恐怕要进入定州城才能停止。借着这难能可贵的“假释”机会,我跑到附近的溪边洗漱并补充存水。 呜……惨绝人寰啊……一路上车颠得厉害,根本睡不着觉。你瞧,眼睑下面都黑成一片了,整张脸憔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哀怨的眼光往道上的一人一马射去,车夫混然不觉地想着办法推车出坑。脑海间灵光一闪,恍然醒起自己正拎着包袱,站在离马车三十步开外的溪边……要逃吗? 若不逃,不知道姓郭的怎么算计我,而定州又有什么等着我;若逃,包袱里的东西比留在别府的家当还多出几十倍,怕只怕中途被捉回来……猛地打了个寒颤,想象不出后果。 罢了,要是能轻易出逃,我反而觉得事情不对路呢,还是老老实实地呆着更好。 不是错觉吧?有阵的声音由远而近,我下意识地左右巡目,最终定格在一条快速奔窜的矮长黑影上——是狗,很大一条狼狗!而且它奔冲的方向正正是我站的位置。妈咪呀…… 大脑还未发出任何指令,身体就自动地撒腿就跑。狼狗的奔踏声在身后越响越急,令人全身细胞都要尖叫疯狂起来。距离迅速拉近,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惊惶间,我终于记得要大喊呼救,但只叫了一声“救命”,右大腿已被一张血盆大口扑咬住,剧痛随即传至四肢八骇,身体失控地扑跌倒地。 “哨——” 迟来的口哨声扬起,狼狗松开口退后两步,警惕地瞪圆一对深褐色的眼珠子。 “怎么是你?”有人在问。 我无助地看着已然渗血的裤子,除了感到疼痛钻心,还觉得后怕。被动物咬伤、抓伤,都是要注射狂犬病疫苗的,否则日后就有可能引发狂犬病,病死率是100……那没有疫苗该怎么办?要拿什么消毒伤口?清水?唾沫?尿液……对了,别院里有消毒衣服的药粉,不知道行不行…… 就在脑内混乱一片,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时候,耳边传来很轻的叹息。我眼前一花,身体被一袭白衣横抱起,送进了凉沁的溪水里。 “还好,‘黑背’只咬了一口,也算怜香惜玉了。”厚实的大掌撕破浸血布料,任溪水洗刷过伤口,掏出一小瓷瓶倒些药粉上去,再撕条布条绑好护住。 “桃……花眼?”看那侧面的刚毅线条,还有唇边隐含的痞味,我轻喃出三个字。 “好了。”一张风流脸抬起,露了露白亮的牙齿,“眼泪也收起来了,很乖嘛。这伤不重,养一段时间就好。” 泪?我哭了?伸手摸摸脸,指间湿腻一片。 “我说你呀,”曹知白忽然脸色一转,语重深长地叹声,“下次别犯痴了,直接面对狗,再不是蹲下拿石头扔它。居然跑给狗追,不咬你真对不起狗祖宗啊。” 我眉头一蹙,瞪向桃花眼。“你怎么在这里?” “问你主子啊。”曹知白的下巴向狗的方向努了努,他的黑背正爪弄着包袱玩得欢。 我不懂。“你知道我们去找玄玉公子,所以跟踪来了?” 曹知白嘲弄地笑笑。“你确定是去找项玄玉?” 什么意思?我一怔。凌碎的片段和疑点慢慢拼凑着,组合成一个模糊的雏形—— 被利用了…… “那晚你来找我,目的并不是询问项玄玉的下落。对不对?” 曹知白眼角一挑,不置可否。 他等于默认了。我垂眸,弯唇,终忍不住细细笑出,惹得他诧异地望过来。 “你明知道我身份低微,不可能知道项玄玉行踪。所以你真正目的是利用我,利用跟踪你的人。凭你雅盗的本事,又怎会轻易被吊尾。但你不确定那是谁的人吧?”没错,就是这样子。我自嘲地瞥他: “你很巧妙地留下扇子和一锭银。倘若跟踪的是二少爷的人,自然会被误导我俩暗地交易,只需向上告发,扇子便会转交予他,继而送还至物主。再不然,由我这婢女上交,扇子最终也会递移到项玄玉手上。你向我提过,将黑玉扇当了能换一笔钱。但你留下的那两银子,为的就是不使我缺钱花用,而主动将扇子上呈。” “你在东西上做了手脚,是吧?……不知道二少爷是怎么看穿的,将计就计将我和包袱送上路,引你到这里来了……”怪不得一路日夜兼程,若不是发生陷轮的意外,也许他要追到定州才发现不妥吧。 常言美艳的花最毒,孰料草的毒素也厉害。这不,我就遇上了两株恶毒的草! 曹知白眯眼笑了,脸上桃色敛滟。“你这丫环也恁出奇,一会儿犯傻一会儿精明的,真不知道郭子衿哪里找来的宝。” 我黑线,老兄你这是赞我还是损我? 略为吃力地站起身,我拍拍臀部的碎草:“你去寻项玄玉吧,我回郭府了……咦,人呢?”车马仍在,人影无踪。 “都迟了两天,待追上去木砚都已易主。至于你的车夫——刚才你不是叫救命?我吹哨子,他偷袭我,便一不小心杀死了。”曹知白摇头晃脑,“可惜啊可惜。不过使得阴招,就该料到这等下场。” 额上黑线飞流直下,我觉得他故意的成份居多。艰难地咽了抹口水,实在很难将这张脸和杀戮连系起来。“那……那怎么回郭府?” 曹知白奇怪地瞥了我一眼:“你还回去干什么?不怕被解决掉?” 我薄汗微冒。本来是不怕的,若果要杀早就杀了。郭二少爷一方面不相信曹知白的误导,另一方面又怀疑防范我,所以才有今天这一幕。要是我自动跑回去,也许会增加诚信度,往后不就将受重用了?只是,现在…… 瞄了瞄某人腰间的软剑,背脊感觉沁凉沁凉的。这年头杀人像切菜般轻易,我真的要慎重考虑下回去的后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八 打蛇随棍上(上) 要是有机会和帅锅共乘一马,你会选择坐前面,还是后面? 前面。因为那个是最安全、最浪漫、兼看风景最佳的位置。试想下,快意策马间,被两条稳健的臂弯牢实护住,边依靠着宽厚温暖的胸膛,边吸纳混合了阳光、草木和男人的气息欣赏沿途一派风光。多惬意啊! 但是——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如果有机会共骑,但帅锅又养了只必须坐在前头的宠然大狗,那你会想靠着胸膛抱着狗,还是坐到后面去干抱帅锅?别忘记了一点,那还是只与你有着“血泪”深仇的犬物。 我答案很明显,也十分确定与坚持:坐后面! “狗骑马也真稀罕。”不满地嘟囔,我想着办法努力上马。 曹知白爽朗地笑出声,怜惜地顺着宠物的毛轻抚:“这两天辛苦它了,一直在前头带路,待入镇后要好好补偿才成……丫环妹子,你、小心点……别这么大力扯我衣裳……啊痛!你掐到肉了,轻点轻点……” 好不容易搞定,两人、一马、一狗便伴着落日余晖踏上往洛阳的路—— 是的,往洛阳。 不回邢州郭府,也不去定州。没有扎根处,没有目的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我只能牢牢抓住眼前这株草。 你杀了我的车夫,就有责任送我到安全地方。我这么对他说。 哪里才算是安全地方? 镇里,或是城里。 他挑眉,答应了要求。 他说,在往洛阳的路上,我可以挑喜欢的城镇落脚定居。于是,我回复浮萍的自由,又要开始为日后的谋生而烦恼。 骑马比坐车要好,只要稳住身体,掌握了节奏便没多大问题。唯一的不好,就是屁股难受了点。 没想到曹知白会是爱心如此泛滥之人。不但对他的宠物狗和爱马百般爱护,沿途还不断接济穷苦人家或是落难的路人。不过,他的接济方式……很独特。 曹知白是个“路路通”,夸张点说,就算是蒙着眼也能飞檐走壁——他是这么跟我吹的。但是,他很会装路痴,只要遇上装扮华丽的富贵人家,不管是男是女是老迈还是年轻,他都谦逊有礼地上前请教。待他转身回来,总会或多或少地窃了些东西,却不被人轻易察觉。 要是窃来的是珠配吊饰,就等到下一个地方再典当套现;要是银两或银票,就找机会散出去。他很挑接济的对象,自有一番标准和原则,但短时间我又揣摩不出来。只知道他有时候是直接送出银两,有时候就“意外”地碰撞别人,间接塞银票过去。 “怎么不见你施舍乞丐?”当再度上马赶路时,我扶着他的腰问道。 曹知白语气很淡:“老残的苟言残喘,健全的懒做混日,这两种都是吃了上顿等人喂给下顿,钱散在他们身上实属不值。” “也有另外的啊。”我反驳道,“例如落泊的,或是一时遭遇不济的……” “那就看情况而定了。”他道,“譬如守菜摊的年迈老人,辜不论其它,单凭那破旧的裤管和鞋履上沾的黄泥迹,和他对摊上菜棵的珍视态度,便知道此人是用心过着生活。跟那些混噩度日的比起来,钱银用在他身上便显得更有价值。” 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搭话。双手扶着的这具躯体,明显昂藏起来。他并非是表面乍看的痞,会不会,那只是他用作掩饰的假象?他的心,很认真地在审视这个世界。 鼻翼间嗅着那虽淡却好闻的气息,我挺喜欢。是曹知白专属的味道,很难形容通透。“怎么忽然觉得,你比项玄玉要帅些……”我不知不觉地轻喃出口。 他耳朵尖得很,哈哈一笑。“这是当然,丫环妹子有眼光啊。不过,这话若是让玄玉公子知道了,他肯定咬牙切齿找机会来破我的相!” 啥?“为什么?” “因为项玄玉很在意‘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天下六大俊公子,我很不巧地占了其中一位,名声又不逊于项玄玉。所以他私下相当不满众人常将我俩相提并论。”曹知白笑得很是自得,还故作神秘地说,“告诉你一件事,我曾漏夜攀上他房瓦顶,居然听到开口梦话说恨不得划损我的脸皮——哈哈哈——” 我一脸黑线。许是项玄玉明知道你蹲人屋顶,故意说话来惹你的。 这玄玉公子臭美,而捻花雅盗自恋,都是五十步笑百步。暗哼了声,比起这棵桃花,我是更喜欢项玄玉的出尘雅逸,一回想起那身风姿便忍不住双眼泛心啊……吸……口水。 忽然,感受到手掌下的肌肉瞬地绷紧,我还一头雾水,便听曹知白低喝道:“有人追来,搂紧!” 胯下的骏马速度加快,我下意识将搁在他腰侧的双手全揽上腰身,却在下一瞬被毛茸茸的触感吓得缩了回来。我忘了……他的黑背狼犬…… 一惊一乍间,差点失了重心。曹知白厚实的右掌及时一抓,大吼:“搂紧!” 我圈紧他的腰,密贴他的背,可以清晰听到肌肤传递的稳健心跳声。 纷乱的马蹄声由后传至,依稀辨出有三匹以上。我不敢回头望,怕一动会扰到那具蓄势待发的身躯。风在耳边呼呼刮着,我脸颊贴紧了那白衫,闭上了眼。 道不出奔驰了多久,后头的追兵虽然落得远远的,但仍未完全甩掉。骏马奔离了大路,拐入一条林道。不过片刻,错落有致的村庄便展现于眼前。 曹知白在一家村屋前就近下马,屋主闻声迎出,是个中年的妇人。 “这位大婶,能否借个方便?”一把婉柔的声音逸唇而出,我错愕地瞪着曹知白露出女儿家的羞态,“奴家不慎弄脏衣衫,想寻个地方更换。不知……”他双手似是不经意地轻轻向后一掩,羞意更甚。 妇人恍然会意,连忙招呼他进屋:“进来进来,女人家就是‘那个’不方便。” 哪个?……不会是……一月一次的那个吧…… 我顿时目瞪口呆。愣看他将马犬隐于贮柴的泥房后,再任由他牵引进屋。 那举手投足、那眉眼神情,十足是穿上男装出游的女子。从没想过,原来这张桃花脸竟是可男可女的中性极品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九 打蛇随棍上(中) 村屋简陋,内里只一间窄房。 曹知白向妇人借了套衣裙,一关上房门便吩咐我换上它。而他自己就放下携带的罗衫,利索地脱起白衣来。我死盯着他解衣的动作,有点口干舌燥,隐隐泛起不应该的期待,想象着桃花半裸半露的艳姿……会不会,他本身就是个“她”? 目光不由自主地由领口的微突,滑至被中衣裹遮的平实胸膛,然后看腰身,再往下…… 曹知白只褪了外衣,便抖开罗衫准备穿上。忽而他动作微顿,媚眼瞠大,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伸出手指往我鼻唇间一抹:“该死的!让你更衣,你流什么鼻血!” 耶……有吗?流血了? 我心虚地傻笑,捏住鼻梁仰头,将剩余的血倒流回去。毁尸灭迹啊,毁尸灭迹…… 他捞起我另一只手把脉,眉一挑,甩开。“没中毒。该是火热内盛。” 开什么国际玩笑,明知道我不会是中毒,何必消遣我?忍不住抛出个白眼。 “的达”马蹄声又响,未几便经屋前飞驰过去。 曹知白细听了下,转头道:“他们再跑一段时间便会发现了无踪迹,届时必然掉头搜索这附近。你快把衣服换了,赶在他们掉头前回到那条路上。” “哦好。”我点头,略嫌迟疑地拉扯着外衣。虽然不是要脱光光,可总不大自在。偷眼瞄了下旁边,某人很自然地背过身整理罗衫,姿态大方又自然。相较之下,倒是自己拘谨了,旋即一扫杂念,收敛心神。 凭空多了些人追尾死赶,坦白说,心里是忐忑不安的。但一瞅着曹知白,便觉得天塌下来也是鸡毛蒜皮事,再多的担忧都几乎消散无余。 当我搞定一切,曹知白也将头发和身子都打点完毕。看他缓缓转过身,刹那间只觉有光晕迸射四散,令人眼花缭乱,而那耀眼的中心,正是位貌艳绝伦的美人,眼波流转间,撼人至极。 脸孔还是同样的脸孔,但原本梳起的发全然下放,现出刻意修饰的刘海,恰到好处地掩住清晰的轮廓,衬出几分女儿气。而其余的长散发则成一束垂于背后。那唇边时常隐现的痞意,此刻则可被解说为嘴角含春。那眉、眼、神色、动作皆以柔掩刚,陌生的人只道“好一抹绝色”,熟谙的乍眼看下亦是雌雄难辨。 胸口痒痒的,拳头也痒痒的。食色性也,喜爱美人是一回事,但被人映得自己花容凋残、黯然失色,当下生起股破坏欲在腹中蠢蠢欲动。 “死相,还看!”美人儿虽跺脚娇嗔,但明显很满意这身造型。 没有鸡皮疙瘩、没有毛管竖立,只有口水在横流……我叹一口气正了脸色,提醒这个自恋的家伙:“好小姐,咱们上路吧。” 知白美人儿赞赏地拍拍我脑袋,率先踏出房门带路了。我只得自动贬低身份,低眉顺眼地跟在后头。唉,我也想称姐道妹,但两人站到一块儿,一个高贵如凤一个黯然似鸦,说是姐妹有人信么?反而会引起更多的猜疑。 临退出房的瞬间,我下意识回眼一扫,瞄及床枕下微露的银票一角,不由含笑而出。曹知白啊曹知白,怎么说我也是落难可怜人,你善心大度如此,若不在离开前多少压榨些,甚觉对不住你啊。 “丫头,过来。”美人于前呼唤。 我加快了脚步迎上去,笑靥灿烂如花。脑里打起了小九九,开始盘算着搞些什么营生,需要资本多少,还有筹备如何如何…… 追赶的人果然多了个心眼。由于失了目标,他们留一人守在大路,一人搜索林道,其余的穿过村子追去。 当我和知白美人闲悠地骑出,不但畅通无阻,沿途还有不少爱慕的目光跟随。 “你看到没,这路的尽头处有堵城墙。”他伸手指向斜前方,果然看到一面坚实的城壁,难怪越往前走,路人也逐渐多了起来。“那里是盘龙镇,离洛阳相当接近。把你送入镇后,我就离开了。” 估计他是怕我受连累,也就没有任何异议。“刚才追来的,是你的仇人?还是,你又‘拿’了别人什么东西?” 曹知白闻言,背脊倏地蔫了下来,像烤熟了茄子似的,过了半晌才闷闷地开口:“不是。那是……债……” “债?什么债?”我反问道,但某人只长长地叹了口气,等了半刻也不予答复,看样子是要刻意忽略了。那好,不说这个,就八卦其它的。 “那个,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个模样……那个,究竟是……”我欲言又止。该怎么问才好?好几个问题堵在心里头打了结,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清晰表达我的疑惑。 “你是想问易容,还是口技?”他的声音添了点精神。 口技……该是指他那把婉转动听的女声吧? “呃,都有。”我小心翼翼补加一句,“如果你愿意聊聊的话。” 曹知白无所谓地用手挥挥不存在的苍蝇。“就是出师前必修的课业,糊弄人的技巧,在逃跑保命上挺有用的。不过那口技修习的难度挺高,我舌头又缺了点天赋,仅能模仿几种声音而已。最厉害的要数我师兄,能将百种声音模仿得唯妙唯俏。” “你、有师兄?”不会吧,做盗贼的也有门有派,这世道不乱才怪! 他轻笑道:“我师承东陵轻行派,上有师兄下有师妹是自然的。不过,师门有个特别的规定,就是永远限收五个门徒……唉。” 我眉头暗暗抽搐。怎么又用叹气来结束未完的话题啊,这样做人很不厚道的好不好。 暗锈色的城门在望,道口旁的木栅栏呈八字型排放;还有两个守城兵斜倚着灰墙,边聊天边懒闲地扫视来往的路人。城门外十来步处,还摆开了几个摊子,有些卖主更是扯开了喉咙灵活叫卖着。 不知道城里面,会是怎样一番境况? 突然,曹知白猛地一扯缰绳,我惯性使然重重地撞上他后背,鼻梁随即生痛,成为可怜的牺牲品。张开迸出泪沫的眼睛,只见得马头被迅速调转过来,准备要往回奔驰,但马蹄又不知道怎么的,硬生生地顿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探头向前看去,有一匹枣色马阻挡在前头。跨坐在马上的,是一个冷硬如石的男人。当眼睛探询地打量着他时,却不巧迎上两道冰凉的视线,身子莫名打了激灵,头颅立刻缩了回来。 “师弟。”冰人开腔说话,声音哑哑的像吞了炭。 “……师兄。”前头的人如此回应,带着不甚情愿的味道。 我无语地干瞪眼,这是不是就叫做“白天莫道人,晚上别说鬼”? 忽而眼角瞥到有抹纤瘦的白影飘到跟前,那种雪白的色彩跟曹知白之前爱穿的白衣一模一样,我不由得放目过去,然后惊喜得泪流满脸—— 最标准的瓜子脸、樱桃唇,秀发乌黑润泽,肤色是健健康康的嫩白。再衬上一套雪白的斜领短襦长裙,那系得高高的裙腰将纤瘦身段突显出来,给人一派俏丽修长的感觉。你看你看,那蛮腰间还配着一把剑,却丝毫不破坏美态,反而融合成一种刚柔并济的味道! 这种,才叫大、美、女啊! 可惜她绝丽的脸孔像前头那石头人一样的冷,要是能微微侧头,贝齿微露一笑,简直可以迷晕一帮雄性动物拜倒在石榴裙……呃,短襦长裙之下! “……师妹……”某人又在无力地叹息,仿似要将肺里的废气全然挤压出来。 美女冷睇着他,冰唇缓缓吐出一句话: “师傅要见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十 打蛇随棍上(下) 搞了半天,原来一切非关仇杀,只是师门的人追逮他这落跑的不孝门徒而已。 被两双冰眸冻得浑身发冷,大脑一直濒临当机状态,只愣愣地跟着他们走。进了盘龙镇子,逛过喧闹繁华的街市,直至走入一间客栈上了厢房,坐在凳子上玩完指头打架游戏之后,我终于恍然醒悟过来: 这不是别人的家务事吗,自己傻乎乎跟过来与他们僵坐着做啥? 倏地站起身,室内三人的视线刷地扫到身上来,感觉似针刺的不舒服。我立即干笑两声,转向曹知白: “曹公子,既然已经入镇也就不好再打扰你了。这一路上的帮助,实在感激万分,日后若有机会定必不忘报恩相助!” “哦……”曹知白顿了顿,黝黑的眼珠打了个转儿,故作沉吟道:“可是姑娘你人生地不熟,又身无长物,这教曹某怎么放心得下呢?不如——” 不如给我几张银票几锭银子,吃得饱来穿得暖,最好还能买屋又买田,钱生钱儿子的赚到永远……真是越想越兴奋,我唇边的弧度也越弯越大,期待无限地等着他拉长的话尾。 “不如曹某先陪你去转一圈,熟悉下附近街巷再作打算。”心动不如行动,曹知白绽开灿笑,露出亮白的牙齿,“师兄,我先去送送这位姑娘,晚膳时分再回来……” 铿然的拨剑声响志,冷美人持剑睨着欲闪的俩人。石头兄倒是眼皮也懒得牵起,捏着茶碗盖拨弄着茶叶:“想我拿绳来绑么?” 蹩脚的金蝉脱壳计令厢房的温度又降了不少。曹知白见走不了,但又不甘心,一时没搭上话,气氛仿佛凝固了起来。 “不、不、不用劳烦曹公子了。人不到心意到就好,呵呵呵。”我努力打着哈哈,朝他摊开了手掌。 “……什么?”曹知白不解地眨眨眼睛。另一边的冷美人则是发出一声冷哼,里面饱含的鄙视之意,让我的假笑哑然而止。 悻悻地收回手摸摸鼻头,我只能边自怨脸皮不够厚,边灰溜溜地步向门口:“嗯……那告辞了。” 恰好走到门边,门便“吱呀”一声推开了。一个目光炯然的老者跨进,背后跟着的五六个随身分别候在外面。瞄到张不陌生的脸孔,应是之前追踪的其中一人。 “怎么我才刚到,就有人要走了?”老者兴味地打量我一下,走到主座撩衣坐下,“这丫头谁啊?” “路过的,不打扰、不打扰。”看他架势就猜到身份,十成是那捞什子盗贼派的头头,我还是快闪为妙。孰料门槛没来得及迈出,便被守门的堵住了出路。“我……真的是……”路过的。气弱地转过头,我可怜兮兮地睨向曹知白,盼他帮忙说说话。 倒是石头师兄先开了口:“师傅,她便是与曹师弟共骑之人。” 闻言,老者兴致更浓,随即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招啊招:“丫头过来。” 我还在犹豫呢,曹知白却不干了。只见他一甩袖子娇柔地扑跪到老者跟前,不依地摇着他的双膝道:“老头子偏心,好不容易见着您,却理都不理人家。” “滚开!不肖的畜生!”老者吹胡子瞪眼,毫不怜惜地一脚把他踹了开去。 看着曹知白华丽丽地跌趴在地,那凄美可怜的侧面让我心儿都拧痛了。可他却还锲而不舍地爬回去抱老人的腿,水汪汪的桃花眼眨巴眨巴的:“不嘛,畜生徒儿哪舍得滚呢?畜生的老头子可是这世上最亲最敬的人了……” “混蛋小子,敢把你师傅我给骂上了!你看你,连易容术都使了出来,就这么不情愿回来见我?”老者哼哼,再踹一脚,他人又飞跌到更远的地方去。 我慌忙向前几步扶住他。这个师门人怎么这个样子啊?师兄弟妹见个面,不但没一句温情话,还又是追逮又是拔剑的;现在师徒遇上了,也不是打就是骂。 “你没事吧?”我问,看他的样子跌得挺重。 曹知白作出垂泫欲泣状,举袖半遮面,掩饰地贴近我耳朵轻道:“借力顺势而已,没伤着。”语毕,又趴地抽泣。“您老若还气,便继续踹继续骂吧。气憋在心里面,只怕有损您身体,徒儿于心不忍呢。” “少给我装模作样!你若心里有我这师傅,又怎会在一声不吭地离开二年多?别说没捎回只字片语,连年关也没回来过……你这……哼!”老者口气还硬,但表情明显缓和了不少。 曹知白委委屈屈的:“徒儿哪敢啊。这些年不是忙着赚钱,和帮师门打响名号么?现在有谁不知道雅盗出自轻行派,老头子最近委托也接多了吧?” “你这个没皮没脸没脑袋的家伙!我才不在乎那屁名号屁银子,我要徒孙!要徒、孙你听清楚了没?”老者顺手拿起桌上搁着的茶碗,便往某人身上砸去。曹知白向右挪挪,习惯性地只避不挡,忽略了还扶着他手臂的某人我。于是,他向右移一移,便把左边的我拖到了标靶位置,悲剧便这样产生了—— 茶碗准确地砸中了前额,然后跌落到地上骨碌碌滚开去。水和茶叶则泼了发、脸和前襟。我不由得苦笑,茶水迟不洒早不洒,偏偏中标的时候才倾尽而出,这老头扔东西的经验果然老道。一身糟也就罢了,就只希望额头别起了包,怪痛的。 我伸手去摸额前,不知道有没有红肿起来。曹知白干笑两声,带点歉疚地帮我捡走了沾上的几片茶叶。“那个……皮外伤,涂点药就好了。” 闻此言我怒瞥去一眼,这种话算得上是安慰么?要是那老头使了蛮力加内力,我不就有可能成脑震荡了? 曹知白也颇觉失言,只得假咳几声,然后咧嘴陪笑。 老者在上座捋着胡子,混浊的眸合着计算的光彩。“丫头,你怎么护他护得这么紧?你们是什么关系?” 另外两双冷眼扫了过来,尤其是冷美人的,使人直觉针芒刺肤。我冤枉啊,哪里护着他了,自己是城门失火而遭到殃及的那条小鱼罢了! 连忙摆手摇头。“我们没关系的……” “对对,我们只是路上遇到,顺道送送她而已!”某人也紧张地直点头。 知白兄,够朋友啊!知道我这小小人物不屑沾上一身骚,所以帮忙摆脱干系来了。我两眼发光哪: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虽然我们共骑一马,看起来抱了搂了。但这些身体接触真的没什么,我们连手都没牵过嘴也没吻过……手算是没牵过吧?”扶臂算不算?……呀,好像在村屋那里不知不觉牵了…… 我转过头郑重地对瞠目的曹知白道:“紧急关头的牵手不算噢,还有一起换衣服也是情非得已。这些你别记挂在心上,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是不会在意的……干嘛?你要不要把嘴合一合,下巴快掉到地上去了……” 气氛似乎有些不妥,不,是很不妥。我小心翼翼地微侧过头,然又后怕地立刻摆正。黑线啊,自己什么时候惹恼了冰美人?她的视线阴怨得要割肉剖心似的说。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地问身边的“共犯”。 知白兄幽怨至极。“该说的你说了,不该说的也道出来了。” 呵呵汗,不知不觉的就……我艰难地干咽了下,怯怯地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但没想到,等到的居然是让我恨不得挖个坟墓占进去的一句话—— “哈哈哈哈,很好很好!臭小子你听着,和弦儿的婚事可以就此作罢,但必须换成你和这丫头。事不宜迟,择日不如撞日,弦儿竹儿快去张罗下,让他们今晚立马成婚!哈哈哈,好、好啊!毁姑娘家清誉的事你也敢做,真是大快人心哈哈……” 薄汗密密麻麻地在我背脊沁出,最终汇成几滴珠子,顺溜地滑下。略微僵硬地望向曹知白,也是一副噩梦降临的苦恼相。 成婚?这戏,到底是在唱哪一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十一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上) “天地清明进来,将那臭小子拖到隔壁房去守着。行礼前别让这对新人碰面,不然会犯了忌。弦儿竹儿,去看看成亲要购置什么行头,赶在入夜前搞定……”以上省略一百八十字,皆为老人家的唠叨安排。 外面驻候的人走进来四个,撩起架势准备“请走”曹知白。我心里咯噔一下,急急爬前去要扯住他的衣角,却硬生生撕下一片布来。 “别担心,没事儿的……”他被天地清明架拖着出去,只留下这么句话。我跪坐在地上,手里捏着布片,琢磨话语里的暗示:他一定会想办法,令这儿戏的婚礼办不成? 想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新郎逃婚跑掉,那么另一个当事人我,便可趁乱偷偷离开。逃跑,该是做盗贼的专业技能,我对曹知白相当有信心! 暗自点点头,心里顿时安稳了不少。撇头转眼间,这才发现厢房里已经清空,只余老头子笑眯眯地蹲在面前,吓得我连忙向后跌坐拉开点距离。 “丫头叫啥名字?多大了?哪里人?……” 老头子眉笑眼也笑,连胡子都似乎开心得微微翘起。一箩筐问题不断扔来,势要把人家宅祖坟刨根问底方肯休止。我也不敢造次,低声细语地尽量满足他,能答的就答,答不出的就编,料他也分不清真假虚实。 于是,我就交待了如下身世: 姓名文萌萌,年龄20,身高体重请目测,三围请忽略。 家住邢州枫下村。父母俱亡,无依无靠,不得已卖身郭府为婢。孰料遭遇恶主,卷入纠纷当中,不得已为求自保逃离邢州。途中遇上曹知白,便被侠义心肠的他送至此地—— 本想着奴婢作为主人家的附属品,是现下最低贱的身份。老头子总不会让自个儿的徒弟,去跟个逃婢结成连理吧?虽然他们都是江湖人,阶层观念相对来说比较薄弱,但“猫嫁猫,狗配狗”的婚配公式应该还会注重才对。 然而,没想到他对这点鸟都不鸟,反而计较我的年龄问题: “丫头你真的二十了?”灰浊的眼珠在我身上转了圈,神色露出点担忧,“怎么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像是十四五岁的人儿。是不是被那郭府虐待得太厉害了?不行不行,往后得多吃点药膳补品来调理身体,才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婴孩呀……” 我不介意吃燕窝人参当补品,但对生孩子这一环很是感冒,只得扯起唇很勉强地笑:“老爷爷……” “我是陌上老人郝峰,丫头跟着叫师傅便可。” “……师傅。”转得很顺溜,有道“惑敌为上”,先撒点迷烟讨好一下,“所谓名师出高徒哪!萌儿见到您,终于了解曹公子如此出类拔萃的原因了。不过……”稍稍迟疑了下,露出些微忧伤,“萌儿又怎敢妄想高攀这门亲事。刚才无意中听师傅道,那位冷美人……嗯,弦儿姑娘和曹公子曾有婚约?” “是有此事。”陌上老人叹息地捋须,沉吟着,“可惜……本来当年想让他俩早早成亲,生下子嗣了了一桩心事。却没想到就在婚宴前夕,那臭小子居然逃走,从此断了音信,即使是有紧要的消息,也只间接地交由下属传回山上。” “其实,他们师兄妹的感情一直不错,我也探问过两人的意愿,获得首肯才办的婚礼……可是,真的想不透为何会造成那种结果……” 东陵云峰上,轻行派“唯五”的徒弟从来都是一起生活、一起受训。而萧君竹、曹知白和凌弦的年纪相仿,更是相处亲密感情深厚。凌弦自小性子冷漠,不容易表露情绪,更不喜与人亲近。但曹知白却总能逗笑凌弦,让她不会一迳地沉浸在思想里。 两年前的夏末,也就是陌上老人第三徒孙诞生之后,他开始急切地期盼余下两个的降临。祖师有训:轻行之术传内不传外。所以徒孙们便是最佳的继承者—— “然后你的老头子还说,他誓要在老得走不动之前见到第四和第五个徒孙生下来,不然死不瞑目,下到黄泉也愧对祖宗师爷。”我幽幽地短叹,却不慎吸入了骚臭的气味,惹得呛咳了几声。 啧,这会面的环境还真的太差,却又不得不忍着耐着。为了“碰巧”堵到曹知白,自己是装了n次肚痛上了n趟茅厕,才终于遇着了想见的主儿。 “他的心情,我能深刻地认识到……”有气无力的语声从隔壁传至,“他这次根本就是下狠了心!我现在被灌了药全身乏力,手脚也被绳子拴紧了。别说逃跑,即使只走几步路都艰难得要命。” 我同情地踮高了脚,从茅厕隔板的缝隙望过去,见到曹知白正徒劳地研究着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策略。 “不过哦,老头子跟我抱怨了一大堆,我还是没弄懂一件事,为什么他不重提你和凌弦的婚事,又或是将她和萧君竹凑成对儿?”毕竟从气质上看,冰人与石人匹配度挺高的,两个都是冷冷的不爱说话,婚后肯定能相敬如“冰”。 曹知白苦笑一声。“也许他明白了我当初逃婚的原因吧。师兄和弦儿的性子很相近,都是不能逼太紧的,所以老头也只能放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感情纠葛。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已经成家立室,我这个可任由搓圆弄扁的徒弟也就成了唯一的冀望。” 搓圆弄扁?说得真哀怨。我倾头想想,觉得知白兄说隐晦了。无论怎么看,凌弦对他都是用情颇深的,这绝不会是一对一那么简单,而是三角恋的复杂难题哪。 不过那是别人家的事,话说回来:“我们今晚怎么办?” 他朝缝隙展示那双绑得牢牢的手,流失血色的唇牵了牵:“可能,得靠你自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十二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中) 好啊,相当的好! 现实给了我机会去证明给世人看,即使没有骑白马的王子,公主也是能临危自救的。 想深呼吸一口气,雄纠纠气昂昂地步出茅厕,却在嗅到酸臭难闻的恶味后气短作罢。我打开了木板门,瞧见曹知白那四个“牢头”还在不远处分散站岗。天、地、清、明看到我,不由得一愣: “姑娘也在?” 我摇头。当下属的就是欠点火候,武功和脑筋都得再练练。小会议虽然开得不久,但那么十来步的距离,居然没察觉也没生疑,真是叫人暗喜又担忧啊。 自救行动第一计:扮猪骗老虎。 乖顺地步回包厢去找老头子听“念经”,间或得赞叹那么几声,还需提一两个疑惑引导他继续喷口水地说去。无论是现下的门派八卦,还是他当年又长又闷的兴衰史,都是得兴致盎然地听,两眼闪光地崇拜,以手捧心地赞叹…… 总而言之,尽量降低敌人的警觉性,便是此计精髓! 自救行动第二计:丑女计。 没说错,这是美人计的演变版本,效果同样的好。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套婚嫁行头和两个婆子给我装身。边翻看着火红得烫手的嫁衣,露出期待害羞的神色,我边扭捏推拒着不肯让人服侍代劳。 “我貌相身材都不好,实在羞于婶婶们面前显露。不如你们到门外避等一会儿,由我自己来换嫁裳?”软声软语地请求道。 黄李婆子互看一眼,立即否决,直接要上前来扒掉衣衫。我只得左闪右避,小鹿受惊般地大叫:“不要、不要!这样子我、我不要嫁了呜……”狠狠一咬下唇,泪眼如花。见她俩稍稍一顿,再努力眨掉着泪水劝说道:“这是人家最重要的一天。婶婶们就从我所愿吧,求你们了。” “……只是这嫁裳着法繁琐,姑娘才一个人得花多少时间哪……”黄婆子走近半步。 “我以前也服侍过别人。这事儿完全没难度,真的!”我后退两步道。 “其实都是女人家,姑娘何必……” “对哪!还得上头呢。姑娘就别耗时间了……”李婆子也加入口舌之劝。 到底是谁在耗谁的时间啊!我不发狠不行了,瞄到桌上的茶具想一扫过去,但又不得不忍住。这狠也不能发太大,就怕惊动了“敌人”头子。只得抓起梳妆盒里的一支钗往地上扔,然后作势要撕掉那套红衣裳。 “你们这样子都不满足我。不嫁了、不嫁了!” 一点小事儿新娘就闹不嫁,黄李婆子真怕搞黄了婚事,也只得顺从地到门外待去了。不过临走前也给了时限,最长一柱香时间。 半柱香也足够实施自救行动最后一计了—— 当然是走为上! 我推开窗户研判了下,果断地翻爬出去。小镇的屋宅建造没有大城镇的规划整齐,为了多占地方,屋宇往往是相挨而建,但又不屑与对方共用一墙,因此两者间会形成一条阴暗窄长的小巷。 这房间的窗外,便是邻屋瓦顶,而由瓦顶跳落到窄巷也只一层楼的高度。 “跳下去就完了……不对,是跳下去就结束了……不是不是!” 啧,我在说些什么呢?拼命晃着脑袋,心下不免沮丧。明明跳过去的动作难度不大,为什么总会想到负面的词句?而且,手脚和身体都似乎想抖颤起来,冲动着要爬回房里去。 镇定啊镇定。想想《宝贝计划》里面成龙大哥的身手,人家可是沿着空调换气机从十几层楼一下下跳到地面上的。现在不过才2米多高而已嘛,咬咬牙一跳便过去了。 我定稳心神,一鼓作气向前一跃,在脚跟着瓦时却不慎踩到滑苔,随即失去重心滚跌而下,重重摔到巷子的脏湿泥地。 果然……真“一跳”便下来了。又怕又疼的冷汗爬满了前额。 还好是背部朝下,不至于重伤。我呲牙咧齿地爬起身,感觉全身哀嚎着要散架一样。大腿的狗咬伤口也有点痛,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震裂了。 用手抹抹脸颊沾上的泥土,有点恶心,再想拍干净衣衫和膝盖,反倒是越拍越脏了。罢了,当是伪装吧,先溜掉再算。 “去哪?”淡漠的嗓音飘起,让我的心头不由一紧,但很快松懈下来。缓缓转过身,视线定在一抹白色身影上。 “咳咳,弦姑娘。”我嘿笑,不好意思地朝她吐吐舌,“被你见到了……”这副糟样子。 “要走?”凌弦眸里的闪光饱含着深意,里面的复杂我一时读不懂,不知道该答真话还是说谎混过去,只踌躇又含糊地点了头。她轻轻从巷口走进,古典的瓜子脸蒙上了暗影,更让人辨不清神色。 “弦姑娘?”巷里有丝寒意袭人,我缩了下脖子。 “你……到底有什么好?”她一步步挨紧,话语轻而淡,却剐人得很,“胆如鼠,贱同泥,贪如蛇,弱如兔……这样的你,有什么好?” 闻言,我不由得讶然苦笑。第一次听冷美人说这么多话,是不是该受宠若惊,还是蹲到墙脚去自惭形愧? “我真有这么差吗?”自嘲地嘟囔了句,还是诚恳地迎视她,“我和他的关系,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不然就不会挖空了心思逃跑。” “但……他这次,没逃。”凌弦半垂眸,掩不住那抹神伤。 “那是因为看守太紧了,他有心无力。”苦恋未果的女人,都是值得可怜的。我没忍住轻声劝谓道:“其实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如试着坦率点摊开来……” 仿似急着打断话语,冷剑啸鸣出鞘。只见得那衣袖扬拂起落,寒意便自颊上肆意地泛滥开来。 难以置信地举起手,微颤着摸了右颊一看,是满掌刺眼的腥红。浓厚的错愕压过了疼痛,我将血手伸予她: “这是……为什么?” 阴巷里真的很冷,冷得袭心钻肺。夕阳渐斜,笼罩着两人的阴影越发暗重。 “已手下留情了。”凌弦旋过身,衣摆飘忽轻摆,“城门,在东边。” 在……东边…… 凝视着那袭白衣消失在拐角处,眼神不知不觉地涣散茫然。 凌弦,你这是什么意思?伤脸毁容……居然是手下留情。留情呵……平庸如我则伤脸,那是不是擅武的要挑筋断脉,操琴善舞便要砍去手脚? “城门?”破碎的笑耐不住逸唇而出,越发不可收拾。我受不住地蹲坐在泥地上,对着一掌的血笑得停不下来,直至喘不过气地咳嗽方止。 走?不,不走了。 凌弦,知道你错在哪里么?我,并不是那种任辱忍虐的人。只要越过了那道界限,即使玉石俱焚,我都只会竭力反扑。 相信我,凌弦,你会后悔的。 缓缓地扶墙站起,我向着那白衫消失的方向,久久收不住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十三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下) 原本该喜气出现的新娘子,一身血污地立在堂前,无言的震撼不难从众人脸上辨出。刻意去寻找熟悉却又模糊的瓜子脸樱唇,我面善心恶地享受着那双眼瞳内的复杂闪烁。 很意外的一瞥,捕捉到萧君竹罕见地怔愣,继而含忧望向了凌弦。这动作所代表的含义,真的很有趣不是么。 陌上老人最先惊讶地迎上来,犀利的光掠过我右颊,却只开口问道:“丫头你……上哪儿了?” 胸口莫名一暖,我扯上他衣袖,轻声道:“是萌儿任性,想出去散散心,一时不慎便摔成这副糟样子。师傅,会因此嫌弃萌儿么?” 说话间,眸流光转,瞥见客栈二楼的厅堂已然布置得洋洋庆喜,连新郎官也软若无骨似地靠在椅背上,等候着婚礼开始。想对他笑笑,却遇上那关切满漾的桃花眼,一时间,心绪复杂得连唇也牵不起来。 “傻丫头,别想些乱七八糟的。”陌上老人拍拍我的手,精明地什么也不问,“先上房去换洗一下,也给伤口上点药。”招招手,将门前探头探脑的李婆子唤了进来。 见我浑身脏乱外加惊心的血迹,李婆子小心翼翼地陪笑开:“咱家才发现姑娘外出了呢,黄婆子还带了人到外面去找你……” 唠叨什么呢。我眉毛微扬:“萌儿惹的祸,自是与旁人无关。”闻此言,李婆子明显松了一口气。“去把头盖拿来罢,我现下便要拜堂。” 她一怔。“可……” “拿过来!”我语气略为蛮横,李婆子局促了下,见没人异议便去了。 移步走向一身喜红的曹知白。我在越过陌上老人时,不敢亦不忍接触他的目光。师傅会惊疑如此逼切成亲的原因吗?我不能道真话,更不想为了解释而编造谎言,只能垂睫敛色地故作自然。 而那身瘫着的软骨头待我靠近,没心没肺地咧齿道:“本就不美,如今更是丑。” “我有自知之明,深料到很难嫁出,便回来准备赖上你这祸端了。”我语音很轻,平静而淡定。曹知白却如投石进潭般变了脸色,似是不经意地瞥眼特定的方向。 原来大家都在打着哑谜。就不知道,这各人心里头的谜底是否一个样儿。 红头盖已到,我接了过来。顶着未经处理的血淋伤口,一身邋遢地面对着曹知白,我承认,是想卑鄙地勾起他的愧疚感。 “你要负责任么?”静静瞅着他,我问。 意外地,他并没迟疑很久,只那么一顿,便支撑着要站起来。看他乏力欲摇的姿态,我不由伸手去扶,却遭温柔地避开了。 我微讶,曹知白却弯起唇,抽起手上的头盖替我披上。当眼前那一片红缓缓落下,遮掩掉其余的色彩,我忍不住轻喃: “对不起……” 手被人挽起,不重地捏了下。“这话,该是我说的。你别抢了。” 既有人积极认领,我当然乐得缄默,放任心头的小恶魔在暗爽。 新人就位,司仪唱礼;一拜天地,再拜师傅,夫妻对拜,礼方可成。 曹知白厚实的手掌搀扶着我,然而体虚无力,实质又是我暗中承托着他。忽然有种错觉,似是在相搀间,我们已相互暗许将终身交付…… 当然,错觉而已。 在最后一礼深深拜下后,这戏便全套做完了。心里想到的,是凌弦脸上该有的红白交错的颜色。肆意地猜想着,她那双眸瞳里,闪着的光到底是含恼、含怒、含悔、含恨、抑或是含怨。 看来我虽然此生无貌,但彼有当狐狸精的心理潜质的。嘿嘿……痛! 才想勾唇诡笑,却不料牵动了颊上的伤口,顿时痛得泪花直冒。好惨,欲笑却苦于不能表露,这样子叫不叫快乐并痛着? 送入洞房后,按照惯例,新郎会在厅堂接受祝酒贺词。我也就大大咧咧地指示客栈小二抬了一盆温水进房,好趁在闹新房前好好洗干净伤口,不然真的感染到了,想哭也不能流出泪来。 不过算盘打得太响,忽视了理论应与实际相结合。结果呢,众人随随便便意思了下,便把新郎撵进房,让我俩口大眼瞪小眼地坐着。 要做些什么—— 掀头盖?刚才一离开礼堂我就揭掉了。 交杯合饮?不用了吧,这里没观众喝给谁看? 那么,一切从简,简而化无。也就是什么都省了。 拿了铜镜和烛台摆上桌面,我一边照镜一边倒吸着凉气敷脸,让温水慢慢软化凝固的血迹,再透入伤口处清洁净化。 那女人真狠。右颊上的口子由鼻梁爬至耳根,可说是毁了半张脸,几乎没把右耳垂也划掉下来。当下禁不住诅咒起来: 凌弦啊凌弦,你害我肉痛我就令你心疼,这可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公道得很哪。不过掐指算一算,她的心疼只要移情别恋便能治愈,但我的伤口即使愈合了还得留个疤……好像怎么算,我都比较吃亏……啧…… “很痛?” 曹知白不知道何时近到身旁,瞧我一脸沮丧,便想把毛巾接过去。反正烛光太昏黄,铜镜又看不清,便由着他帮忙敷洗脸部。 “你身子不发软了?”我瞅着他侧脸的线条问。 “吃过解药了。”曹知白打湿了毛巾轻轻地按上颊面,有点刺痛,但还能忍耐。“药效未完全发挥,不过比之前好多了。”起码还能自己走路,进步哪。 我不意间嗅到丝酒味,是淡淡的醇香。“喝过酒?” “嗯,被师傅灌的,说是什么极品梅香,味道倒是甘醇顺口。” 听他这么说,勾起了我肚里面的馋虫,不由得舔舔唇。“我们也叫些酒……不好,为防酒后乱性,还是叫吃的安全。” 闻到的醇香好像越发浓郁起来了,还和着他特有的气息。我定眼一看,连忙拉开点距离。“敷脸就敷脸,干嘛把头也靠上来?不要动!我自己来好了。” 曹知白却不让我动。“坐好。光线这么暗,我都看不清楚,何况是你……别动哦。” 呼吸都要喷在脖子上了,是较急促温热的那种,刹时让我僵硬得大气也不敢出。真的、真的、真的、真的有点反常—— “喂,”我结结巴巴,“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他动作一顿,我敏感地发觉他的唇贴近了耳廓。 “说起来……好像有点晕晕热热。”努力甩了下头,曹知白蹙紧眉,很严肃地瞪着我,眼神却是半涣散的,“糟了,我想,我可能又被下药了。” 而且这一次,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 我想干笑傻笑痴呆笑,却只能瞠大着眼伸手去接那具倾倒过来的身躯。他那四肢如八爪鱼般缠上了自己,粉艳欲滴的红唇还缠绵地贴到颈边,热炽的气息差点酥软了骨头……实在是忍不住、忍不住了…… 轰! 理智,被炸飞得七零八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十四 美色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一手插进他的发里,猛地向后扯,曹知白受痛不得已轻吟出声,酥挠入心得让我送出去的重拳减轻几分,但仍是击上了颧骨处,让他偏了头跌坐在地。 使暴力的那瞬间,脑里划过这么个念头: 事实上,我是有色没胆的女人。呜…… 他脸色春潮如醉,但眸里回复了几缕清明。 “喂……”我颤巍巍地去扶他,“雅盗、大侠,你要努力自制点,可不能输给了药力。” “……尽量。”曹知白让我送至床上,才几步的身体接触,便又是躁热得满额薄汗。他隐忍咬了牙:“去,找些东西来绑住我。” 好建议啊!连忙循目四周,手忙脚乱地自一角捡回红头盖来捆绑双手,长度刚刚好。被单也可以利用,顺便将脚也捆上了,然后任由他在床上辗转磨皮。 默念了好几遍南无阿弥陀佛,勉力定定神,继续我的伤口处理。可是曹知白又很快跟举白旗了,困兽之斗越演越烈,还忍不住低吼。 “嗯啊……” 又一声,撼得我心软手震,毛巾摩擦到裸露的口子,生起牵心的刺痛。好不容易在漾色春吟中洗净污迹,却没找到伤药,只得去搜曹知白的身,摸找曾见过的小瓷瓶。 手劲明明已经尽量放轻,还不敢大面积碰触那泛嫩红的肌肤,只用指尖去翻找,却不料仍是引起他阵阵颤战,还渴望地拱起身体迎上我的手。 “丫头……我要……嗯……给我……” 我也要啊——你的药。 无措又无辜兼干舌燥地看着他发骚,声声低吟赖求击荡得心儿乱抨抨的跳,我的皮肤也被传染得烫红烫红的,身体也想要虚软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找到了东西并照镜敷到伤处。 “求你了,娘子……都成亲了不是吗?发誓……我发誓会、负责……到底嗯……”欲求不满,索求未果,吟哦间好像低泣了起来。 他在跟药效争斗间,胡言乱语越来越盛。td没天良……老头子你到底下了多重的药啊! 心儿在痒、在疼!可是知白美人,你还是忍耐着点吧。 我站在床头怜惜又可惜地瞅他受着折磨,真是百般滋味翻腾汹涌,噬啃得心头空空落落的。不多久,大概药力攻心,神志似乎崩溃得七零八落,断续的话语再也吭哼不出,只一迳地辛苦扯拉衣服…… 再也看不下去,也不能待下去了。 替他放下两头的帘帐,我红着脸低声朝里面提供了个建议,便像做错事的孩子般,揽着裹得鼓鼓的桌布,重操翻窗爬墙的旧业,逃离出去了—— 这桌布裹的东西挺杂,有从知白美人身上摸来的银票,新娘嫁衣、凤冠和整个梳妆匣。因为原来的包袱扣压在老头子处,只能当一回“雅偷”了。 而那临走前的建议嘛,嘿呃,只是建议,想让知白美人别憋得那么辛苦而已: 我说,知白兄,我要走了,你还是放心放手地去自我解放吧…… 他的手虽然绑着,但不紧,再挣扎不多时更会松开,完全能够“自给自足”、“自我安慰”。我这么想着叹着。 好热啊,为什么夜深了还这么的躁人呢? 远处的院落不知发生了何事,隐约传来鸡飞狗跳的声音。这个夜晚,嗯,真是乱啊。 盘龙镇离洛阳果真不远,只步行一天便到了。 本想着洛阳是历史上的重城,自是比其它城市大且繁荣。却没料到,城里不但是繁华热闹,富家贵胄子弟满街跑,还能见到不同肤色的人种穿梭于街市间。瞧!那边跟在贵族身后的奴仆,还是个黑人呢,真令人称奇不已哪! 幸亏摸来的银票数额不小,让我买下了平民区一处空屋,置办完家什、食材后还能剩有余钱,省着点花用可以过活大半年呢。但是这钱,又远不够搞些小生意,我只好到别家去打散工,顺道做做市场调查研究;闲时则与左邻右里熟络熟络,联系下感情。 一聊之下才知道,原来洛阳的“黑户”还挺多。像隔壁庄嫂子一家便是外来逃户,还有姓张的、姓刘的等等,暗里知道的细数下来都有十来户。 知道我想规规矩矩地入籍,嫂子反而拉着直劝不要。因为一旦上报,每年都得缴纳户钱,也就相近于交税的概念了。贫苦人家的生活本就不易,不难理解他们能省就省的心理。我现在也是其中一份子,既然知道不会闹出什么大事,也就这么得过且过了。 近一个月过去,生活的轨迹基本上稳定下来。我还在小院子里辟了块地,种些葱蒜青菜什么的,偶尔拨拨草松松土,又或是捏着鼻子浇些粪尿去滋养那些翠绿的生命,倒也算是种情趣。 看!植物的绿、土砖的灰、天空的蓝、云朵的白——这叫多彩。 闻!刚浇的尿骚、墙角的霉气、飘来的饭香——这叫多味。 总概起来,是那么多姿、多彩、多滋味的日子啊! “萌妹子!”庄大哥在门前叫,黑黝的脸上泛着赧然,“你嫂子今儿个病得厉害,连床也起不来。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什么病?抓药了吗?”我关心地问,这年头的病痛最累人,康复期慢又浪费钱,“有什么事情大哥你说,我这几天都有空。” 他憨憨地感激笑道:“这好、这好。只是想让你中午多烧两份饭给你嫂子和牛娃,晚上的我赶回来再做。” “那大哥你呢?”记得平时都是庄嫂子送饭给他的,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要不到时我带一份给你吧。” 庄大哥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如果太麻烦你的话……本来,打算去面摊吃的……” “才这么点小事麻烦什么呀。”我叉起腰来笑嗔道,“把我当妹子的话,就别吃什么面摊了,没营养又不划算。你就等我送饭吧,还是在老地方摆档吗?” “对、对。那饭菜钱到时候补给你。”他乐呵呵地走了。 亲兄弟也要明算帐,我也就不推却,回到屋里摆弄其它的。其实今天闲暇,也是因为刚刚辞了份洗碗工作。在酒栈里洗碗比在食肆轻松,但最糟糕是常碰上发酒疯的醉鬼,才不管你母猪还是貂婵,搂抱着就要上下其手。你打他不是、骂也不理,难缠得要命,便只好干脆辞掉。 工作本就不好找,何况我脸皮还顶着道长长的疤?叹啊。 太阳当午,喂饱了隔壁的两母子,我便拎着食盒荡悠悠地到城东集市找庄大哥了。他的档摊有很多小玩意,都是从外镇搜罗来的低档货,便宜又有特色,因此生意蛮不错的。 见有几个姑娘家在挑物,我将饭菜放到摊后,抽个空档跟大哥打招呼便要走。哪知道前脚刚抬,他就拦住了,红着脸说要去茅房,让我帮忙顾顾摊。 想来庄大哥也挺害羞的。我扑哧一笑,他见我点头便一溜烟跑了。 “货郎,这物什几钱?”丫环打扮的小姑娘嫩生生地问。 我瞄了一眼,不懂标价,只得道:“摊主有事走开了。姑娘再多挑一会儿,他很快回来。” 听到这话,她抬起头来,却瞪圆了眼珠倒抽一口气。我慌忙捂住脸蛋朝她笑道:“吓着你真不好意思,这伤也是恁狰狞的。” 小丫环惊怯地咬唇望多了我几眼,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连环效应随之而来,旁边挑选得好好的几个姑娘也碍于我副“尊容”,低头掩面远远地避开。 待到庄大哥回来,我只得大叹:“大哥,帮倒忙不是我之所愿,我且去了。”他不懂怎么安慰人,也就愧然不安地目送我离开。 边走边瞥着街旁摆卖的各式面具,思量着是不是也去买个戴戴,要不找条纱巾遮遮面也好? “娘……” 说起来,这洛阳里戴斗笠的绝少,蒙纱巾倒有那么几个,戴面具出门就只有小孩子了。不好处理啊,要是真有什么人皮面具就好了。改天遇上曹知白得问问他,懂不懂这种易容术。 “娘!娘亲!” 一股力猛地扯住背后的衣服,害我差点失衡仰跌倒去。侧头定睛一看,见着个矮矮胖胖的小女孩,正熠熠地望着我。而衣服的一角被她紧攥在手里。 “你干什么?”我叫。 她蹙起两条秀眉,清晰地说道:“娘亲,跟我回家!” 啊——? 我、我、我、我啥时候肚里蹦出个八九岁的女儿来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十五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上) 瞧她衣着光鲜,怎么当街乱认娘?有没可能是骗子小偷啊?我暗中摸摸袖笼,钱都在。 “你认错人了?”念及对方是小孩子,语气尽量委婉。 “没有。我们走!”她一把捉住我的手要拖着向前。 “你认错人了!”声调提高了几个阶度,脚下用力顽抗着不前。 “我没有!”女孩倔倔地面对我,唇抿得死紧,胖而肉感的小手依然握着我的掌,“除非你证明自己不是我娘!” 我……靠……罢,忍住破口大骂,我呼口气:“是不是该由你说明下,为什么认为我是你娘?” 她仰高了小下巴。“娘亲屁股上有个蝴蝶胎痣,你脱了衣服给我看看!” 哄的一下子,四周窃笑、大笑、取笑声混杂而起,轰得我不知是羞是恼,气圆了眼睛左瞪右盯,这才发觉自己已被围在人圈中心,成为八卦的焦点。 负气地弯低腰,严肃认真地直视那对无惧的小瞳:“听着,我没有胎痣。”即使有也说无! “不信!你证明我看!”女孩也气鼓了双颊。 “信不信由你。”我懒得再纠缠,朝她摆出个恶形恶状的表情,再加上那道疤,想必又狰狞吓人了几分,“松手!” 她却幼犊般无畏无惧,毫无所动,只鼓着潮红的脸蛋,一个劲儿地瞪着我。 麻烦哪麻烦,我摇头。猛地一抽手,甩掉了牵制便灵活地从人群缝隙处钻了出来,直往家里跑去。匆忙间回头,居然瞥见那小身子也奋力不懈地追在后面,郁闷得我满额是汗。 自己这年是不是犯太岁了?要冒也冒个俊相公出来认娘子吧,怎么就吊个鬼灵精在后头大喊叫娘?这两个称谓虽只是一字之差,但涵义可是天地之距啊。唉。 左拐右转下,待再瞧不见有人追尾,我甩甩袖子跨进自家小天地,一个反手轻巧地关上了院门。 股上的胎痣,别问我,我真的不知情。试问谁会无聊变态到审视不是自个儿的身体?何况,这躯体也没啥好瞧的,怎么养也丰腴不起来,好听点叫纤如细柳,难听一句便是瘦如皮包骨。就连胸部,也是没攒几两肉,但还算形状巧美便是。 穷人买不起铜镜,光是扭头翘臀,累歪了脖子也看不到上面有痣没有。努力了许久,依然做着无用功,我悻悻地把衣服穿回到身上。 真是小鬼难缠!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打着呵欠推开房门,居然见到那小胖女得意地捧着书坐在院子里看。两旁跪坐着两个奴婢。黑实的奴仆稳端盛满甜食的盒子,而那粉嫩丫环则小心拈起一块来喂她。 好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祖宗。我顶着一头鸟窝蹙眉瞪眼:“你们怎么进来的?”我每晚都有用链子锁门。 奴婢见我出来,皆恭谨地行礼。我讶然发现那奴仆居然是个黑人,也就是时下称的昆仑奴。 曾经因好奇而去问过别人,为什么洛阳会有黑色人种?按照惯性认知,黑人该生活在非洲才是;但原来,还有南海黑人。 据零散的信息组合起来推测,他们应是来自马来半岛以南的诸海岛。有的是作为年贡送往京城长安,有的是作为土著“蛮鬼”被掠卖到沿海或内地,还有的便是跟随东南亚或南亚使节入华而被遗留。 他们总体来说是体壮如牛,性情温良,踏实耿直;所以贵族豪门都是抢着要的—— 由此可看出,这女孩儿身家并不简单。 对了,难怪瞅那粉嫩丫环恁眼熟,不就是送饭那天惊惶跑开的人儿嘛。 小祖宗笑嘻嘻地抹抹嘴:“你这房子太破,还用得着上锁?反正都没什么东西可偷,为了方便出入,便让摩勒把门拆下来了。” 我咧开嘴,咬牙切齿地笑。很好,这下多了工夫可做,不用嫌闷了…… “除了相貌,到底我哪里像你娘了?我敢拿头颅打赌,你娘绝不是我这种性格。” “你脑袋都傻掉了,还能用来打赌吗?”小祖宗用可怜的眼神瞅着我。 她在说什么跟什么?我听不懂,却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有代沟……我老了…… 这下她干脆跳下椅子,走近来对我翻白眼。“蒙古大夫说过,要是头部受到撞击,很可能会忘事或者性格大变的。那不是撞傻了是什么?” 这小鬼。我也想翻白眼了。“反正我没撞伤过。”内伤、咬伤、剑伤就有份。 “笨!傻子会说自己是傻子吗?”她瞪我。 真是受够了,我要抓狂!“反正我不是你娘!” “证明给我看!”小嘴儿紧紧抿着,一脸的倔强。 我横眉竖目。“你又不是我相公,为啥要脱裤子给你看!” “为什么要是相公才能脱裤子?”小秀眉一蹙。 我哑口无言,略显尴尬起来。这话儿,要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她顿了顿,倒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好,我回头找爹爹来看。你赖不掉的。”说罢小手一扬,英姿凛凛地率先走出空洞的院门口,奴婢随即紧跟尾而去。 我顶着鸟窝头,衣着松兮抑郁不已地瞪着门洞。几缕嬉皮的清风畅入无阻,而那曾横拦在空洞处的木门板,正凄凄凉凉地躺在角落自怜。 此刻,我想到的不是要怎么修理木门,而是烦恼着另一件事—— 如果她爹真来了的话,那……要怎么办? 卧病了四天,庄家嫂子可以起床干活了。但经过商量,决定往后还是我多烧点饭菜,他们另外给补贴。这样子省功夫又省柴火,营养饮食又不多花钱,值得推广啊。 我想,是不是该宣传宣传,多揽点客源,就有点类似外卖形式的生意了。 给小院里的菜圃浇浇水,心里浮起异样的感觉。下意识地扭头左右巡目,也没瞧见什么人,但就觉得怪怪的。这几天都是这样,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娘亲!” 我拿着水瓢,嘴角抽搐。这小祖宗还是来了。 她仿似一只紫色的小蝴蝶窜了进来,身后竟还领了一班婢女,单瞥一眼便约有六七个人。她是想要挤破我这间破屋么? “咦?这院门还没装上?”是不是出入太方便了,她倒觉得稀奇。 我哼哼。还不是怕装上去后又被你拆掉?这等无用功做来也白费力气。不过本以为她次日便会再来,没想到了第六天才出现。 “这里有水么?”她左瞧右瞄,立即有婢女回报说厨房里有缸清水,于是小大人般地背手点头,道:“去打一盆水来,满的。”那人得令便去。 我郁闷得想跳脚。“你是不是太反客为主了?”动我家的东西,总得请示下主人吧?越来越觉得这小东西不可爱,不,是她从来没可爱过! 小祖宗只是笑眯眯地盯着我看,弄得我心觉不安。 “你爹呢?”我问,先打探一下情况。 “他不来。不过没关系,”她红扑扑的脸蛋透露着兴奋,“我自有办法弄清楚。” 我闻言心里没底,谨慎地瞥了眼门口,萌生想溜走的念头。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有几个婢女正好挡着“安全通道”,其余的呈半环形跟在小祖宗身后。 “主子,水来了。” 我一瞥,d!那木盆不是应该浸着菜颗吗?这人居然问都不问,就擅自动我的东西,简直欠骂找扁! “你……”我叉腰正要开口,却听一声娇令: “泼!” 哗!清凉的水劈头盖面地泼来,打造出一个水淋淋的落汤鸡。布料湿乎乎地粘在身子上,又重又难受,加旺了我心头的那把怒火。 真是忍无可忍! 我头顶冒烟,大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祖宗却笑得花枝乱颤:“想帮你换掉湿衣哪。来人,上!” 那班婢女如狼似虎地扑上前来,我任何的挣扎和顽抗都起不了作用。当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几近裸裎之时,我不知道是怒是笑,欲哭又无泪。 tnnd啊,我中了这魔星的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十六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下) 到底臀部有没有所谓的痣,扪心自问,确实挺想弄清楚的。这牵涉到“前物主”的身世和死因,也关系到本人的安全系数……当然,八卦和好奇也是原因之一。 心下曾推断过,“我”是小祖宗娘亲的可能性居然有六成那么高。 先掰第一个指头,样貌身形太相似了! 试问,单凭毁容后的半张脸,也能一眼认出,从而死粘住不放。若不是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肯定,又怎么会有这等坚持与倔强呢? 除非,对方是个大近视,又或是另有所图。 来掰第二个指头,尸体是摆放在邢州城郊义庄,距离洛阳有大半个月的路程,说近不近,说远又不算远。这就增加了百分之十的可能。 有了心理准备,即使是看到老虎变猫咪也只会微微轻讶了。 眼前的小虎崽就瞬间变得乖驯,一串又一串的珍珠泪滚滚而下,那小嘴扁得变了形,抽泣呜咽声越来越盛。看她小脚一步步地走近来,白胖藕臂大张开着,我心软叹喟,由她环上了腰间,把头颅凑进我刚换的这身衣衫里。 小孩子哭泣起来,总是眼泪鼻涕满脸流,还不时地抽嗝下,喘口大气再继续哭。等了半刻钟,灾情还未有减缓趋势,我无奈地揪着她紫色的衣领向后拉拉。也不是怪她弄脏衣裳,就怕她只顾着埋头哭,一时间憋气憋太过,晕眩昏掉就不好了。我还有一箩筐的问题想问呢。 “娘……” “嗯?”轻拍了拍小背,原来自己是这么不懂安慰小孩子。 “咱们回家好不好?”稚嫩的声音抽着鼻子道。 不好。我沉默。 “回家,娘跟雀儿回家好不?”红彤彤的兔眼睛抬起,连小脸和鼻头都泛着红,甚是惹人怜爱,“雀儿能够保护娘亲,所以不要再离开好不好?” “她”是自己离家的?我不解地蹙起眉。“你知道娘为什么要离开吗?” 小雀儿蹭了一下涕水正要开口,却有声冷哼插了进来,屋里婢女们刹时矮了一截,深深拜下。 循声望过去,便被一身石榴红耀花了眼。一个时下之美女,实际上的胖女,扭着丰盈肉感的腰肢跨进门内。那张脸上的妆容……很精致,精致得难以形容,仿若见鬼…… 那个,她铅粉是不是擦太多了?胭脂是不是涂太红了?那眉毛也怪怪,好像是剃掉画上去的……还有……唉,总而言之,怎么看就怎么不协调。简直是荼毒视力,有碍美观! 我很难受地调离目光,借此平复下受惊的心脏。 那女的倒很自以为是,嚣张十分:“害怕了?既然怕还滚回来作什么?” 我没吭声,小雀儿就挡到前头去跺脚了:“她是我娘,怎么不能回来?” 她以袖掩嘴咯咯地笑,讽刺的眼色横瞥而来: “爬墙私奔、败坏家风,回来还不是领罚受死?哎哟妹妹,难道那长工马春三满足不了你,所以就甩了他回来找老爷?抑或是——你满足不了别人,又或者再度爬墙度春风,被他给抛弃了哪?” 爬墙?私奔? 她越说,我唇边苦笑的弧度就拉高一点。若事实如她所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现在大嚷“你们认错人”来脱身,会不会太异想天开? 咳了下清清喉咙,我道:“那个嘛,我撞到脑袋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这时候不装傻,还等何时? “你说的能信吗?”她嗤笑不已,没一丝讶异神色。我打包票,她铁定是打探过情况才找准时机出场的! 接下来的发展,毫无悬念。胖美女要大发雌威,令下人将我绑回府宅受审。她身边的众婢领命而来,小雀儿也急扬两袖,让环绕的婢女上前抵挡。 刹时间,群情汹涌,碧“波”荡漾,头发和衫襟齐扯,钗簪与饰物乱飞—— 我手凌空一抓,捞到只翠绿耳环,手工挺巧的。但还没来得及揣进怀里,便被雀儿拉扯住手臂: “娘,不用管大娘。咱们光明正大地从前门回宅。我跟爹爹提过了,他会站在我们这边,才不任由那婆娘作威作福。” 闻此话,我不得不怀疑。从街上随便揪个男的问问,若是他小妾跑了又忽然出现,绝对会第一个冲上去逮着便审:说!你有给我绿帽子带没有? 但现在,抢在最前头带人回家的是谁?一个未成年的女儿,一个骄蛮的大老婆。那做丈夫的呢?鬼影都没一只。 啧啧,这代表着什么? 瞧这班女人打架越来越狠、越狠越乱、越乱越难收拾的模样,我低头问雀儿:“你爹知道我在洛阳?他说过什么吗?” 雀儿嘟唇凑近了耳朵:“他说娘喜欢就好,叫雀儿别理会别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很玄哪,我完全琢磨不开。 “停手……停……都停手!不然杖打五十大棍——”高八度尖叫声贯彻云霄,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大老婆气喘地叉腰抚心,来不及顺气,便乱点了几个人道:“你、你……去绑!其它人,不准动……” “绑什么绑!”我嚷,止住了众人动作,然后身一正胸一挺,挑眉抬头,“我自个儿走过去!” 语罢,便主动挽起雀儿的小手提脚向前,直冲门外、穿过牌坊、压上大街。身后跟了一大串雌性动物,排场大得羡煞旁人—— 忽然手上有一股力轻扯,我疑惑地低头,见到雀儿遥指着相反的方向,眨巴着眼道: “娘亲,家在那边。” 我脚下差点一滑。真丢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十七 水面之下总有暗潮(上) 聂宅之大,相等于几百间破屋。其内庭台楼阁,花池院榭一应俱全。最令人惊艳的,是适才穿逛而过的花园子,不管四季轮换,依然树绿鸟鸣,百花争俏。 说穿了也容易,就是将不同花期、不同树种的植物巧妙地穿插种植,再养上各种习性的鸟类便成。只是,这其间得需要耗费多少心思与汗水哪? 忍不住想到自己简陋至极的居屋和园圃,相较之下还不呕血呕到阎罗殿去。啧,真是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 许是一入宅门便有人通报,当行到大厅,便见一人坐于首席上座,端茶品茗着。 “老爷……” “爹爹!”欢快的娇嚷抢先一步唤出,雀儿奔越过大老婆项氏,展臂往座上的男子扑去。那人双手还端着茶碗未放下,嘴里含着口茶水咽不及吐不得,无法张口阻止,只得硬生生地任小人儿撞上单薄的胸膛,不但翻了茶弄湿衣衫,还一时呛咳难止。 好不容易平气顺心,他无奈地揽过雀儿,道:“你是要谋杀亲爹么?下次别再莽撞了。” 小祖宗吐了吐粉舌,顺势地坐膝搂颈,嘻笑不已:“人家太高兴了嘛。” 我清澈的目光遇上那对眸子。这个人,怎么说称少爷也比老爷合适吧?看他温和如水,儒雅非常;不像商贾,倒似个书生,但身上又无文人的酸腐气息。他与项氏配对一块,感觉便如将驯兔送到了虎口,令人扼腕惋惜不已。 “你回来了。”他笑得温文,眼里有抹复杂的光,一瞬即逝仿若错觉。 这话似是问候,却更是陈述,平静得过于寻常。我张口却结舌,不知该作如何反应,只得郁闷又纳闷地“嗯”了声。然后,一室无话。 项氏耐不住睁圆双目斥道: “贱人!还不快跟相公交待你的丑行?坦白可从宽,莫要待家法侍候才肯开口。说!你为什么要背叛相公,跟那长工离家私奔?我们聂家有什么对不起你,你就这么的水性扬花、这么的贱……” 她果然是女人之中的女人,话匣子一打开便说得滔滔不绝,完全无可插话的余地。她这是在问话么?根本就是自说自话,将罪名和看法强加在他人身上,企图先入为主地误导众人。只是,这点小聪明会否太过不智? 我努力忽略娇斥声中的人身攻击词汇,瞥眼看向首座。那人脸色依旧静如水,只半敛了眸睫。直到气嘟嘟的雀儿忍不住放下捂耳的双手,抄起瓷碗便高举起来,他才微锁眉头拦阻。 “你多久没进佛堂了?”唇形这么问道。 雀儿眼珠子骨碌。“一个半月了。” “……要知道丈夫是天、是地,你既然入得了聂宅,便应懂得惜福,收收你那颗滥情的心,别尽做出些丑事败坏家风……”某人说得正起劲。 他面无波动地松开手,任雀儿乘机将瓷碗狠力摔破在地,发出清脆声响震慑住那大喷唾沫的红嘴巴。 “真是比狗吠还烦人。”小祖宗扭头撇嘴。 “你……”项氏愕然过后,恼羞成怒,“你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 她哈哈两声,不服输地瞠目瞪回去:“上梁不正下梁歪,还不是跟你学的!这个家难道不是爹爹最大?当家的还没说话呢,你眼里还有我爹爹么?” “你、你……老爷!你看雀儿她……”项氏气极欲昏,但这小祖宗是丈夫的心头肉,她骂不过又打不得。 他云淡风轻地拍拍雀儿的背脊,道:“小孩子怎么这样跟长辈说话,跟大娘道个歉。”雀儿不依地嘟嘴扭屁股撒娇,他语气略加责备:“道歉。不然就进佛堂念上五天的经文。” 雀儿闻言意外得很,迟疑下伸出了三个指头。他脸上添了丝不明显的笑意,伸手将她从膝上推开。“没得讨价还价。不想加刑,就现在领罚去。” 小祖宗气却无奈,只得跺跺脚跑了。那张脸,顷刻便回复了平静淡然。我看在眼里,心下唏嘘。他的的确确是一位父亲,但是,他同时也是厅上两个女人的丈夫么? “夫人,你也回房里去吧。”他道,辨不出喜怒。 项氏哪肯甘愿。“可是老爷,她……” “我并没有真正娶翩然过门,她是自由身,便有权利选择去留。”这也就谈不上任何罪名了。他起身迎上来,扶住了我的臂。“翩然,你受苦了吧?” “我……”我望着他,有些艰难地开口。 他了然地微笑,安抚道:“我都知道。来,霍大夫在偏堂候着,别让他久等了。” 那两泉温润的如水之眸果有宁神定心的作用,我由他带着让霍大夫仔细地检查了身体一番,然后被送到一处庭院安顿。 一个文彬有礼、斯文有度且温润如水的男子,很是容易获得别人全盘信任。观察聂宅里大小家仆对他的态度,皆是尊敬崇拜,更以做聂家仆为荣。可是我,许是庸人自扰,又或是亏吃多了养成习惯,私底下暗地里是警惕防备着的。 待他与大夫详谈完来到庭院处,见我在荡着树底下的秋千,驻足凝视良久。 秋千做得相当扎实,即使荡得再用力、荡得再高也依然稳而安全。荡飞起来的时候,衣袂裙摆在飘,及腰长发在飘,就连灵魂也在飘着;那种感觉真的很舒服。 闭上眼睛,便似背上长了对翅膀,直扑腾要冲向蓝天;而张开眸子,能从每个角度看着相同的物事却不一样的风景。 幻想,现实;现实,幻想…… 一边太虚渺,而另一边太沉重。唯有从中找到一个平衡点,才能让人生活得更快乐又实在吧…… 思绪胡乱放飞着,绕到九重霄外又折了回来,想到那个站着看自己的男人。本打算将“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贯彻到底,但很显然,对方的定力远比己方强。 缓缓将荡势停了下来,我侧头望向他,不意瞅着了那眼内的波涛:挣扎、思念、歉疚……除此外,还有着什么? 但他很快敛了神,只余两泉温眸,举步走近来。 “翩然。”他轻唤,并细细地看我的脸,“你真的不认得大哥了?” 我微愕。“大哥?”他自称大哥,那、那我们…… 心脏猛地一个抽搐。“我们是兄妹?” 他先是一怔,继而失笑。“不,不是亲兄妹。你向来唤我正淳大哥。” 我闻言不由大松了口气,嘴边很勉强地抽牵起来。吓了一跳,还好,差点以为遇上事件。不过…… 我小心翼翼地探问:“我们没成亲?那是什么关系?怎么又会……生下了雀儿?”他是雀儿的爹,怎么算至少也二十八岁了吧?那这躯体,也年轻不到那里去了。 不知道问题触及了什么,让聂正淳完全收起了笑容,调眼远处,眼神却是失掉了焦距。在我以为他径自沉在思绪之时,方悠悠开口: “翩然,你叫李翩然。” 我不解地望着他,等待着不知道会不会说下去的故事。 起风了,不大也不小,将庭园里的落叶轻轻卷了卷,然后掠往我的发梢,也拂过了他的。风动间,他衣发皆动,衬出一副道骨仙风,加上那眉眼间的神色,仿若超脱于凡尘俗世似的。 没忍住啧舌心里暗赞一句:“若有日不济潦倒,凭这仙人之姿应该还能骗几碗饭吃……”不料瞥见他略疑回头,这才发现自己说出了口,不好意思地假笑两声。 “仙人……”聂正淳喃喃,微微失神,但旋即回复过来。他淡然地看着我: “翩然,你知道吗?” “嗯?”什么? “我死后,是要进地狱的。” 他道,脸色如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十八 水面之下总有暗潮(下) 心里漏了一拍,我望着他缓缓转身离去,吐不出一个字挽留。 满腔的疑惑,终需要有人解答。身边被安排了两个婢女侍候,一个是“我”以前的近侍丹儿,另一个则是宅内年长的下人梅姑。 十八岁的丹儿拉着我手激动涕泠,泣不成声。看着这梨花带雨的少女,我想那个“我”,做人也不算失败罢。至少在失踪之后,还是有雀儿和丹儿为其担忧泪流。 或许是平日太过忽略自个儿的脸容,待丹儿竭力要求为我打扮,并差点下跪恳求时,我不得不反思自省:这副模样是否被我糟蹋得太丑? 接下来,华裳饰身,挽发插簪,我都很乖地被摆布着。直到她拿着一堆厚得恐怖的铅粉要往我脸上涂,才不得不抵力阻止。 要上粉,可以;但可不想化妆成僵尸。于是丹儿也只得按我所愿地略施薄妆。一敷铅粉,二抹敷脂,三涂鹅黄,四画黛眉,五点口脂,六描面靥,七贴花钿—— 面靥贴上了右颊,可掩盖近半张脸颊的疤痕。但因是很清丽的图案,并不显得张扬妖娆。所以在一叠金箔、翠羽等物制成的面靥中,我独独选中了它。 对着铜镜淡照妆容,却不意瞥见身侧的丹儿在捂嘴儿偷笑。 “怎么了?”我眨着眼问,这张脸化过妆后果然很奇怪么? 倒是梅姑含笑道:“这盒面靥必是老爷派人送来的吧?” “还不止呢。”丹儿笑得像偷了蜜糖的小老鼠,“面靥的确是老爷特别命人采买的,货送到后他还打开来细看呢,然后指着这一张说最适合小姐了。嘻嘻,这是不是就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 梅姑被她声色皆俱的说话给逗笑了,我也跟着笑起来,不过是呵呵假笑。但无可否认,心里滑过了一丝暖流。当初在居屋附近暗中察探我的人,会跟他有关联么?本以为他的态度是不闻不问,但没想到还特意为“我”准备回宅的物事…… “梅姑。”我启唇,偏头望向她,“我与老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梅姑是个玲珑通透的人,似是早有准备地嫣然一笑。“奴身跟小姐讲一个故事好么?”见我颔首,她便打发丹儿道,“你上极妍斋去看看胭脂有没新进货,挑些好的回来。” 丹儿会意,便领命去了。梅姑拿起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我肩后的散发,慢慢将往事道了出来。 聂家是洛阳一带有名的商贾,举凡茶楼、布庄、金银铺等若干行业都有涉及。但已逝的聂老太爷只有聂正淳一子,自小万般宠爱且精心培育,以望日后承家继业。 待聂正淳十五及冠之年,被朋友带往烟花之地开荤寻欢,遇上了清倌妩娘。两人很快陷入爱恋,如漆似胶,还孕育了胎儿。于是聂正淳不顾老父反对,重金为妩娘赎身,并打算明媒正娶入门。老太爷被激得大病卧床个把月,聂正淳向来孝顺,只得以妾侍之名将妩娘收在身边。 次年清明,聂家祖坟被盗,老太爷气极吐血,最后中风仙逝。太夫人伤心过度,不多久也去了。于是聂家改由聂正淳当持,并于第二年迎娶项氏项八姝进门,但膝下除了聂雀儿,并无再出。 两年后,妩娘急病去世。再一年,李翩然便搬进聂宅住下,一直至今。 “雀儿不是‘我’所出?”我喃喃不解,“为什么她还唤我娘亲?”而且看雀儿的痴缠,她确实是真心喜欢‘我’的。 “小姐……与妩娘夫人极相似,且待小小姐如亲生女儿一般……啊,老爷对小姐您真的很好,下人们都看在眼内呢。就连项夫人,也得不到老爷这么的细心照料,暗自吃醋不已。”梅姑避重就轻。 暗自?她是明刀明枪地攻击了好不好。脑海内想起那张一抖便掉粉的脸,心里不由自主寒了一下。 原来那个“我”是替身,那聂正淳深藏的情感是对“我”还是妩娘?如果是对“我”的话,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不给“我”一个名份? “梅姑,我……我有没有……”我吞吐着,有点羞于启齿,“我跟老爷,有没有……那个?” 她听懂了,笑得暖昧。“小姐跟老爷向来恩爱,几乎每晚都一起过的夜。” 真是晴天行雷,霹雳撼心哪……我嘴角抽筋,扯不出一个笑容。每晚都过夜?那还哪有剩,只怕早被吃干抹净了—— 聂正淳啊聂正淳,没想到你这么斯文的皮囊下居然有颗禽兽心…… 掐指算算,妩娘进门生下雀儿后,项氏便娶进门了,再过三年就轮到“我”!这人真是色心滥情,不甘寂寞哪…… 不对,好像不能这么说。如果那个“我”是妩娘的替身,那么聂正淳应该对她情深意重的,可是……为什么他会在第二年,就将项八姝迎娶为妻,而且还是正室之位?难道是利益联婚? 忽尔敲了自己头一下。啧,管人家那么多干啥。眼前要厘清的,是“我”和聂正淳的情感关系,还有“我”吊死在邢州的原因。 我转过身子,轻轻握上梅姑的双手,望进她眼里。“如你所言,老爷和我恩爱非常,那为什么我会离开聂府?项夫人说我私奔远走,这话是真是假?” 梅姑认真诚恳地回视我:“奴身当下人这么多年,也养出些辨人的眼色。小姐你温柔和善,体贴娴淑,绝对不会是那种人。” “那天晚上突然失踪的,除了你就是长工马春三。只有小桃声称见到你俩一块出走,但她是项夫人的丫环,你房里的物品也没有收拾打包的痕迹。所以无论怎么看,她都似在说谎污蔑小姐。老爷立刻便派人四处寻找。上天保佑!您也终于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我低头琢磨着,这件事看来,跟项氏项八姝似有些关系。也许她知道什么也不一定。 “小姐!小姐——” 人未到声先传,丹儿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脸蛋儿红扑扑的煞是可爱。梅姑忍不住笑唾她:“才让你外出做件差事,怎么回来便成这副样子?” “人家太兴奋了嘛。”丹儿不好意思地嗔到,眉眼处尽是飞扬的喜色,“方才在街上听闻,‘六大俊公子’之首就在洛阳这儿呀!” 六大俊公子之首……这衔头怎么恁耳熟的。我微微侧头想着,忽尔灵光闪过,忍不住脱口而出:“项玄玉?” 丹儿拼命点头:“是哪是哪,小姐真清楚!” 我嘿嘿傻笑后问:“为什么他会在洛阳?”那个臭美公子的确挺养眼的,我也垂涎他这类型的温雅贵公子——前提是,只要他不说粗言秽语。 “因为这几天闹了件大事哪!城西的浩然当铺公开拍卖一把上等黑玉扇,那可是玄玉公子贴身随带之物。这就是说,天下第一俊公子来了洛阳呢!哇……我总算有机会再见他一面了……”丹儿开心得跳蹦个不停。 莫名的笑意缓缓爬上眉梢,我禁不住掩嘴抿唇。不,不是项玄玉,那该是他才对—— 为什么他会来洛阳?又怎么会,把黑玉扇拍卖掉…… 曹知白,真的是你来了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十九 水面之下总有暗潮(下) 正所谓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则易。 这几天都懒洋洋地一觉睡到正午,等人侍候洗漱穿衣,然后一屁股坐到桌旁,便风卷残云地扫着早备好的糕点。当“战场”清理完毕,我意犹未尽地想吮指头,丹儿却抢先把手抓了过去细细地擦拭干净。 填满了五脏庙,颇觉得饭气攻心,又昏昏犯起困来。眯起眼算算时辰,现在午睡正好眠。不过……好像才刚起床而已。如此睡饱吃,吃饱又睡,不事生产只管养膘的动物,不是猪又是啥哩? 那项八姝便是前车之鉴哪。我眯着眼自省着。 不过说到项氏,这才发现今儿个太清静了。往日她可是常过来指桑骂槐、冷嘲热讽的,跑得比三餐还勤奋,耳朵一时间没了声浪骚扰,反倒是有些痒痒。 如果说李翩然果真是私奔的,肯定也是被逼上这一条路。而那罪魁祸首,绝对是项八姝无疑。因为她无止尽的缠身骂功,已到达了能把活人逼死、死人逼活的程度。要不是想从她话里套出些恩恩怨怨,我恐怕早就忍不住先把她掐死然后自杀了。 梅姑见我盯着门口有丝怔然,不由得好笑地解惑:“表少爷来宅子住段时间,大夫人该是在陪他吧。”所以暂时抽不出空来大显泼功。 我了然,道:“那雀儿呢?” “小小姐明天才准出佛堂呢。” 雀儿自小性骄心躁,聂正淳为磨砺她的心性,便定下了条规矩:一进佛堂颂经养心,期限未到前不得离开半步。也就是说,吃、喝、拉、撒、睡皆在堂内,跟闭关修炼相差无几了。 想去寻那“见证私奔”的丫环,她却早便被打发离宅了;项氏那边又套不到真正想要的消息。聂正淳这几天忙得不见踪影,听说都是待我睡下后才来这院子待上一会儿,害我听说后暗寒得很,从此不敢过于熟睡。 所以雀儿呀,我灵精鬼马的好女儿,快些出关助你娘一臂之力吧—— 伴着淡淡的药味,丹儿端着一个托盘跨进门内。“来了,药来了!” 我眉头立刻紧锁,懊恼地瞥着丹儿。“不是说过,这药不须再送了吗?”没病没痛的吃什么药。是药三分毒哪!即使没人故意害我,这东西吃多了也败坏身子。 丹儿被稍重的语气一震,怯怯地呆着不敢动。梅姑顿了顿,轻步上前接过手。 “小姐,这药方改良了,不会像之前的那么苦口……” “不是苦口不苦口的问题。”我苦笑。自己是怕死、怕死懂么?虽然若真有人加害,是难以防备的,但这药确无必要喝下去。“我的身子自己清楚。把药倒了吧,以后不要再端来了。” 大大地伸个懒腰,骨头隐约发出喀喀声响。这身体需要活络一下才行了。 “梅姑,带我游花园去。” 话落,我人已急不及待踱步出门。但没想到这一去,竟让我遇见了位“故人”…… 天气已然转凉,宅内的栽植已然呈出些萧蔌之迹。有缕风掠过,拂得鼻子痒痒,忍不住连续打了几个喷嚏。身上衣衫单薄,手温也凉沁沁的,梅姑怕我受凉起病,便折了回去拿外披。 信步走往花园子,我向来喜爱繁盛向荣的景况,而非萧瑟之境。园墙之外,已能看到几枝绿意探出,雀鸟欢鸣也越接近了。当走到百花丛,还未来得及辨认花类,便有两个身影映入眼内。我定睛一看,刹时惊得憋气凝神,全身紧绷地躲进灌木丛后。 那两个人,竟是项八姝和郭子衿! “表妹,最近……好么?”是那把不陌生的温厚嗓音。 这问题恁老套的,但实用。我暗暗点头。 “你看我过得好么?”项八姝语带责怪,怨气颇盛,“表哥之前的书信是怎么写的?为什么到头来事情乱了套,为什么我这正室夫人仍然得过着以往的日子!” “表妹!”郭子衿用手扶住她的肩,借以安抚情绪,“这是意外、是意外。记得小青吗?她被聂正淳遣出宅后,便被我派人接到了邢州。后来在城郊发现尸体,还特意带她去认了尸,也再三确定是‘那人’没错……” “那为什么她还活着!为什么她还能回来!你说啊,为什么?!”项八姝故意压低声音,仍掩不住心头的憎恨。 “谁会想到‘那个’不是她呢?谁能料到如此相似之人会出现在计算之内呢?表妹……姝姝你别这样,姝姝……” 项八姝甩开他,眼睛圆瞪,激动的心神使音量不由得增大:“只差一步而已!他的心已经在向我靠近,肯入厢房与我同眠了——但是、但她为什么还要回来跟我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呜……” 我惊叹地看着郭子衿一把搂紧眼前人,直往那涂红的唇用力吻下。 当第一片落叶飘过,两唇仍胶着;第二片飘落,项八姝把爪子搁上了他的脑后,加深了这个吻;第三片悠然地在空中划个弧度,她开始回神挣扎,最后成功推开郭子衿,并快意地掴往他脸颊,弄个爪印以证“到此一游”…… 痛啊! 响亮的巴掌声拨动了某条神经,让我不自禁地捂住脸颊轻轻摩挲。幸好打的不是我,可怜的郭子衿。唉。 前方战线呈现短暂的中场休息。两人静默地驻了一会儿,还是郭子衿先开的口: “对不起……” 闻得此话,我受触动得想两泪横流。真是大度啊!帮她做事被怨遭恨,牺牲色相以缄其口却被掌掴,最后还得开启尊口道歉——这对自骄自傲、恶形恶状的郭二少爷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嘿嘿,恶人自有恶人磨。想起他之前对付自己的手段和态度,我心里暗爽死了。 项八姝转身背过去,再说话时语调已平缓很多。“那小青呢?” “放心,已经解决了。”郭子衿情意隐忍,终耐不住劝道,“姝姝,既然他……不重视你,表哥带你走好不?我们去枫林,去寻一处桃源……” “别说了!”项八姝低声喝止,“我费尽思量嫁入聂家,为的就是要与老爷过一辈子。我如今只想爱他,只想让他也爱上我。”语音转冷,“谁也别想横阻到我与老爷之间,谁也不能!” 她扔下这么句话,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拐廊处。空留郭子衿立于萧萧风中,孤寂凄然。 好可悲的暗恋情结,好狗血的痴情场景…… 很没良心的,我暗笑到肠子都要打结了。 “小姐,您怎么……” 一只手按上我肩头,吓得我连忙弹起捂住梅姑的嘴巴往园外移去。还好某人还沉浸在失落之中,没留神这边的动静。 我谢过梅姑,任她帮忙将披风系到肩上。 “小姐,刚才老爷派人过来,让您今晚过去他的院子呢。” 嗯?他忙完了? “让我去干什么?”我疑惑得很,心里将可能谈及的话题都绕了一转。 “小姐真是,除了留宿还会有什么?” 梅姑一脸暖昧的喜笑,我却满面大便颜色,举头仰天无言—— 上耶!能不能拜托把经期提早到今天?要么,赐我一场感冒发烧,又或是砸块石头下来敲晕我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二十 水来土掩,火来我灭 “让我去干什么?”我疑惑得很,心里将可能谈及的话题都绕了一转。 “小姐真是,除了留宿还会有什么?” 梅姑一脸暖昧的喜笑,我却满面大便颜色,举头仰天无言—— 上耶!能不能拜托把经期提早到今天?要么,赐我一场感冒发烧,又或是砸块石头下来敲晕我罢—— 为了讨好老爷的欢心,梅姑和丹儿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将我这个“祭品”洗刷得干干净净、差点磨去几层皮,然后套上美美的衣衫打包装;铅粉胭脂拼命地涂,宝钗银簪死劲地插,即使我连声抗议扮狼嚎,也阻拦不住她们要向主人贡献美好的决心。 最终,我连吭哼都不敢,如她俩所愿保持缄默与合作。因为我发觉,脸上的妆过厚,即使是说话牵动肌肉,也会有粉簌簌掉落,有的还沾到唇瓣飘入口腔……呸呸,我恶寒…… 待两人满意地将我送入聂正淳的居院,转过身窃窃笑着离去。我拎了拎领口,将披风裹得紧紧的,只觉得底气不足全身沁冷。 亮了灯的厢房已在可望及处。我瞥到院落边上有间小厨房,便溜钻进去找清水把这吓死人的妆容卸掉。没有纱巾,只得用披风一角沾了水擦脸。顺道将头上插着吊着的玩意全数拿下,颈项的负担顿时减轻不少。 那点灯的是书房。以为这院子也像项氏和雀儿的那般,有一大帮子奴婢前簇后拥着。待走近了稍稍留心,才发现此处安静得很。就连房内贴身服侍的,也只有一名下人。 人淡如水的男子坐在案前挥笔缓书,而奴仆则站在侧旁磨墨。 见我进门,下人便行礼退了下去。聂正淳没有抬头,依然将心思摆在纸笔上。我自己寻了张凳子坐下,调气凝神,尽量不打扰到他。 待水墨几乎用尽,聂正淳才讶然抬眼,然后唇角浅带着抹无奈的笑。 “我影响到你了?”我眨眼,问。既嫌打扰就遣我回去吧,上耶会保佑你滴! 聂正淳轻轻摇头,搁下毫笔。“以往的你,会主动过来磨墨……”语音低得近似呢喃,他揉按上额穴,敛去了眸里怅然的芒色。 我闻言哑口,双手绞着披风半晌方嗫嚅道:“那、那我现在磨。”原来正主儿对他是如此的体贴细心,相较之下只得汗颜愧对了。 慌忙走到案前,见砚旁搁置着的墨具伸手便想直取,但还没沾到边儿,便被聂正淳轻柔地拉住了。 他的手触感很软,温温暖暖的,像是要直透到人脸上,唤起成片潮红……打住!这是…… 我倏地反扣他的掌,赫然入目的是四指修长,惊起喉间一丝低喘。 “别看。”聂正淳安抚着,缓缓抽回了残断尾指的左手。 “对、对不起。”我赧然歉疚地后退一步,暗骂自己大惊小怪。 他反倒意外地低笑起来,站起身走到身旁,用手摆正我的头颅正面对他。那力道轻柔却不可抗拒,我茫然地望进两潭秋渊里,见着了自己的倒映。 “没事的,都过去了,再也伤不了我。” 我迷惑不解地拧起眉头,让他微微叹息,将我的身子拥入怀中。 “忘了也好……能把事情忘掉,真好……” 僵直着背脊接纳他的包容,这一句深叹出的话却令我莫名心酸得不知滋味。他还是受了伤,痛处仍在疼吧?全身细胞都能透过碰触,感受到这具单薄身躯的隐忍。 迟疑再三,我的手终于环到他背上,闷闷地道:“你不愿跟我说清楚么?”心里搁着的谜团越来越大,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不好受。 “别担心,终有一天会结束的。”他轻喃。 是错觉吗?温度似乎降了几度,带了丝无情冷意,令人稍稍失了神。没等我意会过来,他便放开了我,唇边的弧度是柔然的。 “之前的约定不会变,你若想……若想嫁人,就告诉大哥。”他视线落在右颊的疤上,抬手接近来,却又移了开去,眸光变得深沉的溺人,“其余的都不需担心,只要你喜欢,大哥都能如你所愿,知道么?” 咦……咦咦咦咦? 我愕然难抑。“那个,我可以嫁人?可是我不是……我们不是……”啧,怎么关键时候结起巴来了。“大哥,刚才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 “老爷!老爷——” 惊慌的乍呼声由远而近,伴着一个人影窜入了门。“老爷……” “滚出去!”我恨极地失控大吼,紧急关头来捣什么乱呢! 那下人被吼得失了三魂四魄,神色更是慌乱了。“小姐……不是……是有贼子夜侵……” “说清楚点。”聂正淳锁紧了双眉。 来人喘了几口气,语调立马顺了起来。“有贼进了表少爷的院宅,现在正打起来呢!” 聂正淳闻言旋即大步赶了出去,我也紧跟了几步,被他一句“留下别乱跑”钉住了绣鞋,颓然纳闷地待在原地。 这里离出事的地方颇远,除了些微吵杂声响,就什么也听不真切。这一夜,我伏在案上盯着燃灯出神。直到次日的阳光穿进室内,我顶着疲重双眼,拖着沉如大石的脑袋及四肢从案前站起,印证了一个事实: 聂正淳没再回到院子。 对于他,只除了些疑惑未解,我是全然的放心了。 昨天在花园里所窃听到的,已能肯定项八姝对李翩然有八分谋害之心。接下来只需将重点放在她身上,相信不多久便可以水落石出。 来接我回去的是丹儿。她细微贴心地带了件厚披,替我挡去了晨曦朝露的凉气。 “知道昨晚出了什么事么?”我问得漫不经心,其实底下是八卦地好奇着。 这问可勾起了丹儿的兴奋神经。“昨儿个可刺激呢,宅里居然遭遇采花贼了!” 采花贼?我扑哧一笑。“那贼怎么不去其它地方,居然摸进表少爷的院子里?难道是有‘隐癖’的龙阳好者?不然哪,瞧我们丹儿水水嫩嫩的,怎么说也该采你这朵花儿才是哪!” 丹儿脸蛋嫣红,娇嗔不依道:“小姐你就别拿奴婢来取笑了。” 我忍不住手痒去拧了她脸皮一下。“那贼抓到了没有?” “倒是没有,反而伤了不少人呢。连表少爷的手臂也被剑划了道口子。” “啊,这贼怎么还带剑采花?”不过郭子衿也太不济,群起而攻都抓不住一尾小贼。啧啧。 “咦?” 丹儿讶然地指着前方,我循目过去,只瞄见一道黑影窜过。“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条大狗。也许是老爷带养的巨型狼犬吧。” “有多巨型啊?”怎么这年头的人都喜养这类凶狠的禽兽哪? 丹儿嘻笑着张臂比了比。“它的身子有这么大呢,吓人得很,除了老爷没有谁敢接近它。而且这大狗也真狡猾霸道的,每顿都得吃上几盆肉,要是不能满足就自个儿去厨房找吃,弄得鸡飞猫跳乱七八糟。但大家都敢怒不敢言,谁让老爷下令说得善待它呢,还特别把偏院空出来给它养着待着,禁止任何人出入。就连小小姐都不准、也不敢惹它呢。” 我不可思议地失笑道:“它是人还是狗啊?怎么听起来,这做狗的比做人还好上几倍呢!”难道是什么稀有动物?心思一转,我扯过丹儿的袖子。“走,带我去看看。” “看是可以,但只能在门口瞄几眼哦。” 丹儿领我穿廊走道。那偏院就在聂宅最里面的西北位置,本来就少有人走动,出入的禁令一下,更是人迹罕至了。 “小姐,看!它就伏在那棵树侧呢。” “哪里?”我站的地方视野有限,只得扶着墙尽量向里望。果然,树下趴着一条黑背黄身的大狼犬,听到动静倏地警惕竖起双耳,全身运劲一窜便冲奔到院前。 丹儿禁不住惊呼后退,被裙脚绊着倾侧倒地。我扶她不及被连带地跌趴了下去。 曾遭遇狗咬的恐惧占据了心头,令我迅速地回身面对那混身散发着威胁的兽体。手在倒地的匆忙间抓住了什么,紧紧攥握着。 不要跑……直接面对狗,再不是蹲下拿石头扔它…… 脑里无端地忆起这句话,令我心神随即稳了下来,严密盯着狼犬的一举一动。 许是察觉不到恶意,大狗那深褐色的眼珠瞅了我半晌,紧绷的肌肉也就松懈下来,只懒懒地跪趴在院门前,似是半醒半寐着。 我们都松了一大口气。丹儿后怕地拍着胸口爬起身,再弯下腰来扶我。“小姐,咱们快回去吧。” “好。”我亦心有余悸,边扶墙边借丹儿的力度站起,忍不住多望了大狗几眼。怎么这世上的狼狗都差不多模样啊,同样的黑背黄身,同样大条得吓人。 “咦?丹儿你看,它是不是受伤了?”头顶耳间,和身侧的皮毛处都有血污。若不是它跑近来,还真的不容易注意到。 丹儿看了两眼,道:“好像是耶。奴婢回头便去禀报老爷。” 我点点头,正想转身,眼角余光却瞥见手扶的墙面附近有道血印,惊得连忙缩手往披风上擦了几下,便一把扯住丹儿低头急匆匆往回走。 这个院子不对劲。 那道血印的位置,正正是人伸手的高度,没道理是狗弄上去的。那条狼犬虽然身有血污,却动作迅速敏捷,无丝毫受伤的迹象…… 脚步一顿,我侧过头:“昨晚老爷有受伤么?” “没有。” 丹儿摇首,让我本提起的半口气松了下来。可再往前走几步,脑里倏地闪过一线灵光。 “不对呀,那贼又没闯进女儿家闺房,你们怎么肯定他是来采花的?” “啊?大家都这么说啊。”丹儿回想了下,“听说是表少爷慧眼,认出了那贼子,还将他名号大喊了出来呢。” “什么名号?”我心下一凛,忐忑更甚。 “好像是什么拈花惹草的……小姐?”丹儿见我转身回走,连忙拉住我,“回去的路是这一条。” 我甩开她。“你先回吧,我去找老爷。” “咦?可是老爷外出了……”丹儿嗫嚅,上前跟我走了几步。 我喝止她。“你先回去备早饭,我只是想去老爷的书房拿点东西,过阵子便回。去,快走。” 站在原地目送丹儿踌躇地消失远去,我才旋身走回到偏院边外。狼犬依然静趴在门前,抬头瞅了瞅,又闷闷地枕下眯眼。 我深深地呼吸口气,心底下的躁动却越涌越盛。 自己是怎么了?这不可能是担心,也不会是怯怕。这胸口涨满的……应该仅是疑心而已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二十一 鱼与熊掌只择其一(上) 向前跨出一步,顿了顿,又收了回来。 心里天人交战着,不晓得这院子是进,还是不进为好。毕竟有些事情,往往是糊涂为上,即使知道也得扮作不知,方算得上最佳处世之道。只是,双脚又不愿离去…… 我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打侧身从狼犬的身边过去。那宠然大物倒没为难阻扰,只不屑地瞥了眼我如螃蟹横行的别扭走姿,其鄙视之意立显。 新仇旧恨齐汇一堂,我暗恼得想踹去一脚泄泄恨,却又惧凶怕恶;不敢招惹这尊煞神,只得摸摸鼻子灰溜溜地忍了。 “既然来了,还磨蹭什么?” 倏地飞来的话,惊得我心神一离。果真是他,也就只有他能说出这般揶揄玩味的语气来了。 惊乍顿怔后,我携着百般滋味循声找去,在室内的桌前见着了正主儿。曹知白正在悠然擦剑,除去眼底的暗青,气色自然、四肢全健,浑身上下瞧不出任何不妥之处。 我心生悔意,在门关处扭捏不前。事实上,自己还没准备好该如何面对他。 “你怎么知道是我?” 曹知白轻嗤一声。“在院前弄那么大的声响,即使是聋子也被惊动了。”顿了顿,桃花眼微微一挑,“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问题嘛,挺复杂。我嘿嘿干笑两声,化复杂为简洁,道:“那个,之前是离家出走,到了洛阳便让家人寻回来了。” 曹知白意外地斜目讶问:“你是聂家人,那何以姓文?不会——是假名吧?”他脸色似笑非笑,让人看着暗寒。 我连忙摆手摇头。“不是!我算是聂家亲戚,不姓聂很平常哪!” “不是就不是,焦急些什么?”他抬手指指床头,“去,把枕头旁的东西拿来。” 一排黑线浮现额前。这个颐指气使的家伙!“你不是坐得更靠近床边?” “伤者为大,只能劳你去拿了。”他弯眯了双眼。 我伸出一只手指戳戳眼前的胸膛,进而戳腹部,皆没特殊反应;再用巴掌拍了下后背,只有结实的碰拍声。 他忍不住出声:“干嘛?你这是在掂量猪肉铺里的肉质,还是意图非礼黄花闺男?” 两样都不是。我朝天翻白眼。“看不出伤口,内伤吗?” “是脚伤。” 他撩起袍摆,顺势跷起二郎腿,露出了红肿得像馒头般的右脚。我看得不忍,轻轻地碰了一下,他就像被针刺一样“啊”一声避开了。 “谋杀亲夫啊你!”他恼道,也不知是不是在掩饰适才怕疼的嚷叫声。 我下意识想瞪人,但不知道怎么的眼皮一敛把要反驳的话给吞咽了下去,只闷闷地问:“处理过没?要不,我回头找些药来。” 曹知白抬脚扬了扬,一点也不领情。“不用。只要你手下留情,免得伤上加伤。这脚就很快好了。” 我冷哼一声立马转身,就怕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往那碍眼的“红馒头”踩去。 床上的瓷枕旁有个小布包,是用一柔滑的丝绢裹的,方方正正。我好奇地拆开一看,里面是个精巧的方盒子。 “这是什么?”我把东西递过去,问道。 他却没接过,若无其事地撇过头看窗外风景。“给你的。” “啥?”我望着他的后脑勺,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啊?” “笨!打开不就知道了。”声音还是恼得很,还略带着悻悻然。 这人真是越来越没风度了。我一努嘴,心里鄙视他! 盒子封得很稳,手上使了巧劲才得以打开,里头居然是乌漆黑乎的糊状物,跟盒的外观相较起来,可说是反差极大,还不时散发出厚重的怪味。 我皱了眉,连忙把它盖上。 “喜欢不?”有人瞟了过来,语气漫不经心似的。 废话!“当然不喜欢。” 他一怔,继而磨牙不已。“这可是能活肌生肤的好药,即使有千万金银也难买到一盒。你真个不知好歹的妮子!” 是么?我怀疑地瞥眼方盒。“那你怎么得到了?” 此话质疑之意,让曹知白莫名堵气堵得脸红,重重地转过身去用宽阔的背部来刺激我的眼。瞧他这等闷气愤然的架势,想必是花了不少心力才得到这药的。心思转绕间,不免戚戚然。 蹭过去几步,我轻轻碰了他一下。曹知白仰头向另一边,正要用鼻子喷气哼哼,却被“谢谢”两个字噎住,硬生生扭改为“嗯”。 别扭的家伙。我掩嘴窃笑,心里一片舒畅。 “喂,你怎么会在这儿?跟聂正淳有关系么?什么来候到洛阳的?对了,听说你把黑玉扇给卖了?卖了多少钱记得分我……痛!干啥打人?” 曹知白嘴角微翘,好笑地瞅着我。如果他不是还跷着二郎腿,而只看上半身的话,这个模样还算能勾人心魄的。 “一口气问这么多,怎么不见你咬到舌头?”他接过方盒重新拿丝绢包好,再交还我,“这药每日一次,晚上睡前敷到伤疤处,起床后便可以洗去。切记,此药比你人还矜贵,省点用。” 脸部肌肉又想失控抽搐。是啊,我命烂人贱嘛,那干嘛还拿来给我用?就不怕沾污这矜贵的药! 如果我够骨气,就该狠手往他头上一扔,然后嚷嚷:老子不屑用!滚你的去吧! 但,我有骨气吗?—— “……谢谢。”努力地牵拉着唇,绽放出一个看似甜蜜实质僵硬的笑容。 我的下意识反应告诉世人,侬本小女子。即,小人,加上女子。圣人曾曰:唯xx与oo难养也。我是完全对上号了。 啧,不用白不用。为啥要跟自个儿过不去! 我将方盒收拢入袖中,只觉混身冷乎乎的,什么暖流呀温情呀都飞到九霄外去了。恨恨地瞥了红馒头一眼。怎么就伤得这么轻,起码也得让刀刀剑剑给划上几道口子,见见红嘛! “走了!”胸口闷哪。而且待久了未回,只怕丹儿和梅姑会四处寻人。 “嗯。”他懒懒地应声,坐着的姿势一动不动。 胸口那股气更闷了。我哼一声甩头出了门槛,却又顿住,回过头问:“你……需要些什么?像药呀、食物呀、衣服呀什么的。” 曹知白摇头。“别再来了。我不想在这里见到你。” 无名怒火倏地腾起,轰上了脑门。混帐!以为本姑娘就很开心见到你吗?屁! 我硬生生地转回头,免得眼睛冒火泄露了情绪,一声不吭地踩着忿忿的步子走出。每一下踏落,都想要将鞋底嵌入地里似的。 “呜?”院落角边某只禽兽被骚扰到了,迸发精光的圆眸望向了这边。 我不瞧不要紧,一瞧连理智都烧得不见影儿。那只狼犬居然躺在角落里,懒洋洋地边打哈欠边玩弄着鸡的尸体。那只可怜的鸡脖子已经歪了,地上是一摊子干涸的薄血迹,看着全然是被某宠然大物在上翻滚过的痕迹。 td!若不是这只禽兽,我就不会知道他在院子里;若不是这禽兽身上的血红,更不会误以为他受了重伤,莫名其妙地担心,莫名其妙地闯了进来,更加莫名其妙地生了一肚子的气…… 余光瞄到地上有颗石子,我恶向胆边生,提起脚便向狼犬奋力踏飞过去—— “汪!”它吃痛瞠目,全身一绷紧便要窜起。 “黑背!退!”厉声叱喝破空,止住了狼犬的攻势。 待大狗儿委委屈屈地重新逗弄它从厨房偷来的猎物,待曹知白独脚跳蹦到门前张望,我瘦弱胆怯的身影早就消失无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二十二 鱼与熊掌只择其一(中) 聂宅一连两晚都遭了盗,而且都是向着郭表少爷来的。于是第三天晨起,郭子衿便与属下一道移出了大宅,一箱又一箱的物什装了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地迁到其它地方去了。 我这几天爱上了逛园子,还常拐到西北偏院去。头一次是暗中收拾了些衣物和伤药,塞进篮子里,悄悄搁到了门内边。 曹知白说不想见我,我更不爱见他呢!但良心提醒着,总得捎些东西意思意思。人家怎么说,也帮过不少忙哪。 不过,要找男性服装还真不容易,我只能从自个儿的衣橱里偷翻出几件素色衣衫。反正某人扮女人扮得老练,这衫也当算是给他备个万全罢。 再一次经过偏院前,身边已然粘上个人精。小祖宗雀儿刑满释放后,便半刻不离我身边,身后立即多了一长串尾巴:她的昆仑奴摩勒,小招小枝小花和小展四女婢。输人不输阵,为示尽职尽责,丹儿和梅姑也紧贴跟随身后…… 别人怎么看,都觉得此女在招摇过市,显摆自身所受的爱宠。就连在与项八姝狭路相逢,擦身而过时,还无辜地遭受一记白眼和一下狠撞。可谁又知道事实上,我内心深处有着万万般无奈? 路过偏院门前时,特意放慢了脚步,眼尾余光扫视着院内。外墙上不甚显眼的血印子已然消失,之前搁在门内的篮子也已不见了。若不是偶尔见到黑背悠然的身躯,还误以为前几天见到的曹知白,只不过幻觉而已。 这两天聂正淳又开始忙得难见人影,但晚上入夜后必会召我到书房“陪读”。雀儿理所当然地待在一块儿,静静地窝在我怀里捧着本书册。她浏览的速度不快不慢,但从偶尔翻书回看的动作可以察到,她看得很是认真。一直很好奇,那个如水的男子是怎么教养出些许刁蛮又相当早熟雀儿。 我终于弄明白了李翩然与聂正淳的相处关系。她是一个替代的存在,但也远超越了替代的作用。从雀儿口中,再从聂正淳与下人们的只字片语里,我可以拼凑出一个性格外柔内坚、娴静善良的李翩然。 若果有机会遇见她,想我会与她成为朋友的;若果她还没遇害,将来,也许能成为雀儿真正的娘吧…… 李翩然进入聂宅,可以说是被亲爹给卖进来的。故事有点俗套加狗血,简单来说,就是聂大哥偶然碰上翩然小妹遇难,仗义相助除忧解困;如此机缘巧合下,两人结下知心之缘。李老爷子,也就是翩然那良心被鬼挖掉的亲爹,生意失败急需要钱周转,便疯了头脑般地盘算着,让青春年华的女儿嫁与个富老头,好得到强而有力的资金后盾—— 当然,柔韧又孝顺的翩然在最后关头被聂正淳接走,李老爷子还没来得及发怒便被一大叠银票给堵了口,立马眉开眼笑起来,还躬身弯腰说作妻作妾都可。事已至此,翩然便从此入住聂宅,其后的事情在前面已经交代了。 翩然心里是暗恋着她的聂大哥的,不管是出于报恩还是其它原因。虽然聂正淳许诺她婚姻自由,但她虽未提出异议,却一直安静地待在他的身边,还有全心全意地对雀儿。更甚者,她还愿意牺牲清闺,有名无实地作,承受正室方面的热嘲冷讽,为聂正淳争取更多的安谧和平静。 这几夜我搂着雀儿入睡,聂正淳则在隔壁书房挑灯。这仅仅的一墙之隔,却像是横在眼前的一座山,躺在这里的那个“我”,会有怎样的一种心情? 其实聂正淳,也是对李翩然有爱的罢。虽然当面我说不出来,但真的很想骂他一句混帐!在对翩然的感情上,他私心地被动接受,但又出于其它原因不肯明确,白白浪费人家年华青春,不是混td的帐那是什么? 我替“我”不值,却又稍能明白她的心。如果没有先遇上曹知白……不、不是!关他屁事……嗯呃,意思是说,如果我与聂正淳有另外一种相遇方式,可能也会受他所吸引。 在聂宅里,令我最为同情的却是项八姝。嫁入聂家,享有聂夫人的头衔却得不到聂正淳的真心。对一个全心全意争取爱情的女人来说,这不是最可怜又可悲的事么?所以即使偶碰上她来找碴,也硬不下心肠应对,可避就避能让便让了。 聂雀儿说我是妇人之仁,我不肯对号入座,却又无言反驳。以前的“我”也许比现在避让更甚,才养成雀儿这种老鹰护雏的早熟姿态。 这不,先走在前头的小人精皱眉头瞪眼睛了,看来又有情况出现。 “怎么了?”我问。那三个仆妇已经被雀儿的出现吓得惊惶跪地,头颅低得快要碰到地面。 “李小姐……”她们将求饶地目光投来,悔意颇盛,“对不住、对不起,奴身嘴巴贱,不是有意非议您的……” “还不住口!”雀儿叱喝道,小脸蛋儿一片肃然,“给我每人掌嘴三十!” 这妮子似乎在隐瞒什么。我拉住雀儿,眼光望向梅姑。她刚才跟着小小姐走得靠前,应该把话都听清楚了。 “怎么了?”我问。 梅姑近身来道:“贱蹄子在道小姐的不是。”话毕便收了口。我疑惑地眨眨眼,这就没下文了? “继续呀。” 梅姑低眉顺眼道:“她们说小姐颜厚格贱,仗着狐蹄子的骚味死缠烂打在老爷身边,妄想有朝夺去正妻之位……” “——够了!不用再说了!” 突如其来的低喝怔愣了在场所有人,待循声而看,才发现聂正淳拧紧了双眉怒瞪着跪地那三仆妇。 他什么时候来的?又听见了多少?不过,看他的模样应该早在雀儿之前便到了。 聂正淳一步步沉重地迈来,抿紧了唇环视众人一圈。 “你们都聋了吗?”水声不再温和,像是一锅烧着的热水,内里闷沸着,“没听到小小姐的话吗?” 咦?刚才雀儿说了什么?我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就见有人领命上前去左右开弓地教训那三人。“噼拍”的肉打声似要打在心头上似的。我有丝不忍,但也替翩然暗叹。这说明,他心里面是的确有她的不是吗? 聂正淳背着手,一直在旁监看着三十掌打完为止,对着所有人一字一顿地道:“你们都听着!我,聂正淳要娶李翩然进门。她不是妾,也不是什么二房夫人;她将会成为聂宅的女主人、我聂正淳的正妻!所以,将你们口里心里的肮脏字眼通通闷烂在肚肠里。若再听到一字一词,就别怪我没顾主仆情义!” 众人齐齐矮了一截,异口同声:“是,老爷。恭喜老爷,恭喜夫人!” 合唱似的声音哄得我脑袋发蒙,目瞪口呆不及反应。愣愣地望望四周,映入目的是心疼愧疚地关注我的聂正淳、扯着他衣角兴奋嘻笑雀儿、充满喜气的丹儿和梅姑……还有曹知白! 心猛地被敲击一下,痛得揪了起来。我冲着墙头上的那抹白色奔了几步,却只捕捉到一瞥复杂的眸光,和他倏地消失的清影——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剥离了身体,感觉轻飘飘的,很不踏实、很不安心……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黑格子出现在眼前?我有在看电视么?不知道拍一拍外壳,收视会不会清晰一些…… 伸手挥一挥前方,使劲晃了下脑袋,都没法弄去那些黑黑的影印。声音也吵杂模糊得很,嗡嗡得像有一大帮苍蝇蚊子在绕着飞……好烦,不要烦我…… “翩然!” “娘!” “小姐……呃,夫人……” 叫我做什么……不要吵,我好烦好累,让我睡一睡—— “混蛋曹知白。”我陷入黑暗前喃喃,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湿湿的,有种想哭的感觉,“混帐的……曹知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二十三 鱼与熊掌只择其一(下) 头好痛,痛得似被人用铁槌子重击过,还不时的一下下余震,勾得血管神经想直接断裂爆开算了。眼皮也重得要命,还唇干舌燥。天哪,这下是发烧还是重感冒啊? 想抬手按按额穴,却被什么东西给阻碍了行动。茫然地转过头,一张绝美的脸孔撞入了眼帘。修饰过的刘海柔顺地滑在轮廓边,如丝的媚眼敛闭,黑长的睫静静地翘着;挺直鼻梁下的唇涂了层薄薄的口脂,嫩嫩红红的煞是诱人。颈处的微突掩在了高领下,一身衣衫显然是我先前塞在篮子搁在院门后的那一套—— 这是在做梦,还是错觉,抑或是…… 我转回了头,对着帐顶又合上眼,堕回黑暗的雾里。也许再睡一会儿,头便不会再那么痛,身子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只是眼闭着,意识半浮半沉;听到很多说话声,似幻又真。 我好像听见丹儿在啜泣、梅姑在叹息;还有人常到床前掐我的掌心,低唤着“娘”……最令印象深刻的,是一种温暖又安全的感觉,一直笼罩着眼前这片黑暗,窝心得很。 “没事的,再排几天毒便没事了……坚强点,萌萌。再撑多几天就好。” 有人在耳边日夜呢喃。我认得出,是他,曹知白。 他,怎么会在这儿? 黑雾笼着我的世界,好几天不肯退去。头痛减轻很多,身体躺得太久倒越来越麻木沉重了。总体来说,状况真的有点糟糕,但我对着那片张牙舞爪的黑暗,想笑出声来。因为黑暗里,不只有我一个;还有他,和他的往事……或嗅事。 想必他也瞧出我嘴角微弯的弧度,轻轻地伏在枕边,用手指刮了刮我微凹的脸颊,语气有点不解,也有点懊恼: “笑什么呢,萌萌?该排的毒都排了,上好的补药都供你了,为什么还不醒来?睡这么长时间不累么?” 累啊。可是我贪懒,贪听他的故事,更贪恋他待在身边的舒心感。若果……若果睁开了眼,会不会再也不能这样子粘着他? 上了瘾后,想要戒掉的那种痛楚,比中毒卧床更甚。毒素折磨的,仅仅是身体和意志;但若要戒掉他,那么折磨的是我身心的全部—— 我是喜欢他了么?是喜欢的吧?是喜欢的……或许,已然爱上。 “萌萌……醒来好不好?” 一双温暖的掌贴上我脸,烩热着我的心。柔柔软软的触感印在了额上,引起全身一股暖流。是不是……他是不是在亲我……的额? 脸上好烫,暖流窜上了头颅再也不肯离开了。我颤了颤睫,吃力地撑开重得像铅似的眼皮,见着了张放大得像写真一样的脸庞,也对上了一双汪汪桃花眼。 曹知白怔怔地盯着我乍现的眼珠子,眨了一眼睛,一动不动,然后,再眨一下。 他的头悬在我上方,几缕散发垂到颈项里,很痒。还有一丝拂到了鼻前,害得我忍不住打了个无力的喷嚏。身体经久没动,一下子承受不住激烈的反应,顿时引起连串麻意,除了我是动弹不得。 曹知白慌忙帮我按摩了下四肢,活络活络经脉,好让那股子难受快些过去。 “你……”声音一出口,哑得糁人。伸舌头舔舔唇,也还是干的。直到他把茶水端了来,用丝帕沾了些轻轻印到我唇上,才好受了点。 他沾完水要起身放回原处时,我一把揪住他的长发,不肯让他动。 “你干什么?”我问,声音还是有点哑。 他一派无辜。“我、我去拿些粥给你垫垫胃。” “我是说,你这是在干什么?” 太久没说话,舌头有点大,分不清这句话跟之前那问有什么区别。但曹知白听在耳里,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咋的,脸上浮起可疑的潮红。 “我没、没干什么,只是摸摸你额头,看退烧了没……” 这叫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很想笑,又不敢用力,只得虚弱地弯了腰。 “怎么?是不是哪里痛了?”他探头过来,眸里满是担忧。 “没事。”只是一颤便牵出点疼意,这躯壳受损过度了,“你怎么穿成这副模样?发生什么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二十四 安乐致死,忧患存生(上) 媚眼一沉。“有人向你下了慢性毒。” 中毒……我想起来了,迷糊中的确听到过这种说法。“知道是谁吗?” 他无端地重哼一声,却又没接下文。后见我莫名其妙地瞅盯不放,才含糊地道:“该查的都查了,该罚的也罚了。你就安心养好病,等着做新娘子吧。” “啥?”我大脑当机后功能尚未回复如常,慢了一拍才忆起些许片段,立马脸色苍白地佚声嚷嚷起来,“活见鬼了!做啥新娘子!谁爱做谁做去,我才不要被卷进麻烦堆里乱折腾!”好像太激动,喘了口气再瞄了瞄姓曹的: “喂……”口吻过于小心翼翼,只得用力地清下喉咙,“喂!我跟你说,别只听到几句什么话就自以为知晓全部。我留在聂宅,可不是为了取代什么位置,更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也就是说,聂大哥在心目中从来都只是大哥,我可没有的倾向。” 鸠占鹊巢,纯属无心无奈。倘若还替代本身,接收人家的一切乃至爱情——这等行径只会令我觉得厚颜不耻! “以前怎样我不管,但现在我不会肖、也不想肖想聂大哥,以后更、更、更不可能肖想……你平白无事地笑啥?” 甜笑似蜜般腻得人心惊发颤,那双勾魂眼弯如弦月,发电瓦数直逼高压,害得人家心肝扑通扑通地撞得急,脸蛋儿总算勉强添了点血色。 “看你恢复了精神便好。之前病恹恹地躺着,任人叫骂耍泼都醒不来。” 曹知白拿起打湿了的绸巾轻抹着我的脸庞,姿态自然得无法抗拒。但我还是意思意思举爪子腾空乱挥了下,象征式地低调反抗。孰料侵犯者不但放肆蹂躏完脸部“领地”,还嚣张地一把抓住我意欲反抗的爪子,像擦拭什么珍贵的易碎物品般,轻柔地、一根一根地处理完毕。 “你、你、你你……”声音怎么粘在了喉咙处,完全发不出来。 媚眼一瞥。“不用道谢。这笔恩惠先记着,总有要你报还的一天。” 这说的是人话吗?我脸上本就红了个遍,这时脖子也粗了起来。 “施恩莫望报懂不懂?何况谁愿意你帮忙了?叫梅姑或丹儿进来就可以——啊你!”耳珠子倏地被只大手给捏紧,并不痛,但动作太突兀让人吓了一大跳。 曹知白危险地眯起眼,凑近我耳边威胁低道:“不想死的话,就离聂宅人远点。我浪费了大把人情和上佳良药才将你这小命从鬼门关拉回来,你要敢再轻忽地让人下手伤害,我就先亲手结果了你!” 这动作……这姿势、都很很很暖昧耶……晕眩,我这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呢! “希、希、希罕你救?哼!”我口硬,背脊却想冒冷汗。tnnd的,到底是谁又是以什么方式下的毒手?敌在暗我在明,这样子下去我命堪忧矣! 曹知白也自优挺的鼻子处喷出气来。“哼。要不是因为师傅,我才懒得理这等闲琐事。” 呼吸一窒,眉头一紧。“我这等‘闲人’跟师傅……不,是跟你师傅有什么关系?”人哼你也哼,猪! “是师傅亲指你当徒媳、当他老人家徒孙的娘,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往后还不是要生活在水火之中?” 哈! 我一肚子的火能烧掉阿房宫了。“你确定你说的是人话不是鬼话!到底我是嫁给了你师傅还是嫁给了你这没良心的啊!” “你确定你有嫁人的自觉?” 他眸光亮如星子,却散发着逼人的怨气,让我气势瞬间矮了一大截。嗫嚅良久,也不晓得该说什么为好,只得低头玩指头打架去了。 其实,他自己刚才还不是说没闲心理我这等闲人?什么师傅的徒媳、徒孙的老娘,难道这就代表他有娶了老婆的自觉?啧。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家伙……嗯,还有做贼喊捉贼…… “碎碎念些什么呢?你到底记住我说的话没有?” 某人声调提高了几分贝。我伸手掏了掏耳朵,直愣愣地问:“你说啥了?” 话未毕,耳珠子又惨遭魔手钳制。“对你小命尤关的事还敢如此轻心,是不是已经活腻了?切记,从此刻开始须提高警觉。能进肚子的东西除非经我许可,不得胡吃乱喝;除我之外,不得与其他人单独共处;不得乱碰物什;不得……” “等、等等。”都已听见“四不得”了,是不是要凑齐“三须从”,成为古代“三从四德”的另类版本?“不是说该查的罚的都搞定了吗?” “但该死的还没死。”曹知白一张美人脸冷如寒冬。 “该死的?谁?” 媚眼看白痴似地瞥过来。“你认为呢?” “项八姝?”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他轻哼。“还好,不会笨得彻底。不然下辈子该投胎当猪去了。” “你才该做猪呢!”又是下意识地咬牙切齿反驳道。 “你猪就猪嘛,干啥还要拉着我一起猪?就这么舍不得,连下辈子都要霸占着人家?”本应以女儿家娇嗔说出口的话语,他却用似笑非笑地用沉浑男音道出,透出的意味半分玩笑半分认真。 如果下辈子真要当母猪,有他这只绝色、绝宝又绝对窝心的猪公相伴,那也不错。我胡思乱想着。 姓曹的本就坐在床沿边,靠得很近,说话时头又微微低下,毫不见毛孔的脸庞盅惑着人心。仗着昏黄得方便做坏事的烛光,我将唇瓣往猪公的左颊脸皮印了一下。 星子眸光倏然变得幽远深长,脉脉含水得仿能一拧便拧出水滴来。缓缓地,他的人头靠近了来。 美绝的脸庞写真般地放大,逼得心脏怦然急跳欲出,全身血液全数往大脑涌去——我猛地一偏首,做作地伸伸懒腰大打呵欠,正巧避开某人即将送至的香吻,害他一个失衡踉跄倒趴到我身后的玉枕处。 “什么时辰了,怎么天这么的黑?好困哦……还是再继续睡觉罢……”说毕,我翻身往床内边躺下,连枕头也不要了。 室内陷入窒人的死寂中。连呼吸声也隐而不闻。 我不敢转身,只轻“喂”了声。良久,才听见一声“嗯”闷闷地回应。 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其实心底里顶惋惜他的吻的……想必一定软软香香又醉死人……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刚才的一时冲动很羞人、很不好意思……也不是!其实我是想说—— “拍卖黑玉扇的钱,别忘了要分我一半……” 这话于此时此地说,会不会太过没心没肺?我终于鼓起勇气怯怯地翻过身子向外,见着了依然趴在玉枕上郁闷不起的曹某人。 伸手戳了戳他脸皮。“喂,死了没?” 他幽幽怨怨地睁开眼。“哪敢比你早死。” 这话真毒……可是,我怎么会自行联想到“早死便不能拉你一块投胎”这种解释?心里莫名地冒出朵朵鲜花,真是、真是汗颜哪。 “那安安,睡吧。” 嘟哝句话,我闭紧眼不敢睁开了。 许是病气未全然消散,睡意很快便攻袭而来。也或许是知道他一直待在身边,这一觉睡得很是安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之间,有只手轻轻地盖拢好我身上的绸被,再拂走掉落掩面的几缕发丝。我笑,传自内心底处。随意伸手一抓,捉住了只大手,修修长长的,触感温软,不似是练武之人的手掌。 “……姓曹的?”我喃喃,沉睡梦中未醒,却禁不住疑惑皱眉。 被捉住的大手微微一震,欲缩回去却又怕惊醒了人。指尖传来的温度降得很快,沁凉得唤起了我几分意识。 半张开迷蒙的眼,瞧着的映象皆模糊得仿若梦中。自己握着的手,是只有四指的吗? “姓曹……的……” “我在。” 熟悉的嗓音响起,极具安神作用。有另一只大掌送至手边,我不客气地松开凉软而改去拉握住它,满意于感觉到的厚实与温暖—— 是的,这才是印象中的安心之感。 我唇弧微翘。这夜,梦甜得醉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二十五 安乐致死,忧患存生(中) 百知女医仙—— 一听就知道是曹知白的假身份,名字起得超级没水平!“知白”换过来就是“百知”,偷懒随意的结果,便容易变成“知白白痴”。 “白痴医仙,我想喝水。” “白痴医仙,好闷哦,叫下人拿本书来吧。” “白痴医仙……” 美人脸黑得像煤炉里的炭。“……宁愿被你叫姓曹的,也比这叫法顺耳多了。” “啥?”说句话嘟嘟哝哝的要人怎么听呢? “没啥。喝药!” 一碗臭臭的黑乎乎汤药端到了面前。我还没来得及捏鼻抗议,他就利索地拿出一张银票放到床头。“一百两,喝!” 经过多次“攻防对战”,他已能牢牢捉住我的劣根性,卑鄙地将威逼、灌药改为金钱利诱,从此屡战屡胜。 而我呢,甘愿向轻飘飘的薄纸张低头,望着越渐增多的财产数字安慰着受苦受难的味蕾。 目前为止,拍卖黑玉扇的“赃款”已尽数收入囊中;可药还得继续吃,知白美人儿便牺牲小我地自掏了腰包。我只得口苦心甜地继续受着所谓“上佳良药”的折磨。 吞咽下最后一口苦液,做作地轻叹了声,我托腮苦恼着该不该期盼这药需持续吃久一些,那么这辈子就不用再为钱烦心了。 “张嘴。” 我配合地张开血盆大口,某人精准地将一颗蜜饯弹射进来。上下腭一合,嗯,很甜!刚好中和中和苦涩的药味。 轻轻的扣门声响起,伴着丹儿的低询:“百知姑娘,方便进去吗?老爷让送午膳来了。” “躺下。”曹知白轻道。 “再躺下去骨头快要长霉了。”像被感染般,我也放轻了声音抗议。话未毕自己也觉得无聊,干啥说个话也像做贼一般。“喂你……唔唔!” “别吭声。睡下别动。”曹知白放开了捂我嘴的大爪子,伸手想要拉好绸被。 我不自在地抢先弄好,闭上眼睛扮死人去了。但心里不免嘟哝,搞不懂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进来吧。” 门咦呀地打开了。丹儿走了进来,将饭盒放置到桌上。 “百知姑娘,小姐她怎么样?情况有没有好转?”她问,含着浓浓的忧心。 我蜷在被窝里泪眼婆娑。好丹儿,冲着你对翩然的这份心,往后定当好好照顾你! 只听得有人悠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音平无波:“毫无起色。听天由命吧。” 啥?我心里喀噔了下。他在防丹儿……不,不只是防,还是瞒骗——这样,会不会太多心了? “小姐,是奴婢对不起您!要是、要是多长个心眼的话,您就不会变成这副样子了……”丹儿抽咽低泣起来。 我也想叹息:瞒你非我所愿,互相扯平好不好?最怕别人在跟前哭,哭得心里头乱七八糟的。 扑通的一声跪地闷响。“百知姑娘,老爷说您是医仙,为数不清的病患起死回生。奴婢求求您,帮帮我们家小姐好不好?她都睡了这么久了,可不能一直躺下去啊……小姐呜……” “你这、唉。说来惭愧,能试的办法都已经试尽,李小姐身上的毒却仍未能排清。其实,我已与聂老爷商量过,打算两天后将人送去江南找毒姬求治。毒姬擅长用毒,亦精通医理,希望能对李小姐的身体有所帮助吧。对了,聂老爷回宅了吗?” “还没。” “嗯……不过也该快回来了。丹儿,你就拾空替李小姐整理下行装,待聂老爷和镖师一到便上路。” “镖师?”丹儿讶然,眼角还带着泪珠,“咱们不是有宅卫吗?以前老爷外出巡铺,也是抽调他们……”忽然一顿,她像是想到什么神色暗了下来,“是啊,还是雇镖师好些……江南路途遥远,肯定有很多险阻……” 最后几句话,丹儿说得断断续续,又忧心忡忡。我是一头雾水脑袋打结,却也听得出来她揣怀着什么心思。难怪知白美人防备试探她。只是,与丹儿相处一段日子下来,我不认为这个纯真可爱的女孩儿会藏有坏心伤害人。 或许我处世不够老道,也或许我没胆拿自己人头打赌,但绝对、肯定、必然能用姓曹的“花容月貌”来赌丹儿的清白!——哎哎,表想歪了,不是那个什么什么身子清白,而是指她不会有顾意谋害之心。 不是常说眼睛是灵魂的窗户嘛,小丹儿那双水水的眸子清澈动人。若这明净的窗户底下真个藏污纳秽,那只得……只得先毁了小曹同志的美貌,导他步上我家后尘好让大伙儿作个伴,然后再颁发奥斯卡影后奖给小丹儿了。 待曹知白打发丹儿后,我跟他说了心里想法。这个当然,除了发表支持丹儿的言论外,其余一切杂思乱想全数省略。 “你这猪脑袋能辨出是非好歹么?”他撇嘴。 “你和我不是同类么?”我磨牙。我若猪你不也猪! “你是非我族类。”他咧齿笑,露出白得反光的贝齿。明明其他人做起来是欠扁至极的表情,怎么放到他脸上却是该死的明亮好看。 我气不过,也学着他咧齿一笑,趁还没反应过来将他食指拉近嘴边,然后牙齿一开一合—— “啊——嘶!”有人失声痛呼。 多美妙的叫声啊。我心满意足地回味再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二十六 安乐致死,忧患存生(下) 醒来的这些天里都只待在房中,活动范围少得像在坐牢。曹知白说我中毒昏迷后,聂正淳便进行全宅排查,雀儿和梅姑等一干人等也就在那个时候,被送出风暴圈到另处别府暂住。留下来的除了等闲下人,像项氏那院子里的,还有丹儿,就是嫌疑又或是有待肃清的对象。对比之下,曹知白的存在就显得莫名其妙了。 他乔装留在这儿,大部分原因是为了将我隔离养病。拥有医仙的身份,便很理所当然地过滤一切的饮食和来往院子的人群。只是这些,都全赖于聂宅主人聂正淳的首肯认同。 “你跟聂大哥是朋友哦?怎么认识的?” 我边对镜自照边问道。也亏他心细,昏迷后一直有替我脸上的伤口涂药,那道剑疤虽还明显,但平滑了许多,不至于刺目狰狞。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他闭目假寐,连眼皮也懒得揭开。 这算是什么回答。我目光从镜面移开,使劲瞪他。但对于这话题,他似乎是兴趣缺缺,不欲透露太多。有必要这么神神秘秘藏着掖着吗? 记得在邢州至定州的路上,他便提过目的地是洛阳。而曹知白夜窃郭子衿厢房,聂正淳却将其藏匿偏隐的院子,这两人肯定是一伙的。只是相当奇怪,聂正淳抽空来探望过三四次,他跟曹知白的态度不似熟稔,但又不陌生,在我面前除了提与我有关的事情外,其它一概未见涉谈。 “在聊什么?” 随着温醇的嗓音拂来,聂正淳迎面而进。他刚从外边回来,一脸的风尘仆仆的模样。跟在身后的家奴上前几步,帮他解下风披,然后欲退到院外去候着。聂正淳却唤住了他,转过头来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就等着出发。”知白美人淡应道,唇边却似是噬血般微翘,眼波泛透着寒光。 “咦?啊?出发去哪儿,不会是起程去江南吧?”我打着呵呵,傻笑了两声,才发觉到两个男人静然的注视目光,不由得一噎一顿,“……真要去江南找什么毒姬?” 病不是好得七七八八了吗,连药汤都不需要再喝。我一直以为曹知白跟丹儿说的那段话,仅只是空口白话试探而已,从没想过真会要动身。天啊,我不想再过那些在路途上颠簸不已的悲惨日子…… 聂正淳和曹知白都笑了,尤其是知白美人笑得更意味深长。 “阿全,帮小姐将行装搬到马车上。”聂正淳吩咐道,家仆随即领了命。 “我们也走吧。”曹知白道。我还疑惑着呢,未能及时地作出行动反应,他便自然而然地牵起我手向外走去。 “翩然。”聂正淳倏地叫出声。 我一愣,半转过身。“嗯?” 聂正淳踱前两步,嘴边衔着的是温文的笑容。可是为什么,我在他身上读出了一种沧桑、一种孤独寂然? “我……还没有恭贺你成亲。” 他知道?我下意识扭头向手边拉着的人。曹知白一脸的清风淡然,只百无聊赖地回视我目光两秒,便调过头欣赏远处的风景去了。 “谢谢。”面对聂正淳,除了这句话,我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这声感谢,代表翩然,也代表自己。谢谢你,聂大哥。谢你的一片情意,谢你的体贴关心,谢你曾为我与翩然做过的一切一切……还有的是—— “对不起。” “傻姑娘。”聂正淳笑,温和窝心得很,“那你和他……幸福吗?” 呃,这个嘛,碰上他以后好像霉运连连,小病小痛挺多的,但还能算是大凶化小、小凶化了。人还是完完整整的一个,没缺胳膊没少腿,日子不是照那样子过嘛。没啥大灾大难,这也就算是幸福吧? 我迟疑又随便地点了两下头。 他一直衔笑,与我们一道走出院子,走近马车。当起驾后我才知道,聂正淳只让曹知白与两个镖师一起护送我去江南,他要留在这里继续忙他一直忙碌的事情。 “喂!你到底跟聂大哥说了些什么?”满腔情绪隐忍而发,我瞪着坐着对面亦男亦女的曹知白。 我心疼啊……难怪病倒后见到的聂正淳都一身落寞,原来是有罪魁祸首的!要是我依然是原本的李翩然,身边又没有姓曹的出现的话,这趟江南之行想必他会全程紧跟照顾的罢……不过这样子更好,他肯祝福我,就代表娶我的承诺一笔勾销,我也就不用害怕面对他了。 想当初还真觉诡异。他好像说要娶我做聂宅正夫人?那个,汗,那个位置不正由项八姝占据着吗?难道他想先休了她,再把人娶进门?聂正淳要真这么做,即使他不爱项八姝,那也跟“负心汉”这概念沾上边儿了。 “你生气?”曹知白微眯着眼睛瞄我,带着危险的味道。可偏生他还是一副女儿家妆扮,神情媚动得很,惹人又怯又爱的。 我昧心地摇晃了下头,然后缩在车厢的角落里不吭声。半故意半真实地憋着闷,跟他赌着谁先受不了打破这局面,谁就处于下风。 曹知白一眼便看穿我心里打的小九九,似笑非笑地道:“好了,你就饶了自己吧,你可不是装闷葫芦的料子。说吧,想知道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二十七 插曲雀儿的桃花缘 这孩子,不寻常唉…… 西山老寺的主持曾道,那叹息宛若绕山半天,久久不散。 那时我仅是古怪地瞥了那和尚一眼,刻意忽略大娘脸上红白交错的神情,一挥清风两袖,自个儿享受宁盎山景去了。 不寻常?怎样才唤作寻常? 攀树取雀蛋,玩手帕交游戏,还是捏泥土、打打架才能算得上寻常? 若是的话,那我真是个怪孩子了。只是任性如已,又怎会委屈去做别人眼里的贴心乖乖。也许如那和尚所言,一切命定。那顺应天意,不就了了大堆麻烦事。 也因此,五岁那年,同龄的邻家孩儿在玩骑木马的时候,我连续三个月跑去爹爹的佛堂,翻烂了一室藏经。在吓得旁人胆跳心惊,连温和的父亲大人也以为我想走上出家之途而施行软禁之后,我却安安稳稳地待在房里弄琴作画、写字刺绣。 七岁那年玄玉舅舅来小住。正巧有晚遇上夜贼偷窃,扣住了我作人质。然后,我便饱览了舅舅降贼的潇洒身手。乍然醒觉,原来力量强弱之间的差别也近似了生死差别。自此后,房里的物架上堆了几十部武功典藉。 十一岁,失踪三日,最后在城郊南坡找回。被家仆寻到之时,我正在用铲刨着一小土堆,还大声呼喝:来得正好!若没算错,这里应是藏宝入口,快给我掘开! 次日,被罚长跪宗庙,饿三餐。因由是,此女欲掘的正是别家的祖宗山坟。 十三岁,指腹为婚的韩家小少爷自京前来拜访。不过七天,便遭落水、烫伤、撞晕、惊吓等多重小伤小害,引致高烧不止。待病稍好,即刻落荒而逃直奔回江北。虽没证据确切指控,但我仍无法摆脱最大嫌疑,于是被禁足月余。 十七岁—— 今年便是十七了,依然过得任性自我。一过完年关,爹爹便打发闻名的祥盛镖局送我到江府,代父献呈韩老太君的寿礼。 啧。我撇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说是去送礼,实则是送“人”。而很不幸,这人便是我。时不待我,庄子里下人的手脚突然勤快了许多,礼物和行装很快就打包分装到两辆马车上。三日后,主仆婢共七人,再加上祥盛镖局一干镖师和货物,以不可思议的浩荡之姿向北出发。 仿似毫无尽头的官道人影稀寥。再一次撩起车帘,我望着依然向前延伸的黄土大道长叹不已。后面传来的蹄声渐近,疑惑地偏头,是郑总镖头。只见他稍微用力拉紧了缰绳,让马匹速度慢下,恰好比马车快那么一步。 “聂小姐,”日光晒出了他满额大汗,就连背部都几乎湿透。一路行来尘起的黄土屑沾上了粗衣和胡须,乍眼看似个黄泥人一般。“今晚是赶不上村镇的了,要委屈你一晚了。” 我张望了一下,附近都是些林子。“要露宿吗?” 郑总镖头咧齿大笑。“小姐自然是在马车上过夜。这段路镖局的兄弟们一年得走十多次,倒没出过大岔子。小姐可以放宽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倒是觉得这事儿新鲜。“这儿离最近的村镇多远?” “不远。就三四天脚程吧。不过明儿就要进山道,路会比之前难走。” 果真不算“远”啊。我无言地望向前方渐现的山峦连绵起伏。 日落西山,车队已经进入了山与山之间的小谷地。眼看天将暗下来,郑总镖头吩咐镖师各行其责。马匹牵紧到一旁的树干,在几块较为裸露的泥地上火堆已燃起,正好将货物和马车围成了一圈,镖师们就散落在各火堆处看守。 随侍的两个丫环明显饿了,一停顿好便翻出干粮和食水。 “小姐。”梨儿轻轻将食粮递予我。接过来啃了两口,味如嚼蜡,禁不住把饼还了回去。“待我饿了再吃吧。”为什么这帮看似英伟的镖师们不去打些野味来烤食?啧,可怜了我这矜贵了十多年的五脏庙。 摇了摇皮囊,没多少存水了。我一跃跳下马车,随便挑了个方向便走。 “小姐去哪儿?”丫环们急问。 “打水。别跟来噢。” 话音未散,面前就挡了个人。“等陆某去找水源吧。野外险阻处处,小姐娇躯还是莫涉险的好。” 我仰头,瞧见了张被阴影遮了大半的人头。“我想顺道去洗把脸。”尘土在皮肤上沾久了感觉不大舒服。 “陆某替你打水来洗。” 既然人家十二分坚持,也就顺应他意了。用脚趾头猜也知道,这人必定是郑总镖头安排监视自己的,免得人乱跑了惹麻烦。 等那陆某人回来,除了拎着满满的一皮囊,还有用大蕉叶卷盛着清水。他小心翼翼地将叶卷送到我面前。 这人,蛮细心的。我心里想着,双手下意识地平摊开准备接水洗脸。那递叶卷的手僵了一僵,然后缓缓地倾斜,一小池水便在托拱的手掌心形成。 许是他本意只是递水,而非替我倒水的吧。打湿着脸皮,心里闪过一丝想法。看来自己是被人服侍惯了,这可不是好兆头。借着火光,我微仰头,辨不清眼前光影交错的脸会有怎么样的心思。 夜宿在荒山野地,也不是那么令人惧怕。这里有风,风吹叶动,然后有虫鸣,火堆有一下没一下的爆声,再来便是未知的呜响;混杂在一起,成了一支催眠曲。 偌大的马车内睡了三个人,两只丫头被我赶到里面去,紧紧依偎在一起,好像很怕这山野的声音。我闭着眼睛假寐。外头的人大都在休息,只有守夜的两个间或走动。 忽闻隐约有鸟扑腾。我坐正掀帘,镖师们都警觉地醒了,有人闭气静听,有人伏地贴耳。几下呼吸间,又一拨雀鸟扑翅腾飞,郑总镖头果断地下令: “紧急防范!如不敌,各领其责撤退!” 才与丫环下了马车,一个黑影便窜近来低喝:“回去!外面危险!” 要是打得赢,车内自然是相较安全的;如若败了,躲在里面只会失了逃跑先机,落入任人宰割之境。 “她们就交给你了。”我淡道,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便一脚踩上车杠子,再连连借力攀跃上树。 居高临下,才是躲难之道哪。我暗叹。可惜修为不够,只能到达这等半空高度了。 四周火光突现,有三批歹人分东、西南和北三个方向包围。一时咆哮声、兵刃交接声,声声冷厉。 茂密的枝叶掩蔽了星月,仅能从离散的火光和吼骂分辨敌我。来者的人数应该只多出那么二三个,祥盛镖师资历丰富,断然不会遭人占了上风才是。可是慢慢的,形势似有一面倒的倾向。 心忽感异样,倏然向前上方看去,见着了一道与黑夜不符的淡白影痕。 是鬼?是人? 眯了眼,隐约瞧到一双微亮,正正地对着这边。是那人的眼睛吧?静望了下,我便调开头继续观战。真不巧,镖师们的败迹渐露,好几个人已经倒地不起了。 “不去帮忙吗?” 有人问道,嗓音极其醇厚。我循声而望,那白影已飘坐到了最近的树丫上,正悠然地跷着二郎腿。 “技不如人,便终会被打败。即使今天幸运突围,难保明日又遭遇劫镖之难。”何况我是个半吊子,连自保都成问题。“你是谁?” 对方大笑两声。“姑娘问得好,在下不才,正是他们的三当家。” 遗憾地瞥了白影一眼,真可惜了那嗓音,是我极爱听的。可惜是敌非友,终归殊途。深深地呼吸一口气: “擒贼先擒王!敌贼当家在此!” 喊罢迅速一跃而下,寻着西北方的缺口奔走。那一吼充其量想扰乱敌众,并不想真有一道黑影朝我适才往下跃的树干纵身飞去。好个郑总镖头! 冷光兀地一闪,全身乍然紧绷起来,急急向前扑倒。偷袭的贼人没料到我的倒势,一下收不住踉跄了几步,被人从背后一刀砍杀。 “小姐!”出刀的那人唤走了我心头的怔愣,“快走!”一弯有力的臂膀揽起了我,直往前冲跑。 “……是你?”紧挨在他胸口处,感觉到这人的心跳得好快。 “正是陆某。”他边带动着逃奔的脚步,边调适急促的呼吸,看来是耗了不少体力,“小姐记着,追兵若到,便由陆某断后,小姐要拼命往北跑。片刻都不能停,知道么?” “噢,好。”我应道,呼吸似乎也有点乱了,不知道是黑夜的关系还是怎么的,眼前有些模糊不清。 “你全名叫什么?” “陆斋书。”他应道。 是的,他叫陆斋书。而,我是聂雀儿。 多年后,方才发觉,这个在大场合里貌似配角的小人物,实则是条潜藏的游龙。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便有条无形的绳子将我俩人牵拴到一起。 细细想想,要寻找缘份的开始,应该,就是在这样的一天里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二十八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上) 闻得此话,我立刻正襟危坐。那个那个、问题太多,先问最关切自身的那条好了。 “我病全好了没?” “可惜哪可惜,”他沉重地一甩袖,叹息道,“你不是正活蹦乱跳吗?害我开始怀念你乖静地卧床躺榻的模样了。” 去!我没忍住弄出一对死鱼眼朝天翻白。“那江南之行的真正目的是啥?惑敌之计?引蛇出洞?抑或是声东击西?” “不中,亦不远矣。”曹知白微颔首,“不过,怎么觉得你有点兴致盎然?这些事儿有那么好玩么?要知道,你可是曾经半只脚踏进了阎罗殿,好不容易才延得小命遗祸人世。这一趟要是有个失算,你呀就要到跟牛鬼蛇神一道去地府报到了。” 革命勇士眉一横眼一瞪。“死有何惧?!况且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 “见过人死没?”他一张刻意笑得诡异的脸孔凑到跟前,打断了原本欲滔滔不绝大吹特吹的演说辞。 “小意思!死人我当然见过。”这话有点儿底气不足,不过可不能露了怯。想当初,我还不是在义庄醒过来的?虽然那些咸鱼们大部分有草席或棺木盖着,但也叫做有“那方面”的见识与经历嘛。 “不,不只是死人,还有人死之前的恐惧。你见到过吗?”他伸大拇指搁置在我脖子,缓慢摩挲,媚眼依然的迷离莫测,“当刀锋往人颈项处用力一划,伤了血脉的就汩汩地冒血,鲜红鲜红,那人除了怕,便是越来越觉得冷。要用手捂住伤口,但血依然往外流;想走去求救,身体一动,血液流得更加快,力气也渐渐的消失。最终能做的,只能是等死。” 手掌慢慢在脖子上卡成一圈,没用力,只是轻轻贴着。 “如果伤到的是喉管,那就是割喉了。血同样是汩汩地流,但没伤到血脉时的多;但要命的是喉管断了,无论怎样用力也没办法正常地呼吸,最后活活窒息至死。这种痛苦,比失血致死要大上许多罢……喂!” 他容色一改,拍拍我的苍白的脸颊。“干啥?你不会也想试试窒息的滋味吧?” 如梦惊醒般,我连忙大大地喘了好几口气,胸口的郁闷顿时减了不少。真要命,居然这么轻易就被唬住了。 “知道结论是什么吗?” “是什么?”我茫茫然不知所以。 “结论就是,见到打打杀杀的场面,要转身便跑;别不知死活地凑上去看热闹。” 感觉有一群乌鸦在头顶上飞过。 我指着自个儿的鼻头,道:“你看我像是那么蠢笨的人吗?”见那头颅有往下点的趋势,连忙喝止,“打住!咳咳,由于某人话语可信性太低,决定干脆撤销前一问题,不接受任何回答。” “掩耳盗铃。”那个“某人”可恶地嘲笑道。 就他国文水平好?啧。我算得上是“寒窗苦读”数十载的,跟他比起来可博学多了。不过,君子莫与小人斗,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眼不见为净,耳不闻为静;我我我我、我忍! “这马车颠得人很不舒服。到底什么时候可以休息啊?”抱怨,使劲地抱怨。这可不是借题发挥,更不是在转移话题。绝、对、不、是! 曹知白瞄了这边一眼,然后撩起帘子向外瞧。我无意地也看了下,就是一条勉强算得上平坦的黄泥路,前面蜿蜿蜒蜒不知道伸向何方。路两边除了树就是野草,除了草就是野花,除了花还是野树……呃,我无聊到开始胡言乱语了。 所以就说嘛,最讨厌赶长途了。而且,还是这种原始的赶路工具! “现在才刚出城不远,等到了前面的风门坳口,再下车歇会儿。”他放下布帘,顺手拂了拂衣袖,“关于聂府的情况,还是先让你明了形势较好。往后遇上什么事儿,才懂得避险保全。” “等一下。这些事情知道得多了,会不会有危险呀?”我有点耍拽了。本来嘛,他们像守秘密一般隐瞒这个隐瞒那个的,现在突然说要揭开谜底了,反而不是很适应。难道说,自己是本性犯贱,得到得太轻易,就生怕那是一个陷阱等着自己踩下去? “即使在你不清不楚之时,不也早身临险境多次了吗?听说,你曾被人推下池塘,被污蔑盗窃财物、私奔,还被劫走谋害……” 他一边数,我的嘴巴就越张越大。 有这么多?他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不对,这话里有点刺儿让我听着不自然得很。 “聂大哥的‘听说’是你这里听来的吧,那你的‘听说’也是他那边听来的?”实话说,心里真不舒服,太不舒服了,“喂,到底你们俩是什么关系?说!”老娘想冒火了。 “不是朋友,也没有血缘,却站在同一阵线上,你说,可能是什么关系?”他倒悠哉悠哉。 不是朋友,也不是兄弟…… “恋人!”几乎是脱口而出,但随即傻笑两声,在他没变黑脸之前加多一句,“……是不可能滴。”噢,我被自己的想法打败了。都怪他的媚艳表象太过迷惑人。 “你可以从我身份上去想。”他好像玩“你猜我猜”玩上瘾了。 “身份?”什么身份? “名号呀。名号上不就明言了我是个什么人吗?” “啊!采花贼!”我想起丹儿的话,异常顺口地再次脱口而出。 他那张脸黑得比炭还厉害。“我什么时候成采花贼了,是捻花雅盗!是雅盗!” “那个,将重点放到前面去,捻花捻花,不就是摘花采花之意嘛。” “捻花即捻花之间弹指之瞬,是表迅速之意的雅喻!雅喻的意思你该知道吧?” “但直译就是采花的贼子嘛。”我委委屈屈地口硬坚持,心里其实早笑到翻天覆地。 “你!我……” 某人结果没扛住,气结阵亡。 不过,气归气,亡归亡,待他“复活”过来后,找了个最简单的表述方式,将聂宅内鲜为人知的恩怨纠葛道了来。听完这些事情,我恍然间忆起刚到聂宅时的庭园秋千处,聂正淳的失神和淡然,还有他的那句话…… 他说,他,是要进地狱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二十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中) 在我看来,聂正淳本性良善,即使用尽手段,也够不上阴狠恶毒的程度。要进地狱的大门?前面还有一帮穷凶极恶的人排着队,他的距离远着呢。 只不过,一方面背负着仇恨,另一方面自责自唾,除此外还得在家仇与感情两者间作出选择;这可是种矛盾的折磨啊,当中的苦痛有多少人可以道出? 记得初进聂宅时,梅姑口述的是关于聂正淳与妩娘、项八姝和李翩然之间的大概情况。尤其是聂正淳对项氏的模糊态度,令人迷惑不已。可当前因开始明了,事情便豁然开朗起来。 一切的源头,皆因于聂家祖坟被盗。 聂家的兴旺已经延续了好几代,持家人都归功于风水祖坟的庇佑。每每祭祖必会隆而重之,虔诚慎然地进行拜祭。因此,当得知祖宗山坟发生陷塌,聂老太爷震惊之余急忙请了几个风水术士一道赶去察看。待想重新收拾起葬时,方才发现棺内的培葬品荡然无存,连祖先骸骨也是七零八落。一向将祖坟风水视为运脉,系及子孙世代的聂老太爷气急得当场吐血,过不了多久便辞世而去。 持家人突然去世,庞大的家业一时间陷入瘫痪。生意场上向来只闻钱腥不讲道义,纷纷趁火打劫,聂家在洛阳迅速失去以往的影响力,家底亦是一日不如一日。太夫人最终忍受不住伤心逝世。孝顺的聂正淳痛心疾首,于父母坟前切去左手尾指,立誓报仇。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对!去找趁火打劫的人报仇就没错了。”我铿锵有力地认同,“可是也用不着切掉自己的小指来发誓吧?”古人不是有句话,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能轻易损之毁之么? 曹知白摇头:“坏人祖坟之事最为阴损,关系子孙后代,此属深仇;祸及父母福寿,家业凋零,此乃大恨。” “这么说也对。”我叹啊,“如果他们思想不这么封建不就没事了?老太爷别将事情看得这么严重,就不会吐血中风,太夫人就不会死,聂家也就不用衰落了。唉,封建累人哪……” 他一个指关节敲下来。“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种事情本来就很严重。一经发现,不但应受万人唾弃,还会被官府严惩。” 这么用力会痛的好不好!我抱怨地揉了揉额头。 “可是那个项玄玉不也干这等勾当吗?在郭府时你不是跟他争过一块烂木砚,听说就是从哪个朝代的墓穴里面盗取出来的。” 曹知白哼道:“不只是他,整个泉州项家都是靠盗墓兴家的。靠着跟朝廷打下的关系,表面是经营古董的正当商人,背地里却尽做阴损之事。聂家祖坟被盗,也是项家所作下的弊。” 项玄玉、项八姝、郭子衿……我晕了。 “果然,聂大哥对项氏是另有目的。”难怪会改变迎娶妩娘的初衷,而去娶项氏入门;更难怪,为何他与项氏感情淡薄,却又对她一再容忍。 “嗯。聂正淳打算借此接近项家。我也是在大半年前受他委托,从旁协助。” 我百分之一百明解!“所以你才会去跟项玄玉抢那烂木砚,还夜半三更去摸郭子衿的厢房!” 曹知白轻笑。“那‘烂木砚’价值高昂,是项家向朝廷命官的贿赂品。如果项家许下承诺又交不出实物,便能勾起另一方的不满,至于郭子衿,是为了取他手上替项玄玉保管的名录,上面有关于项家各地分铺的概况。” 连根拔起……不知道怎的,我脑里面忽然闪过这四个字,顿时口干舌躁起来,想咽沫也颇觉得困难。 “那个,最后项家的人会有什么收场?” 会不会先剥夺他们的财势,让其失去习以为常的优渥生活,产生心理上的折磨后,再进一步施行肉体的掠夺……呃,我是指夺取性命,将他们咔嚓地统统砍了…… 他似乎是看穿了我心中的所想。 “如果要杀人,聂正淳早就雇杀手行动了。不过他真正的打算我也不大清楚。我只负责‘拿’点东西,或进行跟踪而已。聂正淳另外还有雇请其它江湖人物去办另外一些事情。” “嗯,我想也是,聂大哥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杀人的人。” 曹知白一脸深思,终究还是开了口。“你……对他还是带点戒心为好。当一个人被仇恨蒙蔽了眼,很多时候会做出有失常性的事情。” “放心放心,聂大哥绝对不会变成那样子的。”那么温厚斯文的聂正淳哪,打死我也不信。瞄着曹知白,“还是,你知道些什么?” 他静静地看我一眼,调目窗外:“没,只随意说说。” 咦?不对不对,我嗅着了特别的味道,肯定有八卦未道说出来。正伸出魔掌,准备用非凡手段严刑逼供,身子才刚向前倾了一点点,便突然被曹知白给紧紧揽了过去,迅速伏倒在车厢里。我被压在底下,口鼻埋进他胸膛的衣衫上险些喘不过气来。 “喂!死人你干嘛!” 我挣扎着抬起头来,却惊得眼珠子也要掉出来了。“啊,箭箭箭……”那个,怎么、怎么头顶上会多出一支箭来…… 嗖——噔! 汗,又来一支…… “混帐!哪来的小贼!” 只听得车外的两个镖师大喝,接着便是刀剑交接的刺耳声。曹知白低语交待我待着别动,便飞身出去支援。躺在车板上,望着狭窄的车顶,视线范围内还有两次没入了半个箭头的箭枝,身体动也不敢动……不,是想动也动不了! 是作梦吧?不是作梦,为什么不是作梦呢!刚才、刚才差一点儿就魂断唐朝了!我的天哪…… 倏地一阵风拂来,有人掀开了车帘。我一惊,连忙半撑着坐起,撞入目内的是一个掩脸的白衣女子,浑身散发着令人发颤的冷意。我慌张地扯喉咙便想大喊:“曹知——” “闭嘴!” 一把雪白的剑横在颈项处,我只得举手投降。没料到女子瞪了好几眼,便将剑入收鞘内。大好机会当然要把握,我再次伸长脖子: “曹知——” “叫你闭嘴!”她森冷地断喝道,一把拉下掩脸的面巾,居然是……曹知白的师妹凌弦。 我只得张口结舌,心下百般滋味齐集,最后化成嘿嘿两声,生硬地打个招呼:“嗨,好久不见。” 其实,是最好不见。 她冷哼一声,撇过头去坐到驾座上,抓起马鞭一挥。“驾!” 惯性使然,我毫无防备地栽倒在车板上,待稳住重心后抬首一看,发觉马车已经飞驰在道路上,将打斗场远远甩到后面。 “我们去哪儿?”我慌忙问。 “一个你熟悉的地方。”她道,毫无温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三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下) 那是一种令人惴惴不安、心慌意乱的危机感。 才刚刚脱离了老虎窝踏上江南的道途,却被一群豺狼拦截袭击;然后逼于无奈,被狐狸挟走,驾着马车往不知道目标的方向狂奔…… 重点中的重点是,这是只雌性九尾狐,面目冷酷爪子尖锐,还有伤人前科,谁晓得它会在什么时候凶性大发,把自己给剥皮拆骨、嚼肉吸血。 不过,凌弦在这种时候出现,应该是曹知白计划的一部分吧?既有前车之鉴,他仍作此等安排,想必是已经做足了一切“预防措施”。那么危险机率该大大降低才对。可是…… 心窝里毛毛的,忐忑得很哪。 外面天色已暗,平时甚少外出,根本很难判断出马车奔驰在哪条道路上。直到后来进了城,拐过东街街口,方才认出原来是回到了洛阳城里。 待马匹停下,撩开帘子下了车,人已站在了聂宅门前。 “李小姐?”管门的陈叔一脸讶然,转身打发了个小仆,便立即迎了上来,“小姐怎么回宅了?” 这话我答不上来,只好问道:“聂大哥呢?他人在哪儿?”首要之事,还是先搬救兵罢。 “这个……” “聂正淳在往泉州的路上。”答话的居然是身前的凌弦。她旁若无人,率先甩袖跨入宅门。 我皱眉不前。“我们回来不是找聂大哥?”那回洛阳来是为了什么? 她微微偏过头:“进来,不就知道了?” 话落,便径自直走了进去。我只得跟在她身后,一路行至大厅。 自从聂正淳下令雀儿搬到别院后,宅里将近一半的仆从都随之跟去了。当看到大厅角落正拿着抹布擦拭打扫的熟悉身影,我不觉有些讶异。 “丹儿?”大厅不是一向由粗使丫头负责的么?丹儿属内院近侍,按常理是不需要处理这等杂务。 听到熟悉的唤声,丹儿惊抬起的脸上居然是睁大着一双不安的眼睛,右颊还印着明显的掌印,已呈现出青瘀色。 “这是怎么回事?” 我倒抽一口凉气,连忙走前去想捧起她的下巴细看,丹儿却反手抓住我的双腕。 “小姐您身体没事了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老爷现在人不在宅里,说是要外出几个月。您、您不应该在这时候回来呀……百知姑娘呢,她不是该守在您身边吗?还有老爷雇的镖师呢,他们都在哪儿?” 这时候的丹儿,让人不禁又担又忧。我扶住她的双肩,略略用力按住她不期然的激动。“到底是怎么了?他们有事情拌住了,只有……凌姑娘陪我回来。” 话落心转,看向施施然落座的凌弦。她的表情耐人寻味,置身局外冷眼旁观,却又衔着莫名的笑似在等着什么。 不详的预感终于由一阵沉重而纷乱的脚步声所证实。在厅堂口匆匆而现的人,熟悉得想故作陌生也难。不知名的悲喜混和着嫉恨的杀意全然刻画上项八姝粉白的脸庞。厅堂上的明烛之光虽亮如白昼,却驱不散笼罩在她身边的那股郁煞之气。 她睁大的眼死死剐视着我,明确地昭示着一个事实:她一直,在候着这刻。 “将她绑了。”话语,带着是刻意忍耐的颤声。 跟随在她身后的侍婢们没有二话,手脚利落地抖出了麻绳将整个人捆绑得结结实实。这帮奴婢,手势倒是熟练得很。粗糙的麻质紧箍着皮肉,连胸口也被压抑得呼吸间也觉疼痛。我咬牙憋息,一声也不吭。 借刀杀人。这就是凌弦的目的。 “哭呀,为什么不哭?”项八姝带着病态的疑惑地走近,低头看我,“来,哭喊着求我。求我放过你。” 她把自己逼疯了。我可怜地回望她,却遭重实的一巴掌掴下,耳朵脑袋都嗡嗡不已。口腔壁也不觉意间咬破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儿充溢着口鼻。 我何时遭遇过这般对待来着?心胸里似是腾的放了一把火,愤怒得瞪圆了眼想破口大骂。一具踉踉跄跄的身躯扑护在身前,撞散了欲脱口而出的辱骂词句。 “夫人不要!”是丹儿,哭得哀戚又惊惶,“求求您,求求您不要!” “不要……”项八姝的眸瞳反倒迷失,愣愣地盯着丹儿,“不要怎样?妩娘……” 空气一下子仿似凝结不散,隐约有几声惊喘声,原本欲上前拉扯开丹儿的两侍婢也慌忙停了动作,惶惶然地看了看主子,又望向这边。 “夫人……不,不是,奴婢……”丹儿也惊得停了啜泣,睁着的泪眼盈满了雾气。 “你不要怎样?你将老爷的心、老爷的人都抢走了,我什么也没有你还想要怎么样!”项八姝猛然扑向丹儿,“为什么你总死不去!一次又一次地回来抢老爷……我很快就能找回他的心了,为什么你不肯放过他,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眼神很狂乱,血丝的眸子像要噬食世间的一切,若不是她忠实的侍婢们死命拦护着她,也许那双血眸就会随着挥舞的利爪扑上来撕裂任何碍眼的事物……抑或,人。 凌弦倚着椅背,不远不近地留在风暴圈外,淡淡地、嘲弄地静看着。 我似是被捆着的棕子,被放到了密封的蒸炉之内。屋内不可能有人施以援手,不想死,就只能找外援。 丹儿护靠在我身前,身体间的接触清晰地传递着她的颤抖。 “丹儿,”我不着痕迹地贴到她耳后,“尽量找机会冲出去,去衙门或找能帮忙的人来。” “小姐……”她忍不住抽泣,想转过头来。 “别引人怀疑。”我低下头抵住她的后肩,“好丹儿,就拜托你了。” 漩涡的中心点,是我。若真有机会,能趁乱脱身的只能是她了。万一……即使来不及,能逃一个都算是赚了罢。 项八姝被自己的心魔蒙蔽着。这种情景她一直在心里盼着吧。妩娘、翩然,然后是我。她嫁入聂宅多年,就被若即若离的失落和嫉妒折磨了多年。她一直,都想将她恨的女人如此五花大绑着跪在自己的脚下,任打任骂任由她发泄满腔难言的忿恨罢。 凌弦呢?她,又曾经用过什么手段去对付那些可怜的“情敌”?虽未听曹知白提及,但忆起他难看的脸色和我颊上的那道旧伤,想必定不会是寻常的段数。 我要为丹儿争取机会,打开一道缺口。艰难地站起,我闭了闭眼,才顿觉身心疲惫。乍然再睁开,原先的愤怒已然消逝,只剩一眸无奈。 “项夫人。”我刻意点出她的身份,暗指无心相争,但很清楚的是,这绝对动摇不了她一丝一毫,“我从来没爱上聂老爷。我可以对天起誓,从此不与聂正淳相见。” 老死不相往来,就不会再牵扯出麻烦了吧。这样,能满意吗? “为什么?”她不肯置信,“老爷那么爱你,你凭什么说你没爱过老爷?” 我坦诚地迎视进她眼底,那里有着一渊悲愤和挣扎。“我不爱他,他也没爱过我。”我不是翩然,更不是妩娘。而且,聂正淳的爱,也许早在浓重的家仇里掩埋死寂了。“他知道妩娘死得冤,他也知道我借住聂宅后所遭遇的一切‘意外’。但是,你一直是聂宅的持家夫人,你是他聂正淳的正妻。” 项八姝的血雾好像淡了。她望着我,像是透过眼前在看些什么。我没有说谎,不过,并不排除她被自己听到的话所误导。 “老爷知道我做的事?”她似惊,却很平静,又似是在自言自语,“那为什么他没说穿过?” “是呀,他为什么要保守秘密,为什么要维持着你呢?”我接话,引着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三十一 敬鬼神而远之(上) 哼。看戏的人在嗤笑。 讽刺的是,那般冷血的眼神和笑意毫不破坏美人的整体观感。 “一了百了不是更好?”凌弦眉梢仍是添上丝不耐,她腻了这出戏了。“祸害留着,必定后患无穷。” 话句仿似如雷贯顶,轰醒了项八姝的一脑子疯意。她猛地一推侍婢,用力之猛将那人踉跄跌撞倒地,叱喝道:“等什么!将她押到后院的荷池去!” 没人敢违逆,立即围上前拉扯着我,眼前一时间迷乱起来。很多双手招呼到身上,或抓或扯或推或拉,尽管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来抵抗不从,却奈何起不到半分作用,依然被推搡着失了自主。 混乱间听见了丹儿的声音,带着哭腔不停地唤着“小姐”。我把心一狠,突地使劲撞开身侧的婢女,在她尖声的呼痛中横跌在地。原本严实围着的圈子一下子散开了点,人都凑了上来弯腰要拉人。我可以清楚见到厅堂的门前只站着项八姝,丹儿就在人圈外焦急地想拦挡。 “丹儿——”我高喊,唤得她的眼睛与我相对,毅然坚定地传递着暗示与鼓励。 丹儿身子一颤,泪眼望向我,却是头颈微微一动似是想摇首。 “丹儿!”我硬声中又加了冷意,不容许她在此刻犯痴。这下她终于下了决心,转过身要向外跑。只可惜,已经晚了一着。 连续两声的呼唤引起了项八姝的注意,在与之错身的时候毫不留情地踹上了她的小腿肚。失了衡的身体重重地倒地,丹儿的额头还磕上了门槛,顿时头破血流。 被捆绑的人,多了一个。她们将丹儿狠劲地甩扔到我身上。浑身上下无一不在疼,我连呼吸也已然不顺不稳。偏头想察看倚靠在身旁的丹儿,她眼睛半张半闭,一双柳眉拧得很紧。只怕是跌得太重,额上的伤令她头晕目眩。 项八姝阴郁地俯视着我。“既然你们不想用脚走路,那就让人抬着去。” 我觉得很想笑。明知道不合时宜的,但却想放声大笑。这是何等混乱景况?我觉得可笑至极,亦苦笑至极。 “项八姝!”我连名带姓地吼,“你道只是杀了妩娘与李翩然,但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个目的,你还伤害了多少人!”雀儿、聂正淳、梅姑、丹儿、死去的婢女小桃,甚至于郭子衿和她项八姝,每个有关联的人都早已在看得到或看不到的地方深深地划下了多道伤痕。“你造得越多伤天害理的孽,聂正淳就会离你多远。因果报应,你都没想过吗?!” “我不在乎。”她扯唇似笑非笑,“什么因果报应、生死轮回,我都管不上去顾。我从来只求一件事,就是一个人守着老爷,一辈子守着。” 病态的执念。我已无话可说。她已陷入自身对爱情的执着与疯狂中。 疯子本身并不可怕。可怕又可恨的,是所带给其它人不期然的伤害和伤痛。 “将她们抬到荷池,”项八姝眼瞳闪烁着让人背脊发寒的期盼,“都绑上石头,沉下去!沉下去,呵……沉下去……” 眼睁睁看着自己像货物一样被高高抬起,映入目的景物不停在向后移动。我知道自己的手脚冰冷,背部也已被冷汗所渗湿。难道,自己真会就这样子被“解决”掉?……又或者,这,是个能回到未来的契机…… 目光渐渐地迷茫。耳边的声音似近若远,什么也听不真切。 李翩然……翩然…… 隐约有人在唤。遥远地,急切地呼唤着身体原主的名字。 翩然……萌萌……萌—— 瞳孔突地放大。我,不就是文萌萌么?那是他的声音! “曹、知、白——”我仿佛鼓足了这辈子蓄积起来的力气,声嘶力竭地狮子吼。 天地啊,老爸老妈爷爷奶奶哪!救人的再不来我可真得去做死状难看的淹死鬼了…… “堵住她的嘴!”项八姝喝道。 原本用双手搬人的侍婢收到命令便立马执行,却忽略了二手不能多用,全部人换手要去捂嘴的情况下,便导致了某人被重重地跌到地上,难再发出完整的求救信号: “曹——痛啊……嗯唔唔唔——呼哧呼哧……”那么多双手往脸上盖过来,顿时世界一片昏暗,出气的多入气的少。这下即使不用淹死也要窒息死了。 “饭桶!快些抬起来!”项八姝跳脚。完美的谋杀地点就在前面了。 听见越唤越近的寻人声,侍婢们都怯了。“可是、夫人……” “我叫你们抬!”她脸绷得不能再紧,怒目圆瞪。 “都让开。”与场面不相符冷调女声淡淡响起,成功地制住了刚乱起的骚动。 我闭了闭眸。是她,凌弦。 “你是谁?”直到此刻,项八姝才惊觉到她的存在,脸色一沉,“这位……” “我说,都让开。”凌弦重复着,毫不迟疑地走近来,手中的剑气缓缓出鞘。寒意逼现,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都不自觉地退了开去,打开了她来至我面前的路。 我艰难地扭着半坐起身,只来得及仰望见一抹亮眼的白光,宛如夜穹中的流星般,闪电划下—— 重重的压力凌空扑来,撞击至胸肺打乱了已然不稳的呼吸,将我再度紧密印上渗冷硌人的地面。 四周有人尖叫,奔走。我缓缓移目,看见的,只有趴在身前的一具女体,和不甘地举起冷剑欲再度刺下的凌弦。 “萌萌——”急切的呼唤,伴着杂乱沉重的脚步声入耳。我们,只一墙之隔。 就在熟悉的媚人脸庞在极目处出现前,那来不及划下的剑光迅速飞跃开去,消失在连近星空的重重屋檐处。 我抱紧了趴在怀里的人儿,轻轻扶起她的螓首。月光洒在丹儿的皮肤上,成了撼人的惨白。她的呼吸很乱,很虚弱。我努力想捂紧她后背的血洞,可是不行,那骇人的妖艳在布衫上蔓开,染了一幅颤人心弦的图案。 温暖安心的气息自身后包容而来。“萌……没事了。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别太……担心。” 不担心吗?我靠着他的怀抱支撑着坐姿,再望着丹儿的模样,身子似被掏空了一样。 “丹儿,丹儿?”我轻道,手抚上她的脸。 “……对不起。”丹儿脸无血色,流泪的眸子却泛红,“是丹儿对不起您……”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不懂啊丹儿,“不怕的,大夫快到了。” “小姐……对不……”起。 话,被从中掐断,噎进了我喉咙、心里、肺里。丹儿似是累极乏极,沉沉地堕入永眠,柳眉仍深锁难舒。我有股冲动想去摇醒她,却被曹知白深深地搂在胸前,抽掉了所有佯装的坚强。 脸埋进他的肩胛处,滚烫的液体源源自眼眶溢出,流经嘴角带来了咸苦的味道。 “为什么你不来早些?”呜咽的哭腔,已不似是自己的。 丹儿啊,是我。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希望你魂归天上,能遇见那位,您以身守护的翩然小姐…… 这夜的月色,真的很惨白。 那渗肤的寒意将会深刻地烙进感官,让我一辈子也难以忘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三十二 敬鬼神而远之中 本只以为身上是沾到血迹,不料剑在贯穿丹儿的时候,也刺进了我的腹部。起初并没察觉,事后触及伤处,却觉得痛彻心扉。 不愿待在聂宅,宁愿选择客栈借居养伤。曹知白换上男装,从此回归儿郎模样。 他静静地处理掉有关的麻烦事,没有提及任何问题。我想,他是知道的。丹儿的死清楚地摆在眼前,思及前因后果,包括一切的可能性在内,即使不用开口,他也能推测得到凌弦做过些什么。所以,我选择缄默,不愿戳及那伤口。 丹儿除了月前逝世的娘亲,再也无亲无故。我们便将她的坟,立在娘亲的墓旁。 丹儿的事情,是直到葬礼之后我才从知白的口中知悉。娘亲病重卧床,需要不少的良医佳药,她不得不为孝弃忠,成为了项八姝埋在李翩然身边的眼线。上次中的毒,也是她暗中所下。那,便是她愧疚不安的最大原因罢。 浑浑噩噩度过了一个月零七天之时,满城满街都传播着一个消息:古玩业即将变天,泉州项家大危机。 项家分散在各地的店铺有五分之四易主,其余的部分尚掌握在泉州本家的手中,但内部基本被掏空,账面一塌糊涂。项家还未来得及作出应对,朝廷方面便收到告发书,称项家挖墓盗物天理不容,下令拨派官员彻查。项家一干核心人物收监的被收监、软禁的被软禁,显赫一时的大家族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小二送来了盆水。我沾湿了绢巾,对着铜镜擦拭脸孔,蓦然发现那原本的疤痕不知不觉间变得平滑,虽然仍是划面而下,却成了淡淡的玫红痕迹。不用磨皮,更不用植肤就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古人的智慧真令人惊叹。 有双手越过我的肩,取了桌上的药瓶。我微微偏头,熟悉的气息迎面袭来。 曹知白轻轻抬高我的下巴,用指腹沾了药均匀细致地涂抹在脸上。“我们回师门,好不?” “……聂大哥那边的事情不是还没完么?”我淡道。 “我接的委托任务已经结束。剩余的是私事,必须由他自行解决。”他缓缓一顿,“我们也是。” 也是什么?也是有私事需处理?哪件私事?凌弦么? 我望着他,那张面容上早不复初见时的痞意,只稳稳地与我目光交接,坚定不移。忽尔觉得有丝委屈,莫名的泪意一涌而上,红了眼眶。 “我不要见她。”或者更深一层地说,我虽不想去恨,但是不得不讨厌她、也害怕她。我无法接受她的爱情观,更无法认同她的所作所为。 “……她犯的错,归根到底我也难辞其咎。”他顺了顺我的发,目光悠长,“如果当初我和师兄不是一直宠着她,放着她任性妄为,师妹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自小便知道她对我有意,只是自以为那是孺慕之情,会经由岁月而改变,也就没必要点破伤她的心,避免同门尴尬。却没想到……如今这事,是不能够再置之不理了……” 只要她一日还心存魔念,无法对他们的感情释怀,那么怀里想保护的人就面临着危险。他无法承受终日惶然的心情。那日他被拦截的敌人纠缠脱不开身,眼睁睁看着马车飞速离去,心头仿似被人活生生剐挖出血肉,冲击全身的是钻心的疼痛,与空荡的惧意与失落。他今生今世,实在不想再重尝那种滋味。 我被知白拥进怀抱里,很紧,紧得乱了呼吸,更乱了心跳的节拍。我垂下眼帘,脑里浮现的是一个接一个的片段。 落难郭府,邢州郊道上的颠簸之途,盘龙镇的毁容新婚夜,避居洛阳,聂宅暗涌……我好像陷入了一个暗圈里,无论怎么走,都脱离不开漩涡…… “你说得对……”我低喃,彻彻底底地闭上了眸,“逃避,只会让问题延续。倒不如一口气去解决了。” 只是,这问题容易解决么?——不。 曹知白月前将发生的事源本地传书告知了师父。陌上老人派门徒寻找凌弦踪迹半个余月,最后由萧君竹“领”回师门禁足思过。可直到我们上了东陵云峰,凌弦的态度没有丝毫软化迹象。 她被勒令待在后山静思,却终日挥剑斩劈,煞气不减反增。她依旧倔强,偏执,无生悔意或愧疚。无论是陌上老人郝峰、师兄萧君竹,又抑或是曹知白,都无法找到与她沟通的方式。 师父叹息,说凌弦是魔障蔽目,一时之间无法自拔。 曹知白只道师妹并非情根深种才入魔,而是她心中误解并扭曲了师兄妹之间的感情与关系,将他看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因此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即使不是他,换成了萧君竹与其它女子相恋,她也会觉得所有权被侵犯,而去采取过激的行动。 而我想说的是,姓凌的神经病、自闭、抑郁,她过于敏感,具明显的叛逆情绪,并且td的有着暴力倾向。最好是废了她的武功,困在自家后山里免得她四处走动去害人害物。 萧君竹一直陪着凌弦,无时无刻。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怨念太盛,或是丹儿显灵,又抑或是老天爷开眼要警恶惩奸,凌弦居然在某一天甩开萧君竹,离开了东凌云峰。 当然,她的离开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继续地任意妄为、肆然不羁,惹上了江湖上比她更凶狠的恶人,于是乎,导致了手脚筋均被挑断的命运—— 武功废了,小命尤存。这属幸,还是不幸? 我尽量不去想老天爷这个惩罚是重了或是轻了,心里的忿然是少了还是未减。只需要知道的是,凌弦于我的威胁已濒临解除的界线,我想尽快做到忘记该忘记的过往,远离该远离的人事,让自己的心情能如以往那样尽情释放。 我只是个小人物,并不愿卷入太多的麻烦里。大恨大悲不适合我,自由无虑、开怀欢欣的生活才是所倾心向往的。 悄悄圈住曹知白的脖子,骤然收紧了力道,我幽幽地道:“男人,你愿意被诱拐吗?” 他投降地高举双手,无奈地至极。“女侠请手下留情。你确定这不是胁迫?没有金钱,又非,哪来的诱拐?” 我眼珠子转了转,放了手,将姿势改坐到他的大腿上,努力地眨巴着眼睛。“那现在呢?这位公子爷,肯从了奴家吗?” 他趁势低首啄了下额头。“虽然美人在怀做作得很,但本公子性善心慈,就应了你了。敢问姑娘,想把人诱到何处去?” 我巧笑嫣然。“天涯海角,跟不跟?” 他轻笑。“小意思。” “地府阎狱呢?” “不论何处,皆愿与相随……” 他的吻落下,我闭眸迎上。唇舌游戏间,心里却想着乱破坏气氛的事—— 嗯,这人,居然也会说甜言蜜语。不过,虽是空头支票,但也挺受用不是? 啧啧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古代生存法则》正文 法则三十三 敬鬼神而远之下(大结局) 既然亲亲小白同志答应了天涯相伴,就要趁热打铁哄得他晕头转向地签纸画押。再然后领他到大堂上,当着师傅面前,我左手挥着签字协议,右手扬起休夫书,大方公正地让他任选其一。 想当然耳,我的小白乖乖巧巧抢夺了休夫书——狠狠撕碎后,扔到地板再踏上几只大脚印。而师傅他老人家的脸色,就像地面那堆碎纸一样黑! 这也难怪,我拐走的可是轻行派里最得力、最赚钱的劳动力之一耶。只得承诺出门在外的日子,会顺道多多宣传门派的名号,广交人脉,揽多些任务委托给派内的师兄弟们去忙……终于在拍胸指天地保证后,我们畅通无阻下山去,开始两人迟来的“蜜月旅行”—— 至于蜜月要到何年何月才结束?请看倌们将头颅向上仰高四十五度角,没错,就是这个望天瞪眼的姿势!我嘛当然希望蜜月期越长越好,小白不知啥时起患了点“妻管严”,也就肯定会以妻愿为先……所以,亲们,这件事儿只有天知道,问老天爷去吧。 啥啥?蜜月期发生了什么事也得交待?扭捏扭捏……那个嘛,二人世界嘛,会有啥事发生嘛……不就是弄圆滚了肚子,二口之家不小心变成了四口之家……哈啥!怎么弄的肚子? 嘿、嘿嘿嘿……白曰:不可说。 他害羞,闺房之事是绝不许我泄漏半点的。没办法,这是偶家夫君难得的小坚持,怎么着也得给点小脸顺顺他意的,是不?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负责任地向看倌们交待交待滴! 还记得老汉三么?对对,就是在邢州街市诱买哄卖的包子摊老头。上次路过邢州的时候遇见他了,一样的地点,却由摆街小摊档换成了临街包子店,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想当初要不是吃了他的包子,自己可能还一时摸索不到衣服换钱的法子呢。感叹之间,居然买下了三打吃不完的包子。于是街角处落难的乞丐们便多了一顿裹腹餐。 邢州的郭家别院,是我与小白的初相识地,自然少不了旧地重游。泉州项家在古玩业的地位被颠覆后,郭家虽是外戚家族,却也受到牵连,伤了点家业元气。昔日的城郊别院已然易主,归一位姓顾的玉石商人所有;事过境迁,不胜吹嘘哪。 谁料若干年后才晓得,那姓顾的全名是顾鸿书,就是当年在破庙里少年老成的小子!还记得他那年没卖身成仆,原来跑去玉石行做打磨徒弟去了,后来还入赘当了东家女婿,从此步入从商的行列。 至于当年他欠的八文钱,我是早忘了,他却认认真真地记到册子上,还没省着算上月息利钱。等钱真正地送到我手上,比八文钱不知道翻多了几千倍…… 我赚了吗?可宝贝儿子说感觉亏大了。因为我一时开心过了头,跟顾小子订了娃娃亲,把儿子给出卖了。换而言之,如果他老婆生了男孩,我儿子就多了个弟弟得照顾;要是生了女孩……嘿嘿,不好意思,不管是丑是美,都得娶来当儿媳了…… 等到我小女儿出生后,曾经挂名的大女儿聂雀儿刚年满十七,被她爹送到江北见未来夫婿去了。可那鬼灵精果然让人无法省心,居然在半途上跟着一镖师落跑。我想,恐怕她的爱情故事不会简单顺利到哪里去。 聂正淳除了相貌苍老了许多之外,没什么大变化。倒是项八姝爱得太过执着,还患上了癔症。但她总算是如愿以偿,始终以正室夫人的身份守在聂大哥身边。 执于爱恋的痴人不只有项八姝一个。小白的师妹凌弦武功全废后,便由萧君竹细心体贴、无怨无悔地照顾多年。就不知道滴水何时穿石,他们两人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成连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