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人保护区》 正文 1.第一章 第一章 永昌三年,七月。 北方大旱,连月未雨。 在烈日的持续炙烤下,土地干涸,河水断流,庄稼垂死,人畜饮水艰难。 卖水的刘老三戴着破草帽,赶着牛车刚入城,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水来了——” 蹲守在墙角的人一拥而上,将刘老三连同牛车上的水桶,围的密不透风。 京城的水井越打越深,水质混浊还带着土腥。 大人还好,孩子老人体弱,喝了腹泻呕吐的不在少数。 家世显贵的门户,则派人去城外山里运水,而普通的人家,便捏着铜板,眼巴巴的等着人来卖水。 只是卖水的人少,喝水的人多。 抢到的人喜气洋洋,后来的人抓着钱袋子,满脸失望。 有人不死心,围着牛车转了一圈。 眼尖的发现刘老三脚下用破包袱盖着一个水囊,伸手就想去抓:“这不是——” “啪!” 刘老三凌空一鞭子,唬的对方抖了抖:“莫上手,莫上手,这水我送往城北的。” “城北”对方念着这两个字,意识到什么,连忙松开手,“快去c快去。” 人群来得快,散的也快。 刘老三抬起头,目视前方,似是视线透过街头的城楼,看见了巍峨的祭天台。 北城,祭天台。 御林军动用了千人在外围拦截,还是拦不住不断从外面涌入的人潮,他们抬头仰望着台上的人影,眼底带着敬慕和渴望。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青年,身形消瘦,乌发盘起,五官清隽。 他盘腿而坐,双眸紧闭,眉间微皱,带着忧思,细看又沁着些悲悯。 围观者心思各异,有人满目担忧: “国师祈雨七天,滴水未进,粒米未吃,这样下去怕是”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国师通天地,问鬼神,自是洪福齐天。” 有人满脸惊叹: “还道老国师仙逝后,新任国师年岁不足,不堪大任,不曾想这祭天七日水米未进,却稳如青松。” 也有人八卦: “陛下连下三道金牌,令国师祈雨,点名要遵古礼。古礼可是绝食绝水,不见雨落就生祭上苍。传言帝师不和,你说陛下是不是” “慎言!慎言!敢议天家之事,你是有几颗脑袋?” 台上的人对台底下的动静充耳不闻, 终于,他似是听见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远处半空中,一只半红色的纸鸢挣扎着,拉扯着风铃往下坠落。 “叮铃铃——” “叮铃铃——” 叶长谦右手撑地,想自行起身,只是身体刚动,眼前便如泼了墨似的,阵阵发黑。 身旁有护卫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双眼都是血丝,连忙过来搀扶起来他。 “国师?” 台下细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只有突如其来的风,扯着祭天的旗帜,呼啦啦的招摇着。 他们视线集中在祭天台上—— 那人身形消瘦,挣脱了侍卫的搀扶,一点一点的,摇摇晃晃的站稳了。 叶长谦抽出侍卫的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鲜血顺着手臂滴露在地面上。 就着满手的鲜血,他两指并起在眉心抹了一道,涂染了最艳丽的一抹血色。 风鼓起了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他的声音嘶哑,却清晰的台下每一个人耳中:“民生多艰,我愿以十年寿命祭苍天,换取雨泽大地。”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一个闷雷在天际炸响。 接着,人们只觉得脸上一凉,再抬头,已经有密密的雨珠砸落下来。 漂泊大雨顷刻间覆盖了整个大地。 无数人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再看台上之人,雨幕之下如苍松挺立,宛若神明。 “国师——” 谁也不知道,那人立在漂泊大雨之中,耳中的耳机正传来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这次人工降雨只能维持两个小时左右,不过冷空气已经北上,两天后北方应该会出现大规模降雨。” 叶长谦眼神一松:“有劳各位。” “医生已经准备好了,就在祭台殿内等着,你现在感觉如何?” “无碍。”叶长仟依旧保持着他那张悲天悯人的脸,低头看着台底黑压压跪成一片的人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们那是不是有这么一个词?” “嗯?” “封建迷信。” “咳咳您说笑了” 两个世界的人在此交汇,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舞台剧。 百年前,某考古队在探寻古城遗址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人踏足的区域。 那里如同书里的桃花源,完全和世界隔绝,保留着古代的帝制,古代的生活生产方式,古代的文化习俗俨然一个独立古代世界。 在经历几年的考察之后,一纸研究报告呈现在了最高领导人办公桌上。 同年,相关组织决定,将古代区域入口封闭,成立保护区。 挂牌,古代人保护区。 于是,一批又一批相关的工作人员进驻到了保护区,而与此同时,为了保护区工作的顺利展开,也为了维护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一个独立皇权之外的强权协助,成了必要条件。 一场造神计划也由此展开。 于是,国师说要有雨,世界就迎来了一场人工降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第2章 “轰!” 睡梦里,宛如闷雷凭空炸起。 余初只觉得全身的神经都被震了一下,眼睛还没有睁开,就从床上滚了下去。 脑袋先于身体落地。 刚有点清醒的脑子又蒙了过去,余初捂着昏沉沉的头,半天没有爬起来 有人掀开帘子,从门外往里探:“初姐,您没事吧?” 余初好半天才抬起头来,额头已经青紫一块,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几点了?” “七点多。” “今年不是八点才开市,外面什么情况?” “封总说,界市这些年来一成不变,闷得慌,开市前听几声响,热闹热闹” “听几声响——”余初抓住重点,“烟花?” 小弟犹豫了一下:“手丨雷。”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了。 古代保护区自从成立以来,一直处于封闭和保密的状态,无论是保护区里的古代人,还是保护区外的现代文明,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但是基于人道主义和合作协议,一些药物在经过筛选论证过后,被允许送入古代保护区。 而现代文明,对古代的艺术品和工艺品万分赞叹,尤其是书画诗词方面,流出的作品,多被各大博物馆收藏。 为此,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建立了一个地下交易集市——“界市”。 而来人口中的封总,全名封肃,界市第五任总领,是从一线退役后提拔上来的高层负责人。 个人能力强,领导组织能力更强。 几年前的那场动乱下,刚刚上任的他带着百来号人,硬是将界市围的密不透风,成为驻地唯一一个没有被波及的地方。 只是,这长相和脾气 余初想到这,从椅背上抓了件外套罩上,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惹你们封总发这么大火?” “这个——”小弟拽着帘子,因为不知道是后怕还是心虚,语气弱了大半,“我也说不清楚,初姐,你要不去看看?” “马上要开市了,我生意还要开张呢。” “您那生意” 小弟还想说什么,余初戴好自己的钱包,钻出了帘子,只留给了他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 直到看不到背影了,小弟才把剩下的半句嘟囔完。 “开不开张不是一个样吗。” 界市位于地下,常年没有日光 为了给古代商人营造出“黑市”的错觉,界市的一切布局,都是基于古代人的文明基础。 使用他们的服饰,他们的文字,他们的计量单位。甚至连街道的商店摊位,都是复刻自他们原有的坊市。 此时街上灯笼高悬,摇曳的烛火投下光线昏暗而斑驳,给界市罩上一层朦胧的色彩。 与正常的市坊不一样的是,界市的摊主由工作人员担任,他们身穿古代服饰,脚踩黑色布鞋,脸扣白色面具。 吆喝叫卖手段尽出,讨价还价信手拈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话。 一派市井气息。 每人摊位大小一样,但是分工有所不同:有卖药的,有卖纸张的,有卖镜子的,有卖头饰珠宝的,甚至还有卖麻小和夜宵的。 而余初—— 她走到角落的位置,从摊位底下拖出几个纸箱,用美工刀划开胶带,露出里面的矿泉水来。 纯塑料瓶,定制无标签。 虽然沾了某人的光,她在界市辈分有些高,几年前入职的人见了她还要喊一声“初姐”。 但是她来的晚,市面上能卖的货物基本上都有人负责了,能选择的余地不大。在矿泉水和茶叶蛋之间,她纠结了几天后,选择了前者。 后来得知茶叶蛋的摊位就在麻小摊位隔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这矿泉水一卖就是三年。 隔壁零食部的小陈,会写一手飘逸的毛笔字,免费给她做了个招牌挂在摊位前—— “余记水铺?”一道男人声音响起,听起来颇为年轻。“摊主似乎不在——” 余初正半蹲在摊位底下翻找面具,听见声音下意识侧过头看了一眼,透过摊位底下缝隙,刚好能够看见几双皂靴。 纯手工,做工扎实,最靠前一双靴子,绣有几乎同色的暗纹,竹叶纹理只有在有光处才隐约可见。 竹喻气节,一般清贵门第才会如此讲究。 她的摊位位置比较偏僻,以前八点开市,第一波客人到她这里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是九点后了。 今年被手丨雷一炸,看起来开市时间也提前了 余初加快了翻找速度,嘴里乱七八糟的应付着:“在的在的,客官稍等,容我找样东西。” “不妨碍,我只是随意看看。” 余初几乎是半趴着,才从一个空箱子里翻出了自己的白□□脸面具,扣在了脸上。从摊子底下爬出来,终于看见了客人。 四个成年男子,脸上戴着界市配发的黑色面具,每个人面具上都有编号,从外露的手可以大概分辨出,这是两个中年两个青年。 他们衣着近乎统一,都是青灰色长衫,玄色腰带,站在后方的两名中年人,各自背了一个采购用的竹篓。 为首的青年身上的布料要好的多,他半俯身,正细细打量摆成塔型的矿泉水。 “我原以为这瓶子是上好的琉璃,细看却不是,是在下孤陋寡了,不知这瓶身是由什么打造?” “树脂。” 虽然是人工树脂——通过加聚或缩聚反应聚合而成的高分子化合物。 余初将沾了一身灰的外套脱了下来,用力抖了抖继续解释:“由独家秘技打造,形似无色琉璃,却坚固耐用。” 四个人看着余初完全没有女子矜持,只穿一身白色中衣,周身漂浮着灰尘,不着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这摊主听起来年岁不大,行为却放浪形骸的很。 “不信?”余初误会了客人的意思,将外套扔在了椅子上,撸起袖子,抄起一瓶矿泉水。 如同江湖卖艺似的,砰砰砰在柱子上砸了三下,柱子上有细碎的灰尘扑簌簌跌落:“看看看,不怕摔也不怕砸啊,纯正塑料瓶身,纯净雪山融水。” 青年人的注意力从余初身上转回了瓶子上:“这瓶子怎么卖?” “一两银子一瓶,买两瓶送一瓶,只卖水,瓶子不卖。” 塑料这玩意,焚烧污染空气,埋着不能降解,要是流进古代区就太没有公德心了。 “一百两,连瓶带水。” “抱歉。” “二百两。” “这个真不卖” “五百两。” 来人出身极为优渥,一百两两百两往上叠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报价一直八百两的时候,余初终于成功打断了对方的喊价:“您就是给我一千两也没用,这是我们这的规矩,这瓶子您带不出去。您要喝水,我换竹筒给您装起来。哎哎哎您别走呀,这水源来自苍茫的北域,养生美颜对身体十分有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 首战折戟。 余初也没有多少失望,将手中砸的陷进去几个坑的矿泉水打开,半仰着头喝了小半瓶,拧回瓶盖随手放在了一旁。 她这一向问的多,卖的少,那群或富或贵的古代人,一个塑料瓶花上千两眼睛也不眨一下,但是花一两银子买瓶水,反而会觉得被当了冤大头。 正打算继续将矿泉水塔摆完,余初余光一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塔基背光的地方,空缺了一瓶水的位置。 被偷了。 余初反应很快,先抖开一张白布,将摊位上的货物罩住,然后侧过头对隔壁摊位的摊主打招呼:“明叔,麻烦替我照看下。” “又被偷了?” 这个又字让余初老脸一红,她摆了摆手,含糊道:“我去去就来。” 界市的规定非常严格,为了防止不该进入保护区的东西进入保护区,哪怕是一颗茶叶蛋遗失,也需要进行彻底的追查。 连带工作人员,也是追责到底的。 她摊位刚开张没多久,所遇到的客人只有刚刚那一行四人,连排除都不需要,直接锁定了目标。 余初步伐很快,一路小跑着,沿街往前寻找。 终于在一个药店前,发现了四人,快步赶上前,半喘着气堵在四人前面:“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此时她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戴着猫脸面具,撸着袖子,露出肤色白皙的手臂。 “余记水铺?”为首的青年移开目光,眼神盯着余初的鞋子,语气倒还算落落大方,“不知摊主有何事?” 余初开门见山:“你们前脚离开,我后脚就发现丢失了一瓶水,怀疑可能和公子一行人有关。” 为首的青年突然抬起头,直视这余初,声音冷了下来:“姑娘说我们偷,有何凭证?” “公子可能第一次来这里,对我们还有些不了解。”余初用指关节轻轻的扣着自己的面具,听到身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突然笑了起来。 “在界市,我们做事是不需要凭证的。” 她话音刚落,闻讯赶来的界卫,将对面一行四人团团包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界卫,顾名思义就是界市的安保护卫。 他们以七人为一个小队编制,分散在不同街区巡逻,利用时间点的交叉,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确保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生任何一件事,附近的界卫都能在一分钟内赶到。 他们见惯了界市各种奇葩事情,视线稍稍扫一眼对峙的两拨人,就知道了大概。 小队长和余初相熟,一起搓麻将赖过账一起去厨房偷烧鸡的战友,隔着面具也知道彼此是谁,他朝着余初靠了过去:“又被偷了?”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拍了拍余初的肩膀,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气势徒然一变,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他们眼中溢出决然,摆出对战的姿势。 这是拒不合作了? 这买卖不成,被顺走货物在界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即使真被确认偷了东西,也没什么。 或拘留几日,或照价赔偿,或赔礼道歉反正古代区也没有案底着一说,这些处罚力度对他们而言都不大。 怎么对面的架势,像是走错了片场,甚至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悲壮? 七个全备武装部的界卫,对上四个手无寸铁的顾客,在主场,结果并不会出现意外。 让余初意外的是,这四人的反抗力度,比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四个人中有三个练家子,即使被围在中间的青年底子也不差,出手凌厉,腿脚生风,看见刀也不躲不避,拼死突围。 界卫被鱼死网破弄的有些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大部分都是现役选拔来的,单兵素质更是万里挑一。 心态稳定后,很快的便控制住了现场。 直到四人都被制服,准备烤上手铐,背着竹篓青年人用了个巧劲,撞开一名界卫,跌跌撞撞想要逃跑。 余初掂了掂手上的电棍,对着冲过来的青年迎了上去,两个人刚打上照面,还没等对方挟持自己逃离,她却先将对方先放倒了。 好好一个翩翩公子,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仍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涨的通红。 余初若有所思,绕到他面前,半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他后背的竹篓:“小哥哥,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他眼中一片灰烬,半仰着头:“呸!” 一口唾沫狠狠啐到了她的脸上。 有界卫想过来帮忙,被余初伸手制止了。 她抓着中年男子衣摆,在自己的面具上擦了擦,语气不缓不急:“小哥哥,你听我一句劝,火大伤肝。”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 外面已经围了一圈路过的顾客,上一秒还因为界卫的翻脸噤若寒蝉,下一秒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 这个穿着中衣到处乱晃的姑娘,被人啐到脸上了,还苦口婆心的打算劝着人呢。 也不知道是心胸开阔,还是没心没肺。 僵持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余初假装没有听到身后的笑声,放开擦面具的衣摆,起身站了起来,面向围观群众:“都围着干什么,看戏呢?散了散了。” 人群散了一大半,还有一群老油条了解界卫的行事风格,知道他们纪律严明,从不轻易迁怒人,见有热闹就不舍得离去。 有好事者大喊:“小妹妹,你别忙着赶人,哥哥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余初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袖子:“嗯?” “你卖的是什么,哥哥去关顾你的生意呀。” 顿时,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余初拉长了声音,突然转过身去,再次面向背着竹篓的青年。 她抬高一条腿,屈膝重重压在青年的肩膀上,利用全身的重量强迫他侧过头去,双腿“碰!”一声跪坐在了地面上。 隐隐的,有骨头卡啦啦的声音传来,听的人牙齿发酸。 一群老油条看的后脊背发凉,你抬头看看路灯,他低头瞅瞅鞋子,不一会儿尽数作鸟兽散状。 一个不剩。 背对着众人的余初眼底越发澄明,她伸出手,在竹篓上方顿了顿,果断的挑开了竹篓盖子。 ——只见一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儿正坐在竹篓里,面两颊通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她丢失的矿泉水。 受对方不畏死的情绪影响,余初脑补了恐怖袭击的画面和死士刺杀的狗血剧情。 甚至在打开竹篓前,预设了很多种情况,比如□□,或者剧□□散,再不济,就是毒蛇蝎子毒人毒死一片,要人半死不活什么的。 没料到会只是个病怏怏的孩子。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她眨了眨眼,在自己中衣袖子里掏啊掏,掏了半天。 ——终于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 剥开糖纸,递上前去:“吃糖。” 孩子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余初,再看了看糖果,慢慢张开了嘴。 也不知道是糖的原因,还是孩子病的有些懵,等他安静吃完糖后,余初很轻易的就把孩子抱了出来了。 没有哭闹,也没有反抗。 看着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却轻飘飘的,抱着没有什么重量。 他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蓝色丝绸衣服,裤子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不过—— 她伸出手,覆在孩子的额头上。 烧成这样,不能再拖下去了。 “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热” 李医生低头写着病例,年近四十的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戴着银边眼镜,依旧是那张没有波动的脸:“要是再晚上一两天,不仅要面临截肢,内脏器官可能也要开始衰竭了。” 余初低头看着病床上的小孩儿,他刚刚做完手术,右腿和腰上都缠着纱布,即使是在梦里,眉头也是紧皱的。 也不知道是做了噩梦还是麻药过后疼的。 她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瘦巴巴的,手感并不好:“他的腿能保住吗?” “手术比想象中的成功,虽然以后可能不能剧烈运动,但是正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李医生说完,抬起头来,把笔放回大褂口袋,“几年没见,你怎么脾气一点没变,捡个人就往我这送。” 余初也知道自己头些年净给人家添麻烦,然后一消失就是几年不出现,做事儿做的不地道,做人做的也不怎么厚道。 而且驻地的医院也有规定,收治古代区的人,必须要有相关的书面文件。 心一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笑着打哈哈:“这不是您医术精湛吗?整个驻地,要论医术医德,您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戴高帽的套路几年没变,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词,脸上扬着真诚的笑,眉间因为心虚打成结。 一如刚来驻地时的样子。 李医生眼神恍惚了一下,又瞬间清明过来,垂着眼帘敛着表情,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刚听界卫说,你在界市有自己的摊位了。” 余初早就词穷,见到李医生递台阶,松了一口气:“我现在主要负责卖矿泉水。然后替他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需要的话,也会协助安保工作。” “封肃那人和旁人合不来,对你倒是一直都不错。” 余初眼底透出些暖意来:“你别看他脾气看着不好,其实私底下,还是很好相处的。” 当年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如同骤雨疾风,几乎一夜之间,就将黑白分明的世界搅成一团灰色。 等她反应过来时候,自己正坐在医院的楼顶上。 他和封肃虽然都在一线待过,但是彼此并没有真正合作过,说起来,算不上很熟。 所以她这些年一直在想,她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唯一一次运气,似乎都用在了那天上。 封肃恰好从医院路过,顺手捡了她,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第4章 驻地四大区,共计十二个食堂,医院食堂能杀入前三,小笼包功不可没。 余初安置完古代小男孩,天已经蒙蒙亮了。 一夜未睡,她肚子早就饿过劲了,买了俩花卷随意啃了,然后准备去小笼包的窗口排个队,给自家领导带上两笼。 那人除了工作,其他方面都是一团糟,脾气不好所以人缘一般,生活没有规律,作息颠倒,三餐不定。 开始还会劝上几句,后来知道是无用功,就定期去看看那人,带个早餐水果过去,顺手替他收拾个屋子。 慢慢的,两人也形成了一种默契。 今天排队的人比预想中的要少,一眼看去,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排着,一度让余初怀疑自己走错了地儿。 她退后了了几步,抬头重新看了招牌,才确定自己没排错。 和往日动不动排到餐厅门口的情形相比,今天实在过于冷清了。 排队的人少,早餐很快就买好了。 两笼小笼包,一杯甜豆浆,一个鸡蛋煎饼,一份蛋炒饭,两根玉米。 两人份的量,吃不完可以留到中午热一下,凑合着当个午餐。 余初将打包好的早点拎在手上,走出了大门。 外面太阳刚刚升起,黎明的光温暖却不灼人,清晨的空气还带着微微的潮气。 余初在界市呆了半个月没有回地上,沐浴着阳光,呼吸着久违的空气,伸了个懒腰 封肃不爱热闹,住处也选在离宿舍楼最偏僻的区域,从医院到他的住处,要横跨半个驻地。 走了一小半后,余初发现出不对劲来。 ——驻地区卫,今天出现的似乎太多了。 一队队的制服的人行色匆匆,像是要赶去什么地方,即使和她擦身而过,也没有停留片刻眼神。 余初停下脚步,视线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 是界门。 古代世界有天然屏障,从外界无法进入,也无法探知,隔绝于现代世界。 像是从未被发现桃花源,又像是只是叠加在一块的两个平行世界。 互不干扰,各自繁衍。 直到“界门”的发现。 那个位置一直是重中之重,一线指挥部干脆直接在附近落成,方便警戒的同时,也方便协调。 所以—— 是界门出事了。 还是指挥部出事了? 封肃住在三楼。 余初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了隐约的争吵声,一男一女,互不相让。 封肃的声音非常有辨识度,即使压低了嗓门,也知道是他。 而争吵的另一方,情绪有些激动。 封肃长成那样,即使性格一般,素日里绯闻女友也不少。 比如后勤部门那个甜美可人的小莉,比如医院那个温柔如水的苏医生,又或是区卫帅气逼人的小徐姐姐 无论对象是谁,这种场合下,自己的确是不适合进去了。 余初正考虑是走过去把早点放门外,还是直接扭头回去比较好,就听见争吵声音中,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封肃,你把余初带走的时候,我说了什么吗?” 她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封肃压低的声音也清晰的传来。 “是,当年你的确什么都没有说,就连她爬上楼顶了,你们也是冷眼旁观,一句话都没有开口,你们联合冷暴力,不就盼着她能从楼上跳下去么?” “你——血口喷人!” “怎么想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当年的记忆太过模糊。 余初只记得那天的风有些凉,她坐在楼顶,长发散开,糊了半脸。 她曾经熟识的那群人正站在楼底,抬起头看着她。 可能是风的声音太大,她一句话也没有听见。 也可能,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过,也不怪他们。 余初半蹲在地上,将打包好的早点放在地上,双手抱膝,盯着地板砖。 可能要下雨了,地板砖的缝隙里,密密麻麻的蚂蚁蜿蜒成一道不规则的曲线,正在搬家。 有细小的食物残渣,在黑色的蚂蚁洪流上下浮动。 她从早餐袋里拿出一个汤包,自己先咬了一口,在剩下的部分里,掰出一小块,扔在了地板上。 里面的争吵,开始进一步升级。 “现在国师失踪,京城动荡诡谲,鸽者一名也联系不上,自由人也不知去向,我们甚至连里面发生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女人基本失去了理智,声音颤抖着,有些歇斯底里:“谭宪也被捕了,生死不明封肃,你还不明白吗,那边已经变天了!” 封肃冷笑:“即使古代区变天了又如何?驻地四大区,有两个区正在连夜商讨对策,你为什么偏偏要拉上余初?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已经从一线退役了。” “她欠我们的——” 余初手中最后一点包子屑都落在了地上,蚂蚁们一拥而上,将包子屑团团围住,眨眼间汇入了运输洪流之中。 她拍了拍手上的残屑,不再听里面的争吵,拎着早餐起身,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在拐角的地方站好,听到争吵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紧接着是门打开的声音,有脚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步伐虚浮,踉踉跄跄的消失在了走廊里。 余初从死角的地方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封肃的门是虚掩的,余初在门口停顿了片刻,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似乎还残留着硝烟战火的味道,几把椅子东倒西歪,杯子的碎片到处都是,沙发套一角脱落,露出沙发灰色的内胆来。 烟灰缸半扣在桌子上,被茶水浸透。 某人坐在沙发上,穿着一套灰色的休闲服,大概是刚洗完澡,短发都是濡湿的。 一张雌雄莫辩的脸彻底黑着,听见开门的动静,抬眼瞬间,布满血丝的眼里冷意凛然。 余初扶正倒了椅子,捡起扔在地上的抱枕,将手中的早点放在茶几上,仿佛没有隔门旁听这场风波,语气随意:“肃美人,我刚从医院出来,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小笼包。” 封肃:“嗯。” 他手里捏着一支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还是余怒未消,手腕还微微颤抖着。 另一只手握着只塑料打火机,点了半天,也没有点起烟来。 余初走上前几步,将封肃嘴里的没点着的烟给抽了,顺手把他的打火机也一并接了过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我也没来得及吃早饭,一起。” 封肃抬头看着余初的脸,不知道是看出了什么,还是因为什么都没有看出,周身的低气压一下子就散了。 他垂下眼帘:“好。” 医院的小笼包还是那个味道,肉质鲜美,汤汁浓郁,葱香和调料混合的恰到好处。 余初两口一个,吃的十分满足,眉眼舒展,气色红润。 她吃完自己的这一笼,见封肃正在发呆,面前的小笼包几乎没有动过,从凳子上站起来,悄悄伸出了筷子—— “啪!” 封肃将余初的筷子打偏,好看的眸子微敛:“余初,你胆儿肥了,我的食你也敢抢。” “这顶多算偷。”余初放下筷子,抓着玉米,从当中折断,一截扔给封肃,另一截自己啃着,“再说,偷吃的哪能算偷啊。” 封肃一口一个小笼包:“这医院的包子是越来越难吃了。” 余初见杆子往上爬,第二次伸出筷子:“那我勉为其难代劳——” “啪” 再一次被封肃打偏了。 封肃冷笑,视线落在余初身后的房门上,一语双关:“我的东西,来抢枪试试?” 将最后两个包子一起塞进嘴里,当骨头卡啦啦给嚼了,上下牙齿用力咬合,像是咬着谁泄愤。 一顿早饭,两人胡闹着吃了半小时。 将最后一口蛋炒饭塞进肚子里,封肃从厨房回来,抱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听小周说,你捡了个孩子去医院?” 余初啃着第二根玉米:“那孩子因为伤口感染高烧不退,李医生动的手术,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你记得给我补个书面申请。” “你给我派完活了,自己总不能闲着吧。” 封肃半抬着下巴:“界卫退役和调任的人选已经确定,我想趁这个机会,将剩下的人打散重新编制。你对他们了解,这几天都留在我这帮忙整理整理档案,写写规划草案” “这活,你还是找小周吧。” 余初将啃完的玉米棒子扔到垃圾头,抽出餐巾纸,擦了擦手:“他是小队队长,分组副组长,头脑灵活有想法,干活细致认真” 封肃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抬头看着余初波澜不惊的脸,手抓着杯子,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打断了她的话。 “你想要进去?” “虽然我不欠他们的”余初无奈笑了笑,“但是藤晓那样高傲的人,能够找到这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整个驻地有行动能力的自由人,大概只剩下我一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第5章 这日,封肃起了个大早。 穿了正装,打好领带,头发用发蜡固定好。 他长着一张雌雄莫辩的脸,眉眼间透出的却是凌厉的英气,下巴半抬着,面无表情,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 这几年,他专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出了名的,往日除了开会,几乎不在一线指挥部出现。 今天他来到指挥部,推开大门,皮鞋咔哒咔哒踏在地砖之上,惹来一群人惊讶的目光。 封肃扫了一眼,大概事情已经到了十分紧急的地步,天刚刚亮没多久,指挥部居然是满座的。 大部分人疲惫不堪,眼带血丝,明显是熬了一整宿。 藤晓的位置在最前方的左侧,她今天穿着件高领薄线衫,坐在自己的办工作桌上,板着的脸上因为倦怠,少了几分冷意。 已经看不出一丝昨日情绪崩溃,歇斯底里的样子。 封肃走到近前,将一打文件扔在了她的桌上,还没开口,眉梢就露出了讽意:“满意了?” 藤晓低头看着简历上的姑娘,顶着的年轻的一张脸,长发扎成马尾,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睫毛微不可闻颤了颤。 封肃嘲讽了一句后,便沉默了下来,直到将工作关系交接完毕,也没有再开口一句。 他也知道,藤晓但凡有第二个人选,也不会找上余初。 在现代文明世界里,环境的差异都是客观存在的。 就像是高原和平原之间,海拔的差异导致了无数人跨越区域时,会产生了不良反应。 头痛c失眠c呼吸困难更严重者,会导致肺水肿和心脏衰竭。 而古代区和现代区域,几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 氧气含量不同,病毒种群不同,压强不同,甚至连重力都有所差异 正常一线人员进入古代区,会产生严重的古代区反应,简称古反。 好一点的高烧不退,四肢浮肿,意识模糊。差一点的,卧病在床,九死一生。 可以说,一线人员送过去时,基本上就是个毫无行动力的伤兵。 需要在特定的护养机构,从吃抗敏抗病□□物耐受力训练开始,一点点的增加身体的习惯和耐受力。 平均需要半年到一年左右,才能恢复一般的行动,等到身体完全适应,基本上又得一年。 但是一些紧急任务,有时间的限制,一两年后别说完成任务,黄花菜都凉了—— 为此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药物换了一代又一代,提前抗压训练室也在不断的设计修改。 可是人体的适应是有个极限的,无论科技前进了多少,直接接触古代环境,人体该出现的副作用,一样不会少。 直到,偶然发现了一类人。 他们外表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区别,体质却非常特殊,天生带有古代圈菌种免疫力和压强的适应力。 进入古代区域后,直接跳过适应期的这段时间,只需要简单的几天休整,就能投入工作和任务中。 回到现代区时,也不需要经受同样的“现反”。 因为能够自由往返两个区域,驻地给他们起了个名字—— 自由人。 余初猜的不错。 驻地四大区,一共十一名自由人,两个即将退休的老人,一个刚入职还没有执行过任务的新人。 剩下的人,全如同沉入水地的石子,消失在了古代区,彻底失去了联系。 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想起,驻地还有一个还在界市摆摊卖水的自由人。 时隔几天回到界市,映入眼底的,还是一派市井的样子。 灯笼烛火摇曳,朦胧的光线打在行人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浓郁的油画色。 戴着黑色面具的顾客往来不息,扣着白色面具的摊主叫卖拉客,零食部的小张,站在凳子上,卷着纸筒做扩音器,挥动着自己右手: “花生,瓜子,兰花豆嘞——” “五香,椒盐,十三香,味道自选——”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界市最好吃的零食,不好吃不要钱。” 余初顺了一把花生米,将一颗抛在空中,半抬着头张嘴接住,咬的卡啦啦作响。 这种孩子气的举动,也只有她做起来,既没有油腻感,也不会惹人反感。 小周笑出声,放下纸筒,又给她塞了一把兰花豆:“给给给,多吃点,吃完了哥这里还有哈。” 余初咬着花生米的声音一顿。 “姐c姐c姐,叫你初姐,可以了吧,你这丫头——” 余初眼睛一弯,抓起抛起一颗兰花豆,用嘴接住继续卡啦啦嚼了起来:“谢啦。” 她就这么不着调的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 逗逗小哥哥,调戏调戏小姐姐,偶尔帮个忙,看见界卫就伸出手像招财猫一样懒洋洋摆了摆,就算打过招呼了。 直到将所有摊位都晃荡了一圈,和所有她认识的人都打了个照面,她这才手上的果壳扔进垃圾桶,拍了拍上面的残屑,往回走。 余记水铺还是那日离开的样子,挂着招牌,蒙着白色的布,摊位底下散落着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空箱子。 余初收起白布,从地上捡起一个空箱,将上面的水一瓶瓶的往回收。 开始第一天她来得晚,矿泉水摆的本就不多,收了两箱基本上收好了。 将箱子塞进摊位底下,顺手关上柜门,用钥匙锁好。 然后捡起一个空箱子,将自己私人东西,一样一样的收了进去。 毛巾c蓝牙耳机c吃了一半的山楂干c拖鞋c扇子,账本 账本—— 余初将扔进箱子里的账本又拿了出来,塞在了摊位的抽屉里。 账本还是留在这更合适些。 收拾完私人物品,余初走到摊子外侧,伸手去勾挂在摊位顶上的灯笼。 只是她个子不够,即使垫着脚尖,手也才刚刚勾到灯笼底部,试了几次也没有能成功。 一只手从她后背伸出来,穿过她的头顶,将灯笼摘下来,正好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余初回过头,意料中的,看到了熟悉的白色面具。 来人穿着一身红色长衫,却丝毫不显女气,身长如玉,纯白色的面具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系的绳子上坠着纽扣大的狼型玉坠。 他提着灯笼,将灯罩轻轻提起,半低着头吹了一口气。 烛火摇剧烈摇摆后,熄灭了。 “过几天,让小周给你重新钉个钉子。”他将灭了的灯笼又挂了回去,手在余初的脑袋上比了比,“这个高度就差不多了。” 余初失笑:“肃美人,你又把小周当小工使。” 封肃不以为然:“我连你都当小工使,怎么了?再说这点事儿,算不上什么。” “是是是。”余初转过身,抱起纸盒子,“领导说的是——” 她话没说完,只觉得头上一重,封肃的手已经覆了上来。 “告别完了么?” 余初这几年不知道被这只手敲了多少次,他身形精瘦,手关节十分明显,每次敲她的时候,都能脑袋火辣辣的疼。 可是,今天的这一记摸头杀,却让余初眉眼都软了下来。 “嗯,该见的都见了。” “明天我不送你了。” “好。” “出去了,要记得回来。” 界市的监狱在地下,要回到地面,需要顺着漫长的楼梯一直往上。 顾文澜的视线一直在四周打量,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出口。 七天前,他们被这里的护卫捆绑着,押入这暗无天日的监狱之中。 却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酷刑和虐待,甚至连基本的盘查都没有,如果不是狱卒三餐按时送到,还有那个男人和他的交易,他甚至以为自己一行人早就被这界市给遗忘了。 坊间对这家界市传言甚多—— 有人说界市上珍奇无数,瑰宝如云,外面鲜少能得一见。 也有人说界市坐拥无数神医,疑难杂症手到病除,神丹妙药信手拈来,但是需要用开膛破肚,挖心炼骨。 有人说界市势力强大,作风狠辣,行事鬼魅,视人命为草芥,许多打探的人进去后,至今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这许多的传闻交织出来的界市,让人仅仅是听着,就心生惧意。 要不是他的幼弟文青重伤不愈,眼看就要夭折了 顾文澜想到这,思路就断了。 前面领路的界卫停了下来,用钥匙打开铁栅栏,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光线从外面突然涌入,将眼前的视野全部晕染成一片刺眼的白色。 顾文澜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没有适应过来。 界卫将他们三人手铐的打开:“有人让我转告你,之前他跟你的协议,还望公子莫忘了。” “不敢忘。” 顾文澜眯着眼睛打量了四周,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心下着急:“那舍弟?” “你们顺着这往前走,到大门处就能看见了。” 顾文澜带着两个护卫,顺着界卫所指方向走了约莫半炷香,终于看见了他口中的大门。 纯铁打造,高五丈,气势恢宏。 门前此时正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旁,立着一个青色长裙的女子,她盘着少女发髻,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男童。 有风吹过,掀起她的长发,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第6章 界市每隔一月开市一次,每次开市三到七天不等。 遇上封肃心情好的时候,或是节日庆典,也有过开市十天的记录。 每次开市的时候,界市都会有专门的引渡人,将持有门令的人蒙上眼睛,从预先定好的点运送到界市。 等到闭市的时候,引渡人则会如法炮制,将这些人连同货物一起,原路送回。 和来时的胆战心惊不同,回去时,同样是蒙着双眼,但是顾文澜手里拽着自家幼弟,心平如水。 所以,也听到了与来时不一样的风景。 乘船时,有船破水面,激流拍石,水流荡漾;乘车时有风入长林,树梢震动,鸟虫高鸣。步行时,他们手拽绳索,拾级而上,有人声交谈,或高谈阔论,或喃喃低语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顾长澜能感觉到队伍的人越来越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队人从队伍里,悄悄的消失。 最后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许是过了半天,又许是过了一天。 他们再次停了下来,身边有人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清透:“到了。” 顾文澜果然又听到了熟悉的哨音,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尖锐而急促。 三长两短,是和摆渡人约定好可以摘掉束带的信号。 顾文澜半低着头,双手伸到脑后,将系在脑袋上的长带解下。 眼前是一片山野,小道颠簸,杂草丛生,他们立在一颗百年古树旁,被树荫遮蔽着。 做少女打扮的女子站在一旁,看着最多只有二十岁,鹅蛋脸,羽玉眉,不施粉黛,皮肤白皙,长发微乱,有一咎发丝落在脸颊上,称的她面容愈发姣好。 她将文青从竹篓里抱了出来,半蹲着,将孩子放在了地上。 女子轻轻俯下身,替文青解开系在眼上的长带,侧头靠在他的耳旁,似是轻声说了一句什么,逗得那孩子笑了起来,苍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血色。 顾长澜眼眶微微发热,侧过头。 他们又回到了去界市之前等待摆渡人的地方,只不过和之前所想的不一样的是: 他们一行四人,去而复返,不仅一人未少。 还多带回了一人。 三月的风,还有些凉。 南方春日来的早,长平城外已经一片绿色。 余初将滑到腰上的长毯扯了扯,又密不透风的把自己裹上。 她两颊通红,一脸病容的靠在马车上,身体跟没了骨头似的,随着车厢摇摇摆摆。 顾文澜手里端着本杂书,一个字没有看下去,他余光扫了几次,见她连直起腰的力气都没有了,终是没有忍住,再次提起:“余姑娘,这长平城里有我顾家的一处别院,等进了城安顿下来,我就遣人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余初睁开眼睛,觉察到对方的善意,嘶哑着声音回道:“不必劳烦了,我这是水土不服,过几天就好了。” “水土不服,也轻视不得。” “无碍,无碍——” 顾文澜还想说什么,余初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沉睡了过去,拒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他想起这位余姑娘出自什么地方,收起了最后一点劝说的心思。 余初换了个姿势,将毯子拉高,盖住了半张脸。 其实古反的药余初也有带,不过那药效果一般,副作用却很大,吃完后烧倒是不发了,意识却是模糊的。 现在她身边没有队友,局势又非常混乱,失去意识,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倒不如现在这样,虽然起着烧,可是思维却是清晰的。 时隔三年,再一次进入古代区,指挥部也没有指望她一个人能力挽狂澜,拯救世界。 也没有不切实际的要求她在大海里捞针,独自一人在几千万人口的古代区,找到失踪的国师。 所以给她下达的任务,都非常的务实。 首要的就是要去古代区的驻点查看一番,了解下为什么古代区这边的工作人员整体失联了。 其次,无论如何,她要把消息送回去。 如果在以上两点都做到的情况下,还有余力,她可以打探打探下谭宪的消息,如果有办法,也能试着救下来被捕的他。 谭宪,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 当初,在医院走廊上,他的话还言犹在耳,分明单方面就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了—— 余初其实觉得,即使有那个机会,自己打探到了,问题可能不在于自己能不能救他。 而是他愿不愿让自己救。 可能是顾家还有点身份,马车在城门前只是稍作停留,连盘查都没有,就直接入了城。 余初强撑着拉开帘子,视线在城门前一扫而过,目光落在了城门外的告示板上。 那正贴着几张通缉犯的画像,三男一女,通缉的罪因也不一,有杀人越货的,有强抢民女的,有私贩官盐的,也有谋杀亲夫的。 古代的绘画艺术,走的是意象派,很考验画手的个人素质。 遇上个画技飘忽的画师,就会像城门口那几位一样,抽象的厉害,脸型特征模糊,五官失真。 只不过,她还是依稀能判断出,这些被通缉的人中,并没有她认识的。 余初放下帘子,又重新缩回了毯子里。 顾家的别院在城南,是一座三进的中等院落,看家的老仆提前得到消息,早早的就领着丫鬟仆人在大门前候着。 马车刚停下,就有人迎了上来。 “大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都遣人送信问过好多次了。” “跟老爷报平安了么?” “送信的人,今天上午就出城了哎哟,这不是小少爷么,您可是大好了?真是祖宗保佑。” “别哭天抹泪的,之前我的口信传到了吧?东园屋子布置好了么” 那边顾家主仆上演着喜相逢,这边余初却烧的有发软。 她扶着马车架,脚步虚浮的下了马车时脚步,所有精神都在跟自己的小脑做斗争,也顾不上一众仆人丫鬟各色的眼神和表情。 没走几步,腿就有些飘,正想着这时要是有个拐杖什么的就好了,手上一抖,就摸上个东西。 温度正好,带着微微的粗粝感,手感却不错,余初忍不住多摸了一手。 低头一看,乐了。 正好是顾文青的小脑袋。 他一只腿虚抬着,只留着一只腿支撑着,却还想着送过来当人形拐杖支撑她。 见余初停下来,半仰着头:“嫂子,到家了。” 余初手一抖。 只见那熊孩子生怕别人不知道,睁大他那双大眼睛眨了眨,加大了嗓门:“嫂子,你有没有好点。” 余初哆哆嗦嗦的收回自己的手。 她现在觉得有些不好了。 顾文青那熊孩子在大门前闹得一出,让顾家仆人脑补了一出狗血的言情剧。 等到第二天,顾家上下已经统一了故事的版本,再看向她的时候,眼里都带着同情。 顾文澜为此还特地带了熊孩子特地过来道歉,只不过他自己就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还没开口,自己的脸就红了大半。 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一直逼着顾文青道歉,只是那熊孩子人不大,脾气不小,一脸舍生取义,打死不张口。 他又大病未愈,顾文澜打也不舍的打,骂也不舍得骂,僵持着,越来越尴尬。 余初很大度的表示自己真的没有在意,她这种天天跟在肃美人身后晃荡的人,绯闻女友早就当习惯了。 而且古代人多半比较矜持,还有等级观念,基本上八卦也只是会在私底下八卦一下,从来不会当面说什么。 她自认为自己态度诚恳,眼神真诚,但是明显对这次道歉事件没有什么帮助。 顾文澜的脸更红了。 道歉事件之后,顾文澜基本就消失了,天没亮就出了门,天黑了才回来,即使在家,也跟自己的书房和屋子杠上了。 不止一次看见她后脚刚到,前脚就有个身影,翻飞着青色的长衫匆匆离去。 余初在门口逮了几次也没有逮到人—— 再怎么迟钝,余初也知道,顾文澜这小子在躲着她。 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正字。 到长平城第五天了,没有顾文澜,她也得出去一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第7章 古代封建社会,父系男权主导,对女性的友好度一直不够。 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社交经营,女性的限制条件都非常多。 所以一线人员中,女性的比例,只维持在三成左右,其中大半女性都有固定的男性队友,以夫妻c兄妹c姐弟c父女等身份进行隐匿。 单独的女性,更适合在内宅和宫中,其他行动相对就比较麻烦。 比如说出门。 顾家家世应该不错,就连别院,也有家仆打理的井井有条,规规整整。 因为之前熊孩子的闹剧,余初被一干家仆划分到了妾室\偏房\外室\别院小主这样的角色上。 ——正经的正室先不说门当户对,那也必须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不存在随意领回别院的情况。 所以按照风俗习惯,余初出门,必须要有顾文澜的同意或者陪同。 在堵了顾文澜几天未果的情况下,余初决定用最简单有效的办法——翻墙。 次日,余初睡到日上三竿。 丫鬟小桃自带谍报属性,余初刚睁开眼,她已经将顾文澜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出门,去的什么地方都一一汇报了一遍。 只是小桃的情报,说着说着总会歪楼。 “这苏公子是咱们顾少爷的同窗,她有个妹妹年方十八,跟咱顾少爷年幼时还一起玩过。” “秦玉堂新出了一款口脂,听说吃饭喝水都不会落色,隔壁宅子的王大奶奶用了之后,看着都年轻了几岁呢。” 吃完早饭,余初换了身深色素面衣服,手抓着一把瓜子,磕着瓜子,顺着走廊晃荡到后宅的小院子里。 别院不算高门大院,外墙三米多高,院内种了几棵桂花树,树冠已经远远高于墙面。 在角落处刚好呈现出一个视觉的死角。 余初逗着鸟笼里挂着的画眉鸟,等扫地的仆人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头,将瓜子壳扔到树底下。 她抓着裙摆别在了腰侧,往后退了五六米的距离,助跑,起跳,一脚踩在墙面之上。 借力一跃,两手已经稳稳挂住墙头,轻巧的翻了出去。 她今天要去的地方,是长平城内的一个驻点。 这个驻点一直是作为一线人员适应训练所用,更倾向于后勤补给部门,有自己的商铺和酒楼,坐落在长平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为的就是大隐隐于市。 几年前她路过长平的时候,还曾经借地休整过两天,和驻地的负责人卢戈打过几个照面。 那是一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微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十分圆滑,八面玲珑。 只不过这人有点恶趣味,好好一个酒楼名字—— 余初站在茶馆门口,看着对抗酒楼招牌上,龙飞凤舞的三个烫金大字。 怡春院。 外面挂着一副烫金的对联,上联:赤橙黄绿青蓝紫。下联:一枝红杏出墙来。横批:春色满园 呵呵。 时值中午,怡春院的大门还是关着的。 余初进茶馆找了个窗口的位置,点了一壶浓茶,给了小二了点赏钱,让他搬了个屏风来。 茶馆喝茶的女眷不是没有,只是单独一人坐着的,有些过于打眼了。 饭点过后,茶馆慢慢热闹了起来。 茶馆的说书人在台上说着某个名将剿匪的英雄事迹,而喝茶的听客,成群,聊着自己的八卦。 聊着科举的选题c考官c师从与谁的,大多是准备科考的书生。聊着花魁c马球c美酒c新开的哪家店的,多是一些二代纨绔们。 而聊着粮价c票号c天气c驿站的,多是商人。 还有的吃瓜群众,过着底层的日子,操着一品大员的心,高谈阔论的都是国家大事。 左上方的那一桌,坐着三个成年男子,衣着打扮有些市井,看着出身一般。 他们端着茶杯,用着十分八卦的语气聊开了。 “那位自上次祈雨后,就一病不起,连岁初的祭春大典都未出席。” “那位——是指国师?不是说,他重病缠身,是糟了天谴吗?” “可不是么,我还听说呀,那位为人跋扈,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几次驳斥大臣不说,还拂袖而去。” 第三人低声插了一句:“无论如何,当初千里干旱,是国师用十年寿元换得上天降雨。” “呵,你当为什么会千里大旱?” “难道” 余初手中的资料里,驻地一手扶持教导出来的国师,确确实实是已经失踪了。 可朝廷当局,却用了个“病遁”。 有意思。 余初一壶茶喝了近三个小时,店小二收了赏钱,服务很殷勤,不厌其烦的替她免费续杯。 茶水加第四遍的时候,余初起身付账,临走时像是不经意的问起。 “我正打算找个地儿吃饭呢,对面的酒楼怎么关门了?” “姑娘,您说怡春院呀。”店小二朝着门外看了一眼,“一个多月前突然就关门了。” 他说着眼底露出疑惑:“您说是不是奇怪,这头天晚上还宾客如云呢,第二天就没有开门了。也没有听说过要盘出去的消息,也没有看见遣散伙计,说关就关,连掌柜的带伙计,都消失了。” “王屠户和刘记的酒家,听说还有一大笔账没结呢。” 余初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这些奸商,怎么不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 “怎么没报官官也报了,钱也花了,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人,这段日子也难过得很。”店小二被余初逗乐了,“您啊,离那门远一点就是了,前段时间还有两个人找上怡春院,说是找故友,邪门的是,后来也消失了。” “消失?” “王屠户翻了整个长平城都没有找到人,可不就是消失了么?” 喝了一肚子茶后,她的脑子清醒不少。 长平驻点全员失踪不说,之前出发的自由人,貌似也在这不见了。 那么问题来了,人呢? 余初走出茶馆,外面春日正好,暖风吹得人微醺, 从兜里面掏出一只怀表,已经是下午三多点了,这个点,倒还有时间压压马路。 驻地这次给的活动资金给的足,金子和银子就给了满满一盒子,底下还压着一叠银票。 简单地说,她不缺钱。 余初先去成衣铺,给自己买了几套成衣,两套女装一套男装,都是挑的素面不起眼的。接着去了秦玉堂,拒绝了掌柜极力推荐的粉底,买了她家热门的古代口红。 路过小吃摊的时候,顺手打包了一些自己爱吃的零食小吃,准备打道回府。 “啪!” 凌空炸响一记鞭声响起,紧密的哒哒马蹄声从地底传来。 余初个子不够,视线被前面的人挡住,等到她看见马匹时,手臂已经感觉到了它疾驰时的带过风。 她眼神冷了下来,连退几步,和奔驰而过的马擦身而过。 原本事情应该到此为止—— 只是不知道哪个路人好心,眼看她就要卷入马蹄之下,拽着她的袖子,往后向一旁狠狠拉扯去,反而将她自己的重心拉偏了。 对方为了救人,可能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力气之大,让余初摇晃着往后滚了几圈。 “碰——” “哐——” 连着撞翻两个摊位才停了下来。 她就那么五体投地的躺在大街上,摊子上的荷包和纸张被撞飞后,最后都落了她一脸一身。 余初扒拉下自己脸上的纸张,皱着眉坐了起来。 街上很多摊位被波及到,不少行人也受到了惊吓,众人自顾不暇。 只有隔壁摊位的大姐,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眼神牢牢盯着她,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几句,被余初塞了支口脂后,又喜笑颜开的重新支起摊位,捡起荷包一个个摆了回去。 倒是代写书信的摊位—— 摊主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肤色黝黑,五官看着违和,一双眼睛却很亮。 他大概是受了伤,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捡着散落在地上的白纸。 只是伤口的腐烂味道,压过了草药味,以这里的医疗条件,腿保不住还是小事,万一细菌感染的话,就会像顾文青那熊孩子一样,连命都可能保不住。 余初收回思绪:“您先坐着,这些放着我来捡就行了。” 对方抬眼,扫了她一眼,垂眸继续捡东西。 余初有些不好意思,加快了捡东西的速度。 捡到大半的时候,余初的手一顿,视线向下,落在了手里捏着的纸张上。 和之前捡到的一沓白纸不同,这张纸上写了一阙词,墨迹未干透,显然刚写没多久。 这是一阙最常见的祝寿词,在古代区的普及度,大概类似于现代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内容没什么特殊的。 但是这字,太漂亮了。 字如苍松,风骨透纸三分,笔锋内敛,气势却惊人。 余初再抬头,看对方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这种书法造诣—— 一级保护动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第8章 驻地第一代总负责人徐老,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古代区是古代人自己的,可是艺术家是全人类的。 这句话侧面反映了,他们对古代区的态度,看似公正,实则有所偏倚。 就好像人类面对动物时,会根据动物的稀有程度,划分相应的等级,从而投入与等级相匹配的资金和保护力度。 他们面对古代区时也思维模式也有些类似,只是评判的标准,有些不同。 并不是根据身份c官职或者财富进行划分,而是根据其在艺术或者学术上的成就。 古代区有着他们有自己社会体系运行法则,并不需要他们横加干涉。 富商病死,自会有嫡子接手,皇帝驾崩,也会有太子顺位登基。 但是如果一个艺术家或者医学圣手消失,可能永远都弥补不回来。 自古医圣只有一个张仲景,诗仙只有一个李白,而书圣也只有一个王羲之,千年来也难找到几个与之比肩的。 而眼前这位小哥,这一手书法,不说登峰造极,也是个中翘楚。 标准的一级保护动物。 按照驻地规定—— “给我。” “哦——”余初回过神来,对上小哥没什么波动的眼神,将手中的纸递了回去,“给。” 小哥收回右手,将这阙词收进袖中,不再看余初,默不作声转过去,重新支起摊位 挂招牌时,他腿脚不便,重心不太稳,伸着手挂了几次没有挂上。 余初赶忙上前,将招牌接过,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我来,我来,先生您坐下休息。” 对方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眼神突然冷了下来。 整理好纸张,摆好笔墨砚台,布质的招牌再次飘起来的时候,代写书信的摊位就算是重新开张了。 余初将自己的东西从地上捡起来,也不在意是不是弄脏了,随意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摞到路的一边。 自己找了块台阶坐下,抱着零食,边吃边看小哥上班。 古代区的文化普及不够,即使是在长平城这样的城区,识字率也不一定突破了个位数,需要代写书信的人并不少。 等街市纵马的风波彻底过去,小哥就迎来了他新一单的生意。 一个包着蓝色粗布头布的老太太,手里提着一小篮子鸡蛋蔬菜,坐在了小哥的摊位前,说要给云锦城里当伙计的儿子写信。 “你媳妇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生的时候七斤八两,圆头大耳,接生的七婆说,这孩子生来就有福相,以后必定大富大贵。她说的话你晓得的,一说一个准,村里的琼哥考上秀才之前,她不就说过琼哥是个当官的面相么” “今年大旱,村头的老陈头都准备要逃荒了,还好国师祈来了雨,庄稼补种了一茬,村子里给国师供了神像,希望他一世安康,长命百岁” 小哥写字的手一顿,半垂着眼帘盯着纸张,过了几秒钟,他换了一张纸继续写。 “隔壁莲嫂子托我问你,你大牛哥上次写信回来说,得了伤寒,不知道有没有落下病根子,在外要多穿一点,注意身子。我养了几只老母鸡,等你过年回来” 午后的阳光暖意熏人,老太太絮叨起来,有让时间慢下来感觉。 余初从油纸包里捡了颗梅子扔进嘴里,视线从老太太身上,落回到摊主身上。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脚底的布鞋还打了补丁,长发只用了根木簪盘着。 站着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此时他端坐在摊位前,半垂着头,鼻梁高挺,侧脸的弧度十分耐看。 尤其是写字的样子,周遭很玄妙的有了一股子儒雅的书生气,上身挺直,手腕悬空,左手握着毛笔 余初思绪一滞。 他刚刚接纸和挂招牌,都是用的右手,说明惯用的手就是右手,现在写字用的却是左手? 委托人叙述的多,写起来耗费时间,一封信写起花了大半个时辰,等到第三单结束后,已经日落西山。 小哥站起来,行动不便的收拾完摊位,摆好椅桌。然后左手拿着包裹,右手提着布招牌,离开了街市。 余初跟在小哥身后,看着他跨过石阶,走过了主街道,穿过小巷。 小哥在前面一瘸一拐,她抱着零食,在后面亦步亦趋。 终于,小哥在一座石桥前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直视着余初:“姑娘跟了我一路,不知为何?” “我想知道你住哪。”余初视线落在了小哥的腿上,解释,“你这腿如果不及时就诊,可能就废了,我得知道你住在哪,明日才好给你送药。” 基础的抗生素和消炎药,她们每个人都会备一些, 对方似是没有料到余初会有这样的回答,愣了一下,冷笑一声:“姑娘说笑了,我们素不相识,担不起此等馈赠。” “担得起,担得起——” 因为驻地条款第十一条:保护一级保护动物,人人有责。 就好像在现代文明里,如果看见受伤国宝滚滚,打电话给相关救治单位,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而古代区,在有余力的情况下,救治稀有古代人艺术从业者,也是每一个一线人员的义务和职责。 小哥愣了一下,被余初的话堵得一时间不知道接什么,他心底思绪复杂,拱了拱手:“姑娘止步。” 话说到这,他以为事情就打住了。 没料到等他重新没走几步,后面的姑娘,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依旧亦步亦趋。 他现在拖着一条半残了腿,行动受限,走也走不快,甩也甩不掉,只得再次停下,冷着一张脸半躬身,几乎行了个半礼:“姑娘请止步。” 这次,余初将尾随距离,拉开到了三米。 余初慢悠悠在小哥身后,跟着将半座城都绕了一遍,他不言苟笑,全程没有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越来越明显的呼吸声。 但是余初的性子,哪里会消停,东扯一句,西问一句。 “我叫余初,不知怎么称呼先生?” “这长平城繁华,我刚来不久,不知道这城内有什么地方值得游玩,先生可否告知一二处?” “今日隔壁摊主大姐,趁别人不注意,塞了个荷包给铁匠铺的大爷,想来好事要近了。” 可能是天色越来越沉,也可能是余初一副缠着人到底的架势,摊主小哥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停止了绕路。 一柱香之后,他站在自己租住的屋子前,推开了大门,从包袱里找出火折子,摘下挂在门后钉子上的灯笼。 他一头的汗水,面色苍白,伤口抽搐着,几乎无法站立,拿着火折子的手也颤抖着,几次才点着灯笼。 但是这些都不是主要的—— 室内被烛火照亮,他沉着一张脸,思考着怎么打发这个跟了他几个时辰的姑娘。 只是他回过头,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巷子。 哪里还有什么姑娘。 余初从一级保护动物那回来,绕道去了一趟怡春院。 夜里大门紧闭,后门深锁。 她甚至爬上了后街一颗老槐树,站在高处往里看,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到踩点结束回到顾家别院,月已中天。 深更半夜,顾家依旧灯火通明。 余初从原地翻墙而入,在夜色下,动作流畅,落地如同猫一样,几乎悄无声息, 当年集训的时候,她的格斗和力量其实都一般,潜入和伪装没有掉过前三。 如果有逃跑计入成绩的话,她可能早就拿了第一。 余初没有着急去屋子,而是去了后厨,顺了蒸笼里冷掉的两个包子和一叠花生米。 等她端着盘子,还没走到东院,就看见一大一小立在走廊底下,提着一盏灯笼,一副等待已久的样子。 余初冲着板着一张小脸的顾文青眨了眨眼,然后视线落在几日不见的顾文青身上:“这么晚了,你们兄弟俩还没睡?” 或许是烛火称的,顾文澜脸色看着不是很好:“余姑娘,你翻墙出门,而且深夜不归,是否能提前打声招呼” 余初失笑:“我堵了你几天,就为了提前打声招呼,关键你不是一直躲着我么?怎么,今天不躲着我了?” 她说的话音刚落,顾文澜的脸色瞬间就垮了,红白反复交替,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余初知道症结在哪,伸手在顾文青的小脑袋狠狠揉了一把:“都是你闹得。” 顾文青张开双手,抱着了余初大腿,死死不放。 这一招—— 余初没有什么抵抗力,她单手把抱大腿的熊孩子从地上抱起来,一把塞到了顾文澜的怀里:“行了,这大半夜的,赶紧带着孩子回去睡觉。” 顾文澜看着余初满身是灰,一身狼狈的样子,半垂着眼帘:“余姑娘也早些休息。” 余初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她得先把一级保护动物的药找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第二日一大早,小桃就红着一双兔子眼,把余初给哭醒了。 “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她抹了抹眼泪,哭诉道,“昨日大少爷找了你一天。” “您不知道,我来顾家七年了,从没有见过大少爷发过那么大的火。” “整个西院的人都被管家领出去训斥一顿,说我们连小姐不见了都不知晓,再有下次就叫来人牙子绑出去发卖了。” “小姐,您就当心疼心疼奴婢,下一次可不敢就这么爬出门了,好歹——”打了个哭嗝,“好歹要带上小桃。” 余初一口漱口水差点喷出来。 这小丫头看着十七八岁,哭功倒是了得,哭了一早上气都喘不上了,难得思路还这么清晰。 她擦了擦嘴边上的牙膏沫子,走到屋里,翻出一个小纸包,递给了小桃:“昨日顺路给你买的,小姑娘家的,再哭就不漂亮了。” 小桃抽噎着打开纸包,看到是秦玉堂出品的口脂,嘴一撇,哭的更厉害了。 “小姐——” 余初摸摸她的脑袋顺毛。 吃过早饭,余初去找顾文澜,这次倒是轻易的就逮住了,兄弟俩正在花厅吃早饭。 一大一小长得类似,正襟危坐,手拿汤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从拿碗的角度,到吃饭的频率,都像是一个模版里刻出来的。 余初看着觉得有意思,低头扯了扯顾文青的脸颊:“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顾文青点点头,圆溜溜的眼睛弯了起来。 孩子不熊的时候,还是挺美好的。 余初逗完孩子,看向一旁的顾文澜,进入了正题:“顾公子,我一会儿要出门一趟。” 她自己每天进出翻墙倒是没有什么,只是闹得顾家不得安生,确实也不是不大好。 就好像顾文澜所说的,既然是借住,出门前理应要跟主人家打声招呼。 “我和门房打过招呼,以后你想出门,随时都可以。”顾文澜放下勺子,抬起头看着余初,俊秀的脸有着不符合他年纪的老成,“不过有一点,你需得在天黑前回来。” 余初笑了起来。 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而是从荷包里抓了颗奶糖,剥开糖纸,塞进了顾文青的嘴里:“小文青,我先走了,你好好吃饭。” 顾文青一把拽住余初的袖子,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他大病未愈,又没有很好的后续医疗跟上,脸色浮白,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打飘。 余初将自己装糖果的荷包都谢了下来,放在他的面前:“来,都给你,下次过来看你再给你带好吃的。” 顾文青半垂下眼帘,放开了拽住余初袖子的手。 等余初离开,顾文青放下喝粥的勺子,看看桌上的糖果,又看着盯着荷包的自家兄长。 领域意识瞬间发出警报。 他一把抓起荷包:“我的!” 顾文澜回过神来,收拾了自己的表情,微眯着眼睛:“顾文青,先生怎么教你的?君子不疾言厉色,回去抄写十遍。” 余初在茶馆坐了大半天,听了一肚子的时事八卦和花边新闻。 下午四点,太阳西垂,她走出茶馆,沿着昨日自己晃荡的路线,来到了昨日摔倒的地方。 卖荷包的大姐依旧是昨日那天的打扮,只是头上多戴了一朵乒乓球大的绢花,嘴上的唇色也如同今日的气色一般,鲜艳明朗。 余初走到摊位前,给自己挑了个青色底荷花图案的荷包,付了钱后边系上边问:“今日,写信的先生怎么不在,回去了?” “你说瘸子书生啊——”大姐将之前拿来展示的荷包又挂了回去,“今日都没出摊,听说是去西市买什么东西,这个点,许是直接回去了。” 告别大姐后,余初在街上买了两斤馒头,切了一斤卤肉,半只烧鸭,并上一瓶烧刀子。 然后提着东西,晃晃悠悠的上了摊主小哥的家门。 到了地儿一看,大门紧闭,锁扣上落了锁,人还没回来。 她也不着急,俯身吹了吹台阶上的灰尘,接着一屁股就坐了上去,拿出馒头就卤肉,以天为盖地为桌,吃起自己的晚餐来。 春日的晚霞,美的有些跨次元,云层像是被打散的颜料盒,层云尽染。 渐渐的,有暮色从四周开始聚拢,将天际的色彩一点点蚕食。 摊主小哥回来的时候,余初半梦半醒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她只觉得身后有什么抖动着,突然醒了过来,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草药味道。 对方似乎才意识到门旁有第二个人,黑灯瞎火中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姑娘?” 余初大腿正麻着,龇牙咧嘴着,说话就有些咬牙切齿:“先生好。” 摊主小哥引燃了火折子,有细小的火苗在漆黑的夜色中跳跃而起,微弱的光线有限,一站一坐的两人,都看不清相互的脸。 火光跟着小哥脚步消失在了屋内,世界再次沉入沉沉的夜色之中,片刻后,脚步声重新响起,小哥端着烛台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满打满算,两人着才算是打了第二个照面。 余初这边还好,无非是睡懵了后,裙子皱了,头发乱了,顶多算没什么形象而已。 但是小哥那边—— 一身粗布衣已经看不出来了原来的颜色,上面沾满了泥渍c灰尘c汗水c还有草药的墨绿色。 大概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膝盖和手肘的位置,都有不同程度的磨破。 他半倚在门边上,一只脚虚抬着,脸上都是汗水,沉如水的脸色却掩饰不住他手腕的微微颤抖。 余初彻底醒了,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下意识往前跨了一步:“你——” 小哥受伤的腿虚点了一下,重心不稳的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手肘撑着墙面才没有让自己摔倒,豆大的汗水再次涌上额头:“姑娘,止步。”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一个多时辰了。”她收回跨进门槛里的腿,就站着门外的台阶上,给了两个人一个安全距离。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药。” “在下担不起姑娘的馈赠,夜深了,请回吧。” “这些药有外敷和内服” 她初的话没有说完,再次被小哥打断了,他脸上已经有了几分愠怒,提高了音量:“孤男寡女,有伤风化,姑娘为了自己的名节,还是请回吧。” 你说你的,我说的我的,两人完全鸡同鸭讲,谁也没有把对方的话当一回事。 这小哥的对她抵触心理严重,所以言行举止上对她也十分抗拒。 简单来说,这个一级保护动物,在面对她的协助治疗时,有些莫名的暴躁。 余初视线落在他几乎着不了地的右腿上,今天比起昨天,伤口似乎恶化了不少 现在正是春日细菌最活跃的季节,病情耽搁一天只会恶化一天,下一天她自己都不知道,带来的那些药能不能有什么用处。 不能让保护动物自己这么折腾下去了。 余初当机立断,抬腿迅速跨进了门槛,在对方近乎错愕的目光中转过身,将两扇大门同时关上。 “碰——” “咔——” 十分干脆利索的落了门栓。 “你”小哥的脸色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了,他看着余初,就好像在看着疯子,不可置信中掺杂着荒谬,“不可理喻,寡廉无耻!” 余初眼疾手快,趁着小哥烛台倾倒的瞬间,抓住烛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至于小哥的怒气—— 余初只是稍稍往后退了几步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处在对方可行动之外,就能避开战火。 至于他嘴里什么有伤风化c报官c喊人余初充耳不闻。 她将小布包放在堂前的桌子上,打开系着的蓝色带子,从里面拿出抗生素药水和一次性针管,还有些外敷的磺胺和口服的消炎药。 酒精她没有带,可以用买的烈酒凑合下。 余初跟摆摊似的,将一系列东西摆在桌子上后,摸了摸鼻头,走向小哥:“得罪了。” 她格斗一般,基本的擒拿底子还在,收拾个没有行动力的病书生,问题应该不大。 原本按照小哥这么烈的性子,余初还认为会遇到激烈的反抗,不知道对方小哥知道是病懵了,还是疼傻了,只是发愣的站在原地,不躲避也没有挣扎。 被余初一招制服。 她拎了把椅子,将小哥压坐在上面,然后抽出小哥的腰带,将他反手绑在了椅背上。 昏暗的烛光下,半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某人,脸一下子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第十章 余初紧了紧腰带,确定对方挣脱不开后,顺手还打了个蝴蝶结。 抗生素的注射需要先做皮下过敏测试,只是小哥连同这身衣服一同被绑在了椅子上,袖子部分被腰带紧紧勒着。 余初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从抽屉里翻出一把生锈的剪刀,对着小哥的胳膊比划着,顺着他的胳膊剪了一个不小不大的口子。 做完皮下测试注射,她一不做二不休,半蹲下来,掀起小哥的袍子,手在小哥的右腿处碰了碰,确定了伤口的位置,直接将他半截裤腿直接裁了下来。 伤口被草药和布带包裹着,余初看不到伤口,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样子,需要先清洗再说。 破旧屋内烛火摇曳,火光在跳跃中哔啵作响。 小哥一言不发,只是垂着眼帘,一脸的汗水,胸膛因为疼痛剧烈的起伏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初在脑子里提前设想过无数场景。 比如当一级保护反抗剧烈时,自己应该怎么应对,什么情况以理服人,什么情况恐吓威慑。 再比如当他大声呼救时,什么程度去找布条将他的嘴堵上,什么程度直接将人敲晕。 诸如此类。 只不过,她从未想到,对方会如此的安静。 余初诡异生出了些许愧疚感,她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那个——” 小哥抬起头来 ,眼神意外的冷静,他眼底清晰的倒映出余初的影子,仿佛自己并不是被一个陌生的女人五花大绑剪破衣裤,而是端坐在茶室,倾听着旁人说话。 “厨房在哪?”她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也越来越小,“你的伤口,要先清洗一遍,我需要热水。” 小哥张了张嘴,声音疲惫而嘶哑:“右方。” 余初下意识往右侧看了一眼,才明白过来,对方是在说厨房在右边。 “你先在这等等,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就喊我,我去烧锅热水。” 古代区条件有限,没有保温壶,热水都是需要现烧的。 余初打起帘子,走到厨房,目光扫了一圈,这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柴火,炉灶,烟囱,厨具都有,就是没有食物。 小哥同志,应该不怎么下厨。 余初撸起袖子,将衣摆别在了腰带上,熟练的劈开一节松明,用火折子先引燃,然后再点燃柴火。 不一会儿,灶炉里的火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余初将水桶的冷水倒进锅中,把脸盆架子上得毛巾c自己带的小刀一同扔了进去,自己则坐到了灶前,看火顺便添柴。 当年她借住在宋家,宋家家主宋天觅是从三品的刑部侍郎,清廉是真,但是穷也真,一家七口靠着宋侍郎的俸禄过日子。 宋家一共三个仆人,一个小厮,一个老管家,一个厨娘,平日里厨娘还算忙的过来,遇到节日或者请客的时候,宋夫人都可能会穿上粗布衣去厨房。 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厨娘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去厨房帮帮忙,多半是洗菜c装盘c烧火这样的杂事,时间一长,也就熟练了。 这些事,她已经几年没有接触过,今日一上手,身体的记忆还在。 柴火燃起来后,水热的很快,等开水滚过几分钟后,余初撤掉一半的柴火,起身将锅内的刀捞出来,放在一旁备用。 然后连同毛巾和热水,一同盛入脸盆里,端出厨房。 摊主小哥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半垂着头闭目养神,听到她的脚步声看了过来,眼底都是血丝。 余初将脸盆放在地上,从袖子中掏出一个一次性口罩,戴在脸上,半蹲着解开小哥缠着的布带。 拧干毛巾,将腿上的草药和凝固的血渍一点点的擦掉,露出里面的伤口时,她心里咯噔的跳了下。 伤口有两指宽,一掌长,一看就知道是刀伤。 伤处已经隐隐发黑,黑褐色和灰白色的皮肉纠缠着胡乱混在一起,周遭的皮肤肿的发亮,显然早就化脓了。 她抬起头看向坐着的人,对上小哥下巴好看的弧度,这么严重的伤口,照理连行走都很困难,他这段日子是怎么撑着在外面行动的? 余初急救知识全源自对自己的实践,可以说对个中滋味深有体会,她握着小刀,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带麻药。 只能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来,卷成一团,递到他的嘴边,干巴巴的解释:“会很疼” 摊主小哥低头看着他,眼底的复杂一闪即逝,张开了嘴,咬住帕子。 余初稳了稳心神,不再犹豫,握紧了手中刀,将对方伤口的腐肉一一剔除,将脓液尽数挤出。 她的手很稳,半垂着头,专心致志,初时还能听到小哥隐忍的闷哼和沉重的喘气声,到后来似乎慢慢安静了下来。 等敷上磺胺,缠上纱布,彻底处理完伤口后,才发现小哥已经疼晕了过去,一直到注射完抗生素也没有醒过来。 也难为他了—— 余初解开小哥身上的腰带,将小哥背了起来。 小哥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了,近一米八的个子,感觉只有一百来斤,余初一边将人往屋子里背,一边还有心思想。 他家看着也没有什么能吃的,原本自己打算留作夜宵的卤肉和烧鸭,就留给小哥好了。 余初折腾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小桃这次倒是不哭了,而是跪在床前,一言不发,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了。 她抓了外套给自己穿上:“怎么跪着了?先起来。” “小姐答应奴婢一件事,奴婢再起来。” “嗯?” “小姐以后出门,能否早些回来,要是再深夜不归,小桃就一直跪着” 余初没有搭腔 她自己穿好衣服,梳好头发,洗漱完毕后朝着房门走去,径直路过小桃。 她在古代区生活也不止一两年了,要是小丫鬟只是没事对着她哭哭,那问题也不大。 但是这一副做派——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可能最近自己活得有些傻白甜了。 顾家的丫鬟,余初没有调丨教的意思,置之不理后,去后厨顺了顿午饭。 昨日去茶馆听了一肚子八卦,大抵了解了现今的一些局势。 她将手中的馒头从中间掰开,一分为二。 目前陵朝的局势可以说是两方对立,余初看向右边的馒头,一方是以皇族和贵族门阀为代表的皇权。 她把目光转向了左边的馒头,另一方则是驻地百年来造神造出来的国师,和他门下的寒门所代表的神权士族。 双方表面上平静,但是利益相悖,自然势同水火,目前国师和新帝还没有撕破脸,但是情形已经不太乐观。 就拿这一代来说, 小国师刚上任的时候,驻地为了造神,将准备两年多的人工降雨用上了,直接将他推上了神坛,吸引了一大波脑残粉。 民间将他视为神明,民意有多高涨,新帝就有多视他为眼中钉。 不过反过来说,只要小国师的脑残粉依旧坚丨挺,新帝就不敢冒着动摇皇位的危险,跟小国师明着撕破脸。 余初将手中右手的馒头塞进嘴里,一口咬掉大半。 也不知道她那些同事,是被殃及的池鱼,还是灭神的开端。 不过她这次来只负责收集消息,分析和解决问题就是驻地和指挥部的事情了。 余初饭量一般,被厨下的师傅塞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配上一碟子酱牛肉,吃的扶墙而出。 她还没走上多远,就被顾文澜在后院堵住了。 “顾公子?” “余小姐。”顾文澜今天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通身都是世家养出的气度,他看了一眼余初来时的方向,“下次想吃什么,可以差人去厨房提前打招呼。” 只字不提昨日余初彻夜未归。 “不必这么麻烦,厨房吃的东西更多些,我也更自在些。”余初实话实说,“你特意找我,有事儿?” “是文青找你。” 余初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可能不行,我要出门了。” “文青有东西想给余姑娘看,不会耽误多长时间,最多一炷香。”顾文澜叹了口气,脸上全是纵容,“他昨晚一直在等你,怎么劝都劝不住,等到三更天实在撑不住,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今日一大早就爬了起来,那时姑娘你还在休息,他只能眼巴巴的等了一上午。” 眼巴巴这个词,顾文澜用的很准确。 余初刚走到东院的时候,就见一个小豆丁坐在台阶上,脑袋伸的长长的,瞪大了眼巴巴的看向这边。 见到来人,他“啊——”了一声,立刻转身,迈着两小短腿,跟炮弹似的往屋子里冲去。 等余初刚走到房门前,顾文青又跟炮弹似的往门外冲来,直直的撞在了她的腰上。 余初倒退了半步,伸手顾文青抱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脸:“等我?” 顾文青脑袋跟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把怀里抱着的东西高高举了起来,半是分享半是炫耀:“看。” 余初视线落在他的手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顾文青双手抱着的,是一个塑料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这是一只纯透明的塑料瓶,市场上常见的旋盖运动款,瓶盖和系绳都是深蓝色。 造型简单,实用性强。 瓶身上下干干净净,既没有图案,也没有l一g一。 瓶子里装着十几个大白兔奶糖,彩色的糖纸称的瓶子十分好看,顾文青摇了摇瓶子,糖果上下翻动着,哗啦啦直响。 听着响动,他满足的露出个笑容,双眸弯成一弯新月。 之前顾文澜带着护卫进入界市,拼成着生命的危险,偷了瓶矿泉水。 现在想来,可能是想着孩子凶多吉少,能让他在“最后”的时间开心一点。 后来被送进医院后,余初把矿泉水放在了这孩子的床头,几次去探望的时候,他都抱着瓶子,连睡觉时都没有放开。 只是规定就是规定,无论他有多喜欢,都无法把矿泉水瓶子带出驻地。 余初掂了掂顾文青,觉得他似乎沉了点:“这么漂亮的瓶子,你的?” 顾文青看了一旁自家哥哥一眼,乖巧的点头:“大哥,送的。” “糖怎么没有吃?” “吃了。”顾文青小声反驳,“我每天都吃一颗。” “晚上可不能吃哦,会牙疼。” 顾文青等了余初大半夜,今日一早就爬了起来,那几分强撑着的精神,在见到余初后,慢慢散去。 一大一小并没有聊上几句,顾文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一会儿就趴在她的肩头睡着了。 怀里依旧紧紧的抱着他喜欢的塑料瓶。 顾文澜将自己熟睡的弟弟接了回去,递给一旁的丫鬟,低声嘱咐道:“把小少爷送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晚饭若是未醒,就任他睡。灶上把晚饭热着,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吃。” 他语气温和,眼底都是宠溺,有一种长兄如父的家长风范。 丫鬟福了福身应是,抱着顾文青退下后,屋子里就剩了两人。 顾文青看向余初,神情郑重,作揖行礼:“余姑娘,谢谢。” 这种大礼—— 余初侧过身,没有受礼:“举手之劳。” 顾文青摇头,引余初入座,给她倒了一杯茶:“不止是今日,那日在界市多亏了余姑娘相救,舍弟才能捡回一条命。” 余初端着杯子的手一顿,侧眸看着顾文澜,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 “声音。” 余初恍然。 界市中的人,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机会进入古代区,所以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声音。 她一向洒脱,笑了起来:“在界市我也和你打了一架,谢就不用了,不记我仇就行。” 顾文澜端起杯子敬她:“以茶代酒。” 大恩不言谢。 两人说开了,屋子里的气氛,似乎也轻松了不少。 余初脑子里还回想着那个塑料瓶,看向门外:“刚刚文青手中的瓶子” “那瓶子,是我在西市偶然所得。”顾文澜一脸平静看着余初,似乎料定她会询问这个问题,“我在第一眼时就猜想,这应该是从界市流出的物件,遂派了人去打探消息。打探的人今日传话过来,现在已经有了些眉头,相信不过了多久,就能找到谁是卖家。” 余初知道他想岔了,这塑料瓶其实不是界市流出来的,应该是从驻地流出来了。 不过目前这个不重要。 余初端起杯子:“以茶代酒。” 十分感谢。 余初原本今日的计划,是去街上做些准备,晚上冒险进宜春院一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发地多少就留下些许痕迹。 只是顾文澜递上来的这条线索,让她打消了自己的计划,决定静候佳音。 余初站在房门前,抬头看着院子的上的一方天空,起风了。 午后的天色阴沉了下来,乌云低垂,涌动翻滚,像死死的扣在了长平城上空。 气温也急转而下,早上还是初夏,下午则是初冬。 小桃被别人搀扶着,踉跄的来到她的身侧,“扑通”一声跪下:“小姐。” 余初摸了摸自己发凉的脸,只是用余光看了她一眼:“你还没跪够?” “不是不是”小桃放开了一旁丫鬟的手,挣扎着自己要站起来,只是她跪的时间太长,扶着柱子好半天才稳住身体。 看着余初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睛,小桃颤抖的嘴唇,想哭却不敢哭,呐呐的开口,“小姐,奴婢知错了。” 她错不该以为新来的姑娘心善,就想着把姑娘管住了,不仅可以让姑娘更“讨喜”,也可以讨好大少爷。 她错不该觉得姑娘最多是个妾,在府里无依无靠,把姑娘拿捏住了,以后姑娘即使去了云锦府里,有了别的大丫鬟伺候,她也会是头一个。 余初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只是半敛着眸子,整理着自己被风吹乱的衣摆。 小桃面如死灰,几乎要软倒地上:“小姐,奴婢” “去给我拿件披风来。” 小桃愣了一下。 余初视线落在院子里站着的小厮身上:“我一会儿要出门,今天风大,多穿点。”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拿。”小桃摸了一把脸,踉跄着步伐,朝着屋内而去。 小厮遥遥的冲着她行了个礼。 “余姑娘,大少爷让我跟您说一声,人找到了。” “那人叫汪小武,今年三十七岁,桃于县人,前些年跟着村里的人一起逃难来的。” 牙郎是个爽利的中年男子,灰色的粗布短打浆洗的发白,脚上踩着黑色千层底,小巷子路并不好,他像是脚底长了眼睛,每一步都避开了垃圾和污水。 步伐的速度恰到好处,既和后方的人保持了一定距离,又不会让别人觉得跟不上步伐。 “汪小武靠卖苦力倒夜香为生,生性好赌,输得多赢得少,家徒四壁,大闺女十四岁就被他卖给了春楼。” “二闺女六岁,在赌场输给别人做了童养媳,要不是他的女人是个病秧子,估计早就当做赌本输出去了。” “这两日,他无端的阔气了起来,呼朋唤友,到处胡吃海喝,买了件新衣服,还给自己买了个小丫头,说要” 顾文澜握着虚拳,放在嘴边,余光却看向一旁的余初:“咳咳——” 牙郞立刻止声,拍了拍自己的嘴:“哎,您瞧我嘴上就是把不住门,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出来污了两位贵人的耳。” 余初对汪小武买个丫头来暖床,还是来聊人生什么的并不在意:“你继续。” 牙郞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同去喝酒的人,可能套过他的话,回来就传他捡到了个宝贝,卖了个大价钱。” 三人走了足有一炷香时间,才在破旧的一条巷弄里,找到了汪小武的家。 他家的大门基本上已经不能称作是门了,到处都是刀斧砍过的痕迹,看起来,饱经追债人的摧残。 门上坑坑洼洼,大洞小洞一堆,小破洞干脆随意放任,大破洞就用颜色不一的木料钉上。 这种门,连挡风估摸着都很困难,就别说隔音了。 所以三人刚走的近些,就听见屋内有哗啦啦的摇色子声音,还有两拨不同的声音在起哄,声音几乎要掀翻大门 “大大大——” “小小小——” 显然正赌的兴起。 牙郞往前跨了一步,来到大门前,抬手拍门:“汪小武,你在家吗?有人找你!” 他拍了两遍都没有动静,正打算再拍一遍,屋内的动静渐渐小了。 过了一会儿,大门被很不耐烦的拉扯开了,屋门发出几乎悲鸣的摩擦声。 “咿呀——” 从屋内探出半个人,黒瘦的体型,颧骨高起,胡子拉碴,消瘦的脸被胡子遮挡了大半,只能看清一双浑浊充满血丝的眼睛。 他身上挂着件不合适的蓝色精锻长衫,袖子撸到肩膀,下摆皱的像是被风掠过的水波。 汪小武看见拍门的是牙郞后,表情有些不好:“吴牙郞,以前不是求您来也不来握这破屋子,今天怎么有空来看看。” “今日不是我来找你。”吴牙郞侧过半身,露出身后的两人来,“是这两位贵人,找你有件事想要问问。” 汪小武脸色一变,一把抓着门就想关上:“今天我还有事,不见客。” 牙郞速度比他要快,单脚踩在了门缝中间,抵住了汪小武的关门。 “哪天不能赌?”牙郞咬了咬牙,低声劝道,“他们来你这一趟也不容易,你要不就见见?下次做买卖,我让你一层利” 汪小武见关不了门,干脆放开了大门。 他视线落在顾文澜腰上的玉佩上,又在余初脸上打量了一圈。 “进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第十一章 屋子里,并不通风,刚一踏进去就闻到一股子汗酸和食物腐臭的味道。 和之前牙郞所阐述的完全相反,汪小武的家,不仅不是家徒四壁,还堆满了各种杂物。 装着米粮的框子,放着猪肉的案板,几个锃亮的坛子,不成套的家具,随意扔着的棉被衣物,还有锅碗瓢盆各种簇新的半新的物件乱堆一气,毫无规整。 几乎无处下脚。 堂前正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围坐着五六个人,初春的季节他们随意裹着件破衣服,蹬着草鞋,顶着一头油腻 他们脸色发黄,眼睛里布满血丝,却如同打了兴奋剂,精神亢奋的有些近乎病态。 刚好一局结束。 听见脚步声,几个赌徒回过头来,视线落在余初身上。 左边披头散发的瘦高个,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脸上的笑容十分放肆:“哟,汪小武,你又领了个小娘子呀,这个可比你那个小青柳长得好。” 身边人跟着起哄。 “你什么眼神,只是长得好吗,那小蛮腰” “嘿嘿嘿——” 汪小武挥了挥手:“去去去,我有正事呢。” 瘦高个嘴皮一翻,笑的猥琐而暧昧:“你能有什么正事,难道青天大白日的,得了个小娇娘,就要往屋里” 此时,走在最后的顾文澜,刚好踏进了门,瘦高个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彻底没声了。 作为三教九流的下九流,他们最不差的就是眼力 打头那个姑娘还好,穿的是成衣店最普通的衣裳,头上除了素银簪子,全身上下什么饰品都没有。 从走姿和直视男人的眼神,一看就是小门小户才会养出来的,随口调笑几句,看个好看的小姑娘怒红着脸的样子,本没有什么。 但是后面进来的那位公子不一样。 这位公子周身上下,没有一件事起眼的,但是也没有一件是便宜,哪怕是脚上那双靴子,没有几两银子打不住的。 更何况那气度—— 汪小武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知道同伴现在怂的恐怕跟脓包似的了,嗤笑一声:“说啊,怎么不说了。” 那人也是脸皮厚的,一抹脸:“我刚刚说什么了么?我怎么不记得,来来来——愣着做什么,继续继续,押大押小!” 于是,桌子上又赌成一团。 汪小武自己走到堂前的角落,给自己拉了把椅子,斜歪歪的坐着,伸出右手抓了抓后背。 他看了一眼只站在门旁没跟上来的顾文澜,视线落在余初身上:“今天看在那位公子的面儿上,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说吧,想问什么?” 余初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站着:“瓶子哪来的?” “什么瓶子?” “你在西市卖出去的那个瓶子。” 汪小武掀了掀眼皮,直视着余初,确定了这个小姑娘不是诈他,而是真的知道,买瓶子是自己。 “这个问题,姑娘你问的就有意思了,那种宝贝,当然是祖传的。” “哦?” 这个祖,传的跨区了。 汪小武随口胡诌:“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老汪家也是出过大官的,有田有地有商铺,给子孙留点东西应应急,也很正常是吧?” 余初了解这类人,满嘴跑火车,脑子塞的都是弯弯绕绕,无论怎么问,得到的答案估计差不多。 她看着汪小武,敛起了表情:“那巧了。” “什么?” 汪小武没有听懂眼前这个姑娘的话,只见那姑娘往前走了几步,直勾勾的看着他,笑的十分诡异:“你家老祖宗,今天可能有话要跟你说。” 问候祖宗的话,往日若听起来,自然是骂人。 他跟别人吵架,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也只是个开场,各种脏话能不间断能骂上半个时辰不重复。 这姑娘这一句,一点力道都没有。 但是汪小武眼皮突然跳了下,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他料想的这么简单:“姑娘,你看我也累了,今天就” 话没有说完,余初伸出一只手,覆在他的耳朵上,见下意识他挣扎,另外一只手伸出食指,贴在了她自己的唇上:“嘘——你听。” 汪小武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来。 他只觉得听到一阵“轰隆隆”的惊雷声,随即,一道暴戾男人声音像是凭空钻入耳朵里:“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 轰! 寒意像是从天灵盖直冲而下,在汪小武的四肢百骸散开,所有的骨头都被冻结住,后牙槽无意识的打着冷战。 他全身软成一团,只觉得裤丨裆底下一热,有什么正在从身体里倾泻出去。 “我” 直到那姑娘离开,汪小武背后的汗毛依旧是倒竖着,牙齿打着冷颤,几乎强撑着才没有晕过去。 桌子上赌徒原本还想嘲笑一句,等看清他死白的脸色时,吓了一大跳。 几个人面面相觑,并没有无意再留下去,分了赌资,各自道别。 赖着最后走的人,见汪小武还蒙着,顺了汪小武的衣服和吃食往破衣服里一裹,才悄悄溜了出去。 只留下汪小武一个人,跪坐在地上,半天没有缓过来。 余初走出门外,耳朵上扣着的蓝牙耳机还在重复着自家老爹的话:“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别人孩子都老大了,你连个对象都没有,上次你说的那个封肃,不是说人很好么,怎么不好好把握” 蓝牙耳机,指甲盖大小,用于队友之间的相互沟通合作。 原本,也只用于沟通。 只是各大驻点的风气,在前些年,都被封肃给带歪了。 无论是投影仪c平板c录音笔c蓝牙耳机只要是能出声能出影的,都被肃美人花式拿出去搞封建迷信了。 古代人碰上不可理解的人声和人影的时候,他们的学识和三观,无法解释这种现象,思维一般只会在神鬼学说上打转。 利用封建迷信,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就好像刚刚被吓得尿裤子的汪小武,如果别人问起来,最坦白的回答估计是:我家老祖宗刚刚跟我说话了。 吃瓜群众:白日见鬼?疯了? 无论怎么想,对古代区的社会,都没有任何后遗症。 和以往差不多,利用高科技搞封建迷信这一招很奏效,暴击了对方的心灵后,她简单有效的问出了塑料瓶的来历。 ——这是他捡的。 在来之前,余初就猜到塑料瓶是捡的,只不过这捡的地方,让余初有些想不通。 路口的马车还在候着。 顾文澜先上了马车,回头的时候,看见余初正在发呆,她表情得体,但是眼神是散的:“余姑娘?” 余初眼中的焦距从思绪拉扯了回来,眼底倒影着顾文澜的影子:“今日劳烦顾公子陪我走这一趟,不过我还有件事儿要去办,公子你先回去。” 顾文澜看了一眼天色,乌云越压越低,像是压在城门楼顶:“眼看要下雨了,我送你?” 余初弯着眉眼:“不必麻烦,我自己去就行了。” 顾文澜见她笑,就知道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劝说:“余姑娘,稍等——” 他掀开帘子钻进马车,不一会儿又打着帘子钻了出来,怀里抱着一把伞,递给了余初。 “把这带上。” 压了一天的雨,终于落下了。 豆大的雨点从空中坠下,又密又急砸在街上,一时间行人纷纷躲避,惊呼四散。 余初打开伞,将头顶一片天空罩了起来。 雨中步行,比之前多花了一倍的时间,余初拎着食材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黑透了。 她站在门前的屋檐下,将油纸伞收了起来,抖了抖上面雨水。 余初并没有忘记,这间屋子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不能动弹的一级保护动物。 门是虚掩的,余初推开门,看到的是满满一屋子的黑暗。她将伞和食材放到一边,走到桌子旁,找到了自己之前放着的火折子。 蜡烛的火光在黑夜里摇曳而起,光明充斥满了整个屋子,余初转身关上大门。 初春的天气不错,她之前在床侧留了药和纸条,详细说了怎么换药怎么吃药。也在屋子里给他留下的水喝食物,按照一个成年男子的食量,正常可以吃上一两天。 这一天多过去了,她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应该过来看看。 不能这一级保护动物她救是救活了,回头却把人饿死了。 虐待一级保护动物—— 什么处罚来着? 余初边想着,边端着烛台朝着紧闭的房门走去,手刚刚扶上房门,脚步却稍稍一顿。 她记起来了。 虐待一级保护动物,拘留七天,学习改造三个月,罚款半年薪资,吃素一年。 吃素,还是一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对于一个落后两个文明层次的古代区,现代区多少会带着点普世价值,夹杂着那么些优越感和人道主义,外加各种规则束缚和“高等”文明的责任义务 这一切杂糅出的态度,连驻地深谙心理学和人类行为学的苏虹博士,都无法用文字做准确的表述。 所以,一向懒得思考大局观的余初,此时还有心思乱七八糟想着,等她回去了,就鼓动界市的狐朋狗友们,将制定条例的人的人肉出来,送到佛学院进修个十年八载的。 让他充分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反人类。 余初推开房门。 她手端着一盏烛台,步伐很稳,火光在轻轻的摇曳中,从堂前一直到了屋内。 病人的屋子味道一般都不好,余初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当她真的跨入后,屋子里的味道,比想象中清爽很多。 屋子里有流动的风,呼吸间都是雨气潮湿的味道。 余初将手中的烛台摆在了柜子上,走到窗前,将打开的窗子关上,倾盆的暴雨被隔绝在了屋外。 她回过头,视线正对着床,烛光的亮度有限,被放下的纱罩隐隐的只能透出一道影子来。 此时,影子正单手撑在床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而放在床侧的食物和水,居然还剩下一半。 余初皱了皱眉,这位受了伤的人民艺术家,吃的委实有些少了。 撸起袖子,将堆在床侧椅子上的盘子和剩下的食物收了起来,边收拾边说:“你现在的情况,不宜下床,开窗透气也不行。” 纱帐中,影子靠在床头:“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他这两天应该都没有说过话,声音嘶哑而无力,最后半句,几乎是刚挤出口腔,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余初没有听清楚,将没有吃完的食物倒进一旁的油纸包里,才抬起头来:“什么?” “什么时辰了?” 余初进门前刚看的时间,夜里八点多:“亥时还差一会儿,你今天药吃了么?” 纱帐里的人只是靠着床头坐着,没有说话 “那晚饭呢?” “我想留到明天” 余初:“我明白了——” 她走的时候,小哥还昏迷着,所以小哥醒来的时候,面对的应该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来,或者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来,在腿脚不能动弹毫无自理能力的情况下,他想把水和食物,进行更长时间的分配。 更好的活下去。 怪不得,这两天总共才吃了那么点东西。 余初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她要是再晚一两天过来,真的要去吃一年素了。 初春暖和,剩下的半份食物自然不能要了,她将盘子连同杂物都一起端了起来:“你在这等上一会儿,我去烧水做饭。” “不必麻烦,之前那些就可以了。” 余初没有搭理他,自己说自己的:“刚好我也没吃,我们俩先对付一顿。” 余初手艺一般,所以买的是两个熟菜,随意热一下就好,而且柴火灶米饭得先捞再上蒸,极为耗时,她也提前买好了馒头作为主食。 加上一个青菜豆腐汤和一个鸡蛋羹,也没有花上多长时间。 晚餐说不说丰盛,但也还算过得去。 余初将房间的书桌东西先收到一边,然后将晚餐都放在了上面,用碗分装了馒头c菜和汤,放在了床侧的椅子上。 边撩起纱帐边说:“吃饭了。” 屋子里的烛光蚕豆大小,晕开的光线朦胧而晦涩,从余初的角度往下看,只能看见小哥脸部弧度,连五官都模糊成一团。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要不都说是朦胧美呢,这个样子的小哥,比之前绷着脸的样子,顺眼了不少。 两人同在一屋,小哥坐在床上吃饭,余初则在书桌上吃自己的,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不大的空间里,一时间只有碗筷触碰的声音,和轻微的咀嚼声。 余初胃不好,已经习惯了细嚼慢咽,这几年吃饭速度一直垫底,等她这边放下筷子,床上那位早就吃完了。 她顺手收拾到带到厨房,然后将厨房烧开的水端进屋子里。 将毛巾投到脸盆里,余初走到床边,十分自然的握住被子一角,将被子掀开大半,视线落在小哥的裤腿上,一本正经问:“你是自己脱还是我脱?” 床上的人如同僵住的石块愣在当场,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已经两天了,外敷的药不仅要换,伤口可能也需要重新清理一遍,你这样穿着裤子,没有办法处理伤口。” 小哥做着最后的挣扎:“也可以像前日——” “像前日把裤子铰了?原先的话,也不是不行。”余初也知道一个古人,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对她破口大骂,已经是非常好的修养了。 但她现在精力有限,只能选最省事儿路子走,选最直接的话解释:“只是那日你晕过去后,我给你换了身衣服,原先那身破衣服c还有些发了霉的,我都扔到灶膛里烧掉了。你衣服本就不多,今日如果还剪了的话,下次你出门就没东西可穿了。” 末了还不忘补刀:“放心,不该看的我都看了。” 小哥半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了指她,张口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你——” 一旁余初脑补四个字: 不知廉耻。 不知道是妥协了,还是已经心如死灰了,他沉默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她,眼底的神色越来越复杂。 “你转过身去,我自己来。” “好。” 余初以言转身,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久到余初都怀疑小哥是不是又晕过去的时候,身后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好了。” 被子盖在大腿根,露出一双大腿,小哥半靠在床头的被子上,不用看余初也知道,小哥那张脸,恐怕已经红到脖子了。 他侧过脸,闭上眼睛不看余初,手抓着被子,跟个被调戏的小姑娘一样,似乎连头皮都在紧绷着。 这副掩耳盗铃的样子,让余初—— 居然觉得还挺好看。 反正自己过段时间就要永远离开这里了,对于小哥而言,自己只是个路人甲乙。 而对自己而言,他也不过就是自己恰巧救下的义务而已。 她一屁股坐在窗前,伸手去拆小哥大腿上的绷带:“别想太多,你不把我当女人看就行了。” 一级保护动物装死中。 “我要清理伤口了,别忍着,疼就喊出来。” 一级保护动物继续装死中。 余初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却一会儿抓着被子,一会儿扯着中衣,几乎不知道先顾着哪头,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小哥的恢复能力不错,伤口没有在继续恶化,两天过去,部分已经开始愈合了。 余初换好药,看对方满头的汗水,闭着眼睛,麻利的把被子重新给人盖了回去。 床上的人意识到事情结束了,睁开了眼睛,他看向余初:“你叫什么名字?” “余初。”她半蹲在地上,拧着布巾,“你呢,叫什么?” 说起来,两人打了几个照面,绑也绑过了,上手也上手过了,是真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空气间突然沉默了下来。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这句反问的有些奇怪。 余初一手拿着脸盆,一手抓着换下来的绷带正往外走:“我们此前素未谋面,自是不知道先生的名字。” 这之后,保护动物同志就没有再开过口。 余初也没追问,她收拾完东西后,又开始准备食物,直到将所有的事儿都打理妥当,已经是深夜了。 于是,起身告辞。 等到余初跨出房门,以为摊主小哥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从身后传了来。 “我姓楚。” 楚是云锦的大姓,而另一个大姓则是叶。 不过,姓甚名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余初关上大门,撑起油纸伞罩在头上,一头扎进了雨幕之中。 她得快点回去。 雨天的墙,她不一定能爬的上去。 保护区外的驻地—— 封肃打了个喷嚏,他抬头看着星河灿烂,伸手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鼻子:“奇怪,天怎么突然冷了起来,还是谁在骂我?”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周,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九天。” 封肃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十二点的秒针刚刚跨过午夜线不久:“已经开始第十天了,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小周摇了摇头,两人又沉默了起来。 封肃性子虽然暴躁,但是不炸的时候,其实很少说话,自己低着头看文件都能看上一天,有时候连着几天不说一句话,也是常有的事儿。 也就余初在的时候,两人才会斗斗嘴,聊聊天。 现在余初不在,小周觉得不仅仅是封总这里太过冷清,整个界市的情绪,似乎也有些不对。 小周在心底默默算了一遍。 算算时间,那丫头现在应该在长平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大雨倾倒了一夜,第二日还在淅沥沥的下着。 余初昨夜淋了雨,赶在了顾家宵禁之前回去,走得是大门。 当天夜里,顾文澜就知道了,一大早就送来了郎中,说要给余初诊诊脉。 余初正在吃早饭,听见郎中已经在来路上时,立刻放下筷子,粥不打算喝了,包子也不打算啃了。 而是随意套上件衣服,拿着雨伞就往外走。 逃跑还不忘嘱咐丫鬟:“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一早就走了。” 小桃低头:“是。” 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余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后来还是放弃了。 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之后,小桃才抬起头来,脸色发黄,眼底都是血丝,像是一夜没睡。 她呆呆的看着外面的雨幕,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转头跑向了屋子里,抱起什么又朝着房门外冲去。 顾家宅院。 一道青色身影在雨幕里急速奔跑着,她身量不高,只顾着埋头,脚上绣花鞋踏在水里也浑不在意。 雨天的路湿滑,她步履踉跄,速度却没有慢下来。 一路从内宅到外院,终于在大门前追上了余初。 “小姐。”小桃两颊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将怀里披风递了上去,眼神忐忑中带着讨好,“天凉,您带着。” 余初看着了一眼全干的披风,目光在半身湿透的小丫鬟身上停住了几秒,移开目光:“不用了,你先回去。” 这么大的雨,自己又是步行,一路走过去,披风也成雨帘了,带着太碍事儿了。 小桃脸上一僵,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抱着披风的手紧了紧:“是。” 余初对个十七八岁的丫头,跟看着高中生差不多,训过就算了,倒是没有别的心思。 她打开手中的伞:“晚上备一些饭菜,我今日早些回来。” 小桃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是。” 整个长平城都被雨幕笼罩着,视野受雨水的阻隔,远远看去,哪里都是影影绰绰的一片。 街上的人影寥寥,为数不多的人,或打着伞,或穿着蓑衣,在街上急色匆匆的走着。 偶尔遇到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车轮压过的水面,水花四溅,隐隐有惊呼声响起。 余初走进茶馆时,裙摆已经湿透,刘海半湿的贴在额前,未施粉黛的脸上,还有落雨残留的水珠。 她抹了一把脸,茶馆内氤氲的茶香和暖意铺面而来,让她周身的寒气似乎都散了大半。 今日客人少,店里上座率不高,只有稀拉拉几桌人是坐着的。 说书先生一反常态的没有在说演义传奇,而是改为说俏皮话,引的座下的看客笑着应和,也不知道是说到了哪个段子,惹得台下的人一阵哈哈大笑。 气氛被烘托的融洽而热烈。 “姑娘,我刚还念叨着今儿个这么大雨,您还会不会来呢。”小二哥热情的迎了上来,他长着一张圆脸,脸上的笑容热情却不油腻,显得十分讨喜。 在他们这一行,有这么一句话,心善的是再世佛祖,散财的是活财神爷。 简称佛爷。 事儿少有钱打赏大方,余初刚好符合一切条件,所以她刚踏进门,小二哥其实已经战斗力全开。 余初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收起伞:“雨日无事,闲着也是闲着。” 小二哥笑着应和:“您说的是,这大雨天的,人多地儿也热闹些——” “我昨天的位子” “空着,空着。”小二哥一抖毛巾,往肩上一拍,唱念,“雅座一位,您往里面请。” 余初也不急,慢悠悠的跟在小二哥身后走着,抬起头,视线落在雕梁上,斑驳的红漆染上的都是岁月的痕迹。 她看着店里的布置,似是无意间提起:“你们茶馆,开的有些年头了吧?” “可不是,从老东家开茶铺算起,到现在的新东家,已经是第四代了。” 她算了算:“哟,那得有几十年了。” “要不说是老子号呢——您小心脚下,开茶铺那会儿,老东家是支着摊在瓦市一个铜板一碗粗茶卖起的,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就盘了铺子,开了分号。” “那一路也是筚路蓝缕——” 小二哥只认得几个字,对余初的形容词听不太懂,以为余初爱听这些,就挑了些有趣的:“说起来也是一段趣事,这铺子有一半是对面怡春院的,老东家几次找上门都不愿意卖,后来还是官家作保,才得以买下的这一晃过去,都二十年过去,没料到怡春院先倒了。” 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小二哥停下来,看向立在原地的余初:“姑娘?” 余初回过神来,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这雨,恐怕要下两三天了。” 小二哥想的却是店里的生意,叹了口气:“可不是么,您小心右边” 余初刚落座,就有女童上了一炉炭火来,摆在余初的桌底,还细心的将她的裙摆整理好,散成容易烤火的弧度。 三月初春,无论哪家店都不会常备火炉,她能有这待遇,显然这是小二哥看见她湿透的裙摆,做主给上的。 余初感慨古代服务业从业者素质,扔了一片银叶子给小二:“姑娘我承你的情,赏你的。” “谢姑娘。”小二哥大大方方的接了,脸上笑的愈发讨喜,“姑娘今天点壶什么茶?” “小二哥有什么推荐?” “先来壶姜茶如何?” “行,就给我上壶姜茶。”余初点头,“我今儿个还没来得及吃饭,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隔壁曹记得驴肉火烧和张氏的卤肉面离得近,味道也不错。” 余初再扔出一片银叶子:“那麻烦小二哥儿遣人替我买一份驴肉火烧和卤肉面,剩下就算小二哥的幸苦费。” 小二喜笑颜开:“好勒,您等着。” 两片银叶子,抵得上他几个月的工钱。 余初给的小费足,小二将布巾往肩上一搭,从后厨提了个食盒,撑着伞一头扎进雨幕之中。 等他满脸雨水拎着食盒回来的时候,原先坐着那一尊“佛爷”的位置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影。 只有上了没多久的姜茶,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茶馆后门。 余初撑着一把单薄的油纸伞,静静的立在一颗大树底下,雨水从一旁屋檐汇聚而下,稀里哗啦的冲刷着地面。 溅的余初半身裙子都湿透了。 她之前爬树踩点的时候,顺带着看见了周围几家店的布局,这家茶馆前店后厨,最后方,是储存茶叶的仓库。 按照汪小武的话,他应该是在这个位置捡到的瓶子,而按照小二哥的话,这个仓库,原先可能属于驻地。 所以,她原本打算,无论如何,她都要进去探一探,没料到会困在这里。 大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余初看着眼前这堵高的有些反人类的围墙,心里默算着,即使不下雨,自己恐怕也不一定能够爬上去。 下这么大雨—— 余初将手中的伞一扔,她先爬爬试试看好了。 助跑c起跳,两手没有挂上墙头,重重落回地上。 第一次,失败。 曲线助跑,踩墙借力,两只手倒是挂住墙头,却被湿漉漉的苔藓打滑了一手,失去摩擦力,整个人不住的下坠落,离空的双脚再次和地面越来越近。 第二次,失败。 第三次 五次后,余初坐在后门的台阶上,整个人如同落汤鸡一样,狼狈的她有些怀疑人生。 雨伞被风掀起,倒翻在雨水里,被噼里啪啦的雨,砸得东倒西歪。 也幸好这场大雨,后门小巷人影全无,她这么光明正大的在人后门各种蹦跶,闹出的动静,都被雨水给淹没了。 作为文职方向培养的自由人,余初的体能已经是远超于当初规定的平均值,可即使这样,也不不能和特种体能训练的一线人员相比。 先不说战斗力超群的鹰者,就是仅仅负责联络和消息收集的鸽者,在初期挑选的时候,单兵体术也是最基本的考校科目。 只有自由人,是因为体质特殊放水的。 余初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知道这堵墙,如果没有工具加持,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了。 她撩起湿漉漉的裙摆,如同拧毛巾一样,拧出一大堆水来,然后往身后的门一靠,单去抓绣花鞋,准备把鞋子里的沙土先倒出来。 罢了罢了,先回去再说,来日再—— “战”字还没有在脑子里浮现,余初只觉得后背一空,重心不稳,半仰着身体向后倒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下坠感,让余初来不及反应过来。 后脑勺一疼,“碰——”的一声,砸在了身后的泥地里。 余初整个人躺在泥浆中,看着天上灰蒙蒙的乌云,几秒钟后,侧头吐出口中倒灌的雨水。 日,谁值的班。 居然不把门锁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余初站在走廊下,拧着自己的衣服,挤出的水如同开了闸的水龙头,哗啦啦的倒了一地。 从她的角度,能一眼看见远处门口摆着把摇椅,一个耄耋老人身上盖着毯子睡在上面,闭着眼睛,胸口安稳起伏着。 睡得正香。 余初拧完裙摆,拧着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绣花鞋,软布底,出水效果很好,拧完水鞋子已经半干了。 她重新套上鞋子。 茶馆老板可能心比较大,仓库重地,不仅后门大开,而且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老爷子守着,连自己这么大动静都没能吵醒。 她踩了稍稍试了试,确定老爷子跟周公老人家聊得正欢,一时半会估计是醒不来了,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对着这后院打量了起来。 这家茶馆不亏为老字号,就连个仓库,也装修的颇为文雅。 院子里几间屋子差不多大小,里面屯着的货物可能有所不同,所以为了区分,门外或挂有木牌,或挂着门匾。 江南绿c满江红c雪里白c百花宴起的简单且朗朗上口,题字用的是柳体,但是字写的一般—— 柳体? 之前没有在意,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茶馆前门挂的招牌,似乎用的也是柳体。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世界的艺术文化圈,虽然华夏文明的轨迹有重叠,也有相似,但是更多的还是独立发展的。 所以,这边古代区历史上没有盛唐这一个朝代,也没有出现柳公权这个书法大家自然就没有柳体这一说。 余初想起了怡春院那群人。 还有怡春院门前那幅不工整且俗不可耐的对联:赤橙黄绿青蓝紫,一枝红杏出墙来。 她意识到什么,走近一个屋子,伸手抓住写有“满江红”的木牌,将牌子翻了过来。 后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字母,小写,带有声调——汉语拼音。 音译如下: “恭喜你,我的同僚,在你睿智英明的推断下,寻得线索一条。 下面,请允许我指引你正确的方向。 请左走三十步,右转,七十余步,见树右拐,行四十步。 您会得到下一步指引。” 传言,卢戈在入伍前是职业选手,曾经代表俱乐部和国家,参加过不少世界级的竞技游戏。 余初脸揉了揉太阳穴,这位大佬的二次元的画风—— 颇具特色。 她跟着汉语拼音的提示,左走三十步,刚刚走到走廊尽头。 右转朝向院子,院内大雨倾盆,她的步伐很果断,一脚踏进雨幕里。 直走七十几步后,果然看见一颗桂花树,枝繁叶茂,落雨滴成帘。 余初右拐,直走四十步,停了下来。 ——这是一口水缸,直径约有一米有余,是古代人储水用的常见器皿。 深棕色,无盖,做工粗糙,釉面斑驳,就像是多年前,从哪个杂货铺直接拉来的,没有任何特色和特点。 或许是连日大雨的缘故,水缸里灌满了清水,从余初站着的位置往下看,一眼就能看见底部。 要说真的有什么特别的话,这口大水缸边缘刻浅褐色部分,有着一圈字母:jupd一n(跳下去) 余初:“” 她一路辛苦找到这,淋了半天雨,现在全身上下没一根毛是干的。 最后线索的终点,指向让她去跳一口清可见底的水缸。 很好。 余初抬头,脸被大雨冲刷的几乎睁不开眼睛,春雨的凉意顺着毛孔浸入神经。 她脑子越发清醒,视线盯着字母发呆了几秒,一抹脸上呼啦啦淌着的雨水。 转身就走。 这院子收拾的十分干净,满眼看去,都是些大树小树花花草草,连杂物和石块都难以见到。 她还是走到了后门前,弯腰将矮石墩子搬了起来,才算是找到了武器。 余初体型不大,力气却不小,一路扛着石墩子回到院子,又重新站回了那口水缸前。 没错,她要砸缸。 她将怀里的石墩子高举过头顶,正要一鼓作气往前投掷的时候。 身后传来一道颤抖而苍老的声音:“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余初整个人僵在原地,她艰难回过头看去。 只见原本睡在仓库前的老爷子,右手撑着把锈红色的油纸伞,左手握着拐杖,一副痛心疾首的看着她。 “我看这处风景甚好,草木别致。”余初将石头啪的一声扔到了一旁,企图毁尸灭迹,“来逛逛。” 余初差点翻了后墙,趁别人不注意偷溜进去,鬼鬼祟祟晃荡很久。 要说千里送只为砸一口水缸,这理由说起来,余初自己都不相信。 所以她只能咬死了自己是过来逛逛。 老爷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廊下一脸心虚的余落汤鸡,嗤笑一声:“我这小破院子,也值得你大雨天伞都不带,游园赏景?” 余初一本正经点头。 “那举石?” “雨中赏景,一时间诗兴大发,行为难免有些孟浪。” 老爷子手一抖,茶点将手上的盖碗给打翻了,他伸手指着余初,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脸上的表情由错愕转为好笑,又由好笑转为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无奈的吐了口气:“你们还真是一类人。” 他起身从位子上站起,手握着拐杖,自顾自的朝着屋内走去。 片刻后,老爷子手拿着一只木盒走了出来,递给了余初:“他留下的,说是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肯定会有同伴来找。” “只要有人找到这里,把那口水缸砸了,就意味他的同伴到了,让我把东西转交给他。” “这块地,当初跟你们卖的时候,没有收我一分钱,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我能帮得上忙。” “这债一欠就是二十年,现在,我还清了。” 余初接过盒子,脸上并没有惊讶,她手抚摸着盒子上的国旗图腾。 “嗯,两清了。” 余初在街上,花了点散钱,请面摊的伙计替自己找辆驴车来。 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进人家店里,耽误别人的生意,走到店门前不远的屋檐下,找了块半干的地坐着。 也不是不能步行回顾家别院,只是现在的她全身湿透,衣服半贴在身上,头发湿漉漉的顶在头上,泥浆粘的到处都是。 像是受到打击被疯了的女人,又像是被豪门赶出来的弃妇。 她抱紧了怀里的盒子。 这个样子走在街上,不仅不舒服,还很不安全。 余初抱着盒子,半埋着头,几乎要睡了过去。 突然觉得似乎风停了,扑面而来的雨丝,也因此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意识到什么,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暗绣着竹子的靴子。 视线再往上,青色的长衫剪裁得当,长度恰好盖住半靴,墨绿色的腰带勒出了一条腰线,将来人原本就好的骨架,称的愈发浊世翩翩。 他手上撑着一把墨色的伞,半低着头看着她,带着书卷气的眉眼并没有显露惊讶或者厌恶。 余初扶着墙站起来:“顾公子?” “余姑娘,你可还能自己走?” 余初下意识看向顾文澜的身后,那里果然停着一辆顾家的马车。 这些天,顾文澜都在忙着参加同学会。 每日早出晚归,却也没什么正事儿,一般就是对月吟诗,对花作画,然后聊聊科举命题和一些考试套路心得。 旨在混个脸熟。 余初在宋家待过几年,自然知道,这些即将科考的学子间的交流,基本上算是仕途关系网的一个基础和开端。 而且因为涉及的少,相对感情也比较纯粹。 现在出现在这,可能他结束同学会回去的路上,恰巧看见了自己。 还真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大好青年。 余初松了一口气:“给公子添麻烦了。” 她今日折腾的够呛,又是爬又是摔,最后还在雨里泡了半天,下半身基本上冷的失去知觉了。 从店门口走到马车前还凑合,这爬马车—— 余初看了一眼高度,感觉自己拿着东西爬车有些够呛,她抬起头对先上车的顾文澜求援:“顾公子,可否借手一用。” 顾文澜有些不解其意,但是不妨碍他理解字面的意思。 等他伸出了右手,余初松了一口气,撸起袖子,将手里的木盒递了上去。 就在盒子就要递到时,顾文澜像是看见什么,触电似的收回了手。 “你”顾文澜对着余初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第二个字,半张脸都红了。 余初:“”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此时撸起了袖子,正光着两条白花花的手臂。 得。 这回顾大公子,估计要躲她十天半个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余初不是铁打的,在初春的凉雨里泡了一天,回去人就有些蔫了。 小桃原本做了一桌子菜等着她,看见她从泥浆里捞出的样子,一时也顾不上其他。 嘴里喊着老天,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报官了没有,少爷知道吗 又恢复了几分之前咋咋呼呼的样子。 她嘴上絮絮叨叨,手脚却没有停歇,麻利的把余初身上的湿衣服给扒了,用干净的棉衣裹了,然后急急忙忙跑去后厨喊热水。 等余初从头到脚洗干净,被塞进暖呼呼的被子里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塞了颗感冒药在嘴里,将碗里的姜汤一口闷,觉得身上才算是缓过劲来。 小桃挑了帘子,端了盆炭火进来,摆在余初的床前,用火钳子拨弄了烧的火红的炭:“刚刚大少爷好像来了,就站在院门口问了几句,又回去了。您说,这都进门了,怎么也不来看一眼。” 她家那位大少爷,这十天半个月,估计见着自己都得绕着走。 余初无意跟个丫鬟拉扯这些,笑着没有搭腔。 小桃学乖了不少,见余初不感兴趣,将火钳放在一边,起身换了个话题:“小姐,您晚饭还没用呢,我先端点过来给你垫垫底?” 余初摇了摇头,伸手一指桌子上点心匣子:“我刚吃过了,反倒是你,还没吃吧?如果忙完了就先下去吃饭。” 从她一大早落荒而逃开始,到傍晚淋成落汤鸡回来,一整天,连口干的都没有来得及吃上。 逮着什么就能吃什么,全然不挑食,看见点心,左一口,右一个,配上一壶热茶,吃了个大饱。 南方点心糯甜可口,小桃白日才装满一小匣子,见里面空空荡荡的,比对着余初平常的饭量,知道她基本上已经吃饱了。 于是不再劝,端着空碗福了福身子:“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等小桃关上门出去,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后,余初从被窝里扯出今日得到的盒子。 这是一只掌宽,两掌长的木盒,上面雕刻着国旗,反面倒扣过来看,能够看见adecha的字样。 锁扣上,挂着一把廉价的三位数密码锁,纯黑色。 小商品批发市场,二十块钱就能定制到的盒子,本身没有什么特殊。 至于密码—— 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知道不知道,问题也不大。 余初爬下床,踩着布鞋从小桃做女红的筐子里找到剪子,抓了抓还算趁手,将盒子翻到锁的另一边合页的位置。 打开剪子,利用一 边当螺丝刀使,将合页上的螺丝一个个卸了下来,然后双手握住盒子两边,同时往两边使劲。 只听“咔嚓”一声,整个盒子当中拆解,露出里面装着的东西来。 比起逻辑推理,她更喜欢这种一步到位的暴力操作。 里面东西不多,一眼就能看清:一张地图,一把钥匙,一支关了机的录音笔。 余初走到房门前,将门反锁了,然后半蹲在地上,打开了录音笔。 宋戈温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当你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那说明我们已经不在了长平,或者,也可能不在这世界上了。 这几天古代区动荡的厉害——几个驻点连续失去消息。我们派出鸽者几次打探,除了去云锦的,没有一个回来。 我们也考虑过要不要遣散这里,先回撤到驻地,等局势明朗了,或者等风波过去了再回来。 只是——我们可能早就被盯上了。 不说这个了。 看见手边的地图了吗?上面红色标记的部分,是我们初代时在古代区建立的驻点,后来新驻点建立后,就一直当做备用驻点和仓库使用。 狡兔三窟。 虽然我们从来不想用上。 如果我们侥幸还活着,如果我们侥幸还自由的话,那我们可能会出现在这些地方。 ps:如果我们不在,请不要伤感,里面关于百年来的数据记录和观察日志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希望你能把它带回去。 我亲爱的战友。 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人。” 余初听了几遍后,将里面的录音格式化,单手捂着额头,半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再抬起头,她又成了之前的余初。 她打开地图,图上有三个标注的地点,京都,云锦,还有霖州。 离得最近的,是与长平隔江相望的,江北霖州。 霖州—— 余初默记了一遍,起身走到炭火盆前,将地图扔了进去。 有火光燎起,从地图一角开始蔓延,迅速吞噬了整张纸。 灰烬在火光中浮浮沉沉,最后落进了一盆炭火之中。 余初把钥匙用红绳系上,挂在了脖子里,重新钻了被窝之中。 她今天想早点睡。 次日,余初起的有些晚。 她昨日情绪有点崩,反锁了一夜的房门,把值夜的小丫鬟都赶去睡觉了。 她眼睛没有睁开,意识却在外面小声交谈中醒来。 所以头也没梳,脸也没洗,套了件衣服,就打开了房门。 门卫此时站着两拨人。 左边一波是她的小丫鬟,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人提着热水端着洗漱工具,另一个提着食盒,里面大概是她的早饭。 而右边一波,顾文青那熊孩子,一本正经的站在最前面,后面领着个背着药匣子的郎中,还有俩小厮在不远处站着。 余初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半低着头看着顾文青,声音嘶哑:“小文青啊,你一大早干什么呢?” 顾文青板着脸:“看病。” 他义正言辞宣告完自己目的,压根没打算等余初回答,直接侧开身子让开路,对身后的郎中说:“大夫请。” 然后小手一指,对着俩丫鬟作出指示:“你们站在这,等余姑娘诊完脉,再进去。” 最后抬头看向余初:“姐姐,您往旁边站站。” 堵在门口的余初:“” 她特别稀罕顾文青这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半弯下腰,双手一捞就将孩子给捞了起来。 顾文青有些窘迫,又有些欢喜,扭捏着闷闷的说:“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余初掂了掂他的重量,边转身往屋子里走,边附和:“是是是。” “我可以自己走。” “好好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余初的错觉,当她转身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不远处的院门外,似乎有一角鸦青色的袍子一闪而过。 大夫诊完脉后,觉得余初寒气入体,不过问题不大,吃几服药就好了。 余初知道中医受个人因素影响很大,医术的高低全凭郎中自己的经验。 药煎好后,余初打发走丫鬟,端着碗将药倒在了门前的桂花树下。 然后转过身,回头找到自己的药盒,捡了一粒感冒药,嘎巴嘎巴嚼了。 她这两天应该会一堆的事儿,现在可不能倒下。 石头从小在茶馆当学徒,好不容易熬到独挡一面,能够跑堂接待客人,日子却还过得磕磕巴巴,捉襟见肘。 还记得,自己的娘曾经找人替他算过命。 说他幼年坎坷,扛过去后,就会一路平稳,等到路遇贵人,就会开始展露财运。 那位单独过来喝茶的姑娘,一共给了他三片银叶子,因为做工太精细,他转手卖出去时,卖出了五片银叶子的银价。 靠了这些,他原本一直僵着的亲事迅速定了下来,自己娘一直拖着的病,也找到郎中,抓好了药。 石头想着—— 那位姑娘,想必就是他的贵人。 所以等他回老家定完亲,也只是匆匆住了一晚上,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换好衣服回到堂里。 那位姑娘果然还在之前那个临窗的位置上—— 穿着一身藕白色的襦裙,长发被随意盘起,明明都是素衣木钗,却不知道比村里那些姑娘好看多少。 手里抓着块点心,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也不知道是不是 招来了几只麻雀两只鸽子,肆无忌惮的踩在她的桌前,低头她手心里的食物。 他手上的毛巾一抖,往肩上一搭,一手提着热水,一手端着盘子,步伐又快又稳。 人还没走到位置前,他脸上却已经挂着笑。 余初回过神来,手边两只麻雀两只鸽子倒也不认生,继续低头踩在桌子上吃自己的。 她把手里的鸟食放在了窗台,转头看着小二:“小二哥?” 石头将盘子摆在了桌上,然后去给余初的茶壶续水:“这是我娘做的喜饼,拖姑娘的福,我昨日回去定了亲,今日便想着拿给姑娘尝尝,沾沾喜气。” “恭喜恭喜。” 余初在腰间摸了摸,她自己基本上不带配饰,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做贺礼的,想了想又摸了几片银叶子出来:“你看我今日什么也没带” “使不得使不得。”小二半退着几步,走到了余初够不到的位置,憨厚一笑,“我先下去了。” 余初看着小二哥离开的背影,将手里银叶子,又塞了回去。 她从桌子上拿了个喜饼咬了一口,甜度一般,口感干涩,不说现代的那些精致的甜品,就是跟顾家随意摆放的,却没法比。 古代区的白糖很值钱,这几个用的是白糖为料的喜饼,应该是为她一个人特意做的。 余初就着茶水吃了大半个,然后将剩下的小半个碾碎了,放在窗台,视线落在鸽子身上,轻声道:“你们多吃点,吃饱了好回家。” 一只鸽子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走上前用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 剩下的喜饼,则被她打包了,好一会儿一起带给某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午后初晴,空气凝结的潮意都带着春日的朝气。 街道两旁的摊位恢复了经营,行人熙熙攘攘,顾客往来不息。 余初买了根糖葫芦,边啃着边在街上晃荡,看了半场杂耍,听了一耳朵江湖卖艺。 穿过热闹的街市,来到长平街上离她最近的牙行。 牙行门脸不大,装修的很舒服,像是把中等家庭的客厅直接搬了进来。 中间是小圆桌和矮凳,靠墙的是两排会客大木椅,两两为一组,中间隔一个茶几。 其中的几把椅子正好坐着顾客,牙郎则站在一旁,一边倒茶,一边弯着腰细心的像是介绍什么。 这服务理念,很超前—— 余初刚感慨完,一个三十出头的少妇迎上前来,身形微胖丰满。 她穿着素净的蓝色长裙,头发用同颜色的布包起,着装看起来干净利索,笑起来却如沐春风。 将余初引入坐后,给余初倒了一碗茶:“姑娘,你是雇人呢,还是租房子? ” “我想雇车。” 这个古代中介十分的专业,听说余初要去霖州后,给了余初两种方案。 从长平到霖州,一江之隔。 不过一个在上游,一个在中游,走陆路的话,需要七天左右。 走陆路转水路的话,不到三天就够了。 余初选择了后者。 “最快什么时候能走?” “姑娘稍等下。”少妇走回柜台,跟伙计低声询问着什么,不一会儿手里拿着本册子过来。 “马车要走的话,什么时候都方便。”她将册子翻到其中一页,“不过去霖州的船的话,从渝阳码头走,最近一趟是后天下午,我们长平这边的马车,早上走刚好。” 后天—— 余初估算着时间还算可以:“那行,就定后天的。” 付了船票和马车的定金,签了契书,余初跟牙行约定两日后出发。 结完账,余初将契书卷起来放进袖子里:“还有件事儿,我还想雇个人。” 少妇将手里的账册递给一旁的伙计。 “您说。” 余初提着满手吃的c穿的和用的,推开了一级保护动物家的大门。 虽然是白天,但是堂前的采光不够,推门而入时,里面是昏暗的一片。 加上刚下过暴雨,里面阴冷而潮湿,隐隐的还有有点霉味。 这个环境,的确不太适合养病—— 她刚升起的念头,在推开房间门后,就彻底消散了。 房子里窗户大开着,有落落的阳光照射入,年轻男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只着一身白色中衣,长发被木簪随意挽起,有发丝散落,刚好垂在他的锁骨之上。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视线却看向的窗外,明明连表情都是随意的,却愣是将一身素衣穿出了—— 余初在脑子里寻找了几个词,也形容不了这种高雅气质微妙装逼无形端着好人家出生等词汇杂糅起来的感觉。 不过两日不见,这位保护动物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余初见他看了过来,咧开嘴:“楚先生。” 楚小哥看着余初的笑容:“之前你走后,我才记起,忘了跟你道谢。” 余初愣了下,语气真诚:“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先生不用放在心上——” 先不说基地规定,保护古人,人人有责,救助古代区艺术家原本就是他们的义务和责任。 就单单说她之前的举止,不是捆绑,就是扒裤子 咳,实在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救助人员。 楚小哥并没有纠结在是否应该道谢上,他将视线落在余初的脸上:“你今日看着,脸色不大好。” “是吗?”余初摸了摸自己的脸,“前日里淋了雨,可能是有些风寒,郎中给我开了药,说吃上两天就无碍了。” 她扫了一眼之前留下的食物,除了一个馒头外,基本上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于是放下手中的东西,从里面翻出之前小二哥给的喜饼,打开油纸包,放在了楚小哥的手边:“你先吃点垫垫肚子,我先收拾下屋子,然后去做饭烧水。” 楚小哥看着喜饼,突然沉默了,手指抓着书的脊背,微微收紧。 等余初将桌上和地上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才伸出手,拿起一个喜饼,看着上面的囍字,半敛着眸:“余姑娘,你是要打算成婚了?” “成什么婚啊,我连对象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余初收拾完桌子,用废纸将所有的垃圾团成一团,随口道,“这喜饼是茶馆店小二给我的,说是他昨日回去定的亲,今日特地带了一盘给我尝尝。” 她端着垃圾和脸盆往外走,末了还不忘补了一句:“这喜饼是吃多了不好刻化,你尝几口填填肚子就行了。” 等余初走出屋子,某人看着喜饼,眼底的神色如同翻腾暗流,慢慢隐藏于清冽的湖面之下,他将喜饼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味道不错。 这日吃过饭换药,余初没有再扒人家裤子。 她用剪刀铰了楚小哥的裤腿,清洗着上面的血迹:“来的时候,我给你买了几套成衣,我也看不好大小,就让老板的儿子替你试了试。” “他身量没有你高,肩膀也没有你宽,腰也没有你细,我凭自己估算着,才算是挑出来了,不一定合身,你先凑合着穿,以后能出门了再自己买。 楚小哥:“嗯。” “我去牙行给你雇了一个人,付了一个月的工钱还有些生活费,以后他会负责给你做饭洗衣服,还有其他生活上的一些事。” “一些注意事项,我给你写在纸上了,一会儿留给你。这十天内,你自己要多注意伤口。” 等余初事无巨细的絮叨完,楚小哥已经猜到了什么,他半低着头看着半跪在他身前换药的人: “你要走?” “嗯。” “哪一日?” “后天吧。” “去哪?” 这一次,余初没有回答。 比起楚小哥那,顾家兄弟那反而好告别一些。 顾家大门大户,家里奴仆成群,整天不愁吃不愁穿的,少自己一个蹭饭的,对他们的生活,基本没有什么影响。 她来时挟恩入住,去时正好两不相欠。 于是既不需要酝酿什么,也不需要准备什么,余初在晚饭前,在大门处堵住了刚开完同学会回来的顾文澜。 顾文澜脸看见半蹲在地上数蚂蚁打发时间的余初,表情有些许不自然:“余姑娘。” 余初扔掉手上的树枝,看了一眼街上人来人往,觉得这个场合似乎有些太过随意,建议道:“边走边聊?” 顾文澜颔首:“好。” 两人顺着大门往里走,丫鬟小厮们很贴心的拉开了一些距离,给两人留下了足够正常聊天的独处空间。 余初开门见山:“我是来道别的,这些日子,还多谢顾公子的收留和照应。” “何须谢我,这是我允诺封先生的。”顾文澜脚步一顿,看向身边人,神情有些纠结,“况且,我也没有做什么。” “噗。” 余初觉得自己跟顾文澜还真有点像,楚小哥跟她道谢的时候,她一直说不用不用,现在她道谢了,轮到顾文澜说不用不用了。 她把楚小哥当成自己的义务,顾文澜则把她当成义务了。 “你可以多住几日,就当是陪陪文青,我没有见过他这么喜欢一个外人。” 顾文澜的感情牌,显然也没什么用处。 余初摇头:“我已经定好后天的马车,一大早就要出发,那会儿可能来不及和公子告辞。” 顾文澜知道余初的性格,果断且坚决,他半垂着眼帘,视线落在了自己的玉佩上。 “那就预祝姑娘,一路顺风。” 两日后,天还未亮透。 车把式将马车停在了牙行门前,自己歪在车厢前,点了一斗旱烟,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一锅烟叶没有抽完,牙行的门板就传来“碰碰”的震动声音,车把式低头抽了一口烟,心里默默倒数三个数,大门应声而开。 他的一口烟雾,恰巧从口里吐出来。 老板娘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打了个哈欠看向门外:“老杨头,你这么在这?” 老杨头将烟斗倒过来,在车架上“咚咚咚”敲了三下,露出一口黑牙:“不是有东家要去渝阳县的码头吗?我赶着早点来,不能耽误东家的事儿。” “二牛昨天没有告诉你啊?” “什么?” “那可能是他回去晚了,把这事儿忘记了。雇车那姑娘是顾家的,昨夜顾家就派人传话来,说姑娘不走了。” 老杨头急的跳下了车:“那付过的钱?” “人家顾家什么门第,漕运十八水道,那一道不经过他们顾家?还在乎你这点车钱?人说了——姑娘不走了,钱你留着。” 老杨头顿时喜笑颜开。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明天南方的降雨将会减少,未来三到五天,会出现晴朗天气,温度也会有所回升” 天气预报的声音戛然而止。 封肃吃着泡面的手一顿,半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张冷若冰霜的女人脸。 来人今日穿着一件红蓝格子的衬衫,白皙的皮肤上都是倦色,眉间下意识蹙着,头发乱七八糟的扎着 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封肃低下头,端起泡面碗,喝了一口汤:“你今天不在前面督战,怎么有时间跑我这来了。” 藤晓走到封肃的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今日区卫在边界发现了长平驻点的鸽子,是她来信了,说长平城驻点的工作人员,全员失踪了。” 封肃点了点头,用叉子将泡面里的卤蛋戳成两半:“我听说了。” “她信里说,还会在长平待上几日,我们讨论后想给她回信。”将手中的信封压在桌上,推到了封肃手边,“这是回信内容,你看一下。” 封肃放下勺子,抽出桌上的湿巾擦了擦手,然后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来。 他抖了抖信纸,信的内容很简单: 进霖州,入云锦,上京都,再探。 “藤大领导,你来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封肃脸色冷了下来:“出发前,我们说好的,余初只要探完长平驻点后,就让她回来。” 藤晓料定了封肃会发飙:“封肃,你听我说——” 封肃一向不耐烦听他们口中的空话套话,双手抓住信纸,对半一撕,再对半再撕直到正封信碎成一把纸片,才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语气里已经有了怒意:“听不听你说,结果都一样,她是我的人,我不同意。” 藤晓原本以为,封肃好歹是一线退役的,对大局向来把控的好,这一次他生气归生气,但是终究是明白事理的。 却没料到,他的态度,会如此的抵触,居然只是开了个头,就被堵死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发出去了。” 封肃侧过头:“什么?” “信已经发出去了。” 封肃突然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以为巨大的惯性,“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了。 他嗤笑:“那你惺惺作态,跑我这商量个什么?” 藤晓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跟封肃解释:“我” 他们,确实是没有办法了。 封肃显然也不想听她的解释:“让她孤身一人,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进入腹地打探消息。你们是不是还不死心,巴不得她现在就去死?” “封肃!这是指挥部的决定。”藤晓冷冷的看着有些失去理智的封肃,“请注意你的用词和态度。” “好好好——”封肃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次,脸上的嘲讽越来越浓。 终于,他伸出手,将面前整张桌子都掀飞了过去,他脸上怒火冲天,眼底却冷如寒冰。 “藤晓,你记住了,这一次,你们欠余初的。” 藤晓张了张,终究再开口。 两人不欢而散。 等藤晓离开了很久,周寅才小心翼翼的探进屋子半个脑袋,打量着办公室的情况。 刚刚封肃的暴怒声音,隔着两层楼他都听见了,还以为以封总的脾气,此时应该怒不可遏,眼里冷刀子直瞟。 却没料到,他此时正弯着腰,正在办公室的零食箱子里翻找着什么。 封肃似是后背长了眼睛,语气意外的平和:“小周啊。” “封封总。” “白胡椒味的泡面,你放哪了?” 周寅走进屋子,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翻着的办公桌,还有不远处一盒打翻的泡面,没有从突变的画风里反应过来,本能接到:“白胡椒味的应该没有了,不过新出的藤椒味味道不错,您要不尝尝?” “那就尝尝这个——”封肃从零食箱里提溜出一盒藤椒味的泡面,“你去替我烧壶热水,然后回来把办公室给收拾了。” “好的。” 这完全是准备再吃夜宵的节奏。 周寅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封总,您不生气啦?” “跟张死人脸生什么气。”封肃懒洋洋的坐回沙发上,“她过完河就拆桥,我搭个梯子还不行吗” 周寅:“啊?” 他好像越来越跟不上自家领导的节奏了。 余初蹲在地板上画圈圈。 小桃站在一旁,弯着腰,觉得她已经蹲了小半个时辰了,这么继续蹲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儿。 于是劝到:“小姐,您要不躺一会儿?” 余初摆了摆手,她都躺几天了。 “那就坐一会儿?” 余初摇了摇头:“晕。” 她没料到,几年没坐船,这一次居然晕船了。 先是七荤八素的吐,后来吐习惯了,就开始手脚无力,心口恶心。 只有蹲在墙角,才会觉得自己不是海上来回摇晃一棵浮木,稍稍好过些。 照理说,一个人的体质改变不会那么大,余初想来想去,看向小桃:“你们家公子,给我吃的什么药?” 放在白米粥里,她这么挑的口都没有尝出来,还能连睡几日没有什么副作用—— 肃美人和医院的关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嘛。 小桃脸一僵,眼底又急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呐呐开口:“奴婢不晓得,不过大少爷说,只是昏睡几日,并不会产生大碍。” 余初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你家大少爷要是在早餐里给我下砒丨霜,你也端给我吃?” 小桃脸一白,“扑通”一声就跪了:“大少爷大少爷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咬了咬牙:“再说这药,奴婢给小姐之前,先自己尝了。” 怪不得那两天,小桃不见踪影。 余初有气无力,伸出戳了戳小桃的脑门:“你是不是傻。” 连最后一个能生气的人都没有了,她有些不是滋味。 “小姐突然要离开,是不是跟大少爷有什么误会?”小桃不敢躲,只能等余初戳完了,才捂着额头小心翼翼问道,“要不我把大少爷叫来,小姐和少爷好好谈谈?说不定误会就解开了呢。” 余初想起顾文澜的行事作风,笑了笑:“你家公子,躲我还来不及呢。” 他那种古板又坦荡的君子脑回路,就是多看了自己一眼,也会觉得是他的问题,必定会反思抄书,读几本圣贤书忏悔。 然后躲她个十天半个月。 这次下药绑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儿都干了,要是她撒泼打滚闹一次,再说几句诛心的话。 顾文澜那小子,估计能躲自己半辈子。 小桃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她的确是去找过几次顾文澜,但是还没到对方的船舱,就被小厮和丫鬟给堵住了。 问了几句话后,又打发了她回来。 细想一下,似乎从上了船,她的确是没有再见过大少爷了。 “小姐——”小桃干巴巴安抚道,“等到了云锦,回到府上,一切都会好的。” 余初这一回没有猜对,顾文澜在船靠岸前,来到了她的门前。 那时,她正因为晕船,靠在凳子上昏昏欲睡。 顾文澜隔着房门:“余姑娘。” 余初醒了过来,一股恶心从胸腔涌了出来,她捂着嘴,半天没有缓过来。 门外的顾文澜听见响动,却没有听见余初的声音,以为她正生气,眼神暗了暗。 “得罪了。” 他预告完,房门就被两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撞开了。 然后在余初震惊目光下,用布将她的嘴给堵住了,然后用麻绳将她的双手双腿都仔细绑起,末了用麻袋一套。 她长得不大只,体重刚刚过百,干惯粗活的粗使婆子,连两个人抬着都不需要。 直接将余初拎上肩膀,头朝地,如同扛一个沙包一样,将人直接抗走了。 余初眼前一片漆黑,觉得血液都往大脑冲,原本就晕的脑子更懵逼了。 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脑子里记仇的小本本,自动开始写起封肃的名字。 肃美人! 呵呵。 她要诅咒他吃泡面没有调料。 顾文澜抱着自家的幼弟,看着粗使婆子扛着麻袋,消失在船头。 江边的风很大,在耳畔呼啸而过,却依旧盖不住脑子里不断回响的声音。 ——那个雌雄莫辩的男人笑着跟他说的话: “余初,你也认识,在界市上追着你要矿泉水那姑娘。她生活节俭,工作努力,每个月都攒下大半工资,就是为了以后出去,能开一家小店。现在为救你弟弟,她把大部分积蓄都搭给医院了,也把不想面对的人情,又面对了一遍。” “我说这么些,不是要你对她感恩涕零,而是无论做了多少,她自己不说,总会有些人可以心安理得当做不知道。” “现在我可以放你出去,作为条件,你要看护好她。” “她若是只在长平打晃,就不要搭理她。只要出了长平——” 男人低头一笑: “不论是下药也好,还是直接打晕拖回家也好,你都要把人看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顾府很大,从窗口看去,是层层叠叠的屋檐,和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 院子清幽,建筑雕工精美,假山布置的恰到好处,种着荷花的池子,引的是活水。 这样的院子,没有个三代,是积累不出来的。 余初一直没有问过顾文澜,现在看起来,应该比她之前认为的出身更好。 可能是对自己爬墙能力心有余悸,顾文澜那小子,居然派人把窗都用木条订了起来,大门外更是三班倒有人值守。 生怕她一个转身就爬墙跑了 其实余初觉得顾文澜想得太多了。 顾家这种高门大户,院子都是几进的,每道院门都需要刷脸或者出入证明才能进出,可谓关卡重重。 加上那高六七米的围墙—— 就是肃美人那种身手,要是被关在这么一个地方,没有了工具的协助,估计也出不去。 她收回视线,将手里拿着馒的头掰开一小块,用指尖碾碎了,撒到花台上的鱼缸里。 两只小鱼相互追逐着,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一方小小的鱼缸有什么束缚。 她喂完金鱼,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从怀里掏出怀表。 中午十一点。 这个点—— 顾家俩兄弟,该找自己吃饭了。 来到顾家几天了,这两位无论风雨,都会来她这儿,摆上一顿中饭。 果然,等余初回到内室,换了一身稍微正式的衣服,将散着头发打了个麻花辫,软底的素面睡鞋还没换成绣花鞋—— 门外就传来了守卫恭敬的声音:“大少爷。” “开门。” “是。” 房门在咿呀声中打开,余初透过内室半打着的帘子,看见外室有两个丫鬟提着食盒并肩而入。 顾文澜牵着弟弟跟在后面,他看见余初,抿着唇,后背绷的有些紧。 这俩兄弟今日都穿着宝蓝色的长袍,藏蓝色的靴子,加上坠在腰上的同款玉佩——古代版的兄弟装。 顾文青年纪小,并不知道两人之前的种种,看见余初,小脸瞬间挂起了笑容,挣脱开自家兄长的手,晃动着小胳膊,迈着小短腿噔噔蹬朝着余初跑来。 顾文澜皱眉:“文青!” 兄长的声音让顾文青停了下来,他似是想起什么,收起了脸上的笑,一本正经的板起脸,双手环成一个圈在自己的面前交叠。 冲着余初行了个礼,奶声奶气道:“余姐姐,今日可好。” 余初乐了。 她走上前几步,半蹲下,将孩子抱起,往客厅走:“小文青,先生教你礼仪了?” 顾文青有些不自然,手抓着余初的袖子:“先生说,君子要有礼有度,进退皆宜——” 标准的古代贵族教育。 对小文青而言,是最适合也是最有利的教育。 余初将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那好好跟先生学。” 一旁的顾文澜听到,看了过来,眼中略带讶异。 他原本认为以余初的出身,以她的性子,必定是最讨厌束缚,最厌恶礼教。 没想到,她能对幼小的文青,作出这番规劝的话。 丫鬟们的动作很快,中午四菜一汤两个甜点,没有什么山珍海味,都是寻常食材,却做得精致无比。 三个人分坐三方。 顾家肯定有食不言这种规矩,就连处于最好动年纪的顾文青,一顿饭下来,也没有开口说上一句话。 直到饭后漱口后,丫鬟端了茶上来,顾文青才低头小小的吐了一口气,伸手抓了抓自己手臂,挪了挪小屁股。 顾文澜看着自家弟弟,表情软了下来,再对上余初,语气也是一团和气。 “这几日,我在书房收拾了一些杂书,明日就给你送来。” “现在的丫鬟你要是使得不顺手,直接跟门卫说,打发出去,再换一个。” “小桃是长平别院的,规矩松散,还需□□一些日子才能给你送来。” “过几天就是祖母的大寿,可能会闹腾一些,你若是有兴致,我叫人来给你唱一折。” 无论顾文澜说什么,余初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的眼神太过清冽和干净,让心中有愧的顾文澜端起茶,半垂下眸子,避开了余初的视线。 细想起来,几日了。 自己为什么绑她,为什么带她回顾府,为什么锁她 这样的问题,她似乎从来没有开口问过。 即使锁在屋子里,余初还是能感觉出府里越来越喜庆。 院子里丫鬟换了新的头花,小厮换了新靴子,就连她身边伺候的小丫头银杏,也喜滋滋的找来了红色的灯笼,在屋外指挥着护卫,在门前挂上。 余初坐在窗前,托着下巴凑热闹:“高一点,高一点——” “歪了歪了——” 护卫爬着梯子,视线正盯着灯笼,一时也没有分辨是谁在说话,跟着声音操作。 一会儿伸长了手,一会儿侧着腰,把原本已经扶正的灯笼挂的东倒西歪。 还是银杏先反应过来,看着窗户的方向,透过木条正好看见屋内人懒得跟没骨头似的样子,笑了起来:“小姐,您又拿奴婢们寻开心了,老太太的生辰马上就到了,再拖下去,可就剩咱们院没有挂起来了。” 余初有些犯春困,打了个哈欠:“一来我又不参加寿宴,二来你家老太太也不认识我,这里挂不挂,挂的正不正,不打紧。” 银杏脸色一白:“小姐——” 她正想安慰自家这位新主子几句,比如少爷事无巨细,给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府里最好的。 又比如少爷终日忙的不可开交,却还日日都过来陪着用饭,可见心里是有这位新主子的。 再比如,这一次没能参加寿宴,是因为名分没到,赶明给了名分,类似的宴会有的是机会参加。 她酝酿了七八种说辞,到底一句都没有用上,那位刚刚还捣乱着的新主子,压根没有把这事儿放在眼里,转头就趴在窗前的桌子上,倒头睡过去了。 这位姑奶奶——倒是心大的很。 银杏侧过头,对着搬梯子的门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余初:“小声点,小姐睡了。” 护卫点点头,放缓了动作,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点点的矫正灯笼的位置。 只是他们管得了自己,却管不了别人。 院门外,一道桃红色的身影款款而来。 她穿着的衣服虽然并不花哨,料子却十分不错,袖口和领口都绣着兰草的花样。 头上插着一支素银双碟簪子,耳坠一副梅花样式银耳环,脚上的绣花鞋虽然有点泛旧,但是做工却是极好的。 这人银杏认识,是夫人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叫夏兰,从小被夫人当成大少爷通房丫鬟养。 前两年的时候,她们这群小丫鬟都还以为,夏兰以后会被抬做姨娘。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到现在,大少爷似乎没有收人的意思。 银杏发现来人走近时,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夏兰扫了一眼门外的三人,笑道:“哟,你们这还没挂上呢。” 银杏连忙往前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夏兰姐姐,您怎么来了?” 夏兰视线在周围打量着,像是在寻找什么:“我替夫人瞧瞧,看看各院是不是都收拾妥当了。” 银杏微微侧过半步,挡住了夏兰的视线,赔笑:“夏兰姐姐,您看,我们这灯笼马上也挂好了。” 夏兰伸出手,用了巧劲推开银杏:“这挂没挂好,我得自己看看。” 她刚走几步,停了下来,视线看向被钉死的窗户上,正好对上了窗户里,睡眼朦胧抬起头来的余初。 余初被吵醒后,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长得不错的陌生妹子,这阖府上下,她认识的不过寥寥几个人,这冒出个她不认识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从椅子站了起来,正打算回床上午睡,刚扭头,就听见那陌生妹子出声道:“余姑娘,你可能不了解,我们顾家最重礼节,孝字为先。” “大少爷连着几日中午都推掉了家宴来到小院,夫人已经心生不满。” “望你束缚好自己,也当好好规劝少爷。” “这样,你以后在顾家,才会有一席之地。” 误入宅斗剧本的余初:“????” 她回过头,语气里满是八卦:“这位姑娘,你是不是想嫁给顾文澜?” 一直板着脸,义正言辞“指教”余初的大丫鬟,脸色一变,有血色从脖子上涌,直接红了大半张脸:“你——” “我看好你哦。” 余初似乎觉得自己刚睡醒,语气轻飘飘的,少了点真诚。 于是伸出右手虚握,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噗” 银杏看着夏兰目瞪口呆满脸通红的样子,立刻转面向着柱子,半低着头,捂着自己的嘴。 笑的肩膀乱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顾家老太太的大寿,阖府上下忙的脚不沾地。 天色将黑未黑,大红色的灯笼已经点了起来,整个顾府都罩在一片喜庆的颜色之下。 从窗子往外看去,小院大门正开着,能看见一波波的人从自己眼前路过。 他们或抱着盆栽椅子,或拿着菜品酒器,还有的成群,合抱一个大鼎,合抬一个架子都是急色匆匆,连一个空的眼神都来不及给旁人。 只有她这小院子里的人,一个丫鬟一个粗使婆子,两个护卫外加一个她。 五个人,闲的长草。 银杏正坐在门前,面前摆着一个针线篓,一手拿着鞋垫,一手拿着针,半低着头纳鞋底:“小姐啊,你是哪里人呀。” 余初:“南方人。” “听说江南四季如春,是不是冬天还有花开呀。” “你听谁说的,江南冬天又潮又冷,早起的时候,屋内的水都结冰了,有时候躲在被子里,一天不想起床。” 银杏挑了一针:“那人不是要冻坏了么。” 余初:“可不是,我小时候,长辈们总觉得我冻傻了。” 刚上小学时,余初觉得上学没什么意思,每天到了学校,不是昏昏欲睡,就是倒头就睡。 那时候还没有流行使用召唤家长这一大招,班主任跟余初说了几次后,觉得她可能年纪小也说不明白,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就送到了校医那。 可能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校医水平一般。 对她随随便便检查了一遍,觉得她没有感冒也没有发烧,甚至连积食拉肚子都没有,开了个板蓝根就要把师生俩送回去。 班主任是个尽职的年轻姑娘:“没生病的话,那她怎么从早到晚都在睡觉。” 校医:“可能冻傻了吧。” 余爹说,他当时都吓坏了,买了个又厚又保暖的大军帽,把小余初的脑袋跟罩了起来,一个冬天都不敢给她拿下来。 一家人战战兢兢的,直到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才放心下来。 后来,她可能是被余爹念念叨叨烦了,也可能是被帽子戴出阴影来的,学习成绩一骑绝尘,将其他人远远抛在了后面。 其实让她再来一回的话,她会选择按部就班的,一步步的走到大学。 银杏被余初逗得乐不可支:“小姐,你又逗奴婢,人怎么会冻傻呢。” 余初回过神来,嘴上随意闲扯:“冻傻算什么,还有冻成狗的呢。” “啊?” “话说,有这么一只来自北方的狼,在南方冻成了狗。” “哈哈哈——” 顾文澜还没跨进大门,就听见了院子内的笑声,他在院门外停下驻足。 女子懒洋洋的半靠在窗台上,随口逗弄着丫鬟,看着没有任何怨怼和愤恨。 外院的派系c利益c还有各种掩饰不住的不甘和急功近利,似乎都被这一道门给隔绝了。 顾文澜将眼底的神色敛起,推开了院门。 余初收起逗弄小丫鬟的表情,抬头看了一眼今日暗红色长袍的顾大少爷,心底暗赞一声。 顾家有公子,如玉端方。 她看人从来坦坦荡荡,眼底的欣赏和惊艳直白不掩饰,看的顾文澜的后背绷的更紧了。 顾文澜抿着唇,站在余初面前,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余姑娘,今日顾某祖母生辰,宴席上应是热闹非凡,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出去看看?” 余初有些奇怪的看向顾文澜,这种日子,带自己出席什么个意思? 她下意识拒绝:“我还是在这自在。 顾文澜有些怅然:“今日找到戏班子不错,我让吉祥找个人给你唱上一折?” “行啊。” 自家大少爷,在老太太的寿宴上,还惦记着要给余姑娘单独送人唱戏。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其实也不小。 传出去,对大少爷的名声不好。 这事儿大少爷自己或许不在乎,但是他作为下人,不能不考虑到。 所以目送顾文澜走远后,吉祥绕了个小道,从最偏僻的地方穿过,去找戏班子。 他半低着头,一路靠着阴影的地方略过,步伐快而安静,即使是最熟悉的人对面撞上,一时间可能也没有认出来他是谁。 即使饶了路,走到戏班后台,天色也不算太晚。 后台此时正是最忙的时候,化妆的浓重油彩的戏子,搬着道具的杂役,吊着嗓子拉筋的武行,气急败坏随口骂人找东西的红角各种人影在这小小的一方之地重叠,所有的颜色都在烛光下晕染开,杂乱而无序。 吉祥找了半圈,没有找到戏班的班主。 他走到帘子前,打了半寸帘子,透过窄窄的缝隙往外看去,此时院子里的宴席应该摆上了,夫人门正拿着戏贴子,商量着点哪一出戏。 过了一会儿,有个长相俊秀的小童,一路从前台跑进来,嘴上一遍遍大喊着戏目:“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他一路大喊着,所经之处,有人叹息扔首饰,有人兴高采烈的跑去找衣服。 一个中年男子打着帘子里走了进来,重重的拍了拍手,声音洪亮如钟:“第一场,恋花韵,小金莲c孟春你们俩挑梁,肖叔c烟婆您二老压场子,都给我上心点,今日要是谁砸了我余庆班的牌子,我回去就砸了谁的骨头!” “快快快,加快手脚!” “小金莲,你这套头面不行,去拿开春定制的那套!” 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吉祥一直等到第一场戏开唱了,才走到发号施令的中年男子身边,微眯着眸子:“班主,可否进一步说话?” 戏班子走南闯北,自然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一些老爷公子的心腹仆人,就是在外面,也会被人称一声爷。 而且他们这一行—— 最忌讳得罪小人。 班主单从吉祥衣着打扮和气度上,已经有了判断,他脸上挂了一个笑:“不知道这位小哥,有何吩咐?” 吉祥靠在班主身边,压低了嗓子:“我们这有位姑娘参加不了寿宴,主子的想让姑娘也一同热闹热闹,就遣我来跟班主要个人,去姑娘屋子里唱上一折,不拘唱什么,喜庆热闹就成。” 这话说的漂亮—— 不过班主心里明白,这么偷偷摸摸遣人来提个人去唱戏的,既没有要求戏也没有要求人。 多半是哪个少爷,想逗某个上不了席面的枕边人开心的。 班主嘴上说:“小哥稍等,我去看看谁得空。” 心里却想着,他这手上还有三台大戏压着,手里的能亮相的都上台了,剩下几个不是打杂的就是半吊子。 这要是给顾家大小姐夫人单独唱戏也就算了,他抽个小角过去,也不是不行,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懒得花心思。 走到角落的位置,低声询问了几个人。 都是人精,几句就了解到是个没有什么油水的差事,还不如台上跑跑龙套,到时候分点赏钱。 这个摆头说今天嗓子不舒服,那个道腰伤还没好,拒绝的有板有眼。 班主脸上不好看,正想随意指一个,余光一顿,落在了角落里。 此时,在堆满杂物的箱子前,正坐着一个画好了妆面的花旦,他半侧着头,视线透过帘子看向外面,只露出个侧脸。 眉眼甚至比女旦小金莲都精致三分,可是长得好远远比不上他身上的气质好。 即使穿着龙套的丫鬟服,屈膝坐在地上,也比小金莲穿着凤冠霞帔端庄亮相更像大小姐。 这个扮相—— 即使不会唱戏,就站在台上走个过场,也会不少贵人捧的。 班主开始反省自己最近对新人太不上心了,老七跟他说过几次,说这一批有几个好苗子。 他因为筹备顾家寿宴,忙的两个月连轴排戏,居然漏了这么一个苗子。 不过今日,龙套不演也罢。 想到这,他冲着地上的人说:“你,叫什么名字?” 地上坐着的男旦站了起来,似是有些无措,越发显得楚楚动人:“楚——楚——” “楚楚?”班主点点头,看着他身段扮相,越看越满意,眼底的笑意也越来越浓,“这花名倒是适合你。” “随意取的。” 班主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吉祥:“你看见那边的小哥了么?有女眷想听折喜庆的戏,你给人随意唱两段。” 楚楚:“是。” 班主看着楚楚往外走,这才发现,他的腿有些许一高一低,看着有点瘸? 看来不着急练戏,得先要请个郎中看看。 余初想起那几年,自己在宋家呆的日子,清贫而平淡。 宋夫人生辰也不过就是添了几道菜,得了宋大人送的一个素银的簪子。 可没有享受过听戏曲艺术家专场的待遇。 所以她早早的就让银杏拿来了瓜子c点心和茶,摆了搬桌子,自己坐在椅子上,等着古代戏曲演员的到来。 银杏领着人进来的时候,余初先看到一只大码的绣花鞋,随即看见了红色襦裙,如同水纹摇曳,煞是好看。 来人身高身形很明显,不难看出是男旦,不过姿态并不扭捏,姿态高雅,即使小碎步,也如同舟渡湖面,一水的干净。 她手端着茶盏,耐心的等来人走到近前,窗外有风拂过,吹起他的刘海,露出整张正脸来。 余初手一抖。 一盏茶差点泼了自己一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平心而论, 眼前这个扮相,十分的惊艳。 男人本身五官生得好,脸型也俊逸, 浓墨重彩的妆容恰好将男性的特点掩盖住, 将女性的元素无限的延展。 秀气的朱唇,眼线飞起的双眸,画好的鬓角修饰成的鹅蛋脸。 加上他原本就瘦的,宽松的女角戏服穿在身上, 腰身一系,漂亮的竟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余初将茶盏往桌上一摆, 抖了抖手上洒了的水珠, 避开要上来擦拭的银杏。 银杏收起帕子, 介绍道:“小姐,这是余庆班新来的旦角,叫楚楚。” “楚楚——”余初一看他那风流的身段, 勾唇笑的有些促狭, “挺合适的。” 对方落落大方,没有拿捏嗓子,男人的声音清隽舒朗:“谢小姐赞。” 银杏似乎对这种不娘的旦角也颇有好感, 语气都温和了不少,对着楚小哥道:“楚楚, 你给小姐唱段拿手的。” “银杏”余初打算把唱戏这话头先岔过去, 人一堂堂书法家, 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她的思路刚走到这, 却被楚小哥打断了。 “小姐想听什么?” 余初愣了愣,对上了那双好看的眼睛:“你会唱什么?” 楚小哥没有说话,水袖一抖,做了个非常标准的起势。 敛眸低垂,眼中悲情流转,一开口便是凄婉的唱腔:“斩情锁,断血缘,今夜把儿别” 唱的,十分好听。 余初原本怀疑对方是跟随自己而来,现在却又觉得,对方在受伤前,或许真的是戏班出身,受伤不得以,才卖字为生。 现在病情好装,就步入他生活的正规。 一旁站着的银杏听完,皱起了眉头:“小姐,这段太不吉利了。” “哪段?” “霖州乱,别儿。” 余初听的戏不多,但是曾经补过相关的资料。 霖州乱这一出戏,在古代区的知名程度,大概也现代区的铡美案相等。 讲的是个关于“忠”的故事。 说的是霖州驻军叛乱,叛军血洗霖州知府时,知府护卫以自己儿子桃代李僵,顶替了知府家的公子。后带着知府公子夜逃,过家门而不入,一路千辛万苦逃出霖州。 那一段别儿,说的护卫妻子得知自家儿子要去替死,悲从中来,哭的肝肠寸断。 余初看了一眼银杏。 顾府的丫鬟比起长平别院丫鬟,职业素养要高上不少,自我定位认得也十分清楚。 她这浅浅的一眼,脸上既没有带什么情绪,嘴上也没有说什么,银杏脸色一变,立刻低下头去,没有再开口。 “唱的不错就行了。”余初从盘子里拿了块绿豆糕,塞进嘴里,侧过头看向银杏,“我饿了,你去厨房问问,宴席上有没有多的烧肉,给我拿一份。” 银杏看了一眼戏子,第一时间没有答应。 余初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的窗外:“你看。” 银杏顺着余初指的方向看去,护卫大哥正站在窗前可见的位置上,从他的那看过来,应该可以将屋内的看的一清二楚。 她松了一口气,福了福身子:“奴婢这就去。” 房门一关,就剩下两个人。 余初正想念几句他乡遇故知这样的老台词,楚小哥不着痕迹的往前走了几步,压低了嗓子,用只能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一会儿,你穿上我的衣服出去。” 余初眨了眨眼。 楚小哥继续交代第二步:“我换上你的衣服,拖住他们。” 余初对楚小哥桃代李僵的计划兴趣不大,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你千里迢迢赶来,混进顾府——是为了救我?” 楚小哥没有正面回答:“你先救的我。” “那你呢?” “我自有办法。” 自有办法个毛线。 跟顾家老太太寿宴上的大戏不一样,她这个人小专场,是顾文澜心血来潮随意想到的。 也就是说,楚小哥今天能到自己面前,靠的偶然性和运气。 完全不可能提前做出逃规划。 她扶了扶额头。 原本,她已经想好了一个人怎么出去,现在估计要想想,两个人该怎么出去。 今日顾家老太太生辰,大部分护卫都抽调了,奴仆丫鬟也是能拎去干活的,都拎到了灶下和宴上。 正是松懈到门户大开的时候。 她这今晚也就两个护卫,一个丫鬟。 哦,还有个楚楚同志。 银杏被她支到了厨房,那里今日必定忙成一团糟,短时间也回不来。 剩下的,就是两个护卫了。 长平城的行李,顾文澜一件没有扣,都给她拿了过来。 之前她清点过行李: 太阳能充电宝一个,蛋形播放器一个,录音笔一支,迷你投影仪一个,蓝牙耳机一副,电子阅读器一个,药盒一个,怀表一只,麻丨醉枪一支,一把合金匕首。 衣服若干套,银子大盒,卫生棉 除了银子和衣服之外,东西并不多。 所以今天午睡的时候,她就将大部分东西都塞到自己的腰上,后背,或者绑在了腿侧。 古代服饰,裙摆袖子都十分宽大,从外面基本上看不出什么。 余初将袖子里的麻丨醉枪递给楚小哥,稍稍演示了下,低声解释:“这个是机关,一会儿拿住这边,把机关口对准外面的护卫,每人来上一发就行了。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驻地出品的麻醉剂,副作用不大,却能让人睡个一天一夜。 她这院子,本身就偏僻,今夜即使闹出点动静,估计会没有人会在意。 楚小哥握着麻丨醉枪:“吸引注意力?” 余初点头。 至于怎么出去—— 很简单。 余初拔出匕首,在楚小哥震惊的目光中,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抬起腿,“碰!”的一脚踢开门。 屋外的两个护卫看见她的样子,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后来可能想到什么,其中一人试探的问道:“姑娘?您这是” 余初酝酿过情绪,一脸大义凛然:“往后退,不然我就死在你们这。” “姑娘,有话好好说。” 以自己的什么威胁他们,连护卫都觉得,今日这戏的,唱的委实有些狗血。 虽然他们不相信余初有这个胆子,没看到匕首离脖子还有点距离呢,可他们同样也知道,这位对大少爷的重要性。 这一时间,进退两难,干脆立在了原地。 于是那护卫试探不成,又好生劝慰:“余姑娘,我们也是听差办事,您别为难自己。” 余初没打算为难自己。 只听“笃”“笃”两声轻响,护卫先是茫然的看了一下自己腿上的麻醉针,然后看着拿着一把掌心大小铁器的男旦。 完全没有威力的暗器,这戏子,是来逗乐来的? 所以他们晕倒在地的时候,都没有把注意力投到楚楚同志上过,视线一直看着余初脖子上的那把匕首,想着怎么把闹腾的这位主,给安抚顺了。 余初将匕首拿下,回过头讶异的看了一眼楚小哥。 小哥这枪法可以的。 有了同伙,毁尸灭迹不对,是隐藏昏迷躯体,变得十分容易了。 余初和楚楚同志协力合作,把俩护卫搬到了屋子里的床上,她还细心的将被子给两人盖上。 院子里,依旧安静祥和。 远处隐隐有女旦婉转悦耳的声音。 余初原本以为楚小哥是凭着一腔热血,误打误撞进来的。 但是事实上,他可能真的规划了很久。 走哪条路,避开什么人,手里拿着什么出入牌子,和什么人交谈回答什么话。 他都一一应付的非常妥当。 可能是余初的视线太过明显,楚小哥步伐有些瘸的领着路,侧过头低声对余初解释:“顾家老太太的寿宴办的很隆重,戏班七日前就到府上了,戏班也需要吃饭买东西定制道具,所以顾府给了临时的出入牌子。有些夫人小姐闲暇时,就爱叫人唱一折,我跟着去过两次,记了路,只是——一直不知道你在哪。” 简单的说,先拿到了游戏通关的秘钥,然后得到了副本地图。 就差她这一个npc没有找到的时候,楚楚同志还被幸运女神关照了一下,误打误撞送到了自己屋里。 感谢顾大少爷绑着她的时候,是套着麻袋的,所以顾府跟她打过照面的,出了关她的那个小院子,寥寥无几。 守着院门的人还有楚楚同志进去的印象,知道他是唱完戏了,随意看了一眼他的出入牌,就放两人出去。 毕竟顾家只是宅院,又不是衙门,守门的人也只是一般值夜仆人,向来严进宽出,只要宵小不放进去就行了。 一切顺利的,让余初有些讶异。 从内院最后一个出口到外门,中间还隔着一个不小的院子,里面有挖空的池塘一个,亭台一座,回廊若干。 余初看着院子的路越走越短,心里却莫名的沉重起来。 她总觉得,今晚似乎有些太过顺利了。 果然,就在两人看见大门时,围墙外的街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年少人肆无忌惮的笑声,透过围墙,填满了整个夜色。 “哈哈,我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吁——” 顾家堂前已经开席, 而门外,这一批的来客似乎才刚刚赶到。 不断有人勒马停下,一匹接着一匹, 一时间马蹄声几乎压过了身后寿宴上的热闹声。 都是一等的好马, 毛色纯正,四肢壮健,体型健美,每一匹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而从马背上的人, 更是非富即贵。 这一群世家的公子,大多集中在十七八岁的样子, 衣着打眼, 性格张扬。 他们上有祖辈打的底子, 下有长兄吃尽苦头入仕传承,内有家仆事事顺着,外有无数人奉承。 几乎一路顺风, 没有任何坎坷。 他们这辈子含着金钥匙出生, 受着最先进的教育,过着最优渥的生活,背有靠山, 脚下有托,活的本该肆意洒脱。 正是鲜衣怒马少年时的, 二世祖天团。 夜里街市纵马, 二世祖天团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让小厮牵马, 从马上跳了下来。 哪怕现在院子里已经开了席面,戏也唱了半者,他们也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迟到有什么不对的。 依旧笑闹着相互谈笑着,不缓不急,不赶时间。 这个喊那个作弊,下次我们来过,去马场再赛一场。 那个道你输了,明日去点翠楼请喝酒,叫某个戏班的角来唱一段。 起哄的,喝彩的,争吵的,嬉笑的 七八个少年却掀出了七八十人的热闹,熙熙攘攘的挤在门口,如同春日正午最明媚的阳光,扑面而来。 不得不说,楚小哥的心理素质十分的强。 门口有了这样的变化,似乎对他一点没有惊扰,他半垂着眸,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连多余的眼光都没有,步伐也没有什么变化。 依旧按着自己节奏,领着余初往之前规划的路线走。 只是这条线如果走下去,会跟二世祖天团撞上。 余初倒不是怕这群二世祖天团么,她的视线落在最左侧那个红衣少年身上。 叹了口气,她一把拽住楚小哥,将人往围墙边上的树阴影下带。 楚小哥一愣,被余初带的有些踉跄,他也知道这时候不是问的时间,若有所思的回过头看了一眼。 两人躲在了一颗树的后方。 少年们在明处,余初和楚小哥在暗处,离他们最近的蓝衣少年恰好看见这边,只觉得有道白色的影子依稀闪过。 下意识喊道:“谁在那里?” 众人应声看去,只有一片夜色,都纷纷质疑蓝衣少年是不是花眼了。 蓝衣少年虽然坚持,却也有些胆子小,辩解了几句,扭头看向身侧人:“翟小二,你去看看?真的,就在那颗树那里。”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为什么我去?” “翟小二,不是我不够交情,是在是你今天的衣服——咳咳,辟邪。” 一阵哄然大笑。 红衣少年倒也不气恼,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你爷爷给你的徽墨?” 蓝衣少年咬了咬牙:“成交。” 红衣少年这才满意了,踱着步子朝着对方指着方向走去。 那是一颗大树,可能有百年以上了,树冠如云,树干有比一个成年男子要粗的多。 在树的背后,余初一手拽着楚小哥,屏住呼吸,另一只手覆在树干上,指尖随着脚步声的距离越收越紧,最后几乎掐进了树皮之中。 她的视线里,首先出现的是一角红色的衣摆,再往上,则是少年人腰间的佩玉。 等到来人站在她的面前,余初抬起头,才发现少年人已经高她一个头了。 他已经有了成年人的身量和棱角,眉眼凌厉,一身红衣似火,就像是要在夜色里燃起的火烧云。 对方似乎并没有想到能再这见到她,脸上的震惊连沉重的夜色都没能压住。 他伸出手,在余初的肩膀前,似是像触摸一下,又像是被灼了手似的收了回去。 远处有人喊:“翟小二,你怎么了?” 他半低着头,从余初的手上抽出手帕,侧过头招了招手:“也不知道哪个丫鬟小姐丢下的” 远处二世祖天团哈哈大笑。 “戏文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莫不是哪个小姐留下,想寻觅良缘吧。” “来来来,给我给我保不齐佳人有约,我爹娘也就不用给我操心了。” 余初看着红色少年挺直着背,像是若无其事似的走远,眼底所有翻腾的情绪被一点点收敛。 她这才发现,自己从始至终都抓着楚小哥的手腕,力气之大,已经在他手腕上勒出一片红色了。 “抱歉——” 楚小哥用袖子盖住了手腕,摇了摇头:“无碍,走吧。” 戏班的人还不够资格走大门,两人去的是不远的侧门,这一次出门,倒是没有在横生枝节。 夜色已深,一轮明月高悬在天上。 古代区的夜生活不多,十点钟左右,大部分人都已经沉睡在了梦里。 城东平民区已经万籁俱寂,只有船夫划着小舟,在洛河上撒着网。 楚小哥蹲在河岸,双手捧着河水,用丫鬟的戏服擦着脸上的油彩。 洗到一半的时候,他见余初坐在河边,两眼盯着水中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遂起了个话头:“刚刚红衣少年,好像认识你?” 余初回过神来,侧过头看着楚小哥在月色下半画着的脸,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她当然认识。 那人是他曾经未婚夫的弟弟,翟翎赤。 也就是,前准小叔子。 余初在宋家的时候,曾经定过一门亲事,对象是翟家大公子翟翎羽。 她十七岁进入一线,借的是宋家一门宗亲的身份,家庭设定是父母双亡,外祖落败失联,除了宗亲之外,无依无靠。 出身说找不出任何毛病,也不会生出任何枝节,纯孤女一个。 宋家三子,并没有女儿,她上门投靠的时候,宋夫人虽然犹豫了很长时间,但是后来接纳后,是真的把她半个闺女疼。 不仅裁布做衣,恶补琴棋书画女工茶叶,还给她十分上心的,替她四处张罗亲事。 最后,也的确寻了门乍看起来像是门当户对的亲事。 古代区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征求子女意见都十分正常,就算是征求,也大多数十分委婉。 以至于余初,压根没有感觉出来。 她那时候不过十九岁,虽然自认为对古代了解很深,但是骨子里很多观念根本没有改过来,跟个熟悉的少年在院子的亭子里喝了个茶。 见翟翎羽送的风筝也不贵重,就没有拒绝。 等余初知道他们误会的时候,已经是翟家派人下定的日子了。 那时候的她,除非撕破脸皮,闹得整个宋家丢尽脸面,从此在圈子里抬不起头来,闹得宋家还没娶妻的两个小儿子,从此婚姻坎坷。 否则,只能先认了。 驻点给出的建议也是差不多的理由,下定离成亲还有三年,她可以徐徐图之。 大不了,还有死遁。 最后一个理由,把余初给说服了。 翟家祖上也曾经荣耀过,不过定亲的时候,翟父在前线失踪,生死不明,翟家落魄到连个正经出仕的人都没有,顶着一个十八线的爵位,不事生产,日子过得并不会比宋家好。 但是下定的时候,翟家硬是拿出了十八台来。 很多都是不符合她能使用的器具,还有颜色款式比较旧的首饰衣服——一看就知道是翟家夫人的嫁妆中凑出来的。 基本上已经是底子都快耗尽了。 所以和她这种实权派宋大人的养女,勉强能算门当户对。 定亲后,翟翎羽就不怎么避嫌了,时不时给她送东西,也会在有人的场合下,和她不时见上几面。 那时翟翎羽的性格比起他弟弟翟翎赤,多了几分洒脱,少了几分锐利。 但是骨子里是像极的,自信c努力c带着狼一样的野心,明媚如同夏日的烈日。 这样的性格,她当时并不讨厌。 后来,翟父回归了。 在战场上用兵如神,硬是在短短两三年内不断的擢升,手握兵权,使得翟家的地位也一再上升,隐隐有了祖上几分荣耀的影子。 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连宋家庶女的身份都算不上,自是配不上新贵的大少爷。 之后的记忆,就褪色成青春电影最常见的昏黄色 有趣的是,定亲的时候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退亲的时候,她也是最后知道的。 那段时间,她因为翟家的不断上升的名望,也被许多人所知,一时间成为了整个京都的笑话。 连宋家人都以为她伤心欲绝,安静的时候,觉得她是伤心过度。笑的时候,觉得她是笑里藏泪,睡晚了觉得她因为伤心,了无生气 可能是害怕她想不开,这之后的日子里,无论去哪都有人盯着她。 所到之处,都是同情的眼光。 这样的情况,自然不是不适合进行工作了,组织同意了她的调任申请,配合她演了场戏,离开了宋家。 时隔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再见翟家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楚小哥没料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 让余初似乎变得更沉默了。 她一直都是那种洒脱果断的样子,心虚的时候义正言辞,告别时是絮絮叨叨, 下定决心的时候总是笑着。 只是他之前从没有想到过, 这样一个人难过起来,原来是沉默的。 从表情到气质,都如同燃完的炭火,灰扑扑的, 全身精气神都仿佛散了。 他这一生,前十年在社会底层挣扎, 后十几年几乎与世隔绝, 并没有机会去学习如何安慰人。 不过, 他擅长转移话题。 楚小哥将自己手上丫鬟衣服再一次投到水里,油彩在水面上迅速晕染,然后随着水流散开了。 “你走之前, 给我留了银子。”他捞起清干净的衣摆, 在脸上仔细擦拭着,“第二日,我觉得自己腿好了不少, 已经能下地走一段了,就想着去送一送你。” “我跟你雇的人打听到了牙行, 从牙行打听到了你定了马车和船票, 老板娘想起你给我雇人, 以为我们很熟, 顺便也告诉了我出发的日子。” “那时我以为,只要在出发那天守着路口等着,等你去牙行乘车,就能和你出发前见上一面。” “只是我等了一上午,也没有等到你来,牙行的人说你不走了,是顾家的下人传的话。” 余初没想到还有后面还有这么一段,注意力被引了过来:“后来呢?” “后来我就去了顾家,撞上顾家刚好要出门,门口排着马车,行李家仆都带上了,我还看见迷不醒的你,被别人抱着上了马车” 余初已经猜到剧情下面的走向了。 她开口:“再后来,你辗转来到云锦,得知戏班要入顾府,就先混进了戏班?” 楚小哥点头。 余初看了楚小哥,好半天才干巴巴挤出一句:“你说你图什么呀。” 楚小哥没有回答余初的话,捡了块石头,将戏服同头面都团吧团吧裹在一起,然后连东西带石头,一起扔进了夜色下的河水中。 他起身,低头看向坐着的余初,夜色被云罩住大半,楚小哥又是悖着光,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脸来。 “你饿了吗?” 余初没有跟上楚小哥的脑回路:“啊?” “去吃夜宵吧。” 街上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关了门,是剩下寥寥几盏灯笼还亮着,楚小哥没说去哪,也没说怎么走,就这么安安静静领着余初在云锦城内走着。 从街的尽头,拐进一条昏暗的巷子,只是拉开这条路的序幕。 这之后,一条小路接着一条小路,一条捷径连着一条捷径,甚至还穿过了一座废弃的宅基地,和两座古老的石板桥。 夜色中,余初跟着一个连名字都知道的不全的男人,穿过各色曲折的巷子,像是穿过一个巨大的城市迷宫。 也不知道多久,前面的人终于停了下来:“到了。” 路的尽头,光线明亮的像是白昼,余初走上前几步,并肩和男人站着,半捂着自己的双眼,看向前锋。 眼前的景象,甚至有一瞬间让余初以为,自己穿越到了白天。 渡口的船只往来不息。 不断有客人从船上下来,提着行李的,抱着孩子的,牵着家属的。 挑夫和苦力在一旁等着生意,看见行李多的客人,就上前询问几句。 河堤两旁,则是紧挨着的两排夜摊,多半都是吃的,无数客人从摊位前路过,或目不斜视,或驻足,或交谈询问。 叫卖声c讨价还价声c交谈声c笑声 余初只觉得自己眼里耳里,都是一副渡口夜市画卷。 楚小哥侧过头看了一眼余初,又立刻收回视线:“想吃什么?” 余初很认真的取舍了一遍。 “馄饨。” 馄饨摊的阿伯,年纪稍大,手因为常年的劳作,骨节粗大,皮肤粗糙。 但是他穿的很素净,摊位收拾的也很整齐,小馄饨包的又快又好。 余初摆了个一k的手势:“老板,要三碗。” 阿伯看了一眼楚小哥,觉得他这么瘦,的确是需要多吃点。 等到热气腾腾的馄饨撒上葱花,端到桌上时,才发现那姑娘将两碗都放在了自己面前。 余初给自己碗里加了醋:“我今天要多吃一碗馄饨。” 这句话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人生没有什么不愉快,是一顿饭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能解决,那就留到下一顿。 阿伯乐呵呵道:“能吃是福,能吃是福。” 楚小哥点头,拿起勺子,先舀起一勺汤,半低着头,轻轻喝了半口。 吃饭的姿势—— 很是工整。 余初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楚小哥虽然混迹于街市,但其实和顾文澜是一类人。 他们和自己不一样,和着满大街的人也不一样,举止c仪态c风度都刻进了骨子里。 两人在一起吃饭也不是一两次了,已经初步了解彼此的喜好。 十分有默契的各自吃各自的,相互不打扰。 等余初将第二碗馄饨喝完,那边楚小哥还有几口没有吃。 余初抬起头看了一眼楚小哥的进度后,低下头想把碗筷顺手收了,却又像是发现什么,再次抬起头来。 她的视线不加掩饰,落落大方的盯着对方脸看,楚小哥也索性落落大方的让她看。 之前在顾府是楚小哥一脸戏妆,刚刚穿越小半个城,夜色里光线又不够,只能看得见大概的一个脸部轮廓。 所以时隔大半个月,余初还是第一次看清楚楚小哥的脸。 她终于明白,刚刚自己为什么会把楚小哥和顾文澜联系起来了。 ——与之前蜡黄发黑的脸色不同,现在的楚小哥,皮肤白皙光滑,额头不再突出,而是饱满的恰到好处。 就连五官都有了些许变化,尤其眉间距和鼻子,明明没有变多少,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歪着头看着楚小哥:“你的脸?” 楚小哥继续吃着自己的馄饨,正等着她说出自己是谁,没料到她却是另外一个走向。 “怎么变了那么多?” 楚小哥叹了口气,板着脸,随口胡诌:“这是画出来的——” 怎么可能? 古代这么简陋的材料,如果有这种级别的妆容,现代区那些妹子,每年小一两万买化妆品,都是烧的么? 余初“蹭”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弯下腰,眼睛靠近了去看楚小哥。 只见皮肤上没有任何残留,汗毛根根可数。 楚小哥被余初静距离围观,握着勺子的手都没有颤一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也可能是刚刚没有洗干净,胭脂水粉——”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一根手指轻轻的戳了戳他的鼻梁。 楚小哥抬眼,正对上余初,立刻让她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她收回手,确认完鼻子是真的,呐呐开口:“你骗我。” 傻—— 楚小哥低下头,将碗里最后一口馄饨吃掉,眼底的笑意和洛河中的小舟一样,在起了波澜的河面上,起起伏伏。 不过。 现在现役的自由人,已经不需要知道他长什么样了么? 吃完夜宵,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余初的原意是想跟楚小哥就此别过,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两人从此成为平行线,不要再产生交集。。 她为了任务而来,前路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随时都可能有危险。 如果带着楚小哥,很可能会把他也带进沟里。 只是无论余初委婉的说了几次,楚小哥都是一张淡定脸,眼底看着这锦云城夜色,不喜不悲。 居然,带着那么点禅意。 余初在前面走,楚小哥在后面跟,两人之间只有几步的距离。 一直跟到正街了,楚小哥还是不紧不慢的坠在身后。 余初只好停下来,开门见山:“楚先生,你看我们孤男寡女的,一起投宿,着实有些不大好。” 楚小哥抬了抬眼皮:“无碍,无碍。” 这就很蛋疼了。 顺着正街,两人走到坊市前。 余初第三次停了下来,冲着楚小哥作揖:“楚先生,还望止步。” 楚小哥半敛着眸子,声音如同这街上的夜风一样凉凉:“我退了房子,千里赶到云锦,为了进顾府,又是打点c又是贿赂c又是找人耗尽了所有积蓄,可以说是身无分文。现在你人出来了,第一件事,就是赶我去街上过夜?” 这一张牌打出来—— 输了输了。 余初败的一塌糊涂,转过身不敢再开口。 一对长相出色的孤男寡女,半夜去客栈开丨房,值夜小二见多识广,连个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第一时间挂上笑容:“两位住店?” “我要一间不临街的,干净,大窗户。”余初说出自己的要求后,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你呢。” 楚小哥:“你隔壁就成。” “那就是两间不临街的屋子,干净,大窗户,彼此相邻。” 余初掏出自己的钱袋,从里面拿出房款,递给了小二。 谁能想,她这辈子第一次带男人出来“开丨房”,还特么是她付的房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客栈的地段一般, 条件却不错。 地板擦的发白,窗台摆着兰草,桌上有茶水和瓜子, 整个屋子无论是摆设还是卫生, 都很舒服。 她将自己摔在床上,闻到了新晒棉花的味道,困意从脑子里翻腾而出。 一觉睡到大天亮。 洗漱完毕后,余初准备下楼吃早饭, 想起身无分文的楚小哥,顺路去隔壁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声, 楚小哥不在屋子里。 余初也没在意, 都是成年人, 吃个早饭也不需要非得在一块。 这个地段的客栈,都是条件一般的人入住,顾客一部分是往来的行商, 一部分是科考的学子, 剩下的各种目的占不到三成。 大多消费都不高。 所以客栈虽然屋子收拾的不错,但是早餐能选择的不多,面条c白米粥c馒头和包子。 余初要了份白米粥, 配了花生米和水煮蛋,小二上菜的时候, 白送了她一小碟腌脆萝卜。 余初吃蛋的习惯, 延续的老余家的传统, 拿起水煮蛋往脑门上一磕, 先磕碎蛋壳,然后一点点剥开。 沾点酱油,她一口能吃半个。 只是今天她拿的这颗鸡蛋,钙可能吸收的比较好。 余初磕了一下,“碰”的一声,蛋壳居然完好无损。 她揉了揉额头,正打算来那么第二下,抬眼间就看见楚小哥站在大门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他今日穿着素白的棉麻长衫,脚上踏着的是带有补丁的千层底,身形偏瘦,被屋外的风一灌,整件衣服似乎都在打飘。 这是他一贯的打扮,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关键是他那张脸—— 余初将手一送,“啪叽”一声,将鸡蛋砸在了自己脑门上。 那张脸变回了之前的摊主小哥。 发黄的脸色,不出色的五官,有些不协调的额头,还有眉眼的间距 明明脸还是那张脸,却好像变了个人。 她拿着筷子的手无力的摇了摇:“早呀,楚先生。” “早,余姑娘。” 楚小哥步伐一高一低走了进来,拉了条凳子,坐在余初对面,把手里的油纸包打开,推到了她的面前。 ——是炸的金黄的油墩子和南瓜饼。 余初想着房费,没有再客气,伸出筷子夹了一个油墩子。 “我早上回了戏班一趟,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了。”楚小哥解释道,“见你还没醒,就出门买点吃的。” 她咬了一口油墩子,点头表示字知道了:“嗯。” “我也是悄悄进去的,不敢多过打探。听两个下人聊起,顾大少爷昨晚发了很大的火,几个看门的家仆,都被处罚了。” “只是昨夜是老太太的生辰,顾家又是至孝出名的,谁都不会在这几日去给老人添堵,所以表面上,顾府还算安静。” “顾府早上出来了几波人,应该是出来找你了,不过人数不多,动静也不大。” 楚小哥将一大早收集的情报跟她分享,他说的随意,可是这么多信息,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都收集到了。 其中艰难,可不会像他的表情那样,风轻云淡。 余初垂下的视线里,看见楚小哥衣摆上沾着血迹,也不知道这一趟去戏班,遇到了什么。 她吃完一颗油墩子,想起他那一手有风骨书法,责任心涌上心头:“你的伤势,需要静养。” 楚小哥从盘子里拿出一个鸡蛋,轻轻抬手,磕在了她脑门上,嘴上很配合:“姑娘说的是。” 余初:“” 算了,她现在还是先管好自己。 天气微阴。 有风掠过,吹起屋檐底下悬坠的铃铛,一阵叮当作响。 在巷子一头的宅子,大门紧闭,透出的墙外的桃树,散落了半路的花瓣。 有邻居的杂物,正堆在正门前,木料石块碎屑乱七八糟的放着,将门前原本不大的地方,挤得满满当当。 像是有很长时日,不曾有主人家出来打理。 或者连邻居都知道,这户主人家,短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 随着马车的前进,宅子在视线中远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视野里。 余将掀开帘子的手放下,半低着头偶,脸上的表情如同今日的天气一般晦涩不明。 ——云锦的驻点,如同之前所预料的一般,并没有人。 车厢外,驾车的车夫放缓了马车的速度:“姑娘,接下来咱们去哪?” 这个姑娘一早就租了他的马车,付了钱后也没说要去什么地方,就说在城里到处转转。 既然是边走边看,自然就会慢上不少,这一上午,才转了大半个城。 车厢里,余初开了口:“西渡。” 云锦沿江而建,却又毗邻一条大河,两条主干河道在这交汇,辐射支流无数,水路四通八达,是古代区最著名水运城市之一。 单单渡口和码头,就分为东c南c北三个方向,沿着江线河道的临时停靠点,更是不计其数。 而西渡口,简称西渡。 和其他三个渡口货运为王的点不同,西渡是云锦最繁华的娱乐中心之一。 酒楼c茶肆c赌场c拍卖行c戏院c青楼各种娱乐中心齐聚,却并不是建在陆地之上,而是建在画舫和游船之中。 顾客去消费,只需通过浮桥或者船夫摆渡,就能够顺利抵达。 余初到的西渡时候,时值正午,她站在渡口,极目四望,各大娱乐场所大门紧闭,渡口显得有些安静。 也难怪。 这些地方,繁华一夜,基本上天亮才关门,这个点,基本都在梦里。 码头旁边,一排小船拴在了石柱子上,小船有大中小三个型号,大船可渡十几人,小船只能乘两三人。 但是无论是什么大小的摆渡船,船上挂有统一的云纹旗帜,黑底白纹,很是明显。 此时,大多数小船都是空着的。 只有不到十几位船夫或在船上随波安眠,或者相约在一船之上吃饭,相聚聊天。 之前长平卢戈所留的地图上,所标识的并不明晰,小字标注的也只有云锦西渡。 其他细节,无从得知。 余初来不及吃中饭,从渡口的小摊位上,买了包糖炒栗子,边吃边到处晃荡。 每路过一家店,都下意识的抬起头去看看人家的招牌。 只是一条街来回走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有哪家店的招牌字体c对联c图案或者装修风格是特殊的。 她像是最普通的逛街女子,一路上看看看吃吃吃,顺手的时候也会买个首饰和挂件。 逛完所有的店铺房子,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却依旧一无所获。 渡口的商家陆陆续续开了门,行人和摊贩也变得多了起来,摆渡的船夫也大多到了位置上。 他们或沉默的坐在船前等人,或笑容热情的,到处招揽着生意。 余初坐在渡口的台阶上,看着河面上的无数游船画舫,觉得自己可能想岔了。 一想到驻点,她下意识就认为是街道旁的店面c屋子c甚至是地下室。 只是,从地理位置上,西渡人多眼杂,典型的不夜地区——大隐隐于市也得像长平那样,找个地段稳定,治安良好的地方。 余视线落在河面上的无数游船之上,她需要先去看看再说。 此时,一道阴影罩住了她。 男人站在她面前几步的地方,跟所有在水上讨生活的船夫一样,他赤着双脚,双臂健壮,有着一身黝黑发亮的肤色,身上带着点鱼腥和汗臭的味道。 他平白无奇的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姑娘,要渡船吗?” 余初视线从他的脸上,落到了他的脖子上用黑绳串起的挂坠上。 ——一个银色的十字架。 余初半抬着脸,笑道:“好。” 阴天的黄昏时分,河面上雾蒙蒙的一片,有画舫早早的挂起了灯笼,远远看去,有朦胧的几个亮点。 “姑娘要去哪?” “有什么推荐的吗?” “这里戏楼c布庄c雅舍c茶馆都适合小姐们去耍上一耍。” “那先带我去随意转转。” “好嘞。” 船夫手握船桨,健壮的双臂在河上来回摇桨,小船在河面上平稳滑行,随着身后的渡口越来越远,余初周遭也越来越安静。 最后只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和天边畅快翻飞的鸟鸣声。 船夫生性沉默,偶尔一句话,也像是直接从肺里挤出来,前后没有半点铺垫:“这船,有个名字。” 余初看向前面的船夫:“嗯?” “友谊。” “噗——”余初笑过之后,整个人都松了,半躺在船舱上,仰望着天空,“那大哥您得小心些,这友谊的小船,不能说翻就翻。” 船夫愣了一下,低过头去,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哎。” 他抹了一把脸,再背对余初时,又站成了一座山的样子,双臂肌肉凸起:“姑娘,坐稳了,掉头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眼前的这艘船, 已经有些泛旧, 漆面斑驳,旗帜褪色,壁画的颜料隐隐发白。 到处都留下了时间的影子。 但是能看得出,这船维护的不错, 船板上的油是新上的,破损的地方也几乎都重新钉过一遍,悬梯的绳索也像是新换的 船夫将小船系在大船之上, 动作十分利索, 几步就攀上了大船,然后走到一侧, 放下绳梯,冲着余初递上一只手:“姑娘——” “我先自己试试。”余初看了一眼悬梯,这是侧梯, 只有半米左右的宽度,一般方便船上工作人员上下。 她单手攀着绳索, 借着手臂的力量,几步就跃了上去。 裙摆几次在水面上飘过, 都没有沾湿。 船夫愣了一瞬,随后又笑了起来:“我怎么忘记了,你们这样的姑娘——” 他只说了半句, 但是什么意思, 两人都明白。 她们这样的人, 到底是不一样的。 余初拍了拍手上的麻绳屑:“我叫余初, 大哥怎么称呼?” “小满。”船夫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他们都叫我蛮子。” 就跟现代区,每个城市的部门办事风格一样,在古代区,各个驻点的风格差异化也很大。 云锦驻点的风气,余初曾经有所耳闻。 他们百年来都有收养孤儿的习惯,建立了自己的孤儿院,供他们吃饭睡觉,请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不适合念书的,就送到一些师傅那,学习一技之长。 只有很少的比例,会进入驻点,在外围做一些协助工作。 传闻初代的负责人是个起名废,就对照着中药和节气表,点一个算一个。 比如夏至c立春c谷雨,板蓝c田七 后来这一传统就延续了下来。 所以真掰着手指算,他们虽然是个古人,却吃着驻地的,领着驻地的薪水,干着驻地分配的工作,跟她能算得上是半个同事。 余初对眼前这个这编外同事印象很好,礼貌客气道:“小满哥。” “当不起c当不起。”小满一脸通红,连忙摆手,“余姑娘还是叫我小满吧。” 余初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她看着空荡荡的船,他们的动静并不小,聊天的声音也没有压着,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出来。 “小满哥,其他人呢。” 小满低着头看着余初,眼底慢慢浮出悲凉:“余姑娘,你跟我来。” 余初跟着小满,一直从船头走到船尾。 小满并没有走进船舱,而是在船舱门前的右侧,半蹲下来,用手打开了一块木板,露出甲板底下的空间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余初:“余姑娘,底下黑,小心脚下。”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绳梯而下。 入口微弱的光,能照的地方并不多,余初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见里面空间巨大,黑乎乎的,似乎堆满了东西。 小满一个人踏进了暗影之中,不一会儿端了一盏油灯站在不远处:“余姑娘,这边走。” 余初这才看清,底下堆满了一个个大小一样制式的箱子,里面装着的都是驻点日常要用的物资。 有衣物c有罐头c有药物c也有书籍和设备的确如同卢戈所说,这些备用地方,物资齐全。 完全足够从头再来。 “到了。”小满在不远处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余初,表情隐在了阴影之中,“他们在这。” 死寂的空间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余初心里咯噔一下,手心发凉,头皮像是有寒风灌入,顺着脊椎一直到了四肢。 一时间竟所有的力气都被抽了出去,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地板上。 连挪动一步都十分艰难。 她稳了稳心神,踏出了几步,步伐踉跄,扶在身侧的箱子才没有倒下去。 前方的空地上,摆着十几单人床,床上的人静静的躺着,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一动不动。 小满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余姑娘。” 余初躲开了小满的搀扶,一步步的走了过去,身后的小满亦步亦趋的跟着余初。 等走进些,余初才看清两个人的正脸,他们紧闭着双眼,消瘦的几乎脱了人形。 她伸出手放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感觉到脉搏,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他们还活着—— 余初手紧紧的抓着被单,如同从岸边回到水里的鱼,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船底的空气呛得她双眼发红。 这些人,余初大半都没有见过,但是这里每一个人的档案,她都记得。 左边数第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叫方启明,魔都大学历史系第一毕业,会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未婚,毕业论文曾经让自己师父拍案叫好。 左边数第二个,叫任桥,四十三岁,行为学家兼心理学家,帝都学院客座教授,以古代区演进观察员身份进入,性格温和,学识渊博。家里有一个女儿,刚上初中。 第三个: 好一会儿,余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满哥,多久了?” “三四个月了。”小满如山的身影似乎一下子就垮了。 “过年的时候大家都还好好的,冬至c三七c决明子c谷雨c于先生c景姐c还有鸽者和鹰者,所有人都赶回来了。” “年夜饭整整开了十桌,于先生做了烟花,许先生写了春联,钱掌柜发了红包,任先生还唱了歌大家都好好的。” “可是正月后,就开始陆陆续续有人高烧不退,大家以为是伤寒了,找了于先生开了药。可是发烧的人还是越来越多,他们总是烧着烧着就昏迷了,好一点了醒来吃东西,意识却还是模模糊糊的,就又昏了过去。” “我们没办法,冬至c三七c决明子还有那么多人,都出去了,我们不知道你们在哪,去了南边,去了京都,去了长平,去了深山” 他慢慢捂着脸,蹲了下去,哽咽声压在了喉头。 “可是,哪里都没有找到。” 一个真汉子嚎啕大哭。 余初还是第一次经历过,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从一旁的物资箱子里,翻出了包纸巾,递给了小满。 小满压着几个月的情绪爆发,哭一场,反而是一件好事。 等小满哭完后,在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余初才知道。 这个发烧,其实也有范围。 驻点的收养的这些孤儿,像是小满和他口中的三七立夏等人,没有一人受到波及。 波及的对象,只有现代区而来的人。 正月的时候,谭宪恰好路过,带走了初期发烧的二十人。 只是发烧并没有停止,驻点剩下的几十号人,即使按照最严格的标准隔离,也没有缓解发烧的速度。 谭宪刚走不到一星期,又是二十几人发烧。 那时驻点的人病的病,没病的也连轴转照顾病人,几天没合过眼,基本上没有任何战斗力。 谭宪在帝都,主要负责对接国师,有最优秀的医生和医疗条件,带走很容易理解。 这全副武装的陌生人—— 已经不是她一人之力,可以控制的了。 她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把消息传回驻地,让指挥部来做计划和决定。 余初写完信,将信纸卷成细条,对情绪已经缓和的小满说:“你们养的鸽子呢?” 小满双眼还微微泛红,不过黝黑的皮肤掩盖下的脸,可能更红,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半低着头想了一下:“我们不养鸽子。” 余初:“按规定,你们应该有鸽子的。” “原先是有鸽子的,不过景姐来了之后,觉得鸽子不够——”他想了想,才从脑海里翻出一个词来,“不够帅,所以改养了鹰。” 余初:“” 景茗,云锦驻点的负责人。 曾经是个动物学家,因“古代区古代人是高级的保护动物”的惊人言论,被驻地所熟知。 论文常常语不惊人死不休,但是现实却是十分的靠谱稳妥,几次获得驻地表彰。 用封肃的话来说就是:思想和身体不是活在一个维度上的女人。 余初将鹰放了出去后,从仓库工具箱找出铁定和锤子,吩咐小满在船舱每一个床位旁的墙壁上钉上一个钉子。 然后,从医药箱子里,找来一些人体需要的基础吊水包,比如葡萄糖c盐水c氨基酸一类的,注射一些消炎针剂和退烧针剂,然后给昏迷的人一一挂上。 这些人多半已经瘦的不成样子,血管突兀发青,很容易找到下针点。 余初将做着一切做的很慢,每挂一个人的药水,都不厌其烦的把注意事项跟小满重复一遍,最后几人,小满已经能够自己上手了。 她将剩下的药剂一一分类好,每一次量装进一个小纸箱,还细心的贴上纸条,写好标签。 嘱咐小满,以后食物喂不下去的时候,就按照自己所教的,灌葡萄糖也好,吊水也好,先把命续着。 等驻地来人。 小满静静的听完:“余姑娘,你不留在这吗?” 余初没有回答,加快了手上整理的速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确保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生任何一件事, 附近的界卫都能在一分钟内赶到。 他们见惯了界市各种奇葩事情,视线稍稍扫一眼对峙的两拨人, 就知道了大概。 小队长和余初相熟, 一起搓麻将赖过账一起去厨房偷烧鸡的战友,隔着面具也知道彼此是谁, 他朝着余初靠了过去:“又被偷了?”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 拍了拍余初的肩膀,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 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 气势徒然一变,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 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他们眼中溢出决然,摆出对战的姿势。 这是拒不合作了? 这买卖不成, 被顺走货物在界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即使真被确认偷了东西, 也没什么。 或拘留几日,或照价赔偿, 或赔礼道歉反正古代区也没有案底着一说, 这些处罚力度对他们而言都不大。 怎么对面的架势, 像是走错了片场,甚至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悲壮? 七个全备武装部的界卫,对上四个手无寸铁的顾客,在主场,结果并不会出现意外。 让余初意外的是,这四人的反抗力度,比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四个人中有三个练家子,即使被围在中间的青年底子也不差,出手凌厉,腿脚生风,看见刀也不躲不避,拼死突围。 界卫被鱼死网破弄的有些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大部分都是现役选拔来的,单兵素质更是万里挑一。 心态稳定后,很快的便控制住了现场。 直到四人都被制服,准备烤上手铐,背着竹篓青年人用了个巧劲,撞开一名界卫,跌跌撞撞想要逃跑。 余初掂了掂手上的电棍,对着冲过来的青年迎了上去,两个人刚打上照面,还没等对方挟持自己逃离,她却先将对方先放倒了。 好好一个翩翩公子,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仍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涨的通红。 余初若有所思,绕到他面前,半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他后背的竹篓:“小哥哥,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他眼中一片灰烬,半仰着头:“呸!” 一口唾沫狠狠啐到了她的脸上。 有界卫想过来帮忙,被余初伸手制止了。 她抓着中年男子衣摆,在自己的面具上擦了擦,语气不缓不急:“小哥哥,你听我一句劝,火大伤肝。”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 外面已经围了一圈路过的顾客,上一秒还因为界卫的翻脸噤若寒蝉,下一秒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 这个穿着中衣到处乱晃的姑娘,被人啐到脸上了,还苦口婆心的打算劝着人呢。 也不知道是心胸开阔,还是没心没肺。 僵持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余初假装没有听到身后的笑声,放开擦面具的衣摆,起身站了起来,面向围观群众:“都围着干什么,看戏呢?散了散了。” 人群散了一大半,还有一群老油条了解界卫的行事风格,知道他们纪律严明,从不轻易迁怒人,见有热闹就不舍得离去。 有好事者大喊:“小妹妹,你别忙着赶人,哥哥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余初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袖子:“嗯?” “你卖的是什么,哥哥去关顾你的生意呀。” 顿时,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余初拉长了声音,突然转过身去,再次面向背着竹篓的青年。 她抬高一条腿,屈膝重重压在青年的肩膀上,利用全身的重量强迫他侧过头去,双腿“碰!”一声跪坐在了地面上。 隐隐的,有骨头卡啦啦的声音传来,听的人牙齿发酸。 一群老油条看的后脊背发凉,你抬头看看路灯,他低头瞅瞅鞋子,不一会儿尽数作鸟兽散状。 一个不剩。 背对着众人的余初眼底越发澄明,她伸出手,在竹篓上方顿了顿,果断的挑开了竹篓盖子。 ——只见一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儿正坐在竹篓里,面两颊通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她丢失的矿泉水。 受对方不畏死的情绪影响,余初脑补了恐怖袭击的画面和死士刺杀的狗血剧情。 甚至在打开竹篓前,预设了很多种情况,比如□□,或者剧□□散,再不济,就是毒蛇蝎子毒人毒死一片,要人半死不活什么的。 没料到会只是个病怏怏的孩子。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她眨了眨眼,在自己中衣袖子里掏啊掏,掏了半天。 ——终于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 剥开糖纸,递上前去:“吃糖。” 孩子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余初,再看了看糖果,慢慢张开了嘴。 也不知道是糖的原因,还是孩子病的有些懵,等他安静吃完糖后,余初很轻易的就把孩子抱了出来了。 没有哭闹,也没有反抗。 看着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却轻飘飘的,抱着没有什么重量。 他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蓝色丝绸衣服,裤子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不过—— 她伸出手,覆在孩子的额头上。 烧成这样,不能再拖下去了。 “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热” 李医生低头写着病例,年近四十的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戴着银边眼镜,依旧是那张没有波动的脸:“要是再晚上一两天,不仅要面临截肢,内脏器官可能也要开始衰竭了。” 余初低头看着病床上的小孩儿,他刚刚做完手术,右腿和腰上都缠着纱布,即使是在梦里,眉头也是紧皱的。 也不知道是做了噩梦还是麻药过后疼的。 她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瘦巴巴的,手感并不好:“他的腿能保住吗?” “手术比想象中的成功,虽然以后可能不能剧烈运动,但是正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李医生说完,抬起头来,把笔放回大褂口袋,“几年没见,你怎么脾气一点没变,捡个人就往我这送。” 余初也知道自己头些年净给人家添麻烦,然后一消失就是几年不出现,做事儿做的不地道,做人做的也不怎么厚道。 而且驻地的医院也有规定,收治古代区的人,必须要有相关的书面文件。 心一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笑着打哈哈:“这不是您医术精湛吗?整个驻地,要论医术医德,您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戴高帽的套路几年没变,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词,脸上扬着真诚的笑,眉间因为心虚打成结。 一如刚来驻地时的样子。 李医生眼神恍惚了一下,又瞬间清明过来,垂着眼帘敛着表情,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刚听界卫说,你在界市有自己的摊位了。” 余初早就词穷,见到李医生递台阶,松了一口气:“我现在主要负责卖矿泉水。然后替他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需要的话,也会协助安保工作。” “封肃那人和旁人合不来,对你倒是一直都不错。” 余初眼底透出些暖意来:“你别看他脾气看着不好,其实私底下,还是很好相处的。” 当年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如同骤雨疾风,几乎一夜之间,就将黑白分明的世界搅成一团灰色。 等她反应过来时候,自己正坐在医院的楼顶上。 他和封肃虽然都在一线待过,但是彼此并没有真正合作过,说起来,算不上很熟。 所以她这些年一直在想,她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唯一一次运气,似乎都用在了那天上。 封肃恰好从医院路过,顺手捡了她,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 “您不知道,我来顾家七年了,从没有见过大少爷发过那么大的火。” “整个西院的人都被管家领出去训斥一顿,说我们连小姐不见了都不知晓,再有下次就叫来人牙子绑出去发卖了。” “小姐,您就当心疼心疼奴婢,下一次可不敢就这么爬出门了,好歹——”打了个哭嗝,“好歹要带上小桃。” 余初一口漱口水差点喷出来。 这小丫头看着十七八岁,哭功倒是了得,哭了一早上气都喘不上了,难得思路还这么清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七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余初推开房门。 她手端着一盏烛台, 步伐很稳,火光在轻轻的摇曳中, 从堂前一直到了屋内。 病人的屋子味道一般都不好,余初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当她真的跨入后,屋子里的味道,比想象中清爽很多。 屋子里有流动的风, 呼吸间都是雨气潮湿的味道。 余初将手中的烛台摆在了柜子上, 走到窗前,将打开的窗子关上,倾盆的暴雨被隔绝在了屋外。 她回过头,视线正对着床,烛光的亮度有限,被放下的纱罩隐隐的只能透出一道影子来。 此时, 影子正单手撑在床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而放在床侧的食物和水, 居然还剩下一半。 余初皱了皱眉, 这位受了伤的人民艺术家,吃的委实有些少了。 撸起袖子,将堆在床侧椅子上的盘子和剩下的食物收了起来, 边收拾边说:“你现在的情况, 不宜下床, 开窗透气也不行。” 纱帐中, 影子靠在床头:“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他这两天应该都没有说过话, 声音嘶哑而无力,最后半句,几乎是刚挤出口腔,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余初没有听清楚,将没有吃完的食物倒进一旁的油纸包里,才抬起头来:“什么?” “什么时辰了?” 余初进门前刚看的时间,夜里八点多:“亥时还差一会儿,你今天药吃了么?” 纱帐里的人只是靠着床头坐着,没有说话 “那晚饭呢?” “我想留到明天……” 余初:“我明白了——” 她走的时候,小哥还昏迷着,所以小哥醒来的时候,面对的应该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来,或者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来,在腿脚不能动弹毫无自理能力的情况下,他想把水和食物,进行更长时间的分配。 更好的活下去。 怪不得,这两天总共才吃了那么点东西。 余初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她要是再晚一两天过来,真的要去吃一年素了。 初春暖和,剩下的半份食物自然不能要了,她将盘子连同杂物都一起端了起来:“你在这等上一会儿,我去烧水做饭。” “不必麻烦,之前那些就可以了。” 余初没有搭理他,自己说自己的:“刚好我也没吃,我们俩先对付一顿。” 余初手艺一般,所以买的是两个熟菜,随意热一下就好,而且柴火灶米饭得先捞再上蒸,极为耗时,她也提前买好了馒头作为主食。 加上一个青菜豆腐汤和一个鸡蛋羹,也没有花上多长时间。 晚餐说不说丰盛,但也还算过得去。 余初将房间的书桌东西先收到一边,然后将晚餐都放在了上面,用碗分装了馒头、菜和汤,放在了床侧的椅子上。 边撩起纱帐边说:“吃饭了。” 屋子里的烛光蚕豆大小,晕开的光线朦胧而晦涩,从余初的角度往下看,只能看见小哥脸部弧度,连五官都模糊成一团。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要不都说是朦胧美呢,这个样子的小哥,比之前绷着脸的样子,顺眼了不少。 两人同在一屋,小哥坐在床上吃饭,余初则在书桌上吃自己的,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不大的空间里,一时间只有碗筷触碰的声音,和轻微的咀嚼声。 余初胃不好,已经习惯了细嚼慢咽,这几年吃饭速度一直垫底,等她这边放下筷子,床上那位早就吃完了。 她顺手收拾到带到厨房,然后将厨房烧开的水端进屋子里。 将毛巾投到脸盆里,余初走到床边,十分自然的握住被子一角,将被子掀开大半,视线落在小哥的裤腿上,一本正经问:“你是自己脱还是我脱?” 床上的人如同僵住的石块愣在当场,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已经两天了,外敷的药不仅要换,伤口可能也需要重新清理一遍,你这样穿着裤子,没有办法处理伤口。” 小哥做着最后的挣扎:“也可以像前日——” “像前日把裤子铰了?原先的话,也不是不行。”余初也知道一个古人,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对她破口大骂,已经是非常好的修养了。 但她现在精力有限,只能选最省事儿路子走,选最直接的话解释:“只是那日你晕过去后,我给你换了身衣服,原先那身破衣服、还有些发了霉的,我都扔到灶膛里烧掉了。你衣服本就不多,今日如果还剪了的话,下次你出门就没东西可穿了。” 末了还不忘补刀:“放心,不该看的我都看了。” 小哥半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了指她,张口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你——” 一旁余初脑补四个字: 不知廉耻。 不知道是妥协了,还是已经心如死灰了,他沉默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她,眼底的神色越来越复杂。 “你转过身去,我自己来。” “好。” 余初以言转身,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久到余初都怀疑小哥是不是又晕过去的时候,身后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好了。” 被子盖在大腿根,露出一双大腿,小哥半靠在床头的被子上,不用看余初也知道,小哥那张脸,恐怕已经红到脖子了。 他侧过脸,闭上眼睛不看余初,手抓着被子,跟个被调戏的小姑娘一样,似乎连头皮都在紧绷着。 这副掩耳盗铃的样子,让余初—— 居然觉得还挺好看。 反正自己过段时间就要永远离开这里了,对于小哥而言,自己只是个路人甲乙。 而对自己而言,他也不过就是自己恰巧救下的义务而已。 她一屁股坐在窗前,伸手去拆小哥大腿上的绷带:“别想太多,你不把我当女人看就行了。” 一级保护动物装死中。 “我要清理伤口了,别忍着,疼就喊出来。” 一级保护动物继续装死中。 余初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却一会儿抓着被子,一会儿扯着中衣,几乎不知道先顾着哪头,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 小哥的恢复能力不错,伤口没有在继续恶化,两天过去,部分已经开始愈合了。 余初换好药,看对方满头的汗水,闭着眼睛,麻利的把被子重新给人盖了回去。 床上的人意识到事情结束了,睁开了眼睛,他看向余初:“你叫什么名字?” “余初。”她半蹲在地上,拧着布巾,“你呢,叫什么?” 说起来,两人打了几个照面,绑也绑过了,上手也上手过了,是真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空气间突然沉默了下来。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这句反问的有些奇怪。 余初一手拿着脸盆,一手抓着换下来的绷带正往外走:“我们此前素未谋面,自是不知道先生的名字。” 这之后,保护动物同志就没有再开过口。 余初也没追问,她收拾完东西后,又开始准备食物,直到将所有的事儿都打理妥当,已经是深夜了。 于是,起身告辞。 等到余初跨出房门,以为摊主小哥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从身后传了来。 “我姓楚。” 楚是云锦的大姓,而另一个大姓则是叶。 不过,姓甚名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余初关上大门,撑起油纸伞罩在头上,一头扎进了雨幕之中。 她得快点回去。 雨天的墙,她不一定能爬的上去。 *** 保护区外的驻地—— 封肃打了个喷嚏,他抬头看着星河灿烂,伸手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鼻子:“奇怪,天怎么突然冷了起来,还是谁在骂我?”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周,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九天。” 封肃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十二点的秒针刚刚跨过午夜线不久:“已经开始第十天了,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小周摇了摇头,两人又沉默了起来。 封肃性子虽然暴躁,但是不炸的时候,其实很少说话,自己低着头看文件都能看上一天,有时候连着几天不说一句话,也是常有的事儿。 也就余初在的时候,两人才会斗斗嘴,聊聊天。 现在余初不在,小周觉得不仅仅是封总这里太过冷清,整个界市的情绪,似乎也有些不对。 小周在心底默默算了一遍。 算算时间,那丫头现在应该在长平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只有她这小院子里的人,一个丫鬟一个粗使婆子, 两个护卫外加一个她。 五个人, 闲的长草。 银杏正坐在门前, 面前摆着一个针线篓, 一手拿着鞋垫,一手拿着针,半低着头纳鞋底:“小姐啊,你是哪里人呀。” 余初:“南方人。” “听说江南四季如春,是不是冬天还有花开呀。” “你听谁说的,江南冬天又潮又冷, 早起的时候, 屋内的水都结冰了,有时候躲在被子里, 一天不想起床。” 银杏挑了一针:“那人不是要冻坏了么。” 余初:“可不是,我小时候,长辈们总觉得我冻傻了。” 刚上小学时,余初觉得上学没什么意思,每天到了学校, 不是昏昏欲睡, 就是倒头就睡。 那时候还没有流行使用召唤家长这一大招,班主任跟余初说了几次后,觉得她可能年纪小也说不明白, 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 就送到了校医那。 可能现在想起来, 那时候的校医水平一般。 对她随随便便检查了一遍,觉得她没有感冒也没有发烧,甚至连积食拉肚子都没有,开了个板蓝根就要把师生俩送回去。 班主任是个尽职的年轻姑娘:“没生病的话,那她怎么从早到晚都在睡觉。” 校医:“可能冻傻了吧。” 余爹说,他当时都吓坏了,买了个又厚又保暖的大军帽,把小余初的脑袋跟罩了起来,一个冬天都不敢给她拿下来。 一家人战战兢兢的,直到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才放心下来。 后来,她可能是被余爹念念叨叨烦了,也可能是被帽子戴出阴影来的,学习成绩一骑绝尘,将其他人远远抛在了后面。 其实让她再来一回的话,她会选择按部就班的,一步步的走到大学。 银杏被余初逗得乐不可支:“小姐,你又逗奴婢,人怎么会冻傻呢。” 余初回过神来,嘴上随意闲扯:“冻傻算什么,还有冻成狗的呢。” “啊?” “话说,有这么一只来自北方的狼,在南方冻成了狗。” “哈哈哈——” 顾文澜还没跨进大门,就听见了院子内的笑声,他在院门外停下驻足。 女子懒洋洋的半靠在窗台上,随口逗弄着丫鬟,看着没有任何怨怼和愤恨。 外院的派系c利益c还有各种掩饰不住的不甘和急功近利,似乎都被这一道门给隔绝了。 顾文澜将眼底的神色敛起,推开了院门。 余初收起逗弄小丫鬟的表情,抬头看了一眼今日暗红色长袍的顾大少爷,心底暗赞一声。 顾家有公子,如玉端方。 她看人从来坦坦荡荡,眼底的欣赏和惊艳直白不掩饰,看的顾文澜的后背绷的更紧了。 顾文澜抿着唇,站在余初面前,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余姑娘,今日顾某祖母生辰,宴席上应是热闹非凡,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出去看看?” 余初有些奇怪的看向顾文澜,这种日子,带自己出席什么个意思? 她下意识拒绝:“我还是在这自在。 顾文澜有些怅然:“今日找到戏班子不错,我让吉祥找个人给你唱上一折?” “行啊。” 自家大少爷,在老太太的寿宴上,还惦记着要给余姑娘单独送人唱戏。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其实也不小。 传出去,对大少爷的名声不好。 这事儿大少爷自己或许不在乎,但是他作为下人,不能不考虑到。 所以目送顾文澜走远后,吉祥绕了个小道,从最偏僻的地方穿过,去找戏班子。 他半低着头,一路靠着阴影的地方略过,步伐快而安静,即使是最熟悉的人对面撞上,一时间可能也没有认出来他是谁。 即使饶了路,走到戏班后台,天色也不算太晚。 后台此时正是最忙的时候,化妆的浓重油彩的戏子,搬着道具的杂役,吊着嗓子拉筋的武行,气急败坏随口骂人找东西的红角各种人影在这小小的一方之地重叠,所有的颜色都在烛光下晕染开,杂乱而无序。 吉祥找了半圈,没有找到戏班的班主。 他走到帘子前,打了半寸帘子,透过窄窄的缝隙往外看去,此时院子里的宴席应该摆上了,夫人门正拿着戏贴子,商量着点哪一出戏。 过了一会儿,有个长相俊秀的小童,一路从前台跑进来,嘴上一遍遍大喊着戏目:“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他一路大喊着,所经之处,有人叹息扔首饰,有人兴高采烈的跑去找衣服。 一个中年男子打着帘子里走了进来,重重的拍了拍手,声音洪亮如钟:“第一场,恋花韵,小金莲c孟春你们俩挑梁,肖叔c烟婆您二老压场子,都给我上心点,今日要是谁砸了我余庆班的牌子,我回去就砸了谁的骨头!” “快快快,加快手脚!” “小金莲,你这套头面不行,去拿开春定制的那套!” 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吉祥一直等到第一场戏开唱了,才走到发号施令的中年男子身边,微眯着眸子:“班主,可否进一步说话?” 戏班子走南闯北,自然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一些老爷公子的心腹仆人,就是在外面,也会被人称一声爷。 而且他们这一行—— 最忌讳得罪小人。 班主单从吉祥衣着打扮和气度上,已经有了判断,他脸上挂了一个笑:“不知道这位小哥,有何吩咐?” 吉祥靠在班主身边,压低了嗓子:“我们这有位姑娘参加不了寿宴,主子的想让姑娘也一同热闹热闹,就遣我来跟班主要个人,去姑娘屋子里唱上一折,不拘唱什么,喜庆热闹就成。” 这话说的漂亮—— 不过班主心里明白,这么偷偷摸摸遣人来提个人去唱戏的,既没有要求戏也没有要求人。 多半是哪个少爷,想逗某个上不了席面的枕边人开心的。 班主嘴上说:“小哥稍等,我去看看谁得空。” 心里却想着,他这手上还有三台大戏压着,手里的能亮相的都上台了,剩下几个不是打杂的就是半吊子。 这要是给顾家大小姐夫人单独唱戏也就算了,他抽个小角过去,也不是不行,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懒得花心思。 走到角落的位置,低声询问了几个人。 都是人精,几句就了解到是个没有什么油水的差事,还不如台上跑跑龙套,到时候分点赏钱。 这个摆头说今天嗓子不舒服,那个道腰伤还没好,拒绝的有板有眼。 班主脸上不好看,正想随意指一个,余光一顿,落在了角落里。 此时,在堆满杂物的箱子前,正坐着一个画好了妆面的花旦,他半侧着头,视线透过帘子看向外面,只露出个侧脸。 眉眼甚至比女旦小金莲都精致三分,可是长得好远远比不上他身上的气质好。 即使穿着龙套的丫鬟服,屈膝坐在地上,也比小金莲穿着凤冠霞帔端庄亮相更像大小姐。 这个扮相—— 即使不会唱戏,就站在台上走个过场,也会不少贵人捧的。 班主开始反省自己最近对新人太不上心了,老七跟他说过几次,说这一批有几个好苗子。 他因为筹备顾家寿宴,忙的两个月连轴排戏,居然漏了这么一个苗子。 不过今日,龙套不演也罢。 想到这,他冲着地上的人说:“你,叫什么名字?” 地上坐着的男旦站了起来,似是有些无措,越发显得楚楚动人:“楚——楚——” “楚楚?”班主点点头,看着他身段扮相,越看越满意,眼底的笑意也越来越浓,“这花名倒是适合你。” “随意取的。” 班主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吉祥:“你看见那边的小哥了么?有女眷想听折喜庆的戏,你给人随意唱两段。” 楚楚:“是。” 班主看着楚楚往外走,这才发现,他的腿有些许一高一低,看着有点瘸? 看来不着急练戏,得先要请个郎中看看。 余初想起那几年,自己在宋家呆的日子,清贫而平淡。 宋夫人生辰也不过就是添了几道菜,得了宋大人送的一个素银的簪子。 可没有享受过听戏曲艺术家专场的待遇。 所以她早早的就让银杏拿来了瓜子c点心和茶,摆了搬桌子,自己坐在椅子上,等着古代戏曲演员的到来。 银杏领着人进来的时候,余初先看到一只大码的绣花鞋,随即看见了红色襦裙,如同水纹摇曳,煞是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就好像人类面对动物时, 会根据动物的稀有程度,划分相应的等级,从而投入与等级相匹配的资金和保护力度。 他们面对古代区时也思维模式也有些类似, 只是评判的标准,有些不同。 并不是根据身份c官职或者财富进行划分,而是根据其在艺术或者学术上的成就。 古代区有着他们有自己社会体系运行法则, 并不需要他们横加干涉。 富商病死,自会有嫡子接手,皇帝驾崩,也会有太子顺位登基。 但是如果一个艺术家或者医学圣手消失,可能永远都弥补不回来。 自古医圣只有一个张仲景,诗仙只有一个李白,而书圣也只有一个王羲之, 千年来也难找到几个与之比肩的。 而眼前这位小哥,这一手书法,不说登峰造极,也是个中翘楚。 标准的一级保护动物。 按照驻地规定—— “给我。” “哦——”余初回过神来, 对上小哥没什么波动的眼神, 将手中的纸递了回去,“给。” 小哥收回右手,将这阙词收进袖中, 不再看余初, 默不作声转过去, 重新支起摊位 挂招牌时, 他腿脚不便,重心不太稳,伸着手挂了几次没有挂上。 余初赶忙上前,将招牌接过,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我来,我来,先生您坐下休息。” 对方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眼神突然冷了下来。 整理好纸张,摆好笔墨砚台,布质的招牌再次飘起来的时候,代写书信的摊位就算是重新开张了。 余初将自己的东西从地上捡起来,也不在意是不是弄脏了,随意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摞到路的一边。 自己找了块台阶坐下,抱着零食,边吃边看小哥上班。 古代区的文化普及不够,即使是在长平城这样的城区,识字率也不一定突破了个位数,需要代写书信的人并不少。 等街市纵马的风波彻底过去,小哥就迎来了他新一单的生意。 一个包着蓝色粗布头布的老太太,手里提着一小篮子鸡蛋蔬菜,坐在了小哥的摊位前,说要给云锦城里当伙计的儿子写信。 “你媳妇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生的时候七斤八两,圆头大耳,接生的七婆说,这孩子生来就有福相,以后必定大富大贵。她说的话你晓得的,一说一个准,村里的琼哥考上秀才之前,她不就说过琼哥是个当官的面相么” “今年大旱,村头的老陈头都准备要逃荒了,还好国师祈来了雨,庄稼补种了一茬,村子里给国师供了神像,希望他一世安康,长命百岁” 小哥写字的手一顿,半垂着眼帘盯着纸张,过了几秒钟,他换了一张纸继续写。 “隔壁莲嫂子托我问你,你大牛哥上次写信回来说,得了伤寒,不知道有没有落下病根子,在外要多穿一点,注意身子。我养了几只老母鸡,等你过年回来” 午后的阳光暖意熏人,老太太絮叨起来,有让时间慢下来感觉。 余初从油纸包里捡了颗梅子扔进嘴里,视线从老太太身上,落回到摊主身上。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脚底的布鞋还打了补丁,长发只用了根木簪盘着。 站着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此时他端坐在摊位前,半垂着头,鼻梁高挺,侧脸的弧度十分耐看。 尤其是写字的样子,周遭很玄妙的有了一股子儒雅的书生气,上身挺直,手腕悬空,左手握着毛笔 余初思绪一滞。 他刚刚接纸和挂招牌,都是用的右手,说明惯用的手就是右手,现在写字用的却是左手? 委托人叙述的多,写起来耗费时间,一封信写起花了大半个时辰,等到第三单结束后,已经日落西山。 小哥站起来,行动不便的收拾完摊位,摆好椅桌。然后左手拿着包裹,右手提着布招牌,离开了街市。 余初跟在小哥身后,看着他跨过石阶,走过了主街道,穿过小巷。 小哥在前面一瘸一拐,她抱着零食,在后面亦步亦趋。 终于,小哥在一座石桥前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直视着余初:“姑娘跟了我一路,不知为何?” “我想知道你住哪。”余初视线落在了小哥的腿上,解释,“你这腿如果不及时就诊,可能就废了,我得知道你住在哪,明日才好给你送药。” 基础的抗生素和消炎药,她们每个人都会备一些, 对方似是没有料到余初会有这样的回答,愣了一下,冷笑一声:“姑娘说笑了,我们素不相识,担不起此等馈赠。” “担得起,担得起——” 因为驻地条款第十一条:保护一级保护动物,人人有责。 就好像在现代文明里,如果看见受伤国宝滚滚,打电话给相关救治单位,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而古代区,在有余力的情况下,救治稀有古代人艺术从业者,也是每一个一线人员的义务和职责。 小哥愣了一下,被余初的话堵得一时间不知道接什么,他心底思绪复杂,拱了拱手:“姑娘止步。” 话说到这,他以为事情就打住了。 没料到等他重新没走几步,后面的姑娘,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依旧亦步亦趋。 他现在拖着一条半残了腿,行动受限,走也走不快,甩也甩不掉,只得再次停下,冷着一张脸半躬身,几乎行了个半礼:“姑娘请止步。” 这次,余初将尾随距离,拉开到了三米。 余初慢悠悠在小哥身后,跟着将半座城都绕了一遍,他不言苟笑,全程没有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越来越明显的呼吸声。 但是余初的性子,哪里会消停,东扯一句,西问一句。 “我叫余初,不知怎么称呼先生?” “这长平城繁华,我刚来不久,不知道这城内有什么地方值得游玩,先生可否告知一二处?” “今日隔壁摊主大姐,趁别人不注意,塞了个荷包给铁匠铺的大爷,想来好事要近了。” 可能是天色越来越沉,也可能是余初一副缠着人到底的架势,摊主小哥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停止了绕路。 一柱香之后,他站在自己租住的屋子前,推开了大门,从包袱里找出火折子,摘下挂在门后钉子上的灯笼。 他一头的汗水,面色苍白,伤口抽搐着,几乎无法站立,拿着火折子的手也颤抖着,几次才点着灯笼。 但是这些都不是主要的—— 室内被烛火照亮,他沉着一张脸,思考着怎么打发这个跟了他几个时辰的姑娘。 只是他回过头,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巷子。 哪里还有什么姑娘。 余初从一级保护动物那回来,绕道去了一趟怡春院。 夜里大门紧闭,后门深锁。 她甚至爬上了后街一颗老槐树,站在高处往里看,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到踩点结束回到顾家别院,月已中天。 深更半夜,顾家依旧灯火通明。 余初从原地翻墙而入,在夜色下,动作流畅,落地如同猫一样,几乎悄无声息, 当年集训的时候,她的格斗和力量其实都一般,潜入和伪装没有掉过前三。 如果有逃跑计入成绩的话,她可能早就拿了第一。 余初没有着急去屋子,而是去了后厨,顺了蒸笼里冷掉的两个包子和一叠花生米。 等她端着盘子,还没走到东院,就看见一大一小立在走廊底下,提着一盏灯笼,一副等待已久的样子。 余初冲着板着一张小脸的顾文青眨了眨眼,然后视线落在几日不见的顾文青身上:“这么晚了,你们兄弟俩还没睡?” 或许是烛火称的,顾文澜脸色看着不是很好:“余姑娘,你翻墙出门,而且深夜不归,是否能提前打声招呼” 余初失笑:“我堵了你几天,就为了提前打声招呼,关键你不是一直躲着我么?怎么,今天不躲着我了?” 她说的话音刚落,顾文澜的脸色瞬间就垮了,红白反复交替,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余初知道症结在哪,伸手在顾文青的小脑袋狠狠揉了一把:“都是你闹得。” 顾文青张开双手,抱着了余初大腿,死死不放。 这一招—— 余初没有什么抵抗力,她单手把抱大腿的熊孩子从地上抱起来,一把塞到了顾文澜的怀里:“行了,这大半夜的,赶紧带着孩子回去睡觉。” 顾文澜看着余初满身是灰,一身狼狈的样子,半垂着眼帘:“余姑娘也早些休息。” 余初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三十章 此为防盗章  穿了正装, 打好领带,头发用发蜡固定好。 他长着一张雌雄莫辩的脸, 眉眼间透出的却是凌厉的英气,下巴半抬着,面无表情, 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 这几年,他专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出了名的,往日除了开会,几乎不在一线指挥部出现。 今天他来到指挥部,推开大门,皮鞋咔哒咔哒踏在地砖之上,惹来一群人惊讶的目光。 封肃扫了一眼,大概事情已经到了十分紧急的地步,天刚刚亮没多久,指挥部居然是满座的。 大部分人疲惫不堪, 眼带血丝, 明显是熬了一整宿。 藤晓的位置在最前方的左侧, 她今天穿着件高领薄线衫,坐在自己的办工作桌上, 板着的脸上因为倦怠, 少了几分冷意。 已经看不出一丝昨日情绪崩溃, 歇斯底里的样子。 封肃走到近前, 将一打文件扔在了她的桌上, 还没开口, 眉梢就露出了讽意:“满意了?” 藤晓低头看着简历上的姑娘,顶着的年轻的一张脸,长发扎成马尾,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睫毛微不可闻颤了颤。 封肃嘲讽了一句后,便沉默了下来,直到将工作关系交接完毕,也没有再开口一句。 他也知道,藤晓但凡有第二个人选,也不会找上余初。 在现代文明世界里,环境的差异都是客观存在的。 就像是高原和平原之间,海拔的差异导致了无数人跨越区域时,会产生了不良反应。 头痛c失眠c呼吸困难更严重者,会导致肺水肿和心脏衰竭。 而古代区和现代区域,几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 氧气含量不同,病毒种群不同,压强不同,甚至连重力都有所差异 正常一线人员进入古代区,会产生严重的古代区反应,简称古反。 好一点的高烧不退,四肢浮肿,意识模糊。差一点的,卧病在床,九死一生。 可以说,一线人员送过去时,基本上就是个毫无行动力的伤兵。 需要在特定的护养机构,从吃抗敏抗病□□物耐受力训练开始,一点点的增加身体的习惯和耐受力。 平均需要半年到一年左右,才能恢复一般的行动,等到身体完全适应,基本上又得一年。 但是一些紧急任务,有时间的限制,一两年后别说完成任务,黄花菜都凉了—— 为此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药物换了一代又一代,提前抗压训练室也在不断的设计修改。 可是人体的适应是有个极限的,无论科技前进了多少,直接接触古代环境,人体该出现的副作用,一样不会少。 直到,偶然发现了一类人。 他们外表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区别,体质却非常特殊,天生带有古代圈菌种免疫力和压强的适应力。 进入古代区域后,直接跳过适应期的这段时间,只需要简单的几天休整,就能投入工作和任务中。 回到现代区时,也不需要经受同样的“现反”。 因为能够自由往返两个区域,驻地给他们起了个名字—— 自由人。 余初猜的不错。 驻地四大区,一共十一名自由人,两个即将退休的老人,一个刚入职还没有执行过任务的新人。 剩下的人,全如同沉入水地的石子,消失在了古代区,彻底失去了联系。 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想起,驻地还有一个还在界市摆摊卖水的自由人。 时隔几天回到界市,映入眼底的,还是一派市井的样子。 灯笼烛火摇曳,朦胧的光线打在行人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浓郁的油画色。 戴着黑色面具的顾客往来不息,扣着白色面具的摊主叫卖拉客,零食部的小张,站在凳子上,卷着纸筒做扩音器,挥动着自己右手: “花生,瓜子,兰花豆嘞——” “五香,椒盐,十三香,味道自选——”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界市最好吃的零食,不好吃不要钱。” 余初顺了一把花生米,将一颗抛在空中,半抬着头张嘴接住,咬的卡啦啦作响。 这种孩子气的举动,也只有她做起来,既没有油腻感,也不会惹人反感。 小周笑出声,放下纸筒,又给她塞了一把兰花豆:“给给给,多吃点,吃完了哥这里还有哈。” 余初咬着花生米的声音一顿。 “姐c姐c姐,叫你初姐,可以了吧,你这丫头——” 余初眼睛一弯,抓起抛起一颗兰花豆,用嘴接住继续卡啦啦嚼了起来:“谢啦。” 她就这么不着调的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 逗逗小哥哥,调戏调戏小姐姐,偶尔帮个忙,看见界卫就伸出手像招财猫一样懒洋洋摆了摆,就算打过招呼了。 直到将所有摊位都晃荡了一圈,和所有她认识的人都打了个照面,她这才手上的果壳扔进垃圾桶,拍了拍上面的残屑,往回走。 余记水铺还是那日离开的样子,挂着招牌,蒙着白色的布,摊位底下散落着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空箱子。 余初收起白布,从地上捡起一个空箱,将上面的水一瓶瓶的往回收。 开始第一天她来得晚,矿泉水摆的本就不多,收了两箱基本上收好了。 将箱子塞进摊位底下,顺手关上柜门,用钥匙锁好。 然后捡起一个空箱子,将自己私人东西,一样一样的收了进去。 毛巾c蓝牙耳机c吃了一半的山楂干c拖鞋c扇子,账本 账本—— 余初将扔进箱子里的账本又拿了出来,塞在了摊位的抽屉里。 账本还是留在这更合适些。 收拾完私人物品,余初走到摊子外侧,伸手去勾挂在摊位顶上的灯笼。 只是她个子不够,即使垫着脚尖,手也才刚刚勾到灯笼底部,试了几次也没有能成功。 一只手从她后背伸出来,穿过她的头顶,将灯笼摘下来,正好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余初回过头,意料中的,看到了熟悉的白色面具。 来人穿着一身红色长衫,却丝毫不显女气,身长如玉,纯白色的面具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系的绳子上坠着纽扣大的狼型玉坠。 他提着灯笼,将灯罩轻轻提起,半低着头吹了一口气。 烛火摇剧烈摇摆后,熄灭了。 “过几天,让小周给你重新钉个钉子。”他将灭了的灯笼又挂了回去,手在余初的脑袋上比了比,“这个高度就差不多了。” 余初失笑:“肃美人,你又把小周当小工使。” 封肃不以为然:“我连你都当小工使,怎么了?再说这点事儿,算不上什么。” “是是是。”余初转过身,抱起纸盒子,“领导说的是——” 她话没说完,只觉得头上一重,封肃的手已经覆了上来。 “告别完了么?” 余初这几年不知道被这只手敲了多少次,他身形精瘦,手关节十分明显,每次敲她的时候,都能脑袋火辣辣的疼。 可是,今天的这一记摸头杀,却让余初眉眼都软了下来。 “嗯,该见的都见了。” “明天我不送你了。” “好。” “出去了,要记得回来。” 界市的监狱在地下,要回到地面,需要顺着漫长的楼梯一直往上。 顾文澜的视线一直在四周打量,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出口。 七天前,他们被这里的护卫捆绑着,押入这暗无天日的监狱之中。 却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酷刑和虐待,甚至连基本的盘查都没有,如果不是狱卒三餐按时送到,还有那个男人和他的交易,他甚至以为自己一行人早就被这界市给遗忘了。 坊间对这家界市传言甚多—— 有人说界市上珍奇无数,瑰宝如云,外面鲜少能得一见。 也有人说界市坐拥无数神医,疑难杂症手到病除,神丹妙药信手拈来,但是需要用开膛破肚,挖心炼骨。 有人说界市势力强大,作风狠辣,行事鬼魅,视人命为草芥,许多打探的人进去后,至今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这许多的传闻交织出来的界市,让人仅仅是听着,就心生惧意。 要不是他的幼弟文青重伤不愈,眼看就要夭折了 顾文澜想到这,思路就断了。 前面领路的界卫停了下来,用钥匙打开铁栅栏,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光线从外面突然涌入,将眼前的视野全部晕染成一片刺眼的白色。 顾文澜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没有适应过来。 界卫将他们三人手铐的打开:“有人让我转告你,之前他跟你的协议,还望公子莫忘了。” “不敢忘。” 顾文澜眯着眼睛打量了四周,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心下着急:“那舍弟?” “你们顺着这往前走,到大门处就能看见了。” 顾文澜带着两个护卫,顺着界卫所指方向走了约莫半炷香,终于看见了他口中的大门。 纯铁打造,高五丈,气势恢宏。 门前此时正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旁,立着一个青色长裙的女子,她盘着少女发髻,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男童。 有风吹过,掀起她的长发,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三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伤口被草药和布带包裹着, 余初看不到伤口,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样子,需要先清洗再说。 破旧屋内烛火摇曳, 火光在跳跃中哔啵作响。 小哥一言不发,只是垂着眼帘, 一脸的汗水, 胸膛因为疼痛剧烈的起伏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初在脑子里提前设想过无数场景。 比如当一级保护反抗剧烈时, 自己应该怎么应对,什么情况以理服人, 什么情况恐吓威慑。 再比如当他大声呼救时,什么程度去找布条将他的嘴堵上, 什么程度直接将人敲晕。 诸如此类。 只不过, 她从未想到,对方会如此的安静。 余初诡异生出了些许愧疚感,她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那个——” 小哥抬起头来 , 眼神意外的冷静,他眼底清晰的倒映出余初的影子,仿佛自己并不是被一个陌生的女人五花大绑剪破衣裤, 而是端坐在茶室,倾听着旁人说话。 “厨房在哪?”她不知道为什么, 声音也越来越小, “你的伤口, 要先清洗一遍, 我需要热水。” 小哥张了张嘴,声音疲惫而嘶哑:“右方。” 余初下意识往右侧看了一眼,才明白过来,对方是在说厨房在右边。 “你先在这等等,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就喊我,我去烧锅热水。” 古代区条件有限,没有保温壶,热水都是需要现烧的。 余初打起帘子,走到厨房,目光扫了一圈,这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柴火,炉灶,烟囱,厨具都有,就是没有食物。 小哥同志,应该不怎么下厨。 余初撸起袖子,将衣摆别在了腰带上,熟练的劈开一节松明,用火折子先引燃,然后再点燃柴火。 不一会儿,灶炉里的火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余初将水桶的冷水倒进锅中,把脸盆架子上得毛巾c自己带的小刀一同扔了进去,自己则坐到了灶前,看火顺便添柴。 当年她借住在宋家,宋家家主宋天觅是从三品的刑部侍郎,清廉是真,但是穷也真,一家七口靠着宋侍郎的俸禄过日子。 宋家一共三个仆人,一个小厮,一个老管家,一个厨娘,平日里厨娘还算忙的过来,遇到节日或者请客的时候,宋夫人都可能会穿上粗布衣去厨房。 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厨娘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去厨房帮帮忙,多半是洗菜c装盘c烧火这样的杂事,时间一长,也就熟练了。 这些事,她已经几年没有接触过,今日一上手,身体的记忆还在。 柴火燃起来后,水热的很快,等开水滚过几分钟后,余初撤掉一半的柴火,起身将锅内的刀捞出来,放在一旁备用。 然后连同毛巾和热水,一同盛入脸盆里,端出厨房。 摊主小哥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半垂着头闭目养神,听到她的脚步声看了过来,眼底都是血丝。 余初将脸盆放在地上,从袖子中掏出一个一次性口罩,戴在脸上,半蹲着解开小哥缠着的布带。 拧干毛巾,将腿上的草药和凝固的血渍一点点的擦掉,露出里面的伤口时,她心里咯噔的跳了下。 伤口有两指宽,一掌长,一看就知道是刀伤。 伤处已经隐隐发黑,黑褐色和灰白色的皮肉纠缠着胡乱混在一起,周遭的皮肤肿的发亮,显然早就化脓了。 她抬起头看向坐着的人,对上小哥下巴好看的弧度,这么严重的伤口,照理连行走都很困难,他这段日子是怎么撑着在外面行动的? 余初急救知识全源自对自己的实践,可以说对个中滋味深有体会,她握着小刀,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带麻药。 只能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来,卷成一团,递到他的嘴边,干巴巴的解释:“会很疼” 摊主小哥低头看着他,眼底的复杂一闪即逝,张开了嘴,咬住帕子。 余初稳了稳心神,不再犹豫,握紧了手中刀,将对方伤口的腐肉一一剔除,将脓液尽数挤出。 她的手很稳,半垂着头,专心致志,初时还能听到小哥隐忍的闷哼和沉重的喘气声,到后来似乎慢慢安静了下来。 等敷上磺胺,缠上纱布,彻底处理完伤口后,才发现小哥已经疼晕了过去,一直到注射完抗生素也没有醒过来。 也难为他了—— 余初解开小哥身上的腰带,将小哥背了起来。 小哥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了,近一米八的个子,感觉只有一百来斤,余初一边将人往屋子里背,一边还有心思想。 他家看着也没有什么能吃的,原本自己打算留作夜宵的卤肉和烧鸭,就留给小哥好了。 余初折腾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小桃这次倒是不哭了,而是跪在床前,一言不发,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了。 她抓了外套给自己穿上:“怎么跪着了?先起来。” “小姐答应奴婢一件事,奴婢再起来。” “嗯?” “小姐以后出门,能否早些回来,要是再深夜不归,小桃就一直跪着” 余初没有搭腔 她自己穿好衣服,梳好头发,洗漱完毕后朝着房门走去,径直路过小桃。 她在古代区生活也不止一两年了,要是小丫鬟只是没事对着她哭哭,那问题也不大。 但是这一副做派——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可能最近自己活得有些傻白甜了。 顾家的丫鬟,余初没有调丨教的意思,置之不理后,去后厨顺了顿午饭。 昨日去茶馆听了一肚子八卦,大抵了解了现今的一些局势。 她将手中的馒头从中间掰开,一分为二。 目前陵朝的局势可以说是两方对立,余初看向右边的馒头,一方是以皇族和贵族门阀为代表的皇权。 她把目光转向了左边的馒头,另一方则是驻地百年来造神造出来的国师,和他门下的寒门所代表的神权士族。 双方表面上平静,但是利益相悖,自然势同水火,目前国师和新帝还没有撕破脸,但是情形已经不太乐观。 就拿这一代来说, 小国师刚上任的时候,驻地为了造神,将准备两年多的人工降雨用上了,直接将他推上了神坛,吸引了一大波脑残粉。 民间将他视为神明,民意有多高涨,新帝就有多视他为眼中钉。 不过反过来说,只要小国师的脑残粉依旧坚丨挺,新帝就不敢冒着动摇皇位的危险,跟小国师明着撕破脸。 余初将手中右手的馒头塞进嘴里,一口咬掉大半。 也不知道她那些同事,是被殃及的池鱼,还是灭神的开端。 不过她这次来只负责收集消息,分析和解决问题就是驻地和指挥部的事情了。 余初饭量一般,被厨下的师傅塞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配上一碟子酱牛肉,吃的扶墙而出。 她还没走上多远,就被顾文澜在后院堵住了。 “顾公子?” “余小姐。”顾文澜今天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通身都是世家养出的气度,他看了一眼余初来时的方向,“下次想吃什么,可以差人去厨房提前打招呼。” 只字不提昨日余初彻夜未归。 “不必这么麻烦,厨房吃的东西更多些,我也更自在些。”余初实话实说,“你特意找我,有事儿?” “是文青找你。” 余初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可能不行,我要出门了。” “文青有东西想给余姑娘看,不会耽误多长时间,最多一炷香。”顾文澜叹了口气,脸上全是纵容,“他昨晚一直在等你,怎么劝都劝不住,等到三更天实在撑不住,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今日一大早就爬了起来,那时姑娘你还在休息,他只能眼巴巴的等了一上午。” 眼巴巴这个词,顾文澜用的很准确。 余初刚走到东院的时候,就见一个小豆丁坐在台阶上,脑袋伸的长长的,瞪大了眼巴巴的看向这边。 见到来人,他“啊——”了一声,立刻转身,迈着两小短腿,跟炮弹似的往屋子里冲去。 等余初刚走到房门前,顾文青又跟炮弹似的往门外冲来,直直的撞在了她的腰上。 余初倒退了半步,伸手顾文青抱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脸:“等我?” 顾文青脑袋跟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把怀里抱着的东西高高举了起来,半是分享半是炫耀:“看。” 余初视线落在他的手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顾文青双手抱着的,是一个塑料瓶。 堂前正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围坐着五六个人,初春的季节他们随意裹着件破衣服,蹬着草鞋,顶着一头油腻 他们脸色发黄,眼睛里布满血丝,却如同打了兴奋剂,精神亢奋的有些近乎病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三十二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第5章 这日, 封肃起了个大早。 穿了正装,打好领带,头发用发蜡固定好。 他长着一张雌雄莫辩的脸,眉眼间透出的却是凌厉的英气, 下巴半抬着,面无表情, 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 这几年, 他专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出了名的, 往日除了开会, 几乎不在一线指挥部出现。 今天他来到指挥部,推开大门,皮鞋咔哒咔哒踏在地砖之上,惹来一群人惊讶的目光。 封肃扫了一眼, 大概事情已经到了十分紧急的地步,天刚刚亮没多久, 指挥部居然是满座的。 大部分人疲惫不堪, 眼带血丝, 明显是熬了一整宿。 藤晓的位置在最前方的左侧, 她今天穿着件高领薄线衫, 坐在自己的办工作桌上,板着的脸上因为倦怠, 少了几分冷意。 已经看不出一丝昨日情绪崩溃, 歇斯底里的样子。 封肃走到近前, 将一打文件扔在了她的桌上, 还没开口,眉梢就露出了讽意:“满意了?” 藤晓低头看着简历上的姑娘,顶着的年轻的一张脸,长发扎成马尾,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睫毛微不可闻颤了颤。 封肃嘲讽了一句后,便沉默了下来,直到将工作关系交接完毕,也没有再开口一句。 他也知道,藤晓但凡有第二个人选,也不会找上余初。 在现代文明世界里,环境的差异都是客观存在的。 就像是高原和平原之间,海拔的差异导致了无数人跨越区域时,会产生了不良反应。 头痛、失眠、呼吸困难……更严重者,会导致肺水肿和心脏衰竭。 而古代区和现代区域,几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 氧气含量不同,病毒种群不同,压强不同,甚至连重力都有所差异…… 正常一线人员进入古代区,会产生严重的古代区反应,简称古反。 好一点的高烧不退,四肢浮肿,意识模糊。差一点的,卧病在床,九死一生。 可以说,一线人员送过去时,基本上就是个毫无行动力的伤兵。 需要在特定的护养机构,从吃抗敏抗病□□物+耐受力训练开始,一点点的增加身体的习惯和耐受力。 平均需要半年到一年左右,才能恢复一般的行动,等到身体完全适应,基本上又得一年。 但是一些紧急任务,有时间的限制,一两年后别说完成任务,黄花菜都凉了—— 为此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药物换了一代又一代,提前抗压训练室也在不断的设计修改。 可是人体的适应是有个极限的,无论科技前进了多少,直接接触古代环境,人体该出现的副作用,一样不会少。 直到,偶然发现了一类人。 他们外表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区别,体质却非常特殊,天生带有古代圈菌种免疫力和压强的适应力。 进入古代区域后,直接跳过适应期的这段时间,只需要简单的几天休整,就能投入工作和任务中。 回到现代区时,也不需要经受同样的“现反”。 因为能够自由往返两个区域,驻地给他们起了个名字—— 自由人。 余初猜的不错。 驻地四大区,一共十一名自由人,两个即将退休的老人,一个刚入职还没有执行过任务的新人。 剩下的人,全如同沉入水地的石子,消失在了古代区,彻底失去了联系。 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想起,驻地还有一个还在界市摆摊卖水的自由人。 *** 时隔几天回到界市,映入眼底的,还是一派市井的样子。 灯笼烛火摇曳,朦胧的光线打在行人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浓郁的油画色。 戴着黑色面具的顾客往来不息,扣着白色面具的摊主叫卖拉客,零食部的小张,站在凳子上,卷着纸筒做扩音器,挥动着自己右手: “花生,瓜子,兰花豆嘞——” “五香,椒盐,十三香,味道自选——”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界市最好吃的零食,不好吃不要钱。” …… 余初顺了一把花生米,将一颗抛在空中,半抬着头张嘴接住,咬的卡啦啦作响。 这种孩子气的举动,也只有她做起来,既没有油腻感,也不会惹人反感。 小周笑出声,放下纸筒,又给她塞了一把兰花豆:“给给给,多吃点,吃完了哥这里还有哈。” 余初咬着花生米的声音一顿。 “姐、姐、姐,叫你初姐,可以了吧,你这丫头——” 余初眼睛一弯,抓起抛起一颗兰花豆,用嘴接住继续卡啦啦嚼了起来:“谢啦。” 她就这么不着调的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 逗逗小哥哥,调戏调戏小姐姐,偶尔帮个忙,看见界卫就伸出手像招财猫一样懒洋洋摆了摆,就算打过招呼了。 直到将所有摊位都晃荡了一圈,和所有她认识的人都打了个照面,她这才手上的果壳扔进垃圾桶,拍了拍上面的残屑,往回走。 余记水铺还是那日离开的样子,挂着招牌,蒙着白色的布,摊位底下散落着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空箱子。 余初收起白布,从地上捡起一个空箱,将上面的水一瓶瓶的往回收。 开始第一天她来得晚,矿泉水摆的本就不多,收了两箱基本上收好了。 将箱子塞进摊位底下,顺手关上柜门,用钥匙锁好。 然后捡起一个空箱子,将自己私人东西,一样一样的收了进去。 毛巾、蓝牙耳机、吃了一半的山楂干、拖鞋、扇子,账本…… 账本—— 余初将扔进箱子里的账本又拿了出来,塞在了摊位的抽屉里。 账本还是留在这更合适些。 收拾完私人物品,余初走到摊子外侧,伸手去勾挂在摊位顶上的灯笼。 只是她个子不够,即使垫着脚尖,手也才刚刚勾到灯笼底部,试了几次也没有能成功。 一只手从她后背伸出来,穿过她的头顶,将灯笼摘下来,正好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余初回过头,意料中的,看到了熟悉的白色面具。 来人穿着一身红色长衫,却丝毫不显女气,身长如玉,纯白色的面具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系的绳子上坠着纽扣大的狼型玉坠。 他提着灯笼,将灯罩轻轻提起,半低着头吹了一口气。 烛火摇剧烈摇摆后,熄灭了。 “过几天,让小周给你重新钉个钉子。”他将灭了的灯笼又挂了回去,手在余初的脑袋上比了比,“这个高度就差不多了。” 余初失笑:“肃美人,你又把小周当小工使。” 封肃不以为然:“我连你都当小工使,怎么了?再说这点事儿,算不上什么。” “是是是。”余初转过身,抱起纸盒子,“领导说的是——” 她话没说完,只觉得头上一重,封肃的手已经覆了上来。 “告别完了么?” 余初这几年不知道被这只手敲了多少次,他身形精瘦,手关节十分明显,每次敲她的时候,都能脑袋火辣辣的疼。 可是,今天的这一记摸头杀,却让余初眉眼都软了下来。 “嗯,该见的都见了。” “明天我不送你了。” “好。” “出去了,要记得回来。” *** 界市的监狱在地下,要回到地面,需要顺着漫长的楼梯一直往上。 顾文澜的视线一直在四周打量,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出口。 七天前,他们被这里的护卫捆绑着,押入这暗无天日的监狱之中。 却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酷刑和虐待,甚至连基本的盘查都没有,如果不是狱卒三餐按时送到,还有那个男人和他的交易,他甚至以为自己一行人早就被这界市给遗忘了。 坊间对这家界市传言甚多—— 有人说界市上珍奇无数,瑰宝如云,外面鲜少能得一见。 也有人说界市坐拥无数神医,疑难杂症手到病除,神丹妙药信手拈来,但是需要用开膛破肚,挖心炼骨。 有人说界市势力强大,作风狠辣,行事鬼魅,视人命为草芥,许多打探的人进去后,至今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这许多的传闻交织出来的界市,让人仅仅是听着,就心生惧意。 要不是他的幼弟文青重伤不愈,眼看就要夭折了…… 顾文澜想到这,思路就断了。 前面领路的界卫停了下来,用钥匙打开铁栅栏,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光线从外面突然涌入,将眼前的视野全部晕染成一片刺眼的白色。 顾文澜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没有适应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三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穿了正装, 打好领带,头发用发蜡固定好。 他长着一张雌雄莫辩的脸,眉眼间透出的却是凌厉的英气, 下巴半抬着, 面无表情,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 这几年, 他专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出了名的,往日除了开会, 几乎不在一线指挥部出现。 今天他来到指挥部, 推开大门,皮鞋咔哒咔哒踏在地砖之上, 惹来一群人惊讶的目光。 封肃扫了一眼, 大概事情已经到了十分紧急的地步, 天刚刚亮没多久, 指挥部居然是满座的。 大部分人疲惫不堪,眼带血丝,明显是熬了一整宿。 藤晓的位置在最前方的左侧, 她今天穿着件高领薄线衫, 坐在自己的办工作桌上,板着的脸上因为倦怠, 少了几分冷意。 已经看不出一丝昨日情绪崩溃,歇斯底里的样子。 封肃走到近前, 将一打文件扔在了她的桌上, 还没开口, 眉梢就露出了讽意:“满意了?” 藤晓低头看着简历上的姑娘,顶着的年轻的一张脸,长发扎成马尾,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睫毛微不可闻颤了颤。 封肃嘲讽了一句后,便沉默了下来,直到将工作关系交接完毕,也没有再开口一句。 他也知道,藤晓但凡有第二个人选,也不会找上余初。 在现代文明世界里,环境的差异都是客观存在的。 就像是高原和平原之间,海拔的差异导致了无数人跨越区域时,会产生了不良反应。 头痛c失眠c呼吸困难更严重者,会导致肺水肿和心脏衰竭。 而古代区和现代区域,几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 氧气含量不同,病毒种群不同,压强不同,甚至连重力都有所差异 正常一线人员进入古代区,会产生严重的古代区反应,简称古反。 好一点的高烧不退,四肢浮肿,意识模糊。差一点的,卧病在床,九死一生。 可以说,一线人员送过去时,基本上就是个毫无行动力的伤兵。 需要在特定的护养机构,从吃抗敏抗病□□物耐受力训练开始,一点点的增加身体的习惯和耐受力。 平均需要半年到一年左右,才能恢复一般的行动,等到身体完全适应,基本上又得一年。 但是一些紧急任务,有时间的限制,一两年后别说完成任务,黄花菜都凉了—— 为此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药物换了一代又一代,提前抗压训练室也在不断的设计修改。 可是人体的适应是有个极限的,无论科技前进了多少,直接接触古代环境,人体该出现的副作用,一样不会少。 直到,偶然发现了一类人。 他们外表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区别,体质却非常特殊,天生带有古代圈菌种免疫力和压强的适应力。 进入古代区域后,直接跳过适应期的这段时间,只需要简单的几天休整,就能投入工作和任务中。 回到现代区时,也不需要经受同样的“现反”。 因为能够自由往返两个区域,驻地给他们起了个名字—— 自由人。 余初猜的不错。 驻地四大区,一共十一名自由人,两个即将退休的老人,一个刚入职还没有执行过任务的新人。 剩下的人,全如同沉入水地的石子,消失在了古代区,彻底失去了联系。 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想起,驻地还有一个还在界市摆摊卖水的自由人。 时隔几天回到界市,映入眼底的,还是一派市井的样子。 灯笼烛火摇曳,朦胧的光线打在行人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浓郁的油画色。 戴着黑色面具的顾客往来不息,扣着白色面具的摊主叫卖拉客,零食部的小张,站在凳子上,卷着纸筒做扩音器,挥动着自己右手: “花生,瓜子,兰花豆嘞——” “五香,椒盐,十三香,味道自选——”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界市最好吃的零食,不好吃不要钱。” 余初顺了一把花生米,将一颗抛在空中,半抬着头张嘴接住,咬的卡啦啦作响。 这种孩子气的举动,也只有她做起来,既没有油腻感,也不会惹人反感。 小周笑出声,放下纸筒,又给她塞了一把兰花豆:“给给给,多吃点,吃完了哥这里还有哈。” 余初咬着花生米的声音一顿。 “姐c姐c姐,叫你初姐,可以了吧,你这丫头——” 余初眼睛一弯,抓起抛起一颗兰花豆,用嘴接住继续卡啦啦嚼了起来:“谢啦。” 她就这么不着调的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 逗逗小哥哥,调戏调戏小姐姐,偶尔帮个忙,看见界卫就伸出手像招财猫一样懒洋洋摆了摆,就算打过招呼了。 直到将所有摊位都晃荡了一圈,和所有她认识的人都打了个照面,她这才手上的果壳扔进垃圾桶,拍了拍上面的残屑,往回走。 余记水铺还是那日离开的样子,挂着招牌,蒙着白色的布,摊位底下散落着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空箱子。 余初收起白布,从地上捡起一个空箱,将上面的水一瓶瓶的往回收。 开始第一天她来得晚,矿泉水摆的本就不多,收了两箱基本上收好了。 将箱子塞进摊位底下,顺手关上柜门,用钥匙锁好。 然后捡起一个空箱子,将自己私人东西,一样一样的收了进去。 毛巾c蓝牙耳机c吃了一半的山楂干c拖鞋c扇子,账本 账本—— 余初将扔进箱子里的账本又拿了出来,塞在了摊位的抽屉里。 账本还是留在这更合适些。 收拾完私人物品,余初走到摊子外侧,伸手去勾挂在摊位顶上的灯笼。 只是她个子不够,即使垫着脚尖,手也才刚刚勾到灯笼底部,试了几次也没有能成功。 一只手从她后背伸出来,穿过她的头顶,将灯笼摘下来,正好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余初回过头,意料中的,看到了熟悉的白色面具。 来人穿着一身红色长衫,却丝毫不显女气,身长如玉,纯白色的面具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系的绳子上坠着纽扣大的狼型玉坠。 他提着灯笼,将灯罩轻轻提起,半低着头吹了一口气。 烛火摇剧烈摇摆后,熄灭了。 “过几天,让小周给你重新钉个钉子。”他将灭了的灯笼又挂了回去,手在余初的脑袋上比了比,“这个高度就差不多了。” 余初失笑:“肃美人,你又把小周当小工使。” 封肃不以为然:“我连你都当小工使,怎么了?再说这点事儿,算不上什么。” “是是是。”余初转过身,抱起纸盒子,“领导说的是——” 她话没说完,只觉得头上一重,封肃的手已经覆了上来。 “告别完了么?” 余初这几年不知道被这只手敲了多少次,他身形精瘦,手关节十分明显,每次敲她的时候,都能脑袋火辣辣的疼。 可是,今天的这一记摸头杀,却让余初眉眼都软了下来。 “嗯,该见的都见了。” “明天我不送你了。” “好。” “出去了,要记得回来。” 界市的监狱在地下,要回到地面,需要顺着漫长的楼梯一直往上。 顾文澜的视线一直在四周打量,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出口。 七天前,他们被这里的护卫捆绑着,押入这暗无天日的监狱之中。 却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酷刑和虐待,甚至连基本的盘查都没有,如果不是狱卒三餐按时送到,还有那个男人和他的交易,他甚至以为自己一行人早就被这界市给遗忘了。 坊间对这家界市传言甚多—— 有人说界市上珍奇无数,瑰宝如云,外面鲜少能得一见。 也有人说界市坐拥无数神医,疑难杂症手到病除,神丹妙药信手拈来,但是需要用开膛破肚,挖心炼骨。 有人说界市势力强大,作风狠辣,行事鬼魅,视人命为草芥,许多打探的人进去后,至今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这许多的传闻交织出来的界市,让人仅仅是听着,就心生惧意。 要不是他的幼弟文青重伤不愈,眼看就要夭折了 顾文澜想到这,思路就断了。 前面领路的界卫停了下来,用钥匙打开铁栅栏,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光线从外面突然涌入,将眼前的视野全部晕染成一片刺眼的白色。 顾文澜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没有适应过来。 界卫将他们三人手铐的打开:“有人让我转告你,之前他跟你的协议,还望公子莫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三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小桃原本做了一桌子菜等着她, 看见她从泥浆里捞出的样子, 一时也顾不上其他。 嘴里喊着老天,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报官了没有,少爷知道吗 又恢复了几分之前咋咋呼呼的样子。 她嘴上絮絮叨叨,手脚却没有停歇,麻利的把余初身上的湿衣服给扒了,用干净的棉衣裹了, 然后急急忙忙跑去后厨喊热水。 等余初从头到脚洗干净,被塞进暖呼呼的被子里时, 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塞了颗感冒药在嘴里, 将碗里的姜汤一口闷,觉得身上才算是缓过劲来。 小桃挑了帘子,端了盆炭火进来, 摆在余初的床前,用火钳子拨弄了烧的火红的炭:“刚刚大少爷好像来了,就站在院门口问了几句, 又回去了。您说, 这都进门了,怎么也不来看一眼。” 她家那位大少爷, 这十天半个月, 估计见着自己都得绕着走。 余初无意跟个丫鬟拉扯这些, 笑着没有搭腔。 小桃学乖了不少,见余初不感兴趣,将火钳放在一边,起身换了个话题:“小姐,您晚饭还没用呢,我先端点过来给你垫垫底?” 余初摇了摇头,伸手一指桌子上点心匣子:“我刚吃过了,反倒是你,还没吃吧?如果忙完了就先下去吃饭。” 从她一大早落荒而逃开始,到傍晚淋成落汤鸡回来,一整天,连口干的都没有来得及吃上。 逮着什么就能吃什么,全然不挑食,看见点心,左一口,右一个,配上一壶热茶,吃了个大饱。 南方点心糯甜可口,小桃白日才装满一小匣子,见里面空空荡荡的,比对着余初平常的饭量,知道她基本上已经吃饱了。 于是不再劝,端着空碗福了福身子:“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等小桃关上门出去,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后,余初从被窝里扯出今日得到的盒子。 这是一只掌宽,两掌长的木盒,上面雕刻着国旗,反面倒扣过来看,能够看见adecha的字样。 锁扣上,挂着一把廉价的三位数密码锁,纯黑色。 小商品批发市场,二十块钱就能定制到的盒子,本身没有什么特殊。 至于密码—— 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知道不知道,问题也不大。 余初爬下床,踩着布鞋从小桃做女红的筐子里找到剪子,抓了抓还算趁手,将盒子翻到锁的另一边合页的位置。 打开剪子,利用一 边当螺丝刀使,将合页上的螺丝一个个卸了下来,然后双手握住盒子两边,同时往两边使劲。 只听“咔嚓”一声,整个盒子当中拆解,露出里面装着的东西来。 比起逻辑推理,她更喜欢这种一步到位的暴力操作。 里面东西不多,一眼就能看清:一张地图,一把钥匙,一支关了机的录音笔。 余初走到房门前,将门反锁了,然后半蹲在地上,打开了录音笔。 宋戈温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当你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那说明我们已经不在了长平,或者,也可能不在这世界上了。 这几天古代区动荡的厉害——几个驻点连续失去消息。我们派出鸽者几次打探,除了去云锦的,没有一个回来。 我们也考虑过要不要遣散这里,先回撤到驻地,等局势明朗了,或者等风波过去了再回来。 只是——我们可能早就被盯上了。 不说这个了。 看见手边的地图了吗?上面红色标记的部分,是我们初代时在古代区建立的驻点,后来新驻点建立后,就一直当做备用驻点和仓库使用。 狡兔三窟。 虽然我们从来不想用上。 如果我们侥幸还活着,如果我们侥幸还自由的话,那我们可能会出现在这些地方。 ps:如果我们不在,请不要伤感,里面关于百年来的数据记录和观察日志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希望你能把它带回去。 我亲爱的战友。 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人。” 余初听了几遍后,将里面的录音格式化,单手捂着额头,半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再抬起头,她又成了之前的余初。 她打开地图,图上有三个标注的地点,京都,云锦,还有霖州。 离得最近的,是与长平隔江相望的,江北霖州。 霖州—— 余初默记了一遍,起身走到炭火盆前,将地图扔了进去。 有火光燎起,从地图一角开始蔓延,迅速吞噬了整张纸。 灰烬在火光中浮浮沉沉,最后落进了一盆炭火之中。 余初把钥匙用红绳系上,挂在了脖子里,重新钻了被窝之中。 她今天想早点睡。 次日,余初起的有些晚。 她昨日情绪有点崩,反锁了一夜的房门,把值夜的小丫鬟都赶去睡觉了。 她眼睛没有睁开,意识却在外面小声交谈中醒来。 所以头也没梳,脸也没洗,套了件衣服,就打开了房门。 门卫此时站着两拨人。 左边一波是她的小丫鬟,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人提着热水端着洗漱工具,另一个提着食盒,里面大概是她的早饭。 而右边一波,顾文青那熊孩子,一本正经的站在最前面,后面领着个背着药匣子的郎中,还有俩小厮在不远处站着。 余初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半低着头看着顾文青,声音嘶哑:“小文青啊,你一大早干什么呢?” 顾文青板着脸:“看病。” 他义正言辞宣告完自己目的,压根没打算等余初回答,直接侧开身子让开路,对身后的郎中说:“大夫请。” 然后小手一指,对着俩丫鬟作出指示:“你们站在这,等余姑娘诊完脉,再进去。” 最后抬头看向余初:“姐姐,您往旁边站站。” 堵在门口的余初:“” 她特别稀罕顾文青这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半弯下腰,双手一捞就将孩子给捞了起来。 顾文青有些窘迫,又有些欢喜,扭捏着闷闷的说:“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余初掂了掂他的重量,边转身往屋子里走,边附和:“是是是。” “我可以自己走。” “好好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余初的错觉,当她转身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不远处的院门外,似乎有一角鸦青色的袍子一闪而过。 大夫诊完脉后,觉得余初寒气入体,不过问题不大,吃几服药就好了。 余初知道中医受个人因素影响很大,医术的高低全凭郎中自己的经验。 药煎好后,余初打发走丫鬟,端着碗将药倒在了门前的桂花树下。 然后转过身,回头找到自己的药盒,捡了一粒感冒药,嘎巴嘎巴嚼了。 她这两天应该会一堆的事儿,现在可不能倒下。 石头从小在茶馆当学徒,好不容易熬到独挡一面,能够跑堂接待客人,日子却还过得磕磕巴巴,捉襟见肘。 还记得,自己的娘曾经找人替他算过命。 说他幼年坎坷,扛过去后,就会一路平稳,等到路遇贵人,就会开始展露财运。 那位单独过来喝茶的姑娘,一共给了他三片银叶子,因为做工太精细,他转手卖出去时,卖出了五片银叶子的银价。 靠了这些,他原本一直僵着的亲事迅速定了下来,自己娘一直拖着的病,也找到郎中,抓好了药。 石头想着—— 那位姑娘,想必就是他的贵人。 所以等他回老家定完亲,也只是匆匆住了一晚上,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换好衣服回到堂里。 那位姑娘果然还在之前那个临窗的位置上—— 穿着一身藕白色的襦裙,长发被随意盘起,明明都是素衣木钗,却不知道比村里那些姑娘好看多少。 手里抓着块点心,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也不知道是不是 招来了几只麻雀两只鸽子,肆无忌惮的踩在她的桌前,低头她手心里的食物。 他手上的毛巾一抖,往肩上一搭,一手提着热水,一手端着盘子,步伐又快又稳。 人还没走到位置前,他脸上却已经挂着笑。 余初回过神来,手边两只麻雀两只鸽子倒也不认生,继续低头踩在桌子上吃自己的。 她把手里的鸟食放在了窗台,转头看着小二:“小二哥?” 石头将盘子摆在了桌上,然后去给余初的茶壶续水:“这是我娘做的喜饼,拖姑娘的福,我昨日回去定了亲,今日便想着拿给姑娘尝尝,沾沾喜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三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他长着一张雌雄莫辩的脸, 眉眼间透出的却是凌厉的英气,下巴半抬着, 面无表情,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 这几年, 他专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出了名的,往日除了开会,几乎不在一线指挥部出现。 今天他来到指挥部, 推开大门,皮鞋咔哒咔哒踏在地砖之上, 惹来一群人惊讶的目光。 封肃扫了一眼, 大概事情已经到了十分紧急的地步,天刚刚亮没多久,指挥部居然是满座的。 大部分人疲惫不堪, 眼带血丝,明显是熬了一整宿。 藤晓的位置在最前方的左侧, 她今天穿着件高领薄线衫, 坐在自己的办工作桌上,板着的脸上因为倦怠,少了几分冷意。 已经看不出一丝昨日情绪崩溃,歇斯底里的样子。 封肃走到近前, 将一打文件扔在了她的桌上, 还没开口, 眉梢就露出了讽意:“满意了?” 藤晓低头看着简历上的姑娘, 顶着的年轻的一张脸, 长发扎成马尾,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睫毛微不可闻颤了颤。 封肃嘲讽了一句后,便沉默了下来,直到将工作关系交接完毕,也没有再开口一句。 他也知道,藤晓但凡有第二个人选,也不会找上余初。 在现代文明世界里,环境的差异都是客观存在的。 就像是高原和平原之间,海拔的差异导致了无数人跨越区域时,会产生了不良反应。 头痛c失眠c呼吸困难更严重者,会导致肺水肿和心脏衰竭。 而古代区和现代区域,几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 氧气含量不同,病毒种群不同,压强不同,甚至连重力都有所差异 正常一线人员进入古代区,会产生严重的古代区反应,简称古反。 好一点的高烧不退,四肢浮肿,意识模糊。差一点的,卧病在床,九死一生。 可以说,一线人员送过去时,基本上就是个毫无行动力的伤兵。 需要在特定的护养机构,从吃抗敏抗病□□物耐受力训练开始,一点点的增加身体的习惯和耐受力。 平均需要半年到一年左右,才能恢复一般的行动,等到身体完全适应,基本上又得一年。 但是一些紧急任务,有时间的限制,一两年后别说完成任务,黄花菜都凉了—— 为此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药物换了一代又一代,提前抗压训练室也在不断的设计修改。 可是人体的适应是有个极限的,无论科技前进了多少,直接接触古代环境,人体该出现的副作用,一样不会少。 直到,偶然发现了一类人。 他们外表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区别,体质却非常特殊,天生带有古代圈菌种免疫力和压强的适应力。 进入古代区域后,直接跳过适应期的这段时间,只需要简单的几天休整,就能投入工作和任务中。 回到现代区时,也不需要经受同样的“现反”。 因为能够自由往返两个区域,驻地给他们起了个名字—— 自由人。 余初猜的不错。 驻地四大区,一共十一名自由人,两个即将退休的老人,一个刚入职还没有执行过任务的新人。 剩下的人,全如同沉入水地的石子,消失在了古代区,彻底失去了联系。 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想起,驻地还有一个还在界市摆摊卖水的自由人。 时隔几天回到界市,映入眼底的,还是一派市井的样子。 灯笼烛火摇曳,朦胧的光线打在行人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浓郁的油画色。 戴着黑色面具的顾客往来不息,扣着白色面具的摊主叫卖拉客,零食部的小张,站在凳子上,卷着纸筒做扩音器,挥动着自己右手: “花生,瓜子,兰花豆嘞——” “五香,椒盐,十三香,味道自选——”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界市最好吃的零食,不好吃不要钱。” 余初顺了一把花生米,将一颗抛在空中,半抬着头张嘴接住,咬的卡啦啦作响。 这种孩子气的举动,也只有她做起来,既没有油腻感,也不会惹人反感。 小周笑出声,放下纸筒,又给她塞了一把兰花豆:“给给给,多吃点,吃完了哥这里还有哈。” 余初咬着花生米的声音一顿。 “姐c姐c姐,叫你初姐,可以了吧,你这丫头——” 余初眼睛一弯,抓起抛起一颗兰花豆,用嘴接住继续卡啦啦嚼了起来:“谢啦。” 她就这么不着调的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 逗逗小哥哥,调戏调戏小姐姐,偶尔帮个忙,看见界卫就伸出手像招财猫一样懒洋洋摆了摆,就算打过招呼了。 直到将所有摊位都晃荡了一圈,和所有她认识的人都打了个照面,她这才手上的果壳扔进垃圾桶,拍了拍上面的残屑,往回走。 余记水铺还是那日离开的样子,挂着招牌,蒙着白色的布,摊位底下散落着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空箱子。 余初收起白布,从地上捡起一个空箱,将上面的水一瓶瓶的往回收。 开始第一天她来得晚,矿泉水摆的本就不多,收了两箱基本上收好了。 将箱子塞进摊位底下,顺手关上柜门,用钥匙锁好。 然后捡起一个空箱子,将自己私人东西,一样一样的收了进去。 毛巾c蓝牙耳机c吃了一半的山楂干c拖鞋c扇子,账本 账本—— 余初将扔进箱子里的账本又拿了出来,塞在了摊位的抽屉里。 账本还是留在这更合适些。 收拾完私人物品,余初走到摊子外侧,伸手去勾挂在摊位顶上的灯笼。 只是她个子不够,即使垫着脚尖,手也才刚刚勾到灯笼底部,试了几次也没有能成功。 一只手从她后背伸出来,穿过她的头顶,将灯笼摘下来,正好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余初回过头,意料中的,看到了熟悉的白色面具。 来人穿着一身红色长衫,却丝毫不显女气,身长如玉,纯白色的面具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系的绳子上坠着纽扣大的狼型玉坠。 他提着灯笼,将灯罩轻轻提起,半低着头吹了一口气。 烛火摇剧烈摇摆后,熄灭了。 “过几天,让小周给你重新钉个钉子。”他将灭了的灯笼又挂了回去,手在余初的脑袋上比了比,“这个高度就差不多了。” 余初失笑:“肃美人,你又把小周当小工使。” 封肃不以为然:“我连你都当小工使,怎么了?再说这点事儿,算不上什么。” “是是是。”余初转过身,抱起纸盒子,“领导说的是——” 她话没说完,只觉得头上一重,封肃的手已经覆了上来。 “告别完了么?” 余初这几年不知道被这只手敲了多少次,他身形精瘦,手关节十分明显,每次敲她的时候,都能脑袋火辣辣的疼。 可是,今天的这一记摸头杀,却让余初眉眼都软了下来。 “嗯,该见的都见了。” “明天我不送你了。” “好。” “出去了,要记得回来。” 界市的监狱在地下,要回到地面,需要顺着漫长的楼梯一直往上。 顾文澜的视线一直在四周打量,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出口。 七天前,他们被这里的护卫捆绑着,押入这暗无天日的监狱之中。 却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酷刑和虐待,甚至连基本的盘查都没有,如果不是狱卒三餐按时送到,还有那个男人和他的交易,他甚至以为自己一行人早就被这界市给遗忘了。 坊间对这家界市传言甚多—— 有人说界市上珍奇无数,瑰宝如云,外面鲜少能得一见。 也有人说界市坐拥无数神医,疑难杂症手到病除,神丹妙药信手拈来,但是需要用开膛破肚,挖心炼骨。 有人说界市势力强大,作风狠辣,行事鬼魅,视人命为草芥,许多打探的人进去后,至今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这许多的传闻交织出来的界市,让人仅仅是听着,就心生惧意。 要不是他的幼弟文青重伤不愈,眼看就要夭折了 顾文澜想到这,思路就断了。 前面领路的界卫停了下来,用钥匙打开铁栅栏,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光线从外面突然涌入,将眼前的视野全部晕染成一片刺眼的白色。 顾文澜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没有适应过来。 界卫将他们三人手铐的打开:“有人让我转告你,之前他跟你的协议,还望公子莫忘了。” “不敢忘。” 顾文澜眯着眼睛打量了四周,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心下着急:“那舍弟?” “你们顺着这往前走,到大门处就能看见了。” 顾文澜带着两个护卫,顺着界卫所指方向走了约莫半炷香,终于看见了他口中的大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三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顾家老太太的大寿, 阖府上下忙的脚不沾地。 天色将黑未黑, 大红色的灯笼已经点了起来, 整个顾府都罩在一片喜庆的颜色之下。 从窗子往外看去, 小院大门正开着, 能看见一波波的人从自己眼前路过。 他们或抱着盆栽椅子,或拿着菜品酒器,还有的成群, 合抱一个大鼎, 合抬一个架子都是急色匆匆,连一个空的眼神都来不及给旁人。 只有她这小院子里的人,一个丫鬟一个粗使婆子, 两个护卫外加一个她。 五个人, 闲的长草。 银杏正坐在门前, 面前摆着一个针线篓, 一手拿着鞋垫,一手拿着针, 半低着头纳鞋底:“小姐啊,你是哪里人呀。” 余初:“南方人。” “听说江南四季如春, 是不是冬天还有花开呀。” “你听谁说的,江南冬天又潮又冷, 早起的时候,屋内的水都结冰了, 有时候躲在被子里, 一天不想起床。” 银杏挑了一针:“那人不是要冻坏了么。” 余初:“可不是, 我小时候,长辈们总觉得我冻傻了。” 刚上小学时,余初觉得上学没什么意思,每天到了学校,不是昏昏欲睡,就是倒头就睡。 那时候还没有流行使用召唤家长这一大招,班主任跟余初说了几次后,觉得她可能年纪小也说不明白,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就送到了校医那。 可能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校医水平一般。 对她随随便便检查了一遍,觉得她没有感冒也没有发烧,甚至连积食拉肚子都没有,开了个板蓝根就要把师生俩送回去。 班主任是个尽职的年轻姑娘:“没生病的话,那她怎么从早到晚都在睡觉。” 校医:“可能冻傻了吧。” 余爹说,他当时都吓坏了,买了个又厚又保暖的大军帽,把小余初的脑袋跟罩了起来,一个冬天都不敢给她拿下来。 一家人战战兢兢的,直到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才放心下来。 后来,她可能是被余爹念念叨叨烦了,也可能是被帽子戴出阴影来的,学习成绩一骑绝尘,将其他人远远抛在了后面。 其实让她再来一回的话,她会选择按部就班的,一步步的走到大学。 银杏被余初逗得乐不可支:“小姐,你又逗奴婢,人怎么会冻傻呢。” 余初回过神来,嘴上随意闲扯:“冻傻算什么,还有冻成狗的呢。” “啊?” “话说,有这么一只来自北方的狼,在南方冻成了狗。” “哈哈哈——” 顾文澜还没跨进大门,就听见了院子内的笑声,他在院门外停下驻足。 女子懒洋洋的半靠在窗台上,随口逗弄着丫鬟,看着没有任何怨怼和愤恨。 外院的派系c利益c还有各种掩饰不住的不甘和急功近利,似乎都被这一道门给隔绝了。 顾文澜将眼底的神色敛起,推开了院门。 余初收起逗弄小丫鬟的表情,抬头看了一眼今日暗红色长袍的顾大少爷,心底暗赞一声。 顾家有公子,如玉端方。 她看人从来坦坦荡荡,眼底的欣赏和惊艳直白不掩饰,看的顾文澜的后背绷的更紧了。 顾文澜抿着唇,站在余初面前,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余姑娘,今日顾某祖母生辰,宴席上应是热闹非凡,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出去看看?” 余初有些奇怪的看向顾文澜,这种日子,带自己出席什么个意思? 她下意识拒绝:“我还是在这自在。 顾文澜有些怅然:“今日找到戏班子不错,我让吉祥找个人给你唱上一折?” “行啊。” 自家大少爷,在老太太的寿宴上,还惦记着要给余姑娘单独送人唱戏。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其实也不小。 传出去,对大少爷的名声不好。 这事儿大少爷自己或许不在乎,但是他作为下人,不能不考虑到。 所以目送顾文澜走远后,吉祥绕了个小道,从最偏僻的地方穿过,去找戏班子。 他半低着头,一路靠着阴影的地方略过,步伐快而安静,即使是最熟悉的人对面撞上,一时间可能也没有认出来他是谁。 即使饶了路,走到戏班后台,天色也不算太晚。 后台此时正是最忙的时候,化妆的浓重油彩的戏子,搬着道具的杂役,吊着嗓子拉筋的武行,气急败坏随口骂人找东西的红角各种人影在这小小的一方之地重叠,所有的颜色都在烛光下晕染开,杂乱而无序。 吉祥找了半圈,没有找到戏班的班主。 他走到帘子前,打了半寸帘子,透过窄窄的缝隙往外看去,此时院子里的宴席应该摆上了,夫人门正拿着戏贴子,商量着点哪一出戏。 过了一会儿,有个长相俊秀的小童,一路从前台跑进来,嘴上一遍遍大喊着戏目:“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他一路大喊着,所经之处,有人叹息扔首饰,有人兴高采烈的跑去找衣服。 一个中年男子打着帘子里走了进来,重重的拍了拍手,声音洪亮如钟:“第一场,恋花韵,小金莲c孟春你们俩挑梁,肖叔c烟婆您二老压场子,都给我上心点,今日要是谁砸了我余庆班的牌子,我回去就砸了谁的骨头!” “快快快,加快手脚!” “小金莲,你这套头面不行,去拿开春定制的那套!” 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吉祥一直等到第一场戏开唱了,才走到发号施令的中年男子身边,微眯着眸子:“班主,可否进一步说话?” 戏班子走南闯北,自然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一些老爷公子的心腹仆人,就是在外面,也会被人称一声爷。 而且他们这一行—— 最忌讳得罪小人。 班主单从吉祥衣着打扮和气度上,已经有了判断,他脸上挂了一个笑:“不知道这位小哥,有何吩咐?” 吉祥靠在班主身边,压低了嗓子:“我们这有位姑娘参加不了寿宴,主子的想让姑娘也一同热闹热闹,就遣我来跟班主要个人,去姑娘屋子里唱上一折,不拘唱什么,喜庆热闹就成。” 这话说的漂亮—— 不过班主心里明白,这么偷偷摸摸遣人来提个人去唱戏的,既没有要求戏也没有要求人。 多半是哪个少爷,想逗某个上不了席面的枕边人开心的。 班主嘴上说:“小哥稍等,我去看看谁得空。” 心里却想着,他这手上还有三台大戏压着,手里的能亮相的都上台了,剩下几个不是打杂的就是半吊子。 这要是给顾家大小姐夫人单独唱戏也就算了,他抽个小角过去,也不是不行,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懒得花心思。 走到角落的位置,低声询问了几个人。 都是人精,几句就了解到是个没有什么油水的差事,还不如台上跑跑龙套,到时候分点赏钱。 这个摆头说今天嗓子不舒服,那个道腰伤还没好,拒绝的有板有眼。 班主脸上不好看,正想随意指一个,余光一顿,落在了角落里。 此时,在堆满杂物的箱子前,正坐着一个画好了妆面的花旦,他半侧着头,视线透过帘子看向外面,只露出个侧脸。 眉眼甚至比女旦小金莲都精致三分,可是长得好远远比不上他身上的气质好。 即使穿着龙套的丫鬟服,屈膝坐在地上,也比小金莲穿着凤冠霞帔端庄亮相更像大小姐。 这个扮相—— 即使不会唱戏,就站在台上走个过场,也会不少贵人捧的。 班主开始反省自己最近对新人太不上心了,老七跟他说过几次,说这一批有几个好苗子。 他因为筹备顾家寿宴,忙的两个月连轴排戏,居然漏了这么一个苗子。 不过今日,龙套不演也罢。 想到这,他冲着地上的人说:“你,叫什么名字?” 地上坐着的男旦站了起来,似是有些无措,越发显得楚楚动人:“楚——楚——” “楚楚?”班主点点头,看着他身段扮相,越看越满意,眼底的笑意也越来越浓,“这花名倒是适合你。” “随意取的。” 班主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吉祥:“你看见那边的小哥了么?有女眷想听折喜庆的戏,你给人随意唱两段。” 楚楚:“是。” 班主看着楚楚往外走,这才发现,他的腿有些许一高一低,看着有点瘸? 看来不着急练戏,得先要请个郎中看看。 余初想起那几年,自己在宋家呆的日子,清贫而平淡。 宋夫人生辰也不过就是添了几道菜,得了宋大人送的一个素银的簪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三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比如说出门。 顾家家世应该不错, 就连别院,也有家仆打理的井井有条,规规整整。 因为之前熊孩子的闹剧,余初被一干家仆划分到了妾室\偏房\外室\别院小主这样的角色上。 ——正经的正室先不说门当户对, 那也必须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不存在随意领回别院的情况。 所以按照风俗习惯,余初出门, 必须要有顾文澜的同意或者陪同。 在堵了顾文澜几天未果的情况下,余初决定用最简单有效的办法——翻墙。 次日, 余初睡到日上三竿。 丫鬟小桃自带谍报属性,余初刚睁开眼,她已经将顾文澜什么时候吃饭, 什么时候出门,去的什么地方都一一汇报了一遍。 只是小桃的情报,说着说着总会歪楼。 “这苏公子是咱们顾少爷的同窗,她有个妹妹年方十八,跟咱顾少爷年幼时还一起玩过。” “秦玉堂新出了一款口脂,听说吃饭喝水都不会落色,隔壁宅子的王大奶奶用了之后, 看着都年轻了几岁呢。” …… 吃完早饭,余初换了身深色素面衣服,手抓着一把瓜子, 磕着瓜子, 顺着走廊晃荡到后宅的小院子里。 别院不算高门大院, 外墙三米多高,院内种了几棵桂花树,树冠已经远远高于墙面。 在角落处刚好呈现出一个视觉的死角。 余初逗着鸟笼里挂着的画眉鸟,等扫地的仆人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头,将瓜子壳扔到树底下。 她抓着裙摆别在了腰侧,往后退了五六米的距离,助跑,起跳,一脚踩在墙面之上。 借力一跃,两手已经稳稳挂住墙头,轻巧的翻了出去。 她今天要去的地方,是长平城内的一个驻点。 这个驻点一直是作为一线人员适应训练所用,更倾向于后勤补给部门,有自己的商铺和酒楼,坐落在长平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为的就是大隐隐于市。 几年前她路过长平的时候,还曾经借地休整过两天,和驻地的负责人卢戈打过几个照面。 那是一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微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十分圆滑,八面玲珑。 只不过这人有点恶趣味,好好一个酒楼名字—— 余初站在茶馆门口,看着对抗酒楼招牌上,龙飞凤舞的三个烫金大字。 怡春院。 外面挂着一副烫金的对联,上联:赤橙黄绿青蓝紫。下联:一枝红杏出墙来。横批:春色满园 呵呵。 时值中午,怡春院的大门还是关着的。 余初进茶馆找了个窗口的位置,点了一壶浓茶,给了小二了点赏钱,让他搬了个屏风来。 茶馆喝茶的女眷不是没有,只是单独一人坐着的,有些过于打眼了。 饭点过后,茶馆慢慢热闹了起来。 茶馆的说书人在台上说着某个名将剿匪的英雄事迹,而喝茶的听客,成群,聊着自己的八卦。 聊着科举的选题、考官、师从与谁的,大多是准备科考的书生。聊着花魁、马球、美酒、新开的哪家店的,多是一些二代纨绔们。 而聊着粮价、票号、天气、驿站的,多是商人。 还有的吃瓜群众,过着底层的日子,操着一品大员的心,高谈阔论的都是国家大事。 左上方的那一桌,坐着三个成年男子,衣着打扮有些市井,看着出身一般。 他们端着茶杯,用着十分八卦的语气聊开了。 “那位自上次祈雨后,就一病不起,连岁初的祭春大典都未出席。” “那位——是指国师?不是说,他重病缠身,是糟了……天谴吗?” “可不是么,我还听说呀,那位为人跋扈,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几次驳斥大臣不说,还拂袖而去。” 第三人低声插了一句:“无论如何,当初千里干旱,是国师用十年寿元换得上天降雨。” “呵,你当为什么会千里大旱?” “难道……” …… 余初手中的资料里,驻地一手扶持教导出来的国师,确确实实是已经失踪了。 可朝廷当局,却用了个“病遁”。 有意思。 余初一壶茶喝了近三个小时,店小二收了赏钱,服务很殷勤,不厌其烦的替她免费续杯。 茶水加第四遍的时候,余初起身付账,临走时像是不经意的问起。 “我正打算找个地儿吃饭呢,对面的酒楼怎么关门了?” “姑娘,您说怡春院呀。”店小二朝着门外看了一眼,“一个多月前突然就关门了。” 他说着眼底露出疑惑:“您说是不是奇怪,这头天晚上还宾客如云呢,第二天就没有开门了。也没有听说过要盘出去的消息,也没有看见遣散伙计,说关就关,连掌柜的带伙计,都消失了。” “王屠户和刘记的酒家,听说还有一大笔账没结呢。” 余初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这些奸商,怎么不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 “怎么没报官……官也报了,钱也花了,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人,这段日子也难过得很。”店小二被余初逗乐了,“您啊,离那门远一点就是了,前段时间还有两个人找上怡春院,说是找故友,邪门的是,后来也消失了。” “消失?” “王屠户翻了整个长平城都没有找到人,可不就是消失了么?” 喝了一肚子茶后,她的脑子清醒不少。 长平驻点全员失踪不说,之前出发的自由人,貌似也在这不见了。 那么问题来了,人呢? 余初走出茶馆,外面春日正好,暖风吹得人微醺, 从兜里面掏出一只怀表,已经是下午三多点了,这个点,倒还有时间压压马路。 驻地这次给的活动资金给的足,金子和银子就给了满满一盒子,底下还压着一叠银票。 简单地说,她不缺钱。 余初先去成衣铺,给自己买了几套成衣,两套女装一套男装,都是挑的素面不起眼的。接着去了秦玉堂,拒绝了掌柜极力推荐的粉底,买了她家热门的古代口红。 路过小吃摊的时候,顺手打包了一些自己爱吃的零食小吃,准备打道回府。 “啪!” 凌空炸响一记鞭声响起,紧密的哒哒马蹄声从地底传来。 余初个子不够,视线被前面的人挡住,等到她看见马匹时,手臂已经感觉到了它疾驰时的带过风。 她眼神冷了下来,连退几步,和奔驰而过的马擦身而过。 原本事情应该到此为止—— 只是不知道哪个路人好心,眼看她就要卷入马蹄之下,拽着她的袖子,往后向一旁狠狠拉扯去,反而将她自己的重心拉偏了。 对方为了救人,可能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力气之大,让余初摇晃着往后滚了几圈。 “碰——” “哐——” 连着撞翻两个摊位才停了下来。 她就那么五体投地的躺在大街上,摊子上的荷包和纸张被撞飞后,最后都落了她一脸一身。 余初扒拉下自己脸上的纸张,皱着眉坐了起来。 街上很多摊位被波及到,不少行人也受到了惊吓,众人自顾不暇。 只有隔壁摊位的大姐,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眼神牢牢盯着她,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几句,被余初塞了支口脂后,又喜笑颜开的重新支起摊位,捡起荷包一个个摆了回去。 倒是代写书信的摊位—— 摊主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肤色黝黑,五官看着违和,一双眼睛却很亮。 他大概是受了伤,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捡着散落在地上的白纸。 只是伤口的腐烂味道,压过了草药味,以这里的医疗条件,腿保不住还是小事,万一细菌感染的话,就会像顾文青那熊孩子一样,连命都可能保不住。 余初收回思绪:“您先坐着,这些放着我来捡就行了。” 对方抬眼,扫了她一眼,垂眸继续捡东西。 余初有些不好意思,加快了捡东西的速度。 捡到大半的时候,余初的手一顿,视线向下,落在了手里捏着的纸张上。 和之前捡到的一沓白纸不同,这张纸上写了一阙词,墨迹未干透,显然刚写没多久。 这是一阙最常见的祝寿词,在古代区的普及度,大概类似于现代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内容没什么特殊的。 但是这字,太漂亮了。 字如苍松,风骨透纸三分,笔锋内敛,气势却惊人。 余初再抬头,看对方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这种书法造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三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第十三章 对于一个落后两个文明层次的古代区, 现代区多少会带着点普世价值,夹杂着那么些优越感和人道主义,外加各种规则束缚和“高等”文明的责任义务…… 这一切杂糅出的态度,连驻地深谙心理学和人类行为学的苏虹博士, 都无法用文字做准确的表述。 所以,一向懒得思考大局观的余初,此时还有心思乱七八糟想着, 等她回去了,就鼓动界市的狐朋狗友们, 将制定条例的人的人肉出来,送到佛学院进修个十年八载的。 让他充分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反人类。 余初推开房门。 她手端着一盏烛台, 步伐很稳,火光在轻轻的摇曳中,从堂前一直到了屋内。 病人的屋子味道一般都不好,余初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当她真的跨入后,屋子里的味道,比想象中清爽很多。 屋子里有流动的风, 呼吸间都是雨气潮湿的味道。 余初将手中的烛台摆在了柜子上,走到窗前,将打开的窗子关上, 倾盆的暴雨被隔绝在了屋外。 她回过头, 视线正对着床, 烛光的亮度有限,被放下的纱罩隐隐的只能透出一道影子来。 此时,影子正单手撑在床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而放在床侧的食物和水,居然还剩下一半。 余初皱了皱眉,这位受了伤的人民艺术家,吃的委实有些少了。 撸起袖子,将堆在床侧椅子上的盘子和剩下的食物收了起来,边收拾边说:“你现在的情况,不宜下床,开窗透气也不行。” 纱帐中,影子靠在床头:“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他这两天应该都没有说过话,声音嘶哑而无力,最后半句,几乎是刚挤出口腔,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余初没有听清楚,将没有吃完的食物倒进一旁的油纸包里,才抬起头来:“什么?” “什么时辰了?” 余初进门前刚看的时间,夜里八点多:“亥时还差一会儿,你今天药吃了么?” 纱帐里的人只是靠着床头坐着,没有说话 “那晚饭呢?” “我想留到明天……” 余初:“我明白了——” 她走的时候,小哥还昏迷着,所以小哥醒来的时候,面对的应该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来,或者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来,在腿脚不能动弹毫无自理能力的情况下,他想把水和食物,进行更长时间的分配。 更好的活下去。 怪不得,这两天总共才吃了那么点东西。 余初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她要是再晚一两天过来,真的要去吃一年素了。 初春暖和,剩下的半份食物自然不能要了,她将盘子连同杂物都一起端了起来:“你在这等上一会儿,我去烧水做饭。” “不必麻烦,之前那些就可以了。” 余初没有搭理他,自己说自己的:“刚好我也没吃,我们俩先对付一顿。” 余初手艺一般,所以买的是两个熟菜,随意热一下就好,而且柴火灶米饭得先捞再上蒸,极为耗时,她也提前买好了馒头作为主食。 加上一个青菜豆腐汤和一个鸡蛋羹,也没有花上多长时间。 晚餐说不说丰盛,但也还算过得去。 余初将房间的书桌东西先收到一边,然后将晚餐都放在了上面,用碗分装了馒头、菜和汤,放在了床侧的椅子上。 边撩起纱帐边说:“吃饭了。” 屋子里的烛光蚕豆大小,晕开的光线朦胧而晦涩,从余初的角度往下看,只能看见小哥脸部弧度,连五官都模糊成一团。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要不都说是朦胧美呢,这个样子的小哥,比之前绷着脸的样子,顺眼了不少。 两人同在一屋,小哥坐在床上吃饭,余初则在书桌上吃自己的,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不大的空间里,一时间只有碗筷触碰的声音,和轻微的咀嚼声。 余初胃不好,已经习惯了细嚼慢咽,这几年吃饭速度一直垫底,等她这边放下筷子,床上那位早就吃完了。 她顺手收拾到带到厨房,然后将厨房烧开的水端进屋子里。 将毛巾投到脸盆里,余初走到床边,十分自然的握住被子一角,将被子掀开大半,视线落在小哥的裤腿上,一本正经问:“你是自己脱还是我脱?” 床上的人如同僵住的石块愣在当场,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已经两天了,外敷的药不仅要换,伤口可能也需要重新清理一遍,你这样穿着裤子,没有办法处理伤口。” 小哥做着最后的挣扎:“也可以像前日——” “像前日把裤子铰了?原先的话,也不是不行。”余初也知道一个古人,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对她破口大骂,已经是非常好的修养了。 但她现在精力有限,只能选最省事儿路子走,选最直接的话解释:“只是那日你晕过去后,我给你换了身衣服,原先那身破衣服、还有些发了霉的,我都扔到灶膛里烧掉了。你衣服本就不多,今日如果还剪了的话,下次你出门就没东西可穿了。” 末了还不忘补刀:“放心,不该看的我都看了。” 小哥半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了指她,张口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你——” 一旁余初脑补四个字: 不知廉耻。 不知道是妥协了,还是已经心如死灰了,他沉默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她,眼底的神色越来越复杂。 “你转过身去,我自己来。” “好。” 余初以言转身,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久到余初都怀疑小哥是不是又晕过去的时候,身后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好了。” 被子盖在大腿根,露出一双大腿,小哥半靠在床头的被子上,不用看余初也知道,小哥那张脸,恐怕已经红到脖子了。 他侧过脸,闭上眼睛不看余初,手抓着被子,跟个被调戏的小姑娘一样,似乎连头皮都在紧绷着。 这副掩耳盗铃的样子,让余初—— 居然觉得还挺好看。 反正自己过段时间就要永远离开这里了,对于小哥而言,自己只是个路人甲乙。 而对自己而言,他也不过就是自己恰巧救下的义务而已。 她一屁股坐在窗前,伸手去拆小哥大腿上的绷带:“别想太多,你不把我当女人看就行了。” 一级保护动物装死中。 “我要清理伤口了,别忍着,疼就喊出来。” 一级保护动物继续装死中。 余初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却一会儿抓着被子,一会儿扯着中衣,几乎不知道先顾着哪头,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 小哥的恢复能力不错,伤口没有在继续恶化,两天过去,部分已经开始愈合了。 余初换好药,看对方满头的汗水,闭着眼睛,麻利的把被子重新给人盖了回去。 床上的人意识到事情结束了,睁开了眼睛,他看向余初:“你叫什么名字?” “余初。”她半蹲在地上,拧着布巾,“你呢,叫什么?” 说起来,两人打了几个照面,绑也绑过了,上手也上手过了,是真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空气间突然沉默了下来。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这句反问的有些奇怪。 余初一手拿着脸盆,一手抓着换下来的绷带正往外走:“我们此前素未谋面,自是不知道先生的名字。” 这之后,保护动物同志就没有再开过口。 余初也没追问,她收拾完东西后,又开始准备食物,直到将所有的事儿都打理妥当,已经是深夜了。 于是,起身告辞。 等到余初跨出房门,以为摊主小哥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从身后传了来。 “我姓楚。” 楚是云锦的大姓,而另一个大姓则是叶。 不过,姓甚名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余初关上大门,撑起油纸伞罩在头上,一头扎进了雨幕之中。 她得快点回去。 雨天的墙,她不一定能爬的上去。 保护区外的驻地—— 封肃打了个喷嚏,他抬头看着星河灿烂,伸手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鼻子:“奇怪,天怎么突然冷了起来,还是谁在骂我?”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周,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九天。” 封肃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十二点的秒针刚刚跨过午夜线不久:“已经开始第十天了,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小周摇了摇头,两人又沉默了起来。 封肃性子虽然暴躁,但是不炸的时候,其实很少说话,自己低着头看文件都能看上一天,有时候连着几天不说一句话,也是常有的事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三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第十一章 屋子里, 并不通风,刚一踏进去就闻到一股子汗酸和食物腐臭的味道。 和之前牙郞所阐述的完全相反, 汪小武的家,不仅不是家徒四壁,还堆满了各种杂物。 装着米粮的框子, 放着猪肉的案板, 几个锃亮的坛子,不成套的家具, 随意扔着的棉被衣物,还有锅碗瓢盆……各种簇新的半新的物件乱堆一气,毫无规整。 几乎无处下脚。 堂前正中间, 摆着一张八仙桌, 围坐着五六个人,初春的季节他们随意裹着件破衣服,蹬着草鞋, 顶着一头油腻 他们脸色发黄, 眼睛里布满血丝, 却如同打了兴奋剂, 精神亢奋的有些近乎病态。 刚好一局结束。 听见脚步声,几个赌徒回过头来, 视线落在余初身上。 左边披头散发的瘦高个, 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 脸上的笑容十分放肆:“哟, 汪小武, 你又领了个小娘子呀,这个可比你那个小青柳长得好。” 身边人跟着起哄。 “你什么眼神,只是长得好吗,那小蛮腰……” “嘿嘿嘿——” 汪小武挥了挥手:“去去去,我有正事呢。” 瘦高个嘴皮一翻,笑的猥琐而暧昧:“你能有什么正事,难道青天大白日的,得了个小娇娘,就要往屋里……” 此时,走在最后的顾文澜,刚好踏进了门,瘦高个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彻底没声了。 作为三教九流的下九流,他们最不差的就是眼力 打头那个姑娘还好,穿的是成衣店最普通的衣裳,头上除了素银簪子,全身上下什么饰品都没有。 从走姿和直视男人的眼神,一看就是小门小户才会养出来的,随口调笑几句,看个好看的小姑娘怒红着脸的样子,本没有什么。 但是后面进来的那位公子不一样。 这位公子周身上下,没有一件事起眼的,但是也没有一件是便宜,哪怕是脚上那双靴子,没有几两银子打不住的。 更何况那气度—— 汪小武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知道同伴现在怂的恐怕跟脓包似的了,嗤笑一声:“说啊,怎么不说了。” 那人也是脸皮厚的,一抹脸:“我刚刚说什么了么?我怎么不记得,来来来——愣着做什么,继续继续,押大押小!” 于是,桌子上又赌成一团。 汪小武自己走到堂前的角落,给自己拉了把椅子,斜歪歪的坐着,伸出右手抓了抓后背。 他看了一眼只站在门旁没跟上来的顾文澜,视线落在余初身上:“今天看在那位公子的面儿上,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说吧,想问什么?” 余初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站着:“瓶子哪来的?” “什么瓶子?” “你在西市卖出去的那个瓶子。” 汪小武掀了掀眼皮,直视着余初,确定了这个小姑娘不是诈他,而是真的知道,买瓶子是自己。 “这个问题,姑娘你问的就有意思了,那种宝贝,当然是祖传的。” “哦?” 这个祖,传的跨区了。 汪小武随口胡诌:“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老汪家也是出过大官的,有田有地有商铺,给子孙留点东西应应急,也很正常是吧?” 余初了解这类人,满嘴跑火车,脑子塞的都是弯弯绕绕,无论怎么问,得到的答案估计差不多。 她看着汪小武,敛起了表情:“那巧了。” “什么?” 汪小武没有听懂眼前这个姑娘的话,只见那姑娘往前走了几步,直勾勾的看着他,笑的十分诡异:“你家老祖宗,今天可能有话要跟你说。” 问候祖宗的话,往日若听起来,自然是骂人。 他跟别人吵架,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也只是个开场,各种脏话能不间断能骂上半个时辰不重复。 这姑娘这一句,一点力道都没有。 但是汪小武眼皮突然跳了下,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他料想的这么简单:“姑娘,你看我也累了,今天就……” 话没有说完,余初伸出一只手,覆在他的耳朵上,见下意识他挣扎,另外一只手伸出食指,贴在了她自己的唇上:“嘘——你听。” 汪小武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来。 他只觉得听到一阵“轰隆隆”的惊雷声,随即,一道暴戾男人声音像是凭空钻入耳朵里:“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 轰! 寒意像是从天灵盖直冲而下,在汪小武的四肢百骸散开,所有的骨头都被冻结住,后牙槽无意识的打着冷战。 他全身软成一团,只觉得裤丨裆底下一热,有什么正在从身体里倾泻出去。 “我……” …… 直到那姑娘离开,汪小武背后的汗毛依旧是倒竖着,牙齿打着冷颤,几乎强撑着才没有晕过去。 桌子上赌徒原本还想嘲笑一句,等看清他死白的脸色时,吓了一大跳。 几个人面面相觑,并没有无意再留下去,分了赌资,各自道别。 赖着最后走的人,见汪小武还蒙着,顺了汪小武的衣服和吃食往破衣服里一裹,才悄悄溜了出去。 只留下汪小武一个人,跪坐在地上,半天没有缓过来。 余初走出门外,耳朵上扣着的蓝牙耳机还在重复着自家老爹的话:“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别人孩子都老大了,你连个对象都没有,上次你说的那个封肃,不是说人很好么,怎么不好好把握……” 蓝牙耳机,指甲盖大小,用于队友之间的相互沟通合作。 原本,也只用于沟通。 只是各大驻点的风气,在前些年,都被封肃给带歪了。 无论是投影仪、平板、录音笔、蓝牙耳机……只要是能出声能出影的,都被肃美人花式拿出去搞封建迷信了。 古代人碰上不可理解的人声和人影的时候,他们的学识和三观,无法解释这种现象,思维一般只会在神鬼学说上打转。 利用封建迷信,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就好像刚刚被吓得尿裤子的汪小武,如果别人问起来,最坦白的回答估计是:我家老祖宗刚刚跟我说话了。 吃瓜群众:白日见鬼?疯了? 无论怎么想,对古代区的社会,都没有任何后遗症。 和以往差不多,利用高科技搞封建迷信这一招很奏效,暴击了对方的心灵后,她简单有效的问出了塑料瓶的来历。 ——这是他捡的。 在来之前,余初就猜到塑料瓶是捡的,只不过这捡的地方,让余初有些想不通。 路口的马车还在候着。 顾文澜先上了马车,回头的时候,看见余初正在发呆,她表情得体,但是眼神是散的:“余姑娘?” 余初眼中的焦距从思绪拉扯了回来,眼底倒影着顾文澜的影子:“今日劳烦顾公子陪我走这一趟,不过我还有件事儿要去办,公子你先回去。” 顾文澜看了一眼天色,乌云越压越低,像是压在城门楼顶:“眼看要下雨了,我送你?” 余初弯着眉眼:“不必麻烦,我自己去就行了。” 顾文澜见她笑,就知道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劝说:“余姑娘,稍等——” 他掀开帘子钻进马车,不一会儿又打着帘子钻了出来,怀里抱着一把伞,递给了余初。 “把这带上。” 压了一天的雨,终于落下了。 豆大的雨点从空中坠下,又密又急砸在街上,一时间行人纷纷躲避,惊呼四散。 余初打开伞,将头顶一片天空罩了起来。 雨中步行,比之前多花了一倍的时间,余初拎着食材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黑透了。 她站在门前的屋檐下,将油纸伞收了起来,抖了抖上面雨水。 余初并没有忘记,这间屋子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不能动弹的一级保护动物。 门是虚掩的,余初推开门,看到的是满满一屋子的黑暗。她将伞和食材放到一边,走到桌子旁,找到了自己之前放着的火折子。 蜡烛的火光在黑夜里摇曳而起,光明充斥满了整个屋子,余初转身关上大门。 初春的天气不错,她之前在床侧留了药和纸条,详细说了怎么换药怎么吃药。也在屋子里给他留下的水喝食物,按照一个成年男子的食量,正常可以吃上一两天。 这一天多过去了,她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应该过来看看。 不能这一级保护动物她救是救活了,回头却把人饿死了。 虐待一级保护动物—— 什么处罚来着? 余初边想着,边端着烛台朝着紧闭的房门走去,手刚刚扶上房门,脚步却稍稍一顿。 她记起来了。 虐待一级保护动物,拘留七天,学习改造三个月,罚款半年薪资,吃素一年。 吃素,还是一年。 顾家家世应该不错,就连别院,也有家仆打理的井井有条,规规整整。 因为之前熊孩子的闹剧,余初被一干家仆划分到了妾室\偏房\外室\别院小主这样的角色上。 ——正经的正室先不说门当户对,那也必须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不存在随意领回别院的情况。 所以按照风俗习惯,余初出门,必须要有顾文澜的同意或者陪同。 在堵了顾文澜几天未果的情况下,余初决定用最简单有效的办法——翻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四十章 此为防盗章  北方大旱, 连月未雨。 在烈日的持续炙烤下,土地干涸,河水断流,庄稼垂死, 人畜饮水艰难。 卖水的刘老三戴着破草帽, 赶着牛车刚入城,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水来了——” 蹲守在墙角的人一拥而上,将刘老三连同牛车上的水桶, 围的密不透风。 京城的水井越打越深, 水质混浊还带着土腥。 大人还好,孩子老人体弱,喝了腹泻呕吐的不在少数。 家世显贵的门户, 则派人去城外山里运水, 而普通的人家, 便捏着铜板, 眼巴巴的等着人来卖水。 只是卖水的人少, 喝水的人多。 抢到的人喜气洋洋,后来的人抓着钱袋子,满脸失望。 有人不死心, 围着牛车转了一圈。 眼尖的发现刘老三脚下用破包袱盖着一个水囊,伸手就想去抓:“这不是——” “啪!” 刘老三凌空一鞭子, 唬的对方抖了抖:“莫上手, 莫上手, 这水我送往城北的。” “城北”对方念着这两个字, 意识到什么,连忙松开手,“快去c快去。” 人群来得快,散的也快。 刘老三抬起头,目视前方,似是视线透过街头的城楼,看见了巍峨的祭天台。 北城,祭天台。 御林军动用了千人在外围拦截,还是拦不住不断从外面涌入的人潮,他们抬头仰望着台上的人影,眼底带着敬慕和渴望。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青年,身形消瘦,乌发盘起,五官清隽。 他盘腿而坐,双眸紧闭,眉间微皱,带着忧思,细看又沁着些悲悯。 围观者心思各异,有人满目担忧: “国师祈雨七天,滴水未进,粒米未吃,这样下去怕是”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国师通天地,问鬼神,自是洪福齐天。” 有人满脸惊叹: “还道老国师仙逝后,新任国师年岁不足,不堪大任,不曾想这祭天七日水米未进,却稳如青松。” 也有人八卦: “陛下连下三道金牌,令国师祈雨,点名要遵古礼。古礼可是绝食绝水,不见雨落就生祭上苍。传言帝师不和,你说陛下是不是” “慎言!慎言!敢议天家之事,你是有几颗脑袋?” 台上的人对台底下的动静充耳不闻, 终于,他似是听见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远处半空中,一只半红色的纸鸢挣扎着,拉扯着风铃往下坠落。 “叮铃铃——” “叮铃铃——” 叶长谦右手撑地,想自行起身,只是身体刚动,眼前便如泼了墨似的,阵阵发黑。 身旁有护卫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双眼都是血丝,连忙过来搀扶起来他。 “国师?” 台下细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只有突如其来的风,扯着祭天的旗帜,呼啦啦的招摇着。 他们视线集中在祭天台上—— 那人身形消瘦,挣脱了侍卫的搀扶,一点一点的,摇摇晃晃的站稳了。 叶长谦抽出侍卫的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鲜血顺着手臂滴露在地面上。 就着满手的鲜血,他两指并起在眉心抹了一道,涂染了最艳丽的一抹血色。 风鼓起了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他的声音嘶哑,却清晰的台下每一个人耳中:“民生多艰,我愿以十年寿命祭苍天,换取雨泽大地。”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一个闷雷在天际炸响。 接着,人们只觉得脸上一凉,再抬头,已经有密密的雨珠砸落下来。 漂泊大雨顷刻间覆盖了整个大地。 无数人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再看台上之人,雨幕之下如苍松挺立,宛若神明。 “国师——” 谁也不知道,那人立在漂泊大雨之中,耳中的耳机正传来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这次人工降雨只能维持两个小时左右,不过冷空气已经北上,两天后北方应该会出现大规模降雨。” 叶长谦眼神一松:“有劳各位。” “医生已经准备好了,就在祭台殿内等着,你现在感觉如何?” “无碍。”叶长仟依旧保持着他那张悲天悯人的脸,低头看着台底黑压压跪成一片的人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们那是不是有这么一个词?” “嗯?” “封建迷信。” “咳咳您说笑了” 两个世界的人在此交汇,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舞台剧。 百年前,某考古队在探寻古城遗址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人踏足的区域。 那里如同书里的桃花源,完全和世界隔绝,保留着古代的帝制,古代的生活生产方式,古代的文化习俗俨然一个独立古代世界。 在经历几年的考察之后,一纸研究报告呈现在了最高领导人办公桌上。 同年,相关组织决定,将古代区域入口封闭,成立保护区。 挂牌,古代人保护区。 于是,一批又一批相关的工作人员进驻到了保护区,而与此同时,为了保护区工作的顺利展开,也为了维护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一个独立皇权之外的强权协助,成了必要条件。 一场造神计划也由此展开。 于是,国师说要有雨,世界就迎来了一场人工降雨。 单独的女性,更适合在内宅和宫中,其他行动相对就比较麻烦。 比如说出门。 顾家家世应该不错,就连别院,也有家仆打理的井井有条,规规整整。 因为之前熊孩子的闹剧,余初被一干家仆划分到了妾室\偏房\外室\别院小主这样的角色上。 ——正经的正室先不说门当户对,那也必须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不存在随意领回别院的情况。 所以按照风俗习惯,余初出门,必须要有顾文澜的同意或者陪同。 在堵了顾文澜几天未果的情况下,余初决定用最简单有效的办法——翻墙。 次日,余初睡到日上三竿。 丫鬟小桃自带谍报属性,余初刚睁开眼,她已经将顾文澜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出门,去的什么地方都一一汇报了一遍。 只是小桃的情报,说着说着总会歪楼。 “这苏公子是咱们顾少爷的同窗,她有个妹妹年方十八,跟咱顾少爷年幼时还一起玩过。” “秦玉堂新出了一款口脂,听说吃饭喝水都不会落色,隔壁宅子的王大奶奶用了之后,看着都年轻了几岁呢。” 吃完早饭,余初换了身深色素面衣服,手抓着一把瓜子,磕着瓜子,顺着走廊晃荡到后宅的小院子里。 别院不算高门大院,外墙三米多高,院内种了几棵桂花树,树冠已经远远高于墙面。 在角落处刚好呈现出一个视觉的死角。 余初逗着鸟笼里挂着的画眉鸟,等扫地的仆人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头,将瓜子壳扔到树底下。 她抓着裙摆别在了腰侧,往后退了五六米的距离,助跑,起跳,一脚踩在墙面之上。 借力一跃,两手已经稳稳挂住墙头,轻巧的翻了出去。 她今天要去的地方,是长平城内的一个驻点。 这个驻点一直是作为一线人员适应训练所用,更倾向于后勤补给部门,有自己的商铺和酒楼,坐落在长平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为的就是大隐隐于市。 几年前她路过长平的时候,还曾经借地休整过两天,和驻地的负责人卢戈打过几个照面。 那是一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微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十分圆滑,八面玲珑。 只不过这人有点恶趣味,好好一个酒楼名字—— 余初站在茶馆门口,看着对抗酒楼招牌上,龙飞凤舞的三个烫金大字。 怡春院。 外面挂着一副烫金的对联,上联:赤橙黄绿青蓝紫。下联:一枝红杏出墙来。横批:春色满园 呵呵。 时值中午,怡春院的大门还是关着的。 余初进茶馆找了个窗口的位置,点了一壶浓茶,给了小二了点赏钱,让他搬了个屏风来。 茶馆喝茶的女眷不是没有,只是单独一人坐着的,有些过于打眼了。 饭点过后,茶馆慢慢热闹了起来。 茶馆的说书人在台上说着某个名将剿匪的英雄事迹,而喝茶的听客,成群,聊着自己的八卦。 聊着科举的选题c考官c师从与谁的,大多是准备科考的书生。聊着花魁c马球c美酒c新开的哪家店的,多是一些二代纨绔们。 而聊着粮价c票号c天气c驿站的,多是商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四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抗生素的注射需要先做皮下过敏测试, 只是小哥连同这身衣服一同被绑在了椅子上,袖子部分被腰带紧紧勒着。 余初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从抽屉里翻出一把生锈的剪刀, 对着小哥的胳膊比划着,顺着他的胳膊剪了一个不小不大的口子。 做完皮下测试注射,她一不做二不休, 半蹲下来, 掀起小哥的袍子, 手在小哥的右腿处碰了碰, 确定了伤口的位置, 直接将他半截裤腿直接裁了下来。 伤口被草药和布带包裹着, 余初看不到伤口, 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样子, 需要先清洗再说。 破旧屋内烛火摇曳,火光在跳跃中哔啵作响。 小哥一言不发,只是垂着眼帘, 一脸的汗水,胸膛因为疼痛剧烈的起伏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初在脑子里提前设想过无数场景。 比如当一级保护反抗剧烈时, 自己应该怎么应对,什么情况以理服人,什么情况恐吓威慑。 再比如当他大声呼救时, 什么程度去找布条将他的嘴堵上, 什么程度直接将人敲晕。 诸如此类。 只不过, 她从未想到,对方会如此的安静。 余初诡异生出了些许愧疚感,她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那个——” 小哥抬起头来 ,眼神意外的冷静,他眼底清晰的倒映出余初的影子,仿佛自己并不是被一个陌生的女人五花大绑剪破衣裤,而是端坐在茶室,倾听着旁人说话。 “厨房在哪?”她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也越来越小,“你的伤口,要先清洗一遍,我需要热水。” 小哥张了张嘴,声音疲惫而嘶哑:“右方。” 余初下意识往右侧看了一眼,才明白过来,对方是在说厨房在右边。 “你先在这等等,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就喊我,我去烧锅热水。” 古代区条件有限,没有保温壶,热水都是需要现烧的。 余初打起帘子,走到厨房,目光扫了一圈,这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柴火,炉灶,烟囱,厨具都有,就是没有食物。 小哥同志,应该不怎么下厨。 余初撸起袖子,将衣摆别在了腰带上,熟练的劈开一节松明,用火折子先引燃,然后再点燃柴火。 不一会儿,灶炉里的火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余初将水桶的冷水倒进锅中,把脸盆架子上得毛巾c自己带的小刀一同扔了进去,自己则坐到了灶前,看火顺便添柴。 当年她借住在宋家,宋家家主宋天觅是从三品的刑部侍郎,清廉是真,但是穷也真,一家七口靠着宋侍郎的俸禄过日子。 宋家一共三个仆人,一个小厮,一个老管家,一个厨娘,平日里厨娘还算忙的过来,遇到节日或者请客的时候,宋夫人都可能会穿上粗布衣去厨房。 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厨娘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去厨房帮帮忙,多半是洗菜c装盘c烧火这样的杂事,时间一长,也就熟练了。 这些事,她已经几年没有接触过,今日一上手,身体的记忆还在。 柴火燃起来后,水热的很快,等开水滚过几分钟后,余初撤掉一半的柴火,起身将锅内的刀捞出来,放在一旁备用。 然后连同毛巾和热水,一同盛入脸盆里,端出厨房。 摊主小哥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半垂着头闭目养神,听到她的脚步声看了过来,眼底都是血丝。 余初将脸盆放在地上,从袖子中掏出一个一次性口罩,戴在脸上,半蹲着解开小哥缠着的布带。 拧干毛巾,将腿上的草药和凝固的血渍一点点的擦掉,露出里面的伤口时,她心里咯噔的跳了下。 伤口有两指宽,一掌长,一看就知道是刀伤。 伤处已经隐隐发黑,黑褐色和灰白色的皮肉纠缠着胡乱混在一起,周遭的皮肤肿的发亮,显然早就化脓了。 她抬起头看向坐着的人,对上小哥下巴好看的弧度,这么严重的伤口,照理连行走都很困难,他这段日子是怎么撑着在外面行动的? 余初急救知识全源自对自己的实践,可以说对个中滋味深有体会,她握着小刀,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带麻药。 只能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来,卷成一团,递到他的嘴边,干巴巴的解释:“会很疼” 摊主小哥低头看着他,眼底的复杂一闪即逝,张开了嘴,咬住帕子。 余初稳了稳心神,不再犹豫,握紧了手中刀,将对方伤口的腐肉一一剔除,将脓液尽数挤出。 她的手很稳,半垂着头,专心致志,初时还能听到小哥隐忍的闷哼和沉重的喘气声,到后来似乎慢慢安静了下来。 等敷上磺胺,缠上纱布,彻底处理完伤口后,才发现小哥已经疼晕了过去,一直到注射完抗生素也没有醒过来。 也难为他了—— 余初解开小哥身上的腰带,将小哥背了起来。 小哥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了,近一米八的个子,感觉只有一百来斤,余初一边将人往屋子里背,一边还有心思想。 他家看着也没有什么能吃的,原本自己打算留作夜宵的卤肉和烧鸭,就留给小哥好了。 余初折腾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小桃这次倒是不哭了,而是跪在床前,一言不发,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了。 她抓了外套给自己穿上:“怎么跪着了?先起来。” “小姐答应奴婢一件事,奴婢再起来。” “嗯?” “小姐以后出门,能否早些回来,要是再深夜不归,小桃就一直跪着” 余初没有搭腔 她自己穿好衣服,梳好头发,洗漱完毕后朝着房门走去,径直路过小桃。 她在古代区生活也不止一两年了,要是小丫鬟只是没事对着她哭哭,那问题也不大。 但是这一副做派——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可能最近自己活得有些傻白甜了。 顾家的丫鬟,余初没有调丨教的意思,置之不理后,去后厨顺了顿午饭。 昨日去茶馆听了一肚子八卦,大抵了解了现今的一些局势。 她将手中的馒头从中间掰开,一分为二。 目前陵朝的局势可以说是两方对立,余初看向右边的馒头,一方是以皇族和贵族门阀为代表的皇权。 她把目光转向了左边的馒头,另一方则是驻地百年来造神造出来的国师,和他门下的寒门所代表的神权士族。 双方表面上平静,但是利益相悖,自然势同水火,目前国师和新帝还没有撕破脸,但是情形已经不太乐观。 就拿这一代来说, 小国师刚上任的时候,驻地为了造神,将准备两年多的人工降雨用上了,直接将他推上了神坛,吸引了一大波脑残粉。 民间将他视为神明,民意有多高涨,新帝就有多视他为眼中钉。 不过反过来说,只要小国师的脑残粉依旧坚丨挺,新帝就不敢冒着动摇皇位的危险,跟小国师明着撕破脸。 余初将手中右手的馒头塞进嘴里,一口咬掉大半。 也不知道她那些同事,是被殃及的池鱼,还是灭神的开端。 不过她这次来只负责收集消息,分析和解决问题就是驻地和指挥部的事情了。 余初饭量一般,被厨下的师傅塞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配上一碟子酱牛肉,吃的扶墙而出。 她还没走上多远,就被顾文澜在后院堵住了。 “顾公子?” “余小姐。”顾文澜今天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通身都是世家养出的气度,他看了一眼余初来时的方向,“下次想吃什么,可以差人去厨房提前打招呼。” 只字不提昨日余初彻夜未归。 “不必这么麻烦,厨房吃的东西更多些,我也更自在些。”余初实话实说,“你特意找我,有事儿?” “是文青找你。” 余初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可能不行,我要出门了。” “文青有东西想给余姑娘看,不会耽误多长时间,最多一炷香。”顾文澜叹了口气,脸上全是纵容,“他昨晚一直在等你,怎么劝都劝不住,等到三更天实在撑不住,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今日一大早就爬了起来,那时姑娘你还在休息,他只能眼巴巴的等了一上午。” 眼巴巴这个词,顾文澜用的很准确。 余初刚走到东院的时候,就见一个小豆丁坐在台阶上,脑袋伸的长长的,瞪大了眼巴巴的看向这边。 见到来人,他“啊——”了一声,立刻转身,迈着两小短腿,跟炮弹似的往屋子里冲去。 等余初刚走到房门前,顾文青又跟炮弹似的往门外冲来,直直的撞在了她的腰上。 余初倒退了半步,伸手顾文青抱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脸:“等我?” 顾文青脑袋跟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把怀里抱着的东西高高举了起来,半是分享半是炫耀:“看。” 余初视线落在他的手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顾文青双手抱着的,是一个塑料瓶。 听着响动,他满足的露出个笑容,双眸弯成一弯新月。 之前顾文澜带着护卫进入界市,拼成着生命的危险,偷了瓶矿泉水。 现在想来,可能是想着孩子凶多吉少,能让他在“最后”的时间开心一点。 后来被送进医院后,余初把矿泉水放在了这孩子的床头,几次去探望的时候,他都抱着瓶子,连睡觉时都没有放开。 只是规定就是规定,无论他有多喜欢,都无法把矿泉水瓶子带出驻地。 余初掂了掂顾文青,觉得他似乎沉了点:“这么漂亮的瓶子,你的?” 顾文青看了一旁自家哥哥一眼,乖巧的点头:“大哥,送的。” “糖怎么没有吃?” “吃了。”顾文青小声反驳,“我每天都吃一颗。” “晚上可不能吃哦,会牙疼。” 顾文青等了余初大半夜,今日一早就爬了起来,那几分强撑着的精神,在见到余初后,慢慢散去。 一大一小并没有聊上几句,顾文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一会儿就趴在她的肩头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四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刚有点清醒的脑子又蒙了过去,余初捂着昏沉沉的头, 半天没有爬起来 有人掀开帘子, 从门外往里探:“初姐, 您没事吧?” 余初好半天才抬起头来,额头已经青紫一块, 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几点了?” “七点多。” “今年不是八点才开市,外面什么情况?” “封总说, 界市这些年来一成不变, 闷得慌,开市前听几声响, 热闹热闹” “听几声响——”余初抓住重点, “烟花?” 小弟犹豫了一下:“手丨雷。” 两个人面面相觑, 都沉默了。 古代保护区自从成立以来,一直处于封闭和保密的状态, 无论是保护区里的古代人,还是保护区外的现代文明, 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但是基于人道主义和合作协议,一些药物在经过筛选论证过后,被允许送入古代保护区。 而现代文明, 对古代的艺术品和工艺品万分赞叹, 尤其是书画诗词方面,流出的作品, 多被各大博物馆收藏。 为此, 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建立了一个地下交易集市——“界市”。 而来人口中的封总, 全名封肃,界市第五任总领,是从一线退役后提拔上来的高层负责人。 个人能力强,领导组织能力更强。 几年前的那场动乱下,刚刚上任的他带着百来号人,硬是将界市围的密不透风,成为驻地唯一一个没有被波及的地方。 只是,这长相和脾气 余初想到这,从椅背上抓了件外套罩上,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惹你们封总发这么大火?” “这个——”小弟拽着帘子,因为不知道是后怕还是心虚,语气弱了大半,“我也说不清楚,初姐,你要不去看看?” “马上要开市了,我生意还要开张呢。” “您那生意” 小弟还想说什么,余初戴好自己的钱包,钻出了帘子,只留给了他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 直到看不到背影了,小弟才把剩下的半句嘟囔完。 “开不开张不是一个样吗。” 界市位于地下,常年没有日光 为了给古代商人营造出“黑市”的错觉,界市的一切布局,都是基于古代人的文明基础。 使用他们的服饰,他们的文字,他们的计量单位。甚至连街道的商店摊位,都是复刻自他们原有的坊市。 此时街上灯笼高悬,摇曳的烛火投下光线昏暗而斑驳,给界市罩上一层朦胧的色彩。 与正常的市坊不一样的是,界市的摊主由工作人员担任,他们身穿古代服饰,脚踩黑色布鞋,脸扣白色面具。 吆喝叫卖手段尽出,讨价还价信手拈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话。 一派市井气息。 每人摊位大小一样,但是分工有所不同:有卖药的,有卖纸张的,有卖镜子的,有卖头饰珠宝的,甚至还有卖麻小和夜宵的。 而余初—— 她走到角落的位置,从摊位底下拖出几个纸箱,用美工刀划开胶带,露出里面的矿泉水来。 纯塑料瓶,定制无标签。 虽然沾了某人的光,她在界市辈分有些高,几年前入职的人见了她还要喊一声“初姐”。 但是她来的晚,市面上能卖的货物基本上都有人负责了,能选择的余地不大。在矿泉水和茶叶蛋之间,她纠结了几天后,选择了前者。 后来得知茶叶蛋的摊位就在麻小摊位隔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这矿泉水一卖就是三年。 隔壁零食部的小陈,会写一手飘逸的毛笔字,免费给她做了个招牌挂在摊位前—— “余记水铺?”一道男人声音响起,听起来颇为年轻。“摊主似乎不在——” 余初正半蹲在摊位底下翻找面具,听见声音下意识侧过头看了一眼,透过摊位底下缝隙,刚好能够看见几双皂靴。 纯手工,做工扎实,最靠前一双靴子,绣有几乎同色的暗纹,竹叶纹理只有在有光处才隐约可见。 竹喻气节,一般清贵门第才会如此讲究。 她的摊位位置比较偏僻,以前八点开市,第一波客人到她这里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是九点后了。 今年被手丨雷一炸,看起来开市时间也提前了 余初加快了翻找速度,嘴里乱七八糟的应付着:“在的在的,客官稍等,容我找样东西。” “不妨碍,我只是随意看看。” 余初几乎是半趴着,才从一个空箱子里翻出了自己的白□□脸面具,扣在了脸上。从摊子底下爬出来,终于看见了客人。 四个成年男子,脸上戴着界市配发的黑色面具,每个人面具上都有编号,从外露的手可以大概分辨出,这是两个中年两个青年。 他们衣着近乎统一,都是青灰色长衫,玄色腰带,站在后方的两名中年人,各自背了一个采购用的竹篓。 为首的青年身上的布料要好的多,他半俯身,正细细打量摆成塔型的矿泉水。 “我原以为这瓶子是上好的琉璃,细看却不是,是在下孤陋寡了,不知这瓶身是由什么打造?” “树脂。” 虽然是人工树脂——通过加聚或缩聚反应聚合而成的高分子化合物。 余初将沾了一身灰的外套脱了下来,用力抖了抖继续解释:“由独家秘技打造,形似无色琉璃,却坚固耐用。” 四个人看着余初完全没有女子矜持,只穿一身白色中衣,周身漂浮着灰尘,不着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这摊主听起来年岁不大,行为却放浪形骸的很。 “不信?”余初误会了客人的意思,将外套扔在了椅子上,撸起袖子,抄起一瓶矿泉水。 如同江湖卖艺似的,砰砰砰在柱子上砸了三下,柱子上有细碎的灰尘扑簌簌跌落:“看看看,不怕摔也不怕砸啊,纯正塑料瓶身,纯净雪山融水。” 青年人的注意力从余初身上转回了瓶子上:“这瓶子怎么卖?” “一两银子一瓶,买两瓶送一瓶,只卖水,瓶子不卖。” 塑料这玩意,焚烧污染空气,埋着不能降解,要是流进古代区就太没有公德心了。 “一百两,连瓶带水。” “抱歉。” “二百两。” “这个真不卖” “五百两。” 来人出身极为优渥,一百两两百两往上叠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报价一直八百两的时候,余初终于成功打断了对方的喊价:“您就是给我一千两也没用,这是我们这的规矩,这瓶子您带不出去。您要喝水,我换竹筒给您装起来。哎哎哎您别走呀,这水源来自苍茫的北域,养生美颜对身体十分有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 首战折戟。 余初也没有多少失望,将手中砸的陷进去几个坑的矿泉水打开,半仰着头喝了小半瓶,拧回瓶盖随手放在了一旁。 她这一向问的多,卖的少,那群或富或贵的古代人,一个塑料瓶花上千两眼睛也不眨一下,但是花一两银子买瓶水,反而会觉得被当了冤大头。 正打算继续将矿泉水塔摆完,余初余光一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塔基背光的地方,空缺了一瓶水的位置。 被偷了。 余初反应很快,先抖开一张白布,将摊位上的货物罩住,然后侧过头对隔壁摊位的摊主打招呼:“明叔,麻烦替我照看下。” “又被偷了?” 这个又字让余初老脸一红,她摆了摆手,含糊道:“我去去就来。” 界市的规定非常严格,为了防止不该进入保护区的东西进入保护区,哪怕是一颗茶叶蛋遗失,也需要进行彻底的追查。 连带工作人员,也是追责到底的。 她摊位刚开张没多久,所遇到的客人只有刚刚那一行四人,连排除都不需要,直接锁定了目标。 余初步伐很快,一路小跑着,沿街往前寻找。 终于在一个药店前,发现了四人,快步赶上前,半喘着气堵在四人前面:“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此时她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戴着猫脸面具,撸着袖子,露出肤色白皙的手臂。 “余记水铺?”为首的青年移开目光,眼神盯着余初的鞋子,语气倒还算落落大方,“不知摊主有何事?” 余初开门见山:“你们前脚离开,我后脚就发现丢失了一瓶水,怀疑可能和公子一行人有关。” 为首的青年突然抬起头,直视这余初,声音冷了下来:“姑娘说我们偷,有何凭证?” “公子可能第一次来这里,对我们还有些不了解。”余初用指关节轻轻的扣着自己的面具,听到身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突然笑了起来。 “在界市,我们做事是不需要凭证的。” 她话音刚落,闻讯赶来的界卫,将对面一行四人团团包围。 她重新套上鞋子。 茶馆老板可能心比较大,仓库重地,不仅后门大开,而且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老爷子守着,连自己这么大动静都没能吵醒。 她踩了稍稍试了试,确定老爷子跟周公老人家聊得正欢,一时半会估计是醒不来了,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对着这后院打量了起来。 这家茶馆不亏为老字号,就连个仓库,也装修的颇为文雅。 院子里几间屋子差不多大小,里面屯着的货物可能有所不同,所以为了区分,门外或挂有木牌,或挂着门匾。 江南绿c满江红c雪里白c百花宴起的简单且朗朗上口,题字用的是柳体,但是字写的一般—— 柳体? 之前没有在意,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茶馆前门挂的招牌,似乎用的也是柳体。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世界的艺术文化圈,虽然华夏文明的轨迹有重叠,也有相似,但是更多的还是独立发展的。 所以,这边古代区历史上没有盛唐这一个朝代,也没有出现柳公权这个书法大家自然就没有柳体这一说。 余初想起了怡春院那群人。 还有怡春院门前那幅不工整且俗不可耐的对联:赤橙黄绿青蓝紫,一枝红杏出墙来。 她意识到什么,走近一个屋子,伸手抓住写有“满江红”的木牌,将牌子翻了过来。 后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字母,小写,带有声调——汉语拼音。 音译如下: “恭喜你,我的同僚,在你睿智英明的推断下,寻得线索一条。 下面,请允许我指引你正确的方向。 请左走三十步,右转,七十余步,见树右拐,行四十步。 您会得到下一步指引。” 传言,卢戈在入伍前是职业选手,曾经代表俱乐部和国家,参加过不少世界级的竞技游戏。 余初脸揉了揉太阳穴,这位大佬的二次元的画风—— 颇具特色。 她跟着汉语拼音的提示,左走三十步,刚刚走到走廊尽头。 右转朝向院子,院内大雨倾盆,她的步伐很果断,一脚踏进雨幕里。 直走七十几步后,果然看见一颗桂花树,枝繁叶茂,落雨滴成帘。 余初右拐,直走四十步,停了下来。 ——这是一口水缸,直径约有一米有余,是古代人储水用的常见器皿。 深棕色,无盖,做工粗糙,釉面斑驳,就像是多年前,从哪个杂货铺直接拉来的,没有任何特色和特点。 或许是连日大雨的缘故,水缸里灌满了清水,从余初站着的位置往下看,一眼就能看见底部。 要说真的有什么特别的话,这口大水缸边缘刻浅褐色部分,有着一圈字母:jupd一n(跳下去) 余初:“” 她一路辛苦找到这,淋了半天雨,现在全身上下没一根毛是干的。 最后线索的终点,指向让她去跳一口清可见底的水缸。 很好。 余初抬头,脸被大雨冲刷的几乎睁不开眼睛,春雨的凉意顺着毛孔浸入神经。 她脑子越发清醒,视线盯着字母发呆了几秒,一抹脸上呼啦啦淌着的雨水。 转身就走。 这院子收拾的十分干净,满眼看去,都是些大树小树花花草草,连杂物和石块都难以见到。 她还是走到了后门前,弯腰将矮石墩子搬了起来,才算是找到了武器。 余初体型不大,力气却不小,一路扛着石墩子回到院子,又重新站回了那口水缸前。 没错,她要砸缸。 她将怀里的石墩子高举过头顶,正要一鼓作气往前投掷的时候。 身后传来一道颤抖而苍老的声音:“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余初整个人僵在原地,她艰难回过头看去。 只见原本睡在仓库前的老爷子,右手撑着把锈红色的油纸伞,左手握着拐杖,一副痛心疾首的看着她。 “我看这处风景甚好,草木别致。”余初将石头啪的一声扔到了一旁,企图毁尸灭迹,“来逛逛。” 余初差点翻了后墙,趁别人不注意偷溜进去,鬼鬼祟祟晃荡很久。 要说千里送只为砸一口水缸,这理由说起来,余初自己都不相信。 所以她只能咬死了自己是过来逛逛。 老爷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廊下一脸心虚的余落汤鸡,嗤笑一声:“我这小破院子,也值得你大雨天伞都不带,游园赏景?” 余初一本正经点头。 “那举石?” “雨中赏景,一时间诗兴大发,行为难免有些孟浪。” 老爷子手一抖,茶点将手上的盖碗给打翻了,他伸手指着余初,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四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确保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生任何一件事, 附近的界卫都能在一分钟内赶到。 他们见惯了界市各种奇葩事情,视线稍稍扫一眼对峙的两拨人,就知道了大概。 小队长和余初相熟, 一起搓麻将赖过账一起去厨房偷烧鸡的战友,隔着面具也知道彼此是谁, 他朝着余初靠了过去:“又被偷了?”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拍了拍余初的肩膀, 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气势徒然一变,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 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 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 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 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 他们眼中溢出决然, 摆出对战的姿势。 这是拒不合作了? 这买卖不成, 被顺走货物在界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 即使真被确认偷了东西,也没什么。 或拘留几日, 或照价赔偿, 或赔礼道歉反正古代区也没有案底着一说, 这些处罚力度对他们而言都不大。 怎么对面的架势, 像是走错了片场,甚至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悲壮? 七个全备武装部的界卫,对上四个手无寸铁的顾客,在主场,结果并不会出现意外。 让余初意外的是,这四人的反抗力度,比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四个人中有三个练家子,即使被围在中间的青年底子也不差,出手凌厉,腿脚生风,看见刀也不躲不避,拼死突围。 界卫被鱼死网破弄的有些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大部分都是现役选拔来的,单兵素质更是万里挑一。 心态稳定后,很快的便控制住了现场。 直到四人都被制服,准备烤上手铐,背着竹篓青年人用了个巧劲,撞开一名界卫,跌跌撞撞想要逃跑。 余初掂了掂手上的电棍,对着冲过来的青年迎了上去,两个人刚打上照面,还没等对方挟持自己逃离,她却先将对方先放倒了。 好好一个翩翩公子,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仍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涨的通红。 余初若有所思,绕到他面前,半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他后背的竹篓:“小哥哥,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他眼中一片灰烬,半仰着头:“呸!” 一口唾沫狠狠啐到了她的脸上。 有界卫想过来帮忙,被余初伸手制止了。 她抓着中年男子衣摆,在自己的面具上擦了擦,语气不缓不急:“小哥哥,你听我一句劝,火大伤肝。”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 外面已经围了一圈路过的顾客,上一秒还因为界卫的翻脸噤若寒蝉,下一秒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 这个穿着中衣到处乱晃的姑娘,被人啐到脸上了,还苦口婆心的打算劝着人呢。 也不知道是心胸开阔,还是没心没肺。 僵持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余初假装没有听到身后的笑声,放开擦面具的衣摆,起身站了起来,面向围观群众:“都围着干什么,看戏呢?散了散了。” 人群散了一大半,还有一群老油条了解界卫的行事风格,知道他们纪律严明,从不轻易迁怒人,见有热闹就不舍得离去。 有好事者大喊:“小妹妹,你别忙着赶人,哥哥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余初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袖子:“嗯?” “你卖的是什么,哥哥去关顾你的生意呀。” 顿时,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余初拉长了声音,突然转过身去,再次面向背着竹篓的青年。 她抬高一条腿,屈膝重重压在青年的肩膀上,利用全身的重量强迫他侧过头去,双腿“碰!”一声跪坐在了地面上。 隐隐的,有骨头卡啦啦的声音传来,听的人牙齿发酸。 一群老油条看的后脊背发凉,你抬头看看路灯,他低头瞅瞅鞋子,不一会儿尽数作鸟兽散状。 一个不剩。 背对着众人的余初眼底越发澄明,她伸出手,在竹篓上方顿了顿,果断的挑开了竹篓盖子。 ——只见一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儿正坐在竹篓里,面两颊通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她丢失的矿泉水。 受对方不畏死的情绪影响,余初脑补了恐怖袭击的画面和死士刺杀的狗血剧情。 甚至在打开竹篓前,预设了很多种情况,比如火药,或者剧毒药散,再不济,就是毒蛇蝎子毒人毒死一片,要人半死不活什么的。 没料到会只是个病怏怏的孩子。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她眨了眨眼,在自己中衣袖子里掏啊掏,掏了半天。 ——终于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 剥开糖纸,递上前去:“吃糖。” 孩子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余初,再看了看糖果,慢慢张开了嘴。 也不知道是糖的原因,还是孩子病的有些懵,等他安静吃完糖后,余初很轻易的就把孩子抱了出来了。 没有哭闹,也没有反抗。 看着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却轻飘飘的,抱着没有什么重量。 他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蓝色丝绸衣服,裤子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不过—— 她伸出手,覆在孩子的额头上。 烧成这样,不能再拖下去了。 “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热” 李医生低头写着病例,年近四十的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戴着银边眼镜,依旧是那张没有波动的脸:“要是再晚上一两天,不仅要面临截肢,内脏器官可能也要开始衰竭了。” 余初低头看着病床上的小孩儿,他刚刚做完手术,右腿和腰上都缠着纱布,即使是在梦里,眉头也是紧皱的。 也不知道是做了噩梦还是麻药过后疼的。 她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瘦巴巴的,手感并不好:“他的腿能保住吗?” “手术比想象中的成功,虽然以后可能不能剧烈运动,但是正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李医生说完,抬起头来,把笔放回大褂口袋,“几年没见,你怎么脾气一点没变,捡个人就往我这送。” 余初也知道自己头些年净给人家添麻烦,然后一消失就是几年不出现,做事儿做的不地道,做人做的也不怎么厚道。 而且驻地的医院也有规定,收治古代区的人,必须要有相关的书面文件。 心一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笑着打哈哈:“这不是您医术精湛吗?整个驻地,要论医术医德,您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戴高帽的套路几年没变,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词,脸上扬着真诚的笑,眉间因为心虚打成结。 一如刚来驻地时的样子。 李医生眼神恍惚了一下,又瞬间清明过来,垂着眼帘敛着表情,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刚听界卫说,你在界市有自己的摊位了。” 余初早就词穷,见到李医生递台阶,松了一口气:“我现在主要负责卖矿泉水。然后替他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需要的话,也会协助安保工作。” “封肃那人和旁人合不来,对你倒是一直都不错。” 余初眼底透出些暖意来:“你别看他脾气看着不好,其实私底下,还是很好相处的。” 当年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如同骤雨疾风,几乎一夜之间,就将黑白分明的世界搅成一团灰色。 等她反应过来时候,自己正坐在医院的楼顶上。 他和封肃虽然都在一线待过,但是彼此并没有真正合作过,说起来,算不上很熟。 所以她这些年一直在想,她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唯一一次运气,似乎都用在了那天上。 封肃恰好从医院路过,顺手捡了她,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 卖水的刘老三戴着破草帽,赶着牛车刚入城,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水来了——” 蹲守在墙角的人一拥而上,将刘老三连同牛车上的水桶,围的密不透风。 京城的水井越打越深,水质混浊还带着土腥。 大人还好,孩子老人体弱,喝了腹泻呕吐的不在少数。 家世显贵的门户,则派人去城外山里运水,而普通的人家,便捏着铜板,眼巴巴的等着人来卖水。 只是卖水的人少,喝水的人多。 抢到的人喜气洋洋,后来的人抓着钱袋子,满脸失望。 有人不死心,围着牛车转了一圈。 眼尖的发现刘老三脚下用破包袱盖着一个水囊,伸手就想去抓:“这不是——” “啪!” 刘老三凌空一鞭子,唬的对方抖了抖:“莫上手,莫上手,这水我送往城北的。” “城北”对方念着这两个字,意识到什么,连忙松开手,“快去c快去。” 人群来得快,散的也快。 刘老三抬起头,目视前方,似是视线透过街头的城楼,看见了巍峨的祭天台。 北城,祭天台。 御林军动用了千人在外围拦截,还是拦不住不断从外面涌入的人潮,他们抬头仰望着台上的人影,眼底带着敬慕和渴望。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青年,身形消瘦,乌发盘起,五官清隽。 他盘腿而坐,双眸紧闭,眉间微皱,带着忧思,细看又沁着些悲悯。 围观者心思各异,有人满目担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四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余初买了根糖葫芦, 边啃着边在街上晃荡, 看了半场杂耍,听了一耳朵江湖卖艺。 穿过热闹的街市, 来到长平街上离她最近的牙行。 牙行门脸不大,装修的很舒服, 像是把中等家庭的客厅直接搬了进来。 中间是小圆桌和矮凳,靠墙的是两排会客大木椅,两两为一组, 中间隔一个茶几。 其中的几把椅子正好坐着顾客, 牙郎则站在一旁,一边倒茶, 一边弯着腰细心的像是介绍什么。 这服务理念, 很超前—— 余初刚感慨完,一个三十出头的少妇迎上前来,身形微胖丰满。 她穿着素净的蓝色长裙,头发用同颜色的布包起, 着装看起来干净利索,笑起来却如沐春风。 将余初引入坐后,给余初倒了一碗茶:“姑娘, 你是雇人呢, 还是租房子? ” “我想雇车。” 这个古代中介十分的专业,听说余初要去霖州后, 给了余初两种方案。 从长平到霖州, 一江之隔。 不过一个在上游, 一个在中游,走陆路的话,需要七天左右。 走陆路转水路的话,不到三天就够了。 余初选择了后者。 “最快什么时候能走?” “姑娘稍等下。”少妇走回柜台,跟伙计低声询问着什么,不一会儿手里拿着本册子过来。 “马车要走的话,什么时候都方便。”她将册子翻到其中一页,“不过去霖州的船的话,从渝阳码头走,最近一趟是后天下午,我们长平这边的马车,早上走刚好。” 后天—— 余初估算着时间还算可以:“那行,就定后天的。” 付了船票和马车的定金,签了契书,余初跟牙行约定两日后出发。 结完账,余初将契书卷起来放进袖子里:“还有件事儿,我还想雇个人。” 少妇将手里的账册递给一旁的伙计。 “您说。” 余初提着满手吃的c穿的和用的,推开了一级保护动物家的大门。 虽然是白天,但是堂前的采光不够,推门而入时,里面是昏暗的一片。 加上刚下过暴雨,里面阴冷而潮湿,隐隐的还有有点霉味。 这个环境,的确不太适合养病—— 她刚升起的念头,在推开房间门后,就彻底消散了。 房子里窗户大开着,有落落的阳光照射入,年轻男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只着一身白色中衣,长发被木簪随意挽起,有发丝散落,刚好垂在他的锁骨之上。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视线却看向的窗外,明明连表情都是随意的,却愣是将一身素衣穿出了—— 余初在脑子里寻找了几个词,也形容不了这种高雅气质微妙装逼 无形端着 好人家出生等词汇杂糅起来的感觉。 不过两日不见,这位保护动物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余初见他看了过来,咧开嘴:“楚先生。” 楚小哥看着余初的笑容:“之前你走后,我才记起,忘了跟你道谢。” 余初愣了下,语气真诚:“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先生不用放在心上——” 先不说基地规定,保护古人,人人有责,救助古代区艺术家原本就是他们的义务和责任。 就单单说她之前的举止,不是捆绑,就是扒裤子 咳,实在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救助人员。 楚小哥并没有纠结在是否应该道谢上,他将视线落在余初的脸上:“你今日看着,脸色不大好。” “是吗?”余初摸了摸自己的脸,“前日里淋了雨,可能是有些风寒,郎中给我开了药,说吃上两天就无碍了。” 她扫了一眼之前留下的食物,除了一个馒头外,基本上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于是放下手中的东西,从里面翻出之前小二哥给的喜饼,打开油纸包,放在了楚小哥的手边:“你先吃点垫垫肚子,我先收拾下屋子,然后去做饭烧水。” 楚小哥看着喜饼,突然沉默了,手指抓着书的脊背,微微收紧。 等余初将桌上和地上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才伸出手,拿起一个喜饼,看着上面的囍字,半敛着眸:“余姑娘,你是要打算成婚了?” “成”余初收拾完桌子,用废纸将所有的垃圾团成一团,随口道,“先生误会了,这喜饼是茶馆店小二给我的,说是他昨日回去定的亲,今日特地带了一盘给我尝尝,想让我也一同沾沾喜气。” 她端着垃圾和脸盆往外走,末了还不忘补了一句:“这喜饼是吃多了不好刻化,你尝几口填填肚子就行了。” 等余初走出屋子,某人看着喜饼,眼底的神色如同翻腾暗流,慢慢隐藏于清冽的湖面之下,他将喜饼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味道不错。 这日吃过饭换药,余初老神在在,没有再扒人家裤子。 她用剪刀铰了楚小哥的裤腿,清洗着上面的血迹:“来的时候,我给你买了几套成衣,我也看不好大小,就让老板的儿子替你试了试。” “他身量没有你高,肩膀也没有你宽,腰也没有你细,我凭自己估算着,才算是挑出来了,不一定合身,你先凑合着穿,以后能出门了再自己买。 楚小哥:“嗯。” “我去牙行给你雇了一个人,付了一个月的工钱还有些生活费,以后他会负责给你做饭洗衣服,还有其他生活上的一些事。” “一些注意事项,我给你写在纸上了,一会儿留给你。这十天内,你自己要多注意伤口。” 等余初事无巨细的絮叨完,楚小哥已经猜到了什么,他半低着头看着半跪在他身前换药的人: “你要走?” “嗯。” “哪一日?” “后天吧。” “去哪?” 这一次,余初没有回答。 比起楚小哥那,顾家兄弟那反而好告别一些。 顾家大门大户,家里奴仆成群,整天不愁吃不愁穿的,少自己一个蹭饭的,对他们的生活,基本没有什么影响。 她来时挟恩入住,去时正好两不相欠。 于是既不需要酝酿什么,也不需要准备什么,余初在晚饭前,在大门处堵住了刚开完同学会回来的顾文澜。 顾文澜脸看见半蹲在地上数蚂蚁打发时间的余初,表情有些许不自然:“余姑娘。” 余初扔掉手上的树枝,看了一眼街上人来人往,觉得这个场合似乎有些太过随意,建议道:“边走边聊?” 顾文澜颔首:“好。” 两人顺着大门往里走,丫鬟小厮们很贴心的拉开了一些距离,给两人留下了足够正常聊天的独处空间。 余初开门见山:“我是来道别的,这些日子,还多谢顾公子的收留和照应。” “何须谢我,这是我允诺封先生的。”顾文澜脚步一顿,看向身边人,神情有些纠结,“况且,我也没有做什么。” “噗。” 余初觉得自己跟顾文澜还真有点像,楚小哥跟她道谢的时候,她一直说不用不用,现在她道谢了,轮到顾文澜说不用不用了。 她把楚小哥当成自己的义务,顾文澜则把她当成义务了。 “你可以多住几日,就当是陪陪文青,我没有见过他这么喜欢一个外人。” 顾文澜的感情牌,显然也没什么用处。 余初摇头:“我已经定好后天的马车,一大早就要出发,那会儿可能来不及和公子告辞。” 顾文澜知道余初的性格,果断且坚决,他半垂着眼帘,视线落在了自己的玉佩上。 “那就预祝姑娘,一路顺风。” 两日后,天还未亮透。 车把式将马车停在了牙行门前,自己歪在车厢前,点了一斗旱烟,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一锅烟叶没有抽完,牙行的门板就传来“碰碰”的震动声音,车把式低头抽了一口烟,心里默默倒数三个数,大门应声而开。 他的一口烟雾,恰巧从口里吐出来。 老板娘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打了个哈欠看向门外:“老杨头,你这么在这?” 老杨头将烟斗倒过来,在车架上“咚咚咚”敲了三下,露出一口黑牙:“不是有东家要去渝阳县的码头吗?我赶着早点来,不能耽误东家的事儿。” “二牛昨天没有告诉你啊?” “什么?” “那可能是他回去晚了,把这事儿忘记了。雇车那姑娘是顾家的,昨夜顾家就派人传话来,说姑娘不走了。” 老杨头急的跳下了车:“那付过的钱?” “人家顾家什么门第,漕运十八水道,那一道不经过他们顾家?还在乎你这点车钱?人说了——姑娘不走了,钱你留着。” 老杨头顿时喜笑颜开。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比如说出门。 顾家家世应该不错,就连别院,也有家仆打理的井井有条,规规整整。 因为之前熊孩子的闹剧,余初被一干家仆划分到了妾室\偏房\外室\别院小主这样的角色上。 ——正经的正室先不说门当户对,那也必须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不存在随意领回别院的情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 45 章 此为防盗章  “明天南方的降雨将会减少, 未来三到五天, 会出现晴朗天气,温度也会有所回升” 天气预报的声音戛然而止。 封肃吃着泡面的手一顿, 半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张冷若冰霜的女人脸。 来人今日穿着一件红蓝格子的衬衫, 白皙的皮肤上都是倦色,眉间下意识蹙着,头发乱七八糟的扎着 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封肃低下头, 端起泡面碗, 喝了一口汤:“你今天不在前面督战,怎么有时间跑我这来了。” 藤晓走到封肃的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今日区卫在边界发现了长平驻点的鸽子, 是她来信了, 说长平城驻点的工作人员,全员失踪了。” 封肃点了点头,用叉子将泡面里的卤蛋戳成两半:“我听说了。” “她信里说,还会在长平待上几日, 我们讨论后想给她回信。”将手中的信封压在桌上,推到了封肃手边,“这是回信内容, 你看一下。” 封肃放下勺子, 抽出桌上的湿巾擦了擦手,然后打开信封, 抽出里面的信纸来。 他抖了抖信纸, 信的内容很简单: 进霖州, 入云锦,上京都,再探。 “藤大领导,你来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封肃脸色冷了下来:“出发前,我们说好的,余初只要探完长平驻点后,就让她回来。” 藤晓料定了封肃会发飙:“封肃,你听我说——” 封肃一向不耐烦听他们口中的空话套话,双手抓住信纸,对半一撕,再对半再撕直到正封信碎成一把纸片,才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语气里已经有了怒意:“听不听你说,结果都一样,她是我的人,我不同意。” 藤晓原本以为,封肃好歹是一线退役的,对大局向来把控的好,这一次他生气归生气,但是终究是明白事理的。 却没料到,他的态度,会如此的抵触,居然只是开了个头,就被堵死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发出去了。” 封肃侧过头:“什么?” “信已经发出去了。” 封肃突然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以为巨大的惯性,“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了。 他嗤笑:“那你惺惺作态,跑我这商量个什么?” 藤晓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跟封肃解释:“我” 他们,确实是没有办法了。 封肃显然也不想听她的解释:“让她孤身一人,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进入腹地打探消息。你们是不是还不死心,巴不得她现在就去死?” “封肃!这是指挥部的决定。”藤晓冷冷的看着有些失去理智的封肃,“请注意你的用词和态度。” “好好好——”封肃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次,脸上的嘲讽越来越浓。 终于,他伸出手,将面前整张桌子都掀飞了过去,他脸上怒火冲天,眼底却冷如寒冰。 “藤晓,你记住了,这一次,你们欠余初的。” 藤晓张了张,终究再开口。 两人不欢而散。 等藤晓离开了很久,周寅才小心翼翼的探进屋子半个脑袋,打量着办公室的情况。 刚刚封肃的暴怒声音,隔着两层楼他都听见了,还以为以封总的脾气,此时应该怒不可遏,眼里冷刀子直瞟。 却没料到,他此时正弯着腰,正在办公室的零食箱子里翻找着什么。 封肃似是后背长了眼睛,语气意外的平和:“小周啊。” “封封总。” “白胡椒味的泡面,你放哪了?” 周寅走进屋子,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翻着的办公桌,还有不远处一盒打翻的泡面,没有从突变的画风里反应过来,本能接到:“白胡椒味的应该没有了,不过新出的藤椒味味道不错,您要不尝尝?” “那就尝尝这个——”封肃从零食箱里提溜出一盒藤椒味的泡面,“你去替我烧壶热水,然后回来把办公室给收拾了。” “好的。” 这完全是准备再吃夜宵的节奏。 周寅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封总,您不生气啦?” “跟张死人脸生什么气。”封肃懒洋洋的坐回沙发上,“她过完河就拆桥,我搭个梯子还不行吗” 周寅:“啊?” 他好像越来越跟不上自家领导的节奏了。 余初蹲在地板上画圈圈。 小桃站在一旁,弯着腰,觉得她已经蹲了小半个时辰了,这么继续蹲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儿。 于是劝到:“小姐,您要不躺一会儿?” 余初摆了摆手,她都躺几天了。 “那就坐一会儿?” 余初摇了摇头:“晕。” 她没料到,几年没坐船,这一次居然晕船了。 先是七荤八素的吐,后来吐习惯了,就开始手脚无力,心口恶心。 只有蹲在墙角,才会觉得自己不是海上来回摇晃一棵浮木,稍稍好过些。 照理说,一个人的体质改变不会那么大,余初想来想去,看向小桃:“你们家公子,给我吃的什么药?” 放在白米粥里,她这么挑的口都没有尝出来,还能连睡几日没有什么副作用—— 肃美人和医院的关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嘛。 小桃脸一僵,眼底又急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呐呐开口:“奴婢不晓得,不过大少爷说,只是昏睡几日,并不会产生大碍。” 余初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你家大少爷要是在早餐里给我下砒丨霜,你也端给我吃?” 小桃脸一白,“扑通”一声就跪了:“大少爷大少爷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咬了咬牙:“再说这药,奴婢给小姐之前,先自己尝了。” 怪不得那两天,小桃不见踪影。 余初有气无力,伸出戳了戳小桃的脑门:“你是不是傻。” 连最后一个能生气的人都没有了,她有些不是滋味。 “小姐突然要离开,是不是跟大少爷有什么误会?”小桃不敢躲,只能等余初戳完了,才捂着额头小心翼翼问道,“要不我把大少爷叫来,小姐和少爷好好谈谈?说不定误会就解开了呢。” 余初想起顾文澜的行事作风,笑了笑:“你家公子,躲我还来不及呢。” 他那种古板又坦荡的君子脑回路,就是多看了自己一眼,也会觉得是他的问题,必定会反思抄书,读几本圣贤书忏悔。 然后躲她个十天半个月。 这次下药绑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儿都干了,要是她撒泼打滚闹一次,再说几句诛心的话。 顾文澜那小子,估计能躲自己半辈子。 小桃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她的确是去找过几次顾文澜,但是还没到对方的船舱,就被小厮和丫鬟给堵住了。 问了几句话后,又打发了她回来。 细想一下,似乎从上了船,她的确是没有再见过大少爷了。 “小姐——”小桃干巴巴安抚道,“等到了云锦,回到府上,一切都会好的。” 余初这一回没有猜对,顾文澜在船靠岸前,来到了她的门前。 那时,她正因为晕船,靠在凳子上昏昏欲睡。 顾文澜隔着房门:“余姑娘。” 余初醒了过来,一股恶心从胸腔涌了出来,她捂着嘴,半天没有缓过来。 门外的顾文澜听见响动,却没有听见余初的声音,以为她正生气,眼神暗了暗。 “得罪了。” 他预告完,房门就被两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撞开了。 然后在余初震惊目光下,用布将她的嘴给堵住了,然后用麻绳将她的双手双腿都仔细绑起,末了用麻袋一套。 她长得不大只,体重刚刚过百,干惯粗活的粗使婆子,连两个人抬着都不需要。 直接将余初拎上肩膀,头朝地,如同扛一个沙包一样,将人直接抗走了。 余初眼前一片漆黑,觉得血液都往大脑冲,原本就晕的脑子更懵逼了。 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脑子里记仇的小本本,自动开始写起封肃的名字。 肃美人! 呵呵。 她要诅咒他吃泡面没有调料。 顾文澜抱着自家的幼弟,看着粗使婆子扛着麻袋,消失在船头。 江边的风很大,在耳畔呼啸而过,却依旧盖不住脑子里不断回响的声音。 ——那个雌雄莫辩的男人笑着跟他说的话: “余初,你也认识,在界市上追着你要矿泉水那姑娘。她生活节俭,工作努力,每个月都攒下大半工资,就是为了以后出去,能开一家小店。现在为救你弟弟,她把大部分积蓄都搭给医院了,也把不想面对的人情,又面对了一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四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和之前牙郞所阐述的完全相反, 汪小武的家,不仅不是家徒四壁,还堆满了各种杂物。 装着米粮的框子,放着猪肉的案板,几个锃亮的坛子, 不成套的家具, 随意扔着的棉被衣物, 还有锅碗瓢盆各种簇新的半新的物件乱堆一气, 毫无规整。 几乎无处下脚。 堂前正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 围坐着五六个人,初春的季节他们随意裹着件破衣服, 蹬着草鞋,顶着一头油腻 他们脸色发黄,眼睛里布满血丝,却如同打了兴奋剂, 精神亢奋的有些近乎病态。 刚好一局结束。 听见脚步声, 几个赌徒回过头来,视线落在余初身上。 左边披头散发的瘦高个, 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脸上的笑容十分放肆:“哟, 汪小武, 你又领了个小娘子呀, 这个可比你那个小青柳长得好。” 身边人跟着起哄。 “你什么眼神, 只是长得好吗,那小蛮腰” “嘿嘿嘿——” 汪小武挥了挥手:“去去去,我有正事呢。” 瘦高个嘴皮一翻,笑的猥琐而暧昧:“你能有什么正事,难道青天大白日的,得了个小娇娘,就要往屋里” 此时,走在最后的顾文澜,刚好踏进了门,瘦高个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彻底没声了。 作为三教九流的下九流,他们最不差的就是眼力 打头那个姑娘还好,穿的是成衣店最普通的衣裳,头上除了素银簪子,全身上下什么饰品都没有。 从走姿和直视男人的眼神,一看就是小门小户才会养出来的,随口调笑几句,看个好看的小姑娘怒红着脸的样子,本没有什么。 但是后面进来的那位公子不一样。 这位公子周身上下,没有一件事起眼的,但是也没有一件是便宜,哪怕是脚上那双靴子,没有几两银子打不住的。 更何况那气度—— 汪小武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知道同伴现在怂的恐怕跟脓包似的了,嗤笑一声:“说啊,怎么不说了。” 那人也是脸皮厚的,一抹脸:“我刚刚说什么了么?我怎么不记得,来来来——愣着做什么,继续继续,押大押小!” 于是,桌子上又赌成一团。 汪小武自己走到堂前的角落,给自己拉了把椅子,斜歪歪的坐着,伸出右手抓了抓后背。 他看了一眼只站在门旁没跟上来的顾文澜,视线落在余初身上:“今天看在那位公子的面儿上,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说吧,想问什么?” 余初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站着:“瓶子哪来的?” “什么瓶子?” “你在西市卖出去的那个瓶子。” 汪小武掀了掀眼皮,直视着余初,确定了这个小姑娘不是诈他,而是真的知道,买瓶子是自己。 “这个问题,姑娘你问的就有意思了,那种宝贝,当然是祖传的。” “哦?” 这个祖,传的跨区了。 汪小武随口胡诌:“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老汪家也是出过大官的,有田有地有商铺,给子孙留点东西应应急,也很正常是吧?” 余初了解这类人,满嘴跑火车,脑子塞的都是弯弯绕绕,无论怎么问,得到的答案估计差不多。 她看着汪小武,敛起了表情:“那巧了。” “什么?” 汪小武没有听懂眼前这个姑娘的话,只见那姑娘往前走了几步,直勾勾的看着他,笑的十分诡异:“你家老祖宗,今天可能有话要跟你说。” 问候祖宗的话,往日若听起来,自然是骂人。 他跟别人吵架,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也只是个开场,各种脏话能不间断能骂上半个时辰不重复。 这姑娘这一句,一点力道都没有。 但是汪小武眼皮突然跳了下,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他料想的这么简单:“姑娘,你看我也累了,今天就” 话没有说完,余初伸出一只手,覆在他的耳朵上,见下意识他挣扎,另外一只手伸出食指,贴在了她自己的唇上:“嘘——你听。” 汪小武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来。 他只觉得听到一阵“轰隆隆”的惊雷声,随即,一道暴戾男人声音像是凭空钻入耳朵里:“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 轰! 寒意像是从天灵盖直冲而下,在汪小武的四肢百骸散开,所有的骨头都被冻结住,后牙槽无意识的打着冷战。 他全身软成一团,只觉得裤丨裆底下一热,有什么正在从身体里倾泻出去。 “我” 直到那姑娘离开,汪小武背后的汗毛依旧是倒竖着,牙齿打着冷颤,几乎强撑着才没有晕过去。 桌子上赌徒原本还想嘲笑一句,等看清他死白的脸色时,吓了一大跳。 几个人面面相觑,并没有无意再留下去,分了赌资,各自道别。 赖着最后走的人,见汪小武还蒙着,顺了汪小武的衣服和吃食往破衣服里一裹,才悄悄溜了出去。 只留下汪小武一个人,跪坐在地上,半天没有缓过来。 余初走出门外,耳朵上扣着的蓝牙耳机还在重复着自家老爹的话:“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别人孩子都老大了,你连个对象都没有,上次你说的那个封肃,不是说人很好么,怎么不好好把握” 蓝牙耳机,指甲盖大小,用于队友之间的相互沟通合作。 原本,也只用于沟通。 只是各大驻点的风气,在前些年,都被封肃给带歪了。 无论是投影仪c平板c录音笔c蓝牙耳机只要是能出声能出影的,都被肃美人花式拿出去搞封建迷信了。 古代人碰上不可理解的人声和人影的时候,他们的学识和三观,无法解释这种现象,思维一般只会在神鬼学说上打转。 利用封建迷信,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就好像刚刚被吓得尿裤子的汪小武,如果别人问起来,最坦白的回答估计是:我家老祖宗刚刚跟我说话了。 吃瓜群众:白日见鬼?疯了? 无论怎么想,对古代区的社会,都没有任何后遗症。 和以往差不多,利用高科技搞封建迷信这一招很奏效,暴击了对方的心灵后,她简单有效的问出了塑料瓶的来历。 ——这是他捡的。 在来之前,余初就猜到塑料瓶是捡的,只不过这捡的地方,让余初有些想不通。 路口的马车还在候着。 顾文澜先上了马车,回头的时候,看见余初正在发呆,她表情得体,但是眼神是散的:“余姑娘?” 余初眼中的焦距从思绪拉扯了回来,眼底倒影着顾文澜的影子:“今日劳烦顾公子陪我走这一趟,不过我还有件事儿要去办,公子你先回去。” 顾文澜看了一眼天色,乌云越压越低,像是压在城门楼顶:“眼看要下雨了,我送你?” 余初弯着眉眼:“不必麻烦,我自己去就行了。” 顾文澜见她笑,就知道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劝说:“余姑娘,稍等——” 他掀开帘子钻进马车,不一会儿又打着帘子钻了出来,怀里抱着一把伞,递给了余初。 “把这带上。” 压了一天的雨,终于落下了。 豆大的雨点从空中坠下,又密又急砸在街上,一时间行人纷纷躲避,惊呼四散。 余初打开伞,将头顶一片天空罩了起来。 雨中步行,比之前多花了一倍的时间,余初拎着食材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黑透了。 她站在门前的屋檐下,将油纸伞收了起来,抖了抖上面雨水。 余初并没有忘记,这间屋子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不能动弹的一级保护动物。 门是虚掩的,余初推开门,看到的是满满一屋子的黑暗。她将伞和食材放到一边,走到桌子旁,找到了自己之前放着的火折子。 蜡烛的火光在黑夜里摇曳而起,光明充斥满了整个屋子,余初转身关上大门。 初春的天气不错,她之前在床侧留了药和纸条,详细说了怎么换药怎么吃药。也在屋子里给他留下的水喝食物,按照一个成年男子的食量,正常可以吃上一两天。 这一天多过去了,她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应该过来看看。 不能这一级保护动物她救是救活了,回头却把人饿死了。 虐待一级保护动物—— 什么处罚来着? 余初边想着,边端着烛台朝着紧闭的房门走去,手刚刚扶上房门,脚步却稍稍一顿。 她记起来了。 虐待一级保护动物,拘留七天,学习改造三个月,罚款半年薪资,吃素一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第四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听着响动, 他满足的露出个笑容, 双眸弯成一弯新月。 之前顾文澜带着护卫进入界市,拼成着生命的危险,偷了瓶矿泉水。 现在想来,可能是想着孩子凶多吉少,能让他在“最后”的时间开心一点。 后来被送进医院后,余初把矿泉水放在了这孩子的床头,几次去探望的时候,他都抱着瓶子, 连睡觉时都没有放开。 只是规定就是规定, 无论他有多喜欢,都无法把矿泉水瓶子带出驻地。 余初掂了掂顾文青,觉得他似乎沉了点:“这么漂亮的瓶子,你的?” 顾文青看了一旁自家哥哥一眼,乖巧的点头:“大哥, 送的。” “糖怎么没有吃?” “吃了。”顾文青小声反驳, “我每天都吃一颗。” “晚上可不能吃哦, 会牙疼。” 顾文青等了余初大半夜, 今日一早就爬了起来,那几分强撑着的精神, 在见到余初后, 慢慢散去。 一大一小并没有聊上几句, 顾文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不一会儿就趴在她的肩头睡着了。 怀里依旧紧紧的抱着他喜欢的塑料瓶。 顾文澜将自己熟睡的弟弟接了回去, 递给一旁的丫鬟,低声嘱咐道:“把小少爷送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晚饭若是未醒,就任他睡。灶上把晚饭热着,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吃。” 他语气温和,眼底都是宠溺,有一种长兄如父的家长风范。 丫鬟福了福身应是,抱着顾文青退下后,屋子里就剩了两人。 顾文青看向余初,神情郑重,作揖行礼:“余姑娘,谢谢。” 这种大礼—— 余初侧过身,没有受礼:“举手之劳。” 顾文青摇头,引余初入座,给她倒了一杯茶:“不止是今日,那日在界市多亏了余姑娘相救,舍弟才能捡回一条命。” 余初端着杯子的手一顿,侧眸看着顾文澜,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 “声音。” 余初恍然。 界市中的人,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机会进入古代区,所以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声音。 她一向洒脱,笑了起来:“在界市我也和你打了一架,谢就不用了,不记我仇就行。” 顾文澜端起杯子敬她:“以茶代酒。” 大恩不言谢。 两人说开了,屋子里的气氛,似乎也轻松了不少。 余初脑子里还回想着那个塑料瓶,看向门外:“刚刚文青手中的瓶子” “那瓶子,是我在西市偶然所得。”顾文澜一脸平静看着余初,似乎料定她会询问这个问题,“我在第一眼时就猜想,这应该是从界市流出的物件,遂派了人去打探消息。打探的人今日传话过来,现在已经有了些眉头,相信不过了多久,就能找到谁是卖家。” 余初知道他想岔了,这塑料瓶其实不是界市流出来的,应该是从驻地流出来了。 不过目前这个不重要。 余初端起杯子:“以茶代酒。” 十分感谢。 余初原本今日的计划,是去街上做些准备,晚上冒险进宜春院一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发地多少就留下些许痕迹。 只是顾文澜递上来的这条线索,让她打消了自己的计划,决定静候佳音。 余初站在房门前,抬头看着院子的上的一方天空,起风了。 午后的天色阴沉了下来,乌云低垂,涌动翻滚,像死死的扣在了长平城上空。 气温也急转而下,早上还是初夏,下午则是初冬。 小桃被别人搀扶着,踉跄的来到她的身侧,“扑通”一声跪下:“小姐。” 余初摸了摸自己发凉的脸,只是用余光看了她一眼:“你还没跪够?” “不是不是”小桃放开了一旁丫鬟的手,挣扎着自己要站起来,只是她跪的时间太长,扶着柱子好半天才稳住身体。 看着余初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睛,小桃颤抖的嘴唇,想哭却不敢哭,呐呐的开口,“小姐,奴婢知错了。” 她错不该以为新来的姑娘心善,就想着把姑娘管住了,不仅可以让姑娘更“讨喜”,也可以讨好大少爷。 她错不该觉得姑娘最多是个妾,在府里无依无靠,把姑娘拿捏住了,以后姑娘即使去了云锦府里,有了别的大丫鬟伺候,她也会是头一个。 余初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只是半敛着眸子,整理着自己被风吹乱的衣摆。 小桃面如死灰,几乎要软倒地上:“小姐,奴婢” “去给我拿件披风来。” 小桃愣了一下。 余初视线落在院子里站着的小厮身上:“我一会儿要出门,今天风大,多穿点。”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拿。”小桃摸了一把脸,踉跄着步伐,朝着屋内而去。 小厮遥遥的冲着她行了个礼。 “余姑娘,大少爷让我跟您说一声,人找到了。” “那人叫汪小武,今年三十七岁,桃于县人,前些年跟着村里的人一起逃难来的。” 牙郎是个爽利的中年男子,灰色的粗布短打浆洗的发白,脚上踩着黑色千层底,小巷子路并不好,他像是脚底长了眼睛,每一步都避开了垃圾和污水。 步伐的速度恰到好处,既和后方的人保持了一定距离,又不会让别人觉得跟不上步伐。 “汪小武靠卖苦力倒夜香为生,生性好赌,输得多赢得少,家徒四壁,大闺女十四岁就被他卖给了春楼。” “二闺女六岁,在赌场输给别人做了童养媳,要不是他的女人是个病秧子,估计早就当做赌本输出去了。” “这两日,他无端的阔气了起来,呼朋唤友,到处胡吃海喝,买了件新衣服,还给自己买了个小丫头,说要” 顾文澜握着虚拳,放在嘴边,余光却看向一旁的余初:“咳咳——” 牙郞立刻止声,拍了拍自己的嘴:“哎,您瞧我嘴上就是把不住门,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出来污了两位贵人的耳。” 余初对汪小武买个丫头来暖床,还是来聊人生什么的并不在意:“你继续。” 牙郞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同去喝酒的人,可能套过他的话,回来就传他捡到了个宝贝,卖了个大价钱。” 三人走了足有一炷香时间,才在破旧的一条巷弄里,找到了汪小武的家。 他家的大门基本上已经不能称作是门了,到处都是刀斧砍过的痕迹,看起来,饱经追债人的摧残。 门上坑坑洼洼,大洞小洞一堆,小破洞干脆随意放任,大破洞就用颜色不一的木料钉上。 这种门,连挡风估摸着都很困难,就别说隔音了。 所以三人刚走的近些,就听见屋内有哗啦啦的摇色子声音,还有两拨不同的声音在起哄,声音几乎要掀翻大门 “大大大——” “小小小——” 显然正赌的兴起。 牙郞往前跨了一步,来到大门前,抬手拍门:“汪小武,你在家吗?有人找你!” 他拍了两遍都没有动静,正打算再拍一遍,屋内的动静渐渐小了。 过了一会儿,大门被很不耐烦的拉扯开了,屋门发出几乎悲鸣的摩擦声。 “咿呀——” 从屋内探出半个人,黒瘦的体型,颧骨高起,胡子拉碴,消瘦的脸被胡子遮挡了大半,只能看清一双浑浊充满血丝的眼睛。 他身上挂着件不合适的蓝色精锻长衫,袖子撸到肩膀,下摆皱的像是被风掠过的水波。 汪小武看见拍门的是牙郞后,表情有些不好:“吴牙郞,以前不是求您来也不来握这破屋子,今天怎么有空来看看。” “今日不是我来找你。”吴牙郞侧过半身,露出身后的两人来,“是这两位贵人,找你有件事想要问问。” 汪小武脸色一变,一把抓着门就想关上:“今天我还有事,不见客。” 牙郞速度比他要快,单脚踩在了门缝中间,抵住了汪小武的关门。 “哪天不能赌?”牙郞咬了咬牙,低声劝道,“他们来你这一趟也不容易,你要不就见见?下次做买卖,我让你一层利” 汪小武见关不了门,干脆放开了大门。 他视线落在顾文澜腰上的玉佩上,又在余初脸上打量了一圈。 “进来吧” 第4章 驻地四大区,共计十二个食堂,医院食堂能杀入前三,小笼包功不可没。 余初安置完古代小男孩,天已经蒙蒙亮了。 一夜未睡,她肚子早就饿过劲了,买了俩花卷随意啃了,然后准备去小笼包的窗口排个队,给自家领导带上两笼。 那人除了工作,其他方面都是一团糟,脾气不好所以人缘一般,生活没有规律,作息颠倒,三餐不定。 开始还会劝上几句,后来知道是无用功,就定期去看看那人,带个早餐水果过去,顺手替他收拾个屋子。 慢慢的,两人也形成了一种默契。 今天排队的人比预想中的要少,一眼看去,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排着,一度让余初怀疑自己走错了地儿。 她退后了了几步,抬头重新看了招牌,才确定自己没排错。 和往日动不动排到餐厅门口的情形相比,今天实在过于冷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四十八章 此为防盗章  永昌三年, 七月。 北方大旱, 连月未雨。 在烈日的持续炙烤下, 土地干涸,河水断流,庄稼垂死, 人畜饮水艰难。 卖水的刘老三戴着破草帽,赶着牛车刚入城,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水来了——” 蹲守在墙角的人一拥而上, 将刘老三连同牛车上的水桶,围的密不透风。 京城的水井越打越深,水质混浊还带着土腥。 大人还好, 孩子老人体弱, 喝了腹泻呕吐的不在少数。 家世显贵的门户, 则派人去城外山里运水, 而普通的人家,便捏着铜板,眼巴巴的等着人来卖水。 只是卖水的人少,喝水的人多。 抢到的人喜气洋洋,后来的人抓着钱袋子, 满脸失望。 有人不死心, 围着牛车转了一圈。 眼尖的发现刘老三脚下用破包袱盖着一个水囊,伸手就想去抓:“这不是——” “啪!” 刘老三凌空一鞭子, 唬的对方抖了抖:“莫上手, 莫上手, 这水我送往城北的。” “城北”对方念着这两个字,意识到什么,连忙松开手,“快去c快去。” 人群来得快,散的也快。 刘老三抬起头,目视前方,似是视线透过街头的城楼,看见了巍峨的祭天台。 北城,祭天台。 御林军动用了千人在外围拦截,还是拦不住不断从外面涌入的人潮,他们抬头仰望着台上的人影,眼底带着敬慕和渴望。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青年,身形消瘦,乌发盘起,五官清隽。 他盘腿而坐,双眸紧闭,眉间微皱,带着忧思,细看又沁着些悲悯。 围观者心思各异,有人满目担忧: “国师祈雨七天,滴水未进,粒米未吃,这样下去怕是”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国师通天地,问鬼神,自是洪福齐天。” 有人满脸惊叹: “还道老国师仙逝后,新任国师年岁不足,不堪大任,不曾想这祭天七日水米未进,却稳如青松。” 也有人八卦: “陛下连下三道金牌,令国师祈雨,点名要遵古礼。古礼可是绝食绝水,不见雨落就生祭上苍。传言帝师不和,你说陛下是不是” “慎言!慎言!敢议天家之事,你是有几颗脑袋?” 台上的人对台底下的动静充耳不闻, 终于,他似是听见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远处半空中,一只半红色的纸鸢挣扎着,拉扯着风铃往下坠落。 “叮铃铃——” “叮铃铃——” 叶长谦右手撑地,想自行起身,只是身体刚动,眼前便如泼了墨似的,阵阵发黑。 身旁有护卫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双眼都是血丝,连忙过来搀扶起来他。 “国师?” 台下细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只有突如其来的风,扯着祭天的旗帜,呼啦啦的招摇着。 他们视线集中在祭天台上—— 那人身形消瘦,挣脱了侍卫的搀扶,一点一点的,摇摇晃晃的站稳了。 叶长谦抽出侍卫的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鲜血顺着手臂滴露在地面上。 就着满手的鲜血,他两指并起在眉心抹了一道,涂染了最艳丽的一抹血色。 风鼓起了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他的声音嘶哑,却清晰的台下每一个人耳中:“民生多艰,我愿以十年寿命祭苍天,换取雨泽大地。”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一个闷雷在天际炸响。 接着,人们只觉得脸上一凉,再抬头,已经有密密的雨珠砸落下来。 漂泊大雨顷刻间覆盖了整个大地。 无数人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再看台上之人,雨幕之下如苍松挺立,宛若神明。 “国师——” 谁也不知道,那人立在漂泊大雨之中,耳中的耳机正传来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这次人工降雨只能维持两个小时左右,不过冷空气已经北上,两天后北方应该会出现大规模降雨。” 叶长谦眼神一松:“有劳各位。” “医生已经准备好了,就在祭台殿内等着,你现在感觉如何?” “无碍。”叶长仟依旧保持着他那张悲天悯人的脸,低头看着台底黑压压跪成一片的人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们那是不是有这么一个词?” “嗯?” “封建迷信。” “咳咳您说笑了” 两个世界的人在此交汇,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舞台剧。 百年前,某考古队在探寻古城遗址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人踏足的区域。 那里如同书里的桃花源,完全和世界隔绝,保留着古代的帝制,古代的生活生产方式,古代的文化习俗俨然一个独立古代世界。 在经历几年的考察之后,一纸研究报告呈现在了最高领导人办公桌上。 同年,相关组织决定,将古代区域入口封闭,成立保护区。 挂牌,古代人保护区。 于是,一批又一批相关的工作人员进驻到了保护区,而与此同时,为了保护区工作的顺利展开,也为了维护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一个独立皇权之外的强权协助,成了必要条件。 一场造神计划也由此展开。 于是,国师说要有雨,世界就迎来了一场人工降雨。 第十八章 “明天南方的降雨将会减少,未来三到五天,会出现晴朗天气,温度也会有所回升” 天气预报的声音戛然而止。 封肃吃着泡面的手一顿,半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张冷若冰霜的女人脸。 来人今日穿着一件红蓝格子的衬衫,白皙的皮肤上都是倦色,眉间下意识蹙着,头发乱七八糟的扎着 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封肃低下头,端起泡面碗,喝了一口汤:“你今天不在前面督战,怎么有时间跑我这来了。” 藤晓走到封肃的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今日区卫在边界发现了长平驻点的鸽子,是她来信了,说长平城驻点的工作人员,全员失踪了。” 封肃点了点头,用叉子将泡面里的卤蛋戳成两半:“我听说了。” “她信里说,还会在长平待上几日,我们讨论后想给她回信。”将手中的信封压在桌上,推到了封肃手边,“这是回信内容,你看一下。” 封肃放下勺子,抽出桌上的湿巾擦了擦手,然后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来。 他抖了抖信纸,信的内容很简单: 进霖州,入云锦,上京都,再探。 “藤大领导,你来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封肃脸色冷了下来:“出发前,我们说好的,余初只要探完长平驻点后,就让她回来。” 藤晓料定了封肃会发飙:“封肃,你听我说——” 封肃一向不耐烦听他们口中的空话套话,双手抓住信纸,对半一撕,再对半再撕直到正封信碎成一把纸片,才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语气里已经有了怒意:“听不听你说,结果都一样,她是我的人,我不同意。” 藤晓原本以为,封肃好歹是一线退役的,对大局向来把控的好,这一次他生气归生气,但是终究是明白事理的。 却没料到,他的态度,会如此的抵触,居然只是开了个头,就被堵死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发出去了。” 封肃侧过头:“什么?” “信已经发出去了。” 封肃突然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以为巨大的惯性,“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了。 他嗤笑:“那你惺惺作态,跑我这商量个什么?” 藤晓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跟封肃解释:“我” 他们,确实是没有办法了。 封肃显然也不想听她的解释:“让她孤身一人,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进入腹地打探消息。你们是不是还不死心,巴不得她现在就去死?” “封肃!这是指挥部的决定。”藤晓冷冷的看着有些失去理智的封肃,“请注意你的用词和态度。” “好好好——”封肃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次,脸上的嘲讽越来越浓。 终于,他伸出手,将面前整张桌子都掀飞了过去,他脸上怒火冲天,眼底却冷如寒冰。 “藤晓,你记住了,这一次,你们欠余初的。” 藤晓张了张,终究再开口。 两人不欢而散。 等藤晓离开了很久,周寅才小心翼翼的探进屋子半个脑袋,打量着办公室的情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楚小哥想过会再见余初, 却没有想过会在这见到她。 他粗略解释道:“我也是刚逃出来, 路上恰好看见了你, 就跟过来看看, 我这次不是跟着你来的, 你别生气。。” 生气? 当然生气。 可不是生气他是不是跟着自己。 而是她辛辛苦苦,几次把一级保护动物救回来,不是让他来司城防送人头的。 这才离开她几天呀, 不仅进了牢狱, 还学会趁机越狱了。 可此时此地, 也不是发火的地儿, 余初深吸了几口气,脸上笑眯眯:“这事儿,我们先出去再说。” 楚小哥笑容反而越发深了。 他这张脸笑起来—— 余初低下头, 叹了口气, :“转头去。” 楚小哥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还是依言转过身去。 余初平时懒得能坐着绝不站着, 但是大事上从来不拖泥带水。 她将自己的腰带扯了, 脱了外套后,继续脱薄款防弹衣,随意的把外套又重新穿上后,拎着防弹内衣递给楚小哥:“穿上。” 她用的是命令口吻,语气里带着毋庸置疑。 古代区的刀剑斧钺, 那是近战才会碰见的冷兵器, 单单逃跑的话危险性并不大, 危险性高的是弓箭。 防弹衣就成了一个bug。 楚小哥低头看了一眼防弹衣,眼里神色复杂,再抬头却已然看不清情绪了:“不必了,这——”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磨磨唧唧的? 余初半眯着眼:“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你是自己穿,还是我给你穿?” 楚小哥静静的看着余初,没有说话。 非暴力不合作? 她也不再废话,一只手去抓楚小哥的衣领,一只手就要去扯楚小哥的腰带,被楚小哥伸手拦了下来。 楚小哥想到余初当时扒裤子的壮举,知道她的教育背景,什么男女大防什么名节,对她而言也不过个词而已。 他看了余初一眼,妥协道:“我自己来。” 余初盯着楚小哥穿上防弹衣,从侧面替他扣好,她胸围不错,拿的防弹衣是偏大一号的,楚小哥最近瘦的厉害,居然勉强也算合身。 不错。 她先松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在出去之前,你跟我学几个手势。” 停止,前进,绕过去,调头,赶快,明白吗,隐藏,回去。 八个词,八个手势,对古代区的人而言,可能不仅仅是记忆的问题,而是理解的问题。 “现在只能这样了,你跟着我出去,看我手势”余初演示了一遍,有些无奈,“明白吗?” 最后一个词,用了手势。 楚小哥点头。 余初稍稍放下心来。 从自己怀里掏出块手帕,将楚小哥的脸也乱七八糟蒙起来,然后领着楚小哥,开始逃离司城防。 说是逃离,其实有点夸张。 因为整个司城防现在几乎全员被调空,她为了照顾楚小哥,寻得又是偏僻的路径,相对比较安全。 两人一直通畅无阻的走到了大堂不远处,离着大门只相隔不到两百米,就看见大堂里,身穿鸦青色长衫的账房先生,摸着他灰白色的胡子,来回交集的走动着,时不时看向门外。 像是在等什么。 余初看了一眼不远处大开的大门,然后看着身后的楚小哥,对着他做了个手势。 调头。 ——还是爬墙好了。 一个人爬墙是个技术活,但是两个人爬墙,就是体力活了。 尤其是作为人肉垫子,下盘要比较稳。 到了墙角隐蔽之处,余初从腰上解下绳子,打开勾爪,挂好勾绳子,半蹲下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踩这上去。” 楚小哥又露出了那种迷之微妙的表情。 他扶了扶额头:“余初,我只是腿伤了,不是腿断了。” “嗯?” 楚小哥笑了起来:“罢了。” 余初视线落在楚小哥的腿上,就见他走到自己身侧,两手前后抓住绳子,单脚借力在墙上,轮到受伤的腿时,只是虚点一下,完全靠着臂力把自己往上拉扯移动。 可以说,他爬墙的速度并不慢,而且十分迅速。 余初仰头看的脖子疼,才发现自己看呆了,笑着站了起来:“楚先生,可以啊——” “这里可以不是聊天的场所。”楚小哥坐在墙头,弯下腰,探出一只手来递到下方,“上来。” 有了楚小哥的一番操作,余初没有再怀疑他的臂力。 往后退了几米,助跑几步,然后伸出左手,起跳! 她的左手刚好跟楚小哥的右手在半空中正式交握,借着楚小哥的拉力,三下五除二就翻到了墙头。 下地的时候,楚小哥依旧借助了绳索,余初却不用,双手挂在墙头,轻轻往下一跃。 反而比楚小哥快了一步。 余初站在原地想了想。 她好像把某人忘了。 算了,不管了。 ╮(╯▽╰)╭ 楚小哥腿脚不便,但是不耽误他行动利索。 两人撤离的很是果断,在司城防的人马回援之前,迅速的撤离了原地。 来到粮仓附近的时候,余初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先停了下来。 她将全城的街市在脑子里迅速建模,然后调整成鸟瞰模式,粗略的勾勒出了京都的街道纵横图。 余初半蹲在地上,捡了块石头,在地上泥地里随手画着,帮助自己脑子里形成路线图。 楚小哥看了一会儿:“你要去西市?” 余初点头,视线仍旧盯着泥地之上,解释道:“四大书院今日将论学台摆在西市,我还得找个人。” 他跟谭大爷曾经约定好,去论学台接头。 两人若是在司城防附近汇合,目标太大不说,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也容易全军覆没。 而论学台情况比较特殊,此时龙鱼混杂,科考学子c贵族c皇族c平民c朝廷大员,全员汇集司城防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嫌犯”,把现在和未来的统治阶级,全部得罪一遍。 混进去听完一场后,然后跟着人群散开,他们再想找谭大爷,无疑是大海捞针。 原本,这里面没有她什么事儿。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露过面,也没有表明过身份,按照原本的计划,她应该补个妆,跨个篮子一边逛街一边去论学台,就是当面遇到司城防的武装力量,只要面不改色的走过去就行了。 可现在不行,她还带了个趁乱越狱的家伙,还不忍心把他也扔下不管。 ——谭大爷就是扔到雨林中,也能荒野求生十二年的人,记得就管一下,忘记也不打紧。 楚小哥看着余初的后脑勺,忍不住戳了戳她的扎的乱糟糟的发髻:“余初。” 余初回过头:“嗯?” 楚小哥没注意余初回头,手没来得及收回来,戳在了余初的额头上,觉得手感不错,又戳了一下:“我知道怎么走安全。” 余初:“” 楚小哥你三岁么? 她往侧了侧头,躲开了楚小哥恶趣味,把手上石头丢掉,从地上站了起来:“那走吧。” 楚小哥曾经为了混进顾府,乔装成戏子,去后宅唱了几天摸清楚地形,一路带着她安全走出去。 现在他说知道怎么走,余初自然是信的。 楚小哥带余初走的是一条看似不是路的路。 中间穿过城中村,废弃的宅基地,甚至有一小片路边荒凉的墓地。 后来越走越热闹,经过菜市场,经过红灯区一条街,在没有路的地方,甚至穿过别人的茶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云锦的时候他也是一副地头蛇的模样,会唱戏c知道各种市井潜规则,对各种地形街道了如指掌 余初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在看着一个活着的谜团,这常年混迹在最底层人才有的特质外面,他又是一个写着一手好字,谈吐不俗,言行举止都是一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样子。 克制c有底线,却不古板。 她叹了口气。 叹完气后,她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叹气。 “你再分心,要撞到墙了。” 余初回过神来,前方领路的楚小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正半低着头看着她。 她打量了一眼四周,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已经到了西市入口了。 “到了?” “前面就到了,你站在这稍等一下。”楚小哥走上前几步,到了竹编的摊位前,“老板,给我顶斗笠。” 初夏的日头正盛,书生不比普通人,能够站着晒上一天。 所以入口就有很多人摆上了遮阳工具,纸伞c斗笠c帷帽,还有不知道哪个池塘挖来的大荷叶。 楚小哥挑了个帽檐低的斗笠,戴在了自己头上,帽檐微微向下盖住了半张脸后,转身还在隔壁摊位买了一支大荷叶。 楚小哥将大荷叶递给余初:“给。” 余初一方面佩服楚小哥越狱逃亡弄得跟逛街一样闲适,一方面看着荷叶觉得囧囧有神,后退半步丑拒:“楚先生,你太客气了” “你不是还要找人吗?这个既不遮挡你的脸,又能遮阳。”楚小哥笑着抓过余初的手,将荷叶的一头塞进余初的手里,看了几眼后,满意点头,“走吧。” 于是,在西市的论学台下。 别人姑娘要么手握纸伞,要么头戴帷帽,要么坐在车中只掀起一角车帘。 只有她,手握一支荷叶。 头上一片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五十章 此为防盗章 余初不是铁打的, 在初春的凉雨里泡了一天, 回去人就有些蔫了。 小桃原本做了一桌子菜等着她, 看见她从泥浆里捞出的样子, 一时也顾不上其他。 嘴里喊着老天,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报官了没有, 少爷知道吗 又恢复了几分之前咋咋呼呼的样子。 她嘴上絮絮叨叨, 手脚却没有停歇, 麻利的把余初身上的湿衣服给扒了, 用干净的棉衣裹了,然后急急忙忙跑去后厨喊热水。 等余初从头到脚洗干净,被塞进暖呼呼的被子里时, 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塞了颗感冒药在嘴里, 将碗里的姜汤一口闷, 觉得身上才算是缓过劲来。 小桃挑了帘子, 端了盆炭火进来,摆在余初的床前,用火钳子拨弄了烧的火红的炭:“刚刚大少爷好像来了,就站在院门口问了几句,又回去了。您说, 这都进门了, 怎么也不来看一眼。” 她家那位大少爷, 这十天半个月,估计见着自己都得绕着走。 余初无意跟个丫鬟拉扯这些,笑着没有搭腔。 小桃学乖了不少,见余初不感兴趣,将火钳放在一边,起身换了个话题:“小姐,您晚饭还没用呢,我先端点过来给你垫垫底?” 余初摇了摇头,伸手一指桌子上点心匣子:“我刚吃过了,反倒是你,还没吃吧?如果忙完了就先下去吃饭。” 从她一大早落荒而逃开始,到傍晚淋成落汤鸡回来,一整天,连口干的都没有来得及吃上。 逮着什么就能吃什么,全然不挑食,看见点心,左一口,右一个,配上一壶热茶,吃了个大饱。 南方点心糯甜可口,小桃白日才装满一小匣子,见里面空空荡荡的,比对着余初平常的饭量,知道她基本上已经吃饱了。 于是不再劝,端着空碗福了福身子:“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等小桃关上门出去,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后,余初从被窝里扯出今日得到的盒子。 这是一只掌宽,两掌长的木盒,上面雕刻着国旗,反面倒扣过来看,能够看见adecha的字样。 锁扣上,挂着一把廉价的三位数密码锁,纯黑色。 小商品批发市场,二十块钱就能定制到的盒子,本身没有什么特殊。 至于密码—— 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知道不知道,问题也不大。 余初爬下床,踩着布鞋从小桃做女红的筐子里找到剪子,抓了抓还算趁手,将盒子翻到锁的另一边合页的位置。 打开剪子,利用一 边当螺丝刀使,将合页上的螺丝一个个卸了下来,然后双手握住盒子两边,同时往两边使劲。 只听“咔嚓”一声,整个盒子当中拆解,露出里面装着的东西来。 比起逻辑推理,她更喜欢这种一步到位的暴力操作。 里面东西不多,一眼就能看清:一张地图,一把钥匙,一支关了机的录音笔。 余初走到房门前,将门反锁了,然后半蹲在地上,打开了录音笔。 宋戈温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当你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那说明我们已经不在了长平,或者,也可能不在这世界上了。 这几天古代区动荡的厉害——几个驻点连续失去消息。我们派出鸽者几次打探,除了去云锦的,没有一个回来。 我们也考虑过要不要遣散这里,先回撤到驻地,等局势明朗了,或者等风波过去了再回来。 只是——我们可能早就被盯上了。 不说这个了。 看见手边的地图了吗?上面红色标记的部分,是我们初代时在古代区建立的驻点,后来新驻点建立后,就一直当做备用驻点和仓库使用。 狡兔三窟。 虽然我们从来不想用上。 如果我们侥幸还活着,如果我们侥幸还自由的话,那我们可能会出现在这些地方。 ps:如果我们不在,请不要伤感,里面关于百年来的数据记录和观察日志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希望你能把它带回去。 我亲爱的战友。 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人。” 余初听了几遍后,将里面的录音格式化,单手捂着额头,半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再抬起头,她又成了之前的余初。 她打开地图,图上有三个标注的地点,京都,云锦,还有霖州。 离得最近的,是与长平隔江相望的,江北霖州。 霖州—— 余初默记了一遍,起身走到炭火盆前,将地图扔了进去。 有火光燎起,从地图一角开始蔓延,迅速吞噬了整张纸。 灰烬在火光中浮浮沉沉,最后落进了一盆炭火之中。 余初把钥匙用红绳系上,挂在了脖子里,重新钻了被窝之中。 她今天想早点睡。 次日,余初起的有些晚。 她昨日情绪有点崩,反锁了一夜的房门,把值夜的小丫鬟都赶去睡觉了。 她眼睛没有睁开,意识却在外面小声交谈中醒来。 所以头也没梳,脸也没洗,套了件衣服,就打开了房门。 门卫此时站着两拨人。 左边一波是她的小丫鬟,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人提着热水端着洗漱工具,另一个提着食盒,里面大概是她的早饭。 而右边一波,顾文青那熊孩子,一本正经的站在最前面,后面领着个背着药匣子的郎中,还有俩小厮在不远处站着。 余初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半低着头看着顾文青,声音嘶哑:“小文青啊,你一大早干什么呢?” 顾文青板着脸:“看病。” 他义正言辞宣告完自己目的,压根没打算等余初回答,直接侧开身子让开路,对身后的郎中说:“大夫请。” 然后小手一指,对着俩丫鬟作出指示:“你们站在这,等余姑娘诊完脉,再进去。” 最后抬头看向余初:“姐姐,您往旁边站站。” 堵在门口的余初:“” 她特别稀罕顾文青这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半弯下腰,双手一捞就将孩子给捞了起来。 顾文青有些窘迫,又有些欢喜,扭捏着闷闷的说:“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余初掂了掂他的重量,边转身往屋子里走,边附和:“是是是。” “我可以自己走。” “好好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余初的错觉,当她转身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不远处的院门外,似乎有一角鸦青色的袍子一闪而过。 大夫诊完脉后,觉得余初寒气入体,不过问题不大,吃几服药就好了。 余初知道中医受个人因素影响很大,医术的高低全凭郎中自己的经验。 药煎好后,余初打发走丫鬟,端着碗将药倒在了门前的桂花树下。 然后转过身,回头找到自己的药盒,捡了一粒感冒药,嘎巴嘎巴嚼了。 她这两天应该会一堆的事儿,现在可不能倒下。 石头从小在茶馆当学徒,好不容易熬到独挡一面,能够跑堂接待客人,日子却还过得磕磕巴巴,捉襟见肘。 还记得,自己的娘曾经找人替他算过命。 说他幼年坎坷,扛过去后,就会一路平稳,等到路遇贵人,就会开始展露财运。 那位单独过来喝茶的姑娘,一共给了他三片银叶子,因为做工太精细,他转手卖出去时,卖出了五片银叶子的银价。 靠了这些,他原本一直僵着的亲事迅速定了下来,自己娘一直拖着的病,也找到郎中,抓好了药。 石头想着—— 那位姑娘,想必就是他的贵人。 所以等他回老家定完亲,也只是匆匆住了一晚上,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换好衣服回到堂里。 那位姑娘果然还在之前那个临窗的位置上—— 穿着一身藕白色的襦裙,长发被随意盘起,明明都是素衣木钗,却不知道比村里那些姑娘好看多少。 手里抓着块点心,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也不知道是不是 招来了几只麻雀两只鸽子,肆无忌惮的踩在她的桌前,低头她手心里的食物。 他手上的毛巾一抖,往肩上一搭,一手提着热水,一手端着盘子,步伐又快又稳。 人还没走到位置前,他脸上却已经挂着笑。 余初回过神来,手边两只麻雀两只鸽子倒也不认生,继续低头踩在桌子上吃自己的。 她把手里的鸟食放在了窗台,转头看着小二:“小二哥?” 石头将盘子摆在了桌上,然后去给余初的茶壶续水:“这是我娘做的喜饼,拖姑娘的福,我昨日回去定了亲,今日便想着拿给姑娘尝尝,沾沾喜气。” “恭喜恭喜。” 余初在腰间摸了摸,她自己基本上不带配饰,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做贺礼的,想了想又摸了几片银叶子出来:“你看我今日什么也没带” “使不得使不得。”小二半退着几步,走到了余初够不到的位置,憨厚一笑,“我先下去了。” 余初看着小二哥离开的背影,将手里银叶子,又塞了回去。 她从桌子上拿了个喜饼咬了一口,甜度一般,口感干涩,不说现代的那些精致的甜品,就是跟顾家随意摆放的,却没法比。 古代区的白糖很值钱,这几个用的是白糖为料的喜饼,应该是为她一个人特意做的。 余初就着茶水吃了大半个,然后将剩下的小半个碾碎了,放在窗台,视线落在鸽子身上,轻声道:“你们多吃点,吃饱了好回家。” 一只鸽子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走上前用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 剩下的喜饼,则被她打包了,好一会儿一起带给某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五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第十章 余初紧了紧腰带, 确定对方挣脱不开后, 顺手还打了个蝴蝶结。 抗生素的注射需要先做皮下过敏测试, 只是小哥连同这身衣服一同被绑在了椅子上, 袖子部分被腰带紧紧勒着。 余初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从抽屉里翻出一把生锈的剪刀,对着小哥的胳膊比划着,顺着他的胳膊剪了一个不小不大的口子。 做完皮下测试注射, 她一不做二不休, 半蹲下来, 掀起小哥的袍子, 手在小哥的右腿处碰了碰,确定了伤口的位置,直接将他半截裤腿直接裁了下来。 伤口被草药和布带包裹着, 余初看不到伤口,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样子, 需要先清洗再说。 破旧屋内烛火摇曳, 火光在跳跃中哔啵作响。 小哥一言不发, 只是垂着眼帘,一脸的汗水,胸膛因为疼痛剧烈的起伏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初在脑子里提前设想过无数场景。 比如当一级保护反抗剧烈时,自己应该怎么应对, 什么情况以理服人, 什么情况恐吓威慑。 再比如当他大声呼救时, 什么程度去找布条将他的嘴堵上,什么程度直接将人敲晕。 诸如此类。 只不过,她从未想到,对方会如此的安静。 余初诡异生出了些许愧疚感,她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那个——” 小哥抬起头来 ,眼神意外的冷静,他眼底清晰的倒映出余初的影子,仿佛自己并不是被一个陌生的女人五花大绑剪破衣裤,而是端坐在茶室,倾听着旁人说话。 “厨房在哪?”她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也越来越小,“你的伤口,要先清洗一遍,我需要热水。” 小哥张了张嘴,声音疲惫而嘶哑:“右方。” 余初下意识往右侧看了一眼,才明白过来,对方是在说厨房在右边。 “你先在这等等,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就喊我,我去烧锅热水。” 古代区条件有限,没有保温壶,热水都是需要现烧的。 余初打起帘子,走到厨房,目光扫了一圈,这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柴火,炉灶,烟囱,厨具都有,就是没有食物。 小哥同志,应该不怎么下厨。 余初撸起袖子,将衣摆别在了腰带上,熟练的劈开一节松明,用火折子先引燃,然后再点燃柴火。 不一会儿,灶炉里的火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余初将水桶的冷水倒进锅中,把脸盆架子上得毛巾c自己带的小刀一同扔了进去,自己则坐到了灶前,看火顺便添柴。 当年她借住在宋家,宋家家主宋天觅是从三品的刑部侍郎,清廉是真,但是穷也真,一家七口靠着宋侍郎的俸禄过日子。 宋家一共三个仆人,一个小厮,一个老管家,一个厨娘,平日里厨娘还算忙的过来,遇到节日或者请客的时候,宋夫人都可能会穿上粗布衣去厨房。 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厨娘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去厨房帮帮忙,多半是洗菜c装盘c烧火这样的杂事,时间一长,也就熟练了。 这些事,她已经几年没有接触过,今日一上手,身体的记忆还在。 柴火燃起来后,水热的很快,等开水滚过几分钟后,余初撤掉一半的柴火,起身将锅内的刀捞出来,放在一旁备用。 然后连同毛巾和热水,一同盛入脸盆里,端出厨房。 摊主小哥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半垂着头闭目养神,听到她的脚步声看了过来,眼底都是血丝。 余初将脸盆放在地上,从袖子中掏出一个一次性口罩,戴在脸上,半蹲着解开小哥缠着的布带。 拧干毛巾,将腿上的草药和凝固的血渍一点点的擦掉,露出里面的伤口时,她心里咯噔的跳了下。 伤口有两指宽,一掌长,一看就知道是刀伤。 伤处已经隐隐发黑,黑褐色和灰白色的皮肉纠缠着胡乱混在一起,周遭的皮肤肿的发亮,显然早就化脓了。 她抬起头看向坐着的人,对上小哥下巴好看的弧度,这么严重的伤口,照理连行走都很困难,他这段日子是怎么撑着在外面行动的? 余初急救知识全源自对自己的实践,可以说对个中滋味深有体会,她握着小刀,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带麻药。 只能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来,卷成一团,递到他的嘴边,干巴巴的解释:“会很疼” 摊主小哥低头看着他,眼底的复杂一闪即逝,张开了嘴,咬住帕子。 余初稳了稳心神,不再犹豫,握紧了手中刀,将对方伤口的腐肉一一剔除,将脓液尽数挤出。 她的手很稳,半垂着头,专心致志,初时还能听到小哥隐忍的闷哼和沉重的喘气声,到后来似乎慢慢安静了下来。 等敷上磺胺,缠上纱布,彻底处理完伤口后,才发现小哥已经疼晕了过去,一直到注射完抗生素也没有醒过来。 也难为他了—— 余初解开小哥身上的腰带,将小哥背了起来。 小哥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了,近一米八的个子,感觉只有一百来斤,余初一边将人往屋子里背,一边还有心思想。 他家看着也没有什么能吃的,原本自己打算留作夜宵的卤肉和烧鸭,就留给小哥好了。 余初折腾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小桃这次倒是不哭了,而是跪在床前,一言不发,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了。 她抓了外套给自己穿上:“怎么跪着了?先起来。” “小姐答应奴婢一件事,奴婢再起来。” “嗯?” “小姐以后出门,能否早些回来,要是再深夜不归,小桃就一直跪着” 余初没有搭腔 她自己穿好衣服,梳好头发,洗漱完毕后朝着房门走去,径直路过小桃。 她在古代区生活也不止一两年了,要是小丫鬟只是没事对着她哭哭,那问题也不大。 但是这一副做派——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可能最近自己活得有些傻白甜了。 顾家的丫鬟,余初没有调丨教的意思,置之不理后,去后厨顺了顿午饭。 昨日去茶馆听了一肚子八卦,大抵了解了现今的一些局势。 她将手中的馒头从中间掰开,一分为二。 目前陵朝的局势可以说是两方对立,余初看向右边的馒头,一方是以皇族和贵族门阀为代表的皇权。 她把目光转向了左边的馒头,另一方则是驻地百年来造神造出来的国师,和他门下的寒门所代表的神权士族。 双方表面上平静,但是利益相悖,自然势同水火,目前国师和新帝还没有撕破脸,但是情形已经不太乐观。 就拿这一代来说, 小国师刚上任的时候,驻地为了造神,将准备两年多的人工降雨用上了,直接将他推上了神坛,吸引了一大波脑残粉。 民间将他视为神明,民意有多高涨,新帝就有多视他为眼中钉。 不过反过来说,只要小国师的脑残粉依旧坚丨挺,新帝就不敢冒着动摇皇位的危险,跟小国师明着撕破脸。 余初将手中右手的馒头塞进嘴里,一口咬掉大半。 也不知道她那些同事,是被殃及的池鱼,还是灭神的开端。 不过她这次来只负责收集消息,分析和解决问题就是驻地和指挥部的事情了。 余初饭量一般,被厨下的师傅塞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配上一碟子酱牛肉,吃的扶墙而出。 她还没走上多远,就被顾文澜在后院堵住了。 “顾公子?” “余小姐。”顾文澜今天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通身都是世家养出的气度,他看了一眼余初来时的方向,“下次想吃什么,可以差人去厨房提前打招呼。” 只字不提昨日余初彻夜未归。 “不必这么麻烦,厨房吃的东西更多些,我也更自在些。”余初实话实说,“你特意找我,有事儿?” “是文青找你。” 余初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可能不行,我要出门了。” “文青有东西想给余姑娘看,不会耽误多长时间,最多一炷香。”顾文澜叹了口气,脸上全是纵容,“他昨晚一直在等你,怎么劝都劝不住,等到三更天实在撑不住,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今日一大早就爬了起来,那时姑娘你还在休息,他只能眼巴巴的等了一上午。” 眼巴巴这个词,顾文澜用的很准确。 余初刚走到东院的时候,就见一个小豆丁坐在台阶上,脑袋伸的长长的,瞪大了眼巴巴的看向这边。 见到来人,他“啊——”了一声,立刻转身,迈着两小短腿,跟炮弹似的往屋子里冲去。 等余初刚走到房门前,顾文青又跟炮弹似的往门外冲来,直直的撞在了她的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五十二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天气预报的声音戛然而止。 封肃吃着泡面的手一顿,半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张冷若冰霜的女人脸。 来人今日穿着一件红蓝格子的衬衫, 白皙的皮肤上都是倦色,眉间下意识蹙着,头发乱七八糟的扎着 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封肃低下头, 端起泡面碗,喝了一口汤:“你今天不在前面督战, 怎么有时间跑我这来了。” 藤晓走到封肃的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今日区卫在边界发现了长平驻点的鸽子,是她来信了,说长平城驻点的工作人员, 全员失踪了。” 封肃点了点头,用叉子将泡面里的卤蛋戳成两半:“我听说了。” “她信里说, 还会在长平待上几日, 我们讨论后想给她回信。”将手中的信封压在桌上,推到了封肃手边,“这是回信内容, 你看一下。” 封肃放下勺子, 抽出桌上的湿巾擦了擦手,然后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来。 他抖了抖信纸, 信的内容很简单: 进霖州, 入云锦, 上京都,再探。 “藤大领导,你来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封肃脸色冷了下来:“出发前,我们说好的,余初只要探完长平驻点后,就让她回来。” 藤晓料定了封肃会发飙:“封肃,你听我说——” 封肃一向不耐烦听他们口中的空话套话,双手抓住信纸,对半一撕,再对半再撕直到正封信碎成一把纸片,才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语气里已经有了怒意:“听不听你说,结果都一样,她是我的人,我不同意。” 藤晓原本以为,封肃好歹是一线退役的,对大局向来把控的好,这一次他生气归生气,但是终究是明白事理的。 却没料到,他的态度,会如此的抵触,居然只是开了个头,就被堵死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发出去了。” 封肃侧过头:“什么?” “信已经发出去了。” 封肃突然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以为巨大的惯性,“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了。 他嗤笑:“那你惺惺作态,跑我这商量个什么?” 藤晓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跟封肃解释:“我” 他们,确实是没有办法了。 封肃显然也不想听她的解释:“让她孤身一人,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进入腹地打探消息。你们是不是还不死心,巴不得她现在就去死?” “封肃!这是指挥部的决定。”藤晓冷冷的看着有些失去理智的封肃,“请注意你的用词和态度。” “好好好——”封肃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次,脸上的嘲讽越来越浓。 终于,他伸出手,将面前整张桌子都掀飞了过去,他脸上怒火冲天,眼底却冷如寒冰。 “藤晓,你记住了,这一次,你们欠余初的。” 藤晓张了张,终究再开口。 两人不欢而散。 等藤晓离开了很久,周寅才小心翼翼的探进屋子半个脑袋,打量着办公室的情况。 刚刚封肃的暴怒声音,隔着两层楼他都听见了,还以为以封总的脾气,此时应该怒不可遏,眼里冷刀子直瞟。 却没料到,他此时正弯着腰,正在办公室的零食箱子里翻找着什么。 封肃似是后背长了眼睛,语气意外的平和:“小周啊。” “封封总。” “白胡椒味的泡面,你放哪了?” 周寅走进屋子,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翻着的办公桌,还有不远处一盒打翻的泡面,没有从突变的画风里反应过来,本能接到:“白胡椒味的应该没有了,不过新出的藤椒味味道不错,您要不尝尝?” “那就尝尝这个——”封肃从零食箱里提溜出一盒藤椒味的泡面,“你去替我烧壶热水,然后回来把办公室给收拾了。” “好的。” 这完全是准备再吃夜宵的节奏。 周寅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封总,您不生气啦?” “跟张死人脸生什么气。”封肃懒洋洋的坐回沙发上,“她过完河就拆桥,我搭个梯子还不行吗” 周寅:“啊?” 他好像越来越跟不上自家领导的节奏了。 余初蹲在地板上画圈圈。 小桃站在一旁,弯着腰,觉得她已经蹲了小半个时辰了,这么继续蹲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儿。 于是劝到:“小姐,您要不躺一会儿?” 余初摆了摆手,她都躺几天了。 “那就坐一会儿?” 余初摇了摇头:“晕。” 她没料到,几年没坐船,这一次居然晕船了。 先是七荤八素的吐,后来吐习惯了,就开始手脚无力,心口恶心。 只有蹲在墙角,才会觉得自己不是海上来回摇晃一棵浮木,稍稍好过些。 照理说,一个人的体质改变不会那么大,余初想来想去,看向小桃:“你们家公子,给我吃的什么药?” 放在白米粥里,她这么挑的口都没有尝出来,还能连睡几日没有什么副作用—— 肃美人和医院的关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嘛。 小桃脸一僵,眼底又急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呐呐开口:“奴婢不晓得,不过大少爷说,只是昏睡几日,并不会产生大碍。” 余初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你家大少爷要是在早餐里给我下砒丨霜,你也端给我吃?” 小桃脸一白,“扑通”一声就跪了:“大少爷大少爷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咬了咬牙:“再说这药,奴婢给小姐之前,先自己尝了。” 怪不得那两天,小桃不见踪影。 余初有气无力,伸出戳了戳小桃的脑门:“你是不是傻。” 连最后一个能生气的人都没有了,她有些不是滋味。 “小姐突然要离开,是不是跟大少爷有什么误会?”小桃不敢躲,只能等余初戳完了,才捂着额头小心翼翼问道,“要不我把大少爷叫来,小姐和少爷好好谈谈?说不定误会就解开了呢。” 余初想起顾文澜的行事作风,笑了笑:“你家公子,躲我还来不及呢。” 他那种古板又坦荡的君子脑回路,就是多看了自己一眼,也会觉得是他的问题,必定会反思抄书,读几本圣贤书忏悔。 然后躲她个十天半个月。 这次下药绑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儿都干了,要是她撒泼打滚闹一次,再说几句诛心的话。 顾文澜那小子,估计能躲自己半辈子。 小桃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她的确是去找过几次顾文澜,但是还没到对方的船舱,就被小厮和丫鬟给堵住了。 问了几句话后,又打发了她回来。 细想一下,似乎从上了船,她的确是没有再见过大少爷了。 “小姐——”小桃干巴巴安抚道,“等到了云锦,回到府上,一切都会好的。” 余初这一回没有猜对,顾文澜在船靠岸前,来到了她的门前。 那时,她正因为晕船,靠在凳子上昏昏欲睡。 顾文澜隔着房门:“余姑娘。” 余初醒了过来,一股恶心从胸腔涌了出来,她捂着嘴,半天没有缓过来。 门外的顾文澜听见响动,却没有听见余初的声音,以为她正生气,眼神暗了暗。 “得罪了。” 他预告完,房门就被两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撞开了。 然后在余初震惊目光下,用布将她的嘴给堵住了,然后用麻绳将她的双手双腿都仔细绑起,末了用麻袋一套。 她长得不大只,体重刚刚过百,干惯粗活的粗使婆子,连两个人抬着都不需要。 直接将余初拎上肩膀,头朝地,如同扛一个沙包一样,将人直接抗走了。 余初眼前一片漆黑,觉得血液都往大脑冲,原本就晕的脑子更懵逼了。 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脑子里记仇的小本本,自动开始写起封肃的名字。 肃美人! 呵呵。 她要诅咒他吃泡面没有调料。 顾文澜抱着自家的幼弟,看着粗使婆子扛着麻袋,消失在船头。 江边的风很大,在耳畔呼啸而过,却依旧盖不住脑子里不断回响的声音。 ——那个雌雄莫辩的男人笑着跟他说的话: “余初,你也认识,在界市上追着你要矿泉水那姑娘。她生活节俭,工作努力,每个月都攒下大半工资,就是为了以后出去,能开一家小店。现在为救你弟弟,她把大部分积蓄都搭给医院了,也把不想面对的人情,又面对了一遍。” “我说这么些,不是要你对她感恩涕零,而是无论做了多少,她自己不说,总会有些人可以心安理得当做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五十三章 这是防盗章节,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第5章 这日, 封肃起了个大早。 穿了正装, 打好领带, 头发用发蜡固定好。 他长着一张雌雄莫辩的脸,眉眼间透出的却是凌厉的英气,下巴半抬着,面无表情, 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 这几年,他专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出了名的, 往日除了开会, 几乎不在一线指挥部出现。 今天他来到指挥部,推开大门, 皮鞋咔哒咔哒踏在地砖之上,惹来一群人惊讶的目光。 封肃扫了一眼,大概事情已经到了十分紧急的地步,天刚刚亮没多久, 指挥部居然是满座的。 大部分人疲惫不堪,眼带血丝, 明显是熬了一整宿。 藤晓的位置在最前方的左侧,她今天穿着件高领薄线衫,坐在自己的办工作桌上, 板着的脸上因为倦怠, 少了几分冷意。 已经看不出一丝昨日情绪崩溃, 歇斯底里的样子。 封肃走到近前,将一打文件扔在了她的桌上,还没开口,眉梢就露出了讽意:“满意了?” 藤晓低头看着简历上的姑娘,顶着的年轻的一张脸,长发扎成马尾,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睫毛微不可闻颤了颤。 封肃嘲讽了一句后,便沉默了下来,直到将工作关系交接完毕,也没有再开口一句。 他也知道,藤晓但凡有第二个人选,也不会找上余初。 在现代文明世界里,环境的差异都是客观存在的。 就像是高原和平原之间,海拔的差异导致了无数人跨越区域时,会产生了不良反应。 头痛c失眠c呼吸困难更严重者,会导致肺水肿和心脏衰竭。 而古代区和现代区域,几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 氧气含量不同,病毒种群不同,压强不同,甚至连重力都有所差异 正常一线人员进入古代区,会产生严重的古代区反应,简称古反。 好一点的高烧不退,四肢浮肿,意识模糊。差一点的,卧病在床,九死一生。 可以说,一线人员送过去时,基本上就是个毫无行动力的伤兵。 需要在特定的护养机构,从吃抗敏抗病□□物耐受力训练开始,一点点的增加身体的习惯和耐受力。 平均需要半年到一年左右,才能恢复一般的行动,等到身体完全适应,基本上又得一年。 但是一些紧急任务,有时间的限制,一两年后别说完成任务,黄花菜都凉了—— 为此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药物换了一代又一代,提前抗压训练室也在不断的设计修改。 可是人体的适应是有个极限的,无论科技前进了多少,直接接触古代环境,人体该出现的副作用,一样不会少。 直到,偶然发现了一类人。 他们外表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区别,体质却非常特殊,天生带有古代圈菌种免疫力和压强的适应力。 进入古代区域后,直接跳过适应期的这段时间,只需要简单的几天休整,就能投入工作和任务中。 回到现代区时,也不需要经受同样的“现反”。 因为能够自由往返两个区域,驻地给他们起了个名字—— 自由人。 余初猜的不错。 驻地四大区,一共十一名自由人,两个即将退休的老人,一个刚入职还没有执行过任务的新人。 剩下的人,全如同沉入水地的石子,消失在了古代区,彻底失去了联系。 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想起,驻地还有一个还在界市摆摊卖水的自由人。 时隔几天回到界市,映入眼底的,还是一派市井的样子。 灯笼烛火摇曳,朦胧的光线打在行人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浓郁的油画色。 戴着黑色面具的顾客往来不息,扣着白色面具的摊主叫卖拉客,零食部的小张,站在凳子上,卷着纸筒做扩音器,挥动着自己右手: “花生,瓜子,兰花豆嘞——” “五香,椒盐,十三香,味道自选——”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界市最好吃的零食,不好吃不要钱。” 余初顺了一把花生米,将一颗抛在空中,半抬着头张嘴接住,咬的卡啦啦作响。 这种孩子气的举动,也只有她做起来,既没有油腻感,也不会惹人反感。 小周笑出声,放下纸筒,又给她塞了一把兰花豆:“给给给,多吃点,吃完了哥这里还有哈。” 余初咬着花生米的声音一顿。 “姐c姐c姐,叫你初姐,可以了吧,你这丫头——” 余初眼睛一弯,抓起抛起一颗兰花豆,用嘴接住继续卡啦啦嚼了起来:“谢啦。” 她就这么不着调的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 逗逗小哥哥,调戏调戏小姐姐,偶尔帮个忙,看见界卫就伸出手像招财猫一样懒洋洋摆了摆,就算打过招呼了。 直到将所有摊位都晃荡了一圈,和所有她认识的人都打了个照面,她这才手上的果壳扔进垃圾桶,拍了拍上面的残屑,往回走。 余记水铺还是那日离开的样子,挂着招牌,蒙着白色的布,摊位底下散落着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空箱子。 余初收起白布,从地上捡起一个空箱,将上面的水一瓶瓶的往回收。 开始第一天她来得晚,矿泉水摆的本就不多,收了两箱基本上收好了。 将箱子塞进摊位底下,顺手关上柜门,用钥匙锁好。 然后捡起一个空箱子,将自己私人东西,一样一样的收了进去。 毛巾c蓝牙耳机c吃了一半的山楂干c拖鞋c扇子,账本 账本—— 余初将扔进箱子里的账本又拿了出来,塞在了摊位的抽屉里。 账本还是留在这更合适些。 收拾完私人物品,余初走到摊子外侧,伸手去勾挂在摊位顶上的灯笼。 只是她个子不够,即使垫着脚尖,手也才刚刚勾到灯笼底部,试了几次也没有能成功。 一只手从她后背伸出来,穿过她的头顶,将灯笼摘下来,正好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余初回过头,意料中的,看到了熟悉的白色面具。 来人穿着一身红色长衫,却丝毫不显女气,身长如玉,纯白色的面具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系的绳子上坠着纽扣大的狼型玉坠。 他提着灯笼,将灯罩轻轻提起,半低着头吹了一口气。 烛火摇剧烈摇摆后,熄灭了。 “过几天,让小周给你重新钉个钉子。”他将灭了的灯笼又挂了回去,手在余初的脑袋上比了比,“这个高度就差不多了。” 余初失笑:“肃美人,你又把小周当小工使。” 封肃不以为然:“我连你都当小工使,怎么了?再说这点事儿,算不上什么。” “是是是。”余初转过身,抱起纸盒子,“领导说的是——” 她话没说完,只觉得头上一重,封肃的手已经覆了上来。 “告别完了么?” 余初这几年不知道被这只手敲了多少次,他身形精瘦,手关节十分明显,每次敲她的时候,都能脑袋火辣辣的疼。 可是,今天的这一记摸头杀,却让余初眉眼都软了下来。 “嗯,该见的都见了。” “明天我不送你了。” “好。” “出去了,要记得回来。” 界市的监狱在地下,要回到地面,需要顺着漫长的楼梯一直往上。 顾文澜的视线一直在四周打量,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出口。 七天前,他们被这里的护卫捆绑着,押入这暗无天日的监狱之中。 却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酷刑和虐待,甚至连基本的盘查都没有,如果不是狱卒三餐按时送到,还有那个男人和他的交易,他甚至以为自己一行人早就被这界市给遗忘了。 坊间对这家界市传言甚多—— 有人说界市上珍奇无数,瑰宝如云,外面鲜少能得一见。 也有人说界市坐拥无数神医,疑难杂症手到病除,神丹妙药信手拈来,但是需要用开膛破肚,挖心炼骨。 有人说界市势力强大,作风狠辣,行事鬼魅,视人命为草芥,许多打探的人进去后,至今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五十四章 这是防盗章节,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蹲守在墙角的人一拥而上, 将刘老三连同牛车上的水桶,围的密不透风。 京城的水井越打越深, 水质混浊还带着土腥。 大人还好,孩子老人体弱,喝了腹泻呕吐的不在少数。 家世显贵的门户, 则派人去城外山里运水,而普通的人家,便捏着铜板, 眼巴巴的等着人来卖水。 只是卖水的人少,喝水的人多。 抢到的人喜气洋洋, 后来的人抓着钱袋子,满脸失望。 有人不死心, 围着牛车转了一圈。 眼尖的发现刘老三脚下用破包袱盖着一个水囊,伸手就想去抓:“这不是——” “啪!” 刘老三凌空一鞭子, 唬的对方抖了抖:“莫上手,莫上手,这水我送往城北的。” “城北”对方念着这两个字, 意识到什么,连忙松开手, “快去c快去。” 人群来得快, 散的也快。 刘老三抬起头, 目视前方, 似是视线透过街头的城楼,看见了巍峨的祭天台。 北城,祭天台。 御林军动用了千人在外围拦截,还是拦不住不断从外面涌入的人潮,他们抬头仰望着台上的人影,眼底带着敬慕和渴望。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青年,身形消瘦,乌发盘起,五官清隽。 他盘腿而坐,双眸紧闭,眉间微皱,带着忧思,细看又沁着些悲悯。 围观者心思各异,有人满目担忧: “国师祈雨七天,滴水未进,粒米未吃,这样下去怕是”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国师通天地,问鬼神,自是洪福齐天。” 有人满脸惊叹: “还道老国师仙逝后,新任国师年岁不足,不堪大任,不曾想这祭天七日水米未进,却稳如青松。” 也有人八卦: “陛下连下三道金牌,令国师祈雨,点名要遵古礼。古礼可是绝食绝水,不见雨落就生祭上苍。传言帝师不和,你说陛下是不是” “慎言!慎言!敢议天家之事,你是有几颗脑袋?” 台上的人对台底下的动静充耳不闻, 终于,他似是听见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远处半空中,一只半红色的纸鸢挣扎着,拉扯着风铃往下坠落。 “叮铃铃——” “叮铃铃——” 叶长谦右手撑地,想自行起身,只是身体刚动,眼前便如泼了墨似的,阵阵发黑。 身旁有护卫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双眼都是血丝,连忙过来搀扶起来他。 “国师?” 台下细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只有突如其来的风,扯着祭天的旗帜,呼啦啦的招摇着。 他们视线集中在祭天台上—— 那人身形消瘦,挣脱了侍卫的搀扶,一点一点的,摇摇晃晃的站稳了。 叶长谦抽出侍卫的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鲜血顺着手臂滴露在地面上。 就着满手的鲜血,他两指并起在眉心抹了一道,涂染了最艳丽的一抹血色。 风鼓起了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他的声音嘶哑,却清晰的台下每一个人耳中:“民生多艰,我愿以十年寿命祭苍天,换取雨泽大地。”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一个闷雷在天际炸响。 接着,人们只觉得脸上一凉,再抬头,已经有密密的雨珠砸落下来。 漂泊大雨顷刻间覆盖了整个大地。 无数人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再看台上之人,雨幕之下如苍松挺立,宛若神明。 “国师——” 谁也不知道,那人立在漂泊大雨之中,耳中的耳机正传来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这次人工降雨只能维持两个小时左右,不过冷空气已经北上,两天后北方应该会出现大规模降雨。” 叶长谦眼神一松:“有劳各位。” “医生已经准备好了,就在祭台殿内等着,你现在感觉如何?” “无碍。”叶长谦依旧保持着他那张悲天悯人的脸,低头看着台底黑压压跪成一片的人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们那是不是有这么一个词?” “嗯?” “封建迷信。” “咳咳您说笑了” 两个世界的人在此交汇,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舞台剧。 百年前,某考古队在探寻古城遗址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人踏足的区域。 那里如同书里的桃花源,完全和世界隔绝,保留着古代的帝制,古代的生活生产方式,古代的文化习俗俨然一个独立古代世界。 在经历几年的考察之后,一纸研究报告呈现在了最高领导人办公桌上。 同年,相关组织决定,将古代区域入口封闭,成立保护区。 挂牌,古代人保护区。 于是,一批又一批相关的工作人员进驻到了保护区,而与此同时,为了保护区工作的顺利展开,也为了维护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一个独立皇权之外的强权协助,成了必要条件。 一场造神计划也由此展开。 于是,国师说要有雨,世界就迎来了一场人工降雨。 每次开市的时候,界市都会有专门的引渡人,将持有门令的人蒙上眼睛,从预先定好的点运送到界市。 等到闭市的时候,引渡人则会如法炮制,将这些人连同货物一起,原路送回。 和来时的胆战心惊不同,回去时,同样是蒙着双眼,但是顾文澜手里拽着自家幼弟,心平如水。 所以,也听到了与来时不一样的风景。 乘船时,有船破水面,激流拍石,水流荡漾;乘车时有风入长林,树梢震动,鸟虫高鸣。步行时,他们手拽绳索,拾级而上,有人声交谈,或高谈阔论,或喃喃低语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顾长澜能感觉到队伍的人越来越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队人从队伍里,悄悄的消失。 最后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许是过了半天,又许是过了一天。 他们再次停了下来,身边有人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清透:“到了。” 顾文澜果然又听到了熟悉的哨音,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尖锐而急促。 三长两短,是和摆渡人约定好可以摘掉束带的信号。 顾文澜半低着头,双手伸到脑后,将系在脑袋上的长带解下。 眼前是一片山野,小道颠簸,杂草丛生,他们立在一颗百年古树旁,被树荫遮蔽着。 做少女打扮的女子站在一旁,看着最多只有二十岁,鹅蛋脸,羽玉眉,不施粉黛,皮肤白皙,长发微乱,有一咎发丝落在脸颊上,称的她面容愈发姣好。 她将文青从竹篓里抱了出来,半蹲着,将孩子放在了地上。 女子轻轻俯下身,替文青解开系在眼上的长带,侧头靠在他的耳旁,似是轻声说了一句什么,逗得那孩子笑了起来,苍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血色。 顾长澜眼眶微微发热,侧过头。 他们又回到了去界市之前等待摆渡人的地方,只不过和之前所想的不一样的是: 他们一行四人,去而复返,不仅一人未少。 还多带回了一人。 三月的风,还有些凉。 南方春日来的早,长平城外已经一片绿色。 余初将滑到腰上的长毯扯了扯,又密不透风的把自己裹上。 她两颊通红,一脸病容的靠在马车上,身体跟没了骨头似的,随着车厢摇摇摆摆。 顾文澜手里端着本杂书,一个字没有看下去,他余光扫了几次,见她连直起腰的力气都没有了,终是没有忍住,再次提起:“余姑娘,这长平城里有我顾家的一处别院,等进了城安顿下来,我就遣人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余初睁开眼睛,觉察到对方的善意,嘶哑着声音回道:“不必劳烦了,我这是水土不服,过几天就好了。” “水土不服,也轻视不得。” “无碍,无碍——” 顾文澜还想说什么,余初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沉睡了过去,拒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他想起这位余姑娘出自什么地方,收起了最后一点劝说的心思。 余初换了个姿势,将毯子拉高,盖住了半张脸。 其实古反的药余初也有带,不过那药效果一般,副作用却很大,吃完后烧倒是不发了,意识却是模糊的。 现在她身边没有队友,局势又非常混乱,失去意识,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倒不如现在这样,虽然起着烧,可是思维却是清晰的。 时隔三年,再一次进入古代区,指挥部也没有指望她一个人能力挽狂澜,拯救世界。 也没有不切实际的要求她在大海里捞针,独自一人在几千万人口的古代区,找到失踪的国师。 所以给她下达的任务,都非常的务实。 首要的就是要去古代区的驻点查看一番,了解下为什么古代区这边的工作人员整体失联了。 其次,无论如何,她要把消息送回去。 如果在以上两点都做到的情况下,还有余力,她可以打探打探下谭宪的消息,如果有办法,也能试着救下来被捕的他。 谭宪,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 当初,在医院走廊上,他的话还言犹在耳,分明单方面就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了—— 余初其实觉得,即使有那个机会,自己打探到了,问题可能不在于自己能不能救他。 而是他愿不愿让自己救。 可能是顾家还有点身份,马车在城门前只是稍作停留,连盘查都没有,就直接入了城。 余初强撑着拉开帘子,视线在城门前一扫而过,目光落在了城门外的告示板上。 那正贴着几张通缉犯的画像,三男一女,通缉的罪因也不一,有杀人越货的,有强抢民女的,有私贩官盐的,也有谋杀亲夫的。 古代的绘画艺术,走的是意象派,很考验画手的个人素质。 遇上个画技飘忽的画师,就会像城门口那几位一样,抽象的厉害,脸型特征模糊,五官失真。 只不过,她还是依稀能判断出,这些被通缉的人中,并没有她认识的。 余初放下帘子,又重新缩回了毯子里。 顾家的别院在城南,是一座三进的中等院落,看家的老仆提前得到消息,早早的就领着丫鬟仆人在大门前候着。 马车刚停下,就有人迎了上来。 “大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都遣人送信问过好多次了。” “跟老爷报平安了么?” “送信的人,今天上午就出城了哎哟,这不是小少爷么,您可是大好了?真是祖宗保佑。” “别哭天抹泪的,之前我的口信传到了吧?东园屋子布置好了么” 那边顾家主仆上演着喜相逢,这边余初却烧的有发软。 她扶着马车架,脚步虚浮的下了马车时脚步,所有精神都在跟自己的小脑做斗争,也顾不上一众仆人丫鬟各色的眼神和表情。 没走几步,腿就有些飘,正想着这时要是有个拐杖什么的就好了,手上一抖,就摸上个东西。 温度正好,带着微微的粗粝感,手感却不错,余初忍不住多摸了一手。 低头一看,乐了。 正好是顾文青的小脑袋。 他一只腿虚抬着,只留着一只腿支撑着,却还想着送过来当人形拐杖支撑她。 见余初停下来,半仰着头:“嫂子,到家了。” 余初手一抖。 只见那熊孩子生怕别人不知道,睁大他那双大眼睛眨了眨,加大了嗓门:“嫂子,你有没有好点。” 余初哆哆嗦嗦的收回自己的手。 她现在觉得有些不好了。 顾文青那熊孩子在大门前闹得一出,让顾家仆人脑补了一出狗血的言情剧。 等到第二天,顾家上下已经统一了故事的版本,再看向她的时候,眼里都带着同情。 顾文澜为此还特地带了熊孩子特地过来道歉,只不过他自己就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还没开口,自己的脸就红了大半。 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一直逼着顾文青道歉,只是那熊孩子人不大,脾气不小,一脸舍生取义,打死不张口。 他又大病未愈,顾文澜打也不舍的打,骂也不舍得骂,僵持着,越来越尴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五十五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永昌三年,七月。 北方大旱,连月未雨。 在烈日的持续炙烤下, 土地干涸,河水断流,庄稼垂死,人畜饮水艰难。 卖水的刘老三戴着破草帽, 赶着牛车刚入城,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水来了——” 蹲守在墙角的人一拥而上, 将刘老三连同牛车上的水桶,围的密不透风。 京城的水井越打越深, 水质混浊还带着土腥。 大人还好,孩子老人体弱, 喝了腹泻呕吐的不在少数。 家世显贵的门户, 则派人去城外山里运水,而普通的人家, 便捏着铜板, 眼巴巴的等着人来卖水。 只是卖水的人少,喝水的人多。 抢到的人喜气洋洋, 后来的人抓着钱袋子,满脸失望。 有人不死心, 围着牛车转了一圈。 眼尖的发现刘老三脚下用破包袱盖着一个水囊, 伸手就想去抓:“这不是——” “啪!” 刘老三凌空一鞭子, 唬的对方抖了抖:“莫上手,莫上手,这水我送往城北的。” “城北”对方念着这两个字,意识到什么,连忙松开手,“快去c快去。” 人群来得快,散的也快。 刘老三抬起头,目视前方,似是视线透过街头的城楼,看见了巍峨的祭天台。 北城,祭天台。 御林军动用了千人在外围拦截,还是拦不住不断从外面涌入的人潮,他们抬头仰望着台上的人影,眼底带着敬慕和渴望。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青年,身形消瘦,乌发盘起,五官清隽。 他盘腿而坐,双眸紧闭,眉间微皱,带着忧思,细看又沁着些悲悯。 围观者心思各异,有人满目担忧: “国师祈雨七天,滴水未进,粒米未吃,这样下去怕是”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国师通天地,问鬼神,自是洪福齐天。” 有人满脸惊叹: “还道老国师仙逝后,新任国师年岁不足,不堪大任,不曾想这祭天七日水米未进,却稳如青松。” 也有人八卦: “陛下连下三道金牌,令国师祈雨,点名要遵古礼。古礼可是绝食绝水,不见雨落就生祭上苍。传言帝师不和,你说陛下是不是” “慎言!慎言!敢议天家之事,你是有几颗脑袋?” 台上的人对台底下的动静充耳不闻, 终于,他似是听见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远处半空中,一只半红色的纸鸢挣扎着,拉扯着风铃往下坠落。 “叮铃铃——” “叮铃铃——” 叶长谦右手撑地,想自行起身,只是身体刚动,眼前便如泼了墨似的,阵阵发黑。 身旁有护卫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双眼都是血丝,连忙过来搀扶起来他。 “国师?” 台下细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只有突如其来的风,扯着祭天的旗帜,呼啦啦的招摇着。 他们视线集中在祭天台上—— 那人身形消瘦,挣脱了侍卫的搀扶,一点一点的,摇摇晃晃的站稳了。 叶长谦抽出侍卫的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鲜血顺着手臂滴露在地面上。 就着满手的鲜血,他两指并起在眉心抹了一道,涂染了最艳丽的一抹血色。 风鼓起了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他的声音嘶哑,却清晰的台下每一个人耳中:“民生多艰,我愿以十年寿命祭苍天,换取雨泽大地。”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一个闷雷在天际炸响。 接着,人们只觉得脸上一凉,再抬头,已经有密密的雨珠砸落下来。 漂泊大雨顷刻间覆盖了整个大地。 无数人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再看台上之人,雨幕之下如苍松挺立,宛若神明。 “国师——” 谁也不知道,那人立在漂泊大雨之中,耳中的耳机正传来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这次人工降雨只能维持两个小时左右,不过冷空气已经北上,两天后北方应该会出现大规模降雨。” 叶长谦眼神一松:“有劳各位。” “医生已经准备好了,就在祭台殿内等着,你现在感觉如何?” “无碍。”叶长谦依旧保持着他那张悲天悯人的脸,低头看着台底黑压压跪成一片的人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们那是不是有这么一个词?” “嗯?” “封建迷信。” “咳咳您说笑了” 两个世界的人在此交汇,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舞台剧。 百年前,某考古队在探寻古城遗址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人踏足的区域。 那里如同书里的桃花源,完全和世界隔绝,保留着古代的帝制,古代的生活生产方式,古代的文化习俗俨然一个独立古代世界。 在经历几年的考察之后,一纸研究报告呈现在了最高领导人办公桌上。 同年,相关组织决定,将古代区域入口封闭,成立保护区。 挂牌,古代人保护区。 于是,一批又一批相关的工作人员进驻到了保护区,而与此同时,为了保护区工作的顺利展开,也为了维护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一个独立皇权之外的强权协助,成了必要条件。 一场造神计划也由此展开。 于是,国师说要有雨,世界就迎来了一场人工降雨。 天气预报的声音戛然而止。 封肃吃着泡面的手一顿,半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张冷若冰霜的女人脸。 来人今日穿着一件红蓝格子的衬衫,白皙的皮肤上都是倦色,眉间下意识蹙着,头发乱七八糟的扎着 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封肃低下头,端起泡面碗,喝了一口汤:“你今天不在前面督战,怎么有时间跑我这来了。” 藤晓走到封肃的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今日区卫在边界发现了长平驻点的鸽子,是她来信了,说长平城驻点的工作人员,全员失踪了。” 封肃点了点头,用叉子将泡面里的卤蛋戳成两半:“我听说了。” “她信里说,还会在长平待上几日,我们讨论后想给她回信。”将手中的信封压在桌上,推到了封肃手边,“这是回信内容,你看一下。” 封肃放下勺子,抽出桌上的湿巾擦了擦手,然后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来。 他抖了抖信纸,信的内容很简单: 进霖州,入云锦,上京都,再探。 “藤大领导,你来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封肃脸色冷了下来:“出发前,我们说好的,余初只要探完长平驻点后,就让她回来。” 藤晓料定了封肃会发飙:“封肃,你听我说——” 封肃一向不耐烦听他们口中的空话套话,双手抓住信纸,对半一撕,再对半再撕直到正封信碎成一把纸片,才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语气里已经有了怒意:“听不听你说,结果都一样,她是我的人,我不同意。” 藤晓原本以为,封肃好歹是一线退役的,对大局向来把控的好,这一次他生气归生气,但是终究是明白事理的。 却没料到,他的态度,会如此的抵触,居然只是开了个头,就被堵死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发出去了。” 封肃侧过头:“什么?” “信已经发出去了。” 封肃突然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以为巨大的惯性,“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了。 他嗤笑:“那你惺惺作态,跑我这商量个什么?” 藤晓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跟封肃解释:“我” 他们,确实是没有办法了。 封肃显然也不想听她的解释:“让她孤身一人,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进入腹地打探消息。你们是不是还不死心,巴不得她现在就去死?” “封肃!这是指挥部的决定。”藤晓冷冷的看着有些失去理智的封肃,“请注意你的用词和态度。” “好好好——”封肃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次,脸上的嘲讽越来越浓。 终于,他伸出手,将面前整张桌子都掀飞了过去,他脸上怒火冲天,眼底却冷如寒冰。 “藤晓,你记住了,这一次,你们欠余初的。” 藤晓张了张,终究再开口。 两人不欢而散。 等藤晓离开了很久,周寅才小心翼翼的探进屋子半个脑袋,打量着办公室的情况。 刚刚封肃的暴怒声音,隔着两层楼他都听见了,还以为以封总的脾气,此时应该怒不可遏,眼里冷刀子直瞟。 却没料到,他此时正弯着腰,正在办公室的零食箱子里翻找着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五十六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北方大旱, 连月未雨。 在烈日的持续炙烤下,土地干涸,河水断流,庄稼垂死, 人畜饮水艰难。 卖水的刘老三戴着破草帽, 赶着牛车刚入城,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水来了——” 蹲守在墙角的人一拥而上,将刘老三连同牛车上的水桶, 围的密不透风。 京城的水井越打越深, 水质混浊还带着土腥。 大人还好, 孩子老人体弱,喝了腹泻呕吐的不在少数。 家世显贵的门户, 则派人去城外山里运水, 而普通的人家,便捏着铜板, 眼巴巴的等着人来卖水。 只是卖水的人少, 喝水的人多。 抢到的人喜气洋洋,后来的人抓着钱袋子, 满脸失望。 有人不死心,围着牛车转了一圈。 眼尖的发现刘老三脚下用破包袱盖着一个水囊, 伸手就想去抓:“这不是——” “啪!” 刘老三凌空一鞭子, 唬的对方抖了抖:“莫上手, 莫上手,这水我送往城北的。” “城北”对方念着这两个字,意识到什么,连忙松开手,“快去c快去。” 人群来得快,散的也快。 刘老三抬起头,目视前方,似是视线透过街头的城楼,看见了巍峨的祭天台。 北城,祭天台。 御林军动用了千人在外围拦截,还是拦不住不断从外面涌入的人潮,他们抬头仰望着台上的人影,眼底带着敬慕和渴望。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青年,身形消瘦,乌发盘起,五官清隽。 他盘腿而坐,双眸紧闭,眉间微皱,带着忧思,细看又沁着些悲悯。 围观者心思各异,有人满目担忧: “国师祈雨七天,滴水未进,粒米未吃,这样下去怕是”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国师通天地,问鬼神,自是洪福齐天。” 有人满脸惊叹: “还道老国师仙逝后,新任国师年岁不足,不堪大任,不曾想这祭天七日水米未进,却稳如青松。” 也有人八卦: “陛下连下三道金牌,令国师祈雨,点名要遵古礼。古礼可是绝食绝水,不见雨落就生祭上苍。传言帝师不和,你说陛下是不是” “慎言!慎言!敢议天家之事,你是有几颗脑袋?” 台上的人对台底下的动静充耳不闻, 终于,他似是听见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远处半空中,一只半红色的纸鸢挣扎着,拉扯着风铃往下坠落。 “叮铃铃——” “叮铃铃——” 叶长谦右手撑地,想自行起身,只是身体刚动,眼前便如泼了墨似的,阵阵发黑。 身旁有护卫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双眼都是血丝,连忙过来搀扶起来他。 “国师?” 台下细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只有突如其来的风,扯着祭天的旗帜,呼啦啦的招摇着。 他们视线集中在祭天台上—— 那人身形消瘦,挣脱了侍卫的搀扶,一点一点的,摇摇晃晃的站稳了。 叶长谦抽出侍卫的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鲜血顺着手臂滴露在地面上。 就着满手的鲜血,他两指并起在眉心抹了一道,涂染了最艳丽的一抹血色。 风鼓起了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他的声音嘶哑,却清晰的台下每一个人耳中:“民生多艰,我愿以十年寿命祭苍天,换取雨泽大地。”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一个闷雷在天际炸响。 接着,人们只觉得脸上一凉,再抬头,已经有密密的雨珠砸落下来。 漂泊大雨顷刻间覆盖了整个大地。 无数人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再看台上之人,雨幕之下如苍松挺立,宛若神明。 “国师——” 谁也不知道,那人立在漂泊大雨之中,耳中的耳机正传来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这次人工降雨只能维持两个小时左右,不过冷空气已经北上,两天后北方应该会出现大规模降雨。” 叶长谦眼神一松:“有劳各位。” “医生已经准备好了,就在祭台殿内等着,你现在感觉如何?” “无碍。”叶长谦依旧保持着他那张悲天悯人的脸,低头看着台底黑压压跪成一片的人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们那是不是有这么一个词?” “嗯?” “封建迷信。” “咳咳您说笑了” 两个世界的人在此交汇,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舞台剧。 百年前,某考古队在探寻古城遗址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人踏足的区域。 那里如同书里的桃花源,完全和世界隔绝,保留着古代的帝制,古代的生活生产方式,古代的文化习俗俨然一个独立古代世界。 在经历几年的考察之后,一纸研究报告呈现在了最高领导人办公桌上。 同年,相关组织决定,将古代区域入口封闭,成立保护区。 挂牌,古代人保护区。 于是,一批又一批相关的工作人员进驻到了保护区,而与此同时,为了保护区工作的顺利展开,也为了维护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一个独立皇权之外的强权协助,成了必要条件。 一场造神计划也由此展开。 于是,国师说要有雨,世界就迎来了一场人工降雨。 和来时的胆战心惊不同,回去时,同样是蒙着双眼,但是顾文澜手里拽着自家幼弟,心平如水。 所以,也听到了与来时不一样的风景。 乘船时,有船破水面,激流拍石,水流荡漾;乘车时有风入长林,树梢震动,鸟虫高鸣。步行时,他们手拽绳索,拾级而上,有人声交谈,或高谈阔论,或喃喃低语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顾长澜能感觉到队伍的人越来越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队人从队伍里,悄悄的消失。 最后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许是过了半天,又许是过了一天。 他们再次停了下来,身边有人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清透:“到了。” 顾文澜果然又听到了熟悉的哨音,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尖锐而急促。 三长两短,是和摆渡人约定好可以摘掉束带的信号。 顾文澜半低着头,双手伸到脑后,将系在脑袋上的长带解下。 眼前是一片山野,小道颠簸,杂草丛生,他们立在一颗百年古树旁,被树荫遮蔽着。 做少女打扮的女子站在一旁,看着最多只有二十岁,鹅蛋脸,羽玉眉,不施粉黛,皮肤白皙,长发微乱,有一咎发丝落在脸颊上,称的她面容愈发姣好。 她将文青从竹篓里抱了出来,半蹲着,将孩子放在了地上。 女子轻轻俯下身,替文青解开系在眼上的长带,侧头靠在他的耳旁,似是轻声说了一句什么,逗得那孩子笑了起来,苍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血色。 顾长澜眼眶微微发热,侧过头。 他们又回到了去界市之前等待摆渡人的地方,只不过和之前所想的不一样的是: 他们一行四人,去而复返,不仅一人未少。 还多带回了一人。 三月的风,还有些凉。 南方春日来的早,长平城外已经一片绿色。 余初将滑到腰上的长毯扯了扯,又密不透风的把自己裹上。 她两颊通红,一脸病容的靠在马车上,身体跟没了骨头似的,随着车厢摇摇摆摆。 顾文澜手里端着本杂书,一个字没有看下去,他余光扫了几次,见她连直起腰的力气都没有了,终是没有忍住,再次提起:“余姑娘,这长平城里有我顾家的一处别院,等进了城安顿下来,我就遣人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余初睁开眼睛,觉察到对方的善意,嘶哑着声音回道:“不必劳烦了,我这是水土不服,过几天就好了。” “水土不服,也轻视不得。” “无碍,无碍——” 顾文澜还想说什么,余初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沉睡了过去,拒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他想起这位余姑娘出自什么地方,收起了最后一点劝说的心思。 余初换了个姿势,将毯子拉高,盖住了半张脸。 其实古反的药余初也有带,不过那药效果一般,副作用却很大,吃完后烧倒是不发了,意识却是模糊的。 现在她身边没有队友,局势又非常混乱,失去意识,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倒不如现在这样,虽然起着烧,可是思维却是清晰的。 时隔三年,再一次进入古代区,指挥部也没有指望她一个人能力挽狂澜,拯救世界。 也没有不切实际的要求她在大海里捞针,独自一人在几千万人口的古代区,找到失踪的国师。 所以给她下达的任务,都非常的务实。 首要的就是要去古代区的驻点查看一番,了解下为什么古代区这边的工作人员整体失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第五十七章 这是防盗章节,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余初站在走廊下, 拧着自己的衣服, 挤出的水如同开了闸的水龙头, 哗啦啦的倒了一地。 从她的角度,能一眼看见远处门口摆着把摇椅,一个耄耋老人身上盖着毯子睡在上面,闭着眼睛, 胸口安稳起伏着。 睡得正香。 余初拧完裙摆,拧着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绣花鞋,软布底, 出水效果很好,拧完水鞋子已经半干了。 她重新套上鞋子。 茶馆老板可能心比较大,仓库重地,不仅后门大开, 而且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老爷子守着, 连自己这么大动静都没能吵醒。 她踩了稍稍试了试, 确定老爷子跟周公老人家聊得正欢, 一时半会估计是醒不来了, 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对着这后院打量了起来。 这家茶馆不亏为老字号,就连个仓库, 也装修的颇为文雅。 院子里几间屋子差不多大小, 里面屯着的货物可能有所不同, 所以为了区分,门外或挂有木牌,或挂着门匾。 江南绿、满江红、雪里白、百花宴……起的简单且朗朗上口,题字用的是柳体,但是字写的一般—— 柳体? 之前没有在意,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茶馆前门挂的招牌,似乎用的也是柳体。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世界的艺术文化圈,虽然华夏文明的轨迹有重叠,也有相似,但是更多的还是独立发展的。 所以,这边古代区历史上没有盛唐这一个朝代,也没有出现柳公权这个书法大家……自然就没有柳体这一说。 余初想起了怡春院那群人。 还有怡春院门前那幅不工整且俗不可耐的对联:赤橙黄绿青蓝紫,一枝红杏出墙来。 她意识到什么,走近一个屋子,伸手抓住写有“满江红”的木牌,将牌子翻了过来。 后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字母,小写,带有声调——汉语拼音。 音译如下: “恭喜你,我的同僚,在你睿智英明的推断下,寻得线索一条。 下面,请允许我指引你正确的方向。 请左走三十步,右转,七十余步,见树右拐,行四十步。 您会得到下一步指引。” 传言,卢戈在入伍前是职业选手,曾经代表俱乐部和国家,参加过不少世界级的竞技游戏。 余初脸揉了揉太阳穴,这位大佬的二次元的画风—— 颇具特色。 她跟着汉语拼音的提示,左走三十步,刚刚走到走廊尽头。 右转朝向院子,院内大雨倾盆,她的步伐很果断,一脚踏进雨幕里。 直走七十几步后,果然看见一颗桂花树,枝繁叶茂,落雨滴成帘。 余初右拐,直走四十步,停了下来。 ——这是一口水缸,直径约有一米有余,是古代人储水用的常见器皿。 深棕色,无盖,做工粗糙,釉面斑驳,就像是多年前,从哪个杂货铺直接拉来的,没有任何特色和特点。 或许是连日大雨的缘故,水缸里灌满了清水,从余初站着的位置往下看,一眼就能看见底部。 要说真的有什么特别的话,这口大水缸边缘刻浅褐色部分,有着一圈字母:jupdown(跳下去) 余初:“……” 她一路辛苦找到这,淋了半天雨,现在全身上下没一根毛是干的。 最后线索的终点,指向让她去跳一口清可见底的水缸。 很好。 余初抬头,脸被大雨冲刷的几乎睁不开眼睛,春雨的凉意顺着毛孔浸入神经。 她脑子越发清醒,视线盯着字母发呆了几秒,一抹脸上呼啦啦淌着的雨水。 转身就走。 这院子收拾的十分干净,满眼看去,都是些大树小树花花草草,连杂物和石块都难以见到。 她还是走到了后门前,弯腰将矮石墩子搬了起来,才算是找到了武器。 余初体型不大,力气却不小,一路扛着石墩子回到院子,又重新站回了那口水缸前。 没错,她要砸缸。 她将怀里的石墩子高举过头顶,正要一鼓作气往前投掷的时候。 身后传来一道颤抖而苍老的声音:“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余初整个人僵在原地,她艰难回过头看去。 只见原本睡在仓库前的老爷子,右手撑着把锈红色的油纸伞,左手握着拐杖,一副痛心疾首的看着她。 “我……看这处风景甚好,草木别致。”余初将石头啪的一声扔到了一旁,企图毁尸灭迹,“来逛逛。” 余初差点翻了后墙,趁别人不注意偷溜进去,鬼鬼祟祟晃荡很久。 要说千里送只为砸一口水缸,这理由说起来,余初自己都不相信。 所以她只能咬死了自己是过来逛逛。 老爷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廊下一脸心虚的余落汤鸡,嗤笑一声:“我这小破院子,也值得你大雨天伞都不带,游园赏景?” 余初一本正经点头。 “那举石?” “雨中赏景,一时间诗兴大发,行为难免有些孟浪。” 老爷子手一抖,茶点将手上的盖碗给打翻了,他伸手指着余初,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脸上的表情由错愕转为好笑,又由好笑转为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无奈的吐了口气:“你们还真是一类人。” 他起身从位子上站起,手握着拐杖,自顾自的朝着屋内走去。 片刻后,老爷子手拿着一只木盒走了出来,递给了余初:“他留下的,说是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肯定会有同伴来找。” “只要有人找到这里,把那口水缸砸了,就意味他的同伴到了,让我把东西转交给他。” “这块地,当初跟你们卖的时候,没有收我一分钱,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我能帮得上忙。” “这债一欠就是二十年,现在,我还清了。” 余初接过盒子,脸上并没有惊讶,她手抚摸着盒子上的国旗图腾。 “嗯,两清了。” 余初在街上,花了点散钱,请面摊的伙计替自己找辆驴车来。 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进人家店里,耽误别人的生意,走到店门前不远的屋檐下,找了块半干的地坐着。 也不是不能步行回顾家别院,只是现在的她全身湿透,衣服半贴在身上,头发湿漉漉的顶在头上,泥浆粘的到处都是。 像是受到打击被疯了的女人,又像是被豪门赶出来的弃妇。 她抱紧了怀里的盒子。 这个样子走在街上,不仅不舒服,还很不安全。 余初抱着盒子,半埋着头,几乎要睡了过去。 突然觉得似乎风停了,扑面而来的雨丝,也因此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意识到什么,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暗绣着竹子的靴子。 视线再往上,青色的长衫剪裁得当,长度恰好盖住半靴,墨绿色的腰带勒出了一条腰线,将来人原本就好的骨架,称的愈发浊世翩翩。 他手上撑着一把墨色的伞,半低着头看着她,带着书卷气的眉眼并没有显露惊讶或者厌恶。 余初扶着墙站起来:“顾公子?” “余姑娘,你可还能自己走?” 余初下意识看向顾文澜的身后,那里果然停着一辆顾家的马车。 这些天,顾文澜都在忙着参加同学会。 每日早出晚归,却也没什么正事儿,一般就是对月吟诗,对花作画,然后聊聊科举命题和一些考试套路心得。 旨在混个脸熟。 余初在宋家待过几年,自然知道,这些即将科考的学子间的交流,基本上算是仕途关系网的一个基础和开端。 而且因为涉及的少,相对感情也比较纯粹。 现在出现在这,可能他结束同学会回去的路上,恰巧看见了自己。 还真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大好青年。 余初松了一口气:“给公子添麻烦了。” 她今日折腾的够呛,又是爬又是摔,最后还在雨里泡了半天,下半身基本上冷的失去知觉了。 从店门口走到马车前还凑合,这爬马车—— 余初看了一眼高度,感觉自己拿着东西爬车有些够呛,她抬起头对先上车的顾文澜求援:“顾公子,可否借手一用。” 顾文澜有些不解其意,但是不妨碍他理解字面的意思。 等他伸出了右手,余初松了一口气,撸起袖子,将手里的木盒递了上去。 就在盒子就要递到时,顾文澜像是看见什么,触电似的收回了手。 “你……”顾文澜对着余初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第二个字,半张脸都红了。 余初:“……”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此时撸起了袖子,正光着两条白花花的手臂。 得。 这回顾大公子,估计要躲她十天半个月了。 街道两旁的摊位恢复了经营,行人熙熙攘攘,顾客往来不息。 余初买了根糖葫芦,边啃着边在街上晃荡,看了半场杂耍,听了一耳朵江湖卖艺。 穿过热闹的街市,来到长平街上离她最近的牙行。 牙行门脸不大,装修的很舒服,像是把中等家庭的客厅直接搬了进来。 中间是小圆桌和矮凳,靠墙的是两排会客大木椅,两两为一组,中间隔一个茶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第五十八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第十四章 大雨倾倒了一夜,第二日还在淅沥沥的下着。 余初昨夜淋了雨, 赶在了顾家宵禁之前回去,走得是大门。 当天夜里, 顾文澜就知道了,一大早就送来了郎中, 说要给余初诊诊脉。 余初正在吃早饭, 听见郎中已经在来路上时,立刻放下筷子, 粥不打算喝了, 包子也不打算啃了。 而是随意套上件衣服, 拿着雨伞就往外走。 逃跑还不忘嘱咐丫鬟:“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一早就走了。” 小桃低头:“是。” 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 余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后来还是放弃了。 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之后,小桃才抬起头来,脸色发黄, 眼底都是血丝,像是一夜没睡。 她呆呆的看着外面的雨幕, 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 转头跑向了屋子里, 抱起什么又朝着房门外冲去。 顾家宅院。 一道青色身影在雨幕里急速奔跑着, 她身量不高,只顾着埋头,脚上绣花鞋踏在水里也浑不在意。 雨天的路湿滑,她步履踉跄,速度却没有慢下来。 一路从内宅到外院,终于在大门前追上了余初。 “小姐。”小桃两颊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将怀里披风递了上去,眼神忐忑中带着讨好,“天凉,您带着。” 余初看着了一眼全干的披风,目光在半身湿透的小丫鬟身上停住了几秒,移开目光:“不用了,你先回去。” 这么大的雨,自己又是步行,一路走过去,披风也成雨帘了,带着太碍事儿了。 小桃脸上一僵,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抱着披风的手紧了紧:“是。” 余初对个十七八岁的丫头,跟看着高中生差不多,训过就算了,倒是没有别的心思。 她打开手中的伞:“晚上备一些饭菜,我今日早些回来。” 小桃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是。” 整个长平城都被雨幕笼罩着,视野受雨水的阻隔,远远看去,哪里都是影影绰绰的一片。 街上的人影寥寥,为数不多的人,或打着伞,或穿着蓑衣,在街上急色匆匆的走着。 偶尔遇到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车轮压过的水面,水花四溅,隐隐有惊呼声响起。 余初走进茶馆时,裙摆已经湿透,刘海半湿的贴在额前,未施粉黛的脸上,还有落雨残留的水珠。 她抹了一把脸,茶馆内氤氲的茶香和暖意铺面而来,让她周身的寒气似乎都散了大半。 今日客人少,店里上座率不高,只有稀拉拉几桌人是坐着的。 说书先生一反常态的没有在说演义传奇,而是改为说俏皮话,引的座下的看客笑着应和,也不知道是说到了哪个段子,惹得台下的人一阵哈哈大笑。 气氛被烘托的融洽而热烈。 “姑娘,我刚还念叨着今儿个这么大雨,您还会不会来呢。”小二哥热情的迎了上来,他长着一张圆脸,脸上的笑容热情却不油腻,显得十分讨喜。 在他们这一行,有这么一句话,心善的是再世佛祖,散财的是活财神爷。 简称佛爷。 事儿少有钱打赏大方,余初刚好符合一切条件,所以她刚踏进门,小二哥其实已经战斗力全开。 余初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收起伞:“雨日无事,闲着也是闲着。” 小二哥笑着应和:“您说的是,这大雨天的,人多地儿也热闹些——” “我昨天的位子……” “空着,空着。”小二哥一抖毛巾,往肩上一拍,唱念,“雅座一位,您往里面请。” 余初也不急,慢悠悠的跟在小二哥身后走着,抬起头,视线落在雕梁上,斑驳的红漆染上的都是岁月的痕迹。 她看着店里的布置,似是无意间提起:“你们茶馆,开的有些年头了吧?” “可不是,从老东家开茶铺算起,到现在的新东家,已经是第四代了。” 她算了算:“哟,那得有几十年了。” “要不说是老子号呢——您小心脚下,开茶铺那会儿,老东家是支着摊在瓦市一个铜板一碗粗茶卖起的,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就盘了铺子,开了分号。” “那一路也是筚路蓝缕——” 小二哥只认得几个字,对余初的形容词听不太懂,以为余初爱听这些,就挑了些有趣的:“说起来也是一段趣事,这铺子有一半是对面怡春院的,老东家几次找上门都不愿意卖,后来还是官家作保,才得以买下的……这一晃过去,都二十年过去,没料到怡春院先倒了。” 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小二哥停下来,看向立在原地的余初:“姑娘?” 余初回过神来,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这雨,恐怕要下两三天了。” 小二哥想的却是店里的生意,叹了口气:“可不是么,您小心右边……” …… 余初刚落座,就有女童上了一炉炭火来,摆在余初的桌底,还细心的将她的裙摆整理好,散成容易烤火的弧度。 三月初春,无论哪家店都不会常备火炉,她能有这待遇,显然这是小二哥看见她湿透的裙摆,做主给上的。 余初感慨古代服务业从业者素质,扔了一片银叶子给小二:“姑娘我承你的情,赏你的。” “谢姑娘。”小二哥大大方方的接了,脸上笑的愈发讨喜,“姑娘今天点壶什么茶?” “小二哥有什么推荐?” “先来壶姜茶如何?” “行,就给我上壶姜茶。”余初点头,“我今儿个还没来得及吃饭,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隔壁曹记得驴肉火烧和张氏的卤肉面离得近,味道也不错。” 余初再扔出一片银叶子:“那麻烦小二哥儿遣人替我买一份驴肉火烧和卤肉面,剩下就算小二哥的幸苦费。” 小二喜笑颜开:“好勒,您等着。” 两片银叶子,抵得上他几个月的工钱。 余初给的小费足,小二将布巾往肩上一搭,从后厨提了个食盒,撑着伞一头扎进雨幕之中。 等他满脸雨水拎着食盒回来的时候,原先坐着那一尊“佛爷”的位置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影。 只有上了没多久的姜茶,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茶馆后门。 余初撑着一把单薄的油纸伞,静静的立在一颗大树底下,雨水从一旁屋檐汇聚而下,稀里哗啦的冲刷着地面。 溅的余初半身裙子都湿透了。 她之前爬树踩点的时候,顺带着看见了周围几家店的布局,这家茶馆前店后厨,最后方,是储存茶叶的仓库。 按照汪小武的话,他应该是在这个位置捡到的瓶子,而按照小二哥的话,这个仓库,原先可能属于驻地。 所以,她原本打算,无论如何,她都要进去探一探,没料到会困在这里。 大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余初看着眼前这堵高的有些反人类的围墙,心里默算着,即使不下雨,自己恐怕也不一定能够爬上去。 下这么大雨—— 余初将手中的伞一扔,她先爬爬试试看好了。 助跑、起跳,两手没有挂上墙头,重重落回地上。 第一次,失败。 曲线助跑,踩墙借力,两只手倒是挂住墙头,却被湿漉漉的苔藓打滑了一手,失去摩擦力,整个人不住的下坠落,离空的双脚再次和地面越来越近。 第二次,失败。 第三次…… …… 五次后,余初坐在后门的台阶上,整个人如同落汤鸡一样,狼狈的她有些怀疑人生。 雨伞被风掀起,倒翻在雨水里,被噼里啪啦的雨,砸得东倒西歪。 也幸好这场大雨,后门小巷人影全无,她这么光明正大的在人后门各种蹦跶,闹出的动静,都被雨水给淹没了。 作为文职方向培养的自由人,余初的体能已经是远超于当初规定的平均值,可即使这样,也不不能和特种体能训练的一线人员相比。 先不说战斗力超群的鹰者,就是仅仅负责联络和消息收集的鸽者,在初期挑选的时候,单兵体术也是最基本的考校科目。 只有自由人,是因为体质特殊放水的。 余初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知道这堵墙,如果没有工具加持,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了。 她撩起湿漉漉的裙摆,如同拧毛巾一样,拧出一大堆水来,然后往身后的门一靠,单去抓绣花鞋,准备把鞋子里的沙土先倒出来。 罢了罢了,先回去再说,来日再—— “战”字还没有在脑子里浮现,余初只觉得后背一空,重心不稳,半仰着身体向后倒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下坠感,让余初来不及反应过来。 后脑勺一疼,“碰——”的一声,砸在了身后的泥地里。 余初整个人躺在泥浆中,看着天上灰蒙蒙的乌云,几秒钟后,侧头吐出口中倒灌的雨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第五十九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小姐,您就当心疼心疼奴婢,下一次可不敢就这么爬……出门了,好歹——”打了个哭嗝,“好歹要带上小桃。” 余初一口漱口水差点喷出来。 这小丫头看着十七八岁, 哭功倒是了得, 哭了一早上气都喘不上了,难得思路还这么清晰。 她擦了擦嘴边上的牙膏沫子,走到屋里,翻出一个小纸包,递给了小桃:“昨日顺路给你买的,小姑娘家的,再哭就不漂亮了。” 小桃抽噎着打开纸包,看到是秦玉堂出品的口脂,嘴一撇,哭的更厉害了。 “小姐——” 余初摸摸她的脑袋顺毛。 吃过早饭, 余初去找顾文澜,这次倒是轻易的就逮住了,兄弟俩正在花厅吃早饭。 一大一小长得类似,正襟危坐,手拿汤勺, 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从拿碗的角度, 到吃饭的频率, 都像是一个模版里刻出来的。 余初看着觉得有意思,低头扯了扯顾文青的脸颊:“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顾文青点点头,圆溜溜的眼睛弯了起来。 孩子不熊的时候,还是挺美好的。 余初逗完孩子,看向一旁的顾文澜,进入了正题:“顾公子,我一会儿要出门一趟。” 她自己每天进出翻墙倒是没有什么,只是闹得顾家不得安生,确实也不是不大好。 就好像顾文澜所说的,既然是借住,出门前理应要跟主人家打声招呼。 “我和门房打过招呼,以后你想出门,随时都可以。”顾文澜放下勺子,抬起头看着余初,俊秀的脸有着不符合他年纪的老成,“不过有一点,你需得在天黑前回来。” 余初笑了起来。 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而是从荷包里抓了颗奶糖,剥开糖纸,塞进了顾文青的嘴里:“小文青,我先走了,你好好吃饭。” 顾文青一把拽住余初的袖子,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他大病未愈,又没有很好的后续医疗跟上,脸色浮白,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打飘。 余初将自己装糖果的荷包都谢了下来,放在他的面前:“来,都给你,下次过来看你再给你带好吃的。” 顾文青半垂下眼帘,放开了拽住余初袖子的手。 等余初离开,顾文青放下喝粥的勺子,看看桌上的糖果,又看着盯着荷包的自家兄长。 领域意识瞬间发出警报。 他一把抓起荷包:“我的!” 顾文澜回过神来,收拾了自己的表情,微眯着眼睛:“顾文青,先生怎么教你的?君子不疾言厉色,回去抄写十遍。” 余初在茶馆坐了大半天,听了一肚子的时事八卦和花边新闻。 下午四点,太阳西垂,她走出茶馆,沿着昨日自己晃荡的路线,来到了昨日摔倒的地方。 卖荷包的大姐依旧是昨日那天的打扮,只是头上多戴了一朵乒乓球大的绢花,嘴上的唇色也如同今日的气色一般,鲜艳明朗。 余初走到摊位前,给自己挑了个青色底荷花图案的荷包,付了钱后边系上边问:“今日,写信的先生怎么不在,回去了?” “你说瘸子书生啊——”大姐将之前拿来展示的荷包又挂了回去,“今日都没出摊,听说是去西市买什么东西,这个点,许是直接回去了。” 告别大姐后,余初在街上买了两斤馒头,切了一斤卤肉,半只烧鸭,并上一瓶烧刀子。 然后提着东西,晃晃悠悠的上了摊主小哥的家门。 到了地儿一看,大门紧闭,锁扣上落了锁,人还没回来。 她也不着急,俯身吹了吹台阶上的灰尘,接着一屁股就坐了上去,拿出馒头就卤肉,以天为盖地为桌,吃起自己的晚餐来。 春日的晚霞,美的有些跨次元,云层像是被打散的颜料盒,层云尽染。 渐渐的,有暮色从四周开始聚拢,将天际的色彩一点点蚕食。 摊主小哥回来的时候,余初半梦半醒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她只觉得身后有什么抖动着,突然醒了过来,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草药味道。 对方似乎才意识到门旁有第二个人,黑灯瞎火中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姑娘?” 余初大腿正麻着,龇牙咧嘴着,说话就有些咬牙切齿:“先生好。” 摊主小哥引燃了火折子,有细小的火苗在漆黑的夜色中跳跃而起,微弱的光线有限,一站一坐的两人,都看不清相互的脸。 火光跟着小哥脚步消失在了屋内,世界再次沉入沉沉的夜色之中,片刻后,脚步声重新响起,小哥端着烛台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满打满算,两人着才算是打了第二个照面。 余初这边还好,无非是睡懵了后,裙子皱了,头发乱了,顶多算没什么形象而已。 但是小哥那边—— 一身粗布衣已经看不出来了原来的颜色,上面沾满了泥渍、灰尘、汗水、还有草药的墨绿色。 大概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膝盖和手肘的位置,都有不同程度的磨破。 他半倚在门边上,一只脚虚抬着,脸上都是汗水,沉如水的脸色却掩饰不住他手腕的微微颤抖。 余初彻底醒了,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下意识往前跨了一步:“你——” 小哥受伤的腿虚点了一下,重心不稳的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手肘撑着墙面才没有让自己摔倒,豆大的汗水再次涌上额头:“姑娘,止步。”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一个多时辰了。”她收回跨进门槛里的腿,就站着门外的台阶上,给了两个人一个安全距离。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药。” “在下担不起姑娘的馈赠,夜深了,请回吧。” “这些药有外敷和内服……” 她初的话没有说完,再次被小哥打断了,他脸上已经有了几分愠怒,提高了音量:“孤男寡女,有伤风化,姑娘为了自己的名节,还是请回吧。” 你说你的,我说的我的,两人完全鸡同鸭讲,谁也没有把对方的话当一回事。 这小哥的对她抵触心理严重,所以言行举止上对她也十分抗拒。 简单来说,这个一级保护动物,在面对她的协助治疗时,有些莫名的暴躁。 余初视线落在他几乎着不了地的右腿上,今天比起昨天,伤口似乎恶化了不少 现在正是春日细菌最活跃的季节,病情耽搁一天只会恶化一天,下一天她自己都不知道,带来的那些药能不能有什么用处。 不能让保护动物自己这么折腾下去了。 余初当机立断,抬腿迅速跨进了门槛,在对方近乎错愕的目光中转过身,将两扇大门同时关上。 “碰——” “咔——” 十分干脆利索的落了门栓。 “你……”小哥的脸色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了,他看着余初,就好像在看着疯子,不可置信中掺杂着荒谬,“不可理喻,寡廉无耻!” 余初眼疾手快,趁着小哥烛台倾倒的瞬间,抓住烛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至于小哥的怒气—— 余初只是稍稍往后退了几步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处在对方可行动之外,就能避开战火。 至于他嘴里什么有伤风化、报官、喊人……余初充耳不闻。 她将小布包放在堂前的桌子上,打开系着的蓝色带子,从里面拿出抗生素药水和一次性针管,还有些外敷的磺胺和口服的消炎药。 酒精她没有带,可以用买的烈酒凑合下。 余初跟摆摊似的,将一系列东西摆在桌子上后,摸了摸鼻头,走向小哥:“得罪了。” 她格斗一般,基本的擒拿底子还在,收拾个没有行动力的病书生,问题应该不大。 原本按照小哥这么烈的性子,余初还认为会遇到激烈的反抗,不知道对方小哥知道是病懵了,还是疼傻了,只是发愣的站在原地,不躲避也没有挣扎。 被余初一招制服。 她拎了把椅子,将小哥压坐在上面,然后抽出小哥的腰带,将他反手绑在了椅背上。 昏暗的烛光下,半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某人,脸一下子黑了。 对于一个落后两个文明层次的古代区,现代区多少会带着点普世价值,夹杂着那么些优越感和人道主义,外加各种规则束缚和“高等”文明的责任义务…… 这一切杂糅出的态度,连驻地深谙心理学和人类行为学的苏虹博士,都无法用文字做准确的表述。 所以,一向懒得思考大局观的余初,此时还有心思乱七八糟想着,等她回去了,就鼓动界市的狐朋狗友们,将制定条例的人的人肉出来,送到佛学院进修个十年八载的。 让他充分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反人类。 余初推开房门。 她手端着一盏烛台,步伐很稳,火光在轻轻的摇曳中,从堂前一直到了屋内。 病人的屋子味道一般都不好,余初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当她真的跨入后,屋子里的味道,比想象中清爽很多。 屋子里有流动的风,呼吸间都是雨气潮湿的味道。 余初将手中的烛台摆在了柜子上,走到窗前,将打开的窗子关上,倾盆的暴雨被隔绝在了屋外。 她回过头,视线正对着床,烛光的亮度有限,被放下的纱罩隐隐的只能透出一道影子来。 此时,影子正单手撑在床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而放在床侧的食物和水,居然还剩下一半。 余初皱了皱眉,这位受了伤的人民艺术家,吃的委实有些少了。 撸起袖子,将堆在床侧椅子上的盘子和剩下的食物收了起来,边收拾边说:“你现在的情况,不宜下床,开窗透气也不行。” 纱帐中,影子靠在床头:“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他这两天应该都没有说过话,声音嘶哑而无力,最后半句,几乎是刚挤出口腔,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余初没有听清楚,将没有吃完的食物倒进一旁的油纸包里,才抬起头来:“什么?” “什么时辰了?” 余初进门前刚看的时间,夜里八点多:“亥时还差一会儿,你今天药吃了么?” 纱帐里的人只是靠着床头坐着,没有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第六十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来人今日穿着一件红蓝格子的衬衫,白皙的皮肤上都是倦色,眉间下意识蹙着,头发乱七八糟的扎着…… 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封肃低下头,端起泡面碗, 喝了一口汤:“你今天不在前面督战, 怎么有时间跑我这来了。” 藤晓走到封肃的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今日区卫在边界发现了长平驻点的鸽子,是她来信了,说长平城驻点的工作人员,全员失踪了。” 封肃点了点头,用叉子将泡面里的卤蛋戳成两半:“我听说了。” “她信里说,还会在长平待上几日,我们讨论后想给她回信。”将手中的信封压在桌上,推到了封肃手边,“这是回信内容,你看一下。” 封肃放下勺子, 抽出桌上的湿巾擦了擦手,然后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来。 他抖了抖信纸,信的内容很简单: 进霖州,入云锦, 上京都, 再探。 “藤大领导, 你来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封肃脸色冷了下来:“出发前,我们说好的,余初只要探完长平驻点后,就让她回来。” 藤晓料定了封肃会发飙:“封肃,你听我说——” 封肃一向不耐烦听他们口中的空话套话,双手抓住信纸,对半一撕,再对半再撕……直到正封信碎成一把纸片,才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语气里已经有了怒意:“听不听你说,结果都一样,她是我的人,我不同意。” 藤晓原本以为,封肃好歹是一线退役的,对大局向来把控的好,这一次他生气归生气,但是终究是明白事理的。 却没料到,他的态度,会如此的抵触,居然只是开了个头,就被堵死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发出去了。” 封肃侧过头:“什么?” “信已经发出去了。” 封肃突然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以为巨大的惯性,“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了。 他嗤笑:“那你惺惺作态,跑我这商量个什么?” 藤晓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跟封肃解释:“我……” 他们,确实是没有办法了。 封肃显然也不想听她的解释:“让她孤身一人,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进入腹地打探消息。你们是不是还不死心,巴不得她现在就去死?” “封肃!这是指挥部的决定。”藤晓冷冷的看着有些失去理智的封肃,“请注意你的用词和态度。” “好好好——”封肃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次,脸上的嘲讽越来越浓。 终于,他伸出手,将面前整张桌子都掀飞了过去,他脸上怒火冲天,眼底却冷如寒冰。 “藤晓,你记住了,这一次,你们欠余初的。” 藤晓张了张,终究再开口。 两人不欢而散。 等藤晓离开了很久,周寅才小心翼翼的探进屋子半个脑袋,打量着办公室的情况。 刚刚封肃的暴怒声音,隔着两层楼他都听见了,还以为以封总的脾气,此时应该怒不可遏,眼里冷刀子直瞟。 却没料到,他此时正弯着腰,正在办公室的零食箱子里翻找着什么。 封肃似是后背长了眼睛,语气意外的平和:“小周啊。” “封……封总。” “白胡椒味的泡面,你放哪了?” 周寅走进屋子,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翻着的办公桌,还有不远处一盒打翻的泡面,没有从突变的画风里反应过来,本能接到:“白胡椒味的应该没有了,不过新出的藤椒味味道不错,您要不尝尝?” “那就尝尝这个——”封肃从零食箱里提溜出一盒藤椒味的泡面,“你去替我烧壶热水,然后回来把办公室给收拾了。” “好的。” 这完全是准备再吃夜宵的节奏。 周寅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封总,您不生气啦?” “跟张死人脸生什么气。”封肃懒洋洋的坐回沙发上,“她过完河就拆桥,我搭个梯子还不行吗” 周寅:“啊?” 他好像越来越跟不上自家领导的节奏了。 余初蹲在地板上画圈圈。 小桃站在一旁,弯着腰,觉得她已经蹲了小半个时辰了,这么继续蹲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儿。 于是劝到:“小姐,您要不躺一会儿?” 余初摆了摆手,她都躺几天了。 “那就坐一会儿?” 余初摇了摇头:“晕。” 她没料到,几年没坐船,这一次居然晕船了。 先是七荤八素的吐,后来吐习惯了,就开始手脚无力,心口恶心。 只有蹲在墙角,才会觉得自己不是海上来回摇晃一棵浮木,稍稍好过些。 照理说,一个人的体质改变不会那么大,余初想来想去,看向小桃:“你们家公子,给我吃的什么药?” 放在白米粥里,她这么挑的口都没有尝出来,还能连睡几日没有什么副作用—— 肃美人和医院的关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嘛。 小桃脸一僵,眼底又急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呐呐开口:“奴婢不晓得,不过大少爷说,只是昏睡几日,并不会产生大碍。” 余初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你家大少爷要是在早餐里给我下砒丨霜,你也端给我吃?” 小桃脸一白,“扑通”一声就跪了:“大少爷……大少爷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咬了咬牙:“再说这药,奴婢给小姐之前,先自己尝了。” 怪不得那两天,小桃不见踪影。 余初有气无力,伸出戳了戳小桃的脑门:“你是不是傻。” 连最后一个能生气的人都没有了,她有些不是滋味。 “小姐突然要离开,是不是跟大少爷有什么误会?”小桃不敢躲,只能等余初戳完了,才捂着额头小心翼翼问道,“要不我把大少爷叫来,小姐和少爷好好谈谈?说不定误会就解开了呢。” 余初想起顾文澜的行事作风,笑了笑:“你家公子,躲我还来不及呢。” 他那种古板又坦荡的君子脑回路,就是多看了自己一眼,也会觉得是他的问题,必定会反思抄书,读几本圣贤书忏悔。 然后躲她个十天半个月。 这次下药绑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儿都干了,要是她撒泼打滚闹一次,再说几句诛心的话。 顾文澜那小子,估计能躲自己半辈子。 小桃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她的确是去找过几次顾文澜,但是还没到对方的船舱,就被小厮和丫鬟给堵住了。 问了几句话后,又打发了她回来。 细想一下,似乎从上了船,她的确是没有再见过大少爷了。 “小姐——”小桃干巴巴安抚道,“等到了云锦,回到府上,一切都会好的。” 余初这一回没有猜对,顾文澜在船靠岸前,来到了她的门前。 那时,她正因为晕船,靠在凳子上昏昏欲睡。 顾文澜隔着房门:“余姑娘。” 余初醒了过来,一股恶心从胸腔涌了出来,她捂着嘴,半天没有缓过来。 门外的顾文澜听见响动,却没有听见余初的声音,以为她正生气,眼神暗了暗。 “得罪了。” 他预告完,房门就被两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撞开了。 然后在余初震惊目光下,用布将她的嘴给堵住了,然后用麻绳将她的双手双腿都仔细绑起,末了用麻袋一套。 她长得不大只,体重刚刚过百,干惯粗活的粗使婆子,连两个人抬着都不需要。 直接将余初拎上肩膀,头朝地,如同扛一个沙包一样,将人直接抗走了。 余初眼前一片漆黑,觉得血液都往大脑冲,原本就晕的脑子更懵逼了。 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脑子里记仇的小本本,自动开始写起封肃的名字。 肃美人! 呵呵。 她要诅咒他吃泡面没有调料。 顾文澜抱着自家的幼弟,看着粗使婆子扛着麻袋,消失在船头。 江边的风很大,在耳畔呼啸而过,却依旧盖不住脑子里不断回响的声音。 ——那个雌雄莫辩的男人笑着跟他说的话: “余初,你也认识,在界市上追着你要矿泉水那姑娘。她生活节俭,工作努力,每个月都攒下大半工资,就是为了以后出去,能开一家小店。现在为救你弟弟,她把大部分积蓄都搭给医院了,也把不想面对的人情,又面对了一遍。” “我说这么些,不是要你对她感恩涕零,而是无论做了多少,她自己不说,总会有些人可以心安理得当做不知道。” “现在我可以放你出去,作为条件,你要看护好她。” “她若是只在长平打晃,就不要搭理她。只要出了长平——” 男人低头一笑: “不论是下药也好,还是直接打晕拖回家也好,你都要把人看住了。” 第4章 驻地四大区,共计十二个食堂,医院食堂能杀入前三,小笼包功不可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第六十一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她嘴上絮絮叨叨,手脚却没有停歇,麻利的把余初身上的湿衣服给扒了,用干净的棉衣裹了,然后急急忙忙跑去后厨喊热水。 等余初从头到脚洗干净, 被塞进暖呼呼的被子里时, 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塞了颗感冒药在嘴里,将碗里的姜汤一口闷,觉得身上才算是缓过劲来。 小桃挑了帘子,端了盆炭火进来,摆在余初的床前,用火钳子拨弄了烧的火红的炭:“刚刚大少爷好像来了,就站在院门口问了几句,又回去了。您说,这都进门了, 怎么也不来看一眼。” 她家那位大少爷,这十天半个月,估计见着自己都得绕着走。 余初无意跟个丫鬟拉扯这些,笑着没有搭腔。 小桃学乖了不少,见余初不感兴趣, 将火钳放在一边, 起身换了个话题:“小姐, 您晚饭还没用呢,我先端点过来给你垫垫底?” 余初摇了摇头,伸手一指桌子上点心匣子:“我刚吃过了,反倒是你,还没吃吧?如果忙完了就先下去吃饭。” 从她一大早落荒而逃开始,到傍晚淋成落汤鸡回来,一整天,连口干的都没有来得及吃上。 逮着什么就能吃什么,全然不挑食,看见点心,左一口,右一个,配上一壶热茶,吃了个大饱。 南方点心糯甜可口,小桃白日才装满一小匣子,见里面空空荡荡的,比对着余初平常的饭量,知道她基本上已经吃饱了。 于是不再劝,端着空碗福了福身子:“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等小桃关上门出去,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后,余初从被窝里扯出今日得到的盒子。 这是一只掌宽,两掌长的木盒,上面雕刻着国旗,反面倒扣过来看,能够看见adecha的字样。 锁扣上,挂着一把廉价的三位数密码锁,纯黑色。 小商品批发市场,二十块钱就能定制到的盒子,本身没有什么特殊。 至于密码—— 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知道不知道,问题也不大。 余初爬下床,踩着布鞋从小桃做女红的筐子里找到剪子,抓了抓还算趁手,将盒子翻到锁的另一边合页的位置。 打开剪子,利用一 边当螺丝刀使,将合页上的螺丝一个个卸了下来,然后双手握住盒子两边,同时往两边使劲。 只听“咔嚓”一声,整个盒子当中拆解,露出里面装着的东西来。 比起逻辑推理,她更喜欢这种一步到位的暴力操作。 里面东西不多,一眼就能看清:一张地图,一把钥匙,一支关了机的录音笔。 余初走到房门前,将门反锁了,然后半蹲在地上,打开了录音笔。 宋戈温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当你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那说明我们已经不在了长平,或者,也可能不在这世界上了。 这几天古代区动荡的厉害——几个驻点连续失去消息。我们派出鸽者几次打探,除了去云锦的,没有一个回来。 我们也考虑过要不要遣散这里,先回撤到驻地,等局势明朗了,或者等风波过去了再回来。 只是——我们可能早就被盯上了。 不说这个了。 看见手边的地图了吗?上面红色标记的部分,是我们初代时在古代区建立的驻点,后来新驻点建立后,就一直当做备用驻点和仓库使用。 狡兔三窟。 虽然我们从来不想用上。 如果我们侥幸还活着,如果我们侥幸还自由的话,那我们可能会出现在这些地方。 ps:如果我们不在,请不要伤感,里面关于百年来的数据记录和观察日志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希望你能把它带回去。 我亲爱的战友。 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人。” 余初听了几遍后,将里面的录音格式化,单手捂着额头,半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再抬起头,她又成了之前的余初。 她打开地图,图上有三个标注的地点,京都,云锦,还有霖州。 离得最近的,是与长平隔江相望的,江北霖州。 霖州—— 余初默记了一遍,起身走到炭火盆前,将地图扔了进去。 有火光燎起,从地图一角开始蔓延,迅速吞噬了整张纸。 灰烬在火光中浮浮沉沉,最后落进了一盆炭火之中。 余初把钥匙用红绳系上,挂在了脖子里,重新钻了被窝之中。 她今天想早点睡。 次日,余初起的有些晚。 她昨日情绪有点崩,反锁了一夜的房门,把值夜的小丫鬟都赶去睡觉了。 她眼睛没有睁开,意识却在外面小声交谈中醒来。 所以头也没梳,脸也没洗,套了件衣服,就打开了房门。 门卫此时站着两拨人。 左边一波是她的小丫鬟,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人提着热水端着洗漱工具,另一个提着食盒,里面大概是她的早饭。 而右边一波,顾文青那熊孩子,一本正经的站在最前面,后面领着个背着药匣子的郎中,还有俩小厮在不远处站着。 余初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半低着头看着顾文青,声音嘶哑:“小文青啊,你一大早干什么呢?” 顾文青板着脸:“看病。” 他义正言辞宣告完自己目的,压根没打算等余初回答,直接侧开身子让开路,对身后的郎中说:“大夫请。” 然后小手一指,对着俩丫鬟作出指示:“你们站在这,等余姑娘诊完脉,再进去。” 最后抬头看向余初:“姐姐,您往旁边站站。” 堵在门口的余初:“……” 她特别稀罕顾文青这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半弯下腰,双手一捞就将孩子给捞了起来。 顾文青有些窘迫,又有些欢喜,扭捏着闷闷的说:“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余初掂了掂他的重量,边转身往屋子里走,边附和:“是是是。” “我可以自己走。” “好好好。” …… 也不知道是不是余初的错觉,当她转身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不远处的院门外,似乎有一角鸦青色的袍子一闪而过。 大夫诊完脉后,觉得余初寒气入体,不过问题不大,吃几服药就好了。 余初知道中医受个人因素影响很大,医术的高低全凭郎中自己的经验。 药煎好后,余初打发走丫鬟,端着碗将药倒在了门前的桂花树下。 然后转过身,回头找到自己的药盒,捡了一粒感冒药,嘎巴嘎巴嚼了。 她这两天应该会一堆的事儿,现在可不能倒下。 石头从小在茶馆当学徒,好不容易熬到独挡一面,能够跑堂接待客人,日子却还过得磕磕巴巴,捉襟见肘。 还记得,自己的娘曾经找人替他算过命。 说他幼年坎坷,扛过去后,就会一路平稳,等到路遇贵人,就会开始展露财运。 那位单独过来喝茶的姑娘,一共给了他三片银叶子,因为做工太精细,他转手卖出去时,卖出了五片银叶子的银价。 靠了这些,他原本一直僵着的亲事迅速定了下来,自己娘一直拖着的病,也找到郎中,抓好了药。 石头想着—— 那位姑娘,想必就是他的贵人。 所以等他回老家定完亲,也只是匆匆住了一晚上,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换好衣服回到堂里。 那位姑娘果然还在之前那个临窗的位置上—— 穿着一身藕白色的襦裙,长发被随意盘起,明明都是素衣木钗,却不知道比村里那些姑娘好看多少。 手里抓着块点心,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也不知道是不是 招来了几只麻雀两只鸽子,肆无忌惮的踩在她的桌前,低头她手心里的食物。 他手上的毛巾一抖,往肩上一搭,一手提着热水,一手端着盘子,步伐又快又稳。 人还没走到位置前,他脸上却已经挂着笑。 余初回过神来,手边两只麻雀两只鸽子倒也不认生,继续低头踩在桌子上吃自己的。 她把手里的鸟食放在了窗台,转头看着小二:“小二哥?” 石头将盘子摆在了桌上,然后去给余初的茶壶续水:“这是我娘做的喜饼,拖姑娘的福,我昨日回去定了亲,今日便想着拿给姑娘尝尝,沾沾喜气。” “恭喜恭喜。” 余初在腰间摸了摸,她自己基本上不带配饰,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做贺礼的,想了想又摸了几片银叶子出来:“你看我今日什么也没带……” “使不得使不得。”小二半退着几步,走到了余初够不到的位置,憨厚一笑,“我先下去了。” 余初看着小二哥离开的背影,将手里银叶子,又塞了回去。 她从桌子上拿了个喜饼咬了一口,甜度一般,口感干涩,不说现代的那些精致的甜品,就是跟顾家随意摆放的,却没法比。 古代区的白糖很值钱,这几个用的是白糖为料的喜饼,应该是为她一个人特意做的。 余初就着茶水吃了大半个,然后将剩下的小半个碾碎了,放在窗台,视线落在鸽子身上,轻声道:“你们多吃点,吃饱了好回家。” 一只鸽子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走上前用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 剩下的喜饼,则被她打包了,好一会儿一起带给某人。 脑袋先于身体落地。 刚有点清醒的脑子又蒙了过去,余初捂着昏沉沉的头,半天没有爬起来 有人掀开帘子,从门外往里探:“初姐,您没事吧?” 余初好半天才抬起头来,额头已经青紫一块,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几点了?” “七点……多。” “今年不是八点才开市,外面什么情况?” “封总说,界市这些年来一成不变,闷得慌,开市前听几声响,热闹热闹……” “听几声响——”余初抓住重点,“烟花?” 小弟犹豫了一下:“手丨雷。”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了。 古代保护区自从成立以来,一直处于封闭和保密的状态,无论是保护区里的古代人,还是保护区外的现代文明,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但是基于人道主义和合作协议,一些药物在经过筛选论证过后,被允许送入古代保护区。 而现代文明,对古代的艺术品和工艺品万分赞叹,尤其是书画诗词方面,流出的作品,多被各大博物馆收藏。 为此,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建立了一个地下交易集市——“界市”。 而来人口中的封总,全名封肃,界市第五任总领,是从一线退役后提拔上来的高层负责人。 个人能力强,领导组织能力更强。 几年前的那场动乱下,刚刚上任的他带着百来号人,硬是将界市围的密不透风,成为驻地唯一一个没有被波及的地方。 只是,这长相和脾气…… 余初想到这,从椅背上抓了件外套罩上,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惹你们封总发这么大火?” “这个——”小弟拽着帘子,因为不知道是后怕还是心虚,语气弱了大半,“我也说不清楚,初姐,你要不去看看?” “马上要开市了,我生意还要开张呢。” “您那生意……” 小弟还想说什么,余初戴好自己的钱包,钻出了帘子,只留给了他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 直到看不到背影了,小弟才把剩下的半句嘟囔完。 “开不开张不是一个样吗。” 界市位于地下,常年没有日光 为了给古代商人营造出“黑市”的错觉,界市的一切布局,都是基于古代人的文明基础。 使用他们的服饰,他们的文字,他们的计量单位。甚至连街道的商店摊位,都是复刻自他们原有的坊市。 此时街上灯笼高悬,摇曳的烛火投下光线昏暗而斑驳,给界市罩上一层朦胧的色彩。 与正常的市坊不一样的是,界市的摊主由工作人员担任,他们身穿古代服饰,脚踩黑色布鞋,脸扣白色面具。 吆喝叫卖手段尽出,讨价还价信手拈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话。 一派市井气息。 每人摊位大小一样,但是分工有所不同:有卖药的,有卖纸张的,有卖镜子的,有卖头饰珠宝的,甚至还有卖麻小和夜宵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第六十二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小姐, 您就当心疼心疼奴婢,下一次可不敢就这么爬出门了,好歹——”打了个哭嗝, “好歹要带上小桃。” 余初一口漱口水差点喷出来。 这小丫头看着十七八岁,哭功倒是了得,哭了一早上气都喘不上了,难得思路还这么清晰。 她擦了擦嘴边上的牙膏沫子,走到屋里,翻出一个小纸包,递给了小桃:“昨日顺路给你买的,小姑娘家的,再哭就不漂亮了。” 小桃抽噎着打开纸包,看到是秦玉堂出品的口脂, 嘴一撇,哭的更厉害了。 “小姐——” 余初摸摸她的脑袋顺毛。 吃过早饭, 余初去找顾文澜, 这次倒是轻易的就逮住了, 兄弟俩正在花厅吃早饭。 一大一小长得类似, 正襟危坐,手拿汤勺, 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从拿碗的角度, 到吃饭的频率, 都像是一个模版里刻出来的。 余初看着觉得有意思,低头扯了扯顾文青的脸颊:“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顾文青点点头,圆溜溜的眼睛弯了起来。 孩子不熊的时候,还是挺美好的。 余初逗完孩子,看向一旁的顾文澜,进入了正题:“顾公子,我一会儿要出门一趟。” 她自己每天进出翻墙倒是没有什么,只是闹得顾家不得安生,确实也不是不大好。 就好像顾文澜所说的,既然是借住,出门前理应要跟主人家打声招呼。 “我和门房打过招呼,以后你想出门,随时都可以。”顾文澜放下勺子,抬起头看着余初,俊秀的脸有着不符合他年纪的老成,“不过有一点,你需得在天黑前回来。” 余初笑了起来。 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而是从荷包里抓了颗奶糖,剥开糖纸,塞进了顾文青的嘴里:“小文青,我先走了,你好好吃饭。” 顾文青一把拽住余初的袖子,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他大病未愈,又没有很好的后续医疗跟上,脸色浮白,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打飘。 余初将自己装糖果的荷包都谢了下来,放在他的面前:“来,都给你,下次过来看你再给你带好吃的。” 顾文青半垂下眼帘,放开了拽住余初袖子的手。 等余初离开,顾文青放下喝粥的勺子,看看桌上的糖果,又看着盯着荷包的自家兄长。 领域意识瞬间发出警报。 他一把抓起荷包:“我的!” 顾文澜回过神来,收拾了自己的表情,微眯着眼睛:“顾文青,先生怎么教你的?君子不疾言厉色,回去抄写十遍。” 余初在茶馆坐了大半天,听了一肚子的时事八卦和花边新闻。 下午四点,太阳西垂,她走出茶馆,沿着昨日自己晃荡的路线,来到了昨日摔倒的地方。 卖荷包的大姐依旧是昨日那天的打扮,只是头上多戴了一朵乒乓球大的绢花,嘴上的唇色也如同今日的气色一般,鲜艳明朗。 余初走到摊位前,给自己挑了个青色底荷花图案的荷包,付了钱后边系上边问:“今日,写信的先生怎么不在,回去了?” “你说瘸子书生啊——”大姐将之前拿来展示的荷包又挂了回去,“今日都没出摊,听说是去西市买什么东西,这个点,许是直接回去了。” 告别大姐后,余初在街上买了两斤馒头,切了一斤卤肉,半只烧鸭,并上一瓶烧刀子。 然后提着东西,晃晃悠悠的上了摊主小哥的家门。 到了地儿一看,大门紧闭,锁扣上落了锁,人还没回来。 她也不着急,俯身吹了吹台阶上的灰尘,接着一屁股就坐了上去,拿出馒头就卤肉,以天为盖地为桌,吃起自己的晚餐来。 春日的晚霞,美的有些跨次元,云层像是被打散的颜料盒,层云尽染。 渐渐的,有暮色从四周开始聚拢,将天际的色彩一点点蚕食。 摊主小哥回来的时候,余初半梦半醒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她只觉得身后有什么抖动着,突然醒了过来,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草药味道。 对方似乎才意识到门旁有第二个人,黑灯瞎火中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姑娘?” 余初大腿正麻着,龇牙咧嘴着,说话就有些咬牙切齿:“先生好。” 摊主小哥引燃了火折子,有细小的火苗在漆黑的夜色中跳跃而起,微弱的光线有限,一站一坐的两人,都看不清相互的脸。 火光跟着小哥脚步消失在了屋内,世界再次沉入沉沉的夜色之中,片刻后,脚步声重新响起,小哥端着烛台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满打满算,两人着才算是打了第二个照面。 余初这边还好,无非是睡懵了后,裙子皱了,头发乱了,顶多算没什么形象而已。 但是小哥那边—— 一身粗布衣已经看不出来了原来的颜色,上面沾满了泥渍c灰尘c汗水c还有草药的墨绿色。 大概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膝盖和手肘的位置,都有不同程度的磨破。 他半倚在门边上,一只脚虚抬着,脸上都是汗水,沉如水的脸色却掩饰不住他手腕的微微颤抖。 余初彻底醒了,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下意识往前跨了一步:“你——” 小哥受伤的腿虚点了一下,重心不稳的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手肘撑着墙面才没有让自己摔倒,豆大的汗水再次涌上额头:“姑娘,止步。”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一个多时辰了。”她收回跨进门槛里的腿,就站着门外的台阶上,给了两个人一个安全距离。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药。” “在下担不起姑娘的馈赠,夜深了,请回吧。” “这些药有外敷和内服” 她初的话没有说完,再次被小哥打断了,他脸上已经有了几分愠怒,提高了音量:“孤男寡女,有伤风化,姑娘为了自己的名节,还是请回吧。” 你说你的,我说的我的,两人完全鸡同鸭讲,谁也没有把对方的话当一回事。 这小哥的对她抵触心理严重,所以言行举止上对她也十分抗拒。 简单来说,这个一级保护动物,在面对她的协助治疗时,有些莫名的暴躁。 余初视线落在他几乎着不了地的右腿上,今天比起昨天,伤口似乎恶化了不少 现在正是春日细菌最活跃的季节,病情耽搁一天只会恶化一天,下一天她自己都不知道,带来的那些药能不能有什么用处。 不能让保护动物自己这么折腾下去了。 余初当机立断,抬腿迅速跨进了门槛,在对方近乎错愕的目光中转过身,将两扇大门同时关上。 “碰——” “咔——” 十分干脆利索的落了门栓。 “你”小哥的脸色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了,他看着余初,就好像在看着疯子,不可置信中掺杂着荒谬,“不可理喻,寡廉无耻!” 余初眼疾手快,趁着小哥烛台倾倒的瞬间,抓住烛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至于小哥的怒气—— 余初只是稍稍往后退了几步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处在对方可行动之外,就能避开战火。 至于他嘴里什么有伤风化c报官c喊人余初充耳不闻。 她将小布包放在堂前的桌子上,打开系着的蓝色带子,从里面拿出抗生素药水和一次性针管,还有些外敷的磺胺和口服的消炎药。 酒精她没有带,可以用买的烈酒凑合下。 余初跟摆摊似的,将一系列东西摆在桌子上后,摸了摸鼻头,走向小哥:“得罪了。” 她格斗一般,基本的擒拿底子还在,收拾个没有行动力的病书生,问题应该不大。 原本按照小哥这么烈的性子,余初还认为会遇到激烈的反抗,不知道对方小哥知道是病懵了,还是疼傻了,只是发愣的站在原地,不躲避也没有挣扎。 被余初一招制服。 她拎了把椅子,将小哥压坐在上面,然后抽出小哥的腰带,将他反手绑在了椅背上。 昏暗的烛光下,半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某人,脸一下子黑了。 院子清幽,建筑雕工精美,假山布置的恰到好处,种着荷花的池子,引的是活水。 这样的院子,没有个三代,是积累不出来的。 余初一直没有问过顾文澜,现在看起来,应该比她之前认为的出身更好。 可能是对自己爬墙能力心有余悸,顾文澜那小子,居然派人把窗都用木条订了起来,大门外更是三班倒有人值守。 生怕她一个转身就爬墙跑了 其实余初觉得顾文澜想得太多了。 顾家这种高门大户,院子都是几进的,每道院门都需要刷脸或者出入证明才能进出,可谓关卡重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第六十三章 这是防盗章节,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这样的院子, 没有个三代, 是积累不出来的。 余初一直没有问过顾文澜,现在看起来,应该比她之前认为的出身更好。 可能是对自己爬墙能力心有余悸,顾文澜那小子,居然派人把窗都用木条订了起来, 大门外更是三班倒有人值守。 生怕她一个转身就爬墙跑了 其实余初觉得顾文澜想得太多了。 顾家这种高门大户, 院子都是几进的,每道院门都需要刷脸或者出入证明才能进出, 可谓关卡重重。 加上那高六七米的围墙—— 就是肃美人那种身手, 要是被关在这么一个地方, 没有了工具的协助,估计也出不去。 她收回视线, 将手里拿着馒的头掰开一小块, 用指尖碾碎了,撒到花台上的鱼缸里。 两只小鱼相互追逐着, 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一方小小的鱼缸有什么束缚。 她喂完金鱼, 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 从怀里掏出怀表。 中午十一点。 这个点—— 顾家俩兄弟, 该找自己吃饭了。 来到顾家几天了, 这两位无论风雨, 都会来她这儿,摆上一顿中饭。 果然,等余初回到内室,换了一身稍微正式的衣服,将散着头发打了个麻花辫,软底的素面睡鞋还没换成绣花鞋—— 门外就传来了守卫恭敬的声音:“大少爷。” “开门。” “是。” 房门在咿呀声中打开,余初透过内室半打着的帘子,看见外室有两个丫鬟提着食盒并肩而入。 顾文澜牵着弟弟跟在后面,他看见余初,抿着唇,后背绷的有些紧。 这俩兄弟今日都穿着宝蓝色的长袍,藏蓝色的靴子,加上坠在腰上的同款玉佩——古代版的兄弟装。 顾文青年纪小,并不知道两人之前的种种,看见余初,小脸瞬间挂起了笑容,挣脱开自家兄长的手,晃动着小胳膊,迈着小短腿噔噔蹬朝着余初跑来。 顾文澜皱眉:“文青!” 兄长的声音让顾文青停了下来,他似是想起什么,收起了脸上的笑,一本正经的板起脸,双手环成一个圈在自己的面前交叠。 冲着余初行了个礼,奶声奶气道:“余姐姐,今日可好。” 余初乐了。 她走上前几步,半蹲下,将孩子抱起,往客厅走:“小文青,先生教你礼仪了?” 顾文青有些不自然,手抓着余初的袖子:“先生说,君子要有礼有度,进退皆宜——” 标准的古代贵族教育。 对小文青而言,是最适合也是最有利的教育。 余初将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那好好跟先生学。” 一旁的顾文澜听到,看了过来,眼中略带讶异。 他原本认为以余初的出身,以她的性子,必定是最讨厌束缚,最厌恶礼教。 没想到,她能对幼小的文青,作出这番规劝的话。 丫鬟们的动作很快,中午四菜一汤两个甜点,没有什么山珍海味,都是寻常食材,却做得精致无比。 三个人分坐三方。 顾家肯定有食不言这种规矩,就连处于最好动年纪的顾文青,一顿饭下来,也没有开口说上一句话。 直到饭后漱口后,丫鬟端了茶上来,顾文青才低头小小的吐了一口气,伸手抓了抓自己手臂,挪了挪小屁股。 顾文澜看着自家弟弟,表情软了下来,再对上余初,语气也是一团和气。 “这几日,我在书房收拾了一些杂书,明日就给你送来。” “现在的丫鬟你要是使得不顺手,直接跟门卫说,打发出去,再换一个。” “小桃是长平别院的,规矩松散,还需□□一些日子才能给你送来。” “过几天就是祖母的大寿,可能会闹腾一些,你若是有兴致,我叫人来给你唱一折。” 无论顾文澜说什么,余初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的眼神太过清冽和干净,让心中有愧的顾文澜端起茶,半垂下眸子,避开了余初的视线。 细想起来,几日了。 自己为什么绑她,为什么带她回顾府,为什么锁她 这样的问题,她似乎从来没有开口问过。 即使锁在屋子里,余初还是能感觉出府里越来越喜庆。 院子里丫鬟换了新的头花,小厮换了新靴子,就连她身边伺候的小丫头银杏,也喜滋滋的找来了红色的灯笼,在屋外指挥着护卫,在门前挂上。 余初坐在窗前,托着下巴凑热闹:“高一点,高一点——” “歪了歪了——” 护卫爬着梯子,视线正盯着灯笼,一时也没有分辨是谁在说话,跟着声音操作。 一会儿伸长了手,一会儿侧着腰,把原本已经扶正的灯笼挂的东倒西歪。 还是银杏先反应过来,看着窗户的方向,透过木条正好看见屋内人懒得跟没骨头似的样子,笑了起来:“小姐,您又拿奴婢们寻开心了,老太太的生辰马上就到了,再拖下去,可就剩咱们院没有挂起来了。” 余初有些犯春困,打了个哈欠:“一来我又不参加寿宴,二来你家老太太也不认识我,这里挂不挂,挂的正不正,不打紧。” 银杏脸色一白:“小姐——” 她正想安慰自家这位新主子几句,比如少爷事无巨细,给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府里最好的。 又比如少爷终日忙的不可开交,却还日日都过来陪着用饭,可见心里是有这位新主子的。 再比如,这一次没能参加寿宴,是因为名分没到,赶明给了名分,类似的宴会有的是机会参加。 她酝酿了七八种说辞,到底一句都没有用上,那位刚刚还捣乱着的新主子,压根没有把这事儿放在眼里,转头就趴在窗前的桌子上,倒头睡过去了。 这位姑奶奶——倒是心大的很。 银杏侧过头,对着搬梯子的门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余初:“小声点,小姐睡了。” 护卫点点头,放缓了动作,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点点的矫正灯笼的位置。 只是他们管得了自己,却管不了别人。 院门外,一道桃红色的身影款款而来。 她穿着的衣服虽然并不花哨,料子却十分不错,袖口和领口都绣着兰草的花样。 头上插着一支素银双碟簪子,耳坠一副梅花样式银耳环,脚上的绣花鞋虽然有点泛旧,但是做工却是极好的。 这人银杏认识,是夫人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叫夏兰,从小被夫人当成大少爷通房丫鬟养。 前两年的时候,她们这群小丫鬟都还以为,夏兰以后会被抬做姨娘。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到现在,大少爷似乎没有收人的意思。 银杏发现来人走近时,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夏兰扫了一眼门外的三人,笑道:“哟,你们这还没挂上呢。” 银杏连忙往前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夏兰姐姐,您怎么来了?” 夏兰视线在周围打量着,像是在寻找什么:“我替夫人瞧瞧,看看各院是不是都收拾妥当了。” 银杏微微侧过半步,挡住了夏兰的视线,赔笑:“夏兰姐姐,您看,我们这灯笼马上也挂好了。” 夏兰伸出手,用了巧劲推开银杏:“这挂没挂好,我得自己看看。” 她刚走几步,停了下来,视线看向被钉死的窗户上,正好对上了窗户里,睡眼朦胧抬起头来的余初。 余初被吵醒后,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长得不错的陌生妹子,这阖府上下,她认识的不过寥寥几个人,这冒出个她不认识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从椅子站了起来,正打算回床上午睡,刚扭头,就听见那陌生妹子出声道:“余姑娘,你可能不了解,我们顾家最重礼节,孝字为先。” “大少爷连着几日中午都推掉了家宴来到小院,夫人已经心生不满。” “望你束缚好自己,也当好好规劝少爷。” “这样,你以后在顾家,才会有一席之地。” 误入宅斗剧本的余初:“????” 她回过头,语气里满是八卦:“这位姑娘,你是不是想嫁给顾文澜?” 一直板着脸,义正言辞“指教”余初的大丫鬟,脸色一变,有血色从脖子上涌,直接红了大半张脸:“你——” “我看好你哦。” 余初似乎觉得自己刚睡醒,语气轻飘飘的,少了点真诚。 于是伸出右手虚握,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噗” 银杏看着夏兰目瞪口呆满脸通红的样子,立刻转面向着柱子,半低着头,捂着自己的嘴。 笑的肩膀乱颤。 就好像人类面对动物时,会根据动物的稀有程度,划分相应的等级,从而投入与等级相匹配的资金和保护力度。 他们面对古代区时也思维模式也有些类似,只是评判的标准,有些不同。 并不是根据身份c官职或者财富进行划分,而是根据其在艺术或者学术上的成就。 古代区有着他们有自己社会体系运行法则,并不需要他们横加干涉。 富商病死,自会有嫡子接手,皇帝驾崩,也会有太子顺位登基。 但是如果一个艺术家或者医学圣手消失,可能永远都弥补不回来。 自古医圣只有一个张仲景,诗仙只有一个李白,而书圣也只有一个王羲之,千年来也难找到几个与之比肩的。 而眼前这位小哥,这一手书法,不说登峰造极,也是个中翘楚。 标准的一级保护动物。 按照驻地规定—— “给我。” “哦——”余初回过神来,对上小哥没什么波动的眼神,将手中的纸递了回去,“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第六十四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拍了拍余初的肩膀, 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气势徒然一变,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 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 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 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他们眼中溢出决然, 摆出对战的姿势。 这是拒不合作了? 这买卖不成,被顺走货物在界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 即使真被确认偷了东西, 也没什么。 或拘留几日,或照价赔偿, 或赔礼道歉反正古代区也没有案底着一说,这些处罚力度对他们而言都不大。 怎么对面的架势,像是走错了片场,甚至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悲壮? 七个全备武装部的界卫, 对上四个手无寸铁的顾客, 在主场, 结果并不会出现意外。 让余初意外的是,这四人的反抗力度,比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四个人中有三个练家子,即使被围在中间的青年底子也不差,出手凌厉,腿脚生风,看见刀也不躲不避,拼死突围。 界卫被鱼死网破弄的有些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大部分都是现役选拔来的,单兵素质更是万里挑一。 心态稳定后,很快的便控制住了现场。 直到四人都被制服,准备烤上手铐,背着竹篓青年人用了个巧劲,撞开一名界卫,跌跌撞撞想要逃跑。 余初掂了掂手上的电棍,对着冲过来的青年迎了上去,两个人刚打上照面,还没等对方挟持自己逃离,她却先将对方先放倒了。 好好一个翩翩公子,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仍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涨的通红。 余初若有所思,绕到他面前,半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他后背的竹篓:“小哥哥,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他眼中一片灰烬,半仰着头:“呸!” 一口唾沫狠狠啐到了她的脸上。 有界卫想过来帮忙,被余初伸手制止了。 她抓着中年男子衣摆,在自己的面具上擦了擦,语气不缓不急:“小哥哥,你听我一句劝,火大伤肝。”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 外面已经围了一圈路过的顾客,上一秒还因为界卫的翻脸噤若寒蝉,下一秒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 这个穿着中衣到处乱晃的姑娘,被人啐到脸上了,还苦口婆心的打算劝着人呢。 也不知道是心胸开阔,还是没心没肺。 僵持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余初假装没有听到身后的笑声,放开擦面具的衣摆,起身站了起来,面向围观群众:“都围着干什么,看戏呢?散了散了。” 人群散了一大半,还有一群老油条了解界卫的行事风格,知道他们纪律严明,从不轻易迁怒人,见有热闹就不舍得离去。 有好事者大喊:“小妹妹,你别忙着赶人,哥哥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余初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袖子:“嗯?” “你卖的是什么,哥哥去关顾你的生意呀。” 顿时,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余初拉长了声音,突然转过身去,再次面向背着竹篓的青年。 她抬高一条腿,屈膝重重压在青年的肩膀上,利用全身的重量强迫他侧过头去,双腿“碰!”一声跪坐在了地面上。 隐隐的,有骨头卡啦啦的声音传来,听的人牙齿发酸。 一群老油条看的后脊背发凉,你抬头看看路灯,他低头瞅瞅鞋子,不一会儿尽数作鸟兽散状。 一个不剩。 背对着众人的余初眼底越发澄明,她伸出手,在竹篓上方顿了顿,果断的挑开了竹篓盖子。 ——只见一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儿正坐在竹篓里,面两颊通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她丢失的矿泉水。 受对方不畏死的情绪影响,余初脑补了恐怖袭击的画面和死士刺杀的狗血剧情。 甚至在打开竹篓前,预设了很多种情况,比如□□,或者剧□□散,再不济,就是毒蛇蝎子毒人毒死一片,要人半死不活什么的。 没料到会只是个病怏怏的孩子。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她眨了眨眼,在自己中衣袖子里掏啊掏,掏了半天。 ——终于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 剥开糖纸,递上前去:“吃糖。” 孩子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余初,再看了看糖果,慢慢张开了嘴。 也不知道是糖的原因,还是孩子病的有些懵,等他安静吃完糖后,余初很轻易的就把孩子抱了出来了。 没有哭闹,也没有反抗。 看着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却轻飘飘的,抱着没有什么重量。 他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蓝色丝绸衣服,裤子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不过—— 她伸出手,覆在孩子的额头上。 烧成这样,不能再拖下去了。 “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热” 李医生低头写着病例,年近四十的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戴着银边眼镜,依旧是那张没有波动的脸:“要是再晚上一两天,不仅要面临截肢,内脏器官可能也要开始衰竭了。” 余初低头看着病床上的小孩儿,他刚刚做完手术,右腿和腰上都缠着纱布,即使是在梦里,眉头也是紧皱的。 也不知道是做了噩梦还是麻药过后疼的。 她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瘦巴巴的,手感并不好:“他的腿能保住吗?” “手术比想象中的成功,虽然以后可能不能剧烈运动,但是正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李医生说完,抬起头来,把笔放回大褂口袋,“几年没见,你怎么脾气一点没变,捡个人就往我这送。” 余初也知道自己头些年净给人家添麻烦,然后一消失就是几年不出现,做事儿做的不地道,做人做的也不怎么厚道。 而且驻地的医院也有规定,收治古代区的人,必须要有相关的书面文件。 心一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笑着打哈哈:“这不是您医术精湛吗?整个驻地,要论医术医德,您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戴高帽的套路几年没变,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词,脸上扬着真诚的笑,眉间因为心虚打成结。 一如刚来驻地时的样子。 李医生眼神恍惚了一下,又瞬间清明过来,垂着眼帘敛着表情,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刚听界卫说,你在界市有自己的摊位了。” 余初早就词穷,见到李医生递台阶,松了一口气:“我现在主要负责卖矿泉水。然后替他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需要的话,也会协助安保工作。” “封肃那人和旁人合不来,对你倒是一直都不错。” 余初眼底透出些暖意来:“你别看他脾气看着不好,其实私底下,还是很好相处的。” 当年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如同骤雨疾风,几乎一夜之间,就将黑白分明的世界搅成一团灰色。 等她反应过来时候,自己正坐在医院的楼顶上。 他和封肃虽然都在一线待过,但是彼此并没有真正合作过,说起来,算不上很熟。 所以她这些年一直在想,她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唯一一次运气,似乎都用在了那天上。 封肃恰好从医院路过,顺手捡了她,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 和来时的胆战心惊不同,回去时,同样是蒙着双眼,但是顾文澜手里拽着自家幼弟,心平如水。 所以,也听到了与来时不一样的风景。 乘船时,有船破水面,激流拍石,水流荡漾;乘车时有风入长林,树梢震动,鸟虫高鸣。步行时,他们手拽绳索,拾级而上,有人声交谈,或高谈阔论,或喃喃低语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顾长澜能感觉到队伍的人越来越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队人从队伍里,悄悄的消失。 最后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许是过了半天,又许是过了一天。 他们再次停了下来,身边有人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清透:“到了。” 顾文澜果然又听到了熟悉的哨音,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尖锐而急促。 三长两短,是和摆渡人约定好可以摘掉束带的信号。 顾文澜半低着头,双手伸到脑后,将系在脑袋上的长带解下。 眼前是一片山野,小道颠簸,杂草丛生,他们立在一颗百年古树旁,被树荫遮蔽着。 做少女打扮的女子站在一旁,看着最多只有二十岁,鹅蛋脸,羽玉眉,不施粉黛,皮肤白皙,长发微乱,有一咎发丝落在脸颊上,称的她面容愈发姣好。 她将文青从竹篓里抱了出来,半蹲着,将孩子放在了地上。 女子轻轻俯下身,替文青解开系在眼上的长带,侧头靠在他的耳旁,似是轻声说了一句什么,逗得那孩子笑了起来,苍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血色。 顾长澜眼眶微微发热,侧过头。 他们又回到了去界市之前等待摆渡人的地方,只不过和之前所想的不一样的是: 他们一行四人,去而复返,不仅一人未少。 还多带回了一人。 三月的风,还有些凉。 南方春日来的早,长平城外已经一片绿色。 余初将滑到腰上的长毯扯了扯,又密不透风的把自己裹上。 她两颊通红,一脸病容的靠在马车上,身体跟没了骨头似的,随着车厢摇摇摆摆。 顾文澜手里端着本杂书,一个字没有看下去,他余光扫了几次,见她连直起腰的力气都没有了,终是没有忍住,再次提起:“余姑娘,这长平城里有我顾家的一处别院,等进了城安顿下来,我就遣人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余初睁开眼睛,觉察到对方的善意,嘶哑着声音回道:“不必劳烦了,我这是水土不服,过几天就好了。” “水土不服,也轻视不得。” “无碍,无碍——” 顾文澜还想说什么,余初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沉睡了过去,拒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第六十五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第4章 驻地四大区,共计十二个食堂,医院食堂能杀入前三,小笼包功不可没。 余初安置完古代小男孩, 天已经蒙蒙亮了。 一夜未睡,她肚子早就饿过劲了,买了俩花卷随意啃了,然后准备去小笼包的窗口排个队, 给自家领导带上两笼。 那人除了工作, 其他方面都是一团糟, 脾气不好所以人缘一般,生活没有规律, 作息颠倒, 三餐不定。 开始还会劝上几句,后来知道是无用功, 就定期去看看那人, 带个早餐水果过去,顺手替他收拾个屋子。 慢慢的, 两人也形成了一种默契。 今天排队的人比预想中的要少, 一眼看去, 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排着, 一度让余初怀疑自己走错了地儿。 她退后了了几步, 抬头重新看了招牌, 才确定自己没排错。 和往日动不动排到餐厅门口的情形相比,今天实在过于冷清了。 排队的人少,早餐很快就买好了。 两笼小笼包,一杯甜豆浆,一个鸡蛋煎饼,一份蛋炒饭,两根玉米。 两人份的量,吃不完可以留到中午热一下,凑合着当个午餐。 余初将打包好的早点拎在手上,走出了大门。 外面太阳刚刚升起,黎明的光温暖却不灼人,清晨的空气还带着微微的潮气。 余初在界市呆了半个月没有回地上,沐浴着阳光,呼吸着久违的空气,伸了个懒腰 封肃不爱热闹,住处也选在离宿舍楼最偏僻的区域,从医院到他的住处,要横跨半个驻地。 走了一小半后,余初发现出不对劲来。 ——驻地区卫,今天出现的似乎太多了。 一队队的制服的人行色匆匆,像是要赶去什么地方,即使和她擦身而过,也没有停留片刻眼神。 余初停下脚步,视线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 是界门。 古代世界有天然屏障,从外界无法进入,也无法探知,隔绝于现代世界。 像是从未被发现桃花源,又像是只是叠加在一块的两个平行世界。 互不干扰,各自繁衍。 直到“界门”的发现。 那个位置一直是重中之重,一线指挥部干脆直接在附近落成,方便警戒的同时,也方便协调。 所以—— 是界门出事了。 还是指挥部出事了? 封肃住在三楼。 余初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了隐约的争吵声,一男一女,互不相让。 封肃的声音非常有辨识度,即使压低了嗓门,也知道是他。 而争吵的另一方,情绪有些激动。 封肃长成那样,即使性格一般,素日里绯闻女友也不少。 比如后勤部门那个甜美可人的小莉,比如医院那个温柔如水的苏医生,又或是区卫帅气逼人的小徐姐姐 无论对象是谁,这种场合下,自己的确是不适合进去了。 余初正考虑是走过去把早点放门外,还是直接扭头回去比较好,就听见争吵声音中,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封肃,你把余初带走的时候,我说了什么吗?” 她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封肃压低的声音也清晰的传来。 “是,当年你的确什么都没有说,就连她爬上楼顶了,你们也是冷眼旁观,一句话都没有开口,你们联合冷暴力,不就盼着她能从楼上跳下去么?” “你——血口喷人!” “怎么想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当年的记忆太过模糊。 余初只记得那天的风有些凉,她坐在楼顶,长发散开,糊了半脸。 她曾经熟识的那群人正站在楼底,抬起头看着她。 可能是风的声音太大,她一句话也没有听见。 也可能,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过,也不怪他们。 余初半蹲在地上,将打包好的早点放在地上,双手抱膝,盯着地板砖。 可能要下雨了,地板砖的缝隙里,密密麻麻的蚂蚁蜿蜒成一道不规则的曲线,正在搬家。 有细小的食物残渣,在黑色的蚂蚁洪流上下浮动。 她从早餐袋里拿出一个汤包,自己先咬了一口,在剩下的部分里,掰出一小块,扔在了地板上。 里面的争吵,开始进一步升级。 “现在国师失踪,京城动荡诡谲,鸽者一名也联系不上,自由人也不知去向,我们甚至连里面发生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女人基本失去了理智,声音颤抖着,有些歇斯底里:“谭宪也被捕了,生死不明封肃,你还不明白吗,那边已经变天了!” 封肃冷笑:“即使古代区变天了又如何?驻地四大区,有两个区正在连夜商讨对策,你为什么偏偏要拉上余初?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已经从一线退役了。” “她欠我们的——” 余初手中最后一点包子屑都落在了地上,蚂蚁们一拥而上,将包子屑团团围住,眨眼间汇入了运输洪流之中。 她拍了拍手上的残屑,不再听里面的争吵,拎着早餐起身,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在拐角的地方站好,听到争吵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紧接着是门打开的声音,有脚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步伐虚浮,踉踉跄跄的消失在了走廊里。 余初从死角的地方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封肃的门是虚掩的,余初在门口停顿了片刻,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似乎还残留着硝烟战火的味道,几把椅子东倒西歪,杯子的碎片到处都是,沙发套一角脱落,露出沙发灰色的内胆来。 烟灰缸半扣在桌子上,被茶水浸透。 某人坐在沙发上,穿着一套灰色的休闲服,大概是刚洗完澡,短发都是濡湿的。 一张雌雄莫辩的脸彻底黑着,听见开门的动静,抬眼瞬间,布满血丝的眼里冷意凛然。 余初扶正倒了椅子,捡起扔在地上的抱枕,将手中的早点放在茶几上,仿佛没有隔门旁听这场风波,语气随意:“肃美人,我刚从医院出来,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小笼包。” 封肃:“嗯。” 他手里捏着一支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还是余怒未消,手腕还微微颤抖着。 另一只手握着只塑料打火机,点了半天,也没有点起烟来。 余初走上前几步,将封肃嘴里的没点着的烟给抽了,顺手把他的打火机也一并接了过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我也没来得及吃早饭,一起。” 封肃抬头看着余初的脸,不知道是看出了什么,还是因为什么都没有看出,周身的低气压一下子就散了。 他垂下眼帘:“好。” 医院的小笼包还是那个味道,肉质鲜美,汤汁浓郁,葱香和调料混合的恰到好处。 余初两口一个,吃的十分满足,眉眼舒展,气色红润。 她吃完自己的这一笼,见封肃正在发呆,面前的小笼包几乎没有动过,从凳子上站起来,悄悄伸出了筷子—— “啪!” 封肃将余初的筷子打偏,好看的眸子微敛:“余初,你胆儿肥了,我的食你也敢抢。” “这顶多算偷。”余初放下筷子,抓着玉米,从当中折断,一截扔给封肃,另一截自己啃着,“再说,偷吃的哪能算偷啊。” 封肃一口一个小笼包:“这医院的包子是越来越难吃了。” 余初见杆子往上爬,第二次伸出筷子:“那我勉为其难代劳——” “啪” 再一次被封肃打偏了。 封肃冷笑,视线落在余初身后的房门上,一语双关:“我的东西,来抢枪试试?” 将最后两个包子一起塞进嘴里,当骨头卡啦啦给嚼了,上下牙齿用力咬合,像是咬着谁泄愤。 一顿早饭,两人胡闹着吃了半小时。 将最后一口蛋炒饭塞进肚子里,封肃从厨房回来,抱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听小周说,你捡了个孩子去医院?” 余初啃着第二根玉米:“那孩子因为伤口感染高烧不退,李医生动的手术,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你记得给我补个书面申请。” “你给我派完活了,自己总不能闲着吧。” 封肃半抬着下巴:“界卫退役和调任的人选已经确定,我想趁这个机会,将剩下的人打散重新编制。你对他们了解,这几天都留在我这帮忙整理整理档案,写写规划草案” “这活,你还是找小周吧。” 余初将啃完的玉米棒子扔到垃圾头,抽出餐巾纸,擦了擦手:“他是小队队长,分组副组长,头脑灵活有想法,干活细致认真” 封肃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抬头看着余初波澜不惊的脸,手抓着杯子,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打断了她的话。 “你想要进去?” “虽然我不欠他们的”余初无奈笑了笑,“但是藤晓那样高傲的人,能够找到这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整个驻地有行动能力的自由人,大概只剩下我一个了。” 这几年,他专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出了名的,往日除了开会,几乎不在一线指挥部出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第六十六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牙行门脸不大,装修的很舒服,像是把中等家庭的客厅直接搬了进来。 中间是小圆桌和矮凳,靠墙的是两排会客大木椅, 两两为一组,中间隔一个茶几。 其中的几把椅子正好坐着顾客,牙郎则站在一旁,一边倒茶, 一边弯着腰细心的像是介绍什么。 这服务理念, 很超前—— 余初刚感慨完, 一个三十出头的少妇迎上前来,身形微胖丰满。 她穿着素净的蓝色长裙, 头发用同颜色的布包起, 着装看起来干净利索,笑起来却如沐春风。 将余初引入坐后, 给余初倒了一碗茶:“姑娘, 你是雇人呢,还是租房子? ” “我想雇车。” 这个古代中介十分的专业, 听说余初要去霖州后, 给了余初两种方案。 从长平到霖州, 一江之隔。 不过一个在上游, 一个在中游, 走陆路的话, 需要七天左右。 走陆路转水路的话,不到三天就够了。 余初选择了后者。 “最快什么时候能走?” “姑娘稍等下。”少妇走回柜台,跟伙计低声询问着什么,不一会儿手里拿着本册子过来。 “马车要走的话,什么时候都方便。”她将册子翻到其中一页,“不过去霖州的船的话,从渝阳码头走,最近一趟是后天下午,我们长平这边的马车,早上走刚好。” 后天—— 余初估算着时间还算可以:“那行,就定后天的。” 付了船票和马车的定金,签了契书,余初跟牙行约定两日后出发。 结完账,余初将契书卷起来放进袖子里:“还有件事儿,我还想雇个人。” 少妇将手里的账册递给一旁的伙计。 “您说。” 余初提着满手吃的c穿的和用的,推开了一级保护动物家的大门。 虽然是白天,但是堂前的采光不够,推门而入时,里面是昏暗的一片。 加上刚下过暴雨,里面阴冷而潮湿,隐隐的还有有点霉味。 这个环境,的确不太适合养病—— 她刚升起的念头,在推开房间门后,就彻底消散了。 房子里窗户大开着,有落落的阳光照射入,年轻男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只着一身白色中衣,长发被木簪随意挽起,有发丝散落,刚好垂在他的锁骨之上。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视线却看向的窗外,明明连表情都是随意的,却愣是将一身素衣穿出了—— 余初在脑子里寻找了几个词,也形容不了这种高雅气质微妙装逼 无形端着 好人家出生等词汇杂糅起来的感觉。 不过两日不见,这位保护动物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余初见他看了过来,咧开嘴:“楚先生。” 楚小哥看着余初的笑容:“之前你走后,我才记起,忘了跟你道谢。” 余初愣了下,语气真诚:“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先生不用放在心上——” 先不说基地规定,保护古人,人人有责,救助古代区艺术家原本就是他们的义务和责任。 就单单说她之前的举止,不是捆绑,就是扒裤子 咳,实在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救助人员。 楚小哥并没有纠结在是否应该道谢上,他将视线落在余初的脸上:“你今日看着,脸色不大好。” “是吗?”余初摸了摸自己的脸,“前日里淋了雨,可能是有些风寒,郎中给我开了药,说吃上两天就无碍了。” 她扫了一眼之前留下的食物,除了一个馒头外,基本上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于是放下手中的东西,从里面翻出之前小二哥给的喜饼,打开油纸包,放在了楚小哥的手边:“你先吃点垫垫肚子,我先收拾下屋子,然后去做饭烧水。” 楚小哥看着喜饼,突然沉默了,手指抓着书的脊背,微微收紧。 等余初将桌上和地上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才伸出手,拿起一个喜饼,看着上面的囍字,半敛着眸:“余姑娘,你是要打算成婚了?” “成”余初收拾完桌子,用废纸将所有的垃圾团成一团,随口道,“先生误会了,这喜饼是茶馆店小二给我的,说是他昨日回去定的亲,今日特地带了一盘给我尝尝,想让我也一同沾沾喜气。” 她端着垃圾和脸盆往外走,末了还不忘补了一句:“这喜饼是吃多了不好刻化,你尝几口填填肚子就行了。” 等余初走出屋子,某人看着喜饼,眼底的神色如同翻腾暗流,慢慢隐藏于清冽的湖面之下,他将喜饼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味道不错。 这日吃过饭换药,余初老神在在,没有再扒人家裤子。 她用剪刀铰了楚小哥的裤腿,清洗着上面的血迹:“来的时候,我给你买了几套成衣,我也看不好大小,就让老板的儿子替你试了试。” “他身量没有你高,肩膀也没有你宽,腰也没有你细,我凭自己估算着,才算是挑出来了,不一定合身,你先凑合着穿,以后能出门了再自己买。 楚小哥:“嗯。” “我去牙行给你雇了一个人,付了一个月的工钱还有些生活费,以后他会负责给你做饭洗衣服,还有其他生活上的一些事。” “一些注意事项,我给你写在纸上了,一会儿留给你。这十天内,你自己要多注意伤口。” 等余初事无巨细的絮叨完,楚小哥已经猜到了什么,他半低着头看着半跪在他身前换药的人: “你要走?” “嗯。” “哪一日?” “后天吧。” “去哪?” 这一次,余初没有回答。 比起楚小哥那,顾家兄弟那反而好告别一些。 顾家大门大户,家里奴仆成群,整天不愁吃不愁穿的,少自己一个蹭饭的,对他们的生活,基本没有什么影响。 她来时挟恩入住,去时正好两不相欠。 于是既不需要酝酿什么,也不需要准备什么,余初在晚饭前,在大门处堵住了刚开完同学会回来的顾文澜。 顾文澜脸看见半蹲在地上数蚂蚁打发时间的余初,表情有些许不自然:“余姑娘。” 余初扔掉手上的树枝,看了一眼街上人来人往,觉得这个场合似乎有些太过随意,建议道:“边走边聊?” 顾文澜颔首:“好。” 两人顺着大门往里走,丫鬟小厮们很贴心的拉开了一些距离,给两人留下了足够正常聊天的独处空间。 余初开门见山:“我是来道别的,这些日子,还多谢顾公子的收留和照应。” “何须谢我,这是我允诺封先生的。”顾文澜脚步一顿,看向身边人,神情有些纠结,“况且,我也没有做什么。” “噗。” 余初觉得自己跟顾文澜还真有点像,楚小哥跟她道谢的时候,她一直说不用不用,现在她道谢了,轮到顾文澜说不用不用了。 她把楚小哥当成自己的义务,顾文澜则把她当成义务了。 “你可以多住几日,就当是陪陪文青,我没有见过他这么喜欢一个外人。” 顾文澜的感情牌,显然也没什么用处。 余初摇头:“我已经定好后天的马车,一大早就要出发,那会儿可能来不及和公子告辞。” 顾文澜知道余初的性格,果断且坚决,他半垂着眼帘,视线落在了自己的玉佩上。 “那就预祝姑娘,一路顺风。” 两日后,天还未亮透。 车把式将马车停在了牙行门前,自己歪在车厢前,点了一斗旱烟,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一锅烟叶没有抽完,牙行的门板就传来“碰碰”的震动声音,车把式低头抽了一口烟,心里默默倒数三个数,大门应声而开。 他的一口烟雾,恰巧从口里吐出来。 老板娘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打了个哈欠看向门外:“老杨头,你这么在这?” 老杨头将烟斗倒过来,在车架上“咚咚咚”敲了三下,露出一口黑牙:“不是有东家要去渝阳县的码头吗?我赶着早点来,不能耽误东家的事儿。” “二牛昨天没有告诉你啊?” “什么?” “那可能是他回去晚了,把这事儿忘记了。雇车那姑娘是顾家的,昨夜顾家就派人传话来,说姑娘不走了。” 老杨头急的跳下了车:“那付过的钱?” “人家顾家什么门第,漕运十八水道,那一道不经过他们顾家?还在乎你这点车钱?人说了——姑娘不走了,钱你留着。” 老杨头顿时喜笑颜开。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她嘴上絮絮叨叨,手脚却没有停歇,麻利的把余初身上的湿衣服给扒了,用干净的棉衣裹了,然后急急忙忙跑去后厨喊热水。 等余初从头到脚洗干净,被塞进暖呼呼的被子里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塞了颗感冒药在嘴里,将碗里的姜汤一口闷,觉得身上才算是缓过劲来。 小桃挑了帘子,端了盆炭火进来,摆在余初的床前,用火钳子拨弄了烧的火红的炭:“刚刚大少爷好像来了,就站在院门口问了几句,又回去了。您说,这都进门了,怎么也不来看一眼。” 她家那位大少爷,这十天半个月,估计见着自己都得绕着走。 余初无意跟个丫鬟拉扯这些,笑着没有搭腔。 小桃学乖了不少,见余初不感兴趣,将火钳放在一边,起身换了个话题:“小姐,您晚饭还没用呢,我先端点过来给你垫垫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第六十七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等到闭市的时候,引渡人则会如法炮制,将这些人连同货物一起,原路送回。 和来时的胆战心惊不同, 回去时,同样是蒙着双眼,但是顾文澜手里拽着自家幼弟,心平如水。 所以, 也听到了与来时不一样的风景。 乘船时, 有船破水面, 激流拍石,水流荡漾;乘车时有风入长林, 树梢震动, 鸟虫高鸣。步行时,他们手拽绳索, 拾级而上, 有人声交谈,或高谈阔论, 或喃喃低语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 顾长澜能感觉到队伍的人越来越少, 每隔一段时间, 就会有一队人从队伍里, 悄悄的消失。 最后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许是过了半天, 又许是过了一天。 他们再次停了下来,身边有人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清透:“到了。” 顾文澜果然又听到了熟悉的哨音,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尖锐而急促。 三长两短,是和摆渡人约定好可以摘掉束带的信号。 顾文澜半低着头,双手伸到脑后,将系在脑袋上的长带解下。 眼前是一片山野,小道颠簸,杂草丛生,他们立在一颗百年古树旁,被树荫遮蔽着。 做少女打扮的女子站在一旁,看着最多只有二十岁,鹅蛋脸,羽玉眉,不施粉黛,皮肤白皙,长发微乱,有一咎发丝落在脸颊上,称的她面容愈发姣好。 她将文青从竹篓里抱了出来,半蹲着,将孩子放在了地上。 女子轻轻俯下身,替文青解开系在眼上的长带,侧头靠在他的耳旁,似是轻声说了一句什么,逗得那孩子笑了起来,苍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血色。 顾长澜眼眶微微发热,侧过头。 他们又回到了去界市之前等待摆渡人的地方,只不过和之前所想的不一样的是: 他们一行四人,去而复返,不仅一人未少。 还多带回了一人。 三月的风,还有些凉。 南方春日来的早,长平城外已经一片绿色。 余初将滑到腰上的长毯扯了扯,又密不透风的把自己裹上。 她两颊通红,一脸病容的靠在马车上,身体跟没了骨头似的,随着车厢摇摇摆摆。 顾文澜手里端着本杂书,一个字没有看下去,他余光扫了几次,见她连直起腰的力气都没有了,终是没有忍住,再次提起:“余姑娘,这长平城里有我顾家的一处别院,等进了城安顿下来,我就遣人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余初睁开眼睛,觉察到对方的善意,嘶哑着声音回道:“不必劳烦了,我这是水土不服,过几天就好了。” “水土不服,也轻视不得。” “无碍,无碍——” 顾文澜还想说什么,余初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沉睡了过去,拒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他想起这位余姑娘出自什么地方,收起了最后一点劝说的心思。 余初换了个姿势,将毯子拉高,盖住了半张脸。 其实古反的药余初也有带,不过那药效果一般,副作用却很大,吃完后烧倒是不发了,意识却是模糊的。 现在她身边没有队友,局势又非常混乱,失去意识,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倒不如现在这样,虽然起着烧,可是思维却是清晰的。 时隔三年,再一次进入古代区,指挥部也没有指望她一个人能力挽狂澜,拯救世界。 也没有不切实际的要求她在大海里捞针,独自一人在几千万人口的古代区,找到失踪的国师。 所以给她下达的任务,都非常的务实。 首要的就是要去古代区的驻点查看一番,了解下为什么古代区这边的工作人员整体失联了。 其次,无论如何,她要把消息送回去。 如果在以上两点都做到的情况下,还有余力,她可以打探打探下谭宪的消息,如果有办法,也能试着救下来被捕的他。 谭宪是京都总负责人,和前任封肃相比,简直就是完全相反的一个人。 跟封肃护犊子情怀不一样,谭宪从一开始,好像不太瞧得上她,后因为藤晓的关系,和她就更没有什么交集了。 脑壳疼。 可能是顾家还有点身份,马车在城门前只是稍作停留,连盘查都没有,就直接入了城。 余初强撑着拉开帘子,视线在城门前一扫而过,目光落在了城门外的告示板上。 那正贴着几张通缉犯的画像,三男一女,通缉的罪因也不一,有杀人越货的,有强抢民女的,有私贩官盐的,也有谋杀亲夫的。 古代的绘画艺术,走的是意象派,很考验画手的个人素质。 遇上个画技飘忽的画师,就会像城门口那几位一样,抽象的厉害,脸型特征模糊,五官失真。 只不过,她还是依稀能判断出,这些被通缉的人中,并没有她认识的。 余初放下帘子,又重新缩回了毯子里。 顾家的别院在城南,是一座三进的中等院落,看家的老仆提前得到消息,早早的就领着丫鬟仆人在大门前候着。 马车刚停下,就有人迎了上来。 “大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都遣人送信问过好多次了。” “跟老爷报平安了么?” “送信的人,今天上午就出城了哎哟,这不是小少爷么,您可是大好了?真是祖宗保佑。” “别哭天抹泪的,之前我的口信传到了吧?东园屋子布置好了么” 那边顾家主仆上演着喜相逢,这边余初却烧的有发软。 她扶着马车架,脚步虚浮的下了马车时脚步,所有精神都在跟自己的小脑做斗争,也顾不上一众仆人丫鬟各色的眼神和表情。 没走几步,腿就有些飘,正想着这时要是有个拐杖什么的就好了,手上一抖,就摸上个东西。 温度正好,带着微微的粗粝感,手感却不错,余初忍不住多摸了一手。 低头一看,乐了。 正好是顾文青的小脑袋。 他一只腿虚抬着,只留着一只腿支撑着,却还想着送过来当人形拐杖支撑她。 见余初停下来,半仰着头:“嫂子,到家了。” 余初手一抖。 只见那熊孩子生怕别人不知道,睁大他那双大眼睛眨了眨,加大了嗓门:“嫂子,你有没有好点。” 余初哆哆嗦嗦的收回自己的手。 她现在觉得有些不好了。 顾文青那熊孩子在大门前闹得一出,让顾家仆人脑补了一出狗血的言情剧。 等到第二天,顾家上下已经统一了故事的版本,再看向她的时候,眼里都带着同情。 顾文澜为此还特地带了熊孩子特地过来道歉,只不过他自己就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还没开口,自己的脸就红了大半。 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一直逼着顾文青道歉,只是那熊孩子人不大,脾气不小,一脸舍生取义,打死不张口。 他又大病未愈,顾文澜打也不舍的打,骂也不舍得骂,僵持着,越来越尴尬。 余初很大度的表示自己真的没有在意,她这种天天跟在肃美人身后晃荡的人,绯闻女友早就当习惯了。 而且古代人多半比较矜持,还有等级观念,基本上八卦也只是会在私底下八卦一下,从来不会当面说什么。 她自认为自己态度诚恳,眼神真诚,但是明显对这次道歉事件没有什么帮助。 顾文澜的脸更红了。 道歉事件之后,顾文澜基本就消失了,天没亮就出了门,天黑了才回来,即使在家,也跟自己的书房和屋子杠上了。 不止一次看见她后脚刚到,前脚就有个身影,翻飞着青色的长衫匆匆离去。 余初在门口逮了几次也没有逮到人—— 再怎么迟钝,余初也知道,顾文澜这小子在躲着她。 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正字。 到长平城第五天了,没有顾文澜,她也得出去一趟。 他们以七人为一个小队编制,分散在不同街区巡逻,利用时间点的交叉,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确保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生任何一件事,附近的界卫都能在一分钟内赶到。 他们见惯了界市各种奇葩事情,视线稍稍扫一眼对峙的两拨人,就知道了大概。 小队长和余初相熟,一起搓麻将赖过账一起去厨房偷烧鸡的战友,隔着面具也知道彼此是谁,他朝着余初靠了过去:“又被偷了?”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拍了拍余初的肩膀,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气势徒然一变,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他们眼中溢出决然,摆出对战的姿势。 这是拒不合作了? 这买卖不成,被顺走货物在界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即使真被确认偷了东西,也没什么。 或拘留几日,或照价赔偿,或赔礼道歉反正古代区也没有案底着一说,这些处罚力度对他们而言都不大。 怎么对面的架势,像是走错了片场,甚至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悲壮? 七个全备武装部的界卫,对上四个手无寸铁的顾客,在主场,结果并不会出现意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第六十八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界市每隔一月开市一次,每次开市三到七天不等。 遇上封肃心情好的时候, 或是节日庆典, 也有过开市十天的记录。 每次开市的时候,界市都会有专门的引渡人, 将持有门令的人蒙上眼睛,从预先定好的点运送到界市。 等到闭市的时候, 引渡人则会如法炮制, 将这些人连同货物一起, 原路送回。 和来时的胆战心惊不同, 回去时,同样是蒙着双眼, 但是顾文澜手里拽着自家幼弟,心平如水。 所以, 也听到了与来时不一样的风景。 乘船时, 有船破水面, 激流拍石,水流荡漾;乘车时有风入长林, 树梢震动, 鸟虫高鸣。步行时,他们手拽绳索, 拾级而上, 有人声交谈, 或高谈阔论,或喃喃低语……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顾长澜能感觉到队伍的人越来越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队人从队伍里,悄悄的消失。 最后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许是过了半天,又许是过了一天。 他们再次停了下来,身边有人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清透:“到了。” 顾文澜果然又听到了熟悉的哨音,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尖锐而急促。 三长两短,是和摆渡人约定好可以摘掉束带的信号。 顾文澜半低着头,双手伸到脑后,将系在脑袋上的长带解下。 眼前是一片山野,小道颠簸,杂草丛生,他们立在一颗百年古树旁,被树荫遮蔽着。 做少女打扮的女子站在一旁,看着最多只有二十岁,鹅蛋脸,羽玉眉,不施粉黛,皮肤白皙,长发微乱,有一咎发丝落在脸颊上,称的她面容愈发姣好。 她将文青从竹篓里抱了出来,半蹲着,将孩子放在了地上。 女子轻轻俯下身,替文青解开系在眼上的长带,侧头靠在他的耳旁,似是轻声说了一句什么,逗得那孩子笑了起来,苍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血色。 顾长澜眼眶微微发热,侧过头。 他们又回到了去界市之前等待摆渡人的地方,只不过和之前所想的不一样的是: 他们一行四人,去而复返,不仅一人未少。 还多带回了一人。 三月的风,还有些凉。 南方春日来的早,长平城外已经一片绿色。 余初将滑到腰上的长毯扯了扯,又密不透风的把自己裹上。 她两颊通红,一脸病容的靠在马车上,身体跟没了骨头似的,随着车厢摇摇摆摆。 顾文澜手里端着本杂书,一个字没有看下去,他余光扫了几次,见她连直起腰的力气都没有了,终是没有忍住,再次提起:“余姑娘,这长平城里有我顾家的一处别院,等进了城安顿下来,我就遣人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余初睁开眼睛,觉察到对方的善意,嘶哑着声音回道:“不必劳烦了,我这是水土不服,过几天就好了。” “水土不服,也轻视不得。” “无碍,无碍——” 顾文澜还想说什么,余初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沉睡了过去,拒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他想起这位余姑娘出自什么地方,收起了最后一点劝说的心思。 余初换了个姿势,将毯子拉高,盖住了半张脸。 其实古反的药余初也有带,不过那药效果一般,副作用却很大,吃完后烧倒是不发了,意识却是模糊的。 现在她身边没有队友,局势又非常混乱,失去意识,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倒不如现在这样,虽然起着烧,可是思维却是清晰的。 时隔三年,再一次进入古代区,指挥部也没有指望她一个人能力挽狂澜,拯救世界。 也没有不切实际的要求她在大海里捞针,独自一人在几千万人口的古代区,找到失踪的国师。 所以给她下达的任务,都非常的务实。 首要的就是要去古代区的驻点查看一番,了解下为什么古代区这边的工作人员整体失联了。 其次,无论如何,她要把消息送回去。 如果在以上两点都做到的情况下,还有余力,她可以打探打探下谭宪的消息,如果有办法,也能试着救下来被捕的他。 谭宪是京都总负责人,和前任封肃相比,简直就是完全相反的一个人。 跟封肃护犊子情怀不一样,谭宪从一开始,好像不太瞧得上她,后因为藤晓的关系,和她就更没有什么交集了。 脑壳疼。 可能是顾家还有点身份,马车在城门前只是稍作停留,连盘查都没有,就直接入了城。 余初强撑着拉开帘子,视线在城门前一扫而过,目光落在了城门外的告示板上。 那正贴着几张通缉犯的画像,三男一女,通缉的罪因也不一,有杀人越货的,有强抢民女的,有私贩官盐的,也有谋杀亲夫的。 古代的绘画艺术,走的是意象派,很考验画手的个人素质。 遇上个画技飘忽的画师,就会像城门口那几位一样,抽象的厉害,脸型特征模糊,五官失真。 只不过,她还是依稀能判断出,这些被通缉的人中,并没有她认识的。 余初放下帘子,又重新缩回了毯子里。 顾家的别院在城南,是一座三进的中等院落,看家的老仆提前得到消息,早早的就领着丫鬟仆人在大门前候着。 马车刚停下,就有人迎了上来。 “大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都遣人送信问过好多次了。” “跟老爷报平安了么?” “送信的人,今天上午就出城了……哎哟,这不是小少爷么,您可是大好了?真是祖宗保佑。” “别哭天抹泪的,之前我的口信传到了吧?东园屋子布置好了么……” …… 那边顾家主仆上演着喜相逢,这边余初却烧的有发软。 她扶着马车架,脚步虚浮的下了马车时脚步,所有精神都在跟自己的小脑做斗争,也顾不上一众仆人丫鬟各色的眼神和表情。 没走几步,腿就有些飘,正想着这时要是有个拐杖什么的就好了,手上一抖,就摸上个东西。 温度正好,带着微微的粗粝感,手感却不错,余初忍不住多摸了一手。 低头一看,乐了。 正好是顾文青的小脑袋。 他一只腿虚抬着,只留着一只腿支撑着,却还想着送过来当人形拐杖支撑她。 见余初停下来,半仰着头:“嫂子,到家了。” 余初手一抖。 只见那熊孩子生怕别人不知道,睁大他那双大眼睛眨了眨,加大了嗓门:“嫂子,你有没有好点。” 余初哆哆嗦嗦的收回自己的手。 她现在觉得有些不好了。 顾文青那熊孩子在大门前闹得一出,让顾家仆人脑补了一出狗血的言情剧。 等到第二天,顾家上下已经统一了故事的版本,再看向她的时候,眼里都带着同情。 顾文澜为此还特地带了熊孩子特地过来道歉,只不过他自己就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还没开口,自己的脸就红了大半。 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一直逼着顾文青道歉,只是那熊孩子人不大,脾气不小,一脸舍生取义,打死不张口。 他又大病未愈,顾文澜打也不舍的打,骂也不舍得骂,僵持着,越来越尴尬。 余初很大度的表示自己真的没有在意,她这种天天跟在肃美人身后晃荡的人,绯闻女友早就当习惯了。 而且古代人多半比较矜持,还有等级观念,基本上八卦也只是会在私底下八卦一下,从来不会当面说什么。 她自认为自己态度诚恳,眼神真诚,但是明显对这次道歉事件没有什么帮助。 顾文澜的脸更红了。 道歉事件之后,顾文澜基本就消失了,天没亮就出了门,天黑了才回来,即使在家,也跟自己的书房和屋子杠上了。 不止一次看见她后脚刚到,前脚就有个身影,翻飞着青色的长衫匆匆离去。 余初在门口逮了几次也没有逮到人—— 再怎么迟钝,余初也知道,顾文澜这小子在躲着她。 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正字。 到长平城第五天了,没有顾文澜,她也得出去一趟。 确保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生任何一件事,附近的界卫都能在一分钟内赶到。 他们见惯了界市各种奇葩事情,视线稍稍扫一眼对峙的两拨人,就知道了大概。 小队长和余初相熟,一起搓麻将赖过账一起去厨房偷烧鸡的战友,隔着面具也知道彼此是谁,他朝着余初靠了过去:“又被偷了?”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拍了拍余初的肩膀,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气势徒然一变,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他们眼中溢出决然,摆出对战的姿势。 这是拒不合作了? 这买卖不成,被顺走货物在界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即使真被确认偷了东西,也没什么。 或拘留几日,或照价赔偿,或赔礼道歉……反正古代区也没有案底着一说,这些处罚力度对他们而言都不大。 怎么对面的架势,像是走错了片场,甚至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悲壮? 七个全备武装部的界卫,对上四个手无寸铁的顾客,在主场,结果并不会出现意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第六十九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余初只觉得全身的神经都被震了一下,眼睛还没有睁开, 就从床上滚了下去。 脑袋先于身体落地。 刚有点清醒的脑子又蒙了过去, 余初捂着昏沉沉的头,半天没有爬起来 有人掀开帘子, 从门外往里探:“初姐,您没事吧?” 余初好半天才抬起头来, 额头已经青紫一块, 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几点了?” “七点……多。” “今年不是八点才开市, 外面什么情况?” “封总说, 界市这些年来一成不变,闷得慌, 开市前听几声响,热闹热闹……” “听几声响——”余初抓住重点, “烟花?” 小弟犹豫了一下:“手丨雷。” 两个人面面相觑, 都沉默了。 古代保护区自从成立以来, 一直处于封闭和保密的状态,无论是保护区里的古代人, 还是保护区外的现代文明, 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但是基于人道主义和合作协议,一些药物在经过筛选论证过后, 被允许送入古代保护区。 而现代文明, 对古代的艺术品和工艺品万分赞叹, 尤其是书画诗词方面,流出的作品,多被各大博物馆收藏。 为此,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建立了一个地下交易集市——“界市”。 而来人口中的封总,全名封肃,界市第五任总领,是从一线退役后提拔上来的高层负责人。 个人能力强,领导组织能力更强。 几年前的那场动乱下,刚刚上任的他带着百来号人,硬是将界市围的密不透风,成为驻地唯一一个没有被波及的地方。 只是,这长相和脾气…… 余初想到这,从椅背上抓了件外套罩上,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惹你们封总发这么大火?” “这个——”小弟拽着帘子,因为不知道是后怕还是心虚,语气弱了大半,“我也说不清楚,初姐,你要不去看看?” “马上要开市了,我生意还要开张呢。” “您那生意……” 小弟还想说什么,余初戴好自己的钱包,钻出了帘子,只留给了他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 直到看不到背影了,小弟才把剩下的半句嘟囔完。 “开不开张不是一个样吗。” 界市位于地下,常年没有日光 为了给古代商人营造出“黑市”的错觉,界市的一切布局,都是基于古代人的文明基础。 使用他们的服饰,他们的文字,他们的计量单位。甚至连街道的商店摊位,都是复刻自他们原有的坊市。 此时街上灯笼高悬,摇曳的烛火投下光线昏暗而斑驳,给界市罩上一层朦胧的色彩。 与正常的市坊不一样的是,界市的摊主由工作人员担任,他们身穿古代服饰,脚踩黑色布鞋,脸扣白色面具。 吆喝叫卖手段尽出,讨价还价信手拈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话。 一派市井气息。 每人摊位大小一样,但是分工有所不同:有卖药的,有卖纸张的,有卖镜子的,有卖头饰珠宝的,甚至还有卖麻小和夜宵的。 而余初—— 她走到角落的位置,从摊位底下拖出几个纸箱,用美工刀划开胶带,露出里面的矿泉水来。 纯塑料瓶,定制无标签。 虽然沾了某人的光,她在界市辈分有些高,几年前入职的人见了她还要喊一声“初姐”。 但是她来的晚,市面上能卖的货物基本上都有人负责了,能选择的余地不大。在矿泉水和茶叶蛋之间,她纠结了几天后,选择了前者。 后来得知茶叶蛋的摊位就在麻小摊位隔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这矿泉水一卖就是三年。 隔壁零食部的小陈,会写一手飘逸的毛笔字,免费给她做了个招牌挂在摊位前—— “余记水铺?”一道男人声音响起,听起来颇为年轻。“摊主似乎不在——” 余初正半蹲在摊位底下翻找面具,听见声音下意识侧过头看了一眼,透过摊位底下缝隙,刚好能够看见几双皂靴。 纯手工,做工扎实,最靠前一双靴子,绣有几乎同色的暗纹,竹叶纹理只有在有光处才隐约可见。 竹喻气节,一般清贵门第才会如此讲究。 她的摊位位置比较偏僻,以前八点开市,第一波客人到她这里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是九点后了。 今年被手丨雷一炸,看起来开市时间也提前了 余初加快了翻找速度,嘴里乱七八糟的应付着:“在的在的,客官稍等,容我找样东西。” “不妨碍,我只是随意看看。” …… 余初几乎是半趴着,才从一个空箱子里翻出了自己的白□□脸面具,扣在了脸上。从摊子底下爬出来,终于看见了客人。 四个成年男子,脸上戴着界市配发的黑色面具,每个人面具上都有编号,从外露的手可以大概分辨出,这是两个中年两个青年。 他们衣着近乎统一,都是青灰色长衫,玄色腰带,站在后方的两名中年人,各自背了一个采购用的竹篓。 为首的青年身上的布料要好的多,他半俯身,正细细打量摆成塔型的矿泉水。 “我原以为这瓶子是上好的琉璃,细看却不是,是在下孤陋寡了,不知这瓶身是由什么打造?” “树脂。” 虽然是人工树脂——通过加聚或缩聚反应聚合而成的高分子化合物。 余初将沾了一身灰的外套脱了下来,用力抖了抖继续解释:“由独家秘技打造,形似无色琉璃,却坚固耐用。” 四个人看着余初完全没有女子矜持,只穿一身白色中衣,周身漂浮着灰尘,不着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这摊主听起来年岁不大,行为却放浪形骸的很。 “不信?”余初误会了客人的意思,将外套扔在了椅子上,撸起袖子,抄起一瓶矿泉水。 如同江湖卖艺似的,砰砰砰在柱子上砸了三下,柱子上有细碎的灰尘扑簌簌跌落:“看看看,不怕摔也不怕砸啊,纯正塑料瓶身,纯净雪山融水。” 青年人的注意力从余初身上转回了瓶子上:“这瓶子怎么卖?” “一两银子一瓶,买两瓶送一瓶,只卖水,瓶子不卖。” 塑料这玩意,焚烧污染空气,埋着不能降解,要是流进古代区就太没有公德心了。 “一百两,连瓶带水。” “抱歉。” “二百两。” “这个真不卖……” “五百两。” …… 来人出身极为优渥,一百两两百两往上叠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报价一直八百两的时候,余初终于成功打断了对方的喊价:“您就是给我一千两也没用,这是我们这的规矩,这瓶子您带不出去。您要喝水,我换竹筒给您装起来。哎哎哎……您别走呀,这水源来自苍茫的北域,养生美颜对身体十分有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 首战折戟。 余初也没有多少失望,将手中砸的陷进去几个坑的矿泉水打开,半仰着头喝了小半瓶,拧回瓶盖随手放在了一旁。 她这一向问的多,卖的少,那群或富或贵的古代人,一个塑料瓶花上千两眼睛也不眨一下,但是花一两银子买瓶水,反而会觉得被当了冤大头。 正打算继续将矿泉水塔摆完,余初余光一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塔基背光的地方,空缺了一瓶水的位置。 被偷了。 余初反应很快,先抖开一张白布,将摊位上的货物罩住,然后侧过头对隔壁摊位的摊主打招呼:“明叔,麻烦替我照看下。” “又被偷了?” 这个又字让余初老脸一红,她摆了摆手,含糊道:“我去去就来。” 界市的规定非常严格,为了防止不该进入保护区的东西进入保护区,哪怕是一颗茶叶蛋遗失,也需要进行彻底的追查。 连带工作人员,也是追责到底的。 她摊位刚开张没多久,所遇到的客人只有刚刚那一行四人,连排除都不需要,直接锁定了目标。 余初步伐很快,一路小跑着,沿街往前寻找。 终于在一个药店前,发现了四人,快步赶上前,半喘着气堵在四人前面:“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此时她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戴着猫脸面具,撸着袖子,露出肤色白皙的手臂。 “余记水铺?”为首的青年移开目光,眼神盯着余初的鞋子,语气倒还算落落大方,“不知摊主有何事?” 余初开门见山:“你们前脚离开,我后脚就发现丢失了一瓶水,怀疑可能和公子一行人有关。” 为首的青年突然抬起头,直视这余初,声音冷了下来:“姑娘说我们偷,有何凭证?” “公子可能第一次来这里,对我们还有些不了解。”余初用指关节轻轻的扣着自己的面具,听到身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突然笑了起来。 “在界市,我们做事是不需要凭证的。” 她话音刚落,闻讯赶来的界卫,将对面一行四人团团包围。 所以一线人员中,女性的比例,只维持在三成左右,其中大半女性都有固定的男性队友,以夫妻、兄妹、姐弟、父女……等身份进行隐匿。 单独的女性,更适合在内宅和宫中,其他行动相对就比较麻烦。 比如说出门。 顾家家世应该不错,就连别院,也有家仆打理的井井有条,规规整整。 因为之前熊孩子的闹剧,余初被一干家仆划分到了妾室\偏房\外室\别院小主这样的角色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第七十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顾家老太太的大寿,阖府上下忙的脚不沾地。 天色将黑未黑,大红色的灯笼已经点了起来, 整个顾府都罩在一片喜庆的颜色之下。 从窗子往外看去, 小院大门正开着, 能看见一波波的人从自己眼前路过。 他们或抱着盆栽椅子,或拿着菜品酒器,还有的成群, 合抱一个大鼎, 合抬一个架子都是急色匆匆, 连一个空的眼神都来不及给旁人。 只有她这小院子里的人, 一个丫鬟一个粗使婆子,两个护卫外加一个她。 五个人,闲的长草。 银杏正坐在门前,面前摆着一个针线篓,一手拿着鞋垫,一手拿着针, 半低着头纳鞋底:“小姐啊,你是哪里人呀。” 余初:“南方人。” “听说江南四季如春, 是不是冬天还有花开呀。” “你听谁说的, 江南冬天又潮又冷, 早起的时候, 屋内的水都结冰了, 有时候躲在被子里,一天不想起床。” 银杏挑了一针:“那人不是要冻坏了么。” 余初:“可不是,我小时候,长辈们总觉得我冻傻了。” 刚上小学时,余初觉得上学没什么意思,每天到了学校,不是昏昏欲睡,就是倒头就睡。 那时候还没有流行使用召唤家长这一大招,班主任跟余初说了几次后,觉得她可能年纪小也说不明白,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就送到了校医那。 可能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校医水平一般。 对她随随便便检查了一遍,觉得她没有感冒也没有发烧,甚至连积食拉肚子都没有,开了个板蓝根就要把师生俩送回去。 班主任是个尽职的年轻姑娘:“没生病的话,那她怎么从早到晚都在睡觉。” 校医:“可能冻傻了吧。” 余爹说,他当时都吓坏了,买了个又厚又保暖的大军帽,把小余初的脑袋跟罩了起来,一个冬天都不敢给她拿下来。 一家人战战兢兢的,直到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才放心下来。 后来,她可能是被余爹念念叨叨烦了,也可能是被帽子戴出阴影来的,学习成绩一骑绝尘,将其他人远远抛在了后面。 其实让她再来一回的话,她会选择按部就班的,一步步的走到大学。 银杏被余初逗得乐不可支:“小姐,你又逗奴婢,人怎么会冻傻呢。” 余初回过神来,嘴上随意闲扯:“冻傻算什么,还有冻成狗的呢。” “啊?” “话说,有这么一只来自北方的狼,在南方冻成了狗。” “哈哈哈——” 顾文澜还没跨进大门,就听见了院子内的笑声,他在院门外停下驻足。 女子懒洋洋的半靠在窗台上,随口逗弄着丫鬟,看着没有任何怨怼和愤恨。 外院的派系c利益c还有各种掩饰不住的不甘和急功近利,似乎都被这一道门给隔绝了。 顾文澜将眼底的神色敛起,推开了院门。 余初收起逗弄小丫鬟的表情,抬头看了一眼今日暗红色长袍的顾大少爷,心底暗赞一声。 顾家有公子,如玉端方。 她看人从来坦坦荡荡,眼底的欣赏和惊艳直白不掩饰,看的顾文澜的后背绷的更紧了。 顾文澜抿着唇,站在余初面前,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余姑娘,今日顾某祖母生辰,宴席上应是热闹非凡,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出去看看?” 余初有些奇怪的看向顾文澜,这种日子,带自己出席什么个意思? 她下意识拒绝:“我还是在这自在。 顾文澜有些怅然:“今日找到戏班子不错,我让吉祥找个人给你唱上一折?” “行啊。” 自家大少爷,在老太太的寿宴上,还惦记着要给余姑娘单独送人唱戏。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其实也不小。 传出去,对大少爷的名声不好。 这事儿大少爷自己或许不在乎,但是他作为下人,不能不考虑到。 所以目送顾文澜走远后,吉祥绕了个小道,从最偏僻的地方穿过,去找戏班子。 他半低着头,一路靠着阴影的地方略过,步伐快而安静,即使是最熟悉的人对面撞上,一时间可能也没有认出来他是谁。 即使饶了路,走到戏班后台,天色也不算太晚。 后台此时正是最忙的时候,化妆的浓重油彩的戏子,搬着道具的杂役,吊着嗓子拉筋的武行,气急败坏随口骂人找东西的红角各种人影在这小小的一方之地重叠,所有的颜色都在烛光下晕染开,杂乱而无序。 吉祥找了半圈,没有找到戏班的班主。 他走到帘子前,打了半寸帘子,透过窄窄的缝隙往外看去,此时院子里的宴席应该摆上了,夫人门正拿着戏贴子,商量着点哪一出戏。 过了一会儿,有个长相俊秀的小童,一路从前台跑进来,嘴上一遍遍大喊着戏目:“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他一路大喊着,所经之处,有人叹息扔首饰,有人兴高采烈的跑去找衣服。 一个中年男子打着帘子里走了进来,重重的拍了拍手,声音洪亮如钟:“第一场,恋花韵,小金莲c孟春你们俩挑梁,肖叔c烟婆您二老压场子,都给我上心点,今日要是谁砸了我余庆班的牌子,我回去就砸了谁的骨头!” “快快快,加快手脚!” “小金莲,你这套头面不行,去拿开春定制的那套!” 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吉祥一直等到第一场戏开唱了,才走到发号施令的中年男子身边,微眯着眸子:“班主,可否进一步说话?” 戏班子走南闯北,自然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一些老爷公子的心腹仆人,就是在外面,也会被人称一声爷。 而且他们这一行—— 最忌讳得罪小人。 班主单从吉祥衣着打扮和气度上,已经有了判断,他脸上挂了一个笑:“不知道这位小哥,有何吩咐?” 吉祥靠在班主身边,压低了嗓子:“我们这有位姑娘参加不了寿宴,主子的想让姑娘也一同热闹热闹,就遣我来跟班主要个人,去姑娘屋子里唱上一折,不拘唱什么,喜庆热闹就成。” 这话说的漂亮—— 不过班主心里明白,这么偷偷摸摸遣人来提个人去唱戏的,既没有要求戏也没有要求人。 多半是哪个少爷,想逗某个上不了席面的枕边人开心的。 班主嘴上说:“小哥稍等,我去看看谁得空。” 心里却想着,他这手上还有三台大戏压着,手里的能亮相的都上台了,剩下几个不是打杂的就是半吊子。 这要是给顾家大小姐夫人单独唱戏也就算了,他抽个小角过去,也不是不行,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懒得花心思。 走到角落的位置,低声询问了几个人。 都是人精,几句就了解到是个没有什么油水的差事,还不如台上跑跑龙套,到时候分点赏钱。 这个摆头说今天嗓子不舒服,那个道腰伤还没好,拒绝的有板有眼。 班主脸上不好看,正想随意指一个,余光一顿,落在了角落里。 此时,在堆满杂物的箱子前,正坐着一个画好了妆面的花旦,他半侧着头,视线透过帘子看向外面,只露出个侧脸。 眉眼甚至比女旦小金莲都精致三分,可是长得好远远比不上他身上的气质好。 即使穿着龙套的丫鬟服,屈膝坐在地上,也比小金莲穿着凤冠霞帔端庄亮相更像大小姐。 这个扮相—— 即使不会唱戏,就站在台上走个过场,也会不少贵人捧的。 班主开始反省自己最近对新人太不上心了,老七跟他说过几次,说这一批有几个好苗子。 他因为筹备顾家寿宴,忙的两个月连轴排戏,居然漏了这么一个苗子。 不过今日,龙套不演也罢。 想到这,他冲着地上的人说:“你,叫什么名字?” 地上坐着的男旦站了起来,似是有些无措,越发显得楚楚动人:“楚——楚——” “楚楚?”班主点点头,看着他身段扮相,越看越满意,眼底的笑意也越来越浓,“这花名倒是适合你。” “随意取的。” 班主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吉祥:“你看见那边的小哥了么?有女眷想听折喜庆的戏,你给人随意唱两段。” 楚楚:“是。” 班主看着楚楚往外走,这才发现,他的腿有些许一高一低,看着有点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第七十一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 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拍了拍余初的肩膀,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 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 气势徒然一变,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 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 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 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他们眼中溢出决然, 摆出对战的姿势。 这是拒不合作了? 这买卖不成, 被顺走货物在界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即使真被确认偷了东西,也没什么。 或拘留几日, 或照价赔偿, 或赔礼道歉反正古代区也没有案底着一说, 这些处罚力度对他们而言都不大。 怎么对面的架势, 像是走错了片场,甚至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悲壮? 七个全备武装部的界卫, 对上四个手无寸铁的顾客, 在主场, 结果并不会出现意外。 让余初意外的是,这四人的反抗力度,比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四个人中有三个练家子,即使被围在中间的青年底子也不差,出手凌厉,腿脚生风,看见刀也不躲不避,拼死突围。 界卫被鱼死网破弄的有些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大部分都是现役选拔来的,单兵素质更是万里挑一。 心态稳定后,很快的便控制住了现场。 直到四人都被制服,准备烤上手铐,背着竹篓青年人用了个巧劲,撞开一名界卫,跌跌撞撞想要逃跑。 余初掂了掂手上的电棍,对着冲过来的青年迎了上去,两个人刚打上照面,还没等对方挟持自己逃离,她却先将对方先放倒了。 好好一个翩翩公子,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仍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涨的通红。 余初若有所思,绕到他面前,半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他后背的竹篓:“小哥哥,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他眼中一片灰烬,半仰着头:“呸!” 一口唾沫狠狠啐到了她的脸上。 有界卫想过来帮忙,被余初伸手制止了。 她抓着中年男子衣摆,在自己的面具上擦了擦,语气不缓不急:“小哥哥,你听我一句劝,火大伤肝。”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 外面已经围了一圈路过的顾客,上一秒还因为界卫的翻脸噤若寒蝉,下一秒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 这个穿着中衣到处乱晃的姑娘,被人啐到脸上了,还苦口婆心的打算劝着人呢。 也不知道是心胸开阔,还是没心没肺。 僵持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余初假装没有听到身后的笑声,放开擦面具的衣摆,起身站了起来,面向围观群众:“都围着干什么,看戏呢?散了散了。” 人群散了一大半,还有一群老油条了解界卫的行事风格,知道他们纪律严明,从不轻易迁怒人,见有热闹就不舍得离去。 有好事者大喊:“小妹妹,你别忙着赶人,哥哥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余初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袖子:“嗯?” “你卖的是什么,哥哥去关顾你的生意呀。” 顿时,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余初拉长了声音,突然转过身去,再次面向背着竹篓的青年。 她抬高一条腿,屈膝重重压在青年的肩膀上,利用全身的重量强迫他侧过头去,双腿“碰!”一声跪坐在了地面上。 隐隐的,有骨头卡啦啦的声音传来,听的人牙齿发酸。 一群老油条看的后脊背发凉,你抬头看看路灯,他低头瞅瞅鞋子,不一会儿尽数作鸟兽散状。 一个不剩。 背对着众人的余初眼底越发澄明,她伸出手,在竹篓上方顿了顿,果断的挑开了竹篓盖子。 ——只见一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儿正坐在竹篓里,面两颊通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她丢失的矿泉水。 受对方不畏死的情绪影响,余初脑补了恐怖袭击的画面和死士刺杀的狗血剧情。 甚至在打开竹篓前,预设了很多种情况,比如火药,或者剧毒药散,再不济,就是毒蛇蝎子毒人毒死一片,要人半死不活什么的。 没料到会只是个病怏怏的孩子。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她眨了眨眼,在自己中衣袖子里掏啊掏,掏了半天。 ——终于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 剥开糖纸,递上前去:“吃糖。” 孩子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余初,再看了看糖果,慢慢张开了嘴。 也不知道是糖的原因,还是孩子病的有些懵,等他安静吃完糖后,余初很轻易的就把孩子抱了出来了。 没有哭闹,也没有反抗。 看着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却轻飘飘的,抱着没有什么重量。 他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蓝色丝绸衣服,裤子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不过—— 她伸出手,覆在孩子的额头上。 烧成这样,不能再拖下去了。 “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热” 李医生低头写着病例,年近四十的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戴着银边眼镜,依旧是那张没有波动的脸:“要是再晚上一两天,不仅要面临截肢,内脏器官可能也要开始衰竭了。” 余初低头看着病床上的小孩儿,他刚刚做完手术,右腿和腰上都缠着纱布,即使是在梦里,眉头也是紧皱的。 也不知道是做了噩梦还是麻药过后疼的。 她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瘦巴巴的,手感并不好:“他的腿能保住吗?” “手术比想象中的成功,虽然以后可能不能剧烈运动,但是正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李医生说完,抬起头来,把笔放回大褂口袋,“几年没见,你怎么脾气一点没变,捡个人就往我这送。” 余初也知道自己头些年净给人家添麻烦,然后一消失就是几年不出现,做事儿做的不地道,做人做的也不怎么厚道。 而且驻地的医院也有规定,收治古代区的人,必须要有相关的书面文件。 心一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笑着打哈哈:“这不是您医术精湛吗?整个驻地,要论医术医德,您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戴高帽的套路几年没变,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词,脸上扬着真诚的笑,眉间因为心虚打成结。 一如刚来驻地时的样子。 李医生眼神恍惚了一下,又瞬间清明过来,垂着眼帘敛着表情,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刚听界卫说,你在界市有自己的摊位了。” 余初早就词穷,见到李医生递台阶,松了一口气:“我现在主要负责卖矿泉水。然后替他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需要的话,也会协助安保工作。” “封肃那人和旁人合不来,对你倒是一直都不错。” 余初眼底透出些暖意来:“你别看他脾气看着不好,其实私底下,还是很好相处的。” 当年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如同骤雨疾风,几乎一夜之间,就将黑白分明的世界搅成一团灰色。 等她反应过来时候,自己正坐在医院的楼顶上。 他和封肃虽然都在一线待过,但是彼此并没有真正合作过,说起来,算不上很熟。 所以她这些年一直在想,她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唯一一次运气,似乎都用在了那天上。 封肃恰好从医院路过,顺手捡了她,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 这几年,他专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出了名的,往日除了开会,几乎不在一线指挥部出现。 今天他来到指挥部,推开大门,皮鞋咔哒咔哒踏在地砖之上,惹来一群人惊讶的目光。 封肃扫了一眼,大概事情已经到了十分紧急的地步,天刚刚亮没多久,指挥部居然是满座的。 大部分人疲惫不堪,眼带血丝,明显是熬了一整宿。 藤晓的位置在最前方的左侧,她今天穿着件高领薄线衫,坐在自己的办工作桌上,板着的脸上因为倦怠,少了几分冷意。 已经看不出一丝昨日情绪崩溃,歇斯底里的样子。 封肃走到近前,将一打文件扔在了她的桌上,还没开口,眉梢就露出了讽意:“满意了?” 藤晓低头看着简历上的姑娘,顶着的年轻的一张脸,长发扎成马尾,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第七十二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第6章 界市每隔一月开市一次, 每次开市三到七天不等。 遇上封肃心情好的时候, 或是节日庆典, 也有过开市十天的记录。 每次开市的时候, 界市都会有专门的引渡人,将持有门令的人蒙上眼睛,从预先定好的点运送到界市。 等到闭市的时候,引渡人则会如法炮制, 将这些人连同货物一起,原路送回。 和来时的胆战心惊不同,回去时, 同样是蒙着双眼, 但是顾文澜手里拽着自家幼弟,心平如水。 所以, 也听到了与来时不一样的风景。 乘船时, 有船破水面, 激流拍石,水流荡漾;乘车时有风入长林,树梢震动, 鸟虫高鸣。步行时,他们手拽绳索, 拾级而上, 有人声交谈, 或高谈阔论,或喃喃低语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顾长澜能感觉到队伍的人越来越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队人从队伍里,悄悄的消失。 最后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许是过了半天,又许是过了一天。 他们再次停了下来,身边有人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清透:“到了。” 顾文澜果然又听到了熟悉的哨音,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尖锐而急促。 三长两短,是和摆渡人约定好可以摘掉束带的信号。 顾文澜半低着头,双手伸到脑后,将系在脑袋上的长带解下。 眼前是一片山野,小道颠簸,杂草丛生,他们立在一颗百年古树旁,被树荫遮蔽着。 做少女打扮的女子站在一旁,看着最多只有二十岁,鹅蛋脸,羽玉眉,不施粉黛,皮肤白皙,长发微乱,有一咎发丝落在脸颊上,称的她面容愈发姣好。 她将文青从竹篓里抱了出来,半蹲着,将孩子放在了地上。 女子轻轻俯下身,替文青解开系在眼上的长带,侧头靠在他的耳旁,似是轻声说了一句什么,逗得那孩子笑了起来,苍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血色。 顾长澜眼眶微微发热,侧过头。 他们又回到了去界市之前等待摆渡人的地方,只不过和之前所想的不一样的是: 他们一行四人,去而复返,不仅一人未少。 还多带回了一人。 三月的风,还有些凉。 南方春日来的早,长平城外已经一片绿色。 余初将滑到腰上的长毯扯了扯,又密不透风的把自己裹上。 她两颊通红,一脸病容的靠在马车上,身体跟没了骨头似的,随着车厢摇摇摆摆。 顾文澜手里端着本杂书,一个字没有看下去,他余光扫了几次,见她连直起腰的力气都没有了,终是没有忍住,再次提起:“余姑娘,这长平城里有我顾家的一处别院,等进了城安顿下来,我就遣人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余初睁开眼睛,觉察到对方的善意,嘶哑着声音回道:“不必劳烦了,我这是水土不服,过几天就好了。” “水土不服,也轻视不得。” “无碍,无碍——” 顾文澜还想说什么,余初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沉睡了过去,拒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他想起这位余姑娘出自什么地方,收起了最后一点劝说的心思。 余初换了个姿势,将毯子拉高,盖住了半张脸。 其实古反的药余初也有带,不过那药效果一般,副作用却很大,吃完后烧倒是不发了,意识却是模糊的。 现在她身边没有队友,局势又非常混乱,失去意识,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倒不如现在这样,虽然起着烧,可是思维却是清晰的。 时隔三年,再一次进入古代区,指挥部也没有指望她一个人能力挽狂澜,拯救世界。 也没有不切实际的要求她在大海里捞针,独自一人在几千万人口的古代区,找到失踪的国师。 所以给她下达的任务,都非常的务实。 首要的就是要去古代区的驻点查看一番,了解下为什么古代区这边的工作人员整体失联了。 其次,无论如何,她要把消息送回去。 如果在以上两点都做到的情况下,还有余力,她可以打探打探下谭宪的消息,如果有办法,也能试着救下来被捕的他。 谭宪是京都总负责人,和前任封肃相比,简直就是完全相反的一个人。 跟封肃护犊子情怀不一样,谭宪从一开始,好像不太瞧得上她,后因为藤晓的关系,和她就更没有什么交集了。 脑壳疼。 可能是顾家还有点身份,马车在城门前只是稍作停留,连盘查都没有,就直接入了城。 余初强撑着拉开帘子,视线在城门前一扫而过,目光落在了城门外的告示板上。 那正贴着几张通缉犯的画像,三男一女,通缉的罪因也不一,有杀人越货的,有强抢民女的,有私贩官盐的,也有谋杀亲夫的。 古代的绘画艺术,走的是意象派,很考验画手的个人素质。 遇上个画技飘忽的画师,就会像城门口那几位一样,抽象的厉害,脸型特征模糊,五官失真。 只不过,她还是依稀能判断出,这些被通缉的人中,并没有她认识的。 余初放下帘子,又重新缩回了毯子里。 顾家的别院在城南,是一座三进的中等院落,看家的老仆提前得到消息,早早的就领着丫鬟仆人在大门前候着。 马车刚停下,就有人迎了上来。 “大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都遣人送信问过好多次了。” “跟老爷报平安了么?” “送信的人,今天上午就出城了哎哟,这不是小少爷么,您可是大好了?真是祖宗保佑。” “别哭天抹泪的,之前我的口信传到了吧?东园屋子布置好了么” 那边顾家主仆上演着喜相逢,这边余初却烧的有发软。 她扶着马车架,脚步虚浮的下了马车时脚步,所有精神都在跟自己的小脑做斗争,也顾不上一众仆人丫鬟各色的眼神和表情。 没走几步,腿就有些飘,正想着这时要是有个拐杖什么的就好了,手上一抖,就摸上个东西。 温度正好,带着微微的粗粝感,手感却不错,余初忍不住多摸了一手。 低头一看,乐了。 正好是顾文青的小脑袋。 他一只腿虚抬着,只留着一只腿支撑着,却还想着送过来当人形拐杖支撑她。 见余初停下来,半仰着头:“嫂子,到家了。” 余初手一抖。 只见那熊孩子生怕别人不知道,睁大他那双大眼睛眨了眨,加大了嗓门:“嫂子,你有没有好点。” 余初哆哆嗦嗦的收回自己的手。 她现在觉得有些不好了。 顾文青那熊孩子在大门前闹得一出,让顾家仆人脑补了一出狗血的言情剧。 等到第二天,顾家上下已经统一了故事的版本,再看向她的时候,眼里都带着同情。 顾文澜为此还特地带了熊孩子特地过来道歉,只不过他自己就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还没开口,自己的脸就红了大半。 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一直逼着顾文青道歉,只是那熊孩子人不大,脾气不小,一脸舍生取义,打死不张口。 他又大病未愈,顾文澜打也不舍的打,骂也不舍得骂,僵持着,越来越尴尬。 余初很大度的表示自己真的没有在意,她这种天天跟在肃美人身后晃荡的人,绯闻女友早就当习惯了。 而且古代人多半比较矜持,还有等级观念,基本上八卦也只是会在私底下八卦一下,从来不会当面说什么。 她自认为自己态度诚恳,眼神真诚,但是明显对这次道歉事件没有什么帮助。 顾文澜的脸更红了。 道歉事件之后,顾文澜基本就消失了,天没亮就出了门,天黑了才回来,即使在家,也跟自己的书房和屋子杠上了。 不止一次看见她后脚刚到,前脚就有个身影,翻飞着青色的长衫匆匆离去。 余初在门口逮了几次也没有逮到人—— 再怎么迟钝,余初也知道,顾文澜这小子在躲着她。 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正字。 到长平城第五天了,没有顾文澜,她也得出去一趟。 造型简单,实用性强。 瓶身上下干干净净,既没有图案,也没有l一g一。 瓶子里装着十几个大白兔奶糖,彩色的糖纸称的瓶子十分好看,顾文青摇了摇瓶子,糖果上下翻动着,哗啦啦直响。 听着响动,他满足的露出个笑容,双眸弯成一弯新月。 之前顾文澜带着护卫进入界市,拼成着生命的危险,偷了瓶矿泉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第七十三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几乎无处下脚。 堂前正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 围坐着五六个人, 初春的季节他们随意裹着件破衣服,蹬着草鞋, 顶着一头油腻 他们脸色发黄, 眼睛里布满血丝,却如同打了兴奋剂, 精神亢奋的有些近乎病态。 刚好一局结束。 听见脚步声,几个赌徒回过头来, 视线落在余初身上。 左边披头散发的瘦高个,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 脸上的笑容十分放肆:“哟,汪小武, 你又领了个小娘子呀,这个可比你那个小青柳长得好。” 身边人跟着起哄。 “你什么眼神,只是长得好吗, 那小蛮腰” “嘿嘿嘿——” 汪小武挥了挥手:“去去去,我有正事呢。” 瘦高个嘴皮一翻,笑的猥琐而暧昧:“你能有什么正事, 难道青天大白日的, 得了个小娇娘, 就要往屋里” 此时, 走在最后的顾文澜,刚好踏进了门,瘦高个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彻底没声了。 作为三教九流的下九流,他们最不差的就是眼力 打头那个姑娘还好,穿的是成衣店最普通的衣裳,头上除了素银簪子,全身上下什么饰品都没有。 从走姿和直视男人的眼神,一看就是小门小户才会养出来的,随口调笑几句,看个好看的小姑娘怒红着脸的样子,本没有什么。 但是后面进来的那位公子不一样。 这位公子周身上下,没有一件事起眼的,但是也没有一件是便宜,哪怕是脚上那双靴子,没有几两银子打不住的。 更何况那气度—— 汪小武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知道同伴现在怂的恐怕跟脓包似的了,嗤笑一声:“说啊,怎么不说了。” 那人也是脸皮厚的,一抹脸:“我刚刚说什么了么?我怎么不记得,来来来——愣着做什么,继续继续,押大押小!” 于是,桌子上又赌成一团。 汪小武自己走到堂前的角落,给自己拉了把椅子,斜歪歪的坐着,伸出右手抓了抓后背。 他看了一眼只站在门旁没跟上来的顾文澜,视线落在余初身上:“今天看在那位公子的面儿上,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说吧,想问什么?” 余初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站着:“瓶子哪来的?” “什么瓶子?” “你在西市卖出去的那个瓶子。” 汪小武掀了掀眼皮,直视着余初,确定了这个小姑娘不是诈他,而是真的知道,买瓶子是自己。 “这个问题,姑娘你问的就有意思了,那种宝贝,当然是祖传的。” “哦?” 这个祖,传的跨区了。 汪小武随口胡诌:“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老汪家也是出过大官的,有田有地有商铺,给子孙留点东西应应急,也很正常是吧?” 余初了解这类人,满嘴跑火车,脑子塞的都是弯弯绕绕,无论怎么问,得到的答案估计差不多。 她看着汪小武,敛起了表情:“那巧了。” “什么?” 汪小武没有听懂眼前这个姑娘的话,只见那姑娘往前走了几步,直勾勾的看着他,笑的十分诡异:“你家老祖宗,今天可能有话要跟你说。” 问候祖宗的话,往日若听起来,自然是骂人。 他跟别人吵架,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也只是个开场,各种脏话能不间断能骂上半个时辰不重复。 这姑娘这一句,一点力道都没有。 但是汪小武眼皮突然跳了下,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他料想的这么简单:“姑娘,你看我也累了,今天就” 话没有说完,余初伸出一只手,覆在他的耳朵上,见下意识他挣扎,另外一只手伸出食指,贴在了她自己的唇上:“嘘——你听。” 汪小武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来。 他只觉得听到一阵“轰隆隆”的惊雷声,随即,一道暴戾男人声音像是凭空钻入耳朵里:“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 轰! 寒意像是从天灵盖直冲而下,在汪小武的四肢百骸散开,所有的骨头都被冻结住,后牙槽无意识的打着冷战。 他全身软成一团,只觉得裤丨裆底下一热,有什么正在从身体里倾泻出去。 “我” 直到那姑娘离开,汪小武背后的汗毛依旧是倒竖着,牙齿打着冷颤,几乎强撑着才没有晕过去。 桌子上赌徒原本还想嘲笑一句,等看清他死白的脸色时,吓了一大跳。 几个人面面相觑,并没有无意再留下去,分了赌资,各自道别。 赖着最后走的人,见汪小武还蒙着,顺了汪小武的衣服和吃食往破衣服里一裹,才悄悄溜了出去。 只留下汪小武一个人,跪坐在地上,半天没有缓过来。 余初走出门外,耳朵上扣着的蓝牙耳机还在重复着自家老爹的话:“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别人孩子都老大了,你连个对象都没有,上次你说的那个封肃,不是说人很好么,怎么不好好把握” 蓝牙耳机,指甲盖大小,用于队友之间的相互沟通合作。 原本,也只用于沟通。 只是各大驻点的风气,在前些年,都被封肃给带歪了。 无论是投影仪c平板c录音笔c蓝牙耳机只要是能出声能出影的,都被肃美人花式拿出去搞封建迷信了。 古代人碰上不可理解的人声和人影的时候,他们的学识和三观,无法解释这种现象,思维一般只会在神鬼学说上打转。 利用封建迷信,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就好像刚刚被吓得尿裤子的汪小武,如果别人问起来,最坦白的回答估计是:我家老祖宗刚刚跟我说话了。 吃瓜群众:白日见鬼?疯了? 无论怎么想,对古代区的社会,都没有任何后遗症。 和以往差不多,利用高科技搞封建迷信这一招很奏效,暴击了对方的心灵后,她简单有效的问出了塑料瓶的来历。 ——这是他捡的。 在来之前,余初就猜到塑料瓶是捡的,只不过这捡的地方,让余初有些想不通。 路口的马车还在候着。 顾文澜先上了马车,回头的时候,看见余初正在发呆,她表情得体,但是眼神是散的:“余姑娘?” 余初眼中的焦距从思绪拉扯了回来,眼底倒影着顾文澜的影子:“今日劳烦顾公子陪我走这一趟,不过我还有件事儿要去办,公子你先回去。” 顾文澜看了一眼天色,乌云越压越低,像是压在城门楼顶:“眼看要下雨了,我送你?” 余初弯着眉眼:“不必麻烦,我自己去就行了。” 顾文澜见她笑,就知道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劝说:“余姑娘,稍等——” 他掀开帘子钻进马车,不一会儿又打着帘子钻了出来,怀里抱着一把伞,递给了余初。 “把这带上。” 压了一天的雨,终于落下了。 豆大的雨点从空中坠下,又密又急砸在街上,一时间行人纷纷躲避,惊呼四散。 余初打开伞,将头顶一片天空罩了起来。 雨中步行,比之前多花了一倍的时间,余初拎着食材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黑透了。 她站在门前的屋檐下,将油纸伞收了起来,抖了抖上面雨水。 余初并没有忘记,这间屋子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不能动弹的一级保护动物。 门是虚掩的,余初推开门,看到的是满满一屋子的黑暗。她将伞和食材放到一边,走到桌子旁,找到了自己之前放着的火折子。 蜡烛的火光在黑夜里摇曳而起,光明充斥满了整个屋子,余初转身关上大门。 初春的天气不错,她之前在床侧留了药和纸条,详细说了怎么换药怎么吃药。也在屋子里给他留下的水喝食物,按照一个成年男子的食量,正常可以吃上一两天。 这一天多过去了,她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应该过来看看。 不能这一级保护动物她救是救活了,回头却把人饿死了。 虐待一级保护动物—— 什么处罚来着? 余初边想着,边端着烛台朝着紧闭的房门走去,手刚刚扶上房门,脚步却稍稍一顿。 她记起来了。 虐待一级保护动物,拘留七天,学习改造三个月,罚款半年薪资,吃素一年。 吃素,还是一年。 做完皮下测试注射,她一不做二不休,半蹲下来,掀起小哥的袍子,手在小哥的右腿处碰了碰,确定了伤口的位置,直接将他半截裤腿直接裁了下来。 伤口被草药和布带包裹着,余初看不到伤口,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样子,需要先清洗再说。 破旧屋内烛火摇曳,火光在跳跃中哔啵作响。 小哥一言不发,只是垂着眼帘,一脸的汗水,胸膛因为疼痛剧烈的起伏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第七十四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小队长和余初相熟,一起搓麻将赖过账一起去厨房偷烧鸡的战友,隔着面具也知道彼此是谁,他朝着余初靠了过去:“又被偷了?”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 拍了拍余初的肩膀, 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 气势徒然一变, 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 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 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 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他们眼中溢出决然, 摆出对战的姿势。 这是拒不合作了? 这买卖不成, 被顺走货物在界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即使真被确认偷了东西, 也没什么。 或拘留几日, 或照价赔偿, 或赔礼道歉……反正古代区也没有案底着一说, 这些处罚力度对他们而言都不大。 怎么对面的架势, 像是走错了片场, 甚至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悲壮? 七个全备武装部的界卫,对上四个手无寸铁的顾客,在主场,结果并不会出现意外。 让余初意外的是,这四人的反抗力度,比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四个人中有三个练家子,即使被围在中间的青年底子也不差,出手凌厉,腿脚生风,看见刀也不躲不避,拼死突围。 界卫被鱼死网破弄的有些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大部分都是现役选拔来的,单兵素质更是万里挑一。 心态稳定后,很快的便控制住了现场。 直到四人都被制服,准备烤上手铐,背着竹篓青年人用了个巧劲,撞开一名界卫,跌跌撞撞想要逃跑。 余初掂了掂手上的电棍,对着冲过来的青年迎了上去,两个人刚打上照面,还没等对方挟持自己逃离,她却先将对方先放倒了。 好好一个翩翩公子,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仍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涨的通红。 余初若有所思,绕到他面前,半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他后背的竹篓:“小哥哥,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他眼中一片灰烬,半仰着头:“呸!” 一口唾沫狠狠啐到了她的脸上。 有界卫想过来帮忙,被余初伸手制止了。 她抓着中年男子衣摆,在自己的面具上擦了擦,语气不缓不急:“小哥哥,你听我一句劝,火大伤肝。”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 外面已经围了一圈路过的顾客,上一秒还因为界卫的翻脸噤若寒蝉,下一秒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 这个穿着中衣到处乱晃的姑娘,被人啐到脸上了,还苦口婆心的打算劝着人呢。 也不知道是心胸开阔,还是没心没肺。 僵持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余初假装没有听到身后的笑声,放开擦面具的衣摆,起身站了起来,面向围观群众:“都围着干什么,看戏呢?散了散了。” 人群散了一大半,还有一群老油条了解界卫的行事风格,知道他们纪律严明,从不轻易迁怒人,见有热闹就不舍得离去。 有好事者大喊:“小妹妹,你别忙着赶人,哥哥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余初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袖子:“嗯?” “你卖的是什么,哥哥去关顾你的生意呀。” 顿时,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余初拉长了声音,突然转过身去,再次面向背着竹篓的青年。 她抬高一条腿,屈膝重重压在青年的肩膀上,利用全身的重量强迫他侧过头去,双腿“碰!”一声跪坐在了地面上。 隐隐的,有骨头卡啦啦的声音传来,听的人牙齿发酸。 一群老油条看的后脊背发凉,你抬头看看路灯,他低头瞅瞅鞋子,不一会儿尽数作鸟兽散状。 一个不剩。 背对着众人的余初眼底越发澄明,她伸出手,在竹篓上方顿了顿,果断的挑开了竹篓盖子。 ——只见一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儿正坐在竹篓里,面两颊通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她丢失的矿泉水。 受对方不畏死的情绪影响,余初脑补了恐怖袭击的画面和死士刺杀的狗血剧情。 甚至在打开竹篓前,预设了很多种情况,比如□□,或者剧□□散,再不济,就是毒蛇蝎子……毒人毒死一片,要人半死不活什么的。 没料到会只是个病怏怏的孩子。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她眨了眨眼,在自己中衣袖子里掏啊掏,掏了半天。 ——终于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 剥开糖纸,递上前去:“吃糖。” 孩子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余初,再看了看糖果,慢慢张开了嘴。 也不知道是糖的原因,还是孩子病的有些懵,等他安静吃完糖后,余初很轻易的就把孩子抱了出来了。 没有哭闹,也没有反抗。 看着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却轻飘飘的,抱着没有什么重量。 他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蓝色丝绸衣服,裤子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不过—— 她伸出手,覆在孩子的额头上。 烧成这样,不能再拖下去了。 *** “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热” 李医生低头写着病例,年近四十的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戴着银边眼镜,依旧是那张没有波动的脸:“要是再晚上一两天,不仅要面临截肢,内脏器官可能也要开始衰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第七十五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所以一线人员中, 女性的比例,只维持在三成左右, 其中大半女性都有固定的男性队友,以夫妻、兄妹、姐弟、父女……等身份进行隐匿。 单独的女性, 更适合在内宅和宫中,其他行动相对就比较麻烦。 比如说出门。 顾家家世应该不错,就连别院,也有家仆打理的井井有条,规规整整。 因为之前熊孩子的闹剧,余初被一干家仆划分到了妾室\偏房\外室\别院小主这样的角色上。 ——正经的正室先不说门当户对, 那也必须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不存在随意领回别院的情况。 所以按照风俗习惯, 余初出门, 必须要有顾文澜的同意或者陪同。 在堵了顾文澜几天未果的情况下, 余初决定用最简单有效的办法——翻墙。 次日, 余初睡到日上三竿。 丫鬟小桃自带谍报属性, 余初刚睁开眼, 她已经将顾文澜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出门, 去的什么地方都一一汇报了一遍。 只是小桃的情报, 说着说着总会歪楼。 “这苏公子是咱们顾少爷的同窗, 她有个妹妹年方十八, 跟咱顾少爷年幼时还一起玩过。” “秦玉堂新出了一款口脂,听说吃饭喝水都不会落色,隔壁宅子的王大奶奶用了之后,看着都年轻了几岁呢。” …… 吃完早饭,余初换了身深色素面衣服,手抓着一把瓜子,磕着瓜子,顺着走廊晃荡到后宅的小院子里。 别院不算高门大院,外墙三米多高,院内种了几棵桂花树,树冠已经远远高于墙面。 在角落处刚好呈现出一个视觉的死角。 余初逗着鸟笼里挂着的画眉鸟,等扫地的仆人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头,将瓜子壳扔到树底下。 她抓着裙摆别在了腰侧,往后退了五六米的距离,助跑,起跳,一脚踩在墙面之上。 借力一跃,两手已经稳稳挂住墙头,轻巧的翻了出去。 她今天要去的地方,是长平城内的一个驻点。 这个驻点一直是作为一线人员适应训练所用,更倾向于后勤补给部门,有自己的商铺和酒楼,坐落在长平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为的就是大隐隐于市。 几年前她路过长平的时候,还曾经借地休整过两天,和驻地的负责人卢戈打过几个照面。 那是一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微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十分圆滑,八面玲珑。 只不过这人有点恶趣味,好好一个酒楼名字—— 余初站在茶馆门口,看着对抗酒楼招牌上,龙飞凤舞的三个烫金大字。 怡春院。 外面挂着一副烫金的对联,上联:赤橙黄绿青蓝紫。下联:一枝红杏出墙来。横批:春色满园 呵呵。 *** 时值中午,怡春院的大门还是关着的。 余初进茶馆找了个窗口的位置,点了一壶浓茶,给了小二了点赏钱,让他搬了个屏风来。 茶馆喝茶的女眷不是没有,只是单独一人坐着的,有些过于打眼了。 饭点过后,茶馆慢慢热闹了起来。 茶馆的说书人在台上说着某个名将剿匪的英雄事迹,而喝茶的听客,三五成群,聊着自己的八卦。 聊着科举的选题、考官、师从与谁的,大多是准备科考的书生。聊着花魁、马球、美酒、新开的哪家店的,多是一些二代纨绔们。 而聊着粮价、票号、天气、驿站的,多是商人。 还有的吃瓜群众,过着底层的日子,操着一品大员的心,高谈阔论的都是国家大事。 左上方的那一桌,坐着三个成年男子,衣着打扮有些市井,看着出身一般。 他们端着茶杯,用着十分八卦的语气聊开了。 “那位自上次祈雨后,就一病不起,连岁初的祭春大典都未出席。” “那位——是指国师?不是说,他重病缠身,是糟了……天谴吗?” “可不是么,我还听说呀,那位为人跋扈,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几次驳斥大臣不说,还拂袖而去。” 第三人低声插了一句:“无论如何,当初千里干旱,是国师用十年寿元换得上天降雨。” “呵,你当为什么会千里大旱?” “难道……” …… 余初手中的资料里,驻地一手扶持教导出来的国师,确确实实是已经失踪了。 可朝廷当局,却用了个“病遁”。 有意思。 余初一壶茶喝了近三个小时,店小二收了赏钱,服务很殷勤,不厌其烦的替她免费续杯。 茶水加第四遍的时候,余初起身付账,临走时像是不经意的问起。 “我正打算找个地儿吃饭呢,对面的酒楼怎么关门了?” “姑娘,您说怡春院呀。”店小二朝着门外看了一眼,“一个多月前突然就关门了。” 他说着眼底露出疑惑:“您说是不是奇怪,这头天晚上还宾客如云呢,第二天就没有开门了。也没有听说过要盘出去的消息,也没有看见遣散伙计,说关就关,连掌柜的带伙计,都消失了。” “王屠户和刘记的酒家,听说还有一大笔账没结呢。” 余初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这些奸商,怎么不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 “怎么没报官……官也报了,钱也花了,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人,这段日子也难过得很。”店小二被余初逗乐了,“您啊,离那门远一点就是了,前段时间还有两个人找上怡春院,说是找故友,邪门的是,后来也消失了。” “消失?” “王屠户翻了整个长平城都没有找到人,可不就是消失了么?” 喝了一肚子茶后,她的脑子清醒不少。 长平驻点全员失踪不说,之前出发的自由人,貌似也在这不见了。 那么问题来了,人呢? ** 余初走出茶馆,外面春日正好,暖风吹得人微醺, 从兜里面掏出一只怀表,已经是下午三多点了,这个点,倒还有时间压压马路。 驻地这次给的活动资金给的足,金子和银子就给了满满一盒子,底下还压着一叠银票。 简单地说,她不缺钱。 余初先去成衣铺,给自己买了几套成衣,两套女装一套男装,都是挑的素面不起眼的。接着去了秦玉堂,拒绝了掌柜极力推荐的粉底,买了她家热门的古代口红。 路过小吃摊的时候,顺手打包了一些自己爱吃的零食小吃,准备打道回府。 “啪!” 凌空炸响一记鞭声响起,紧密的哒哒马蹄声从地底传来。 余初个子不够,视线被前面的人挡住,等到她看见马匹时,手臂已经感觉到了它疾驰时的带过风。 她眼神冷了下来,连退几步,和奔驰而过的马擦身而过。 原本事情应该到此为止—— 只是不知道哪个路人好心,眼看她就要卷入马蹄之下,拽着她的袖子,往后向一旁狠狠拉扯去,反而将她自己的重心拉偏了。 对方为了救人,可能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力气之大,让余初摇晃着往后滚了几圈。 “碰——” “哐——” 连着撞翻两个摊位才停了下来。 她就那么五体投地的躺在大街上,摊子上的荷包和纸张被撞飞后,最后都落了她一脸一身。 余初扒拉下自己脸上的纸张,皱着眉坐了起来。 街上很多摊位被波及到,不少行人也受到了惊吓,众人自顾不暇。 只有隔壁摊位的大姐,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眼神牢牢盯着她,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几句,被余初塞了支口脂后,又喜笑颜开的重新支起摊位,捡起荷包一个个摆了回去。 倒是代写书信的摊位—— 摊主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肤色黝黑,五官看着违和,一双眼睛却很亮。 他大概是受了伤,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捡着散落在地上的白纸。 只是伤口的腐烂味道,压过了草药味,以这里的医疗条件,腿保不住还是小事,万一细菌感染的话,就会像顾文青那熊孩子一样,连命都可能保不住。 余初收回思绪:“您先坐着,这些放着我来捡就行了。” 对方抬眼,扫了她一眼,垂眸继续捡东西。 余初有些不好意思,加快了捡东西的速度。 捡到大半的时候,余初的手一顿,视线向下,落在了手里捏着的纸张上。 和之前捡到的一沓白纸不同,这张纸上写了一阙词,墨迹未干透,显然刚写没多久。 这是一阙最常见的祝寿词,在古代区的普及度,大概类似于现代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内容没什么特殊的。 但是这字,太漂亮了。 字如苍松,风骨透纸三分,笔锋内敛,气势却惊人。 余初再抬头,看对方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这种书法造诣—— 一级保护动物。 “明天南方的降雨将会减少,未来三到五天,会出现晴朗天气,温度也会有所回升……” 天气预报的声音戛然而止。 封肃吃着泡面的手一顿,半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张冷若冰霜的女人脸。 来人今日穿着一件红蓝格子的衬衫,白皙的皮肤上都是倦色,眉间下意识蹙着,头发乱七八糟的扎着…… 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封肃低下头,端起泡面碗,喝了一口汤:“你今天不在前面督战,怎么有时间跑我这来了。” 藤晓走到封肃的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今日区卫在边界发现了长平驻点的鸽子,是她来信了,说长平城驻点的工作人员,全员失踪了。” 封肃点了点头,用叉子将泡面里的卤蛋戳成两半:“我听说了。” “她信里说,还会在长平待上几日,我们讨论后想给她回信。”将手中的信封压在桌上,推到了封肃手边,“这是回信内容,你看一下。” 封肃放下勺子,抽出桌上的湿巾擦了擦手,然后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来。 他抖了抖信纸,信的内容很简单: 进霖州,入云锦,上京都,再探。 “藤大领导,你来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封肃脸色冷了下来:“出发前,我们说好的,余初只要探完长平驻点后,就让她回来。” 藤晓料定了封肃会发飙:“封肃,你听我说——” 封肃一向不耐烦听他们口中的空话套话,双手抓住信纸,对半一撕,再对半再撕……直到正封信碎成一把纸片,才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语气里已经有了怒意:“听不听你说,结果都一样,她是我的人,我不同意。” 藤晓原本以为,封肃好歹是一线退役的,对大局向来把控的好,这一次他生气归生气,但是终究是明白事理的。 却没料到,他的态度,会如此的抵触,居然只是开了个头,就被堵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第七十六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永昌三年, 七月。 北方大旱, 连月未雨。 在烈日的持续炙烤下, 土地干涸, 河水断流,庄稼垂死, 人畜饮水艰难。 卖水的刘老三戴着破草帽,赶着牛车刚入城, 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水来了——” 蹲守在墙角的人一拥而上,将刘老三连同牛车上的水桶,围的密不透风。 京城的水井越打越深, 水质混浊还带着土腥。 大人还好,孩子老人体弱, 喝了腹泻呕吐的不在少数。 家世显贵的门户, 则派人去城外山里运水,而普通的人家, 便捏着铜板,眼巴巴的等着人来卖水。 只是卖水的人少,喝水的人多。 抢到的人喜气洋洋, 后来的人抓着钱袋子,满脸失望。 有人不死心, 围着牛车转了一圈。 眼尖的发现刘老三脚下用破包袱盖着一个水囊, 伸手就想去抓:“这不是——” “啪!” 刘老三凌空一鞭子, 唬的对方抖了抖:“莫上手,莫上手,这水我送往城北的。” “城北……”对方念着这两个字,意识到什么,连忙松开手,“快去、快去。” 人群来得快,散的也快。 刘老三抬起头,目视前方,似是视线透过街头的城楼,看见了巍峨的祭天台。 北城,祭天台。 御林军动用了千人在外围拦截,还是拦不住不断从外面涌入的人潮,他们抬头仰望着台上的人影,眼底带着敬慕和渴望。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青年,身形消瘦,乌发盘起,五官清隽。 他盘腿而坐,双眸紧闭,眉间微皱,带着忧思,细看又沁着些悲悯。 围观者心思各异,有人满目担忧: “国师祈雨七天,滴水未进,粒米未吃,这样下去怕是……”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国师通天地,问鬼神,自是洪福齐天。” 有人满脸惊叹: “还道老国师仙逝后,新任国师年岁不足,不堪大任,不曾想这祭天七日水米未进,却稳如青松。” 也有人八卦: “陛下连下三道金牌,令国师祈雨,点名要遵古礼。古礼可是绝食绝水,不见雨落就生祭上苍。传言帝师不和,你说陛下是不是……” “慎言!慎言!敢议天家之事,你是有几颗脑袋?” …… 台上的人对台底下的动静充耳不闻, 终于,他似是听见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远处半空中,一只半红色的纸鸢挣扎着,拉扯着风铃往下坠落。 “叮铃铃——” “叮铃铃——” 叶长谦右手撑地,想自行起身,只是身体刚动,眼前便如泼了墨似的,阵阵发黑。 身旁有护卫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双眼都是血丝,连忙过来搀扶起来他。 “国师?” 台下细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只有突如其来的风,扯着祭天的旗帜,呼啦啦的招摇着。 他们视线集中在祭天台上—— 那人身形消瘦,挣脱了侍卫的搀扶,一点一点的,摇摇晃晃的站稳了。 叶长谦抽出侍卫的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鲜血顺着手臂滴露在地面上。 就着满手的鲜血,他两指并起在眉心抹了一道,涂染了最艳丽的一抹血色。 风鼓起了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他的声音嘶哑,却清晰的台下每一个人耳中:“民生多艰,我愿以十年寿命祭苍天,换取雨泽大地。”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一个闷雷在天际炸响。 接着,人们只觉得脸上一凉,再抬头,已经有密密的雨珠砸落下来。 漂泊大雨顷刻间覆盖了整个大地。 无数人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再看台上之人,雨幕之下如苍松挺立,宛若神明。 “国师——” 谁也不知道,那人立在漂泊大雨之中,耳中的耳机正传来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这次人工降雨只能维持两个小时左右,不过冷空气已经北上,两天后北方应该会出现大规模降雨。” 叶长谦眼神一松:“有劳各位。” “医生已经准备好了,就在祭台殿内等着,你现在感觉如何?” “无碍。”叶长谦依旧保持着他那张悲天悯人的脸,低头看着台底黑压压跪成一片的人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们那是不是有这么一个词?” “嗯?” “封建迷信。” “…咳咳…您说笑了……” 两个世界的人在此交汇,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舞台剧。 …… 百年前,某考古队在探寻古城遗址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人踏足的区域。 那里如同书里的桃花源,完全和世界隔绝,保留着古代的帝制,古代的生活生产方式,古代的文化习俗……俨然一个独立古代世界。 在经历几年的考察之后,一纸研究报告呈现在了最高领导人办公桌上。 同年,相关组织决定,将古代区域入口封闭,成立保护区。 挂牌,古代人保护区。 于是,一批又一批相关的工作人员进驻到了保护区,而与此同时,为了保护区工作的顺利展开,也为了维护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一个独立皇权之外的强权协助,成了必要条件。 一场造神计划也由此展开。 于是,国师说要有雨,世界就迎来了一场人工降雨。 余初推开房门。 她手端着一盏烛台,步伐很稳,火光在轻轻的摇曳中,从堂前一直到了屋内。 病人的屋子味道一般都不好,余初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当她真的跨入后,屋子里的味道,比想象中清爽很多。 屋子里有流动的风,呼吸间都是雨气潮湿的味道。 余初将手中的烛台摆在了柜子上,走到窗前,将打开的窗子关上,倾盆的暴雨被隔绝在了屋外。 她回过头,视线正对着床,烛光的亮度有限,被放下的纱罩隐隐的只能透出一道影子来。 此时,影子正单手撑在床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而放在床侧的食物和水,居然还剩下一半。 余初皱了皱眉,这位受了伤的人民艺术家,吃的委实有些少了。 撸起袖子,将堆在床侧椅子上的盘子和剩下的食物收了起来,边收拾边说:“你现在的情况,不宜下床,开窗透气也不行。” 纱帐中,影子靠在床头:“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他这两天应该都没有说过话,声音嘶哑而无力,最后半句,几乎是刚挤出口腔,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余初没有听清楚,将没有吃完的食物倒进一旁的油纸包里,才抬起头来:“什么?” “什么时辰了?” 余初进门前刚看的时间,夜里八点多:“亥时还差一会儿,你今天药吃了么?” 纱帐里的人只是靠着床头坐着,没有说话 “那晚饭呢?” “我想留到明天……” 余初:“我明白了——” 她走的时候,小哥还昏迷着,所以小哥醒来的时候,面对的应该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来,或者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来,在腿脚不能动弹毫无自理能力的情况下,他想把水和食物,进行更长时间的分配。 更好的活下去。 怪不得,这两天总共才吃了那么点东西。 余初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她要是再晚一两天过来,真的要去吃一年素了。 初春暖和,剩下的半份食物自然不能要了,她将盘子连同杂物都一起端了起来:“你在这等上一会儿,我去烧水做饭。” “不必麻烦,之前那些就可以了。” 余初没有搭理他,自己说自己的:“刚好我也没吃,我们俩先对付一顿。” 余初手艺一般,所以买的是两个熟菜,随意热一下就好,而且柴火灶米饭得先捞再上蒸,极为耗时,她也提前买好了馒头作为主食。 加上一个青菜豆腐汤和一个鸡蛋羹,也没有花上多长时间。 晚餐说不说丰盛,但也还算过得去。 余初将房间的书桌东西先收到一边,然后将晚餐都放在了上面,用碗分装了馒头、菜和汤,放在了床侧的椅子上。 边撩起纱帐边说:“吃饭了。” 屋子里的烛光蚕豆大小,晕开的光线朦胧而晦涩,从余初的角度往下看,只能看见小哥脸部弧度,连五官都模糊成一团。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要不都说是朦胧美呢,这个样子的小哥,比之前绷着脸的样子,顺眼了不少。 两人同在一屋,小哥坐在床上吃饭,余初则在书桌上吃自己的,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不大的空间里,一时间只有碗筷触碰的声音,和轻微的咀嚼声。 余初胃不好,已经习惯了细嚼慢咽,这几年吃饭速度一直垫底,等她这边放下筷子,床上那位早就吃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第七十七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他们以七人为一个小队编制, 分散在不同街区巡逻,利用时间点的交叉, 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确保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生任何一件事,附近的界卫都能在一分钟内赶到。 他们见惯了界市各种奇葩事情, 视线稍稍扫一眼对峙的两拨人, 就知道了大概。 小队长和余初相熟, 一起搓麻将赖过账一起去厨房偷烧鸡的战友,隔着面具也知道彼此是谁, 他朝着余初靠了过去:“又被偷了?”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 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 拍了拍余初的肩膀, 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气势徒然一变, 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 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 他们眼中溢出决然, 摆出对战的姿势。 这是拒不合作了? 这买卖不成, 被顺走货物在界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 即使真被确认偷了东西,也没什么。 或拘留几日,或照价赔偿,或赔礼道歉……反正古代区也没有案底着一说,这些处罚力度对他们而言都不大。 怎么对面的架势,像是走错了片场,甚至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悲壮? 七个全备武装部的界卫,对上四个手无寸铁的顾客,在主场,结果并不会出现意外。 让余初意外的是,这四人的反抗力度,比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四个人中有三个练家子,即使被围在中间的青年底子也不差,出手凌厉,腿脚生风,看见刀也不躲不避,拼死突围。 界卫被鱼死网破弄的有些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大部分都是现役选拔来的,单兵素质更是万里挑一。 心态稳定后,很快的便控制住了现场。 直到四人都被制服,准备烤上手铐,背着竹篓青年人用了个巧劲,撞开一名界卫,跌跌撞撞想要逃跑。 余初掂了掂手上的电棍,对着冲过来的青年迎了上去,两个人刚打上照面,还没等对方挟持自己逃离,她却先将对方先放倒了。 好好一个翩翩公子,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仍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涨的通红。 余初若有所思,绕到他面前,半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他后背的竹篓:“小哥哥,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他眼中一片灰烬,半仰着头:“呸!” 一口唾沫狠狠啐到了她的脸上。 有界卫想过来帮忙,被余初伸手制止了。 她抓着中年男子衣摆,在自己的面具上擦了擦,语气不缓不急:“小哥哥,你听我一句劝,火大伤肝。”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 外面已经围了一圈路过的顾客,上一秒还因为界卫的翻脸噤若寒蝉,下一秒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 这个穿着中衣到处乱晃的姑娘,被人啐到脸上了,还苦口婆心的打算劝着人呢。 也不知道是心胸开阔,还是没心没肺。 僵持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余初假装没有听到身后的笑声,放开擦面具的衣摆,起身站了起来,面向围观群众:“都围着干什么,看戏呢?散了散了。” 人群散了一大半,还有一群老油条了解界卫的行事风格,知道他们纪律严明,从不轻易迁怒人,见有热闹就不舍得离去。 有好事者大喊:“小妹妹,你别忙着赶人,哥哥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余初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袖子:“嗯?” “你卖的是什么,哥哥去关顾你的生意呀。” 顿时,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余初拉长了声音,突然转过身去,再次面向背着竹篓的青年。 她抬高一条腿,屈膝重重压在青年的肩膀上,利用全身的重量强迫他侧过头去,双腿“碰!”一声跪坐在了地面上。 隐隐的,有骨头卡啦啦的声音传来,听的人牙齿发酸。 一群老油条看的后脊背发凉,你抬头看看路灯,他低头瞅瞅鞋子,不一会儿尽数作鸟兽散状。 一个不剩。 背对着众人的余初眼底越发澄明,她伸出手,在竹篓上方顿了顿,果断的挑开了竹篓盖子。 ——只见一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儿正坐在竹篓里,面两颊通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她丢失的矿泉水。 受对方不畏死的情绪影响,余初脑补了恐怖袭击的画面和死士刺杀的狗血剧情。 甚至在打开竹篓前,预设了很多种情况,比如□□,或者剧□□散,再不济,就是毒蛇蝎子……毒人毒死一片,要人半死不活什么的。 没料到会只是个病怏怏的孩子。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她眨了眨眼,在自己中衣袖子里掏啊掏,掏了半天。 ——终于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 剥开糖纸,递上前去:“吃糖。” 孩子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余初,再看了看糖果,慢慢张开了嘴。 也不知道是糖的原因,还是孩子病的有些懵,等他安静吃完糖后,余初很轻易的就把孩子抱了出来了。 没有哭闹,也没有反抗。 看着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却轻飘飘的,抱着没有什么重量。 他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蓝色丝绸衣服,裤子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不过—— 她伸出手,覆在孩子的额头上。 烧成这样,不能再拖下去了。 *** “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热” 李医生低头写着病例,年近四十的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戴着银边眼镜,依旧是那张没有波动的脸:“要是再晚上一两天,不仅要面临截肢,内脏器官可能也要开始衰竭了。” 余初低头看着病床上的小孩儿,他刚刚做完手术,右腿和腰上都缠着纱布,即使是在梦里,眉头也是紧皱的。 也不知道是做了噩梦还是麻药过后疼的。 她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瘦巴巴的,手感并不好:“他的腿能保住吗?” “手术比想象中的成功,虽然以后可能不能剧烈运动,但是正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李医生说完,抬起头来,把笔放回大褂口袋,“几年没见,你怎么脾气一点没变,捡个人就往我这送。” 余初也知道自己头些年净给人家添麻烦,然后一消失就是几年不出现,做事儿做的不地道,做人做的也不怎么厚道。 而且驻地的医院也有规定,收治古代区的人,必须要有相关的书面文件。 心一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笑着打哈哈:“这不是您医术精湛吗?整个驻地,要论医术医德,您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戴高帽的套路几年没变,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词,脸上扬着真诚的笑,眉间因为心虚打成结。 一如刚来驻地时的样子。 李医生眼神恍惚了一下,又瞬间清明过来,垂着眼帘敛着表情,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刚听界卫说,你在界市有自己的摊位了。” 余初早就词穷,见到李医生递台阶,松了一口气:“我现在主要负责卖矿泉水。然后替他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需要的话,也会协助安保工作。” “封肃那人和旁人合不来,对你倒是一直都不错。” 余初眼底透出些暖意来:“你别看他脾气看着不好,其实私底下,还是很好相处的。” 当年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如同骤雨疾风,几乎一夜之间,就将黑白分明的世界搅成一团灰色。 等她反应过来时候,自己正坐在医院的楼顶上。 他和封肃虽然都在一线待过,但是彼此并没有真正合作过,说起来,算不上很熟。 所以她这些年一直在想,她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唯一一次运气,似乎都用在了那天上。 封肃恰好从医院路过,顺手捡了她,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 蹲守在墙角的人一拥而上,将刘老三连同牛车上的水桶,围的密不透风。 京城的水井越打越深,水质混浊还带着土腥。 大人还好,孩子老人体弱,喝了腹泻呕吐的不在少数。 家世显贵的门户,则派人去城外山里运水,而普通的人家,便捏着铜板,眼巴巴的等着人来卖水。 只是卖水的人少,喝水的人多。 抢到的人喜气洋洋,后来的人抓着钱袋子,满脸失望。 有人不死心,围着牛车转了一圈。 眼尖的发现刘老三脚下用破包袱盖着一个水囊,伸手就想去抓:“这不是——” “啪!” 刘老三凌空一鞭子,唬的对方抖了抖:“莫上手,莫上手,这水我送往城北的。” “城北……”对方念着这两个字,意识到什么,连忙松开手,“快去、快去。” 人群来得快,散的也快。 刘老三抬起头,目视前方,似是视线透过街头的城楼,看见了巍峨的祭天台。 北城,祭天台。 御林军动用了千人在外围拦截,还是拦不住不断从外面涌入的人潮,他们抬头仰望着台上的人影,眼底带着敬慕和渴望。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青年,身形消瘦,乌发盘起,五官清隽。 他盘腿而坐,双眸紧闭,眉间微皱,带着忧思,细看又沁着些悲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第七十八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永昌三年, 七月。 北方大旱, 连月未雨。 在烈日的持续炙烤下,土地干涸, 河水断流,庄稼垂死, 人畜饮水艰难。 卖水的刘老三戴着破草帽,赶着牛车刚入城,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水来了——” 蹲守在墙角的人一拥而上,将刘老三连同牛车上的水桶, 围的密不透风。 京城的水井越打越深,水质混浊还带着土腥。 大人还好,孩子老人体弱, 喝了腹泻呕吐的不在少数。 家世显贵的门户, 则派人去城外山里运水, 而普通的人家, 便捏着铜板,眼巴巴的等着人来卖水。 只是卖水的人少,喝水的人多。 抢到的人喜气洋洋,后来的人抓着钱袋子, 满脸失望。 有人不死心, 围着牛车转了一圈。 眼尖的发现刘老三脚下用破包袱盖着一个水囊, 伸手就想去抓:“这不是——” “啪!” 刘老三凌空一鞭子, 唬的对方抖了抖:“莫上手,莫上手,这水我送往城北的。” “城北……”对方念着这两个字,意识到什么,连忙松开手,“快去、快去。” 人群来得快,散的也快。 刘老三抬起头,目视前方,似是视线透过街头的城楼,看见了巍峨的祭天台。 北城,祭天台。 御林军动用了千人在外围拦截,还是拦不住不断从外面涌入的人潮,他们抬头仰望着台上的人影,眼底带着敬慕和渴望。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青年,身形消瘦,乌发盘起,五官清隽。 他盘腿而坐,双眸紧闭,眉间微皱,带着忧思,细看又沁着些悲悯。 围观者心思各异,有人满目担忧: “国师祈雨七天,滴水未进,粒米未吃,这样下去怕是……”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国师通天地,问鬼神,自是洪福齐天。” 有人满脸惊叹: “还道老国师仙逝后,新任国师年岁不足,不堪大任,不曾想这祭天七日水米未进,却稳如青松。” 也有人八卦: “陛下连下三道金牌,令国师祈雨,点名要遵古礼。古礼可是绝食绝水,不见雨落就生祭上苍。传言帝师不和,你说陛下是不是……” “慎言!慎言!敢议天家之事,你是有几颗脑袋?” …… 台上的人对台底下的动静充耳不闻, 终于,他似是听见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远处半空中,一只半红色的纸鸢挣扎着,拉扯着风铃往下坠落。 “叮铃铃——” “叮铃铃——” 叶长谦右手撑地,想自行起身,只是身体刚动,眼前便如泼了墨似的,阵阵发黑。 身旁有护卫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双眼都是血丝,连忙过来搀扶起来他。 “国师?” 台下细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只有突如其来的风,扯着祭天的旗帜,呼啦啦的招摇着。 他们视线集中在祭天台上—— 那人身形消瘦,挣脱了侍卫的搀扶,一点一点的,摇摇晃晃的站稳了。 叶长谦抽出侍卫的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鲜血顺着手臂滴露在地面上。 就着满手的鲜血,他两指并起在眉心抹了一道,涂染了最艳丽的一抹血色。 风鼓起了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他的声音嘶哑,却清晰的台下每一个人耳中:“民生多艰,我愿以十年寿命祭苍天,换取雨泽大地。”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一个闷雷在天际炸响。 接着,人们只觉得脸上一凉,再抬头,已经有密密的雨珠砸落下来。 漂泊大雨顷刻间覆盖了整个大地。 无数人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再看台上之人,雨幕之下如苍松挺立,宛若神明。 “国师——” 谁也不知道,那人立在漂泊大雨之中,耳中的耳机正传来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这次人工降雨只能维持两个小时左右,不过冷空气已经北上,两天后北方应该会出现大规模降雨。” 叶长谦眼神一松:“有劳各位。” “医生已经准备好了,就在祭台殿内等着,你现在感觉如何?” “无碍。”叶长谦依旧保持着他那张悲天悯人的脸,低头看着台底黑压压跪成一片的人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们那是不是有这么一个词?” “嗯?” “封建迷信。” “…咳咳…您说笑了……” 两个世界的人在此交汇,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舞台剧。 …… 百年前,某考古队在探寻古城遗址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人踏足的区域。 那里如同书里的桃花源,完全和世界隔绝,保留着古代的帝制,古代的生活生产方式,古代的文化习俗……俨然一个独立古代世界。 在经历几年的考察之后,一纸研究报告呈现在了最高领导人办公桌上。 同年,相关组织决定,将古代区域入口封闭,成立保护区。 挂牌,古代人保护区。 于是,一批又一批相关的工作人员进驻到了保护区,而与此同时,为了保护区工作的顺利展开,也为了维护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一个独立皇权之外的强权协助,成了必要条件。 一场造神计划也由此展开。 于是,国师说要有雨,世界就迎来了一场人工降雨。 古代封建社会,父系男权主导,对女性的友好度一直不够。 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社交经营,女性的限制条件都非常多。 所以一线人员中,女性的比例,只维持在三成左右,其中大半女性都有固定的男性队友,以夫妻、兄妹、姐弟、父女……等身份进行隐匿。 单独的女性,更适合在内宅和宫中,其他行动相对就比较麻烦。 比如说出门。 顾家家世应该不错,就连别院,也有家仆打理的井井有条,规规整整。 因为之前熊孩子的闹剧,余初被一干家仆划分到了妾室\偏房\外室\别院小主这样的角色上。 ——正经的正室先不说门当户对,那也必须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不存在随意领回别院的情况。 所以按照风俗习惯,余初出门,必须要有顾文澜的同意或者陪同。 在堵了顾文澜几天未果的情况下,余初决定用最简单有效的办法——翻墙。 次日,余初睡到日上三竿。 丫鬟小桃自带谍报属性,余初刚睁开眼,她已经将顾文澜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出门,去的什么地方都一一汇报了一遍。 只是小桃的情报,说着说着总会歪楼。 “这苏公子是咱们顾少爷的同窗,她有个妹妹年方十八,跟咱顾少爷年幼时还一起玩过。” “秦玉堂新出了一款口脂,听说吃饭喝水都不会落色,隔壁宅子的王大奶奶用了之后,看着都年轻了几岁呢。” …… 吃完早饭,余初换了身深色素面衣服,手抓着一把瓜子,磕着瓜子,顺着走廊晃荡到后宅的小院子里。 别院不算高门大院,外墙三米多高,院内种了几棵桂花树,树冠已经远远高于墙面。 在角落处刚好呈现出一个视觉的死角。 余初逗着鸟笼里挂着的画眉鸟,等扫地的仆人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头,将瓜子壳扔到树底下。 她抓着裙摆别在了腰侧,往后退了五六米的距离,助跑,起跳,一脚踩在墙面之上。 借力一跃,两手已经稳稳挂住墙头,轻巧的翻了出去。 她今天要去的地方,是长平城内的一个驻点。 这个驻点一直是作为一线人员适应训练所用,更倾向于后勤补给部门,有自己的商铺和酒楼,坐落在长平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为的就是大隐隐于市。 几年前她路过长平的时候,还曾经借地休整过两天,和驻地的负责人卢戈打过几个照面。 那是一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微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十分圆滑,八面玲珑。 只不过这人有点恶趣味,好好一个酒楼名字—— 余初站在茶馆门口,看着对抗酒楼招牌上,龙飞凤舞的三个烫金大字。 怡春院。 外面挂着一副烫金的对联,上联:赤橙黄绿青蓝紫。下联:一枝红杏出墙来。横批:春色满园 呵呵。 *** 时值中午,怡春院的大门还是关着的。 余初进茶馆找了个窗口的位置,点了一壶浓茶,给了小二了点赏钱,让他搬了个屏风来。 茶馆喝茶的女眷不是没有,只是单独一人坐着的,有些过于打眼了。 饭点过后,茶馆慢慢热闹了起来。 茶馆的说书人在台上说着某个名将剿匪的英雄事迹,而喝茶的听客,三五成群,聊着自己的八卦。 聊着科举的选题、考官、师从与谁的,大多是准备科考的书生。聊着花魁、马球、美酒、新开的哪家店的,多是一些二代纨绔们。 而聊着粮价、票号、天气、驿站的,多是商人。 还有的吃瓜群众,过着底层的日子,操着一品大员的心,高谈阔论的都是国家大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第七十九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单独的女性,更适合在内宅和宫中,其他行动相对就比较麻烦。 比如说出门。 顾家家世应该不错, 就连别院, 也有家仆打理的井井有条,规规整整。 因为之前熊孩子的闹剧, 余初被一干家仆划分到了妾室\偏房\外室\别院小主这样的角色上。 ——正经的正室先不说门当户对, 那也必须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不存在随意领回别院的情况。 所以按照风俗习惯, 余初出门, 必须要有顾文澜的同意或者陪同。 在堵了顾文澜几天未果的情况下,余初决定用最简单有效的办法——翻墙。 次日,余初睡到日上三竿。 丫鬟小桃自带谍报属性,余初刚睁开眼, 她已经将顾文澜什么时候吃饭, 什么时候出门, 去的什么地方都一一汇报了一遍。 只是小桃的情报,说着说着总会歪楼。 “这苏公子是咱们顾少爷的同窗, 她有个妹妹年方十八,跟咱顾少爷年幼时还一起玩过。” “秦玉堂新出了一款口脂,听说吃饭喝水都不会落色, 隔壁宅子的王大奶奶用了之后, 看着都年轻了几岁呢。” …… 吃完早饭, 余初换了身深色素面衣服,手抓着一把瓜子,磕着瓜子,顺着走廊晃荡到后宅的小院子里。 别院不算高门大院,外墙三米多高,院内种了几棵桂花树,树冠已经远远高于墙面。 在角落处刚好呈现出一个视觉的死角。 余初逗着鸟笼里挂着的画眉鸟,等扫地的仆人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头,将瓜子壳扔到树底下。 她抓着裙摆别在了腰侧,往后退了五六米的距离,助跑,起跳,一脚踩在墙面之上。 借力一跃,两手已经稳稳挂住墙头,轻巧的翻了出去。 她今天要去的地方,是长平城内的一个驻点。 这个驻点一直是作为一线人员适应训练所用,更倾向于后勤补给部门,有自己的商铺和酒楼,坐落在长平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为的就是大隐隐于市。 几年前她路过长平的时候,还曾经借地休整过两天,和驻地的负责人卢戈打过几个照面。 那是一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微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十分圆滑,八面玲珑。 只不过这人有点恶趣味,好好一个酒楼名字—— 余初站在茶馆门口,看着对抗酒楼招牌上,龙飞凤舞的三个烫金大字。 怡春院。 外面挂着一副烫金的对联,上联:赤橙黄绿青蓝紫。下联:一枝红杏出墙来。横批:春色满园 呵呵。 *** 时值中午,怡春院的大门还是关着的。 余初进茶馆找了个窗口的位置,点了一壶浓茶,给了小二了点赏钱,让他搬了个屏风来。 茶馆喝茶的女眷不是没有,只是单独一人坐着的,有些过于打眼了。 饭点过后,茶馆慢慢热闹了起来。 茶馆的说书人在台上说着某个名将剿匪的英雄事迹,而喝茶的听客,三五成群,聊着自己的八卦。 聊着科举的选题、考官、师从与谁的,大多是准备科考的书生。聊着花魁、马球、美酒、新开的哪家店的,多是一些二代纨绔们。 而聊着粮价、票号、天气、驿站的,多是商人。 还有的吃瓜群众,过着底层的日子,操着一品大员的心,高谈阔论的都是国家大事。 左上方的那一桌,坐着三个成年男子,衣着打扮有些市井,看着出身一般。 他们端着茶杯,用着十分八卦的语气聊开了。 “那位自上次祈雨后,就一病不起,连岁初的祭春大典都未出席。” “那位——是指国师?不是说,他重病缠身,是糟了……天谴吗?” “可不是么,我还听说呀,那位为人跋扈,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几次驳斥大臣不说,还拂袖而去。” 第三人低声插了一句:“无论如何,当初千里干旱,是国师用十年寿元换得上天降雨。” “呵,你当为什么会千里大旱?” “难道……” …… 余初手中的资料里,驻地一手扶持教导出来的国师,确确实实是已经失踪了。 可朝廷当局,却用了个“病遁”。 有意思。 余初一壶茶喝了近三个小时,店小二收了赏钱,服务很殷勤,不厌其烦的替她免费续杯。 茶水加第四遍的时候,余初起身付账,临走时像是不经意的问起。 “我正打算找个地儿吃饭呢,对面的酒楼怎么关门了?” “姑娘,您说怡春院呀。”店小二朝着门外看了一眼,“一个多月前突然就关门了。” 他说着眼底露出疑惑:“您说是不是奇怪,这头天晚上还宾客如云呢,第二天就没有开门了。也没有听说过要盘出去的消息,也没有看见遣散伙计,说关就关,连掌柜的带伙计,都消失了。” “王屠户和刘记的酒家,听说还有一大笔账没结呢。” 余初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这些奸商,怎么不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 “怎么没报官……官也报了,钱也花了,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人,这段日子也难过得很。”店小二被余初逗乐了,“您啊,离那门远一点就是了,前段时间还有两个人找上怡春院,说是找故友,邪门的是,后来也消失了。” “消失?” “王屠户翻了整个长平城都没有找到人,可不就是消失了么?” 喝了一肚子茶后,她的脑子清醒不少。 长平驻点全员失踪不说,之前出发的自由人,貌似也在这不见了。 那么问题来了,人呢? ** 余初走出茶馆,外面春日正好,暖风吹得人微醺, 从兜里面掏出一只怀表,已经是下午三多点了,这个点,倒还有时间压压马路。 驻地这次给的活动资金给的足,金子和银子就给了满满一盒子,底下还压着一叠银票。 简单地说,她不缺钱。 余初先去成衣铺,给自己买了几套成衣,两套女装一套男装,都是挑的素面不起眼的。接着去了秦玉堂,拒绝了掌柜极力推荐的粉底,买了她家热门的古代口红。 路过小吃摊的时候,顺手打包了一些自己爱吃的零食小吃,准备打道回府。 “啪!” 凌空炸响一记鞭声响起,紧密的哒哒马蹄声从地底传来。 余初个子不够,视线被前面的人挡住,等到她看见马匹时,手臂已经感觉到了它疾驰时的带过风。 她眼神冷了下来,连退几步,和奔驰而过的马擦身而过。 原本事情应该到此为止—— 只是不知道哪个路人好心,眼看她就要卷入马蹄之下,拽着她的袖子,往后向一旁狠狠拉扯去,反而将她自己的重心拉偏了。 对方为了救人,可能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力气之大,让余初摇晃着往后滚了几圈。 “碰——” “哐——” 连着撞翻两个摊位才停了下来。 她就那么五体投地的躺在大街上,摊子上的荷包和纸张被撞飞后,最后都落了她一脸一身。 余初扒拉下自己脸上的纸张,皱着眉坐了起来。 街上很多摊位被波及到,不少行人也受到了惊吓,众人自顾不暇。 只有隔壁摊位的大姐,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眼神牢牢盯着她,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几句,被余初塞了支口脂后,又喜笑颜开的重新支起摊位,捡起荷包一个个摆了回去。 倒是代写书信的摊位—— 摊主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肤色黝黑,五官看着违和,一双眼睛却很亮。 他大概是受了伤,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捡着散落在地上的白纸。 只是伤口的腐烂味道,压过了草药味,以这里的医疗条件,腿保不住还是小事,万一细菌感染的话,就会像顾文青那熊孩子一样,连命都可能保不住。 余初收回思绪:“您先坐着,这些放着我来捡就行了。” 对方抬眼,扫了她一眼,垂眸继续捡东西。 余初有些不好意思,加快了捡东西的速度。 捡到大半的时候,余初的手一顿,视线向下,落在了手里捏着的纸张上。 和之前捡到的一沓白纸不同,这张纸上写了一阙词,墨迹未干透,显然刚写没多久。 这是一阙最常见的祝寿词,在古代区的普及度,大概类似于现代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内容没什么特殊的。 但是这字,太漂亮了。 字如苍松,风骨透纸三分,笔锋内敛,气势却惊人。 余初再抬头,看对方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这种书法造诣—— 一级保护动物。 可能是对自己爬墙能力心有余悸,顾文澜那小子,居然派人把窗都用木条订了起来,大门外更是三班倒有人值守。 生怕她一个转身就爬墙跑了 其实余初觉得顾文澜想得太多了。 顾家这种高门大户,院子都是几进的,每道院门都需要刷脸或者出入证明才能进出,可谓关卡重重。 加上那高六七米的围墙—— 就是肃美人那种身手,要是被关在这么一个地方,没有了工具的协助,估计也出不去。 她收回视线,将手里拿着馒的头掰开一小块,用指尖碾碎了,撒到花台上的鱼缸里。 两只小鱼相互追逐着,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一方小小的鱼缸有什么束缚。 她喂完金鱼,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从怀里掏出怀表。 中午十一点。 这个点—— 顾家俩兄弟,该找自己吃饭了。 来到顾家几天了,这两位无论风雨,都会来她这儿,摆上一顿中饭。 果然,等余初回到内室,换了一身稍微正式的衣服,将散着头发打了个麻花辫,软底的素面睡鞋还没换成绣花鞋—— 门外就传来了守卫恭敬的声音:“大少爷。” “开门。” “是。” 房门在咿呀声中打开,余初透过内室半打着的帘子,看见外室有两个丫鬟提着食盒并肩而入。 顾文澜牵着弟弟跟在后面,他看见余初,抿着唇,后背绷的有些紧。 这俩兄弟今日都穿着宝蓝色的长袍,藏蓝色的靴子,加上坠在腰上的同款玉佩——古代版的兄弟装。 顾文青年纪小,并不知道两人之前的种种,看见余初,小脸瞬间挂起了笑容,挣脱开自家兄长的手,晃动着小胳膊,迈着小短腿噔噔蹬朝着余初跑来。 顾文澜皱眉:“文青!” 兄长的声音让顾文青停了下来,他似是想起什么,收起了脸上的笑,一本正经的板起脸,双手环成一个圈在自己的面前交叠。 冲着余初行了个礼,奶声奶气道:“余姐姐,今日可好。” 余初乐了。 她走上前几步,半蹲下,将孩子抱起,往客厅走:“小文青,先生教你礼仪了?” 顾文青有些不自然,手抓着余初的袖子:“先生说,君子要有礼有度,进退皆宜——” 标准的古代贵族教育。 对小文青而言,是最适合也是最有利的教育。 余初将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那好好跟先生学。” 一旁的顾文澜听到,看了过来,眼中略带讶异。 他原本认为以余初的出身,以她的性子,必定是最讨厌束缚,最厌恶礼教。 没想到,她能对幼小的文青,作出这番规劝的话。 丫鬟们的动作很快,中午四菜一汤两个甜点,没有什么山珍海味,都是寻常食材,却做得精致无比。 三个人分坐三方。 顾家肯定有食不言这种规矩,就连处于最好动年纪的顾文青,一顿饭下来,也没有开口说上一句话。 直到饭后漱口后,丫鬟端了茶上来,顾文青才低头小小的吐了一口气,伸手抓了抓自己手臂,挪了挪小屁股。 顾文澜看着自家弟弟,表情软了下来,再对上余初,语气也是一团和气。 “这几日,我在书房收拾了一些杂书,明日就给你送来。” “现在的丫鬟你要是使得不顺手,直接跟门卫说,打发出去,再换一个。” “小桃是长平别院的,规矩松散,还需□□一些日子才能给你送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第八十章 这是防盗章节,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几乎无处下脚。 堂前正中间, 摆着一张八仙桌, 围坐着五六个人,初春的季节他们随意裹着件破衣服, 蹬着草鞋, 顶着一头油腻 他们脸色发黄, 眼睛里布满血丝, 却如同打了兴奋剂,精神亢奋的有些近乎病态。 刚好一局结束。 听见脚步声,几个赌徒回过头来, 视线落在余初身上。 左边披头散发的瘦高个,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 脸上的笑容十分放肆:“哟, 汪小武,你又领了个小娘子呀, 这个可比你那个小青柳长得好。” 身边人跟着起哄。 “你什么眼神, 只是长得好吗,那小蛮腰” “嘿嘿嘿——” 汪小武挥了挥手:“去去去,我有正事呢。” 瘦高个嘴皮一翻,笑的猥琐而暧昧:“你能有什么正事, 难道青天大白日的, 得了个小娇娘, 就要往屋里” 此时, 走在最后的顾文澜,刚好踏进了门,瘦高个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彻底没声了。 作为三教九流的下九流,他们最不差的就是眼力 打头那个姑娘还好,穿的是成衣店最普通的衣裳,头上除了素银簪子,全身上下什么饰品都没有。 从走姿和直视男人的眼神,一看就是小门小户才会养出来的,随口调笑几句,看个好看的小姑娘怒红着脸的样子,本没有什么。 但是后面进来的那位公子不一样。 这位公子周身上下,没有一件事起眼的,但是也没有一件是便宜,哪怕是脚上那双靴子,没有几两银子打不住的。 更何况那气度—— 汪小武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知道同伴现在怂的恐怕跟脓包似的了,嗤笑一声:“说啊,怎么不说了。” 那人也是脸皮厚的,一抹脸:“我刚刚说什么了么?我怎么不记得,来来来——愣着做什么,继续继续,押大押小!” 于是,桌子上又赌成一团。 汪小武自己走到堂前的角落,给自己拉了把椅子,斜歪歪的坐着,伸出右手抓了抓后背。 他看了一眼只站在门旁没跟上来的顾文澜,视线落在余初身上:“今天看在那位公子的面儿上,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说吧,想问什么?” 余初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站着:“瓶子哪来的?” “什么瓶子?” “你在西市卖出去的那个瓶子。” 汪小武掀了掀眼皮,直视着余初,确定了这个小姑娘不是诈他,而是真的知道,买瓶子是自己。 “这个问题,姑娘你问的就有意思了,那种宝贝,当然是祖传的。” “哦?” 这个祖,传的跨区了。 汪小武随口胡诌:“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老汪家也是出过大官的,有田有地有商铺,给子孙留点东西应应急,也很正常是吧?” 余初了解这类人,满嘴跑火车,脑子塞的都是弯弯绕绕,无论怎么问,得到的答案估计差不多。 她看着汪小武,敛起了表情:“那巧了。” “什么?” 汪小武没有听懂眼前这个姑娘的话,只见那姑娘往前走了几步,直勾勾的看着他,笑的十分诡异:“你家老祖宗,今天可能有话要跟你说。” 问候祖宗的话,往日若听起来,自然是骂人。 他跟别人吵架,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也只是个开场,各种脏话能不间断能骂上半个时辰不重复。 这姑娘这一句,一点力道都没有。 但是汪小武眼皮突然跳了下,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他料想的这么简单:“姑娘,你看我也累了,今天就” 话没有说完,余初伸出一只手,覆在他的耳朵上,见下意识他挣扎,另外一只手伸出食指,贴在了她自己的唇上:“嘘——你听。” 汪小武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来。 他只觉得听到一阵“轰隆隆”的惊雷声,随即,一道暴戾男人声音像是凭空钻入耳朵里:“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 轰! 寒意像是从天灵盖直冲而下,在汪小武的四肢百骸散开,所有的骨头都被冻结住,后牙槽无意识的打着冷战。 他全身软成一团,只觉得裤丨裆底下一热,有什么正在从身体里倾泻出去。 “我” 直到那姑娘离开,汪小武背后的汗毛依旧是倒竖着,牙齿打着冷颤,几乎强撑着才没有晕过去。 桌子上赌徒原本还想嘲笑一句,等看清他死白的脸色时,吓了一大跳。 几个人面面相觑,并没有无意再留下去,分了赌资,各自道别。 赖着最后走的人,见汪小武还蒙着,顺了汪小武的衣服和吃食往破衣服里一裹,才悄悄溜了出去。 只留下汪小武一个人,跪坐在地上,半天没有缓过来。 余初走出门外,耳朵上扣着的蓝牙耳机还在重复着自家老爹的话:“我怎么有你这么个不肖子孙,别人孩子都老大了,你连个对象都没有,上次你说的那个封肃,不是说人很好么,怎么不好好把握” 蓝牙耳机,指甲盖大小,用于队友之间的相互沟通合作。 原本,也只用于沟通。 只是各大驻点的风气,在前些年,都被封肃给带歪了。 无论是投影仪c平板c录音笔c蓝牙耳机只要是能出声能出影的,都被肃美人花式拿出去搞封建迷信了。 古代人碰上不可理解的人声和人影的时候,他们的学识和三观,无法解释这种现象,思维一般只会在神鬼学说上打转。 利用封建迷信,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就好像刚刚被吓得尿裤子的汪小武,如果别人问起来,最坦白的回答估计是:我家老祖宗刚刚跟我说话了。 吃瓜群众:白日见鬼?疯了? 无论怎么想,对古代区的社会,都没有任何后遗症。 和以往差不多,利用高科技搞封建迷信这一招很奏效,暴击了对方的心灵后,她简单有效的问出了塑料瓶的来历。 ——这是他捡的。 在来之前,余初就猜到塑料瓶是捡的,只不过这捡的地方,让余初有些想不通。 路口的马车还在候着。 顾文澜先上了马车,回头的时候,看见余初正在发呆,她表情得体,但是眼神是散的:“余姑娘?” 余初眼中的焦距从思绪拉扯了回来,眼底倒影着顾文澜的影子:“今日劳烦顾公子陪我走这一趟,不过我还有件事儿要去办,公子你先回去。” 顾文澜看了一眼天色,乌云越压越低,像是压在城门楼顶:“眼看要下雨了,我送你?” 余初弯着眉眼:“不必麻烦,我自己去就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第八十一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造型简单, 实用性强。 瓶身上下干干净净,既没有图案,也没有l一g一。 瓶子里装着十几个大白兔奶糖,彩色的糖纸称的瓶子十分好看, 顾文青摇了摇瓶子,糖果上下翻动着,哗啦啦直响。 听着响动, 他满足的露出个笑容, 双眸弯成一弯新月。 之前顾文澜带着护卫进入界市, 拼成着生命的危险, 偷了瓶矿泉水。 现在想来, 可能是想着孩子凶多吉少,能让他在“最后”的时间开心一点。 后来被送进医院后, 余初把矿泉水放在了这孩子的床头, 几次去探望的时候,他都抱着瓶子,连睡觉时都没有放开。 只是规定就是规定, 无论他有多喜欢,都无法把矿泉水瓶子带出驻地。 余初掂了掂顾文青, 觉得他似乎沉了点:“这么漂亮的瓶子, 你的?” 顾文青看了一旁自家哥哥一眼, 乖巧的点头:“大哥, 送的。” “糖怎么没有吃?” “吃了。”顾文青小声反驳,“我每天都吃一颗。” “晚上可不能吃哦,会牙疼。” 顾文青等了余初大半夜,今日一早就爬了起来,那几分强撑着的精神,在见到余初后,慢慢散去。 一大一小并没有聊上几句,顾文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一会儿就趴在她的肩头睡着了。 怀里依旧紧紧的抱着他喜欢的塑料瓶。 顾文澜将自己熟睡的弟弟接了回去,递给一旁的丫鬟,低声嘱咐道:“把小少爷送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晚饭若是未醒,就任他睡。灶上把晚饭热着,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吃。” 他语气温和,眼底都是宠溺,有一种长兄如父的家长风范。 丫鬟福了福身应是,抱着顾文青退下后,屋子里就剩了两人。 顾文青看向余初,神情郑重,作揖行礼:“余姑娘,谢谢。” 这种大礼—— 余初侧过身,没有受礼:“举手之劳。” 顾文青摇头,引余初入座,给她倒了一杯茶:“不止是今日,那日在界市多亏了余姑娘相救,舍弟才能捡回一条命。” 余初端着杯子的手一顿,侧眸看着顾文澜,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 “声音。” 余初恍然。 界市中的人,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机会进入古代区,所以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声音。 她一向洒脱,笑了起来:“在界市我也和你打了一架,谢就不用了,不记我仇就行。” 顾文澜端起杯子敬她:“以茶代酒。” 大恩不言谢。 两人说开了,屋子里的气氛,似乎也轻松了不少。 余初脑子里还回想着那个塑料瓶,看向门外:“刚刚文青手中的瓶子” “那瓶子,是我在西市偶然所得。”顾文澜一脸平静看着余初,似乎料定她会询问这个问题,“我在第一眼时就猜想,这应该是从界市流出的物件,遂派了人去打探消息。打探的人今日传话过来,现在已经有了些眉头,相信不过了多久,就能找到谁是卖家。” 余初知道他想岔了,这塑料瓶其实不是界市流出来的,应该是从驻地流出来了。 不过目前这个不重要。 余初端起杯子:“以茶代酒。” 十分感谢。 余初原本今日的计划,是去街上做些准备,晚上冒险进宜春院一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发地多少就留下些许痕迹。 只是顾文澜递上来的这条线索,让她打消了自己的计划,决定静候佳音。 余初站在房门前,抬头看着院子的上的一方天空,起风了。 午后的天色阴沉了下来,乌云低垂,涌动翻滚,像死死的扣在了长平城上空。 气温也急转而下,早上还是初夏,下午则是初冬。 小桃被别人搀扶着,踉跄的来到她的身侧,“扑通”一声跪下:“小姐。” 余初摸了摸自己发凉的脸,只是用余光看了她一眼:“你还没跪够?” “不是不是”小桃放开了一旁丫鬟的手,挣扎着自己要站起来,只是她跪的时间太长,扶着柱子好半天才稳住身体。 看着余初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睛,小桃颤抖的嘴唇,想哭却不敢哭,呐呐的开口,“小姐,奴婢知错了。” 她错不该以为新来的姑娘心善,就想着把姑娘管住了,不仅可以让姑娘更“讨喜”,也可以讨好大少爷。 她错不该觉得姑娘最多是个妾,在府里无依无靠,把姑娘拿捏住了,以后姑娘即使去了云锦府里,有了别的大丫鬟伺候,她也会是头一个。 余初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只是半敛着眸子,整理着自己被风吹乱的衣摆。 小桃面如死灰,几乎要软倒地上:“小姐,奴婢” “去给我拿件披风来。” 小桃愣了一下。 余初视线落在院子里站着的小厮身上:“我一会儿要出门,今天风大,多穿点。”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拿。”小桃摸了一把脸,踉跄着步伐,朝着屋内而去。 小厮遥遥的冲着她行了个礼。 “余姑娘,大少爷让我跟您说一声,人找到了。” “那人叫汪小武,今年三十七岁,桃于县人,前些年跟着村里的人一起逃难来的。” 牙郎是个爽利的中年男子,灰色的粗布短打浆洗的发白,脚上踩着黑色千层底,小巷子路并不好,他像是脚底长了眼睛,每一步都避开了垃圾和污水。 步伐的速度恰到好处,既和后方的人保持了一定距离,又不会让别人觉得跟不上步伐。 “汪小武靠卖苦力倒夜香为生,生性好赌,输得多赢得少,家徒四壁,大闺女十四岁就被他卖给了春楼。” “二闺女六岁,在赌场输给别人做了童养媳,要不是他的女人是个病秧子,估计早就当做赌本输出去了。” “这两日,他无端的阔气了起来,呼朋唤友,到处胡吃海喝,买了件新衣服,还给自己买了个小丫头,说要” 顾文澜握着虚拳,放在嘴边,余光却看向一旁的余初:“咳咳——” 牙郞立刻止声,拍了拍自己的嘴:“哎,您瞧我嘴上就是把不住门,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出来污了两位贵人的耳。” 余初对汪小武买个丫头来暖床,还是来聊人生什么的并不在意:“你继续。” 牙郞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同去喝酒的人,可能套过他的话,回来就传他捡到了个宝贝,卖了个大价钱。” 三人走了足有一炷香时间,才在破旧的一条巷弄里,找到了汪小武的家。 他家的大门基本上已经不能称作是门了,到处都是刀斧砍过的痕迹,看起来,饱经追债人的摧残。 门上坑坑洼洼,大洞小洞一堆,小破洞干脆随意放任,大破洞就用颜色不一的木料钉上。 这种门,连挡风估摸着都很困难,就别说隔音了。 所以三人刚走的近些,就听见屋内有哗啦啦的摇色子声音,还有两拨不同的声音在起哄,声音几乎要掀翻大门 “大大大——” “小小小——” 显然正赌的兴起。 牙郞往前跨了一步,来到大门前,抬手拍门:“汪小武,你在家吗?有人找你!” 他拍了两遍都没有动静,正打算再拍一遍,屋内的动静渐渐小了。 过了一会儿,大门被很不耐烦的拉扯开了,屋门发出几乎悲鸣的摩擦声。 “咿呀——” 从屋内探出半个人,黒瘦的体型,颧骨高起,胡子拉碴,消瘦的脸被胡子遮挡了大半,只能看清一双浑浊充满血丝的眼睛。 他身上挂着件不合适的蓝色精锻长衫,袖子撸到肩膀,下摆皱的像是被风掠过的水波。 汪小武看见拍门的是牙郞后,表情有些不好:“吴牙郞,以前不是求您来也不来握这破屋子,今天怎么有空来看看。” “今日不是我来找你。”吴牙郞侧过半身,露出身后的两人来,“是这两位贵人,找你有件事想要问问。” 汪小武脸色一变,一把抓着门就想关上:“今天我还有事,不见客。” 牙郞速度比他要快,单脚踩在了门缝中间,抵住了汪小武的关门。 “哪天不能赌?”牙郞咬了咬牙,低声劝道,“他们来你这一趟也不容易,你要不就见见?下次做买卖,我让你一层利” 汪小武见关不了门,干脆放开了大门。 他视线落在顾文澜腰上的玉佩上,又在余初脸上打量了一圈。 “进来吧” 北方大旱,连月未雨。 在烈日的持续炙烤下,土地干涸,河水断流,庄稼垂死,人畜饮水艰难。 卖水的刘老三戴着破草帽,赶着牛车刚入城,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水来了——” 蹲守在墙角的人一拥而上,将刘老三连同牛车上的水桶,围的密不透风。 京城的水井越打越深,水质混浊还带着土腥。 大人还好,孩子老人体弱,喝了腹泻呕吐的不在少数。 家世显贵的门户,则派人去城外山里运水,而普通的人家,便捏着铜板,眼巴巴的等着人来卖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第八十二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睡梦里,宛如闷雷凭空炸起。 余初只觉得全身的神经都被震了一下, 眼睛还没有睁开, 就从床上滚了下去。 脑袋先于身体落地。 刚有点清醒的脑子又蒙了过去, 余初捂着昏沉沉的头,半天没有爬起来 有人掀开帘子, 从门外往里探:“初姐,您没事吧?” 余初好半天才抬起头来, 额头已经青紫一块,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几点了?” “七点多。” “今年不是八点才开市, 外面什么情况?” “封总说,界市这些年来一成不变,闷得慌, 开市前听几声响,热闹热闹” “听几声响——”余初抓住重点,“烟花?” 小弟犹豫了一下:“手丨雷。”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了。 古代保护区自从成立以来, 一直处于封闭和保密的状态,无论是保护区里的古代人,还是保护区外的现代文明,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但是基于人道主义和合作协议, 一些药物在经过筛选论证过后, 被允许送入古代保护区。 而现代文明, 对古代的艺术品和工艺品万分赞叹,尤其是书画诗词方面,流出的作品,多被各大博物馆收藏。 为此,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建立了一个地下交易集市——“界市”。 而来人口中的封总,全名封肃,界市第五任总领,是从一线退役后提拔上来的高层负责人。 个人能力强,领导组织能力更强。 几年前的那场动乱下,刚刚上任的他带着百来号人,硬是将界市围的密不透风,成为驻地唯一一个没有被波及的地方。 只是,这长相和脾气 余初想到这,从椅背上抓了件外套罩上,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惹你们封总发这么大火?” “这个——”小弟拽着帘子,因为不知道是后怕还是心虚,语气弱了大半,“我也说不清楚,初姐,你要不去看看?” “马上要开市了,我生意还要开张呢。” “您那生意” 小弟还想说什么,余初戴好自己的钱包,钻出了帘子,只留给了他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 直到看不到背影了,小弟才把剩下的半句嘟囔完。 “开不开张不是一个样吗。” 界市位于地下,常年没有日光 为了给古代商人营造出“黑市”的错觉,界市的一切布局,都是基于古代人的文明基础。 使用他们的服饰,他们的文字,他们的计量单位。甚至连街道的商店摊位,都是复刻自他们原有的坊市。 此时街上灯笼高悬,摇曳的烛火投下光线昏暗而斑驳,给界市罩上一层朦胧的色彩。 与正常的市坊不一样的是,界市的摊主由工作人员担任,他们身穿古代服饰,脚踩黑色布鞋,脸扣白色面具。 吆喝叫卖手段尽出,讨价还价信手拈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话。 一派市井气息。 每人摊位大小一样,但是分工有所不同:有卖药的,有卖纸张的,有卖镜子的,有卖头饰珠宝的,甚至还有卖麻小和夜宵的。 而余初—— 她走到角落的位置,从摊位底下拖出几个纸箱,用美工刀划开胶带,露出里面的矿泉水来。 纯塑料瓶,定制无标签。 虽然沾了某人的光,她在界市辈分有些高,几年前入职的人见了她还要喊一声“初姐”。 但是她来的晚,市面上能卖的货物基本上都有人负责了,能选择的余地不大。在矿泉水和茶叶蛋之间,她纠结了几天后,选择了前者。 后来得知茶叶蛋的摊位就在麻小摊位隔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这矿泉水一卖就是三年。 隔壁零食部的小陈,会写一手飘逸的毛笔字,免费给她做了个招牌挂在摊位前—— “余记水铺?”一道男人声音响起,听起来颇为年轻。“摊主似乎不在——” 余初正半蹲在摊位底下翻找面具,听见声音下意识侧过头看了一眼,透过摊位底下缝隙,刚好能够看见几双皂靴。 纯手工,做工扎实,最靠前一双靴子,绣有几乎同色的暗纹,竹叶纹理只有在有光处才隐约可见。 竹喻气节,一般清贵门第才会如此讲究。 她的摊位位置比较偏僻,以前八点开市,第一波客人到她这里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是九点后了。 今年被手丨雷一炸,看起来开市时间也提前了 余初加快了翻找速度,嘴里乱七八糟的应付着:“在的在的,客官稍等,容我找样东西。” “不妨碍,我只是随意看看。” 余初几乎是半趴着,才从一个空箱子里翻出了自己的白□□脸面具,扣在了脸上。从摊子底下爬出来,终于看见了客人。 四个成年男子,脸上戴着界市配发的黑色面具,每个人面具上都有编号,从外露的手可以大概分辨出,这是两个中年两个青年。 他们衣着近乎统一,都是青灰色长衫,玄色腰带,站在后方的两名中年人,各自背了一个采购用的竹篓。 为首的青年身上的布料要好的多,他半俯身,正细细打量摆成塔型的矿泉水。 “我原以为这瓶子是上好的琉璃,细看却不是,是在下孤陋寡了,不知这瓶身是由什么打造?” “树脂。” 虽然是人工树脂——通过加聚或缩聚反应聚合而成的高分子化合物。 余初将沾了一身灰的外套脱了下来,用力抖了抖继续解释:“由独家秘技打造,形似无色琉璃,却坚固耐用。” 四个人看着余初完全没有女子矜持,只穿一身白色中衣,周身漂浮着灰尘,不着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这摊主听起来年岁不大,行为却放浪形骸的很。 “不信?”余初误会了客人的意思,将外套扔在了椅子上,撸起袖子,抄起一瓶矿泉水。 如同江湖卖艺似的,砰砰砰在柱子上砸了三下,柱子上有细碎的灰尘扑簌簌跌落:“看看看,不怕摔也不怕砸啊,纯正塑料瓶身,纯净雪山融水。” 青年人的注意力从余初身上转回了瓶子上:“这瓶子怎么卖?” “一两银子一瓶,买两瓶送一瓶,只卖水,瓶子不卖。” 塑料这玩意,焚烧污染空气,埋着不能降解,要是流进古代区就太没有公德心了。 “一百两,连瓶带水。” “抱歉。” “二百两。” “这个真不卖” “五百两。” 来人出身极为优渥,一百两两百两往上叠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报价一直八百两的时候,余初终于成功打断了对方的喊价:“您就是给我一千两也没用,这是我们这的规矩,这瓶子您带不出去。您要喝水,我换竹筒给您装起来。哎哎哎您别走呀,这水源来自苍茫的北域,养生美颜对身体十分有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 首战折戟。 余初也没有多少失望,将手中砸的陷进去几个坑的矿泉水打开,半仰着头喝了小半瓶,拧回瓶盖随手放在了一旁。 她这一向问的多,卖的少,那群或富或贵的古代人,一个塑料瓶花上千两眼睛也不眨一下,但是花一两银子买瓶水,反而会觉得被当了冤大头。 正打算继续将矿泉水塔摆完,余初余光一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塔基背光的地方,空缺了一瓶水的位置。 被偷了。 余初反应很快,先抖开一张白布,将摊位上的货物罩住,然后侧过头对隔壁摊位的摊主打招呼:“明叔,麻烦替我照看下。” “又被偷了?” 这个又字让余初老脸一红,她摆了摆手,含糊道:“我去去就来。” 界市的规定非常严格,为了防止不该进入保护区的东西进入保护区,哪怕是一颗茶叶蛋遗失,也需要进行彻底的追查。 连带工作人员,也是追责到底的。 她摊位刚开张没多久,所遇到的客人只有刚刚那一行四人,连排除都不需要,直接锁定了目标。 余初步伐很快,一路小跑着,沿街往前寻找。 终于在一个药店前,发现了四人,快步赶上前,半喘着气堵在四人前面:“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此时她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戴着猫脸面具,撸着袖子,露出肤色白皙的手臂。 “余记水铺?”为首的青年移开目光,眼神盯着余初的鞋子,语气倒还算落落大方,“不知摊主有何事?” 余初开门见山:“你们前脚离开,我后脚就发现丢失了一瓶水,怀疑可能和公子一行人有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第八十三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脑袋先于身体落地。 刚有点清醒的脑子又蒙了过去, 余初捂着昏沉沉的头,半天没有爬起来 有人掀开帘子, 从门外往里探:“初姐,您没事吧?” 余初好半天才抬起头来,额头已经青紫一块, 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几点了?” “七点多。” “今年不是八点才开市,外面什么情况?” “封总说, 界市这些年来一成不变, 闷得慌, 开市前听几声响, 热闹热闹” “听几声响——”余初抓住重点,“烟花?” 小弟犹豫了一下:“手丨雷。”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了。 古代保护区自从成立以来, 一直处于封闭和保密的状态,无论是保护区里的古代人,还是保护区外的现代文明,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但是基于人道主义和合作协议, 一些药物在经过筛选论证过后,被允许送入古代保护区。 而现代文明,对古代的艺术品和工艺品万分赞叹, 尤其是书画诗词方面, 流出的作品, 多被各大博物馆收藏。 为此,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建立了一个地下交易集市——“界市”。 而来人口中的封总,全名封肃,界市第五任总领,是从一线退役后提拔上来的高层负责人。 个人能力强,领导组织能力更强。 几年前的那场动乱下,刚刚上任的他带着百来号人,硬是将界市围的密不透风,成为驻地唯一一个没有被波及的地方。 只是,这长相和脾气 余初想到这,从椅背上抓了件外套罩上,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惹你们封总发这么大火?” “这个——”小弟拽着帘子,因为不知道是后怕还是心虚,语气弱了大半,“我也说不清楚,初姐,你要不去看看?” “马上要开市了,我生意还要开张呢。” “您那生意” 小弟还想说什么,余初戴好自己的钱包,钻出了帘子,只留给了他一个略显单薄的背影 直到看不到背影了,小弟才把剩下的半句嘟囔完。 “开不开张不是一个样吗。” 界市位于地下,常年没有日光 为了给古代商人营造出“黑市”的错觉,界市的一切布局,都是基于古代人的文明基础。 使用他们的服饰,他们的文字,他们的计量单位。甚至连街道的商店摊位,都是复刻自他们原有的坊市。 此时街上灯笼高悬,摇曳的烛火投下光线昏暗而斑驳,给界市罩上一层朦胧的色彩。 与正常的市坊不一样的是,界市的摊主由工作人员担任,他们身穿古代服饰,脚踩黑色布鞋,脸扣白色面具。 吆喝叫卖手段尽出,讨价还价信手拈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话。 一派市井气息。 每人摊位大小一样,但是分工有所不同:有卖药的,有卖纸张的,有卖镜子的,有卖头饰珠宝的,甚至还有卖麻小和夜宵的。 而余初—— 她走到角落的位置,从摊位底下拖出几个纸箱,用美工刀划开胶带,露出里面的矿泉水来。 纯塑料瓶,定制无标签。 虽然沾了某人的光,她在界市辈分有些高,几年前入职的人见了她还要喊一声“初姐”。 但是她来的晚,市面上能卖的货物基本上都有人负责了,能选择的余地不大。在矿泉水和茶叶蛋之间,她纠结了几天后,选择了前者。 后来得知茶叶蛋的摊位就在麻小摊位隔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这矿泉水一卖就是三年。 隔壁零食部的小陈,会写一手飘逸的毛笔字,免费给她做了个招牌挂在摊位前—— “余记水铺?”一道男人声音响起,听起来颇为年轻。“摊主似乎不在——” 余初正半蹲在摊位底下翻找面具,听见声音下意识侧过头看了一眼,透过摊位底下缝隙,刚好能够看见几双皂靴。 纯手工,做工扎实,最靠前一双靴子,绣有几乎同色的暗纹,竹叶纹理只有在有光处才隐约可见。 竹喻气节,一般清贵门第才会如此讲究。 她的摊位位置比较偏僻,以前八点开市,第一波客人到她这里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是九点后了。 今年被手丨雷一炸,看起来开市时间也提前了 余初加快了翻找速度,嘴里乱七八糟的应付着:“在的在的,客官稍等,容我找样东西。” “不妨碍,我只是随意看看。” 余初几乎是半趴着,才从一个空箱子里翻出了自己的白□□脸面具,扣在了脸上。从摊子底下爬出来,终于看见了客人。 四个成年男子,脸上戴着界市配发的黑色面具,每个人面具上都有编号,从外露的手可以大概分辨出,这是两个中年两个青年。 他们衣着近乎统一,都是青灰色长衫,玄色腰带,站在后方的两名中年人,各自背了一个采购用的竹篓。 为首的青年身上的布料要好的多,他半俯身,正细细打量摆成塔型的矿泉水。 “我原以为这瓶子是上好的琉璃,细看却不是,是在下孤陋寡了,不知这瓶身是由什么打造?” “树脂。” 虽然是人工树脂——通过加聚或缩聚反应聚合而成的高分子化合物。 余初将沾了一身灰的外套脱了下来,用力抖了抖继续解释:“由独家秘技打造,形似无色琉璃,却坚固耐用。” 四个人看着余初完全没有女子矜持,只穿一身白色中衣,周身漂浮着灰尘,不着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这摊主听起来年岁不大,行为却放浪形骸的很。 “不信?”余初误会了客人的意思,将外套扔在了椅子上,撸起袖子,抄起一瓶矿泉水。 如同江湖卖艺似的,砰砰砰在柱子上砸了三下,柱子上有细碎的灰尘扑簌簌跌落:“看看看,不怕摔也不怕砸啊,纯正塑料瓶身,纯净雪山融水。” 青年人的注意力从余初身上转回了瓶子上:“这瓶子怎么卖?” “一两银子一瓶,买两瓶送一瓶,只卖水,瓶子不卖。” 塑料这玩意,焚烧污染空气,埋着不能降解,要是流进古代区就太没有公德心了。 “一百两,连瓶带水。” “抱歉。” “二百两。” “这个真不卖” “五百两。” 来人出身极为优渥,一百两两百两往上叠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报价一直八百两的时候,余初终于成功打断了对方的喊价:“您就是给我一千两也没用,这是我们这的规矩,这瓶子您带不出去。您要喝水,我换竹筒给您装起来。哎哎哎您别走呀,这水源来自苍茫的北域,养生美颜对身体十分有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 首战折戟。 余初也没有多少失望,将手中砸的陷进去几个坑的矿泉水打开,半仰着头喝了小半瓶,拧回瓶盖随手放在了一旁。 她这一向问的多,卖的少,那群或富或贵的古代人,一个塑料瓶花上千两眼睛也不眨一下,但是花一两银子买瓶水,反而会觉得被当了冤大头。 正打算继续将矿泉水塔摆完,余初余光一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塔基背光的地方,空缺了一瓶水的位置。 被偷了。 余初反应很快,先抖开一张白布,将摊位上的货物罩住,然后侧过头对隔壁摊位的摊主打招呼:“明叔,麻烦替我照看下。” “又被偷了?” 这个又字让余初老脸一红,她摆了摆手,含糊道:“我去去就来。” 界市的规定非常严格,为了防止不该进入保护区的东西进入保护区,哪怕是一颗茶叶蛋遗失,也需要进行彻底的追查。 连带工作人员,也是追责到底的。 她摊位刚开张没多久,所遇到的客人只有刚刚那一行四人,连排除都不需要,直接锁定了目标。 余初步伐很快,一路小跑着,沿街往前寻找。 终于在一个药店前,发现了四人,快步赶上前,半喘着气堵在四人前面:“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此时她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戴着猫脸面具,撸着袖子,露出肤色白皙的手臂。 “余记水铺?”为首的青年移开目光,眼神盯着余初的鞋子,语气倒还算落落大方,“不知摊主有何事?” 余初开门见山:“你们前脚离开,我后脚就发现丢失了一瓶水,怀疑可能和公子一行人有关。” 为首的青年突然抬起头,直视这余初,声音冷了下来:“姑娘说我们偷,有何凭证?” “公子可能第一次来这里,对我们还有些不了解。”余初用指关节轻轻的扣着自己的面具,听到身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突然笑了起来。 “在界市,我们做事是不需要凭证的。” 她话音刚落,闻讯赶来的界卫,将对面一行四人团团包围。 脑袋先于身体落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第八十四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她重新套上鞋子。 茶馆老板可能心比较大, 仓库重地, 不仅后门大开,而且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老爷子守着,连自己这么大动静都没能吵醒。 她踩了稍稍试了试, 确定老爷子跟周公老人家聊得正欢,一时半会估计是醒不来了, 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对着这后院打量了起来。 这家茶馆不亏为老字号, 就连个仓库,也装修的颇为文雅。 院子里几间屋子差不多大小,里面屯着的货物可能有所不同, 所以为了区分,门外或挂有木牌, 或挂着门匾。 江南绿c满江红c雪里白c百花宴起的简单且朗朗上口, 题字用的是柳体, 但是字写的一般—— 柳体? 之前没有在意,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茶馆前门挂的招牌, 似乎用的也是柳体。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世界的艺术文化圈, 虽然华夏文明的轨迹有重叠, 也有相似, 但是更多的还是独立发展的。 所以,这边古代区历史上没有盛唐这一个朝代,也没有出现柳公权这个书法大家自然就没有柳体这一说。 余初想起了怡春院那群人。 还有怡春院门前那幅不工整且俗不可耐的对联:赤橙黄绿青蓝紫,一枝红杏出墙来。 她意识到什么,走近一个屋子,伸手抓住写有“满江红”的木牌,将牌子翻了过来。 后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字母,小写,带有声调——汉语拼音。 音译如下: “恭喜你,我的同僚,在你睿智英明的推断下,寻得线索一条。 下面,请允许我指引你正确的方向。 请左走三十步,右转,七十余步,见树右拐,行四十步。 您会得到下一步指引。” 传言,卢戈在入伍前是职业选手,曾经代表俱乐部和国家,参加过不少世界级的竞技游戏。 余初脸揉了揉太阳穴,这位大佬的二次元的画风—— 颇具特色。 她跟着汉语拼音的提示,左走三十步,刚刚走到走廊尽头。 右转朝向院子,院内大雨倾盆,她的步伐很果断,一脚踏进雨幕里。 直走七十几步后,果然看见一颗桂花树,枝繁叶茂,落雨滴成帘。 余初右拐,直走四十步,停了下来。 ——这是一口水缸,直径约有一米有余,是古代人储水用的常见器皿。 深棕色,无盖,做工粗糙,釉面斑驳,就像是多年前,从哪个杂货铺直接拉来的,没有任何特色和特点。 或许是连日大雨的缘故,水缸里灌满了清水,从余初站着的位置往下看,一眼就能看见底部。 要说真的有什么特别的话,这口大水缸边缘刻浅褐色部分,有着一圈字母:jupd一n(跳下去) 余初:“” 她一路辛苦找到这,淋了半天雨,现在全身上下没一根毛是干的。 最后线索的终点,指向让她去跳一口清可见底的水缸。 很好。 余初抬头,脸被大雨冲刷的几乎睁不开眼睛,春雨的凉意顺着毛孔浸入神经。 她脑子越发清醒,视线盯着字母发呆了几秒,一抹脸上呼啦啦淌着的雨水。 转身就走。 这院子收拾的十分干净,满眼看去,都是些大树小树花花草草,连杂物和石块都难以见到。 她还是走到了后门前,弯腰将矮石墩子搬了起来,才算是找到了武器。 余初体型不大,力气却不小,一路扛着石墩子回到院子,又重新站回了那口水缸前。 没错,她要砸缸。 她将怀里的石墩子高举过头顶,正要一鼓作气往前投掷的时候。 身后传来一道颤抖而苍老的声音:“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余初整个人僵在原地,她艰难回过头看去。 只见原本睡在仓库前的老爷子,右手撑着把锈红色的油纸伞,左手握着拐杖,一副痛心疾首的看着她。 “我看这处风景甚好,草木别致。”余初将石头啪的一声扔到了一旁,企图毁尸灭迹,“来逛逛。” 余初差点翻了后墙,趁别人不注意偷溜进去,鬼鬼祟祟晃荡很久。 要说千里送只为砸一口水缸,这理由说起来,余初自己都不相信。 所以她只能咬死了自己是过来逛逛。 老爷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廊下一脸心虚的余落汤鸡,嗤笑一声:“我这小破院子,也值得你大雨天伞都不带,游园赏景?” 余初一本正经点头。 “那举石?” “雨中赏景,一时间诗兴大发,行为难免有些孟浪。” 老爷子手一抖,茶点将手上的盖碗给打翻了,他伸手指着余初,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脸上的表情由错愕转为好笑,又由好笑转为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无奈的吐了口气:“你们还真是一类人。” 他起身从位子上站起,手握着拐杖,自顾自的朝着屋内走去。 片刻后,老爷子手拿着一只木盒走了出来,递给了余初:“他留下的,说是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肯定会有同伴来找。” “只要有人找到这里,把那口水缸砸了,就意味他的同伴到了,让我把东西转交给他。” “这块地,当初跟你们卖的时候,没有收我一分钱,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我能帮得上忙。” “这债一欠就是二十年,现在,我还清了。” 余初接过盒子,脸上并没有惊讶,她手抚摸着盒子上的国旗图腾。 “嗯,两清了。” 余初在街上,花了点散钱,请面摊的伙计替自己找辆驴车来。 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进人家店里,耽误别人的生意,走到店门前不远的屋檐下,找了块半干的地坐着。 也不是不能步行回顾家别院,只是现在的她全身湿透,衣服半贴在身上,头发湿漉漉的顶在头上,泥浆粘的到处都是。 像是受到打击被疯了的女人,又像是被豪门赶出来的弃妇。 她抱紧了怀里的盒子。 这个样子走在街上,不仅不舒服,还很不安全。 余初抱着盒子,半埋着头,几乎要睡了过去。 突然觉得似乎风停了,扑面而来的雨丝,也因此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意识到什么,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暗绣着竹子的靴子。 视线再往上,青色的长衫剪裁得当,长度恰好盖住半靴,墨绿色的腰带勒出了一条腰线,将来人原本就好的骨架,称的愈发浊世翩翩。 他手上撑着一把墨色的伞,半低着头看着她,带着书卷气的眉眼并没有显露惊讶或者厌恶。 余初扶着墙站起来:“顾公子?” “余姑娘,你可还能自己走?” 余初下意识看向顾文澜的身后,那里果然停着一辆顾家的马车。 这些天,顾文澜都在忙着参加同学会。 每日早出晚归,却也没什么正事儿,一般就是对月吟诗,对花作画,然后聊聊科举命题和一些考试套路心得。 旨在混个脸熟。 余初在宋家待过几年,自然知道,这些即将科考的学子间的交流,基本上算是仕途关系网的一个基础和开端。 而且因为涉及的少,相对感情也比较纯粹。 现在出现在这,可能他结束同学会回去的路上,恰巧看见了自己。 还真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大好青年。 余初松了一口气:“给公子添麻烦了。” 她今日折腾的够呛,又是爬又是摔,最后还在雨里泡了半天,下半身基本上冷的失去知觉了。 从店门口走到马车前还凑合,这爬马车—— 余初看了一眼高度,感觉自己拿着东西爬车有些够呛,她抬起头对先上车的顾文澜求援:“顾公子,可否借手一用。” 顾文澜有些不解其意,但是不妨碍他理解字面的意思。 等他伸出了右手,余初松了一口气,撸起袖子,将手里的木盒递了上去。 就在盒子就要递到时,顾文澜像是看见什么,触电似的收回了手。 “你”顾文澜对着余初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第二个字,半张脸都红了。 余初:“”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此时撸起了袖子,正光着两条白花花的手臂。 得。 这回顾大公子,估计要躲她十天半个月了。 驻地第一代总负责人徐老,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古代区是古代人自己的,可是艺术家是全人类的。 这句话侧面反映了,他们对古代区的态度,看似公正,实则有所偏倚。 就好像人类面对动物时,会根据动物的稀有程度,划分相应的等级,从而投入与等级相匹配的资金和保护力度。 他们面对古代区时也思维模式也有些类似,只是评判的标准,有些不同。 并不是根据身份c官职或者财富进行划分,而是根据其在艺术或者学术上的成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第八十五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遇上封肃心情好的时候,或是节日庆典,也有过开市十天的记录。 每次开市的时候, 界市都会有专门的引渡人, 将持有门令的人蒙上眼睛,从预先定好的点运送到界市。 等到闭市的时候,引渡人则会如法炮制, 将这些人连同货物一起,原路送回。 和来时的胆战心惊不同, 回去时, 同样是蒙着双眼, 但是顾文澜手里拽着自家幼弟, 心平如水。 所以,也听到了与来时不一样的风景。 乘船时,有船破水面,激流拍石, 水流荡漾;乘车时有风入长林, 树梢震动,鸟虫高鸣。步行时, 他们手拽绳索, 拾级而上, 有人声交谈, 或高谈阔论, 或喃喃低语……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顾长澜能感觉到队伍的人越来越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队人从队伍里,悄悄的消失。 最后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许是过了半天,又许是过了一天。 他们再次停了下来,身边有人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清透:“到了。” 顾文澜果然又听到了熟悉的哨音,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尖锐而急促。 三长两短,是和摆渡人约定好可以摘掉束带的信号。 顾文澜半低着头,双手伸到脑后,将系在脑袋上的长带解下。 眼前是一片山野,小道颠簸,杂草丛生,他们立在一颗百年古树旁,被树荫遮蔽着。 做少女打扮的女子站在一旁,看着最多只有二十岁,鹅蛋脸,羽玉眉,不施粉黛,皮肤白皙,长发微乱,有一咎发丝落在脸颊上,称的她面容愈发姣好。 她将文青从竹篓里抱了出来,半蹲着,将孩子放在了地上。 女子轻轻俯下身,替文青解开系在眼上的长带,侧头靠在他的耳旁,似是轻声说了一句什么,逗得那孩子笑了起来,苍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血色。 顾长澜眼眶微微发热,侧过头。 他们又回到了去界市之前等待摆渡人的地方,只不过和之前所想的不一样的是: 他们一行四人,去而复返,不仅一人未少。 还多带回了一人。 三月的风,还有些凉。 南方春日来的早,长平城外已经一片绿色。 余初将滑到腰上的长毯扯了扯,又密不透风的把自己裹上。 她两颊通红,一脸病容的靠在马车上,身体跟没了骨头似的,随着车厢摇摇摆摆。 顾文澜手里端着本杂书,一个字没有看下去,他余光扫了几次,见她连直起腰的力气都没有了,终是没有忍住,再次提起:“余姑娘,这长平城里有我顾家的一处别院,等进了城安顿下来,我就遣人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余初睁开眼睛,觉察到对方的善意,嘶哑着声音回道:“不必劳烦了,我这是水土不服,过几天就好了。” “水土不服,也轻视不得。” “无碍,无碍——” 顾文澜还想说什么,余初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沉睡了过去,拒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他想起这位余姑娘出自什么地方,收起了最后一点劝说的心思。 余初换了个姿势,将毯子拉高,盖住了半张脸。 其实古反的药余初也有带,不过那药效果一般,副作用却很大,吃完后烧倒是不发了,意识却是模糊的。 现在她身边没有队友,局势又非常混乱,失去意识,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倒不如现在这样,虽然起着烧,可是思维却是清晰的。 时隔三年,再一次进入古代区,指挥部也没有指望她一个人能力挽狂澜,拯救世界。 也没有不切实际的要求她在大海里捞针,独自一人在几千万人口的古代区,找到失踪的国师。 所以给她下达的任务,都非常的务实。 首要的就是要去古代区的驻点查看一番,了解下为什么古代区这边的工作人员整体失联了。 其次,无论如何,她要把消息送回去。 如果在以上两点都做到的情况下,还有余力,她可以打探打探下谭宪的消息,如果有办法,也能试着救下来被捕的他。 谭宪是京都总负责人,和前任封肃相比,简直就是完全相反的一个人。 跟封肃护犊子情怀不一样,谭宪从一开始,好像不太瞧得上她,后因为藤晓的关系,和她就更没有什么交集了。 脑壳疼。 可能是顾家还有点身份,马车在城门前只是稍作停留,连盘查都没有,就直接入了城。 余初强撑着拉开帘子,视线在城门前一扫而过,目光落在了城门外的告示板上。 那正贴着几张通缉犯的画像,三男一女,通缉的罪因也不一,有杀人越货的,有强抢民女的,有私贩官盐的,也有谋杀亲夫的。 古代的绘画艺术,走的是意象派,很考验画手的个人素质。 遇上个画技飘忽的画师,就会像城门口那几位一样,抽象的厉害,脸型特征模糊,五官失真。 只不过,她还是依稀能判断出,这些被通缉的人中,并没有她认识的。 余初放下帘子,又重新缩回了毯子里。 顾家的别院在城南,是一座三进的中等院落,看家的老仆提前得到消息,早早的就领着丫鬟仆人在大门前候着。 马车刚停下,就有人迎了上来。 “大少爷,您可回来了,老爷都遣人送信问过好多次了。” “跟老爷报平安了么?” “送信的人,今天上午就出城了……哎哟,这不是小少爷么,您可是大好了?真是祖宗保佑。” “别哭天抹泪的,之前我的口信传到了吧?东园屋子布置好了么……” …… 那边顾家主仆上演着喜相逢,这边余初却烧的有发软。 她扶着马车架,脚步虚浮的下了马车时脚步,所有精神都在跟自己的小脑做斗争,也顾不上一众仆人丫鬟各色的眼神和表情。 没走几步,腿就有些飘,正想着这时要是有个拐杖什么的就好了,手上一抖,就摸上个东西。 温度正好,带着微微的粗粝感,手感却不错,余初忍不住多摸了一手。 低头一看,乐了。 正好是顾文青的小脑袋。 他一只腿虚抬着,只留着一只腿支撑着,却还想着送过来当人形拐杖支撑她。 见余初停下来,半仰着头:“嫂子,到家了。” 余初手一抖。 只见那熊孩子生怕别人不知道,睁大他那双大眼睛眨了眨,加大了嗓门:“嫂子,你有没有好点。” 余初哆哆嗦嗦的收回自己的手。 她现在觉得有些不好了。 顾文青那熊孩子在大门前闹得一出,让顾家仆人脑补了一出狗血的言情剧。 等到第二天,顾家上下已经统一了故事的版本,再看向她的时候,眼里都带着同情。 顾文澜为此还特地带了熊孩子特地过来道歉,只不过他自己就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还没开口,自己的脸就红了大半。 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一直逼着顾文青道歉,只是那熊孩子人不大,脾气不小,一脸舍生取义,打死不张口。 他又大病未愈,顾文澜打也不舍的打,骂也不舍得骂,僵持着,越来越尴尬。 余初很大度的表示自己真的没有在意,她这种天天跟在肃美人身后晃荡的人,绯闻女友早就当习惯了。 而且古代人多半比较矜持,还有等级观念,基本上八卦也只是会在私底下八卦一下,从来不会当面说什么。 她自认为自己态度诚恳,眼神真诚,但是明显对这次道歉事件没有什么帮助。 顾文澜的脸更红了。 道歉事件之后,顾文澜基本就消失了,天没亮就出了门,天黑了才回来,即使在家,也跟自己的书房和屋子杠上了。 不止一次看见她后脚刚到,前脚就有个身影,翻飞着青色的长衫匆匆离去。 余初在门口逮了几次也没有逮到人—— 再怎么迟钝,余初也知道,顾文澜这小子在躲着她。 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正字。 到长平城第五天了,没有顾文澜,她也得出去一趟。 他们或抱着盆栽椅子,或拿着菜品酒器,还有的成群,合抱一个大鼎,合抬一个架子……都是急色匆匆,连一个空的眼神都来不及给旁人。 只有她这小院子里的人,一个丫鬟一个粗使婆子,两个护卫外加一个她。 五个人,闲的长草。 银杏正坐在门前,面前摆着一个针线篓,一手拿着鞋垫,一手拿着针,半低着头纳鞋底:“小姐啊,你是哪里人呀。” 余初:“南方人。” “听说江南四季如春,是不是冬天还有花开呀。” “你听谁说的,江南冬天又潮又冷,早起的时候,屋内的水都结冰了,有时候躲在被子里,一天不想起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第八十六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余初站在走廊下, 拧着自己的衣服, 挤出的水如同开了闸的水龙头, 哗啦啦的倒了一地。 从她的角度, 能一眼看见远处门口摆着把摇椅,一个耄耋老人身上盖着毯子睡在上面,闭着眼睛, 胸口安稳起伏着。 睡得正香。 余初拧完裙摆, 拧着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绣花鞋, 软布底, 出水效果很好, 拧完水鞋子已经半干了。 她重新套上鞋子。 茶馆老板可能心比较大,仓库重地, 不仅后门大开,而且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老爷子守着,连自己这么大动静都没能吵醒。 她踩了稍稍试了试, 确定老爷子跟周公老人家聊得正欢, 一时半会估计是醒不来了, 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对着这后院打量了起来。 这家茶馆不亏为老字号,就连个仓库, 也装修的颇为文雅。 院子里几间屋子差不多大小, 里面屯着的货物可能有所不同, 所以为了区分,门外或挂有木牌,或挂着门匾。 江南绿、满江红、雪里白、百花宴……起的简单且朗朗上口,题字用的是柳体,但是字写的一般—— 柳体? 之前没有在意,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茶馆前门挂的招牌,似乎用的也是柳体。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世界的艺术文化圈,虽然华夏文明的轨迹有重叠,也有相似,但是更多的还是独立发展的。 所以,这边古代区历史上没有盛唐这一个朝代,也没有出现柳公权这个书法大家……自然就没有柳体这一说。 余初想起了怡春院那群人。 还有怡春院门前那幅不工整且俗不可耐的对联:赤橙黄绿青蓝紫,一枝红杏出墙来。 她意识到什么,走近一个屋子,伸手抓住写有“满江红”的木牌,将牌子翻了过来。 后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字母,小写,带有声调——汉语拼音。 音译如下: “恭喜你,我的同僚,在你睿智英明的推断下,寻得线索一条。 下面,请允许我指引你正确的方向。 请左走三十步,右转,七十余步,见树右拐,行四十步。 您会得到下一步指引。” 传言,卢戈在入伍前是职业选手,曾经代表俱乐部和国家,参加过不少世界级的竞技游戏。 余初脸揉了揉太阳穴,这位大佬的二次元的画风—— 颇具特色。 她跟着汉语拼音的提示,左走三十步,刚刚走到走廊尽头。 右转朝向院子,院内大雨倾盆,她的步伐很果断,一脚踏进雨幕里。 直走七十几步后,果然看见一颗桂花树,枝繁叶茂,落雨滴成帘。 余初右拐,直走四十步,停了下来。 ——这是一口水缸,直径约有一米有余,是古代人储水用的常见器皿。 深棕色,无盖,做工粗糙,釉面斑驳,就像是多年前,从哪个杂货铺直接拉来的,没有任何特色和特点。 或许是连日大雨的缘故,水缸里灌满了清水,从余初站着的位置往下看,一眼就能看见底部。 要说真的有什么特别的话,这口大水缸边缘刻浅褐色部分,有着一圈字母:jupdown(跳下去) 余初:“……” 她一路辛苦找到这,淋了半天雨,现在全身上下没一根毛是干的。 最后线索的终点,指向让她去跳一口清可见底的水缸。 很好。 余初抬头,脸被大雨冲刷的几乎睁不开眼睛,春雨的凉意顺着毛孔浸入神经。 她脑子越发清醒,视线盯着字母发呆了几秒,一抹脸上呼啦啦淌着的雨水。 转身就走。 这院子收拾的十分干净,满眼看去,都是些大树小树花花草草,连杂物和石块都难以见到。 她还是走到了后门前,弯腰将矮石墩子搬了起来,才算是找到了武器。 余初体型不大,力气却不小,一路扛着石墩子回到院子,又重新站回了那口水缸前。 没错,她要砸缸。 她将怀里的石墩子高举过头顶,正要一鼓作气往前投掷的时候。 身后传来一道颤抖而苍老的声音:“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余初整个人僵在原地,她艰难回过头看去。 只见原本睡在仓库前的老爷子,右手撑着把锈红色的油纸伞,左手握着拐杖,一副痛心疾首的看着她。 “我……看这处风景甚好,草木别致。”余初将石头啪的一声扔到了一旁,企图毁尸灭迹,“来逛逛。” 余初差点翻了后墙,趁别人不注意偷溜进去,鬼鬼祟祟晃荡很久。 要说千里送只为砸一口水缸,这理由说起来,余初自己都不相信。 所以她只能咬死了自己是过来逛逛。 老爷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廊下一脸心虚的余落汤鸡,嗤笑一声:“我这小破院子,也值得你大雨天伞都不带,游园赏景?” 余初一本正经点头。 “那举石?” “雨中赏景,一时间诗兴大发,行为难免有些孟浪。” 老爷子手一抖,茶点将手上的盖碗给打翻了,他伸手指着余初,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脸上的表情由错愕转为好笑,又由好笑转为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无奈的吐了口气:“你们还真是一类人。” 他起身从位子上站起,手握着拐杖,自顾自的朝着屋内走去。 片刻后,老爷子手拿着一只木盒走了出来,递给了余初:“他留下的,说是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肯定会有同伴来找。” “只要有人找到这里,把那口水缸砸了,就意味他的同伴到了,让我把东西转交给他。” “这块地,当初跟你们卖的时候,没有收我一分钱,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我能帮得上忙。” “这债一欠就是二十年,现在,我还清了。” 余初接过盒子,脸上并没有惊讶,她手抚摸着盒子上的国旗图腾。 “嗯,两清了。” 余初在街上,花了点散钱,请面摊的伙计替自己找辆驴车来。 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进人家店里,耽误别人的生意,走到店门前不远的屋檐下,找了块半干的地坐着。 也不是不能步行回顾家别院,只是现在的她全身湿透,衣服半贴在身上,头发湿漉漉的顶在头上,泥浆粘的到处都是。 像是受到打击被疯了的女人,又像是被豪门赶出来的弃妇。 她抱紧了怀里的盒子。 这个样子走在街上,不仅不舒服,还很不安全。 余初抱着盒子,半埋着头,几乎要睡了过去。 突然觉得似乎风停了,扑面而来的雨丝,也因此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意识到什么,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暗绣着竹子的靴子。 视线再往上,青色的长衫剪裁得当,长度恰好盖住半靴,墨绿色的腰带勒出了一条腰线,将来人原本就好的骨架,称的愈发浊世翩翩。 他手上撑着一把墨色的伞,半低着头看着她,带着书卷气的眉眼并没有显露惊讶或者厌恶。 余初扶着墙站起来:“顾公子?” “余姑娘,你可还能自己走?” 余初下意识看向顾文澜的身后,那里果然停着一辆顾家的马车。 这些天,顾文澜都在忙着参加同学会。 每日早出晚归,却也没什么正事儿,一般就是对月吟诗,对花作画,然后聊聊科举命题和一些考试套路心得。 旨在混个脸熟。 余初在宋家待过几年,自然知道,这些即将科考的学子间的交流,基本上算是仕途关系网的一个基础和开端。 而且因为涉及的少,相对感情也比较纯粹。 现在出现在这,可能他结束同学会回去的路上,恰巧看见了自己。 还真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大好青年。 余初松了一口气:“给公子添麻烦了。” 她今日折腾的够呛,又是爬又是摔,最后还在雨里泡了半天,下半身基本上冷的失去知觉了。 从店门口走到马车前还凑合,这爬马车—— 余初看了一眼高度,感觉自己拿着东西爬车有些够呛,她抬起头对先上车的顾文澜求援:“顾公子,可否借手一用。” 顾文澜有些不解其意,但是不妨碍他理解字面的意思。 等他伸出了右手,余初松了一口气,撸起袖子,将手里的木盒递了上去。 就在盒子就要递到时,顾文澜像是看见什么,触电似的收回了手。 “你……”顾文澜对着余初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第二个字,半张脸都红了。 余初:“……”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此时撸起了袖子,正光着两条白花花的手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第八十七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界卫, 顾名思义就是界市的安保护卫。 他们以七人为一个小队编制, 分散在不同街区巡逻,利用时间点的交叉, 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确保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生任何一件事, 附近的界卫都能在一分钟内赶到。 他们见惯了界市各种奇葩事情,视线稍稍扫一眼对峙的两拨人, 就知道了大概。 小队长和余初相熟,一起搓麻将赖过账一起去厨房偷烧鸡的战友,隔着面具也知道彼此是谁, 他朝着余初靠了过去:“又被偷了?”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 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 拍了拍余初的肩膀,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 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 气势徒然一变,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 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 他们眼中溢出决然, 摆出对战的姿势。 这是拒不合作了? 这买卖不成, 被顺走货物在界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即使真被确认偷了东西,也没什么。 或拘留几日,或照价赔偿,或赔礼道歉……反正古代区也没有案底着一说,这些处罚力度对他们而言都不大。 怎么对面的架势,像是走错了片场,甚至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悲壮? 七个全备武装部的界卫,对上四个手无寸铁的顾客,在主场,结果并不会出现意外。 让余初意外的是,这四人的反抗力度,比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四个人中有三个练家子,即使被围在中间的青年底子也不差,出手凌厉,腿脚生风,看见刀也不躲不避,拼死突围。 界卫被鱼死网破弄的有些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大部分都是现役选拔来的,单兵素质更是万里挑一。 心态稳定后,很快的便控制住了现场。 直到四人都被制服,准备烤上手铐,背着竹篓青年人用了个巧劲,撞开一名界卫,跌跌撞撞想要逃跑。 余初掂了掂手上的电棍,对着冲过来的青年迎了上去,两个人刚打上照面,还没等对方挟持自己逃离,她却先将对方先放倒了。 好好一个翩翩公子,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仍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涨的通红。 余初若有所思,绕到他面前,半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他后背的竹篓:“小哥哥,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他眼中一片灰烬,半仰着头:“呸!” 一口唾沫狠狠啐到了她的脸上。 有界卫想过来帮忙,被余初伸手制止了。 她抓着中年男子衣摆,在自己的面具上擦了擦,语气不缓不急:“小哥哥,你听我一句劝,火大伤肝。”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 外面已经围了一圈路过的顾客,上一秒还因为界卫的翻脸噤若寒蝉,下一秒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 这个穿着中衣到处乱晃的姑娘,被人啐到脸上了,还苦口婆心的打算劝着人呢。 也不知道是心胸开阔,还是没心没肺。 僵持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余初假装没有听到身后的笑声,放开擦面具的衣摆,起身站了起来,面向围观群众:“都围着干什么,看戏呢?散了散了。” 人群散了一大半,还有一群老油条了解界卫的行事风格,知道他们纪律严明,从不轻易迁怒人,见有热闹就不舍得离去。 有好事者大喊:“小妹妹,你别忙着赶人,哥哥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余初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袖子:“嗯?” “你卖的是什么,哥哥去关顾你的生意呀。” 顿时,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余初拉长了声音,突然转过身去,再次面向背着竹篓的青年。 她抬高一条腿,屈膝重重压在青年的肩膀上,利用全身的重量强迫他侧过头去,双腿“碰!”一声跪坐在了地面上。 隐隐的,有骨头卡啦啦的声音传来,听的人牙齿发酸。 一群老油条看的后脊背发凉,你抬头看看路灯,他低头瞅瞅鞋子,不一会儿尽数作鸟兽散状。 一个不剩。 背对着众人的余初眼底越发澄明,她伸出手,在竹篓上方顿了顿,果断的挑开了竹篓盖子。 ——只见一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儿正坐在竹篓里,面两颊通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她丢失的矿泉水。 受对方不畏死的情绪影响,余初脑补了恐怖袭击的画面和死士刺杀的狗血剧情。 甚至在打开竹篓前,预设了很多种情况,比如□□,或者剧□□散,再不济,就是毒蛇蝎子……毒人毒死一片,要人半死不活什么的。 没料到会只是个病怏怏的孩子。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她眨了眨眼,在自己中衣袖子里掏啊掏,掏了半天。 ——终于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 剥开糖纸,递上前去:“吃糖。” 孩子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余初,再看了看糖果,慢慢张开了嘴。 也不知道是糖的原因,还是孩子病的有些懵,等他安静吃完糖后,余初很轻易的就把孩子抱了出来了。 没有哭闹,也没有反抗。 看着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却轻飘飘的,抱着没有什么重量。 他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蓝色丝绸衣服,裤子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不过—— 她伸出手,覆在孩子的额头上。 烧成这样,不能再拖下去了。 “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热” 李医生低头写着病例,年近四十的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戴着银边眼镜,依旧是那张没有波动的脸:“要是再晚上一两天,不仅要面临截肢,内脏器官可能也要开始衰竭了。” 余初低头看着病床上的小孩儿,他刚刚做完手术,右腿和腰上都缠着纱布,即使是在梦里,眉头也是紧皱的。 也不知道是做了噩梦还是麻药过后疼的。 她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瘦巴巴的,手感并不好:“他的腿能保住吗?” “手术比想象中的成功,虽然以后可能不能剧烈运动,但是正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李医生说完,抬起头来,把笔放回大褂口袋,“几年没见,你怎么脾气一点没变,捡个人就往我这送。” 余初也知道自己头些年净给人家添麻烦,然后一消失就是几年不出现,做事儿做的不地道,做人做的也不怎么厚道。 而且驻地的医院也有规定,收治古代区的人,必须要有相关的书面文件。 心一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笑着打哈哈:“这不是您医术精湛吗?整个驻地,要论医术医德,您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戴高帽的套路几年没变,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词,脸上扬着真诚的笑,眉间因为心虚打成结。 一如刚来驻地时的样子。 李医生眼神恍惚了一下,又瞬间清明过来,垂着眼帘敛着表情,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刚听界卫说,你在界市有自己的摊位了。” 余初早就词穷,见到李医生递台阶,松了一口气:“我现在主要负责卖矿泉水。然后替他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需要的话,也会协助安保工作。” “封肃那人和旁人合不来,对你倒是一直都不错。” 余初眼底透出些暖意来:“你别看他脾气看着不好,其实私底下,还是很好相处的。” 当年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如同骤雨疾风,几乎一夜之间,就将黑白分明的世界搅成一团灰色。 等她反应过来时候,自己正坐在医院的楼顶上。 他和封肃虽然都在一线待过,但是彼此并没有真正合作过,说起来,算不上很熟。 所以她这些年一直在想,她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唯一一次运气,似乎都用在了那天上。 封肃恰好从医院路过,顺手捡了她,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 “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她抹了抹眼泪,哭诉道,“昨日大少爷找了你一天。” “您不知道,我来顾家七年了,从没有见过大少爷发过那么大的火。” “整个西院的人都被管家领出去训斥一顿,说我们连小姐不见了都不知晓,再有下次就叫来人牙子绑出去发卖了。” “小姐,您就当心疼心疼奴婢,下一次可不敢就这么爬……出门了,好歹——”打了个哭嗝,“好歹要带上小桃。” 余初一口漱口水差点喷出来。 这小丫头看着十七八岁,哭功倒是了得,哭了一早上气都喘不上了,难得思路还这么清晰。 她擦了擦嘴边上的牙膏沫子,走到屋里,翻出一个小纸包,递给了小桃:“昨日顺路给你买的,小姑娘家的,再哭就不漂亮了。” 小桃抽噎着打开纸包,看到是秦玉堂出品的口脂,嘴一撇,哭的更厉害了。 “小姐——” 余初摸摸她的脑袋顺毛。 吃过早饭,余初去找顾文澜,这次倒是轻易的就逮住了,兄弟俩正在花厅吃早饭。 一大一小长得类似,正襟危坐,手拿汤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从拿碗的角度,到吃饭的频率,都像是一个模版里刻出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第八十八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蹲守在墙角的人一拥而上,将刘老三连同牛车上的水桶, 围的密不透风。 京城的水井越打越深,水质混浊还带着土腥。 大人还好,孩子老人体弱, 喝了腹泻呕吐的不在少数。 家世显贵的门户,则派人去城外山里运水,而普通的人家,便捏着铜板,眼巴巴的等着人来卖水。 只是卖水的人少,喝水的人多。 抢到的人喜气洋洋, 后来的人抓着钱袋子,满脸失望。 有人不死心, 围着牛车转了一圈。 眼尖的发现刘老三脚下用破包袱盖着一个水囊, 伸手就想去抓:“这不是——” “啪!” 刘老三凌空一鞭子,唬的对方抖了抖:“莫上手,莫上手,这水我送往城北的。” “城北……”对方念着这两个字,意识到什么, 连忙松开手,“快去、快去。” 人群来得快, 散的也快。 刘老三抬起头, 目视前方, 似是视线透过街头的城楼,看见了巍峨的祭天台。 北城,祭天台。 御林军动用了千人在外围拦截,还是拦不住不断从外面涌入的人潮,他们抬头仰望着台上的人影,眼底带着敬慕和渴望。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青年,身形消瘦,乌发盘起,五官清隽。 他盘腿而坐,双眸紧闭,眉间微皱,带着忧思,细看又沁着些悲悯。 围观者心思各异,有人满目担忧: “国师祈雨七天,滴水未进,粒米未吃,这样下去怕是……”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国师通天地,问鬼神,自是洪福齐天。” 有人满脸惊叹: “还道老国师仙逝后,新任国师年岁不足,不堪大任,不曾想这祭天七日水米未进,却稳如青松。” 也有人八卦: “陛下连下三道金牌,令国师祈雨,点名要遵古礼。古礼可是绝食绝水,不见雨落就生祭上苍。传言帝师不和,你说陛下是不是……” “慎言!慎言!敢议天家之事,你是有几颗脑袋?” …… 台上的人对台底下的动静充耳不闻, 终于,他似是听见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远处半空中,一只半红色的纸鸢挣扎着,拉扯着风铃往下坠落。 “叮铃铃——” “叮铃铃——” 叶长谦右手撑地,想自行起身,只是身体刚动,眼前便如泼了墨似的,阵阵发黑。 身旁有护卫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双眼都是血丝,连忙过来搀扶起来他。 “国师?” 台下细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只有突如其来的风,扯着祭天的旗帜,呼啦啦的招摇着。 他们视线集中在祭天台上—— 那人身形消瘦,挣脱了侍卫的搀扶,一点一点的,摇摇晃晃的站稳了。 叶长谦抽出侍卫的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鲜血顺着手臂滴露在地面上。 就着满手的鲜血,他两指并起在眉心抹了一道,涂染了最艳丽的一抹血色。 风鼓起了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他的声音嘶哑,却清晰的台下每一个人耳中:“民生多艰,我愿以十年寿命祭苍天,换取雨泽大地。”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一个闷雷在天际炸响。 接着,人们只觉得脸上一凉,再抬头,已经有密密的雨珠砸落下来。 漂泊大雨顷刻间覆盖了整个大地。 无数人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再看台上之人,雨幕之下如苍松挺立,宛若神明。 “国师——” 谁也不知道,那人立在漂泊大雨之中,耳中的耳机正传来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这次人工降雨只能维持两个小时左右,不过冷空气已经北上,两天后北方应该会出现大规模降雨。” 叶长谦眼神一松:“有劳各位。” “医生已经准备好了,就在祭台殿内等着,你现在感觉如何?” “无碍。”叶长谦依旧保持着他那张悲天悯人的脸,低头看着台底黑压压跪成一片的人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们那是不是有这么一个词?” “嗯?” “封建迷信。” “…咳咳…您说笑了……” 两个世界的人在此交汇,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舞台剧。 …… 百年前,某考古队在探寻古城遗址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人踏足的区域。 那里如同书里的桃花源,完全和世界隔绝,保留着古代的帝制,古代的生活生产方式,古代的文化习俗……俨然一个独立古代世界。 在经历几年的考察之后,一纸研究报告呈现在了最高领导人办公桌上。 同年,相关组织决定,将古代区域入口封闭,成立保护区。 挂牌,古代人保护区。 于是,一批又一批相关的工作人员进驻到了保护区,而与此同时,为了保护区工作的顺利展开,也为了维护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一个独立皇权之外的强权协助,成了必要条件。 一场造神计划也由此展开。 于是,国师说要有雨,世界就迎来了一场人工降雨。 她重新套上鞋子。 茶馆老板可能心比较大,仓库重地,不仅后门大开,而且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老爷子守着,连自己这么大动静都没能吵醒。 她踩了稍稍试了试,确定老爷子跟周公老人家聊得正欢,一时半会估计是醒不来了,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对着这后院打量了起来。 这家茶馆不亏为老字号,就连个仓库,也装修的颇为文雅。 院子里几间屋子差不多大小,里面屯着的货物可能有所不同,所以为了区分,门外或挂有木牌,或挂着门匾。 江南绿、满江红、雪里白、百花宴……起的简单且朗朗上口,题字用的是柳体,但是字写的一般—— 柳体? 之前没有在意,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茶馆前门挂的招牌,似乎用的也是柳体。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世界的艺术文化圈,虽然华夏文明的轨迹有重叠,也有相似,但是更多的还是独立发展的。 所以,这边古代区历史上没有盛唐这一个朝代,也没有出现柳公权这个书法大家……自然就没有柳体这一说。 余初想起了怡春院那群人。 还有怡春院门前那幅不工整且俗不可耐的对联:赤橙黄绿青蓝紫,一枝红杏出墙来。 她意识到什么,走近一个屋子,伸手抓住写有“满江红”的木牌,将牌子翻了过来。 后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字母,小写,带有声调——汉语拼音。 音译如下: “恭喜你,我的同僚,在你睿智英明的推断下,寻得线索一条。 下面,请允许我指引你正确的方向。 请左走三十步,右转,七十余步,见树右拐,行四十步。 您会得到下一步指引。” 传言,卢戈在入伍前是职业选手,曾经代表俱乐部和国家,参加过不少世界级的竞技游戏。 余初脸揉了揉太阳穴,这位大佬的二次元的画风—— 颇具特色。 她跟着汉语拼音的提示,左走三十步,刚刚走到走廊尽头。 右转朝向院子,院内大雨倾盆,她的步伐很果断,一脚踏进雨幕里。 直走七十几步后,果然看见一颗桂花树,枝繁叶茂,落雨滴成帘。 余初右拐,直走四十步,停了下来。 ——这是一口水缸,直径约有一米有余,是古代人储水用的常见器皿。 深棕色,无盖,做工粗糙,釉面斑驳,就像是多年前,从哪个杂货铺直接拉来的,没有任何特色和特点。 或许是连日大雨的缘故,水缸里灌满了清水,从余初站着的位置往下看,一眼就能看见底部。 要说真的有什么特别的话,这口大水缸边缘刻浅褐色部分,有着一圈字母:jupdown(跳下去) 余初:“……” 她一路辛苦找到这,淋了半天雨,现在全身上下没一根毛是干的。 最后线索的终点,指向让她去跳一口清可见底的水缸。 很好。 余初抬头,脸被大雨冲刷的几乎睁不开眼睛,春雨的凉意顺着毛孔浸入神经。 她脑子越发清醒,视线盯着字母发呆了几秒,一抹脸上呼啦啦淌着的雨水。 转身就走。 这院子收拾的十分干净,满眼看去,都是些大树小树花花草草,连杂物和石块都难以见到。 她还是走到了后门前,弯腰将矮石墩子搬了起来,才算是找到了武器。 余初体型不大,力气却不小,一路扛着石墩子回到院子,又重新站回了那口水缸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第八十九章 这是防盗章节,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界卫, 顾名思义就是界市的安保护卫。 他们以七人为一个小队编制, 分散在不同街区巡逻,利用时间点的交叉,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确保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生任何一件事,附近的界卫都能在一分钟内赶到。 他们见惯了界市各种奇葩事情,视线稍稍扫一眼对峙的两拨人,就知道了大概。 小队长和余初相熟,一起搓麻将赖过账一起去厨房偷烧鸡的战友, 隔着面具也知道彼此是谁,他朝着余初靠了过去:“又被偷了?”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 拍了拍余初的肩膀, 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 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气势徒然一变, 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 他们眼中溢出决然, 摆出对战的姿势。 这是拒不合作了? 这买卖不成, 被顺走货物在界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即使真被确认偷了东西,也没什么。 或拘留几日,或照价赔偿,或赔礼道歉……反正古代区也没有案底着一说,这些处罚力度对他们而言都不大。 怎么对面的架势,像是走错了片场,甚至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悲壮? 七个全备武装部的界卫,对上四个手无寸铁的顾客,在主场,结果并不会出现意外。 让余初意外的是,这四人的反抗力度,比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四个人中有三个练家子,即使被围在中间的青年底子也不差,出手凌厉,腿脚生风,看见刀也不躲不避,拼死突围。 界卫被鱼死网破弄的有些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大部分都是现役选拔来的,单兵素质更是万里挑一。 心态稳定后,很快的便控制住了现场。 直到四人都被制服,准备烤上手铐,背着竹篓青年人用了个巧劲,撞开一名界卫,跌跌撞撞想要逃跑。 余初掂了掂手上的电棍,对着冲过来的青年迎了上去,两个人刚打上照面,还没等对方挟持自己逃离,她却先将对方先放倒了。 好好一个翩翩公子,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仍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涨的通红。 余初若有所思,绕到他面前,半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他后背的竹篓:“小哥哥,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他眼中一片灰烬,半仰着头:“呸!” 一口唾沫狠狠啐到了她的脸上。 有界卫想过来帮忙,被余初伸手制止了。 她抓着中年男子衣摆,在自己的面具上擦了擦,语气不缓不急:“小哥哥,你听我一句劝,火大伤肝。”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 外面已经围了一圈路过的顾客,上一秒还因为界卫的翻脸噤若寒蝉,下一秒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 这个穿着中衣到处乱晃的姑娘,被人啐到脸上了,还苦口婆心的打算劝着人呢。 也不知道是心胸开阔,还是没心没肺。 僵持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余初假装没有听到身后的笑声,放开擦面具的衣摆,起身站了起来,面向围观群众:“都围着干什么,看戏呢?散了散了。” 人群散了一大半,还有一群老油条了解界卫的行事风格,知道他们纪律严明,从不轻易迁怒人,见有热闹就不舍得离去。 有好事者大喊:“小妹妹,你别忙着赶人,哥哥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余初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袖子:“嗯?” “你卖的是什么,哥哥去关顾你的生意呀。” 顿时,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余初拉长了声音,突然转过身去,再次面向背着竹篓的青年。 她抬高一条腿,屈膝重重压在青年的肩膀上,利用全身的重量强迫他侧过头去,双腿“碰!”一声跪坐在了地面上。 隐隐的,有骨头卡啦啦的声音传来,听的人牙齿发酸。 一群老油条看的后脊背发凉,你抬头看看路灯,他低头瞅瞅鞋子,不一会儿尽数作鸟兽散状。 一个不剩。 背对着众人的余初眼底越发澄明,她伸出手,在竹篓上方顿了顿,果断的挑开了竹篓盖子。 ——只见一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儿正坐在竹篓里,面两颊通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她丢失的矿泉水。 受对方不畏死的情绪影响,余初脑补了恐怖袭击的画面和死士刺杀的狗血剧情。 甚至在打开竹篓前,预设了很多种情况,比如火药,或者剧毒药散,再不济,就是毒蛇蝎子……毒人毒死一片,要人半死不活什么的。 没料到会只是个病怏怏的孩子。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她眨了眨眼,在自己中衣袖子里掏啊掏,掏了半天。 ——终于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 剥开糖纸,递上前去:“吃糖。” 孩子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余初,再看了看糖果,慢慢张开了嘴。 也不知道是糖的原因,还是孩子病的有些懵,等他安静吃完糖后,余初很轻易的就把孩子抱了出来了。 没有哭闹,也没有反抗。 看着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却轻飘飘的,抱着没有什么重量。 他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蓝色丝绸衣服,裤子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不过—— 她伸出手,覆在孩子的额头上。 烧成这样,不能再拖下去了。 “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热” 李医生低头写着病例,年近四十的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戴着银边眼镜,依旧是那张没有波动的脸:“要是再晚上一两天,不仅要面临截肢,内脏器官可能也要开始衰竭了。” 余初低头看着病床上的小孩儿,他刚刚做完手术,右腿和腰上都缠着纱布,即使是在梦里,眉头也是紧皱的。 也不知道是做了噩梦还是麻药过后疼的。 她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瘦巴巴的,手感并不好:“他的腿能保住吗?” “手术比想象中的成功,虽然以后可能不能剧烈运动,但是正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李医生说完,抬起头来,把笔放回大褂口袋,“几年没见,你怎么脾气一点没变,捡个人就往我这送。” 余初也知道自己头些年净给人家添麻烦,然后一消失就是几年不出现,做事儿做的不地道,做人做的也不怎么厚道。 而且驻地的医院也有规定,收治古代区的人,必须要有相关的书面文件。 心一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笑着打哈哈:“这不是您医术精湛吗?整个驻地,要论医术医德,您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戴高帽的套路几年没变,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词,脸上扬着真诚的笑,眉间因为心虚打成结。 一如刚来驻地时的样子。 李医生眼神恍惚了一下,又瞬间清明过来,垂着眼帘敛着表情,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刚听界卫说,你在界市有自己的摊位了。” 余初早就词穷,见到李医生递台阶,松了一口气:“我现在主要负责卖矿泉水。然后替他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需要的话,也会协助安保工作。” “封肃那人和旁人合不来,对你倒是一直都不错。” 余初眼底透出些暖意来:“你别看他脾气看着不好,其实私底下,还是很好相处的。” 当年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如同骤雨疾风,几乎一夜之间,就将黑白分明的世界搅成一团灰色。 等她反应过来时候,自己正坐在医院的楼顶上。 他和封肃虽然都在一线待过,但是彼此并没有真正合作过,说起来,算不上很熟。 所以她这些年一直在想,她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唯一一次运气,似乎都用在了那天上。 封肃恰好从医院路过,顺手捡了她,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 大雨倾倒了一夜,第二日还在淅沥沥的下着。 余初昨夜淋了雨,赶在了顾家宵禁之前回去,走得是大门。 当天夜里,顾文澜就知道了,一大早就送来了郎中,说要给余初诊诊脉。 余初正在吃早饭,听见郎中已经在来路上时,立刻放下筷子,粥不打算喝了,包子也不打算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第九十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蹲守在墙角的人一拥而上, 将刘老三连同牛车上的水桶,围的密不透风。 京城的水井越打越深,水质混浊还带着土腥。 大人还好, 孩子老人体弱, 喝了腹泻呕吐的不在少数。 家世显贵的门户,则派人去城外山里运水, 而普通的人家,便捏着铜板,眼巴巴的等着人来卖水。 只是卖水的人少,喝水的人多。 抢到的人喜气洋洋,后来的人抓着钱袋子,满脸失望。 有人不死心,围着牛车转了一圈。 眼尖的发现刘老三脚下用破包袱盖着一个水囊,伸手就想去抓:“这不是——” “啪!” 刘老三凌空一鞭子, 唬的对方抖了抖:“莫上手,莫上手,这水我送往城北的。” “城北……”对方念着这两个字,意识到什么, 连忙松开手,“快去、快去。” 人群来得快, 散的也快。 刘老三抬起头, 目视前方, 似是视线透过街头的城楼,看见了巍峨的祭天台。 北城,祭天台。 御林军动用了千人在外围拦截,还是拦不住不断从外面涌入的人潮,他们抬头仰望着台上的人影,眼底带着敬慕和渴望。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青年,身形消瘦,乌发盘起,五官清隽。 他盘腿而坐,双眸紧闭,眉间微皱,带着忧思,细看又沁着些悲悯。 围观者心思各异,有人满目担忧: “国师祈雨七天,滴水未进,粒米未吃,这样下去怕是……”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国师通天地,问鬼神,自是洪福齐天。” 有人满脸惊叹: “还道老国师仙逝后,新任国师年岁不足,不堪大任,不曾想这祭天七日水米未进,却稳如青松。” 也有人八卦: “陛下连下三道金牌,令国师祈雨,点名要遵古礼。古礼可是绝食绝水,不见雨落就生祭上苍。传言帝师不和,你说陛下是不是……” “慎言!慎言!敢议天家之事,你是有几颗脑袋?” …… 台上的人对台底下的动静充耳不闻, 终于,他似是听见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远处半空中,一只半红色的纸鸢挣扎着,拉扯着风铃往下坠落。 “叮铃铃——” “叮铃铃——” 叶长谦右手撑地,想自行起身,只是身体刚动,眼前便如泼了墨似的,阵阵发黑。 身旁有护卫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双眼都是血丝,连忙过来搀扶起来他。 “国师?” 台下细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只有突如其来的风,扯着祭天的旗帜,呼啦啦的招摇着。 他们视线集中在祭天台上—— 那人身形消瘦,挣脱了侍卫的搀扶,一点一点的,摇摇晃晃的站稳了。 叶长谦抽出侍卫的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鲜血顺着手臂滴露在地面上。 就着满手的鲜血,他两指并起在眉心抹了一道,涂染了最艳丽的一抹血色。 风鼓起了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他的声音嘶哑,却清晰的台下每一个人耳中:“民生多艰,我愿以十年寿命祭苍天,换取雨泽大地。”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一个闷雷在天际炸响。 接着,人们只觉得脸上一凉,再抬头,已经有密密的雨珠砸落下来。 漂泊大雨顷刻间覆盖了整个大地。 无数人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再看台上之人,雨幕之下如苍松挺立,宛若神明。 “国师——” 谁也不知道,那人立在漂泊大雨之中,耳中的耳机正传来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这次人工降雨只能维持两个小时左右,不过冷空气已经北上,两天后北方应该会出现大规模降雨。” 叶长谦眼神一松:“有劳各位。” “医生已经准备好了,就在祭台殿内等着,你现在感觉如何?” “无碍。”叶长谦依旧保持着他那张悲天悯人的脸,低头看着台底黑压压跪成一片的人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们那是不是有这么一个词?” “嗯?” “封建迷信。” “…咳咳…您说笑了……” 两个世界的人在此交汇,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舞台剧。 …… 百年前,某考古队在探寻古城遗址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人踏足的区域。 那里如同书里的桃花源,完全和世界隔绝,保留着古代的帝制,古代的生活生产方式,古代的文化习俗……俨然一个独立古代世界。 在经历几年的考察之后,一纸研究报告呈现在了最高领导人办公桌上。 同年,相关组织决定,将古代区域入口封闭,成立保护区。 挂牌,古代人保护区。 于是,一批又一批相关的工作人员进驻到了保护区,而与此同时,为了保护区工作的顺利展开,也为了维护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一个独立皇权之外的强权协助,成了必要条件。 一场造神计划也由此展开。 于是,国师说要有雨,世界就迎来了一场人工降雨。 ——古代区是古代人自己的,可是艺术家是全人类的。 这句话侧面反映了,他们对古代区的态度,看似公正,实则有所偏倚。 就好像人类面对动物时,会根据动物的稀有程度,划分相应的等级,从而投入与等级相匹配的资金和保护力度。 他们面对古代区时也思维模式也有些类似,只是评判的标准,有些不同。 并不是根据身份、官职或者财富进行划分,而是根据其在艺术或者学术上的成就。 古代区有着他们有自己社会体系运行法则,并不需要他们横加干涉。 富商病死,自会有嫡子接手,皇帝驾崩,也会有太子顺位登基。 但是如果一个艺术家或者医学圣手消失,可能永远都弥补不回来。 自古医圣只有一个张仲景,诗仙只有一个李白,而书圣也只有一个王羲之,千年来也难找到几个与之比肩的。 而眼前这位小哥,这一手书法,不说登峰造极,也是个中翘楚。 标准的一级保护动物。 按照驻地规定—— “给我。” “哦——”余初回过神来,对上小哥没什么波动的眼神,将手中的纸递了回去,“给。” 小哥收回右手,将这阙词收进袖中,不再看余初,默不作声转过去,重新支起摊位 挂招牌时,他腿脚不便,重心不太稳,伸着手挂了几次没有挂上。 余初赶忙上前,将招牌接过,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我来,我来,先生您坐下休息。” 对方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眼神突然冷了下来。 整理好纸张,摆好笔墨砚台,布质的招牌再次飘起来的时候,代写书信的摊位就算是重新开张了。 余初将自己的东西从地上捡起来,也不在意是不是弄脏了,随意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摞到路的一边。 自己找了块台阶坐下,抱着零食,边吃边看小哥上班。 古代区的文化普及不够,即使是在长平城这样的城区,识字率也不一定突破了个位数,需要代写书信的人并不少。 等街市纵马的风波彻底过去,小哥就迎来了他新一单的生意。 一个包着蓝色粗布头布的老太太,手里提着一小篮子鸡蛋蔬菜,坐在了小哥的摊位前,说要给云锦城里当伙计的儿子写信。 “……你媳妇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生的时候七斤八两,圆头大耳,接生的七婆说,这孩子生来就有福相,以后必定大富大贵。她说的话你晓得的,一说一个准,村里的琼哥考上秀才之前,她不就说过琼哥是个当官的面相么……” “今年大旱,村头的老陈头都准备要逃荒了,还好国师祈来了雨,庄稼补种了一茬,村子里给国师供了神像,希望他一世安康,长命百岁……” 小哥写字的手一顿,半垂着眼帘盯着纸张,过了几秒钟,他换了一张纸继续写。 “……隔壁莲嫂子托我问你,你大牛哥上次写信回来说,得了伤寒,不知道有没有落下病根子,在外要多穿一点,注意身子。我养了几只老母鸡,等你过年回来……” 午后的阳光暖意熏人,老太太絮叨起来,有让时间慢下来感觉。 余初从油纸包里捡了颗梅子扔进嘴里,视线从老太太身上,落回到摊主身上。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脚底的布鞋还打了补丁,长发只用了根木簪盘着。 站着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此时他端坐在摊位前,半垂着头,鼻梁高挺,侧脸的弧度十分耐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第九十一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只有她这小院子里的人, 一个丫鬟一个粗使婆子, 两个护卫外加一个她。 五个人,闲的长草。 银杏正坐在门前,面前摆着一个针线篓,一手拿着鞋垫,一手拿着针,半低着头纳鞋底:“小姐啊, 你是哪里人呀。” 余初:“南方人。” “听说江南四季如春, 是不是冬天还有花开呀。” “你听谁说的, 江南冬天又潮又冷, 早起的时候, 屋内的水都结冰了,有时候躲在被子里,一天不想起床。” 银杏挑了一针:“那人不是要冻坏了么。” 余初:“可不是,我小时候,长辈们总觉得我冻傻了。” 刚上小学时,余初觉得上学没什么意思,每天到了学校,不是昏昏欲睡,就是倒头就睡。 那时候还没有流行使用召唤家长这一大招, 班主任跟余初说了几次后, 觉得她可能年纪小也说不明白, 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就送到了校医那。 可能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校医水平一般。 对她随随便便检查了一遍,觉得她没有感冒也没有发烧,甚至连积食拉肚子都没有,开了个板蓝根就要把师生俩送回去。 班主任是个尽职的年轻姑娘:“没生病的话,那她怎么从早到晚都在睡觉。” 校医:“可能冻傻了吧。” 余爹说,他当时都吓坏了,买了个又厚又保暖的大军帽,把小余初的脑袋跟罩了起来,一个冬天都不敢给她拿下来。 一家人战战兢兢的,直到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才放心下来。 后来,她可能是被余爹念念叨叨烦了,也可能是被帽子戴出阴影来的,学习成绩一骑绝尘,将其他人远远抛在了后面。 其实让她再来一回的话,她会选择按部就班的,一步步的走到大学。 银杏被余初逗得乐不可支:“小姐,你又逗奴婢,人怎么会冻傻呢。” 余初回过神来,嘴上随意闲扯:“冻傻算什么,还有冻成狗的呢。” “啊?” “话说,有这么一只来自北方的狼,在南方冻成了狗。” “哈哈哈——” 顾文澜还没跨进大门,就听见了院子内的笑声,他在院门外停下驻足。 女子懒洋洋的半靠在窗台上,随口逗弄着丫鬟,看着没有任何怨怼和愤恨。 外院的派系c利益c还有各种掩饰不住的不甘和急功近利,似乎都被这一道门给隔绝了。 顾文澜将眼底的神色敛起,推开了院门。 余初收起逗弄小丫鬟的表情,抬头看了一眼今日暗红色长袍的顾大少爷,心底暗赞一声。 顾家有公子,如玉端方。 她看人从来坦坦荡荡,眼底的欣赏和惊艳直白不掩饰,看的顾文澜的后背绷的更紧了。 顾文澜抿着唇,站在余初面前,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余姑娘,今日顾某祖母生辰,宴席上应是热闹非凡,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出去看看?” 余初有些奇怪的看向顾文澜,这种日子,带自己出席什么个意思? 她下意识拒绝:“我还是在这自在。 顾文澜有些怅然:“今日找到戏班子不错,我让吉祥找个人给你唱上一折?” “行啊。” 自家大少爷,在老太太的寿宴上,还惦记着要给余姑娘单独送人唱戏。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其实也不小。 传出去,对大少爷的名声不好。 这事儿大少爷自己或许不在乎,但是他作为下人,不能不考虑到。 所以目送顾文澜走远后,吉祥绕了个小道,从最偏僻的地方穿过,去找戏班子。 他半低着头,一路靠着阴影的地方略过,步伐快而安静,即使是最熟悉的人对面撞上,一时间可能也没有认出来他是谁。 即使饶了路,走到戏班后台,天色也不算太晚。 后台此时正是最忙的时候,化妆的浓重油彩的戏子,搬着道具的杂役,吊着嗓子拉筋的武行,气急败坏随口骂人找东西的红角各种人影在这小小的一方之地重叠,所有的颜色都在烛光下晕染开,杂乱而无序。 吉祥找了半圈,没有找到戏班的班主。 他走到帘子前,打了半寸帘子,透过窄窄的缝隙往外看去,此时院子里的宴席应该摆上了,夫人门正拿着戏贴子,商量着点哪一出戏。 过了一会儿,有个长相俊秀的小童,一路从前台跑进来,嘴上一遍遍大喊着戏目:“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他一路大喊着,所经之处,有人叹息扔首饰,有人兴高采烈的跑去找衣服。 一个中年男子打着帘子里走了进来,重重的拍了拍手,声音洪亮如钟:“第一场,恋花韵,小金莲c孟春你们俩挑梁,肖叔c烟婆您二老压场子,都给我上心点,今日要是谁砸了我余庆班的牌子,我回去就砸了谁的骨头!” “快快快,加快手脚!” “小金莲,你这套头面不行,去拿开春定制的那套!” 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吉祥一直等到第一场戏开唱了,才走到发号施令的中年男子身边,微眯着眸子:“班主,可否进一步说话?” 戏班子走南闯北,自然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一些老爷公子的心腹仆人,就是在外面,也会被人称一声爷。 而且他们这一行—— 最忌讳得罪小人。 班主单从吉祥衣着打扮和气度上,已经有了判断,他脸上挂了一个笑:“不知道这位小哥,有何吩咐?” 吉祥靠在班主身边,压低了嗓子:“我们这有位姑娘参加不了寿宴,主子的想让姑娘也一同热闹热闹,就遣我来跟班主要个人,去姑娘屋子里唱上一折,不拘唱什么,喜庆热闹就成。” 这话说的漂亮—— 不过班主心里明白,这么偷偷摸摸遣人来提个人去唱戏的,既没有要求戏也没有要求人。 多半是哪个少爷,想逗某个上不了席面的枕边人开心的。 班主嘴上说:“小哥稍等,我去看看谁得空。” 心里却想着,他这手上还有三台大戏压着,手里的能亮相的都上台了,剩下几个不是打杂的就是半吊子。 这要是给顾家大小姐夫人单独唱戏也就算了,他抽个小角过去,也不是不行,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懒得花心思。 走到角落的位置,低声询问了几个人。 都是人精,几句就了解到是个没有什么油水的差事,还不如台上跑跑龙套,到时候分点赏钱。 这个摆头说今天嗓子不舒服,那个道腰伤还没好,拒绝的有板有眼。 班主脸上不好看,正想随意指一个,余光一顿,落在了角落里。 此时,在堆满杂物的箱子前,正坐着一个画好了妆面的花旦,他半侧着头,视线透过帘子看向外面,只露出个侧脸。 眉眼甚至比女旦小金莲都精致三分,可是长得好远远比不上他身上的气质好。 即使穿着龙套的丫鬟服,屈膝坐在地上,也比小金莲穿着凤冠霞帔端庄亮相更像大小姐。 这个扮相—— 即使不会唱戏,就站在台上走个过场,也会不少贵人捧的。 班主开始反省自己最近对新人太不上心了,老七跟他说过几次,说这一批有几个好苗子。 他因为筹备顾家寿宴,忙的两个月连轴排戏,居然漏了这么一个苗子。 不过今日,龙套不演也罢。 想到这,他冲着地上的人说:“你,叫什么名字?” 地上坐着的男旦站了起来,似是有些无措,越发显得楚楚动人:“楚——楚——” “楚楚?”班主点点头,看着他身段扮相,越看越满意,眼底的笑意也越来越浓,“这花名倒是适合你。” “随意取的。” 班主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吉祥:“你看见那边的小哥了么?有女眷想听折喜庆的戏,你给人随意唱两段。” 楚楚:“是。” 班主看着楚楚往外走,这才发现,他的腿有些许一高一低,看着有点瘸? 看来不着急练戏,得先要请个郎中看看。 余初想起那几年,自己在宋家呆的日子,清贫而平淡。 宋夫人生辰也不过就是添了几道菜,得了宋大人送的一个素银的簪子。 可没有享受过听戏曲艺术家专场的待遇。 所以她早早的就让银杏拿来了瓜子c点心和茶,摆了搬桌子,自己坐在椅子上,等着古代戏曲演员的到来。 银杏领着人进来的时候,余初先看到一只大码的绣花鞋,随即看见了红色襦裙,如同水纹摇曳,煞是好看。 来人身高身形很明显,不难看出是男旦,不过姿态并不扭捏,姿态高雅,即使小碎步,也如同舟渡湖面,一水的干净。 她手端着茶盏,耐心的等来人走到近前,窗外有风拂过,吹起他的刘海,露出整张正脸来。 余初手一抖。 一盏茶差点泼了自己一身。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拍了拍余初的肩膀,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气势徒然一变,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他们眼中溢出决然,摆出对战的姿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第九十二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瓶身上下干干净净, 既没有图案, 也没有l一g一。 瓶子里装着十几个大白兔奶糖, 彩色的糖纸称的瓶子十分好看,顾文青摇了摇瓶子,糖果上下翻动着, 哗啦啦直响。 听着响动,他满足的露出个笑容, 双眸弯成一弯新月。 之前顾文澜带着护卫进入界市,拼成着生命的危险,偷了瓶矿泉水。 现在想来, 可能是想着孩子凶多吉少,能让他在“最后”的时间开心一点。 后来被送进医院后,余初把矿泉水放在了这孩子的床头,几次去探望的时候,他都抱着瓶子, 连睡觉时都没有放开。 只是规定就是规定,无论他有多喜欢, 都无法把矿泉水瓶子带出驻地。 余初掂了掂顾文青,觉得他似乎沉了点:“这么漂亮的瓶子, 你的?” 顾文青看了一旁自家哥哥一眼, 乖巧的点头:“大哥, 送的。” “糖怎么没有吃?” “吃了。”顾文青小声反驳, “我每天都吃一颗。” “晚上可不能吃哦,会牙疼。” 顾文青等了余初大半夜,今日一早就爬了起来,那几分强撑着的精神,在见到余初后,慢慢散去。 一大一小并没有聊上几句,顾文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一会儿就趴在她的肩头睡着了。 怀里依旧紧紧的抱着他喜欢的塑料瓶。 顾文澜将自己熟睡的弟弟接了回去,递给一旁的丫鬟,低声嘱咐道:“把小少爷送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晚饭若是未醒,就任他睡。灶上把晚饭热着,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吃。” 他语气温和,眼底都是宠溺,有一种长兄如父的家长风范。 丫鬟福了福身应是,抱着顾文青退下后,屋子里就剩了两人。 顾文青看向余初,神情郑重,作揖行礼:“余姑娘,谢谢。” 这种大礼—— 余初侧过身,没有受礼:“举手之劳。” 顾文青摇头,引余初入座,给她倒了一杯茶:“不止是今日,那日在界市多亏了余姑娘相救,舍弟才能捡回一条命。” 余初端着杯子的手一顿,侧眸看着顾文澜,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 “声音。” 余初恍然。 界市中的人,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机会进入古代区,所以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声音。 她一向洒脱,笑了起来:“在界市我也和你打了一架,谢就不用了,不记我仇就行。” 顾文澜端起杯子敬她:“以茶代酒。” 大恩不言谢。 两人说开了,屋子里的气氛,似乎也轻松了不少。 余初脑子里还回想着那个塑料瓶,看向门外:“刚刚文青手中的瓶子” “那瓶子,是我在西市偶然所得。”顾文澜一脸平静看着余初,似乎料定她会询问这个问题,“我在第一眼时就猜想,这应该是从界市流出的物件,遂派了人去打探消息。打探的人今日传话过来,现在已经有了些眉头,相信不过了多久,就能找到谁是卖家。” 余初知道他想岔了,这塑料瓶其实不是界市流出来的,应该是从驻地流出来了。 不过目前这个不重要。 余初端起杯子:“以茶代酒。” 十分感谢。 余初原本今日的计划,是去街上做些准备,晚上冒险进宜春院一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发地多少就留下些许痕迹。 只是顾文澜递上来的这条线索,让她打消了自己的计划,决定静候佳音。 余初站在房门前,抬头看着院子的上的一方天空,起风了。 午后的天色阴沉了下来,乌云低垂,涌动翻滚,像死死的扣在了长平城上空。 气温也急转而下,早上还是初夏,下午则是初冬。 小桃被别人搀扶着,踉跄的来到她的身侧,“扑通”一声跪下:“小姐。” 余初摸了摸自己发凉的脸,只是用余光看了她一眼:“你还没跪够?” “不是不是”小桃放开了一旁丫鬟的手,挣扎着自己要站起来,只是她跪的时间太长,扶着柱子好半天才稳住身体。 看着余初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睛,小桃颤抖的嘴唇,想哭却不敢哭,呐呐的开口,“小姐,奴婢知错了。” 她错不该以为新来的姑娘心善,就想着把姑娘管住了,不仅可以让姑娘更“讨喜”,也可以讨好大少爷。 她错不该觉得姑娘最多是个妾,在府里无依无靠,把姑娘拿捏住了,以后姑娘即使去了云锦府里,有了别的大丫鬟伺候,她也会是头一个。 余初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只是半敛着眸子,整理着自己被风吹乱的衣摆。 小桃面如死灰,几乎要软倒地上:“小姐,奴婢” “去给我拿件披风来。” 小桃愣了一下。 余初视线落在院子里站着的小厮身上:“我一会儿要出门,今天风大,多穿点。”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拿。”小桃摸了一把脸,踉跄着步伐,朝着屋内而去。 小厮遥遥的冲着她行了个礼。 “余姑娘,大少爷让我跟您说一声,人找到了。” “那人叫汪小武,今年三十七岁,桃于县人,前些年跟着村里的人一起逃难来的。” 牙郎是个爽利的中年男子,灰色的粗布短打浆洗的发白,脚上踩着黑色千层底,小巷子路并不好,他像是脚底长了眼睛,每一步都避开了垃圾和污水。 步伐的速度恰到好处,既和后方的人保持了一定距离,又不会让别人觉得跟不上步伐。 “汪小武靠卖苦力倒夜香为生,生性好赌,输得多赢得少,家徒四壁,大闺女十四岁就被他卖给了春楼。” “二闺女六岁,在赌场输给别人做了童养媳,要不是他的女人是个病秧子,估计早就当做赌本输出去了。” “这两日,他无端的阔气了起来,呼朋唤友,到处胡吃海喝,买了件新衣服,还给自己买了个小丫头,说要” 顾文澜握着虚拳,放在嘴边,余光却看向一旁的余初:“咳咳——” 牙郞立刻止声,拍了拍自己的嘴:“哎,您瞧我嘴上就是把不住门,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出来污了两位贵人的耳。” 余初对汪小武买个丫头来暖床,还是来聊人生什么的并不在意:“你继续。” 牙郞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同去喝酒的人,可能套过他的话,回来就传他捡到了个宝贝,卖了个大价钱。” 三人走了足有一炷香时间,才在破旧的一条巷弄里,找到了汪小武的家。 他家的大门基本上已经不能称作是门了,到处都是刀斧砍过的痕迹,看起来,饱经追债人的摧残。 门上坑坑洼洼,大洞小洞一堆,小破洞干脆随意放任,大破洞就用颜色不一的木料钉上。 这种门,连挡风估摸着都很困难,就别说隔音了。 所以三人刚走的近些,就听见屋内有哗啦啦的摇色子声音,还有两拨不同的声音在起哄,声音几乎要掀翻大门 “大大大——” “小小小——” 显然正赌的兴起。 牙郞往前跨了一步,来到大门前,抬手拍门:“汪小武,你在家吗?有人找你!” 他拍了两遍都没有动静,正打算再拍一遍,屋内的动静渐渐小了。 过了一会儿,大门被很不耐烦的拉扯开了,屋门发出几乎悲鸣的摩擦声。 “咿呀——” 从屋内探出半个人,黒瘦的体型,颧骨高起,胡子拉碴,消瘦的脸被胡子遮挡了大半,只能看清一双浑浊充满血丝的眼睛。 他身上挂着件不合适的蓝色精锻长衫,袖子撸到肩膀,下摆皱的像是被风掠过的水波。 汪小武看见拍门的是牙郞后,表情有些不好:“吴牙郞,以前不是求您来也不来握这破屋子,今天怎么有空来看看。” “今日不是我来找你。”吴牙郞侧过半身,露出身后的两人来,“是这两位贵人,找你有件事想要问问。” 汪小武脸色一变,一把抓着门就想关上:“今天我还有事,不见客。” 牙郞速度比他要快,单脚踩在了门缝中间,抵住了汪小武的关门。 “哪天不能赌?”牙郞咬了咬牙,低声劝道,“他们来你这一趟也不容易,你要不就见见?下次做买卖,我让你一层利” 汪小武见关不了门,干脆放开了大门。 他视线落在顾文澜腰上的玉佩上,又在余初脸上打量了一圈。 “进来吧” 第6章 界市每隔一月开市一次,每次开市三到七天不等。 遇上封肃心情好的时候,或是节日庆典,也有过开市十天的记录。 每次开市的时候,界市都会有专门的引渡人,将持有门令的人蒙上眼睛,从预先定好的点运送到界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第九十三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单独的女性,更适合在内宅和宫中, 其他行动相对就比较麻烦。 比如说出门。 顾家家世应该不错, 就连别院, 也有家仆打理的井井有条, 规规整整。 因为之前熊孩子的闹剧,余初被一干家仆划分到了妾室\偏房\外室\别院小主这样的角色上。 ——正经的正室先不说门当户对, 那也必须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不存在随意领回别院的情况。 所以按照风俗习惯, 余初出门, 必须要有顾文澜的同意或者陪同。 在堵了顾文澜几天未果的情况下, 余初决定用最简单有效的办法——翻墙。 次日,余初睡到日上三竿。 丫鬟小桃自带谍报属性, 余初刚睁开眼, 她已经将顾文澜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出门,去的什么地方都一一汇报了一遍。 只是小桃的情报, 说着说着总会歪楼。 “这苏公子是咱们顾少爷的同窗,她有个妹妹年方十八,跟咱顾少爷年幼时还一起玩过。” “秦玉堂新出了一款口脂, 听说吃饭喝水都不会落色, 隔壁宅子的王大奶奶用了之后, 看着都年轻了几岁呢。” …… 吃完早饭, 余初换了身深色素面衣服,手抓着一把瓜子,磕着瓜子,顺着走廊晃荡到后宅的小院子里。 别院不算高门大院,外墙三米多高,院内种了几棵桂花树,树冠已经远远高于墙面。 在角落处刚好呈现出一个视觉的死角。 余初逗着鸟笼里挂着的画眉鸟,等扫地的仆人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头,将瓜子壳扔到树底下。 她抓着裙摆别在了腰侧,往后退了五六米的距离,助跑,起跳,一脚踩在墙面之上。 借力一跃,两手已经稳稳挂住墙头,轻巧的翻了出去。 她今天要去的地方,是长平城内的一个驻点。 这个驻点一直是作为一线人员适应训练所用,更倾向于后勤补给部门,有自己的商铺和酒楼,坐落在长平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为的就是大隐隐于市。 几年前她路过长平的时候,还曾经借地休整过两天,和驻地的负责人卢戈打过几个照面。 那是一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微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十分圆滑,八面玲珑。 只不过这人有点恶趣味,好好一个酒楼名字—— 余初站在茶馆门口,看着对抗酒楼招牌上,龙飞凤舞的三个烫金大字。 怡春院。 外面挂着一副烫金的对联,上联:赤橙黄绿青蓝紫。下联:一枝红杏出墙来。横批:春色满园 呵呵。 时值中午,怡春院的大门还是关着的。 余初进茶馆找了个窗口的位置,点了一壶浓茶,给了小二了点赏钱,让他搬了个屏风来。 茶馆喝茶的女眷不是没有,只是单独一人坐着的,有些过于打眼了。 饭点过后,茶馆慢慢热闹了起来。 茶馆的说书人在台上说着某个名将剿匪的英雄事迹,而喝茶的听客,成群,聊着自己的八卦。 聊着科举的选题、考官、师从与谁的,大多是准备科考的书生。聊着花魁、马球、美酒、新开的哪家店的,多是一些二代纨绔们。 而聊着粮价、票号、天气、驿站的,多是商人。 还有的吃瓜群众,过着底层的日子,操着一品大员的心,高谈阔论的都是国家大事。 左上方的那一桌,坐着三个成年男子,衣着打扮有些市井,看着出身一般。 他们端着茶杯,用着十分八卦的语气聊开了。 “那位自上次祈雨后,就一病不起,连岁初的祭春大典都未出席。” “那位——是指国师?不是说,他重病缠身,是糟了……天谴吗?” “可不是么,我还听说呀,那位为人跋扈,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几次驳斥大臣不说,还拂袖而去。” 第三人低声插了一句:“无论如何,当初千里干旱,是国师用十年寿元换得上天降雨。” “呵,你当为什么会千里大旱?” “难道……” …… 余初手中的资料里,驻地一手扶持教导出来的国师,确确实实是已经失踪了。 可朝廷当局,却用了个“病遁”。 有意思。 余初一壶茶喝了近三个小时,店小二收了赏钱,服务很殷勤,不厌其烦的替她免费续杯。 茶水加第四遍的时候,余初起身付账,临走时像是不经意的问起。 “我正打算找个地儿吃饭呢,对面的酒楼怎么关门了?” “姑娘,您说怡春院呀。”店小二朝着门外看了一眼,“一个多月前突然就关门了。” 他说着眼底露出疑惑:“您说是不是奇怪,这头天晚上还宾客如云呢,第二天就没有开门了。也没有听说过要盘出去的消息,也没有看见遣散伙计,说关就关,连掌柜的带伙计,都消失了。” “王屠户和刘记的酒家,听说还有一大笔账没结呢。” 余初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这些奸商,怎么不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 “怎么没报官……官也报了,钱也花了,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人,这段日子也难过得很。”店小二被余初逗乐了,“您啊,离那门远一点就是了,前段时间还有两个人找上怡春院,说是找故友,邪门的是,后来也消失了。” “消失?” “王屠户翻了整个长平城都没有找到人,可不就是消失了么?” 喝了一肚子茶后,她的脑子清醒不少。 长平驻点全员失踪不说,之前出发的自由人,貌似也在这不见了。 那么问题来了,人呢? 余初走出茶馆,外面春日正好,暖风吹得人微醺, 从兜里面掏出一只怀表,已经是下午三多点了,这个点,倒还有时间压压马路。 驻地这次给的活动资金给的足,金子和银子就给了满满一盒子,底下还压着一叠银票。 简单地说,她不缺钱。 余初先去成衣铺,给自己买了几套成衣,两套女装一套男装,都是挑的素面不起眼的。接着去了秦玉堂,拒绝了掌柜极力推荐的粉底,买了她家热门的古代口红。 路过小吃摊的时候,顺手打包了一些自己爱吃的零食小吃,准备打道回府。 “啪!” 凌空炸响一记鞭声响起,紧密的哒哒马蹄声从地底传来。 余初个子不够,视线被前面的人挡住,等到她看见马匹时,手臂已经感觉到了它疾驰时的带过风。 她眼神冷了下来,连退几步,和奔驰而过的马擦身而过。 原本事情应该到此为止—— 只是不知道哪个路人好心,眼看她就要卷入马蹄之下,拽着她的袖子,往后向一旁狠狠拉扯去,反而将她自己的重心拉偏了。 对方为了救人,可能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力气之大,让余初摇晃着往后滚了几圈。 “碰——” “哐——” 连着撞翻两个摊位才停了下来。 她就那么五体投地的躺在大街上,摊子上的荷包和纸张被撞飞后,最后都落了她一脸一身。 余初扒拉下自己脸上的纸张,皱着眉坐了起来。 街上很多摊位被波及到,不少行人也受到了惊吓,众人自顾不暇。 只有隔壁摊位的大姐,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眼神牢牢盯着她,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几句,被余初塞了支口脂后,又喜笑颜开的重新支起摊位,捡起荷包一个个摆了回去。 倒是代写书信的摊位—— 摊主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肤色黝黑,五官看着违和,一双眼睛却很亮。 他大概是受了伤,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捡着散落在地上的白纸。 只是伤口的腐烂味道,压过了草药味,以这里的医疗条件,腿保不住还是小事,万一细菌感染的话,就会像顾文青那熊孩子一样,连命都可能保不住。 余初收回思绪:“您先坐着,这些放着我来捡就行了。” 对方抬眼,扫了她一眼,垂眸继续捡东西。 余初有些不好意思,加快了捡东西的速度。 捡到大半的时候,余初的手一顿,视线向下,落在了手里捏着的纸张上。 和之前捡到的一沓白纸不同,这张纸上写了一阙词,墨迹未干透,显然刚写没多久。 这是一阙最常见的祝寿词,在古代区的普及度,大概类似于现代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内容没什么特殊的。 但是这字,太漂亮了。 字如苍松,风骨透纸三分,笔锋内敛,气势却惊人。 余初再抬头,看对方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这种书法造诣—— 一级保护动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第九十四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小桃原本做了一桌子菜等着她, 看见她从泥浆里捞出的样子,一时也顾不上其他。 嘴里喊着老天,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报官了没有,少爷知道吗 又恢复了几分之前咋咋呼呼的样子。 她嘴上絮絮叨叨, 手脚却没有停歇,麻利的把余初身上的湿衣服给扒了,用干净的棉衣裹了,然后急急忙忙跑去后厨喊热水。 等余初从头到脚洗干净, 被塞进暖呼呼的被子里时, 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塞了颗感冒药在嘴里,将碗里的姜汤一口闷,觉得身上才算是缓过劲来。 小桃挑了帘子,端了盆炭火进来,摆在余初的床前,用火钳子拨弄了烧的火红的炭:“刚刚大少爷好像来了,就站在院门口问了几句, 又回去了。您说, 这都进门了, 怎么也不来看一眼。” 她家那位大少爷, 这十天半个月,估计见着自己都得绕着走。 余初无意跟个丫鬟拉扯这些,笑着没有搭腔。 小桃学乖了不少,见余初不感兴趣,将火钳放在一边,起身换了个话题:“小姐,您晚饭还没用呢,我先端点过来给你垫垫底?” 余初摇了摇头,伸手一指桌子上点心匣子:“我刚吃过了,反倒是你,还没吃吧?如果忙完了就先下去吃饭。” 从她一大早落荒而逃开始,到傍晚淋成落汤鸡回来,一整天,连口干的都没有来得及吃上。 逮着什么就能吃什么,全然不挑食,看见点心,左一口,右一个,配上一壶热茶,吃了个大饱。 南方点心糯甜可口,小桃白日才装满一小匣子,见里面空空荡荡的,比对着余初平常的饭量,知道她基本上已经吃饱了。 于是不再劝,端着空碗福了福身子:“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等小桃关上门出去,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后,余初从被窝里扯出今日得到的盒子。 这是一只掌宽,两掌长的木盒,上面雕刻着国旗,反面倒扣过来看,能够看见adecha的字样。 锁扣上,挂着一把廉价的三位数密码锁,纯黑色。 小商品批发市场,二十块钱就能定制到的盒子,本身没有什么特殊。 至于密码—— 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知道不知道,问题也不大。 余初爬下床,踩着布鞋从小桃做女红的筐子里找到剪子,抓了抓还算趁手,将盒子翻到锁的另一边合页的位置。 打开剪子,利用一 边当螺丝刀使,将合页上的螺丝一个个卸了下来,然后双手握住盒子两边,同时往两边使劲。 只听“咔嚓”一声,整个盒子当中拆解,露出里面装着的东西来。 比起逻辑推理,她更喜欢这种一步到位的暴力操作。 里面东西不多,一眼就能看清:一张地图,一把钥匙,一支关了机的录音笔。 余初走到房门前,将门反锁了,然后半蹲在地上,打开了录音笔。 宋戈温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当你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那说明我们已经不在了长平,或者,也可能不在这世界上了。 这几天古代区动荡的厉害——几个驻点连续失去消息。我们派出鸽者几次打探,除了去云锦的,没有一个回来。 我们也考虑过要不要遣散这里,先回撤到驻地,等局势明朗了,或者等风波过去了再回来。 只是——我们可能早就被盯上了。 不说这个了。 看见手边的地图了吗?上面红色标记的部分,是我们初代时在古代区建立的驻点,后来新驻点建立后,就一直当做备用驻点和仓库使用。 狡兔三窟。 虽然我们从来不想用上。 如果我们侥幸还活着,如果我们侥幸还自由的话,那我们可能会出现在这些地方。 ps:如果我们不在,请不要伤感,里面关于百年来的数据记录和观察日志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希望你能把它带回去。 我亲爱的战友。 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人。” 余初听了几遍后,将里面的录音格式化,单手捂着额头,半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再抬起头,她又成了之前的余初。 她打开地图,图上有三个标注的地点,京都,云锦,还有霖州。 离得最近的,是与长平隔江相望的,江北霖州。 霖州—— 余初默记了一遍,起身走到炭火盆前,将地图扔了进去。 有火光燎起,从地图一角开始蔓延,迅速吞噬了整张纸。 灰烬在火光中浮浮沉沉,最后落进了一盆炭火之中。 余初把钥匙用红绳系上,挂在了脖子里,重新钻了被窝之中。 她今天想早点睡。 次日,余初起的有些晚。 她昨日情绪有点崩,反锁了一夜的房门,把值夜的小丫鬟都赶去睡觉了。 她眼睛没有睁开,意识却在外面小声交谈中醒来。 所以头也没梳,脸也没洗,套了件衣服,就打开了房门。 门卫此时站着两拨人。 左边一波是她的小丫鬟,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人提着热水端着洗漱工具,另一个提着食盒,里面大概是她的早饭。 而右边一波,顾文青那熊孩子,一本正经的站在最前面,后面领着个背着药匣子的郎中,还有俩小厮在不远处站着。 余初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半低着头看着顾文青,声音嘶哑:“小文青啊,你一大早干什么呢?” 顾文青板着脸:“看病。” 他义正言辞宣告完自己目的,压根没打算等余初回答,直接侧开身子让开路,对身后的郎中说:“大夫请。” 然后小手一指,对着俩丫鬟作出指示:“你们站在这,等余姑娘诊完脉,再进去。” 最后抬头看向余初:“姐姐,您往旁边站站。” 堵在门口的余初:“” 她特别稀罕顾文青这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半弯下腰,双手一捞就将孩子给捞了起来。 顾文青有些窘迫,又有些欢喜,扭捏着闷闷的说:“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余初掂了掂他的重量,边转身往屋子里走,边附和:“是是是。” “我可以自己走。” “好好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余初的错觉,当她转身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不远处的院门外,似乎有一角鸦青色的袍子一闪而过。 大夫诊完脉后,觉得余初寒气入体,不过问题不大,吃几服药就好了。 余初知道中医受个人因素影响很大,医术的高低全凭郎中自己的经验。 药煎好后,余初打发走丫鬟,端着碗将药倒在了门前的桂花树下。 然后转过身,回头找到自己的药盒,捡了一粒感冒药,嘎巴嘎巴嚼了。 她这两天应该会一堆的事儿,现在可不能倒下。 石头从小在茶馆当学徒,好不容易熬到独挡一面,能够跑堂接待客人,日子却还过得磕磕巴巴,捉襟见肘。 还记得,自己的娘曾经找人替他算过命。 说他幼年坎坷,扛过去后,就会一路平稳,等到路遇贵人,就会开始展露财运。 那位单独过来喝茶的姑娘,一共给了他三片银叶子,因为做工太精细,他转手卖出去时,卖出了五片银叶子的银价。 靠了这些,他原本一直僵着的亲事迅速定了下来,自己娘一直拖着的病,也找到郎中,抓好了药。 石头想着—— 那位姑娘,想必就是他的贵人。 所以等他回老家定完亲,也只是匆匆住了一晚上,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换好衣服回到堂里。 那位姑娘果然还在之前那个临窗的位置上—— 穿着一身藕白色的襦裙,长发被随意盘起,明明都是素衣木钗,却不知道比村里那些姑娘好看多少。 手里抓着块点心,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也不知道是不是 招来了几只麻雀两只鸽子,肆无忌惮的踩在她的桌前,低头她手心里的食物。 他手上的毛巾一抖,往肩上一搭,一手提着热水,一手端着盘子,步伐又快又稳。 人还没走到位置前,他脸上却已经挂着笑。 余初回过神来,手边两只麻雀两只鸽子倒也不认生,继续低头踩在桌子上吃自己的。 她把手里的鸟食放在了窗台,转头看着小二:“小二哥?” 石头将盘子摆在了桌上,然后去给余初的茶壶续水:“这是我娘做的喜饼,拖姑娘的福,我昨日回去定了亲,今日便想着拿给姑娘尝尝,沾沾喜气。” “恭喜恭喜。” 余初在腰间摸了摸,她自己基本上不带配饰,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做贺礼的,想了想又摸了几片银叶子出来:“你看我今日什么也没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第九十五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驻地四大区,共计十二个食堂,医院食堂能杀入前三, 小笼包功不可没。 余初安置完古代小男孩,天已经蒙蒙亮了。 一夜未睡, 她肚子早就饿过劲了,买了俩花卷随意啃了, 然后准备去小笼包的窗口排个队,给自家领导带上两笼。 那人除了工作,其他方面都是一团糟, 脾气不好所以人缘一般, 生活没有规律,作息颠倒,三餐不定。 开始还会劝上几句, 后来知道是无用功, 就定期去看看那人, 带个早餐水果过去, 顺手替他收拾个屋子。 慢慢的, 两人也形成了一种默契。 今天排队的人比预想中的要少,一眼看去, 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排着, 一度让余初怀疑自己走错了地儿。 她退后了了几步, 抬头重新看了招牌, 才确定自己没排错。 和往日动不动排到餐厅门口的情形相比,今天实在过于冷清了。 排队的人少,早餐很快就买好了。 两笼小笼包,一杯甜豆浆,一个鸡蛋煎饼,一份蛋炒饭,两根玉米。 两人份的量,吃不完可以留到中午热一下,凑合着当个午餐。 余初将打包好的早点拎在手上,走出了大门。 外面太阳刚刚升起,黎明的光温暖却不灼人,清晨的空气还带着微微的潮气。 余初在界市呆了半个月没有回地上,沐浴着阳光,呼吸着久违的空气,伸了个懒腰 封肃不爱热闹,住处也选在离宿舍楼最偏僻的区域,从医院到他的住处,要横跨半个驻地。 走了一小半后,余初发现出不对劲来。 ——驻地区卫,今天出现的似乎太多了。 一队队的制服的人行色匆匆,像是要赶去什么地方,即使和她擦身而过,也没有停留片刻眼神。 余初停下脚步,视线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 是界门。 古代世界有天然屏障,从外界无法进入,也无法探知,隔绝于现代世界。 像是从未被发现桃花源,又像是只是叠加在一块的两个平行世界。 互不干扰,各自繁衍。 直到“界门”的发现。 那个位置一直是重中之重,一线指挥部干脆直接在附近落成,方便警戒的同时,也方便协调。 所以—— 是界门出事了。 还是指挥部出事了? 封肃住在三楼。 余初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了隐约的争吵声,一男一女,互不相让。 封肃的声音非常有辨识度,即使压低了嗓门,也知道是他。 而争吵的另一方,情绪有些激动。 封肃长成那样,即使性格一般,素日里绯闻女友也不少。 比如后勤部门那个甜美可人的小莉,比如医院那个温柔如水的苏医生,又或是区卫帅气逼人的小徐姐姐 无论对象是谁,这种场合下,自己的确是不适合进去了。 余初正考虑是走过去把早点放门外,还是直接扭头回去比较好,就听见争吵声音中,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封肃,你把余初带走的时候,我说了什么吗?” 她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封肃压低的声音也清晰的传来。 “是,当年你的确什么都没有说,就连她爬上楼顶了,你们也是冷眼旁观,一句话都没有开口,你们联合冷暴力,不就盼着她能从楼上跳下去么?” “你——血口喷人!” “怎么想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当年的记忆太过模糊。 余初只记得那天的风有些凉,她坐在楼顶,长发散开,糊了半脸。 她曾经熟识的那群人正站在楼底,抬起头看着她。 可能是风的声音太大,她一句话也没有听见。 也可能,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过,也不怪他们。 余初半蹲在地上,将打包好的早点放在地上,双手抱膝,盯着地板砖。 可能要下雨了,地板砖的缝隙里,密密麻麻的蚂蚁蜿蜒成一道不规则的曲线,正在搬家。 有细小的食物残渣,在黑色的蚂蚁洪流上下浮动。 她从早餐袋里拿出一个汤包,自己先咬了一口,在剩下的部分里,掰出一小块,扔在了地板上。 里面的争吵,开始进一步升级。 “现在国师失踪,京城动荡诡谲,鸽者一名也联系不上,自由人也不知去向,我们甚至连里面发生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女人基本失去了理智,声音颤抖着,有些歇斯底里:“谭宪也被捕了,生死不明封肃,你还不明白吗,那边已经变天了!” 封肃冷笑:“即使古代区变天了又如何?驻地四大区,有两个区正在连夜商讨对策,你为什么偏偏要拉上余初?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已经从一线退役了。” “她欠我们的——” 余初手中最后一点包子屑都落在了地上,蚂蚁们一拥而上,将包子屑团团围住,眨眼间汇入了运输洪流之中。 她拍了拍手上的残屑,不再听里面的争吵,拎着早餐起身,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在拐角的地方站好,听到争吵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紧接着是门打开的声音,有脚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步伐虚浮,踉踉跄跄的消失在了走廊里。 余初从死角的地方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封肃的门是虚掩的,余初在门口停顿了片刻,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似乎还残留着硝烟战火的味道,几把椅子东倒西歪,杯子的碎片到处都是,沙发套一角脱落,露出沙发灰色的内胆来。 烟灰缸半扣在桌子上,被茶水浸透。 某人坐在沙发上,穿着一套灰色的休闲服,大概是刚洗完澡,短发都是濡湿的。 一张雌雄莫辩的脸彻底黑着,听见开门的动静,抬眼瞬间,布满血丝的眼里冷意凛然。 余初扶正倒了椅子,捡起扔在地上的抱枕,将手中的早点放在茶几上,仿佛没有隔门旁听这场风波,语气随意:“肃美人,我刚从医院出来,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小笼包。” 封肃:“嗯。” 他手里捏着一支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还是余怒未消,手腕还微微颤抖着。 另一只手握着只塑料打火机,点了半天,也没有点起烟来。 余初走上前几步,将封肃嘴里的没点着的烟给抽了,顺手把他的打火机也一并接了过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我也没来得及吃早饭,一起。” 封肃抬头看着余初的脸,不知道是看出了什么,还是因为什么都没有看出,周身的低气压一下子就散了。 他垂下眼帘:“好。” 医院的小笼包还是那个味道,肉质鲜美,汤汁浓郁,葱香和调料混合的恰到好处。 余初两口一个,吃的十分满足,眉眼舒展,气色红润。 她吃完自己的这一笼,见封肃正在发呆,面前的小笼包几乎没有动过,从凳子上站起来,悄悄伸出了筷子—— “啪!” 封肃将余初的筷子打偏,好看的眸子微敛:“余初,你胆儿肥了,我的食你也敢抢。” “这顶多算偷。”余初放下筷子,抓着玉米,从当中折断,一截扔给封肃,另一截自己啃着,“再说,偷吃的哪能算偷啊。” 封肃一口一个小笼包:“这医院的包子是越来越难吃了。” 余初见杆子往上爬,第二次伸出筷子:“那我勉为其难代劳——” “啪” 再一次被封肃打偏了。 封肃冷笑,视线落在余初身后的房门上,一语双关:“我的东西,来抢枪试试?” 将最后两个包子一起塞进嘴里,当骨头卡啦啦给嚼了,上下牙齿用力咬合,像是咬着谁泄愤。 一顿早饭,两人胡闹着吃了半小时。 将最后一口蛋炒饭塞进肚子里,封肃从厨房回来,抱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听小周说,你捡了个孩子去医院?” 余初啃着第二根玉米:“那孩子因为伤口感染高烧不退,李医生动的手术,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你记得给我补个书面申请。” “你给我派完活了,自己总不能闲着吧。” 封肃半抬着下巴:“界卫退役和调任的人选已经确定,我想趁这个机会,将剩下的人打散重新编制。你对他们了解,这几天都留在我这帮忙整理整理档案,写写规划草案” “这活,你还是找小周吧。” 余初将啃完的玉米棒子扔到垃圾头,抽出餐巾纸,擦了擦手:“他是小队队长,分组副组长,头脑灵活有想法,干活细致认真” 封肃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抬头看着余初波澜不惊的脸,手抓着杯子,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打断了她的话。 “你想要进去?” “虽然我不欠他们的”余初无奈笑了笑,“但是藤晓那样高傲的人,能够找到这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整个驻地有行动能力的自由人,大概只剩下我一个了。” 开始还会劝上几句,后来知道是无用功,就定期去看看那人,带个早餐水果过去,顺手替他收拾个屋子。 慢慢的,两人也形成了一种默契。 今天排队的人比预想中的要少,一眼看去,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排着,一度让余初怀疑自己走错了地儿。 她退后了了几步,抬头重新看了招牌,才确定自己没排错。 和往日动不动排到餐厅门口的情形相比,今天实在过于冷清了。 排队的人少,早餐很快就买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第九十六章 这是防盗章节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这一切杂糅出的态度,连驻地深谙心理学和人类行为学的苏虹博士都无法用文字做准确的表述。 所以,一向懒得思考大局观的余初此时还有心思乱七八糟想着等她回去了,就鼓动界市的狐朋狗友们,将制定条例的人的人肉出来,送到佛学院进修个十年八载的。 让他充分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反人类。 余初推开房门。 她手端着一盏烛台步伐很稳火光在轻轻的摇曳中,从堂前一直到了屋内。 病人的屋子味道一般都不好余初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当她真的跨入后,屋子里的味道比想象中清爽很多。 屋子里有流动的风,呼吸间都是雨气潮湿的味道。 余初将手中的烛台摆在了柜子上,走到窗前将打开的窗子关上,倾盆的暴雨被隔绝在了屋外。 她回过头视线正对着床烛光的亮度有限被放下的纱罩隐隐的只能透出一道影子来。 此时,影子正单手撑在床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而放在床侧的食物和水,居然还剩下一半。 余初皱了皱眉,这位受了伤的人民艺术家,吃的委实有些少了。 撸起袖子,将堆在床侧椅子上的盘子和剩下的食物收了起来,边收拾边说:“你现在的情况,不宜下床,开窗透气也不行。” 纱帐中,影子靠在床头:“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他这两天应该都没有说过话,声音嘶哑而无力,最后半句,几乎是刚挤出口腔,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余初没有听清楚,将没有吃完的食物倒进一旁的油纸包里,才抬起头来:“什么?” “什么时辰了?” 余初进门前刚看的时间,夜里八点多:“亥时还差一会儿,你今天药吃了么?” 纱帐里的人只是靠着床头坐着,没有说话 “那晚饭呢?” “我想留到明天” 余初:“我明白了” 她走的时候,小哥还昏迷着,所以小哥醒来的时候,面对的应该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来,或者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来,在腿脚不能动弹毫无自理能力的情况下,他想把水和食物,进行更长时间的分配。 更好的活下去。 怪不得,这两天总共才吃了那么点东西。 余初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她要是再晚一两天过来,真的要去吃一年素了。 初春暖和,剩下的半份食物自然不能要了,她将盘子连同杂物都一起端了起来:“你在这等上一会儿,我去烧水做饭。” “不必麻烦,之前那些就可以了。” 余初没有搭理他,自己说自己的“刚好我也没吃,我们俩先对付一顿。” 余初手艺一般,所以买的是两个熟菜,随意热一下就好,而且柴火灶米饭得先捞再上蒸,极为耗时,她也提前买好了馒头作为主食。 加上一个青菜豆腐汤和一个鸡蛋羹,也没有花上多长时间。 晚餐说不说丰盛,但也还算过得去。 余初将房间的书桌东西先收到一边,然后将晚餐都放在了上面,用碗分装了馒头c菜和汤,放在了床侧的椅子上。 边撩起纱帐边说:“吃饭了。” 屋子里的烛光蚕豆大小,晕开的光线朦胧而晦涩,从余初的角度往下看,只能看见小哥脸部弧度,连五官都模糊成一团。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要不都说是朦胧美呢,这个样子的小哥,比之前绷着脸的样子,顺眼了不少。 两人同在一屋,小哥坐在床上吃饭,余初则在书桌上吃自己的,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不大的空间里,一时间只有碗筷触碰的声音,和轻微的咀嚼声。 余初胃不好,已经习惯了细嚼慢咽,这几年吃饭速度一直垫底,等她这边放下筷子,床上那位早就吃完了。 她顺手收拾到带到厨房,然后将厨房烧开的水端进屋子里。 将毛巾投到脸盆里,余初走到床边,十分自然的握住被子一角,将被子掀开大半,视线落在小哥的裤腿上,一本正经问:“你是自己脱还是我脱?” 床上的人如同僵住的石块愣在当场,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已经两天了,外敷的药不仅要换,伤口可能也需要重新清理一遍,你这样穿着裤子,没有办法处理伤口。” 小哥做着最后的挣扎:“也可以像前日” “像前日把裤子铰了?原先的话,也不是不行。”余初也知道一个古人,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对她破口大骂,已经是非常好的修养了。 但她现在精力有限,只能选最省事儿路子走,选最直接的话解释:“只是那日你晕过去后,我给你换了身衣服,原先那身破衣服c还有些发了霉的,我都扔到灶膛里烧掉了。你衣服本就不多,今日如果还剪了的话,下次你出门就没东西可穿了。” 末了还不忘补刀“放心,不该看的我都看了。” 小哥半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了指她,张口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你” 一旁余初脑补四个字 不知廉耻。 不知道是妥协了,还是已经心如死灰了,他沉默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她,眼底的神色越来越复杂。 “你转过身去,我自己来。” “好。” 余初以言转身,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久到余初都怀疑小哥是不是又晕过去的时候,身后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好了。” 被子盖在大腿根,露出一双大腿,小哥半靠在床头的被子上,不用看余初也知道,小哥那张脸,恐怕已经红到脖子了。 他侧过脸,闭上眼睛不看余初,手抓着被子,跟个被调戏的小姑娘一样,似乎连头皮都在紧绷着。 这副掩耳盗铃的样子,让余初 居然觉得还挺好看。 反正自己过段时间就要永远离开这里了,对于小哥而言,自己只是个路人甲乙。 而对自己而言,他也不过就是自己恰巧救下的义务而已。 她一屁股坐在窗前,伸手去拆小哥大腿上的绷带:“别想太多,你不把我当女人看就行了。” 一级保护动物装死中。 “我要清理伤口了,别忍着,疼就喊出来。” 一级保护动物继续装死中。 余初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却一会儿抓着被子,一会儿扯着中衣,几乎不知道先顾着哪头,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小哥的恢复能力不错,伤口没有在继续恶化,两天过去,部分已经开始愈合了。 余初换好药,看对方满头的汗水,闭着眼睛,麻利的把被子重新给人盖了回去。 床上的人意识到事情结束了,睁开了眼睛,他看向余初:“你叫什么名字?” “余初。”她半蹲在地上,拧着布巾,“你呢,叫什么?” 说起来,两人打了几个照面,绑也绑过了,上手也上手过了,是真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空气间突然沉默了下来。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这句反问的有些奇怪。 余初一手拿着脸盆,一手抓着换下来的绷带正往外走:“我们此前素未谋面,自是不知道先生的名字。” 这之后,保护动物同志就没有再开过口。 余初也没追问,她收拾完东西后,又开始准备食物,直到将所有的事儿都打理妥当,已经是深夜了。 于是,起身告辞。 等到余初跨出房门,以为摊主小哥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从身后传了来。 “我姓楚。” 楚是云锦的大姓,而另一个大姓则是叶。 不过,姓甚名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余初关上大门,撑起油纸伞罩在头上,一头扎进了雨幕之中。 她得快点回去。 雨天的墙,她不一定能爬的上去。 保护区外的驻地 封肃打了个喷嚏,他抬头看着星河灿烂,伸手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鼻子:“奇怪,天怎么突然冷了起来,还是谁在骂我?”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周,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九天。” 封肃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十二点的秒针刚刚跨过午夜线不久:“已经开始第十天了,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小周摇了摇头,两人又沉默了起来。 封肃性子虽然暴躁,但是不炸的时候,其实很少说话,自己低着头看文件都能看上一天,有时候连着几天不说一句话,也是常有的事儿。 也就余初在的时候,两人才会斗斗嘴,聊聊天。 现在余初不在,小周觉得不仅仅是封总这里太过冷清,整个界市的情绪,似乎也有些不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第九十七章 这是防盗章节,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她嘴上絮絮叨叨, 手脚却没有停歇,麻利的把余初身上的湿衣服给扒了, 用干净的棉衣裹了,然后急急忙忙跑去后厨喊热水。 等余初从头到脚洗干净, 被塞进暖呼呼的被子里时, 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塞了颗感冒药在嘴里,将碗里的姜汤一口闷, 觉得身上才算是缓过劲来。 小桃挑了帘子,端了盆炭火进来, 摆在余初的床前, 用火钳子拨弄了烧的火红的炭:“刚刚大少爷好像来了, 就站在院门口问了几句,又回去了。您说, 这都进门了,怎么也不来看一眼。” 她家那位大少爷, 这十天半个月, 估计见着自己都得绕着走。 余初无意跟个丫鬟拉扯这些, 笑着没有搭腔。 小桃学乖了不少,见余初不感兴趣, 将火钳放在一边, 起身换了个话题:“小姐, 您晚饭还没用呢,我先端点过来给你垫垫底?” 余初摇了摇头,伸手一指桌子上点心匣子:“我刚吃过了,反倒是你,还没吃吧?如果忙完了就先下去吃饭。” 从她一大早落荒而逃开始,到傍晚淋成落汤鸡回来,一整天,连口干的都没有来得及吃上。 逮着什么就能吃什么,全然不挑食,看见点心,左一口,右一个,配上一壶热茶,吃了个大饱。 南方点心糯甜可口,小桃白日才装满一小匣子,见里面空空荡荡的,比对着余初平常的饭量,知道她基本上已经吃饱了。 于是不再劝,端着空碗福了福身子:“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等小桃关上门出去,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后,余初从被窝里扯出今日得到的盒子。 这是一只掌宽,两掌长的木盒,上面雕刻着国旗,反面倒扣过来看,能够看见adecha的字样。 锁扣上,挂着一把廉价的三位数密码锁,纯黑色。 小商品批发市场,二十块钱就能定制到的盒子,本身没有什么特殊。 至于密码—— 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知道不知道,问题也不大。 余初爬下床,踩着布鞋从小桃做女红的筐子里找到剪子,抓了抓还算趁手,将盒子翻到锁的另一边合页的位置。 打开剪子,利用一 边当螺丝刀使,将合页上的螺丝一个个卸了下来,然后双手握住盒子两边,同时往两边使劲。 只听“咔嚓”一声,整个盒子当中拆解,露出里面装着的东西来。 比起逻辑推理,她更喜欢这种一步到位的暴力操作。 里面东西不多,一眼就能看清:一张地图,一把钥匙,一支关了机的录音笔。 余初走到房门前,将门反锁了,然后半蹲在地上,打开了录音笔。 宋戈温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当你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那说明我们已经不在了长平,或者,也可能不在这世界上了。 这几天古代区动荡的厉害——几个驻点连续失去消息。我们派出鸽者几次打探,除了去云锦的,没有一个回来。 我们也考虑过要不要遣散这里,先回撤到驻地,等局势明朗了,或者等风波过去了再回来。 只是——我们可能早就被盯上了。 不说这个了。 看见手边的地图了吗?上面红色标记的部分,是我们初代时在古代区建立的驻点,后来新驻点建立后,就一直当做备用驻点和仓库使用。 狡兔三窟。 虽然我们从来不想用上。 如果我们侥幸还活着,如果我们侥幸还自由的话,那我们可能会出现在这些地方。 ps:如果我们不在,请不要伤感,里面关于百年来的数据记录和观察日志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希望你能把它带回去。 我亲爱的战友。 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人。” 余初听了几遍后,将里面的录音格式化,单手捂着额头,半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再抬起头,她又成了之前的余初。 她打开地图,图上有三个标注的地点,京都,云锦,还有霖州。 离得最近的,是与长平隔江相望的,江北霖州。 霖州—— 余初默记了一遍,起身走到炭火盆前,将地图扔了进去。 有火光燎起,从地图一角开始蔓延,迅速吞噬了整张纸。 灰烬在火光中浮浮沉沉,最后落进了一盆炭火之中。 余初把钥匙用红绳系上,挂在了脖子里,重新钻了被窝之中。 她今天想早点睡。 次日,余初起的有些晚。 她昨日情绪有点崩,反锁了一夜的房门,把值夜的小丫鬟都赶去睡觉了。 她眼睛没有睁开,意识却在外面小声交谈中醒来。 所以头也没梳,脸也没洗,套了件衣服,就打开了房门。 门卫此时站着两拨人。 左边一波是她的小丫鬟,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人提着热水端着洗漱工具,另一个提着食盒,里面大概是她的早饭。 而右边一波,顾文青那熊孩子,一本正经的站在最前面,后面领着个背着药匣子的郎中,还有俩小厮在不远处站着。 余初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半低着头看着顾文青,声音嘶哑:“小文青啊,你一大早干什么呢?” 顾文青板着脸:“看病。” 他义正言辞宣告完自己目的,压根没打算等余初回答,直接侧开身子让开路,对身后的郎中说:“大夫请。” 然后小手一指,对着俩丫鬟作出指示:“你们站在这,等余姑娘诊完脉,再进去。” 最后抬头看向余初:“姐姐,您往旁边站站。” 堵在门口的余初:“” 她特别稀罕顾文青这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半弯下腰,双手一捞就将孩子给捞了起来。 顾文青有些窘迫,又有些欢喜,扭捏着闷闷的说:“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余初掂了掂他的重量,边转身往屋子里走,边附和:“是是是。” “我可以自己走。” “好好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余初的错觉,当她转身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不远处的院门外,似乎有一角鸦青色的袍子一闪而过。 大夫诊完脉后,觉得余初寒气入体,不过问题不大,吃几服药就好了。 余初知道中医受个人因素影响很大,医术的高低全凭郎中自己的经验。 药煎好后,余初打发走丫鬟,端着碗将药倒在了门前的桂花树下。 然后转过身,回头找到自己的药盒,捡了一粒感冒药,嘎巴嘎巴嚼了。 她这两天应该会一堆的事儿,现在可不能倒下。 石头从小在茶馆当学徒,好不容易熬到独挡一面,能够跑堂接待客人,日子却还过得磕磕巴巴,捉襟见肘。 还记得,自己的娘曾经找人替他算过命。 说他幼年坎坷,扛过去后,就会一路平稳,等到路遇贵人,就会开始展露财运。 那位单独过来喝茶的姑娘,一共给了他三片银叶子,因为做工太精细,他转手卖出去时,卖出了五片银叶子的银价。 靠了这些,他原本一直僵着的亲事迅速定了下来,自己娘一直拖着的病,也找到郎中,抓好了药。 石头想着—— 那位姑娘,想必就是他的贵人。 所以等他回老家定完亲,也只是匆匆住了一晚上,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换好衣服回到堂里。 那位姑娘果然还在之前那个临窗的位置上—— 穿着一身藕白色的襦裙,长发被随意盘起,明明都是素衣木钗,却不知道比村里那些姑娘好看多少。 手里抓着块点心,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也不知道是不是 招来了几只麻雀两只鸽子,肆无忌惮的踩在她的桌前,低头她手心里的食物。 他手上的毛巾一抖,往肩上一搭,一手提着热水,一手端着盘子,步伐又快又稳。 人还没走到位置前,他脸上却已经挂着笑。 余初回过神来,手边两只麻雀两只鸽子倒也不认生,继续低头踩在桌子上吃自己的。 她把手里的鸟食放在了窗台,转头看着小二:“小二哥?” 石头将盘子摆在了桌上,然后去给余初的茶壶续水:“这是我娘做的喜饼,拖姑娘的福,我昨日回去定了亲,今日便想着拿给姑娘尝尝,沾沾喜气。” “恭喜恭喜。” 余初在腰间摸了摸,她自己基本上不带配饰,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做贺礼的,想了想又摸了几片银叶子出来:“你看我今日什么也没带” “使不得使不得。”小二半退着几步,走到了余初够不到的位置,憨厚一笑,“我先下去了。” 余初看着小二哥离开的背影,将手里银叶子,又塞了回去。 她从桌子上拿了个喜饼咬了一口,甜度一般,口感干涩,不说现代的那些精致的甜品,就是跟顾家随意摆放的,却没法比。 古代区的白糖很值钱,这几个用的是白糖为料的喜饼,应该是为她一个人特意做的。 余初就着茶水吃了大半个,然后将剩下的小半个碾碎了,放在窗台,视线落在鸽子身上,轻声道:“你们多吃点,吃饱了好回家。” 一只鸽子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走上前用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 剩下的喜饼,则被她打包了,好一会儿一起带给某人。 古代封建社会,父系男权主导,对女性的友好度一直不够。 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社交经营,女性的限制条件都非常多。 所以一线人员中,女性的比例,只维持在三成左右,其中大半女性都有固定的男性队友,以夫妻c兄妹c姐弟c父女等身份进行隐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第九十八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让他充分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反人类。 余初推开房门。 她手端着一盏烛台,步伐很稳,火光在轻轻的摇曳中, 从堂前一直到了屋内。 病人的屋子味道一般都不好,余初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当她真的跨入后, 屋子里的味道, 比想象中清爽很多。 屋子里有流动的风,呼吸间都是雨气潮湿的味道。 余初将手中的烛台摆在了柜子上, 走到窗前,将打开的窗子关上,倾盆的暴雨被隔绝在了屋外。 她回过头,视线正对着床, 烛光的亮度有限,被放下的纱罩隐隐的只能透出一道影子来。 此时, 影子正单手撑在床侧, 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而放在床侧的食物和水, 居然还剩下一半。 余初皱了皱眉, 这位受了伤的人民艺术家,吃的委实有些少了。 撸起袖子, 将堆在床侧椅子上的盘子和剩下的食物收了起来, 边收拾边说:“你现在的情况, 不宜下床,开窗透气也不行。” 纱帐中,影子靠在床头:“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他这两天应该都没有说过话,声音嘶哑而无力,最后半句,几乎是刚挤出口腔,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余初没有听清楚,将没有吃完的食物倒进一旁的油纸包里,才抬起头来:“什么?” “什么时辰了?” 余初进门前刚看的时间,夜里八点多:“亥时还差一会儿,你今天药吃了么?” 纱帐里的人只是靠着床头坐着,没有说话 “那晚饭呢?” “我想留到明天” 余初:“我明白了——” 她走的时候,小哥还昏迷着,所以小哥醒来的时候,面对的应该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来,或者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来,在腿脚不能动弹毫无自理能力的情况下,他想把水和食物,进行更长时间的分配。 更好的活下去。 怪不得,这两天总共才吃了那么点东西。 余初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她要是再晚一两天过来,真的要去吃一年素了。 初春暖和,剩下的半份食物自然不能要了,她将盘子连同杂物都一起端了起来:“你在这等上一会儿,我去烧水做饭。” “不必麻烦,之前那些就可以了。” 余初没有搭理他,自己说自己的:“刚好我也没吃,我们俩先对付一顿。” 余初手艺一般,所以买的是两个熟菜,随意热一下就好,而且柴火灶米饭得先捞再上蒸,极为耗时,她也提前买好了馒头作为主食。 加上一个青菜豆腐汤和一个鸡蛋羹,也没有花上多长时间。 晚餐说不说丰盛,但也还算过得去。 余初将房间的书桌东西先收到一边,然后将晚餐都放在了上面,用碗分装了馒头c菜和汤,放在了床侧的椅子上。 边撩起纱帐边说:“吃饭了。” 屋子里的烛光蚕豆大小,晕开的光线朦胧而晦涩,从余初的角度往下看,只能看见小哥脸部弧度,连五官都模糊成一团。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要不都说是朦胧美呢,这个样子的小哥,比之前绷着脸的样子,顺眼了不少。 两人同在一屋,小哥坐在床上吃饭,余初则在书桌上吃自己的,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不大的空间里,一时间只有碗筷触碰的声音,和轻微的咀嚼声。 余初胃不好,已经习惯了细嚼慢咽,这几年吃饭速度一直垫底,等她这边放下筷子,床上那位早就吃完了。 她顺手收拾到带到厨房,然后将厨房烧开的水端进屋子里。 将毛巾投到脸盆里,余初走到床边,十分自然的握住被子一角,将被子掀开大半,视线落在小哥的裤腿上,一本正经问:“你是自己脱还是我脱?” 床上的人如同僵住的石块愣在当场,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已经两天了,外敷的药不仅要换,伤口可能也需要重新清理一遍,你这样穿着裤子,没有办法处理伤口。” 小哥做着最后的挣扎:“也可以像前日——” “像前日把裤子铰了?原先的话,也不是不行。”余初也知道一个古人,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对她破口大骂,已经是非常好的修养了。 但她现在精力有限,只能选最省事儿路子走,选最直接的话解释:“只是那日你晕过去后,我给你换了身衣服,原先那身破衣服c还有些发了霉的,我都扔到灶膛里烧掉了。你衣服本就不多,今日如果还剪了的话,下次你出门就没东西可穿了。” 末了还不忘补刀:“放心,不该看的我都看了。” 小哥半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了指她,张口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你——” 一旁余初脑补四个字: 不知廉耻。 不知道是妥协了,还是已经心如死灰了,他沉默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她,眼底的神色越来越复杂。 “你转过身去,我自己来。” “好。” 余初以言转身,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久到余初都怀疑小哥是不是又晕过去的时候,身后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好了。” 被子盖在大腿根,露出一双大腿,小哥半靠在床头的被子上,不用看余初也知道,小哥那张脸,恐怕已经红到脖子了。 他侧过脸,闭上眼睛不看余初,手抓着被子,跟个被调戏的小姑娘一样,似乎连头皮都在紧绷着。 这副掩耳盗铃的样子,让余初—— 居然觉得还挺好看。 反正自己过段时间就要永远离开这里了,对于小哥而言,自己只是个路人甲乙。 而对自己而言,他也不过就是自己恰巧救下的义务而已。 她一屁股坐在窗前,伸手去拆小哥大腿上的绷带:“别想太多,你不把我当女人看就行了。” 一级保护动物装死中。 “我要清理伤口了,别忍着,疼就喊出来。” 一级保护动物继续装死中。 余初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却一会儿抓着被子,一会儿扯着中衣,几乎不知道先顾着哪头,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小哥的恢复能力不错,伤口没有在继续恶化,两天过去,部分已经开始愈合了。 余初换好药,看对方满头的汗水,闭着眼睛,麻利的把被子重新给人盖了回去。 床上的人意识到事情结束了,睁开了眼睛,他看向余初:“你叫什么名字?” “余初。”她半蹲在地上,拧着布巾,“你呢,叫什么?” 说起来,两人打了几个照面,绑也绑过了,上手也上手过了,是真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空气间突然沉默了下来。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这句反问的有些奇怪。 余初一手拿着脸盆,一手抓着换下来的绷带正往外走:“我们此前素未谋面,自是不知道先生的名字。” 这之后,保护动物同志就没有再开过口。 余初也没追问,她收拾完东西后,又开始准备食物,直到将所有的事儿都打理妥当,已经是深夜了。 于是,起身告辞。 等到余初跨出房门,以为摊主小哥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从身后传了来。 “我姓楚。” 楚是云锦的大姓,而另一个大姓则是叶。 不过,姓甚名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余初关上大门,撑起油纸伞罩在头上,一头扎进了雨幕之中。 她得快点回去。 雨天的墙,她不一定能爬的上去。 保护区外的驻地—— 封肃打了个喷嚏,他抬头看着星河灿烂,伸手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鼻子:“奇怪,天怎么突然冷了起来,还是谁在骂我?”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周,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九天。” 封肃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十二点的秒针刚刚跨过午夜线不久:“已经开始第十天了,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小周摇了摇头,两人又沉默了起来。 封肃性子虽然暴躁,但是不炸的时候,其实很少说话,自己低着头看文件都能看上一天,有时候连着几天不说一句话,也是常有的事儿。 也就余初在的时候,两人才会斗斗嘴,聊聊天。 现在余初不在,小周觉得不仅仅是封总这里太过冷清,整个界市的情绪,似乎也有些不对。 小周在心底默默算了一遍。 算算时间,那丫头现在应该在长平城了。 他们或抱着盆栽椅子,或拿着菜品酒器,还有的成群,合抱一个大鼎,合抬一个架子都是急色匆匆,连一个空的眼神都来不及给旁人。 只有她这小院子里的人,一个丫鬟一个粗使婆子,两个护卫外加一个她。 五个人,闲的长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第九十九章 这是防盗章节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第二日一大早小桃就红着一双兔子眼,把余初给哭醒了。 “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她抹了抹眼泪哭诉道,“昨日大少爷找了你一天。” “您不知道,我来顾家七年了从没有见过大少爷发过那么大的火。” “整个西院的人都被管家领出去训斥一顿,说我们连小姐不见了都不知晓,再有下次就叫来人牙子绑出去发卖了。” “小姐您就当心疼心疼奴婢下一次可不敢就这么爬出门了,好歹”打了个哭嗝“好歹要带上小桃。” 余初一口漱口水差点喷出来。 这小丫头看着十七八岁,哭功倒是了得,哭了一早上气都喘不上了难得思路还这么清晰。 她擦了擦嘴边上的牙膏沫子,走到屋里,翻出一个小纸包,递给了小桃:“昨日顺路给你买的,小姑娘家的再哭就不漂亮了。” 小桃抽噎着打开纸包看到是秦玉堂出品的口脂嘴一撇,哭的更厉害了。 “小姐” 余初摸摸她的脑袋顺毛。 吃过早饭,余初去找顾文澜,这次倒是轻易的就逮住了,兄弟俩正在花厅吃早饭。 一大一小长得类似,正襟危坐,手拿汤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从拿碗的角度,到吃饭的频率,都像是一个模版里刻出来的。 余初看着觉得有意思,低头扯了扯顾文青的脸颊:“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顾文青点点头,圆溜溜的眼睛弯了起来。 孩子不熊的时候,还是挺美好的。 余初逗完孩子,看向一旁的顾文澜,进入了正题:“顾公子,我一会儿要出门一趟。” 她自己每天进出翻墙倒是没有什么,只是闹得顾家不得安生,确实也不是不大好。 就好像顾文澜所说的,既然是借住,出门前理应要跟主人家打声招呼。 “我和门房打过招呼,以后你想出门,随时都可以。”顾文澜放下勺子,抬起头看着余初,俊秀的脸有着不符合他年纪的老成,“不过有一点,你需得在天黑前回来。” 余初笑了起来。 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而是从荷包里抓了颗奶糖,剥开糖纸,塞进了顾文青的嘴里:“小文青,我先走了,你好好吃饭。” 顾文青一把拽住余初的袖子,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他大病未愈,又没有很好的后续医疗跟上,脸色浮白,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打飘。 余初将自己装糖果的荷包都谢了下来,放在他的面前:“来,都给你,下次过来看你再给你带好吃的。” 顾文青半垂下眼帘,放开了拽住余初袖子的手。 等余初离开,顾文青放下喝粥的勺子,看看桌上的糖果,又看着盯着荷包的自家兄长。 领域意识瞬间发出警报。 他一把抓起荷包:“我的!” 顾文澜回过神来,收拾了自己的表情,微眯着眼睛:“顾文青,先生怎么教你的?君子不疾言厉色,回去抄写十遍。” 余初在茶馆坐了大半天,听了一肚子的时事八卦和花边新闻。 下午四点,太阳西垂,她走出茶馆,沿着昨日自己晃荡的路线,来到了昨日摔倒的地方。 卖荷包的大姐依旧是昨日那天的打扮,只是头上多戴了一朵乒乓球大的绢花,嘴上的唇色也如同今日的气色一般,鲜艳明朗。 余初走到摊位前,给自己挑了个青色底荷花图案的荷包,付了钱后边系上边问:“今日,写信的先生怎么不在,回去了?” “你说瘸子书生啊”大姐将之前拿来展示的荷包又挂了回去,“今日都没出摊,听说是去西市买什么东西,这个点,许是直接回去了。” 告别大姐后,余初在街上买了两斤馒头,切了一斤卤肉,半只烧鸭,并上一瓶烧刀子。 然后提着东西,晃晃悠悠的上了摊主小哥的家门。 到了地儿一看,大门紧闭,锁扣上落了锁,人还没回来。 她也不着急,俯身吹了吹台阶上的灰尘,接着一屁股就坐了上去,拿出馒头就卤肉,以天为盖地为桌,吃起自己的晚餐来。 春日的晚霞,美的有些跨次元,云层像是被打散的颜料盒,层云尽染。 渐渐的,有暮色从四周开始聚拢,将天际的色彩一点点蚕食。 摊主小哥回来的时候,余初半梦半醒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她只觉得身后有什么抖动着,突然醒了过来,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草药味道。 对方似乎才意识到门旁有第二个人,黑灯瞎火中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姑娘?” 余初大腿正麻着,龇牙咧嘴着,说话就有些咬牙切齿:“先生好。” 摊主小哥引燃了火折子,有细小的火苗在漆黑的夜色中跳跃而起,微弱的光线有限,一站一坐的两人,都看不清相互的脸。 火光跟着小哥脚步消失在了屋内,世界再次沉入沉沉的夜色之中,片刻后,脚步声重新响起,小哥端着烛台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满打满算,两人着才算是打了第二个照面。 余初这边还好,无非是睡懵了后,裙子皱了,头发乱了,顶多算没什么形象而已。 但是小哥那边 一身粗布衣已经看不出来了原来的颜色,上面沾满了泥渍c灰尘c汗水c还有草药的墨绿色。 大概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膝盖和手肘的位置,都有不同程度的磨破。 他半倚在门边上,一只脚虚抬着,脸上都是汗水,沉如水的脸色却掩饰不住他手腕的微微颤抖。 余初彻底醒了,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下意识往前跨了一步:“你” 小哥受伤的腿虚点了一下,重心不稳的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手肘撑着墙面才没有让自己摔倒,豆大的汗水再次涌上额头:“姑娘,止步。”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一个多时辰了。”她收回跨进门槛里的腿,就站着门外的台阶上,给了两个人一个安全距离。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药。” “在下担不起姑娘的馈赠,夜深了,请回吧。” “这些药有外敷和内服” 她初的话没有说完,再次被小哥打断了,他脸上已经有了几分愠怒,提高了音量:“孤男寡女,有伤风化,姑娘为了自己的名节,还是请回吧。” 你说你的,我说的我的,两人完全鸡同鸭讲,谁也没有把对方的话当一回事。 这小哥的对她抵触心理严重,所以言行举止上对她也十分抗拒。 简单来说,这个一级保护动物,在面对她的协助治疗时,有些莫名的暴躁。 余初视线落在他几乎着不了地的右腿上,今天比起昨天,伤口似乎恶化了不少 现在正是春日细菌最活跃的季节,病情耽搁一天只会恶化一天,下一天她自己都不知道,带来的那些药能不能有什么用处。 不能让保护动物自己这么折腾下去了。 余初当机立断,抬腿迅速跨进了门槛,在对方近乎错愕的目光中转过身,将两扇大门同时关上。 “碰” “咔” 十分干脆利索的落了门栓。 “你”小哥的脸色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了,他看着余初,就好像在看着疯子,不可置信中掺杂着荒谬,“不可理喻,寡廉无耻!” 余初眼疾手快,趁着小哥烛台倾倒的瞬间,抓住烛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至于小哥的怒气 余初只是稍稍往后退了几步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处在对方可行动之外,就能避开战火。 至于他嘴里什么有伤风化c报官c喊人余初充耳不闻。 她将小布包放在堂前的桌子上,打开系着的蓝色带子,从里面拿出抗生素药水和一次性针管,还有些外敷的磺胺和口服的消炎药。 酒精她没有带,可以用买的烈酒凑合下。 余初跟摆摊似的,将一系列东西摆在桌子上后,摸了摸鼻头,走向小哥:“得罪了。” 她格斗一般,基本的擒拿底子还在,收拾个没有行动力的病书生,问题应该不大。 原本按照小哥这么烈的性子,余初还认为会遇到激烈的反抗,不知道对方小哥知道是病懵了,还是疼傻了,只是发愣的站在原地,不躲避也没有挣扎。 被余初一招制服。 她拎了把椅子,将小哥压坐在上面,然后抽出小哥的腰带,将他反手绑在了椅背上。 昏暗的烛光下,半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某人,脸一下子黑了。 界卫,顾名思义就是界市的安保护卫。 他们以七人为一个小队编制,分散在不同街区巡逻,利用时间点的交叉,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确保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生任何一件事,附近的界卫都能在一分钟内赶到。 他们见惯了界市各种奇葩事情,视线稍稍扫一眼对峙的两拨人,就知道了大概。 小队长和余初相熟,一起搓麻将赖过账一起去厨房偷烧鸡的战友,隔着面具也知道彼此是谁,他朝着余初靠了过去:“又被偷了?”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拍了拍余初的肩膀,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气势徒然一变,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他们眼中溢出决然,摆出对战的姿势。 这是拒不合作了? 这买卖不成,被顺走货物在界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即使真被确认偷了东西,也没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第一百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余初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从抽屉里翻出一把生锈的剪刀,对着小哥的胳膊比划着, 顺着他的胳膊剪了一个不小不大的口子。 做完皮下测试注射, 她一不做二不休,半蹲下来,掀起小哥的袍子, 手在小哥的右腿处碰了碰,确定了伤口的位置,直接将他半截裤腿直接裁了下来。 伤口被草药和布带包裹着,余初看不到伤口,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样子, 需要先清洗再说。 破旧屋内烛火摇曳, 火光在跳跃中哔啵作响。 小哥一言不发, 只是垂着眼帘, 一脸的汗水,胸膛因为疼痛剧烈的起伏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初在脑子里提前设想过无数场景。 比如当一级保护反抗剧烈时,自己应该怎么应对,什么情况以理服人,什么情况恐吓威慑。 再比如当他大声呼救时, 什么程度去找布条将他的嘴堵上, 什么程度直接将人敲晕。 诸如此类。 只不过, 她从未想到,对方会如此的安静。 余初诡异生出了些许愧疚感,她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那个——” 小哥抬起头来 ,眼神意外的冷静,他眼底清晰的倒映出余初的影子,仿佛自己并不是被一个陌生的女人五花大绑剪破衣裤,而是端坐在茶室,倾听着旁人说话。 “厨房在哪?”她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也越来越小,“你的伤口,要先清洗一遍,我需要热水。” 小哥张了张嘴,声音疲惫而嘶哑:“右方。” 余初下意识往右侧看了一眼,才明白过来,对方是在说厨房在右边。 “你先在这等等,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就喊我,我去烧锅热水。” 古代区条件有限,没有保温壶,热水都是需要现烧的。 余初打起帘子,走到厨房,目光扫了一圈,这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柴火,炉灶,烟囱,厨具都有,就是没有食物。 小哥同志,应该不怎么下厨。 余初撸起袖子,将衣摆别在了腰带上,熟练的劈开一节松明,用火折子先引燃,然后再点燃柴火。 不一会儿,灶炉里的火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余初将水桶的冷水倒进锅中,把脸盆架子上得毛巾c自己带的小刀一同扔了进去,自己则坐到了灶前,看火顺便添柴。 当年她借住在宋家,宋家家主宋天觅是从三品的刑部侍郎,清廉是真,但是穷也真,一家七口靠着宋侍郎的俸禄过日子。 宋家一共三个仆人,一个小厮,一个老管家,一个厨娘,平日里厨娘还算忙的过来,遇到节日或者请客的时候,宋夫人都可能会穿上粗布衣去厨房。 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厨娘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去厨房帮帮忙,多半是洗菜c装盘c烧火这样的杂事,时间一长,也就熟练了。 这些事,她已经几年没有接触过,今日一上手,身体的记忆还在。 柴火燃起来后,水热的很快,等开水滚过几分钟后,余初撤掉一半的柴火,起身将锅内的刀捞出来,放在一旁备用。 然后连同毛巾和热水,一同盛入脸盆里,端出厨房。 摊主小哥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半垂着头闭目养神,听到她的脚步声看了过来,眼底都是血丝。 余初将脸盆放在地上,从袖子中掏出一个一次性口罩,戴在脸上,半蹲着解开小哥缠着的布带。 拧干毛巾,将腿上的草药和凝固的血渍一点点的擦掉,露出里面的伤口时,她心里咯噔的跳了下。 伤口有两指宽,一掌长,一看就知道是刀伤。 伤处已经隐隐发黑,黑褐色和灰白色的皮肉纠缠着胡乱混在一起,周遭的皮肤肿的发亮,显然早就化脓了。 她抬起头看向坐着的人,对上小哥下巴好看的弧度,这么严重的伤口,照理连行走都很困难,他这段日子是怎么撑着在外面行动的? 余初急救知识全源自对自己的实践,可以说对个中滋味深有体会,她握着小刀,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带麻药。 只能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来,卷成一团,递到他的嘴边,干巴巴的解释:“会很疼” 摊主小哥低头看着他,眼底的复杂一闪即逝,张开了嘴,咬住帕子。 余初稳了稳心神,不再犹豫,握紧了手中刀,将对方伤口的腐肉一一剔除,将脓液尽数挤出。 她的手很稳,半垂着头,专心致志,初时还能听到小哥隐忍的闷哼和沉重的喘气声,到后来似乎慢慢安静了下来。 等敷上磺胺,缠上纱布,彻底处理完伤口后,才发现小哥已经疼晕了过去,一直到注射完抗生素也没有醒过来。 也难为他了—— 余初解开小哥身上的腰带,将小哥背了起来。 小哥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了,近一米八的个子,感觉只有一百来斤,余初一边将人往屋子里背,一边还有心思想。 他家看着也没有什么能吃的,原本自己打算留作夜宵的卤肉和烧鸭,就留给小哥好了。 余初折腾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小桃这次倒是不哭了,而是跪在床前,一言不发,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了。 她抓了外套给自己穿上:“怎么跪着了?先起来。” “小姐答应奴婢一件事,奴婢再起来。” “嗯?” “小姐以后出门,能否早些回来,要是再深夜不归,小桃就一直跪着” 余初没有搭腔 她自己穿好衣服,梳好头发,洗漱完毕后朝着房门走去,径直路过小桃。 她在古代区生活也不止一两年了,要是小丫鬟只是没事对着她哭哭,那问题也不大。 但是这一副做派——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可能最近自己活得有些傻白甜了。 顾家的丫鬟,余初没有调丨教的意思,置之不理后,去后厨顺了顿午饭。 昨日去茶馆听了一肚子八卦,大抵了解了现今的一些局势。 她将手中的馒头从中间掰开,一分为二。 目前陵朝的局势可以说是两方对立,余初看向右边的馒头,一方是以皇族和贵族门阀为代表的皇权。 她把目光转向了左边的馒头,另一方则是驻地百年来造神造出来的国师,和他门下的寒门所代表的神权士族。 双方表面上平静,但是利益相悖,自然势同水火,目前国师和新帝还没有撕破脸,但是情形已经不太乐观。 就拿这一代来说, 小国师刚上任的时候,驻地为了造神,将准备两年多的人工降雨用上了,直接将他推上了神坛,吸引了一大波脑残粉。 民间将他视为神明,民意有多高涨,新帝就有多视他为眼中钉。 不过反过来说,只要小国师的脑残粉依旧坚丨挺,新帝就不敢冒着动摇皇位的危险,跟小国师明着撕破脸。 余初将手中右手的馒头塞进嘴里,一口咬掉大半。 也不知道她那些同事,是被殃及的池鱼,还是灭神的开端。 不过她这次来只负责收集消息,分析和解决问题就是驻地和指挥部的事情了。 余初饭量一般,被厨下的师傅塞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配上一碟子酱牛肉,吃的扶墙而出。 她还没走上多远,就被顾文澜在后院堵住了。 “顾公子?” “余小姐。”顾文澜今天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通身都是世家养出的气度,他看了一眼余初来时的方向,“下次想吃什么,可以差人去厨房提前打招呼。” 只字不提昨日余初彻夜未归。 “不必这么麻烦,厨房吃的东西更多些,我也更自在些。”余初实话实说,“你特意找我,有事儿?” “是文青找你。” 余初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可能不行,我要出门了。” “文青有东西想给余姑娘看,不会耽误多长时间,最多一炷香。”顾文澜叹了口气,脸上全是纵容,“他昨晚一直在等你,怎么劝都劝不住,等到三更天实在撑不住,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今日一大早就爬了起来,那时姑娘你还在休息,他只能眼巴巴的等了一上午。” 眼巴巴这个词,顾文澜用的很准确。 余初刚走到东院的时候,就见一个小豆丁坐在台阶上,脑袋伸的长长的,瞪大了眼巴巴的看向这边。 见到来人,他“啊——”了一声,立刻转身,迈着两小短腿,跟炮弹似的往屋子里冲去。 等余初刚走到房门前,顾文青又跟炮弹似的往门外冲来,直直的撞在了她的腰上。 余初倒退了半步,伸手顾文青抱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脸:“等我?” 顾文青脑袋跟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把怀里抱着的东西高高举了起来,半是分享半是炫耀:“看。” 余初视线落在他的手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顾文青双手抱着的,是一个塑料瓶。 每次开市的时候,界市都会有专门的引渡人,将持有门令的人蒙上眼睛,从预先定好的点运送到界市。 等到闭市的时候,引渡人则会如法炮制,将这些人连同货物一起,原路送回。 和来时的胆战心惊不同,回去时,同样是蒙着双眼,但是顾文澜手里拽着自家幼弟,心平如水。 所以,也听到了与来时不一样的风景。 乘船时,有船破水面,激流拍石,水流荡漾;乘车时有风入长林,树梢震动,鸟虫高鸣。步行时,他们手拽绳索,拾级而上,有人声交谈,或高谈阔论,或喃喃低语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顾长澜能感觉到队伍的人越来越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队人从队伍里,悄悄的消失。 最后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许是过了半天,又许是过了一天。 他们再次停了下来,身边有人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清透:“到了。” 顾文澜果然又听到了熟悉的哨音,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尖锐而急促。 三长两短,是和摆渡人约定好可以摘掉束带的信号。 顾文澜半低着头,双手伸到脑后,将系在脑袋上的长带解下。 眼前是一片山野,小道颠簸,杂草丛生,他们立在一颗百年古树旁,被树荫遮蔽着。 做少女打扮的女子站在一旁,看着最多只有二十岁,鹅蛋脸,羽玉眉,不施粉黛,皮肤白皙,长发微乱,有一咎发丝落在脸颊上,称的她面容愈发姣好。 她将文青从竹篓里抱了出来,半蹲着,将孩子放在了地上。 女子轻轻俯下身,替文青解开系在眼上的长带,侧头靠在他的耳旁,似是轻声说了一句什么,逗得那孩子笑了起来,苍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血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第一百零一章 这是防盗章节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当天夜里顾文澜就知道了一大早就送来了郎中,说要给余初诊诊脉。 余初正在吃早饭听见郎中已经在来路上时,立刻放下筷子,粥不打算喝了,包子也不打算啃了。 而是随意套上件衣服,拿着雨伞就往外走。 逃跑还不忘嘱咐丫鬟:“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一早就走了。” 小桃低头:“是。” 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余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后来还是放弃了。 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之后小桃才抬起头来脸色发黄眼底都是血丝,像是一夜没睡。 她呆呆的看着外面的雨幕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转头跑向了屋子里,抱起什么又朝着房门外冲去。 顾家宅院。 一道青色身影在雨幕里急速奔跑着她身量不高只顾着埋头脚上绣花鞋踏在水里也浑不在意。 雨天的路湿滑她步履踉跄,速度却没有慢下来。 一路从内宅到外院,终于在大门前追上了余初。 “小姐。”小桃两颊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将怀里披风递了上去,眼神忐忑中带着讨好,“天凉,您带着。” 余初看着了一眼全干的披风,目光在半身湿透的小丫鬟身上停住了几秒,移开目光:“不用了,你先回去。” 这么大的雨,自己又是步行,一路走过去,披风也成雨帘了,带着太碍事儿了。 小桃脸上一僵,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抱着披风的手紧了紧:“是。” 余初对个十七八岁的丫头,跟看着高中生差不多,训过就算了,倒是没有别的心思。 她打开手中的伞:“晚上备一些饭菜,我今日早些回来。” 小桃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是。” 整个长平城都被雨幕笼罩着,视野受雨水的阻隔,远远看去,哪里都是影影绰绰的一片。 街上的人影寥寥,为数不多的人,或打着伞,或穿着蓑衣,在街上急色匆匆的走着。 偶尔遇到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车轮压过的水面,水花四溅,隐隐有惊呼声响起。 余初走进茶馆时,裙摆已经湿透,刘海半湿的贴在额前,未施粉黛的脸上,还有落雨残留的水珠。 她抹了一把脸,茶馆内氤氲的茶香和暖意铺面而来,让她周身的寒气似乎都散了大半。 今日客人少,店里上座率不高,只有稀拉拉几桌人是坐着的。 说书先生一反常态的没有在说演义传奇,而是改为说俏皮话,引的座下的看客笑着应和,也不知道是说到了哪个段子,惹得台下的人一阵哈哈大笑。 气氛被烘托的融洽而热烈。 “姑娘,我刚还念叨着今儿个这么大雨,您还会不会来呢。”小二哥热情的迎了上来,他长着一张圆脸,脸上的笑容热情却不油腻,显得十分讨喜。 在他们这一行,有这么一句话,心善的是再世佛祖,散财的是活财神爷。 简称佛爷。 事儿少有钱打赏大方,余初刚好符合一切条件,所以她刚踏进门,小二哥其实已经战斗力全开。 余初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收起伞:“雨日无事,闲着也是闲着。” 小二哥笑着应和:“您说的是,这大雨天的,人多地儿也热闹些” “我昨天的位子” “空着,空着。”小二哥一抖毛巾,往肩上一拍,唱念,“雅座一位,您往里面请。” 余初也不急,慢悠悠的跟在小二哥身后走着,抬起头,视线落在雕梁上,斑驳的红漆染上的都是岁月的痕迹。 她看着店里的布置,似是无意间提起:“你们茶馆,开的有些年头了吧?” “可不是,从老东家开茶铺算起,到现在的新东家,已经是第四代了。” 她算了算:“哟,那得有几十年了。” “要不说是老子号呢您小心脚下,开茶铺那会儿,老东家是支着摊在瓦市一个铜板一碗粗茶卖起的,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就盘了铺子,开了分号。” “那一路也是筚路蓝缕” 小二哥只认得几个字,对余初的形容词听不太懂,以为余初爱听这些,就挑了些有趣的:“说起来也是一段趣事,这铺子有一半是对面怡春院的,老东家几次找上门都不愿意卖,后来还是官家作保,才得以买下的这一晃过去,都二十年过去,没料到怡春院先倒了。” 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小二哥停下来,看向立在原地的余初:“姑娘?” 余初回过神来,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这雨,恐怕要下两三天了。” 小二哥想的却是店里的生意,叹了口气:“可不是么,您小心右边” 余初刚落座,就有女童上了一炉炭火来,摆在余初的桌底,还细心的将她的裙摆整理好,散成容易烤火的弧度。 三月初春,无论哪家店都不会常备火炉,她能有这待遇,显然这是小二哥看见她湿透的裙摆,做主给上的。 余初感慨古代服务业从业者素质,扔了一片银叶子给小二:“姑娘我承你的情,赏你的。” “谢姑娘。”小二哥大大方方的接了,脸上笑的愈发讨喜,“姑娘今天点壶什么茶?” “小二哥有什么推荐?” “先来壶姜茶如何?” “行,就给我上壶姜茶。”余初点头,“我今儿个还没来得及吃饭,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隔壁曹记得驴肉火烧和张氏的卤肉面离得近,味道也不错。” 余初再扔出一片银叶子:“那麻烦小二哥儿遣人替我买一份驴肉火烧和卤肉面,剩下就算小二哥的幸苦费。” 小二喜笑颜开:“好勒,您等着。” 两片银叶子,抵得上他几个月的工钱。 余初给的小费足,小二将布巾往肩上一搭,从后厨提了个食盒,撑着伞一头扎进雨幕之中。 等他满脸雨水拎着食盒回来的时候,原先坐着那一尊“佛爷”的位置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影。 只有上了没多久的姜茶,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茶馆后门。 余初撑着一把单薄的油纸伞,静静的立在一颗大树底下,雨水从一旁屋檐汇聚而下,稀里哗啦的冲刷着地面。 溅的余初半身裙子都湿透了。 她之前爬树踩点的时候,顺带着看见了周围几家店的布局,这家茶馆前店后厨,最后方,是储存茶叶的仓库。 按照汪小武的话,他应该是在这个位置捡到的瓶子,而按照小二哥的话,这个仓库,原先可能属于驻地。 所以,她原本打算,无论如何,她都要进去探一探,没料到会困在这里。 大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余初看着眼前这堵高的有些反人类的围墙,心里默算着,即使不下雨,自己恐怕也不一定能够爬上去。 下这么大雨 余初将手中的伞一扔,她先爬爬试试看好了。 助跑c起跳,两手没有挂上墙头,重重落回地上。 第一次,失败。 曲线助跑,踩墙借力,两只手倒是挂住墙头,却被湿漉漉的苔藓打滑了一手,失去摩擦力,整个人不住的下坠落,离空的双脚再次和地面越来越近。 第二次,失败。 第三次 五次后,余初坐在后门的台阶上,整个人如同落汤鸡一样,狼狈的她有些怀疑人生。 雨伞被风掀起,倒翻在雨水里,被噼里啪啦的雨,砸得东倒西歪。 也幸好这场大雨,后门小巷人影全无,她这么光明正大的在人后门各种蹦跶,闹出的动静,都被雨水给淹没了。 作为文职方向培养的自由人,余初的体能已经是远超于当初规定的平均值,可即使这样,也不不能和特种体能训练的一线人员相比。 先不说战斗力超群的鹰者,就是仅仅负责联络和消息收集的鸽者,在初期挑选的时候,单兵体术也是最基本的考校科目。 只有自由人,是因为体质特殊放水的。 余初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知道这堵墙,如果没有工具加持,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了。 她撩起湿漉漉的裙摆,如同拧毛巾一样,拧出一大堆水来,然后往身后的门一靠,单去抓绣花鞋,准备把鞋子里的沙土先倒出来。 罢了罢了,先回去再说,来日再 “战”字还没有在脑子里浮现,余初只觉得后背一空,重心不稳,半仰着身体向后倒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第一百零二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余初昨夜淋了雨, 赶在了顾家宵禁之前回去, 走得是大门。 当天夜里,顾文澜就知道了,一大早就送来了郎中,说要给余初诊诊脉。 余初正在吃早饭,听见郎中已经在来路上时, 立刻放下筷子, 粥不打算喝了,包子也不打算啃了。 而是随意套上件衣服, 拿着雨伞就往外走。 逃跑还不忘嘱咐丫鬟:“有人问起来, 就说我一早就走了。” 小桃低头:“是。” 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 余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后来还是放弃了。 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之后,小桃才抬起头来, 脸色发黄, 眼底都是血丝,像是一夜没睡。 她呆呆的看着外面的雨幕, 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 转头跑向了屋子里, 抱起什么又朝着房门外冲去。 顾家宅院。 一道青色身影在雨幕里急速奔跑着, 她身量不高, 只顾着埋头,脚上绣花鞋踏在水里也浑不在意。 雨天的路湿滑,她步履踉跄,速度却没有慢下来。 一路从内宅到外院,终于在大门前追上了余初。 “小姐。”小桃两颊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将怀里披风递了上去,眼神忐忑中带着讨好,“天凉,您带着。” 余初看着了一眼全干的披风,目光在半身湿透的小丫鬟身上停住了几秒,移开目光:“不用了,你先回去。” 这么大的雨,自己又是步行,一路走过去,披风也成雨帘了,带着太碍事儿了。 小桃脸上一僵,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抱着披风的手紧了紧:“是。” 余初对个十七八岁的丫头,跟看着高中生差不多,训过就算了,倒是没有别的心思。 她打开手中的伞:“晚上备一些饭菜,我今日早些回来。” 小桃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是。” 整个长平城都被雨幕笼罩着,视野受雨水的阻隔,远远看去,哪里都是影影绰绰的一片。 街上的人影寥寥,为数不多的人,或打着伞,或穿着蓑衣,在街上急色匆匆的走着。 偶尔遇到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车轮压过的水面,水花四溅,隐隐有惊呼声响起。 余初走进茶馆时,裙摆已经湿透,刘海半湿的贴在额前,未施粉黛的脸上,还有落雨残留的水珠。 她抹了一把脸,茶馆内氤氲的茶香和暖意铺面而来,让她周身的寒气似乎都散了大半。 今日客人少,店里上座率不高,只有稀拉拉几桌人是坐着的。 说书先生一反常态的没有在说演义传奇,而是改为说俏皮话,引的座下的看客笑着应和,也不知道是说到了哪个段子,惹得台下的人一阵哈哈大笑。 气氛被烘托的融洽而热烈。 “姑娘,我刚还念叨着今儿个这么大雨,您还会不会来呢。”小二哥热情的迎了上来,他长着一张圆脸,脸上的笑容热情却不油腻,显得十分讨喜。 在他们这一行,有这么一句话,心善的是再世佛祖,散财的是活财神爷。 简称佛爷。 事儿少有钱打赏大方,余初刚好符合一切条件,所以她刚踏进门,小二哥其实已经战斗力全开。 余初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收起伞:“雨日无事,闲着也是闲着。” 小二哥笑着应和:“您说的是,这大雨天的,人多地儿也热闹些——” “我昨天的位子” “空着,空着。”小二哥一抖毛巾,往肩上一拍,唱念,“雅座一位,您往里面请。” 余初也不急,慢悠悠的跟在小二哥身后走着,抬起头,视线落在雕梁上,斑驳的红漆染上的都是岁月的痕迹。 她看着店里的布置,似是无意间提起:“你们茶馆,开的有些年头了吧?” “可不是,从老东家开茶铺算起,到现在的新东家,已经是第四代了。” 她算了算:“哟,那得有几十年了。” “要不说是老子号呢——您小心脚下,开茶铺那会儿,老东家是支着摊在瓦市一个铜板一碗粗茶卖起的,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就盘了铺子,开了分号。” “那一路也是筚路蓝缕——” 小二哥只认得几个字,对余初的形容词听不太懂,以为余初爱听这些,就挑了些有趣的:“说起来也是一段趣事,这铺子有一半是对面怡春院的,老东家几次找上门都不愿意卖,后来还是官家作保,才得以买下的这一晃过去,都二十年过去,没料到怡春院先倒了。” 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小二哥停下来,看向立在原地的余初:“姑娘?” 余初回过神来,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这雨,恐怕要下两三天了。” 小二哥想的却是店里的生意,叹了口气:“可不是么,您小心右边” 余初刚落座,就有女童上了一炉炭火来,摆在余初的桌底,还细心的将她的裙摆整理好,散成容易烤火的弧度。 三月初春,无论哪家店都不会常备火炉,她能有这待遇,显然这是小二哥看见她湿透的裙摆,做主给上的。 余初感慨古代服务业从业者素质,扔了一片银叶子给小二:“姑娘我承你的情,赏你的。” “谢姑娘。”小二哥大大方方的接了,脸上笑的愈发讨喜,“姑娘今天点壶什么茶?” “小二哥有什么推荐?” “先来壶姜茶如何?” “行,就给我上壶姜茶。”余初点头,“我今儿个还没来得及吃饭,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隔壁曹记得驴肉火烧和张氏的卤肉面离得近,味道也不错。” 余初再扔出一片银叶子:“那麻烦小二哥儿遣人替我买一份驴肉火烧和卤肉面,剩下就算小二哥的幸苦费。” 小二喜笑颜开:“好勒,您等着。” 两片银叶子,抵得上他几个月的工钱。 余初给的小费足,小二将布巾往肩上一搭,从后厨提了个食盒,撑着伞一头扎进雨幕之中。 等他满脸雨水拎着食盒回来的时候,原先坐着那一尊“佛爷”的位置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影。 只有上了没多久的姜茶,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茶馆后门。 余初撑着一把单薄的油纸伞,静静的立在一颗大树底下,雨水从一旁屋檐汇聚而下,稀里哗啦的冲刷着地面。 溅的余初半身裙子都湿透了。 她之前爬树踩点的时候,顺带着看见了周围几家店的布局,这家茶馆前店后厨,最后方,是储存茶叶的仓库。 按照汪小武的话,他应该是在这个位置捡到的瓶子,而按照小二哥的话,这个仓库,原先可能属于驻地。 所以,她原本打算,无论如何,她都要进去探一探,没料到会困在这里。 大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余初看着眼前这堵高的有些反人类的围墙,心里默算着,即使不下雨,自己恐怕也不一定能够爬上去。 下这么大雨—— 余初将手中的伞一扔,她先爬爬试试看好了。 助跑c起跳,两手没有挂上墙头,重重落回地上。 第一次,失败。 曲线助跑,踩墙借力,两只手倒是挂住墙头,却被湿漉漉的苔藓打滑了一手,失去摩擦力,整个人不住的下坠落,离空的双脚再次和地面越来越近。 第二次,失败。 第三次 五次后,余初坐在后门的台阶上,整个人如同落汤鸡一样,狼狈的她有些怀疑人生。 雨伞被风掀起,倒翻在雨水里,被噼里啪啦的雨,砸得东倒西歪。 也幸好这场大雨,后门小巷人影全无,她这么光明正大的在人后门各种蹦跶,闹出的动静,都被雨水给淹没了。 作为文职方向培养的自由人,余初的体能已经是远超于当初规定的平均值,可即使这样,也不不能和特种体能训练的一线人员相比。 先不说战斗力超群的鹰者,就是仅仅负责联络和消息收集的鸽者,在初期挑选的时候,单兵体术也是最基本的考校科目。 只有自由人,是因为体质特殊放水的。 余初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知道这堵墙,如果没有工具加持,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了。 她撩起湿漉漉的裙摆,如同拧毛巾一样,拧出一大堆水来,然后往身后的门一靠,单去抓绣花鞋,准备把鞋子里的沙土先倒出来。 罢了罢了,先回去再说,来日再—— “战”字还没有在脑子里浮现,余初只觉得后背一空,重心不稳,半仰着身体向后倒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下坠感,让余初来不及反应过来。 后脑勺一疼,“碰——”的一声,砸在了身后的泥地里。 余初整个人躺在泥浆中,看着天上灰蒙蒙的乌云,几秒钟后,侧头吐出口中倒灌的雨水。 日,谁值的班。 居然不把门锁好。 听着响动,他满足的露出个笑容,双眸弯成一弯新月。 之前顾文澜带着护卫进入界市,拼成着生命的危险,偷了瓶矿泉水。 现在想来,可能是想着孩子凶多吉少,能让他在“最后”的时间开心一点。 后来被送进医院后,余初把矿泉水放在了这孩子的床头,几次去探望的时候,他都抱着瓶子,连睡觉时都没有放开。 只是规定就是规定,无论他有多喜欢,都无法把矿泉水瓶子带出驻地。 余初掂了掂顾文青,觉得他似乎沉了点:“这么漂亮的瓶子,你的?” 顾文青看了一旁自家哥哥一眼,乖巧的点头:“大哥,送的。” “糖怎么没有吃?” “吃了。”顾文青小声反驳,“我每天都吃一颗。” “晚上可不能吃哦,会牙疼。” 顾文青等了余初大半夜,今日一早就爬了起来,那几分强撑着的精神,在见到余初后,慢慢散去。 一大一小并没有聊上几句,顾文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一会儿就趴在她的肩头睡着了。 怀里依旧紧紧的抱着他喜欢的塑料瓶。 顾文澜将自己熟睡的弟弟接了回去,递给一旁的丫鬟,低声嘱咐道:“把小少爷送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晚饭若是未醒,就任他睡。灶上把晚饭热着,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吃。” 他语气温和,眼底都是宠溺,有一种长兄如父的家长风范。 丫鬟福了福身应是,抱着顾文青退下后,屋子里就剩了两人。 顾文青看向余初,神情郑重,作揖行礼:“余姑娘,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第一百零三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顾府很大, 从窗口看去, 是层层叠叠的屋檐,和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 院子清幽,建筑雕工精美,假山布置的恰到好处,种着荷花的池子, 引的是活水。 这样的院子, 没有个三代,是积累不出来的。 余初一直没有问过顾文澜, 现在看起来, 应该比她之前认为的出身更好。 可能是对自己爬墙能力心有余悸, 顾文澜那小子, 居然派人把窗都用木条订了起来,大门外更是三班倒有人值守。 生怕她一个转身就爬墙跑了 其实余初觉得顾文澜想得太多了。 顾家这种高门大户, 院子都是几进的, 每道院门都需要刷脸或者出入证明才能进出,可谓关卡重重。 加上那高六七米的围墙—— 就是肃美人那种身手, 要是被关在这么一个地方,没有了工具的协助, 估计也出不去。 她收回视线, 将手里拿着馒的头掰开一小块, 用指尖碾碎了, 撒到花台上的鱼缸里。 两只小鱼相互追逐着,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一方小小的鱼缸有什么束缚。 她喂完金鱼,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从怀里掏出怀表。 中午十一点。 这个点—— 顾家俩兄弟,该找自己吃饭了。 来到顾家几天了,这两位无论风雨,都会来她这儿,摆上一顿中饭。 果然,等余初回到内室,换了一身稍微正式的衣服,将散着头发打了个麻花辫,软底的素面睡鞋还没换成绣花鞋—— 门外就传来了守卫恭敬的声音:“大少爷。” “开门。” “是。” 房门在咿呀声中打开,余初透过内室半打着的帘子,看见外室有两个丫鬟提着食盒并肩而入。 顾文澜牵着弟弟跟在后面,他看见余初,抿着唇,后背绷的有些紧。 这俩兄弟今日都穿着宝蓝色的长袍,藏蓝色的靴子,加上坠在腰上的同款玉佩——古代版的兄弟装。 顾文青年纪小,并不知道两人之前的种种,看见余初,小脸瞬间挂起了笑容,挣脱开自家兄长的手,晃动着小胳膊,迈着小短腿噔噔蹬朝着余初跑来。 顾文澜皱眉:“文青!” 兄长的声音让顾文青停了下来,他似是想起什么,收起了脸上的笑,一本正经的板起脸,双手环成一个圈在自己的面前交叠。 冲着余初行了个礼,奶声奶气道:“余姐姐,今日可好。” 余初乐了。 她走上前几步,半蹲下,将孩子抱起,往客厅走:“小文青,先生教你礼仪了?” 顾文青有些不自然,手抓着余初的袖子:“先生说,君子要有礼有度,进退皆宜——” 标准的古代贵族教育。 对小文青而言,是最适合也是最有利的教育。 余初将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那好好跟先生学。” 一旁的顾文澜听到,看了过来,眼中略带讶异。 他原本认为以余初的出身,以她的性子,必定是最讨厌束缚,最厌恶礼教。 没想到,她能对幼小的文青,作出这番规劝的话。 丫鬟们的动作很快,中午四菜一汤两个甜点,没有什么山珍海味,都是寻常食材,却做得精致无比。 三个人分坐三方。 顾家肯定有食不言这种规矩,就连处于最好动年纪的顾文青,一顿饭下来,也没有开口说上一句话。 直到饭后漱口后,丫鬟端了茶上来,顾文青才低头小小的吐了一口气,伸手抓了抓自己手臂,挪了挪小屁股。 顾文澜看着自家弟弟,表情软了下来,再对上余初,语气也是一团和气。 “这几日,我在书房收拾了一些杂书,明日就给你送来。” “现在的丫鬟你要是使得不顺手,直接跟门卫说,打发出去,再换一个。” “小桃是长平别院的,规矩松散,还需调教一些日子才能给你送来。” “过几天就是祖母的大寿,可能会闹腾一些,你若是有兴致,我叫人来给你唱一折。” 无论顾文澜说什么,余初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的眼神太过清冽和干净,让心中有愧的顾文澜端起茶,半垂下眸子,避开了余初的视线。 细想起来,几日了。 自己为什么绑她,为什么带她回顾府,为什么锁她 这样的问题,她似乎从来没有开口问过。 即使锁在屋子里,余初还是能感觉出府里越来越喜庆。 院子里丫鬟换了新的头花,小厮换了新靴子,就连她身边伺候的小丫头银杏,也喜滋滋的找来了红色的灯笼,在屋外指挥着护卫,在门前挂上。 余初坐在窗前,托着下巴凑热闹:“高一点,高一点——” “歪了歪了——” 护卫爬着梯子,视线正盯着灯笼,一时也没有分辨是谁在说话,跟着声音操作。 一会儿伸长了手,一会儿侧着腰,把原本已经扶正的灯笼挂的东倒西歪。 还是银杏先反应过来,看着窗户的方向,透过木条正好看见屋内人懒得跟没骨头似的样子,笑了起来:“小姐,您又拿奴婢们寻开心了,老太太的生辰马上就到了,再拖下去,可就剩咱们院没有挂起来了。” 余初有些犯春困,打了个哈欠:“一来我又不参加寿宴,二来你家老太太也不认识我,这里挂不挂,挂的正不正,不打紧。” 银杏脸色一白:“小姐——” 她正想安慰自家这位新主子几句,比如少爷事无巨细,给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府里最好的。 又比如少爷终日忙的不可开交,却还日日都过来陪着用饭,可见心里是有这位新主子的。 再比如,这一次没能参加寿宴,是因为名分没到,赶明给了名分,类似的宴会有的是机会参加。 她酝酿了七八种说辞,到底一句都没有用上,那位刚刚还捣乱着的新主子,压根没有把这事儿放在眼里,转头就趴在窗前的桌子上,倒头睡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第一百零四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他长着一张雌雄莫辩的脸, 眉眼间透出的却是凌厉的英气, 下巴半抬着,面无表情, 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 这几年, 他专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出了名的, 往日除了开会, 几乎不在一线指挥部出现。 今天他来到指挥部,推开大门,皮鞋咔哒咔哒踏在地砖之上, 惹来一群人惊讶的目光。 封肃扫了一眼,大概事情已经到了十分紧急的地步,天刚刚亮没多久,指挥部居然是满座的。 大部分人疲惫不堪, 眼带血丝, 明显是熬了一整宿。 藤晓的位置在最前方的左侧,她今天穿着件高领薄线衫, 坐在自己的办工作桌上,板着的脸上因为倦怠, 少了几分冷意。 已经看不出一丝昨日情绪崩溃, 歇斯底里的样子。 封肃走到近前, 将一打文件扔在了她的桌上, 还没开口, 眉梢就露出了讽意:“满意了?” 藤晓低头看着简历上的姑娘,顶着的年轻的一张脸,长发扎成马尾,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睫毛微不可闻颤了颤。 封肃嘲讽了一句后,便沉默了下来,直到将工作关系交接完毕,也没有再开口一句。 他也知道,藤晓但凡有第二个人选,也不会找上余初。 在现代文明世界里,环境的差异都是客观存在的。 就像是高原和平原之间,海拔的差异导致了无数人跨越区域时,会产生了不良反应。 头痛、失眠、呼吸困难……更严重者,会导致肺水肿和心脏衰竭。 而古代区和现代区域,几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 氧气含量不同,病毒种群不同,压强不同,甚至连重力都有所差异…… 正常一线人员进入古代区,会产生严重的古代区反应,简称古反。 好一点的高烧不退,四肢浮肿,意识模糊。差一点的,卧病在床,九死一生。 可以说,一线人员送过去时,基本上就是个毫无行动力的伤兵。 需要在特定的护养机构,从吃抗敏抗病□□物+耐受力训练开始,一点点的增加身体的习惯和耐受力。 平均需要半年到一年左右,才能恢复一般的行动,等到身体完全适应,基本上又得一年。 但是一些紧急任务,有时间的限制,一两年后别说完成任务,黄花菜都凉了—— 为此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药物换了一代又一代,提前抗压训练室也在不断的设计修改。 可是人体的适应是有个极限的,无论科技前进了多少,直接接触古代环境,人体该出现的副作用,一样不会少。 直到,偶然发现了一类人。 他们外表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区别,体质却非常特殊,天生带有古代圈菌种免疫力和压强的适应力。 进入古代区域后,直接跳过适应期的这段时间,只需要简单的几天休整,就能投入工作和任务中。 回到现代区时,也不需要经受同样的“现反”。 因为能够自由往返两个区域,驻地给他们起了个名字—— 自由人。 余初猜的不错。 驻地四大区,一共十一名自由人,两个即将退休的老人,一个刚入职还没有执行过任务的新人。 剩下的人,全如同沉入水地的石子,消失在了古代区,彻底失去了联系。 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想起,驻地还有一个还在界市摆摊卖水的自由人。 *** 时隔几天回到界市,映入眼底的,还是一派市井的样子。 灯笼烛火摇曳,朦胧的光线打在行人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浓郁的油画色。 戴着黑色面具的顾客往来不息,扣着白色面具的摊主叫卖拉客,零食部的小张,站在凳子上,卷着纸筒做扩音器,挥动着自己右手: “花生,瓜子,兰花豆嘞——” “五香,椒盐,十三香,味道自选——”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界市最好吃的零食,不好吃不要钱。” …… 余初顺了一把花生米,将一颗抛在空中,半抬着头张嘴接住,咬的卡啦啦作响。 这种孩子气的举动,也只有她做起来,既没有油腻感,也不会惹人反感。 小周笑出声,放下纸筒,又给她塞了一把兰花豆:“给给给,多吃点,吃完了哥这里还有哈。” 余初咬着花生米的声音一顿。 “姐、姐、姐,叫你初姐,可以了吧,你这丫头——” 余初眼睛一弯,抓起抛起一颗兰花豆,用嘴接住继续卡啦啦嚼了起来:“谢啦。” 她就这么不着调的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 逗逗小哥哥,调戏调戏小姐姐,偶尔帮个忙,看见界卫就伸出手像招财猫一样懒洋洋摆了摆,就算打过招呼了。 直到将所有摊位都晃荡了一圈,和所有她认识的人都打了个照面,她这才手上的果壳扔进垃圾桶,拍了拍上面的残屑,往回走。 余记水铺还是那日离开的样子,挂着招牌,蒙着白色的布,摊位底下散落着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空箱子。 余初收起白布,从地上捡起一个空箱,将上面的水一瓶瓶的往回收。 开始第一天她来得晚,矿泉水摆的本就不多,收了两箱基本上收好了。 将箱子塞进摊位底下,顺手关上柜门,用钥匙锁好。 然后捡起一个空箱子,将自己私人东西,一样一样的收了进去。 毛巾、蓝牙耳机、吃了一半的山楂干、拖鞋、扇子,账本…… 账本—— 余初将扔进箱子里的账本又拿了出来,塞在了摊位的抽屉里。 账本还是留在这更合适些。 收拾完私人物品,余初走到摊子外侧,伸手去勾挂在摊位顶上的灯笼。 只是她个子不够,即使垫着脚尖,手也才刚刚勾到灯笼底部,试了几次也没有能成功。 一只手从她后背伸出来,穿过她的头顶,将灯笼摘下来,正好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余初回过头,意料中的,看到了熟悉的白色面具。 来人穿着一身红色长衫,却丝毫不显女气,身长如玉,纯白色的面具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系的绳子上坠着纽扣大的狼型玉坠。 他提着灯笼,将灯罩轻轻提起,半低着头吹了一口气。 烛火摇剧烈摇摆后,熄灭了。 “过几天,让小周给你重新钉个钉子。”他将灭了的灯笼又挂了回去,手在余初的脑袋上比了比,“这个高度就差不多了。” 余初失笑:“肃美人,你又把小周当小工使。” 封肃不以为然:“我连你都当小工使,怎么了?再说这点事儿,算不上什么。” “是是是。”余初转过身,抱起纸盒子,“领导说的是——” 她话没说完,只觉得头上一重,封肃的手已经覆了上来。 “告别完了么?” 余初这几年不知道被这只手敲了多少次,他身形精瘦,手关节十分明显,每次敲她的时候,都能脑袋火辣辣的疼。 可是,今天的这一记摸头杀,却让余初眉眼都软了下来。 “嗯,该见的都见了。” “明天我不送你了。” “好。” “出去了,要记得回来。” *** 界市的监狱在地下,要回到地面,需要顺着漫长的楼梯一直往上。 顾文澜的视线一直在四周打量,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出口。 七天前,他们被这里的护卫捆绑着,押入这暗无天日的监狱之中。 却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酷刑和虐待,甚至连基本的盘查都没有,如果不是狱卒三餐按时送到,还有那个男人和他的交易,他甚至以为自己一行人早就被这界市给遗忘了。 坊间对这家界市传言甚多—— 有人说界市上珍奇无数,瑰宝如云,外面鲜少能得一见。 也有人说界市坐拥无数神医,疑难杂症手到病除,神丹妙药信手拈来,但是需要用开膛破肚,挖心炼骨。 有人说界市势力强大,作风狠辣,行事鬼魅,视人命为草芥,许多打探的人进去后,至今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这许多的传闻交织出来的界市,让人仅仅是听着,就心生惧意。 要不是他的幼弟文青重伤不愈,眼看就要夭折了…… 顾文澜想到这,思路就断了。 前面领路的界卫停了下来,用钥匙打开铁栅栏,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光线从外面突然涌入,将眼前的视野全部晕染成一片刺眼的白色。 顾文澜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没有适应过来。 界卫将他们三人手铐的打开:“有人让我转告你,之前他跟你的协议,还望公子莫忘了。” “不敢忘。” 顾文澜眯着眼睛打量了四周,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心下着急:“那舍弟?” “你们顺着这往前走,到大门处就能看见了。” 顾文澜带着两个护卫,顺着界卫所指方向走了约莫半炷香,终于看见了他口中的大门。 纯铁打造,高五丈,气势恢宏。 门前此时正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旁,立着一个青色长裙的女子,她盘着少女发髻,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男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第一百零五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他们或抱着盆栽椅子, 或拿着菜品酒器, 还有的成群, 合抱一个大鼎, 合抬一个架子都是急色匆匆, 连一个空的眼神都来不及给旁人。 只有她这小院子里的人, 一个丫鬟一个粗使婆子, 两个护卫外加一个她。 五个人,闲的长草。 银杏正坐在门前, 面前摆着一个针线篓,一手拿着鞋垫, 一手拿着针, 半低着头纳鞋底:“小姐啊,你是哪里人呀。” 余初:“南方人。” “听说江南四季如春,是不是冬天还有花开呀。” “你听谁说的,江南冬天又潮又冷, 早起的时候,屋内的水都结冰了,有时候躲在被子里, 一天不想起床。” 银杏挑了一针:“那人不是要冻坏了么。” 余初:“可不是,我小时候, 长辈们总觉得我冻傻了。” 刚上小学时, 余初觉得上学没什么意思, 每天到了学校,不是昏昏欲睡,就是倒头就睡。 那时候还没有流行使用召唤家长这一大招,班主任跟余初说了几次后,觉得她可能年纪小也说不明白,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就送到了校医那。 可能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校医水平一般。 对她随随便便检查了一遍,觉得她没有感冒也没有发烧,甚至连积食拉肚子都没有,开了个板蓝根就要把师生俩送回去。 班主任是个尽职的年轻姑娘:“没生病的话,那她怎么从早到晚都在睡觉。” 校医:“可能冻傻了吧。” 余爹说,他当时都吓坏了,买了个又厚又保暖的大军帽,把小余初的脑袋跟罩了起来,一个冬天都不敢给她拿下来。 一家人战战兢兢的,直到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才放心下来。 后来,她可能是被余爹念念叨叨烦了,也可能是被帽子戴出阴影来的,学习成绩一骑绝尘,将其他人远远抛在了后面。 其实让她再来一回的话,她会选择按部就班的,一步步的走到大学。 银杏被余初逗得乐不可支:“小姐,你又逗奴婢,人怎么会冻傻呢。” 余初回过神来,嘴上随意闲扯:“冻傻算什么,还有冻成狗的呢。” “啊?” “话说,有这么一只来自北方的狼,在南方冻成了狗。” “哈哈哈——” 顾文澜还没跨进大门,就听见了院子内的笑声,他在院门外停下驻足。 女子懒洋洋的半靠在窗台上,随口逗弄着丫鬟,看着没有任何怨怼和愤恨。 外院的派系c利益c还有各种掩饰不住的不甘和急功近利,似乎都被这一道门给隔绝了。 顾文澜将眼底的神色敛起,推开了院门。 余初收起逗弄小丫鬟的表情,抬头看了一眼今日暗红色长袍的顾大少爷,心底暗赞一声。 顾家有公子,如玉端方。 她看人从来坦坦荡荡,眼底的欣赏和惊艳直白不掩饰,看的顾文澜的后背绷的更紧了。 顾文澜抿着唇,站在余初面前,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余姑娘,今日顾某祖母生辰,宴席上应是热闹非凡,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出去看看?” 余初有些奇怪的看向顾文澜,这种日子,带自己出席什么个意思? 她下意识拒绝:“我还是在这自在。 顾文澜有些怅然:“今日找到戏班子不错,我让吉祥找个人给你唱上一折?” “行啊。” 自家大少爷,在老太太的寿宴上,还惦记着要给余姑娘单独送人唱戏。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其实也不小。 传出去,对大少爷的名声不好。 这事儿大少爷自己或许不在乎,但是他作为下人,不能不考虑到。 所以目送顾文澜走远后,吉祥绕了个小道,从最偏僻的地方穿过,去找戏班子。 他半低着头,一路靠着阴影的地方略过,步伐快而安静,即使是最熟悉的人对面撞上,一时间可能也没有认出来他是谁。 即使饶了路,走到戏班后台,天色也不算太晚。 后台此时正是最忙的时候,化妆的浓重油彩的戏子,搬着道具的杂役,吊着嗓子拉筋的武行,气急败坏随口骂人找东西的红角各种人影在这小小的一方之地重叠,所有的颜色都在烛光下晕染开,杂乱而无序。 吉祥找了半圈,没有找到戏班的班主。 他走到帘子前,打了半寸帘子,透过窄窄的缝隙往外看去,此时院子里的宴席应该摆上了,夫人门正拿着戏贴子,商量着点哪一出戏。 过了一会儿,有个长相俊秀的小童,一路从前台跑进来,嘴上一遍遍大喊着戏目:“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他一路大喊着,所经之处,有人叹息扔首饰,有人兴高采烈的跑去找衣服。 一个中年男子打着帘子里走了进来,重重的拍了拍手,声音洪亮如钟:“第一场,恋花韵,小金莲c孟春你们俩挑梁,肖叔c烟婆您二老压场子,都给我上心点,今日要是谁砸了我余庆班的牌子,我回去就砸了谁的骨头!” “快快快,加快手脚!” “小金莲,你这套头面不行,去拿开春定制的那套!” 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吉祥一直等到第一场戏开唱了,才走到发号施令的中年男子身边,微眯着眸子:“班主,可否进一步说话?” 戏班子走南闯北,自然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一些老爷公子的心腹仆人,就是在外面,也会被人称一声爷。 而且他们这一行—— 最忌讳得罪小人。 班主单从吉祥衣着打扮和气度上,已经有了判断,他脸上挂了一个笑:“不知道这位小哥,有何吩咐?” 吉祥靠在班主身边,压低了嗓子:“我们这有位姑娘参加不了寿宴,主子的想让姑娘也一同热闹热闹,就遣我来跟班主要个人,去姑娘屋子里唱上一折,不拘唱什么,喜庆热闹就成。” 这话说的漂亮—— 不过班主心里明白,这么偷偷摸摸遣人来提个人去唱戏的,既没有要求戏也没有要求人。 多半是哪个少爷,想逗某个上不了席面的枕边人开心的。 班主嘴上说:“小哥稍等,我去看看谁得空。” 心里却想着,他这手上还有三台大戏压着,手里的能亮相的都上台了,剩下几个不是打杂的就是半吊子。 这要是给顾家大小姐夫人单独唱戏也就算了,他抽个小角过去,也不是不行,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懒得花心思。 走到角落的位置,低声询问了几个人。 都是人精,几句就了解到是个没有什么油水的差事,还不如台上跑跑龙套,到时候分点赏钱。 这个摆头说今天嗓子不舒服,那个道腰伤还没好,拒绝的有板有眼。 班主脸上不好看,正想随意指一个,余光一顿,落在了角落里。 此时,在堆满杂物的箱子前,正坐着一个画好了妆面的花旦,他半侧着头,视线透过帘子看向外面,只露出个侧脸。 眉眼甚至比女旦小金莲都精致三分,可是长得好远远比不上他身上的气质好。 即使穿着龙套的丫鬟服,屈膝坐在地上,也比小金莲穿着凤冠霞帔端庄亮相更像大小姐。 这个扮相—— 即使不会唱戏,就站在台上走个过场,也会不少贵人捧的。 班主开始反省自己最近对新人太不上心了,老七跟他说过几次,说这一批有几个好苗子。 他因为筹备顾家寿宴,忙的两个月连轴排戏,居然漏了这么一个苗子。 不过今日,龙套不演也罢。 想到这,他冲着地上的人说:“你,叫什么名字?” 地上坐着的男旦站了起来,似是有些无措,越发显得楚楚动人:“楚——楚——” “楚楚?”班主点点头,看着他身段扮相,越看越满意,眼底的笑意也越来越浓,“这花名倒是适合你。” “随意取的。” 班主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吉祥:“你看见那边的小哥了么?有女眷想听折喜庆的戏,你给人随意唱两段。” 楚楚:“是。” 班主看着楚楚往外走,这才发现,他的腿有些许一高一低,看着有点瘸? 看来不着急练戏,得先要请个郎中看看。 余初想起那几年,自己在宋家呆的日子,清贫而平淡。 宋夫人生辰也不过就是添了几道菜,得了宋大人送的一个素银的簪子。 可没有享受过听戏曲艺术家专场的待遇。 所以她早早的就让银杏拿来了瓜子c点心和茶,摆了搬桌子,自己坐在椅子上,等着古代戏曲演员的到来。 银杏领着人进来的时候,余初先看到一只大码的绣花鞋,随即看见了红色襦裙,如同水纹摇曳,煞是好看。 来人身高身形很明显,不难看出是男旦,不过姿态并不扭捏,姿态高雅,即使小碎步,也如同舟渡湖面,一水的干净。 她手端着茶盏,耐心的等来人走到近前,窗外有风拂过,吹起他的刘海,露出整张正脸来。 余初手一抖。 一盏茶差点泼了自己一身。 余初只觉得全身的神经都被震了一下,眼睛还没有睁开,就从床上滚了下去。 脑袋先于身体落地。 刚有点清醒的脑子又蒙了过去,余初捂着昏沉沉的头,半天没有爬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第一百零六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第十四章 大雨倾倒了一夜,第二日还在淅沥沥的下着。 余初昨夜淋了雨,赶在了顾家宵禁之前回去, 走得是大门。 当天夜里, 顾文澜就知道了,一大早就送来了郎中, 说要给余初诊诊脉。 余初正在吃早饭, 听见郎中已经在来路上时, 立刻放下筷子, 粥不打算喝了, 包子也不打算啃了。 而是随意套上件衣服, 拿着雨伞就往外走。 逃跑还不忘嘱咐丫鬟:“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一早就走了。” 小桃低头:“是。” 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 余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后来还是放弃了。 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之后,小桃才抬起头来,脸色发黄,眼底都是血丝,像是一夜没睡。 她呆呆的看着外面的雨幕,过了一会儿, 突然想起什么, 转头跑向了屋子里, 抱起什么又朝着房门外冲去。 顾家宅院。 一道青色身影在雨幕里急速奔跑着, 她身量不高,只顾着埋头,脚上绣花鞋踏在水里也浑不在意。 雨天的路湿滑,她步履踉跄,速度却没有慢下来。 一路从内宅到外院,终于在大门前追上了余初。 “小姐。”小桃两颊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将怀里披风递了上去,眼神忐忑中带着讨好,“天凉,您带着。” 余初看着了一眼全干的披风,目光在半身湿透的小丫鬟身上停住了几秒,移开目光:“不用了,你先回去。” 这么大的雨,自己又是步行,一路走过去,披风也成雨帘了,带着太碍事儿了。 小桃脸上一僵,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抱着披风的手紧了紧:“是。” 余初对个十七八岁的丫头,跟看着高中生差不多,训过就算了,倒是没有别的心思。 她打开手中的伞:“晚上备一些饭菜,我今日早些回来。” 小桃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是。” 整个长平城都被雨幕笼罩着,视野受雨水的阻隔,远远看去,哪里都是影影绰绰的一片。 街上的人影寥寥,为数不多的人,或打着伞,或穿着蓑衣,在街上急色匆匆的走着。 偶尔遇到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车轮压过的水面,水花四溅,隐隐有惊呼声响起。 余初走进茶馆时,裙摆已经湿透,刘海半湿的贴在额前,未施粉黛的脸上,还有落雨残留的水珠。 她抹了一把脸,茶馆内氤氲的茶香和暖意铺面而来,让她周身的寒气似乎都散了大半。 今日客人少,店里上座率不高,只有稀拉拉几桌人是坐着的。 说书先生一反常态的没有在说演义传奇,而是改为说俏皮话,引的座下的看客笑着应和,也不知道是说到了哪个段子,惹得台下的人一阵哈哈大笑。 气氛被烘托的融洽而热烈。 “姑娘,我刚还念叨着今儿个这么大雨,您还会不会来呢。”小二哥热情的迎了上来,他长着一张圆脸,脸上的笑容热情却不油腻,显得十分讨喜。 在他们这一行,有这么一句话,心善的是再世佛祖,散财的是活财神爷。 简称佛爷。 事儿少有钱打赏大方,余初刚好符合一切条件,所以她刚踏进门,小二哥其实已经战斗力全开。 余初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收起伞:“雨日无事,闲着也是闲着。” 小二哥笑着应和:“您说的是,这大雨天的,人多地儿也热闹些——” “我昨天的位子” “空着,空着。”小二哥一抖毛巾,往肩上一拍,唱念,“雅座一位,您往里面请。” 余初也不急,慢悠悠的跟在小二哥身后走着,抬起头,视线落在雕梁上,斑驳的红漆染上的都是岁月的痕迹。 她看着店里的布置,似是无意间提起:“你们茶馆,开的有些年头了吧?” “可不是,从老东家开茶铺算起,到现在的新东家,已经是第四代了。” 她算了算:“哟,那得有几十年了。” “要不说是老子号呢——您小心脚下,开茶铺那会儿,老东家是支着摊在瓦市一个铜板一碗粗茶卖起的,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就盘了铺子,开了分号。” “那一路也是筚路蓝缕——” 小二哥只认得几个字,对余初的形容词听不太懂,以为余初爱听这些,就挑了些有趣的:“说起来也是一段趣事,这铺子有一半是对面怡春院的,老东家几次找上门都不愿意卖,后来还是官家作保,才得以买下的这一晃过去,都二十年过去,没料到怡春院先倒了。” 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小二哥停下来,看向立在原地的余初:“姑娘?” 余初回过神来,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这雨,恐怕要下两三天了。” 小二哥想的却是店里的生意,叹了口气:“可不是么,您小心右边” 余初刚落座,就有女童上了一炉炭火来,摆在余初的桌底,还细心的将她的裙摆整理好,散成容易烤火的弧度。 三月初春,无论哪家店都不会常备火炉,她能有这待遇,显然这是小二哥看见她湿透的裙摆,做主给上的。 余初感慨古代服务业从业者素质,扔了一片银叶子给小二:“姑娘我承你的情,赏你的。” “谢姑娘。”小二哥大大方方的接了,脸上笑的愈发讨喜,“姑娘今天点壶什么茶?” “小二哥有什么推荐?” “先来壶姜茶如何?” “行,就给我上壶姜茶。”余初点头,“我今儿个还没来得及吃饭,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隔壁曹记得驴肉火烧和张氏的卤肉面离得近,味道也不错。” 余初再扔出一片银叶子:“那麻烦小二哥儿遣人替我买一份驴肉火烧和卤肉面,剩下就算小二哥的幸苦费。” 小二喜笑颜开:“好勒,您等着。” 两片银叶子,抵得上他几个月的工钱。 余初给的小费足,小二将布巾往肩上一搭,从后厨提了个食盒,撑着伞一头扎进雨幕之中。 等他满脸雨水拎着食盒回来的时候,原先坐着那一尊“佛爷”的位置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影。 只有上了没多久的姜茶,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茶馆后门。 余初撑着一把单薄的油纸伞,静静的立在一颗大树底下,雨水从一旁屋檐汇聚而下,稀里哗啦的冲刷着地面。 溅的余初半身裙子都湿透了。 她之前爬树踩点的时候,顺带着看见了周围几家店的布局,这家茶馆前店后厨,最后方,是储存茶叶的仓库。 按照汪小武的话,他应该是在这个位置捡到的瓶子,而按照小二哥的话,这个仓库,原先可能属于驻地。 所以,她原本打算,无论如何,她都要进去探一探,没料到会困在这里。 大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余初看着眼前这堵高的有些反人类的围墙,心里默算着,即使不下雨,自己恐怕也不一定能够爬上去。 下这么大雨—— 余初将手中的伞一扔,她先爬爬试试看好了。 助跑c起跳,两手没有挂上墙头,重重落回地上。 第一次,失败。 曲线助跑,踩墙借力,两只手倒是挂住墙头,却被湿漉漉的苔藓打滑了一手,失去摩擦力,整个人不住的下坠落,离空的双脚再次和地面越来越近。 第二次,失败。 第三次 五次后,余初坐在后门的台阶上,整个人如同落汤鸡一样,狼狈的她有些怀疑人生。 雨伞被风掀起,倒翻在雨水里,被噼里啪啦的雨,砸得东倒西歪。 也幸好这场大雨,后门小巷人影全无,她这么光明正大的在人后门各种蹦跶,闹出的动静,都被雨水给淹没了。 作为文职方向培养的自由人,余初的体能已经是远超于当初规定的平均值,可即使这样,也不不能和特种体能训练的一线人员相比。 先不说战斗力超群的鹰者,就是仅仅负责联络和消息收集的鸽者,在初期挑选的时候,单兵体术也是最基本的考校科目。 只有自由人,是因为体质特殊放水的。 余初对自己有自知之明,知道这堵墙,如果没有工具加持,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了。 她撩起湿漉漉的裙摆,如同拧毛巾一样,拧出一大堆水来,然后往身后的门一靠,单去抓绣花鞋,准备把鞋子里的沙土先倒出来。 罢了罢了,先回去再说,来日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第一百零七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小桃原本做了一桌子菜等着她,看见她从泥浆里捞出的样子, 一时也顾不上其他。 嘴里喊着老天,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报官了没有,少爷知道吗…… 又恢复了几分之前咋咋呼呼的样子。 她嘴上絮絮叨叨, 手脚却没有停歇, 麻利的把余初身上的湿衣服给扒了,用干净的棉衣裹了, 然后急急忙忙跑去后厨喊热水。 等余初从头到脚洗干净, 被塞进暖呼呼的被子里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塞了颗感冒药在嘴里, 将碗里的姜汤一口闷,觉得身上才算是缓过劲来。 小桃挑了帘子, 端了盆炭火进来, 摆在余初的床前,用火钳子拨弄了烧的火红的炭:“刚刚大少爷好像来了,就站在院门口问了几句, 又回去了。您说, 这都进门了, 怎么也不来看一眼。” 她家那位大少爷, 这十天半个月,估计见着自己都得绕着走。 余初无意跟个丫鬟拉扯这些,笑着没有搭腔。 小桃学乖了不少,见余初不感兴趣,将火钳放在一边,起身换了个话题:“小姐,您晚饭还没用呢,我先端点过来给你垫垫底?” 余初摇了摇头,伸手一指桌子上点心匣子:“我刚吃过了,反倒是你,还没吃吧?如果忙完了就先下去吃饭。” 从她一大早落荒而逃开始,到傍晚淋成落汤鸡回来,一整天,连口干的都没有来得及吃上。 逮着什么就能吃什么,全然不挑食,看见点心,左一口,右一个,配上一壶热茶,吃了个大饱。 南方点心糯甜可口,小桃白日才装满一小匣子,见里面空空荡荡的,比对着余初平常的饭量,知道她基本上已经吃饱了。 于是不再劝,端着空碗福了福身子:“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等小桃关上门出去,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后,余初从被窝里扯出今日得到的盒子。 这是一只掌宽,两掌长的木盒,上面雕刻着国旗,反面倒扣过来看,能够看见Madeinchina的字样。 锁扣上,挂着一把廉价的三位数密码锁,纯黑色。 小商品批发市场,二十块钱就能定制到的盒子,本身没有什么特殊。 至于密码—— 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知道不知道,问题也不大。 余初爬下床,踩着布鞋从小桃做女红的筐子里找到剪子,抓了抓还算趁手,将盒子翻到锁的另一边合页的位置。 打开剪子,利用一 边当螺丝刀使,将合页上的螺丝一个个卸了下来,然后双手握住盒子两边,同时往两边使劲。 只听“咔嚓”一声,整个盒子当中拆解,露出里面装着的东西来。 比起逻辑推理,她更喜欢这种一步到位的暴力操作。 里面东西不多,一眼就能看清:一张地图,一把钥匙,一支关了机的录音笔。 余初走到房门前,将门反锁了,然后半蹲在地上,打开了录音笔。 宋戈温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当你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那说明我们已经不在了长平,或者,也可能不在这世界上了。 这几天古代区动荡的厉害——几个驻点连续失去消息。我们派出鸽者几次打探,除了去云锦的,没有一个回来。 我们也考虑过要不要遣散这里,先回撤到驻地,等局势明朗了,或者等风波过去了再回来。 只是——我们可能早就被盯上了。 不说这个了。 看见手边的地图了吗?上面红色标记的部分,是我们初代时在古代区建立的驻点,后来新驻点建立后,就一直当做备用驻点和仓库使用。 狡兔三窟。 虽然我们从来不想用上。 如果我们侥幸还活着,如果我们侥幸还自由的话,那我们可能会出现在这些地方。 PS:如果我们不在,请不要伤感,里面关于百年来的数据记录和观察日志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希望你能把它带回去。 我亲爱的战友。 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人。” 余初听了几遍后,将里面的录音格式化,单手捂着额头,半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再抬起头,她又成了之前的余初。 她打开地图,图上有三个标注的地点,京都,云锦,还有霖州。 离得最近的,是与长平隔江相望的,江北霖州。 霖州—— 余初默记了一遍,起身走到炭火盆前,将地图扔了进去。 有火光燎起,从地图一角开始蔓延,迅速吞噬了整张纸。 灰烬在火光中浮浮沉沉,最后落进了一盆炭火之中。 余初把钥匙用红绳系上,挂在了脖子里,重新钻了被窝之中。 她今天想早点睡。 *** 次日,余初起的有些晚。 她昨日情绪有点崩,反锁了一夜的房门,把值夜的小丫鬟都赶去睡觉了。 她眼睛没有睁开,意识却在外面小声交谈中醒来。 所以头也没梳,脸也没洗,套了件衣服,就打开了房门。 门卫此时站着两拨人。 左边一波是她的小丫鬟,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人提着热水端着洗漱工具,另一个提着食盒,里面大概是她的早饭。 而右边一波,顾文青那熊孩子,一本正经的站在最前面,后面领着个背着药匣子的郎中,还有俩小厮在不远处站着。 余初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半低着头看着顾文青,声音嘶哑:“小文青啊,你一大早干什么呢?” 顾文青板着脸:“看病。” 他义正言辞宣告完自己目的,压根没打算等余初回答,直接侧开身子让开路,对身后的郎中说:“大夫请。” 然后小手一指,对着俩丫鬟作出指示:“你们站在这,等余姑娘诊完脉,再进去。” 最后抬头看向余初:“姐姐,您往旁边站站。” 堵在门口的余初:“……” 她特别稀罕顾文青这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半弯下腰,双手一捞就将孩子给捞了起来。 顾文青有些窘迫,又有些欢喜,扭捏着闷闷的说:“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余初掂了掂他的重量,边转身往屋子里走,边附和:“是是是。” “我可以自己走。” “好好好。” …… 也不知道是不是余初的错觉,当她转身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不远处的院门外,似乎有一角鸦青色的袍子一闪而过。 大夫诊完脉后,觉得余初寒气入体,不过问题不大,吃几服药就好了。 余初知道中医受个人因素影响很大,医术的高低全凭郎中自己的经验。 药煎好后,余初打发走丫鬟,端着碗将药倒在了门前的桂花树下。 然后转过身,回头找到自己的药盒,捡了一粒感冒药,嘎巴嘎巴嚼了。 她这两天应该会一堆的事儿,现在可不能倒下。 *** 石头从小在茶馆当学徒,好不容易熬到独挡一面,能够跑堂接待客人,日子却还过得磕磕巴巴,捉襟见肘。 还记得,自己的娘曾经找人替他算过命。 说他幼年坎坷,扛过去后,就会一路平稳,等到路遇贵人,就会开始展露财运。 那位单独过来喝茶的姑娘,一共给了他三片银叶子,因为做工太精细,他转手卖出去时,卖出了五片银叶子的银价。 靠了这些,他原本一直僵着的亲事迅速定了下来,自己娘一直拖着的病,也找到郎中,抓好了药。 石头想着—— 那位姑娘,想必就是他的贵人。 所以等他回老家定完亲,也只是匆匆住了一晚上,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换好衣服回到堂里。 那位姑娘果然还在之前那个临窗的位置上—— 穿着一身藕白色的襦裙,长发被随意盘起,明明都是素衣木钗,却不知道比村里那些姑娘好看多少。 手里抓着块点心,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也不知道是不是 招来了几只麻雀两只鸽子,肆无忌惮的踩在她的桌前,低头她手心里的食物。 他手上的毛巾一抖,往肩上一搭,一手提着热水,一手端着盘子,步伐又快又稳。 人还没走到位置前,他脸上却已经挂着笑。 余初回过神来,手边两只麻雀两只鸽子倒也不认生,继续低头踩在桌子上吃自己的。 她把手里的鸟食放在了窗台,转头看着小二:“小二哥?” 石头将盘子摆在了桌上,然后去给余初的茶壶续水:“这是我娘做的喜饼,拖姑娘的福,我昨日回去定了亲,今日便想着拿给姑娘尝尝,沾沾喜气。” “恭喜恭喜。” 余初在腰间摸了摸,她自己基本上不带配饰,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做贺礼的,想了想又摸了几片银叶子出来:“你看我今日什么也没带……” “使不得使不得。”小二半退着几步,走到了余初够不到的位置,憨厚一笑,“我先下去了。” 余初看着小二哥离开的背影,将手里银叶子,又塞了回去。 她从桌子上拿了个喜饼咬了一口,甜度一般,口感干涩,不说现代的那些精致的甜品,就是跟顾家随意摆放的,却没法比。 古代区的白糖很值钱,这几个用的是白糖为料的喜饼,应该是为她一个人特意做的。 余初就着茶水吃了大半个,然后将剩下的小半个碾碎了,放在窗台,视线落在鸽子身上,轻声道:“你们多吃点,吃饱了好回家。” 一只鸽子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走上前用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手。 剩下的喜饼,则被她打包了,好一会儿一起带给某人。 确保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生任何一件事,附近的界卫都能在一分钟内赶到。 他们见惯了界市各种奇葩事情,视线稍稍扫一眼对峙的两拨人,就知道了大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一百零八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他们以七人为一个小队编制, 分散在不同街区巡逻, 利用时间点的交叉,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确保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生任何一件事,附近的界卫都能在一分钟内赶到。 他们见惯了界市各种奇葩事情, 视线稍稍扫一眼对峙的两拨人,就知道了大概。 小队长和余初相熟,一起搓麻将赖过账一起去厨房偷烧鸡的战友,隔着面具也知道彼此是谁,他朝着余初靠了过去:“又被偷了?”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 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 拍了拍余初的肩膀, 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 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 气势徒然一变, 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 他们眼中溢出决然, 摆出对战的姿势。 这是拒不合作了? 这买卖不成, 被顺走货物在界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 即使真被确认偷了东西,也没什么。 或拘留几日,或照价赔偿,或赔礼道歉反正古代区也没有案底着一说,这些处罚力度对他们而言都不大。 怎么对面的架势,像是走错了片场,甚至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悲壮? 七个全备武装部的界卫,对上四个手无寸铁的顾客,在主场,结果并不会出现意外。 让余初意外的是,这四人的反抗力度,比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四个人中有三个练家子,即使被围在中间的青年底子也不差,出手凌厉,腿脚生风,看见刀也不躲不避,拼死突围。 界卫被鱼死网破弄的有些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大部分都是现役选拔来的,单兵素质更是万里挑一。 心态稳定后,很快的便控制住了现场。 直到四人都被制服,准备烤上手铐,背着竹篓青年人用了个巧劲,撞开一名界卫,跌跌撞撞想要逃跑。 余初掂了掂手上的电棍,对着冲过来的青年迎了上去,两个人刚打上照面,还没等对方挟持自己逃离,她却先将对方先放倒了。 好好一个翩翩公子,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仍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涨的通红。 余初若有所思,绕到他面前,半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他后背的竹篓:“小哥哥,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他眼中一片灰烬,半仰着头:“呸!” 一口唾沫狠狠啐到了她的脸上。 有界卫想过来帮忙,被余初伸手制止了。 她抓着中年男子衣摆,在自己的面具上擦了擦,语气不缓不急:“小哥哥,你听我一句劝,火大伤肝。”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 外面已经围了一圈路过的顾客,上一秒还因为界卫的翻脸噤若寒蝉,下一秒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 这个穿着中衣到处乱晃的姑娘,被人啐到脸上了,还苦口婆心的打算劝着人呢。 也不知道是心胸开阔,还是没心没肺。 僵持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余初假装没有听到身后的笑声,放开擦面具的衣摆,起身站了起来,面向围观群众:“都围着干什么,看戏呢?散了散了。” 人群散了一大半,还有一群老油条了解界卫的行事风格,知道他们纪律严明,从不轻易迁怒人,见有热闹就不舍得离去。 有好事者大喊:“小妹妹,你别忙着赶人,哥哥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余初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袖子:“嗯?” “你卖的是什么,哥哥去关顾你的生意呀。” 顿时,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余初拉长了声音,突然转过身去,再次面向背着竹篓的青年。 她抬高一条腿,屈膝重重压在青年的肩膀上,利用全身的重量强迫他侧过头去,双腿“碰!”一声跪坐在了地面上。 隐隐的,有骨头卡啦啦的声音传来,听的人牙齿发酸。 一群老油条看的后脊背发凉,你抬头看看路灯,他低头瞅瞅鞋子,不一会儿尽数作鸟兽散状。 一个不剩。 背对着众人的余初眼底越发澄明,她伸出手,在竹篓上方顿了顿,果断的挑开了竹篓盖子。 ——只见一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儿正坐在竹篓里,面两颊通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她丢失的矿泉水。 受对方不畏死的情绪影响,余初脑补了恐怖袭击的画面和死士刺杀的狗血剧情。 甚至在打开竹篓前,预设了很多种情况,比如火药,或者剧毒药散,再不济,就是毒蛇蝎子毒人毒死一片,要人半死不活什么的。 没料到会只是个病怏怏的孩子。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她眨了眨眼,在自己中衣袖子里掏啊掏,掏了半天。 ——终于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 剥开糖纸,递上前去:“吃糖。” 孩子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余初,再看了看糖果,慢慢张开了嘴。 也不知道是糖的原因,还是孩子病的有些懵,等他安静吃完糖后,余初很轻易的就把孩子抱了出来了。 没有哭闹,也没有反抗。 看着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却轻飘飘的,抱着没有什么重量。 他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蓝色丝绸衣服,裤子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不过—— 她伸出手,覆在孩子的额头上。 烧成这样,不能再拖下去了。 “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热” 李医生低头写着病例,年近四十的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戴着银边眼镜,依旧是那张没有波动的脸:“要是再晚上一两天,不仅要面临截肢,内脏器官可能也要开始衰竭了。” 余初低头看着病床上的小孩儿,他刚刚做完手术,右腿和腰上都缠着纱布,即使是在梦里,眉头也是紧皱的。 也不知道是做了噩梦还是麻药过后疼的。 她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瘦巴巴的,手感并不好:“他的腿能保住吗?” “手术比想象中的成功,虽然以后可能不能剧烈运动,但是正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李医生说完,抬起头来,把笔放回大褂口袋,“几年没见,你怎么脾气一点没变,捡个人就往我这送。” 余初也知道自己头些年净给人家添麻烦,然后一消失就是几年不出现,做事儿做的不地道,做人做的也不怎么厚道。 而且驻地的医院也有规定,收治古代区的人,必须要有相关的书面文件。 心一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笑着打哈哈:“这不是您医术精湛吗?整个驻地,要论医术医德,您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戴高帽的套路几年没变,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词,脸上扬着真诚的笑,眉间因为心虚打成结。 一如刚来驻地时的样子。 李医生眼神恍惚了一下,又瞬间清明过来,垂着眼帘敛着表情,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刚听界卫说,你在界市有自己的摊位了。” 余初早就词穷,见到李医生递台阶,松了一口气:“我现在主要负责卖矿泉水。然后替他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需要的话,也会协助安保工作。” “封肃那人和旁人合不来,对你倒是一直都不错。” 余初眼底透出些暖意来:“你别看他脾气看着不好,其实私底下,还是很好相处的。” 当年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如同骤雨疾风,几乎一夜之间,就将黑白分明的世界搅成一团灰色。 等她反应过来时候,自己正坐在医院的楼顶上。 他和封肃虽然都在一线待过,但是彼此并没有真正合作过,说起来,算不上很熟。 所以她这些年一直在想,她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唯一一次运气,似乎都用在了那天上。 封肃恰好从医院路过,顺手捡了她,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 第一章 永昌三年,七月。 北方大旱,连月未雨。 在烈日的持续炙烤下,土地干涸,河水断流,庄稼垂死,人畜饮水艰难。 卖水的刘老三戴着破草帽,赶着牛车刚入城,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水来了——” 蹲守在墙角的人一拥而上,将刘老三连同牛车上的水桶,围的密不透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司城防这些日子一直比较混乱。 指挥史翟翎羽翟大人被刺杀后消失数月, 前两日刚被找到,听说身体还微恙还在家休养, 不知道何时能够康复回归。 柴庭无奈的笑了笑, 原本去霖州分兵两路,另一路的副指挥史没有翟大人的运气,被刺杀时当场身亡。 他这个副指挥史还是临时顶替的,连个圣上的面都见不到,人微言轻, 对内压不住司城防,对外也顶不住各级衙门。 这几个月完全失去了章程, 又是抓叛贼, 又是刑讯卧底,又是协助城内巡逻还被上头一纸调令下来, 时不时拉去给游街的国师大人当护卫。 也怪不得远处那两个在司城卫, 进了司城防多年从来任劳任怨,今日却抱怨上了: 左边这个脸上怒意未平:“要不是翟大人平安归来, 这差事我都不想当了, 以前除了宫内, 谁见了不给我们三分颜面, 最近谁都能来吆五喝六一声, 过得跟跑腿的衙役似的。” 右边个子稍矮, 声音满是叹息, 开口依旧劝着人:“行了, 你少说两句, 翟大人不是回来了吗?待他身体康复,回来执掌司城防,就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说的也是,再忍忍就过去了,到时候,兄弟们该算的账——”左边的司城卫说到一半,刚好看见柴庭,立刻收了声,“柴大人。” 柴庭当做没有听见刚刚那翻话,只当做例行巡视,点头示意后问道:“今日可有异样?” 两个司城卫对视了一眼, “异样倒是没有,只是门外来了个带着出入牌子的黑衣人,急急忙忙跑到内院了” 个子稍矮的这个思路清晰。 内院跟他们不是一波人,之前大家都在传内院养着先帝的私生子,所以并没有人敢上前去探寻一步,使得内院显得愈发神秘,他迟疑了一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话没有说完,就见内院里鱼贯而出一波人,少说有十几个,全部带着家伙。 他们的速度很快,从内院出来后,几乎是径直的走出了门外。 为首之人穿着披风,一身玄衣,几乎要融入这夜色之中,他低声的对身侧的人:“确定得手了吗?” “酒里的药是老陈亲自下的,错不了。” “也不枉他在楼里待了一个月。” 之前怒意不平的司城卫悄无声息的缀在后面,隔着大门远远的看了一眼,然后转到围墙底下,借助匕首入墙的力量,攀上了墙头。 过了一会儿,他从墙头翻下来,对柴庭汇报说:“是去南巷的方向。” 南巷是花街柳巷,最出名的还是那个依雀楼。 柴庭想起了最近的传言里,国师大人和花酒的去处就在依雀楼,若有所思看着眼前两人。 “今天的事情,你们俩都当做没看见。” “是!” 依雀楼,后院。 乔三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他这辈子都没有过过现在这么好的日子。 穿的云锦,睡的雪锻,吃的美味珍馐,以前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达官贵族们,都纷纷弓着腰,低着头。 而那群人也不拘着他,放任他自由活动,赌坊c酒楼c甚至是青楼,他们也只是默默的收尾,从来不过问。 所以他们不知道,自己并不是好赌好色,他只是想去看看以前将他当泥看的那群人,是如何匍匐在他的脚底,恨不得低头去亲他的鞋面。 他们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像是多看他两眼,都是亵渎。 所以时间一长,他气出了,心平了。 反而生出一些厌倦感。 那些下三流的底层赌坊,自是比不上上层宴会有意思,那些在恩客间陪笑的妓子,连府里的丫鬟都比不上,更是连大家小姐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他想好了,等他过几日纳了林小姐,就安定下来,结束这段时间的荒唐。 听那些人的话,去祭祀,去上朝,去百官前宣读天兆,去百姓前通达上天,去过国师该过的日子。 他扶着头从树底下坐起来,觉得自己头疼的厉害,一股一股的脑子拉扯着。 乔三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不是喝过酒,也记不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觉得四肢发软,胸口恶心,刚站起来便是天旋地转,他下意识觉得这里不安全,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去。 门外的侍卫还在。 他扶着头松了一口气:“送我回去。” “是。” 因为要走后门,所以这次来的马车并不大,侍卫搀扶着乔三上车架,连爬几次都没能成功,还是一个侍卫半跪在地上,让乔三踩着他的大腿才上的马车。 就在乔三弯腰掀开马车车帘准备钻进去的时候。 一支箭从身后破空而来,笃的一声扎在了乔三的背后。 强大的惯性让他往前一扑,整个脑袋撞在了门边上,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他没有看见的是,在他身后的巷子尽头的阴影处,走出一队人马,为首的男子一身玄衣,眼光如刃。 玄衣男子走到马车前,将刚刚射出的箭抽了回来。 依旧白衣似血,没有任何血迹。 他勾着唇笑了起来:“来人,把国师大人送回去。” 身边有人犹豫了一下,询问一路:“那乔三呢,需要找回来吗?” “他已经没用了,是死是活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是。” “走吧。” 等后门巷子里的人撤的一干二净后,正在青楼里观望的余初松了口气。 她从窗户前回来,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之前自己跟谭大爷联手,把a货整理完毕后,叶同志喝完花酒过来又看了一次,提议把防弹衣a货补上。 原本只是做“万一”的准备,没想到a货都已经上车了,后面还有只螳螂等着,一箭就把人给射倒下。 今晚的剧目真是一幕接着一幕,一幕比一幕精彩。 她感慨之后,又有些担心:“西贝货回去后,防弹衣被发现怎么办?” “他们对我有上天庇佑原本就只有三分相信,另七分可能猜测我有什么稀世神兵护甲,被发现也只是坐实了他们的猜测,算不上什么事儿。你只管等着看好戏——给。”叶长谦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余初,“口渴多吃水果。” 青楼的惯用伎俩,里的茶水,熏香,都喜欢加料,量不多,喝多了有助兴作用。 余初想了想也是,反正“真国师”已经送回去了,剩下就是对面的表演时间。 对方放大什么招,什么时候放大招,静静等着就行。 她接过苹果三口两口啃完,然后拿起桌上的纸扇:“今晚要是没我什么事儿的话,我下去陪小姐姐们了。” 叶长谦看着余初脸上没有擦干净的口红印,笑:“公子左拥右抱,艳福不浅。” 余初捏着纸扇一头,另一头抬了抬叶同志的下巴:“看你长在这么好的份上,爷勉强把你收了吧。” 叶长谦眨了眨眼:“这位公子,收我可需要八抬大轿,凤冠霞帔,月老为引,天地为媒——” 余初顿了顿,扬起一个笑:“成交。” 她原本就是爬窗户而来,又顺着窗户爬了下去。 等余初消失在院子里后,一旁把自己当背景板的谭宪走到屋子中央,抱着手臂看着桌前坐着的人,语气略带好奇:“你跟余初,刚刚算是谁求婚?” 叶长谦将余初剩下的半个苹果放在嘴边,咔擦一声咬下:“你猜?” 谭宪第一次觉得这俩着实的般配。 脑回路都跟常人不在一条线上。 叶长谦啃完苹果:“我们收拾收拾东西,先离开这去落脚点,余初最多半个时辰也该散了。” 总不能让她去落脚点,连盆洗脸的热水都没有。 三日后。 余初包着头巾,提着一只篮子蔬菜肉,从菜市场往家走。 一边翻看着篮子,一边思索着嘴里念念有词,像是这巷子里所有持家的妇人一样,在买完菜后,盘算一遍价格有什么差错。 她步伐缓慢,时不时撞见一个打过照面的妇人,也会扬起笑来打声招呼,若是成年男子,则会半低着头,先躲上几步防止冲撞上。 一幅搬来没多久,但是打算住天长地久的样子。 她走到其中一间不起眼的宅门前,伸手敲了敲门,用的是最简单的摩斯密码。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余初看见门后之人笑着说:“午饭吃了吗?今日的肉不错,我回头给你汤补补身子” 她边说着边关上了门。 在身后的门被关上的一刹那,余初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她推着谭宪往门内走,一直走到堂前,看见了正在吃早饭的叶同志才停了下来。 叶长谦放下碗筷,他和谭宪在京都算熟脸,出入极其容易惹出事端,所以这几天出门采办,都是余初一个人出门。 顺便去探探消息,为鸽者每日带回的情报做补充。 余初这么严肃的神色,叶长谦只看过几次:“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们还记得西贝货要纳为妾室的那个林姑娘吗?” 叶长谦和谭宪对视一眼,点点头:“传言是个清高有骨气的姑娘,因为一直不愿意为妾,所以就拖到了现在。” 余初叹了口气:“她死了。” 昨日,有人抬了聘礼到了林家,以林家年迈的父亲和幼弟的前程相胁迫,迫使了林姑娘同意为妾。 但是林姑娘提出了一个要求,她说要去祭天台前为父亲祈福,尽到做女儿的最后一点孝心。 于是,今日一大早,林姑娘边三步一叩,一直从家门口跪到了北城外的祭天台。 引得无数人在身后跟随,纷纷夸她孝心诚嘉,天地可表。 祭天台是国师春祭和其他重大祈福所用,外人难以靠近,但是因为她是国师纳的新人,又得过国师的点头祈福。 所以守卫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林姑娘靠近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林姑娘靠近祭天台后,一头就撞死在了台上。 只有林姑娘死前凄厉绝望的最后一声哀鸣,还在围观的群众耳边久久回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第一百一十章 第一百一十章 “如今外面对国师的舆论不用我说, 你们也能想象的到,已经从茶余饭后的谈资, 升级到民怨了。” 余初拉了把椅子坐下, 给自己倒了杯水,握着水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缓了缓,声音十分冷静:“还好这里是受国师府恩惠最多的京都,国师神格素来稳当,这一次大家虽然有怨有不解, 却也没有到最坏的程度。” 国师强取豪夺,逼得孝烈之女一头撞死在祭台。 这样的戏码, 用的准确且狠毒。 一直枕戈待旦的谭宪还没有时间考虑太多, 第一反应觉得奇怪,他看向叶长谦:“如果仅仅是为了败坏国师的名声, 用林姑娘之死升级舆论战, 完全不必等‘真国师’回去,之前几个月, 他们有的是时间逼死一个人。” “我去给问天阁写封信。”叶长谦神情平静, 他从位子上起身, 低头看向余初, “谭队, 你让余初说给你听听。” 余初:“” 两个领导都在, 为什么要轮到她说话。 叶长谦一走, 屋内就剩下了单纯的俩上下级。 在领导的注视下, 余初表情正经了不少, 就连坐姿都端正了很多。 谭宪对余初脑子深有体会:“说吧。” 她狗腿的给领导倒了杯茶,递到人跟前后,才开了口:“我想了一路,觉得林姑娘之死,可能只是个铺垫。” 她想了想,从将倒盖在桌上的茶杯翻出三个,排成一排。 “林姑娘一介女子,又洁身自好,一身骨气。”余初拿起第一个杯子放在桌子边缘,轻轻一放拨弄手,“哐当”一声,杯子碎了一地。 “现在她自尽于祭天台,孝烈可表,义节两全。古代的女性地位不够,一个孝烈之女固然让人叹息,却还没有到让舆论变天的地步。” “我若是新帝,绝对不会把这当做底牌。” “但是她身后还留下一年迈的老父,一即将科考的弟弟,这个家庭选的非常好,有风骨,有家教,足够清贫,也足够让人感同身受。” 她将另外两个杯子放在桌子边缘,手指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上轻轻的扣着,似乎随时打算把另外两个杯子推下地:“若是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出事的话——” 那么就要变天了。 谭宪稍稍一转,就明白过来。 “我出去一趟,会把鹰者鸽者都调出去,你今日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好好保护国师大人。”他甚至连鞋子都来不及回屋子换,踩着室内的鞋子就往外跑。 只是他的动作幅度太大,衣摆恰好扫到了桌沿上的两个杯子,将两个杯子带到了地上。 余初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我话还没说完呢,急什么。” 她伸出手指,在杯中蘸了茶水,在桌边写了两个字。 ——叶楚。 然后翻出第四个杯子压在了名字之上,半悬空在桌沿,看着摇摇欲坠。 她的身后,写完信的叶长谦意倚在墙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林姑娘头七那日,只有街坊四邻来烧了把黄纸。 他们亲戚不多,上门祭奠的人更少,灵堂显得格外的冷清。 时间像是能抹平所有的人和事,不少人已经不去谈论那日死在祭天台上的姑娘,也不在去谈论国师这一段时间的荒唐。 他们不解过,他们怀疑过,他们甚至愤怒过,但是第二天一睁开眼,他们依旧得上工,得挣钱,得吃饭。 得活下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重复着他们几十年都这么过来的日子。 不敢奢望有变化,也生怕有什么变化。 但是今日,整个城南都听见了震耳欲聋击鼓声,拖着疲倦的身体的人纷纷停下了手中伙计,有些不可置信。 咚—— 咚—— 咚—— 登闻鼓响了。 击鼓的是一名少年,十七八岁,身形消瘦,披麻戴孝。 他双眸赤红,抡圆了双臂,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击打着面前的鼓面。 “咚——” “林奕,京都人士,年十七,状告当朝国师大人,巧取豪夺,逼死家姐!” “咚——” “状告当朝国师大人,巧取豪夺,逼死家姐!” 少年嘶哑的声音里透露着绝望,在街道上一遍又一遍的回荡,但是街道四周却诡异的雅雀无声。 那声音像是敲在了众人的心脏之上,压的无数围观者喘不过气来。 直到登闻台的人赶到,将人匆匆带走,街道两边才慢慢又有了声音。 其中一位离得近的年长者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敲登闻鼓,这孩子有多大的冤屈呀。” 同行的孩子仰着一张稚嫩的脸:“爹,登闻鼓是什么?” “登闻鼓是为了百姓受到冤屈时,为了能面圣陈情时才能敲的。” “既然能面圣,必定能沉冤得雪,那爹你叹气做什么?” “你以为面圣这么容易?敲登闻鼓后,先受三十棍杀威棒,刚刚那孩子身子薄弱,三十棍后,怕是” 怕是能活着面圣,也只剩半条命了。 林家小弟击登闻鼓的事情,没到中午,就传遍了整个京都的大街小巷。 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后宅女子,无论是高堂官僚,还是一介白衣,无数人为之动容。 这个赞叹林氏的风骨:“有其姐必有其弟,林家的风骨,让吾等佩服。” 那个则感慨姐弟情深:“人固有一死,为姐鸣冤击鼓,哀哉,壮哉。” 有心直口快者:“可他状告国师大人强取豪夺逼死胞姐,就是告了又如何” 是啊,又如何? 是能让林家小姐起死回生,还是能让国师大人对簿公堂? 周围的人再次沉默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了国师大人曾经救数万人于困苦,还是想到了林小弟此举只是水中捞月,到头来徒劳一场。 因为太早知道结果,慢慢的便没有人愿意聊了。 他们努力的干着手边的活,让自己不去注意与自己无关之事,却又不自觉的看向城南的方向。 敲了登闻鼓,便可面圣陈情,也不知道那林家的孩子现在如何? 夕阳欲垂的时候。 街道上出现了一名老者,头发花白,身体像是被岁月压弯了脊梁,背弯成熟稻的样子。 他穿着一件麻衣,头上绑着白布,瘦弱的肩头套着绳索,步履踉跄的拖动着一辆板车。 板车很慢,还很颠簸。 上面躺着一具尸首,白布掩面,只有露出来的手,才能让人探知到,刚死去没多久的人,如何的年轻。 那只手,应该是握笔的,没有裂痕,没有厚茧。 有知情人不忍叹息:“这林家独子敲登闻鼓,杀威棒到底没熬住,可惜这林父年近花甲,却家破人亡” 他们想起了那个一头撞死在祭天台的林家长女。 凄厉绝望的哀鸣声混着鼓声,似乎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荡。 从南城一路向北,林父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他靠着自己单薄的身体缓缓独行。 如同行尸走肉,即使双肩勒出血迹,双腿一瘸一拐,都没有停下脚步。 无数人从店铺,从家宅,从道路旁,从巷子里走出来,跟在了林家父子身后。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或许是为了心安,也或许只是受到林家气节感染,又或许是因为同情。 同情他们家破人亡。 同情为求一个公道甘愿去死,却注定没有任何结果。 他们跟在板车的后方,默默地,一路送行。 从黄昏走到了天黑,人群中汇集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有人举着火把,有人握着香火,无声的照亮着林家父子回家的路。 林父回到家中,将板车拖到后院,在水桶前蹲下,舀了一勺清水给自己洗脸洗手。 他稍稍整理了仪容,又打开了门。 门外,一路跟来的人并没有散去,而是立在台阶前,一直就那么站着。 林父拱了拱手:“多谢诸位一路相送,请回吧。” 没有人挪步。 “今日是小女头七,原本我想着,等过完头七,明日拖着这身残躯去击登闻鼓,也好为小女的死尽尽力。只是小儿至孝,先我一步而去。” 林父如同风中摇曳的残烛,老泪纵横,无声哀泣。 擦了擦眼泪,再出声依旧是劝慰他人:“我的一双儿女至纯至孝,泉下有知,也定然不愿牵连他人,一会儿国师府就要来人了,诸位请回吧。” 他加大了声音,如同破了的风箱,在夜色里撕扯着:“诸位,请回吧!” 已然摇摇欲坠,几乎站不住了。 有人张了张嘴半天,却只吐出一句苍白的劝慰话语:“林老,您自己多保重。” 有人开始往外撤。 将巷子围堵的水泄不通的人终于慢慢褪去,街坊四邻原本想留下来帮忙,也被林父拒绝并劝走了。 等大门关上。 还没有走远的众人听到了有哭声从林家传来。 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这一夜,林家火光四起。 林父自焚于家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林家大火从午夜开始烧起, 一直烧到了天亮。 相邻的两条街的居民都赶来救火,提着水桶, 抱着水盆, 甚至还有半大孩子抱着水罐,一趟又一趟运水。 就是迟迟没有等到府衙的人。 一直到林家的屋子烧成废墟,火势才停了下来,不少人隔着断壁残垣朝里面看了一眼,大部分东西已经燃烧殆尽。 幸好发现的早, 当夜又无风,除了伤及到隔壁一间厨房, 和半间没有人住的杂物间之外, 并没有过多殃及。 天刚亮,有勤快妇人煮好了早饭, 端来给自己男人孩子吃, 他们也没有什么讲究,端着粥碗席地而坐。 直到这时, 依旧有人心有余悸:“幸好昨夜有个姑娘, 敲着铜盆, 挨家挨户把大家叫醒了。” 要是真等到火势蔓延, 再救火就来不及了。 旁边的大娘低头咬了一口馒头:“你这么一说, 我倒是想起我救火的时候, 她就在我旁边, 那么单薄的身体, 提了几十斤的水, 走路跟跑似的只可惜夜里太黑,她又一脸灰,倒是没有认出是哪家姑娘。” 周围的人也加入了讨论。 “是西街屠户家女儿吧?只有她有那把子力气。” “也可能是挑夫家她那寡姐,听说年轻时候学过防身的武艺无论是谁,咱们心里念着她的好就行了。” 角落里,半大的少年揉着自己被火星烫伤的胳膊,慢慢摊开手。 掌心里是一块半化了的大白兔奶糖。 这一天,叶长谦屋内的烛火彻夜长明。 他一个人独自坐在桌前,手握着一本佛经,仿佛枯坐在寺庙里的石像, 直到听到门外的响动后,他才如同注了生气的石雕,一点点的活了过来。 叶长谦在屋子里起身站了一会儿,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小后,才走到窗户前,打开一扇窗子:“余初,你收拾完,我有话想跟你聊聊。” 院子里正在小心翼翼洗手的余初,露出了一脸被抓包的表情。 余初上学时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初中市里前三,高中联考她更是常年保持着全市第一的战绩。 小城中学,师资力量整体比不上大城市。 不少相熟的老师都相互调侃过,说给她上课压力非常大,总觉得她表情不对,是因为自己讲题讲错了。 所以余初这辈子,都没有体验过犯了错误后,站在老师办公室门前不敢踏入的忐忑感。 但是今天,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了类似的心情。 她扯了扯自己被烧了几处的衣服,站在门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听见里面的人率先开了口:“进来。” 余初一只脚刚踏入,就感觉到了屋内气压的不对,立刻收回脚:“水烧好了,我先去” 屋内的人立在原地,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她。 余初立刻就怂了,踏进屋子,清了清嗓子,语气公事公办起来:“火是京都府衙放的,府尹叫了心腹下的手。” “这些和你一起去的鹰者都跟我说了,林家父子呢?” “林奕伤的不轻,不过京都几个医生都是外伤和骨科的老专家,救治了一夜后,今早传来消息说他已经脱离危险。” 叶长谦走到脸盆架子上,将上面挂着的毛巾投到脸盆中,一边拧着毛巾一边应声:“嗯。” “林父前因儿子怒火攻心,后又被他们纵火烧了祖宅,要不是鹰者打晕直接抗回来,可能那老头要跟祖宅誓存亡了。今早醒来得知儿子还活着,又喜又悲考虑他的年纪,心理专家已经介入。”余初汇报工作归汇报工作,人依旧站在门边上,一步都未上前。 她眼睛盯着叶同志,似是一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自己拔腿就跑。 叶长谦拿着拧干的毛巾,走到余初的边上,伸手一点点的擦去余初脸上的浮灰:“还有呢?” 余初:“还有” 这次的任务就是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偷偷把林家父子救下。现在剧情依旧按照对方的剧本推进,林家父子也救下了。 还有就只剩下算账了。 果然,叶长谦擦完余初的脸后,拽过她的手,一点点擦拭起来:“你留在火场,不仅闹出动静挨家挨户通知,还参与了一整夜的救火——我说的对吧。” 余初犹豫了一下,点头。 她留在那里,主要是街上的居民也是头一次遇到大火,救火全凭本能。 她带着几个半大少年,把隔壁宅子的易燃物搬空且浇上了水,做成了防火隔离带,防止火星落下后,火势进一步蔓延。 “按照驻点条例,不听从指挥,擅自暴露自己,写个四万字检查,有什么问题吗?” “我有一个问题。”余初试图垂死挣扎,“当时天黑,我换了衣服,散了发髻,抹黑了脸,就是谭宪在也不一定能认出我。擅自暴露自己这一条还需要在斟酌斟酌,先执行二分之一的处罚,写个两万字的检查?” 叶长谦意外的好商量,点头:“论据翔实,可以。” 余初松了口气。 叶某人检查了一遍余初,确定她只有手上和肩膀上有些许烫伤,眉眼缓了下来。 他将毛巾投回脸盆中,给余初烫伤一一上完药后,才像是不经意间说道:“写检查前我提醒一句,古代区的检查,要求用的毛笔。” 余初:“” 谭宪回来就知道了余初被罚写两万字检查的事情。 他忙的近四十个小时没睡,眼睛里都是血丝,却还是精神抖擞的到临时办公室围观余初写检查。 围观不够,还点评上了。 “这一句,虽然遣词华丽,但是感情不够诚恳。” “这一段,认错态度有些敷衍,写的不够深刻。” 余初知道谭大爷是来看笑话的,干脆停笔起身,将纸张卷了卷夹在肘下,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拿着砚台和墨:“谭队你跟叶同志聊,我回屋子里去写。” 谭宪看着余初落荒而逃的背影,从书桌上抓了了果子,一口啃掉了三分之一。 “我知道前夜她私自留下救火,让你担心了一夜。”谭宪对着另外一张书桌的国师大人道:“即使你亲自盯着余初写检查,也拘不了她多长日子。” 叶长谦笑:“不需要拘多长时间,三日便够了。” 三日后,林氏父子出殡。 附近街道的所有人家,都把灯笼都换成了白色。 林父自焚那日,火足足烧到了天亮,等街坊四邻将废墟清理完后,也只找到两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街坊凑钱去义庄拉了定了两口棺材,请风水老者点了坟地,又耗去两日时间。 今日,街坊按照习俗,在废墟中整理出的空地中摆了一座灵堂。 早上灵堂刚设好,就有相近的人过来祭奠,带几把黄纸,带几杯薄酒,相熟的对着排位叙旧几句,不熟的,也拱了拱手,念了几句超度经文。 慢慢的,来祭奠的人,越来越多。 有南城的商人,有码头的挑夫,有北城的学子,有东城的长工,有秀楼的绣娘身份不一,年纪不同,但是他们不约而同的来了这里。 手握一炷香,在灵堂前诚心拜揖。 从出事到下葬,几天时间,足够整个京都的大街小巷,将林家之事说了一遍又一遍。 说那林家宁死不从的孝烈之女,说那寒窗苦读十载一朝为姐敲登闻鼓的林奕,说那痛失子女,却还担忧别人受到牵连的林家老父。 一家三口,最后落得个此等下场。 追寻源头,不过是国师大人一时兴起。 京都百姓被压着的怨和怒,在不少人有意无意的煽动中,越堆越高,越压越沉闷。 但是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上一炷香,最后送上一程。 抱着这个念头的人越来越多,不少听到这边消息的人,还在源源不断赶来。 林家废墟挤不下去后,人就在巷子里等着,慢慢的巷子也挤不进去后,众人就在大街上静侯。 白天的日头很大,天气炎热,不少人的春衫都被汗水浸透,但是他们脸上没有任何不耐,静静的立在原地,一直等到下午定好的时辰。 终于起棺了。 这可能是京都国丧以外,出殡人数最多的葬礼,一路上,还有无数人不断的加入。 而迎面而来的马车,在了解了事情之后,不是避让,就掉头让路。 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直到遇到了从东城而来的一队人马。 打头由侍卫开道,仆人丫鬟在肩舆四周伺候,最后还有一小队人马负责殿后。 围在正中央的“国师大人”,坐在肩舆之上,一如往常的样子,白衣羽冠,神色淡漠。 自从那日一喝花酒后,乔三就觉得自己就像是场大病。 整日昏昏沉沉,头疼难耐,全身无力。 可能是因为他是个病人,也可能是因为他已经获得了认可,这些日子,无论是仆从还是侍卫,甚至连司城防和宫里的人,都对他意外的恭敬。 今日,司天监少更是毕恭毕敬的来请人,说天象有异,西山以北有地龙翻身的征兆,邀他入宫一叙。 他这两日精神好了不少,虽然四肢依旧乏力,但是头疼和晕眩已经好了一半。 便想着出来走走也是走走,等回去的时候,还能去林宅看看林小姐。 若是她不愿意为妾,那么为妻呢? 他揉着太阳穴,强撑着脸上的表情问身侧的侍卫:“前面有人出殡” 侍卫点头:“对方十分蛮横,张口就想让您避让,这京都除了陛下,哪里有您让的道理?” 这要是搁在前一段时间,乔三肯定不会让,但是这些日子他卧病在床,昏昏沉沉想通透了许多。 他声音虚弱无力:“死者为大,让。” 这个回答,在侍卫的意料之中,他神色正常点头,浅浅鞠了一躬。 然后转身走到对面的出殡队伍前,朗声对对面道: “国师说了:林家的出殡队伍又如何?林姑娘撞死在祭天台前,并没有入国师府,这林家父子跟他也就毫无关系。他今日有要事进宫,无暇在这耽搁,劳驾各位给让出一条道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混乱来的太过突然, 坐在肩舆上的乔三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他被护在队伍后面,并没有听见上前去的侍卫和对方说了什么, 只看见对面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 乔三抓着摇晃的椅子, 有气无力的喊着:“退,快退!” 可哪里还来得及。 纸钱漫天飞舞中,汹涌的人流朝着这边挤了过来。 如同雨季洪流决堤,打头的两个侍卫,瞬间就被冲垮, 几个宫女踉跄的往后退,跑的跑, 摔的摔, 就连抬肩舆的苦力,也被被挤倒了两个。 只听“轰”的一声, 整副肩舆摔落在了地上。 乔三被摔得七荤八素, 扶着椅子扶手坐正后,对上的就是众人愤怒的眼神, 他心咯噔一下, 莫不是他假冒国师被发现了? 不行, 他不能呆在这。 假冒国师, 被发现是会被剥皮的! 乔三腿脚发软的从肩舆里爬了出来, 想走到右手边的小巷子里先避上一避, 只是今日的他不比往日。 现在他头疼欲裂, 腿脚发软, 踉跄刚刚爬出来, 站都没有站稳,便被人给撞倒了。 有人认出“国师”,尖叫着想要停下脚步。 “啊——” “停下——停下——” 但是后续的人源源不断的挤了上来,推着他们不由自主的上前,一脚踩在了地上之人。 惊呼声c尖叫声c哭声一时混乱做一团。 直到府衙带人过来,马蹄声整天,所有长刀出鞘,这才算是维持住了秩序。 京都府尹赵启良坐在马背之上,眼底露出了淡笑,脸上却是一副急火攻心的样子:“快,快去救国师大人!” 等衙役找了一圈,终于在肩舆一侧,找到了满身血迹,一身污泞的“国师”。 他双眼紧闭,手臂垂着诡异的角度,脸上青紫一片,口鼻还在不断的往外冒血。 衙役一脸不可置信,他颤抖着伸出手在国师的鼻下,感受到呼吸后,下意识松了口气,然后双眼赤红。 他家里两个弟弟妹妹当年得了瘟疫,奄奄一息之际,是国师带着大夫赶在活埋之前,将他们救了。 还记得那年,他白衣如雪,却丝毫不怕污浊,将弟弟从泥地里抱了起来,轻声安抚着。 年轻的衙役半低着头,全身愤怒而战栗着,他哽咽道:“国师大人,我带你回去。” 他将“国师”背起,所有人都自发的让开一条道,所到之处,一群暴徒却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衙役看了看着他们不可置信,看着他们全身颤抖,看着他们痛哭流涕。 内心却是冰冷一片。 他将背上放在一旁人家里借来的椅子中,等待大夫前来诊治,转过身对着府尹一拱手:“大人,这些暴民如何处理?” “抓!” “是!” 衙役刀刃出鞘,刚踏出半步,便感觉到有人拽着自己的衣摆,他回过头对上了“国师”睁开的眼睛。 就看见“国师”大人视线落在了对面有人抱着的牌位上,沉默了几秒钟后,用尽全身力气说了四个个字。 “放了他们。” 四月二十七日,国师与宋家出殡队伍相遇,因谁让道产生冲突,死三人,重伤十二人。 国师奄奄一息之际,却依旧念着为他人求情。 四月二十八日,国师大人伤情恶化,高烧不退,时而昏沉时而清醒。 四月二十九日,京都有名的大夫皆被请入宫,婉言国师伤及肺腑,寿元不会超过一个月。 四月三十日,国师发布“罪己告”,百姓无不为之哀泣。 罪己告一张贴在公告栏上,半个时辰不到,就出在了三人所住的宅子里。 “余自继承师尊衣钵以来,上不能分君上之忧,下不能解民之困苦,有负师尊之遗愿,陛下之相托也。” “疫病水旱之灾,匪患战事之祸,众生多艰,故因竭诚” “余不但没有成倍安抚之,还耽溺于四处纵乐,酿成大错,林家三口皆因我而死” “余自知寿元将近,七日后祭天台前,定自焚以谢罪,传国师之位于苏昱。” 长五百字的罪己告,一百字是格式礼貌,三百字是自黑,剩下的一百字才是重点。 概括起来四个字。 自焚,传位。 “不仅名正言顺的除掉了“国师”,还把国师之位换成了自己人。” 余初坐在窗台上,一手拨弄着花草,听谭宪念完罪己告,啧啧称奇:“尤其是这‘罪己告’,所有黑锅让叶同志背完了,下一任就可以不受任何影响。” 书桌前,叶长谦将罪己诏折起来,压在了书桌上,接着余初的思路:“而七日后自焚,不仅使新帝摆脱了干系,使其以后免于流言,而且替下一任造了势。” 刺杀国师或者让国师悄无声息“病逝”,太容易惹民众猜忌,也容易让叛党利用。 谭宪神色比起前两日轻松了不少:“算算账,对方这一招接一招的连环套触底后,也该轮到我们了余初,你去哪?” 原来是余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拍了拍手上的灰朝,朝着门外走去。 余初脚步未停:“我回去睡觉,现在中午十二点半,午休时间。” 谭宪皱眉:“应对之策,你不留下来一起讨论?” 虽然余初级别不够,但是当年孤身一人来到京都,所思所做,都十分让人惊艳。 他还是十分想听听余初能不能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想法。 “您太看得起我了,我这几斤几两我自己有数。”余初背对着谭宪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等你们讨论完,把能告诉我的部分告诉我就行。” 她对京都驻点内部多少人员c有什么设备c掌握了什么信息一概不知,能讨论什么? 自然是好好休息,说不定有用得到她的地方,也好精神十足的去执行。 叶长谦一看她甩手掌柜的样子就想笑:“记得起来吃晚饭。” “好嘞。” 春困睡起来没完没了。 余初睡醒时,外面天都已经黑了,被当做临时办公室的杂物间灯火亮着,应该是两人还在讨论。 几个鹰者匆匆从临时办公室出去,却也不走大门,借着墙面一跃就勾着了围墙,轻轻一翻就翻了出去。 她一个人走到堂前,餐桌上给她留了一人份的饭。 还有一个苹果,不错不错。 吃饭的时候,临时办公室的灯火亮着。 睡前,临时办公室的灯火也亮着。 半夜余初起来上厕所,临时办公室的灯火依旧亮着。 一直到第二天晚饭,余初还是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她这才觉察出有些不对来。 这敌在明我在暗,且我方手上筹码不少,这种倾斜在一边的局势,怎么会商量一天一夜还没商量出什么来? 第二天一大早,余初在堂前堵住了正在吃饭的谭宪。 谭宪这些日子因为休息不足,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他低头喝着一碗菜粥,焦距有些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初坐在谭大爷旁边的位子上,拿了一个馒头,当中切开,然后在馒头里塞了青椒肉丝和豆瓣酱,做了一个中式三明治一r京都肉夹馍。 可能是酱放的多了,咬了一口有点咸。 她端起碗喝了一口米油:“你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谭宪回过神来,点头。 余初:“是没有想好使用什么对策?” 谭宪摇头。 余初:“那能说来听听吗?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 “这次你可能真的帮不上什么忙。”谭宪放下碗,神色疲倦,“我们如果去祭天台,必须先一两日进行布置。最近全城封锁戒严,只是单单只是人出城还不算特别困难,伪装,攀爬城楼总能出去的。现在问题是,许多设备无法出城。” 设备太重,无法携带着攀登城墙,而走城门的话,无论是货物还是行李,都会被一一打开盘查。 只要有一件被搜出,都会让新帝察觉,这些日子的忍耐便前功尽弃。 余初也沉默了下来。 如果是往常的日子,最妥当的方法应该是把东西藏到棺材里,彻底钉死,借着出殡带出去。 可是京都一直以来的惯例,如果和祭天这种为全民求福祉的大事撞上,就是死者也要让道。 所以祭天前七日不准出殡,寻常人家有白事,必须在家停棺一到七日,等祭天结束方可发丧。 白事这一条路断了。 那么就剩下—— 余初将手中最后一口的京都肉夹馍塞进嘴里,口齿不清的问:“叶楚呢?” “在临时办公”睡觉。 谭宪话没说完,就见余初从椅子上站起来,小跑着穿过院子,连门都没敲,推开门一头叫扎进了侧边的临时办公室。 余初反手关门时,正趴在桌上补眠的叶同志被他吵醒了。 叶长谦看见余初,下意识笑了起来。 他走到门前,从后面将余初搂住,满足的叹了口气:“我一日没见你,怎么觉着像是一年未见似的。” 余初拍了拍叶同志的手:“我有事儿跟你说,你先放开。” 叶长谦没有松开手:“你说。” “叶楚,我说正事呢。” 叶长谦难得听见余初这么郑重的语气,他有些不舍的放开手:“我听着。” 余初转过身来,面对着叶长谦,酝酿了一下。 她眼中带着笃定,也带有一些忐忑:“你现在可还欢喜与我?” 叶长谦没料到余初大早上跑来是为了问这些,他皱着眉:“余初,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叶长谦伸手覆在余初的侧脸,五官慢慢舒展开:“我自然欢喜与你。” 余初右手的拳头握紧了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叶楚,那你愿意跟我成亲吗?” 叶长谦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他被巨大的喜悦包裹住,胸腔里的心脏鼓噪着像是要冲破心房。 余初接下来说什么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叶楚,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我都能想办法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古代封建社会, 父系男权主导, 对女性的友好度一直不够。 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社交经营,女性的限制条件都非常多。 所以一线人员中,女性的比例,只维持在三成左右, 其中大半女性都有固定的男性队友,以夫妻c兄妹c姐弟c父女等身份进行隐匿。 单独的女性, 更适合在内宅和宫中, 其他行动相对就比较麻烦。 比如说出门。 顾家家世应该不错,就连别院, 也有家仆打理的井井有条, 规规整整。 因为之前熊孩子的闹剧,余初被一干家仆划分到了妾室\偏房\外室\别院小主这样的角色上。 ——正经的正室先不说门当户对, 那也必须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不存在随意领回别院的情况。 所以按照风俗习惯, 余初出门, 必须要有顾文澜的同意或者陪同。 在堵了顾文澜几天未果的情况下, 余初决定用最简单有效的办法——翻墙。 次日, 余初睡到日上三竿。 丫鬟小桃自带谍报属性, 余初刚睁开眼, 她已经将顾文澜什么时候吃饭, 什么时候出门,去的什么地方都一一汇报了一遍。 只是小桃的情报,说着说着总会歪楼。 “这苏公子是咱们顾少爷的同窗,她有个妹妹年方十八,跟咱顾少爷年幼时还一起玩过。” “秦玉堂新出了一款口脂,听说吃饭喝水都不会落色,隔壁宅子的王大奶奶用了之后,看着都年轻了几岁呢。” 吃完早饭,余初换了身深色素面衣服,手抓着一把瓜子,磕着瓜子,顺着走廊晃荡到后宅的小院子里。 别院不算高门大院,外墙三米多高,院内种了几棵桂花树,树冠已经远远高于墙面。 在角落处刚好呈现出一个视觉的死角。 余初逗着鸟笼里挂着的画眉鸟,等扫地的仆人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头,将瓜子壳扔到树底下。 她抓着裙摆别在了腰侧,往后退了五六米的距离,助跑,起跳,一脚踩在墙面之上。 借力一跃,两手已经稳稳挂住墙头,轻巧的翻了出去。 她今天要去的地方,是长平城内的一个驻点。 这个驻点一直是作为一线人员适应训练所用,更倾向于后勤补给部门,有自己的商铺和酒楼,坐落在长平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为的就是大隐隐于市。 几年前她路过长平的时候,还曾经借地休整过两天,和驻地的负责人卢戈打过几个照面。 那是一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微胖,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十分圆滑,八面玲珑。 只不过这人有点恶趣味,好好一个酒楼名字—— 余初站在茶馆门口,看着对抗酒楼招牌上,龙飞凤舞的三个烫金大字。 怡春院。 外面挂着一副烫金的对联,上联:赤橙黄绿青蓝紫。下联:一枝红杏出墙来。横批:春色满园 呵呵。 时值中午,怡春院的大门还是关着的。 余初进茶馆找了个窗口的位置,点了一壶浓茶,给了小二了点赏钱,让他搬了个屏风来。 茶馆喝茶的女眷不是没有,只是单独一人坐着的,有些过于打眼了。 饭点过后,茶馆慢慢热闹了起来。 茶馆的说书人在台上说着某个名将剿匪的英雄事迹,而喝茶的听客,成群,聊着自己的八卦。 聊着科举的选题c考官c师从与谁的,大多是准备科考的书生。聊着花魁c马球c美酒c新开的哪家店的,多是一些二代纨绔们。 而聊着粮价c票号c天气c驿站的,多是商人。 还有的吃瓜群众,过着底层的日子,操着一品大员的心,高谈阔论的都是国家大事。 左上方的那一桌,坐着三个成年男子,衣着打扮有些市井,看着出身一般。 他们端着茶杯,用着十分八卦的语气聊开了。 “那位自上次祈雨后,就一病不起,连岁初的祭春大典都未出席。” “那位——是指国师?不是说,他重病缠身,是糟了天谴吗?” “可不是么,我还听说呀,那位为人跋扈,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几次驳斥大臣不说,还拂袖而去。” 第三人低声插了一句:“无论如何,当初千里干旱,是国师用十年寿元换得上天降雨。” “呵,你当为什么会千里大旱?” “难道” 余初手中的资料里,驻地一手扶持教导出来的国师,确确实实是已经失踪了。 可朝廷当局,却用了个“病遁”。 有意思。 余初一壶茶喝了近三个小时,店小二收了赏钱,服务很殷勤,不厌其烦的替她免费续杯。 茶水加第四遍的时候,余初起身付账,临走时像是不经意的问起。 “我正打算找个地儿吃饭呢,对面的酒楼怎么关门了?” “姑娘,您说怡春院呀。”店小二朝着门外看了一眼,“一个多月前突然就关门了。” 他说着眼底露出疑惑:“您说是不是奇怪,这头天晚上还宾客如云呢,第二天就没有开门了。也没有听说过要盘出去的消息,也没有看见遣散伙计,说关就关,连掌柜的带伙计,都消失了。” “王屠户和刘记的酒家,听说还有一大笔账没结呢。” 余初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这些奸商,怎么不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 “怎么没报官官也报了,钱也花了,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人,这段日子也难过得很。”店小二被余初逗乐了,“您啊,离那门远一点就是了,前段时间还有两个人找上怡春院,说是找故友,邪门的是,后来也消失了。” “消失?” “王屠户翻了整个长平城都没有找到人,可不就是消失了么?” 喝了一肚子茶后,她的脑子清醒不少。 长平驻点全员失踪不说,之前出发的自由人,貌似也在这不见了。 那么问题来了,人呢? 余初走出茶馆,外面春日正好,暖风吹得人微醺, 从兜里面掏出一只怀表,已经是下午三多点了,这个点,倒还有时间压压马路。 驻地这次给的活动资金给的足,金子和银子就给了满满一盒子,底下还压着一叠银票。 简单地说,她不缺钱。 余初先去成衣铺,给自己买了几套成衣,两套女装一套男装,都是挑的素面不起眼的。接着去了秦玉堂,拒绝了掌柜极力推荐的粉底,买了她家热门的古代口红。 路过小吃摊的时候,顺手打包了一些自己爱吃的零食小吃,准备打道回府。 “啪!” 凌空炸响一记鞭声响起,紧密的哒哒马蹄声从地底传来。 余初个子不够,视线被前面的人挡住,等到她看见马匹时,手臂已经感觉到了它疾驰时的带过风。 她眼神冷了下来,连退几步,和奔驰而过的马擦身而过。 原本事情应该到此为止—— 只是不知道哪个路人好心,眼看她就要卷入马蹄之下,拽着她的袖子,往后向一旁狠狠拉扯去,反而将她自己的重心拉偏了。 对方为了救人,可能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力气之大,让余初摇晃着往后滚了几圈。 “碰——” “哐——” 连着撞翻两个摊位才停了下来。 她就那么五体投地的躺在大街上,摊子上的荷包和纸张被撞飞后,最后都落了她一脸一身。 余初扒拉下自己脸上的纸张,皱着眉坐了起来。 街上很多摊位被波及到,不少行人也受到了惊吓,众人自顾不暇。 只有隔壁摊位的大姐,穿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眼神牢牢盯着她,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几句,被余初塞了支口脂后,又喜笑颜开的重新支起摊位,捡起荷包一个个摆了回去。 倒是代写书信的摊位—— 摊主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肤色黝黑,五官看着违和,一双眼睛却很亮。 他大概是受了伤,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捡着散落在地上的白纸。 只是伤口的腐烂味道,压过了草药味,以这里的医疗条件,腿保不住还是小事,万一细菌感染的话,就会像顾文青那熊孩子一样,连命都可能保不住。 余初收回思绪:“您先坐着,这些放着我来捡就行了。” 对方抬眼,扫了她一眼,垂眸继续捡东西。 余初有些不好意思,加快了捡东西的速度。 捡到大半的时候,余初的手一顿,视线向下,落在了手里捏着的纸张上。 和之前捡到的一沓白纸不同,这张纸上写了一阙词,墨迹未干透,显然刚写没多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对于一个落后两个文明层次的古代区, 现代区多少会带着点普世价值, 夹杂着那么些优越感和人道主义,外加各种规则束缚和“高等”文明的责任义务 这一切杂糅出的态度,连驻地深谙心理学和人类行为学的苏虹博士,都无法用文字做准确的表述。 所以,一向懒得思考大局观的余初, 此时还有心思乱七八糟想着,等她回去了, 就鼓动界市的狐朋狗友们, 将制定条例的人的人肉出来,送到佛学院进修个十年八载的。 让他充分意识到, 自己是多么反人类。 余初推开房门。 她手端着一盏烛台, 步伐很稳,火光在轻轻的摇曳中, 从堂前一直到了屋内。 病人的屋子味道一般都不好, 余初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当她真的跨入后, 屋子里的味道, 比想象中清爽很多。 屋子里有流动的风, 呼吸间都是雨气潮湿的味道。 余初将手中的烛台摆在了柜子上, 走到窗前, 将打开的窗子关上, 倾盆的暴雨被隔绝在了屋外。 她回过头,视线正对着床,烛光的亮度有限,被放下的纱罩隐隐的只能透出一道影子来。 此时,影子正单手撑在床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而放在床侧的食物和水,居然还剩下一半。 余初皱了皱眉,这位受了伤的人民艺术家,吃的委实有些少了。 撸起袖子,将堆在床侧椅子上的盘子和剩下的食物收了起来,边收拾边说:“你现在的情况,不宜下床,开窗透气也不行。” 纱帐中,影子靠在床头:“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他这两天应该都没有说过话,声音嘶哑而无力,最后半句,几乎是刚挤出口腔,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余初没有听清楚,将没有吃完的食物倒进一旁的油纸包里,才抬起头来:“什么?” “什么时辰了?” 余初进门前刚看的时间,夜里八点多:“亥时还差一会儿,你今天药吃了么?” 纱帐里的人只是靠着床头坐着,没有说话 “那晚饭呢?” “我想留到明天” 余初:“我明白了——” 她走的时候,小哥还昏迷着,所以小哥醒来的时候,面对的应该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来,或者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来,在腿脚不能动弹毫无自理能力的情况下,他想把水和食物,进行更长时间的分配。 更好的活下去。 怪不得,这两天总共才吃了那么点东西。 余初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她要是再晚一两天过来,真的要去吃一年素了。 初春暖和,剩下的半份食物自然不能要了,她将盘子连同杂物都一起端了起来:“你在这等上一会儿,我去烧水做饭。” “不必麻烦,之前那些就可以了。” 余初没有搭理他,自己说自己的:“刚好我也没吃,我们俩先对付一顿。” 余初手艺一般,所以买的是两个熟菜,随意热一下就好,而且柴火灶米饭得先捞再上蒸,极为耗时,她也提前买好了馒头作为主食。 加上一个青菜豆腐汤和一个鸡蛋羹,也没有花上多长时间。 晚餐说不说丰盛,但也还算过得去。 余初将房间的书桌东西先收到一边,然后将晚餐都放在了上面,用碗分装了馒头c菜和汤,放在了床侧的椅子上。 边撩起纱帐边说:“吃饭了。” 屋子里的烛光蚕豆大小,晕开的光线朦胧而晦涩,从余初的角度往下看,只能看见小哥脸部弧度,连五官都模糊成一团。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要不都说是朦胧美呢,这个样子的小哥,比之前绷着脸的样子,顺眼了不少。 两人同在一屋,小哥坐在床上吃饭,余初则在书桌上吃自己的,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不大的空间里,一时间只有碗筷触碰的声音,和轻微的咀嚼声。 余初胃不好,已经习惯了细嚼慢咽,这几年吃饭速度一直垫底,等她这边放下筷子,床上那位早就吃完了。 她顺手收拾到带到厨房,然后将厨房烧开的水端进屋子里。 将毛巾投到脸盆里,余初走到床边,十分自然的握住被子一角,将被子掀开大半,视线落在小哥的裤腿上,一本正经问:“你是自己脱还是我脱?” 床上的人如同僵住的石块愣在当场,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已经两天了,外敷的药不仅要换,伤口可能也需要重新清理一遍,你这样穿着裤子,没有办法处理伤口。” 小哥做着最后的挣扎:“也可以像前日——” “像前日把裤子铰了?原先的话,也不是不行。”余初也知道一个古人,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对她破口大骂,已经是非常好的修养了。 但她现在精力有限,只能选最省事儿路子走,选最直接的话解释:“只是那日你晕过去后,我给你换了身衣服,原先那身破衣服c还有些发了霉的,我都扔到灶膛里烧掉了。你衣服本就不多,今日如果还剪了的话,下次你出门就没东西可穿了。” 末了还不忘补刀:“放心,不该看的我都看了。” 小哥半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了指她,张口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你——” 一旁余初脑补四个字: 不知廉耻。 不知道是妥协了,还是已经心如死灰了,他沉默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她,眼底的神色越来越复杂。 “你转过身去,我自己来。” “好。” 余初以言转身,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久到余初都怀疑小哥是不是又晕过去的时候,身后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好了。” 被子盖在大腿根,露出一双大腿,小哥半靠在床头的被子上,不用看余初也知道,小哥那张脸,恐怕已经红到脖子了。 他侧过脸,闭上眼睛不看余初,手抓着被子,跟个被调戏的小姑娘一样,似乎连头皮都在紧绷着。 这副掩耳盗铃的样子,让余初—— 居然觉得还挺好看。 反正自己过段时间就要永远离开这里了,对于小哥而言,自己只是个路人甲乙。 而对自己而言,他也不过就是自己恰巧救下的义务而已。 她一屁股坐在窗前,伸手去拆小哥大腿上的绷带:“别想太多,你不把我当女人看就行了。” 一级保护动物装死中。 “我要清理伤口了,别忍着,疼就喊出来。” 一级保护动物继续装死中。 余初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却一会儿抓着被子,一会儿扯着中衣,几乎不知道先顾着哪头,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小哥的恢复能力不错,伤口没有在继续恶化,两天过去,部分已经开始愈合了。 余初换好药,看对方满头的汗水,闭着眼睛,麻利的把被子重新给人盖了回去。 床上的人意识到事情结束了,睁开了眼睛,他看向余初:“你叫什么名字?” “余初。”她半蹲在地上,拧着布巾,“你呢,叫什么?” 说起来,两人打了几个照面,绑也绑过了,上手也上手过了,是真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空气间突然沉默了下来。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这句反问的有些奇怪。 余初一手拿着脸盆,一手抓着换下来的绷带正往外走:“我们此前素未谋面,自是不知道先生的名字。” 这之后,保护动物同志就没有再开过口。 余初也没追问,她收拾完东西后,又开始准备食物,直到将所有的事儿都打理妥当,已经是深夜了。 于是,起身告辞。 等到余初跨出房门,以为摊主小哥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从身后传了来。 “我姓楚。” 楚是云锦的大姓,而另一个大姓则是叶。 不过,姓甚名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余初关上大门,撑起油纸伞罩在头上,一头扎进了雨幕之中。 她得快点回去。 雨天的墙,她不一定能爬的上去。 保护区外的驻地—— 封肃打了个喷嚏,他抬头看着星河灿烂,伸手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鼻子:“奇怪,天怎么突然冷了起来,还是谁在骂我?”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周,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九天。” 封肃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十二点的秒针刚刚跨过午夜线不久:“已经开始第十天了,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小周摇了摇头,两人又沉默了起来。 封肃性子虽然暴躁,但是不炸的时候,其实很少说话,自己低着头看文件都能看上一天,有时候连着几天不说一句话,也是常有的事儿。 也就余初在的时候,两人才会斗斗嘴,聊聊天。 现在余初不在,小周觉得不仅仅是封总这里太过冷清,整个界市的情绪,似乎也有些不对。 小周在心底默默算了一遍。 算算时间,那丫头现在应该在长平城了。 一夜未睡,她肚子早就饿过劲了,买了俩花卷随意啃了,然后准备去小笼包的窗口排个队,给自家领导带上两笼。 那人除了工作,其他方面都是一团糟,脾气不好所以人缘一般,生活没有规律,作息颠倒,三餐不定。 开始还会劝上几句,后来知道是无用功,就定期去看看那人,带个早餐水果过去,顺手替他收拾个屋子。 慢慢的,两人也形成了一种默契。 今天排队的人比预想中的要少,一眼看去,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排着,一度让余初怀疑自己走错了地儿。 她退后了了几步,抬头重新看了招牌,才确定自己没排错。 和往日动不动排到餐厅门口的情形相比,今天实在过于冷清了。 排队的人少,早餐很快就买好了。 两笼小笼包,一杯甜豆浆,一个鸡蛋煎饼,一份蛋炒饭,两根玉米。 两人份的量,吃不完可以留到中午热一下,凑合着当个午餐。 余初将打包好的早点拎在手上,走出了大门。 外面太阳刚刚升起,黎明的光温暖却不灼人,清晨的空气还带着微微的潮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第8章 驻地第一代总负责人徐老,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古代区是古代人自己的, 可是艺术家是全人类的。 这句话侧面反映了, 他们对古代区的态度, 看似公正, 实则有所偏倚。 就好像人类面对动物时,会根据动物的稀有程度, 划分相应的等级,从而投入与等级相匹配的资金和保护力度。 他们面对古代区时也思维模式也有些类似, 只是评判的标准, 有些不同。 并不是根据身份c官职或者财富进行划分, 而是根据其在艺术或者学术上的成就。 古代区有着他们有自己社会体系运行法则, 并不需要他们横加干涉。 富商病死, 自会有嫡子接手,皇帝驾崩,也会有太子顺位登基。 但是如果一个艺术家或者医学圣手消失,可能永远都弥补不回来。 自古医圣只有一个张仲景, 诗仙只有一个李白, 而书圣也只有一个王羲之,千年来也难找到几个与之比肩的。 而眼前这位小哥,这一手书法, 不说登峰造极, 也是个中翘楚。 标准的一级保护动物。 按照驻地规定—— “给我。” “哦——”余初回过神来, 对上小哥没什么波动的眼神,将手中的纸递了回去,“给。” 小哥收回右手,将这阙词收进袖中,不再看余初,默不作声转过去,重新支起摊位 挂招牌时,他腿脚不便,重心不太稳,伸着手挂了几次没有挂上。 余初赶忙上前,将招牌接过,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我来,我来,先生您坐下休息。” 对方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眼神突然冷了下来。 整理好纸张,摆好笔墨砚台,布质的招牌再次飘起来的时候,代写书信的摊位就算是重新开张了。 余初将自己的东西从地上捡起来,也不在意是不是弄脏了,随意的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摞到路的一边。 自己找了块台阶坐下,抱着零食,边吃边看小哥上班。 古代区的文化普及不够,即使是在长平城这样的城区,识字率也不一定突破了个位数,需要代写书信的人并不少。 等街市纵马的风波彻底过去,小哥就迎来了他新一单的生意。 一个包着蓝色粗布头布的老太太,手里提着一小篮子鸡蛋蔬菜,坐在了小哥的摊位前,说要给云锦城里当伙计的儿子写信。 “你媳妇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生的时候七斤八两,圆头大耳,接生的七婆说,这孩子生来就有福相,以后必定大富大贵。她说的话你晓得的,一说一个准,村里的琼哥考上秀才之前,她不就说过琼哥是个当官的面相么” “今年大旱,村头的老陈头都准备要逃荒了,还好国师祈来了雨,庄稼补种了一茬,村子里给国师供了神像,希望他一世安康,长命百岁” 小哥写字的手一顿,半垂着眼帘盯着纸张,过了几秒钟,他换了一张纸继续写。 “隔壁莲嫂子托我问你,你大牛哥上次写信回来说,得了伤寒,不知道有没有落下病根子,在外要多穿一点,注意身子。我养了几只老母鸡,等你过年回来” 午后的阳光暖意熏人,老太太絮叨起来,有让时间慢下来感觉。 余初从油纸包里捡了颗梅子扔进嘴里,视线从老太太身上,落回到摊主身上。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脚底的布鞋还打了补丁,长发只用了根木簪盘着。 站着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此时他端坐在摊位前,半垂着头,鼻梁高挺,侧脸的弧度十分耐看。 尤其是写字的样子,周遭很玄妙的有了一股子儒雅的书生气,上身挺直,手腕悬空,左手握着毛笔 余初思绪一滞。 他刚刚接纸和挂招牌,都是用的右手,说明惯用的手就是右手,现在写字用的却是左手? 委托人叙述的多,写起来耗费时间,一封信写起花了大半个时辰,等到第三单结束后,已经日落西山。 小哥站起来,行动不便的收拾完摊位,摆好椅桌。然后左手拿着包裹,右手提着布招牌,离开了街市。 余初跟在小哥身后,看着他跨过石阶,走过了主街道,穿过小巷。 小哥在前面一瘸一拐,她抱着零食,在后面亦步亦趋。 终于,小哥在一座石桥前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直视着余初:“姑娘跟了我一路,不知为何?” “我想知道你住哪。”余初视线落在了小哥的腿上,解释,“你这腿如果不及时就诊,可能就废了,我得知道你住在哪,明日才好给你送药。” 基础的抗生素和消炎药,她们每个人都会备一些, 对方似是没有料到余初会有这样的回答,愣了一下,冷笑一声:“姑娘说笑了,我们素不相识,担不起此等馈赠。” “担得起,担得起——” 因为驻地条款第十一条:保护一级保护动物,人人有责。 就好像在现代文明里,如果看见受伤国宝滚滚,打电话给相关救治单位,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而古代区,在有余力的情况下,救治稀有古代人艺术从业者,也是每一个一线人员的义务和职责。 小哥愣了一下,被余初的话堵得一时间不知道接什么,他心底思绪复杂,拱了拱手:“姑娘止步。” 话说到这,他以为事情就打住了。 没料到等他重新没走几步,后面的姑娘,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依旧亦步亦趋。 他现在拖着一条半残了腿,行动受限,走也走不快,甩也甩不掉,只得再次停下,冷着一张脸半躬身,几乎行了个半礼:“姑娘请止步。” 这次,余初将尾随距离,拉开到了三米。 余初慢悠悠在小哥身后,跟着将半座城都绕了一遍,他不言苟笑,全程没有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越来越明显的呼吸声。 但是余初的性子,哪里会消停,东扯一句,西问一句。 “我叫余初,不知怎么称呼先生?” “这长平城繁华,我刚来不久,不知道这城内有什么地方值得游玩,先生可否告知一二处?” “今日隔壁摊主大姐,趁别人不注意,塞了个荷包给铁匠铺的大爷,想来好事要近了。” 可能是天色越来越沉,也可能是余初一副缠着人到底的架势,摊主小哥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停止了绕路。 一柱香之后,他站在自己租住的屋子前,推开了大门,从包袱里找出火折子,摘下挂在门后钉子上的灯笼。 他一头的汗水,面色苍白,伤口抽搐着,几乎无法站立,拿着火折子的手也颤抖着,几次才点着灯笼。 但是这些都不是主要的—— 室内被烛火照亮,他沉着一张脸,思考着怎么打发这个跟了他几个时辰的姑娘。 只是他回过头,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巷子。 哪里还有什么姑娘。 余初从一级保护动物那回来,绕道去了一趟怡春院。 夜里大门紧闭,后门深锁。 她甚至爬上了后街一颗老槐树,站在高处往里看,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到踩点结束回到顾家别院,月已中天。 深更半夜,顾家依旧灯火通明。 余初从原地翻墙而入,在夜色下,动作流畅,落地如同猫一样,几乎悄无声息, 当年集训的时候,她的格斗和力量其实都一般,潜入和伪装没有掉过前三。 如果有逃跑计入成绩的话,她可能早就拿了第一。 余初没有着急去屋子,而是去了后厨,顺了蒸笼里冷掉的两个包子和一叠花生米。 等她端着盘子,还没走到东院,就看见一大一小立在走廊底下,提着一盏灯笼,一副等待已久的样子。 余初冲着板着一张小脸的顾文青眨了眨眼,然后视线落在几日不见的顾文青身上:“这么晚了,你们兄弟俩还没睡?” 或许是烛火称的,顾文澜脸色看着不是很好:“余姑娘,你翻墙出门,而且深夜不归,是否能提前打声招呼” 余初失笑:“我堵了你几天,就为了提前打声招呼,关键你不是一直躲着我么?怎么,今天不躲着我了?” 她说的话音刚落,顾文澜的脸色瞬间就垮了,红白反复交替,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余初知道症结在哪,伸手在顾文青的小脑袋狠狠揉了一把:“都是你闹得。” 顾文青张开双手,抱着了余初大腿,死死不放。 这一招—— 余初没有什么抵抗力,她单手把抱大腿的熊孩子从地上抱起来,一把塞到了顾文澜的怀里:“行了,这大半夜的,赶紧带着孩子回去睡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 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拍了拍余初的肩膀, 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 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气势徒然一变,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 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 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 他们眼中溢出决然, 摆出对战的姿势。 这是拒不合作了? 这买卖不成,被顺走货物在界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即使真被确认偷了东西, 也没什么。 或拘留几日,或照价赔偿,或赔礼道歉……反正古代区也没有案底着一说, 这些处罚力度对他们而言都不大。 怎么对面的架势, 像是走错了片场,甚至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悲壮? 七个全备武装部的界卫, 对上四个手无寸铁的顾客, 在主场, 结果并不会出现意外。 让余初意外的是,这四人的反抗力度,比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四个人中有三个练家子,即使被围在中间的青年底子也不差,出手凌厉,腿脚生风,看见刀也不躲不避,拼死突围。 界卫被鱼死网破弄的有些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大部分都是现役选拔来的,单兵素质更是万里挑一。 心态稳定后,很快的便控制住了现场。 直到四人都被制服,准备烤上手铐,背着竹篓青年人用了个巧劲,撞开一名界卫,跌跌撞撞想要逃跑。 余初掂了掂手上的电棍,对着冲过来的青年迎了上去,两个人刚打上照面,还没等对方挟持自己逃离,她却先将对方先放倒了。 好好一个翩翩公子,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仍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涨的通红。 余初若有所思,绕到他面前,半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他后背的竹篓:“小哥哥,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他眼中一片灰烬,半仰着头:“呸!” 一口唾沫狠狠啐到了她的脸上。 有界卫想过来帮忙,被余初伸手制止了。 她抓着中年男子衣摆,在自己的面具上擦了擦,语气不缓不急:“小哥哥,你听我一句劝,火大伤肝。”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 外面已经围了一圈路过的顾客,上一秒还因为界卫的翻脸噤若寒蝉,下一秒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 这个穿着中衣到处乱晃的姑娘,被人啐到脸上了,还苦口婆心的打算劝着人呢。 也不知道是心胸开阔,还是没心没肺。 僵持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余初假装没有听到身后的笑声,放开擦面具的衣摆,起身站了起来,面向围观群众:“都围着干什么,看戏呢?散了散了。” 人群散了一大半,还有一群老油条了解界卫的行事风格,知道他们纪律严明,从不轻易迁怒人,见有热闹就不舍得离去。 有好事者大喊:“小妹妹,你别忙着赶人,哥哥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余初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袖子:“嗯?” “你卖的是什么,哥哥去关顾你的生意呀。” 顿时,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余初拉长了声音,突然转过身去,再次面向背着竹篓的青年。 她抬高一条腿,屈膝重重压在青年的肩膀上,利用全身的重量强迫他侧过头去,双腿“碰!”一声跪坐在了地面上。 隐隐的,有骨头卡啦啦的声音传来,听的人牙齿发酸。 一群老油条看的后脊背发凉,你抬头看看路灯,他低头瞅瞅鞋子,不一会儿尽数作鸟兽散状。 一个不剩。 背对着众人的余初眼底越发澄明,她伸出手,在竹篓上方顿了顿,果断的挑开了竹篓盖子。 ——只见一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儿正坐在竹篓里,面两颊通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她丢失的矿泉水。 受对方不畏死的情绪影响,余初脑补了恐怖袭击的画面和死士刺杀的狗血剧情。 甚至在打开竹篓前,预设了很多种情况,比如火药,或者剧毒药散,再不济,就是毒蛇蝎子……毒人毒死一片,要人半死不活什么的。 没料到会只是个病怏怏的孩子。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她眨了眨眼,在自己中衣袖子里掏啊掏,掏了半天。 ——终于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 剥开糖纸,递上前去:“吃糖。” 孩子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余初,再看了看糖果,慢慢张开了嘴。 也不知道是糖的原因,还是孩子病的有些懵,等他安静吃完糖后,余初很轻易的就把孩子抱了出来了。 没有哭闹,也没有反抗。 看着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却轻飘飘的,抱着没有什么重量。 他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蓝色丝绸衣服,裤子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不过—— 她伸出手,覆在孩子的额头上。 烧成这样,不能再拖下去了。 *** “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热” 李医生低头写着病例,年近四十的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戴着银边眼镜,依旧是那张没有波动的脸:“要是再晚上一两天,不仅要面临截肢,内脏器官可能也要开始衰竭了。” 余初低头看着病床上的小孩儿,他刚刚做完手术,右腿和腰上都缠着纱布,即使是在梦里,眉头也是紧皱的。 也不知道是做了噩梦还是麻药过后疼的。 她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瘦巴巴的,手感并不好:“他的腿能保住吗?” “手术比想象中的成功,虽然以后可能不能剧烈运动,但是正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李医生说完,抬起头来,把笔放回大褂口袋,“几年没见,你怎么脾气一点没变,捡个人就往我这送。” 余初也知道自己头些年净给人家添麻烦,然后一消失就是几年不出现,做事儿做的不地道,做人做的也不怎么厚道。 而且驻地的医院也有规定,收治古代区的人,必须要有相关的书面文件。 心一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笑着打哈哈:“这不是您医术精湛吗?整个驻地,要论医术医德,您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戴高帽的套路几年没变,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词,脸上扬着真诚的笑,眉间因为心虚打成结。 一如刚来驻地时的样子。 李医生眼神恍惚了一下,又瞬间清明过来,垂着眼帘敛着表情,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刚听界卫说,你在界市有自己的摊位了。” 余初早就词穷,见到李医生递台阶,松了一口气:“我现在主要负责卖矿泉水。然后替他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需要的话,也会协助安保工作。” “封肃那人和旁人合不来,对你倒是一直都不错。” 余初眼底透出些暖意来:“你别看他脾气看着不好,其实私底下,还是很好相处的。” 当年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如同骤雨疾风,几乎一夜之间,就将黑白分明的世界搅成一团灰色。 等她反应过来时候,自己正坐在医院的楼顶上。 他和封肃虽然都在一线待过,但是彼此并没有真正合作过,说起来,算不上很熟。 所以她这些年一直在想,她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唯一一次运气,似乎都用在了那天上。 封肃恰好从医院路过,顺手捡了她,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 遇上封肃心情好的时候,或是节日庆典,也有过开市十天的记录。 每次开市的时候,界市都会有专门的引渡人,将持有门令的人蒙上眼睛,从预先定好的点运送到界市。 等到闭市的时候,引渡人则会如法炮制,将这些人连同货物一起,原路送回。 和来时的胆战心惊不同,回去时,同样是蒙着双眼,但是顾文澜手里拽着自家幼弟,心平如水。 所以,也听到了与来时不一样的风景。 乘船时,有船破水面,激流拍石,水流荡漾;乘车时有风入长林,树梢震动,鸟虫高鸣。步行时,他们手拽绳索,拾级而上,有人声交谈,或高谈阔论,或喃喃低语……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顾长澜能感觉到队伍的人越来越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队人从队伍里,悄悄的消失。 最后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许是过了半天,又许是过了一天。 他们再次停了下来,身边有人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清透:“到了。” 顾文澜果然又听到了熟悉的哨音,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尖锐而急促。 三长两短,是和摆渡人约定好可以摘掉束带的信号。 顾文澜半低着头,双手伸到脑后,将系在脑袋上的长带解下。 眼前是一片山野,小道颠簸,杂草丛生,他们立在一颗百年古树旁,被树荫遮蔽着。 做少女打扮的女子站在一旁,看着最多只有二十岁,鹅蛋脸,羽玉眉,不施粉黛,皮肤白皙,长发微乱,有一咎发丝落在脸颊上,称的她面容愈发姣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抗生素的注射需要先做皮下过敏测试, 只是小哥连同这身衣服一同被绑在了椅子上,袖子部分被腰带紧紧勒着。 余初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从抽屉里翻出一把生锈的剪刀,对着小哥的胳膊比划着,顺着他的胳膊剪了一个不小不大的口子。 做完皮下测试注射, 她一不做二不休, 半蹲下来,掀起小哥的袍子,手在小哥的右腿处碰了碰, 确定了伤口的位置, 直接将他半截裤腿直接裁了下来。 伤口被草药和布带包裹着,余初看不到伤口,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样子, 需要先清洗再说。 破旧屋内烛火摇曳,火光在跳跃中哔啵作响。 小哥一言不发, 只是垂着眼帘, 一脸的汗水, 胸膛因为疼痛剧烈的起伏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初在脑子里提前设想过无数场景。 比如当一级保护反抗剧烈时,自己应该怎么应对, 什么情况以理服人, 什么情况恐吓威慑。 再比如当他大声呼救时, 什么程度去找布条将他的嘴堵上,什么程度直接将人敲晕。 诸如此类。 只不过,她从未想到,对方会如此的安静。 余初诡异生出了些许愧疚感,她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那个——” 小哥抬起头来 ,眼神意外的冷静,他眼底清晰的倒映出余初的影子,仿佛自己并不是被一个陌生的女人五花大绑剪破衣裤,而是端坐在茶室,倾听着旁人说话。 “厨房在哪?”她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也越来越小,“你的伤口,要先清洗一遍,我需要热水。” 小哥张了张嘴,声音疲惫而嘶哑:“右方。” 余初下意识往右侧看了一眼,才明白过来,对方是在说厨房在右边。 “你先在这等等,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就喊我,我去烧锅热水。” 古代区条件有限,没有保温壶,热水都是需要现烧的。 余初打起帘子,走到厨房,目光扫了一圈,这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柴火,炉灶,烟囱,厨具都有,就是没有食物。 小哥同志,应该不怎么下厨。 余初撸起袖子,将衣摆别在了腰带上,熟练的劈开一节松明,用火折子先引燃,然后再点燃柴火。 不一会儿,灶炉里的火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余初将水桶的冷水倒进锅中,把脸盆架子上得毛巾、自己带的小刀一同扔了进去,自己则坐到了灶前,看火顺便添柴。 当年她借住在宋家,宋家家主宋天觅是从三品的刑部侍郎,清廉是真,但是穷也真,一家七口靠着宋侍郎的俸禄过日子。 宋家一共三个仆人,一个小厮,一个老管家,一个厨娘,平日里厨娘还算忙的过来,遇到节日或者请客的时候,宋夫人都可能会穿上粗布衣去厨房。 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厨娘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去厨房帮帮忙,多半是洗菜、装盘、烧火这样的杂事,时间一长,也就熟练了。 这些事,她已经几年没有接触过,今日一上手,身体的记忆还在。 柴火燃起来后,水热的很快,等开水滚过几分钟后,余初撤掉一半的柴火,起身将锅内的刀捞出来,放在一旁备用。 然后连同毛巾和热水,一同盛入脸盆里,端出厨房。 摊主小哥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半垂着头闭目养神,听到她的脚步声看了过来,眼底都是血丝。 余初将脸盆放在地上,从袖子中掏出一个一次性口罩,戴在脸上,半蹲着解开小哥缠着的布带。 拧干毛巾,将腿上的草药和凝固的血渍一点点的擦掉,露出里面的伤口时,她心里咯噔的跳了下。 伤口有两指宽,一掌长,一看就知道是刀伤。 伤处已经隐隐发黑,黑褐色和灰白色的皮肉纠缠着胡乱混在一起,周遭的皮肤肿的发亮,显然早就化脓了。 她抬起头看向坐着的人,对上小哥下巴好看的弧度,这么严重的伤口,照理连行走都很困难,他这段日子是怎么撑着在外面行动的? 余初急救知识全源自对自己的实践,可以说对个中滋味深有体会,她握着小刀,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带麻药。 只能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来,卷成一团,递到他的嘴边,干巴巴的解释:“会很疼……” 摊主小哥低头看着他,眼底的复杂一闪即逝,张开了嘴,咬住帕子。 余初稳了稳心神,不再犹豫,握紧了手中刀,将对方伤口的腐肉一一剔除,将脓液尽数挤出。 她的手很稳,半垂着头,专心致志,初时还能听到小哥隐忍的闷哼和沉重的喘气声,到后来似乎慢慢安静了下来。 等敷上磺胺,缠上纱布,彻底处理完伤口后,才发现小哥已经疼晕了过去,一直到注射完抗生素也没有醒过来。 也难为他了—— 余初解开小哥身上的腰带,将小哥背了起来。 小哥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了,近一米八的个子,感觉只有一百来斤,余初一边将人往屋子里背,一边还有心思想。 他家看着也没有什么能吃的,原本自己打算留作夜宵的卤肉和烧鸭,就留给小哥好了。 ** 余初折腾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小桃这次倒是不哭了,而是跪在床前,一言不发,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了。 她抓了外套给自己穿上:“怎么跪着了?先起来。” “小姐答应奴婢一件事,奴婢再起来。” “嗯?” “小姐以后出门,能否早些回来,要是再深夜不归,小桃就一直跪着……” 余初没有搭腔 她自己穿好衣服,梳好头发,洗漱完毕后朝着房门走去,径直路过小桃。 她在古代区生活也不止一两年了,要是小丫鬟只是没事对着她哭哭,那问题也不大。 但是这一副做派——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可能最近自己活得有些傻白甜了。 顾家的丫鬟,余初没有调丨教的意思,置之不理后,去后厨顺了顿午饭。 昨日去茶馆听了一肚子八卦,大抵了解了现今的一些局势。 她将手中的馒头从中间掰开,一分为二。 目前陵朝的局势可以说是两方对立,余初看向右边的馒头,一方是以皇族和贵族门阀为代表的皇权。 她把目光转向了左边的馒头,另一方则是驻地百年来造神造出来的国师,和他门下的寒门所代表的神权+士族。 双方表面上平静,但是利益相悖,自然势同水火,目前国师和新帝还没有撕破脸,但是情形已经不太乐观。 就拿这一代来说, 小国师刚上任的时候,驻地为了造神,将准备两年多的人工降雨用上了,直接将他推上了神坛,吸引了一大波脑残粉。 民间将他视为神明,民意有多高涨,新帝就有多视他为眼中钉。 不过反过来说,只要小国师的脑残粉依旧坚丨挺,新帝就不敢冒着动摇皇位的危险,跟小国师明着撕破脸。 余初将手中右手的馒头塞进嘴里,一口咬掉大半。 也不知道她那些同事,是被殃及的池鱼,还是灭神的开端。 不过她这次来只负责收集消息,分析和解决问题就是驻地和指挥部的事情了。 余初饭量一般,被厨下的师傅塞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配上一碟子酱牛肉,吃的扶墙而出。 她还没走上多远,就被顾文澜在后院堵住了。 “顾公子?” “余小姐。”顾文澜今天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通身都是世家养出的气度,他看了一眼余初来时的方向,“下次想吃什么,可以差人去厨房提前打招呼。” 只字不提昨日余初彻夜未归。 “不必这么麻烦,厨房吃的东西更多些,我也更自在些。”余初实话实说,“你特意找我,有事儿?” “是文青找你。” 余初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可能不行,我要出门了。” “文青有东西想给余姑娘看,不会耽误多长时间,最多一炷香。”顾文澜叹了口气,脸上全是纵容,“他昨晚一直在等你,怎么劝都劝不住,等到三更天实在撑不住,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今日一大早就爬了起来,那时姑娘你还在休息,他只能眼巴巴的等了一上午。” 眼巴巴这个词,顾文澜用的很准确。 余初刚走到东院的时候,就见一个小豆丁坐在台阶上,脑袋伸的长长的,瞪大了眼巴巴的看向这边。 见到来人,他“啊——”了一声,立刻转身,迈着两小短腿,跟炮弹似的往屋子里冲去。 等余初刚走到房门前,顾文青又跟炮弹似的往门外冲来,直直的撞在了她的腰上。 余初倒退了半步,伸手顾文青抱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脸:“等我?” 顾文青脑袋跟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把怀里抱着的东西高高举了起来,半是分享半是炫耀:“看。” 余初视线落在他的手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顾文青双手抱着的,是一个塑料瓶。 第8章 驻地第一代总负责人徐老,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古代区是古代人自己的,可是艺术家是全人类的。 这句话侧面反映了,他们对古代区的态度,看似公正,实则有所偏倚。 就好像人类面对动物时,会根据动物的稀有程度,划分相应的等级,从而投入与等级相匹配的资金和保护力度。 他们面对古代区时也思维模式也有些类似,只是评判的标准,有些不同。 并不是根据身份、官职或者财富进行划分,而是根据其在艺术或者学术上的成就。 古代区有着他们有自己社会体系运行法则,并不需要他们横加干涉。 富商病死,自会有嫡子接手,皇帝驾崩,也会有太子顺位登基。 但是如果一个艺术家或者医学圣手消失,可能永远都弥补不回来。 自古医圣只有一个张仲景,诗仙只有一个李白,而书圣也只有一个王羲之,千年来也难找到几个与之比肩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好好睡觉了。 封肃低下头, 端起泡面碗, 喝了一口汤:“你今天不在前面督战,怎么有时间跑我这来了。” 藤晓走到封肃的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今日区卫在边界发现了长平驻点的鸽子, 是她来信了,说长平城驻点的工作人员, 全员失踪了。” 封肃点了点头,用叉子将泡面里的卤蛋戳成两半:“我听说了。” “她信里说,还会在长平待上几日, 我们讨论后想给她回信。”将手中的信封压在桌上,推到了封肃手边, “这是回信内容,你看一下。” 封肃放下勺子,抽出桌上的湿巾擦了擦手,然后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来。 他抖了抖信纸, 信的内容很简单: 进霖州, 入云锦, 上京都, 再探。 “藤大领导, 你来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封肃脸色冷了下来:“出发前, 我们说好的, 余初只要探完长平驻点后, 就让她回来。” 藤晓料定了封肃会发飙:“封肃,你听我说——” 封肃一向不耐烦听他们口中的空话套话,双手抓住信纸,对半一撕,再对半再撕……直到正封信碎成一把纸片,才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语气里已经有了怒意:“听不听你说,结果都一样,她是我的人,我不同意。” 藤晓原本以为,封肃好歹是一线退役的,对大局向来把控的好,这一次他生气归生气,但是终究是明白事理的。 却没料到,他的态度,会如此的抵触,居然只是开了个头,就被堵死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发出去了。” 封肃侧过头:“什么?” “信已经发出去了。” 封肃突然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以为巨大的惯性,“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了。 他嗤笑:“那你惺惺作态,跑我这商量个什么?” 藤晓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跟封肃解释:“我……” 他们,确实是没有办法了。 封肃显然也不想听她的解释:“让她孤身一人,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进入腹地打探消息。你们是不是还不死心,巴不得她现在就去死?” “封肃!这是指挥部的决定。”藤晓冷冷的看着有些失去理智的封肃,“请注意你的用词和态度。” “好好好——”封肃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次,脸上的嘲讽越来越浓。 终于,他伸出手,将面前整张桌子都掀飞了过去,他脸上怒火冲天,眼底却冷如寒冰。 “藤晓,你记住了,这一次,你们欠余初的。” 藤晓张了张,终究再开口。 两人不欢而散。 等藤晓离开了很久,周寅才小心翼翼的探进屋子半个脑袋,打量着办公室的情况。 刚刚封肃的暴怒声音,隔着两层楼他都听见了,还以为以封总的脾气,此时应该怒不可遏,眼里冷刀子直瞟。 却没料到,他此时正弯着腰,正在办公室的零食箱子里翻找着什么。 封肃似是后背长了眼睛,语气意外的平和:“小周啊。” “封……封总。” “白胡椒味的泡面,你放哪了?” 周寅走进屋子,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翻着的办公桌,还有不远处一盒打翻的泡面,没有从突变的画风里反应过来,本能接到:“白胡椒味的应该没有了,不过新出的藤椒味味道不错,您要不尝尝?” “那就尝尝这个——”封肃从零食箱里提溜出一盒藤椒味的泡面,“你去替我烧壶热水,然后回来把办公室给收拾了。” “好的。” 这完全是准备再吃夜宵的节奏。 周寅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封总,您不生气啦?” “跟张死人脸生什么气。”封肃懒洋洋的坐回沙发上,“她过完河就拆桥,我搭个梯子还不行吗” 周寅:“啊?” 他好像越来越跟不上自家领导的节奏了。 *** 余初蹲在地板上画圈圈。 小桃站在一旁,弯着腰,觉得她已经蹲了小半个时辰了,这么继续蹲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儿。 于是劝到:“小姐,您要不躺一会儿?” 余初摆了摆手,她都躺几天了。 “那就坐一会儿?” 余初摇了摇头:“晕。” 她没料到,几年没坐船,这一次居然晕船了。 先是七荤八素的吐,后来吐习惯了,就开始手脚无力,心口恶心。 只有蹲在墙角,才会觉得自己不是海上来回摇晃一棵浮木,稍稍好过些。 照理说,一个人的体质改变不会那么大,余初想来想去,看向小桃:“你们家公子,给我吃的什么药?” 放在白米粥里,她这么挑的口都没有尝出来,还能连睡几日没有什么副作用—— 肃美人和医院的关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嘛。 小桃脸一僵,眼底又急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呐呐开口:“奴婢不晓得,不过大少爷说,只是昏睡几日,并不会产生大碍。” 余初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你家大少爷要是在早餐里给我下砒丨霜,你也端给我吃?” 小桃脸一白,“扑通”一声就跪了:“大少爷……大少爷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咬了咬牙:“再说这药,奴婢给小姐之前,先自己尝了。” 怪不得那两天,小桃不见踪影。 余初有气无力,伸出戳了戳小桃的脑门:“你是不是傻。” 连最后一个能生气的人都没有了,她有些不是滋味。 “小姐突然要离开,是不是跟大少爷有什么误会?”小桃不敢躲,只能等余初戳完了,才捂着额头小心翼翼问道,“要不我把大少爷叫来,小姐和少爷好好谈谈?说不定误会就解开了呢。” 余初想起顾文澜的行事作风,笑了笑:“你家公子,躲我还来不及呢。” 他那种古板又坦荡的君子脑回路,就是多看了自己一眼,也会觉得是他的问题,必定会反思抄书,读几本圣贤书忏悔。 然后躲她个十天半个月。 这次下药绑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儿都干了,要是她撒泼打滚闹一次,再说几句诛心的话。 顾文澜那小子,估计能躲自己半辈子。 小桃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她的确是去找过几次顾文澜,但是还没到对方的船舱,就被小厮和丫鬟给堵住了。 问了几句话后,又打发了她回来。 细想一下,似乎从上了船,她的确是没有再见过大少爷了。 “小姐——”小桃干巴巴安抚道,“等到了云锦,回到府上,一切都会好的。” *** 余初这一回没有猜对,顾文澜在船靠岸前,来到了她的门前。 那时,她正因为晕船,靠在凳子上昏昏欲睡。 顾文澜隔着房门:“余姑娘。” 余初醒了过来,一股恶心从胸腔涌了出来,她捂着嘴,半天没有缓过来。 门外的顾文澜听见响动,却没有听见余初的声音,以为她正生气,眼神暗了暗。 “得罪了。” 他预告完,房门就被两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撞开了。 然后在余初震惊目光下,用布将她的嘴给堵住了,然后用麻绳将她的双手双腿都仔细绑起,末了用麻袋一套。 她长得不大只,体重刚刚过百,干惯粗活的粗使婆子,连两个人抬着都不需要。 直接将余初拎上肩膀,头朝地,如同扛一个沙包一样,将人直接抗走了。 余初眼前一片漆黑,觉得血液都往大脑冲,原本就晕的脑子更懵逼了。 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她脑子里记仇的小本本,自动开始写起封肃的名字。 肃美人! 呵呵。 她要诅咒他吃泡面没有调料。 顾文澜抱着自家的幼弟,看着粗使婆子扛着麻袋,消失在船头。 江边的风很大,在耳畔呼啸而过,却依旧盖不住脑子里不断回响的声音。 ——那个雌雄莫辩的男人笑着跟他说的话: “余初,你也认识,在界市上追着你要矿泉水那姑娘。她生活节俭,工作努力,每个月都攒下大半工资,就是为了以后出去,能开一家小店。现在为救你弟弟,她把大部分积蓄都搭给医院了,也把不想面对的人情,又面对了一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确保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发生任何一件事,附近的界卫都能在一分钟内赶到。 他们见惯了界市各种奇葩事情, 视线稍稍扫一眼对峙的两拨人,就知道了大概。 小队长和余初相熟,一起搓麻将赖过账一起去厨房偷烧鸡的战友,隔着面具也知道彼此是谁,他朝着余初靠了过去:“又被偷了?”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 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拍了拍余初的肩膀,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气势徒然一变,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 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 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他们眼中溢出决然,摆出对战的姿势。 这是拒不合作了? 这买卖不成, 被顺走货物在界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即使真被确认偷了东西, 也没什么。 或拘留几日, 或照价赔偿, 或赔礼道歉……反正古代区也没有案底着一说,这些处罚力度对他们而言都不大。 怎么对面的架势,像是走错了片场,甚至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悲壮? 七个全备武装部的界卫,对上四个手无寸铁的顾客,在主场,结果并不会出现意外。 让余初意外的是,这四人的反抗力度,比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四个人中有三个练家子,即使被围在中间的青年底子也不差,出手凌厉,腿脚生风,看见刀也不躲不避,拼死突围。 界卫被鱼死网破弄的有些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大部分都是现役选拔来的,单兵素质更是万里挑一。 心态稳定后,很快的便控制住了现场。 直到四人都被制服,准备烤上手铐,背着竹篓青年人用了个巧劲,撞开一名界卫,跌跌撞撞想要逃跑。 余初掂了掂手上的电棍,对着冲过来的青年迎了上去,两个人刚打上照面,还没等对方挟持自己逃离,她却先将对方先放倒了。 好好一个翩翩公子,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仍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涨的通红。 余初若有所思,绕到他面前,半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他后背的竹篓:“小哥哥,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他眼中一片灰烬,半仰着头:“呸!” 一口唾沫狠狠啐到了她的脸上。 有界卫想过来帮忙,被余初伸手制止了。 她抓着中年男子衣摆,在自己的面具上擦了擦,语气不缓不急:“小哥哥,你听我一句劝,火大伤肝。”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 外面已经围了一圈路过的顾客,上一秒还因为界卫的翻脸噤若寒蝉,下一秒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 这个穿着中衣到处乱晃的姑娘,被人啐到脸上了,还苦口婆心的打算劝着人呢。 也不知道是心胸开阔,还是没心没肺。 僵持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余初假装没有听到身后的笑声,放开擦面具的衣摆,起身站了起来,面向围观群众:“都围着干什么,看戏呢?散了散了。” 人群散了一大半,还有一群老油条了解界卫的行事风格,知道他们纪律严明,从不轻易迁怒人,见有热闹就不舍得离去。 有好事者大喊:“小妹妹,你别忙着赶人,哥哥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余初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袖子:“嗯?” “你卖的是什么,哥哥去关顾你的生意呀。” 顿时,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余初拉长了声音,突然转过身去,再次面向背着竹篓的青年。 她抬高一条腿,屈膝重重压在青年的肩膀上,利用全身的重量强迫他侧过头去,双腿“碰!”一声跪坐在了地面上。 隐隐的,有骨头卡啦啦的声音传来,听的人牙齿发酸。 一群老油条看的后脊背发凉,你抬头看看路灯,他低头瞅瞅鞋子,不一会儿尽数作鸟兽散状。 一个不剩。 背对着众人的余初眼底越发澄明,她伸出手,在竹篓上方顿了顿,果断的挑开了竹篓盖子。 ——只见一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儿正坐在竹篓里,面两颊通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她丢失的矿泉水。 受对方不畏死的情绪影响,余初脑补了恐怖袭击的画面和死士刺杀的狗血剧情。 甚至在打开竹篓前,预设了很多种情况,比如火药,或者剧毒药散,再不济,就是毒蛇蝎子……毒人毒死一片,要人半死不活什么的。 没料到会只是个病怏怏的孩子。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她眨了眨眼,在自己中衣袖子里掏啊掏,掏了半天。 ——终于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 剥开糖纸,递上前去:“吃糖。” 孩子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余初,再看了看糖果,慢慢张开了嘴。 也不知道是糖的原因,还是孩子病的有些懵,等他安静吃完糖后,余初很轻易的就把孩子抱了出来了。 没有哭闹,也没有反抗。 看着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却轻飘飘的,抱着没有什么重量。 他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蓝色丝绸衣服,裤子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不过—— 她伸出手,覆在孩子的额头上。 烧成这样,不能再拖下去了。 *** “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热” 李医生低头写着病例,年近四十的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戴着银边眼镜,依旧是那张没有波动的脸:“要是再晚上一两天,不仅要面临截肢,内脏器官可能也要开始衰竭了。” 余初低头看着病床上的小孩儿,他刚刚做完手术,右腿和腰上都缠着纱布,即使是在梦里,眉头也是紧皱的。 也不知道是做了噩梦还是麻药过后疼的。 她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瘦巴巴的,手感并不好:“他的腿能保住吗?” “手术比想象中的成功,虽然以后可能不能剧烈运动,但是正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李医生说完,抬起头来,把笔放回大褂口袋,“几年没见,你怎么脾气一点没变,捡个人就往我这送。” 余初也知道自己头些年净给人家添麻烦,然后一消失就是几年不出现,做事儿做的不地道,做人做的也不怎么厚道。 而且驻地的医院也有规定,收治古代区的人,必须要有相关的书面文件。 心一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笑着打哈哈:“这不是您医术精湛吗?整个驻地,要论医术医德,您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戴高帽的套路几年没变,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词,脸上扬着真诚的笑,眉间因为心虚打成结。 一如刚来驻地时的样子。 李医生眼神恍惚了一下,又瞬间清明过来,垂着眼帘敛着表情,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刚听界卫说,你在界市有自己的摊位了。” 余初早就词穷,见到李医生递台阶,松了一口气:“我现在主要负责卖矿泉水。然后替他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需要的话,也会协助安保工作。” “封肃那人和旁人合不来,对你倒是一直都不错。” 余初眼底透出些暖意来:“你别看他脾气看着不好,其实私底下,还是很好相处的。” 当年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如同骤雨疾风,几乎一夜之间,就将黑白分明的世界搅成一团灰色。 等她反应过来时候,自己正坐在医院的楼顶上。 他和封肃虽然都在一线待过,但是彼此并没有真正合作过,说起来,算不上很熟。 所以她这些年一直在想,她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唯一一次运气,似乎都用在了那天上。 封肃恰好从医院路过,顺手捡了她,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 余初正在吃早饭,听见郎中已经在来路上时,立刻放下筷子,粥不打算喝了,包子也不打算啃了。 而是随意套上件衣服,拿着雨伞就往外走。 逃跑还不忘嘱咐丫鬟:“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一早就走了。” 小桃低头:“是。” 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余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后来还是放弃了。 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之后,小桃才抬起头来,脸色发黄,眼底都是血丝,像是一夜没睡。 她呆呆的看着外面的雨幕,过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转头跑向了屋子里,抱起什么又朝着房门外冲去。 顾家宅院。 一道青色身影在雨幕里急速奔跑着,她身量不高,只顾着埋头,脚上绣花鞋踏在水里也浑不在意。 雨天的路湿滑,她步履踉跄,速度却没有慢下来。 一路从内宅到外院,终于在大门前追上了余初。 “小姐。”小桃两颊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将怀里披风递了上去,眼神忐忑中带着讨好,“天凉,您带着。” 余初看着了一眼全干的披风,目光在半身湿透的小丫鬟身上停住了几秒,移开目光:“不用了,你先回去。” 这么大的雨,自己又是步行,一路走过去,披风也成雨帘了,带着太碍事儿了。 小桃脸上一僵,却是不敢再多说一句,抱着披风的手紧了紧:“是。” 余初对个十七八岁的丫头,跟看着高中生差不多,训过就算了,倒是没有别的心思。 她打开手中的伞:“晚上备一些饭菜,我今日早些回来。” 小桃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是。” *** 整个长平城都被雨幕笼罩着,视野受雨水的阻隔,远远看去,哪里都是影影绰绰的一片。 街上的人影寥寥,为数不多的人,或打着伞,或穿着蓑衣,在街上急色匆匆的走着。 偶尔遇到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车轮压过的水面,水花四溅,隐隐有惊呼声响起。 余初走进茶馆时,裙摆已经湿透,刘海半湿的贴在额前,未施粉黛的脸上,还有落雨残留的水珠。 她抹了一把脸,茶馆内氤氲的茶香和暖意铺面而来,让她周身的寒气似乎都散了大半。 今日客人少,店里上座率不高,只有稀拉拉几桌人是坐着的。 说书先生一反常态的没有在说演义传奇,而是改为说俏皮话,引的座下的看客笑着应和,也不知道是说到了哪个段子,惹得台下的人一阵哈哈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第一百二十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余初紧了紧腰带, 确定对方挣脱不开后, 顺手还打了个蝴蝶结。 抗生素的注射需要先做皮下过敏测试, 只是小哥连同这身衣服一同被绑在了椅子上,袖子部分被腰带紧紧勒着。 余初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从抽屉里翻出一把生锈的剪刀, 对着小哥的胳膊比划着,顺着他的胳膊剪了一个不小不大的口子。 做完皮下测试注射, 她一不做二不休,半蹲下来,掀起小哥的袍子,手在小哥的右腿处碰了碰, 确定了伤口的位置,直接将他半截裤腿直接裁了下来。 伤口被草药和布带包裹着,余初看不到伤口, 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样子, 需要先清洗再说。 破旧屋内烛火摇曳, 火光在跳跃中哔啵作响。 小哥一言不发, 只是垂着眼帘,一脸的汗水,胸膛因为疼痛剧烈的起伏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初在脑子里提前设想过无数场景。 比如当一级保护反抗剧烈时, 自己应该怎么应对, 什么情况以理服人,什么情况恐吓威慑。 再比如当他大声呼救时,什么程度去找布条将他的嘴堵上,什么程度直接将人敲晕。 诸如此类。 只不过,她从未想到,对方会如此的安静。 余初诡异生出了些许愧疚感,她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那个——” 小哥抬起头来 ,眼神意外的冷静,他眼底清晰的倒映出余初的影子,仿佛自己并不是被一个陌生的女人五花大绑剪破衣裤,而是端坐在茶室,倾听着旁人说话。 “厨房在哪?”她不知道为什么,声音也越来越小,“你的伤口,要先清洗一遍,我需要热水。” 小哥张了张嘴,声音疲惫而嘶哑:“右方。” 余初下意识往右侧看了一眼,才明白过来,对方是在说厨房在右边。 “你先在这等等,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就喊我,我去烧锅热水。” 古代区条件有限,没有保温壶,热水都是需要现烧的。 余初打起帘子,走到厨房,目光扫了一圈,这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柴火,炉灶,烟囱,厨具都有,就是没有食物。 小哥同志,应该不怎么下厨。 余初撸起袖子,将衣摆别在了腰带上,熟练的劈开一节松明,用火折子先引燃,然后再点燃柴火。 不一会儿,灶炉里的火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余初将水桶的冷水倒进锅中,把脸盆架子上得毛巾、自己带的小刀一同扔了进去,自己则坐到了灶前,看火顺便添柴。 当年她借住在宋家,宋家家主宋天觅是从三品的刑部侍郎,清廉是真,但是穷也真,一家七口靠着宋侍郎的俸禄过日子。 宋家一共三个仆人,一个小厮,一个老管家,一个厨娘,平日里厨娘还算忙的过来,遇到节日或者请客的时候,宋夫人都可能会穿上粗布衣去厨房。 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厨娘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去厨房帮帮忙,多半是洗菜、装盘、烧火这样的杂事,时间一长,也就熟练了。 这些事,她已经几年没有接触过,今日一上手,身体的记忆还在。 柴火燃起来后,水热的很快,等开水滚过几分钟后,余初撤掉一半的柴火,起身将锅内的刀捞出来,放在一旁备用。 然后连同毛巾和热水,一同盛入脸盆里,端出厨房。 摊主小哥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半垂着头闭目养神,听到她的脚步声看了过来,眼底都是血丝。 余初将脸盆放在地上,从袖子中掏出一个一次性口罩,戴在脸上,半蹲着解开小哥缠着的布带。 拧干毛巾,将腿上的草药和凝固的血渍一点点的擦掉,露出里面的伤口时,她心里咯噔的跳了下。 伤口有两指宽,一掌长,一看就知道是刀伤。 伤处已经隐隐发黑,黑褐色和灰白色的皮肉纠缠着胡乱混在一起,周遭的皮肤肿的发亮,显然早就化脓了。 她抬起头看向坐着的人,对上小哥下巴好看的弧度,这么严重的伤口,照理连行走都很困难,他这段日子是怎么撑着在外面行动的? 余初急救知识全源自对自己的实践,可以说对个中滋味深有体会,她握着小刀,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带麻药。 只能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来,卷成一团,递到他的嘴边,干巴巴的解释:“会很疼……” 摊主小哥低头看着他,眼底的复杂一闪即逝,张开了嘴,咬住帕子。 余初稳了稳心神,不再犹豫,握紧了手中刀,将对方伤口的腐肉一一剔除,将脓液尽数挤出。 她的手很稳,半垂着头,专心致志,初时还能听到小哥隐忍的闷哼和沉重的喘气声,到后来似乎慢慢安静了下来。 等敷上磺胺,缠上纱布,彻底处理完伤口后,才发现小哥已经疼晕了过去,一直到注射完抗生素也没有醒过来。 也难为他了—— 余初解开小哥身上的腰带,将小哥背了起来。 小哥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了,近一米八的个子,感觉只有一百来斤,余初一边将人往屋子里背,一边还有心思想。 他家看着也没有什么能吃的,原本自己打算留作夜宵的卤肉和烧鸭,就留给小哥好了。 ** 余初折腾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小桃这次倒是不哭了,而是跪在床前,一言不发,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了。 她抓了外套给自己穿上:“怎么跪着了?先起来。” “小姐答应奴婢一件事,奴婢再起来。” “嗯?” “小姐以后出门,能否早些回来,要是再深夜不归,小桃就一直跪着……” 余初没有搭腔 她自己穿好衣服,梳好头发,洗漱完毕后朝着房门走去,径直路过小桃。 她在古代区生活也不止一两年了,要是小丫鬟只是没事对着她哭哭,那问题也不大。 但是这一副做派——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可能最近自己活得有些傻白甜了。 顾家的丫鬟,余初没有调丨教的意思,置之不理后,去后厨顺了顿午饭。 昨日去茶馆听了一肚子八卦,大抵了解了现今的一些局势。 她将手中的馒头从中间掰开,一分为二。 目前陵朝的局势可以说是两方对立,余初看向右边的馒头,一方是以皇族和贵族门阀为代表的皇权。 她把目光转向了左边的馒头,另一方则是驻地百年来造神造出来的国师,和他门下的寒门所代表的神权+士族。 双方表面上平静,但是利益相悖,自然势同水火,目前国师和新帝还没有撕破脸,但是情形已经不太乐观。 就拿这一代来说, 小国师刚上任的时候,驻地为了造神,将准备两年多的人工降雨用上了,直接将他推上了神坛,吸引了一大波脑残粉。 民间将他视为神明,民意有多高涨,新帝就有多视他为眼中钉。 不过反过来说,只要小国师的脑残粉依旧坚丨挺,新帝就不敢冒着动摇皇位的危险,跟小国师明着撕破脸。 余初将手中右手的馒头塞进嘴里,一口咬掉大半。 也不知道她那些同事,是被殃及的池鱼,还是灭神的开端。 不过她这次来只负责收集消息,分析和解决问题就是驻地和指挥部的事情了。 余初饭量一般,被厨下的师傅塞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配上一碟子酱牛肉,吃的扶墙而出。 她还没走上多远,就被顾文澜在后院堵住了。 “顾公子?” “余小姐。”顾文澜今天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衫,通身都是世家养出的气度,他看了一眼余初来时的方向,“下次想吃什么,可以差人去厨房提前打招呼。” 只字不提昨日余初彻夜未归。 “不必这么麻烦,厨房吃的东西更多些,我也更自在些。”余初实话实说,“你特意找我,有事儿?” “是文青找你。” 余初看了看天色:“这会儿可能不行,我要出门了。” “文青有东西想给余姑娘看,不会耽误多长时间,最多一炷香。”顾文澜叹了口气,脸上全是纵容,“他昨晚一直在等你,怎么劝都劝不住,等到三更天实在撑不住,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今日一大早就爬了起来,那时姑娘你还在休息,他只能眼巴巴的等了一上午。” 眼巴巴这个词,顾文澜用的很准确。 余初刚走到东院的时候,就见一个小豆丁坐在台阶上,脑袋伸的长长的,瞪大了眼巴巴的看向这边。 见到来人,他“啊——”了一声,立刻转身,迈着两小短腿,跟炮弹似的往屋子里冲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天色将黑未黑, 大红色的灯笼已经点了起来,整个顾府都罩在一片喜庆的颜色之下。 从窗子往外看去,小院大门正开着, 能看见一波波的人从自己眼前路过。 他们或抱着盆栽椅子, 或拿着菜品酒器,还有的三五成群, 合抱一个大鼎, 合抬一个架子都是急色匆匆, 连一个空的眼神都来不及给旁人。 只有她这小院子里的人, 一个丫鬟一个粗使婆子,两个护卫外加一个她。 五个人, 闲的长草。 银杏正坐在门前,面前摆着一个针线篓,一手拿着鞋垫, 一手拿着针, 半低着头纳鞋底:“小姐啊, 你是哪里人呀。” 余初:“南方人。” “听说江南四季如春,是不是冬天还有花开呀。” “你听谁说的, 江南冬天又潮又冷, 早起的时候, 屋内的水都结冰了, 有时候躲在被子里, 一天不想起床。” 银杏挑了一针:“那人不是要冻坏了么。” 余初:“可不是,我小时候,长辈们总觉得我冻傻了。” 刚上小学时,余初觉得上学没什么意思,每天到了学校,不是昏昏欲睡,就是倒头就睡。 那时候还没有流行使用召唤家长这一大招,班主任跟余初说了几次后,觉得她可能年纪小也说不明白,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就送到了校医那。 可能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校医水平一般。 对她随随便便检查了一遍,觉得她没有感冒也没有发烧,甚至连积食拉肚子都没有,开了个板蓝根就要把师生俩送回去。 班主任是个尽职的年轻姑娘:“没生病的话,那她怎么从早到晚都在睡觉。” 校医:“可能冻傻了吧。” 余爹说,他当时都吓坏了,买了个又厚又保暖的大军帽,把小余初的脑袋跟罩了起来,一个冬天都不敢给她拿下来。 一家人战战兢兢的,直到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才放心下来。 后来,她可能是被余爹念念叨叨烦了,也可能是被帽子戴出阴影来的,学习成绩一骑绝尘,将其他人远远抛在了后面。 其实让她再来一回的话,她会选择按部就班的,一步步的走到大学。 银杏被余初逗得乐不可支:“小姐,你又逗奴婢,人怎么会冻傻呢。” 余初回过神来,嘴上随意闲扯:“冻傻算什么,还有冻成狗的呢。” “啊?” “话说,有这么一只来自北方的狼,在南方冻成了狗。” “哈哈哈——” 顾文澜还没跨进大门,就听见了院子内的笑声,他在院门外停下驻足。 女子懒洋洋的半靠在窗台上,随口逗弄着丫鬟,看着没有任何怨怼和愤恨。 外院的派系、利益、还有各种掩饰不住的不甘和急功近利,似乎都被这一道门给隔绝了。 顾文澜将眼底的神色敛起,推开了院门。 余初收起逗弄小丫鬟的表情,抬头看了一眼今日暗红色长袍的顾大少爷,心底暗赞一声。 顾家有公子,如玉端方。 她看人从来坦坦荡荡,眼底的欣赏和惊艳直白不掩饰,看的顾文澜的后背绷的更紧了。 顾文澜抿着唇,站在余初面前,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余姑娘,今日顾某祖母生辰,宴席上应是热闹非凡,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出去看看?” 余初有些奇怪的看向顾文澜,这种日子,带自己出席什么个意思? 她下意识拒绝:“我还是在这自在。 顾文澜有些怅然:“今日找到戏班子不错,我让吉祥找个人给你唱上一折?” “行啊。” ** 自家大少爷,在老太太的寿宴上,还惦记着要给余姑娘单独送人唱戏。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其实也不小。 传出去,对大少爷的名声不好。 这事儿大少爷自己或许不在乎,但是他作为下人,不能不考虑到。 所以目送顾文澜走远后,吉祥绕了个小道,从最偏僻的地方穿过,去找戏班子。 他半低着头,一路靠着阴影的地方略过,步伐快而安静,即使是最熟悉的人对面撞上,一时间可能也没有认出来他是谁。 即使饶了路,走到戏班后台,天色也不算太晚。 后台此时正是最忙的时候,化妆的浓重油彩的戏子,搬着道具的杂役,吊着嗓子拉筋的武行,气急败坏随口骂人找东西的红角各种人影在这小小的一方之地重叠,所有的颜色都在烛光下晕染开,杂乱而无序。 吉祥找了半圈,没有找到戏班的班主。 他走到帘子前,打了半寸帘子,透过窄窄的缝隙往外看去,此时院子里的宴席应该摆上了,夫人门正拿着戏贴子,商量着点哪一出戏。 过了一会儿,有个长相俊秀的小童,一路从前台跑进来,嘴上一遍遍大喊着戏目:“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恋花韵,孙寿连绵,团圆余庆。” 他一路大喊着,所经之处,有人叹息扔首饰,有人兴高采烈的跑去找衣服。 一个中年男子打着帘子里走了进来,重重的拍了拍手,声音洪亮如钟:“第一场,恋花韵,小金莲、孟春你们俩挑梁,肖叔、烟婆您二老压场子,都给我上心点,今日要是谁砸了我余庆班的牌子,我回去就砸了谁的骨头!” “快快快,加快手脚!” “小金莲,你这套头面不行,去拿开春定制的那套!” 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吉祥一直等到第一场戏开唱了,才走到发号施令的中年男子身边,微眯着眸子:“班主,可否进一步说话?” 戏班子走南闯北,自然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一些老爷公子的心腹仆人,就是在外面,也会被人称一声爷。 而且他们这一行—— 最忌讳得罪小人。 班主单从吉祥衣着打扮和气度上,已经有了判断,他脸上挂了一个笑:“不知道这位小哥,有何吩咐?” 吉祥靠在班主身边,压低了嗓子:“我们这有位姑娘参加不了寿宴,主子的想让姑娘也一同热闹热闹,就遣我来跟班主要个人,去姑娘屋子里唱上一折,不拘唱什么,喜庆热闹就成。” 这话说的漂亮—— 不过班主心里明白,这么偷偷摸摸遣人来提个人去唱戏的,既没有要求戏也没有要求人。 多半是哪个少爷,想逗某个上不了席面的枕边人开心的。 班主嘴上说:“小哥稍等,我去看看谁得空。” 心里却想着,他这手上还有三台大戏压着,手里的能亮相的都上台了,剩下几个不是打杂的就是半吊子。 这要是给顾家大小姐夫人单独唱戏也就算了,他抽个小角过去,也不是不行,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懒得花心思。 走到角落的位置,低声询问了几个人。 都是人精,几句就了解到是个没有什么油水的差事,还不如台上跑跑龙套,到时候分点赏钱。 这个摆头说今天嗓子不舒服,那个道腰伤还没好,拒绝的有板有眼。 班主脸上不好看,正想随意指一个,余光一顿,落在了角落里。 此时,在堆满杂物的箱子前,正坐着一个画好了妆面的花旦,他半侧着头,视线透过帘子看向外面,只露出个侧脸。 眉眼甚至比女旦小金莲都精致三分,可是长得好远远比不上他身上的气质好。 即使穿着龙套的丫鬟服,屈膝坐在地上,也比小金莲穿着凤冠霞帔端庄亮相更像大小姐。 这个扮相—— 即使不会唱戏,就站在台上走个过场,也会不少贵人捧的。 班主开始反省自己最近对新人太不上心了,老七跟他说过几次,说这一批有几个好苗子。 他因为筹备顾家寿宴,忙的两个月连轴排戏,居然漏了这么一个苗子。 不过今日,龙套不演也罢。 想到这,他冲着地上的人说:“你,叫什么名字?” 地上坐着的男旦站了起来,似是有些无措,越发显得楚楚动人:“楚——楚——” “楚楚?”班主点点头,看着他身段扮相,越看越满意,眼底的笑意也越来越浓,“这花名倒是适合你。” “随意取的。” 班主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吉祥:“你看见那边的小哥了么?有女眷想听折喜庆的戏,你给人随意唱两段。” 楚楚:“是。” 班主看着楚楚往外走,这才发现,他的腿有些许一高一低,看着有点瘸? 看来不着急练戏,得先要请个郎中看看。 ** 余初想起那几年,自己在宋家呆的日子,清贫而平淡。 宋夫人生辰也不过就是添了几道菜,得了宋大人送的一个素银的簪子。 可没有享受过听戏曲艺术家专场的待遇。 所以她早早的就让银杏拿来了瓜子、点心和茶,摆了搬桌子,自己坐在椅子上,等着古代戏曲演员的到来。 银杏领着人进来的时候,余初先看到一只大码的绣花鞋,随即看见了红色襦裙,如同水纹摇曳,煞是好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这是防盗章节,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这样的院子, 没有个三代, 是积累不出来的。 余初一直没有问过顾文澜, 现在看起来, 应该比她之前认为的出身更好。 可能是对自己爬墙能力心有余悸, 顾文澜那小子, 居然派人把窗都用木条订了起来, 大门外更是三班倒有人值守。 生怕她一个转身就爬墙跑了 其实余初觉得顾文澜想得太多了。 顾家这种高门大户, 院子都是几进的, 每道院门都需要刷脸或者出入证明才能进出, 可谓关卡重重。 加上那高六七米的围墙—— 就是肃美人那种身手,要是被关在这么一个地方,没有了工具的协助, 估计也出不去。 她收回视线, 将手里拿着馒的头掰开一小块,用指尖碾碎了, 撒到花台上的鱼缸里。 两只小鱼相互追逐着, 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一方小小的鱼缸有什么束缚。 她喂完金鱼,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 从怀里掏出怀表。 中午十一点。 这个点—— 顾家俩兄弟, 该找自己吃饭了。 来到顾家几天了, 这两位无论风雨, 都会来她这儿,摆上一顿中饭。 果然,等余初回到内室,换了一身稍微正式的衣服,将散着头发打了个麻花辫,软底的素面睡鞋还没换成绣花鞋—— 门外就传来了守卫恭敬的声音:“大少爷。” “开门。” “是。” 房门在咿呀声中打开,余初透过内室半打着的帘子,看见外室有两个丫鬟提着食盒并肩而入。 顾文澜牵着弟弟跟在后面,他看见余初,抿着唇,后背绷的有些紧。 这俩兄弟今日都穿着宝蓝色的长袍,藏蓝色的靴子,加上坠在腰上的同款玉佩——古代版的兄弟装。 顾文青年纪小,并不知道两人之前的种种,看见余初,小脸瞬间挂起了笑容,挣脱开自家兄长的手,晃动着小胳膊,迈着小短腿噔噔蹬朝着余初跑来。 顾文澜皱眉:“文青!” 兄长的声音让顾文青停了下来,他似是想起什么,收起了脸上的笑,一本正经的板起脸,双手环成一个圈在自己的面前交叠。 冲着余初行了个礼,奶声奶气道:“余姐姐,今日可好。” 余初乐了。 她走上前几步,半蹲下,将孩子抱起,往客厅走:“小文青,先生教你礼仪了?” 顾文青有些不自然,手抓着余初的袖子:“先生说,君子要有礼有度,进退皆宜——” 标准的古代贵族教育。 对小文青而言,是最适合也是最有利的教育。 余初将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那好好跟先生学。” 一旁的顾文澜听到,看了过来,眼中略带讶异。 他原本认为以余初的出身,以她的性子,必定是最讨厌束缚,最厌恶礼教。 没想到,她能对幼小的文青,作出这番规劝的话。 丫鬟们的动作很快,中午四菜一汤两个甜点,没有什么山珍海味,都是寻常食材,却做得精致无比。 三个人分坐三方。 顾家肯定有食不言这种规矩,就连处于最好动年纪的顾文青,一顿饭下来,也没有开口说上一句话。 直到饭后漱口后,丫鬟端了茶上来,顾文青才低头小小的吐了一口气,伸手抓了抓自己手臂,挪了挪小屁股。 顾文澜看着自家弟弟,表情软了下来,再对上余初,语气也是一团和气。 “这几日,我在书房收拾了一些杂书,明日就给你送来。” “现在的丫鬟你要是使得不顺手,直接跟门卫说,打发出去,再换一个。” “小桃是长平别院的,规矩松散,还需调教一些日子才能给你送来。” “过几天就是祖母的大寿,可能会闹腾一些,你若是有兴致,我叫人来给你唱一折。” …… 无论顾文澜说什么,余初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的眼神太过清冽和干净,让心中有愧的顾文澜端起茶,半垂下眸子,避开了余初的视线。 细想起来,几日了。 自己为什么绑她,为什么带她回顾府,为什么锁她…… 这样的问题,她似乎从来没有开口问过。 *** 即使锁在屋子里,余初还是能感觉出府里越来越喜庆。 院子里丫鬟换了新的头花,小厮换了新靴子,就连她身边伺候的小丫头银杏,也喜滋滋的找来了红色的灯笼,在屋外指挥着护卫,在门前挂上。 余初坐在窗前,托着下巴凑热闹:“高一点,高一点——” “歪了歪了——” 护卫爬着梯子,视线正盯着灯笼,一时也没有分辨是谁在说话,跟着声音操作。 一会儿伸长了手,一会儿侧着腰,把原本已经扶正的灯笼挂的东倒西歪。 还是银杏先反应过来,看着窗户的方向,透过木条正好看见屋内人懒得跟没骨头似的样子,笑了起来:“小姐,您又拿奴婢们寻开心了,老太太的生辰马上就到了,再拖下去,可就剩咱们院没有挂起来了。” 余初有些犯春困,打了个哈欠:“一来我又不参加寿宴,二来你家老太太也不认识我,这里挂不挂,挂的正不正,不打紧。” 银杏脸色一白:“小姐——” 她正想安慰自家这位新主子几句,比如少爷事无巨细,给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府里最好的。 又比如少爷终日忙的不可开交,却还日日都过来陪着用饭,可见心里是有这位新主子的。 再比如,这一次没能参加寿宴,是因为名分没到,赶明给了名分,类似的宴会有的是机会参加。 …… 她酝酿了七八种说辞,到底一句都没有用上,那位刚刚还捣乱着的新主子,压根没有把这事儿放在眼里,转头就趴在窗前的桌子上,倒头睡过去了。 这位姑奶奶——倒是心大的很。 银杏侧过头,对着搬梯子的门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余初:“小声点,小姐睡了。” 护卫点点头,放缓了动作,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点点的矫正灯笼的位置。 只是他们管得了自己,却管不了别人。 院门外,一道桃红色的身影款款而来。 她穿着的衣服虽然并不花哨,料子却十分不错,袖口和领口都绣着兰草的花样。 头上插着一支素银双碟簪子,耳坠一副梅花样式银耳环,脚上的绣花鞋虽然有点泛旧,但是做工却是极好的。 这人银杏认识,是夫人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叫夏兰,从小被夫人当成大少爷通房丫鬟养。 前两年的时候,她们这群小丫鬟都还以为,夏兰以后会被抬做姨娘。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到现在,大少爷似乎没有收人的意思。 银杏发现来人走近时,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夏兰扫了一眼门外的三人,笑道:“哟,你们这还没挂上呢。” 银杏连忙往前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夏兰姐姐,您怎么来了?” 夏兰视线在周围打量着,像是在寻找什么:“我替夫人瞧瞧,看看各院是不是都收拾妥当了。” 银杏微微侧过半步,挡住了夏兰的视线,赔笑:“夏兰姐姐,您看,我们这灯笼马上也挂好了。” 夏兰伸出手,用了巧劲推开银杏:“这挂没挂好,我得自己看看。” 她刚走几步,停了下来,视线看向被钉死的窗户上,正好对上了窗户里,睡眼朦胧抬起头来的余初。 余初被吵醒后,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长得不错的陌生妹子,这阖府上下,她认识的不过寥寥几个人,这冒出个她不认识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从椅子站了起来,正打算回床上午睡,刚扭头,就听见那陌生妹子出声道:“余姑娘,你可能不了解,我们顾家最重礼节,孝字为先。” “大少爷连着几日中午都推掉了家宴来到小院,夫人已经心生不满。” “望你束缚好自己,也当好好规劝少爷。” “这样,你以后在顾家,才会有一席之地。” 误入宅斗剧本的余初:“????” 她回过头,语气里满是八卦:“这位姑娘,你是不是想嫁给顾文澜?” 一直板着脸,义正言辞“指教”余初的大丫鬟,脸色一变,有血色从脖子上涌,直接红了大半张脸:“你——” “我看好你哦。” 余初似乎觉得自己刚睡醒,语气轻飘飘的,少了点真诚。 于是伸出右手虚握,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噗” 银杏看着夏兰目瞪口呆满脸通红的样子,立刻转面向着柱子,半低着头,捂着自己的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造型简单, 实用性强。 瓶身上下干干净净,既没有图案,也没有l一g一。 瓶子里装着十几个大白兔奶糖, 彩色的糖纸称的瓶子十分好看, 顾文青摇了摇瓶子, 糖果上下翻动着, 哗啦啦直响。 听着响动, 他满足的露出个笑容,双眸弯成一弯新月。 之前顾文澜带着护卫进入界市,拼成着生命的危险,偷了瓶矿泉水。 现在想来, 可能是想着孩子凶多吉少, 能让他在“最后”的时间开心一点。 后来被送进医院后, 余初把矿泉水放在了这孩子的床头,几次去探望的时候, 他都抱着瓶子, 连睡觉时都没有放开。 只是规定就是规定, 无论他有多喜欢, 都无法把矿泉水瓶子带出驻地。 余初掂了掂顾文青, 觉得他似乎沉了点:“这么漂亮的瓶子, 你的?” 顾文青看了一旁自家哥哥一眼, 乖巧的点头:“大哥, 送的。” “糖怎么没有吃?” “吃了。”顾文青小声反驳,“我每天都吃一颗。” “晚上可不能吃哦,会牙疼。” 顾文青等了余初大半夜,今日一早就爬了起来,那几分强撑着的精神,在见到余初后,慢慢散去。 一大一小并没有聊上几句,顾文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一会儿就趴在她的肩头睡着了。 怀里依旧紧紧的抱着他喜欢的塑料瓶。 顾文澜将自己熟睡的弟弟接了回去,递给一旁的丫鬟,低声嘱咐道:“把小少爷送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晚饭若是未醒,就任他睡。灶上把晚饭热着,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吃。” 他语气温和,眼底都是宠溺,有一种长兄如父的家长风范。 丫鬟福了福身应是,抱着顾文青退下后,屋子里就剩了两人。 顾文青看向余初,神情郑重,作揖行礼:“余姑娘,谢谢。” 这种大礼—— 余初侧过身,没有受礼:“举手之劳。” 顾文青摇头,引余初入座,给她倒了一杯茶:“不止是今日,那日在界市多亏了余姑娘相救,舍弟才能捡回一条命。” 余初端着杯子的手一顿,侧眸看着顾文澜,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 “声音。” 余初恍然。 界市中的人,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机会进入古代区,所以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声音。 她一向洒脱,笑了起来:“在界市我也和你打了一架,谢就不用了,不记我仇就行。” 顾文澜端起杯子敬她:“以茶代酒。” 大恩不言谢。 两人说开了,屋子里的气氛,似乎也轻松了不少。 余初脑子里还回想着那个塑料瓶,看向门外:“刚刚文青手中的瓶子” “那瓶子,是我在西市偶然所得。”顾文澜一脸平静看着余初,似乎料定她会询问这个问题,“我在第一眼时就猜想,这应该是从界市流出的物件,遂派了人去打探消息。打探的人今日传话过来,现在已经有了些眉头,相信不过了多久,就能找到谁是卖家。” 余初知道他想岔了,这塑料瓶其实不是界市流出来的,应该是从驻地流出来了。 不过目前这个不重要。 余初端起杯子:“以茶代酒。” 十分感谢。 余初原本今日的计划,是去街上做些准备,晚上冒险进宜春院一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发地多少就留下些许痕迹。 只是顾文澜递上来的这条线索,让她打消了自己的计划,决定静候佳音。 余初站在房门前,抬头看着院子的上的一方天空,起风了。 午后的天色阴沉了下来,乌云低垂,涌动翻滚,像死死的扣在了长平城上空。 气温也急转而下,早上还是初夏,下午则是初冬。 小桃被别人搀扶着,踉跄的来到她的身侧,“扑通”一声跪下:“小姐。” 余初摸了摸自己发凉的脸,只是用余光看了她一眼:“你还没跪够?” “不是不是”小桃放开了一旁丫鬟的手,挣扎着自己要站起来,只是她跪的时间太长,扶着柱子好半天才稳住身体。 看着余初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睛,小桃颤抖的嘴唇,想哭却不敢哭,呐呐的开口,“小姐,奴婢知错了。” 她错不该以为新来的姑娘心善,就想着把姑娘管住了,不仅可以让姑娘更“讨喜”,也可以讨好大少爷。 她错不该觉得姑娘最多是个妾,在府里无依无靠,把姑娘拿捏住了,以后姑娘即使去了云锦府里,有了别的大丫鬟伺候,她也会是头一个。 余初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只是半敛着眸子,整理着自己被风吹乱的衣摆。 小桃面如死灰,几乎要软倒地上:“小姐,奴婢” “去给我拿件披风来。” 小桃愣了一下。 余初视线落在院子里站着的小厮身上:“我一会儿要出门,今天风大,多穿点。”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拿。”小桃摸了一把脸,踉跄着步伐,朝着屋内而去。 小厮遥遥的冲着她行了个礼。 “余姑娘,大少爷让我跟您说一声,人找到了。” “那人叫汪小武,今年三十七岁,桃于县人,前些年跟着村里的人一起逃难来的。” 牙郎是个爽利的中年男子,灰色的粗布短打浆洗的发白,脚上踩着黑色千层底,小巷子路并不好,他像是脚底长了眼睛,每一步都避开了垃圾和污水。 步伐的速度恰到好处,既和后方的人保持了一定距离,又不会让别人觉得跟不上步伐。 “汪小武靠卖苦力倒夜香为生,生性好赌,输得多赢得少,家徒四壁,大闺女十四岁就被他卖给了春楼。” “二闺女六岁,在赌场输给别人做了童养媳,要不是他的女人是个病秧子,估计早就当做赌本输出去了。” “这两日,他无端的阔气了起来,呼朋唤友,到处胡吃海喝,买了件新衣服,还给自己买了个小丫头,说要” 顾文澜握着虚拳,放在嘴边,余光却看向一旁的余初:“咳咳——” 牙郞立刻止声,拍了拍自己的嘴:“哎,您瞧我嘴上就是把不住门,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出来污了两位贵人的耳。” 余初对汪小武买个丫头来暖床,还是来聊人生什么的并不在意:“你继续。” 牙郞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同去喝酒的人,可能套过他的话,回来就传他捡到了个宝贝,卖了个大价钱。” 三人走了足有一炷香时间,才在破旧的一条巷弄里,找到了汪小武的家。 他家的大门基本上已经不能称作是门了,到处都是刀斧砍过的痕迹,看起来,饱经追债人的摧残。 门上坑坑洼洼,大洞小洞一堆,小破洞干脆随意放任,大破洞就用颜色不一的木料钉上。 这种门,连挡风估摸着都很困难,就别说隔音了。 所以三人刚走的近些,就听见屋内有哗啦啦的摇色子声音,还有两拨不同的声音在起哄,声音几乎要掀翻大门 “大大大——” “小小小——” 显然正赌的兴起。 牙郞往前跨了一步,来到大门前,抬手拍门:“汪小武,你在家吗?有人找你!” 他拍了两遍都没有动静,正打算再拍一遍,屋内的动静渐渐小了。 过了一会儿,大门被很不耐烦的拉扯开了,屋门发出几乎悲鸣的摩擦声。 “咿呀——” 从屋内探出半个人,黒瘦的体型,颧骨高起,胡子拉碴,消瘦的脸被胡子遮挡了大半,只能看清一双浑浊充满血丝的眼睛。 他身上挂着件不合适的蓝色精锻长衫,袖子撸到肩膀,下摆皱的像是被风掠过的水波。 汪小武看见拍门的是牙郞后,表情有些不好:“吴牙郞,以前不是求您来也不来握这破屋子,今天怎么有空来看看。” “今日不是我来找你。”吴牙郞侧过半身,露出身后的两人来,“是这两位贵人,找你有件事想要问问。” 汪小武脸色一变,一把抓着门就想关上:“今天我还有事,不见客。” 牙郞速度比他要快,单脚踩在了门缝中间,抵住了汪小武的关门。 “哪天不能赌?”牙郞咬了咬牙,低声劝道,“他们来你这一趟也不容易,你要不就见见?下次做买卖,我让你一层利” 汪小武见关不了门,干脆放开了大门。 他视线落在顾文澜腰上的玉佩上,又在余初脸上打量了一圈。 “进来吧” 余初推开房门。 她手端着一盏烛台,步伐很稳,火光在轻轻的摇曳中,从堂前一直到了屋内。 病人的屋子味道一般都不好,余初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当她真的跨入后,屋子里的味道,比想象中清爽很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他们见惯了界市各种奇葩事情,视线稍稍扫一眼对峙的两拨人, 就知道了大概。 小队长和余初相熟,一起搓麻将赖过账一起去厨房偷烧鸡的战友,隔着面具也知道彼此是谁, 他朝着余初靠了过去:“又被偷了?”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拍了拍余初的肩膀,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 气势徒然一变, 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 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 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 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 他们眼中溢出决然,摆出对战的姿势。 这是拒不合作了? 这买卖不成,被顺走货物在界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 即使真被确认偷了东西,也没什么。 或拘留几日, 或照价赔偿, 或赔礼道歉反正古代区也没有案底着一说, 这些处罚力度对他们而言都不大。 怎么对面的架势,像是走错了片场,甚至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悲壮? 七个全备武装部的界卫,对上四个手无寸铁的顾客,在主场,结果并不会出现意外。 让余初意外的是,这四人的反抗力度,比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四个人中有三个练家子,即使被围在中间的青年底子也不差,出手凌厉,腿脚生风,看见刀也不躲不避,拼死突围。 界卫被鱼死网破弄的有些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大部分都是现役选拔来的,单兵素质更是万里挑一。 心态稳定后,很快的便控制住了现场。 直到四人都被制服,准备烤上手铐,背着竹篓青年人用了个巧劲,撞开一名界卫,跌跌撞撞想要逃跑。 余初掂了掂手上的电棍,对着冲过来的青年迎了上去,两个人刚打上照面,还没等对方挟持自己逃离,她却先将对方先放倒了。 好好一个翩翩公子,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仍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涨的通红。 余初若有所思,绕到他面前,半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他后背的竹篓:“小哥哥,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他眼中一片灰烬,半仰着头:“呸!” 一口唾沫狠狠啐到了她的脸上。 有界卫想过来帮忙,被余初伸手制止了。 她抓着中年男子衣摆,在自己的面具上擦了擦,语气不缓不急:“小哥哥,你听我一句劝,火大伤肝。”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 外面已经围了一圈路过的顾客,上一秒还因为界卫的翻脸噤若寒蝉,下一秒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 这个穿着中衣到处乱晃的姑娘,被人啐到脸上了,还苦口婆心的打算劝着人呢。 也不知道是心胸开阔,还是没心没肺。 僵持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余初假装没有听到身后的笑声,放开擦面具的衣摆,起身站了起来,面向围观群众:“都围着干什么,看戏呢?散了散了。” 人群散了一大半,还有一群老油条了解界卫的行事风格,知道他们纪律严明,从不轻易迁怒人,见有热闹就不舍得离去。 有好事者大喊:“小妹妹,你别忙着赶人,哥哥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余初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袖子:“嗯?” “你卖的是什么,哥哥去关顾你的生意呀。” 顿时,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余初拉长了声音,突然转过身去,再次面向背着竹篓的青年。 她抬高一条腿,屈膝重重压在青年的肩膀上,利用全身的重量强迫他侧过头去,双腿“碰!”一声跪坐在了地面上。 隐隐的,有骨头卡啦啦的声音传来,听的人牙齿发酸。 一群老油条看的后脊背发凉,你抬头看看路灯,他低头瞅瞅鞋子,不一会儿尽数作鸟兽散状。 一个不剩。 背对着众人的余初眼底越发澄明,她伸出手,在竹篓上方顿了顿,果断的挑开了竹篓盖子。 ——只见一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儿正坐在竹篓里,面两颊通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她丢失的矿泉水。 受对方不畏死的情绪影响,余初脑补了恐怖袭击的画面和死士刺杀的狗血剧情。 甚至在打开竹篓前,预设了很多种情况,比如火药,或者剧毒药散,再不济,就是毒蛇蝎子毒人毒死一片,要人半死不活什么的。 没料到会只是个病怏怏的孩子。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她眨了眨眼,在自己中衣袖子里掏啊掏,掏了半天。 ——终于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 剥开糖纸,递上前去:“吃糖。” 孩子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余初,再看了看糖果,慢慢张开了嘴。 也不知道是糖的原因,还是孩子病的有些懵,等他安静吃完糖后,余初很轻易的就把孩子抱了出来了。 没有哭闹,也没有反抗。 看着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却轻飘飘的,抱着没有什么重量。 他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蓝色丝绸衣服,裤子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不过—— 她伸出手,覆在孩子的额头上。 烧成这样,不能再拖下去了。 “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热” 李医生低头写着病例,年近四十的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戴着银边眼镜,依旧是那张没有波动的脸:“要是再晚上一两天,不仅要面临截肢,内脏器官可能也要开始衰竭了。” 余初低头看着病床上的小孩儿,他刚刚做完手术,右腿和腰上都缠着纱布,即使是在梦里,眉头也是紧皱的。 也不知道是做了噩梦还是麻药过后疼的。 她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瘦巴巴的,手感并不好:“他的腿能保住吗?” “手术比想象中的成功,虽然以后可能不能剧烈运动,但是正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李医生说完,抬起头来,把笔放回大褂口袋,“几年没见,你怎么脾气一点没变,捡个人就往我这送。” 余初也知道自己头些年净给人家添麻烦,然后一消失就是几年不出现,做事儿做的不地道,做人做的也不怎么厚道。 而且驻地的医院也有规定,收治古代区的人,必须要有相关的书面文件。 心一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笑着打哈哈:“这不是您医术精湛吗?整个驻地,要论医术医德,您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戴高帽的套路几年没变,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词,脸上扬着真诚的笑,眉间因为心虚打成结。 一如刚来驻地时的样子。 李医生眼神恍惚了一下,又瞬间清明过来,垂着眼帘敛着表情,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刚听界卫说,你在界市有自己的摊位了。” 余初早就词穷,见到李医生递台阶,松了一口气:“我现在主要负责卖矿泉水。然后替他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需要的话,也会协助安保工作。” “封肃那人和旁人合不来,对你倒是一直都不错。” 余初眼底透出些暖意来:“你别看他脾气看着不好,其实私底下,还是很好相处的。” 当年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如同骤雨疾风,几乎一夜之间,就将黑白分明的世界搅成一团灰色。 等她反应过来时候,自己正坐在医院的楼顶上。 他和封肃虽然都在一线待过,但是彼此并没有真正合作过,说起来,算不上很熟。 所以她这些年一直在想,她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唯一一次运气,似乎都用在了那天上。 封肃恰好从医院路过,顺手捡了她,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 听着响动,他满足的露出个笑容,双眸弯成一弯新月。 之前顾文澜带着护卫进入界市,拼成着生命的危险,偷了瓶矿泉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让他充分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反人类。 余初推开房门。 她手端着一盏烛台, 步伐很稳,火光在轻轻的摇曳中,从堂前一直到了屋内。 病人的屋子味道一般都不好, 余初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当她真的跨入后,屋子里的味道,比想象中清爽很多。 屋子里有流动的风,呼吸间都是雨气潮湿的味道。 余初将手中的烛台摆在了柜子上, 走到窗前, 将打开的窗子关上, 倾盆的暴雨被隔绝在了屋外。 她回过头,视线正对着床, 烛光的亮度有限, 被放下的纱罩隐隐的只能透出一道影子来。 此时, 影子正单手撑在床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而放在床侧的食物和水,居然还剩下一半。 余初皱了皱眉, 这位受了伤的人民艺术家,吃的委实有些少了。 撸起袖子, 将堆在床侧椅子上的盘子和剩下的食物收了起来, 边收拾边说:“你现在的情况, 不宜下床,开窗透气也不行。” 纱帐中,影子靠在床头:“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他这两天应该都没有说过话,声音嘶哑而无力,最后半句,几乎是刚挤出口腔,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余初没有听清楚,将没有吃完的食物倒进一旁的油纸包里,才抬起头来:“什么?” “什么时辰了?” 余初进门前刚看的时间,夜里八点多:“亥时还差一会儿,你今天药吃了么?” 纱帐里的人只是靠着床头坐着,没有说话 “那晚饭呢?” “我想留到明天” 余初:“我明白了——” 她走的时候,小哥还昏迷着,所以小哥醒来的时候,面对的应该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来,或者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来,在腿脚不能动弹毫无自理能力的情况下,他想把水和食物,进行更长时间的分配。 更好的活下去。 怪不得,这两天总共才吃了那么点东西。 余初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她要是再晚一两天过来,真的要去吃一年素了。 初春暖和,剩下的半份食物自然不能要了,她将盘子连同杂物都一起端了起来:“你在这等上一会儿,我去烧水做饭。” “不必麻烦,之前那些就可以了。” 余初没有搭理他,自己说自己的:“刚好我也没吃,我们俩先对付一顿。” 余初手艺一般,所以买的是两个熟菜,随意热一下就好,而且柴火灶米饭得先捞再上蒸,极为耗时,她也提前买好了馒头作为主食。 加上一个青菜豆腐汤和一个鸡蛋羹,也没有花上多长时间。 晚餐说不说丰盛,但也还算过得去。 余初将房间的书桌东西先收到一边,然后将晚餐都放在了上面,用碗分装了馒头c菜和汤,放在了床侧的椅子上。 边撩起纱帐边说:“吃饭了。” 屋子里的烛光蚕豆大小,晕开的光线朦胧而晦涩,从余初的角度往下看,只能看见小哥脸部弧度,连五官都模糊成一团。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要不都说是朦胧美呢,这个样子的小哥,比之前绷着脸的样子,顺眼了不少。 两人同在一屋,小哥坐在床上吃饭,余初则在书桌上吃自己的,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不大的空间里,一时间只有碗筷触碰的声音,和轻微的咀嚼声。 余初胃不好,已经习惯了细嚼慢咽,这几年吃饭速度一直垫底,等她这边放下筷子,床上那位早就吃完了。 她顺手收拾到带到厨房,然后将厨房烧开的水端进屋子里。 将毛巾投到脸盆里,余初走到床边,十分自然的握住被子一角,将被子掀开大半,视线落在小哥的裤腿上,一本正经问:“你是自己脱还是我脱?” 床上的人如同僵住的石块愣在当场,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已经两天了,外敷的药不仅要换,伤口可能也需要重新清理一遍,你这样穿着裤子,没有办法处理伤口。” 小哥做着最后的挣扎:“也可以像前日——” “像前日把裤子铰了?原先的话,也不是不行。”余初也知道一个古人,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对她破口大骂,已经是非常好的修养了。 但她现在精力有限,只能选最省事儿路子走,选最直接的话解释:“只是那日你晕过去后,我给你换了身衣服,原先那身破衣服c还有些发了霉的,我都扔到灶膛里烧掉了。你衣服本就不多,今日如果还剪了的话,下次你出门就没东西可穿了。” 末了还不忘补刀:“放心,不该看的我都看了。” 小哥半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了指她,张口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你——” 一旁余初脑补四个字: 不知廉耻。 不知道是妥协了,还是已经心如死灰了,他沉默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她,眼底的神色越来越复杂。 “你转过身去,我自己来。” “好。” 余初以言转身,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久到余初都怀疑小哥是不是又晕过去的时候,身后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好了。” 被子盖在大腿根,露出一双大腿,小哥半靠在床头的被子上,不用看余初也知道,小哥那张脸,恐怕已经红到脖子了。 他侧过脸,闭上眼睛不看余初,手抓着被子,跟个被调戏的小姑娘一样,似乎连头皮都在紧绷着。 这副掩耳盗铃的样子,让余初—— 居然觉得还挺好看。 反正自己过段时间就要永远离开这里了,对于小哥而言,自己只是个路人甲乙。 而对自己而言,他也不过就是自己恰巧救下的义务而已。 她一屁股坐在窗前,伸手去拆小哥大腿上的绷带:“别想太多,你不把我当女人看就行了。” 一级保护动物装死中。 “我要清理伤口了,别忍着,疼就喊出来。” 一级保护动物继续装死中。 余初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却一会儿抓着被子,一会儿扯着中衣,几乎不知道先顾着哪头,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小哥的恢复能力不错,伤口没有在继续恶化,两天过去,部分已经开始愈合了。 余初换好药,看对方满头的汗水,闭着眼睛,麻利的把被子重新给人盖了回去。 床上的人意识到事情结束了,睁开了眼睛,他看向余初:“你叫什么名字?” “余初。”她半蹲在地上,拧着布巾,“你呢,叫什么?” 说起来,两人打了几个照面,绑也绑过了,上手也上手过了,是真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空气间突然沉默了下来。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这句反问的有些奇怪。 余初一手拿着脸盆,一手抓着换下来的绷带正往外走:“我们此前素未谋面,自是不知道先生的名字。” 这之后,保护动物同志就没有再开过口。 余初也没追问,她收拾完东西后,又开始准备食物,直到将所有的事儿都打理妥当,已经是深夜了。 于是,起身告辞。 等到余初跨出房门,以为摊主小哥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从身后传了来。 “我姓楚。” 楚是云锦的大姓,而另一个大姓则是叶。 不过,姓甚名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余初关上大门,撑起油纸伞罩在头上,一头扎进了雨幕之中。 她得快点回去。 雨天的墙,她不一定能爬的上去。 保护区外的驻地—— 封肃打了个喷嚏,他抬头看着星河灿烂,伸手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鼻子:“奇怪,天怎么突然冷了起来,还是谁在骂我?”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周,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九天。” 封肃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十二点的秒针刚刚跨过午夜线不久:“已经开始第十天了,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小周摇了摇头,两人又沉默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第十六章 余初不是铁打的,在初春的凉雨里泡了一天, 回去人就有些蔫了。 小桃原本做了一桌子菜等着她,看见她从泥浆里捞出的样子,一时也顾不上其他。 嘴里喊着老天,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报官了没有,少爷知道吗…… 又恢复了几分之前咋咋呼呼的样子。 她嘴上絮絮叨叨,手脚却没有停歇, 麻利的把余初身上的湿衣服给扒了, 用干净的棉衣裹了, 然后急急忙忙跑去后厨喊热水。 等余初从头到脚洗干净,被塞进暖呼呼的被子里时, 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塞了颗感冒药在嘴里, 将碗里的姜汤一口闷,觉得身上才算是缓过劲来。 小桃挑了帘子,端了盆炭火进来, 摆在余初的床前,用火钳子拨弄了烧的火红的炭:“刚刚大少爷好像来了, 就站在院门口问了几句, 又回去了。您说, 这都进门了,怎么也不来看一眼。” 她家那位大少爷,这十天半个月,估计见着自己都得绕着走。 余初无意跟个丫鬟拉扯这些,笑着没有搭腔。 小桃学乖了不少,见余初不感兴趣,将火钳放在一边,起身换了个话题:“小姐,您晚饭还没用呢,我先端点过来给你垫垫底?” 余初摇了摇头,伸手一指桌子上点心匣子:“我刚吃过了,反倒是你,还没吃吧?如果忙完了就先下去吃饭。” 从她一大早落荒而逃开始,到傍晚淋成落汤鸡回来,一整天,连口干的都没有来得及吃上。 逮着什么就能吃什么,全然不挑食,看见点心,左一口,右一个,配上一壶热茶,吃了个大饱。 南方点心糯甜可口,小桃白日才装满一小匣子,见里面空空荡荡的,比对着余初平常的饭量,知道她基本上已经吃饱了。 于是不再劝,端着空碗福了福身子:“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等小桃关上门出去,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后,余初从被窝里扯出今日得到的盒子。 这是一只掌宽,两掌长的木盒,上面雕刻着国旗,反面倒扣过来看,能够看见Madeinchina的字样。 锁扣上,挂着一把廉价的三位数密码锁,纯黑色。 小商品批发市场,二十块钱就能定制到的盒子,本身没有什么特殊。 至于密码—— 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知道不知道,问题也不大。 余初爬下床,踩着布鞋从小桃做女红的筐子里找到剪子,抓了抓还算趁手,将盒子翻到锁的另一边合页的位置。 打开剪子,利用一 边当螺丝刀使,将合页上的螺丝一个个卸了下来,然后双手握住盒子两边,同时往两边使劲。 只听“咔嚓”一声,整个盒子当中拆解,露出里面装着的东西来。 比起逻辑推理,她更喜欢这种一步到位的暴力操作。 里面东西不多,一眼就能看清:一张地图,一把钥匙,一支关了机的录音笔。 余初走到房门前,将门反锁了,然后半蹲在地上,打开了录音笔。 宋戈温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当你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那说明我们已经不在了长平,或者,也可能不在这世界上了。 这几天古代区动荡的厉害——几个驻点连续失去消息。我们派出鸽者几次打探,除了去云锦的,没有一个回来。 我们也考虑过要不要遣散这里,先回撤到驻地,等局势明朗了,或者等风波过去了再回来。 只是——我们可能早就被盯上了。 不说这个了。 看见手边的地图了吗?上面红色标记的部分,是我们初代时在古代区建立的驻点,后来新驻点建立后,就一直当做备用驻点和仓库使用。 狡兔三窟。 虽然我们从来不想用上。 如果我们侥幸还活着,如果我们侥幸还自由的话,那我们可能会出现在这些地方。 PS:如果我们不在,请不要伤感,里面关于百年来的数据记录和观察日志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希望你能把它带回去。 我亲爱的战友。 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人。” 余初听了几遍后,将里面的录音格式化,单手捂着额头,半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再抬起头,她又成了之前的余初。 她打开地图,图上有三个标注的地点,京都,云锦,还有霖州。 离得最近的,是与长平隔江相望的,江北霖州。 霖州—— 余初默记了一遍,起身走到炭火盆前,将地图扔了进去。 有火光燎起,从地图一角开始蔓延,迅速吞噬了整张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在烈日的持续炙烤下,土地干涸, 河水断流, 庄稼垂死, 人畜饮水艰难。 卖水的刘老三戴着破草帽,赶着牛车刚入城, 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水来了——” 蹲守在墙角的人一拥而上,将刘老三连同牛车上的水桶,围的密不透风。 京城的水井越打越深, 水质混浊还带着土腥。 大人还好, 孩子老人体弱, 喝了腹泻呕吐的不在少数。 家世显贵的门户, 则派人去城外山里运水, 而普通的人家,便捏着铜板, 眼巴巴的等着人来卖水。 只是卖水的人少, 喝水的人多。 抢到的人喜气洋洋, 后来的人抓着钱袋子, 满脸失望。 有人不死心, 围着牛车转了一圈。 眼尖的发现刘老三脚下用破包袱盖着一个水囊, 伸手就想去抓:“这不是——” “啪!” 刘老三凌空一鞭子, 唬的对方抖了抖:“莫上手, 莫上手, 这水我送往城北的。” “城北……”对方念着这两个字,意识到什么,连忙松开手,“快去、快去。” 人群来得快,散的也快。 刘老三抬起头,目视前方,似是视线透过街头的城楼,看见了巍峨的祭天台。 北城,祭天台。 戍城军动用了千人在外围拦截,还是拦不住不断从外面涌入的人潮,他们抬头仰望着台上的人影,眼底带着敬慕和渴望。 那是个一身白衣的青年,身形消瘦,乌发盘起,五官清隽。 他盘腿而坐,双眸紧闭,眉间微皱,带着忧思,细看又沁着些悲悯。 围观者心思各异,有人满目担忧: “国师祈雨七天,滴水未进,粒米未吃,这样下去怕是……”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国师通天地,问鬼神,自是洪福齐天。” 有人满脸惊叹: “还道老国师仙逝后,新任国师年岁不足,不堪大任,不曾想这祭天七日水米未进,却稳如青松。” 也有人八卦: “陛下连下三道金牌,令国师祈雨,点名要遵古礼。古礼可是绝食绝水,不见雨落就生祭上苍。传言帝师不和,你说陛下是不是……” “慎言!慎言!敢议天家之事,你是有几颗脑袋?” …… 台上的人对台底下的动静充耳不闻, 终于,他似是听见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远处半空中,一只半红色的纸鸢挣扎着,拉扯着风铃往下坠落。 “叮铃铃——” “叮铃铃——” 叶长谦右手撑地,想自行起身,只是身体刚动,眼前便如泼了墨似的,阵阵发黑。 身旁有护卫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双眼都是血丝,连忙过来搀扶起来他。 “国师?” 台下细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只有突如其来的风,扯着祭天的旗帜,呼啦啦的招摇着。 他们视线集中在祭天台上—— 那人身形消瘦,挣脱了侍卫的搀扶,一点一点的,摇摇晃晃的站稳了。 叶长谦抽出侍卫的匕首,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鲜血顺着手臂滴露在地面上。 就着满手的鲜血,他两指并起在眉心抹了一道,涂染了最艳丽的一抹血色。 风鼓起了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他的声音嘶哑,却清晰的台下每一个人耳中:“民生多艰,我愿以十年寿命祭苍天,换取雨泽大地。”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一个闷雷在天际炸响。 接着,人们只觉得脸上一凉,再抬头,已经有密密的雨珠砸落下来。 漂泊大雨顷刻间覆盖了整个大地。 无数人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再看台上之人,雨幕之下如苍松挺立,宛若神明。 “国师——” 谁也不知道,那人立在漂泊大雨之中,耳中的耳机正传来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这次人工降雨只能维持两个小时左右,不过冷空气已经北上,两天后北方应该会出现大规模降雨。” 叶长谦眼神一松:“有劳各位。” “医生已经准备好了,就在祭台殿内等着,你现在感觉如何?” “无碍。”叶长谦依旧保持着他那张悲天悯人的脸,低头看着台底黑压压跪成一片的人民,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们那是不是有这么一个词?” “嗯?” “封建迷信。” “…咳咳…您说笑了……” 两个世界的人在此交汇,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舞台剧。 …… 百年前,某考古队在探寻古城遗址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个从来没有人踏足的区域。 那里如同里的桃花源,完全和世界隔绝,保留着古代的帝制,古代的生活生产方式,古代的文化习俗……俨然一个独立古代世界。 在经历几年的考察之后,一纸研究报告呈现在了最高领导人办公桌上。 同年,相关组织决定,将古代区域入口封闭,成立保护区。 挂牌,古代人保护区。 于是,一批又一批相关的工作人员进驻到了保护区,而与此同时,为了保护区工作的顺利展开,也为了维护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一个独立皇权之外的强权协助,成了必要条件。 一场造神计划也由此展开。 于是,国师说要有雨,世界就迎来了一场人工降雨。 开始还会劝上几句,后来知道是无用功,就定期去看看那人,带个早餐水果过去,顺手替他收拾个屋子。 慢慢的,两人也形成了一种默契。 今天排队的人比预想中的要少,一眼看去,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排着,一度让余初怀疑自己走错了地儿。 她退后了了几步,抬头重新看了招牌,才确定自己没排错。 和往日动不动排到餐厅门口的情形相比,今天实在过于冷清了。 排队的人少,早餐很快就买好了。 两笼小笼包,一杯甜豆浆,一个鸡蛋煎饼,一份蛋炒饭,两根玉米。 两人份的量,吃不完可以留到中午热一下,凑合着当个午餐。 余初将打包好的早点拎在手上,走出了大门。 外面太阳刚刚升起,黎明的光温暖却不灼人,清晨的空气还带着微微的潮气。 余初在界市呆了半个月没有回地上,沐浴着阳光,呼吸着久违的空气,伸了个懒腰 封肃不爱热闹,住处也选在离宿舍楼最偏僻的区域,从医院到他的住处,要横跨半个驻地。 走了一小半后,余初发现出不对劲来。 ——驻地区卫,今天出现的似乎太多了。 一队队的制服的人行色匆匆,像是要赶去什么地方,即使和她擦身而过,也没有停留片刻眼神。 余初停下脚步,视线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 是界门。 古代世界有天然屏障,从外界无法进入,也无法探知,隔绝于现代世界。 像是从未被发现桃花源,又像是只是叠加在一块的两个平行世界。 互不干扰,各自繁衍。 直到“界门”的发现。 那个位置一直是重中之重,一线指挥部干脆直接在附近落成,方便警戒的同时,也方便协调。 所以—— 是界门出事了。 还是指挥部出事了? *** 封肃住在三楼。 余初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了隐约的争吵声,一男一女,互不相让。 封肃的声音非常有辨识度,即使压低了嗓门,也知道是他。 而争吵的另一方,情绪有些激动。 封肃长成那样,即使性格一般,素日里绯闻女友也不少。 比如后勤部门那个甜美可人的小莉,比如医院那个温柔如水的苏医生,又或是区卫帅气逼人的小徐姐姐…… 无论对象是谁,这种场合下,自己的确是不适合进去了。 余初正考虑是走过去把早点放门外,还是直接扭头回去比较好,就听见争吵声音中,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封肃,你把余初带走的时候,我说了什么吗?” 她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封肃压低的声音也清晰的传来。 “是,当年你的确什么都没有说,就连她爬上楼顶了,你们也是冷眼旁观,一句话都没有开口,你们联合冷暴力,不就盼着她能从楼上跳下去么?” “你——血口喷人!” “怎么想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 当年的记忆太过模糊。 余初只记得那天的风有些凉,她坐在楼顶,长发散开,糊了半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这日,封肃起了个大早。 穿了正装, 打好领带, 头发用发蜡固定好。 他长着一张雌雄莫辩的脸, 眉眼间透出的却是凌厉的英气, 下巴半抬着,面无表情, 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 这几年, 他专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出了名的, 往日除了开会, 几乎不在一线指挥部出现。 今天他来到指挥部, 推开大门, 皮鞋咔哒咔哒踏在地砖之上,惹来一群人惊讶的目光。 封肃扫了一眼, 大概事情已经到了十分紧急的地步,天刚刚亮没多久,指挥部居然是满座的。 大部分人疲惫不堪,眼带血丝, 明显是熬了一整宿。 藤晓的位置在最前方的左侧, 她今天穿着件高领薄线衫,坐在自己的办工作桌上, 板着的脸上因为倦怠, 少了几分冷意。 已经看不出一丝昨日情绪崩溃, 歇斯底里的样子。 封肃走到近前,将一打文件扔在了她的桌上,还没开口,眉梢就露出了讽意:“满意了?” 藤晓低头看着简历上的姑娘,顶着的年轻的一张脸,长发扎成马尾,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睫毛微不可闻颤了颤。 封肃嘲讽了一句后,便沉默了下来,直到将工作关系交接完毕,也没有再开口一句。 他也知道,藤晓但凡有第二个人选,也不会找上余初。 在现代文明世界里,环境的差异都是客观存在的。 就像是高原和平原之间,海拔的差异导致了无数人跨越区域时,会产生了不良反应。 头痛、失眠、呼吸困难……更严重者,会导致肺水肿和心脏衰竭。 而古代区和现代区域,几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 氧气含量不同,病毒种群不同,压强不同,甚至连重力都有所差异…… 正常一线人员进入古代区,会产生严重的古代区反应,简称古反。 好一点的高烧不退,四肢浮肿,意识模糊。差一点的,卧病在床,九死一生。 可以说,一线人员送过去时,基本上就是个毫无行动力的伤兵。 需要在特定的护养机构,从吃抗敏抗病□□物+耐受力训练开始,一点点的增加身体的习惯和耐受力。 平均需要半年到一年左右,才能恢复一般的行动,等到身体完全适应,基本上又得一年。 但是一些紧急任务,有时间的限制,一两年后别说完成任务,黄花菜都凉了—— 为此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药物换了一代又一代,提前抗压训练室也在不断的设计修改。 可是人体的适应是有个极限的,无论科技前进了多少,直接接触古代环境,人体该出现的副作用,一样不会少。 直到,偶然发现了一类人。 他们外表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区别,体质却非常特殊,天生带有古代圈菌种免疫力和压强的适应力。 进入古代区域后,直接跳过适应期的这段时间,只需要简单的几天休整,就能投入工作和任务中。 回到现代区时,也不需要经受同样的“现反”。 因为能够自由往返两个区域,驻地给他们起了个名字—— 自由人。 余初猜的不错。 驻地四大区,一共十一名自由人,两个即将退休的老人,一个刚入职还没有执行过任务的新人。 剩下的人,全如同沉入水地的石子,消失在了古代区,彻底失去了联系。 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想起,驻地还有一个还在界市摆摊卖水的自由人。 *** 时隔几天回到界市,映入眼底的,还是一派市井的样子。 灯笼烛火摇曳,朦胧的光线打在行人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浓郁的油画色。 戴着黑色面具的顾客往来不息,扣着白色面具的摊主叫卖拉客,零食部的小张,站在凳子上,卷着纸筒做扩音器,挥动着自己右手: “花生,瓜子,兰花豆嘞——” “五香,椒盐,十三香,味道自选——”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界市最好吃的零食,不好吃不要钱。” …… 余初顺了一把花生米,将一颗抛在空中,半抬着头张嘴接住,咬的卡啦啦作响。 这种孩子气的举动,也只有她做起来,既没有油腻感,也不会惹人反感。 小周笑出声,放下纸筒,又给她塞了一把兰花豆:“给给给,多吃点,吃完了哥这里还有哈。” 余初咬着花生米的声音一顿。 “姐、姐、姐,叫你初姐,可以了吧,你这丫头——” 余初眼睛一弯,抓起抛起一颗兰花豆,用嘴接住继续卡啦啦嚼了起来:“谢啦。” 她就这么不着调的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 逗逗小哥哥,调戏调戏小姐姐,偶尔帮个忙,看见界卫就伸出手像招财猫一样懒洋洋摆了摆,就算打过招呼了。 直到将所有摊位都晃荡了一圈,和所有她认识的人都打了个照面,她这才手上的果壳扔进垃圾桶,拍了拍上面的残屑,往回走。 余记水铺还是那日离开的样子,挂着招牌,蒙着白色的布,摊位底下散落着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空箱子。 余初收起白布,从地上捡起一个空箱,将上面的水一瓶瓶的往回收。 开始第一天她来得晚,矿泉水摆的本就不多,收了两箱基本上收好了。 将箱子塞进摊位底下,顺手关上柜门,用钥匙锁好。 然后捡起一个空箱子,将自己私人东西,一样一样的收了进去。 毛巾、蓝牙耳机、吃了一半的山楂干、拖鞋、扇子,账本…… 账本—— 余初将扔进箱子里的账本又拿了出来,塞在了摊位的抽屉里。 账本还是留在这更合适些。 收拾完私人物品,余初走到摊子外侧,伸手去勾挂在摊位顶上的灯笼。 只是她个子不够,即使垫着脚尖,手也才刚刚勾到灯笼底部,试了几次也没有能成功。 一只手从她后背伸出来,穿过她的头顶,将灯笼摘下来,正好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余初回过头,意料中的,看到了熟悉的白色面具。 来人穿着一身红色长衫,却丝毫不显女气,身长如玉,纯白色的面具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系的绳子上坠着纽扣大的狼型玉坠。 他提着灯笼,将灯罩轻轻提起,半低着头吹了一口气。 烛火摇剧烈摇摆后,熄灭了。 “过几天,让小周给你重新钉个钉子。”他将灭了的灯笼又挂了回去,手在余初的脑袋上比了比,“这个高度就差不多了。” 余初失笑:“肃美人,你又把小周当小工使。” 封肃不以为然:“我连你都当小工使,怎么了?再说这点事儿,算不上什么。” “是是是。”余初转过身,抱起纸盒子,“领导说的是——” 她话没说完,只觉得头上一重,封肃的手已经覆了上来。 “告别完了么?” 余初这几年不知道被这只手敲了多少次,他身形精瘦,手关节十分明显,每次敲她的时候,都能脑袋火辣辣的疼。 可是,今天的这一记摸头杀,却让余初眉眼都软了下来。 “嗯,该见的都见了。” “明天我不送你了。” “好。” “出去了,要记得回来。” *** 界市的监狱在地下,要回到地面,需要顺着漫长的楼梯一直往上。 顾文澜的视线一直在四周打量,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出口。 七天前,他们被这里的护卫捆绑着,押入这暗无天日的监狱之中。 却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酷刑和虐待,甚至连基本的盘查都没有,如果不是狱卒三餐按时送到,还有那个男人和他的交易,他甚至以为自己一行人早就被这界市给遗忘了。 坊间对这家界市传言甚多—— 有人说界市上珍无数,瑰宝如云,外面鲜少能得一见。 也有人说界市坐拥无数神医,疑难杂症手到病除,神丹妙药信手拈来,但是需要用开膛破肚,挖心炼骨。 有人说界市势力强大,作风狠辣,行事鬼魅,视人命为草芥,许多打探的人进去后,至今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这许多的传闻交织出来的界市,让人仅仅是听着,就心生惧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听着响动, 他满足的露出个笑容,双眸弯成一弯新月。 之前顾文澜带着护卫进入界市, 拼成着生命的危险,偷了瓶矿泉水。 现在想来,可能是想着孩子凶多吉少,能让他在“最后”的时间开心一点。 后来被送进医院后, 余初把矿泉水放在了这孩子的床头,几次去探望的时候,他都抱着瓶子, 连睡觉时都没有放开。 只是规定就是规定, 无论他有多喜欢,都无法把矿泉水瓶子带出驻地。 余初掂了掂顾文青, 觉得他似乎沉了点:“这么漂亮的瓶子,你的?” 顾文青看了一旁自家哥哥一眼,乖巧的点头:“大哥, 送的。” “糖怎么没有吃?” “吃了。”顾文青小声反驳, “我每天都吃一颗。” “晚上可不能吃哦,会牙疼。” …… 顾文青等了余初大半夜, 今日一早就爬了起来,那几分强撑着的精神, 在见到余初后, 慢慢散去。 一大一小并没有聊上几句, 顾文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一会儿就趴在她的肩头睡着了。 怀里依旧紧紧的抱着他喜欢的塑料瓶。 顾文澜将自己熟睡的弟弟接了回去,递给一旁的丫鬟,低声嘱咐道:“把小少爷送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晚饭若是未醒,就任他睡。灶上把晚饭热着,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吃。” 他语气温和,眼底都是宠溺,有一种长兄如父的家长风范。 丫鬟福了福身应是,抱着顾文青退下后,屋子里就剩了两人。 顾文青看向余初,神情郑重,作揖行礼:“余姑娘,谢谢。” 这种大礼—— 余初侧过身,没有受礼:“举手之劳。” 顾文青摇头,引余初入座,给她倒了一杯茶:“不止是今日,那日在界市多亏了余姑娘相救,舍弟才能捡回一条命。” 余初端着杯子的手一顿,侧眸看着顾文澜,有些好:“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 “声音。” 余初恍然。 界市中的人,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机会进入古代区,所以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声音。 她一向洒脱,笑了起来:“在界市我也和你打了一架,谢就不用了,不记我仇就行。” 顾文澜端起杯子敬她:“以茶代酒。” 大恩不言谢。 两人说开了,屋子里的气氛,似乎也轻松了不少。 余初脑子里还回想着那个塑料瓶,看向门外:“刚刚文青手中的瓶子……” “那瓶子,是我在西市偶然所得。”顾文澜一脸平静看着余初,似乎料定她会询问这个问题,“我在第一眼时就猜想,这应该是从界市流出的物件,遂派了人去打探消息。打探的人今日传话过来,现在已经有了些眉头,相信不过了多久,就能找到谁是卖家。” 余初知道他想岔了,这塑料瓶其实不是界市流出来的,应该是从驻地流出来了。 不过目前这个不重要。 余初端起杯子:“以茶代酒。” 十分感谢。 余初原本今日的计划,是去街上做些准备,晚上冒险进宜春院一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发地多少就留下些许痕迹。 只是顾文澜递上来的这条线索,让她打消了自己的计划,决定静候佳音。 *** 余初站在房门前,抬头看着院子的上的一方天空,起风了。 午后的天色阴沉了下来,乌云低垂,涌动翻滚,像死死的扣在了长平城上空。 气温也急转而下,早上还是初夏,下午则是初冬。 小桃被别人搀扶着,踉跄的来到她的身侧,“扑通”一声跪下:“小姐。” 余初摸了摸自己发凉的脸,只是用余光看了她一眼:“你还没跪够?” “不是……不是……”小桃放开了一旁丫鬟的手,挣扎着自己要站起来,只是她跪的时间太长,扶着柱子好半天才稳住身体。 看着余初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睛,小桃颤抖的嘴唇,想哭却不敢哭,呐呐的开口,“小姐,奴婢知错了。” 她错不该以为新来的姑娘心善,就想着把姑娘管住了,不仅可以让姑娘更“讨喜”,也可以讨好大少爷。 她错不该觉得姑娘最多是个妾,在府里无依无靠,把姑娘拿捏住了,以后姑娘即使去了云锦府里,有了别的大丫鬟伺候,她也会是头一个。 余初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只是半敛着眸子,整理着自己被风吹乱的衣摆。 小桃面如死灰,几乎要软倒地上:“小姐,奴婢……” “去给我拿件披风来。” 小桃愣了一下。 余初视线落在院子里站着的小厮身上:“我一会儿要出门,今天风大,多穿点。”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拿。”小桃摸了一把脸,踉跄着步伐,朝着屋内而去。 小厮遥遥的冲着她行了个礼。 “余姑娘,大少爷让我跟您说一声,人找到了。” ** “那人叫汪小武,今年三十七岁,桃于县人,前些年跟着村里的人一起逃难来的。” 牙郎是个爽利的中年男子,灰色的粗布短打浆洗的发白,脚上踩着黑色千层底,小巷子路并不好,他像是脚底长了眼睛,每一步都避开了垃圾和污水。 步伐的速度恰到好处,既和后方的人保持了一定距离,又不会让别人觉得跟不上步伐。 “汪小武靠卖苦力倒夜香为生,生性好赌,输得多赢得少,家徒四壁,大闺女十四岁就被他卖给了春楼。” “二闺女六岁,在赌场输给别人做了童养媳,要不是他的女人是个病秧子,估计早就当做赌本输出去了。” “这两日,他无端的阔气了起来,呼朋唤友,到处胡吃海喝,买了件新衣服,还给自己买了个小丫头,说要……” 顾文澜握着虚拳,放在嘴边,余光却看向一旁的余初:“咳咳——” 牙郞立刻止声,拍了拍自己的嘴:“哎,您瞧我嘴上就是把不住门,这种事情怎么能说出来污了两位贵人的耳。” 余初对汪小武买个丫头来暖床,还是来聊人生什么的并不在意:“你继续。” 牙郞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同去喝酒的人,可能套过他的话,回来就传他捡到了个宝贝,卖了个大价钱。” 三人走了足有一炷香时间,才在破旧的一条巷弄里,找到了汪小武的家。 他家的大门基本上已经不能称作是门了,到处都是刀斧砍过的痕迹,看起来,饱经追债人的摧残。 门上坑坑洼洼,大洞小洞一堆,小破洞干脆随意放任,大破洞就用颜色不一的木料钉上。 这种门,连挡风估摸着都很困难,就别说隔音了。 所以三人刚走的近些,就听见屋内有哗啦啦的摇色子声音,还有两拨不同的声音在起哄,声音几乎要掀翻大门 “大大大——” “小小小——” 显然正赌的兴起。 牙郞往前跨了一步,来到大门前,抬手拍门:“汪小武,你在家吗?有人找你!” 他拍了两遍都没有动静,正打算再拍一遍,屋内的动静渐渐小了。 过了一会儿,大门被很不耐烦的拉扯开了,屋门发出几乎悲鸣的摩擦声。 “咿呀——” 从屋内探出半个人,黒瘦的体型,颧骨高起,胡子拉碴,消瘦的脸被胡子遮挡了大半,只能看清一双浑浊充满血丝的眼睛。 他身上挂着件不合适的蓝色精锻长衫,袖子撸到肩膀,下摆皱的像是被风掠过的水波。 汪小武看见拍门的是牙郞后,表情有些不好:“吴牙郞,以前不是求您来也不来握这破屋子,今天怎么有空来看看。” “今日不是我来找你。”吴牙郞侧过半身,露出身后的两人来,“是这两位贵人,找你有件事想要问问。” 汪小武脸色一变,一把抓着门就想关上:“今天我还有事,不见客。” 牙郞速度比他要快,单脚踩在了门缝中间,抵住了汪小武的关门。 “哪天不能赌?”牙郞咬了咬牙,低声劝道,“他们来你这一趟也不容易,你要不就见见?下次做买卖,我让你一层利” 汪小武见关不了门,干脆放开了大门。 他视线落在顾文澜腰上的玉佩上,又在余初脸上打量了一圈。 “进来吧” 余初一直没有问过顾文澜,现在看起来,应该比她之前认为的出身更好。 可能是对自己爬墙能力心有余悸,顾文澜那小子,居然派人把窗都用木条订了起来,大门外更是三班倒有人值守。 生怕她一个转身就爬墙跑了 其实余初觉得顾文澜想得太多了。 顾家这种高门大户,院子都是几进的,每道院门都需要刷脸或者出入证明才能进出,可谓关卡重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第一百三十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余初买了根糖葫芦, 边啃着边在街上晃荡,看了半场杂耍, 听了一耳朵江湖卖艺。 穿过热闹的街市,来到长平街上离她最近的牙行。 牙行门脸不大,装修的很舒服, 像是把中等家庭的客厅直接搬了进来。 中间是小圆桌和矮凳, 靠墙的是两排会客大木椅, 两两为一组,中间隔一个茶几。 其中的几把椅子正好坐着顾客,牙郎则站在一旁, 一边倒茶, 一边弯着腰细心的像是介绍什么。 这服务理念, 很超前—— 余初刚感慨完, 一个三十出头的少妇迎上前来, 身形微胖丰满。 她穿着素净的蓝色长裙, 头发用同颜色的布包起,着装看起来干净利索, 笑起来却如沐春风。 将余初引入坐后,给余初倒了一碗茶:“姑娘,你是雇人呢, 还是租房子? ” “我想雇车。” 这个古代中介十分的专业, 听说余初要去霖州后, 给了余初两种方案。 从长平到霖州,一江之隔。 不过一个在上游,一个在中游,走陆路的话,需要七天左右。 走陆路转水路的话,不到三天就够了。 余初选择了后者。 “最快什么时候能走?” “姑娘稍等下。”少妇走回柜台,跟伙计低声询问着什么,不一会儿手里拿着本册子过来。 “马车要走的话,什么时候都方便。”她将册子翻到其中一页,“不过去霖州的船的话,从渝阳码头走,最近一趟是后天下午,我们长平这边的马车,早上走刚好。” 后天—— 余初估算着时间还算可以:“那行,就定后天的。” 付了船票和马车的定金,签了契,余初跟牙行约定两日后出发。 结完账,余初将契卷起来放进袖子里:“还有件事儿,我还想雇个人。” 少妇将手里的账册递给一旁的伙计。 “您说。” *** 余初提着满手吃的、穿的和用的,推开了一级保护动物家的大门。 虽然是白天,但是堂前的采光不够,推门而入时,里面是昏暗的一片。 加上刚下过暴雨,里面阴冷而潮湿,隐隐的还有有点霉味。 这个环境,的确不太适合养病—— 她刚升起的念头,在推开房间门后,就彻底消散了。 房子里窗户大开着,有落落的阳光照射入,年轻男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只着一身白色中衣,长发被木簪随意挽起,有发丝散落,刚好垂在他的锁骨之上。 他手里拿着一本,视线却看向的窗外,明明连表情都是随意的,却愣是将一身素衣穿出了—— 余初在脑子里寻找了几个词,也形容不了这种高雅气质微妙装逼 无形端着 好人家出生等词汇杂糅起来的感觉。 不过两日不见,这位保护动物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 余初见他看了过来,咧开嘴:“楚先生。” 楚小哥看着余初的笑容:“之前你走后,我才记起,忘了跟你道谢。” 余初愣了下,语气真诚:“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先生不用放在心上——” 先不说基地规定,保护古人,人人有责,救助古代区艺术家原本就是他们的义务和责任。 就单单说她之前的举止,不是捆绑,就是扒裤子…… 咳,实在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救助人员。 楚小哥并没有纠结在是否应该道谢上,他将视线落在余初的脸上:“你今日看着,脸色不大好。” “是吗?”余初摸了摸自己的脸,“前日里淋了雨,可能是有些风寒,郎中给我开了药,说吃上两天就无碍了。” 她扫了一眼之前留下的食物,除了一个馒头外,基本上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于是放下手中的东西,从里面翻出之前小二哥给的喜饼,打开油纸包,放在了楚小哥的手边:“你先吃点垫垫肚子,我先收拾下屋子,然后去做饭烧水。” 楚小哥看着喜饼,突然沉默了,手指抓着的脊背,微微收紧。 等余初将桌上和地上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才伸出手,拿起一个喜饼,看着上面的囍字,半敛着眸:“余姑娘,你是要打算成婚了?” “成……”余初收拾完桌子,用废纸将所有的垃圾团成一团,随口道,“先生误会了,这喜饼是茶馆店小二给我的,说是他昨日回去定的亲,今日特地带了一盘给我尝尝,想让我也一同沾沾喜气。” 她端着垃圾和脸盆往外走,末了还不忘补了一句:“这喜饼是吃多了不好刻化,你尝几口填填肚子就行了。” 等余初走出屋子,某人看着喜饼,眼底的神色如同翻腾暗流,慢慢隐藏于清冽的湖面之下,他将喜饼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味道不错。 这日吃过饭换药,余初老神在在,没有再扒人家裤子。 她用剪刀铰了楚小哥的裤腿,清洗着上面的血迹:“来的时候,我给你买了几套成衣,我也看不好大小,就让老板的儿子替你试了试。” “他身量没有你高,肩膀也没有你宽,腰也没有你细,我凭自己估算着,才算是挑出来了,不一定合身,你先凑合着穿,以后能出门了再自己买。 楚小哥:“嗯。” “我去牙行给你雇了一个人,付了一个月的工钱还有些生活费,以后他会负责给你做饭洗衣服,还有其他生活上的一些事。” “一些注意事项,我给你写在纸上了,一会儿留给你。这十天内,你自己要多注意伤口。” …… 等余初事无巨细的絮叨完,楚小哥已经猜到了什么,他半低着头看着半跪在他身前换药的人: “你要走?” “嗯。” “哪一日?” “后天吧。” “去哪?” 这一次,余初没有回答。 ** 比起楚小哥那,顾家兄弟那反而好告别一些。 顾家大门大户,家里奴仆成群,整天不愁吃不愁穿的,少自己一个蹭饭的,对他们的生活,基本没有什么影响。 她来时挟恩入住,去时正好两不相欠。 于是既不需要酝酿什么,也不需要准备什么,余初在晚饭前,在大门处堵住了刚开完同学会回来的顾文澜。 顾文澜脸看见半蹲在地上数蚂蚁打发时间的余初,表情有些许不自然:“余姑娘。” 余初扔掉手上的树枝,看了一眼街上人来人往,觉得这个场合似乎有些太过随意,建议道:“边走边聊?” 顾文澜颔首:“好。” 两人顺着大门往里走,丫鬟小厮们很贴心的拉开了一些距离,给两人留下了足够正常聊天的独处空间。 余初开门见山:“我是来道别的,这些日子,还多谢顾公子的收留和照应。” “何须谢我,这是我允诺封先生的。”顾文澜脚步一顿,看向身边人,神情有些纠结,“况且,我也没有做什么。” “噗。” 余初觉得自己跟顾文澜还真有点像,楚小哥跟她道谢的时候,她一直说不用不用,现在她道谢了,轮到顾文澜说不用不用了。 她把楚小哥当成自己的义务,顾文澜则把她当成义务了。 “你可以多住几日,就当是陪陪文青,我没有见过他这么喜欢一个外人。” 顾文澜的感情牌,显然也没什么用处。 余初摇头:“我已经定好后天的马车,一大早就要出发,那会儿可能来不及和公子告辞。” 顾文澜知道余初的性格,果断且坚决,他半垂着眼帘,视线落在了自己的玉佩上。 “那就预祝姑娘,一路顺风。” *** 两日后,天还未亮透。 车把式将马车停在了牙行门前,自己歪在车厢前,点了一斗旱烟,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一锅烟叶没有抽完,牙行的门板就传来“碰碰”的震动声音,车把式低头抽了一口烟,心里默默倒数三个数,大门应声而开。 他的一口烟雾,恰巧从口里吐出来。 老板娘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打了个哈欠看向门外:“老杨头,你这么在这?” 老杨头将烟斗倒过来,在车架上“咚咚咚”敲了三下,露出一口黑牙:“不是有东家要去渝阳县的码头吗?我赶着早点来,不能耽误东家的事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穿了正装, 打好领带, 头发用发蜡固定好。 他长着一张雌雄莫辩的脸,眉眼间透出的却是凌厉的英气,下巴半抬着,面无表情,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进。 这几年, 他专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出了名的, 往日除了开会, 几乎不在一线指挥部出现。 今天他来到指挥部,推开大门,皮鞋咔哒咔哒踏在地砖之上,惹来一群人惊讶的目光。 封肃扫了一眼, 大概事情已经到了十分紧急的地步,天刚刚亮没多久,指挥部居然是满座的。 大部分人疲惫不堪, 眼带血丝,明显是熬了一整宿。 藤晓的位置在最前方的左侧, 她今天穿着件高领薄线衫, 坐在自己的办工作桌上, 板着的脸上因为倦怠, 少了几分冷意。 已经看不出一丝昨日情绪崩溃, 歇斯底里的样子。 封肃走到近前, 将一打文件扔在了她的桌上,还没开口,眉梢就露出了讽意:“满意了?” 藤晓低头看着简历上的姑娘,顶着的年轻的一张脸,长发扎成马尾,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睫毛微不可闻颤了颤。 封肃嘲讽了一句后,便沉默了下来,直到将工作关系交接完毕,也没有再开口一句。 他也知道,藤晓但凡有第二个人选,也不会找上余初。 在现代文明世界里,环境的差异都是客观存在的。 就像是高原和平原之间,海拔的差异导致了无数人跨越区域时,会产生了不良反应。 头痛、失眠、呼吸困难……更严重者,会导致肺水肿和心脏衰竭。 而古代区和现代区域,几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 氧气含量不同,病毒种群不同,压强不同,甚至连重力都有所差异…… 正常一线人员进入古代区,会产生严重的古代区反应,简称古反。 好一点的高烧不退,四肢浮肿,意识模糊。差一点的,卧病在床,九死一生。 可以说,一线人员送过去时,基本上就是个毫无行动力的伤兵。 需要在特定的护养机构,从吃抗敏抗病□□物+耐受力训练开始,一点点的增加身体的习惯和耐受力。 平均需要半年到一年左右,才能恢复一般的行动,等到身体完全适应,基本上又得一年。 但是一些紧急任务,有时间的限制,一两年后别说完成任务,黄花菜都凉了—— 为此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药物换了一代又一代,提前抗压训练室也在不断的设计修改。 可是人体的适应是有个极限的,无论科技前进了多少,直接接触古代环境,人体该出现的副作用,一样不会少。 直到,偶然发现了一类人。 他们外表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区别,体质却非常特殊,天生带有古代圈菌种免疫力和压强的适应力。 进入古代区域后,直接跳过适应期的这段时间,只需要简单的几天休整,就能投入工作和任务中。 回到现代区时,也不需要经受同样的“现反”。 因为能够自由往返两个区域,驻地给他们起了个名字—— 自由人。 余初猜的不错。 驻地四大区,一共十一名自由人,两个即将退休的老人,一个刚入职还没有执行过任务的新人。 剩下的人,全如同沉入水地的石子,消失在了古代区,彻底失去了联系。 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想起,驻地还有一个还在界市摆摊卖水的自由人。 *** 时隔几天回到界市,映入眼底的,还是一派市井的样子。 灯笼烛火摇曳,朦胧的光线打在行人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浓郁的油画色。 戴着黑色面具的顾客往来不息,扣着白色面具的摊主叫卖拉客,零食部的小张,站在凳子上,卷着纸筒做扩音器,挥动着自己右手: “花生,瓜子,兰花豆嘞——” “五香,椒盐,十三香,味道自选——”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界市最好吃的零食,不好吃不要钱。” …… 余初顺了一把花生米,将一颗抛在空中,半抬着头张嘴接住,咬的卡啦啦作响。 这种孩子气的举动,也只有她做起来,既没有油腻感,也不会惹人反感。 小周笑出声,放下纸筒,又给她塞了一把兰花豆:“给给给,多吃点,吃完了哥这里还有哈。” 余初咬着花生米的声音一顿。 “姐、姐、姐,叫你初姐,可以了吧,你这丫头——” 余初眼睛一弯,抓起抛起一颗兰花豆,用嘴接住继续卡啦啦嚼了起来:“谢啦。” 她就这么不着调的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 逗逗小哥哥,调戏调戏小姐姐,偶尔帮个忙,看见界卫就伸出手像招财猫一样懒洋洋摆了摆,就算打过招呼了。 直到将所有摊位都晃荡了一圈,和所有她认识的人都打了个照面,她这才手上的果壳扔进垃圾桶,拍了拍上面的残屑,往回走。 余记水铺还是那日离开的样子,挂着招牌,蒙着白色的布,摊位底下散落着没有来得及收拾的空箱子。 余初收起白布,从地上捡起一个空箱,将上面的水一瓶瓶的往回收。 开始第一天她来得晚,矿泉水摆的本就不多,收了两箱基本上收好了。 将箱子塞进摊位底下,顺手关上柜门,用钥匙锁好。 然后捡起一个空箱子,将自己私人东西,一样一样的收了进去。 毛巾、蓝牙耳机、吃了一半的山楂干、拖鞋、扇子,账本…… 账本—— 余初将扔进箱子里的账本又拿了出来,塞在了摊位的抽屉里。 账本还是留在这更合适些。 收拾完私人物品,余初走到摊子外侧,伸手去勾挂在摊位顶上的灯笼。 只是她个子不够,即使垫着脚尖,手也才刚刚勾到灯笼底部,试了几次也没有能成功。 一只手从她后背伸出来,穿过她的头顶,将灯笼摘下来,正好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余初回过头,意料中的,看到了熟悉的白色面具。 来人穿着一身红色长衫,却丝毫不显女气,身长如玉,纯白色的面具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系的绳子上坠着纽扣大的狼型玉坠。 他提着灯笼,将灯罩轻轻提起,半低着头吹了一口气。 烛火摇剧烈摇摆后,熄灭了。 “过几天,让小周给你重新钉个钉子。”他将灭了的灯笼又挂了回去,手在余初的脑袋上比了比,“这个高度就差不多了。” 余初失笑:“肃美人,你又把小周当小工使。” 封肃不以为然:“我连你都当小工使,怎么了?再说这点事儿,算不上什么。” “是是是。”余初转过身,抱起纸盒子,“领导说的是——” 她话没说完,只觉得头上一重,封肃的手已经覆了上来。 “告别完了么?” 余初这几年不知道被这只手敲了多少次,他身形精瘦,手关节十分明显,每次敲她的时候,都能脑袋火辣辣的疼。 可是,今天的这一记摸头杀,却让余初眉眼都软了下来。 “嗯,该见的都见了。” “明天我不送你了。” “好。” “出去了,要记得回来。” *** 界市的监狱在地下,要回到地面,需要顺着漫长的楼梯一直往上。 顾文澜的视线一直在四周打量,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出口。 七天前,他们被这里的护卫捆绑着,押入这暗无天日的监狱之中。 却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酷刑和虐待,甚至连基本的盘查都没有,如果不是狱卒三餐按时送到,还有那个男人和他的交易,他甚至以为自己一行人早就被这界市给遗忘了。 坊间对这家界市传言甚多—— 有人说界市上珍无数,瑰宝如云,外面鲜少能得一见。 也有人说界市坐拥无数神医,疑难杂症手到病除,神丹妙药信手拈来,但是需要用开膛破肚,挖心炼骨。 有人说界市势力强大,作风狠辣,行事鬼魅,视人命为草芥,许多打探的人进去后,至今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这许多的传闻交织出来的界市,让人仅仅是听着,就心生惧意。 要不是他的幼弟文青重伤不愈,眼看就要夭折了…… 顾文澜想到这,思路就断了。 前面领路的界卫停了下来,用钥匙打开铁栅栏,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光线从外面突然涌入,将眼前的视野全部晕染成一片刺眼的白色。 顾文澜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没有适应过来。 界卫将他们三人手铐的打开:“有人让我转告你,之前他跟你的协议,还望公子莫忘了。” “不敢忘。” 顾文澜眯着眼睛打量了四周,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心下着急:“那舍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第一百三十二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小队长和余初相熟, 一起搓麻将赖过账一起去厨房偷烧鸡的战友, 隔着面具也知道彼此是谁,他朝着余初靠了过去:“又被偷了?” 余初沉默了几秒钟, 点头。 眼神说有多悲愤就有多悲愤。 “节哀。”小队声音带着笑意,拍了拍余初的肩膀,将腰侧的电棍卸下来, 塞在了她的手里。 等他视线落在前方,气势徒然一变,语气客气而疏离:“劳烦各位合作一下, 跟我走一趟。” 对面四人如临大敌。 为首的青年侧过头说了一句什么, 站在后方右侧的中年男子将身上的背篓卸下, 换到了青年身上。 连同另外两人, 将青年团团围在了中间, 他们眼中溢出决然,摆出对战的姿势。 这是拒不合作了? 这买卖不成, 被顺走货物在界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即使真被确认偷了东西, 也没什么。 或拘留几日, 或照价赔偿, 或赔礼道歉……反正古代区也没有案底着一说, 这些处罚力度对他们而言都不大。 怎么对面的架势, 像是走错了片场, 甚至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悲壮? 七个全备武装部的界卫,对上四个手无寸铁的顾客,在主场,结果并不会出现意外。 让余初意外的是,这四人的反抗力度,比想象中的要强得多。 四个人中有三个练家子,即使被围在中间的青年底子也不差,出手凌厉,腿脚生风,看见刀也不躲不避,拼死突围。 界卫被鱼死网破弄的有些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大部分都是现役选拔来的,单兵素质更是万里挑一。 心态稳定后,很快的便控制住了现场。 直到四人都被制服,准备烤上手铐,背着竹篓青年人用了个巧劲,撞开一名界卫,跌跌撞撞想要逃跑。 余初掂了掂手上的电棍,对着冲过来的青年迎了上去,两个人刚打上照面,还没等对方挟持自己逃离,她却先将对方先放倒了。 好好一个翩翩公子,双手被手铐反剪在身后,仍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涨的通红。 余初若有所思,绕到他面前,半蹲在地上,用手指了指他后背的竹篓:“小哥哥,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他眼中一片灰烬,半仰着头:“呸!” 一口唾沫狠狠啐到了她的脸上。 有界卫想过来帮忙,被余初伸手制止了。 她抓着中年男子衣摆,在自己的面具上擦了擦,语气不缓不急:“小哥哥,你听我一句劝,火大伤肝。” 她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 外面已经围了一圈路过的顾客,上一秒还因为界卫的翻脸噤若寒蝉,下一秒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 这个穿着中衣到处乱晃的姑娘,被人啐到脸上了,还苦口婆心的打算劝着人呢。 也不知道是心胸开阔,还是没心没肺。 僵持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余初假装没有听到身后的笑声,放开擦面具的衣摆,起身站了起来,面向围观群众:“都围着干什么,看戏呢?散了散了。” 人群散了一大半,还有一群老油条了解界卫的行事风格,知道他们纪律严明,从不轻易迁怒人,见有热闹就不舍得离去。 有好事者大喊:“小妹妹,你别忙着赶人,哥哥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余初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袖子:“嗯?” “你卖的是什么,哥哥去关顾你的生意呀。” 顿时,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余初拉长了声音,突然转过身去,再次面向背着竹篓的青年。 她抬高一条腿,屈膝重重压在青年的肩膀上,利用全身的重量强迫他侧过头去,双腿“碰!”一声跪坐在了地面上。 隐隐的,有骨头卡啦啦的声音传来,听的人牙齿发酸。 一群老油条看的后脊背发凉,你抬头看看路灯,他低头瞅瞅鞋子,不一会儿尽数作鸟兽散状。 一个不剩。 背对着众人的余初眼底越发澄明,她伸出手,在竹篓上方顿了顿,果断的挑开了竹篓盖子。 ——只见一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儿正坐在竹篓里,面两颊通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怀里抱着的正是她丢失的矿泉水。 受对方不畏死的情绪影响,余初脑补了恐怖袭击的画面和死士刺杀的狗血剧情。 甚至在打开竹篓前,预设了很多种情况,比如□□,或者剧□□散,再不济,就是毒蛇蝎子……毒人毒死一片,要人半死不活什么的。 没料到会只是个病怏怏的孩子。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她眨了眨眼,在自己中衣袖子里掏啊掏,掏了半天。 ——终于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来。 剥开糖纸,递上前去:“吃糖。” 孩子看了看糖果,又看了看余初,再看了看糖果,慢慢张开了嘴。 也不知道是糖的原因,还是孩子病的有些懵,等他安静吃完糖后,余初很轻易的就把孩子抱了出来了。 没有哭闹,也没有反抗。 看着像是五六岁的孩子,却轻飘飘的,抱着没有什么重量。 他身上都是浓郁的草药味,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蓝色丝绸衣服,裤子也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时间也判断不出来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不过—— 她伸出手,覆在孩子的额头上。 烧成这样,不能再拖下去了。 *** “伤口感染导致的高热” 李医生低头写着病例,年近四十的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戴着银边眼镜,依旧是那张没有波动的脸:“要是再晚上一两天,不仅要面临截肢,内脏器官可能也要开始衰竭了。” 余初低头看着病床上的小孩儿,他刚刚做完手术,右腿和腰上都缠着纱布,即使是在梦里,眉头也是紧皱的。 也不知道是做了噩梦还是麻药过后疼的。 她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瘦巴巴的,手感并不好:“他的腿能保住吗?” “手术比想象中的成功,虽然以后可能不能剧烈运动,但是正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李医生说完,抬起头来,把笔放回大褂口袋,“几年没见,你怎么脾气一点没变,捡个人就往我这送。” 余初也知道自己头些年净给人家添麻烦,然后一消失就是几年不出现,做事儿做的不地道,做人做的也不怎么厚道。 而且驻地的医院也有规定,收治古代区的人,必须要有相关的书面文件。 心一虚说话也没什么底气,笑着打哈哈:“这不是您医术精湛吗?整个驻地,要论医术医德,您都是数一数二的……” 她戴高帽的套路几年没变,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几个词,脸上扬着真诚的笑,眉间因为心虚打成结。 一如刚来驻地时的样子。 李医生眼神恍惚了一下,又瞬间清明过来,垂着眼帘敛着表情,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刚听界卫说,你在界市有自己的摊位了。” 余初早就词穷,见到李医生递台阶,松了一口气:“我现在主要负责卖矿泉水。然后替他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需要的话,也会协助安保工作。” “封肃那人和旁人合不来,对你倒是一直都不错。” 余初眼底透出些暖意来:“你别看他脾气看着不好,其实私底下,还是很好相处的。” 当年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如同骤雨疾风,几乎一夜之间,就将黑白分明的世界搅成一团灰色。 等她反应过来时候,自己正坐在医院的楼顶上。 他和封肃虽然都在一线待过,但是彼此并没有真正合作过,说起来,算不上很熟。 所以她这些年一直在想,她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唯一一次运气,似乎都用在了那天上。 封肃恰好从医院路过,顺手捡了她,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 “轰!” 睡梦里,宛如闷雷凭空炸起。 余初只觉得全身的神经都被震了一下,眼睛还没有睁开,就从床上滚了下去。 脑袋先于身体落地。 刚有点清醒的脑子又蒙了过去,余初捂着昏沉沉的头,半天没有爬起来 有人掀开帘子,从门外往里探:“初姐,您没事吧?” 余初好半天才抬起头来,额头已经青紫一块,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几点了?” “七点……多。” “今年不是八点才开市,外面什么情况?” “封总说,界市这些年来一成不变,闷得慌,开市前听几声响,热闹热闹……” “听几声响——”余初抓住重点,“烟花?” 小弟犹豫了一下:“手丨雷。”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了。 古代保护区自从成立以来,一直处于封闭和保密的状态,无论是保护区里的古代人,还是保护区外的现代文明,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余初不是铁打的, 在初春的凉雨里泡了一天, 回去人就有些蔫了。 小桃原本做了一桌子菜等着她,看见她从泥浆里捞出的样子,一时也顾不上其他。 嘴里喊着老天,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报官了没有, 少爷知道吗…… 又恢复了几分之前咋咋呼呼的样子。 她嘴上絮絮叨叨, 手脚却没有停歇,麻利的把余初身上的湿衣服给扒了, 用干净的棉衣裹了,然后急急忙忙跑去后厨喊热水。 等余初从头到脚洗干净,被塞进暖呼呼的被子里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塞了颗感冒药在嘴里,将碗里的姜汤一口闷, 觉得身上才算是缓过劲来。 小桃挑了帘子, 端了盆炭火进来,摆在余初的床前, 用火钳子拨弄了烧的火红的炭:“刚刚大少爷好像来了, 就站在院门口问了几句, 又回去了。您说, 这都进门了,怎么也不来看一眼。” 她家那位大少爷,这十天半个月,估计见着自己都得绕着走。 余初无意跟个丫鬟拉扯这些,笑着没有搭腔。 小桃学乖了不少,见余初不感兴趣,将火钳放在一边,起身换了个话题:“小姐,您晚饭还没用呢,我先端点过来给你垫垫底?” 余初摇了摇头,伸手一指桌子上点心匣子:“我刚吃过了,反倒是你,还没吃吧?如果忙完了就先下去吃饭。” 从她一大早落荒而逃开始,到傍晚淋成落汤鸡回来,一整天,连口干的都没有来得及吃上。 逮着什么就能吃什么,全然不挑食,看见点心,左一口,右一个,配上一壶热茶,吃了个大饱。 南方点心糯甜可口,小桃白日才装满一小匣子,见里面空空荡荡的,比对着余初平常的饭量,知道她基本上已经吃饱了。 于是不再劝,端着空碗福了福身子:“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等小桃关上门出去,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后,余初从被窝里扯出今日得到的盒子。 这是一只掌宽,两掌长的木盒,上面雕刻着国旗,反面倒扣过来看,能够看见Madeinchina的字样。 锁扣上,挂着一把廉价的三位数密码锁,纯黑色。 小商品批发市场,二十块钱就能定制到的盒子,本身没有什么特殊。 至于密码—— 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知道不知道,问题也不大。 余初爬下床,踩着布鞋从小桃做女红的筐子里找到剪子,抓了抓还算趁手,将盒子翻到锁的另一边合页的位置。 打开剪子,利用一 边当螺丝刀使,将合页上的螺丝一个个卸了下来,然后双手握住盒子两边,同时往两边使劲。 只听“咔嚓”一声,整个盒子当中拆解,露出里面装着的东西来。 比起逻辑推理,她更喜欢这种一步到位的暴力操作。 里面东西不多,一眼就能看清:一张地图,一把钥匙,一支关了机的录音笔。 余初走到房门前,将门反锁了,然后半蹲在地上,打开了录音笔。 宋戈温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当你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那说明我们已经不在了长平,或者,也可能不在这世界上了。 这几天古代区动荡的厉害——几个驻点连续失去消息。我们派出鸽者几次打探,除了去云锦的,没有一个回来。 我们也考虑过要不要遣散这里,先回撤到驻地,等局势明朗了,或者等风波过去了再回来。 只是——我们可能早就被盯上了。 不说这个了。 看见手边的地图了吗?上面红色标记的部分,是我们初代时在古代区建立的驻点,后来新驻点建立后,就一直当做备用驻点和仓库使用。 狡兔三窟。 虽然我们从来不想用上。 如果我们侥幸还活着,如果我们侥幸还自由的话,那我们可能会出现在这些地方。 PS:如果我们不在,请不要伤感,里面关于百年来的数据记录和观察日志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希望你能把它带回去。 我亲爱的战友。 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人。” 余初听了几遍后,将里面的录音格式化,单手捂着额头,半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再抬起头,她又成了之前的余初。 她打开地图,图上有三个标注的地点,京都,云锦,还有霖州。 离得最近的,是与长平隔江相望的,江北霖州。 霖州—— 余初默记了一遍,起身走到炭火盆前,将地图扔了进去。 有火光燎起,从地图一角开始蔓延,迅速吞噬了整张纸。 灰烬在火光中浮浮沉沉,最后落进了一盆炭火之中。 余初把钥匙用红绳系上,挂在了脖子里,重新钻了被窝之中。 她今天想早点睡。 *** 次日,余初起的有些晚。 她昨日情绪有点崩,反锁了一夜的房门,把值夜的小丫鬟都赶去睡觉了。 她眼睛没有睁开,意识却在外面小声交谈中醒来。 所以头也没梳,脸也没洗,套了件衣服,就打开了房门。 门卫此时站着两拨人。 左边一波是她的小丫鬟,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人提着热水端着洗漱工具,另一个提着食盒,里面大概是她的早饭。 而右边一波,顾文青那熊孩子,一本正经的站在最前面,后面领着个背着药匣子的郎中,还有俩小厮在不远处站着。 余初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半低着头看着顾文青,声音嘶哑:“小文青啊,你一大早干什么呢?” 顾文青板着脸:“看病。” 他义正言辞宣告完自己目的,压根没打算等余初回答,直接侧开身子让开路,对身后的郎中说:“大夫请。” 然后小手一指,对着俩丫鬟作出指示:“你们站在这,等余姑娘诊完脉,再进去。” 最后抬头看向余初:“姐姐,您往旁边站站。” 堵在门口的余初:“……” 她特别稀罕顾文青这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半弯下腰,双手一捞就将孩子给捞了起来。 顾文青有些窘迫,又有些欢喜,扭捏着闷闷的说:“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余初掂了掂他的重量,边转身往屋子里走,边附和:“是是是。” “我可以自己走。” “好好好。” …… 也不知道是不是余初的错觉,当她转身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不远处的院门外,似乎有一角鸦青色的袍子一闪而过。 大夫诊完脉后,觉得余初寒气入体,不过问题不大,吃几服药就好了。 余初知道中医受个人因素影响很大,医术的高低全凭郎中自己的经验。 药煎好后,余初打发走丫鬟,端着碗将药倒在了门前的桂花树下。 然后转过身,回头找到自己的药盒,捡了一粒感冒药,嘎巴嘎巴嚼了。 她这两天应该会一堆的事儿,现在可不能倒下。 *** 石头从小在茶馆当学徒,好不容易熬到独挡一面,能够跑堂接待客人,日子却还过得磕磕巴巴,捉襟见肘。 还记得,自己的娘曾经找人替他算过命。 说他幼年坎坷,扛过去后,就会一路平稳,等到路遇贵人,就会开始展露财运。 那位单独过来喝茶的姑娘,一共给了他三片银叶子,因为做工太精细,他转手卖出去时,卖出了五片银叶子的银价。 靠了这些,他原本一直僵着的亲事迅速定了下来,自己娘一直拖着的病,也找到郎中,抓好了药。 石头想着—— 那位姑娘,想必就是他的贵人。 所以等他回老家定完亲,也只是匆匆住了一晚上,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换好衣服回到堂里。 那位姑娘果然还在之前那个临窗的位置上—— 穿着一身藕白色的襦裙,长发被随意盘起,明明都是素衣木钗,却不知道比村里那些姑娘好看多少。 手里抓着块点心,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也不知道是不是 招来了几只麻雀两只鸽子,肆无忌惮的踩在她的桌前,低头她手心里的食物。 他手上的毛巾一抖,往肩上一搭,一手提着热水,一手端着盘子,步伐又快又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第十六章 余初不是铁打的, 在初春的凉雨里泡了一天,回去人就有些蔫了。 小桃原本做了一桌子菜等着她, 看见她从泥浆里捞出的样子, 一时也顾不上其他。 嘴里喊着老天,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报官了没有,少爷知道吗 又恢复了几分之前咋咋呼呼的样子。 她嘴上絮絮叨叨,手脚却没有停歇,麻利的把余初身上的湿衣服给扒了, 用干净的棉衣裹了,然后急急忙忙跑去后厨喊热水。 等余初从头到脚洗干净, 被塞进暖呼呼的被子里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 塞了颗感冒药在嘴里,将碗里的姜汤一口闷, 觉得身上才算是缓过劲来。 小桃挑了帘子, 端了盆炭火进来, 摆在余初的床前, 用火钳子拨弄了烧的火红的炭:“刚刚大少爷好像来了, 就站在院门口问了几句, 又回去了。您说, 这都进门了,怎么也不来看一眼。” 她家那位大少爷,这十天半个月,估计见着自己都得绕着走。 余初无意跟个丫鬟拉扯这些,笑着没有搭腔。 小桃学乖了不少,见余初不感兴趣,将火钳放在一边,起身换了个话题:“小姐,您晚饭还没用呢,我先端点过来给你垫垫底?” 余初摇了摇头,伸手一指桌子上点心匣子:“我刚吃过了,反倒是你,还没吃吧?如果忙完了就先下去吃饭。” 从她一大早落荒而逃开始,到傍晚淋成落汤鸡回来,一整天,连口干的都没有来得及吃上。 逮着什么就能吃什么,全然不挑食,看见点心,左一口,右一个,配上一壶热茶,吃了个大饱。 南方点心糯甜可口,小桃白日才装满一小匣子,见里面空空荡荡的,比对着余初平常的饭量,知道她基本上已经吃饱了。 于是不再劝,端着空碗福了福身子:“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等小桃关上门出去,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后,余初从被窝里扯出今日得到的盒子。 这是一只掌宽,两掌长的木盒,上面雕刻着国旗,反面倒扣过来看,能够看见cha的字样。 锁扣上,挂着一把廉价的三位数密码锁,纯黑色。 小商品批发市场,二十块钱就能定制到的盒子,本身没有什么特殊。 至于密码—— 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知道不知道,问题也不大。 余初爬下床,踩着布鞋从小桃做女红的筐子里找到剪子,抓了抓还算趁手,将盒子翻到锁的另一边合页的位置。 打开剪子,利用一 边当螺丝刀使,将合页上的螺丝一个个卸了下来,然后双手握住盒子两边,同时往两边使劲。 只听“咔嚓”一声,整个盒子当中拆解,露出里面装着的东西来。 比起逻辑推理,她更喜欢这种一步到位的暴力操作。 里面东西不多,一眼就能看清:一张地图,一把钥匙,一支关了机的录音笔。 余初走到房门前,将门反锁了,然后半蹲在地上,打开了录音笔。 宋戈温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当你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那说明我们已经不在了长平,或者,也可能不在这世界上了。 这几天古代区动荡的厉害——几个驻点连续失去消息。我们派出鸽者几次打探,除了去云锦的,没有一个回来。 我们也考虑过要不要遣散这里,先回撤到驻地,等局势明朗了,或者等风波过去了再回来。 只是——我们可能早就被盯上了。 不说这个了。 看见手边的地图了吗?上面红色标记的部分,是我们初代时在古代区建立的驻点,后来新驻点建立后,就一直当做备用驻点和仓库使用。 狡兔三窟。 虽然我们从来不想用上。 如果我们侥幸还活着,如果我们侥幸还自由的话,那我们可能会出现在这些地方。 ps:如果我们不在,请不要伤感,里面关于百年来的数据记录和观察日志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希望你能把它带回去。 我亲爱的战友。 不要相信你身边的人。” 余初听了几遍后,将里面的录音格式化,单手捂着额头,半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再抬起头,她又成了之前的余初。 她打开地图,图上有三个标注的地点,京都,云锦,还有霖州。 离得最近的,是与长平隔江相望的,江北霖州。 霖州—— 余初默记了一遍,起身走到炭火盆前,将地图扔了进去。 有火光燎起,从地图一角开始蔓延,迅速吞噬了整张纸。 灰烬在火光中浮浮沉沉,最后落进了一盆炭火之中。 余初把钥匙用红绳系上,挂在了脖子里,重新钻了被窝之中。 她今天想早点睡。 次日,余初起的有些晚。 她昨日情绪有点崩,反锁了一夜的房门,把值夜的小丫鬟都赶去睡觉了。 她眼睛没有睁开,意识却在外面小声交谈中醒来。 所以头也没梳,脸也没洗,套了件衣服,就打开了房门。 门卫此时站着两拨人。 左边一波是她的小丫鬟,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人提着热水端着洗漱工具,另一个提着食盒,里面大概是她的早饭。 而右边一波,顾文青那熊孩子,一本正经的站在最前面,后面领着个背着药匣子的郎中,还有俩小厮在不远处站着。 余初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半低着头看着顾文青,声音嘶哑:“小文青啊,你一大早干什么呢?” 顾文青板着脸:“看病。” 他义正言辞宣告完自己目的,压根没打算等余初回答,直接侧开身子让开路,对身后的郎中说:“大夫请。” 然后小手一指,对着俩丫鬟作出指示:“你们站在这,等余姑娘诊完脉,再进去。” 最后抬头看向余初:“姐姐,您往旁边站站。” 堵在门口的余初:“” 她特别稀罕顾文青这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半弯下腰,双手一捞就将孩子给捞了起来。 顾文青有些窘迫,又有些欢喜,扭捏着闷闷的说:“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余初掂了掂他的重量,边转身往屋子里走,边附和:“是是是。” “我可以自己走。” “好好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余初的错觉,当她转身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不远处的院门外,似乎有一角鸦青色的袍子一闪而过。 大夫诊完脉后,觉得余初寒气入体,不过问题不大,吃几服药就好了。 余初知道中医受个人因素影响很大,医术的高低全凭郎中自己的经验。 药煎好后,余初打发走丫鬟,端着碗将药倒在了门前的桂花树下。 然后转过身,回头找到自己的药盒,捡了一粒感冒药,嘎巴嘎巴嚼了。 她这两天应该会一堆的事儿,现在可不能倒下。 石头从小在茶馆当学徒,好不容易熬到独挡一面,能够跑堂接待客人,日子却还过得磕磕巴巴,捉襟见肘。 还记得,自己的娘曾经找人替他算过命。 说他幼年坎坷,扛过去后,就会一路平稳,等到路遇贵人,就会开始展露财运。 那位单独过来喝茶的姑娘,一共给了他三片银叶子,因为做工太精细,他转手卖出去时,卖出了五片银叶子的银价。 靠了这些,他原本一直僵着的亲事迅速定了下来,自己娘一直拖着的病,也找到郎中,抓好了药。 石头想着—— 那位姑娘,想必就是他的贵人。 所以等他回老家定完亲,也只是匆匆住了一晚上,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换好衣服回到堂里。 那位姑娘果然还在之前那个临窗的位置上—— 穿着一身藕白色的襦裙,长发被随意盘起,明明都是素衣木钗,却不知道比村里那些姑娘好看多少。 手里抓着块点心,正坐在椅子上发呆,也不知道是不是 招来了几只麻雀两只鸽子,肆无忌惮的踩在她的桌前,低头她手心里的食物。 他手上的毛巾一抖,往肩上一搭,一手提着热水,一手端着盘子,步伐又快又稳。 人还没走到位置前,他脸上却已经挂着笑。 余初回过神来,手边两只麻雀两只鸽子倒也不认生,继续低头踩在桌子上吃自己的。 她把手里的鸟食放在了窗台,转头看着小二:“小二哥?” 石头将盘子摆在了桌上,然后去给余初的茶壶续水:“这是我娘做的喜饼,拖姑娘的福,我昨日回去定了亲,今日便想着拿给姑娘尝尝,沾沾喜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第一百三十五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 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这一切杂糅出的态度,连驻地深谙心理学和人类行为学的苏虹博士,都无法用文字做准确的表述。 所以,一向懒得思考大局观的余初, 此时还有心思乱七八糟想着, 等她回去了,就鼓动界市的狐朋狗友们, 将制定条例的人的人肉出来, 送到佛学院进修个十年八载的。 让他充分意识到, 自己是多么反人类。 余初推开房门。 她手端着一盏烛台,步伐很稳,火光在轻轻的摇曳中,从堂前一直到了屋内。 病人的屋子味道一般都不好,余初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当她真的跨入后,屋子里的味道,比想象中清爽很多。 屋子里有流动的风, 呼吸间都是雨气潮湿的味道。 余初将手中的烛台摆在了柜子上, 走到窗前,将打开的窗子关上, 倾盆的暴雨被隔绝在了屋外。 她回过头, 视线正对着床, 烛光的亮度有限, 被放下的纱罩隐隐的只能透出一道影子来。 此时,影子正单手撑在床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而放在床侧的食物和水,居然还剩下一半。 余初皱了皱眉,这位受了伤的人民艺术家,吃的委实有些少了。 撸起袖子,将堆在床侧椅子上的盘子和剩下的食物收了起来,边收拾边说:“你现在的情况,不宜下床,开窗透气也不行。” 纱帐中,影子靠在床头:“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他这两天应该都没有说过话,声音嘶哑而无力,最后半句,几乎是刚挤出口腔,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余初没有听清楚,将没有吃完的食物倒进一旁的油纸包里,才抬起头来:“什么?” “什么时辰了?” 余初进门前刚看的时间,夜里八点多:“亥时还差一会儿,你今天药吃了么?” 纱帐里的人只是靠着床头坐着,没有说话 “那晚饭呢?” “我想留到明天……” 余初:“我明白了——” 她走的时候,小哥还昏迷着,所以小哥醒来的时候,面对的应该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来,或者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来,在腿脚不能动弹毫无自理能力的情况下,他想把水和食物,进行更长时间的分配。 更好的活下去。 怪不得,这两天总共才吃了那么点东西。 余初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她要是再晚一两天过来,真的要去吃一年素了。 初春暖和,剩下的半份食物自然不能要了,她将盘子连同杂物都一起端了起来:“你在这等上一会儿,我去烧水做饭。” “不必麻烦,之前那些就可以了。” 余初没有搭理他,自己说自己的:“刚好我也没吃,我们俩先对付一顿。” 余初手艺一般,所以买的是两个熟菜,随意热一下就好,而且柴火灶米饭得先捞再上蒸,极为耗时,她也提前买好了馒头作为主食。 加上一个青菜豆腐汤和一个鸡蛋羹,也没有花上多长时间。 晚餐说不说丰盛,但也还算过得去。 余初将房间的桌东西先收到一边,然后将晚餐都放在了上面,用碗分装了馒头、菜和汤,放在了床侧的椅子上。 边撩起纱帐边说:“吃饭了。” 屋子里的烛光蚕豆大小,晕开的光线朦胧而晦涩,从余初的角度往下看,只能看见小哥脸部弧度,连五官都模糊成一团。 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要不都说是朦胧美呢,这个样子的小哥,比之前绷着脸的样子,顺眼了不少。 两人同在一屋,小哥坐在床上吃饭,余初则在桌上吃自己的,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不大的空间里,一时间只有碗筷触碰的声音,和轻微的咀嚼声。 余初胃不好,已经习惯了细嚼慢咽,这几年吃饭速度一直垫底,等她这边放下筷子,床上那位早就吃完了。 她顺手收拾到带到厨房,然后将厨房烧开的水端进屋子里。 将毛巾投到脸盆里,余初走到床边,十分自然的握住被子一角,将被子掀开大半,视线落在小哥的裤腿上,一本正经问:“你是自己脱还是我脱?” 床上的人如同僵住的石块愣在当场,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已经两天了,外敷的药不仅要换,伤口可能也需要重新清理一遍,你这样穿着裤子,没有办法处理伤口。” 小哥做着最后的挣扎:“也可以像前日——” “像前日把裤子铰了?原先的话,也不是不行。”余初也知道一个古人,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对她破口大骂,已经是非常好的修养了。 但她现在精力有限,只能选最省事儿路子走,选最直接的话解释:“只是那日你晕过去后,我给你换了身衣服,原先那身破衣服、还有些发了霉的,我都扔到灶膛里烧掉了。你衣服本就不多,今日如果还剪了的话,下次你出门就没东西可穿了。” 末了还不忘补刀:“放心,不该看的我都看了。” 小哥半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了指她,张口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你——” 一旁余初脑补四个字: 不知廉耻。 不知道是妥协了,还是已经心如死灰了,他沉默着,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她,眼底的神色越来越复杂。 “你转过身去,我自己来。” “好。” 余初以言转身,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久到余初都怀疑小哥是不是又晕过去的时候,身后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好了。” 被子盖在大腿根,露出一双大腿,小哥半靠在床头的被子上,不用看余初也知道,小哥那张脸,恐怕已经红到脖子了。 他侧过脸,闭上眼睛不看余初,手抓着被子,跟个被调戏的小姑娘一样,似乎连头皮都在紧绷着。 这副掩耳盗铃的样子,让余初—— 居然觉得还挺好看。 反正自己过段时间就要永远离开这里了,对于小哥而言,自己只是个路人甲乙。 而对自己而言,他也不过就是自己恰巧救下的义务而已。 她一屁股坐在窗前,伸手去拆小哥大腿上的绷带:“别想太多,你不把我当女人看就行了。” 一级保护动物装死中。 “我要清理伤口了,别忍着,疼就喊出来。” 一级保护动物继续装死中。 余初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却一会儿抓着被子,一会儿扯着中衣,几乎不知道先顾着哪头,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 小哥的恢复能力不错,伤口没有在继续恶化,两天过去,部分已经开始愈合了。 余初换好药,看对方满头的汗水,闭着眼睛,麻利的把被子重新给人盖了回去。 床上的人意识到事情结束了,睁开了眼睛,他看向余初:“你叫什么名字?” “余初。”她半蹲在地上,拧着布巾,“你呢,叫什么?” 说起来,两人打了几个照面,绑也绑过了,上手也上手过了,是真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空气间突然沉默了下来。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这句反问的有些怪。 余初一手拿着脸盆,一手抓着换下来的绷带正往外走:“我们此前素未谋面,自是不知道先生的名字。” 这之后,保护动物同志就没有再开过口。 余初也没追问,她收拾完东西后,又开始准备食物,直到将所有的事儿都打理妥当,已经是深夜了。 于是,起身告辞。 等到余初跨出房门,以为摊主小哥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从身后传了来。 “我姓楚。” 楚是云锦的大姓,而另一个大姓则是叶。 不过,姓甚名谁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余初关上大门,撑起油纸伞罩在头上,一头扎进了雨幕之中。 她得快点回去。 雨天的墙,她不一定能爬的上去。 *** 保护区外的驻地—— 封肃打了个喷嚏,他抬头看着星河灿烂,伸手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鼻子:“怪,天怎么突然冷了起来,还是谁在骂我?”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周,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九天。” 封肃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十二点的秒针刚刚跨过午夜线不久:“已经开始第十天了,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小周摇了摇头,两人又沉默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最快更新古代人保护区最新章节! 这是防盗章节, 穷是第一生产力,你的支持是路七最大的码字动力~  驻地四大区, 共计十二个食堂, 医院食堂能杀入前三,小笼包功不可没。 余初安置完古代小男孩,天已经蒙蒙亮了。 一夜未睡,她肚子早就饿过劲了,买了俩花卷随意啃了,然后准备去小笼包的窗口排个队, 给自家领导带上两笼。 那人除了工作, 其他方面都是一团糟,脾气不好所以人缘一般, 生活没有规律,作息颠倒,三餐不定。 开始还会劝上几句,后来知道是无用功,就定期去看看那人, 带个早餐水果过去, 顺手替他收拾个屋子。 慢慢的, 两人也形成了一种默契。 今天排队的人比预想中的要少, 一眼看去,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排着, 一度让余初怀疑自己走错了地儿。 她退后了了几步, 抬头重新看了招牌, 才确定自己没排错。 和往日动不动排到餐厅门口的情形相比,今天实在过于冷清了。 排队的人少,早餐很快就买好了。 两笼小笼包,一杯甜豆浆,一个鸡蛋煎饼,一份蛋炒饭,两根玉米。 两人份的量,吃不完可以留到中午热一下,凑合着当个午餐。 余初将打包好的早点拎在手上,走出了大门。 外面太阳刚刚升起,黎明的光温暖却不灼人,清晨的空气还带着微微的潮气。 余初在界市呆了半个月没有回地上,沐浴着阳光,呼吸着久违的空气,伸了个懒腰 封肃不爱热闹,住处也选在离宿舍楼最偏僻的区域,从医院到他的住处,要横跨半个驻地。 走了一小半后,余初发现出不对劲来。 ——驻地区卫,今天出现的似乎太多了。 一队队的制服的人行色匆匆,像是要赶去什么地方,即使和她擦身而过,也没有停留片刻眼神。 余初停下脚步,视线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 是界门。 古代世界有天然屏障,从外界无法进入,也无法探知,隔绝于现代世界。 像是从未被发现桃花源,又像是只是叠加在一块的两个平行世界。 互不干扰,各自繁衍。 直到“界门”的发现。 那个位置一直是重中之重,一线指挥部干脆直接在附近落成,方便警戒的同时,也方便协调。 所以—— 是界门出事了。 还是指挥部出事了? *** 封肃住在三楼。 余初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了隐约的争吵声,一男一女,互不相让。 封肃的声音非常有辨识度,即使压低了嗓门,也知道是他。 而争吵的另一方,情绪有些激动。 封肃长成那样,即使性格一般,素日里绯闻女友也不少。 比如后勤部门那个甜美可人的小莉,比如医院那个温柔如水的苏医生,又或是区卫帅气逼人的小徐姐姐…… 无论对象是谁,这种场合下,自己的确是不适合进去了。 余初正考虑是走过去把早点放门外,还是直接扭头回去比较好,就听见争吵声音中,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封肃,你把余初带走的时候,我说了什么吗?” 她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封肃压低的声音也清晰的传来。 “是,当年你的确什么都没有说,就连她爬上楼顶了,你们也是冷眼旁观,一句话都没有开口,你们联合冷暴力,不就盼着她能从楼上跳下去么?” “你——血口喷人!” “怎么想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 当年的记忆太过模糊。 余初只记得那天的风有些凉,她坐在楼顶,长发散开,糊了半脸。 她曾经熟识的那群人正站在楼底,抬起头看着她。 可能是风的声音太大,她一句话也没有听见。 也可能,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过,也不怪他们。 余初半蹲在地上,将打包好的早点放在地上,双手抱膝,盯着地板砖。 可能要下雨了,地板砖的缝隙里,密密麻麻的蚂蚁蜿蜒成一道不规则的曲线,正在搬家。 有细小的食物残渣,在黑色的蚂蚁洪流上下浮动。 她从早餐袋里拿出一个汤包,自己先咬了一口,在剩下的部分里,掰出一小块,扔在了地板上。 里面的争吵,开始进一步升级。 “现在国师失踪,京城动荡诡谲,鸽者一名也联系不上,自由人也不知去向,我们甚至连里面发生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女人基本失去了理智,声音颤抖着,有些歇斯底里:“谭宪也被捕了,生死不明……封肃,你还不明白吗,那边已经变天了!” 封肃冷笑:“即使古代区变天了又如何?驻地四大区,有两个区正在连夜商讨对策,你为什么偏偏要拉上余初?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已经从一线退役了。” “她欠我们的——” …… 余初手中最后一点包子屑都落在了地上,蚂蚁们一拥而上,将包子屑团团围住,眨眼间汇入了运输洪流之中。 她拍了拍手上的残屑,不再听里面的争吵,拎着早餐起身,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 在拐角的地方站好,听到争吵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紧接着是门打开的声音,有脚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步伐虚浮,踉踉跄跄的消失在了走廊里。 余初从死角的地方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封肃的门是虚掩的,余初在门口停顿了片刻,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似乎还残留着硝烟战火的味道,几把椅子东倒西歪,杯子的碎片到处都是,沙发套一角脱落,露出沙发灰色的内胆来。 烟灰缸半扣在桌子上,被茶水浸透。 某人坐在沙发上,穿着一套灰色的休闲服,大概是刚洗完澡,短发都是濡湿的。 一张雌雄莫辩的脸彻底黑着,听见开门的动静,抬眼瞬间,布满血丝的眼里冷意凛然。 余初扶正倒了椅子,捡起扔在地上的抱枕,将手中的早点放在茶几上,仿佛没有隔门旁听这场风波,语气随意:“肃美人,我刚从医院出来,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小笼包。” 封肃:“嗯。” 他手里捏着一支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还是余怒未消,手腕还微微颤抖着。 另一只手握着只塑料打火机,点了半天,也没有点起烟来。 余初走上前几步,将封肃嘴里的没点着的烟给抽了,顺手把他的打火机也一并接了过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我也没来得及吃早饭,一起。” 封肃抬头看着余初的脸,不知道是看出了什么,还是因为什么都没有看出,周身的低气压一下子就散了。 他垂下眼帘:“好。” 医院的小笼包还是那个味道,肉质鲜美,汤汁浓郁,葱香和调料混合的恰到好处。 余初两口一个,吃的十分满足,眉眼舒展,气色红润。 她吃完自己的这一笼,见封肃正在发呆,面前的小笼包几乎没有动过,从凳子上站起来,悄悄伸出了筷子—— “啪!” 封肃将余初的筷子打偏,好看的眸子微敛:“余初,你胆儿肥了,我的食你也敢抢。” “这顶多算偷。”余初放下筷子,抓着玉米,从当中折断,一截扔给封肃,另一截自己啃着,“再说,偷吃的哪能算偷啊。” 封肃一口一个小笼包:“这医院的包子是越来越难吃了。” 余初见杆子往上爬,第二次伸出筷子:“那我勉为其难代劳——” “啪” 再一次被封肃打偏了。 封肃冷笑,视线落在余初身后的房门上,一语双关:“我的东西,来抢枪试试?” 将最后两个包子一起塞进嘴里,当骨头卡啦啦给嚼了,上下牙齿用力咬合,像是咬着谁泄愤。 一顿早饭,两人胡闹着吃了半小时。 将最后一口蛋炒饭塞进肚子里,封肃从厨房回来,抱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听小周说,你捡了个孩子去医院?” 余初啃着第二根玉米:“那孩子因为伤口感染高烧不退,李医生动的手术,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你记得给我补个面申请。” “你给我派完活了,自己总不能闲着吧。” 封肃半抬着下巴:“界卫退役和调任的人选已经确定,我想趁这个机会,将剩下的人打散重新编制。你对他们了解,这几天都留在我这帮忙整理整理档案,写写规划草案……” “这活,你还是找小周吧。” 余初将啃完的玉米棒子扔到垃圾头,抽出餐巾纸,擦了擦手:“他是小队队长,分组副组长,头脑灵活有想法,干活细致认真……” 封肃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抬头看着余初波澜不惊的脸,手抓着杯子,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打断了她的话。 “你想要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