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法医》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心思】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ぉ淡そ】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双面法医》(Ⅰ-Ⅲ部出书版)作者:杰夫林德塞 双面法医Ⅰ 作品相关 内容简介 德克斯特,白天他是警察局一名普通的法医,利用自己对血的“爱好”从事着血迹图案分析的工作,兢兢业业地帮助警察破案;他在局里人缘很好,不远不近地和每一个人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他有一个女朋友,但他却不懂得什么是爱,也没有爱可以付出,选择她的理由不是因为爱,也不是因为xìng,只是为了避免别人的议论;他谦虚,他勤奋,他微笑,他jiāo谈,只是为了阻止别人来触碰他,无论ròu体还是精神。德克斯特的温和是留给白日的,晚上的他则摇身变为一个杀手,专门捕杀那些做了坏事却因为没有确凿证据而逃脱法律制裁的人。 如此看来,他更像是一个替天行道的英雄、除暴安良的侠士,而不是一个心狠手辣、让人恐惧的嗜血狂魔。遗憾的是,他并不是圣徒,因为他的杀戮并非完全是为了维护正义,某种程度上也为了舒解自己心中强烈的杀戮yù望;但他也不是坏人,因为他杀掉的人全是比身为杀手的他更该死。 白日与黑夜的巨大反差让德克斯特感到迷惘,但他并没有为了双重身份的冲突而发生人格分裂,因为这种生活被养父 哈里 立下的严格规则所约束。哈里是一位专门和各种犯罪分子打jiāo道的警察,他发现了养子内心蕴藏着的杀机,于是教导他控制自己的杀戮yù望,但收效甚微。为了避免德克斯特沦落到见人杀人的恐怖境地,他决定教育养子正确地疏导自己的yù望既然你一定要杀人,那就去杀坏人吧!至少,这样可以让他作为正义的使者而存在,同时又可以心安理得地以坏人的血满足自己的yù望。他认真地教导德克斯特如何辨认目标,如何隐藏自己的行迹,如何捕获猎物……     德克斯特小心翼翼地游走于法医与杀手之间,直到冰柜杀手鲁迪闯入他的生活。鲁迪的出现让德克斯特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同类,同时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对女友瑞达的感情。这时,德克斯特对自己有了更为清醒的认识,而清醒之后的他又将走向哪里?是回归普通人,还是继续走下去?而他所贯彻的正义,又是否能给他带来光明呢?故事在种种的未知中继续着…… 作者简介 杰夫林德塞(JEFF LINDSAY),凭借“双面法医”系列一举成名,该系列已出版的另外两本书分别是 Dearly Devoted Dexter和 Dexter in the Dark。 杰夫和妻子孩子住在佛罗里达州。 杰夫林德赛[1](Jeff Lindsay)美国剧作家、犯罪小说家,杰夫弗罗因德利希(Jeff P. Freundlich)笔名。杰夫于1952年7月14日生于迈阿密(Miami)。1970年,从(Ransom Everglades high School)威廉特纳高中毕业,1975年从明德学院(Middlebury College)毕业。许多杰夫早期的作品都是他与妻子共同创作完成的。他的妻子是厄内斯特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的侄女,自己本身也是一个作家。 《梦魇杀魔》(Darkly Dreaming Dexter)是德克斯特系列的第一部小说。这部小说被美国侦探小说作家协会题名为埃德加最佳小说奖(Mystery Writers of comrica’s Edgar Awards in the Best First Novel category)。然而,评审团考虑到杰夫先前曾以另一个笔名杰夫弗罗因德利希出版过其他书籍,最终将杰夫退出了入围名单。 2006年,以《梦魇杀魔》为蓝本的同名电视剧集在美国Showtcom上映。第二季与第三季分别于2007、2008年上映。故事大纲不变,情节却做了少许更改。2008年10月21日,Showtcom将老版本重新改编,拍成第四季和第五季。在第三季中,杰夫甚至还自己出演了一个角色。 媒体推荐 这本书有趣、富有吸引力而且才华横溢。杰夫林德塞把我们带到连环杀手德克斯特(和他的暗夜行者)的身边,德克斯特是你所能遇到的最新奇、最可怕的人。 《纽约时报》畅销书作家罗伯特克莱斯 一本关于德克斯特摩根的yīn暗而又扭曲的小说,这个连环杀手是有人情味的……林德塞的故事大胆却又不失幽默。 《今日美国》 恐怖之旅……主人公精力充沛,并且很有头脑。 《纽约时报》 人类的种种感情,包括自怜自哀,使德克斯特变得鲜活,使林德塞的小说变得有趣。 《芝加哥论坛报》 血腥暴力的场面融合了大量黑色幽默。如果哪位作家让读者喜欢上了一个连环杀手,那他一定是做对了什么。 《今日美国》 引人入胜的系列小说,让我们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那个无情而有魅力的杀手。德克斯特用他自己的方式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太阳先驱报》 第一个让人情不自禁爱上的连环杀手。 《娱乐周刊》 绝对令人毛骨悚然……比以往的小说更强。 《俄勒冈人报》 如果你能在成堆的犯罪小说中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那就是德克斯特。 《丹佛邮报》 魔鬼名单里多了一个可爱、卑怯的新手。 珍妮特马塞林,《纽约时报》 2004年夏季之必读书目。 《时代》周刊 德克斯特摩尔根是一位近代惊悚文学中最可爱的义务治安连环杀人犯。 《纽约人》 一本引人入胜、有趣的反传统小说,宣告着一位才华横溢的新秀的横空出世。 《出版者周刊》 嗜爱魔鬼小说的人肯定抵不住其所带来的犯罪快感。 《科克斯书评》 编辑推荐 全美 百万销量畅销书、电视台连续热播剧集《双面法医》(第一部) 目前《双面法医》已经有了英国、意大利、法国、德国、荷兰、日本、西班牙、葡萄牙、瑞典、以色列、冰岛、俄罗斯、芬兰、希腊、泰国、塞尔维亚、土耳其、保加利亚近20个不同国家的版本,而且这个队伍还在不断扩大。 另外,根据该书改编而成的同名电视剧在美国热播,并且成为SHOWTIME电视台成立以来第一个收视人数超过一百万的电视剧,其中最高时达140万人,与此同时CBS电视台也将引进《双面法医》,显然公共电视台会让此剧的受众提升一个数量级。同时,这部电视剧还获得了今年的艾美奖和金球奖的提名。 1、首次发行便荣登《纽约时报》最畅销书籍之名单。 2、在“图书感觉精装书”名单上排名第一 3、第八次印刷 4、被“月读俱乐部”评选为最佳悬疑小说 5、获得2005年度“图书感觉年度最佳图书”之提名编辑本段 媒体评论 人类的种种感情,包括自怜自哀,使德克斯特变得鲜活,使林德塞的小说变得有趣。 《芝加哥论坛报》 恐怖之旅……主人公精力充沛,并且很有头脑。 《纽约时报》 血腥暴力的场面融台了大量黑色幽默。如果哪位作家让读者喜欢上了一个连环杀手,那他一定是做对了什么。 《今日美国》 引人入胜的系列小说,让我们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那个无情而有魅力的杀手。德克斯特用他自己的方式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太阳先驱报》 德克斯特很邪但不坏不管依据哪国的法律,书中的主人公最后都应被绳之以法,在法制健全、执法公正有力的社会不需要这样的英雄。正因为社会不能达到理想的状态,所以这样的角色诞生了。 要瓣网友 故事很恐怖,看似平静的情景却隐藏着很大的玄机。 搜狐网友 他虽满足了自己内心的杀戮,但只要他真心不做危害他人的事情,他就算一个好人!我认为,因为很多事情需要特别的手段解决! 腾讯网友 如果你真的喜欢,你应该在买上好多本送给朋友。如果你不喜欢,那就买好多本送给你的敌人。 杰夫林德塞致中国读者 专业书评 我真的觉得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类型的作品!把一个如此诡异之人居然描写得如此现实……就像自己的邻居一样…… 网友 一个用自己的法则去惩处逃脱了法律制裁的黑暗天使,在逃避警察追捕的同时还要探寻自身的意义。面对日益沉重的精神负担,我们的法医将会有怎样的归属。 网友 德克斯特是一个活在痛苦中急需要别人安慰的男人,而正是这点让他如此xìng感。 网友 当初第一次看到这部作品时简直有一种惊艳的感觉,环环相扣,步步逼人。 网友 他会像狼一样狩猎,但他从来不杀羊羔,他的目标是那些破坏草原的老鼠和黄羊。同时,他非常狡猾而顽强,往往利用一切手段把猎物逼入预先设好的陷阱内就范。 网友 《双面法医》并没有停留在伸张正义的简单套路之上,而是巧妙地引入了德克斯特的成长线。在德克斯特白天处理案件和晚上进行法外制裁之间,加入了他的童年回忆线索。观众们可以看到童年的德克斯特是如何焦虑地面对自己的嗜血症…… 网友 双面法医Ⅰ 第一章 神甫之死 明月当空,把夜晚照得亮如白昼,它又大又圆,残阳般的红光洒满大地,仿佛带来的一切除了欢乐就是欢乐。同时它又带来了热带地区夜晚特有的巨大声响:貌似温柔的晚风狂野地汗毛上呼啸而过,星星在空空dàngdàng地哀鸣,而月光落在水面上发出那磨牙般的凄厉声。 所有这一切都是在呼唤那爬上心头的yù望。啊,成百上千个隐藏的声音汇成jiāo响乐般的嘶鸣,那是心头的yù望在呼喊,那是生命的真实存在!是内心深处驻扎着的沉默的窥视者在呼喊,也是冷冰冰、静悄悄的月光舞者在嬉皮笑脸!那是我也非我在讥讽,在欢笑,在如饥似渴地大叫!一切都被那种yù望吸附到一起。而此刻,yù望如此强烈,又如此谨慎、如此冷漠,正蜷曲着、蠕动着、翘起脑袋,做好准备。它如此强悍,伺机而动又如此具有耐心等待着、紧盯着,也让我等待着、紧盯着…… 整整五个星期了,我一直在等待着、紧盯着那位神父。那yù望刺着、挠着、撩拨着我,催促我去寻找目标、下一个目标,而这个目标就是神父大人。三个星期以来我确定了要找的就是他,他就是我下一个目标,他和我都得听从那家伙黑夜行者的安排。三个星期以来我一直都在跟内心那种越来越强烈的yù望较劲,它升腾起来,犹如潮水汹涌澎湃、漫过海滩;随着时间飞逝在明亮的夜里,这股潮水越涨越高,丝毫没有退却的打算。 不过,这段时间我尤其谨慎,用大量的时间来准备,确保万无一失。我说的“确保万无一失”不是指神父,因为我盯着他时间不短了,对他早就了如指掌。我指的是确保事情干净利落、不留瑕疵,把那些枝枝蔓蔓的东西都收拾妥当,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不能露出破绽给人逮住了,至少现在不能。长期以来,我小心谨慎地对待每一个细节,无非是想保住自己这快活而私密的小日子。 我正陶醉于其中不能自拔。 这一次,我依然十分谨慎,毫不马虎,直到确认能做到真正的干净彻底。实际上,每一次事先做准备工作时,即使一切都很妥当了,我还要再花些工夫重新检验一遍,再次确保万无一失。这也是养父哈里的工作作风愿上帝保佑他的灵魂他曾经是一位具有远见卓识的优秀警官。他对我说,每次都要做到: 万无一失谨慎小心准确无误 一个星期以来,我一直遵循着哈里的教导,细心准备每一件事情。今天,下班时,该动手了。我知道,今晚有些与众不同,我有那种不一般的感觉。一切将在今晚,而且必须在今晚。不管这事以前发生过多少次,今后也不会停止。 今晚,轮到神父了。 他叫多诺万,在佛罗里达州霍姆斯特德市的圣安东尼孤儿院给孩子们上音乐课。孩子们都很喜欢他,这神父当然也很爱他们。啊,他的确很爱这些孩子。多诺万神父把自己的毕生都奉献给了孩子们。为了这些孩子他专门学会了克里奥耳语、西班牙语,还学会了这两个民族的音乐。实际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一切呀,不是吗。 今夜,我像以前无数个夜晚那样监视他。只见他在孤儿院门前停了下来,跟身后一个黑皮肤的小姑娘说话。这孩子个头很小,最多8岁,但比一般的8岁孩子显得瘦小一些。神父坐在台阶上跟小姑娘聊了5分钟。姑娘坐着,但不时起来蹦蹦跳跳。两人都在笑。小姑娘靠在神父的身上,神父抚摩着她的头发。一个修女走了出来,站在门口,低头看了他们一会儿后才开口。后来,修女面带笑容地伸出手,而小姑娘的脑袋却仍然贴在神父的身上。神父拥抱了她一下,然后站起身来,跟她吻别。修女笑了,跟多诺万神父说了几句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他回答了她。 然后,多诺万朝自己的汽车走来。 终于等到了。我蜷曲着的身体准备点火 还不是时候。一辆给工友运载物品的小面包车突然停在门前5米远的地方。多诺万神父打这儿经过时,车门无声地打开了。一个男人侧身探出脑袋,砸吧着香烟跟神父打招呼,神父靠在货车上跟这个男人聊上了。 运气。又是运气。这样的夜晚总是有好运气。刚才我没有看到这个男人,也没有料到这儿还会有一个人。如果不是我运气好,恐怕这个人早就发现我了。 我深呼一口气,让冰凉的空气均匀而缓慢地呼出来。好在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疏忽,其他的事情没有出任何差错,完全按预定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应该会很顺利。 就在这时,多诺万神父朝自己的汽车走来。他转过身去喊了一句什么。站在门口的看门人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掐灭烟头,钻进门房里,不见了踪影。 运气,又是运气。 神父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车门,钻进车里。我听见了钥匙chā进钥匙孔的声音,听见了发动机启动的响声。接着 时机已到。 我从神父汽车的后座上坐起身来,用套索一把套住他的脖子,飞快、利落甚至说是漂亮地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就这样,一根检测力达22公斤的鱼线紧紧勒住了神父的脖子。他惊慌失措地挣扎了一下,然后慢慢平静下来。 “你已经攥在我手心里了,”我告诉他。他一动也不动,简直就像是受过专门训练似的,仿佛他听见了另外一个声音我内心中那位无时不在窥视的家伙哈哈大笑的声音。 “按我说的做!”我说。 他出了半口粗气,瞥了一眼汽车的后视镜,我那张脸正在后视镜中等着他呢。我脸上罩着白色的丝绸面具,只露出一对眼睛。 “听明白了吗?”我问道。随着说话喷出的气流,面巾边缘几缕散丝飘到了我的嘴唇上。 神父一言不发,盯着我的眼睛。我拉了拉套索。 “你明白了吗?”我又问,不过这次我的声音温和了一些。 这次神父点了点头,一只手拍了拍套索,心里没底:如果想挣扎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的脸涨得发紫了。 我替他松了松套索。“老实点,”我说,“要不立马就送你上西天。”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能听见他喉咙里咕嘟咕嘟的响声。他咳了几声,然后又猛吸了几口粗气,但仍然端坐着,没有逃跑的打算。 好极了。 神父手握方向盘,听从我的命令,不敢耍小心眼,不敢迟疑。汽车朝南穿过佛罗里达市区,然后驶进卡德桑德路。我发现这条道路让他感到很紧张,但还是不敢说半个不字。他压根儿就不和我搭腔,只是用他那双苍白的手死死攥着方向盘,连手指上的骨节都凸了起来。看来,这样也不错。 汽车朝南又走了五分钟,没有任何响动,只有车胎、晚风和头顶上那轮明月在唱着歌,巨大的音乐声钻进了我的脉搏。藏在我心里的那位谨慎的窥视者随着脉搏在夜晚飞快地跳动,静静地笑着。 “在这儿拐弯,”我终于开口对他说。 神父的眼睛瞟着后视镜,在镜子里跟我四目相对。惊恐的神情正拼命地从他的眼睛里爬出来,顺着脸钻进他的嘴巴里化为声音,不过 “拐弯!”我说着,他顺从地拐了弯。只见他垂着头,仿佛早就料到,并且一直到在等待这个命令似地,转动方向盘。 这条路又窄又脏,模糊不清,不熟悉的人根本不会知道有这么一条路,除了我,因为我来过这儿。我知道这条路全长四公里,中间要拐三个弯,穿过一大片锯齿草地,再经过一个林子,然后沿着小运河进入沼泽地,终点是一块空地。 50年前有人在这块空地上建了一幢房子。这栋建筑的主体部分还在。房屋显得略大了点儿,有三个房间,上面的屋顶只有一半尚存,已经有好多年没人住了。 旁边的院子里有一个老式花园,显得有点与众不同。不久前有人在这里挖掘过,留有一些痕迹。 “停车。”我说,车前灯照在破旧的屋子上。 多诺万神父猛地刹住车。恐惧笼罩着他的全身,他的四肢和思想都僵硬了。 “把发动机关掉,”我命令道。他把发动机熄了火。 四周突然变得一片寂静。 树上有个小东西发出沙沙的响声,晚风把小草吹得索索直响。随后是更深沉的寂静,几乎完全吞噬了刚才还在“喧闹”的那夜晚的音乐。 “下车,”我说。 神父没有动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花园。 花园里有七个清晰可辨的小土堆,隆起的泥土在月光下显得很yīn暗,而在神父的眼里恐怕更是漆黑一团。但他仍端坐不动。 我把套索猛地一拽,力气之大出乎他的意料,也打消了他任何的侥幸心理。于是他弓着背,抵住座位的靠背,前额上青筋凸起,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快到了。 不过还有一会儿,现在还不是时候。事实上距离死亡,他还得等很长一段时间。 我一脚踢开车门,把他拖了出来,有意让他知道我力大无穷。他扑通一声跌倒在满是沙砾的路面上,像一条受了伤的蛇一样蜷曲着身子。黑夜行者很开心,朗声大笑起来。我也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用一只靴子踏在多诺万神父的胸口,紧紧地拽住套索。 “你得听我的,我叫你干吗你就干吗,”我命令他。“别无选择。”我弯下腰,轻轻地松开套索。“放明白点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听见了我的话。只见他充血的眼睛痛得剧烈地跳动着,眼角上渗出的泪水滴答滴答地掉在脸上。我们四目相视,他忽然明白了我的意思,即将发生的事情都明明白白地摆在了他的眼前。他意识到了。他知道了唯命是从对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他慢慢地醒悟了过来。 “快站起来,”我说。 多诺万神父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我,身体慢慢悠悠、慢慢悠悠地站起来。我们俩就这样相互对视着站立了许久,仿佛成了一个人,共享着一个yù望,接着他全身战抖起来。他想把一只手放到脸上去,但举到半空中又停住了。 “进屋吧,”我声音异常温和地说。屋子里一切都准备好了。 神父垂下眼帘,然后面对着我把头抬了起来,但就是不敢看我。他转身朝屋子走去,看见花园里黑暗的土堆后又停下了脚步。他想看看我,但看到月光下那些漆黑的土堆后,他再也不敢正视我的目光。 他朝屋子那边走去,我牵着绳子。他耷拉着脑袋,顺从地朝前走,那模样又可爱又可怜。我们登上5级破损不堪的台阶,穿过狭窄的门廊,来到大门口。门虚掩着。神父停下脚步,没有抬头,也没有看我。 “进去,”我用温和的声音命令道。 多诺万神父直打哆嗦。 “进门那,”我又说。 但他就是迈不开腿。 我侧身从他身边过去,推开大门,一脚把神父踹了进去。他打了一个趔趄,然后在屋里站稳脚跟,挺直身子,眼睛紧紧地闭着。 我反身把门关好。我早就将一盏以蓄电池为动力的电灯放在了门边的地板上,这时打开了它。 “瞧,”我低声说。 多诺万神父缓慢而慎重地睁开了一只眼。 他惊呆了。 对于多诺万神父来说,时间整个地停滞了下来。 “不,”他说。 “瞧,”我说。 “哦,不,”他说。 “哦,瞧瞧,”我说。 他尖声叫了起来:“不!” 我用力拽了一把套索。他的尖叫声戛然而止,他双脚跪倒在地上,嘴里发出一生哀怜、沙哑的抽泣,然后双手捂着脸。“瞧瞧,”我说。“这儿很不好看,是吧?” 他紧绷脸上所有肌ròu,将眼睛死死闭住。他不敢看,至少现在不敢看,不敢马上面对眼下的局面。我没有责怪他,心里不想很认真地去责怪他。 这里很乱。自从我替他布置好这里的一切那一刻起,一想到这儿的情景心里就平静不下来。我得让他自己去看,非要让他瞧瞧不可,光我一个人看不行。光是黑夜行者看见了也不行,得让他自个儿看。我强迫他瞧,可他就是不肯睁开眼睛。 “多诺万神父,睁开眼睛。”我说。 “求求你!”神父泣不成声地说。 我心里烦透了。这不应该呀,我应该心静如水,应该冷静地对控制一切,但他面对地上那堆东西时呜咽的样子确实让我很讨厌。于是我一脚把他踢倒在地,拉紧套索,用右手掐住他的后脖子,把他的脸往肮脏、凸凹不平的地板上撞。地上出现了血迹,这下子我更来气了。 “睁开眼!”我说。 “把眼睛睁开!快点睁开!看呀!”我一把揪住他的头发,使劲往后拽。 “照我说的做!”我说。 “给我睁开眼看着,要不我就把你的眼皮割下来!” 我的口气很硬,不由他不相信。于是他顺从地睁开了眼睛,看着。 我先前费了好大劲想把这里收拾干净,可是我当时就带了那么几样工具。死尸在这里已经存放了很长时间,血液之类的成分都已经蒸发,要不然更费劲了。即便如此,这些东西实在太脏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死尸上大部分的污秽清除出去,但是有些在花园里埋了太久,腐ròu和垃圾已经分不清了。你仔细想一想,也的确没法分清的啊,好脏 一共有7具死尸,都是小孩子的尸首。7具孤儿的尸首肮脏不堪地摊放在橡胶浴垫上,这几块浴垫比尸首要干净一些,而且不渗水。7具尸首笔直地横放在房间里。 正对着多诺万神父。这他已经看到了。 很快他就会加入到死者的行列。 “救苦救难的圣母玛利亚,发发慈悲”他挣扎着。我猛地把套索一拽。 “别来这一套,神父。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我要的是事实真相。” “求求你,”他哽咽着说。 “好,求起我来了。太好了。这就好了。”我又使劲拉了一把套索。“神父,就这些吗?就这7具死尸?他们临死前求过你没有?”神父哑口无言。“神父,你认为被你害死的都在这儿了吗?就这7个?我把尸首都收齐了吗?” “哦,天哪,”他出了一口粗气。听到他痛苦的声音我很开心。 “其他的城镇还有吗,神父?费耶特维尔有吗?你想说说费耶特维尔的情况吗?”他哽咽了半天才发出一声抽泣,没有说出话来。“东奥兰治怎么样?就3个吗?我是不是说漏了一个?很难弄清准确的数字。东奥兰治是不是有4个,神父?” 多诺万神父想大声叫嚷,可他脖子里的空间太小,叫出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充满了真情,而正是这种真情弥补了他叫喊技术上的缺陷。接着他扑通一声脸朝着前栽了下去。我让他哭了一阵,然后拉着他站起来。他一连打了好几个趔趄,无法控制身体的平衡,嘴里的口水一个劲儿地往外流,一直挂到下巴上。“求求你,”他说。“我身不由己呀。我实在是身不由己。求求你,希望你能理解” “这我能理解,神父,”我说着,声音有些异样,此时是黑夜行者的声音,这声音令神父全身凝固。他缓缓地抬起头来面对着我,看到我的神情后,他不再动弹了。“我完全理解,”我边说边凑近他的脸。他脸颊上的汗水都凝结了。“你知道吗,”我说,“我也是身不由己。” 此时我们俩靠的很近,身体几乎要挨在一起。我突然觉得他太肮脏,于是我把套索往上一拽,再次踢向他的双脚。多诺万神父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可你为什么要杀孩子?”我说。 “我从来不对孩子下这样的dú手。”我把一只坚硬但很干净的靴子踏在他的后脑勺上,使劲一蹬,他的脸狠狠地撞在地板上。 “不像你,神父。我从来不杀小孩。我得把你这样的人找出来。” “你是什么人?”神父低声问道。 “是开始,”我说。“也是结束。” “神父,这回你可碰上了一个克星。”我掏出针头,扎进他的脖子,神父僵硬的肌ròu微微一颤,但他的身体没有动弹。我使劲一推注shè器的柱塞,yào物全注入了他的体内,立刻让他平静了下来。一会儿,仅仅一会儿过后,他的脑袋开始往上抬,扭过脸来看着我。 这时他真的看清我了吗?他能看见我这副双层的橡胶手套、这身精心剪裁的工作服、这个油光发亮的丝绸面罩吗?他真的看清我了吗?要不,只有在另外一个房间,在黑夜行者的房间,在那个整洁的房间里,他才能看清我的模样?前天晚上我粉刷了那个房间的墙壁,将地板拖洗擦拭干净后又喷上胶漆,整个房间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所有窗户都被白色厚橡胶布遮挡得严严实实,他会借着天花板上的灯光看到屋子中央的我亲手制作的手术台,看到站在手术台旁的我吗?还有一盒盒的白色垃圾袋、一瓶瓶的yào物、以及摆成一小排的锯子和刀?他终于看清我了吗? 要不就是他看到了那七个凌乱的土堆,天晓得别的地方还有多少呢?他是否终于看清了自己,看到了自己喊也喊不出声来,看到了自己也将变成花园里的那种垃圾? 他当然看不见这些。他想象不出自己会是与那些死去孩子同类的东西。在某种意义上他是对的。他自己的尸体绝不会像那些孩子的尸首一样乱七八糟。因为我不会像他那样,也决不允许自己那么干。我不是多诺万神父那样的人,我不是他那样的恶魔。 我是一个酷爱整洁的恶魔。 当然爱整洁是要花时间的,这样的时间花了也值得。为了让黑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者开心,让他再次保持长时间的安静,花费一点时间也是值得的。花一些时间把事情做得一丝不苟、井井有条是值得的。从世界上再搬走一些垃圾,再搬走几个包装得整整齐齐的垃圾袋,我这个世界的小角落就会变的更干净,更令人愉快。居住在这个地方就会更宜人。 再过8小时左右我就得离开这儿了。我也需要这么多时间才能把一切都处理得称心如意。 我用塑胶带把神父绑在桌子上,然后割下他的衣服。准备工作做得很快:我给他刮了胡子,擦了身子,把一些凸凸凹凹的东西都削平,和往常一样我感到自己奇妙的体力经过长时间的聚积此刻正在全身上下嘭嘭乱窜,缓缓地释放出来。在我忙活的时候这股体力还会自始至终地在我体内升腾,还会逐步控制我的一举一动,而心头的那股yù望则会和神父一道慢慢退潮而远去。 我正准备开始做那项严肃的工作,多诺万神父睁开眼睛瞧着我。此刻他已经没有了恐惧,而这种时候是很少见的。他直勾勾地仰视着我,嘴巴蠕动着。 “什么?”我一边问一边把脑袋凑到他跟前。“我听不清你说什么。” 我只听到他的呼吸声,缓慢而平静的呼吸,接着他又说了一遍,就闭上了眼睛。 “别客气。”说完,我开始干活。 双面法医Ⅰ 第二章 胡同里的碎尸案 早上4:30之前,我已经把神父的尸体处理得干干净净,心情也好多了。其实我每次做完这事后总有一种很愉悦的感觉杀人能让我心情愉快。杀人能把亲爱的德克斯特那些yīn森计划中疙疙瘩瘩的部分剔除干净。那是一种感觉甜蜜的能量释放,必须松开体内那些小小的液压阀门。 我很喜欢干这种事,如果你觉得恶心的话,那我就只好说声抱歉了。哦,非常抱歉,真的。但是我没法子。我并不是见人就杀。我都是采用正确的方法,选择恰当的时机,瞄准合适的对象这些非常复杂,但非常必要。 敢这样的活很消耗体力,因此我感到很累。不过上个星期的紧张情绪已经消失,黑夜行者冷漠的声音平静了下来,我又可以依然故我了。我又可以变成那古怪、滑稽、无忧无虑、内心已经死亡的德克斯特,不再是那个手持尖刀的德克斯特,不再是那个名叫德克斯特的复仇者。要想瞧瞧那个德克斯特得等到下一次。 我把原先那几具死尸都搬回到花园里,再加上这具新的尸体;接着把这幢破损不堪的房子尽量收拾干净,把东西打包塞进神父的汽车;然后驱车朝南来到一条小河边。我的小船就停泊在这里。这是一条五米长的尖尾小艇,吃水很浅,但发动机的动力却不小。我把神父的汽车推到小船后面的河水里,然后爬上船,望着汽车咕咚咕咚地沉到水底。接着,我打开船的发动机,缓缓地驶离小河,朝北穿过海湾。太阳刚刚升起,阳光反shè在船的金属部件上。我笑逐颜开,就像一个清晨满载而归的渔民喂,伙计,大红鱼呀。 6:30,我回到了位于椰树林的公寓里。我从口袋里掏出载玻片,那是一小片很普通、很干净的玻璃正中间小心翼翼地保存着神父的一滴血。这滴血很漂亮,很洁净,现在已经干了,只要我想回忆这段经历,就可以随时将它放到显微镜下。我把这块载玻片和另外36滴干涸的血滴放在一起,这些都是我小心翼翼地保存着的,十分洁净。 我洗了一个超长的澡。温热的水洗去了我最后一丝紧张的情绪,松弛了紧张的肌ròu,冲走了身上最后几缕异味和痕迹:那是神父的气味,沼泽地上那幢房子和花园的气味。 他杀孩子。我本应该宰他两次才能解恨。 我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让我变成了这样,总之我的内心空空dàngdàng的,无法体验任何情感。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大事。我知道很多人在人际jiāo往中经常装模作样,而我的一切行动都是装模作样。我装得很高明,丝毫不动真情。不过我喜欢孩子。我这个人对xìng爱毫无感觉,所以我永远不会有孩子。一想到那些事你怎么做得来呢?自尊心往哪儿搁呀?可是孩子孩子就不一样了。多诺万神父的死是罪有应得。我遵守了哈里的行为准则,也满足了黑夜行者的心愿。 7:15,我觉得已经把自己弄干净了,于是喝了杯咖啡,吃了点东西,去上班。 我上班的这栋楼房在飞机场附近,很大,属于现代化的建筑,到处都装着玻璃,现得很明亮。我的实验室在二楼后部,紧挨着一间小办公室。其实也说不上是什么办公室,只是血液实验室旁边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间,但却是我个人专用的,闲人免进,谁也别想和我共用,别想把属于我的地方弄得一团糟。办公室里放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另外还有一把小椅子是给来客准备的,不过如果来客个头太大就不行了。此外还有电脑、书架、文件柜、电话、电话留言机。 我进来的时候电话留言机的信号灯正在闪烁。并不是每天都有人给我留言。你想想看,世界上有几个人在一位血迹图案分析专家工作的时候能想出什么话题要跟他聊聊?但有一个人的确有事要找我,那就是我养父的女儿德博拉摩根,她是一名警察,跟她父亲一样。 这条留言正是她的。 我一按按钮,听到一阵细声细气的得克萨斯音乐,然后才是德博拉的声音:“德克斯特,你一回来就给我回话。我这会儿在犯罪现场,就在塔米雅米路的酋长汽车旅馆。” 停顿了片刻,我听到她用手捂住话筒跟别人说话的声音。接着又传出一阵墨西哥音乐,她又开始说话了。 “你能立马就出来吗?德克斯特?” 说到这儿她就把电话挂了。 我没有家庭,我是说,就目前我知道的情况而言是这样的。不过我可以肯定,世上一定有人携带者跟我相同的遗传基因。我很同情这些人,但没碰到过。或者说我没有去寻找过,而他们也没有来找过我。我是被德博拉的父母哈里和多丽丝夫fù收养抚育大的。你瞧我这个样子,难道不觉得他们俩很不容易吗,把我抚养到这么大? 老两口都去世了。因此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德博拉之外,我是死是活,谁他妈的还会放一个屁不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德博拉要我活着。这可是一件好事呀,如果说我还有什么感情的话,那么这点感情就一定是属于德博拉的。 我动身去她那儿。我把车从戴德县警察局的停车场开出来,驶进附近一条收费公路,由此朝南就是酋长汽车旅馆所在的塔米雅米路。这条街上大大小小的建筑物有好几百座,可以算的上是一个人间乐园。如果你是一只蟑螂,那就更是如此了。一排排的建筑在一天天地闪烁着光芒,也一天天地陈旧起来。古老的建筑结构像发酵的面团一样肮脏难看,上面却闪烁着耀眼的霓虹灯。如果不是晚上,你最好不要到这儿来,因为大白天在阳光下看着这些地方,就像看着我们脆弱生命的悲惨结局。 每一座大城市都有这样的地方。如果一个满身都是斑点、患有晚期麻风病的侏儒想找一个十七八岁、教堂唱诗班的大块头姑娘zuò ài,就可以到这里来,开一个房间。事过之后,也许会把隔壁房间里的哥儿们都请去喝古巴咖啡,吃“午夜三明治”。只要他肯付小费,谁也不会在意的。 德博拉最近在这里耗费的时间太多。她有她的想法,但我可不赞同。如果你是一个警察,想提高捕捉犯罪分子的几率,这里很可能是一个理想的好地方。 德博拉自个儿可不这么认为,也许这是因为她的任务是打击卖yín犯罪。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在塔米雅米路打击卖yín犯罪只能是充当犯罪分子的诱饵,穿着过于暴露地站在外面把那些大手大脚前来寻花问柳的嫖客抓起来。德博拉很讨厌这个工作。她觉得处理这样的案子太没劲,只能是把它当做社会学上的一种现象罢了。她觉得抓嫖客不是真正的打击犯罪。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凡是过分强调女xìng特征和美貌的工作她都讨厌。她心目中的理想是当一名警察,可她那长相又偏偏是个xìng感女郎。当然这也不能怪她。 我把车开到酋长汽车旅馆旁边的停车场。停车场的另一边是蒂托古巴咖啡馆。我发现德博拉近来特别注意自己的身材:她上身穿着艳粉色的胸围,下身是一条氨纶短裤,脚上穿一双黑色的网眼长筒袜和一双细高跟鞋,整个像从服装店搬回来似的,而这个服装店专门为chéng rén电影里的角色供货。 几年前,扫黄组的一个伙计听说那些拉皮条的男人爱嘲笑这些冒充jì nǚ的女警。扫黄组的警察大多是男的,他们给当卧底的警花挑选衣服,专挑那些奇装异服,但是警花们穿上后压根儿就不像jì nǚ。于是大街上人人都知道新来的姑娘中哪一个的手提包里有警徽和qiāng。 明白了这一点后,扫黄组的男警察一定要那些卧底的女警自个儿去选衣服。毕竟姑娘们对穿着打扮要内行得多,你说是不是? 也许大多数女警是这样。可德博拉却是个例外。除了蓝色制服之外,她穿任何服装都觉得不舒服。你真应该看看她当学生那会儿都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去参加舞会。可现在嘛我从来没见到过哪个姑娘穿着这样暴露,却如此没有吸引力这就是我妹妹德博拉。 德博拉的确很显眼:她把警徽别在胸围上,疏散拥挤的人群、车辆。犯罪现场一公里长的黄色隔离带都已经拉直,至少三辆巡逻车斜着驶了进来,车灯不停地闪烁着。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德博拉那么引人注目。她胸围上粉红的色彩比那些东西要醒目得多。 她来到停车场的一边,拦住越来越拥挤的人群,给实验室的技术人员让路,好让他们从咖啡馆的垃圾箱旁边过去。我庆幸这份差事没摊到自己头上。垃圾箱的臭气越过停车场,飘进我的车窗里一股南美咖啡渣混合着腐烂的水果和猪ròu发出的浓烈臭气。 站在停车厂门口的警察认识我,他挥手让我进去,我找到了一个停车的空档。 “德博拉。”我说着悠闲地走上前去。 “好漂亮的衣服,曲线毕露呀。” “去你的,”他说,脸一红。她这模样在老练的警察身上还真不多见。 “又发现了一具jì nǚ的尸体,”德博拉说。“至少他们认为是jì nǚ。就剩下的这点尸体来看,是不是jì nǚ还很难说。” “这已经是过去五个月里的第三具了。”我说。 “是第五具。”她说。 “布劳华德县那边还有两具。”她摇了摇头。“他们那边的饭桶硬说这几起案子之间没有联系。” “这就有许多书面工作要做了。”我附和她。 德博拉冲我咬牙切齿。“你能不能少说点风凉话?”她叫嚷着,“就是傻帽儿也知道这几起杀人案之间又联系。”说到这儿,她身体微微一颤。 我惊讶地瞪着她。她是警察,她老爸也当过警察,干这一行她不应该害怕。刚刚穿上警服那会儿,一些老警察捉弄她把迈阿密每天发现的死尸碎片给她看想让她中午吃不下饭,可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什么世面都见过。亲身经历过那么多事,也亲手处理过这一类案件,还得到过嘉奖。 可是这个案子却让她直打寒战。 有意思。 “这个案子很特殊,对吗?”我问她。 “这个案子发生在我主管的区域内,而且受害者又是jì nǚ。”她朝我伸出一个指头。“那就是说我要去试一试,出出风头,然后调到凶案组去。” 我乐呵呵地朝她笑了笑。“我说德博拉,你的野心不小哇。” “这让你他妈的说对了。”她说。 “我想调出扫黄组,脱掉这身xìng感服装。我是想调到凶案组去,德克斯特,而这可能就是我的敲门砖。只差那么一丁点儿了”说到这儿她停了一下,接着又说出了令我目瞪口呆的想法。 “求你啦,德克斯特,帮帮我吧,”她说。“我真的讨厌这个工作。” “求我,德博拉?你说求我?你知道这话让我感到多么紧张?” “别扯淡了,德克斯特。” “可是,德博拉,说真格儿的” “打住,我说。你究竟肯不肯帮忙?” 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个奇怪的“求”字晃晃悠悠地悬在空中,我还能说什么呢,于是我便告诉她:“我当然要帮喽,德博拉。这你是知道的。” 她斜着眼狠狠地瞪着我,不再用那个可怜巴巴的“求”字了。“可我并不知道啊,德克斯特。你的心思我一概不知。” “我当然要帮你的忙啦,德博拉。”我重复了一遍,而且话语里带了点受到伤害的语气。我假装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然后朝垃圾箱那边走去,加入到实验室那帮混蛋的行列。 卡米拉费格趴在垃圾堆里捣鼓着,寻找指纹。她今年35岁,身体粗壮,留着一头短发,我经常施展自己的魅力轻松愉快地逗她玩,可她从来不理睬我。不过这会儿看见我她却站起身来,满脸通红,默默地看着我打她身边经过。她总是这样,先瞪我一眼,然后就脸红。 文斯马索卡坐在垃圾箱旁边一个倒立着的塑料牛nǎi盒上,拨弄着满手的垃圾。这个伙计有一半日本血统,,老开玩笑说他身材矮小是那一半日本血统遗传下来的。反正他把这当笑话来讲。 文斯脸上亚裔人特有的灿烂微笑中有一种异样的表情,仿佛他的微笑是从图画书里学来的。即使他跟其他警察开一些肮脏、奚落人的玩笑,说个黄段子,谁也没冲他发过火,也没有人被他逗乐,而他并不因此而闭嘴。他一边说话一边做着那老一套的手势,不过他总是显得有点做作。大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就因为这个我很喜欢他。毕竟还有一个家伙像我一样假装自己是个人。 “嗯,德克斯特,”文斯头也不抬地说。“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我来瞧瞧真正的内行在完全专业化的环境里是怎么cāo作的,”我说。“有什么发现吗?” “哈哈,”他说。他好像是在放声大笑,但这种笑比他的微笑还要虚伪。“你以为是在波士顿吧。”这时他找到了一样东西,拿到光亮下,眯着眼说:“说真格的,你干吗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到这儿来呢,文斯?”我假装生气的样子。“这是犯罪现场,对不?” “你是搞血迹图案的,”他说着把刚才凝视了好久的东西扔掉了,又去寻找别的什么东西。 “这我知道。” 他注视着我,咧开嘴冲我假笑着。“可这儿没血迹呀,德克斯特。” 我茫然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德克斯特,里面、外面、附近都没有血迹。压根儿就没血。你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怪事。”他说。 没有血迹。这几个字眼在我脑海里反复地回响着,声音一次比一次大。没有黏糊糊、热腾腾、乱糟糟、令人可怕的血迹。没有血迹。没有印痕。根本就没有血。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陌生的东西因为少了一块而残缺不全。 与德克斯特和血迹有关系的是什么东西呢?我不知道,也没有假装知道。只要想到这一点我就烦得要命可是毕竟我把分析血迹当成了自己事业、研究和工作的一部分。很显然这个案子十分诡秘,难以捉摸,而我对此却有些提不起兴趣来。我仍然还是我,在一个美好的夜晚把一个杀害儿童的凶手肢解掉不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吗? 可是这 “你没事吧,德克斯特?”文斯问道。 “我很好啊,”我说。“凶手是怎样做的呢?” “那得看情况。” 我瞅着文斯,只见他双眼盯着满手的咖啡渣,另一只手带着橡胶手套,一个指头在拨弄着。“看什么情况啊,文斯?” “那得看他是什么人,还有杀人的动机是什么,”文斯说。“哈哈。” 我摇了摇头。“有时候你绞尽脑汁就是想把事情做得让人捉摸不透,”我说。“杀人犯是怎么消除血迹的呢?” “眼下还很难说,”他说。“我们还没有发现任何血迹,而且尸体支离破碎,所以要找到很多血迹是不可能的。” 这听起来太没劲了。我喜欢把死尸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响动,没有痕迹,没有血滴。如果杀手是另一条啃骨头的狗,那和我比起来还算不了什么。 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顺畅多了。“死尸在哪儿?”我问文斯。 他把脑袋朝6米开外的那个地方一歪。“在那儿呢,”他说。“就在拉戈塔那儿。” “哦,我的天,”我说。“这个案子是拉戈塔主管的吗?” 他又朝我假笑着。“杀手的运气不赖呀。” 我瞧了瞧。一小群人围在一堆摆放整齐的垃圾袋旁。“我什么也没看见哪。”我说。 “就在那儿。在那堆垃圾袋里头。每个袋子装着尸体的一部分。杀手把死尸切成碎片,包装起来,活像是圣诞礼物。你以前见过这样的事吗?” 我当然见过喽。 我自己就是这么干的。 双面法医Ⅰ 第三章 美丽xìng感的LaGuerta探长 迈阿密上空阳光普照,这时你看着谋杀现场会感觉很怪异,令人不那么紧张。即使是最诡异的谋杀也显得不真实,不能让人动情,仿佛你置身于迪士尼乐园中的一个新鲜而冒险的区域,置身于宝宝熊的世界里。 冷藏车过来了。 午餐用完后请扔到相应的垃圾箱里。 我并不是因为看到了被肢解的尸体而心烦意乱,决不是的。的确我很讨厌那些邋遢的杀人犯,他们把尸体的体液弄得满世界都是讨厌极了。不然的话,我看到被肢解的死尸就像看到ròu店里的排骨。新来的警察和旁观者到谋杀现场总会呕吐不知是什么原因,这里的人总是不会像北方人那样吐得天昏地暗。阳光带走了一些刺激,将一切都变得那样洁净而整齐。也许就因为这个我才喜欢迈阿密。这是一座十分整洁的城市。 今天迈阿密阳光灿烂,天气炎热。穿着西装的人此时都想找个地方把衣服挂起来。哎呦,在这个肮脏不堪的停车场可找不到挂衣服的地方。只有五六辆小汽车和那个垃圾箱。垃圾箱被推到咖啡馆旁边的一个角落里,紧靠着一堵灰泥墙壁,墙上架着带刺的铁丝。咖啡馆的后门就在这儿。一个面色yīn郁的年轻姑娘进进出出,忙着给现场的警察和技术人员端来古巴咖啡和糕点。穿着各色制服的警察三三两两的在谋杀现场逛悠着,如果不是故意招人注意,给旁观的人群施加压力,就是为了确保自己知道事情进展到了哪一步,而现在他们又多了一样东西要处理除了咖啡和糕点外,他们还得处理手中的外套。 犯罪实验室的几个伙计没穿西装,他们觉得穿两个口袋的人造纤维保龄球衫就够了。我自个儿穿的就是一件这样的球衫。球衫的底色是酸橙绿的,上面画有几个伏都教的鼓手和几棵棕榈树。很时髦,也很实用。 我走近死尸周围的那群人,去找一个穿人造纤维球衫的伙计,自称是“未婚天使”的安杰尔巴蒂斯塔:“喂,我叫安杰尔巴蒂斯塔,未婚天使。”此人在验尸室工作。这会儿他蹲在一只垃圾袋旁边,眼睛一个劲儿地瞄着垃圾袋里头。 我走到他的身边,也急于瞧一瞧垃圾袋里的东西。凡是能引起德博拉注意的东西都值得一瞧。 “安杰尔,”我说着,挨近他。“咱们找到什么了?” “小白脸,你说咱们是什么意思呀?”他说。“这具死尸上没有血迹。没你的事啊。” “我已经听说了,”我在他的身旁蹲下来。“是在这儿下的手,还是从别处运来的?” 他摇了摇头。“很难说。垃圾箱每周清理两次,这具尸体在这儿大概放了两天。” 我环顾停车场的四周,然后望着酋长汽车旅馆陈旧得发霉的正门。“旅馆里有什么发现?” 安杰尔耸了耸肩膀。“他们还在搜查,不过我估计什么也找不到。在前几起谋杀案中这个家伙用的是就近的垃圾箱。哈,”他突然说道。 “什么?” 他用一支铅笔拨开塑料袋。“瞧这儿的切口。” 一条被肢解的大腿露了出来,在强烈的阳光下显得分外的苍白、僵硬。这一条腿是从踝骨处被干净利落地切断的。腿上有一个小小的蝴蝶花纹,蝴蝶的一只翅膀被切到脚的那一块上去了。 我吹了一声口哨。这个家伙简直就像是做外科手术似的。手脚真麻利干得比我还漂亮。“手法真干净。”我说。尸体切割得很整齐,很干净。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干净、整洁、没有血迹的死人ròu。太妙了。 “真他妈的绝呀,又漂亮又干净,”他说。“尸体肢解没有完成。” 我的眼光越过他的身体,注视着袋子的深处。里头没有动静。“安杰尔啊,依我看,该做的都做了嘛。” “瞧这儿,”他说着,忽地拨开另一只垃圾袋。“这条腿切成了四段。简直就像是用尺子量着切的,对不?而这条腿,”他指着刚才令我羡慕不已的那块踝骨说,“这条腿怎么只切成了两段?这是怎么回事呀?” “我肯定也不知道,”我说。“没准拉戈塔探长能弄出个所以然来。” 安杰尔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们俩都极力装出不动声色的样子。“也许她能,”他说着,转身干自己的活去了。“干吗不去问问她?” “安杰尔,回头见。”我说。 “好的。”他回答道,然后低头望着塑料袋。 几年前有谣传说米格迪娅拉戈塔探长是跟人睡觉,走后门调进凶案组的。瞧瞧她的模样你还真会信以为真。她五官端正,,美丽诱人之中又有一种深沉而高贵的气质。她的衣着打扮完全是Bloomingdale连锁店的最新时尚,整个一个货真价实的艺术家。但是谣传不可能是真的。首先,虽然她外表上很有女人味,但我从未见过哪个女人的内心像她那样充满了大丈夫的气质。其次,她为了自身的升迁,工作十分勤奋,雄心勃勃,唯一的缺点就是特别青睐那些比她小几岁的帅哥。所以我敢肯定她进凶案组靠的绝不是自己的ròu体,而是因为她是古巴后裔,善于玩弄权术,会拍马屁。在迈阿密,这几件本事加起来远远比拿ròu体去jiāo易更吃得开。 拉戈塔的确是个马屁精,简直是世界级的马屁高手。她靠拍马屁青云直上,坐上了凶案组探长这把jiāo椅。可惜她干这一行,她那点拍马屁的技巧全无用武之地;而作为警探,她更是糟糕透顶。 没本事的人得到奖赏这也是常有的事。不管怎么说我得跟她合作,所以我使出全身结束去赢得她的好感。这多少比想象的要容易一些。大多数人内心淳朴,说不出那些愚蠢、露骨、令人作呕的话,可是只要你肯假装,肯说出这样的话来,任何人都多多少少会有一些魅力。值得庆幸的是,我根本就没有淳朴的内心,所以我在她面前什么恶心的话都说得出来。 我走近咖啡馆附近的那群人,拉戈塔正在用连珠pào似的西班牙语询问一个人。我会讲西班牙语,甚至也会一点古巴的西班牙语。可是拉戈塔说十句话,我顶多只听得懂一句。其他西班牙语国家的人压根儿就听不懂古巴方言。古巴的西班牙语其全部目的似乎就是用一只隐形的秒表来记录说话的速度,像最后3秒冲刺那样,把要说的话在最短的时间内一股脑全端出来,因此所有的辅音全都给吞掉了。 要想听懂古巴人说话,除非在他开口之前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这就是为什么外国人抱怨古巴人狭隘的民族意识太强。 接受拉戈塔审问的那个家伙个头又矮又横,黑不溜秋的,有南美印第安人的特征,瞧他那德行就知道他被拉戈塔的古巴方言、语气和警徽镇住了。他说话的时候不敢看拉戈塔,这样一来拉戈塔说话的速度就更快了。 “不,没有,外面没人,”他眼睛看着别的地方,声音温和而缓慢地说。“Todosestanencafé。”(当时没有人在外面,都在咖啡馆里。) “Dondeestabas?”她问道。(当时你在哪儿?) 那个伙计看了一眼装在袋子里的尸体残肢,马上又把目光移开。“Cocina。”“Entoncesyosacolabasura。”(然后我把垃圾袋提溜出去了。) 拉戈塔继续盘问着,用言语胁迫他,用那种很损的、欺负人的腔调故意问一些错误的问题。那家伙渐渐忘却了看见垃圾箱里尸体残肢时的恐惧,脸色变得yīn沉起来,采取一种不肯合作的态势。 真是行家里手的高招啊。抓住主要的证人,让他对你产生反感。审问刚开始的那几个小时最关键,如果你在这段时间内把案子理个头绪出来,就可以节省后面许多的时间和书面工作。 她说了几句威胁的话后就结束了审问,让那个伙计走了。“印第安人。”拉戈塔吐了一口唾沫说。这时那个家伙拖着笨拙的步子已经走远了,没听见她说这句话。 “探长女士,有牵连的人一个也不能漏掉,”我说。“就连农场工人也不能放过。”她慢悠悠地抬起头来端详着我,我站在那里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忘记我的长相了吗?最后她咧开嘴笑了。这货真的很喜欢我。 “嗨,德克斯特。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 “我听说你在这儿就不能不来呀。探长,什么时候嫁给我呀?” 她格格地笑了。附近几个警察听见后相互瞥了一眼,然后把目光移开。“我买鞋子的时候总得先穿上试一试脚吧。”拉戈塔说。“鞋子再漂亮不合脚也不成啊。”我确信她的话是真的,但仍然无法解释她说这话的时候为什么眼睛瞪着我的同时牙齿还要咬着舌头。“现在你走吧,别打扰我了,我还有正经事要干。” “这我知道,”我说。“逮住凶手了吗?” 她哼了一声。“你简直跟记者似的。再过一小时那些混蛋都要来烦我了。” “你打算告诉他们什么?” 她瞧了瞧那几个装着尸体残肢的袋子,皱了皱眉头。她感到心烦的不是尸体。她是在为自己的前程着想,琢磨着用怎样的言辞来应付媒体。 “凶手迟早会露馅,我们逮住他也是迟早的事” “你的意思是说,”我说。“到目前为止凶手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因此你没有任何线索,非得等他再次作案才能采取行动?” 她狠狠地瞪着我。“我忘了。我干吗要喜欢你呀?” 我只是耸了耸肩膀。我没有找到线索可她呢,显然也没有线索。 “我们掌握的线索等于零。就那个危地马拉人,”她朝那个走远的南美印第安人做了一个鬼脸,“他提着垃圾从厨房里出来,发现了死尸。他没见过这几个垃圾袋,于是就打开其中的一个,想看看里头有没有什么宝贝。结果发现是个人头。” “就像是玩藏猫猫的游戏。”我轻声地说。 “啥?” “没啥。” 她皱起眉头环顾四周,大概是希望突然蹦出一条线索来,好让她及时抓住。 “就这些。没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什么也没有。我要等你们这帮蠢才把自己的工作都做完了才能理出一点眉目来。” “探长。”我们俩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马修斯局长身上散发着一股阿拉米须后水的香气,他悠闲地走了过来,表明记者马上就要到了。 “喂,局长。”拉戈塔说。 “我已经申请让摩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官在本案的侦察过程中做一些外围工作,”他说。拉戈塔后退了一步。“作为一名卧底的警员,她在卖yín业界左右逢源,可以帮助我们迅速地找到问题的答案。”这个伙计说起话来满口的书卷气。他曾经干过很多年的文书工作。 “局长,我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必要。”拉戈塔说。 马修斯局长眨了眨眼,把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人事管理是一门技巧。“别小心眼儿,探长。她不会干预你的指挥权,只会跟你商量是否有什么情况需要汇报,帮你找证人之类的事。她父亲曾经是一名出色的警察。好吗?”他的眼睛发着光,目光聚焦在停车场另一边的某个物体上。我朝那边瞧了瞧。第七电视频道新闻组的面包车已经开了进来。“失陪一下,”马修斯说着,正了正领带,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朝面包车那边走去。 “婊子。”拉戈塔压低嗓门说。 我不知道她的意思是一般xìng的发泄还是骂德博拉的,不过我觉得此刻正是开溜的好时机,不然拉戈塔会记起婊子警官是我妹妹。 我走到德博拉的身边,马修斯正在跟第七频道的杰里贡扎雷兹握手。在“哪里流血哪里上头条”的新闻界,杰里是迈阿密地区的领军人物。是我喜欢的那号人。这次他可要大失所望了。 我觉得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没有任何血迹。” “德克斯特,”德博拉仍然用警察的职业腔调说,但我能感觉到她很激动。“我跟马修斯局长谈过了。他打算让我参与进来。” “我已经听说了,”我说。“小心点儿。” 她朝我眨了眨眼。“你在说什么?” “拉戈塔。”我说。 德博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她说。 “是呀,是她。她不喜欢你,不想让你到她的地盘上去。” “倒霉。她得服从局长的命令。” “呵哈。她已经花了5分钟琢磨着怎么去执行这个命令。所以,你得留神啊,德博拉。” 她只是耸了耸肩膀。“你们找到什么了?”她问。 我摇摇头。“还没有发现什么。拉戈塔已经不知所措了。不过,文斯说”我停住了。这种秘密的事情本来是连提都不能提的。 “文斯说什么来着?” “一件小事,德博拉。一个细节。谁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德克斯特,如果你不说谁也不知道。” “好像……死尸没有任何血迹。一滴血都没有。” 德博拉沉默了片刻,专心思考着。她不像我那样闭嘴是为了肃静。她是在考虑问题。“好吧,”过了好大一阵子她才说。“我放弃了。凶手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现在还很难说。”我说。 “那你认为凶手的这种做法是有用意的。” 那意味着某种奇怪的愚蠢和轻浮。那意味着我心里痒痒的,希望能找到有关凶手的更多线索。那意味着黑夜行者赞赏的笑声,而他在神父死后是本应该保持沉默的。可这很难向德博拉解释清楚,是吗?于是我只是简单地说:“很可能啊,德博拉。谁知道呢?” 她狠狠地盯了我半秒钟,然后耸了耸肩。“好吧,”她说。“还有别的吗?” “哦,多了去了。”我说。“刀法纯熟。切口的技术接近于外科手术,谁也别想在旅馆里找到什么线索,如果找不到的话,那么凶手作案的地点是别的地方,然后才把尸体扔到这里来的。” “别的什么地方?” “问得好。侦破工作的一半就是问出这样正确的问题。” “另一半在回答。”她告诉我说。 “唔。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在什么地方。而我也还没有掌握全部的法医数据” “可你对这个案子已经开始有感觉了。”她说。 我望了她一眼,她回望了我一眼。以前我具有某种凭直觉判断的能力,而且在局里还小有名气。因为我的直觉往往是对的。怎么能不对呢?我常常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我自己就是那样想的。当然我的直觉也有走偏的时候,有时候还相当离谱。如果我的直觉总是对的,那就不妙了,何况我也不愿意警方把每一个连环杀手都逮住,要不然我拿什么当业余爱好啊?可这个凶手嘛对付这个有趣的恶作剧我该走哪一步棋呢? “告诉我,德克斯特,”德博拉催促我说。“你对这个案子已经有一些想法了,对吗?” “可能吧,”我说。“但还早了点儿了。” “哎,摩根,”拉戈塔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我们俩同时转过身来。“看得出你的穿着完全是出于警察工作的考虑。” 拉戈塔的话里有话,就好像是给人一记耳光似的。德博拉声音僵硬。“探长,”她说。“你找到什么了吗?”她那腔调纯粹是明知故问。 这是随意的一击,但是没有击中目标。拉戈塔轻轻地挥了挥手。“都是一些jì nǚ,”她说着,狠狠地看了一眼德博拉胸前衣服里的rǔ沟,德博拉冒充jì nǚ所穿的便衣让rǔ沟特别显眼。 “都是一些jì nǚ。眼下关键是不要让媒体把这件事炒得沸沸扬扬的。”她微微地摇了摇头,仿佛是不相信似的抬起头来。“考虑到你办事一向严肃认真,那样的事是不会很费劲的。”她朝我眨了一下眼睛,悠闲地朝隔离区的边缘走去。马修斯局长正在那里严肃地跟第七频道的杰里贡扎雷兹谈话。 “婊子。”德博拉说。 “对不起,德博拉。你是想让我说‘咱们让她瞧瞧’呢,还是想让我说‘我提醒过你’?” 她睁大眼睛注视着我。“德克斯特,真见鬼,”她说。“我真想亲手逮住这个凶手。” 而这时我脑子里想的是尸体没有血迹 跟我的手法相似。我也真想会会他。 双面法医Ⅰ 第四章 杀手之忌情感 这天晚上下班后我驾着小船出海了。一来是躲避德博拉的询问,二来是顺便清理清理我自己的感觉。感觉,我,有感觉。多么古怪的念头。 我划着小艇慢慢地驶出运河,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进入了禅定状态。小船缓缓地经过一幢幢大房子。每两幢房子之间都用篱笆和铁丝栅栏隔开。运河的防波堤上整齐地排列着一个个院子。我本能地朝院子里的人使劲地挥手,咧着嘴朝他们微笑。孩子们在修建的整整齐齐草地上玩耍。爸爸妈妈们有的在忙着烧烤,有的在闲逛,有的在擦拭铁丝网,但他们的眼睛都不住地关注着孩子。我逢人就挥手。有的人也挥手向我致意。他们认识我,以前也看见我乐呵呵地打这儿经过,见了人就来一声“你好”。(这个伙计是个好人哪。待人忒友好。我怎么也不相信他做过那种可怕的事情……) 小船驶出运河后我加大油门,冲出河道,然后朝南边的佛罗里达角航行。海风吹在脸上,咸咸的水花飘进嘴里,我的脑子清醒多了,有一种清洁、新鲜的感觉。考虑问题也容易多了。原因之一就是海上水平如镜,十分宁静。还有一个原因是,绝大多数的驾船者似乎都在故意炫耀迈阿密传统的驾船技术,争先恐后地要将我撞得粉身碎骨。这让我感到无比的轻松愉快,觉得自己如鱼得水。这里是我的家乡,这些人都是我的乡亲。 工作了整整一天,我没有找到最新的法医数据。午饭时分全国的媒体都播报了这条新闻。酋长汽车旅馆发现“恐怖的死尸”之后,jì nǚ被杀案件公布了出去。第七频道把垃圾箱里发现的尸体残肢描述得令人毛骨悚然,但没有做任何评论。根据女探长拉戈塔精明的判断,被杀的不过是几个jì nǚ。但是一旦有了来自媒体的压力,jì nǚ的重要xìng也可能不亚于参议员的女儿。因此,警察局开始准备采取自我保护措施,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被称为“第五阶层”步兵连的新闻记者都是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他们是什么让人揪心的言论都说得出来的。 德博拉一直待在案发现场,后来局长觉得加班时间过长审批起来会比较麻烦,就让她下班回家了。下午两点她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新发现,我说几乎没有什么新发现。汽车旅馆里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停车场的车辙痕迹太多,所以都模糊不清。垃圾箱、垃圾袋和尸体上都没有发现指纹和痕迹。美国农业部所检验的一切也都没有问题。 这一天最大的发现就是那条左腿。安杰尔注意到右腿被整整齐齐地切割成好几截,一截从髋部切开,一截从膝盖处切开,还有一截从踝骨处切开。可是左腿却没有切断,只是分成两段整齐地包在一个包里。 “啊哈,”拉戈塔探长这位女天才说。“是有人干扰了凶手的作案过程,把他吓唬住了,镇住了,于是他没有能够完成切割工作。他知道自己被人发现了因而惊慌失措。”与是拉戈塔把全部精力集中到寻找目击者上面。 拉戈塔的“作案过程被干扰”理论有一个小小的问题。一个很小很小,小得像头发丝一样的问题整个尸体仍然是经过精心清洗和包裹的,而这很可能是在切割之后进行的。然后尸体被小心翼翼地抛进垃圾箱里,显然凶手有足够的时间和注意力来保证自己不出任何差错,不留下任何痕迹。如果没有人向拉戈塔指出这一点,那么真是妙不可言!难道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很可能。大量的警力都在例行公事,都是将具体的细节与特定的模式进行搭配。如果是崭新的模式,那么大家所从事的调查就好比三个盲人拿着一架显微镜来观察一头大象。 但是,既然我不是盲人,也不受规章的约束,那么我认为凶手很可能只是不满足。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切割工作,而同一模式的谋杀案这已经是第五起了。难道凶手觉得老是这样肢解尸体太腻味了?难道他在寻找别的什么东西,与众不同的东西?他是在走新路子,耍起了别人没耍过的新把戏吗? 我几乎可以理解他的困惑。他一路走来,坚持到了最后,把剩下的死尸切成碎片,当做礼品包裹起来,结果忽然悟出这样一个道理:“这不对劲儿哪。有什么东西不对头。”于是在xìng高潮到来之前就突然来了个中断xìngjiāo。 他觉得这样干下去不过瘾。他需要采取一种新的方法,就好比他要表达某种意思却没有找到恰当的词语。根据我个人的意见我是说,如果我是凶手的话那么他会非常沮丧,很可能会继续去寻找这个答案。 快了。 不过,就让拉戈塔去寻找目击者吧。压根儿就没有人目击这事。凶手是一个冷酷无情而又小心谨慎的魔鬼,他简直勾住了我的魂。那么我该做点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于是我就驾着船出来思考这个问题。 一艘快艇以每小时120公里左右的速度从我的面前横切过去,离我的船头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我高兴地朝船上的人挥手,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中。我正在朝斯蒂尔茨维尔进发,这地方位于佛罗里达角海域附近,有一大片建在水面上的房屋,大多已经没人居住了。我的船漫无目标地在水面上绕了一个大圈,我的思绪也在缓慢地画着一条弧线。 我做点什么才好呢?这会儿就决定下来,以便帮德博拉一把。我绝对可以帮她解决这个问题,除我之外没人能帮她。其他人连正确的方向都找不到。可是我愿意帮她吗?我想让这个凶手落网吗?我是不是愿意亲自出马找到他,制止他。话说回来哦,令人心烦的思绪呀我是否希望他就此洗手不干呢? 我该怎么办? 右边我能看见暮色中的埃利奥特海角。每每看到这个地方我总会想起当年跟哈里摩根一起去野营的情形。就是我的养父。一名出色的警察。 “你跟我不一样啊,德克斯特。” “是呀,哈里,的确是的。” “你要学会把握咱们之间的这种差别,并且将它用在好的地方。” “好吧,哈里。就照你说的去办吧。怎么把握啊?” 于是他把他那一套全都教给了我。 14岁的时候跟着老爸到南佛罗里达去野营,你会觉得这里的星空比任何地方的星空都要美丽。尽管他只是你的养父,尽管漫天的繁星给了你一种满足感,情感仍然是另一回事。你压根儿就感觉不到那玩意儿。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到这儿来的。 篝火渐渐熄灭了,天上繁星璀璨,可爱的养父老爸已经有好长时间没出声了,他从背包最外层的小袋儿里拿出一个老式的小酒瓶,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他跟别的警察不一样,喝酒并不在行。不过这时那瓶酒已经给他喝干了。如果他心里有什么话要说出来,现在正是时候了。 “你与众不同,德克斯特。”他说。 我的目光从漫天的繁星上移下来,火堆上最后一缕光亮在这块满是沙砾的小空地上撒下一块一块的yīn影。几块yīn影从哈里的脸上掠过。我觉得他那副样子很古怪,好像我从来就不认识他似的。坚毅、忧郁之中又带一点迷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爸?” 他也不看我。“听比拉普夫fù说,他们家的那条狗不见了。”他说。 “那个小家伙忒讨厌,整夜的叫个没完,吵得我妈都睡不成觉。” 当然,妈妈得睡觉。她患晚期癌症需要充足的睡眠,可是街对面那条讨厌的小狗看到一片树叶落在人行道上都要叫个没完,妈妈根本就睡不成觉。 “我找到了埋狗的坟,”哈里说。“那里有很多骨头,德克斯特。不只是那条狗的。” 我不知说什么才好,小心翼翼地抓了一把松针,等待着哈里继续说下去。 “你干这种事有多久了?” 我的目光在哈里的脸上搜寻了片刻,然后掠过空地,注视着海滩。我们的船在那里,随着海潮轻柔地一起一伏。右边能看到迈阿密那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灯火形成了一片柔和的白光。我不知道哈里究竟在想什么,究竟想听我说什么。不过我这位养父直来直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跟他实话实说。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他是知道的,即使当时不知道,事后他也会发现。 “一年半了。”我说。 哈里点了点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问得好,14岁的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我只是……有点那个不由自主。”我告诉他。当时尽管我年纪很小,但是说话很圆滑。 “你听到某种声音了吗?”他很想听到我的回答。“一个东西或者一个人告诉你去干什么,而你又不得不服从?” “呵,”14岁的我嘴皮子很利索,“不完全是这样。” “告诉我。”哈里说。 哦,瞧那月亮,那又大又圆的月亮,更大了。我又抓了一把松针。只觉得脸上滚烫滚烫地,好像老爸要我给他讲梦遗的经过时的。是有点像“呵,我呀,这个,是感觉到了某种东西,”我说。“在我心里。瞅着我。大概吧。笑了?但并不是声音,只是”说到这儿,我做了一个小伙子惯有的耸肩动作,但哈里懂得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东西让你起了杀心。” 头顶的高空上一架巨型喷气式飞机缓缓地滑过。“不,呵,不是直接地使我起了那种念头,”我说。“只是让我觉得那是个好主意。” “你想过要啥别的东西吗?比狗还大的东西?” 我想回答他,但喉咙给什么东西堵住了。我清了清嗓门,“想过。”我说。 “杀人吗?” “没想具体哪一个人,爸。只是”我又耸了耸肩膀。 “你怎么就没想呢?” “是这样我想你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你,还有妈。” “就因为这个你才没动手吗?” “我,呵我不想让你,呵,生我的气。呵……这个。为我感到失望。” 我偷偷地瞥了哈里一眼。只见他的眼睛睁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就因为这个你才带我出来旅行的吗,爸?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是呀,”哈里说。“我们得让你为今后的人生做好准备。” 为今后的人生做好准备,哦,是呀,这就是彻头彻尾的哈里式的人生观:在家里床要叠得像医院里的病床一样整齐,出门之前皮鞋要擦得锃亮。即使是在当时我也知道,如果自己的心里不时地隐藏着杀机,那么这迟早会妨碍我为今后的人生做好准备。 “怎么做?”我问他,而他长时间狠狠地盯着我,随后看到我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便点了点头。 “好孩子,”他说。“是时候了。”可他并没有马上就说出来,而是过了很久才开口。我看着一条船从面前经过,船上亮着灯,大约离我们脚下的海滩有180米的样子。轰隆的马达声中夹杂着收音机里播放的古巴音乐。“是时候了,”哈里又说了一遍,看了我一眼,但随即把目光挪开了,掠过那堆熄灭的篝火,凝视着远方。“是这么回事,”他说,我毕恭毕敬地听着。哈里给你讲高档次的内容时就这副样子。比如他给我示范怎样掷曲线球,怎样击出一记左勾拳。“就这样。”他总是说,我便会学他的样子,按他说的去做。 “我老了,德克斯特。”他指望我会说他还没老,可我偏不肯说。于是他点点头。“我想,人老了对事物的认识也就不同了,”他说。“这不仅仅是人老了xìng情变得越来越温和,也不只是人年轻时看待事物黑白分明,而老了就是非不分了。我的确相信现在对事物的认识与以前大不一样了。比以前更准确了。”他看了看我,那是典型的哈里式的眼神,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坚毅和慈爱。 “那好啊。”我说。 “十年前我本来是打算把你送到哪个收容所的。”他说,我眨巴了一下眼睛。这话几乎伤了我的自尊心,只是我自己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念头。“现在嘛,”他说,“我改变了主意。我了解了你的个xìng,我知道你是好孩子。” “不。”我说着,几乎是嗫嚅,但哈里还是听见了。 “是的,”他坚定地说。“你是好孩子,德克斯特,这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最后这几个字似乎是自言自语,大概是为了强调效果吧。然后他凝视着我的眼睛。“不然的话,你是不会在乎我的想法,还有你妈的想法的。你会一意孤行,不能自拔。这一点我很清楚。因为”说到这儿他打住了,只是呆呆地瞪了我片刻。我感到很不舒服。“从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哪些?”他问道。“你知道我说什么。我们收养你之前的事。” 我又一次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我才3岁呀。“什么也不记得了。” “好的,”他说。“谁也不应该记住那些事。”在他的有生之年关于这件事他再也不会这么深究了。“可是,德克斯特呀,即使你不记得了,那段经历对你的影响还在,使你形成了现在的xìng格。关于这件事我曾经跟别人说起过。”你说怪不怪,他说到这儿羞涩地朝我微微一笑,是典型的哈里式的微笑。“着我早就料到了,小时候的经历形成了你的个xìng。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想帮你纠正过来,但是”他耸了耸肩膀。“那种力量太顽固,太强大了。过早地钻进了你的骨髓里,并且会终身伴随着你。它会使你产生杀人的念头,而你只会不由自主。你无法改变它。不过……”他说着,目光又游移了,我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不过,你可以引导它,控制它。你可以选择”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眼都是精心挑选的,我从没听见他说话如此谨慎过。“选择你要杀的……东西……或人……”这时他又朝我微微一笑,这种微笑是我从未见过的,犹如熄灭的火堆里冷漠的死灰。“德克斯特呀,这个世界上有好多人是死有余辜的……” 就这最后几个字塑造了我的整个人生,塑造了我的一切,塑造了我的个xìng和特征。哈里这个能看清一切,知道一切的好人。我的老爸。 如果我具备爱的能力,我会是多么地爱哈里呀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哈里已经死了好多年了,但是他的教诲还活着。这并不是因为我对他有多么热烈、充沛的感情,而是因为哈里的话很正确。这一点已经得到了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证明。哈里知道得很多,他把一切都jiāo给了我。 “小心谨慎。”哈里说。他教会了我如何小心谨慎,这简直就是警察教凶手。 小心谨慎地选择那些罪有应得的人下手。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事后收拾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要绝对避免个人情感的介入,那会导致你犯错误。 当然,小心谨慎远不只是在具体的杀戮行动之中。小心谨慎还意味着构建一个小心谨慎的人生。要知道怎样区分不同的人,怎样与各种人jiāo往,怎样假装正常生活。 所有着一切我都做得十分谨慎。我整个的成了一幅完美无缺的全息图。我的行动别人不会怀疑,无法谴责,不屑一顾。一个干净而彬彬有礼的魔鬼,一个天真烂漫的小男生。就连德博拉有一半的时候也被我的半真半假给蒙住了。当然,她想相信什么就让她相信什么呗。 眼下她相信我能帮她的忙,侦破这几起谋杀案,在她的事业上拉他一把,帮她脱掉好莱坞电影里jì nǚ的xìng感服装,穿上裁剪得体的制服。她是对的。我的确能帮她。不过,这不是出于我个人的意愿,因为我很喜欢观看凶手杀人,从而可以欣赏他与我之间某种美学上的联系,或者是 情感介入。 喏,我就是这样。明显地违反了哈里的法规。 我把船掉过头往回驶进运河。这时天已经全黑了,但河道左边有一座无线电塔,离我家附近的水域相差只有几度,我便借助这无线电塔来控制方向。 就这样吧。哈里永远都是正确的。此刻他也是正确的。不要介入个人情感,当年哈里就是这么说的。于是我决定不介入自己的情感。 我要帮德博拉一把。 双面法医Ⅰ 第五章 血迹追凶 第二天早上,天下起了雨。每逢雨天迈阿密的jiāo通就会变得拥挤不堪。道路湿滑,一些司机放慢了车速。这样一来后面的人就火了,他们按住喇叭不放,有的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叫嚷着,有的加速把汽车开到路肩上,疯狂地摆着车尾从慢吞吞的车辆旁边超过去,同时朝他们挥动着拳头。 在通往勒霍恩高速公路的匝道上,一辆运送牛nǎi的大货车呼啸着驶向路肩,一下子撞上了前面的面包车,面包车里坐着一所天主教学校的孩子。大货车一下子翻倒在地。这时五个身穿格呢裙子的小女孩坐在一大滩牛nǎi中,满脸的惊惶不安。jiāo通阻塞了大约1个小时。一个孩子被空运到杰克逊医院。其他几个身穿校服的孩子坐在一汪汪的牛nǎi里,看着大人们你喊我,我叫你。 我一边不声不响地开着车缓缓前行,一边听着收音机。显然迈阿密警察当局对塔米雅米胡同的凶杀案仍在穷追不舍。目前还没有掌握具体的线索,但是马修斯局长对此案抓得很紧。他那样子好像喝完了咖啡就要亲自出马去抓人似的。 我终于下了高速公路,车速稍微提高了一点。我在离机场不太远的一家面包圈店前停下车来,买了一个苹果馅面包圈和一个油煎饼,还没等回到车里我就把那个面包圈吃完了。我体内的新陈代谢非常活跃,这跟优越的生活条件有关。 我赶到办公大楼前时雨就已经停了。这时太阳出来了,水蒸汽从人行道上升腾起来。我迈步走进大厅,亮了一下证件就上了楼。 德博拉已经在里面等我。 今天早晨她不太开心。当然,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老是乐呵呵的了。毕竟,她现在是警察了。好多当警察的都不能开开心心地生活。他们把太多的时间投入到工作中,而且还要极力做出不同常人的样子,所以当警察的老是把脸绷得紧紧的。 “德博拉。”我说着,把干净的白色食品袋放在办公桌上。 “你昨晚上哪儿去了?”她问,声音里充满了愠怒。这我早就料到了。很快她脸上皱眉留下的纹路就会永久地驻扎下来,把本来很好看的一张脸折腾得乱七八糟:深蓝色的眼睛,充满了智慧,一只上翘的小鼻子上带有几点雀斑,上面盖着一头乌黑的头发。她那漂亮的脸蛋现在却涂了3公斤多的廉价化妆品,真是可惜呀。 我用十分亲热的眼光看着她。瞧她那样子是刚下班,今天她穿着花边胸衣,下身穿一条粉红色的氨纶短裤,脚上是一双金色的高跟鞋。“不要管我,”我说,“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她脸忽地红了。。她老喜欢穿干净、熨得平平展展的蓝制服。“我跟你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她说。 “对不起,”我说。 “好了,没事。” 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德博拉总是把我当做出气筒。亲情嘛就这个样儿。“你那么急想跟我说什么呀?” “他们让我吃了闭门羹。”她说着,打开我那个装面包圈的袋子,朝里面瞅着。 “你以为会怎么样?”我问她。“你知道拉戈塔对你是什么看法?” 她从袋子里拿出那个油煎饼,狼吞虎咽起来。 “本来嘛,”她说着,嘴里鼓囊囊的。“我是想参与到这个案子里头去的。局长也是这么说的。” “你的资历太浅,”我说。“要不就是不够老练。” 她把袋子揉成一团,朝我的脑袋砸过来。但是没砸着。“德克斯特,真他妈的见鬼,”她说。“你知道我到凶案组是完全够格的。而不是”她扯了一下胸衣的束带,指着身上那用料节省的衣服。“老穿着这身狗屁衣服!” 我点了点头。“你这套衣服很漂亮嘛。”我说。 她做了个鬼脸:恼怒和恶心在她的脸上相互争夺着地盘。“我讨厌这身衣服,”她说。“这一行再干下去,我非得神经病不可。” “德博拉,你这会儿就希望我把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弄清楚,那还早了点儿。” “狗屁。”她说。无论你怎么评价警察工作,至少有一点是事实:德博拉说话时的的措辞正每况愈下。她用警察那特有的眼光冷冰冰、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的眼光。那是哈里式的眼光,跟哈里一样的眼睛,一样的感觉,刺向你心头隐藏着的真实。“你就别跟我扯淡了,德克斯特,”她说,“你常常只需看一眼死尸就知道是谁干的。我从来没问过你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不过这个案子如果你有什么预感,就毫无保留地都告诉我得了。”她朝我的金属办公桌狠狠地踢了一脚,桌腿上留下一个小坑。“他妈的,我真想脱掉这身鬼衣服。” “我们大伙儿都很乐意看到你脱掉这身衣服,摩根。”她身后的走廊里传来一个故作深沉、装腔作势的声音。我抬头望去。文斯马索卡探头进来朝我们微笑。 “你也不知道该怎么个脱法呀,文斯。”德博拉告诉他说。 他咧开嘴笑着,是那种灿烂的、虚伪的、教科书式的微笑。“咱们干吗不试一试,想个办法出来?” “你在做梦吧,文斯。”德博拉说着,撅起了嘴巴,这副模样是她12岁以后我再也没见到过的。 文斯看着我办公桌上揉皱的白色垃圾袋。“好伙计,轮到你了。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来了?在哪儿呢?” “对不起,文斯,”我说。“德博拉把我给你买的油煎饼吃了。” “真希望这是真话,”他说着,咧开嘴巴假笑着。“那我就可以吃她的果酱卷了。德克斯特,你还欠我一个大大的面包圈。”他说。 “给你买一个最大最大的。”德博拉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问题不在面包圈的大小,关键是看厨师的手艺如何。”文思告诉她。 “行行好,”我说。“你们俩争得都快要把耳垂扭下来了。现在还没到耍小聪明的时候。” “啊哈,”文斯说着,咧开大嘴假笑着。“啊哈,哈,哈。再见喽。”他眨了眨眼睛。“别忘了给我买面包圈。”他慢悠悠地顺着过道回到他的显微镜旁去。 “那么你琢磨出什么门道儿来了没有?”德博拉问我。 德博拉以为我不时地会有预感。他这也是有理由的。一般来说,每隔几个星期就会有几个残忍疯狂的杀手为了杀人过瘾将几个可怜虫砍成碎片,对于这些凶手我能猜他个八九不离十。有好几次德博拉看见我迅速地用手指去触摸别人根本没有留意到的东西。我这个妹妹看在眼里,藏在心头,不声不响地。她的确是块当警察的好料子,有一阵子她怀疑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虽然不知道我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为此她不时地感到苦恼,因为她毕竟是爱我这个做哥哥的。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人当中她也是唯一一个爱我的。这并不是我顾影自怜,而是冰冷而清晰的自我意识。我是一个不招人爱的人。我遵循着哈里的原则跟其他人jiāo往,也建立了一些人际关系,并且还傻乎乎地恋爱过,但都是无果而终。我的体内有某种东西破损了,缺失了,我迟早会被别人当场逮个正着,否则我仍会像那几个夜晚一样干得得心应手,神不知鬼不觉。 我甚至连宠物都养不了。动物都忒恨我。有一次我买了一条狗,这家伙像是没脑袋似的发疯,一连两天没完没了地朝我叫着吼着,我只好把它处理掉。我还买过一只乌龟。碰了它一次之后它的脑袋缩进壳里再也不肯钻出来,几天后就死了。它宁愿死也不肯见到我,不肯让我碰它。 没有别的东西爱我,也不会有什么东西会爱我。连我自个儿都不爱自个儿。我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人,是不值得别人爱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德博拉之外,我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当然,还有我体内那个家伙,但他并不是经常出来玩。即使出来也不是跟我玩,而一定是跟别的什么人。 所以,我对亲爱的妹妹德博拉的关怀是无微不至的。这也许不是什么爱,但我很希望她幸福。 亲爱的德博拉此时坐在那里,满脸的不高兴。她是我的亲人哪。她只是瞪着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这一会儿她的话好像到了嘴边。 “嗯,”我说,“实际上” “我知道!你已经有了发现!” “德博拉,别捣乱,让我静一静。我在跟自己的灵魂进行沟通。” “老实告诉我。”她说。 “就是那条左腿,凶手没来得及切割的。” “那怎么啦?” “拉戈塔认为凶手被人发现了,慌乱之中才没有完成尸体的切割。” 德博拉点了点头。“昨晚上她让我问问那些jì nǚ,看她们瞧见什么了没有。肯定有目击者。” “啊,反正目击者不是你。”我说。“德博拉,你想想看,如果凶手被人发现而中断尸体切割因为害怕而中途停止” “那么包裹又怎么解释?”她冲口而出。“凶手花了好长时间来包裹死尸,打扫现场。”她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妈的。而这些都是在中途停止切割尸体之后干的?” 我拍了拍手,得意地朝她微笑着。“这就对喽,马普尔小姐。” “那也说不通啊。” “恰恰相反。如果凶手有足够的时间,而他的cāo作规程却没有完成记住,德博拉,凶手的cāo作规程是高于一切的那意味着什么呢?” “啊,天哪,你干吗不爽爽快快地抖出来?”她抢白道。 “我都说出来了,那还有什么劲儿?” 她出了一口粗气。“真他妈的。好吧。德克斯特,如果凶手不是被人发现而中断的,可他又没有完成自己的cāo作规程去他妈的。难道包裹死尸比肢解还重要?” 我很怜悯她。“不,德博拉,想想看。这是第五起杀人碎尸案,跟前几起完全一样。在这几起案件中一共有四条左腿被切割。可这第五条”我耸了耸肩膀,朝她扬起眉毛。 “呵,德克斯特,真他妈的,我怎么知道哇?也许他只需要四条左腿呢?也许……我对老天爷发誓,我不知道。你说呢?” 我笑了笑,然后摇摇头。对于我来说这已经是再清楚不过了。“德博拉,事情的环节没找着。反正有点不对劲。咱们的解释都说不通。案件的关键环节一旦找到,全部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而这个关键环节却不见了。” “你是让我把这个关键环节找出来?” “反正得有人把它找出来,你说呢?凶手是慢慢地打住的,想寻找灵感又没找着。” 她皱了皱眉。“你是说凶手洗手不干了,不再会干这种事了?” 我大笑了一声。“哦,我的天,我不是这个意思呀,德博拉。恰恰相反。譬如你是神父,虔诚地信仰上帝,可你又找不到正确的方法来供奉上帝,那你会怎么办?” “继续去找呗,”她说,“一直到找出正确的方法为止。”她用严厉的眼光盯着我。“天哪,你也是这么想的?他不久又会重cāo旧业?” “这仅仅是我的预感,”我谦虚地说。“也许我的预感是错的。”但我内心十分肯定我不会错。 “只要他伸手,我们就得有一套方法去逮住他,”她说。“而不只是去寻找根本不存在的所谓目击者。”她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我待会儿再跟你打电话,再见!”说完她走了。 我拨弄着那只白色纸袋,里面什么也没了。跟我一样:外表上干干净净、皱皱巴巴的,里面却一无所有。 我把袋子折叠起来,扔到桌旁的垃圾桶里。 今天上午我还有工作要做,是正儿八经的警察实验工作。我有一份很长的报告要打出来,还要找出与之相配的照片,把证据进行归档。都是一些日常事务。虽然这个双重杀手可能永远也无法到法庭里去接受审判,但我得保证凡是我chā手的事情都要做得井井有条。 这个案子很有趣,血迹图案难以辨认。血迹既不是多个受害者在明显地移动时从血管中喷shè出来的,也不是凶手用链锯锯断身体时滴落下来的,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因此几乎无法找到撞击地点。为了覆盖整个房间我用了两瓶发光氨,这种东西能标出最细微的血迹,但十分昂贵,每瓶要12美元。 我只好考拉线来找出血迹的主要溅落角度,这是一项非常古老的技术,在我看来简直跟炼金术一样古老。发现的血迹图案十分醒目,令人触目惊心。墙壁、家具、电视机、浴巾、床罩、窗帘等上面有令受害者致命的血迹,十分醒目,十分零乱可以想见当时血迹飞溅的恐怖情形。即使是在迈阿密,你也会以为一定有人听到了什么。两个人在一个高级豪华的旅馆房间里被人用链锯活活地锯成了碎片,而隔壁的旅客却不闻不问只顾看自己的电视。 你会说可爱而勤奋的德克斯特完全陶醉在自己的工作中了,不过我做任何事情都不喜欢半途而废,我很想知道所有的血迹都藏在哪儿了。对此,职业上的原因是很明显的,但在我看来还不像个人的业余爱好那么重要。也许将来有一天国家司法机构会聘请一位心理医生来帮我找出这其中的具体原因。 无论如何,我们到达案发现场时尸体的躯干部分已经冰冷了,也许我们永远也逮不着那个凶手,此人穿着一双7?码意大利手工制作的懒汉鞋,惯用右手,体格壮硕,反手一击的力量也很大。 但我的工作还在继续,而且做得相当漂亮。我的工作并不是为了逮住凶手。我干吗要管那个闲事呀?不,我做分内的工作是为了把乱糟糟的事情整理得井井有条。让恶心的血迹老老实实地听命,完了拍屁股走路。别的警察也许会利用我的工作成果去抓凶犯,那我也乐意呀,但我并不是很在乎。 如果我万一不小心给人逮住了,他们会说我是个精神变态、反社会的怪物,一个没有人xìng、心理扭曲的恶魔,他们会自鸣得意、自以为是地把我送去坐电椅,把我活活电死。但是,如果他们抓到那个穿7?码懒汉鞋的伙计,他们会说这家伙坏透了,他之所以变坏是因为他命不好,顶不住社会的压力。得把他关进牢里,蹲上十年,然后放出来,给他几个钱,他会拿这些钱去买一套西服和一把新链锯。 我每天工作的时候都会对哈里有一些新的认识。 双面法医Ⅰ 第六章 幽灵再现 星期五晚上。这是迈阿密人约会的时间。信不信由你,也是德克斯特约会的时间。说来也怪,我居然找到了一个人。什么,什么?内心深处已经死亡的德克斯特跟那些初入社jiāo场合的小婊子约会?要和大活人zuò ài?难道我竭力假装正常生活的yù望已经到了要假装xìng高潮的地步了吗? 且慢。还没有到xìng接触的阶段。多年来我极力装出正常人的样子,摔了不少的跟头,出了不少的洋相,现在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约会的对象。 丽塔跟我一样身心jiāo瘁。她结婚结得早,婚姻勉强维持了10年,有了两个孩子。她那个颇有魅力的老公有几样小毛病。先是酗酒,后来又吸dú,信不信由你,最后居然吸上了强效可卡因。一回到家里就像野兽似的揍她,砸家具,大声叫骂,乱扔东西,还威胁说要她的命。最后强jiān她,把一些可怕的xìng病传染给了她。差不多天天如此。丽塔都忍了,她默默地上自己的班,把老公送到康复治疗中心去过两次。一天晚上她老公追着要打孩子,丽塔终于下定了决心跟他离婚。 当然,她脸上的伤痕现在已经好了,断了的胳膊和肋骨对迈阿密的医生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丽塔打扮得很漂亮,这也是奉了那个恶魔之命。 两人终于离了婚,那个野兽给关起来了,今后怎么办?啊,人的大脑太神秘了。不知怎么搞的,也不知为什么,可爱的丽塔决定再谈一次恋爱。她肯定这么做是对的不过由于她经常遭受自己所爱的人dú打,对xìng生活已经毫无兴趣。也许只是想暂时找个男人做做伴罢了。 她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对象:他要那种会体贴人、xìng情温和、有耐心等待她的男人。当然这样一来,就得花很长时间。她想象中理想的男人应该乐于跟她聊聊天,陪她看电影,而不是要跟她zuò ài,因为她对那种事毫无心理准备。 刚才我不是说了吗,这只不过是她的想象。嗯,是的。有人情味的男人不会是那个样儿。这一点凡是有了两个孩子,离过一次婚的女人都明白。可怜的丽塔结婚结得太早,找的男人也太差劲,没有机会吸取宝贵的经验。从不幸的婚姻噩梦里清醒过来之后,她却走到了另一个极端,非但没有认识到男人都是野兽,反而天真地给自己描述出一幅可爱而浪漫的画面:一位十全十美的绅士,无限期地等待着她像一朵小花似地慢慢开放。 嗯。说真格的。这样的男人也许在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有过当时街道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窑子,他可以到那里去宣泄过剩的xìngyù,然后在情人面前用华丽的辞藻宣誓纯洁无暇的爱情。据我所知,在21世纪的迈阿密这样的男人是没有的。 然而我可以十分完美地学做这一切,而我也很想这么做。我对xìng关系没有兴趣,只是想要一个伪装;而丽塔正是我要找的那种女人。 我说过,丽塔打扮得很漂亮。她小巧玲珑的身材,活泼而健康;身材苗条,像个运动员;留着一头金色的短发,长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她是一个体育爱好者,业余时间不是长跑就是骑自行车。事实上,流汗时我们俩最喜欢的活动之一。我们曾经骑自行车横跨艾弗格莱兹沼泽地,进行五公里的长跑,甚至还一起举杠铃。 最妙的是她那两个孩子。大的叫阿斯特,今年8岁;小的叫科迪,今年5岁。两个小家伙都很安静。当然,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在父母亲经常打架、砸家具的家庭里,孩子们大都沉默寡言。在恐怖环境中长大的孩子都这个样儿。不过,他们可以慢慢地改变这种xìng情瞧,我就是一个例子。小时候我遭受过许多难以名状、不为外人所知的恐吓,可现在我成了一个对国家有用的公民,社会的栋梁。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莫名其妙地喜欢阿斯特和科迪。我的确喜欢着两个孩子,但我却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对自己的方方面面也很了解。但是我xìng格中有一种奇异的东西令我困惑不解,那就是我对孩子的喜爱。 我喜欢孩子。 孩子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很高,十分重要。 说真格的,我自个儿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如果宇宙间所有的人突然之间全部死光了,只要我自己也许还有德博拉还活着,我都不在乎。其他所有的人对我来说无异于躺椅之类的家具。正想一些精神病学家煞有介事地指出的那样,我对其他人的存在没有任何感觉。我虽然也认识到这一点,但却问心无愧。 然而,孩子孩子就不一样了。 我跟丽塔“谈恋爱”已经有一年半了,在这期间我有意识地逐渐赢得了阿斯特和科迪的好感。我对他们很不错,从不伤害他们的感情。总是记着他们的生日、发成绩单的日期、节日。我经常到他们家去,在他们面前从不发脾气,不说谎。我也赢得了他们的信任。 这事乍听起来有点滑稽,但千真万确。 我,是他们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丽塔把这看做是我对她漫长而有耐心的追求,是要让她瞧瞧孩子们喜欢我,可谁知道呢?其实在我的心目中孩子们比她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重要。也许现在已经晚了,但我不想看到他们长大后像我这样。 这个星期五的夜晚是阿斯特给我开的门。她上身穿着一件上面有“小家伙”三个大字的T恤衫,T恤衫很长,一直罩到膝盖下面。红色的头发变成两个大辫子,搭在背后。平静的小脸蛋上毫无表情。 “你好。”她用那种过于平静的的声音说。对于她来说,这两个字已经是很长的话了。 “晚上好,漂亮的小女士。”我用很像蒙巴顿爵士的嗓门说道。“我能恭维你一句吗?你今天晚上真可爱。” “好吧,”她说着,打开了门。“他来了。”阿斯特扭过头去冲着床边的黑暗处说。 我从她身边绕过去。门里面科迪站在她身后,那架势像是遇到紧急情况好给姐姐撑腰似的。“科迪,”我说着,递给他一卷“尼可”威化饼干。他接了过去,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然后一只手自然地垂到身体的一侧,没有看我给他的礼物。他要等我走开后才会把礼物打开,然后分一半给姐姐。 “是德克斯特吗?”丽塔从隔壁房间里喊道。 “进来了,”我说。“你就不能让孩子们变得礼貌一些吗?” “不。”科迪轻声地说。 开个玩笑。我瞪着他。长大后干吗呀?他将来回去唱歌吗?到大街上去跳踢踏舞?到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去讲演? 随着一阵声,丽塔走了出来,边走边戴耳环。她打扮得十分妖冶撩人,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上身穿着一件几乎没有重量的淡蓝色绸套衫,套衫很长,盖住了大腿的一半。脚上穿着一双多功能运动鞋。我以前从来没碰到过、也没听说过哪个女人约会的时候穿着舒适的鞋子。真是一个迷人的尤物。 “喂,帅哥,”丽塔说。“我跟保姆jiāo代几句,然后咱们就出去。”她走进厨房,我听到她在跟保姆说话。保姆是邻居家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她告诉保姆什么时候让孩子上床睡觉,什么时候做作业,看电视有哪些规矩,手机号码、急救号码,遇到意外中dú和杀人凶手该怎么办。 科迪和阿斯特还在瞪着我。 “你们俩去看电影吗?”阿斯特问。 我点点头。“如果能找到一部让人看了不呕吐的电影,就要去看一看。” “呸。”她说着,做了一个愠怒的鬼脸,我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你看电影会呕吐吗?”科迪问。 “科迪。”阿斯特说。 “回答我呀?”他一定要我回答。 “不,”我说。“但我经常想呕吐。” “咱们走吧,”丽塔说着,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出来,匆匆地吻别了两个孩子。“听爱丽丝的话。九点去睡觉。” “你回来吗?”科迪问道。 “科迪!我当然要回来啦。”丽塔说。 “我是问德克斯特。”科迪说。 “等我们回来你已经睡着了,”我说。“可是我会跟你挥手的,好吗?” “我不会睡着的。”他神情yīn郁地说。 “那我就来跟你打牌。”我说。 “真的吗?” “说话算数。玩赌注很高的那种扑克牌。赢了输家给你一大把钱。” “德克斯特!”丽塔说着,露出很随意的微笑。“你会睡着的,科迪。孩子们,晚安。要乖点儿。”她挽着我的手臂,带着我走了出来。“说真格的,”她低声道。“这两个小家伙给你哄得服服帖帖的。” 电影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我虽然没有想呕吐,但是等我们俩来到南海滩一个小店里喝饮料的时候,我早已把里头大部分故事情节忘得一干二净。这是丽塔的主意。虽然在迈阿密生活了半辈子,她仍然觉得南海滩这个地方美丽迷人。也许因为这里有好多穿着滑轮鞋横冲直撞的小伙子。要不就是她觉得没规没矩的人越多,这个地方就越好。 不管怎么说吧,我们等了20分钟才等到一张小桌子。然后坐下来,又等了20分钟,服务员才送来饮料。我并不在意。我很喜欢瞅着那些模样长得很好的傻瓜你看我我看你,这是一种能吸引大量观众的娱乐活动。 随后,我们沿着海洋大道漫步,边走边海阔天空地聊这可是我的拿手好戏。这是一个美丽的夜晚。几天以前在那个月圆之夜我款待了多诺万神父,而今天晚上那轮圆月缺了一个角。 痛痛快快地玩了一个晚上,我们开车回南迈阿密丽塔的家,路上经过椰林小区一个很乱的地方时,我看见一盏红色的灯在闪烁。我瞥了一眼那条小街,是一个犯罪现场:只见设置路障的黄色塑胶袋已经拉开,好几辆警察巡逻车驶了进来,匆匆地呈八字形停下来。 “又是他。”我心想。我不等自己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把车拐弯开进了犯罪现场。 “咱们这是去哪儿啊?”丽塔问道,她觉得有点莫名奇妙。 “呵,”我说。“我想去看看他们是不是需要我帮忙。” “你没带传呼机吗?” 我朝她露出星期五夜晚最灿烂的微笑。“他们有时候并不知道是否需要我。”我说。 即使不需要我,我可能也会停下来,在大家面前夸耀一下丽塔。我跟她约会就好比是穿着伪装,而我这样做的全部目的就是为了让人看见我带着她。但是,事实上,那个无法抗拒的笑声音在我的耳旁嚎叫着,所以不管是什么情况我也会停车的。又是他。我得看看他究竟干了什么。我让丽塔待在车里,自己匆忙赶了过去。 这个无赖,又不干好事。又是一堆切割得整整齐齐的人体残肢。未婚天使安杰尔正弯腰看着,那姿势跟在上次那个犯罪现场我离开他时一模一样。 “婊子养的。”看见我走了过来,他对我说。 “我相信。不是说我。”我说。 “我们大家都抱怨星期五晚上还得加班,”安杰尔说。“你却带着女朋友来了。这儿暂时没你的事。” “是同一个凶手,同样的作案手法吗?” “完全一样,”他说着,用铅笔把一片塑料轻轻拨开。“骨头又是干的,”他说。“没有任何血迹。” 这几个字眼让我感到有点茫然。我靠近前去瞧了一眼。人体残肢又是非常干净,非常干燥,微微带有一点蓝色,好像是人死之后立刻就冷藏起来了。 “这次切口处有点不同,”安杰尔说。“有四个切口,”他用手指着切口。“这儿切得很粗糙,持刀人似乎很激动。还有这儿,没有那么粗糙。这儿、这儿,两处之间。哈?” “太妙了。”我说。 “再瞧这儿,”他说着用铅笔把顶部一块没血的ròu拨开,露出下面另一块ròu来。ròu是小心翼翼地呈纵向切开的,这样就可以露出干净的骨头。 “他干吗要这么切呀?”安杰尔轻声地问。 我吸了一口气。“他是在做实验,”我说。“试着看哪一种方法最好。”我瞪着那块切割得十分整齐、干燥的ròu块,然后忽然发现安杰尔已经注视我很长时间了。 “就像小孩玩弄自己的食品似的。”我回到车里对丽塔描述说。 “天哪,”丽塔说。“太可怕了!”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令人发指’。”我说。 “德克斯特,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啊?” 我朝她露出安慰的微笑。“干我们这一行的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我说。“我们都用开玩笑来掩盖自己内心的痛苦。” “唔,我的天,但愿他们早点逮住这个杀人狂。” 我想着那堆整齐的人体残肢,各式各样的切口,以及没有血迹这一奇妙的现象。“不会太快。”我说。 “你说什么?”她问道。 “我说,不可能很快就逮住凶手。这个罪犯非常精明,而负责这个案件的探长最感兴趣的是玩弄政治手腕,而不是侦破谋杀案本身。” 她瞅着我,看我是不是在开玩笑,然后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这时我们的车正朝南行驶在美国一号国道上。一直到了南迈阿密她才开口说话。“看到这样的事情,我永远也无法习以为常……我不知道。案件的背后呢?真正的内幕是什么?还有你个人的看法。”她说。 她这话可把我惊呆了。我一直保持沉默,脑子里想着那一堆干净、整洁的人体残肢。我的大脑饥饿地围着那堆整齐地切割下来的肢体转圈,就像一只老鹰看到一块ròu要把它撕下来似的。丽塔的一番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好大一阵子我连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最后终于说出一句话来。 她皱了皱眉头。“我我也说不清。只是我们大家都认为……任何事情……都有一定的内幕。就是大家想当然的那种情形吗?可结果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而是比那要那个得多……我也不知道。要黑暗得多?要人xìng化得多?就这样。我在想,侦探当然是想逮住凶手喽,侦探干的不就是这个吗?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谋杀能跟政治扯上关系。” “其实任何事情都与政治有关。”我说着,一拐弯把车开进她家所在的那条街上,然后在她那幢整洁而不显眼的房子跟前放慢了速度。 “可你,”她说着,似乎没注意到我们已经到了哪儿,也没留心我刚才说的话。“你总是从那儿着手。大多数人从来就没把问题想得那么远。” “丽塔,其实我看问题也不是看得很深远。”我说着,把车慢慢停到了车位上。 “好像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有一面是我们大家假装出来的,还有一面是真相。这你已经知道了,可你像玩游戏似的。” 我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事实上,她说话的时候我没有去考虑她是什么意思,而是让自己的大脑在刚刚发生的谋杀案上漫游:洁净的肌ròu、凶手即兴显露出来的精湛刀法、尸体干燥得没有一滴血迹、洁净得一尘不染 “德克斯特。”丽塔说着,把一只手放在我的手臂上。 我吻了她一下。 这一下我们俩谁更惊讶一些呢?我也不知道。我这一吻是事先毫无心理准备的,而我也不是因为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才吻她的。但是,我的嘴唇压着她的嘴唇,两张嘴紧紧地在一起贴了很长时间。 她一把将我推开。 “别,”她说。“我别,德克斯特。” “好吧。”我说着,仍然对自己的举动感到惊讶。 “我不想这样我没那个心理准备真他妈的那个,德克斯特。”她说着,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跑进了自己的家里。 “哦,天哪。”我心想。“我这是做了什么呀?” 我知道自己会对此感到纳闷,甚至还会失望,因为我把精心地保护了一年半的伪装一下子全撕毁了。 但我的大脑能够想到的还是那堆切割得整齐、洁净的尸体残肢。 “没有血迹。” 一滴也没有。 双面法医Ⅰ 第七章 杀手的较量 这具死尸是按照我喜欢的那种方式摆放的。双臂和双腿都已经捆绑好,嘴巴封着塑胶袋,这样在我的工作区域里就不会有任何噪声,也不会有任何血迹。我感到自己拿刀的那只手非常稳,可以肯定这具尸体会处理得很成功,很令人满意 只是我拿着的并不是刀,而是某种…… 只是那不是我的手。尽管我的手跟这只手在同步地移动着,但拿刀的不是我的手。房间的确小了点儿,太狭窄了。但这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因为什么? 此刻我飘浮在这间摆得满满当当的房间里,飘浮在这具诱人的尸体上。我第一次感到冷风不断地在我的四周吹着,甚至吹进了我的体内。如果我的牙齿还有感觉的话,那么上下牙一定是在相互磕碰。我的手跟另外那只看不见的手一道举起,然后弓起身子,进行一次完美的切割 当然我是在自己的公寓里醒来的。我赤luǒluǒ地站在大门口。夜游症我是知道的,但我这是不是在梦中跳脱衣舞呢?真是的。我跌跌撞撞地回到那张有脚轮的矮床上。床罩堆放在地板上。空调已经把温度降到了接近摄氏十六度。昨天晚上我跟丽塔之间发生的那场小闹剧,当时还觉得挺不错,事过之后就感到无所谓了。如果真的有那种事,就太反常了。德克斯特,这个爱情的强盗,居然偷吻了人家。于是我回家之后,花很长时间洗了一个热水澡,上床之后把空调的温度调得很低。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在情绪yīn郁的时候,我发现低温有一种净化作用。与其说是为了保持头脑的清醒,还不如说是身体的一种需要。 房间里的确很冷,冷得喝不了咖啡,也不适宜在梦寐的最后几缕碎片中开始新的一天。 我从来不记得梦里的情形,即使记得也不把那当一回事。所以这次我觉得很荒唐,因为我老记得这个梦。 此刻我飘浮在这间摆得满满当当的房间里我的手跟另外那只看不见的手一道举起,然后弓起身子,进行一次完美的切割 我读过这一类的书。也许因为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所以我对人类很感兴趣。我知道那其中的象征意义:漂浮是飞翔的一种形式,其意义是xìngjiāo。还有刀子 是呀,大夫先生。刀子是母亲,对吗? 从梦里挣脱出来,德克斯特。 只不过是一个愚蠢而又毫无意义的梦。 电话铃响了,吓了我一跳。 “一起到沃尔菲快餐店吃早点怎么样?”德博拉说。“我请客。” “今儿星期六,”我说。“咱们挤不进去的。” “我先去,占张桌子,”她说。“咱们在那儿见。” 位于迈阿密海滩的沃尔菲快餐店是迈阿密的一家老字号。因为摩根一家世世代代都住在迈阿密,所以我们每逢该店有什么酬宾活动就到那儿去吃。我不知道德博拉怎么知道今天有酬宾活动,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过她到时候会告诉我的。于是我冲了个澡,穿上节假日才穿的礼服,开车来到海滩。新改建的麦卡锡堤上车辆很少,很快我就彬彬有礼地从沃尔菲快餐店门前的人群中挤了进去。 德博拉真的占了一张桌子,在墙角那儿。这会儿她正跟一个年老的女服务员聊天。我认识这个老太太。“罗丝,亲爱的,”我说着,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面颊。她那永远都绷紧着的脸转向我。“我亲爱的爱尔兰野玫瑰。” “德克斯特,”她的嗓门粗哑,带有浓重的中欧口音。“那么匆匆地吻了我一下,好像是吻费歌拉似的。” “费歌拉。在爱尔兰语里是未婚妻的意思吗?”我问道,与此同时我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 “得了吧。”她说,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厨房走去,然后朝我摇了摇头。 “我想她很喜欢我。”我告诉德博拉。 “谁都有人喜欢。”德博拉说。“昨夜的约会怎么样?” “玩得很痛快,”我说。“你也应该抽时间去试试。” “得了吧。”德博拉说。 “德博拉,你总不能每天晚上都穿着内衣站在塔米雅米胡同上啊。你需要有自己的生活。” “我需要的是调动工作,”她咆哮着说。“调到凶案组去。然后才能考虑自己的生活。” “这我能理解,”我说。“要是孩子们说自己的妈咪是凶案组的刑警,那可就神气多了。” “德克斯特,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你就饶了我吧。”她说。 “德博拉,这是一种很自然的想法。生几个外甥、外甥女,给咱们摩根家族增添几个新成员。有什么不好的。”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还以为老妈又复活了呢。”她说。 “她通过那樱桃丹麦面包附在我身上了。”我说。 “那就换个问题吧。细胞结晶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 我眨了眨眼睛。“哇,”我说。“要是有一种转换话题的比赛你可是天下无敌呀。” “我是说真格的,”她说。 “这下你可把我给难住了,德博拉。你说的细胞结晶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她说。“在冷冻中结晶的细胞。” 我顿时豁然开朗。“当然喽,”我说。“美极了。” 我觉得自己身体内部某个黑暗的地方正慢慢响起铃声。 冷却……洁净而纯粹的冷却,冰冷的刀子刺进暖融融的肌ròu里面,发出咝咝的响声。冷却可以抗菌,有净化作用,可以减缓血液流动,使血液停滞不前,因此冷却时准确无误、完全必要的。冷却。 “我怎么没有” 我刚开口,但一看到德博拉的脸色就打住了。 “什么,”德博拉问道。“当然什么哪?” 我摇了摇头。“你得先告诉我,你干吗想知道这个。” 她狠狠地瞪了我很长时间,又呼出一口长气。“我想你已经知道了,”过了好久她才说。“又发生了一起谋杀案。” “我知道,”我说。“昨天晚上我打那儿经过了。” “我听说你并没有真正从那儿经过。” 我耸了耸肩。戴德县警察局这个天地震是小得很哪。 “那你刚才说‘当然’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说着,觉得有点不耐烦了。“尸体的肌ròu看上去有点异样。如果是经过冷藏的话”我伸出双手。“就这样,是吗?冷到什么程度?” “就像包装好的冷冻ròu一样,”她说。“凶手干吗要这么干?” 因为那很美,我心想。“那样可以减缓血液流通。”我说。 她端详着我。“那很重要吗?” 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微微有点战抖。我不但永远无法解释清楚。而且即使我想解释的话,她也会中途打断我。 “至关重要。”我说。不知怎么搞的感到有点尴尬。 “为什么至关重要?” “这个,呵我也不知道。我想啊,凶手对付血液很有一套。这只是我的感觉我不知道,没证据,这个。” 她又用那种眼光看了我一眼。我脑子里盘算着说点什么,但又想不出一句话来。油嘴滑舌、口若悬河的德克斯特此时却嘴巴干燥,没词儿了。 “他妈的,”她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就这些?冷却可以减缓血液流通,这一点至关重要?说吧。这到底有什么好处,德克斯特?” “德博拉,我得先喝上咖啡才能有好的表现,”我极力恢复刚才的镇静。“才能做到精确。” “他妈的。”她又说。这时罗丝送来了咖啡,德博拉呷了一小口。“昨天晚上他们邀请我去参加了72小时案情通报会。”她说。 我拍了拍手。“太好了。你已经如愿以偿了,还需要我帮你做什么?”戴德县警察局有一条规定,就是在案发后72小时之内召集凶案侦破小组成员开会。负责侦查的探长和她的团队跟法医鉴定专家一起讨论,参加讨论的有时还包括检察院的人。大家谈的都是同一个话题。如果邀请了德博拉,那么她就是侦破小组的成员了。 她皱了一下眉头。“德克斯特,我不擅长政治。我感觉到拉戈塔在拼命地排挤我,但我却无能为力。” “她还在寻找那个神秘的目击者吗?” 德博拉点了点头。 “真的,昨天晚上新的谋杀案发生之后她还没改变想法?” “她说这个新的案子恰好证明了前一个案子是有目击者的,因为在新案件中凶手完成了全部的切割程序。” “可是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呀。”我对此表示反对。 她耸了耸肩。 “你向她暗示过?” 德博拉把脸转过去。“我已经把我的想法告诉她了。我说寻找目击者完全是浪费时间,因为很显然凶手不是被人发现后才慌忙中止尸体肢解的,他只是觉得不过瘾。” “哎呦,”我说。“你真的是对政治一窍不通啊。” “嗯,真见他妈的鬼,德克斯特,”她说。邻桌两位老太他瞪了她一眼,但她没有察觉到。“你说的有道理。这是显而易见的,可她就是不理会我的意见。还有更糟的呢。” “还有什么比不理会更糟的?”我说。 她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后来我发现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在偷偷地嘲笑我。大家都在说笑话,笑的就是我。”她咬了一下嘴唇,别过脸去。“爱因斯坦。”她说。 “我没听懂你的话。” “我的rǔ房跟爱因斯坦的大脑一样都很大,要是我的rǔ房是大脑的话,我就成了爱因斯坦,”她伤心地说。我本想笑,但还是清了清嗓子。“她就是这样散布我的谣言,”德博拉接着说。“就是把这种卑劣的小标签贴在你身上,这样一来他们就不提拔你了,因为你有了这样的绰号谁也不会尊重你。德克斯特,真见他妈的鬼,”她又说,“她毁了我的前程。” 我感到心头涌起一股想要保护妹妹的温暖的冲动。“她是个白痴。” “德克斯特,我可以把你的话告诉她吗?这么做明智吗?” 我们的饭菜送来了。罗丝啪的一下把碟子扔在我们面前,仿佛一个贪赃枉法的法官判决她来给杀害婴儿的凶手送早餐似的。我朝她灿烂地一笑,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开,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什么。 我吃了一口饭,思绪又转到德博拉的问题上去了,是德博拉的问题,我就得用其他方式考虑。既不是“那些魅力无穷的谋杀案”,也不是“那种迷人的作案手法”,或者“那件事跟我将来要做的很相似”。我得置身局外,不介入进去,可是又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往里头拽。比如昨天晚上在冷风吹拂下做的那个梦。当然,梦中的事情纯粹是巧合,但却让我心神不宁。 这位杀手触及到了我内心深处的杀机。当然,我指的是他的手法,而不是他所选择的谋杀对象。一定得制止他,这是毫无疑问的。那些可怜的jì nǚ。 但是……冷冻的必要xìng……将来有时间好好探究一下是很有趣的。找一个漆黑、狭窄的地方…… 狭窄?这个念头是从哪儿来的? 自然,这来自我的梦中。可那只是说我的潜意识让我去考虑这个问题,对不对?无论如何狭窄的感觉是对的。冰冷而狭窄 “冷藏货车。”我说。 我睁开眼睛。德博拉使劲地嚼着满嘴的鸡蛋,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腾出空来说话。“什么?” “哦,只是一个猜测。哎,也谈不上真正的推理。可那说得通吗?” “什么说得通啊?”她问道。 我低头看着盘子,皱了皱眉头,极力想象着这个猜测有多大的可能xìng。“凶手想要一个冰冷的环境,因为这样,呵更干净一些。”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 “我真的这么说,而且那得是一个很狭窄的空间” “为什么?‘狭窄’这个概念是从什么鬼地方冒出来的?” 我假装没听见她的问题。“因此冷藏货车符合这些条件,而且是移动的。这样事后把垃圾袋扔掉也更方便一些。” 德博拉咬了一口面包圈,边嚼边沉思了片刻。“因此,”过了好大一会儿她边说边吞下嘴里的食物。“凶手可以钻进货车里头去?要不,他自个儿有一辆?” “嗯,有可能。只是昨夜凶手是第一次暴露出冷藏的痕迹。” 德博拉皱了皱眉。“那就是说他买了一辆货车?” “可能不是这样,这还只是他的实验。很可能是他一时心血来潮,想试试用冷藏的方法。” 她点了点头。“所以如果他的职业就是开冷藏货车的,那咱们的运气也太好了,对不?” 我做出一副很内行的样子,朝她笑了笑。“呵,德博拉。今儿早上你脑子转得真够快的。是呀。恐怕咱们这位朋友精明得很,不可能是干那一行的。” 德博拉喝了一小口咖啡,然后把杯子放下,靠在椅子背上。“那么咱们就去找被盗的冷藏货车。”过了好久她才说。 “恐怕只能如此了,”我说。“可是在过去的24小时内会有多少辆冷藏货车被盗呢?” “在迈阿密吗?”她鼻子里哼了一声。“只要有一辆车子被盗,就会有人放出话风来说值得一偷。于是过不了多久那些他妈的小匪徒、古巴流亡者、吸dú犯和少年黑手党的党徒都会去偷,就是为了攀比。” “但愿这样的话风还没有放出来。”我说。 德博拉把最后一块面包圈吞了下去。“我去查一查。”她说。然后,她把手伸到桌子这边来,握着我的手。“我真得谢谢你,”她说着,朝我笑了那么一两秒钟,是那种羞涩、迟疑的微笑。“可是,德克斯特,我真担心你是怎么想出这个主意来的。我只是……”她俯视着桌子,又握了一下我的手。 我也回握了她一下。“不用担心我,”我说。“你只管去找那辆货车吧。” 双面法医Ⅰ 第八章 寻找目击者 从理论上说,戴德县警察局的72小时案情通报会让大家有足够的时间jiāo流案子的调查进展,同时72小时又不是太长,案件的种种线索都是第一手的。于是,星期一上午,百折不挠的拉戈塔探长再次将大家召集到二楼会议室,开72小时案情通报会。参加这次会议的是犯罪侦破小组的全体成员,一个个都是顶呱呱的。我也去参加了。认识我的警察一般都要给我递一个眼色,有的还善意地说上几句恭维话。都是那种简短风趣的俏皮话,譬如,“嘿,老兄,你的女朋友呢?”这些人都是警察局的骨干,过不了多久,德博拉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我跟这些人在一起既感到自豪,又有点自卑。 不幸的是,并不是与会的所有人都对我这么友好。“你他妈的来这儿干吗呀?”多克斯警官嘟囔着。他是一个大块头的黑人,永远都对你怀有敌意,好像谁得罪了他似的。他身上有一种冷酷的凶残,有着我这样业余爱好的人要是找他当帮手倒是很不错,只可惜他对我很不友好。出于某种原因,他讨厌我们实验室的所有技术人员,又出于别的原因,他特别恨德克斯特。此人保持着戴德县警察局杠铃推举的记录,因此我朝他礼节xìng地笑了一笑。 “我只是顺便进来听听,警官。”我告诉他。 “没他妈的谁通知你到这儿来吧,”他说。“你给我他妈的滚出去。” “警官,他可以留下来。”拉戈塔说。 多克斯朝她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我并不想让谁不高兴。”我说着,侧着身子朝门口走去,但并不是真的想走。 “你完全可以参加这次会议,”拉戈塔说着,朝我嫣然一笑。然后转身面对着多克斯。“他可以留下来。”她又重复了一遍。 “老子他妈的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多克斯嘟哝着。我尽量去想这个家伙某些好的品质。当然我他妈的是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问题的实质在于,为什么在满屋子的警察当中只有他一个人有眼力,一看到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咱们开始吧。”拉戈塔说着,啪地轻轻一挥警鞭,毋庸置疑地声明她是这儿的头。多克斯没精打采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朝我最后瞪了一眼。 会议的前半部分完全是例行公事作报告、宣讲政治策略和一些日常生活的琐事。毕竟我们都是人嘛。拉戈塔简短地告诉主管公共关系的官员,哪些情况可以公布给媒体,哪些不能公布。能够公布给媒体的资料包括拉戈塔特地为此案拍摄的一张崭新的照片。照片面容严肃,但美丽动人;神情紧张但又不乏高雅的气质。看到这张照片你一定以为她要晋升处长了。要是德博拉有她那种公关才能就好了。 拉戈塔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把话题转到这起谋杀案上来。她终于开始要求大家汇报寻找神秘目击者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进展情况。大家都没有什么可汇报的。我极力露出惊讶的神色。 拉戈塔向大家威严地皱了著眉头。“大家说说看,”她说。“咱们这儿总有人发现了什么吧。”但是谁也没有任何发现。大家都沉默不语,细心地观察着自己的指纹、地板、天花板上的吸音瓷砖。 德博拉清了清嗓子。“我,呵,”她说着又清了清嗓子。“我有一个,呵,主意。跟大伙儿的有点不一样。我是想从不同的角度来试一试。”她说的话好像都打了引号似的,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原先我那么细心地教她,可现在她说出话来还是这么不自然。不过,她的措辞还是相当谨慎的,从政治的角度来看基本上是正确的。 拉戈塔挑了下眉毛。“主意?真的?”她做了一个鬼脸,表示很惊讶,很兴奋。“完全可以,给大伙儿说说吧。爱因斯警员我是说,摩根警员。” 多克斯窃笑着。这个可爱的家伙。 德博拉满脸通红,但还是艰难地说了出来:“这个嘛,呵,细胞结晶。在最近那个受害者身上。我很想查一查,看最近一个星期左右是否有冷藏货车被盗的报告。” 一片寂静。完全的、令人窒息的寂静。鸦雀无声。这些死脑筋的笨蛋都没听明白,而德博拉也不理会大家是否听懂了,让大家就这么沉默下去。拉戈塔皱了皱她那美丽的眉头,困惑地瞥了一眼整个会议室,想看看是否有人听明白了,然后她很礼貌地看了看德博拉。 “冷藏……货车?”拉戈塔说。 德博拉满脸惊慌的样子,这个可怜的小丫头。她是一个不善于在公开场合讲话的人。“正是。”她说。 拉戈塔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德博拉出洋相。“嗯,嗯。”她说。 德博拉脸色铁青,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我清了清嗓子,看到这并不起作用,就咳嗽起来,声音之大足够让她明白我是在提醒她保持镇静。她瞧了瞧我,拉戈塔也看了我一眼。“对不起,”我说,“我想我是感冒了。” 谁还能找到有比我更好的哥哥? “这个,嗯,冷冻。”德博拉冲口而出,终于把至关重要的内容和盘托出。“冷藏车很可能引起那样的肌ròu组织损伤。货车是移动的,所以很难逮住凶手,而且凶手把死尸抛掉也要容易得多。所以,呵,如果被盗,我是说,如果有货车……冷藏的……那么我们就有了线索。” 嗯,她终于把大致的内容说出来了。会议室里有那么一两个人皱起眉头沉思着。我几乎能听见他们脑筋在转动的声音。 可拉戈塔只是点了点头。“警员,这个想法嘛……还真有趣。”她说。她把“警员”这两个字说得特别轻,目的是要提醒大家这儿很讲究民主,任何人都可以发言,可是实际上……“不过,我还是相信最好的选择是把目击者找到。我们都知道那个案子是有目击者的。”她微微一笑,那是一种策略xìng的、羞涩的微笑。“没准儿还是个女的。”她补充了一句,以显示自己的机智。“肯定有人发现了凶手。这一点我们从证据中可以看得出来。所以我们应该把主要精力集中到这一点上来。把那种死马当做活马医的事情留给布劳华德县警察局去做,怎么样?”说到这儿,她打住了,等着会议室里发出赞许的笑声。“不过,摩根警员,你还是继续跟那些jì nǚ保持联系。她们跟你比较熟。对此,我要感谢你。” 天哪,拉戈塔还真有一套。她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不让任何人去考虑德博拉的建议,把德博拉撂在了一边,讲了一个她要与布劳华德县警察局之间展开竞争的笑话,就把全组的人都拉了过来支持她的观点。而这一切她只用了简单的几句话。我真想为她鼓掌叫好。 不过,我是站在德博拉那边的。德博拉这下可丢了大面子。她张开嘴巴,然后又合上,我看着她下颌的肌ròu拧成了一个结,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让面部表情恢复到普通警察特有的那种神态上来。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举动,但说真格的,要把她跟拉戈塔相比,就不是一个档次了。 会议的最后几项议程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刚才那些事情讲完之后大家都觉得无话可说了。拉戈塔家长式地讲完话之后,就宣布散会。我们又来到了大厅里。 “她真该死。”德博拉压低嗓门说。“她真是该死,该死,该死!” “是该死。”我附和着。 她瞪了我一眼。“谢谢了,哥。你帮了我的大忙啊。” 我朝她扬起眉毛。“可是咱俩商量好了,我不介入。所以功劳全是你的。” 她咆哮起来。“功劳不小。可她让我出了洋相。” “好妹妹,这是你尊重她,对她做出的让步嘛。” 德博拉看了看我,眼光又游移开去,然后很厌恶地举起双手。“那我应该说什么呢?我连侦破小组的成员都不是。我去参加会议是因为局长非得让我进去不可。” “可是局长并没说他们一定得听你的呀。”我说。 “他们是不听我的,也不会听我的,”德博拉伤心地说。“这样一来我非但进不了凶案组,恐怕连我的前程也全给毁了。德克斯特,我恐怕要当一辈子处理违章停车的jiāo警了。” “还有一个办法,德博拉,”我说。这时她面对着我,脸上的神色显示出她仅抱有三分之一的希望。 “什么?”她问。 我朝她笑了笑,是那种安慰、挑战,“我并不是行家里手”的微笑。“把那辆货车找到。”我说。 过了整整三天,我养父的女儿才来找我。隔这么长时间不跟我联系,这对她来说是少有的。那是星期四的午饭之后,她走进我的办公室,满脸的不高兴。“我找到了。”她说,我一下子没听懂她是什么意思。 “找到什么了,德博拉?”我问道。“是找到你发脾气的原因了吗?” “那辆货车。”她说。“那辆冷藏货车。” “这可是好消息呀,”我说。“那你干吗做出这幅凶样子,好想要给什么人一记耳光似的?” “因为我正是在搜查犯罪分子,”他说着,把一沓纸扔到我的桌子上,一共有四五页,都是订在一起的。“瞧瞧这个。” 我拿起纸,在第一页上瞥了一眼。“哦,”我说。“一共有多少辆?” “23辆,”她说。“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共有23辆冷藏货车被盗。据jiāo警说大多数都是在运河里发现的,都给放火烧了,这样车主就可以去领保险金。没有人肯花大力气去找。对这样的案件从来就没人肯花大力气去侦查,将来也不会有人把这当回事。” “欢迎到迈阿密来。”我说。 德博拉叹了一口气,从我的手上拿过那份清单,无精打采地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好像突然之间她的骨头全没了似的。“我没办法进行全面的调查,我一个人无能为力。那得花上好几个月。真见他妈的鬼,德克斯特。”她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我摇了摇头。“德博拉,对不起,”我说。“现在咱们得等。” “就这样干等着?” “就这样。”我说。 就这样了。我们就这样又等了两个星期。 然后…… 双面法医Ⅰ 第九章 凶杀正在进行时 我醒来时全身是汗,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儿,但确信又有一起谋杀案即将发生。在离这儿不远的某个地方,凶手又在寻找自己的下一个猎物,就像一条围着礁石转圈的鲨鱼一样在这座城市里游dàng。对此我十分确定,几乎可以听到这个凶手撕扯开塑胶带发出的那种霍霍作响的声音。她正在那里给隐伏在体内的黑夜行者加餐。他的那位摄足能量后的黑夜行者,挑衅着我心中的嗜血的yù望。睡梦中,我的魂魄随着他慢慢地兜着圈子,形影不离。 我从小床上坐起来,被汗水溽湿的床单揉皱成了一团。床边的时钟指着。床边的时钟指着。床边的时钟指着。床边的时钟指着三点十四分。我睡了四个小时,仿佛觉得自己背着一架钢琴,一直在丛林中跋涉。我浑身是汗,身体僵直,呆头呆脑,根本无法考虑问题,只是断定外面又一起谋杀案会发生。 可以肯定,今天晚上我是再也睡不着了。我打开灯。只觉得双手黏糊糊的。我在床单上擦了擦,但不管用。床单也是潮湿的。我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去洗手,伸出双手接住自来水。水龙头里放出的是温水,跟室内温度一样。有一阵子我觉得自己是在用血洗手,水都变红了;一会儿的工夫,浴室的昏暗灯光下,水盆里的水变得一片血红。我闭上眼睛。 世界在旋转。 为了消除灯光造成的幻觉,让处于半睡眠状态的大脑清醒过来。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幻觉就会没了,洗脸盆里仍然会是清水。可是,我一闭上眼睛就像是睁开了另外一双眼睛,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世界。 我再次回到梦幻之中,像一片刀刃一样漂浮在比斯坎大道上,冷酷而快捷地飞翔,一门心思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冲去,而且 我又睁开眼睛。水仍然只是水。 可我是什么呢? 我狂暴地摇着脑袋。沉住气,老伙计,德克斯特可不能草率行事呦。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镜子里瞧了自己一眼。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异样。神态安然自若。一双平静而带着嘲弄的蓝眼睛,整个的就是对生活绝妙的伪装。只是我的头发直挺挺的,活像斯坦劳莱的头发。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是什么东西刚才从我处于半睡眠状态的大脑中呼啸而过,并且把我从沉睡中惊醒过来。 我又小心翼翼地闭上眼睛。 一片漆黑。 很平常、很简单的黑暗。没有飞翔,没有血迹,没有城市的灯火。只有这位德克斯特老兄闭着眼睛站在镜子跟前。 我再次睁开眼睛。喂,老伙计,你回来了,太好啦。刚才究竟上哪儿去了呀? 当然,问题就在这儿了。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为做梦、为幻觉伤过神。我从来没有在幻觉中预见到社会的动乱。从来没有为源源不断地来自下意识的荣格式的偶像伤过脑筋;从来没有什么神秘的、一再出现的图像从我那无意识的历史长河中漂流过去;从来没有任何东西闯进德克斯特的夜晚。我一旦入睡,就全身心地睡着了。 那么刚才发生什么了呢?为什么那些图像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哗哗地把水往脸上浇,然后使劲把蓬乱的头发往下捋。但这样并没能回答刚才那个问题,只是觉得好受了一点。没有什么比头发的蓬乱更糟糕的事情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会糟糕透顶。我可能会丧失自己的全部或大部分理智。如果在过去那些岁月里我是一步步地滑向精神失常的边缘,那么这个新的杀手则是在最后把我推进了精神失常的深渊,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像我这样的人,又怎能衡量自己的精神健全到了什么程度? 这些图像看上去、感觉起来是那样真实可信,但是又不可能是真实的。刚才我明明在床上。但是我几乎可以嗅到漂浮在比斯坎大道上咸涩海水、废气和廉价香水的气味。绝对的真实难道这不是精神失常的一种迹象吗?难道这不是说明幻觉与现实无法区分吗?对这个问题我没有现成的答案,也无法找到任何答案。当然,要想去跟精神病学家谈这个问题是不可能的,我会把可怜的专家吓死的,而他很可能为了自己的名誉把我关进精神病医院里去。他的这种做法实在很高明,我无法表示反对。不过,如果我辛辛苦苦地建立起来的健全的精神状态一旦失控,那问题就全在我自己身上了,而问题的关键,是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是不是健全。 不过,如果我认真地想一想,还是有一个方法。 十分钟后,我开车从KEY餐厅前经过。我并不确定自己要做什么,所以车开得很慢。城市的这个角落跟往常一样还在沉睡之中。在迈阿密这个街角,一幅画儿一样,零零落落地点缀着几个人匆匆的脚步。一些游客喝了太多的古巴咖啡而睡不着觉。几个来自衣阿华的外地人在找加油站。还有一群外国游客在打听着南海滩的方向。当然,在这黑夜中踽踽活动着的还有些像我一样的怪物暴徒、抢劫犯、吸dú犯、吸血鬼、食尸鬼,以及形形色色的妖魔。在这一带,在这样的时候,类似这样的食ròu野兽的数量并不多。迈阿密的这个街区,仿佛都市中的沙漠,行人本来就稀少,经过相对喧闹的白天后,晚上就显得分外的冷清。这是个被白天遗忘的地方,是个甘于堕落的人围逐的猎场,没有华而不实的阳光和鲜艳T恤的伪装。 我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捕猎。夜的眼睛跟踪着我,但是我的车飞快地行驶,很快就把它们甩在了后面。我朝北越过那座古老的吊桥,穿过迈阿密闹市区,仍然不知道自己要寻找的是什么,自然也就没有看见自己要找的东西但是,由于某种令我很不舒服的原因,我绝对地肯定可以找到这个东西,也肯定我走的方向是对的,那个东西就在前头等着我。 OMNI地区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开始了。太多的热闹,太多的事情可看。人行道上的咳嗽声,尖细的歌声穿过街道传到车窗里。夜女郎出来了,聚集在街道的角落里,叽叽喳喳地笑着,肆无忌惮地盯着路过的车辆。那些车也开得很慢,傻看着她们故意敞开的衣服。我前面两个街区处一辆崭新的劳斯莱斯停了下来,一群女孩飞快地从角落里跑出来,跑出人行道,围上了那辆车,jiāo通一下子就陷入半瘫痪状态,喇叭声响成一片。多数司机坐在车里等,很有兴趣地看着。但一辆卡车不耐烦地从拥挤的车流中倒出来,开进一条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近的小巷。 是一辆冷藏火车。 我自言自语地说,这没什么。是晚上运送酸nǎi的,要不就是给早餐店运送猪ròu香肠的。这样可以确保新鲜。这该是一辆往朝北的机场方向去的无数冷藏货车中的一辆。在迈阿密一天到晚都有这样的冷藏货车来来往往,即使是现在,即使是在夜深人静的半夜时分也是如此就这么回事,没别的。 但是我的脚还是踩下了油门。我从车群中穿chā过去,离那辆被包围住的劳斯莱斯车只隔三辆车的距离了。这时jiāo通已经堵塞。我朝前面的货车望去。只见它穿过一连串的红绿灯,径直朝比斯坎大道驶去,如果我掉得太后就跟不上了。突然之间我很想跟踪它。 我等到车群中间出现了一个空当,迅速钻进前面的车道上,绕过那辆劳斯莱斯之后加快速度,追赶前面的冷藏货车。我极力不把车子开得过快,以免招人注意,只是慢慢地缩小与那辆卡车的距离。它就在我面前,离我有三个红绿灯的距离;接着再提些速度,离它只有两个红绿灯的距离了。 这时那辆卡车前面亮起了红灯,我正暗自庆幸就要赶上时,忽然,前面的红灯亮了。我把车停了下来,惊讶地发现自己在下意识地咬着嘴唇。我,德克斯特,平时冷静得像冰块似的伙计,现在居然紧张起来了。我感觉到了平常人才有的焦虑、绝望,还有情感上的忧郁。我太想追上这辆冷藏车,亲眼瞧一瞧。哦,我多么渴望现在就追上那辆卡车,拽开车门,看看那车厢里究竟藏着点什么 但接下来怎么办?赤手空拳抓住他?然后拉着他的手jiāo给亲爱的拉戈塔探长?看看我捉到了什么?我可以自己处理他吗?但看起来他捉住我的可能xìng似乎更大?他高度亢奋,已经做好了捕猎的准备,而我只是尾随他的一个憋屈的小兄弟。为什么我要追踪他?只是为了向自己证明那就是他吗,就是那个人,我没发疯吧,他就在这里游dàng着。如果我没发疯的话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的脑子里发生了什么?也许真的发疯了,才能让我更开心一些。一个老头儿正慢吞吞地横穿马路,他过街的步伐十分缓慢,显出痛苦不堪的样子。我注视了他片刻,真不是道等我老到走路如此缓慢的地步,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然后我瞥了一眼前面的那辆冷藏车。 他前头已经是绿灯了,可我这里的绿灯还没有亮起。 那辆车在加速,以允许的最高速度朝北行驶,它的尾灯在我眼前变得越来越小,而我还在等着前面的绿灯。 绿灯迟迟不亮。我咬牙切齿稳住,德克斯特!我开始闯红灯,差一点没撞着那个老头。他没有抬头看,甚至没有影响到他慢吞吞的节奏。 比斯坎大道这一段的限速为每小时50公里。在迈阿密这就意味着如果你的车速在80公里以下,别人就要把你撵出去。我把车速提高到100公里,一溜烟超过稀稀拉拉的车辆,玩儿命地缩小与前面那辆冷藏车的距离。冷藏车在绕一个弯角时尾灯在闪烁几下之后全熄了要不它拐了弯?我把速度提到120公里,呼啸着驶过75号大街与人行道jiāo叉的十字路口,绕过大众市场的弯道,进入直道后我焦急地寻找那辆卡车。 看到了。在那儿我的前头 冷藏车迎面朝我驶了过来。 这个王八蛋掉了头。难道他感觉到了我在盯梢?嗅到了我精疲力竭的味道?不管怎样吧反正就是他,就是那辆冷藏车,这是毫无疑问的。我从他身边驶过,他却把车拐进了堤道。 我嘎吱一声把车停在一个超市的停车场里。减慢速度,掉过头来,然后加速行驶在比斯坎大道上,现在我是掉头朝南开了。走了不到一个街区我把车也拐进堤道。在前面很远很远的地方,差不多在第一座吊桥那儿,我看见微笑的红灯在朝我眨着眼,嘲笑着我。我猛地一踩油门,玩儿命地朝前冲去。 它正在爬上桥的那个坡,加快了速度以保持与我的距离。这就意味着他一定知道、一定意识到了有人在跟踪他。我再次加速,一点一点地,离他越来越近。 随后冷藏车越过桥顶上的减速路障之后从桥的那一边下坡,飞快地钻进北湾村去,不见了踪影。这是一个巡警密集的区域。在这里如果他超速行驶就会被巡警发现,巡警就会强制他把车驶到路边去。然后 我到了桥顶,越过那个减速路障,而我的下面 什么也没有。 空空的路面。 我减慢速度,在桥顶这个制高点上四处张望。一辆小汽车朝我驶过来不是冷藏车,而是一辆水星侯爵牌小轿车,这辆车的挡泥板都已经破了。我把车开下桥去。 在桥底下的北湾村,道路分叉通往两个住宅区。左边那个加油站的后面是一排排的独栋别墅和普通公寓,呈圆弧状排列。右边也是住宅区。住宅区里的房子很小,但档次很高。两边都没有任何动静。没有灯光,没有声响,没有车辆,没有行人。 我慢慢地穿过这个街区。里面空dàngdàng的。这个家伙不见了。在一个只有一条直路的街岛,他把我甩了。这是怎么搞的? 我又绕回来,在路肩上停下车,闭上眼睛。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我还存有一线希望,想看到什么蛛丝马迹。结果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一片漆黑。一团团小小的光点在我的眼睑里面跳舞。我太累了。傻乎乎的。是的,是我,傻小子似的德克斯特却玩儿命地要当一个男神童,只凭借强大的精神能量要去慑服一个恶魔中的天才。我超速驾驶着自己的战车追踪他。但很可能此人只不过是一个运送货物的小伙子。铆足了劲要充一充好汉,跟路上唯一的另一个司机玩赛车的追逐游戏。这种事情在迈阿密天天都有,人人都能遇上。追我可以,但你永远也别想逮住我。然后竖起一个指头,比划出手qiāng的样子一挥,嗬哼一声,各走各的路去。 充其量只不过是一辆冷藏货车,此刻正飞快地越过迈阿密海滩,收音机里重金属摇滚乐电台的节目主持人正在粗声粗气地说话。不是这个杀手,也不是某种神秘的力量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满城乱窜。这种假设太愚不可及了,是一般人都难以启齿的,更不是头脑清醒、冷酷无情的德克斯特会去干的。 我的脑袋耷拉在方向盘上。这是一种真正的人的体验,经历这种体验真是太奇妙了。现在我明白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是什么感觉。我能听到不远处吊桥上的铃声在告诉大家:桥马上就要拉起来了。叮叮叮。吊桥拉起来时提醒大家的铃声对我已经停止运转的大脑发出了警告。我打了个哈欠。是回家的时候了,回家睡觉去。 我的后面有发动机启动的响声。我朝后瞥了一眼。 桥墩下面的加油站背后那辆冷藏车绕了一个小圈之后冲了出来。它摆动车尾超到我的前面,继续加速,驾驶室的车窗里隐约一动,一个模糊的东西砸在了我的车身上,只见哐的一声响,车身一定给砸了一个坑,得花一大笔修理费。我出于自身安全的考虑等待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看。那卡车飞驰而去,撞断了吊桥上一个木头栏杆,就在吊桥开始上升的时候,它猛地加速跃了过去,一下子蹿到了桥的另一边,看守吊桥的人探出身子,尖声叫嚷。但那辆卡车已经到了桥的那一边,回到迈阿密市区去了,这时桥已经生得很高。不见了,我没戏了,彻底地不见了踪影,仿佛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我永远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我追寻的那个杀手呢,还是迈阿密一个普通的混蛋。 我下车来察看汽车被砸的地方,只见车身给砸了一个很大的凹坑。我环顾四周看那个家伙扔的是什么东西。 那玩意儿已经滚到了三五米之外,停在了街道的中央。即使隔着这么远,我也看得很清楚。这是迎面驶来一辆车,车灯把那个东西照得一清二楚,我再也没有任何疑惑了。那辆车突然转向,一下子撞上了护栏,喇叭还在响个不停。司机发出阵阵尖叫。我走近那个东西,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是的,没错。就是这个东西。 一个女人的脑袋。 我弯下腰去看个仔细。只见这个人头是被齐刷刷地切割下来的,刀法十分娴熟。切口的边缘几乎没有血迹。 “谢天谢地,”我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笑了干吗不笑哇? 这不是太妙了吗?毕竟我没有精神失常。 双面法医Ⅰ 第十章 镜子之谜 早上八点刚过,拉戈塔来到我的汽车旁,我正坐在车身上。她那被西装裤子绷得紧紧的臀部靠在了车上,朝我挪过来,最后我们俩的大腿挨在了一起。我等待着她说点什么,可她此时好像无话可说。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于是我就这样坐了好几分钟,看着吊桥,感受着她腿上的温度,心里纳闷我那位腼腆的朋友驾着冷藏货车究竟逃到哪儿去了。就在我安静地遐想的时候,忽然我感到大腿上有一股压力。 我朝下看了看,只见拉戈塔正像揉面一样捏着我的大腿。我抬头看着她的脸。她也回望了我一眼。 “尸体找到了。”她说。“头之外的其它躯体。” 我站起身来。“在哪儿找到的?” 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有人在大街上发现了没有躯干的人头,到她这里来报案似的。不过她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在OfficeDepotCenter(冰球场)。”她说。 “就是飞豹队打球的地方?”我问道,仿佛觉得一个冰冷的小指头戳穿了我的全身。“在冰上?” 拉戈塔点了点头,继续观察着我。“你说的飞豹队,”她说。“就是那只冰球队?” “我想那支冰球队就叫这个名字。”我说,这句话完全是不由自主地说出口的。 她撅起了嘴唇。“尸体是在球门网里发现的。” “是客队的球门还是主队的球门?”我问。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有什么区别吗?” 我摇了摇头。“只是开个玩笑,探长。” “因为我不知道哪边是客队的球门,哪边是主队的球门。我想找个懂冰球的内行。”她说着,眼睛从我的身上游移过来,扫了一眼乱糟糟的人群,寻找带冰球的人。“这种事你居然还能开玩笑,真有意思。”她又补充了一句。“什么叫做”她皱了皱眉,极力回忆着,“什么叫SAMBOLIE呀?” “什么?” 她耸了耸肩膀。“是一种机器。在冰上用的。” “是赞博尼(Zamboni)磨冰机吗?” “不管叫什么名字吧。开这种机器的伙计今天早上为训练做准备的时候把这机器拖了出来。有那么一两个运动员想去得早一点?他们喜欢新鲜的冰,所以这个伙计”她迟疑了片刻“这个开赞博尼的驾驶员?在训练日都来得比较早,然后把机器开到了冰上?他还看到几个袋子堆放在一起。在球门网里?于是他从机器上下来想瞧个究竟。”她又做了一个耸肩的动作。“这会儿多克斯在那儿。他说那个伙计情绪太激动,别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冰球嘛,我稍微懂一点。”我说。 她眼神凝重,再次看了我一眼。“德克斯特,我对你太不了解了。你还会打冰球?” “不,我从来不打,”我谦虚地说。“我只是去看过几场比赛。”她沉默不语,我只好咬住嘴唇不再继续说下去。其实,丽塔买了佛罗里达飞豹队的季票,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喜欢看冰球比赛。我喜欢的不仅仅是比赛中运动员疯狂而快乐地进行身体冲撞。我觉得坐在凉爽的大厅里是一种放松。在那种地方即使是看高尔夫球比赛我也会很开心。这会儿我是绞尽脑汁想出一些借口让拉戈塔带我到冰球场去。我很想去那个表演场,最想看的是这具尸体怎样堆放在冰面上的球网里,我想把包裹着人体残肢的袋子打开,看看里面洁净、干燥的肌ròu。此时这种yù望十分强烈,我简直觉得自己像一条看见了猎物准备发起攻击的卡通狗。觉得那具死尸理所当然是属于我的,我应该拥有它。 “好吧,”拉戈塔过了好久终于答应了,而这时我的心急得都快要跳出来了。她露出一丝古怪的浅笑,这种笑容里面一般是威严,另一半是什么来着?反正是别的什么吧,很有人情味的东西,不巧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这样咱们可以好好地聊聊。” “那我是求之不得啊。”我说着,使出浑身的解数要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魅力。拉戈塔没有反应。也许她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因为那句话无关紧要。在事关自我形象的场合她是从来不会讽刺人的。你即使想用世界上最高明的奉承话来挖苦她,她也会心安理得地接受,觉得那是自己的本分。我并不喜欢奉承她。没有挑战的事情一点也不逗。但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别的。在她的印象中我们会聊些什么呢?今天早上她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毫不留情地盘问过我。 我们俩站在被砸伤的汽车旁,看着太阳冉冉升起。她眺望着远处的堤道,一连问我7次是不是看到了那卡车司机,每次问的时候语调都不相同,问完一次就皱一次眉头。她还问我5次是否可以肯定是一辆冷藏货车我断定这就是她的精明所在。她很想就这一点上多提几个问题,但是为了避免过于露骨,话到嘴边又打住了。有一次她到了忘我的地步,居然说出了西班牙语。我告诉她我很安全,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碰了碰我的手臂,就不再问了。 她三次抬头注视着吊桥的斜面,摇着头,压低嗓门恶狠狠地骂了声:“婊子!”很显然她骂的是冒充婊子的警官,我亲爱的妹妹德博拉。由于德博拉事先就预料到了冷藏货车,而现在情况的确如此,所以拉戈塔需要控制局面。看到拉戈塔咬着下嘴唇的神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我知道她此刻正在考虑这个问题。我敢肯定她想出的主意一定会让德博拉很不舒服她干这种事是再拿手不过了不过眼下我只是希望稍稍抬高一下妹妹的声望。拉戈塔当然不会买这个账,但是其他的警察会注意到,现在事实证明当初德博拉尝试着做的侦探工作是成功的。 奇怪的是,拉戈塔没有询问我这么晚开车出来干什么。当然,我不是侦探,但这个问题是谁都会挂在嘴边上的呀。如果说她处于疏忽把这茬儿给忘了,那可就冤枉她了。可事实就是如此,她就是没有问这个问题。 不过,很显然我们之间还有许多别的话要谈。于是我跟在她身后,来到她的车子跟前。她当差的时候开的是一辆浅蓝色的大型雪佛兰,已经有两年的车龄了。工作之余她自己有一辆小宝马,而那辆车局里的人谁也不知道。 “上车吧。”她说。我钻进汽车,做到整洁的蓝色前座上。 拉戈塔的车开得很快,在车流中钻进钻出,几分钟后我们就来到了通往迈阿密市区的堤道上。汽车穿过比斯坎大道,离595号州际公路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路程。她把车开到高速公路上,然后迂回向北,不停地超车,速度之快,即使在迈阿密这种地方也有点太过了。到了595号州际公路口,汽车朝西行驶。她用眼角的余光斜视了我三次,然后才说话。“你这件衬衫很酷呀。”她说。 我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衬衫。我是出门时急匆匆地抓起来就穿到身上的,直到这时才看清是那件涤纶的保龄球衫,上面的图案是几条色彩鲜艳的红龙。我上班的时候老穿这件衣服,有点老气,不过,是呀,还算干净。很漂亮,那是当然的,不过 拉戈塔是不是想通过闲聊来让我放松情绪,说出一点秘密?她怀疑我隐瞒了什么,想让我放松警惕泄露一点出来? “德克斯特,你的衣着总是那么时髦。”她说着,看了我一眼,咧开嘴傻笑,全然没有注意到飞驰的汽车快要撞上前面的一辆油罐车了。她及时回过头去,用一个指头转动方向盘,我们的汽车从油罐车身边掠过去,继续朝西行驶在595号州际公路上。 我回想着自己穿过的漂亮衣服。嗯,是呀,我的衣服都很时髦。我为自己是戴德县警察局衣着最考究的妖怪而感到自豪。是呀,没错,就是他把那位好心的杜瓦特先生砍成了碎片,可他居然穿着这么漂亮的衣服!在任何场合他总是那样衣冠楚楚的我chā一句,凌晨出去砍人头的时候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那当然是昨天刚买的保龄球衫配一条宽松的长裤喽。我很时髦。今天早晨是个例外,我是在匆忙之中才穿上这件衣服的,而平时我的穿着的确很讲究。哈里教导我说:保持整洁,穿着讲究,但不要太显眼。 可是一个具有政治头脑的凶案组侦探怎么会注意都这些,怎么会对这个问题那么关心呢?这好像有点不 是吗?我的心头闪出一个肮脏的小念头。她的脸上掠过一丝古怪的微笑,但很快就消失了,从她的微笑中我找到了答案。这有点荒唐,但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呢?拉戈塔并不是要想办法让我放松警惕,以便让我把看到的一切都讲出来。她把我的冰球知识看得狗屁不值。 拉戈塔是出于jiāo际的考虑。 她喜欢我。 我想到自己古里古怪、偷偷摸摸、情不自禁地吻过丽塔,心里不仅十分慌乱。这时我极力想从这种慌乱之中镇静下来。可是眼下我该怎样对付这个女人?拉戈塔喜欢我?难道恐怖分子把什么东西倒进迈阿密的供水系统里了?难道我的体内分泌出了某种奇特的信息素?难道迈阿密市的每一个女人突然之间意识到真正的男人原来都是窝囊废?而我因此理所当然地在女人面前那么有魅力?说真格的,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也有可能是我想错了。我的这种想法骤然之间涌了出来,就像一条梭鱼扑向一把银光闪闪的勺子。像拉戈塔这样有教养、老于世故的事业型女人竟然会对我产生兴趣,我也太自作多情了吧。可能xìng更大的会不会是这个,这个 这个什么?不幸的是,这个想法还真说得通。我们俩是同行,根据普通的警察常识,同行之间更容易相互理解,相互原谅。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很可能延伸到了上班时间和紧张的生活方式之外。虽然我并不因此而感到沾沾自喜,但是我的长相不俗;就像我们局里的人所说的那样,我爱整洁,爱打扮。几年来我总是不遗余力地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的魅力。其实那也不过是一些带有目的的闲聊,她不一定明白我的真正用意。我很善于表现自己的魅力,这是我几个小小的虚荣心之一,而我的虚荣心并不是很多。在这个方面我做过深入的研究,也进行了长时间的训练。一旦付诸实践,谁也看不出我是在假装。我真的很善于播撒魅力的种子,而种子会发芽,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难道眼前的情形就是我那魅力的种子发出的芽?她会主动邀请我哪天晚上跟她一起不声不响地去吃一顿饭吗?要不,就是到酋长汽车旅馆去度过几个小时大汗淋漓的快乐时光? 幸运的是,还没等到我完全乱了方寸的时候,汽车就到达了室内运动场。拉戈塔绕着大楼转了一圈,寻找一个便捷的入口。她没费太大的力气就找到了一个。在一排双扇门的外面稀稀拉拉地停着几辆警车。她开着这辆大汽车从警车中间穿了过去。不等她把手放在我的膝盖上,我就迅速从车上跳了下来。她也下了车,注视了我片刻,嘴巴抽搐着。 “我去瞧瞧。”我说着,几乎是跑着进入室内运动场的。是的。我是在逃避拉戈塔但是我也急于到那里面去,看看我那位爱开玩笑的朋友又搞了什么样的恶作剧,近距离地欣赏一下他的杰作,嗅一嗅他的奇迹,学一学他的手法。 运动场里面是典型的谋杀现场,秩序井然而又喧闹、嘈杂但在我看来空气中回dàng着一种特殊的感染力,一种受到抑制的激动和紧张,而这种感觉在普通的谋杀现场是不会有的。你就觉得这是非同一般的谋杀,觉得可能还会发生什么新鲜而神奇的事情,因为你就站在这一事件锋利的刀口上。也许只有我一个人才有这种感觉。不远处,球门网四周聚集着一大群人。其中好几个身穿布劳华德警察局的制服,他们都抱着胳膊围在马修斯局长身边,跟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人争论管辖权的问题。我走上前去,看见未婚天使站在那里,姿势有点特别。在他的那一边,一个秃顶的家伙单腿跪在地上拨弄着一堆精心包装好的袋子。 我在栏杆前面停了下来,透过玻璃朝里观望。就在那儿,十米开外,刚刚用赞博尼磨冰机磨过的冰球场看上去是那样的冰冷而纯净。任何一个珠宝商都可以告诉你,寻找镶嵌宝石的底板是至关重要的,可这个太让人匪夷所思了。绝对的完美。我只觉得有点头晕,也不知道栏杆是否能承受住我身体的重量,仿佛自己就要像一阵烟雾弥漫过着坚硬的栏杆似的。 即使是被栏杆隔着,我也能清晰地告诉你,这个家伙是花了大工夫的,做得精准无误,尽管几分钟前他在堤道上匆忙地逃脱了,但他似乎预知到了我并不会给他带来什么伤害。 可我现在已经来到了现场,难道我就真的对他没有任何的伤害吗?难道我把他追剿到了老巢里,浑身战抖地摆开架势就是为了让德博拉得到提拔?当然我做这一切的时候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如果事情变得如此有趣,我有足够的耐力把这个想法坚持到最终吗?此刻我们就站在冰球场上,在这里我曾经度过了很多愉快的、沉思默想的时刻,这究竟能不能进一步证明这位艺术家对不起,我指的当然是“杀手”在一条跟我平行的轨道上前进呢?瞧瞧他在这里创造的杰作吧。 而那颗人头这是问题的关键。显然,这颗人头是他全盘计划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他不可能抛到身后不管。他把人头朝我扔过来,是为了吓唬我,还是为了让我经受一下恐怖、惊惶、可怕的体验?要不,他早就知道我跟他有着相同的感受?难道他也感觉到了我们俩之间的联系,只是想逗一逗我?他是拿我穷开心吗?他把这么重要的战利品留给我一定有某种重要的原因。连我都经受了威力强大、头昏脑胀的震撼而他自己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拉戈塔凑到我的身边。“你看起来很急,”她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埋怨。“你是担心她逃跑了吗?”她朝那堆尸体残肢点了点头。 我知道自己心头的某个角落里藏有一个很聪明的答案,这个答案说出来会逗得她发笑,会迷住她,会把我刚才仓皇逃离她的那种尴尬掩盖起来。但是,我站在栏杆的旁边,俯视着冰面上球门网里头的尸体也许你会说是一件伟大的作品哑口无言。我很想用严厉的声调叫她别说了,但最后还是抑制住了。我差一点没真的朝她吼叫起来。 “我得亲眼瞧见了才知道,”我实话实说地告诉她,随后恢复了平静,又补充了一句,“是主队的球门。” 她戏弄地拍打着我的手臂。“你真行啊。”她说。还好,这时多克斯警官恰巧走了过来,于是女探长就没工夫跟我嬉笑了,要不然我还真得受不了。跟往常一样,多克斯科长又想攥住我的肋骨,把我撕个肚破膛开。他朝我递过来一个热情、穿透力很强、表示问好的眼神,我赶紧抽身离开,让他跟拉戈塔独自在一起。他瞪着我的后背,那神情好像是说,我一定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而他要仔细搜查我的五脏六腑,把我的罪证找出来。我敢肯定如果是在一个可以允许警察搜查别人的胫骨或者股骨的国家,他一定要开心得多。我绕了一个大圈子,沿着冰球场外面的边缘慢慢地走着,来到一个可以进到球场里面去的入口。我的眼睛正看着这个入口,突然另一侧的肋骨给人重重地戳了一下。 我挺直腰杆,转身面对着攻击我的敌人,脸上带着莫大的委屈,同时露出强装出来的微笑。“喂,好妹妹,”我说,“很高兴能在这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王八蛋!”她咬着牙说。 “有可能啊,”我说。“可你现在干吗提这茬儿啊?” “你这婊子养的,有了线索却没有叫我!” “线索?”我几乎是语无lún次地说。“你抽什么疯啊,怎么会想到” “别废话了,德克斯特,”德博拉朝我咆哮着。“你是不会在凌晨四点钟开着车去找jì nǚ的。你明明知道凶手在哪儿,真见他妈的鬼。” 这下子我心里豁然开朗了。我一直陷在自己的困惑之中,从那个梦开始其实远远不止是梦中的情形一直持续到我跟拉戈塔噩梦般的遭遇,我从没去想自己这么做很对不起德博拉。我没有把知道的情况告诉她。也难怪她发这么大的火。“没有什么线索,德博拉。”我说着,极力想缓和一下她的情绪。“没有任何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仅仅只是一种想法。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他又用肘子拐了我一下。“可那就是线索啊,”她咆哮着说。“你已经找到凶手了。” “实际上,我也说不准,”我说。“我想是他找到我了。” “别跟我卖关子了,”她说,我双手一摊,表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你答应过的,你这该死的。” 我不记得答应过她什么,难道我答应过她要在深更半夜给她打电话,把我做的梦告诉她?可是直截了当地这么说就不明智了,于是我话到嘴边又打住了。“对不起,德博拉,”我换了个说法。“那只是一种……一种预感,也不知道能不能兑现,真的。”即使是在德博拉面前我也不会去解释这其中诡异的心理学现象。也许正是在她面前我才不能这么做。这时我又有了一个想法。我压低嗓门。“没准儿你能帮我一点小忙。如果他们询问我为什么凌晨四点钟开着车到外面去转悠,我该怎么回答呢?” “拉戈塔见过你了吗?” “当然。”我说,拼命抑制住战栗的感觉。 德博拉做了个厌恶的鬼脸,“她没有问吗?” “我确信探长的脑子里有很多问题。”我说,心想其中的一些疑问就是关于我的,“但是迟早会有人问起来的。”我远远的看到她正在那里指挥着。“也许是多克斯警官。”我带着真正的绝望神情说。 她点了点头。“他是个出色的警察,只是有时候态度不够好。” “他那态度坏透了,”我说。“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不喜欢我。只要是能惹我心烦的问题他都问得出来。” “那你就实话实说呗,”德博拉面无表情地说。“不过先告诉我得了。”她又戳了一下我那个痛处。 “行行好,德博拉,”我说。“你知道我是个弱不禁风的人。” “我不知道,”她说。“可我就是想搞个一清二楚。” “这种事不会再有了,”我答应她说。“德博拉,那只是我凌晨三点中的一点灵感而已。如果当时我就凭这点灵感给你打电话,结果什么事也没有,那你会怎么说?” “可是现在的情况并不是这样,实际上是有事,”她说着又推了我一把。 “说真格的,我认为不会有什么事。我觉得如果硬是把你扯到这种不相干的事情上去那就太傻了。” “你想想如果那家伙把你给宰了,我会是什么心情,”她说。 我听了不由得大吃一惊。我甚至无法想象她会是什么心情。后悔?失望?愤怒?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于是我重复了一遍:“德博拉,对不起了。”因为我是那种盲目乐观的人,总是看到光明的一面,于是我又说,“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至少那辆冷藏货车找到了。” 她朝我眨了眨眼睛。“货车在哪儿呀?”她说。 “哦,德博拉,”我说。“他们没告诉你?” 她又朝我那个痛的地方戳了一下,这次用的力气更大。“真见他妈的鬼,德克斯特,”她咬着牙说。“火车呢?” “找到了,德博拉,”我说着,看到她毫不掩饰的激动样子,我感到有点难为情我感到难为情的另一个原因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居然把我一个大老爷们折腾得狼狈不堪。“那个家伙开着一辆冷藏货车,把人头扔了出来。” 她抓住我的手臂,瞪着我。“你他妈的说什么。”她过了好大一会儿说。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天哪!”她说着,两眼瞪着天空,一定是看见了她升官的希望在我头顶的上方飘dàng。她本想继续说下去,就在这时未婚天使抬高嗓门喊叫起来,他的声音压住了室内运动场上嘈杂的喧闹。“探长?”他喊着,远远地望着拉戈塔。这是一种奇异的、下意识的叫声,是一个从不敢在大厅广众之下大声说话的男人给别人勒住了脖子时发出的喊叫。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他的声调一半是惊慌,一半是得意我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哦,天哪。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安杰尔,只见他朝那个秃顶的家伙点头打招呼,而那个秃顶家伙正蹲伏在地上小心翼翼、慢慢吞吞地从最上面的那个袋子里往外掏东西。 过了好大一会儿,那个秃顶的家伙才笨手笨脚地把那个东西掏了出来,竟失手掉在了地下。那玩意儿在冰面上出溜着。他伸手去抓,没抓住,他要去追,却滑到了,跟在那亮亮的闪着光的东西后面一起滑行着,直到一起在护板处停下来。安杰尔的手哆嗦着抓住那个东西,举起来让大家看。整个大楼内顿时一片寂静,这种寂静令人恐慌,令人毛骨悚然,但又是非常的美丽,仿佛一件天才的作品突然在人们的眼前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那是一辆卡车上的后视镜。 双面法医Ⅰ 第十一章 有人认罪了 惊诧引起的寂静只持续了片刻。接着,运动场内响起了唧唧喳喳的嘀咕声,大家紧张地看着,解释着,猜测着。 镜子。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问得好。看到这个东西我虽然感到不安,但一下子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意思。有时候伟大的艺术品就是这样。它打动你的心灵,可你就是说不清楚为什么。是某种意义深邃的象征吗?是某种怪异的信息吗?是痛苦地乞求别人救命,乞求别人理解吗?说不清楚,而我起初还觉得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我只是想全神贯注地听一听。让别人去绞尽脑汁猜测那个东西是怎样到这儿来的。也许,那玩意儿正好掉了,凶手决定把它扔到最方便的垃圾袋里。 不可能,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此刻我也情不自禁地想着这个问题。镜子出现在垃圾袋里有着极其重要的原因的。对于那个家伙来说,这些袋子根本就不是垃圾袋。他把冰球场当做一个高雅的舞台,而表演是他全部行动中一个至关重要的部分。他决不会忽视任何细节。正因为这样,我开始考虑这镜子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不得不相信,尽管他把镜子跟尸体残肢放在一起看上去好像是很随意的举动,但实际上却有着明确的目的。我觉得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内心深处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那就是:凶手这样做是在小心翼翼地传递一个非常隐秘的信息。 这个信息是传递给我的吗? 如果不是传递给我的,那又是给谁的呢?这一举动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要告诉世人:瞧瞧我是什么;瞧瞧我们大家都是什么;瞧瞧这事儿我是怎么干的。来自那辆卡车的这面镜子不应该是这个表述的一部分。肢解尸体,放干血液这么做既是必要的,也是很高雅的。可是这面镜子如果是来自我追逐的那辆卡车情况就不同了。是呀,是很高雅,可是镜子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什么也说明不了。镜子是出于另外某种目的追加进来的一个细节,而这个目的一定是凶手事后续写的另一种陈述。我只觉得这个想法像电流一样在脑海里澎湃。如果镜子来自那辆卡车,那就一定是冲我来的。 可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那是他妈的什么意思呀?”站在我身旁的波拉说。“镜子。他这是要干吗呀?” “我不知道,”我说着,仍然感到那股电流在脑海里激dàng。“不过我可以跟你打个赌,如果镜子不是来自那辆冷藏货车,我请你去joe’sstonecrab餐厅吃饭。” “别打什么赌啦,”她说。“不过它毕竟解开了一个重要的谜团。” 我不解地看着她。难倒她有了某种我不曾有过的预感?“老妹,什么谜团哪?” 她朝冰球场边缘那边点了点头,警察局的几个官员正蹲在那里。“管辖权问题。得啦,这个案子归我们。” 从表面上看,拉戈塔探长对这件刚刚找到的证据并不是很在意。也许她表面上的冷漠是精心假装出来的,而她内心深处却时刻在思索着这面镜子的象征意义及其用意。要不,她真的就像一箱子石头那样呆滞。这时她仍跟多克斯站在一起。而多克斯的脸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也许他老是用那样恶狠狠的眼光瞪别人,有点累了,要换换姿势,脸上才露出那种神色的。 “摩根,”拉戈塔对德博拉说。“你穿着这身衣服,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探长,我想,有眼不识泰山也是可能的。”还没等我阻拦,她的话就冲口而出了。 “是呀,”拉戈塔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中间有的人永远也当不了警探。”拉戈塔这一下毫不费力就取得了全胜,不等看见自己这一梭子弹是否击中了要害,拉戈塔就转过身去跟多克斯说话。“把保管运动场钥匙的人找到。还有那些想什么时候进来就可以什么时候进来的人。” “呵呵,”多克斯说。“把每一把锁都检查一遍,看看是不是有人闯进来过?” “不,”拉戈塔微微一皱眉头说。“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本案与冰球场有关。”她瞥了一眼德博拉。“那辆冷藏车只是一个迷魂阵。”然后又转向多克斯。“肌ròu组织受伤一定是在冰球场上发生的,就在这儿。所以杀手与这个地方的冰有联系。”她最后一次看了德博拉一眼。“而不是冷藏车。” “呵。”多克斯说着,声音里有种似信非信的意味,不过这儿不是他说了算。 拉戈塔从远处看着我。“我想你可以回家了,德克斯特,”她说。“我知道你住哪儿,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的。”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向我使眼色。 德博拉陪着我走到运动场的大门边。“如果事情这样下去,我用不了一年就会到十字路口去当jiāo警了。”她朝我嘟哝着。 “别胡说了,德博拉,”我说。“最多不过两个月。” “我谢你的吉言。” “嗯,说真格的。你决不能那样当面顶撞她。你没看到多克斯警官在她面前是什么样儿吗?上天保佑,我们得讲究点儿策略。” “策略。”她的思路戛然而止,双手攥住我。“听我说嘛,德克斯特。”她说。“这儿可不是在玩游戏呀。” “可这本来就是游戏嘛,德博拉。这是一场政治游戏,但你没有玩好。” “我不是在玩游戏,”她叫嚷着。“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逃出了法网,只要那个呆头呆脑的拉戈塔继续负责这个案子,刽子手就会永远逍遥法外。” 我本来想说一句乐观的话,但话到嘴边又变了。“可能吧” “一定是这样。”德博拉毫不让步。 “不过,德博拉,就算罚你到椰树林地区当jiāo警,也无法改变眼前这种局面哪。” “不,”她说。“只要我逮住了凶手,就可以改变这种局面。” 事情就是这样。有的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除了这个缺点之外,德博拉还算得上是个聪明人,百分之百的聪明人。她继承了哈里那种朴实的直率,那种处理事情直来直去的方式,但是却缺少她父亲直率背后的智慧。对于哈里来说,直率就是假装世界上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肮脏事。 我在运动场外搭巡逻小分队的车来到我停车的地方,然后开着自己的车回家。我一路上老在想象着自己带上了那个人头,小心翼翼地用纤维纸包裹着,放在汽车后座上带回家去。我知道这种想象是很可怕、很愚蠢的。我第一次能理解那些可怜的男人,我指的是那些恋物狂们,他们不是把女人的鞋子当做宝贝来欣赏,就是把女人肮脏的内衣带在身边。一种恶心的感觉让我迫不及待地要去冲个澡,就像我迫切地想去触摸那个人头一样。 可惜,我没有得到那颗人头,没办法也只好回家。我慢慢地开着车,这样的速度在迈阿密就像是后背上贴了一张“踢我”的标签。当然并没有人真的踢我。他们到了我的后面也只得减速。我被人按喇叭嘲笑了7次,被人竖中指鄙视了8次,还有5辆车一直轰鸣在我周围,他们一会冲上人行道,一会又穿绕到我的车边,紧紧地逼压着我。虽然今天路上其他的司机兴致高昂,但我还是打不起精神来。我疲惫至极,再加上脑子里一团糟,我需要远离嘈杂的运动场,远离拉戈塔的愚蠢和胡说八道,好好地想一想。慢慢地开着车我就有时间来考虑问题,有时间思索刚才发生的那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发现在我疲惫的大脑内有一个荒唐的词语在不断地嘶鸣,不断地与脑颅的边边角角发生碰撞。这个词语有了自己的生命。我每次听见它,就能领悟它的新意义。除了意义之外,它变成了诱惑人的符咒,变成了我的钥匙,我可以用这把钥匙去揣摩那个凶手,思索那颗滚落在街道上的人头,思考那面跟干燥的尸体残肢夹杂在一起的镜子。 如果换了我的话 就好比在下面这两个句子里:“如果换了我的话,我会怎样解释那面镜子呢?”或者,“如果换了我的话,我会怎样对付那辆卡车呢?” 当然凶手不是我,而我的这种嫉妒对灵魂是很有害的。不过,既然我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灵魂,那也就无所谓了。如果换了我的话,我会把那辆卡车开进运动场附近的沟里。然后,飞速地逃离那个地方驾着一辆事先藏好的车?一辆偷来的车?那就得看情况了。如果换了我的话,我会事先就计划好把尸体丢到运动场里?要不,那只是凶手对我在堤道上追逐他的一个回应? 这样也解释不通。他不可能料到会有人把他追到北湾村那儿去这可能吗?要不,他怎么会事先把人头准备好,然后朝我扔过来呢?要不,他干吗要把尸体的其余部分扔到运动场去呢?这种做法显得很古怪。是的,运动场内有冰,低温是一个有力的条件。不过,要是换了我的话,冰球场内磕磕碰碰的,并不适宜于干任何隐秘的事情啊。那个地方可怕、空旷而杳无人迹,决不是产生真正创作灵感的好场所。那种地方去瞧一瞧还可以,但真正的艺术家要从事创作决不能找那样的工作室。那是一个抛撒垃圾的场地,而不是理想的工作环境。在那种地方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感觉。 如果换了我的话,就会是这样。 所以那个室内运动场是凶手对未知领域的大胆探索。它会让警方大吃一惊,也一定会把警察引导到错误的方向。他们本来有可能琢磨出破案的正确入口,可这样一来,找到破案入口的可能xìng就小多了。 更令人纳闷的是那面后视镜假如我猜对了凶手选择室内运动场的原因,那么再加上这面镜子,理由就更充分了。那面镜子可能是凶手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所做的评述,是与抛下的人头相联系的。它是一种陈述,可以把所有的线索聚合到一起,像整齐地堆放着的尸体残肢那样把所有的线索包裹起来,然后对主要的事件进行一次简单明了的强调。如果换了我的话,我的陈述会是什么呢? 我看见你了。 嗯,当然喽,就是这个陈述,虽然露骨了点,但的确如此。我看见你了。我知道你在跟踪我,而我也在监视你。可我远远地领先于你,控制着你的线路,支配着你的速度,监视着后面的你。我看见你了。我知道你是谁,你在哪里,而你只知道我在监视你。我看见你了。 我觉得这个推理是对的。但是为什么我的心情还是好不起来呢? 再说了,我应该把这其中的哪一些告诉亲爱的德博拉呢?这些感觉都是隐私,一想到它们公开的一面我还真的犯上嘀咕了,而这公开的一面对我妹妹以及她的事业是非常有用的。我不能告诉她不能告诉任何人我觉得凶手之所以这么做是要向我传递一个信息,是要看我有没有本事懂得他的信息并且做出回应。可是,除此之外有什么情况我需要告诉她,而且也很想告诉她呢? 我已经受不了了。很想先睡上一觉,然后再来清理这些乱糟糟的思绪。 我爬上床的时候简直要哭了,是的,差一点就哭出来了。我尽力使自己迅速入睡,让大脑进入到黑暗之中。睡了足足两个半小时,电话铃声把我吵醒了。 “是我呀,”电话那头的声音说。 “我知道是你,”我说。“是德博拉,对吗?”当然是她。 “我找到那辆冷藏车了。” “嗯,恭喜你呀,德博拉。那可是好消息呀。” 她长时间地沉默不语。 “德博拉?”我过了好久说。“是好消息,对吗?” “不。”她说。 “哦。”我仍然睡意很浓,脑袋就像掸子在敲打教堂里祈祷用的地毯一样,不住地往下栽。不过我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力保持清醒。“,德博拉你怎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已经搞了个水落石出,”她说。“我把图片与残肢编号等进行了搭配。所以我像一名优秀的侦察员一样把这些情况向拉戈塔做了汇报。” “她不相信你的汇报?”我问道,心里并不相信事情会是这样。 “她可能相信了。” 我使劲地眨着眼睛,但是上下眼皮老粘在一起,于是我就干脆闭着眼睛跟她说话。“对不起,德博拉,咱们俩中间不知是谁像是在说梦话。是我吗?” “我费了好大力气向她解释,”德博拉声音很低,一副疲倦的样子,我仿佛觉得自己乘坐的船沉到波浪底下却没有了舀水的桶。“我把自己发现的情况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说话的态度也很礼貌。” “那太好了,”我说。“她说什么来着?” “什么也没说。”德博拉说。 “一句话也没说?” “一句话也没说,”德博拉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她只说了声谢谢,那口气就像你对停车场的服务员道谢似的。她还朝我微微一笑,那样子很逗,然后转身走了。” “嗯,可是德博拉,”我说。“你不能指望她会” “后来我明白了她干吗对我露出那样的微笑,”德博拉说。“好像我是个无知的弱智人,而她最终向除了该把我关到哪里。” “哦,不,”我说。“你是说你已经脱离了这个案子?” “我们大家都脱离了这个案子,德克斯特,”德博拉带着疲倦的口气说,她那样子好像跟我一样累。“拉戈塔抓人了。” 突然之间我们俩都沉默不语,我的脑子也无法思考,不过这时我已经完全清醒。“什么?”我说。 “拉戈塔抓了一个人。是运动场的一个工人。她已经把那个伙计拘留了。她肯定那个伙计就是凶手。” “这不可能,”我说着,尽管我心里明白这是很可能的,这个死脑筋的婊子。我骂的是拉戈塔,不是德博拉。 “这我知道,德克斯特。可是你就别再把这话告诉拉戈塔了。她认定自己抓的人是对的。” “认定到什么程度?”我问道。我的脑筋呼呼地旋转着,像是要呕吐似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德博拉哼了一声。“一个小时之后她要举行新闻发布会。”她说。“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我的脑子里嗡嗡地响个不停,根本无法听见德博拉接下来说的是什么。拉戈塔抓人了?抓的是谁呀?她能给谁加上这个罪名呢?难道她不顾所有那些线索,不顾这几起谋杀案的气味、感觉和味道,就把一个人给抓起来了?这位凶手已经做过并且正在做的事情非同寻常,这样的高手是不可能让拉戈塔这种脓包抓住的。决不可能。我可以拿自己的姓名打赌。 “不,德博拉,”我说。“不,不可能啊。她肯定抓错人了。” 德博拉朗声大笑起来,是那种疲倦的、肮脏到家的、警察特有的笑声。“是呀,”她说。“这我知道。你也知道。但是她却不知道。还有更逗的呢,你想听听吗?那个人也不知道。” 我实在听不懂这句话。“你在说什么呀,德博拉?谁也不知道啊?” 她再次发出那种令人恐怖的笑声。“被抓的那个人。德克斯特,我估计那人跟拉戈塔一样昏了头,因为他承认了。” “什么?” “他承认了,德克斯特。那个王八蛋自个儿承认了。” 双面法医Ⅰ 第十二章 谁是真凶 此人名叫达里尔厄尔麦克黑尔,属于我们常说的那种社会渣滓。在过去的20年,他有12年住在佛罗里达州。亲爱的多克斯警长从运动场工作人员的档案中翻出了他的名字。他在电脑上对运动场受聘人员的暴力或重罪判刑记录进行反复核对时,麦克黑尔的名字两次闪现了出来。 达里尔厄尔是个酒鬼,喜欢打老婆。找乐时偶尔还会干些抢劫加油站的勾当。为了维持最基本的生活,他有时要找些最廉价的工作,干上那么一两个月。在某些心情舒畅的周末晚上,在尽情狂饮了几箱6瓶装的啤酒后,他会把自己想象成上帝派来的惩罚者。他醉醺醺地开着车转悠,看着不顺眼的加油站,就会冲进去,挥舞着qiāng,抢了钱后开车就跑。然后他拿抢来的八九十美元去买更多的酒狂饮,一直喝到心里高兴得想打人。达里尔厄尔的块头不大:身高一米七,骨瘦如柴。为了安全起见,挨打倒霉的通常是他老婆。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他就是这样浑浑噩噩地生活着。不过有一天晚上他打老婆有些过火,使这个倒霉女人做了一个月的骨折牵引。于是这个女人到法院去起诉。因为达里尔厄尔已经是有前科的人,所以他又去坐了一次牢。 他还是酗酒,不过在雷福德监狱他确实给吓到了,把打老婆的习惯给改了。出狱后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室内运动场看门。这份工作一直做了下来。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打老婆了。 此外,我们的达里尔,甚至还在飞豹队参加斯坦利冰球杯的时候,出过一点风头。那时候他的工作之一是在比赛的间隙跑上场,清理球迷们往冰场上扔的东西。在斯坦利冰球赛的那年,只要飞豹队一得分,粉丝们就会激动地往冰场上扔三四千只塑料老鼠,所以捡塑料老鼠并将其搬离场地就成了达里尔的主要工作。这是个枯燥活,毫无疑问。某天晚上喝了几瓶劣质伏特加壮胆,达里尔在捡塑料老鼠的时候还即兴来了一段老鼠舞。观众们觉得不错,要求他再来一段。后来每当达里尔厄尔进入溜冰场的时候,人们都会叫他跳一段老鼠舞。这个余兴节目一直保持到赛季完毕。 如今不准生产塑料老鼠了。即使联邦法律条文允许厂家生产,也不会有人再往球场里扔这些玩意儿。20世纪的某一年,迈阿密选出了一位很有诚信的市长,打那以后飞豹队就再也没得过分。但是麦克黑尔在比赛的间隙仍然出现在赛场上,希望自己跳老鼠舞的形象能最后一次上摄像机的镜头。 在新闻发布会上,拉戈塔表演得十分出色。听她那口气达里尔厄尔是因为自己小小的名气才走上谋杀犯罪之路的。当然,因为他酗酒,又有对fù女实施暴力的前科,拉戈塔就认定这一系列愚昧而残忍的杀人案是他干的。这样一来迈阿密的jì nǚ可以高枕无忧了,因为谋杀事件已经过去。紧张而无情的调查给达里尔厄尔的心里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于是他承认了。案子结了。姑娘们,接着干活去吧。 媒体迫不及待地接受了这种说法。对此,你也不能责怪他们。拉戈塔精彩的陈述里充满了想当然的假象,但几乎所有的人都对此深信不疑。当然记者并不都是经过智商测试之后挑选出来的。即便如此,我总是希望会出现一个小小的亮点,但盼来的却全是失望,也许这是因为我小时候看了太多的黑白电影。但我仍然抱有一线希望,希望某个来自大都市报社、愤世嫉俗的酒鬼记者会向拉戈塔提一个尴尬的问题,迫使侦查人员对证据进行重新整理。 不幸的是,生活并不总是模仿艺术。在拉戈塔主持的新闻发布会上,担任主角的是一群留着漂亮发式、身穿薄布西装的男女记者,他们像电影演员斯宾塞屈赛一样其貌不扬,但衣着讲究。他们提的问题中最有见地的也只是:“发现人头有什么感觉?”还有,“我们可以拍几张照片吗?” 一位来自美国全国广播公司附属电视台的记者,名字叫尼克,不知道姓什么,是单qiāng匹马出来采访的。此人询问拉戈塔,她是否能肯定麦克黑尔就是凶手。拉戈塔回答说证据确凿,而且嫌疑犯自己的供认也是毋庸置疑的。于是这位记者就再也不吭气了。要么他的确是心服口服,要么是拉戈塔的话太有权威xìng了。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案子结了,正义得到了伸张。迈阿密地区强大无比的法律机器,以及令犯罪分子魂飞胆裂的反犯罪机构又一次战胜了保卫我们这座美丽城市的黑暗势力。法律的威严得到了最充分的展示。拉戈塔把几张达里尔厄尔脸色yīn沉的面部照片连同她自己最近在南海滩调查一个摄影师时拍的几张艳光四shè的照片一起jiāo给了媒体。这位摄影师是专门拍摄时尚照片的,每小时的收入高达250美元。 这一切具有神奇的讽刺效果,危险的出现与严酷的现实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因为不管达里尔厄尔看上去是多么的粗鄙、凶残,对社会构成真正威胁的却是拉戈塔。是她把侦查真凶的猎狗喝退了,是她止住了人们捉拿罪犯的呼喊,是她命令大家回到一座燃烧着的楼房里去睡觉。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明白达里尔厄尔麦克黑尔不可能是凶手?这一系列谋杀案显示出来的那种格调和智慧是麦克黑尔这种呆头呆脑的家伙根本都无法理解的。 一方面我由衷地钦佩凶手的杰作,另一方面我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那些尸体的残肢仿佛在对我歌唱。在赞美没有血迹的谋杀艺术。这支歌燃起了我内心深处的灯火,使我的动脉里充满了如醉如痴的恐惧感。但是它却无法阻挡我要逮住真凶的激情。我一定得把这位屠杀无辜、冷酷无情、恶贯满盈的刽子手绳之于法。对吗,德克斯特?对吗?喂? 我坐在自己的公寓里,揉着惺忪的睡眼,回忆着刚才看到的那些表演。虽然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luǒ体照片,但是那场新闻发布会几乎完美无缺。很显然,拉戈塔使出全身解数找了各种社会关系,大张旗鼓地要把这个新闻发布会开得空前隆重、举世瞩目。而现在她已经如愿以偿了。她在给上级舔屁股的职业生涯中,第一次真正地、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逮住的是真凶。她不得不相信这一点。作为局外人的我的确感到很沮丧。这一次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她这样做不只是出于政治目的,在她的脑海里,她干的是链接而冠冕堂皇的工作,得到的是个人的私利。她用自己特有的方法侦破了谋杀案,擒获了凶手,制止了谋杀犯罪。这么一件出色的工作理所当然地赢来了一片掌声。可是,如果接下来再出现一具死尸,她将会怎样地惊诧莫名呢? 因为我明确无误、毫无疑问地知道真凶仍然逍遥法外。很可能此人通过第七频道也看了新闻发布会。对谋杀案感兴趣的观众大多选择这个频道。此刻他一定是笑得前仰后合,连刀子也拿不稳了。但那只是暂时的。一旦笑声停止,幽默感会汹涌而至,促使他对这起事件发表自己的看法。 由于某种原因,这样的想法并没有让我被恐惧和厌恶所吓倒,也没有事我默默地下定决心及时去制止这个杀人狂继续行凶。相反,一个小小的预感油然而生。我知道这个预感是错误的,正因为如此,我心里感到舒服多了。哦,我要制止这个凶手,将他绳之于法,是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过,是不是得马上行动呢? 还有一个小小的jiāo易。如果我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制止了真凶,那么我至少同时得从中得到一点好处。我正想到这儿,电话铃响了。 “是的,我看了。”我拿起话筒说。 “天哪,”德博拉在电话里说。“我都快吐了。” “嗯,老妹,要是你发烧我可不会来给你擦脑门子啊。我有自个儿的事要做。” “天哪。”她又说。过了一会儿她问:“什么事?” “告诉我,”我问她,“这一下子你是不是名声扫地了,妹妹?” “德克斯特,我累了。我一辈子也没像这会儿这么搓火。文雅一点这话怎么说?” “我问你,你是不是像老爸生前所说的那样,丢了脸。你在警察局里是不是名声扫地了?你职业上的名誉是不是受到了玷污,受到了损害,给人糟蹋得一塌糊涂了?”大伙儿是不是对你产生了怀疑,都对你另眼相看? “你是说拉戈塔背后中伤我,是不是有人说我的rǔ房跟爱因斯坦的脑袋一样大?我的职业名誉已经像狗屁一样糟糕透了。”她越说越来气,年纪轻轻的居然发这么大的火,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那好吧。只要你觉得再也没有什么可输的就行。” 她鼻子哼了一声。“还好,这样的人我还丢得起,因为我毕竟是我呀,德克斯特。如果再降我一级,我就去给警察局的客人煮咖啡得了。我该怎么办呢,德克斯特?” 我闭上眼睛,身体后仰,靠在椅子背上。“你公开表明自己的观点告诉局长和全局里的人就说达里尔厄尔抓错了,另外一起谋杀案即将发生。你可以从自己的调查结果中挑出几个有说服力的理由。你暂时会成为迈阿密地区警察部门的笑柄。” “我已经是大伙儿的笑柄了,”她说。“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可是,找什么样的理由呢?” 我摇了摇头。有时候我真的难以置信她居然会这么幼稚无知。“好妹妹,”我说,“你并不是真的相信达里尔厄尔有罪,对吗?” 她没有回答。我可以听见她的呼吸声。我想她一定跟我一样很疲倦,只不过她没有我那种毅力能忍住。“德博拉?” “那个家伙自己承认了呀,德克斯特,”她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我听到她声音里流露出极度疲劳的感觉。“我是不相信我以前的想法是错的,即使是我我的意思是,可他自个儿承认了。这是不是,这个……他妈的。也许咱们得放手了,德克斯特。” “哦,你就这么没自信,”我说。“她抓错人了,德博拉。现在你得去改写那本错误的政治学教科书。” “我当然会的。” “达里尔厄尔麦克黑尔不是真凶,”我说。“这一点是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无疑问的。” “即使你是对的,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轮到我眨眼睛、不知所措了。“你说什么?” “嗯,你听我说,如果我是凶手,我难道意识不到自己现在已经万事大吉了?把另外一个伙计逮住了,警方也放了手。我为什么不就此金盆洗手呢?要不,就逃到别的地方去,重cāo旧业?” “这是不可能的,”我说。“你根本不理解这个家伙的心思。” “是呀,这我知道,”她说。“你怎么就那么了解他?” 我故意回避这个问题。“他一定会继续待在这里,继续杀人。他一定会让警方瞧瞧他对警察是怎么看的。” “那你说说他是怎么看的?” “是不好的看法,”我对她说了实话。“我们把达里尔厄尔这样一个缺乏修养、智力低下、土里土气的低能儿,那就好比是对杰克逊波洛克说,连6岁的孩子都能画出他的作品。” “杰克逊波洛克?哪个画家?德克斯特,可这个家伙是个杀人犯啊。” “德博拉,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是这样的,他自以为是艺术家。” “天哪。这简直是愚昧透顶” “相信我,德博拉。” “是呀,我相信你。我干吗不相信你呀?这么说咱们这位愤怒而滑稽的艺术家不会到别的地方去了,对吗?” “对,”我说。“他一定会继续干下去,一定会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干。没准会干出更大的事来。” “你是说他这次要干掉一个大块头的jì nǚ?” “德博拉,我是说下一个谋杀案的规格会更高,构思会更大,效果会更轰动。” “哦,效果更轰动。是呀。比如说把受害者活埋了。” “赌注加高了,德博拉。我们激怒了他,侮辱了他,这一点肯定会在下一次谋杀案中反映出来。” “呵哈,”她说。“怎么个反映法呀?” “这我就说不准了。”我承认道。 “可你肯定会反映出来。” “这就对了。”我说。 “好极了,”她说。“这下子我知道该怎么去看门道了。” 双面法医Ⅰ 第十三章 杀手愤怒了 星期一下班后,我一进门就知道有点不对劲。有人进过我家。 门锁好好的,窗户没有被撬开,也没有发现任何毁坏物品的迹象,可我就是知道有人进来过。你可以把这叫做第六感,或者别的什么。反正是有人进来过。也许我嗅到了来人在我房间的空气中留下的信息素。要不,就是我那把拉兹男孩躺椅周围的气氛给人搅乱了。我是怎么知道的这并不重要,反正我知道。上班的时候有人闯进了我的公寓。 这似乎并不值得大惊小怪。毕竟这是迈阿密。每天都有人回到家里,发现电视机不见了,珠宝和电子产品被盗,家里给人砸了个稀巴烂,财产给人洗劫一空,家里养的母狗怀孕了。可我这件事与众不同。就在我迅速地查看公寓的同时,我知道家里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 结果给我猜对了。什么也没少。 但是却多了一样什么东西。 我花了好几分钟才发现多的那样东西是什么。估计是某种人工引发的反shè促使我先检查那些显而易见的物品。在正常的情况下,强盗光临你的家里,就一定会拿走你家里的东西:玩具、珠宝、私人遗物、剩下的几块巧克力饼干。于是,我先检查这些东西。 但是我所有的物品都原封未动。电脑、音响、电视、录像机都在原地,就连那几块珍贵的显微镜载玻片也好端端地搁在书架上,每一块上面干涸的血迹依然如故。每一件东西都是我离开前的那个样子。 接着我检查较为隐秘的地方。卧室、卫生间、yào品柜。一切都保持原样,没有人挪动过。但是每一件物品周围的空气中却充斥着一种感觉:这些东西都被人检查过,触摸过,移动过只是此人的动作极其轻微,连物品上面的灰尘颗粒都不曾拂动。 我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突然感到有点不妙。我绝对肯定有人进来过,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究竟是什么人对我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如此感兴趣,闯进寒舍却不动一根毫毛呢?因为屋里什么也没有少,什么也没有动。垃圾桶里那堆旧报纸好像偏左了点儿可那是不是我的想象呢?会不会是空调的微风吹的呢?没有任何异样,没有丢失任何东西。什么痕迹也没有。 那人到底为什么要闯进我的公寓?我的公寓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这一点我敢打包票。这是我营造哈里形象的一个组成部分。与人jiāo往,举止适度,宁可让人觉得自己有点呆板。会引起别人议论的事情千万别去做,不要收藏任何引人注目的物品。我就是这么干的。除了一套音响和一台电脑之外,我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而隔壁邻居家里有好多更令人垂涎的目标。 不管怎么说吧,为什么这人闯进来却不拿走任何东西,不干任何事情,不留下任何痕迹呢?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开始对这件事进行各种想象。这肯定是由于烦躁不安引起的幻觉。是缺乏睡眠、过分担心德博拉事业上的挫折而引起的一种症状,是可怜的德克斯特堕落到水深火热之中的一种迹象,是从犯社会者变成精神变态者的一种毫无痛苦的过渡。在迈阿密如果你假设自己被无名的仇敌所包围,那也不一定表明你精神失常但如果你的行为与社会格格不入,那才是精神失常呢。总有一天他们非得把我送进精神病医院不可。 可这种感觉十分强烈。我极力摆脱:只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神经给扭了一下,要不就是短暂的消化不良。我站起来,伸了伸腰,做了一次深呼吸,极力让自己想一些愉快的事情。但是愉快的想法不肯光临。我摇摇头,走进厨房去喝水。 这下子可找着了。 我站在冰箱前面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反正就这么傻乎乎地瞪着。 一个芭比娃娃的脑袋挂在冰箱上,一块热带水果形状的磁贴将芭比娃娃的头发夹在冰箱门上。我不记得这是不是自己干的。也不记得自己是不是买过芭比娃娃。要是买了这样的东西,按理我是应该记得的。 我伸手摸了一下那个小小的塑料脑袋。这玩意儿轻轻地转动着,碰在冰箱门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转了一个四十五度的小圈之后,芭比娃娃警觉地昂起头来看着我,那种兴致盎然的神气活像一条柯利牧羊犬。我也看了它一眼。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打开了冰箱门。只见里面芭比娃娃的躯干小心翼翼地躺在上层的一个格子里。双腿和双手被扯了下来,躯干从腰部撕成两半。这些身体碎片被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整齐地堆放在一块,用一条彩带捆绑着。芭比娃娃的一只小手上攥着一样东西,是一面小巧玲珑的芭比镜。 过了很长时间我才把冰箱门关上。我很想躺在地板上,让脸颊紧贴着冰冷的地毯。不过我最后还是伸出小指弹了一下芭比娃娃的脑袋。那玩意儿撞在冰箱门上发出嗒嗒的声音。哇,我又有了一个业余爱好。 我让那个布娃娃就这样挂在那儿,自己转身走进客厅,砰的一下坐在椅子上,屁股深深地陷进垫子里,然后合上眼睛。我知道自己应该感到烦躁、愤怒、害怕,应该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内心应该充满偏执狂的敌意和正义的愤怒。但是,这些感觉全然没有。相反的是,我觉得觉得什么?除了有点神志不清之外,也许很焦躁要不,就是高度的兴奋? 至于谁闯进了我的公寓这一点几乎是无法知晓的。除非我能轻信这样一个假设: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无意之中把我的公寓当做一个理想的场所,来炫耀他这个被砍了脑袋的芭比娃娃。 不。来造访我的是那位我最喜欢的艺术家。他是怎么样找到我的,这并不重要。那天晚上在堤道上他可以毫不费力地记下我的车牌号。他藏在加油站后面有足够的时间来监视我。然后只要稍有电脑常识的人,都可以通过车牌号找到我的住址。找到住址后,就可以很容易地溜进来,细心地四处瞧一瞧,然后留下一个信息。 他留下的信息是:被砍下的脑袋吊在那里,而尸体残肢却堆放在冰箱的格子里,还有那面鬼镜子。联想到此人对我公寓里的其他物品毫无兴趣,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是什么呢? 他想告诉我什么? 他可以留下一样东西,也可以什么也不留下。他可以将一柄血淋淋的屠刀刺穿牛的心脏然后扎进我的地毯里。幸运的是,他没有这么干要不然,那多脏啊可是为什么他偏偏要留下芭比娃娃呢?布娃娃代表他上一次肢解的尸体,这一点是明摆着的,可他干吗要告诉我这个呢?难道与更花哨的东西相比,芭比娃娃更yīn森可怖一些要不就是更温和一些?他是想说,“我在监视你,我要逮住你”吗? 要不,他是说,“咳!想玩一玩嘛?” 我是想玩一玩。我的确想玩一玩。 但是那面镜子又怎么解释呢?这次他加上一面镜子,其意义就远不只那辆货车和我们俩在堤道上的追逐了,而是要比那深远得多。我能想到的意义只是:“瞧瞧你自己。”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干吗要瞧自己呀?我不是那么爱虚荣,并不喜欢照镜子至少我并不为自己的外貌感到沾沾自喜。我明明是想看看凶手,可我干吗要看自己呀?所以这面镜子的意义我目前还没有弄懂。 我甚至都无法肯定这面镜子是否有任何意义。它很可能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意义。我不愿意相信这个高雅的艺术家会创作出毫无意义的作品来,但这也是有可能的。而他要传达的是某种非常隐秘、非常混乱、非常yīn森的信息。这就没法知晓了。因此,我也不知道该采取什么对策。 我做出了正常人的选择。想到这儿,我觉得很逗。我,居然做出了正常人的选择。要是哈里知道了一定会感到自豪的。按照正常人的思路,我决定不采取任何行动。等着瞧。我不会把发生的事情向上级汇报。再说了,汇报什么呢?没有丢失任何东西。除了说“呵,马修斯局长,我想告诉您,很显然有人闯进了我的公寓,在我的冰箱里留下了一个芭比娃娃”之外,我没有任何情况可以向上级进行正式的汇报。 如果我真的这样向上级汇报,听上去还很有道理,可以肯定会引起警察局的重视。没准儿多克斯警官会亲自来调查,最后得意地露出几手绝招,进行无拘束的审问。没准儿他们会简单地把我跟可怜的德博拉一道列入“因智力缺陷而无法cāo作”的名单,因为这个案子已经正式结案了。即使没有结案的话,也跟芭比娃娃扯不上关系。 不,的确没有任何可汇报的情况,没有任何可以解释的东西。我打算也不告诉德博拉,即便她知道了会责怪我,那就让她责怪去吧。由于某些我无法解释的原因,我决定把这当做个人的秘密,谁也不告诉。这样一来,我接近来访者的机会就更大了。而接近他的目的当然是要将他绳之于法。这是自然的。 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后,我觉得心情轻松多了,甚至有点飘飘然的感觉。我不知道这么做的结果会是什么,但我的心理上已经做好了应付一切的准备。这种感觉伴随了我整整一夜,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我上班的时候。在上班时间内,我写好了一份实验室报告,安慰了德博拉几句,偷吃了文斯马索卡的一个zhà面包圈。然而,这种感觉有伴随我驱车穿行在夜晚的车流之中,这时司机都把压死人当做一件开心事,而我则处于一种禅定状态,能够应付任何的恐吓。 起码,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我回到家,仰靠在椅子上放松自己的情绪和身体,这时电话铃响了。我只管做深呼吸,不去理睬它。我想反正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再说了,我安了一个50美元的电话留言机,总得让它派上用场啊。 电话铃的第二声响起。我闭着眼睛。吸气,放松,老兄。第三声响起。呼气。留言机咯嗒一响,开始播放我那段温文尔雅的录音。 “你好,我这会儿不在家,请您在听到响声后留言,我会及时给您回话的。谢谢。” 这段话的声调真是太妙了。充满了机智!是一条十分精彩的信息。听上去很有人情味,我为此感到很自豪。我又吸了一口气,听着留言机发出有节奏的信号声! “喂,是我呀。” 一个女人的声音。不是德博拉。我感到一只眼的眼皮烦躁地跳个没完。为什么这么多人留言的时候总是以“是我呀”开头呢?当然是你喽。这我们大伙儿都知道。可是你他妈的是谁呀?对于我来说,给我打电话的人屈指可数。我知道不是德博拉。听上去也不像拉戈塔,尽管她很可能有事找我。那么剩下的只有 丽塔吗? “,对不起,我”一声长长的叹息。“听好了,德克斯特,对不起。我以为你会给我打电话的。结果你没打,所以我就”又是一声长叹。“不管怎么说吧,反正我想跟你聊聊。因为我意识到……我是说哦,天哪。你能,,给我回话吗?如果你知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真的是丽塔吗? 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对不起,如果”很长的一阵停顿。两次呼吸。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呼出来。又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呼出来。“德克斯特,请你给我打个电话。只是”又是一阵长时间的停顿。一声叹息。接着电话挂了。 我一生中有好多次觉得自己丢失了某种东西。每个人都把一种困惑时刻带在身边担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从不去想它,而我丢失的就是这种困惑的核心部分。对此我通常并不在乎,因为绝大多数时候那只不过是人xìng中一种愚不可及的东西,就像是橄榄球比赛中内场高飞传球的规则,或者是初次约会时不zuò ài一样。 但是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缺乏平常人的智慧和普通的常识,而这些常识是我不具备的,是人类深切地感到自己并不需要谈论、也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而我此刻就有这样的感觉。 我知道自己应该懂得,丽塔实际上是在说一些很具体的事情。她的吞吞吐吐、yù言又止暗示着某种很美好、很奇妙的东西,作为男人是应该凭直觉就懂得的。可是我偏偏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怎样才能猜出它的含义。我是不是应该数一数她呼吸的次数,统计一下她停顿的时间,然后把这些数字转换成《圣经》里的段落号码,并从中破译出某种密码来?她想告诉我什么呢?再说了,她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根据我的理解,那天我出于一种奇怪而愚蠢的冲动亲吻了丽塔,这实际上就是越过了一道界线,而这道界线是我们俩约定了不能逾越的。既然事情已经做了就无法挽回,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再也无法回到原来那种纯洁的境界了。那个亲吻就其本身而言,无异于一种谋杀行为。不管怎么说,我能这么想也是对自己良心的一种慰藉。我们俩小心翼翼地维护的那种关系已经被我扼杀了,我把舌头伸到了这种关系的心脏里,并把它推下了悬崖。轰隆,已经摔死了。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去想过丽塔。她已经不复存在,她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古怪念头推到了我的生活之外。 可现在她给我打电话,把她的呼吸和叹息留在我的电话留言机上,让我听后不禁发笑。 为什么?她想责怪我吗?痛骂我一顿,揭我那个旧伤疤,强迫我明白,我的鲁莽行为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吗? 我为这事大伤脑筋,在公寓里踱起步来。我为什么非得去想丽塔呢?这会儿我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去考虑。丽塔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掩护,是一件傻孩子的外衣,我在过周末的时候穿上她就可以掩盖这样一个事实:那个有趣的凶手所做的事情我也做过,只不过这会儿我没去做。 这是忌妒吗?当然我这会儿没有做那种事。不久前我已经暂时地洗手不干了。在最近一段时间里我肯定不会再去重cāo旧业。那太危险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可是 我走进厨房,拍了一下那个芭比娃娃的脑袋。嗒、嗒、嗒。我似乎有了某种感觉。是搞笑吗?是深切而永久的关心吗?是职业上的忌妒吗?我说不准,而芭比娃娃也没有吭气。 我简直受不了了。这明显虚假的忏悔,对于我隐私的侵犯,现在又加上丽塔,一个男人只能承受这么多了。即使是像我这样披着伪装的人也不例外。我觉得惴惴不安,头昏脑胀,心乱如麻。在心理上既处于一种异常活跃的状态,又无精打采。我走到窗前,望着外面。这时天已经黑了,远处大海的上空升起一团光亮,看到这种光亮我内心深处一个微弱、jiān诈的声音响了起来。 月亮。 我的耳边有点响动。根本不是什么声音,隐隐约约地就像是有人在呼唤你的名字,你好像听见了,就在附近。离你很近,也许越来越近。根本不是话语,只是一种有别于人声的冷冰冰的,一种非音调的音调,一种呼吸间吐露出的思想。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突然之间听见了自己的呼吸。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微弱的余音降落在我的外耳垂上。虽然我明明知道没有人来,但我还是转过身,,不是我的耳朵在捣乱,是我脑海里面那个可爱的哥儿们不知被什么东西踢了一脚,大概是月亮吧,于是就清醒过来了。 这个肥胖、快乐、喋喋不休的月亮。哦,它有太多的话要说。我很想告诉它,现在不是时候,太早了,这会儿我还有别的事要做,非常重要的事情对这些事情月亮有很多话要说。 虽然我在这里站了三刻钟的时间进行一场自己跟自己的辩论,但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辩论的话题。 我感到很绝望,就运用各种手法消除这种感觉,但根本不奏效,于是我做了一件令自己震惊不已的事。我给丽塔打电话。 “哦,德克斯特,”她说。“我只是我有点怕。谢谢你打来电话。我只是” “我知道。”我说着,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 “咱们能我不知道你想我一会儿能见你吗,只是我真的很想跟你聊聊。” “当然可以喽。”我告诉她。我们俩约好了,待会儿我到她那儿去,可我不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对我施加暴力?流着眼泪斥责我?大声叫骂?那时候我可是在别人的家里什么样的倒霉事都是可能碰上的。 挂上电话后,我有那么半个小时心神不宁。最后我体内那个柔和的声音又慢慢地回到了脑海里,它平静地告诉我,今天晚上真的很不寻常。 我不由自主地又走到窗前,看到的还是月亮那张快乐的大面孔在暗笑着。我拉下窗帘,转身走开,在公寓内来来回回地踱步,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边走边抚摩着东西,自言自语地说自己又在检查是否丢失了什么,其实心里知道没有丢失任何东西,也知道为什么没有丢失东西。我每走一个来回就离客厅内那张放着电脑的小书桌近一点,心里明明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但是又不想去干。三刻钟后我实在忍不住了。头昏得厉害,站立不稳,心想椅子就在身边,干脆一屁股坐下去得了。于是我坐在椅子上,打开了电脑。电脑一旦打开…… “还没完呢,”我心想,“我还没准备好。” 当然,那没关系。我是否准备好了并不重要。反正电脑已经准备好了。 双面法医Ⅰ 第十四章 被肢解的芭比娃娃 我几乎确定他就是我的下一个目标,但还不是完全的确认,我以前从没有在完全确认之前动手。我感到软弱,极度的兴奋,夹杂着激动、不确定,以及根本xìng的判断错误而带来的病态感觉。好在此刻那黑夜行者坐在后座上驱动着我,我的感受就不是十分重要了,因为它是那么的强壮、冷静、渴望并且完成了准备。我能感觉到它在我的内心膨胀着,从我大脑中的黑暗角落涌出来,上升着、膨胀着,好像充满了能量,告诉我这毫无疑问就是我要找的人。 几个月以前我就发现了这个家伙,但是经过一番观察之后我认定干掉神父的把握更大,而这个家伙可以先等一等,等我有了绝对的把握再说。 我真是大错特错了。现在我发现他根本就不能再等了。 他的家在椰树林区的一条小街上,是一套肮脏而破旧的房子。房子的一端再往前走几个街区就是低收入的黑人住宅区,那里的街道拐角处有卖烤ròu的,有坍塌的教堂;另一端往前不到一公里远的地方是一排排百万富翁居住的现代化住宅。这些楼房的墙壁都是珊瑚石砌成的,就是为了防止他那样的人闯进去。嘉米加沃斯基就住在这里,除了他之外家里还有无数只蟑螂,还有一条丑狗。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狗。 即便是这样的房子他本来也是住不起的。加沃斯基在庞斯德里昂学校看门,工资是按时计算的。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份工作是他唯一的经济来源。他一个星期上三天班,按理糊口是不成问题的,但也没有太多的结余。当然我对他的经济收入并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自从加沃斯基到庞斯中学工作之后,这所学校失踪的学生增多了,增加的实际人数似乎不是很多,但已经很引人注目。失踪的孩子都是些十二三岁、浅色头发的姑娘。 浅色头发。这一点很重要。由于某种原因,警方似乎忽视了这一细节,但是它却深深地印在了我这种人的脑海里。当然从客观的角度来看,这是不正确的。深色头发、深色皮肤的姑娘遭受绑架、xìng虐待之后在摄影机前面被杀再被碎尸的机会应该是相等的,你不这么认为吗? 加沃斯基似乎经常是失踪孩子的最后一位目击者。警方找他谈过话,还把他拘留了一夜,审问他,但是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当然,他们得遵守某些法律上的小规定。比如,最近以来严刑逼供是会遭到非议的。由于没有强大的压力,加沃斯基永远也不会把他的业余爱好和盘托出。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我也会是这样。 但我知道他做的事情。是他一手导演的那些女孩们流星一般地消失在短暂的电影生涯中。这点我可以完全肯定。当然,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尸体碎块,也没有亲眼看见他做那些事,但一切都合乎逻辑。我在互联网上设法找到了三个失踪姑娘的照片,看上去是精心拍照的,那几个姑娘并不是很开心,有的甚至看成是故意的搞笑。 当然,仅凭照片,我是无法和加沃斯基联系起来的,但是上面的邮件地址却是南迈阿密,离那所学校只有几分钟的路程。这上面流露出了加沃斯基的居住痕迹。后座上隐伏着的黑夜行者,用他越发强大的能量提醒我:我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间,对于这样的事情不一定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但是,最让我伤脑筋的是加沃斯基的那条丑狗。狗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它们不喜欢我,通常也不赞成我对它们的主人采取行动,特别是因为我从来就不给它们好吃的东西。我得想个办法绕开那条狗,然后再对加沃斯基下手。也许他会出门。如果他不出门的话,我就只好想个办法到他家里去了。 我曾经三次开车经过加沃斯基的房子,但是没有遇上一次好机会。得有点运气才行,我需要一点好运,然后黑夜行者才能让我采取紧急行动。就在我这位可爱的哥儿们低声向我嘀咕一些鲁莽的建议时,我终于遇上了一点小运气。那一次我经过他的门前,正好遇上加沃斯基从房子里出来,钻进他那辆破旧的红色丰田小皮卡车里。我尽量放慢速度。他倒车后,猛地加大油门,朝道格拉斯路驶去。我把车转过头来,尾随其后。 我压根儿就没想好该怎样对他下手。我毫无准备,事先没有安排好安全的地点,没有带上干净的工作服,除了一卷塑胶带和座位下面那把片鱼刀之外,什么工具也没有。我得不声不响,不能被他看见,不能让他有所察觉,可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不被他发觉。我干这种事本来是不喜欢凭着一时的心血来潮就动手的,但是又没有别的选择。 我又碰到了一个好运气。就在加沃斯基朝南向老刀匠路行驶的时候,路上的车辆很少。走了大约两公里他来了个左转弯,朝大海方向驶去。为了改善全体市民的生活,这一带正在搞大规模的建设,树木被砍掉了,动物被撵走了,一排排水泥楼房拔地而起,用来安置那些来自新泽西的老年人。加沃斯基缓慢地穿过这群建筑,前面的高尔夫球场上chā着一些小旗子,但是没有草。走了半个高尔夫球场,汽车快要靠近海边了。前面一个街区的庞大公寓楼还没有完工,高高的楼房遮住了天边的月亮。我远远地跟在后面,关掉前灯,然后磨磨蹭蹭地凑上前去,看这位老兄究竟想干什么。 加沃斯基把车开到一排尚未完工的公寓楼便停了下来。下车后他站在自己那辆小型卡车和一个大沙堆之间,不住地环顾四周。我把车开到路肩上,关掉了发动机。加沃斯基注视着楼房,然后又望着那条通往海边的路。他看上去很满意,走进了那栋尚未完工的楼房。我肯定他是在看有没有保安,而我自己也在注意这个问题。我希望他的准备工作没出差错。通常在这种大型的建筑群里总会有一部分是不翼而飞的。在我看来,加沃斯基好像是来帮助建筑单位解决经费超标的问题。 我下了车,把片鱼刀和塑胶带塞进随车带来的购物袋里。我已经把一副橡胶手套和几张照片放在了里头。东西不是很多。只是一些从互联网上下载下来的小玩意儿。我把袋子背在肩上,轻手轻脚地来到他那辆老爷车跟前。车子的底座和驾驶室一样空dàngdàng的。车地板上堆着几个汉堡王的杯子和几张包装纸,还有几个骆驼牌香烟的空盒子。都是一些像加沃斯基本人那样脏兮兮的小玩意儿。 我抬头仰望天空,只见那轮明月悬挂在楼顶的边缘上。一阵晚风携带着这个热带乐园迷人的芬芳吹过我的脸颊:有柴油的气味、腐烂蔬菜的气味,还有水泥的气味。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思绪重新转回到加沃斯基的身上。 此时他已经钻进了楼房。我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忽然一个细小的声音开始敦促我抓紧时间。我离开他的卡车,钻进了楼房。就在我穿过大门的时候,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更准确地说,我听到了一阵真古怪的嗡嗡嗡、噼叭噼叭的噪声,那只能是他了,要不 我停下脚步。噪声来自一个侧面,我踮着脚,轻轻朝超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一根管子沿着墙壁伸展开来,还有一根电线。我把手放在管子上,感觉到它在震动,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似的。 我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加沃斯基是在拉扯电线。铜是一种很昂贵的金属,现在买卖铜的各种黑市十分活跃。除了当门卫的那点微薄收入外,他又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收入来源,他会用这些钱来完成他的犯罪勾当。一车子的铜可以卖好几百美元。 现在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一个方案的轮廓在我头脑里逐渐成型了。从声音来看,他在我上面的某处。我可以轻易找到他。尾随着他直到出现合适的机会,然后袭击他。但我此时实际上没有任何防护,完全地暴露着,没有任何准备。我习惯于用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定的方式做这种事。此时跨出我谨慎的界线之外,令我感到极端不安。 一阵轻微的战栗爬上了我的脊背,我该怎么做呢? 最直接的回答当然是马上收手。我亲爱的黑暗的后座上的朋友在做这件事。我只是在旁边,因为我有驾照。我们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他和我。我们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一种生活在一起的方法,通过我们哈里的解决方案。然而他现在狂暴地跳出了哈里画出的谨慎的、美好的界线。为什么?愤怒?难道是我遭受的入侵激怒了黑夜行者,唤醒了他,导致他主导了这次报复吗?这位黑夜行者没有对我发火在我看来他还是像往常那样冷静,把高兴藏在心里,急于获取猎物。而我也没有发脾气。我的感觉是半醉半醒,像风筝一样在高空飘dàng,情绪十分高涨,仿佛是晃晃悠悠地站在刀刃上,跌跌撞撞地穿过内心一道道的涟漪,我一直以为那种感觉只是内心充满了激情时才会有。以前我干这种事情总是事先进行精心的策划和准备,可现在这种感觉驱使我轻率地来到这个危险、肮脏、陌生的地方,凭着一时的心血来潮干起了这种事。虽然我对这一切都很清楚,但还是很想干下去。不得不干。 那好吧。可我不能就这样赤luǒluǒ地去干哪。我环顾四周。房子那边有一大堆石膏灰胶纸夹板,外面缠着热缩塑料包装膜。我花了几分钟把包装膜割成一块围腰和一个古里古怪的透明面具,在蒙住鼻子、嘴巴和眼睛的地方割了几个小孔,这样我就可以呼吸,可以说话,可以看东西了。我拉紧面具,只觉得那玩意跟我的脸胶合到一起,无法分开了。我把面具的边边角角扯到脑袋后面,用塑料打了个死结。这样谁也认不出我来了。虽然显得有点傻乎乎的,但我已经习惯了戴着面具去打猎。我有一种强迫xìng神经质,自己先把一切都做得完美无缺,然后再用大脑去仔细盘算,这样就容易多了。我感到很轻松,因此觉得这个主意的确不赖。我从购物袋里掏出手套,戴在手上。一切准备停当。 我发现加沃斯基正在三楼,一大堆电线堆放在他的脚下。我站在楼梯井的yīn影里,看着他把电线拉出来。我猫着腰再退回到楼梯井,打开购物袋,用塑胶带把随身带来的照片挂起来。一张张美丽的小照片上,失踪的那些姑娘们摆着各种迷人而露骨的姿势。我把照片贴在水泥墙上,好让加沃斯基待会儿出门进楼梯井时看得见。 我扭过头来看着加沃斯基。他又把电线拉出了20米左右。这时电线给什么东西卡出了,怎么拉也拉不动。加沃斯基狠命地扯了两下,然后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钳子,把电线剪断。他把脚下的电线拾起来,在前臂上缠成一个小圈儿,然后朝楼梯井朝我这儿走过来。 我缩回到楼梯井里,等待着。 加沃斯基并没有刻意保持安静。他没料到有人会来打扰他当然也没有料到我的到来。我听着他的脚步声和身后电线圈的嚓嚓声。越来越近 他出了门,往前走了一步,但是仍没看见我,却看见了那些照片。 “噢!”他惊了,仿佛肚子被人猛击了一下。眼睛直勾勾的,呆呆地张着嘴巴,身子不能动弹。我一下子跳到他的身后,用刀尖抵住了他的脖子。 “别动,别出声。”我说。 “嘿,听着”他说。 我动了一下手腕,把刀尖往他下巴下面的皮肤里一戳。他发出一阵嘶嘶的声音,一小股鲜血喷shè而出。这本来是不必要的痛苦。为什么有人就是不肯听话呢? “我说了,别出声。”我再次警告他,这下子他果然安静了。 接着我能听到的只有我撕塑胶带的声音、加沃斯基的呼吸声和黑夜行者那无声的暗笑。我用塑胶带封住他的嘴,用一段铜线缠住他的手腕,把他拖到另一堆热缩塑料包装膜旁。我只用了几分钟就把他捆绑起来,绑在了那张临时工作台上。 “咱们谈谈”。我们(我和黑夜行者)用黑夜行者那温和而冷酷的声音说。 他不知道我是否允许他说话,再说塑胶带贴在嘴上他很难说出话来,于是他就干脆不吭声。 “咱们来谈谈那些失踪的小姑娘。”我们说着,撕下他嘴上的塑胶带。 “呀呜呜你这是什么意思呀?”他说。但他这话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我想你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告诉他。 “不不知道。”她说。 “你知道。”我们说。 也许只要他聪明一点说出一个字来,我的计时就结束了,今夜的全部工作也就结束了。可是他变得强硬起来,昂着头看着我闪光的脸。“你是什么人,是警察还是什么?”他问。 “不。”我们说着,一下子割下他左边的耳朵,这个耳朵靠我们最近。刀子很快,有一阵子他简直不相信我们会割他的耳朵,他永远地没有了左耳朵。于是我们把割下的左耳朵扔在他的胸口上,让他相信我们是来真格的。他的眼睛睁得老大老大,猛吸了一口气想大声叫喊。但是还没等他喊出声来,我就用一把塑料薄膜堵住了他的嘴巴。 “别这样,”我们说。“要不,就让你死得更惨。”哦,当然我们是说话算话的,不过现在还没有必要让他知道这个。 “那些失踪的小姑娘怎么样了?”我们温和而冷酷地问。等了片刻,我注视着他的眼睛,确信他不会叫喊,这才把塞在他嘴里的东西扯出来。 “天哪,”他粗声粗气地说。“我的耳朵” “你还有一只耳朵,照样能听见,”我们说。“给我们说说照片上那几个姑娘。” “我们?你说‘我们’是什么意思?天哪,痛死我了。”他抽泣起来。 有的人就是不听话。我又用塑胶薄膜塞住他的嘴巴,然后开始工作。 我几乎陶醉在自己的工作中。在这种情况下,干起活来很顺手。我的心脏像疯了似的猛烈地跳动,我得花很大的力气才能使自己的双手停止战抖。我开始干活,摸索着,寻找着指尖之外的东西。非常激动但令人沮丧。我内心的压力在上升,窜到耳朵里头,喊叫着要我们释放它但是我们没有释放它。压力越来越大,只觉得某种奇妙的、无法感知的东西正等着我去发现它,探究它。但是我没有找到它,而过去的行为准则也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快感。怎么办?我在慌乱之中割开了那家伙的一根血管,塑料薄膜上出现了一大滩鲜血。我停了片刻,寻找着答案,但没有找到。我的眼睛游移到窗户的框架外面,直愣愣地盯着那里,忘记了呼吸。 我看到了海面上的那轮明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这样做很正确,很有必要。有好大一会儿我就这样看着外面的海水,看着海面上的月光,简直是太美了。我斜倚在那张临时工作台旁,用身体去碰撞它,过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是那月亮……要不就是海水? 这么近有个东西离我很近,我几乎可以闻到它的气味那是什么呢?我打了一个寒战这就对了,我又一连打了好几个寒战,最后牙齿都咯咯地磕碰起来。可这是为什么呢?这是什么意思?有一个东西,一个特别重要的东西,一种令人折服的纯净和清晰飘浮在月亮和海水的上面,就在我的刀尖的那一边,可我就是逮不着它。 我回身端详着那个看门人。瞧他那模样我就来气:他躺在地上,满身都是我即兴创作出来的伤痕,满身都是不必要有的血迹。但是有那轮美丽的佛罗里达月亮拂照着我,有热带微风的吹拂,有黑暗中塑胶带伸屈时发出的美妙的声响,有看门人惊慌的呼吸声,我的怒气没过多久就烟消云散了。我简直想朗声大笑。有些人为了某些崇高的事业宁愿去死,但是这个卑鄙的小人却是为了几斤铜线而死。你再瞧瞧他那模样:很委屈,很困惑,很绝望。要是我的心情好一点,我会觉得很逗的。 而他的确需要我再下一点工夫。再说,我的心情不好也不能怪他。他的罪恶还不足以在我的“行动名单”上居前几位。他只不过是一个可憎可恶的小懒汉,为了几个钱,为了找乐而谋害孩子,就我目前掌握的情况,他害死的孩子只有那么四五个。我几乎怜悯起他来。的确他还没有到罪大恶极的地步。 呵,嗯。还是干活去吧。我走到加沃斯基的身旁。他这会儿不再乱打乱闹了,但是他的力气还在,用通常的方法还制服不了他。当然,今天晚上有些高级的专业工具我没有带来,所以对付加沃斯基得动点粗的。不过他像个老手似的没有抱怨。我觉得一股激情涌了上来,于是暂时放下了那种轻率的做法,在他的双手上花了很多工夫。他的反应很激烈,于是我抽身慢慢走开,忙着去找东西。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语不成声地喊叫着,捶打着,我这才如梦方醒。我记起了自己还没有证实他的罪行呢。我等着他安静下来,然后拿掉他嘴上的塑料薄膜。 “那些失踪的姑娘怎么样了?”我们问。 “哦,天哪。哦,神灵啊。哦,天哪。”他低声说。 “我想还不止这几个吧,”我们说。“我想我们还漏掉了几个。” “求求你,”他说。“哦,求求……” “给我说说那几个失踪的姑娘。”我们说。 “好吧。”他出了一口气。 “你把那些姑娘都干掉了。” “是的……” “多少个?” 有好大一阵子他只顾呼吸,闭着眼睛,我真想立马就宰了他。最后他睁开眼睛,瞅着我。“五个。”他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 “五个小美人,我并不后悔。” “你当然不后悔喽。”我们说。我把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臂上,这是一个美好的时刻。“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后悔的了。” 我把塑料薄膜塞进他的嘴里,然后转身去干自己的活儿。我刚刚开始恢复节奏,忽然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 双面法医Ⅰ 第十五章 该死的看门人 听到保安手上的对讲机发出的杂音,我才发现他。当时我正在干一件以前从来没有干过的事情,忽然听到了那个声音。我用刀尖在加沃斯基的身体躯干上刻记号,只觉得丁零丁零的声音从我自己的脊梁骨一直响到大腿上,我仍然不肯放手。但是,有对讲机的声音这比单纯一个保安的到来要糟糕得多。如果他请求增援,请求封锁道路,那么我有几件事就很难跟他们解释清楚了。 我低头看着加沃斯基。这时他已经气息奄奄,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不满意。乱糟糟的,再说我还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自己已经接近了某种奇妙的东西,某种令人惊诧的启示是什么呢?窗外流动的水吗?不管是什么吧,反正那个奇妙的玩意儿并没有来临。现在我跟这个没有断气,没有洗干净,没有收拾整齐,没有让我过足杀人瘾的强jiānyòu nǚ犯在一起,而一个保安正朝我们走来。 我干这种事不喜欢草草收场。而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是我们俩黑夜行者和我可以真正松一口气的时候。可是我又有什么选择呢?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感到万分惭愧,这段时间的确是太长了我想把保安宰了,然后继续自己的工作。那是很容易的事,这样我就可以继续从头开始进行新的探索了 不。当然不行。那是做不得的。这个保安跟很多人一样是无辜的,而且仍然住在迈阿密。他做过的坏事充其量不过是有几次在棕榈高速公路上超了几辆车。他是清白的。不,我得赶紧开溜,这是唯一的选择。虽然我没有来的及肢解这位看门人的尸体,没有过足杀人瘾就拍屁股开溜了嗯,还有下次嘛,但愿下次运气好一点儿。 我俯视着这个肮脏的可怜虫,觉得内心充满了厌恶之情。这家伙鼻涕、鲜血一块儿流。只见他的脸上淌着肮脏的污水,嘴角沁出一滴可怕的红色血液。我一怒之下割了他的脖子。但马上又懊悔不该这样莽撞。一股骇人的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来。看到这幅景象我更加懊悔,觉得犯了一个糟糕的错误。我觉得这样很不干净,很不过瘾,但还是急忙朝楼梯井奔去。我的那位黑夜行者跟着我,冷酷而任xìng地发着牢骚。 我拐下二楼,一转身来到旁边没安玻璃的窗户旁。从这里可以看见那个保安的高尔夫机动车就停在下面,车头正对着老刀匠路那个方向但愿他是从另一个方向来的,没有看见我的车。一个黄褐色皮肤、黑色头发,留着一绺黑胡子的胖小伙子仰头望着楼房幸运的是,他此刻看的是楼房的另一端。 他听到了什么?他只是例行公事在自己管辖的路线上巡逻吗?我只能这么期盼了。如果他真的听见了什么如果他站在外面请求援助,我很可能会被当场逮住。那时候不管我有多少心眼,不管我多么口齿伶俐,恐怕也很难说服他让我脱身。 年轻的保安用大拇指抚摩着胡须,不停地捋着,仿佛想让胡子长得快些。他皱了皱眉头,扫了一眼楼房的正面。我连忙后退。过了一会儿我再次窥视外面的时候,只能看到他的头顶了。他正朝里面走来。 我等待着,直到他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井我才跳到窗外,身体悬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墙壁上,手指尖紧紧地抠住粗糙的水泥窗台,然后噔的一声跳了下去。我疼死了,一只脚的踝骨在石头上扭了一下,还有一个手指关节破了皮。我一瘸一拐地奔向yīn影处,然后飞快地冲到自己的汽车跟前。 钻进驾驶室,坐好之后,我的心还在怦怦乱跳。我回过头去,已经看不到保安的踪影了。我发动了汽车,没有开灯,飞快地、静悄悄地驾驶着汽车,上了老刀匠路,朝南迈阿密方向行驶,然后绕一个弯来到迪克西高速公路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我能听见脉搏急剧跳动的声音。我冒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险哪。我以前从来没干过这样莽撞的事情,从来没有在事先不仔细谋划的情况下就仓促行动。以前我总是遵循哈里的行动准则:小心谨慎,确保安全,充分准备。就像那些黑夜中的窥视者那样。 可是,今天我却干出了这样的蠢事来。差一点没被逮住,差一点没给人瞧见。愚蠢哪愚蠢如果我不是及时听见那位年轻保安的声音,恐怕就只好连他也宰了。用暴力行为杀死一个无辜的人,可以肯定哈里是不会赞成的。再说那也太乱了,太恶心了。 当然现在还不能说我已经很安全了如果那个保安当时开着小巧的高尔夫机动车经过了我的车,他很可能已经记下了我的车牌号。我这次的冒险行动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违反了我一贯的谨慎原则,拿着我精心营造起来的生活去赌博为的是什么?为了杀人过瘾?太可耻了。我大脑内某个yīn暗的角落里,一个声音在回响:哦,是呀,真可耻。还有那熟悉的暗笑声。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握着方向盘的手。刚才杀人真的很过瘾,是不是?那是一种狂野的激动,充满了活力,充满了新鲜的刺激,还有深深的沮丧。那是一种全新的、极其有趣的事情。我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这一切都到了一个地方,一个很重要的地方,而那个地方在我的心目中既新鲜又熟悉下一次我要好好地到那个地方去探索探索。 当然,有没有下一次还是个问题。我绝对不会再干这种愚蠢、莽撞的事了。决不能。可是一辈子有了这么一次经历也是很逗的嘛。 没关系。我回家去,洗一个超长的沐浴,等我冲完了澡 时间。这个念头没经过大脑的要求和准许就不速而至。我答应过丽塔要到她那里去的我看了一眼仪表板上的时钟,现在正是我们俩约定的时间。那是出于一种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我不知道女人的大脑是怎样思考问题的。在现在这种时候我干吗还要去考虑“为什么”呢?我的末梢神经都竖了起来,在沮丧之中用真假两种嗓音轮换地叫唤着。我并不在乎丽塔会怎样呵斥我。不论她用何种尖刻的言语来攻击我的xìng格缺陷,我也不会很在意。可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却被迫去听她的咆哮,到时候我一定会大为光火的。特别是我现在想好好地琢磨琢磨这件事:我本来是要肢解加沃斯基的,却没有来得及。肢解尸体是整个杀人行动中的高潮,但是在这个高潮到来之前,因为有了新情况我就被迫中止了。我需要花费极大的精力去回味,我得反思、考虑、了解所有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我这件事与那位跟踪我,用他的杰作向我发起挑战的艺术家又有怎样的联系呢? 我有这么多事情要去考虑,为什么现在还要去找丽塔? 不过我当然得到她那儿去。再说了,我杀了那个微不足道的看门人,将来万一警察讯问我,我也需要一个不在犯罪现场的证人,这也是我拜访丽塔的目的之一呀。尽管这个目的不足挂齿。“我说,探长大人,你怎么能认为我?再说,当时我正跟女朋友打架呢。呵,是原来的女朋友,真的。”因为我绝对可以肯定丽塔只是要最近大伙儿都喜欢用的那个词儿是什么来着?宣泄?对了,丽塔想让我去她那儿,把满肚子的怒火宣泄在我身上。她要大发雷霆,指责我xìng格上的某些重大缺陷,所以得当着我的面才行。 既然是这种情况,我在收尾工作中又多花了一分钟。我绕了一个大弯回到椰树林区,把车停在航道上面那座桥的另一边。桥下是很深的河道。我从岸上的树旁边捡了两块大的珊瑚石,塞进购物袋里,袋子里面是塑料布、手套和刀子。然后把购物袋扔到了河道中央。 我在离丽塔家不远的一个小停车场再次停了下来,这里黑黢黢的。我在这里将自己仔仔细细地彻底洗干净。我得把自个儿收拾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一个怒气冲天的女人朝你大发雷霆,也算的上是一个半正式的场合呀。 几分钟后我按响她家的门铃,却大吃了一惊。她并没有呼地一下子把门完全打开,那家具来砸我,对我大声叫骂。相反,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身体半掩在门背后,仿佛很害怕门外的来人似的。即使她事先知道了来人是我,这么做也是很明智的。 “是德克斯特?”她说着,声音既温柔又羞涩,那样子好像拿不定主意究竟是想我回答“是”还是“不是”。“我……没想到你会来。” “可我还是来了。”我善解人意地回答。 她很长时间没有回答,我感到有点意外。最后她用胳膊肘把门再开大了一点,说:“你……请进好吗?请吧。” 她说话吞吞吐吐、语无lún次,这副样子是我以前从未遇到过的,因此我十分惊讶,再看看她的衣着我简直就惊呆了。那件衣服叫做睡衣,要不就是叫女式睡衣吧。考虑到衣服上使用的纤维数量,那玩意儿也的确是随随便便做成的。不管正确的名称是什么吧,反正她穿的就是那玩意儿。看着她别出心裁的装束,我相信她这件衣服是专门为了我才穿的。 “请进吧。”她又说了一遍。 这也有点过头了。我的意思是,我到这儿干吗来了呀?刚才我拿看门人的xìng命进行试验时没有过足杀人瘾,现在仍然兴奋不已,我的脑后不断渗出抱怨的嘀咕声。迅速地审视一下我的处境,就不难发现我正在遭受亲爱的德博拉和那位黑夜艺术家拉锯式的双重折磨,可现在我却到这里来做一件正常人才会做的事,比如嗯,比如什么呀?她肯定不愿意我是说,难道她不会对我大发雷霆吗?这里究竟在发生什么?为什么会跟我有关? “我把孩子送到隔壁邻居家去了。”丽塔说着,屁股一翘,把门关上了。 我走了进来。 我可以想出许多方式来描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但不管哪一种都不是准确的。她走到床前。我跟着她。她坐了下来。我也坐下来。她满脸不舒服的样子,不断地用右手搓着左手,好像在等什么。我也不知道她等的是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仍在想着刚才没有完成的尸体肢解工作。要是再有一点点时间就好了!那样的话我的事情就会做得很圆满。 就在我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察觉到丽塔无声地哭了起来。我瞪着她,极力抑制住脑海里对看门人皮开ròu绽,没有血迹的想象。我怎么也猜不出她哭泣的原因,不过既然我在假装正常人这一方面进行过长时间、艰苦的训练,我得想个办法安慰她。我靠近她,用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肩膀。“丽塔,”我说。“乖乖别哭了。”这种讨好人的话我平时是说不出口的,但是许多专家对此都持赞成的态度。效果的确不错。丽塔朝我扑过来,把头靠在我的胸口上。我紧紧地搂着她,这样一来我就能看见自己的手了。不到1个小时前,这只手还握着一柄明晃晃的片鱼刀,刀尖对着那个看门人。想到这儿,我一阵眩晕。 真的,我的确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事情就是这个样儿。刚才我还用手拍着她,嘴里念叨着:“乖乖,别哭。”与此同时我的眼睛仿佛看见了自己手上握着绳子,只觉得那种感觉像脉搏穿过手指,一股力量和光亮突然涌起,尖刀一下子扎进加沃斯基的腹部。接着 就在这时,丽塔抬起头来看我。我理智地回望了她一眼。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我看见的不是丽塔,而是一堆整整齐齐、冰冷无血的尸体残肢。我在自己裤袋扣上抚摩的也不是丽塔的双手,而是黑夜行者得不到满足的尖叫。又过了一会儿 嗯。还是有点不可思议。我是说,就在那张床上。 这究竟是怎样发生的呢? 我爬上那张小床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了。平时我并不需要太多的睡眠,可今天我觉得需要足足睡上36个小时才成。晚上遭遇到的一连串变故,崭新的经历带来的心理压力这一切把我折腾得疲惫不堪。特别是加沃斯基这个可恶、软弱的小人耗费了我巨大的体力,一个晚上我就把供一个月使用的肾上腺都消耗光了。我甚至无法去考虑这些事究竟意味着什么:刚才驱使我疯狂而鲁莽地飞奔而去到外面去的那股冲动,还有跟丽塔之间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我趁她睡着的时候,离开了她,这时她的心情比我刚进去时好多了。但是可怜、yīn森、精神错乱的德克斯特再次没有了线索。我的脑袋一挨上枕头,几乎马上就进入了梦乡。 我像一只没有骨头的鸟儿迅疾地翱翔在城市的上空,刺骨的冷风在我的四周呼啸着,推动着我,把我推到月光在海水上洒下一道道涟漪的地方。我闯进那间狭小、冰冷的杀人房间,那个身材矮小的看门人抬起头来望着我,伸开四肢,在刀尖下笑个不止,由于发笑时用力过猛,他的脸扭曲变形。忽然他不再是加沃斯基,而是一个女人,那个拿着刀的男人仰起头看着我漂浮在旋转的、红彤彤的内脏上方,就在那张脸朝上抬起来的时候,我听到哈里在门外说话,我转过身来,这才看清桌子旁边的那个人是谁,可是 我醒了过来,头痛得很厉害,简直就像一个甜瓜给人劈开了似的。我觉得自己的眼睛一直都是睁开的,可是床边的时钟指着五点十四分。 又做了一个梦。又一个长途电话打到我幻觉的热线上。难怪我大半辈子坚决不肯做梦。太傻了,都是一些毫无意义、肤浅易懂的象征。完全是一种无法控制的焦虑情结,一些令人生厌的、公然的胡说八道。 现在我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不停地闪现出一些孩子的形象。如果一定得做梦的话,为什么不做一些跟我有关、十分有趣而又新鲜的梦呢? 我坐起来,揉着太阳穴,这里的脉搏急剧跳动着。可怕、枯燥的无意识像水滴一样,流向下水道。我坐在床沿上,睡眼惺忪,昏昏沉沉。究竟发生了什么呀?为什么不发生在别人身上? 这个梦有点特别,但我不知道特别在哪儿,也不知道它的意义是什么。上次做梦的时候我断定又一起谋杀案即将发生,甚至连发生的地点也很清楚。可是这一次 我叹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喝水。打开冰箱的时候芭比娃娃的脑袋嗒嗒地响着。我站在那里观看,把一杯冷水全喝光了。她那浅蓝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我。 我为什么会做梦呢?难道昨天晚上的冒险行动使大脑异常紧张,受了创伤的下意识又把那个经历回放了一遍?以前我从未有过这种紧张感;相反,干那种事可以松弛心头的紧张情绪。当然,以前我也从未像昨天晚上那样几乎与灾祸擦肩而过。可是为什么要梦见这种东西呢?梦境中的某些图像十分逼真:加沃斯基、哈里还有持刀人那看不见的面孔。那都是大学一年级《心理学》这门课里头的内容,我干吗要为这个着急? 我为什么要为一个梦大伤脑筋?我不需要这样。我需要的是睡觉可我却好,在厨房里跟芭比娃娃闹着玩。我又把芭比娃娃的脑袋轻轻弹了一下:嗒嗒。再说了,这个芭比娃娃又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才能尽快把这其中的奥妙琢磨出来,挽救德博拉的职业生涯?拉戈塔对我这样着迷,我怎样才能哄住她,说服她呢?人们都说爱情很神圣,如果真的有什么神圣的东西,为什么丽塔要对我做那种事? 突然,这一切就像一幕情节曲折的肥皂剧,而且这出戏整个演得太过火了。我找到几颗阿司匹林,靠在厨房的长餐桌上,吞下了三颗。yào的味道我并不在乎。什么yào我都不喜欢,只要能治病就行。 特别是自从哈里死了之后。 双面法医Ⅰ 第十六章 第一次杀人 哈里的死是一个缓慢而艰难的过程。那场致命的大病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那是他一生中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自私的事。他病了一年半,病情逐步恶化,最后才慢慢地断了气。有时候一连几个星期他的病情每况愈下,但经过与病魔激烈的搏斗,又慢慢恢复过来,我们大伙儿都玩儿命地猜测他病情的好坏,脑子都给猜昏了。这次他要走了吗,要不他会恢复过来?谁也说不准,但是哈里毕竟是哈里,如果我们完全放弃,是不明智的。不管事情多么艰难,哈里总是做得准确无误,可是在死亡面前那种本事又管什么用?不管哈里怎么办,死亡是注定要来临的,那么他跟病魔进行顽强的搏斗而病情又经久不愈,让我们大家也跟着他一起永无止境地受罪,这样做对吗?话说回来了,如果他不声不响地离开人世是不是更好一些呢? 当时19岁的我自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在死亡这个问题上,我比迈阿密大学二年级那些满脸青春痘、呆头呆脑的同学知道的要多得多。 一个秋天的下午,上完化学课后我信步朝学生会那边走去,德博拉凑到我的身边。“德博拉,”我喊她。记得当时我非常学生气。“走,喝杯可乐去。”哈里曾经教导我要经常到学生会那边去溜达溜达,喝杯可乐。他说这样我就像个正常人了,可以学一学其他那些正常人的举止。当然喽,他说得很对。虽然喝可乐对牙齿有害,但这样一来我对那些令人不快的正常人就有了更多的了解。 17岁的德博拉太古板了,她听后摇了摇头。“我想去看看老爸。”她说。不一会儿我们俩驱车穿过市中心,来到临终关怀医院,哈里被送到这里来了。进了临终关怀医院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那就是说,医生认为哈里已经必死无疑了,因此建议他要跟医生合作。 我们到了那里,看到哈里的脸色很不好。他脸色发青,身体贴在床单上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动弹。我想我们来得太晚了。在与病魔进行的长期搏斗中,哈里已经瘦骨嶙峋,面容憔悴,一会儿要见这个,一会儿要见那个,仿佛他体内有一种东西一边啮咬着他的肌ròu,一边在往外爬。他身旁的呼吸器发出咝咝的声响,那是死神从活坟墓里发出的声音。严格地说,哈里还活着。“爸,”德博拉说着,握住她的手。“我把德克斯特带来了。” 哈里睁开眼睛,脑袋扭过来面对这我们俩,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他从枕头那边推了过来。哈里的眼睛完全变了样,整个就是两个yīn暗的蓝色深坑,呆滞、空洞、无神。哈里的身体还活着,但精神已经离他而去了。 “不是很好,”护士告诉我们说。“我们现在正想办法让他感到舒服一点。”她毛手毛脚地从托盘里拿起一支大号的注shè器,吸进yào水,针头向上,挤出里面的气泡。 “等等……”声音十分微弱,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呼吸器发出的响声。我环顾房间的四周,眼睛最后落在奄奄一息的哈里身上。他那双呆滞、空洞的眼睛后面闪烁着一颗小小的火花。“等等……”他又说了一遍,朝护士点了点头。 护士要么是没听见,要么是故意不理睬他,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举起他瘦削的手臂,拿着一个棉球擦拭起来。 “不……”哈利轻轻地喘息着,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我看着德博拉。她站在那里全神贯注,完全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架势。我又看了哈里一眼。他与我四目相视。 “不……”他说着,此时他眼里流露出来的神色很像是恐惧。“不……打针……” 我朝前跨上一步,不等护士把针扎进哈里的静脉就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等等。”我说。她抬起头来看我,在不到一秒种的时间里,她眼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我惊诧地后退了一步。那是一种冷酷的怒火,是一种毫无人xìng、蜥蜴大脑才有的表情,那意思是“我就要”,那神态好像整个世界就是她个人的禁猎区。虽然我只看到护士稍纵即逝的一个眼神,但我完全明白了其中的全部意思。他是想把针头扎进我的眼珠子里,因为我阻拦了她。她想把针刺进我的胸膛,然后不停地搅和,直到我的肋骨一根根断裂,心脏跳到她的手心里,然后她使劲地搓揉、扭曲,把我的小命给送了。她整个就是一头野兽,一头食ròu的猛兽,一个猎人,一个杀手,一个没有灵魂的恶魔。 就像我一样。 不过她的脸上很快又挂上了那种格兰诺拉麦片一样虚假的微笑。“亲爱的,这是怎么啦?”她说,声音十分甜美,完全是一个护理临终病人的模范护士。 我的舌头大得连嘴巴也容不下,似乎过了好几分钟我才能回答她这个问题。不过我最后还是说了声:“他不想打针。” 护士又笑了,她脸上的笑容非常美丽,就像一个智慧无边的天神赐福给众生。“你老爸的病很重,”她说。“他很痛苦。”护士举起注shè器,一束光从窗口shè进来,照在注shè器上,针头闪闪发光,注shè器就像是他自己的圣杯。“他需要打一针。”护士说。 “他不想打。”我说。 “他很痛苦。”护士说。 哈里说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见。这时我的眼睛正盯着护士的眼睛,她也盯着我。我们俩活像两头猛兽虎视眈眈地看着一块肥ròu。我在哈里的床边坐了下来,但眼睛仍然盯着护士。 “我想要……痛……”哈里说。 这下子我的眼睛猛地转过来俯视着哈里。只见他那副越来越瘦的身子骨躺在床上,脑袋四周剪得很短的头发突然之间变大了,大得与脑袋失去了比例,他又回光返照,从云里雾里一路杀了回来。他朝我点点头,伸出手来攥住我的手,使劲地捏着。 我回头看着那位临终护士。“他宁愿忍受痛苦。”我告诉她,只见她眉头微微一皱,恼怒地摇了摇头,我仿佛听到一头凶猛的野兽在疯狂地嚎叫着,因为它的猎物呼地一下子钻进了洞里。 “我得告诉大夫。”她说。 “好吧,”我告诉她。“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我看着护士迈着优美的步伐出了门,就像一只吃人的猛禽。我感到手上有一股压力。哈里看见了我注视护士时的那副模样。 “你……可以看出……”哈里说。 “那个护士吗?”我问他。他闭着眼睛,微微地点了点头,就点了那么一下。“是的,”我说。“我能看出。” “像……你……”哈里说。 “什么?”德博拉问道。“你们俩在说什么呀?爸爸,你没事吧?‘像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喜欢我,”我说。“爸爸是说护士很可能看上我了,德博拉。”我告诉她,然后转身面对着哈里。 “哦,对了。”德博拉咕哝着,但我一门心思都在想着哈里。 “护士做了些什么?”我问他。 他用力摇着头,但只能微微地晃动。他身体抽搐着。我明白他的痛苦又回来了,而他早就预料到了。“太多了,”他说。“她……给得太多”这会儿他喘着粗气,闭上了眼睛。 那一天我很傻,没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太多的什么?”我问。 哈里睁开一只模糊、浑浊的眼睛。“吗啡。”他低声说。 我觉得一束强光照在身上。“yào物过量,”我说。“她使用过量的yào物杀人。在这种地方,那么做几乎可以算的上是她的职业,谁也不会说三道四的怎么啦,那是” 哈里又捏了一把我的手,于是我停止了唠叨。“别让她这样,”他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惊讶的刚毅。“别让她再给我打麻醉yào了。” “告诉我,”德博拉的声音好像是悬挂在一个凹凸不平的边缘上似的,“你们爷儿俩到底在说什么?”我看着哈里,这时一阵剧痛朝他袭来,他闭上了眼睛。 “他在想,这个……”说到这里我一惊,声音由大变小,直到完全消失。德博拉完全不知道我的底细,哈里跟我说过,要我别让她知道。所以如果我把这事告诉她,那就要露馅儿了。“他认为护士给他注shè的吗啡太多了,”我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是有意的。” “简直是神经病,”德博拉说。“可她是护士呀。” 哈里看了她一眼,但一言不发。说真格的,德博拉天真得令人难以置信,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该怎么办?”我问哈里。 哈里长时间地端详着我。刚开始我还以为他的思绪随着疼痛游走了,但是我再次注视他时,才发现他还是那样全神贯注。只见他的下颌拼命往下拉。我真担心骨头会把他那苍白的薄皮肤顶破。他的眼神像往常一样清澈而尖锐,就像当年他第一次决定让我为今后的人生做好准备一样。“阻止她。”他过了很久才说。 一股强大的激情传遍我的全身。阻止她?这可能吗?他的意思是阻止她?在这之前哈里一直帮我控制住我体内的那位黑夜行者,用迷路的宠物来喂养他,带着他去捕猎野鹿。有一次一只野生的猴子在南迈阿密一代骚扰居民,我和黑夜行者一道大出风头,逮住了那只野猴。猴子跟人十分接近,几乎可以算的上是人了但这种说法当然不对。我们俩一道从理论上进行了策划,如何追踪,如何销毁证据,等等。哈里知道这种事总有一天会发生,但他希望我做好准备,选择正确的对象。他一直都在拽着我,不让我真的去干那种事。可是现在阻止她?难道他是那个意思? “我去跟大夫谈谈,”德博拉说。“请大夫调整你的yào量。” 我张开嘴巴想说话,但是哈里捏了一把我的手,痛苦地点了点头。“去吧。”他说着,德博拉转身去找大夫了。她一走,屋子里充满了一种奇怪的寂静。我只是一个劲儿地想着哈里的那句话“阻止她”,对于这句话,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那只能是说他终于撒手了,不再约束我了,让我真的去干那种事。但是我不敢问他是不是这个意思,万一他说的是别的意思呢。于是我久久地站在那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的花园,盯着花园里喷泉四周的那一簇红花。时间在流逝。我只觉得嘴巴很干。“德克斯特”过了好大一会儿,哈里说。 我没有回答。我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回答他。“是这么回事,”哈里带着痛苦的神情慢吞吞地说,我的眼睛猛地转过来俯视着他。看到我的注意力转回到他身上后,他勉强朝我露出半个笑脸。“我很快就要走了,”哈里说。“我无法改变你的为人。” “我什么样的为人哪,爸,”我说。 他那绵软无力的手一挥。“迟早……你总是要对人下手的,”他说着,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为这个主意欢呼。“那些死有余辜……的人……” “就像这个护士。”我含糊地说。 “是呀,”他说着,长时间地紧闭着眼睛。等他再次开口说话时,声音因为ròu体上的痛苦而变得模糊不清。“她应该得到这样的下场,德克斯特。那是”他呼出一口粗气。我能听见他舌头嗒嗒作响的声音,好像嘴里面很干似的。“她故意给病人使用过量的yào物……有目的地……置人于死地……她是个杀手,德克斯特……杀手……” 我清了清嗓子,觉得脑子很笨拙,神志不清,毕竟这是一个年轻人一生中的转折点。“你是想让”我说着,声音忽然哽住了。“爸,如果我……阻止她,那成吗?” “成,”哈里说。“阻止她。” 出于某种原因我觉得应该把事情弄个一清二楚。“您是说,就像我过去经常干的那种事?就行对付那只猴子那样?” 哈里闭上眼睛,显然一阵痛苦的狂潮又涌了上来,而他正在随波逐流。他轻轻地、没有节奏地呼吸着。“阻止……那个护士,”他说。“就像……那只猴子……”他的脑袋微微往后一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住地喘着粗气。 嗯。 就这样了。 “就像对付那只猴子一样阻止那个护士”。这句话里洋溢着一股粗野的格调。但是在我嗡嗡作响的大脑里,每一个字都像音乐一样悦耳。哈里对我松了手,我得到了他的允许。以前我们爷俩一起谈论过将来某一天去干那种事,可他总是拦着我。一直到现在。 现在。 “我们俩谈过……这事儿,”哈里说着,仍旧闭着眼睛。“你知道是去干什么……” “我跟大夫谈过了,”德博拉说着,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他待会儿下来,把处方单上的yào量调整一下。” “好的。”我说着,只觉得体内有个东西升腾而上,从脊梁骨的底部一直窜到脑门上,一顾地暗流汹涌地震动着我的全身,像一顶黑云罩在我的头顶。 “我去跟护士说说。” 德博拉露出惊慌的神色,大概是因为我说话的语调很奇怪。“德克斯特”她说。 我停下脚步,极力抑制住内心那股狂野xìng、汹涌澎湃的喜悦之情。“我不想发生误会。”我说。这句话的声调我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怪异。我一把推开德博拉,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我不想让她注意到我的表情。 走廊上放着一堆堆干净、整洁的白色亚麻布。我左一拐右一弯地穿过去,只觉得黑夜行者第一次在驱使着我。德克斯特被人小瞧了,谁的眼里都没有他,他整个就是老虎身上浅色的斑纹,而虎皮上的颜色又是清晰、透明的。我混杂在人群之中,谁也看不见我,但我明明又在这里,昂首阔步,随风飘动,四处寻找自己的猎物。在这种极度自由的闪光中,在平生第一次去干那种事的途中,在得到万能的哈里批准之后,我却后退了,消失在黑暗的自我这幅风景画里,而另一个我却蹲伏在那里咆哮着。那种事我迟早总是要做的,因为我生来就是做那种事的人。 于是我终于把那件事做了。 双面法医Ⅰ 第十七章 侥幸逃脱 我把那件事办成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那件事的记忆至今仍在我的体内搏动着。当然,那第一滴干涸的血滴至今仍保存在我的载玻片上。那是我的第一次行动,任何时候拿出那一块小小的载玻片,看一看上面的血迹我都能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而我经常回忆那件事。对于德克斯特来说,那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临终关怀护士成了我的第一个游戏伙伴。她为我开启了许多奇妙的大门。我学到了那么多东西,发现了那么多新鲜的事物。 可是此时此刻我为什么会想到那位临终关怀护士呢?为什么这一连串的事件仿佛驱使着我在时间隧道里开倒车?我不敢去甜蜜地回忆平生穿过的第一条长裤。我在采取行动时要毅然决然,做出伟大的决策,着手光辉的事业,而不是傻乎乎地徜徉在记忆的巷道里,沉湎于第一滴血的回忆之中。 想起血迹载玻片,我还没有把加沃斯基的血迹弄到手呢。往往是这种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细节使一些行动上的强者烦躁不安、抽抽搭搭、神经过敏。我需要一块盛着加沃斯基血迹的载玻片。没有了这个,加沃斯基的死就白搭了。现在看来那是一个愚不可及的小chā曲,完全是一个白痴心血来潮的时候才会干的蠢事,是一件没有完成的工作。因为我没有搞到载玻片。 我神经质地摇着脑袋,极力想把脑细胞摇回脑子里。我既想驾着船在凌晨时分出去兜风,但又犹豫不决。也许咸涩的海风能够清除脑子里的愚蠢。要不,我可以朝南直奔土耳其海角,这样阳光的辐shè也许能够把我变成一个理智的动物。然而我还是待在了家里,煮起了咖啡。是呀,没有载玻片,这次行动的价值也就大打折扣了。没有载玻片我那天晚上还不如待在家里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不管怎么说,那跟没做差不多。要是那天晚上待在家里没准会有别的收获。我露出深情的微笑,回忆着那天晚上的景色:月光和模糊的喊叫声jiāo融在一起。哦,当时的我是一个多么鲁莽的小怪物啊。这个小chā曲不同于我以往的任何一次冒险经历。不过话说回来,偶尔打破一下自己的陈规也是一件好事嘛。另外还有丽塔那一茬儿,我不知道该怎样去想这件事,于是我就干脆不去想它。我的思绪又回到那一幕:凉爽的微风吹拂着那个在地上蠕动着的小人,他喜欢伤害孩子。那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开心的时刻。当然,十年后这件事的记忆就会消退,而没有载玻片,我就无法再回忆起这件事来。我很需要这样一件纪念品。嗯,咱们还是走着瞧吧。 咖啡煮开了,我翻起报纸来,与其说脑子里有什么具体的希望,还不如说是泛泛的期盼。一般来说六点半之前送报的来不了,而星期天则要到八点以后才能来。这是社会解体的又一个明显的例证,哈里当年对社会解体这个问题忧心忡忡。而此刻如果你不及时把报纸给我送来,怎么能指望我不去杀人呢? 没有报纸,没关系。媒体怎样报道我的冒险行动,对此我从来就不感兴趣。哈里曾经警告过我,绝不要做剪贴报纸之类的蠢事。他不需要这么干。而媒体对我的冒险行动如何评论,我是不屑一顾的。但是这一次情况有点不同,因为我太冒失了,没有彻底销毁留下的痕迹,因此我颇有一些顾虑。我只是有点好奇,想看看他们怎样评价那位跟我不期而遇的老兄。于是我喝着咖啡,坐了35分钟,这时忽然听到报纸被扔到门上时发出的啪的一声。我把报纸拾起来,迅速地开始浏览。 那些新闻记者,不管别人怎样评论他们而这样的评论太多了,差不多可以编一部百科全书是从来不为往事烦恼的。那份曾经吹嘘过“警察围捕杀手”的报纸现在却大声叫喊“卖冰人的故事融化了”!这一篇报道很长,文笔也很优美,情节很富有戏剧xìng。作者详细地描述了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是如何在老刀匠路附近的建筑工地上被人发现的。“迈阿密警察当局的一位发言人”我可以肯定那是指拉戈塔说,现在对这起事件做出定论还为时过早,但是这很可能是一起模仿xìng质的杀人案。报纸自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他们对任何事情都可以毫不害羞地做出结论然后大声地质问:那位被押的著名人物达里尔厄尔麦克黑尔是不是真正的凶手?要不,最近这次对公共道德的践踏是不是可以证明真正的凶手现在仍然逍遥法外?报纸谨慎地指出,我们怎么能相信两个这样的杀手同时都逍遥法外呢?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推理,而在我看来,如果警方把足够的精力和智力用在追寻凶手上面,整个案子到现在就应该结束了。 不过阅读这样的东西是很逗的,也理所当然地引起了我的猜测。我的天,这一头发疯的野兽现在仍然逍遥法外,这有可能吗?那谁还有安全感呢? 电话铃响了。我瞥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6:45了。一定是德博拉打来的。 “我正在读这条新闻。”我对着电话说。 “你说过,会更大,”德博拉告诉我说。“更轰动。” “难道不是这样吗?”我很天真地问。 “可受害者连jì nǚ都不是,”她说。“是庞斯初级中学一个看门的临时工,在老刀匠路那边给人宰了。这是个什么鬼案子呀,德克斯特?” “德博拉,你也知道我并不是无所不知呀,对不对?” “也不符合前几个案子的模式你说过凶手会采用冷藏方法,现在冷藏在哪里?还有,你说作案的地点是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可这个案子你又怎么解释?” “德博拉,这是迈阿密,什么东西都有人偷。” “也不是模仿作案,”她说。“跟别的案子风马牛不相及。连拉戈塔都说对了。她的话都上了报。让你那一套理论见鬼去吧,德克斯特。我马上就要成为大伙儿的笑柄了,这只不过是一起偶然的杀人案,要不就是跟吸dú有关。” “你把这一切都推到我的头上,也不公平啊。” “真见他妈的鬼,德克斯特。”她说着,把电话挂了。 早上的电视新闻花了整整九十秒钟报道这个惊人的发现,描述那具伤痕累累的尸体。第七频道的报道绘声绘色。但是叙述得最详细的还是报纸。报纸对这起暴行的描述字里行间有一种灾难临头的yīn森之感,这种感觉甚至延续到了天气预报里,但是我敢肯定这种感觉主要是缺少照片造成的。 迈阿密又迎来了美丽的一天,既有被肢解的尸体,也有下午会下阵雨的可能xìng。我穿好衣服去上班。 我之所以这么早就去上班是因为我有一个小小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再说了,我在路上还要停下来吃早点呢。我买了两个油煎饼、一个苹果馅面包和一个ròu桂卷,这个ròu桂卷跟我的汽车备用轮胎那么大。我一边开着车喜气洋洋地穿行在危险的车流中间,一边吃下了那个油zhà面包圈和一个油煎饼。我不知道这么多的早点是怎么吃下去的。我的体重没有增加,脸上也没有长青春痘,这似乎有点不公平,但是对此我心里也没有太多的抱怨,在基因遗传过程中我继承了上一代人的许多优点:良好的新陈代谢、高大的身材、强健的体魄。这一切都有助于我的业余爱好。另外还有人说我的长相也不赖,这大概是对我的恭维。 而且我也不需要太多的睡眠,这一点今天早上对我特别有利。我希望早一点抢在文斯马索卡之前到达办公室,现在看来这已经不成问题了。我手里拎着白色的纸袋作为掩护走了进来,看见他的办公室里黑乎乎的不过我去他的办公室并不是去给他送早点的。我迅速地扫视他的工作间,看哪个物证盒上贴有加沃斯基的名字和昨天日期的标签。 找到这个物证盒之后我飞快地拉出几缕肌ròu组织的抽样。里头还多着呢。我戴上rǔ胶手套,飞快地把抽样在我那块干净的载玻片上挤压。我也知道又一次铤而走险是多么的愚蠢,但是又不得不把载玻片弄到手。 我刚把载玻片塞进密封的塑料袋里,就听到背后他进来的声音。我迅速地把东西收拾好,转过身来面对着门。这时文斯走了进来,看见了我。 “我的天哪,”我说。“你不声不响的。一定是受过日本武士的训练。” “我有两个哥哥,”文斯说。“对付他们跟接受那种训练差不多。” 我举起白色的纸袋,朝他一鞠躬。“师傅,我给您带来的礼物。” 他好奇地瞅着纸袋。“阿弥陀佛保佑你,徒弟。是什么呀?” 我把袋子抛给他,袋子砸在他的胸口上,然后掉到了地下。 “你那日本武士的本事也不过如此嘛。”我说。 “我这高度协调的身体需要咖啡才能运作,”文斯告诉我说,同时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纸袋。“里面是什么来着?好痛啊。”他把手伸到袋子里面,皱起眉头来。“最好可别是尸体碎片。”他抽出那个巨大的ròu桂卷,斜着眼看了一会儿。“呵,天哪。我们村今年可不会发饥荒了。徒弟,我们都得感谢你呀。”他鞠了一躬,举起ròu桂卷。“乖孩子,说是还债,其实呀,也是给大伙儿送来了福气。” “既然是这样,”我说,“昨天晚上老刀匠路附近发现的那个案子,卷宗在你这儿吗?” 文斯咬了一大口ròu桂卷,嘴唇上沾满了糖霜,慢吞吞地嚼着。“,”他说着,咽下一口。“咱们是不是觉得受到了冷落啊?” “如果‘咱们’指的是德博拉,那你就说对了,”我说。“我答应帮她瞧瞧这个案子的卷宗。” “呜,”他说着,嘴里塞满了ròu桂卷,“这次的血迹可多了。” “请原谅,师傅,”我说。“您的话我没听明白。” 他嚼着,又吞下一口。“我是说,至少这次的血迹很多。不过你照样只能作壁上观。这次报案的电话是布莱德利接的。” “我能看看卷宗吗?” 他又咬了一口。“他还活着。” “不错,这我可以肯定。你跟说外语似的,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儿。” 文斯把那一口ròu桂卷吞了下去。“我说,受害者的腿砍下来的时候人还是活的。” “人类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是不是?” 文斯把油煎饼一股脑儿全塞进嘴里,抓起案宗,递给我,与此同时还咬了一大口ròu桂卷。 我一把接过文件夹。 “我得走了,”我说。“免得你说话又要费那么大劲儿。” 他把ròu桂卷从嘴里抽出来。“太晚了。”他说。 我慢慢地走回自己那个舒适的小天地,瞥了一眼文件夹里头的东西。死尸是赫瓦西奥塞萨尔马特兹发现的。他的口供放在文件夹的最上面。他是一名保安,受聘于萨戈保安公司,干这个工作已经有14个月了,没有犯罪前科。马特兹发现尸体的时间大约是晚上10:17,他立刻在现场进行了搜查,然后才报警的。他开始想当场逮住那个作案的傻帽儿,因为在他赫瓦西奥值班的时候是不允许任何人干这种事的,可是偏偏有人不信他这个邪。于是他觉得凶手是在跟他较劲儿,你知道吗?他得亲手逮住暴徒。结果他落空了。凶手没有在任何地方留下任何痕迹,于是他就报了警。 这个可怜的小伙子把整个案件看做他个人的事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他的愤慨之情。这样的暴行是无法容忍的。另外,我也暗自庆幸,因为他的荣誉感给了我足够的时间逃离现场。这又一次证明我的看法是正确的:我从来都认为道德观念观念是一钱不值的。 我拐了一道弯走进自己那间黑乎乎的办公室,迎面刚好碰上拉戈塔探长。“哈,”她说。“你看上去脸色不是很好哇。”不过说这话时她身子没有动弹。 “我不是那种上午精神特别好的人,”我告诉她说。“我的生物钟在中午之前都是停止的。”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这时我跟她之间的距离只有两厘米。“我觉得你的生物钟还可以嘛。”她说。 我从她的身边绕过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旁。“今天早上我可以为法律的尊严做一点小小的贡献吗?”我问她。 她瞪着我。“你有一条信息,”她说。“在留言机上。” 我看了一眼电话留言机。果然,信号灯在闪烁。这个女人真不愧是个名副其实的侦探。 “是个女的,”拉戈塔说。“听上去好像没睡醒似的,不过说话的口气好像很开心。德克斯特,你有女朋友了吗?”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奇怪的挑战的味道。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说。“如今的女人都是那么野。你要是像我这样的帅哥,他们绝对会一头栽进你的怀里。”也许我的措辞有点问题,话刚出口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不久前这个女人一头扎进我怀里的情形。 “小心点,”拉戈塔说。“迟早有一个会黏住你的。”我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乍一听让人很不安。 “你这话不错,”我说。“不过趁她还没得手,咱们还是carpediem吧。” “什么?” “是一句拉丁语,”我说。“意思是说,在白天抱怨。” “昨儿晚上的事你知道了些什么?”她突然说。 我举起卷宗。“我这不是在看吗。”我说。 “我说的不是这个,”她说着,皱起眉头。“不管他妈的那些记者怎么说。麦克黑尔是有罪的。他供认了。而这个案子跟那不是一回事。” “依我看,好像完全是巧合,”我说。“同时出现了两个残暴的杀手。” 拉戈塔耸了一下肩膀。“这是迈阿密,你说呢?那些家伙都到这儿来度假。坏人也太多了。我不可能把他们都一网打尽。” 说真格的,除非那些坏蛋自己一头撞进这栋楼里来,或者钻进她的汽车前座上,否则她一个也抓不到。不过眼下还不是把这些都抖落出来的时候。拉戈塔朝我靠近一步,用一个暗红色的手指甲轻轻弹了一下文件夹。“德克斯特,我想请你帮我在这里面找一样东西。证明这两个案子不是一回事。” 我的心里豁然开朗:她受到了压力,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的压力很可能来自马修斯局长。马修斯这个人哪,只要别人不写错他的名字,对报纸上的消息就深信不疑,而拉戈塔需要一点火力进行回击。“当然不是一回事喽,”我说。“可你干吗找我呀?” 她眯着眼瞪了我一会儿,神情很古怪。记得有一次丽塔硬是拽着我去看了一场电影,电影里头有一个人物就是这幅模样。这会儿拉戈塔探长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目光看我,我就说不上了。“我养你参加案发后72小时情况简介会,”她说。“尽管多克斯恨不得要了你的命,我还是让你留下了。” “那就谢谢了。” “因为有时候对这种事情你很有感觉。这些连环谋杀案。大伙儿都这么说。德克斯特有时候很有感觉。” “哦,是吗,”我说。“那只不过是我运气好,有那么一两次猜对了。” “再说,我需要实验室里有那么一个能找出些蛛丝马迹的人。” “那你干吗不去找文斯呀?” “他脑子没你灵,”她说。“你能找到我需要的东西。” 她仍然紧挨着我,近得我都能闻到她身上洗发香波的气味,我感到很不自在。“你需要的东西我一定会找到的。”我说。 她朝留言机点了点头。“要给她回电话吗?你可没时间去追女人哪。” 她没有做任何解释,过了好大一会儿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是说留言机上的那条信息。我朝她露出最有风度的微笑。“探长,是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人在追我呀。” “哈,这下给你说对了。”她久久地注视着我,然后转身走开了。 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走开的背影,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我实在想不出该做别的什么。就在她拐过墙角,身影即将消失的一刹那,他抚了一下屁股上的裙子,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她走出了我的视线,走进了凶案组的重重迷雾中。 我呢?可怜、可爱、惶恐的德克斯特呢?我还能做点什么?我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按了一下留言机的按钮。“喂,德克斯特。是我呀。”当然是你喽。我一听那个古怪、缓慢、有点刺耳的“是我呀”,就知道是丽塔。“……我在想昨天晚上的事情。给我回话,先生。”正像拉戈塔所说的那样,丽塔的声音听上去很疲倦,但是很开心。看来我现在真的有女朋友了。 这种疯狂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双面法医Ⅰ 第十八章 LaGuerta探长上当了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就这么坐着,思索着人生中一些残酷的、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经过这么多年孤寂、独立自主的生活,我突然之间被一群女人团团包围住了。德博拉、丽塔、拉戈塔她们没有了我就无法生存下去。可是我想的是花上一点时间好好地与那位凶手jiāo谈jiāo谈,而他却是那样害羞,偷偷摸摸地把芭比娃娃扔在我的冰箱里。难道这样公平吗? 我把一只手放进口袋里,摸着那块小小的载玻片,而它正稳稳当当地躺在密封塑料袋里。有那么一阵子我感到心里好受了点儿。不管怎么说我在从事着一项事业。人生唯一的义务就是找乐,而我此刻心里就是乐呵呵的。光一个“找乐”还不能说明一切。关于那个捉摸不透的虚幻人物,我宁愿拿出自己寿命中一年的时间作为代价,对他进行更多的了解。他用自己高潮的手段毫不留情地逗着我玩。事实上,我几乎把自己生命中一年的光yīn作为代价用在加沃斯基这个微不足道的小chā曲上了。 是的,有些事的确很有意思。警察局的人真的说我对连环谋杀案有感觉吗?这可是一件伤脑筋的事。那就意味着我精心穿上的伪装差不多就要揭开了。有好多次我显得过于聪明,这样是会惹上麻烦的。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暂时装傻?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年细心的观察,我仍然不知道怎样装傻。 啊,好了。我打开加沃斯基案件的卷宗,这个可怜虫。经过一个小时的研究,我得出了两条结论。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尽管我是马马虎虎地凭着一时的冲动去作案的,是一个不可原谅的过失,但是我已经成功地逃离了法网。其次,可能有某种方法让德博拉从这个案子里捞到好处。如果她能证明这个案子也是原来那位艺术家的作品,而拉戈塔又死死地抱住她那个模仿杀人的理论不放,那么德博拉可以突然之间从一个连给警察局煮咖啡都不放心的角色,摇身一变成为一道本月份的风味佳肴。当然,这几个案子实际上并不是同一个人做的,但是在这种时候提出不同的看法是难能可贵的。再说了,既然我可以断言很快将会发现更多的尸体,那么我也就不值得去为这个伤脑筋。 与此同时,我自然要给那位讨厌的拉戈塔探长提供一条长长的绳索让她自己去上吊。就我个人的利益而言,这根绳子也是派得上用场的。一旦拉戈塔被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境地,成了众人眼里的白痴,她一定会豁出去,把过错全推到一个实验室技术员的头上,因为是这个傻乎乎的技术员给她提供了错误的结论而这个技术员就是呆头呆脑、默默无闻的德克斯特。这样一来我就名声扫地了,在大伙儿的心中变回原来那个智力平平的庸人。退一步说,我也不会因此丢掉饭碗,因为我的工作是分析血迹图案,而不是给案件定xìng。这样一来,拉戈塔就成了名符其实的傻帽,而德博拉就会名声鹊起。 事情竟然进行得这么顺利,真是太妙了。我给德博拉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中午一点半,我在机场北边的闪电咖啡馆里见到了德博拉。这家咖啡馆位于一条狭长的商业街上,离机场只有几个街区。餐馆的这边是一个卖汽车零部件的小铺子,另一边是一家qiāng支商店。这个地方离戴德县警察局总部不是很远,我们俩都很熟悉。闪电咖啡馆的古巴三明治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也许这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但我可以向你打包票,如果有一天半夜你肚子饿了,只要一个“午夜”三明治就能解决问题,那么你只能到闪电咖啡馆来。自从1974年以来,咱们摩根一家就经常到这儿来吃饭。 我感到内心有些激动如果不是庆祝的话,那么至少是认可了这样一个事实:情况正在一步一步地朝着有利的方向进展。我之所以很开心,大概是因为我干掉了可爱的加沃斯基老兄之后,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缓解。不管怎么说吧,反正我的心情好极了。我点了一杯麻梅,这是一种具有古巴风味的牛nǎi混合饮料,味道很像是用西瓜、桃子和果汁混合而成的。 当然我这种非理xìng的情绪是无法与德博拉分享的。瞧她那脸色,极度的yīn郁、消沉,好像他在一边观察一边模仿大鱼的面部表情似的。 “别这样,德博拉,”我请求她说,“如果老这样,你的脸会定型下来,别人就会说你像一条石斑鱼。” “反正没人说我像警察,”她说。“因为我很快就不是警察了。” “别瞎说,”我说。“我不是答应了吗?” “是呀。你还说这个法子会起作用。可你没说马修斯局长会给我瞧什么样的脸色。” “哦,德博拉,”我说。“他给你脸色看了?太遗憾了。” “去你的吧,德克斯特。你又不在场,再说那也要不了你的小命。” “我告诉过你,暂时是得受点儿委屈,德博拉。” “嗯,这一点倒是给你说对了。照马修斯的意思,差不多快要暂停我参与破案的资格了。” “可他允许你在业余时间继续调查这个案子,是吗?” 她嗤之以鼻:“他说,‘摩根,我没法阻拦你。不过,我很失望。我不知道你父亲要是活着的话,会说什么。’” “你说了吗,‘我父亲绝对不会把一个无辜的人关起来就结案的’?” 她露出惊讶的神色。“没有,”她说。“可我是这么想的。我的心思你是怎么知道的?” “可你并没有说出来,对吧,德博拉。” “没有。”她说。 我把玻璃杯推到她面前。“来点麻梅吧,妹妹。事情开始有转机了。” 她瞅着我。“你敢肯定你这么干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绝对不是的,德博拉。我哪有那个本事啊?” “不费吹灰之力。” “说真格的,妹妹。你得相信我。” 她盯着我的眼睛,然后她的眼皮垂了下去。她仍然没有碰那杯麻梅,真是太可惜了。那种饮料真的很好喝。“我相信你。不过我敢向上帝发誓,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抬起头来看着我,一种奇异的表情在她的脸上忽隐忽现。“德克斯特,有时候我真的想不应该相信你。” 作为一个哥哥,我朝她露出了安慰的微笑。“我敢打包票两三天之内又会出现新情况。”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她说。 “我知道我没那个本事,德博拉。可我敢肯定,我真的敢断定。” “那你说话的口气干吗那么开心哪?” 我想说是这种想法让我开心。想到又能看见无血尸体的奇迹,我比什么都开心。当然那种兴奋德博拉是无法与我共享的,于是我这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这很自然嘛,我只是替你高兴。” 她哼了一声。“那就对了,我把这一茬儿给忘了。”她说。不过她终于呷了一口那杯混合饮料。 “听着,”我说,“要么拉戈塔是对的” “那就是说我没命了,给人耍了。” “要么拉戈塔错了,你依然还活着,还是那么聪明。眼下你不是好端端地跟我在一起吗,妹妹?” “。”她说着,显得很生气的样子,而我还是那么耐心。 “如果你喜欢赌博,你会把赌注押在拉戈塔身上吗?不管什么事情她说的都是对的?” “也许在穿着时髦这个问题上她总是对的,”德博拉说。“她的穿着打扮的确很酷。” 服务员送来了三明治,很不耐烦地把盘子扔在桌子中间,然后不声不响,一阵风似的转身回到柜台后面去了。不过,三明治很好吃,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这里的三明治比城里哪一家的“午夜”三明治都好吃。面包的外皮很脆,里头却很酥软,猪ròu和酸黄瓜搭配得恰到好处,nǎi酪也融化得很充分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啊。我咬了一大口。德博拉拨弄着杯子里的吸管。 我吞下那口三明治。“德博拉,如果我那条盖了帽儿的逻辑推理无法让你打起精神来,‘闪电’的三明治也不能让你打起精神来,那你就不可救yào了,那就说明你就已经死了。” 她那石斑鱼似的脸面对着我,吃了一口三明治。“那好哇,”她毫无表情地说。“想瞧瞧我打起精神来?” 可怜的德博拉仍然不信我的话,这对我的自尊心是一个莫大的打击。不过,我毕竟用摩根家祖传的美食喂了她一顿,而且我给她带来了好消息。只是她暂时还不相信这是好消息。如果这一切都不能让她露出微笑嗯,那就没治了。我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不过我还能做一件小事,我也可以喂一喂拉戈塔用来喂她的食品不像“闪电”三明治那样可口,但也算得上是美味佳肴。于是当天下午我到那位探长大人的办公室去拜访她,她的小隔间位于一个大房间的角落,大房间里还有五六个这样的小隔间。当然她的小隔间是最豪华的,隔板上挂着好几幅格调高雅的照片,有她自己的,也有名人的。我认得其中的葛洛丽娅艾斯特凡麦当娜和豪尔赫马斯卡诺萨。办公桌上有一只翡翠绿的吸墨台,外面套着一个皮套子,吸墨台的另一边是一个高级的绿色翡翠笔筒,笔筒的正中间镶嵌着一个石英钟。我进来的时候拉戈塔正在连珠pào似的讲着西班牙语。她抬头瞥了我一眼,但没有看见我的眼睛就游移开了。过了片刻她的眼睛又回到我的身上。这一次她可把我看了个彻底,皱了皱眉头,说:“好了,好了。Taluo。”最后那句话是古巴的西班牙语,意思是“回头见”。她挂上电话,继续盯着我看。 “给我带来了什么?”过了好久她才说。 “大大的福音哪。”我告诉她。 “如果你是说好消息,那我倒想听听。” 我用脚把一把折叠椅勾了过来,挪到她的小隔间内。“毫无疑问,”我说着,在折叠椅上坐下来。“你关到牢里去的就是真凶。老刀匠路那起谋杀案是另外一个凶手干的。” 她端详了我片刻。我简直不相信她的大脑需要花那么长时间来处理这个信息,然后再做出反应。“你能够证实吗?”她过了很长时间才问。“可以肯定吗?” 我当然可以证实,可以肯定。不过,不管虔诚的忏悔会给灵魂带来多大的好处,我也不打算去证实。相反,我只是把文件夹撂在她的办公桌上。“事实本身会说话,”我说。“关于这一点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一点只有我一个人心里明白。“瞧”我说着,拉出一页纸来,这是我经过精心筛选然后打印出来的资料,内容是对最近几件案件进行的详细比较。“首先,最近这位受害者是男xìng。而前面那几个受害者都是女xìng。这位受害者的尸体是在老刀匠路附近发现的,而麦克黑尔的受害者都是在塔米雅米胡同发现的。这位受害者的尸体相对比较完整,而且放在被害现场没有动。而麦克黑尔的受害者完全被肢解了,尸体是被运到别的地方然后抛下来的。” 我滔滔不绝地说,她全神贯注地听。这份清单开得可够绝的。我好了好几个小时把最显眼的细节进行了最荒唐可笑、最愚蠢的比较,我得说这件事干得很漂亮,而拉戈塔自个儿扮演的角色也很到位。她对我的资料深信不疑。不过话说回来,她只是听进了自己想听的东西。 “总而言之,”我说,“这起新的谋杀案从指纹上看是仇杀,很可能与吸dú有关。关在牢里的那个家伙是前几起谋杀案的凶手,而那几起谋杀事件已经绝对地、毫无疑问地、百分之百地了结了,永远地终止了。决不会再发生了。结案。”我把文件夹撂在她桌上,把那份清单递了过去。 她接过清单,看了很长时间,皱了皱眉,眼睛把那张纸上上下下扫了几个来回。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接着她把清单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把一个翡翠绿的订书机压在那上面。 “好的,”她说着,把那个沉甸甸的订书机挪了一个方向,现在订书机跟吸墨台对齐了。“好的。很好。这很有用。”她瞅着我,同时她仍然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脸上的皱纹仍然没有动,然后她突然笑了。“好的。谢谢你,德克斯特。” 这是一种出乎意料的、发自内心的微笑。如果我有灵魂的话,看到她这种微笑我一定会内疚不已的。 她站在那里,仍然露出笑脸,我正准备走开,她的双手猛地搂住我的脖子,拥抱起我来。“我真的得谢谢你,”她说。“我内心充满了感激之情。”她擦着我的身体,那意思只能是挑逗了。毫无疑问我是说,此时此刻这个公共道德的捍卫者,居然在这样的公共场合即使是在银行保险库那样隐秘的地方我对她身体的摩擦也不会感兴趣的。更何况我刚刚给了她一根绳子,希望她用这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绳子去上吊呢,这种事恐怕是谁也不会去庆祝的嗯,真的,世人是不是都发疯了?人类究竟都怎么了?难道人类想的就只是这种事吗? 我觉得有点恐慌,连忙寻求解脱。“别,拉戈塔探长” “就叫我米格迪亚吧,”她说,身体跟我贴得更近,摩擦的力量也更大。她把一只手伸到我的裤子前面,我一下子跳了起来。从有利的方面来说,我这一跳吓退了这位含情脉脉的探长。从不利的方面来说,我这一跳使她侧过身去,屁股碰了一下办公桌,从椅子上翻过去,仰倒在了地板上。 “我,呵我真的得回去干活了,”我结结巴巴地说。“有一件重要的,呵”然而,我想不出有什么事情比逃命更重要的了。于是,我退出小隔间,让她独自在里面看着我。 她看我的那种眼神并不是特别友好。 双面法医Ⅰ 第十九章 三个人头和一个芭比娃娃 醒来的时候我站在洗脸盆前,水哗哗地流着。我感到极度的恐慌,有一种不祥的兆头,心怦怦地乱跳,眼皮不停抽搐,像是在打架。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洗脸盆看上去也不对劲,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拿不准在梦中我也是站在洗脸盆前,水也是哗哗地流着,但不是这个洗脸盆。在梦里我搓着手,使劲地擦肥皂,想洗掉皮肤上小得不能再小的红色血斑。我用热水洗去这些可怕的血迹,水很热,皮肤都变成了粉红色,鲜嫩鲜嫩的,显得非常干净。乍用热水一洗,真够疼的,因为我刚刚从冰冷的房间里出来我说的房间是指游戏室、屠宰室、干燥和肢解尸体的房间。 我关上水龙头,站了一会儿,身体斜靠在洗脸盆上。这一切太真实了,根本不像我以前做过的任何一个梦。而且那个房间我记得非常清楚,即使闭上眼睛也能看到。 我站在那个女人的身旁,看着她被塑胶带捆绑着,身体不停地扭动,看着那活生生的恐惧在她那双无神的眼睛里蔓延开来,看着恐惧渐渐变成绝望,而我也觉得自己体内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汹涌澎湃,升腾而起,然后从手臂流到刀子上。就在我举起刀子,开始 可这并不是开始。因为桌子下面还有一具死尸,已经干了,并且包裹好了。在远处的那个角落还有一个人,无望地等待自己的厄运。受害者脸上的恐惧是发自内心的,是我从未见过的,尽管看上去有点熟悉。那种恐惧胜过一切,仿佛一种清洁、纯净的活力在洗涤着我的全身,而这种活力令人陶醉,它胜过了 三个。 这次一共有三个女人。 我睁开眼睛。镜子里的人是我。喂,德克斯特。做了一个梦吗,老兄?太逗了,是不是?嘿,三个吗?但这只是梦。仅此而已。我朝自己微笑,试着拉了拉脸上的肌ròu,仍然不肯相信这是真的。梦中的情景令人欣喜若狂,但这会儿我已经醒了,剩下的只有满腹的惆怅和一双湿漉漉的手。 在我的下意识中这本来应该是个令人愉快的小chā曲,可我这会儿全身战抖不已,心神不宁。一想到自己的大脑居然脱离了ròu体,越过闹市区,独自去还债,我的心头就充满了恐惧。我想着那三个包裹得整整齐齐的游戏伙伴,很愿意回到她们那里继续干下去。我想起了哈里,于是就知道不能这么干。我正置身于一段记忆与一个梦寐的中间,忍受着两者拉锯式的双重打击,而且我也说不清究竟哪一种打击更厉害。 这已经不再是种乐趣。我很想让自己的大脑恢复正常。 我擦干手,回到床上。可是今天晚上德克斯特的生命已经被人夺走了十分之九,好可怜哪。德克斯特再也没有了睡意。我仰卧在床上,看着yīn影在天花板上摇晃。六点差一刻电话铃响了。 “给你说对了。”我一拿起话筒就听见德博拉说。 “你这话我爱听,”我说着,极力恢复平日里聪明伶俐的我。“什么给我说对了?” “你的预言都兑现了,”德博拉告诉我。“这会儿我就在塔米雅米胡同的犯罪现场。你猜猜是什么事?” “我说对了?” “就是那个凶手,德克斯特。一定是的。而且比前几次要轰动得多。” “轰动到了什么地步,德博拉?”我问道。这时我忽然想起梦中那三具尸体,心里琢磨着:但愿她不会真的说是三具尸体。而我又肯定她一定会这么说的,于是我不由得激动起来。 “看来受害者不止一个。”她说。 我感到一阵震颤贯穿全身,从腹部笔直上升,就好像吞下了一颗没有bàozhà的pào弹。但是我使出吃nǎi的力气回复自己往日的机智。“这太妙了,德博拉。听你这口气,好像是在写一份谋杀案的调查报告。” “是呀。我已经有那么点感觉了,将来没准真的会写一份的。还好,我要写的不是这个案子。太怪了。拉戈塔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不知道怎么去想。怎么个怪法呀,德博拉?” “我得走了,”她不等我说完突然说道。“快点出来,德克斯特。你得来这儿瞧瞧。” 等我到达那里时,人群已经在路障旁边围了三层。绝大多数是记者。只要记者的鼻子嗅到了血腥味,你想从他们中间穿过去就变得非常困难。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在摄影机后面这些家伙就像是大脑受了伤的残疾人,再加上患有饮食失调的疾病,但是他们一旦来到警察布设的路障跟前,奇迹就会出现。他们是那么强壮,那么具有攻击xìng,既有决心、也有能力把挡在自己面前的任何人、任何东西推倒在地,然后踩在上面任意践踏。这很有点像一个故事:一个孩子被压在卡车下面,年老的母亲居然把卡车整个扛了起来。力量来自某种神秘的地方也不知怎么搞的,只要地上有血迹,这些患有厌食症的家伙就能够排除任何障碍,勇往直前,而且头上不会出现一根乱发。 我很幸运,路障旁边一个穿警察制服的伙计认得我。“各位先生,让他过去,”那人对记者们说。“让他过去。” “谢谢了,胡里奥,”我对那个警察说。“好像记者一年比一年多了嘛。” 他低哼了一声。“一定是有人在克隆记者。我看他们长得都一个样。” 我从黄色隔离带下面钻过去,等我到了那边伸直腰的时候,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人在搅和迈阿密上空的大气层。我站在建筑工地的沙砾中间,这里很可能在建一栋三层的办公楼,给那些小不点的开发商使用。我缓步朝前走去,观察这个尚未完工的建筑物周围正在进行的侦查活动,心里忽然明白了:凶手把我们大家都引到这里来绝不是什么偶然的巧合,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达到某种美学效果而有意安排、精心策划的,都是出于艺术的需要而进行的探索。 凶手之所以把我们引到这个建筑工地上来,是为了满足他的某种需要。就像我跟德博拉所预料的那样,凶手正在进行自己的陈述。你们抓错人了,他在说。你们把一个笨蛋关起来是因为你们自个儿都是笨蛋。你们这帮人也太蠢了,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也不知道阎王爷有几只眼,老子动手了。 除了向警察当局和公众传递信息之外,他还跟我谈话:我匆匆忙忙地创作的那部作品中有一个段落被他抄袭了下来,现在拿到这里来奚落我,逗弄我。他把尸体运到建筑工地,因为我是在另一个建筑工地上干掉了加沃斯基。他在跟我捉迷藏,在向大家显示他是多么能干,特别是要告诉我们中的一个人那就是我他在监视我。“我知道你干的那点事,我也干得出来,而且干得比你漂亮。” 我原来以为自己会为这些想法大伤脑筋。 结果我并没有那样。 我只是感到有点荒唐,就像一个高中的女生在看橄榄球赛的时候,球队的队长鼓足勇气邀请她去约会。你是要请我?默默无闻的我?哦,我的好运真的来了?对不起,先让我眨眨眼睛再说吧。 我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我是一个好人,从来不干那种事。可是我又知道他干过那种事,而我真的很想跟他一起出去。我该怎么办呢,哈里? 我决不只是想跟一个新朋友一道出去干点有趣的事情,我想干的是找到这个凶手。我得见见他,跟他聊聊,向我自己证明他是确有其人,而且 而且什么? 而其他并不是我吗? 而且那种可怕而有趣的事不是我干的? 我干吗要想这个呀?真是愚不可及,这种假设根本就不值得我这个曾经很高傲的大脑去考虑。除非既然这个假设在脑子里唧唧喳喳个没完,我无法让它规规矩矩地静下来。如果真的是我,那该怎么办呢?如果我在自个儿都不知晓的情况下干了那些事,那又该怎么办?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但是 我在洗脸盆前清醒了过来,“梦”醒之后把手上的血迹洗去,在梦中我小心翼翼、心花怒放地做了只有在梦中才会做的事情,双手沾满了鲜血。不知怎么搞的,我知晓这一连串谋杀案的内情,而这些内情我是不可能知晓的,除非 不除非什么。吃一个镇静片吧,德克斯特。重新开始。呼吸一下吧,你这个傻帽儿。吸进新鲜的空气,呼出陈旧的空气。这只不过是最近大脑迷糊而出现的一种症状。只不过是清白的生活给我带来了过大的压力,使我未老先衰了。就算我在过去几个星期里经历过一两分钟正常人的糊涂,那又怎么样呢?那也不一定能证明我是正常人哪,也不能证明我在睡梦中也有创造力呀。 不,当然不能。说得很对,那压根儿就不是这个意思。所以,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原以为自己已经精神失常,抓了几把弹子扔到垃圾桶里。这个想法给了我很大的慰藉但是如果我真的这样认为的话,那么我为什么不干脆承认:很可能我乐呵呵地干了一系列小小的恶作剧,干完之后却不记得了,只觉得那是一些破碎的梦境?难道精神失常比梦游更容易让人接受吗?毕竟这只是一种更严重的梦游症。“梦中杀人”,可能这是常有的事。为什么不呢?黑夜行者开车出去兜风的时候我经常会把知觉让位给他。而此时此地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只不过在形式上略有差别而已,接受这样的现实并不是观念上一个很大的飞跃。黑夜行者只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借走了我的汽车。 还有什么别的解释呢?难道就在我睡着的时候,我碰巧调节了一下自己的脉搏,使它适应杀手的感觉,因为我们在过去的经历中曾经有过某种联系,所以我就进行了移魂换影?可以肯定,如果我是在南加利福尼亚,那么这种解释还是很有道理的。可是在迈阿密这种解释就有点牵强附会了。因此,如果我来到这个未完工的楼房里,碰巧看到三具死尸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摆放着,好像是在向我传递信息似的,那么我就得考虑这样一种可能xìng:那条信息是我写的。这样的解释是不是比相信我与别人共用一条电话线更合理一些呢? 我走进楼房的外楼梯井,停了片刻,闭上眼睛,身体斜倚在光秃秃的水泥墙上。墙壁很粗糙,比空气要凉一些。我的脸颊跟墙壁摩擦,有一种介于舒服和痛苦之间的感觉。我既想上楼去看看那里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又不想上去。 跟我说说,我低声对黑夜行者说,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当然没有回答,只有平时那种冷酷、遥远的暗笑。可那也帮不了什么忙。我只觉得有点恶心,有点头晕,有点茫然,而且我不喜欢这种混乱的感觉。我做了三次深呼吸,挺直腰杆,睁开眼睛。 多克斯警官在楼梯井里头瞪着我,离我只有一米远的样子。他的一只脚踏在第一级台阶上。那张脸整个就是一个雕刻出来的面具,yīn森可怕而且充满了让人不可思议的敌意。就像一头猛犬,想把你的手臂撕下来,但是心里乐滋滋地想事先知道你的ròu味道如何。而且他的这种表情,除了在镜子里之外,是我在别人的脸上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那样深邃,那样持久,那样空洞,仿佛他看透了人生中连环画似的字谜游戏,读懂了人生的最底线。 “你在跟我说话呀?”他问我,与此同时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你那里头还有人跟你一起吗?” 他的这番话以及那种会意的说话方式直刺向我,把我的内脏搅了个稀巴烂。干吗要选择这几个词呀?他说“那里头跟我一起”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我的体内有个黑夜行者?不可能!除非 多克斯知道我的底细。 很像我很了解那位临终护士。 体内那个东西看到了自己的同类,便朝着空洞的地方大声叫喊。多克斯科长也带着一个黑夜行者吗?这怎么可能呢?凶案组的一位警官原来跟yīn森的德克斯特一样也是一头食ròu猛兽?简直不可思议。可是又有什么别的解释呢?我的脑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想了,只是长时间地盯着他。他也盯着我。 最后,他摇了摇头,目光仍然没有离开我的身体。“将来总有那么一天,”他说。“你和我。” “我接受你这个该日赴会的邀请,”我极力做出很开心的样子说。“与此同时,如果你能原谅……?” 他站在那里,身体挡住了整个楼梯井,一个劲地瞪着我。不过最后他还是微微一点头,身体闪到一边。“将来总有那么一天。”他又说了一遍,这时我从他身边挤过去,上了楼梯。 遭遇多克斯警官给了我很大的震惊,刚才我还是涕泪横流,沉浸在小小的恐慌之中,现在一下子完全解脱了出来。当然我并没有在梦中杀人。这种想法太荒唐了,再说了,做了这种事自己却不记得,那岂不是一种浪费?那也太不可思议了。应该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一种别的解释,简单而冷酷的解释。在我的声音里头能够从事这种创作活动的不止我一个,还有那位黑夜行者。毕竟我是在迈阿密,我的身边都是像多克斯警官这样的危险动物。 我快步上了楼,只觉得一阵兴奋涌了上来,又恢复了原来的自我。我的步伐富于弹xìng,原因之一就是我逃离了那位警官大人。此外,我急于看一看公共福利事业最近所遭受的打击这纯粹是一种很自然的好奇心,没有别的。我当然不会去找出自己的指纹来。 我爬上二楼。虽然这里的一些框架已经安装到位,但整个楼层的墙壁仍然没有砌起来。我走下楼梯平台,踏上楼面的时候,看见未婚天使安杰尔正蹲在楼层的正中央,一动不动。他的胳膊肘紧贴着膝盖,双手托着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停下脚步看着他,感到十分惊奇。这种有趣的事情我可从来没见过:迈阿密凶案组的一个技术员在犯罪现场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东西之后居然惊讶得不能动弹了。 而他发现的东西本身就更有意思了。 那景象简直就是一幕yīn森的传奇剧,吸血鬼的杂耍表演。就像我干掉加沃斯基的现场一样,有一堆过着热缩包装薄膜的干墙。这些干墙被推到了另一边,靠在另一堵墙上,来自建筑工地上的灯光以及侦破小组架起的灯光正照在那上面。 干墙的顶部有一个可移动的黑色木工工作台,像祭坛似的架在那里。工作台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正中央,这样灯光恰好照在上面准确地说,灯光恰好照着工作台上面的那个东西。 不言而喻,那个东西是一个女人的脑袋。嘴巴上叼着一面汽车或者卡车上的后视镜。由于嘴巴上叼着东西,那张脸拉直了,显出一种惊讶而滑稽的神色。 这颗人头的左边还有一颗人头。一个芭比娃娃的躯体安置在左边这颗人头的下巴下,看上去就是一颗巨大的脑袋长在一个小巧玲珑的躯体上。 右边是第三颗人头。这颗人头端端正正地放在干墙的顶部,一枚螺丝小心翼翼地把耳朵固定在板子上。整个场面都看不见一滴凌乱的血污。三颗人头上没有一丝血迹。 一面镜子,一个芭比娃娃,还有干墙。 三条人命。 干燥的骨头。 喂,德克斯特。 毫无疑问,这个芭比娃娃显然是冲着我冰箱里的那个芭比娃娃来的。镜子来自堤道上扔下的那颗人头,而干墙是要让人想起加沃斯基。如果不是有一个人藏在我脑海深处跟我难分彼此,那么这个人就是我自己了。 我缓缓地出了一口粗气,可以肯定我的感觉跟安杰尔的感觉完全不同,但是我很想在他的身边蹲下来。我需要一点时间去回忆该怎样考虑问题,而这里的地板正是我进行回忆的好地方。可是我却不由自主地迈着缓慢的步伐朝那个祭坛走去,仿佛自己在一根溜滑的铁轨上,身体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力量拖着往前走。我无法停下来,无法放慢脚步,无法干任何事情,只能一个劲地朝那里靠近。我只能看,只能惊异,只能集中注意力把气顺顺当当地吸进去,再呼出来。而我慢慢地意识到在这里不止是我一个人不相信安杰尔所看到的那个东西。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更不用提我的业余爱好了我曾经到过几百个谋杀现场,其中有一些场面十分恐怖、十分凶残,连我这种人都震惊不已。而在每一起谋杀案中,戴德县警察局的侦破小组都是以一种悠然自得、专业化的方式进行侦查的。在侦查每一起谋杀案时,拉戈塔都是用海绵吸干尸体上的血污,与此同时有的咕噜咕噜地喝着咖啡,有的派人出去买油煎饼或者zhà面包圈,有的说笑话、闲聊。在每一个犯罪现场我都看到有些人对凶残的杀戮无动于衷,简直就像是再跟教会联队比赛保龄球似的。 而现在情况不同了。 现在这个宽敞、空dàng、四周都是水泥墙的房间里出现了很不自然的宁静。警察和技术人员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沉默不语,仿佛独自一人很害怕似的。大家只是看着房间那边陈列的东西。如果有人不小心发出一点轻微的声响,其他人都会吓一跳,眼睛刷地一下子全盯着他。整个场面十分滑稽古怪,如果我不是跟大伙儿一样忙着看,一定会笑出声来的。 这是我干的吗? 这简直太美了当然是那种可怕的美。但是,整个布局十分完美,十分迷人,因为没有血迹而显得异常的美丽。它显示了作案人超凡的智慧和奇妙的创作灵感。作案人不厌其烦创作出了这样一件真正的艺术品。这是一个很有格调、很有才华,而且具有病态幽默感的艺术家。这样的奇才我毕生只知道一位。 这个人有没有可能就是做着yīn森噩梦的德克斯特呢? 双面法医Ⅰ 第二十章 斗狠 我尽量靠近那几件展览品,然后站在它们的跟前,不去触摸,只是看着。还没有人到这个小祭坛上来打扫灰尘,取指纹图样。这里所有的工作都还没有开始,不过我估计照片已经拍了。哦,我多么希望弄到一张这样的彩照。如果这个案子是我干的,那么我这个艺术家的水平之高是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即使我离得这么近,那几颗与躯体分割开来的人头仍然像是漂浮在空中,在一种没有时间概念、没有血迹的状态中悬挂在尘世之上一个仿造的天堂里 它们的躯体我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小心地包裹着的垃圾袋。现在这种垃圾袋警察一看到就知道里面装着尸体残肢。可这里压根儿就没有躯体的影子,只有一座用三颗人头堆起来的金字塔。 我又注视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文斯马索卡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只见他张着嘴巴,脸色苍白。“德克斯特。”他说着,摇了摇头。 “你好,文斯。”我说。他又摇着头。“躯体哪儿去了?” 他盯着那几颗人头看了很久,然后又看着我,脸上露出迷惘、天真的神色。“在别的什么地方。”他说。 楼梯上响起塔拉塔拉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里的沉寂。我从祭坛旁边走开,这时拉戈塔领着几个精心挑选出来的记者走了上来一个叫尼克的,还有当地电视台的里克桑戈和“海盗”埃里克。埃里克是一家报纸的专栏作家,xìng格有点怪,但小有名气。房间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尼克和埃里克瞧了一眼,接着双手捂着嘴巴向楼下冲去。里克桑戈使劲地皱着眉,看着灯,然后转身面对着拉戈塔。 “有电源chā座吗?我得把摄像师叫来。”他说。 拉戈塔摇摇头。“等等其他人吧。”她说。 “我需要一些画面。”里克桑戈仍然固执己见。 多克斯警官从桑戈的身后走出来。桑戈转过身来,看到了他。“不准拍。”多克斯说。桑戈张大嘴巴,看了多克斯一会儿,然后才把嘴巴闭上。这位好警官的出色表现又一次给警察局挽回了面子。他回到原地,警惕地站在展出的人头旁边,好像这是一个科技商品展览会,而他就是这儿的保安。 门口传来一阵咳嗽声,听那声音咳嗽的人用手捂着嘴巴。那个叫尼克的和“海盗”埃里克又回来了,他们俩拖着脚步,像七老八十的人似的慢吞吞地上了楼。埃里克始终不把目光转向房间的那一边。尼克也抑制住自己不去看,但他的脑袋不住地朝那个可怕的地方扭动着。接着他忽然扭过头来面对着拉戈塔。 拉戈塔开始说话了。为了听个清楚明白我凑上前去。“我请三位前来看看这几样东西,然后才能允许媒体进行正式的采访。”她说。 “可是我们能进行非正式的采访吗?”里克桑戈打断了她的话。 拉戈塔没有理睬他。“我们不希望媒体对这里发生的事情进行不着边际的猜测。”她说。“你们都看到了,这是一起恶xìng的、怪异的谋杀案”她停了片刻,然后很谨慎地说,“跟我们以前见过的谋杀事件完全不同。”她一字一顿,仿佛每一个单词的开头都在用大写字母。 那个叫尼克的说了声“哈”,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海盗”埃里克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哇,等会儿,”他说,“您是说这是一个全新的杀手?是一起跟以前完全不同的连环谋杀案?” 拉戈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当然,现在下任何结论都为时过早,”她说,那语气却是十分肯定,“不过咱们先理xìng地看看这几样东西,好吗?首先,”她竖起一个指头,“我们抓到了一个嫌疑犯,他供认是前面几起谋杀案的凶手。现在他关在牢里,我们没有放他出来犯这个案子。其次,这样的案子是我从未见到过的,对不对?因为受害者是三个人,人头都整齐地堆放着,对不对?”天哪,她终于注意到这一点了。 “为什么不让我把摄像师叫来?”里克桑戈问。 “在前一起谋杀案中不是发现了一面镜子吗?”“海盗”埃里克细声细气地说,眼睛极力不去看那几颗人头。 “你们是不是已经辨认出了,这个”那个叫尼克的说。他的脑袋慢慢地朝展览品那边扭过去,但是在中途却忽然停了下来,猛地又转向拉戈塔。“探长,受害者都是jì nǚ吗?” “听好了。”拉戈塔说。他的话音里带着一丝愠怒,一刹那间她那古巴口音也随之冒了出来。“让我来做一点这个解释。受害者是不是jì nǚ,这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她们有没有镜子。对这些我根本就不关心。”她呼出一口气,继续说着,但神情更加镇静。“我们已经把前面一位杀手关起来了,她自己供认不讳。而这个案子是全新的,听明白了吗?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你们都看到了这个案子的xìng质完全不同。” “那么为什么派你来负责侦破呢?”“海盗”埃里克问。我想,他这个问题是很理xìng的。 拉戈塔摆出一副内行的姿态。“因为前面那个案子是我破的。”她说。 “可是,探长,您能肯定这是一个全新的杀手吗?”里克桑戈问。 “毫无疑问。我无法告诉你任何细节,但是我的观点得到了实验室研究成果的支持。”可以肯定她说的是我。我的心头掠过一丝荣耀感。 “但是这几起案件都很接近,对不对?同一个地区,同样是常见的杀人技巧”海盗埃里克说到这里身子一震。拉戈塔打断了他的话。 “完全不一样?”她说。“完全币一样。” “那么您绝对地肯定。前面那几个案子都是麦克黑尔做的,而这个案子跟那几起不一样?”那个叫尼克的说。 “百分之百地肯定。”拉戈塔说。“再说,我从来没说过前面那几个案子都是麦克黑尔干的。” 有那么一秒钟时间,几位记者都忘记了无法拍照而引起的不安。“什么?”那个叫尼克的过了好久才说。 拉戈塔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但是她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我从来没有说过前面那几个案子都是麦克黑尔干的。麦克黑尔自己说是他干的,对不对?那么我能怎么办呢?难道叫他滚开,我不相信你那一套?” “海盗”埃里克和那个叫尼克的jiāo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如果我有一个哥们儿在旁边的话,我也会跟他jiāo换眼色的。于是,我就偷偷地窥视着祭坛中央的那颗人头,可那玩意儿并没有给我递眼色,不过我可以肯定它跟我一样惊慌。 “一派胡言。”埃里克嘟哝着,但是里克桑戈的声音盖住了他的这一声嘟哝。 “您愿意让我们去采访麦克黑尔吗?”桑戈提出了请求。“带着摄像机去。” 还没等拉戈塔作出答复,马修斯局长来了。他喀嚓喀嚓地登上楼梯,看到这个小型艺术展览,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我的天哪。”他说。然后他用凝重的目光扫视着拉戈塔身边的那一群记者。“你们在这儿干什么?”他问。 拉戈塔环顾四周,但是没有人主动回答局长的问话。“是我让他们进来的,”她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是非正式的,不准公开报道。” “您没说不准公开报道,”里克桑戈冲口而出。“您只说是非正式的。” 拉戈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非正式的就等于不准公开报道。” “滚出去,”马修斯大声吼道。“我这句话是正式的,也是准许公开报道的。滚。” “海盗”埃里克清了清嗓子。“局长,拉戈塔探长认为最近发生的系列谋杀案是全新的,是另一个杀手干的,您同意吗?” “滚,”马修斯又重复了一遍。“我到楼下再回答你们的提问。” “我要拍几个画面,”里克桑戈说。“只要一分钟。” 马修斯朝出口处点了点头。“多克斯警官呢?” 多克斯立刻站了过来,抓住了里克桑戈的胳膊。“各位先生。”他用那种温和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道。三位记者都看着他。我看到那个叫尼克的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接着三个记者无声地转过身去,紧挨在一起下楼去了。 马修斯看着记者的背影,直到他们走远了,听不见这里的声音,他才扭过头来面对着拉戈塔。“探长,”他那恶狠狠的声调一定是从多克斯那儿学来的。“如果你再干这种屁事,让你到零售店的停车场去当保安都算你走运。” 拉戈塔的脸色由浅绿色变成深红色。“局长,我只是想”她说,可是马修斯已经转身走开了。他拉了拉领带,用一只手把头发朝后捋了捋,跟在那几个记者的屁股后面下楼去了。 我转身再次端详着祭坛。没有任何变化,不过这时已经有人来打扫灰尘,取指纹图样了。接着,他们就会把这几个人头分开,逐个地进行分析。很快这一切都将成为美好的记忆。 我迈着缓慢的步伐下楼去找德博拉。 外面,里克桑戈的摄像机已经在拍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马修斯局长沐浴在灯光下,面对着伸到下巴下的麦克风,正在进行官方发言:“……本局的一贯方针是让从事调查工作的刑侦人员在破案过程中拥有充分的自主权,除非该刑侦人员明显地因为能力有限而犯下了一系列判断上的错误。而现在情况并非如此,不过本人正在密切关注着案件的发展。在社区处于这种危险境地的时刻” 这是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德博拉,就朝她走去。她站在黄色隔离带旁,身穿蓝色的巡警制服。“衣服好漂亮啊。”我告诉她。 “我很喜欢,”她说。“你刚才看见我了?” “看见了,”我告诉她。“我还看见了马修斯局长和拉戈塔探长一道谈论这个案子。” 德博拉吸了一口气。“他们说什么来着?” 我拍了拍她的手臂。“记得有一次听见老爸说过一句很俏皮的话,用这句话来形容局长训斥探长是再恰当不过了马修斯局长‘给拉戈塔探长又钻了一个屁眼’。你听说过这样的话没有?” 她开始是一副茫然的样子,接着乐了。“太妙了。现在我真的需要你帮忙了,德克斯特。” “一定是我不喜欢干的那种事,对吗?” “我不知道你认为自己都替我干了什么,但显然远远不够。” “德博拉,那太不公平了。你也太狠心了。你毕竟是在犯罪现场,身上还穿着警察制服。难道你宁愿穿那身xìng感服装?” 她打了个哆嗦。“问题不在这儿。关于这个案子你一直在隐瞒着什么,而我这会儿想知道。” 有一阵子我无话可说,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我没料到她洞察力居然这么敏锐。“哦,德博拉” “听着,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官场上的东西是怎么回事,在这一点上也许我没你那么精明,但是我知道他们这会儿都在忙着去擦自己的屁股。这就是说谁也不想去做实实在在的警察工作。” “这就是说你瞄到了一个机会,准备自个儿去做?太好了,德博拉。” “这也说明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你的帮助。”她伸出一只手来捏我。“求求你了,德克斯。”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更让我吃惊的了她的洞察力,她捏我的手,她管我叫“德克斯”。自从10岁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她叫过我这个名字。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叫我德克斯就是把我们俩的记忆带回到了哈里家。在那个家里人人都十分看重亲情,家庭成员之间的义务就像那几个无头的jì nǚ一样真实可信。我还能说什么呢? “当然喽,德博拉。”我说。这下子我又成了当年的那个德克斯。我几乎动了真情。 “好的。”她说着,又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来,情绪的变化之快令我不能不佩服。“眼下最突出的问题是什么?”她一边朝二楼点点头,一边问道。 “尸体的残肢,”我说。“你听说了有人在寻找尸体残肢吗?” 德博拉陪了我一眼,那眼神只有老于世故的警察才会有。说白了,是那种恶狠狠的眼神。“据我的了解,大多数警察都奉命去阻止电视台拍摄,只有极少数几个人在做与案件本身有关的实际工作。” “好的,”我说。“如果咱们能找到尸体残肢,就可以抢到别人的前头。” “成。咱们到哪儿找去呀?” 这可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我一下子愣住了。根本不知道到哪儿去找。尸体的残肢会放在屠杀的房间里吗?我想不会的因为在我看来那样很乱,如果凶手想再次使用那个房间,里头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尸体残肢,肯定就不行了。 好了,那么我可以假设尸体的躯干部分被运到别的地方去了。可是究竟运到哪儿去了呢? 我的脑子慢慢地亮堂起来,也许问题的关键在于:为什么?把人头展览出来是出于一个目的,而把尸体的其余部分运到别的地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难道只是简单的隐藏?不这个家伙的任何举动都不会只有一个简单的目的,而隐藏显然并不是他特别看重的一种效果。特别是现在看来他有点炫耀的意思。既然如此,他会把一堆残肢剩骨抛到哪里去呢? “嗯?”德博拉问道。“怎么样?咱们上哪儿找去?”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慢吞吞地说。“不管他把那些玩意儿撂到哪儿了,那也是他表达的一部分。可现在咱们连他想表达什么都不知道,对吧?” “真见他妈的鬼,德克斯特” “我知道他是要给咱们一点难堪。他想说:咱们做了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蠢事,即使咱们没做这件蠢事,也还是不如他。” “这倒是事实。”她说着,又露出石斑鱼似的脸色。 “那么……不管他把那些玩意儿扔到哪儿了,他的发言仍然要继续下去。那就是说咱们很蠢不,我说错了。那就是说咱们做了一件蠢事。” “对。这个区别是很重要的。” “别这样,德博拉,你做着这样的鬼脸会把脸上的肌ròu弄坏的。这很重要,因为凶手要评论的是行动,是剧情本身,而不是采取行动的人,不是演员。” “呵哈。这话说得在理呀,德克斯特。所以咱们应该到附近某家有表演的餐馆去,寻找一个胳膊肘以下沾满了鲜血的演员,对不对?” 我摇了摇头。“没有血迹,德博拉。一点血迹都没有。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 “因为任何一个犯罪现场都没有出现过血迹。这是别有用心的,而且是他作案的主要特征。而这一次他要重复这个主要的特征,但又要对他面前做过的事情进行评论,因为咱们把这一点给忽略了。你明白了吗?” “我当然明白了。这样解释就太合理了。那咱们干吗不去欧迪办公用品中心瞧瞧?凶手很可能又把死尸堆放在球网里头了。” 我张开嘴巴想做一个非常聪明的答复。冰球场是错的,完全、彻底、明显地错了。凶手上次选择冰球场只不过是一个试验,他只是想试一试新鲜的东西,但我知道他不会故伎重演了。我把这个想法解释给德博拉听,如果他要在冰球场故伎重演,那么唯一的理由就是说到这里我戛然而止,张开的嘴巴仍然张着。当然喽,我想。那是很自然的事。 “这一下咱们俩谁的脸像鱼呀,哈?怎么了,德克斯特?” 有一阵子我沉默不语,脑子里忙着追赶旋风似的思绪。“他要在冰球场故伎重演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让咱们瞧瞧,咱们关起来的那个家伙不是真凶。” “哦,德博拉,”我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当然喽。给你说对了,室内运动场。你列举的理由是错的,但地点却给你说对了,不过” “让错误见鬼去吧。”她说着,朝自己的汽车那边走去。 双面法医Ⅰ 第二十一章 杀手的心有灵犀 “咱们这是一次远距离投篮,你明白了吗?”我说,“很可能什么也找不着。” “这我知道。”德博拉说。 “咱们在这儿没有司法权。这里是布劳华德县的管辖范围,而布劳华德县警察局的那帮伙计跟咱们的关系不怎么的,所以”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德克斯特,”她打断我的话说。“你跟一个女中学生似的唠唠叨叨个没完。” 也许她说的是事实,不过她这样抢白我也太过了点儿。话说回来,德博拉的神经就像一束紧紧地捆扎着的钢丝。我们的汽车离开索格拉斯高速公路,朝欧迪办公用品中心的停车场驶去。她把嘴唇咬得更紧了。我几乎可以听见她的下颌在嘎吱作响。“整个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我自言自语道,不过德博拉显然听见了。 “去你妈的。”她说。 我的眼光从德博拉冷峻的侧脸转移到室内运动场上。在那一刹那,清晨的阳光照在上头,运动场的大楼看上去就像四周环绕着一群飞碟。原来,大楼的四周安装着固定的照明装置,看上去像一个个巨大的钢铁蘑菇。当时一定有人告诉过建筑师这些东西很独特,而且很可能还说过“很有青春活力”之类的话。我可以肯定,如果光线投shè过来的角度适宜的话,也的确如此。我希望这玩意儿很快就能找到适宜的光线。 我们的汽车绕着运动场兜了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人。在兜第二圈的时候我们看到一辆破旧的丰田车在一道门前停着。汽车副驾驶座的车门紧闭着,因为车窗里面有一个绳圈伸出来紧紧地套在车门的把手上。德博拉停下车来,打开驾驶室的门,不等汽车完全停稳就一下子跳了下去。 “请问,先生。”她对丰田车上下来的那人说。那人五十上下,矮胖的身材,上身穿着蓝色的尼龙夹克,下身是一条邋遢的绿色裤子。他瞥了一眼德博拉身上的制服,顿时紧张起来。 “什么?”他说。“我没干啥坏事呀。” “先生,你在这儿工作吗?” “是呀,当然喽,不然的话,早晨八点就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请告诉我你的姓名,好吗?” 他伸手到口袋里去找钱包。“斯蒂芬罗德里格斯。我有身份证。” 德博拉一挥手让他拿回去。“不必了,”她说。“先生,这么早,你到这儿干吗来了?” 他耸了耸肩膀,把钱包塞进口袋里。“大多数时候我得早点来,不过球队这会儿都在路上温哥华队、渥太华队还有洛杉矶队。所以我今儿来晚了点儿。” “这会儿里头还有别人吗?斯蒂芬?” “没有,就我一个。他们都起得很晚。” “晚上怎么样?有保安在这儿值班吗?” 他用手臂画了一个圈。“晚上保安只到停车场那儿转悠一下,完了马上就走。大多数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 “你是说,你总是第一个进到里头去?” “是呀,我说什么了?” 我下了车,靠在车上。“是你开赞博尼磨冰机给早上训练的运动员磨冰吗?”我问他。德博拉撇了我一眼,一副生气的样子。斯蒂芬偷偷看了我一眼,立刻注意到了我身上整洁的夏威夷衬衫和华达尼便裤。“你算什么警察,哈?” “我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警察,”我说。“在实验室工作。” “哦哦哦,那就对了,”他说着,不住地点头,好像是要表达什么意思似的。 “是你开赞博尼磨冰机吗,斯蒂芬?”我又重复了一遍。 “是呀,这您知道。比赛的时候就不让我开了,是那些穿西服的伙计开。他们喜欢让小伙子开。大概是什么名人。一边开着磨冰机绕球场转圈,一边挥手,就那个鸟样儿。我只是为早上训练的伙计磨冰。早上球队都在城里。我只是早上开磨冰机,特别早。可这会儿他们还在路上,我就来晚了点儿。” “我们想到运动场里面去看一看。”德博拉说,显然是因为我抢了她的话头而感到恼火。斯蒂芬转身面对着她,一只眼睛里面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 “可以,”他说。“你们有搜查令吗?” 德博拉的脸一下子红了,跟她身上那套制服的蓝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是此刻最有效的方法不是在斯蒂芬面前摆谱。我对她太了解了,我知道她一旦意识到自己脸红是会发脾气的。一来我们没有搜查令,二来也说不出一个理由可以跟正式的公务沾上边,因此我觉得发脾气并不是最好的策略。 “斯蒂芬。”我不等德博拉说出对不起之类的话就抢着说。 “啊?” “你在这儿工作多久了?” 他耸了耸肩膀。“打这个地方开张起。在那以前嘛,我在老运动场还工作过两年。” “那么上个星期他们在冰上发现死尸的时候,你就在这里工作喽?” 斯蒂芬的眼光游移了。他的脸由黑变绿,使劲咽下一口唾沫。“老兄,我可不愿意再看到那样的玩意儿了,”他说。“绝对不愿意。” 我点点头,假装真正同情他的样子。“我并不怪你,”我说。“我们也就是为这个才来的呀,斯蒂芬。” 他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瞥了一眼德博拉,想看看她是不是有掏qiāng之类威胁的举动。她双唇紧闭,很不满意地瞪着我,同时跺了一下脚,但是没有吭气。 “斯蒂芬,”我朝他靠近一步,极力用那种即信任他但又不失威严的口吻对他说,“我们估计今天早上你进去开门,很可能会看到同样的东西在那里头等着你。” “去他妈的!”他大声吼叫起来。“我可不想跟那种事情沾上边。” “你当然不愿意喽。” “我他妈的管那些屁事干吗呀。”他说。 “没错,”我赞许道。“那么干吗不让我们俩先进去瞧瞧?只是去弄个明白。” 他目瞪口呆,看了我片刻,这时德博拉仍皱着眉头她这副模样在制服的衬托下显得很可爱。 “我会惹上麻烦的,”他说。“会丢掉工作的。” 我做出真正同情他的样子微笑着说:“不然的话,你自个儿一个人进去会发现一大堆切割下来的手和腿,而且这次还不只是一具死尸的。” “他妈的,”他又骂了一句。“这么说我惹上麻烦,丢了工作了,哈?我干吗要干那种事呀,哈?” “那你的公民意识呢?” “得了吧,老兄,”他说。“你他妈的就别跟我扯淡了。要是我丢了工作,你还会放一个屁不成?” 他并没有朝我伸出手来,我想他还算是很斯文的,不过他显然是想我们给他一点小礼物,作为他丢掉工作的补偿,而这在迈阿密是很通情达理的想法。可是我身上就带了五美元,我还得去吃一个油煎饼,喝一杯咖啡。于是我做出那种很大方、很理解他的样子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我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我们只是不想让你去看那些尸体残肢我不是说了吗,这次那些玩意儿可多着呢。但是我决不想让你丢掉工作。打扰你了,斯蒂芬。祝你今天开心!再见了。”我朝德博拉一笑。“走吧,警官。咱们到另外一个现场去找指头去。” 德博拉还是皱着眉头,不过她天资聪颖,知道要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她打开车门,我朝斯蒂芬一挥手,就钻进了车里。 “等等!”斯蒂芬喊道。我露出礼貌而又很感兴趣的神情撇了他一眼。“向上帝发誓,我绝对不想再看到那些屁东西。”他说着,瞅了我一会儿,大概是希望我慷慨解囊,递给他一把克鲁格金币。可是,我已经说了,我脑子里这会儿念念不忘的是那个油煎饼,所以我的心并没有软下来。斯蒂芬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然后一阵风似的转身走到那扇门前,将一把钥匙chā进锁里头。“进去吧。我就在外头等着。” “你打定主意”我说。 “得了吧,老兄,你还想我倒找你几个钱不成?进去吧!” 我站起身来朝德博拉笑了。“他打定主意了,”我说。德博拉一个劲地冲我摇头,那模样既是小妹妹耍xìng子,又是女警察在发怒。她从汽车另一边绕过来,第一个进了门,我跟在她身后。 运动场里面漆黑而凉爽,我对这倒不感到意外。毕竟这里是冰球场,又是早晨。斯蒂芬肯定知道电灯开关在哪儿,可他就是不告诉我们。德博拉从腰带上解下一个大手电筒,灯光不停地在冰面四周晃动着。我屏住呼吸,看着灯光照在一端的球门网上,然后又照在另一端的球门网上。接着她把灯慢慢地照着球场的边线,停了一两次,然后转身面对着我。 “什么也没有,”她说。“见他妈的鬼。” “你好像很失望嘛。” 她朝我哼了一声,转身往外面走。我仍然站在球场的中央,感到阵阵凉意从冰面上升起,心里想着一些很开心的事。更准确地说,我想的不只是我的开心事。 因为就在德博拉转身出去的时候,我听见从肩膀上方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一阵冷酷的干笑,那熟悉的声音仿佛是一根羽毛在动,而且轻微得刚好让我的听觉器官能捕捉到。就在德博拉离开的时候,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冰面上,闭上眼睛,聆听着我那位老朋友要对我说的话。他的话不多只是一声比耳语还要低的嘀咕,一种无声的暗示,但我还是听着。我听见了他的暗笑,听见他在我的一个耳朵旁边轻轻地嘀咕着一些可怕的东西,与此同时我的另一只耳朵听到德博拉正让斯蒂芬进来开灯。几分钟后斯蒂芬把灯打开了,就在这时,那个古怪而细小的声音带着欢快的情绪和善意的恐惧骤然升高。 “那是什么?”我很礼貌地问。唯一的答案就是一种如饥似渴的快乐在心头澎湃。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突然我听到一声尖叫,但并不感到特别的惊讶。 斯蒂芬的叫声真吓人。他那粗哑的嗓门就像是给人卡住了脖子似的,更像是大病中痛苦的哀号。这位老兄叫喊起来一点美感都没有。 我睁开眼睛。在这种情况下是无法集中注意力的,可是这时什么声音也没有。斯蒂芬的叫喊声刚刚发出,我耳边的嘀咕声就停止了。毕竟,那声叫喊把所有的信息都传达出来了,对不对?我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斯蒂芬从室内运动场那边的储藏室里跳出来,扑通一声摔到冰球场上。他跌跌撞撞地在冰上走着,一会儿脚下打滑,一会儿摔倒在地上,粗哑的嗓门不住地用西班牙语嘀咕着,最后他的脑袋一下子撞在了球场门边的护板上。他双手撑着地爬起来,朝门那边走去,嘴里还在恐惧地嘟哝着。刚才他摔倒的时候在冰面上留下了一小块血迹。 德博拉飞快地从门外走进来,拔出手qiāng,斯蒂芬从她的身边爬到门外,一下子栽倒在外面的阳光下。“是什么?”德博拉说着,举起了武器。 我歪着脑袋,听见了最后一声干笑的回音,这时那个恐怖的咕哝声仍在我的耳边回响,我全明白了。 “我估计斯蒂芬发现了什么。”我说。 双面法医Ⅰ 第二十二章 他拍下了杀手的照片 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把警察政治学讲给德博拉听,但是这门学问是那样纠缠不清,那样盘根错节。如果你把两个相互不服气的执法机构聚到一起,让他们联手办案,侦查工作的进展就会十分缓慢。一切都得照章行事,人人都是拖拖拉拉的,都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双方人员都会含蓄地相互侮辱,相互威胁。当然喽,你要是旁观者,看到这样的场面还是很逗的,不过破案的进程就会毫无必要地拖后一些。斯蒂芬呼天喊地的大喊大叫过去几个小时了,关于司法权问题的争吵才算平静下来,我们这边的侦破小组才真正开始检查斯蒂芬这位新朋友在储藏室里发现的东西。 与此同时德博拉大部分时间都是站在一边袖手旁观,极力控制自己的急躁情绪,却没有花足够的力气把这种情绪隐藏起来。马修斯局长在拉戈塔探长的陪同下来到了现场。他们俩跟布劳华德县警察局的穆恩局长和麦克雷兰探长握手。双方很有礼貌地争论了好长时间,其要点是:马修斯理xìng地断言,在布劳华德县境内发现的六只手臂和六条腿正好与戴德县警察局在自己管辖区域内发现的那三颗人头相匹配。他用那种过于友好而简单的措辞说,他那边发现了三颗没有躯体的人头,然后三具毫不相干的无头躯体就一定会在这里出现,这样的推断是很牵强的。 穆恩和麦克雷兰运用相同的逻辑推理指出,迈阿密那边经常发现人头,但是这在布劳华德县境内确实比较罕见的,因此,他们这边把问题看得要严重一些,而且不管怎么说,在初步的侦查工作结束之前,很难断定这两者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初步的侦查任务理所当然地应该由他们这边来承担,因为案发地点在他们的管辖范围之内。当然,一旦有了新发现,他们会很乐意地通报给对方的。 这个提议马修斯当然是无法接受的。他谨慎地解释说,布劳华德县警方不知道该去找什么,因此很可能会出现疏漏,甚至毁坏关键的物证,而出现这种情况当然不是无能或愚蠢所致。马修斯肯定地说,从各个方面来看布劳华德县的警方都是很能干的。 穆恩自然没有抱着愉快的合作精神接受这个建议,他带着一点小小的情绪回答说,这样就意味着他领导的警察局都是一帮二流的呆子。讲到这一点马修斯局长连忙礼貌地回答说,哦,不,决不是二流的。我敢肯定如果不是佛罗里达州司法厅那位先生及时赶到进行调节,双方很可能会抡拳头干起来。 佛罗里达州司法厅是联邦调查局州一级的执法单位,在本州范围内随时随地都有司法权。跟联邦调查局的那些家伙不同的是,绝大多数地方警察都很尊重他们。刚才提到的那位官员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刚刚理过发,胡子刮得很干净。在我看来这人的外貌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是当他走到两位人高马大的警察局长中间时,两个人立马就闭上了嘴,各自朝后退了一步。他三下五除二就把争论的问题解决了,把人员组织了起来。很快我们又回到了这个多条人命案的犯罪现场,一切都是那样有条不紊,秩序井然。 佛罗里达州司法厅的这位大人规定,调查工作由戴德县警察局负责,除非有肌ròu组织样本证明这里的尸体残肢与迈阿密那边发现的人头之间没有联系。从眼前的实际情况来看,这意味着马修斯局长将第一个去接受记者的拍摄,而这时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大群记者。 未婚天使安杰尔到达之后就开始工作。我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指的不是刚才有关司法权问题的争吵。不,我更关心的是案件本身。。而这个案子里头还有许多值得我进一步思索的东西屠杀和转移尸体已经是够刺激的了,但问题还不只是这些。刚才在大部队到达之前我已经偷偷地瞅了一下斯蒂芬那个令人恐惧的小储藏室你真的能怪我吗?我只是想对屠杀事件进行检查,想弄明白我那位不知名的同事为什么会选择把尸体的残余部分堆在那里。说真格的,我只是去迅速查看了一下。 几个小时前,斯蒂芬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储藏室的门,嘴里含含糊糊地抱怨着,像一头猪给葡萄柚卡住了喉咙似的。我立刻钻进那间小储藏室里,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那么大惊小怪。 这一次尸体残肢没有细心地包裹起来,而是分四堆摊放在地上。我仔细查看,忽然发现了一个奇妙的景象。 一条腿竖着放在储藏室左边,颜色苍白,没有血迹,略显出一种蓝白色,踝骨上戴着一条金链子,链子上有一个心型的坠子。真的非常精巧,一条大腿上看不到一丝血迹,罪犯的手法的确高超。两条黑色的手臂也是齐刷刷地切割下来的,胳膊肘弯曲朝前,跟那条腿平行摆放着。这一堆的旁边几条肢体都在关节处弯曲,摆成两个大圆圈。 我注视了片刻,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看出这其中的门道来了。我极力皱着眉头不让自己像一个女中学生似的笑出声来,刚才德博拉不是说我像个女中学生吗? 凶手把死尸的手臂和大腿摆成了三个英文字母B-O-O,这三个字母组合起来的英语单词是“嘘”的意思。 三具尸体的躯干被精心地摆放在“B-O-O”的下面,呈扇形,看上去就像万圣节戴着化妆面具的人在微笑。 真是个无赖。 一方面我十分钦佩这个恶作剧中的调侃,另一方面我又感到纳闷:为什么凶手要在这个地方,在一个储藏室里,展出他的作品,而不是在冰球场上?如果是在冰上展出,能看到的人就要多得多。这个储藏室很宽敞自不必说,但也只是刚刚够他展出这么多东西。那么,这是为什么呢? 就在我纳闷的时候,运动场外面的门哐啷一声慢慢地打开了毫无疑问,警察局的第一批成员已经到达。过了一会儿从敞开的大门外一股冷风吹到冰面上,吹到我的背上 冷风吹到我的背上,我体内一股暖意也随之向上升腾,。这股暖意像一个灵巧的手指头不断往上爬,直达意识深处。而我这个蜥蜴的大脑就像是没有月亮的黑夜,某种东西在这黑暗的深处发生了变化。我感觉到黑夜行者为某种我既没有听见也没有理解的东西高声叫好,我只知道这种东西与刚才那阵匆匆而至的冷风有关,与四面封闭的墙壁有关,与某种攻击xìng的意识 准确无误。这是不成问题的。这里的一切显然都是准确无误的,我体内那位不动声色、喜欢搭免费便车的黑夜行者对此很开心,很激动,很满意,而我自己却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种奇怪的想法越过各种思绪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这幅场景很熟悉。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觉得很熟悉。不等我对这个奇怪的发现做进一步的探索,一个身穿蓝色制服、矮矮胖胖的小伙子就催促我走开,让我举起手来。毫无疑问在刚才到达的队伍里他是走在最前头的,他一本正经地把qiāng口对着我。脸上黑色的眉毛形成一条直线,看不到前额,我心想最好的策略就是唯命是从了。这个家伙看上去呆头呆脑的,十分粗野,这种人很可能会对无辜的人包括我在内开qiāng的。我从储藏室里走了出来。 不幸的是,我的退出让储藏室里的那个艺术模型显露了出来,这个小伙子忽然忙着找一个地方来装他吃进肚子里的早餐。他把早餐吐进了三米外的一个大号垃圾桶里,呕吐的声音十分刺耳,令人生厌。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等着他吐完。真是个坏习惯。把消化了一半的食物随地乱吐。太不卫生了。这种人还是个公共安全的卫士呢。 又一群身穿制服的人匆匆赶到,没过多久这位像猴子一样随地乱吐食物的朋友周围已经有好几个伙计跟他一道分享起了垃圾桶。这些家伙呕吐的声音太难听了,而朝我这边飘过来的气味就更让人作呕。但是我仍然很有礼貌地等着他们吐完,因为手qiāng的奇妙之处在于持qiāng的人即便是在呕吐的时候也可以朝你开火。不过,这时一个穿制服的伙计挺直了身体,用袖子擦了擦脸,开始盘问起我来。他揪着我,把我推到一边,命令我不准到任何地方去,不准动任何东西。 没过多久马修斯局长和拉戈塔探长也来了,等到他们俩接管现场的时候,我感到轻松了一些。虽然现在我可以去一些地方,也可以动一些东西了,但我还一动不动地坐着考虑问题。而我考虑的问题令人烦躁。 为什么储藏室里的展览看上去很熟悉? 今天早上我有一个白痴的念头,认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干的。如果否定这个念头,那就无法解释为什么我看到眼前的景象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反而还觉得很有意思。当然,这不是我干的。我也为那个愚蠢的念头感到可耻。真的想“嘘”一声。那样的想法就是花上一点时间去嘲笑都不值得。简直是荒唐透顶。 那么,为什么我会觉得很熟悉? 我叹了一口气,又有了一种新的感觉,那就是迷惑不解。我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是事件的一部分。这一新发现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因为它与我到目前为止另外一些推理分析的结果十分吻合。如果把这种古怪的想法排除掉:我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做了这一切而我已经排除了那么,接下来的各种解释就一个比一个的可能xìng更小。因此德克斯特对该案的总结如下:他牵连进去了,但是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能感觉到在自己这个曾经很高傲的大脑内,那些小小的车轮脱轨而出,滚到了地面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哐啷,哐啷。呦,德克斯特脱轨了。 幸运的是,还没等一场灭顶之灾降临到我的头上,德博拉就来到了我的身边。“走吧,”她生硬地说。“跟我上楼去。” “我可以问一问干吗去吗?” “咱们去找办公室的职员谈谈,”她说。“看他们是不是知道一些情况。” “如果有办公室的话,那里面的人肯定知道一些情况。”我鼓励她道。 她看了看我,然后转过身去。“走吧。”她说。 也许是她那种命令的口吻起了作用,我顺从地跟着她走了出去。我们俩来到运动场那边我刚才坐过的地方,然后走进大厅。布劳华德县的一名警察站在电梯旁,我还看见在一排玻璃门的外面也有几个警察站在一道警备线的旁边。德博拉大步走到电梯旁边那个警察跟前说:“我姓摩根。”那个警察点了点头,按了一下上楼的按钮。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就算是跟我打了招呼。“我也姓摩根。”我告诉他。他只是看着我,然后扭过头去盯着外面的玻璃门。 一阵悦耳的铃声过后,电梯到了。德博拉昂首阔步地走进去,玩命似的按按钮,那个警察不禁抬起头来看着她,电梯门慢慢关上了。 “干吗这么愁眉苦脸的,老妹?”我问她。“这不正是你想干的吗?” “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为了工作,临时摊派给我的一件差事。”她咆哮着说。 “这可是侦探级的差事啊。”我告诉她。 “拉戈塔这个婊子也来chā手,”她咬着牙说,“我撞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完了之后还得回去干那种冒充jì nǚ的勾当。” “哦,天哪。还是去穿你那身xìng感衣服。” “是穿那身xìng感衣服。”她说着,还没等我想出一句有效的话来安慰他,电梯就已经到了办公室的那个楼层,电梯门慢慢地开了。德博拉昂首阔步地走出去,我紧随其后。我们很快就找到了职员休息厅,办公室的职员都被召集到这里,等候威严无比的法律腾出时间之后降临到他们的身边。休息厅的门边站着布劳华德县的另一名警察,他的任务大概是确保没有一个办公室职员能够逃往加拿大边境。德博拉朝门边这个警察一点头,走进了大厅。我索然无味地跟在她后面,脑子里仍在想自己的事情。过了一会儿我突然从沉思中警觉过来,只见德博拉猛地朝我扭过头来,领着一个面色yīn沉、胖乎乎的小伙子朝大门那边走去。这个小伙子留着一头蓬乱的长发。于是我也跟了过去。 她把那个小伙子与众人隔离开来进行单独讯问,对于警察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工作程序,但是说老实话,我的心头仍然没有燃起希望的火苗。这些人决不可能提供任何有意思的情况,关于这一点我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小伙子是她讯问的第一个人。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他不可能提供任何与谋杀案有关的情况。这完全是为了给德博拉安排一个任务,是毫无意义的例行公事,而这项任务还是局长看在她立过功的份儿上给她摊派的。在局长的眼里她仍然是个惹人讨厌的小妞,于是局长就把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侦探工作jiāo给了她,一方面不让她闲着,另一方面可以把德博拉调走,免得她老在局长跟前晃来晃去的。我之所以跟着她,是因为德博拉想把我带在身边。很可能她是想瞧瞧我那神奇的超感知觉能力,是否能帮她确定办公室里这帮唯命是从的绵羊早餐吃了什么。瞅了一眼这个年轻人的面孔我就可以断定,他早餐吃的是冰冷的比萨饼加土豆片,还喝了一升百事可乐。这样的早餐糟蹋了他的面部表情,因此他对任何人都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敌意。 我仍然跟在他俩后面。德博拉把这位yīn郁先生带到大楼后部的一个会议室里。会议室正中间摆着一张栎木长桌和十把黑色高背椅,墙角是一张书桌,上面有一台电脑和一套视听设备。德博拉和那位脸上长满了青春痘的年轻朋友坐了下来,你对着我皱眉,我对着你皱眉。我慢慢走到书桌跟前。书桌旁边的窗户下面立着一个书架。我朝窗外望去,差不多就在我的正下方,越来越多的记者和警车已经聚集在门口,就是刚才我们俩和斯蒂芬一起进来的那道门。 我瞅了瞅书架,打算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然后将身体靠在上面,这样就可以很知趣地与他们保持距离。书架上放着一大堆马尼拉文件夹,文件夹的顶部有一个灰色的小玩意儿,方方正正的,看样子是塑料的。一根黑色的电线从那玩意儿里头伸出来,连接在电脑后面。我拿起那个玩意儿,挪动了一下。 “嘿!”那个面色yīn沉的家伙说。“别乱动我的网络照相机!” 我看了德博拉一眼。她也看着我,我千真万确地看见她的鼻孔乱跳个没完,就像起跑门前的赛马似的。“叫什么来着?”她轻声地说。 “我的镜头刚才是对着入口处的,”他说,“这下子得重新调了。我说,老兄,你干吗要乱动我的东西呀?” “他说叫做网络照相机。”我告诉德博拉。 “就是照相机呗。”她对我说。 “是呀。” 她转过身去面对着那位帅哥王子。“是开着的吗?” 他张口结舌地看着她,仍旧理直气壮地皱着眉头。“什么?” “照相机,”德博拉说。“没坏吧?” 他哼了一声,然后用一个指头擦了擦鼻子。“你说呢,要是坏了还不把我给急死了呀?两百美元哪。没坏,好着呢。” 这个家伙仍然用那种单调、低沉的声音嘟囔着,我看着窗外照相机镜头对着的地方。“我网址什么的都有。Kathouse.com。在这个网址上可以看到我们办公室的团队什么时候到这儿来,什么时候离开。” 德博拉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过来,站在我的身边,望着窗外。“是对着门的。”我说。 “嚯,”那位朋友开心地说。“要不然别人怎么能在我的网址上看到咱们这个团队呢?” 德博拉转身看着他。过了大约五秒钟他脸红了,低头看着桌子。“昨天晚上照相机是开着的吗?”她说。 他没有抬头,低声嘟囔着:“当然喽。我的意思是,我估计是开着的。” 德博拉朝我转过身来。她的计算机知识仅限于能够填写标准的jiāo通肇事报告。她知道我在这方面的知识要多一些。 “你是怎么设置的?”我对着小伙子的头顶问。“图像是自动存档吗?” 这一次他抬起头来。“存档”是计算机的行话,看样子这个词是用对了。“是呀,”他说。“每15秒钟刷新一次,就把图像存到硬盘上了。我通常是在早上进行删除。” 德博拉抓着我的手臂,力气用得太大,把皮都抓破了。“今天早上你删除过了吗?”她问小伙子。 小伙子的眼光游移开去。“没有,”他说。“你们这帮人进来的时候脚步声通通地响个没完,又是叫又是喊的。我连电子邮件都没顾得上去看。” 德博拉看了我一眼。“太棒了。”我说。 “过来。”她对那个哭丧着脸的朋友说。 “哈?”他说。 “过来。”她重复了一遍。小伙子慢慢地站起身来,张着嘴巴,就没有合上,不停搓着手。 “什么?”他说。 “先生,您能过来到这儿来一下吗?”德博拉下了命令,那种口气是经验老到的警察才有的。小伙子磨蹭了半天才慢慢挪动身体,走了过去。“让我们看一看昨天晚上拍下的照片,可以吗?” 他张目结舌地看着电脑,然后又看着德博拉。“为什么?”他说。啊,人类的智慧是多么神奇呀。 “因为,”德博拉谨小慎微,慢声慢气地说,“我估计你已经把杀手的照片拍下来了。” 他瞪着德博拉,接着眨巴了一下眼睛,脸通的一下子红了。“没门。”他说。 “有门。”我告诉他。 他瞪着我,然后又瞪着德博拉,张着嘴,下颌低垂。“讨厌,”他吸了一口气,“没什么鸟玩意儿吧?我的意思是真的没有吗?我的意思是”他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我们可以看看照片吗?”德博拉说。他一动不动地站了1秒钟,然后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握着鼠标。屏幕上顿时出现了画面。他愠怒地敲打着键盘,点击着鼠标。“从什么时间开始?” “大伙儿是什么时间离开的?”德博拉问他。 他耸了耸肩膀。“昨天晚上大楼是空的。大概8点钟?人就走光了。” “从半夜12点开始。”我说,他点了点头。 “好吧。”他说着,默默地忙活起来。接着,“要命,”他嘟哝道,“看样子只有600兆赫。”他说。“他们又不肯拿去升级。总是说够了够了,可是那么慢,就是出不好了。”他的前一句话没说完就突然打住了。 显示器上出现了一幅yīn暗的图像:是我们脚下那个空dàngdàng的停车场。“半夜12点。”他说着,眼睛盯住屏幕。15秒钟之后图像又转换成同一幅。 “就这玩意儿咱们得看上5个小时?”德博拉问。 “往下翻吧,”我说,“找一找汽车前灯之类移动的东西。” “好吧。”他说着,飞快地点击起来,图像以每秒钟一幅的速度翻动着,刚开始这些图像没有太大的变化;画面上都是那个停车场,图像的边缘处有明亮的灯光。翻了大约50幅照片之后,又一幅图像跳入眼帘。“卡车!”德博拉说。 那位可爱的傻帽摇着头。“保安队的车。”他说,第二幅照片上果然是一辆保安队的小汽车。 他继续点击鼠标,照片一幅一幅地往后翻动,都是一个样,没有什么变化。每翻动三四十幅照片都能看到保安队的一辆卡车经过,接下来就什么也没了。就这样又过了好几分钟,情况发生了变化,出现了一长串的空白。“坏了。”这位大胖脸的新朋友说。 德博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是照相机坏了吗?” 小伙子抬起头来看着她,脸又红了,然后眼睛游移开去。“保安队的那帮混蛋,”他解释说,“整个的一群饭桶,每天晚上大概是在,这个,3点?他们就把车停在对面,完了就去睡大觉。”他朝屏幕点点头,上面的图像不断地翻动着,但毫无变化。“瞧见了吗?喂!保安先生?辛苦了。”他的鼻孔深处发出一声微弱的声响,我估计他是在笑。“也不是特别辛苦!”他又哼了一声,然后继续翻动着照片。 接下来,突然“等等!”我大声喊道。 屏幕上一辆载重汽车跃入眼帘,地点就是我们脚下的那个门。再下面那幅照片的图像又不同了,一个男人站在卡车旁。“你可以把距离搞近一点吗?”德博拉问。 “拉近距离。”不等他再次皱起眉头我忙说。他把光标移到屏幕上那个yīn暗的人影身上,然后点击鼠标。照片唰的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分辨率只能是这个样儿了,”他说,“像素” “住口。”德博拉说着,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简直都要把照片熔化了。我也瞪着照片,一下子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激动。 四周一片漆黑,那个男人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但是从那几个可以分辨的细节来看,这个人看上去非常熟悉:他在电脑图像上一动不动地站立着的那副模样,两只脚平分身体重量的那种姿势,还有身体轮廓给人的总体印象。也不知怎么搞的,尽管图像很模糊,但是把这些细节综合起来却很能说明问题。我脑后隐秘处一阵咝咝的暗笑声越来越大,像波浪一样涌出来,宛如一架大钢琴在我的耳边演奏,这人看上去太像 “德克斯特……?”德博拉说着,声音低沉而沙哑,好像给人掐住了脖子似的。 真的。 太像德克斯特了。 双面法医Ⅰ 第二十三章 杀手另有其人 我断定德博拉把那位年轻的心烦意乱的先生带回大厅去了,因为当我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站在我面前的只有她一个人。这会儿尽管她穿着蓝色的制服,但那模样根本不像警察。只见她满脸的忧愁,好像不知道应该喊叫还是哭泣,就像一个做妈妈的,自己特别宠爱的小儿子给她丢了大面子。 “怎么样?”她问。我只能认为她这样问有道理。 “不怎么样,”我说。“你呢?” 她一只脚朝椅子踢去,椅子倒在了地上。“真他妈的见鬼,德克斯特,你就别跟我耍那些狗屁滑头了!跟我说说。告诉我那不是你!”我哑口无言。“嗯,好吧,要不告诉我那就是你得了!跟我说说呀!说什么都成!” 我摇了摇头。“我”我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于是又摇摇头。“我非常肯定那不是我。”我说。“我的意思是,我认为那不是我。”这话在我自己听来都觉得不大站得住脚。 “你说‘非常肯定’是什么意思?”德博拉质问道。“那意思是不是你不能肯定?是不是说照片上的那个人有可能就是你?” “嗯,”我说。总的来说这不失为一个机敏的答复。“可能吧,我不知道。” “你说‘我不知道’,那意思是说你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我,还是说你真的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 “我非常肯定那不是我,德博拉,”我重复道。“但是我真的说不准。看上去是很像我,对不对?” “放屁,”她说着,又朝躺倒在地上的椅子踢了一脚。椅子撞上了桌子。“真他妈的见了鬼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很难说清楚。” “试试!” 我张开嘴,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是我平生从来没有过的事。此刻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东西不再那么平庸,而我也不再是那么聪明了。“我只是我一直在做着好多……的梦,但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博拉,我真的不知道哇。”我说着,其实这几句话都是嘟囔出来的。 “放屁!放屁!放屁!”德博拉说着,又是踢踢踢。 她对情况的分析不由得我不赞成。 那些愚不可及、自我毁灭的念头此刻又闪现在我的脑海里,讥笑着我。那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呢?如果是我的话,我自己难道不知道?好乖乖,显然不是的,你的的确确是一无所知。我们人类那个深邃、黑暗、模糊的小脑袋会把现实中游进游出的所有东西都告诉我们,但是照片是不会撒谎的。 德博拉又对那把椅子发起了新一轮残暴的攻击,然后站直身子。她的脸涨得通红,眼睛也比任何时候都像哈里的眼睛。“好吧,”她说。“就这样好了。”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停了片刻,我们俩都明白她刚才说的话很符合哈里的行为准则。 有那么一秒钟,哈里出现在这个屋子里,就站在我和德博拉的中间。我们兄妹俩的差别太大了,但都是哈里的孩子,是他那同一份遗嘱中截然不同的两种笔迹。这时德博拉脊梁骨上那种刚强的东西不见了,她变得很有人情味,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她这样了。她久久地凝视着我,然后把目光移开。“德克斯特,你是我哥哥。”她说。我可以绝对地肯定这话并不是出自她的初衷。 “谁也不会责怪你的。”我告诉她。 “见你妈的鬼,谁叫你是我哥哥!”她咆哮着,那种怒不可遏的疯狂把我惊呆了。“我不知道你跟爸一块儿干了些什么,这种事你们俩谁也没跟我讲过。可是我知道要是换了他该怎么办。” “大义灭亲,把我供出去,”我说,德博拉点点头,她的眼角里有个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德克斯特,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 “你在这笔jiāo易中捞不到太多的便宜,对吗?” 她转身面对着我,我这时能够看见她的两个眼眶里都装满了泪水。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她只是这样注视着我。我看见她左眼的泪水滚落下来掉在脸颊上。她用手擦去眼泪,挺直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转身走到窗户跟前。 “对。”她说。“要是爸爸的话,他是会大义灭亲把你供出去的。我也打算这么做。”她转过头,看着窗外,然后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 “我得把这些人一个个地讯问一遍,”她说。“我把你留在这里,你自己决定这件证据是不是跟你有关。把照片带回家去,在你自己的电脑里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等我把这儿的事办完了,就到你家里来取照片,听听你的解释,然后我再回去上班。”她看了看手表。“八点了。如果非得把你抓起来不可的话,我是不会手软的。”她又转身看了我很久。“真见他妈的鬼,德克斯特。”她轻声地说着,然后离开了房间。 我走到窗户跟前往下看,一大群警察、记者和一些目光呆滞、东张西望的家伙还在那里走来走去。远处,停车场的车辙高速公路,一辆俩汽车和卡车正在风驰电掣地行驶着,迈阿密的最高限速是每小时150公里,而这些车辆全都达到了这个极限。再远一点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到迈阿密市区高层建筑的轮廓。 而在这一切的最前面,在最突出的位置上站着的是yīn森、茫然的德克斯特,他正注视着窗外这座不会说话的城市,而此刻即使这座城市会说话也不会告诉他任何情况。 真见他妈的鬼,德克斯特。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窗口看了多长时间,但是最后我终于想起在外面是找不到答案的。不过在那位青春痘主任的电脑里也许能找到一些。我转身来到那张书桌旁。这台电脑上有一个光驱。在书桌最顶层的抽屉里我找到了一盒可以刻录的光盘。我抽出一张,放进光驱内,把这个文件上面所有的照片都复制了过来,然后抽出光盘。我拿着光盘,瞥了一眼,可那玩意儿也没什么可说的。很可能我听见了脑后那个yīn森的声音,为了安全起见,我把这个文件从硬盘上删除了。 我出来的时候,布劳华德县那些站岗的警察没有阻拦我,也没有跟我打招呼,不过我觉得他们看我的那种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冷漠。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人们常说的良心受到谴责。关于这一点我是永远也无法了解的我可不像可怜的德博拉,在各种忠诚的情感之中饱受折磨。那么多的情感同一个大脑根本就容不下。我对她今天的做法很佩服,她让我自己来决定已经找到的证据是否与我有关。这一招非常巧妙。这里头有哈里的那种感觉,就好比你当着犯罪分子的面把一支上了膛的qiāng撂在桌上,然后走开,心里知道犯罪分子会扣动扳机,省下那笔审判所需的费用。在哈里的世界里,一个人的良心跟那种耻辱感是不共戴天的。 可是哈里很清楚,他的那个世界早已死亡而我是没有任何良心、耻辱感或者罪恶感的。我有的只是一张光碟,上面有几幅照片。当然,这些照片远不如良心那样有意义。 一定有某种解释可以说清楚德克斯特并没有在梦中驾驶一辆卡车穿越迈阿密市区。当然,绝大多数的司机似乎都可以在梦中开车,但是他们出门时至少是处于一种半清醒的状态,对不对?而你再瞧瞧我:很爱幻想,很乐观,很警觉,压根儿就不是那种在无意识状态下到城里去闲逛,去杀人的那号人。不,我是那种希望每一分钟都清醒的人。退一万步说,还有那天晚上在堤道上的遭遇可以为我作证。如果说我自己把一个人头砸在自己的车上,这从现世的角度来说是不可能的,对不对? 唯一能够说得通的解释是:我有分身法,可以同时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方。而我能够想出的另一种可能xìng是:我坐在车里看着别人把人头扔过来,这仅仅只是我的幻想而已,而实际上是我自己把人头扔到我自己的车上,然后 不。这太荒唐了。我无法请求自己最后残存的几根神经去相信这种童话故事。肯定有一种十分简单、十分合乎逻辑的解释,我得把这种解释找出来,我大声地说着,听上去就像一个人在极力说服自己床底下什么东西也没有。 “肯定有一种十分简单、十分合乎逻辑的解释。”我自言自语道。因为你压根儿就不知道旁边还有谁在听,我又补充了一句:“床底下什么东西也没有。” 和往常一样,唯一的回答就是黑夜行者那意味深长的沉默。 今天其他的司机跟往常一样都有一种开心的杀戮yù,但是我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并没有找到任何答案,说句实话,我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说明问题的答案,愚蠢的答案倒是有一大堆。但是这些答案都围绕着一个核心的前提:我的颅骨里头有些零件运转失常了,而我又很难接受这个前提,因为我并不觉得这会儿自己比其他任何时候更缺少理xìng。我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内部缺少了任何细胞,也不觉得思维活动有迟缓或者变异的现象,而且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跟那些看不见的伙计进行过对话,尽管我已经意识到了他们的存在。 当然,梦境除外难道梦境真的那么重要?我们大家在梦中难道不都是疯疯癫癫的吗?说穿了,什么是睡眠?睡眠只不过是这样一个过程:我们把自己的疯疯癫癫泻到下意识yīn暗的深坑里,然后从坑的另一边爬出来吃谷物食品,而不是去吃邻居家的孩子。 而且除了我做过的那些梦之外,其余的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那天在堤道上另外一个杀手把人头扔到我的车上,把芭比娃娃搁在我的公寓里,用十分奇特的方式摆放尸体残肢。是另外一个人,而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而不是可爱、yīn森的德克斯特。而那个人就在这里,在这张光碟的照片上,给网络照相机逮住了。我要仔细看看这些照片,要彻底证明 证明这个看上去很像我的杀手有可能就是我吗? 好的,德克斯特。很好。我跟你说过,肯定有一种合乎逻辑的解释。这另外一个人实际上就是我。当然喽。这种解释合情合理,对不对? 我到家后仔细地四处查看。里面好像没人等我。当然,没有人有任何理由要在这里等我。但是,想到这个恐吓着全体市民的大恶魔已经知道我就住在这里,我心头不由得忐忑不安。他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什么事也干得出来的他甚至可以随时闯进我的公寓,留下一些布娃娃的零件。如果他就是我的话,那就更是如此了。 当然,他不可能是我。绝对不是的。从这些照片里一定可以发现某些细节,来证明他长相像我纯粹是偶然的巧合毫无疑问,我对这些谋杀案有某种奇怪的直觉和预感也是偶然的巧合。这显然是一系列的巧合,十分怪异,但是又合乎逻辑。也许我应该去找一找《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的编辑,我很想知道是谁保持着这个项目的世界纪录自己都搞不清楚是否犯有一系列杀人罪。 我把一张菲利普格拉斯的歌碟放进音响里,然后坐在椅子上。音乐填补了我内心的空虚,几分钟后我觉得又找到了往日那种镇静而冷漠的逻辑思维方式。我走到桌子跟前,打开电脑,把那张光碟放进去,看里面的照片。我来回调整照片的距离,使出浑身的解数,极力把图像弄得清楚一点。然后用自己只是听说的方法和临时想象出来的方法也试了试,但都不奏效。最后我一无所获,白费了力气。没有任何方法可以获取足够的分辨率使照片上那个人的脸清晰可见,但我的眼睛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照片。我把照片转换不同的角度,然后打印出来,对着光线仔细看。我做了一个正常人会做的一切,虽然我为自己的模仿能力感到得意,但仍然没有任何新的发现,仍然只是觉得照片里的那个人看上去很像我。 照片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模糊的,就连那人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很清晰。他身上那件衬衫有可能是白色的,也可能是棕黄色、黄色,甚至是浅蓝色的。停车场内照着他的那盏灯是专门用于防盗的氩气灯,这种灯很亮,发出的橘黄色光线中又略带粉红色。由于照片的清晰度很差,其他的东西都无法分辨。他的裤子很长,很宽松,是一种浅色。他这一身外套十分普通,任何一个男人都可能穿过包括我在内。像这样的衣服我换过好多套了,要是同时给长相像德克斯特的男人穿上,人数足够有一个排了。 最后我想尽办法把照片上那辆卡车的边缘部分放大,可以看到字母“A”,下面是字母“B”,接下来是字母“R”,还有一个字母看上去既像“C”,又像“O”。由于卡车是侧对着照相机镜头的,所以我能看见的就这些。 在其他的照片上我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我又把这些照片连起来看:那个家伙消失了,出现了,然后那辆载重汽车也走了。找不到很好的角度,没有任何偶然的机会可以看到车牌号没有任何令人信服的理由可以断定那个人是不是睡梦中手脚十分利落的德克斯特。 当我最后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外面一片漆黑。直到这时我才做了一个正常人肯定会在几个小时以前就已经做了的事情:我放弃了。除了等待德博拉之外,我没有任何其他的事可做。现在只好让我那位可怜的妹妹忍痛将我拖到监狱里去了。再说了,我也不是特别的冤,反正我是有罪的,锒铛入狱也是罪有应得。也许我会跟麦克黑尔顿在同一间牢房里。我可以跟他学跳老鼠舞。 想到这里,我做了一件奇妙的事。 我倒头睡着了。 双面法医Ⅰ 第二十四章 警察被绑架 我没有做梦,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逃离身体到外面去游dàng,没有看到成群结队的鬼影子,也没有看到无血、无头的死尸。大脑里没有小糖果跳舞的幻影。什么也没有,连我自个儿都不在那里头。只是睡了yīn森的一觉,而且睡觉的时候毫无时间概念。不过,当电话铃声把我惊醒的时候,我却知道这一定跟德博拉有关,我也知道她不会来。我抓起电话听筒,发现自己的手在冒汗。“喂。”我说。 “我是马修斯局长,”那个声音说。“我有事要找摩根侦探。” “她不在这儿。”我说,一想到她可能出了事不由得一愣。 “哼。呵,嗯,这就不她是什么时间离开的?” 我本能地看了看墙上的钟,现在是九点一刻,我更加紧张起来。“她根本就没到我这儿来。”我告诉局长。 “可是她登记的执行任务地点就是你那里呀。她是在执行任务她应该在你那里的。” “她根本就没来过这里。” “嗯,真见鬼,”他说。“她说你那里有我们需要的证据。” “是有啊。”我说着,把电话挂了。 我的确是有一些证据,对此我深信不疑。但是我不清楚证据究竟是什么。我可以琢磨出来,但是时间却不够用了。更准确地说,德博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像往常一样,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知道这一点的。我并没有下意识地告诉自己“德博拉落到了他的手中”,她遭受厄运的图像也并没有跃入我的脑海,给我敲响警钟。我并不需要任何令人费解的洞察力,也没有这样的想法:“哇,德博拉这会儿应该来了,可她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呢?”跟刚才从睡眠中醒过来时一样,我只是知道德博拉来找我了,但没有进我的门。我还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凶手劫持了她。 凶手劫持德博拉完全是为了我的缘故,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他一直在跟我兜圈子,而且圈子兜得离我越来越近兜进了我的公寓里面,用他猎获的人来向我发出信息,他在作案的时候故意露出一些蛛丝马迹来逗我。而现在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虽然跟我不在同一个房间,但离我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了。他已经劫持了德博拉,并且和德博拉一道正在等着我。 可是他究竟在哪儿?他会等多久才会失去耐心,在没有我到场的情况下就开始对德博拉下手呢? 我很清楚,在没有我到场的情况下,他的游戏伙伴是谁德博拉呗。她身着执行任务时才穿的那身jì nǚ服装到我这儿来过,这身打扮结果成了凶手的礼品包装。凶手一定是把今天当做了圣诞节。他劫持了德博拉,而今天晚上德博拉就是他的贵客了。我不愿意去想象德博拉全身五花大绑,粘着塑胶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肢体一块一块永远地消失掉。可是事情就会是这个样子。如果对象是其他人,凶手这么做倒是一种很不错的夜间娱乐,可是对德博拉这么干就不同了。我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我不想让凶手今天晚上去干这种十分奇妙、无法挽回的事情。今后对别人这么干那我不管。到那时我和他之间还会有更多的了解。但不是现在,对象不能是德博拉。 想到这一点我觉得事情好像有了转机。把这个问题决定了下来后,我感到心里舒服多了。我宁愿让妹妹活着,而不愿看到她成为没有血迹的碎片。我觉得自己很可爱,很有人情味。既然这一点已经定下来了,下一步怎么办?我可以给丽塔打电话,也许跟她一起去看场电影,或者到公园里去散散步。要不,让我想想也许,我不知道……去把德博拉救出来?对,这个主意不赖。可是 怎么个救法呀? 当然我有一些线索。我知道凶手的思维方式毕竟我自己的思维方式就是这样的。他是想让我去找他。他一直在大声地、明确地想我传递这个信息。如果我能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愚蠢想法驱除干净所有的梦幻,所有那些跟仙女捉迷藏的游戏,还有其他一些东西那就可以肯定我能够准确无误地找到那个符合逻辑的地点。他之所以要劫持德博拉,是因为他要把任何一个聪明的妖怪为了找到他所需要的一切必要的信息都传达给我。 那么,好吧,聪明的德克斯特把他找出来,去追踪那个绑架德博拉的家伙。让你那无情的逻辑思维像一个冷酷的狼群沿着后山的小径扑过去,把你那巨人的大脑完全发动起来,让晚风吹拂你大脑中灵感的火花,跟随着你那精明的大脑义无返顾地抵达那个美丽的终点。去吧,德克斯特,去! 德克斯特是谁呀? 喂?里头有人吗? 看样子没人。我没有听到从漂浮的灵感那儿传来的风声。我的大脑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一片空白。里头没有令人精疲力竭的激情澎湃,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激情。可是这跟有激情一样吓人。我只觉得全身麻木,浑身无力,仿佛真的能感觉到某种东西似的。德博拉不见了,她身处险境,随时可能成为一件令人赞叹的表演艺术作品。除了钉在警察局实验室黑板上一幅幅静止的照片之外,她可以保住小命的唯一希望就是她那位伤痕累累、大脑僵死的哥哥。可怜的德克斯特跟猪一样笨拙,坐在椅子上,大脑在转圈儿,在追逐着自己的尾巴,在对着月亮嚎叫。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需要保持自己冷静的个xìng。我用了很大的力气让自己全神贯注,使自己镇静下来。德克斯特的一小部分自我恢复了过来,阻住了脑子里的那个回音。这时我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富有人情味,多么地愚昧。这件事并非那么神秘。事实上,是显而易见的。我这位朋友做了能够做的一切,只是没有给我送来这样一张正式的请柬,上面写着:“敬请光临令妹的活体解剖现场。是否愿意赏光,悉听尊便。”但是一个新的想法慢吞吞地爬进了我的大脑,边爬边吐出陈腐的逻辑,把原来那个微不足道、模糊不清的逻辑从我砰砰直跳的头颅里面挤了出来。 德博拉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失踪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又一次在无意识状态下做了这件事呢?如果我已经把德博拉的尸体肢解了,把残肢堆放在某个狭窄、冰冷的储藏室里,那该怎么办哪?而且 储藏室?这个念头是从哪儿来的? 那种封闭的感觉……冰球场储藏室里面那种一丝不苟的布局……那股吹在我脊梁骨上的冷风……这些玩意儿有什么要紧的?为什么我老是回忆这些事?不管发生别的什么事情,我总是想到这些。我又回到那些不符合逻辑的感觉记忆之中了,而我却不明白究竟有什么理由要回忆这些往事。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是什么意思关我什么屁事?不管是这个意思还是那个意思,所有的意思都在说:我得继续干下去。我得找到那个与冰冷和一丝不苟相吻合的地点。而要找到这样的地点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找到那个箱子。然后,在箱子里头我能够找到德博拉,找到自我或那个非我。这难道不是太简单了吗? 不。根本就不简单,只是我的头脑太简单。梦中我脑子里飘浮过来的那些鬼的神秘信息是绝对不值得去理会的。现实生活中根本就没有梦幻的存在,梦幻没有在我们清醒的世界里留下弗雷迪克鲁格jiāo叉的脚爪印。我不能随随便便地冲出家门,在精神恐慌的状态下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到处转悠。我是一个冷静而有逻辑思维的人。于是我以那种冷静而有逻辑的方式锁上门,朝我的汽车走去。到现在为止,我仍然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但是一种要尽快到达目的地的yù望催促着我走进这栋楼房的停车场。我的车就停在这里。走到离我那辆熟悉的汽车六米远处,我猛地停了下来,因为我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上。 停车场里的顶灯是亮着的。 肯定不是我打开的我在这里停车的时候是白天,而且当时我还看到这里的门都是紧闭着的。如果是一个贼偶然钻了进来,他害怕弄出声来,一定会让门半掩着。 我慢慢地走过去,心里没谱:我究竟会看到什么,我真的想看到那玩意儿吗?在一米五开外的地方我可以看见汽车的副驾驶座上有个东西。我小心翼翼地绕着汽车走了一圈,低头仔细看着那玩意儿,只觉得自己的神经丁零零地响个没完。然后我的眼睛盯着车里。这下子全看清了。 又是一个芭比娃娃。我已经收到一大堆了。 这个芭比娃娃头戴一顶水手帽,上身穿着一件腰部luǒ露的的游泳装,下身是一条紧身的超短裤。手上拎着一个提包,包的外面写有Cunard字样。 我打开车门,捡起那个布娃娃,从芭比娃娃的手上摘下手提包,啪的一下打开,里面掉下一个小东西,滚到驾驶室的底板上。我拾起来一看,太像德博拉的那枚戒指了。戒指里圈刻着两个英文字母“D.M.”,那是德博拉姓名的缩写。 我一下子栽倒在座位上,沾满了汗水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芭比娃娃。我把芭比娃娃翻过身来,折叠起她的双腿,挥动着她的手臂。昨天晚上你干吗去了,德克斯特?哦,一个朋友在肢解我的妹妹,而我却在玩布娃娃。 看样子这个布娃娃代表的是海上旅游公司游艇上的jì nǚ。我没有浪费时间去考虑这个芭比娃娃是怎样钻到我的汽车里来的。很明显这是一个信息,或者说是一条线索?不过如果是线索的话,那就应该有某种暗示,可是这玩意儿好像是在有意误导我。很明显凶手已经劫持了德博拉,可是Cunard海上旅游公司又如何解释?那与密封、冰冷的屠杀现场又怎么挂得上钩呢?我看不出这两者之间有任何联系。但是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全迈阿密市只有一个地方。 我把车开上道格拉斯路,然后右转弯穿过椰树林区。在商店和咖啡馆之间,一群人傻乎乎、乐呵呵地跳着舞,我放慢速度从人群中穿过去。这些人看上去有太多的时间和金钱,就是没有我需要的线索。我在这里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但也不值得为这个去伤脑筋,毕竟我还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反正是在前面的某个地方吧。我沿着滨海大道行驶,一直到布里克尔街,然后进入闹市区。没有看到大型的霓虹灯招牌和上面闪烁的箭头,也没有“人体直接现场由此去”的提示语。但我还是继续朝美国航空公司室内运动场方向前进,室内运动场的另一边就是麦卡锡堤道。我飞快地朝外面瞥了一眼,知道自己已经靠近室内运动场的一边了,可以看到运河上一条游艇巨大的骨架,但这艘游艇不是Cunard海上旅游公司的,该公司的航道也不在这儿。不过我还是在这里焦急地搜寻自己需要的迹象。很显然凶手给我指示的目标不是游艇,那里太拥挤了,前来窥探的官员太多了。但一定是在这附近,与这儿有联系的某个地方那意味着什么呢?没有进一步的线索了。我玩儿命地盯着那艘游艇,简直快要把那上面的甲板融化了,但是仍然没有看到德博拉蹦蹦跳跳地从船舱里出来,没有看到她迈着舞步走下舷梯。 我再看别处。游艇旁边的起重机正把一箱箱货物举上夜空,活像是电影《星球大战》拍摄完毕之后废弃的支架。再远一点的地方,起重机下面一堆堆的集装箱在黑暗之中隐约可见,一堆又一堆,乱七八糟、零零散散地堆放在地面上,仿佛是一个体格巨大、玩得腻歪了的孩子把玩具盒里的积木抛了出来。其中一些集装箱是冷藏的。而在这些箱子的那一边 乖孩子,让一让。 是谁压低嗓门,温和地向孤身一人、在yīn暗中开着车的德克斯特嘀咕来着?这会儿是谁坐在我汽车的后座上?是谁的干笑声在我汽车的后座上回dàng?为什么要这样?是一条什么信息咔嚓咔嚓地钻进我那没有脑髓、没有回音的颅骨里呀? 集装箱。 其中一些是冷藏的。 可是为什么是集装箱呢?我有什么理由对这一大堆冰冷、密封的小空间感兴趣? 哦,对了。嗯。因为你就是这么说的。 难道这就是将来要建造德克斯特纪念馆的地方?有那么多真实的、活生生的展品,其中包括德克斯特的妹妹那难得一见的现场表演? 我猛地一扭方向盘,汽车横着挡住了一辆宝马的车头。这辆宝马车发出惊人的汽笛声。我伸出中指,平生第一次像个土生土长的迈阿密司机那样神气地开着车,加快速度,驶向堤道。 现在那艘游艇在我的左边,右边是那个堆放集装箱的场地。这里四周围着铁丝网栅栏,栅栏的顶部有竖着尖刺的铁丝。我绕这个地方转了一圈,来到入口处。这时我的脑子里在不停地作着斗争,一种十分清晰的感觉潮水般地升腾起来,同时黑夜行者的大合唱就像军歌一样慷慨激昂。我与这两股力量进行着殊死的搏斗。这条路的尽头有一个岗亭,离我要去的集装箱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岗亭的旁边就是大门,有几个身穿制服的男人在大门口吊儿郎当地闲逛。要想到那里头去你得回答一些令人难堪的问题。是呀,警官,我能够进去瞧一瞧吗?您看,这个地方很适合一个朋友把我妹妹切成碎片。 离大门大约九米远的道路中间摆放着一排橘黄色的圆锥体,我开车横穿过这些圆锥体,然后把车倒回来从原路返回。这时游艇的影子到了我的右边。我来了个左转弯,过了那座桥,驶进一个很宽阔的场地,场地的一端是码头,另一端则是铁丝网栅栏。栅栏上用鲜艳的油漆写着一些威胁xìng的标语,大意是要对闯进里面的人实施惩罚,落款是美国海关。 栅栏沿着一个大型停车场一直延伸到主干道路的旁边。我沿着栅栏的边缘慢慢地行驶,两眼盯着那一边的集装箱。这些集装箱应该是从外国进口来的,要过海关,所以严格禁止任何人到那里面去。要从这里近处是很困难的,特别是携带着尸体残肢之类的东西。如果我不到别的地方去寻找,那么就得承认这样一个事实:去追寻一种模糊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从带有嘲笑意味的梦幻中打捞出来的,还有一个衣着xìng感的布娃娃,这纯粹是浪费时间。放弃这个念头越早,找到德博拉的机会就越大。她不在这里。她没有任何理由会在这种地方。 最后我有了这个合乎逻辑的想法。此时我的心情也好多了,本来是会因此而自鸣得意的可是我忽然看见栅栏里面停着一辆十分熟悉的厢式载重汽车,汽车停靠的角度仿佛是故意要露出车身一侧的那几个字:Allonzo兄弟公司。我大脑底层那些隐秘的细胞群在大声地歌唱,我连自己得意的笑声都听不见了,于是我把车开到路边停了下来。我身上聪明的那一半在敲打着大脑的前门,大声叫喊着:“赶快!赶快!去-去-去!”但是在大脑的后部那个蜥蜴一样的自我慢慢地爬上大脑的窗户,轻轻地拍动着它谨慎的舌头。于是我坐了很长时间才从车里爬出来。 我走到栅栏旁边站住,就像一部反映“二战”集中营生活的电影里一个不知名的小角色。我的手指抠住栅栏的网格,用渴望的眼神盯着里面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离我只有几米远,但可望而不可即。我断定像我这样智力超群的人一定可以想出一个很简单的方法钻进去。于是我贴着栅栏站着,一个劲儿地朝里头看,心里很清楚: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在那里头,离我就那么几米远的距离,而我的大脑根本就无法去面对这个难题,并找出解决这个难题的方法。于是我只好把这个难题撂在那里。看样子我的大脑选择了一个很不适宜的时间出去散步,对不对? 汽车后座上的闹钟响了。我得离开这里,而且得马上就走。我形迹可疑地站在一个戒备森严的地方,机警地窥视着那里头的动静,随时都可能引起保安人员的注意。我得开车继续往前走,找到一个办法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那里面去。于是我最后深情地看了一眼栅栏,就离开了。我的脚刚才碰到栅栏的那个地方,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口子。铁丝连接处被剪开了一个仅能让一个人一个身材跟我相仿的人钻进去的口子。铁丝网的开口处又被卡车的车身挡住了,没有办法再将它拉开,也不容易被人发现。一定是在不久之前剪开的,就在今天晚上那辆卡车进去的时候。 这是对我发出的最后一次邀请。 我慢慢地退回来,一丝心不在焉的礼貌的微笑不由自主地爬到了我的脸上,充当起了我的面具。喂,你好,警官,出来遛遛弯。这么美丽的夜晚,进行人体肢解真是太过瘾了。我怀着愉快的心情朝汽车走去,眼睛一个劲儿地看着水面上的月光,吹着口哨,爬进了汽车,然后开车离开停车场。似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当然除了我大脑里面赞美诗的大合唱之外。我把汽车开到游艇办公室的附近,旁边三三两两地停着几辆汽车。谁也不会注意到我。这时我离那个手工做成的门大约九十米远,那是一个通往天堂的门哪。 我刚刚把车停稳,另一辆车开到了我的旁边。那是一辆浅蓝色的雪佛兰,手握方向盘的是一个女人。我端坐了片刻。那个女人也这么坐着。我打开车门下了车。 拉戈塔探长也从车里出来了。 双面法医Ⅰ 第二十五章 被跟踪了 在人际jiāo往中我很善于应付各种尴尬的场面,不过我得承认这一次我手足无措。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长时间地盯着拉戈塔,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与此同时还微微露出嘴上的门牙,就像一个猫科食ròu动物,心里盘算着是逗你玩玩呢,还是把你给吃了。我想出来的每一句话,到了嘴边都结结巴巴,而她除了望着我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兴趣。我们俩就这样在那里站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她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才打破了沉默。 “那里面是什么?”她问道,同时朝90米开外的栅栏点了点头。 “啊,探长!”我装腔作势地说着,大概是想让她忘掉刚才的问话。“您到这儿干吗来了?” “我跟踪你呢。那里面是什么?” “那里面?”我说着,心里明白我这句话很傻,但是坦白地说,我这会儿压根儿就想不出什么聪明的话来,而且在这种场合你也别指望我能说出很漂亮的话来。 她把头歪向一边,伸出舌头,在下嘴唇上面来回摆动,慢慢地从左到右,从右到左,然后再缩进嘴巴里面。接着她点了点头。“你一定以为我很傻。”她说。的确,是有那么一两次这个想法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但是现在当着她的面如实地说出来就不明智了。“不过你得记住,”她接着又说。“我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探长,而这是迈阿密。你以为我怎么会这样,哈?” “您是说您的脸色怎么会这样好看?”我问道,同时冲她潇洒地一笑,在女人面前说恭维话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她朝我露出那排可爱的牙齿,她的牙齿在停车场的防盗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洁白。“很好,”她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这样一来她的脸颊就凹进去了,显得很老的样子。“以前我以为你喜欢我,就把你的恭维话信以为真。” “探长,我是真的很喜欢您,”我有点迫不及待地告诉她。她似乎没有听见。 “可是你把我像猪一样推倒在地板上,我心里还纳闷,我是哪儿不好哇?我有口臭吗?后来我明白了。问题不在我,而是你。是你有点不对劲。” 当然她这番话是事实,不过我听上去还是很不舒服。“我没有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再次摇头。“多克斯警官恨不得要了你的命,而他自个儿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是听了他的话就好了。你有点不对劲。你跟这一系列的jì nǚ谋杀案有牵连。” “有牵连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次她的微笑里有一种粗野的喜悦劲儿,说话时一丝古巴口音也不由自主地溜了出来。“你可以把这种可爱的表演留给你的律师看。没准儿还可以留给法官看。因为你现在已经捏在我的掌心里了。”她狠狠地注视了我很久,眼中露出寒光,跟我一样毫无人情味,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难道我真的低估她了吗?她真的那么高明? “这么说您是跟踪我到这儿来的?” 她笑得更开心了。“对,是的,”她说。“你干吗在栅栏旁边东张西望的?那里头是什么?” 可以肯定,要是在其他场合我早就会说了,但是这会儿我觉得她在威胁我,因此我不愿意回答。说真格的,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就像一个小小的光亮在我的脑海里闪烁着,令我痛苦不堪。“您是什么时候跟上我的?在我家里?几点钟?” “你干吗老打岔?那里头有什么东西,哈?” “探长,求求您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您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开始跟踪我的?” 他端详了我一分钟,我慢慢地意识到自己真的低估了她的能力。这个女人除了有敏锐的政治直觉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优点。她似乎具备某种别人所没有的东西。我仍然还不相信她有什么超人的智慧,不过她的确很有耐心,而在她那个行当里,这个优点比一般的能力更重要。瞧她那架势,她就这么等着,看着我,不断地重复着那个问题,得不到我的答复决不罢休。然后她很可能把这个问题再问上几遍,继续等着,端详着我,看我怎么办。在一般的情况下我可以智取,可是今天晚上是决不可能的。于是我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继续恳求她:“探长,求求您……” 她又把舌头伸出来,然后缩了回去。“好吧,”她说。“你妹妹失踪几个小时了,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就犯上了嘀咕,也许她有了什么鬼点子。我知道就凭她一个人是办不了什么大事的,那么她会去哪儿呢?”说到这儿拉戈塔的眉毛扬起来,呈两道弧线,然后继续用那种得意的口吻说。“去你那儿了,一定是你那儿!把情况告诉你!”她脑袋来回晃动着,对自己的演绎推理感到很满意。“于是我就开始琢磨起你来了。你总是在不需要露面的场合露面,东张西望的,那些连环谋杀案的凶手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呢?为什么这起谋杀案的凶手你却猜不出来?接着我想起你搞的那份清单完全是捉弄我的,让我出了洋相,栽了跟头”她的脸色很严峻,再一次显出苍老的样子。然后她笑了,继续说:“我在办公室里大声地说了一句话。多克斯科长说,‘我把他的底细都告诉过你,可你就是听不进去。’突然之间我明白了,是你这张英俊的大脸把我给蒙住了,而这是不应该的。”她耸了耸肩膀。“于是我就去了你那儿。” “什么时间?几点,你看表了吗?” “没有,”她说。“不过我在那里等了大约20分钟,你就出来了,玩着你那个讨厌的芭比娃娃,然后就开车到了这儿。” “20分钟”这么说她没有看到是谁或者什么东西把德博拉劫走了。很可能她说的是实话,她只是跟踪我,想看看看什么? “那您干吗要跟踪我?” 她耸了耸肩。“你跟这个案子有牵连。也许你没有参与进去,这我就说不准了。但是我要调查清楚。等我把事情调查清楚了,你是抵赖不了的。那里面是什么,那些箱子里头?你得告诉我,要不然咱们就在这里站上一夜?” 在她的心目中,她已经切中了问题的要害。我们不能在这里站上一整夜。我可以肯定,我们不能在这里站得太久,要不然德博拉就会有生命危险。再说了,这会儿她的小命在不在还玄着呢。我们得马上就去,去找凶手,阻止凶手的行动。可是我开着车带上拉戈塔怎么去干这种事呢?我像一颗彗星,拖着一条根本就不想要的尾巴。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一次丽塔带我去新时代健康治疗中心,那里的人特别重视有净化作用的深呼吸。我做了一次深呼吸。做完之后并不觉得有任何净化作用,不过这下子我的大脑暂时地运转了起来。我意识到自己要做一件以前很少做的事情坦白jiāo代。拉戈塔还在瞪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想凶手就在那里面,”我告诉拉戈塔。“而且我估计他已经劫持了摩根警官。” 她一动不动地望了我片刻。“好吧,”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所以你就到这儿来,站在栅栏外面观望?因为你很爱你妹妹,所以想看一看?” “因为我想进去。我当时正在琢磨着用什么方法钻进栅栏里去。” “因为你忘了你在警察部门供职?” 这下子给他抓住了把柄。她的话说到问题的核心上去了,而且是在没有任何人提示的情况下。我无言以对。坦白jiāo代肯定会招来一些尴尬和不愉快,否则就起不了什么作用。“我只是我只是想悄悄地先把事情弄个清楚。” 她点点头。“呵哈。那太好了,”她说。“不过我也把我的想法告诉你。如果你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就一定是坏事的知情者。你要么是在隐瞒,要么是想私自调查。” “私自调查?可我干吗要那样啊?” 他摇摇头表示我这个问题问得太傻了。“那样你就可以独揽大功了。你和你妹妹。你以为我没想到这个?我告诉过你,我不是傻瓜。” “探长,可我也不是要抢您的功啊。”我说着,完全是在乞求她的怜悯了。而这会儿我相信她的怜悯之心比我还要少。“不过,我估计凶手就在这里面,在其中的一个集装箱里。” 她舔了舔嘴唇。“你为什么会这么估计?” 我迟疑了,但是她那蜥蜴一样的眼睛仍然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我。我虽然感到不舒服,但是不得不把另一个实情告诉她。我朝停在栅栏里面那辆Allonzo兄弟公司的载重汽车点了点头。“那就是他的卡车。” “哈,”她说着,这一次眨了一下眼睛。她的目光暂时地离开了我,似乎游移到了某个更深邃的地方。她的头发?她的打扮?她的职业?这我就说不上了。但是一个出色的探长还可能会问很多令我尴尬的问题,比如:我怎么知道那就是他的车?我是怎样在这里发现的?我为什么那么肯定他不是把车扔在这里自己逃到别处去了?说到底,拉戈塔还算不上是一名出色的侦探。她只是点了点头,再次舔了舔嘴唇说:“里面那么多东西,咱们怎么才能找到凶手?” 很显然,我真的低估了她。她在说话的时候不留任何痕迹就把“你”换成了“咱们”。“你不打算请求增援吗?”我问她。“只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我得承认这话只是想激一激她,可她却当真了。 “如果我不亲手逮住这个家伙,两个星期后我就是一名处理违章停车的女jiāo警了,”她说。“我带着武器呢。谁也甭想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掉。等我逮住他之后再请求增援。”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端详着我。“如果找不到凶手,我就把你jiāo给他们。” 看来事情只好这么定了。“你可以开车进大门吗?” 她笑了。“当然可以。我有警徽,去哪儿都畅通无阻。进去之后怎么办?” 问题的关键之处就在这里了。如果她采纳我的建议,我就自由了,就可以回家了。“”然后咱们俩分头搜索,直到抓住他为之。 她审视着我。我又一次看到她刚下车时脸上露出的那种神情那种神情仿佛是一头食ròu动物在掂量着自己的猎物,心里纳闷:什么时间和地点对猎物发起攻击,用多少个爪子。太可怕了,我由衷地觉得自己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好感。“好吧,”她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与此同时她的脑袋超期车所在的方向一歪。“上车。” 我钻进她的车里。她把车开到大路上,然后朝大门驶去。虽然已经很晚了,但路上的车辆仍然不少。大部分是从俄亥俄州来寻找游艇的,也有几辆车在大门口停了下来。不过门卫让他们原路返回了。拉戈塔探长从这些车旁边绕过去,让她那辆大型的雪佛兰挤到车流的最前面,这帮来自中西部地区的人的驾驶技术根本不是一个古巴裔迈阿密fù女的对手,她有高额的医疗保险金,开车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旁边不断传来嘟嘟的汽车喇叭声和模糊的叫喊声,我们很快就来到岗亭前。 门卫凑上前来,是一个干瘦、结实的黑人。“女士,你不能” 她举起警徽。“警察。开门。”她说着,口气很强硬,充满了威严,我几乎都快要不由自主地从车上跳下去开门了。 可是门卫呆呆地站着不动,吸了一口气,紧张地朝身后的岗亭里面瞥了一眼。“您想干” “你他妈的给我把门打开,蠢货。”她对门卫说,同时挥动着警徽,过了一会儿门卫的身体开始动了一下。 “警徽给我瞧瞧。”他说。拉戈塔无精打采地举起警徽,故意让他得往前跨一步才能看得见。他皱了皱眉,找不出任何借口。“呵哈,”他说。“您可以告诉我要到那里头干吗去吗?” “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在两秒钟之内不把门给我打开,我就把你揪到我的汽车行李箱里,带到市区的临时监狱去,跟一帮同xìng恋的团伙关在一起,然后我就整个地忘掉把你关在哪儿了。” 门卫站起身来。“我是好心,”他说着,扭过头去,喊道:“塔维奥,开门!” 大门升了起来,拉戈塔发动汽车钻了进去。“这个狗娘养的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想让我知道。”她说着,开始激动起来,同时话语中又带有一种打趣的情调。“不过今儿晚上我不会去管走私之类的事。”她看了看我。“咱们去哪儿?” “我不知道,”我说。“我想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是从那辆卡车停着的地方开始吧。” 她点点头,加快速度,穿行在一个个集装箱的中间。“如果凶手带着死尸,很可能就会停在离目的地很近的地方。”汽车离栅栏很近了,她把速度减了下来,慢慢地开到离那辆卡车不到15米的地方,然后停了下来。“咱们先瞧瞧栅栏。”她说着,咔的一声把离合器拉下,不等汽车停稳就跳了下去。 我紧跟其后。拉戈塔的鞋子踩在一个什么硌脚的东西上面,她抬起脚,看了看鞋子。“见鬼。”她说。我从她身后绕过去,走到卡车跟前,只觉得脉搏跳得飞快,通通直响。我绕着卡车走了一圈,拉了拉车门。都锁上了。车尾有两个小窗户,是从里面上的油漆。我踏上保险杠,千方百计想往里瞧,但是油漆把小孔全堵住了。卡车的尾部什么也看不见。我又蹲下来,身子贴在地面上往里张望。我与其说是听见还不如说是感觉到拉戈塔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我的身后。 “瞧见什么了?”她问,我站起身来。 “什么也看不见,”我说。“车尾的窗户都是从里面上的油漆。” “车头那边看得见吗?” 我又绕到汽车的前面。这里也没有任何缝隙。挡风玻璃的里面有两块在佛罗里达很流行的一对遮光板,盖住了仪表板,也堵住了通往驾驶室的所有缝隙。我踏上前面的保险杠,跳到发动机罩上,然后从右往左爬,但是遮光板上没有任何缝隙。“什么也看不见。”我说着,爬了下来。 “算了,”拉戈塔说,她耷拉着眼皮看着我,微微张着嘴。“你想走哪边?” “这边,”我大脑深处有个声音低声地说。“喏,就是这边。”我朝右边瞥了一眼,正是大脑里面那个暗笑的家伙手指的方向,接着我转身面对着拉戈塔,她的眼睛像饿虎似的凝视着我,一眨也不眨。“我朝左边绕过去,然后咱们在半路上会合。” “好吧,”拉戈塔说着露出那种野xìng的微笑。“不过得让我走左边。” 我装出一副惊讶而不高兴的神情。也许我装得很像,也很容易让人信以为真,因为她望着我,然后点了点头。“好吧,”她又说,然后沿着最前面的一排船运集装箱走了。 这下子只剩下我独自一人和我体内那位腼腆的朋友了。现在怎么办?虽然我耍了一个小小的滑头,哄着拉戈塔让我走右边,可这又能起什么作用?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认为右边比左边要好,甚至也没有理由认为走右边比站在栅栏旁边拿着椰子玩要好到哪儿去。只有大脑里面那嗡嗡作响的耳语声给我带路,而这管用吗?我从来就是非常理xìng的,而此刻更是如此,所以我很自然地要寻找一些合乎逻辑的迹象来引导自己的行动。同样,很自然地,你就会不理睬来自大脑深处那些狂热的喊叫,不管那些声音是多么响亮,多么悦耳动听,也不管它们在粼粼的月光下是多么的急切,因为那些叫喊声只会让你在狭窄的小路上跌跌撞撞。 现在剩下的是一个很具体的问题,我应该去哪儿我四处张望,看着一排又一排摆放得很不整齐的集装箱。不远处,在拉戈塔的高跟鞋踩过的那个方向有几排涂着彩色颜料的载货挂车。右边,我的前面延伸开来的是一个个船运集装箱。 突然我心里忐忑不安,感到很不自在。闭上眼睛。一刹那间耳语仿佛清晰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不由自主地朝海边那一堆乱七八糟的集装箱走去。我并没有明确地意识到这些集装箱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比其他的集装箱更好一些,也不知道那个方向是不是正确,离目标更近。只觉得身体跟着双脚忽高忽低地朝那个方向走,仿佛我的脚在一条只有脚趾才熟悉的路径上追踪着,仿佛我脑子里面的合唱队压低嗓门用悲哀的声音在唱一首歌,而我的脚把这首歌曲变成一种机械的步调,拖着我的身体往前走。 我的双脚不停地移动着,脑子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一阵几乎听不见的古怪的声音把我往前猛地一拉,我身体移动的速度超过了双脚,仿佛一股看不见的、强大的力量在拉着我前进,我笨拙地沿着箱子中间崎岖不平的小路朝前走。就在这时又一个更理xìng的声音把我往后一推,对我说在哪里停下来都可以,就是不能在这儿。这个声音叮嘱我快跑,快回家,快逃离这个地方。可是这个声音跟其他的声音一样也是毫无意义的胡说八道。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往前拉,与此同时另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朝后推,我的双脚站立不稳,踉踉跄跄,一下子栽倒在坚硬的石头地面上。我跪在地上,嘴发干,心脏砰砰直跳,我摸了摸身上那件漂亮的保龄球衫,刚才这一跤把衣服摔出了一个小洞。我把手指头伸进小洞里,使劲地抠着。喂,德克斯特,上哪儿去呀?喂,手指先生。我不知道,不过我快到目的地了。我听见有人在叫我。 于是我猛地站起身来,双脚还在打颤。我侧耳细听,虽然是睁着眼睛,但还是勉强听清楚了。可是我连腿都迈不动,只能站起来,靠在一个箱子上。看样子现在我最需要的是保持清醒的头脑。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在这里诞生了,这个东西就在德克斯特体内最隐秘的藏身之处。在我的记忆中,我平生第一次感到很害怕。这里潜伏着那么多可怕的东西,我不想在这里逗留。可是我得坚持下去,寻找德博拉。一场看不见的拔河比赛正把我的身体撕成两半。我觉得自己成了佛洛伊德心理学中的儿童,我想回家去,想去睡觉。 但是头顶上月亮在漆黑的夜空发出怒吼,运河上的水在咆哮,就连轻柔的晚风也像一群聚会的女鬼,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强迫我的双脚向前移动。我脑子里回dàng着的歌声,就像一个巨大的金属乐器,催促我继续前行,提醒我怎样挪动双脚,推着我从两排集装箱之间往前走,尽管我的膝盖已经僵硬得不能弯曲了。我的心在狂跳,在呼喊,急促的喘息声也特别大。在我的记忆中,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感到浑身软绵绵的、虚弱无力、头脑发木就像正常人一样,就像一个身材矮小、无能为力的人。 我的两条腿像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摇摇晃晃地沿着那条既陌生又熟悉的小道走着,最后我连抬腿的劲都没了,我又像刚才那样,伸出一只手,撑在箱子上。这个集装箱上有一台空调压缩机,机器发出通通的响声。这个声音跟夜晚的各种嘈杂声jiāo织在一起,狠狠地撞击着我的脑袋,我被巨大的噪声震得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就在我的身体靠在箱子上的时候,里面的门慢慢地打开了。 两盏蓄电池供电的防风灯把箱子里面照得通亮。一张临时手术台紧靠着箱子的后壁,手术台是用几个包装盒搭成的。 被捆绑在手术台上不能动弹的正是我亲爱的妹妹德博拉。 双面法医Ⅰ 第二十六章 杀手面对面 有那么几秒钟我仿佛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呼吸了,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妹妹的手臂和腿上绑着一道道长长的、光滑的塑胶带。她下身穿着镶有金色薄片的超短裤,上身是一间过分luǒ露的丝绸衬衫,衬衫上有一根带子系在肚脐上方。她的头发是往后梳的,扎得很紧。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很不自然。。鼻子急促地呼吸着,一根塑胶带横着贴住了她的双唇,然后粘在桌子上,这样她的脑袋就无法动弹了。 我极力思考着跟她说点什么,但又意识到我的嘴巴太干了,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于是我只是看着。德博拉也看着我。她的眼神好像在传达很多信息,但是最明显的信息就是恐惧。我也是因为恐惧才站在门口没有动。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眼神,也不知道做何感想。我朝德博拉那边迈出半步,她的身体畏缩着,塑胶带嚓嚓至直响。害怕?那是当然可她是害怕我吗?我到这里来是救她的呀,很可能吧。她为什么要害怕我呢?除非 这是我干的? 今天傍晚就在我“小睡”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德博拉按原计划到了我的公寓,发现在德克斯特的汽车里手握方向盘的是黑夜行者?而我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黑夜行者把她带到这儿来,把她绑在了桌子上,让她想动也动不了可这显然说不通。难道我开着车飞快地赶回家,把芭比娃娃放在自己的车里,然后冲上楼去,扑通一下子倒在床上,醒来时又成了我,就像我在进行一场杀人接力赛?不可能,但是…… 如果不是这样,那我怎么知道到这儿来? 我摇摇头,如果我事先不知道德博拉就在这个集装箱里,那么迈阿密这么多地方我是绝对不可能单单选中这个冷藏集装箱的,而我却偏偏选中了这个箱子。唯一的可能xìng就是我以前到这里来过。如果不是今天晚上跟德博拉一起来过,那么又是什么时候,跟谁一起呢? “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地点是对的。”一个声音说。这个声音非常像我,有那么一会儿我还以为是自己在说话呢,可我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后脑勺上的头发根根竖起,我又朝德博拉迈出半步而那个人也从yīn影里走了出来。微弱的灯光照着他,我们俩四目相视。有一阵子我觉得自己仿佛在来回转着圈子,我几乎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里。我一会儿注视着门边的自己,一会儿注视着临时手术台旁边的那个人,我知道我看见了他,我也知道他看见了我。在炫目的闪光中我看到自己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我不知道这个幻象是什么意思。令人心神不宁然后,我又恢复了理智,尽管我还是不能肯定这是什么意思。 “几乎可以肯定。”他又说,声音柔和而快乐,很像罗杰斯先生主持的电视节目中那些受了委屈的孩子。“不过,既然你来了,这个地方就一定是对的。你说呢?” 我可没有那样的风度说出这种话来,我只是张着嘴巴瞪着他。我很清楚自己都快要流出口水来了。我就这么瞪着。就是他。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网络照相机拍下的照片上就是这个伙计,而德博拉和我原来都以为他很可能就是我。 他离我这么近,所以我能看清楚他不是我,根本就不是的。意识到这一点我心头不由得漾起一股小小的波纹,那是感激的波纹。好哇我是另一个人。我还没有完全精神失常。当然,还是一个一本正经的反社会者,不时地还去杀几个人,这没有什么不对的。但并不是精神失常。还有一个人跟我差不多,但这个人并不是我。为德克斯特的大脑欢呼三声吧。 可他很像我。也许比我高那么三四厘米,肩膀和胸膛也略宽一些,看他那样子好像经常练习举重似的。此外他脸色苍白,这使我想起,他不久前很可能蹲过监狱。不过,除了苍白之外,他的脸长得很像我:鼻子、颧骨都跟我一模一样;他那眼神也和我的一样,明亮但毫无人xìng;就连他的头发也跟我的头发一样带着点儿不自然的卷曲。他看上去并不是真的跟我一模一样,但非常接近。 “是的,”他说。“初次见面难免有点惊讶,是不是?” “只有那么一点点,”我说。“你是谁?这一切为什么这么”我故意不把话说完,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做了一个鬼脸,非常像德克斯特失望时做的鬼脸。“哦,天哪。我非常肯定这一切都给你猜着了。” 我摇摇头。“我连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都不知道。”我说。 他微微一笑。“今天晚上是另一个人开的车?”我的头发又竖了起来。他轻笑了一声,笑得很机械,笑得毫无意义只不过我脑后那个蜥蜴般的声音跟这声轻笑倒是很合拍。“而且不是一个月圆之夜,对不对?” “但也不是一个月圆之夜。”我说。这句话并不高明,但却是一种尝试,而这种尝试在目前的情况下是很有意义的。一想到此时此地终于有一个人知道所有的秘密,我有点如痴如醉的感觉。他并不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但这些话碰巧击中了我的要害,而我的要害也是他的要害。这一切他是知道的。我的眼光平生第一次能够跨越我的眼睛与另一个人的眼睛之间那道鸿沟,我能够心平气和地说“他很像我”了。 不管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反正他跟我一样。 “说真格的,”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咧着嘴傻笑,很像德克斯特特有的那种笑容。我看得出他的这种笑容背后并没有任何喜悦之情。“从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哪些?”他问。这个问题的回音从集装箱的墙壁上反弹回来,几乎击碎了我的大脑。 “从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哪些?”哈里也曾经这样问过我。 “什么也不记得了,爸。” 只是 我的大脑深处一幅幅图像一个劲儿地往上窜。大脑的想象是梦?是记忆?不管是什么吧,反正这些幻觉非常清晰。而且都在这里在这个房间?不,不可能。这个集装箱在这里的时间不可能很久,而我肯定以前没到这里来过。可是这个狭窄的空间,这一阵阵嗡嗡的从空调压缩机里吹来的冷风,这昏暗的灯光一切都在对我大声叫喊,嘈杂的喊叫声组成了一部召唤我回家的jiāo响曲。当然,这不是在同一个集装箱里但是图像是那样清晰,那样相似,那样接近于准确无误,只是 我眨了眨眼,眼睛后面闪动着一幅图像。我又把眼睛闭上。 另一个集装箱内部的情景向我扑来。这个集装箱里面没有硬纸盒。那里有好多东西,就在那旁边妈妈?我看见她的脸就在那里,不知怎么搞的她藏在那里,朝上面窥视着那些东西只露出脸来,她脸上那双无神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一动也不动。刚开始我很想笑,因为妈妈藏得太巧妙了。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看不到她身体的其余部位,只能看见她的脸。她一定是在地板上挖了一个洞。她一定是藏在洞里,然后探出头来窥视既然我已经看见她了,她干吗不回答我呢?他为什么连看也不看我一眼?我这么大声地喊她,可她就是不回答,就是不动弹,什么反应也没有。而没了妈妈,我就是孤独一人。 但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是真的孤独一人。我转过头来,记忆也跟着我转动。我并不是孤独一人,还有一个人跟我在一起。首先我莫名其妙,因为那个人就是我但那是另外一个人不过那人看上去很像我不过我们俩长得都很像我 可我们俩在这个箱子里干什么?为什么妈妈不动弹?她应该来救救我们哪。我们俩坐在这里,坐在一滩,一滩妈妈应该过来,拉我们一把,把我们拉出这,这一滩 “血……?”我低声嘀咕着。 “你还记得,”他在我的身后说。“我太高兴了。” 我睁开眼睛。头一阵阵地痛。我几乎可以看见另外一个集装箱跟这个集装箱重叠在了一起。在那另外一个集装箱里,德克斯特就坐在这个位置上。我可以把双脚放到那个位置上去。而另一个我就坐在我的身旁,但我当然不是我,他是另一个人,而我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他,这个人叫 “比尼比尼……?”我嗫嚅着。声音是一样的,但名字好像不对。 他高兴地点了点头。“你当年就是这么叫我的。当时你不会说布赖恩。就管我叫比尼,”他拍了拍我的手。“那也可以。叫绰号也是很逗的。”他停了片刻,满脸的微笑,但是眼睛却跟我四目相视。“弟弟。” 我坐了下来。他坐在我身旁。 “什么”我再也说不下去了。 “弟弟,”他又说。“咱俩是一对爱尔兰血统的同胞兄弟。你比我小1岁。咱妈有点粗心大意。”他脸上的肌ròu抽搐着,形成一缕可怕而又快乐的笑容。“她的粗心大意还不只是表现在一个方面。”他说。 我使劲想咽下一口唾沫,但没有成功。他布赖恩我哥哥继续说下去。 “有些东西只是我的猜测,”他说。“不过时间我倒是有。有人劝我去学一门手艺,我就照办了。我很善于在电脑上查找资料。我找到了当年的警方档案。亲爱的妈妈跟一群不三不四的男人在一起鬼混。跟我现在一样,他们做的是进口生意。当然,他们的产品要敏感一些。”他把手伸到背后一个纸盒子里,掏出一沓帽子来,帽子上印有一只腾身飞跃的豹子。“我的货是台湾生产的,而他们的货来自哥lún比亚。根据我的猜测,最大的可能xìng是,妈妈和她那帮朋友想搞一个独立的小项目,其中一些货物严格地说并不是她的,她的生意合伙人对她这种独立的xìng格心怀不满,于是便决定阻止她。” 他小心翼翼地把帽子放回到纸盒里,我觉察到他在看我,但是我连扭头的力气也没有。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移开了。 “警方在这里找到了咱俩,”他说。“就在这儿。”他把手放在地板上,摸着那个地点,很多年以前那个非我的他就坐在另一个箱子里面相同的位置上。“那是两天半以后的事了。粘在干涸的血液上。凝固的血有两厘米深。”他的声音很刺耳,很恐怖。他说“血”这个可怕的字眼时,那腔调跟我一个样儿,音调里带着鄙夷和极度的厌恶。“根据警方的调查报告,这儿还有好几个男人。大概有那么三四个。其中的一个或者两个很可能就是咱们的爹。当然,凶手使用的是链锯,所以很难辨别。不过警方断定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咱那位亲爱的老妈。当时你3岁,我4岁。” “可是……”我说。但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确有其事,”布赖恩告诉我。“要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呀。在咱们这个州,收养孤儿的手续非常烦琐。不过,我还是把你找到了,弟弟。你说是不是?”他又拍了拍我的手,这个手势很古怪,我平生从未见过有人做这样的手势。当然,我也从未见过自己的骨ròu兄弟。也许我应该跟我哥哥一起练习练习这个拍手的动作,要不就跟德博拉一起练习而这时我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把德博拉给忘在脑后了,现在想起来后十分激动。 我朝她那个方向望去,她大约离我有两米远的样子,被紧紧地绑在那里不能动弹。 “她没事,”我哥哥说。“我不想在你来之前就动手。” 可能有些奇怪,但我只是第一次连贯地问他问题。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会对她下手?”话音里似乎含有我真的想对她下手的意味当然我并不是真的想拿德博拉做试验。绝对不是。可是我哥哥在这儿,他想玩,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除了我们俩是同一个母亲所生这一血缘关系之外,更重要的是,他长得很像我。“恐怕你并不是真的知道。”我说,话音里那种不确定的一位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我是不知道,”他说。“不过我想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咱俩都经历过这样的事。”他的笑容比刚才更灿烂了,他把中指举到空中。“精神创伤事件你听说过这个词儿吗?关于咱么这一类恶魔的书你读过吗?” “读过,”我说。“我的养父哈里可他是绝不会把我小时候的事请如实告诉我的。” 布赖恩的手在集装箱小小的空间里挥动着。“弟弟,事情是这样的。链锯、横飞的尸体碎片,还有……血”说到这个字眼他又是咬牙切齿。“在血泊中坐了两天半。咱俩居然活了过来,是不是奇迹?这简直可以让你相信起上帝来了。”他的眼里闪烁着光芒,不知是什么原因德博拉扭动着身子,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布赖恩没有去理睬她。“他们以为你年纪小,会从那种可怕的记忆中恢复过来,而我有点儿过了那个年龄极限。可咱俩都经历了那种经典的精神创伤事件。警方所有的文献资料都是这么记载的。这件事造就了今天的我而我曾经想这个事件对你的影响也一样。” “是一样的,”我说。“完全一样。” “这不是太好了吗?”他说。“这就是亲情纽带呀。” 我看着他。哥哥?这个词儿很陌生。如果我大声说出这个词儿,可以肯定我一定会口吃的。这是绝对无法让人相信的事情但要否认它就更荒唐了。他的长相像我,我们俩有相同的爱好,甚至他连开玩笑时也跟我一样带着一种伤感的腔调。 双面法医Ⅰ 第二十七章 杀手,兄弟 “我只是”说着我摇了摇头。 “是的,”他说。“像咱们这样的人居然有两个,这样的现实要花上一分钟才能接受得了,对不对?” “恐怕要稍微长一点,”我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 “哦,弟弟,咱们是不是太神经质了?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小弟弟,在这儿做了整整两天半哪。两个小男孩,在血泊中坐了两天半。”他说。我感到很恶心,眼前发花,心脏乱跳,脑子砰砰地响。 “不。”我有点透不过气来,只觉得他的手又放在了我的肩上。 “这不要紧,”他说。“要紧的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 “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我说。 “对,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他本来是打算笑的,但是却没有像我一样学会假笑,于是只发出一阵细小、古怪、呼哧、咯咯的噪声。“我想我应该这么说:我这辈子就是为了今天这件事!”他说这话时又发出了呼哧呼哧的声音。“当然,咱俩做这件事谁也无法动真情。我们毕竟无法感受到情感,对不对?咱俩都花了一辈子的工夫来扮演一个角色。在这个世界上逛dàng着,背诵着台词,假装自己属于这个为人类创造出来的世界,而咱们自己从来就不是真正的人,咱们每时每刻都在探索一种方式去感受某种东西!弟弟,就让咱们这样去探索一会儿吧!去真实地、活生生地、毫不做作地感受吧!听了这话你都激动得透不过气来了,对吗?” 的确如此。我的大脑在呼呼地旋转,我再也不敢闭上眼睛了,因为我担心又会冒出一个东西来。更糟糕的是,我哥哥就在身边,监视着我,敦促我跟他一样保持自己的个xìng。而要保持自己的个xìng,要做他的弟弟,要想过去的我一样,我就得,就得什么?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朝德博拉那个方向转了过去。 “是的,”他说,此时他的声音里洋溢着黑夜行者那种冷酷、开心的愠怒。“我早就知道你会琢磨出来的。这次咱俩一起干。”他说。 我摇摇头,但还是充满了犹豫。“我不能这么干。”我说。 “你一定得干。”他说,而我们俩说的都对。我的肩上又有那种羽毛触动的感觉,是我哥哥把我提溜了起来,推着我往前走。这股力量几乎抵消了哈里的推力,哈里的力气之大跟我哥哥旗鼓相当,他那意思是说他根本就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步,两德博拉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我的眼睛,不过因为我背后还有一个人,我不能告诉她我绝对不会对 “一起来,”他说。“再来一次。呼气,吸气。朝前,朝上,朝里!”又走了半步德博拉的眼睛在朝我嘶喊,但是 这时他到了我的身旁,跟我并肩站着,他的手上有个东西在闪闪发光,是两个东西。“每人一把,两人同一个目标你读过《三个火qiāng手》吗?”他将一把刀抛到空中,刀子呈抛物线掉到他的左手上,他把刀子递过来给我。他捏着那把刀,微弱湖南的灯光照在上面,刃口较平的那一段骤然发光,光芒像火似的冲我扑过来,只有布赖恩眼睛里的光亮能与之匹敌。“来吧,德克斯特。弟弟。把刀拿着。”他的牙齿跟刀子一样明晃晃的。“该上演了。” 被塑胶带紧紧绑住的德博拉这时发出一阵拼命挣扎的声响。我抬起头来看着她。只见她的眼睛里露出了极度烦躁的神情,还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愤怒。来吧,德克斯特!难道我真的想要对她下手?割断她身上的塑胶带,咱们回家吧。好吗,德克斯特?德克斯特?喂,德克斯特?是你吗?没错吧。 我不知道。 “德克斯特,”布赖恩说。“当然我并不是要强迫你改变自己的决定。不过自从我得知有个像我一样的弟弟之后,我能想到的就是干这样的事了。而你也有同样的感觉,这我从你的脸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是呀,”我说着,眼睛仍然没有离开德博拉那张满是惊惶的脸。“可是非得是她吗?” “为什么不能是她?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呀,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眼睛紧盯着德博拉的眼睛。她实际上不是我妹妹,不是真妹妹,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一点也没有。我很喜欢她,这倒是真的,不过 不过什么?我为什么会犹豫不决?当然要我干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使我也想到过,但我知道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并不仅仅因为她是德博拉,更何况她就是德博拉呢?这时一个奇怪的念头钻进我这个可怜、yīn郁、伤痕累累的大脑里,我无法将它撵走:“哈里会怎么说?” 于是我忐忑不安地站着。不管我多么想马上就动手,但是我知道哈里会怎么说。其实他已经说了。哈里说的是一条无法改变的事实:“把坏蛋都剁成碎片,德克斯特。别剁你妹妹。”但是,哈里从来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事他哪有这样的预见xìng?当年他起草那份哈里法规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我会面临今天的选择:要么站到德博拉那边尽管她不是我的真妹妹,要么跟我这位真正的、活生生的、百分之百的亲哥哥联手玩一场我很想玩的游戏。这是当年哈里把我送上人生大道时绝对没有想到的。哈里从来都不知道我有一个哥哥,他会 不过你还是等会儿,别想错了。哈里是知道的事件发生的时候哈里到过现场,是不是?而他把这个秘密深藏在自己的心里,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还有一个哥哥。在那些孤独、空虚的岁月里,我孤身一人,而哈里却对我隐瞒真相。这是一种不可饶恕的背叛,那我现在还欠他什么情? 除了这个最急迫的问题之外,这个带着假面具、在我眼前一个劲儿地打哆嗦、自称是我妹妹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堆春春蠕动的动物肌ròu,我能欠她什么情?而布赖恩跟我是一母同生的骨ròu兄弟,他跟我有相同的遗传基因,是我活生生的复制品,跟他相比,我能欠德博拉什么情? 一颗汗珠从德博拉的前额滚落下来,掉进眼眶里。她拼命眨巴着、眯着眼睛,做着很难看的鬼脸,极力想把汗珠挤出来。与此同时她仍在看着我。她那模样的确很可怜,身子给塑胶带绑住不能动弹,像一个笨拙的动物似的挣扎着,是一个笨拙的灵长类动物。一点也不像我,不像我哥哥;一点也不像那位聪明、干净、整洁、没有血迹、锋芒毕露的月光舞者,鬼鬼祟祟的德克斯特,也不像德克斯特的亲哥哥。 “嗯?”他说着,我听出他的声音里流露出一种烦躁、责怪的情绪,还有微微的失望。 我闭上眼睛。这个房间在我的身边乱转,越来越暗,而我已经无法动弹了。妈妈在那里看着我,眼睛一眨也不眨。我睁开眼睛。哥哥贴在我的身后,我都能感觉到脖子后面布赖恩呼出的气息。我妹妹抬起头来望着我,她的眼睛睁得很大。跟妈妈一样,她的眼睛也一动不动。她的目光跟妈妈的目光一样把我给定住了。我闭上眼睛,是妈妈。我睁开眼睛,是德博拉。 我接过刀子。 一个细小的声音传来,同时一阵热风吹进凉爽的集装箱里。我呼地转过身来。 拉戈塔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支杀气腾腾的小自动手qiāng。 “我知道你们俩会回到这儿来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一试的,”她说。“我应该把你们俩都毙了。没准儿是三个一起毙,”她说着,瞥了一眼德博拉,然后目光又回到我的身上。“哈,”她说,看着我手上的刀。“要是让多克斯警官瞧见就好了。他没看错你。”她把qiāng对准了我,但只持续了半秒钟。 而这已经是够长的了。布赖恩的动作很快,比我能够想象的还要快。但是,拉戈塔shè出了一颗子弹,布赖恩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与此同时他的刀子也刺进了拉戈塔的上腹部。他们俩就这样站立了片刻,然后一起栽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一小滩鲜血开始在地板上扩散开来,布莱恩和拉戈塔两人的血液jiāo汇在一起。这一滩鲜血不是很深,扩散的面积也不是很大,但是我见到血液还是连连躲闪,简直有点惊慌失措。我只朝后退了两步,脚下就碰到了一个东西。惊慌之际,我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 德博拉。我撕开了她嘴上的塑胶带。 “天哪,疼死了,”她说。“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快把我放出来吧,别做出那种疯疯癫癫的样子。” 我俯视着德博拉。塑胶带在她的双唇周围留下了一圈血印。这可怕的红色鲜血把我的思绪撵到了眼睛后面,驱赶到了昨天妈妈所在的那个集装箱里。她躺在那里跟妈妈一样。就像上次那样,集装箱里的冷风把我后脑勺上的头发吹得一根根竖了起来,那些鬼的黑影在我们的身边喋喋不休。跟上次一模一样:她也这样躺着,身体给塑胶带绑住,眼睛也是这么瞪着,等着,就像某种 “见鬼,”她说。“快点,德克斯特。给我解开。” 可是这一次我手上拿着刀子,而她仍然不能动弹,这下子我可以改变一切,我可以 “德克斯特?”妈妈说。 我是说,那是德博拉。我当然是这个意思嘛。德博拉不是当年的妈妈,当年的妈妈把我们俩丢在这个地方,与现在的情形完全一样。当年一切都是从这儿开始的,现在一切也要在这儿结束。仿佛一匹yīn暗的高头大马在美丽的月色下奔驰着,马背上驮着一条火一样的信息:“一定要干!”。与此同时一千个熟悉的声音在嘀咕着,干吧现在就动手干完了,一切都将发生变化一切都将恢复正常都将回到 “妈妈。”有人在说。 “德克斯特,快呀,”妈妈说。我指的是德博拉。但是刀子还在向前移动。“德克斯特,看在上帝的份上,把这些狗屁塑胶带都给我割了。是我呀!我是德博拉!” 我摇摇头,真的是德博拉,但是我没法让刀子停下来。“我知道,德博拉。真是对不起。”刀子在往上爬着。我只能看着刀子,但怎么也不能让它停下来。哈里那像蜘蛛网一样的抚摸在催促着我,叮嘱我要留神,要为今后的人生做好准备。可他的声音是那么小,那么微弱,而我心头的那个yù望是如此巨大,如此强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因为那个yù望是就是一切,既是开始,也是终结,那个yù望把我提溜了起来,使我的灵魂与ròu体分离,然后把我扔到坑道里去洗澡,坑道的一边是躺在血泊中的小男孩,另一边是报仇雪恨的最后一次机会。这将会改变一切,将会为妈妈报仇,将会让她看到她所做的一切。当年妈妈本来是可以救我们的,但她就是不救,而这一次情况就不一样了。我得让德博拉也明白这一切。 “放下刀子,德克斯特。”这时她的声音比刚才要镇静了一些,可是我脑子里的声音大多了,我几乎没听见她的话。我极力想把刀子放下来,而实际上我也真的在把刀子往下放,可是结果刀子仅仅只是往下挪动了几厘米。 “对不起,德博拉,我放不下来。”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因为在我的四周,一场聚积了25年的风暴在怒吼而此刻我和哥哥像月黑风高夜晚的两块雷雨云一样会合到了一起 “德克斯特!”妈妈恶狠狠地说。她想自己走开,把我们俩留在这冰冷、可怕的血泊里,而我脑子里面哥哥的声音和我的声音同时喊出来:“婊子!”这时刀子又举了起来 地板上传来一阵声响。是拉戈塔吗?这我说不清,但是没关系。我不得不结束,不得不这么干,不得不让这件事马上就发生。 “德克斯特,”德博拉说。“我是你妹妹。你是不会对我下手的。爸会怎么说呢?”我得承认,这句话刺痛了我,但是“把刀子放下,德克斯特。” 我的身后又传来另一个声音,那是一阵微弱的暗笑。我手上的刀子又举了起来。 “德克斯特,小心!”德博拉说着,我急忙转过身来。 拉戈塔探长一只脚跪在地上,喘着气,使出浑身的力气想把武器举起来,而这时那把qiāng在她的手上突然变得沉甸甸的。qiāng口慢慢地、慢慢地上扬对准了我的脚、我的膝盖 可是这能起什么作用?因为不管我做什么这总是要发生的。我明明看见拉戈塔的手指在扣扳机,我手上的刀子还是没有放下来。 “她要朝你开qiāng了,德克斯特!”德博拉喊道,这次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发狂。而拉戈塔的qiāng口已经对准了我的肚脐,拉戈塔皱起眉头,聚精会神,把最后一点力气也使出来了,她面部的肌ròu扭曲了。她真的是要朝我开qiāng。我侧身对着她,但是我的刀子仍然不顾一切地朝 “德克斯特!”躺在手术台上的妈妈德博拉说,但是黑夜行者的喊叫声更大了,而且在向前移动,攥着我的手,引导着我的刀子往下 “德克斯特!” “你是个好孩子,德克斯特。”哈里那像羽毛一样软绵绵、轻飘飘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嘀咕着,同时又把刀子朝上拉。 “我已经是身不由己了。”我也朝哈里嘀咕了一声,刀在战抖,而我握着刀柄的手上力气更大了。 “选择你要杀的……东西……或者人……”哈里说,他眼睛里那种刚毅、深不见底的蓝色此时正通过德博拉的眼睛注视着我,那种敏锐足以把刀子推开一厘米。“有好多人是死有余辜的。”哈里温和的声音盖过了我脑子里到处乱窜、不断升腾的愤怒和抱怨。 刀光闪烁着,在原地凝固不动了。黑夜行者无力把刀子往下推,哈里也没有力气把它拉开。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沉重而刺耳的声音,砰的一声,接着是一声无力的呻吟,这声音从我两侧的肩膀上爬过,就像一条丝绸围巾搭在蜘蛛的腿上。我转过身来。 拉戈塔躺在地上,握着qiāng的那只手朝前伸出,被布赖恩的刀子扎在了地板上不能动弹,她咬着下嘴唇,眼睛露出痛苦的神色。布赖恩蜷曲着身体躺在她的身边,看着恐惧从她的脸上掠过。他面带着yīn森的微笑急促地呼吸着。 “咱们收拾残局吗,弟弟?”他说。 “我……不能这么干。”我说。 我哥哥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站在我的面前,身体微微地左右摇摆。“不能?”他说。“这个词我好像不认识啊。”他一把从我的手上夺过刀子,我既阻挡不了他,也帮不了他的忙。 这时他的眼睛注视着德博拉,而他的声音仿佛在抽打着我,敲击我肩膀上哈里那绵软的手指。“必须要做,弟弟。绝对的必须。没别的选择。”他喘着气,身体弯曲成一百八十度,然后又慢慢地站直,慢慢地举起刀子。“亲情是很重要的,”难道这还要我提醒,你才知道吗? “不必了。”我说着,只觉得两个家庭的成员,有的活着,有的死了,都在我身边吵吵嚷嚷的,有的催促我赶紧干,有的叫我别干。在我的记忆中,哈里最后一次发出了嘀咕声,我的脑袋也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我又说:“不。”而这一次我是实话实说。“不。不行。不能杀德博拉。” 我哥哥看着我。“太糟糕了,”他说。“我很失望啊。” 刀子掉了下去。 双面法医Ⅰ 尾声 我这个人向来对葬礼很感兴趣,我知道这是一种很有人情味的弱点,但可能只是一种很普通的多愁善感而已。首先,葬礼非常干净,非常整洁,人们全身心地投入到各种精心安排的仪式之中。而这次的葬礼办得很隆重。一排排身穿蓝色制服的男女警察神情庄重而严肃嗯,彬彬有礼。按照葬礼的规矩鸣qiāng致礼,人们用国旗将死者的尸体裹了起来,各种装饰品琳琅满目这一切都是为了向死者表示敬意,一切都是那样得体,那样奇妙。毕竟,这个女人生前是我们中间的一员,曾经跟为数不多的几个杰出人物一起共过事。是保卫美国人民自由和权力的卫士吗?这没关系,她生前是迈阿密市的一名警察,而迈阿密的警察都知道该为自己队伍中的一员筹办何种规格的葬礼。他们在这方面的经验已经很丰富了。 “哦,德博拉。”我叹息着说。我的声音微弱,也知道她是听不见的,但是我似乎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而且应该做得像模像样。 我的心头有一种模糊的希望,希望自己能挤出一点眼泪来,然后擦掉。她生前跟我的关系很密切,而她死得那么出人意料,那么令人惋惜,走了一条警察不该走的路,居然死在一个杀人狂的手上。当时救援人员来得太晚了,等他们找到拉戈塔的时候,一切早已结束。然而,她为人们树立了一个无私、勇敢的榜样,教导人们作为一名警察应该怎样活着,怎样去死。当然,我这是引用别人的话,而且只是原话的大意。这话说得真好,真动人,当然这只是就那些心灵能够受感动的人而言的。可我这种人的心灵是不会受感动的。即便如此,我听到这样的话,还是知道它很动人,因为这句话很真实。前来参加葬礼的警察身穿干净的蓝色制服,心头藏着无言的勇气,一些平民百姓也在哭泣。我深受感染,不能自制,一个劲地叹着长气。“哦,德博拉。”我叹息着说,这一次声音略微大一点,几乎是有感而发。“亲爱的,亲爱的德博拉啊。” “别吱声,你这傻帽!”她低声说道,同时用胳膊肘使劲捅了我一下。她穿着这身新外套看上去很可爱她终于从警员变成了警官。在侦破塔米雅米胡同那起谋杀案的时候,她因追踪凶手立了大功,差一点就把凶手逮住了,晋升她为警官已经是最低档次的奖赏了。为了捉拿我可怜的哥哥,警方发出了通缉令,所以他们迟早总是要逮住他的即便他不主动去自首。既然他那样强调亲情的重要xìng,我真的希望他能逍遥法外,而德博拉升了官之后,是会改变立场,迁就我的。她是真心地想原谅我,而且对哈里的智慧已经不再是半信半疑了。她和我也是亲情关系呀,这一点在那个紧急关头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对不对?对于她来说,要接受真实的我也不需要一次很大的飞跃,是不是?事情的真相本来就是这个样儿,而且从来如此。 我又叹了一口气。“得了吧,你!”她咬着牙说,同时朝警察队伍的尽头点了点头,这支队伍十分整齐。我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多克斯警官正瞪着我呢。他一直都在盯着我,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我,就在他把一杯土撒在拉戈塔的棺材上时,他的眼睛也还在注视着我。他断定事情的真相决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个样子。我心里很清楚他现在会来找我的麻烦,会像一条猎狗那样追踪我,在来路上看到我的足迹他会用鼻子喷气,在退路上看见我的足迹则会用鼻子吸气,直到追上我,使我走投无路为止。因为他知道我做过的一切,而且还知道我会继续做下去。 我一只手握着妹妹的手,另一只手触摸着口袋里面那块载玻片冰冷而坚硬的边缘,那上边是一小滴凝固的血迹。这滴血不会跟拉戈塔一起进入她的坟墓,而会永远地保存在我的书架上。我可以从中得到安慰,而不用去理会多克斯警官,也不用去理睬他想什么,做什么。我怎么会在乎那个呢?他跟其他人一样无法支配自己的为人,自己的行动。他会来找我的麻烦。没错,除此之外,他还能干什么? 而我们大家又能干什么?我们都是那样无能,都受制于自己脑子里那个细小的声音。说真格的,我们大家都能干什么? 我真的希望自己能流下一滴眼泪来。一切是那样的美好。下一个月圆之夜我要去拜访多克斯警官,那时一切也会像现在这样美好。在这轮可爱的明月下面,一切都会像现在、过去那样继续下去。 这轮美妙的、唱着歌的、圆圆的红月亮啊。 双面法医Ⅱ 第一章 劲敌多克斯警官 又是那轮肥硕的月亮,低垂在热带夜空中,越过愁云密布的天空呼唤着,喊叫声钻进了一对不断颤抖的耳朵里。这对耳朵的主人便是黑暗中那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黑夜行者,此刻正舒舒服服地蜷缩在德克斯特的灵魂这辆道奇轻型自动车的后座上。 这个死皮赖脸的月亮,活像一个咋咋呼呼、乜斜倦眼的魔鬼,越过空空dàngdàng的天空向下呼唤着,呼唤下面那些夜晚出来活动的怪物的心灵,呼唤他们动身去寻欢作乐的场所。此刻,它正朝夹竹桃后面的那个怪物叫喊着。月光从树叶间投shè过来,在它身上画出了一道道像虎皮一样的斑纹。这个怪物全神贯注地等待着猎物的出现,然后它就会猝不及防地从yīn影中一跃而出。它就是黑暗中的德克斯特,这会儿正在聆听着那个可怕的声音低低地向它提出建议。这个声音居高临下急促地飘进德克斯特藏身的yīn影里。 我那可爱的另一半催促我立刻跳出去,将我洒满月光的尖牙chā进篱笆墙另一边那毫无抵抗能力的猎物体内。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于是我等待着,小心翼翼地盯着那毫无防备的猎物慢慢爬过。那家伙睁大了眼睛,离我藏身的树篱只有三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远,明明知道有个东西在监视它,却不知道就是我。我本来可以像一片刀刃那样毫不费力地跃过去,施展我那神奇的魔法,但我还是在等待。虽然那家伙已经怀疑我就在附近,但它就是看不见我。 时间踮着脚尖悄悄地过去,我仍然在等待着时机。只要一跃而起,只要伸开手臂,就能看到猎物的脸上布满了恐怖的神色,就能享受那冷酷的快乐 可是,不行啊,有点不对劲儿。 此刻轮到我德克斯特体验被人跟踪时如芒刺在背的感觉了,当我更加确信有什么东西在捕猎我时,我感到了一丝恐惧。另一只夜晚出来游dàng的猛兽正躲在附近某个角落里,一边瞅着我,一边直往肚子里咽口水这种感觉令我非常不安。 一只顽皮的手忽然从天而降,紧紧抓住了我,其速度之快犹如迅雷,令我都来不及看清楚。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邻居家那个九岁男孩白得发亮的牙齿。“逮住你啦,一,二,三,抓住德克斯特!”另外几个小家伙的速度也不赖,呼啦一下子全都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他们格格地笑着,朝我大喊大叫,我站在树丛中,感到无地自容。全完了。六岁的科迪失望地瞪着我,仿佛德克斯特这个黑夜之神让他的主子丢尽了脸面。他九岁的姐姐阿斯特也跟着其他几个孩子尖声叫喊,然后大伙儿又窜进了黑暗中。这次他们换了一个躲藏的地点,比原来的更诡秘,只剩下我一个人满脸羞愧地站在那里。 德克斯特没有踢到铁罐。此刻的德克斯特成了游戏中的“捉人者”,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也许你会纳闷:怎么会这样?德克斯特的黑夜捕猎技能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以前总是有某个令人胆战心惊、怪僻的猛兽引起令人胆战心惊、怪僻的德克斯特的特别注意而现在的我所追捕的却是一只空铁罐,里面原先装着“波雅迪大厨牌”的意大利饺子,唯一的过错就是调味汁淡而无味。现在的我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了游戏上,而且在这种十岁前玩过的游戏中一败涂地。更糟糕的是,我整个的就成了“捉人者”。 “一,二,三”我像一个公正而诚实的运动员一样高声喊道。 怎么会这样呢?恶魔德克斯特已经感到了月亮的沉重,怎么还不去那些五脏六腑之中,将某个非常需要体验德克斯特那敏锐判断力的家伙切成碎片?在这样的夜晚,冷酷的复仇者德克斯特怎么会拒绝带黑夜行者出去兜风呢? “四,五,六” 我那位聪明的养父叫哈里。他曾经教过我如何谨慎地在需要和刀刃两者之间保持平衡。哈里看到一个男孩身上有一股冥顽不化的杀气,而且看到这种杀气永远也改变不了,于是他收养了这个孩子,把他培养成了一个专门清除杀人犯的杀手。德克斯特变成了一头追捕凶犯的猛犬,用一张人的脸伪装自己,追踪那些滥杀无辜、灭绝人xìng的连环杀手。假如不是哈里的培养计划奏效,这些连环杀手中肯定也会有我。我那位当警察的养父真是了不起,他说:“德克斯特,有好多人是死有余辜的。” “七,八,九” 他还教我怎样才能找到这些特殊的游戏伙伴,如何确定他们值不值得我和黑夜行者去拜访他们一趟。更有甚者,他还教我如何逃避法律的制裁,当然只有他这样的警察才能教会我这一点。他帮我建起了一个人生的避难所,并且反复告诉我要善于适应环境,在任何事情上都要绝对循规蹈矩。 于是,我学会了穿着整洁,学会了微笑,还学会了刷牙。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假人,成天像人们见面时那样说一些毫无意义、愚不可及的话,谁也不会怀疑我装出的微笑背后隐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动机。当然,我养父的女儿、我的妹妹德博拉是个例外,她了解真正的我,不过她也开始接受这个真正的我了,因为我毕竟没有向更坏的方向发展。我本来应该是一个狂野、无恶不作的怪物,所到之处会留下一堆堆腐烂的尸体。可现在我站在了真理、正义和美国方式这一边。尽管我仍然是一个怪物,但我后来洗心革面,成了“怎们的”怪物,身上穿着百分之百的合成材料的道德外衣,有红、白、蓝三种颜色。在月亮呼唤得最厉害的夜晚,我会找到那些捕杀无辜、不按游戏规则办事的家伙,将他们变成仔细包起来的小碎块,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这种看似没有人xìng的日子给我带来了快乐,因为这种高雅的规则施行得相当成功。只要不外出玩这种游戏,我就会待在一所毫不起眼的公寓里,过着极其平淡的生活。我从不迟到,跟同事开玩笑时适当有度,在任何事情上我都是主动帮忙、考虑周到这些都是我从哈里那儿学来的。我就像个机器人,过着毫无挑剔、有张有弛的生活,具有真正可取的社会价值。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可是现在,我本该与我精心挑选的朋友去玩“切割恶棍”的游戏,却在这万事俱备的夜晚与一群孩子玩着踢铁罐的游戏。过一会儿游戏结束后,我还得把科迪和阿斯特带到他们的妈妈丽塔的家里。丽塔会递给我一罐啤酒,把孩子们塞进被窝里,然后在我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是黑夜行者早早地退休了?难道是德克斯特成熟了吗?难道是我在漫长、黑暗的大厅里拐错了弯,从另一个出口出来后变成了家庭主夫德克斯特吗?我还会像从前那样把一滴血放在洁净的载玻片上吗?那些可是我猎杀后的战利品啊。 “十!准备好了没有?我来了!” 确实,我来了。 可是来干什么呢? 事情还得从多克斯警官说起。每一个超级英雄都得有一个劲敌,而多克斯警官就是我的劲敌。我从来没招惹过他,可他偏要盯着我不放,让我和我的影子无法去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可笑的是,我是警察局一位勤奋的血迹分析员,而他也在警察局供职,我们俩在同一个大队。仅仅因为我时不时地干点兼职的活,他就这样对我穷追不舍,这公平吗? 我对多克斯警官的了解之深,都出乎我自己的意料之外,远远超出了工作上的关系。我想法设法地了解他的一切,原因很简单他从来都不喜欢我,尽管我认为自己的魅力和讨好人的能力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看样子,多克斯警官以为我的一切都是在作假,我在他面前极力做出诚心诚意的样子,可他却像绿花金龟从挡风玻璃上弹出去一样,根本不领那个情。 这自然引起了我的好奇,是真正的好奇:什么样的人竟然会不喜欢我呢?于是我经过一番研究终于找到了答案。不喜欢温文尔雅的德克斯特的是一个48岁的非洲裔美国人,保持着我们警察局推举杠铃次数的记录。根据我听到的谣传,他曾经在部队里当过兽医,自从到我们局之后,与好几次qiāng杀事件有牵连。不过,内务部把这几起事件都定为正当防卫。 但最重要的是,我掌握的第一手信息表明,他燃烧着怒火的眼神后面隐藏着与我那位黑夜行者相同的笑声。虽然那笑声只有铃铛的响声那么大,但我能清清楚楚地听得见。多克斯跟我一样,内心深处也有着一头猛兽。尽管他心中的猛兽跟我的不同,但很相近,我的是老虎,而他的是豹子。多克斯是一名警察,但也是一个冷酷的杀手。关于这一点,我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却对此确信不疑,根本用不着亲眼看到他将一个乱穿马路的行人的脖子掐断。 一个有理xìng思维的人也许会发现我和他能有一些共同语言,比方说一起喝咖啡,将各自内心深处的猛兽进行一番比较,谈一谈内行话,聊一聊肢解技术。可是不行,多克斯恨不得要了我的命;而我呢,觉得很难同意他的观点。 多克斯以前一直和拉戈塔警探共事,但她突然遭遇了不测,而且死因有些蹊跷。打那时起,他对我的态度已经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厌恶了。他确信拉戈塔的死跟我有关。这是完全不真实也是绝对不公平的。我当时只是袖手旁观而已这能有什么错呢?不错,我确实放走了真正的凶手,可你能怎么着呢?有谁会出卖自己的兄弟呢?何况是在他把活干得那么漂亮的时侯。 嗯,我总爱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上:自己活也要让别人活。反正这是我的口头禅。多克斯警官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不在乎。眼下限制别人胡思乱想的法律还很少,不过我肯定华盛顿有不少人正在这方面下工夫。不,不管这位好警官怀疑我什么,反正我欢迎他的怀疑。可是既然他现在已经决定把自己不干净的思想付诸行动,我就没法活了。出轨的德克斯特正飞快地变成发疯的德克斯特。 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混乱究竟是怎样开始的?我所做的只不过是保持自我罢了。 双面法医Ⅱ 第二章 绝妙的好玩伴 许多个夜晚,我身上这位黑夜行者真的非要出去玩一会儿。这就像遛狗,你可以暂时不理睬狗的吠叫声,不理睬狗爪子扒门的响声,可你最终还是得带它出去溜溜。 拉戈塔探长的葬礼过后不久,我似乎又该听听后座上传来的耳语,又该计划一次小小的历险了。 我已选好了一位绝妙的玩伴,他叫麦格雷戈,是位能说会道的房地产经纪人。这个整天乐呵呵的男子将房子卖给那些有孩子的家庭,尤其是那些有小男孩的家庭麦格雷戈特别喜欢五到七岁的男孩,甚至爱他们让他们永远进天堂的地步。我能够确定有五个孩子被他带进了天堂,而实际数字很可能还要多。麦格雷戈很狡猾,也很谨慎,要不是黑暗侦察员德克斯特亲自去过一趟的话,他可能会一直逍遥法外。这也难怪警察,至少他们在这个案件上没有过错。如果谁家孩子失踪,毕竟很少会有人说:“啊哈!瞧瞧是谁把房子卖给你们的?” 当然,也很少有人像德克斯特。这在平常是件幸事,可在这个案子上,成为德克斯特却能让我得心应手。我在报上看到了一则关于男孩失踪的报道,四个月后又看到了另一则类似报道。两个男孩年龄相仿;这样的细节总有几分耳熟,总能让一位罗杰斯先生在我的脑海里窃窃私语:“你好,邻居。” 于是我找出了第一则报道,将它与第二则报道做了一下比较。我注意到在这两则报道中,报纸为了煽情,为了更好地博得大家的同情,特别提到这两家人刚刚搬进新家。我听到yīn暗处传来了哧哧的笑声,决定再深入调查一下。 这的确比较奇妙。德克斯特警探得做番调查,因为这两个案子乍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联系。出事的这两个家庭分别位于不同社区,这自然就排除了许多可能xìng。他们去不同的教堂、不同的学校,所请的搬家公司也不同。可是,每当黑夜行者发出笑声时,通常一定有人在干荒唐事。我最后终于发现了其中的联系:这两座房子原先都登记在同一家房地产经纪公司的名下。公司位于南迈阿密,规模不大,只有一个经纪人,名叫兰迪麦格雷戈,是个待人热情、脸上时刻挂着笑容的男子。 我继续调查下去,结果发现麦格雷戈已经离婚,独自住在南迈阿密老刀匠路旁一个不大的混凝土房子里。他还有一条游艇,26英尺长,停泊在离他家不远的马西森哈莫克小码头旁。这条游艇也可能是极其便利的游戏场所,是他将那些被骗的小傻瓜独自带到大海上的一个途径。一旦到了大海上,就不会有人看到他,也不会有人听到动静。他可以随心所yù,变成在痛苦领域探索的哥lún布。在这个角度来看,大海也成了处理那些肮脏的残留物最理想的场所,只要从迈阿密向外驶出几英里,墨西哥湾的湾流便提供了一个几乎深不可测的垃圾场。难怪一直没有找到那些男孩的尸体。 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连我都不免有些佩服,后悔没有早点想到这一招来处理我那些残渣。我真笨,只是将我那条小船用来钓鱼,用来在海湾中兜风。而这个麦格雷戈却想出了一个全新的方法,在海上尽情地享受一晚。这是个绝妙的点子,但也立刻将麦格雷戈变成了我最大的怀疑对象。大家可以说我这个人缺乏理xìng,甚至说我不合乎逻辑,因为一方面我通常对人冷酷无情,另一方面我又莫名其妙地非常在乎孩子。每当我发现有人将孩子当成牺牲品时,那种感觉很想有人偷偷塞给旅馆经理20美元,chā队到了最前排一样令人不爽。我巴不得解下那根丝绒绳,将麦格雷戈立刻带进来假如那一切真的是他所为的话。当然,我必须有确凿证据。我一直尽量避免杀错人,现在更不愿意破例,哪怕对方是房地产经纪人也不行。我突然想到,如果不想犯错,最佳的办法就是去那条游艇看看。 真是天赐良机,第二天下起了大雨。虽说七月份几乎每天都会下点雨,可今天这雨似乎要下上一整天,而这正是德克斯特梦寐以求的。我提前下了班,离开了我所供职的迈阿密-戴德城警察局法医室,驱车抄近路到了勒绒,然后一路赶到了老刀匠路。我向左拐进了马西森哈莫克码头,果然不出我所料,码头似乎空无一人。不过,我知道前面一百码处有一个岗亭,里面的人巴不得我塞给他4美元,然后给我行个方便,将车开进停车场。可是,不在岗庭前露面似乎是个好主意,而且能省下4块钱也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现在大雨滂沱,又不是周末,我可能会太显眼,而这正是我竭力避免的,尤其是在实施我的爱好的过程中。 道路左侧有一小片停车场,是给野餐区预留的。右边有一片小湖,湖旁有一个用珊瑚石搭建的旧野餐避雨篷。我停好车,穿上一件鹅黄色防水外套,很像常常在海上漂泊的人,穿上这身衣服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再闯进一个恋童癖杀人犯的游艇正是再合适不过了。虽然这身衣服也让我变得非常显眼可我一点儿也不为此担心。我打算沿着与大路平行的自行车道前行。自行车道旁还有还有红树林遮挡,因此尽管门卫探头查看的概率很低,但即使他真的探头查看的话,也只会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鹅黄色身影在慢慢跑步。那只是一个毅力超群的跑步者,不管刮风下雨仍然坚持午后锻炼。 我也的确是在小跑,顺着小道跑了约1/4英里。正如我所希望的那样,岗亭连个人影都没有,于是我跑进了海边的大停车场。靠近大路这边停泊着那些垂钓爱好者以及百万富翁们的豪华游艇,右边最后一个码头旁停靠着一排小一点的游艇。麦格雷戈的鱼鹰号游艇并不大,只有26英尺长,停靠在最后。 码头上空无一人,我得意地穿过钢丝网栅栏上的大门,经过了上面写着“闲人勿入”字样的警示牌。违反了这样一条重要禁令,我以为自己会有一种负疚感,结果不然。牌子的下方还写着“码头旁和码头区严禁垂钓”,我想自己保证无论如何也不去钓鱼,这样一来我违反另一条规定后的感觉就好多了。 鱼鹰号已经有五六个年头了,然而遭受佛罗里达州恶劣天气蹂躏的痕迹却很少。甲板和舷栏擦洗得一尘不染,我爬上去的时候竭力不留下任何脚印。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所有游艇上的锁都非常简单。也许出海的人比以陆地为生的人更诚实一些。反正我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打开了锁,进入到鱼鹰号的船舱里。大多数船舱在热带阳光的暴晒下哪怕关上几小时都会有一股霉味,然而这条游艇的船舱里却没有霉味,空气中反而有一丝淡淡的松节油的气味,仿佛有人将这里擦洗得特别彻底,任何细菌或气味都无法生存。 船舱里有一张小桌,一个小厨房,一台电视/录像一体机,旁边带护栏的架子上还有一摞电影,《蜘蛛侠》、《熊的传说》、《海底总动员(寻找尼莫)》之类。我不知道麦格雷戈究竟将多少孩子扔进大海里去寻找尼莫了。我走进厨房,打开那些抽屉。第一个抽屉里装着糖果,第二个抽屉里装着塑料玩偶,第三个抽屉里塞满了一卷卷的塑胶带。 塑胶带是个神奇的玩意儿,对此我了如指掌,许多关键时刻他都能派上用场,可我仍然觉得游艇抽屉里装了十卷塑胶带实在是太多了。当然,除非你为了某个特殊目的需要大量使用它,比方说某个需要多名小男孩参与的科研项目?这当然是我的一个感觉,而且依据的是我自己使用塑胶带的经验当然我不是将塑胶带用在男孩身上,而是用在那些身体强健的公民身上,比方说……麦格雷戈。他犯罪的可能xìng正变得越来越大,而黑夜行者早已急不可待地舔了一下他那蜥蜴般干燥的舌头。 我顺着梯子下到了船舱的前半部,地方不大,我们的房地产经纪人大概是把这地方称作“房舱”。里面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只有一张薄薄的泡沫橡胶垫,摆放在一个垫高的架子上。我按了一下床垫,他嘎吱响了一下,原来只是外面套了层橡胶而已。我将床垫卷起里,推到一旁。架子的四角各有一个带环的螺旋固定着。我将床垫下的舱口盖拉了起来。 游艇上自然会有一些链条,可与链条在一起的那些手铐在我看来就离海上的生活有点远了。当然,这也很容易解释。麦格雷戈可能用手铐来对付那些不听话的鱼。 链条和手铐下面还有五只锚。如果是一条准备周游世界的游艇,那么配备五只锚是应该的,可对于一条仅仅是度周末用的小游艇来说,五只船锚似乎多了点。这么多船锚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如果我将这小艇驶进深海,而且船上还有幼小的尸体需要我干净彻底地处理掉,那么这些船锚能派上什么用场呢?这么一想,你就会恍然大悟。很显然,麦格雷戈下次带上一个小朋友出海后,回来时床铺下就会只剩下四肢船锚。 我已经搜集到了足够的小证据,足以拼出一幅非常有意思的图画,可这仍然只是一幅静物画,仍然没有孩子的迹象。到目前为止,我所发现的证据都可以被解释为巧合,而我需要绝对有把握,需要一件毋庸置疑的证据,一件完全能符合哈里准则的证据。 我在床铺右边的一个抽屉里终于找到了。 床头有三个小抽屉,最下面一个抽屉的底部似乎比另外两个短了几英寸,当然由于船体呈曲线形,最下面一个抽屉是应该短一些。可我至今已经对人类研究了多年,因此眼前这个抽屉还是引起了我深深的怀疑。我将这个抽屉全部拉了出来,果然抽屉顶头有一个小暗格,里面放着 其实我算不上一个真正的人类,所以我的情感反应通常很有限,往往仅限于我学会了假装的那些方面。因此我并没有震惊、愤怒、气恼、乃至仇恨这些感觉。这些都是非常难逼真地装出来的情感,而且既然现在没有观众欣赏,我干吗要去浪费表情?但我的确感觉到了我内心深处那黑暗后座上有股寒气在顺着我的脊柱慢慢往上爬,吹干了散落在我那蜥蜴大脑地面上的树叶。 我从那叠照片中分辨出了五个不同的luǒ体男孩,一个个被摆成各种姿势,仿佛麦格雷戈仍然在寻找一个特定的风格。麦格雷戈在是用塑胶带方面的确大手大脚,其中一张照片上的男孩全身都裹满了塑胶带,只露出身体很少几个地方,那样子简直像个银灰色的茧。望着孩子们身上那几处露出肌肤的地方,我对麦格雷戈有了很好的了解。果然不出我所料,大多数父母绝对不会希望让他来当孩子的童子军队长。 这些照片从多个不同角度拍摄而成,摄影技术高超,其中一个系列尤其显眼。一个皮肤白皙的男子赤身luǒ体地站在被塑胶带紧紧捆绑起来的男孩旁,身上的肌ròu松松垮垮,头上戴了一个黑色风兜,那神情简直像炫耀战利品的纪念照。虽然风兜挡住了他的脸,但从他那体形以及皮肤的颜色来看,我确信这个人就是麦格雷戈。我快速翻动着那些照片,脑子里产生了两个很有意思的想法。第一,啊哈!当然是说麦格雷戈的所作所为已经无可辩驳,而且他现在已经成了黑夜行者彩票中心幸运大奖的得主。 第二个想法多少有些令人不安:拍照片的人是谁? 这些照片拍摄的角度各不相同,因此不可能是自动拍摄的结果。我将这些照片又快速翻看了一遍,发现两张俯拍的照片中有一双尖尖的鞋尖部分,像是一双红色的牛仔靴。 麦格雷戈还有个帮凶!这个词听上去很像在做法律电视频道的节目,可情况的确如此,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来表述。这一切不是他独自一人干的。有人与他同行,即使没有亲自参与,至少也目睹了这一切,并且拍了照片。 我承认虽然这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对半常规重伤领域也略知一二,而且在这方面有些天分,可我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炫耀战利品的纪念照,是的我不是也有一小盒载玻片吗?每一片上面不是也有一滴血,以纪念我的每一次历险吗?留下一点纪念品完全是人之常情。 可如果还有另一个人在场,而且这个人正目睹这一切,给这一切拍照,这就将一种非常隐私的行为变成了一种表演。这真是太下流,这家伙准是个变态狂。可惜我这个人已经没有了道德层面上的愤怒,否则我相信我一定会怒不可遏。尽管如此,我仍然发现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急切地想结识一下麦格雷戈的五脏六腑。 船舱里异常闷热,而我身上这件时髦的防水外套更是起不了任何降温作用,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鲜艳的黄色袋泡茶。我挑选了几张比较清楚的照片装进口袋,然后将其他照片放回暗格中,将床铺整理好,回到了主船舱。我从窗户更确切地说是“舷窗”向外偷偷看了一眼,外面没有人躲在那里鬼鬼祟祟地监视我。我悄悄溜出舱门,随手将门重新锁好,然后不慌不忙地走进了大雨中。 我这么多年来看过许多电影,从中学到了一点,雨中漫步是思考人类背信弃义行径的最佳环境,而这正是我所做的。啊,那该死的麦格雷戈,还有他那位爱好摄影的朋友。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罪大恶极的混蛋!这已经足够了,我心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希望这足以满足我所需的条件。给我带来更大快感的是反思我自己的行径,盘算一下如何安排一个与麦格雷戈游戏的日子。我可以感觉到一股黑暗的快感像潮水一样,正从德克斯特内心城堡最深的地牢里涌上来,聚集在了泄洪口,很快将倾泻到麦格雷戈身上。 当然,一切都已毋庸置疑。即使是哈里本人也会承认,这些照片完全可以算作铁证,而我内心那幽暗的后座上更是传来了迫不及待的咯咯笑声,算是对这计划的认可。我将和麦格雷戈一起探险,然后还有特殊的额外嘉奖找到他那位穿牛仔靴的朋友,尽快让他步麦格雷戈的后尘,决不能让恶棍逍遥法外。这有点像买一送一,诱惑力之大令人难以抵挡。 脑海里装满了各种令我高兴的念头,我大步迅速走回到汽车前时居然完全忘记了天还在下着雨。要干的事太多了。 双面法医Ⅱ 第三章 切割恶棍的游戏 无论做任何事情最好都不要墨守成规,尤其如果你是个恋童癖杀人狂,并且已经引起了复仇者德克斯特注意的话。我高兴地看到,从来没有人将这一生死攸关的忠告给过麦格雷戈,结果我轻而易举地看到他像往常一样,下午六点半离开了办公室。他从后门走了出来,把门锁好后上了自己那辆大型福特SUV(运动型多功能车)。这种大车对他来说真是物尽其用,即可以带人去看房,也可以将捆绑好的孩子运到码头。他将车驶进了车流中,我尾随着他,跟着他一路来到他家。房子不大,混凝土板块结构,位于西南80街上。 从他家旁边驶过的车很多。我将车开进了半个街区外的一条小街,然后停在一个既不引人注意但视线又好的地方。麦格雷戈家的另一边有一道又高又密的树篱,刚好可以挡住邻居们的视线,让他们无法看到他家院子里发生的一切。我在车上坐了十分钟,假装看地图,为的是制定好我的计划,同时确信他不会外出。不一会儿,他出来了,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皱巴巴的马德拉斯条纹布短裤,开始慢悠悠地收拾院子。我已经制定好了计划,于是驱车回家做准备。 我平常饭量惊人,可每次外出冒险前却总是吃不进东西。我内心深处的那个同伴也在期待,兴奋得不停地战栗。夜幕慢慢覆盖这座城市,月亮在我的静脉里絮絮不休,而且声音越来越大,食yù突然显得那么平淡无奇。 我没有心情去悠闲地享用一顿高蛋白美餐,而是在公寓里来回踱步,一面急不可待地想立刻动手,一面又冷静地等待着,让白日的德克斯特静静地淡去,感受黑夜行者慢慢接过方向盘并检查cāo纵装置时那突如其来、令人陶醉的威力。每当我退到后座上,让黑夜行者驱车,一种欣喜若狂的感觉就会油然而生。一个个黑影似乎变得越来越清晰,黑暗慢慢化成一种有些生动的灰色,使一切更加清晰可辨。细小的声音变得响亮而真切,我的皮肤在微微战抖,我的呼吸仿佛变成了呐喊,就连空气也因枯燥平淡的日子里没有注意到的各种气味而有了生命。每当黑夜行者驱车时,我就会感到前所未有过的活力。 我强迫自己坐到舒适的座位上,竭力保持镇定。我可以感觉到yù望在我身上翻腾,留给我一种难以抑制的高潮。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像一股寒风扫过我的身躯,不停地给我鼓气,将我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直到我变成一座巨大而不可战胜的钢铁灯塔,准备划破已经处在黑暗的城市。接着,我的椅子变成了一个愚蠢的小玩意儿,一个供老鼠藏身的地方,只有夜晚才浩瀚无比。 是时候了。 我们一起出了门,走进明亮的夜幕中,月光不断地捶打在我的身上,迈阿密夜晚夹杂着凋零玫瑰芬芳的气息吹拂着我的皮肤,一眨眼的工夫我就赶到了那里,置身在麦格雷戈家树篱投下的yīn影中,监视着、等待着、聆听着盘绕在我耳边的警告声,它在悄声告诫我要“耐心”。简直太可悲了,他居然无法看出像我这样闪闪发亮的东西,一想到这里,我又多了一分勇气。我戴上白绸面罩,准备开始。 我不紧不慢地从树篱的yīn影中悄悄走了出来,将一个儿童塑料钢琴放在他窗户下的菖蒲丛中,免得立刻被他发现。这种玩具钢琴红蓝相间,颜色鲜艳,不到三十公分长,只有八个键,但是在电池耗尽之前会永无止境地反复播放四首歌曲。我将它打开,然后重新退回到树篱的yīn影中。 首先播放的是《铃儿响叮当》,然后是《老麦克唐纳》。不知什么原因,这两首歌都缺少了一个关键乐段,但这个小玩具全然不顾,继续欢快地用同一种尖细的声音唱起了《lún敦桥》。 这足以把任何人逼疯,但对麦格雷戈这样的人可能格外见效,因为他的心中只想着孩子。至少我希望是这样。我刻意选择了这种玩具钢琴,目的就是引诱他出来。事实上,我真心希望他会认为自己的罪行已经败露,地狱送来了这个玩具惩罚他。说到底,为什么我就不能从中得到快乐呢? 果然见效了。《lún敦桥》刚刚播放到第三遍时,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万分惊恐的神情。他瞠目结舌地在那儿站了片刻,东张西望,逐渐谢顶的红头发一片凌乱,仿佛遭遇了暴风雨的袭击,白皙的肚子微微垂挂在退色的睡衣下摆外。他这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样子在我眼里一点也不像个非常危险的杀人犯,当然我也不是五岁大的男孩。 麦格雷戈张着嘴,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挠着身子,活像在为希腊神话中的愚蠢之神的塑像当模特儿。他终于找到了发出响声的东西它现在又唱起了《铃儿响叮当》。他走过去,微微弯腰去按那小塑料钢琴。我甚至都没有等他来得及感到惊讶,就用一个索套仅仅套住了他的脖子。做索套的鱼线经过测试,能经得住50磅的重量。他直起腰想反抗,但我拉紧了索套,他只好改变主意。 “老实点,”我和内心的黑夜行者齐声命令道,“这样你能活得久一点。”他从这句话中听到了自己的结局,有些不甘心,开始挣扎起来。我用力拉紧索套,死死地握着,片刻间他的脸涨成了深红色,他跪倒在了地上。 眼看他快要昏死过去,我赶紧松了松手。“照我说的做。”我和黑夜行者一起说道。他没有吭声,只是痛苦地使劲喘了几口气,于是我又扯了一下索套。“听明白了吗?”他点点头,我松开手让他呼吸。 我押送他进我去取车钥匙,然后一起上了他的大SUV车,一路上他没有再试图反抗。我坐在他身后,紧紧握着索套,只让他勉强苟延残喘地活着,当然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开车!”我说,他迟疑了一下。 “你想要什么?”他声音沙哑,像是刚刚被沙子磨过。 “什么都想要,”我和黑夜行者说道,“快开车。” “我有钱。”他说。 我用力拉紧索套。“给我买个男孩。”我说。我握紧索套停了几秒钟,索套紧得他都无法呼吸,而时间刚好长到让他明白这里我们说了算,我们知道他的罪行,从现在起只有我们高兴的时候才会让他喘气。等我再次稍稍松开手时,他没有再吭声。 他按我们的吩咐开车,沿着西南80街来到老刀匠路上,再向南行驶。这里远离市区,而且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路上几乎没有车。我们拐进了斯奈普河对岸的一个房屋开发工地。开发商因洗钱被判刑,这个开发项目暂时停了下来,因而不会有人来打搅我们。我们命令麦格雷戈将车向前开,经过一个废弃的岗亭后,又沿着一个不大的环形车道向东驶到河边,最后停在了一个小活动房旁。这里以前是工地的临时办公室,现在成了寻找刺激的少年以及像我这种需要一点私人空间的人光顾的场所。 我们在车上坐了片刻,欣赏着周围的景色月光洒落在水面上,映照着这个恋童癖,他脖子上还套着索套。这画面非常美。 我下了车,仅仅拉着麦格雷戈,稍微一使劲,他就跪倒在了地上,双手拼命抓着脖子上的渔线。我望着他,他跪在地上,喘不上气来,嘴角流着口水,脸重新变成了暗红色,两眼充血。我拉着他站起来,推着他上了三级木台阶,进了活动房。等他稍稍回过神来,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时,我已经将他绑在了桌子上,并且用塑胶袋捆住了他的手脚。 麦格雷戈想开口说话,却只是咳了几声。我等待着,现在有的是时间。“求你了,”他终于开口道,声音像沙子在玻璃上摩擦一样,“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是啊,你会的。”我们俩说,并且看到这句话击中了他的要害。虽然他无法看透我的白色丝绸面具,我们还是露出了笑容。我掏出从他的游艇拿来的那些照片,放到他的眼前。 他完全惊呆了,一动不动,张着嘴。“你从哪里弄来的?”对于一个即将被切成碎片的人而言,他仍然嘴巴很硬。 “告诉我这些照片是谁拍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说。 我掏出一把剪白铁皮用的剪刀,剪断了他左手的前两根手指。他又是挣扎又是尖叫,血流了出来。鲜血总是让我很生气,于是我将一只网球塞进了他的嘴里,顺便剪断了他右手的前两根手指。“不为什么。”我说,然后等待他稍稍平静一点。 终于平静些之后,他乜斜着一只眼睛望着我,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心领神会的表情,这是一种超越了痛苦之后知道痛苦在所难免时才会出现的表情。我从他嘴里取出了那只网球。 “照片是谁拍的?” 他笑了。“真希望其中一张是你的照片。”他说,而接下来的九十分钟是对他这句话最好的奖赏。 双面法医Ⅱ 第四章 红色牛仔靴 如果换了平常,我每次夜间出去后都会心满意足好几天,可是麦格雷戈匆匆退出舞台后的第二天早晨,我却依然兴奋不已,心中充满了期待。我非常想找到那位脚穿红色牛仔靴的摄影师,将他彻底打发掉。我属于那种干净彻底的恶魔,绝不喜欢半途而废。一想到这世界上居然有人穿着那种滑稽可笑的靴子到处转悠,手中还握着一架目睹了太多事情的相机,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跟踪那些脚印,完成我计划中的第二部分。 也许我在对付麦格雷戈时过于草率;我应该自多给他一点时间,多给他一点鼓励,他或许会把一切和盘托出。可我当时觉得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查找出来每当黑夜行者掌握方向盘时,我相信没有我办不到的事。尽管到现在为止一切正常,但这次的处境有些尴尬,我必须独自查找到这位穿靴子的先生。 我在前一次调查时发现,除了偶尔晚上驾着游艇出海外,麦格雷戈的社jiāo生活非常有限。他加入了几个行业组织,这对于从事房地产这一行的人来说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我没有发现任何人与他jiāo往密切。我还知道他没有犯罪记录,因而也就没有案卷可以翻阅,当然也就无法查找出他的同伙。他离婚时的法庭记录只有简单的“无法调和的分歧”,其余的只能由我发挥想象力了。 我恰好在这一点上陷入了死胡同。麦格雷戈属于那种独来独往的人,尽管我将他彻底研究了一番,仍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以表明他有朋友、伴侣、约会对象、同事或密友。他从不在晚上与朋友聚会除了那些小朋友外,他根本没有朋友。他既不是什么教友会的成员,也不是慈善互助会会员;既不去附近的酒吧喝酒,也不去参加每周举行一次的方块舞会这本来能解释那双靴子的来历不,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些上面露出了那双愚蠢的鞋尖的照片。 那么这位穿牛仔靴的家伙究竟是谁?我如何才能找到他? 只有一个地方能找到答案,而且动作要快,要赶在有人发现麦格雷戈失踪之前。我听到远处传来了隆隆的雷声,惊讶地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果然,已经是下午两点一刻了,正是每天午后雷阵雨开始的时候。我在苦思冥想中错过了午餐时间,这可不是我的作风。 不过,这场雷阵雨可以再次给我提供掩护,我也可以在回来的路上停车买点吃的。于是,我兴奋地制定好了下一步行动的巧妙计划,走到停车场,钻进汽车,向南疾驰而去。 我赶到马西森哈莫克码头时,天已经开始下雨。我再次穿上那件黄色防水外套,沿着小道一路跑向麦格雷戈的游艇。 我又一次轻松地开了锁,溜进了船舱。我前一次上这条游艇是为了寻找证据来证明麦格雷戈是个恋童癖,这次却是为了寻找比较微妙的东西,寻找能够提供麦格雷戈那位摄影师朋友身份的小线索。 反正得从什么地方着手,所以我又下到了他们睡觉的地方。我打开装有夹层的那个抽屉,重新翻看那些照片。我这次既查看照片的正面,也查看照片的反面。数码照片大大增加了侦察的难度,照片上没有任何痕迹,而且也没有上面印有序列号、可以追踪的空胶卷盒。世界上再笨的人也能轻轻松松地将照片下载到硬盘中,随时将它们打印出来,更不用说某个对鞋子有着如此恶心爱好的家伙了。这似乎不大公平:电脑不是本该让事情变得更容易些吗? 我关上抽屉,开始查找其他地方,可这里的一切我上次都已经翻了个遍。我不免有些泄气,来到了游艇上面一层的主船舱中。这里也有几个抽屉,我开始翻找起来。又是录像带、塑料玩偶、塑胶带都是我已经看到过的东西,没有一样能够给我提供任何线索。我将那些塑胶带一一取了出来,心想或许应该让这些东西物尽其用。我漫不经心地那除了最后一卷塑胶带。 我找到了。 光有本事还不够,还得靠运气。即使是一百万年,我也想不到会有这样好的运气。这卷塑胶带的底部粘着一小片纸,上面写着“雷克尔”,名字下面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当然,谁也无法保证雷克尔就是那位穿红靴子的牛仔,甚至都无法保证这是个人名。这可能是负责船上管道的承包商的名字。可不管怎么说,这更像是一个可以让我着手的线索,我现在必须赶在雷阵雨过去之前下船。我将那张纸片塞进口袋,扣好防水服的纽扣,悄悄溜下游艇,重新回到了小道上。 也许是与麦格雷戈一起度过的这个夜晚仍然让我意犹未尽,我还沉浸在欣喜若狂的状态中,开车回家时居然哼起了菲利普格拉斯的音乐剧《屋顶上的一千架飞机》中一首容易上口的曲子。美好生活的要旨是即完成了引以为豪的事又有值得期盼的目标,而我此刻两者皆有。做我这样的人多么幸福啊! 可惜我的这种好心情没有能维持太久。在老刀匠路拐进热绒大道处,我习惯xìng地瞥了一眼后视镜,立刻惊呆了。 我的身后有一辆褐紫色的福特金牛,车头几乎碰到了我的后座。这很像迈阿密戴德区警察局为便衣警察大量配备的那种车。 这绝对不是件好事。虽说巡逻车可能会无缘无故地跟着你,但如果有人驾驶一辆统一调度的公用车,那这个人显然有某种目的,这个目的就是要告诉我,我被盯上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对方的计策非常完美。他的挡风玻璃很耀眼,我无法看清是谁在开车,但我突然觉得自己必须知道那辆车跟踪了我多久,车上的人是谁,他目睹了多少。 我拐进了旁边一条小街,将车停到路旁,那辆福特金牛也停在了我的车后。起初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们俩坐在各自的车上,等待着。他会逮捕我吗?如果有人从码头开始就一直在跟踪我,这对于经理过于充沛的德克斯特来说可不是件好事。麦格雷戈失踪的事迟早会被人发现,哪怕是最走走过场的调查都会发现他的游艇,有人会去看看游艇是否还在,然后德克斯特在光天化日之下上过这条游艇这一点就会变得意义非凡。 正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才会变成警方成功破案的关键。警察往往会寻找这种看似可笑的巧合,而且一旦发现后,就会认真对待多次碰巧出现在微妙场合的人。哪怕这个人是警察,而且脸上挂着迷人的灿烂笑容也不例外。 我无计可施,只能下车虚张声势地吓唬一下对方:弄清楚是谁在跟踪我,为什么跟踪我,然后再让对方明白这种愚蠢的行为只是在浪费时间。我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面孔,下了车,快步走到福特金牛车跟前。车窗摇了下来,里面露出了多克斯警官那张时时刻刻带着怒容的脸,活像用乌木刻成的某个凶神的雕像。 “你最近怎么常常大白天丢下工作不干?”他问,说话的声音虽然平淡,但仍然成功地传达给我这样一种印象,我无论说什么都是在骗他,他恨不得因此揍我一顿。 “嗨,原来是多克斯警官!”我乐呵呵地说,“真是太巧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你有什么事比上班还重要吗?”他说。看样子他对继续这场对话毫无兴趣,于是我耸了耸肩。面对那些不善言谈而且显然无意与你聊天的人,顺其自然始终是比较简单的办法。 “我,嗯我要办一些私事。”我说。我承认这个借口非常站不住脚,可多克斯这种人喜欢问一些令人难以回答的问题,而且常常不怀好意。我一时哑口无言,更不用说想出什么聪明的话来搪塞他了。 他盯着我看了漫长的几秒钟,那神情活像一头饿了几天的美国斗牛犬在盯着一块生ròu。“私事。”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这两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时显得更加愚蠢。 “没错。”我说。 “你的牙医在盖博斯区。”他说。 “嗯” “你的医生在阿拉米达。你没有律师,妹妹还在上班,”他说,“还有什么私事我没有提到?” “其实,我,我”听到自己结结巴巴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我自己都感到很惊讶。多克斯只是望着我,仿佛在求我狼狈逃窜,好让他练一练打移动靶的技术。 “真好笑,”他终于开口道,“我在这里也要办些私事。” “是吗?”我说,听到自己终于能说出人话来,我如释重负。“是些什么私事,警官?”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笑容,说实在的,我宁愿他猛地跳下车来咬我一口。“我在监视你。”他说。他任由我将他那亮闪闪的牙齿欣赏了片刻,然后重新摇上车窗,像咧嘴而笑的柴郡猫一样消失在了茶色车窗玻璃后。 双面法医Ⅱ 第五章 紧紧尾随的福特 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一定能列出一大堆令我讨厌的事,远甚于被多克斯警官跟踪所带来的不快。可是,当我站在那里,身上穿着时髦的防水外套,心中想着雷克尔以及他那双红色的靴子正从我的手中慢慢溜走时,这真是太糟糕了,我实在想不起比这更糟糕的事。我上了车,发动引擎,冒着大雨将车开回了家。在一般情况下,其他马路杀手的开车动作会让我感到宽慰,让我觉得如鱼得水;可今天不知为什么,那辆紧紧尾随着我的褐紫色福特金牛带走了我开车的所有乐趣。 我非常了解多克斯警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道他这样做绝对不是下雨天心血来潮。如果他在监视我,那么他会一直监视下去,直到逮着我干坏事,或者他无法再监视我为止。当然,我随便就能想出几个鬼点子来打消他对我的兴趣,只是这些点子都属于彻底解决问题型的,而我虽说没有什么良知,却也有一套非常明确的做人原则,与良知相差无几。 我早就知道多克斯警官早晚会出手制止我的业余爱好,我也早就想过万一他chā手的话我该怎么办。我想到的最好办法是先等等看。 “你说什么?”你可能会问,而且你完全有权这样问。“我们真的能对显而易见的答案置之不理吗?”说到底,虽然多克斯身强力壮,而且能置人于死地,但黑夜行者在这方面比多克斯更胜一筹,一旦他掌握了方向盘,谁也不是他的对手。也许这一次…… 不行,那轻柔的声音在我耳旁低声说道。 你好,哈里。为什么不行?这个问题刚一出口,我就想起了他教我时的情景。 凡事都得有规矩,德克斯特。哈里曾经说过。 规矩,老爸? 那是我的十六岁生日。从来没有多少人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因为我当时还没有学会讨人喜欢,也没有学会与人称兄道弟,即使我不回避那些嘴角流着口水的同龄人,他们通常也会躲着我。整个少年期,我就像一只牧羊犬,穿行在一群又脏又蠢的绵羊当中。打那以后,我已经学到了很多东西。比方说,十六岁的我还没有到恶习难改的地步,可人们真的是无可救yào,我再假装下去已经不行了。 因此,我的十六岁生日没有兴师动众地cāo办。我的养母多丽丝刚刚死于癌症,但我养父的女儿德博拉还是给我烤了一个蛋糕,哈里则送给我一根新渔竿。我吹灭了蜡烛,我们吃了蛋糕,然后哈里带我来到了后院、我们当时住在椰林小区,房子不大,后院砖砌的烧烤炉旁有张红松木野餐桌,是哈里亲手做的。他在桌旁坐下后,示意我也坐下。 “我说,德克斯特,”他说,“十六岁,快要长大chéng rén了。” 我当时吃不准那是什么意思我?长大chéng rén?变chéng rén?而且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有一点我很清楚,通常最好不要对哈里发表什么高见,于是我只是点了点头。哈里那蓝色的眼睛仿佛要将我看穿。“你对女孩感兴趣吗?”他问我。 “嗯你指哪方面?”我说。 “亲吻啦,拥抱啦,zuò ài啦,你知道我说什么。” 一想到这些,我的脑子开始发晕,仿佛有一只冰冷、漆黑的脚在我的脑子里乱踢。“没有,嗯,没有,我,嗯……”我说。即使在当时我也算是比较能说会道:“没有那种事。” 哈里点点头,仿佛我言之有理。“你也没有和男孩在一起鬼混。”他说,我只是摇摇头。哈里低头望着餐桌,然后回头望着屋子。“我满十六岁时,我父亲带我去找了个jì nǚ。”他摇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我整整十年后才缓过来。”我不知道还说什么好。zuò ài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事,而且一想到还要为此付钱,为你自己的孩子付钱,这孩子恰恰就是哈里真是的。这太过分了。我几乎带着惊恐的表情望着哈里,他笑了笑。 “不会的,”哈里说,“我不会带你去干这种荒唐事,那根渔竿或许对你更有用。”他慢慢摇摇头,将目光转向了别处,远离面前的野餐桌,越过院子,向街上望去。“或者一把片鱼刀。” “是啊。”我说,尽量掩饰着心中的yù望。 “不会的,”他又说,“我们俩都知道你想要什么,可你现在还没有准备好。” 我和哈里两年前有过一次难忘的露营经历,他在那次旅程中第一次和我谈到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打那以后,我们就一直在为我做着准备,按哈里的话来说,让我“摆正方向”。我这个头脑发热、人工培育出来的青年巴不得立刻开始我那幸福的事业,可哈里让我不要着急,因为哈里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我会小心的。”我说。 “可这还不够,”他说,“德克斯特,干什么都得有规矩,而且必须有规矩。正是这一点让你与众不同。” “与人打成一片,”我说,“活要做的干净彻底,不冒险行事,嗯……” 哈里摇摇头。“更重要的是,你再动手前必须确信这个人真的是罪大恶极。我都说不清究竟有多少次我知道一个人有罪却仍然只能放他一马。让那狗杂种望着你,冲着你假笑,你和他心里都清楚,可你还得为他开门,让他出去……”他咬紧牙关,一只拳头砸在野餐桌上。“虽说没有必要,可是……你必须有确凿证据,一定得有,德克斯特。即使有十足的把握……”他举起一只手,掌心对着我,“你也必须有证据。谢天谢地,这种证据不必出现在法庭上。”他微微苦笑了一下。“否则你什么也干不成。可你需要证据,德克斯特。这时最重要的一点。”他用指关节轻轻敲着桌子。“你得有证据,而且即使是这样……” 他一反常态地停了下来,我等待着,知道他要说的话难以启齿。“有时候,即使是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即使他们真的罪有应得,你还得放他们一马。比方说,他们可能太……太显眼。如果会引起人们的高度关注,你也只能放手。” 像往常一样,哈里总是能给我答案。每当我无法肯定时,总能听到哈里在我耳边轻声细语。虽说我可以肯定,但我没有证据证明多克斯除了脾气暴戾、行事诡秘外还有其他恶行,而将一名警察大卸八块必然会在这座城市里引起公愤。在拉戈塔警探最近遭遇不测之后,如果又有警察遇害,警方的高层必然会高度重视。 哪怕在有必要解决掉多克斯,我现在也是束手无策。我只要将目光转向窗外,就能看到那辆褐紫色的福特金牛停在树下。我一筹莫展,只能希望其他解决办法自己出现比方说,一架钢琴砸在他的脑袋上。遗憾的是,我现在只能希望幸运之星能落在我的头上。 但是对于可怜而失望的德克斯特而言,今晚没有幸运之星,迈阿密地区最近也没有发生过钢琴砸下来的悲剧事件。我待在简陋的家中,气恼地走来走去,每次向窗外张望时,总能看到那辆福特金牛停在马路对面。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仅仅一小时前我还那么兴奋地打着如意算盘。德克斯特能出来玩吗?哎呀,不行,亲爱的黑夜行者。德克斯特现在处于暂停时段。 不过,即使这样被困在自己家中,我还是能干些有意义的事。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也就是我在麦格雷戈游艇上找到的那张纸条,将它抚平,原先粘在纸条的塑胶带上的胶水现在粘到了我的手上。“雷克尔。”外加一个电话号码,足以让我在电脑上查找出来,我只花了几分钟时间就有了结果。 这是一个手机号码,机主叫斯蒂夫雷克尔,住在椰树区的泰格特尔街。我又进行了反复核查,结果发现这位雷克尔先生是位专业摄影师。当然,这可能纯粹是巧合。我相信这世上有许多名叫雷克尔的摄影师。我翻了一下黄页电话号码簿,发现这位雷克尔先生有自己的专长。他在黄页上登了一则小广告:“记住他们现在的样子。” 雷克尔专门从事儿童摄影。 巧合这种理论恐怕得靠边站了。 黑夜行者动了一下,会意地笑了笑,而我则迫不及待地开始计划,准备去泰格特尔路看一眼。其实那地方离我这里不远,我现在就可以开车过去,然后 然后让多克斯警官盯梢,让他在德克斯特身上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真是太妙了,老伙计。一旦雷克尔某天突然消失,这倒是可以替多克斯省去大量枯燥的调查工作。他可以绕过所有繁文缛节,直接来抓我。 按照现在这种速度,雷克尔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消失?一个值得尝试的目标近在咫尺,而我却被困在这里寸步难行,这真是太令人懊恼了。可几个小时过去了,多克斯的车仍然停在街对面,而我仍然在原地踏步。怎么办?好的一面是,多克斯显然没有发现足够的证据,除了跟踪监视我之外无法采取其他行动。不好的一面是,如果他继续跟踪我,我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继续规规矩矩地当我的法医,小心避开任何比帕尔梅托高速公路上高峰车流更危险的事。这绝对不行。我感到了一丝压力,不仅来自黑夜行者,而且来自时钟。我必须赶紧找到一些证据,证明雷克尔就是替麦格雷戈拍照的那位摄影师;如果真是他,我还得赶紧与他好好聊聊。一旦他意识到麦格雷戈已经踏上了不归之路,很可能会逃之夭夭;而如果警察局里我的那些同仁们意识到这一点,事情就会变得让讲究速战速决的德克斯特非常不快。 但多克斯显然已经打定主意,准备长期蹲守,而我对此一筹莫展。一想到雷克尔仍然逍遥法外,没有在塑胶带捆绑下挣扎,我就憋了一肚子火。谋杀中断。黑夜行者轻轻呻吟一声,咬紧了牙关,我当然知道他的感受,可我也爱莫能助,只能来回踱步。可就连来回踱步也不怎么管用:如果我不停地来回踱步,就会在地毯上磨出一个洞,然后我就永远别想拿回我为这座公寓所付的押金。 我的第一反应是想个招数将多克斯赶跑但多克斯绝非寻常的寻血犬。我只想出一个点子,或许能将气味从他那不断抽动、急切的鼻子前驱散。我或许能让他自己偃旗息鼓,我可以和他玩一场旷日持久地等待游戏,绝对保持正常生活,让她最终善罢甘休,回到自己真正的工作岗位上,去抓我们这座美丽城市yīn暗面中的那些货真价实的恶棍。即使是在这一刻,那些人也在违章停车、乱扔垃圾、威胁下次选举时投票支持民主党。他怎么能将时间浪费在小小的德克斯特身上,浪费在他那无辜的爱好上呢? 那么好吧,我就大大方方地做个正常人,直到他恨得直咬牙。这一招所需要的可能不只是几天,而是几星期,但我会坚持的。我会彻底过上为了让自己显得像一个正常人而刻意营造出来的丰富多彩的生活。既然人通常要受xìng生活的支配,我就从拜访我的女朋友丽塔开始吧。 “女朋友”这真是个古怪的称呼,尤其是对成年人而言。“女朋友”一词其实是个更加古怪的概念。对于成年人而言,“女朋友”通常不是姑娘,而是一个愿意提供xìng生活的女人,没有任何友谊可言。事实上,就我的观察来说,一个人完全有可能根本不喜欢自己的女朋友,当然真正最痛恨的还是结婚。我到目前为止还吃不准女人通常希望从男朋友那里得到什么回报,但我却知道丽塔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回报。那肯定不是xìng生活,因为xìng生活在我眼里像计算外贸数字一样索然无味。 幸运的是,丽塔大多数时候对xìng生活也毫无兴趣。她的第一次婚姻简直是场灾难,她前夫心目中的美好生活只是吸dú和对她动粗,后来居然发展到传染给她几种疑难疾病的地步。但是,当他有天晚上竟然对孩子动手时,丽塔那如同乡村歌曲般纯真的忠诚终于彻底破裂,她将那猪狗不如的东西赶出了自己的生活,并且开心地将他送进了监狱。 正是由于这段痛苦的经历,她一直在寻找一个绅士,希望这个人对友情和谈心感兴趣,而不是一味地沉浸在低谷的激情这种原始的动物本能中。换言之,这个男人应该更看中她身上的种种美德,而不是看重她愿不愿意接受luǒ体杂技表演。你瞧准了,德克斯特。将近两年了,她一直是我最理想的掩护,是大千世界所熟悉的德克斯特生活的一个关键部分。作为回报,我从来没有打过她,没有传染给她任何疾病,没有将我的动物yù望强加在她身上,而她似乎真心喜欢有我在她身旁。 我还有一个意外收获,我渐渐喜欢上了她的两个孩子阿斯特和科迪。这听上去似乎令人难以置信,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这是千真万确的。如果世上每个人都神秘失踪的话,我对此唯一感到懊恼的是因为世上再也没有人给我做zhà面圈了。可是我觉得孩子很有意思,而且我真的很喜欢他们。丽塔的两个孩子有着痛苦的童年,或许因为我也有过类似经历,我对他们有一种亲近感,早已超出了以丽塔为掩护的初衷。 除了孩子这个意外收获外,丽塔本人也是秀色可餐。她留着整齐的金色短发,运动员般的身材修长结实,很少说蠢话。我可以带她一起去公共场合,并且知道别人会觉得我们俩像一对非常般配的夫fù,而这才是关键所在。大家甚至说我们很吸引人的眼球,但我一直吃不准这是什么意思。我估计丽塔大概觉得我相貌英俊,但就她以前的jiāo友经历而言,她的眼光实在不敢恭维。不过和一个认为我很棒的人待在一起,这种感觉还是不错的。这进一步证明我瞧不起人类是有道理的。 我看了一眼书桌上的钟,五点三十二分,不到一刻钟丽塔就会下班回到家中。她在菲尔契尔德契据事务所上班,所做的工作很复杂,涉及百分点分数等问题。等我赶到她家时,她应该已经到家了。 我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走到屋外,朝多克斯挥了挥手,驱车来到丽塔家位于南迈阿密不大的屋子前。车况还可以,也就是说没有发生致命车祸,也没有人开冷qiāng,不到二十分钟我的车就停在了丽塔家门口。 多克斯警官将车开到街道尽头,在我敲门的同时,他将车停在了街对面。 门猛地开了,丽塔探出头来望着我。“啊,是德克斯特!” “亲自光临,”我说,“我刚好在这附近,顺便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已经到家了。” “嗯,我我刚进门。瞧我这副邋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相……进来吧。要啤酒吗?” 啤酒,好点子。我还从来没有沾过这玩意儿可这又是那么正常,完全符合下班后看望女朋友的身份,就连多克斯也不得不佩服。真是个绝妙的点子。“来一罐吧。”我说,然后跟着她走进了相对凉爽的客厅。 “坐吧,”她说,“我正要梳洗一下。”她冲我一笑。“孩子们在后院,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会立刻缠上你。”她快步顺着过道走了出去,随即又拿着一罐啤酒走了回来。“我马上就回来。”她说着就走进了屋子另一边的卧室。 我坐到沙发上,望着手中的啤酒。我很少喝酒说实在的,喝酒对于猎杀者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习惯。喝酒会减缓人的反应力、麻木人的感觉,让他开始变得神经兮兮,因而喝酒在我看来一直是件坏事。可是这会儿我就坐在这里,变成了一个在休假的恶魔,准备做出最大的牺牲,抛弃自己的力量,变成一个普通人因此啤酒正是患有饮酒恐惧症的德克斯特所需要的。 我喝了一小口,味道很苦,酒精含量不高。如果我要给黑夜行者系上安全带,让他长时间地坐在座位上的话,这正是我所需要的。话虽这么说,我还是觉得啤酒是一种后天养成的喜好。我又喝了一小口。我可以感觉到它咕噜咕噜地一路冲进了胃里,我突然想到自己可谓悲喜jiāo加,连午饭都没有吃。管它呢,不就是一贯淡啤酒吗,啤酒罐外面不是骄傲地印着“单(淡)啤酒”吗?谢天谢地,他们还没有想出聪明的办法来拼写“啤酒”二字。 我喝了一大口,一旦适应后,感觉并没有那么糟糕。天哪,啤酒的确能让人舒心,至少我每天多喝一口就感到更加痛快。又一口进肚我已经记不清大学期间喝啤酒时味道是否也这样好。当然,那时的我还只是个孩子,不像现在这样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勤奋、正直的男子汉。转眼啤酒罐已经底朝天,空空如也了。 可我还是感到口渴。真的能容忍这种令人不快的局面吗?我想不能。绝对不能容忍。事实上,我也不准备容忍。我站起身,迈着坚定的步子向厨房走去。冰箱里还有好几罐啤酒,我拿上一罐后回到了沙发旁。 我坐下来,打开啤酒,喝了一口。好多了。该死的多克斯!也许我该拿一罐啤酒给他,让他放松一下,别那么较真,他或许会取消整个监视计划。我们毕竟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不是吗? 我继续喝着酒。丽塔走了回来,下面穿了条劳动布短裤,上面是一件白色短背心,领口处有一个绸十字结。我得承认,她很迷人。或许我真的应该有一个身份掩护。她一屁股坐到我身旁,“我很高兴你来这儿,而且是这样突然而来。” “确实有些突然。”我说。 她侧过头来望着我,神情有些滑稽。“你今天工作很累吧?” “累死了,”我又喝了一口啤酒,“不得不让一个坏家伙逍遥法外。一个很坏的家伙。” “哦,她皱起了眉头,“为什么我是说,难道你不能……” “我把不得将他绳之以法,”我说,“可是我办不到。”我举起啤酒罐向她敬酒。“人为因素太多。”我又喝了一口。 丽塔摇摇头。“我还是不明白我是说,在外人看来不是依法办事吗?你们逮住那坏家伙,然后将他关起来。怎么会有人为因素呢?他究竟干了什么?” “他帮人杀了几个孩子。” “啊!”她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哪,你肯定会有办法的。” 我冲她一笑。她一眼就看穿了。真是了不起。我不是说过我看人很准吗?“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我说,然后抓起她的手,看着她的手指。“有些事我的确可以办到,而且会办得很漂亮。”我轻轻拍着她的手,手中的啤酒只洒出来一点。“我知道你会理解的。” 她有些疑惑。“什么样的我是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喝了口酒。我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呢?我感觉到,她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为什么不呢?我张开嘴,可还没有来得及低声告诉她黑夜行者和我那无伤大雅的爱好,科迪和阿斯特就跑了进来,看到我后一愣,站在那里,不停地看看我又看看他们的母亲。 “你好,德克斯特。”阿斯特说,然后捅了一下她弟弟。 “你好。”他轻声说。科迪向来话不多,而且很少开口。可怜的孩子。他的生父确实给他留下了难以抹去的伤痕。“你喝醉了吗?”他问我。对他来说,这样开口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科迪!”丽塔呵斥道,但我挥手阻止了她,然后望着他。 “喝醉了,你是说我?” 他点点头,“嗯。” “当然没有,”我明确地说,冲着他皱起了眉头。“可能有一点头晕,但这是两码事。” “哦,”他说,但他姐姐打断了他的话,“你留下来吃晚饭吗?” “恐怕我得走了。”我说,但丽塔突然坚定地按住了我的肩膀。 “你这副样子绝对不能开车,”她说。 “什么样子?” “头晕,”科迪说。 “我没有头晕。”我说。 “你刚才说过你头晕。”科迪说。我都记不得他上次还是什么时候连着说这么多词,我真为他骄傲。 “你说了,”阿斯特也说,“你说你没有醉,只是有点头晕。” “我说了吗?”他们俩一起点头。“那么” “那么,”丽塔chā嘴说,“我看你得留下来吃晚饭。” 那么好吧。我估计我留下来吃了晚饭,肯定是的,我只记得后来再去冰箱拿啤酒时里面已经空了。后来,我又坐到了沙发上。电视开着,我拼命想听清楚演员们都在说些什么,也想弄明白为什么一群看不见身影的观众会认为这居然是有史以来最令人开心的谈话节目。 丽塔坐到了我身旁。“孩子们已经睡了。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好极了,”我说,“只是我实在不明白这节目有什么可笑的。” 丽塔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这确实让你感到很不舒服,是吗?我是说让那坏家伙逍遥法外。孩子们……”她凑过来,一只胳膊搂着我,头靠着我的肩膀。“你真是个好人,德克斯特。” “不,我不是。”我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奇怪的话来。 丽塔坐直了身子,从我的左眼瞧到右眼,再回到左眼。“可你确实是个好人,而且你知道你是。”她笑着重新将头枕在我的肩膀上。“我觉得……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你能来我家……来看我,真是太好了。” 我刚开口说情况不是这样,但随即想到,我来这里确实是因为心情不好。不错,我来这里是因为无法与雷克尔玩那场游戏而感到沮丧,还因为我想把多克斯赶跑。然而这却成了一个很不错的点子,不是吗?丽塔真是善解人意,待人热情,而且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善解人意的好丽塔。”我说着将她紧紧拉到身旁,然后将我的脸颊靠在她的头顶上。 我们就这样做了一会儿,然后丽塔站起身,伸手把我拉了起来。“好了,”她说,“还是让你上床睡觉吧。” 我们的确睡到床上。我躺在床上,盖上毯子。她也上了床,躺在我身旁。她真是太好了,身上的气味怡人,身子暖洋洋的,摸起来很舒服 怎么说呢,啤酒真是个好东西,不是吗? 双面法医Ⅱ 第六章 正常人的生活 我醒来后头疼得厉害,既痛恨自己又感到一阵迷惘。贴着我脸颊的是一床玫瑰色的毯子,可我的毯子我每天在自己的小床上醒来后看到的毯子不是玫瑰色的,而且没有这种气味。这席梦思也太大了一点,根本不是我那装有脚轮的小矮床,真的就连这头疼也跟我平常的头疼不同。 “早上好,帅哥。”从我的脚那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我转过头,看到丽塔正站在床脚那儿低头望着我,脸上还挂着幸福的微笑。 “嗯。”我哼了一声,声音像癞蛤蟆的叫声一样难听,头也疼得更加厉害。不过我头疼的样子肯定很滑稽,因为丽塔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说,“我给你拿几片阿司匹林来。”她弯下腰,揉了揉我的大腿。“嗯哼。”她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我坐起身。这可能是一个战略错误,因为起身后我的头疼又加剧了。我闭上眼睛,等待着阿司匹林的到来。 看样子我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种正常人的生活。 可说来也怪,我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适应了这种生活,真的。我发现只要不超过一两罐啤酒,我就能刚好放松到与沙发套打成一片。于是,每星期有几个晚上,每当忠心耿耿的多克斯警官出现在我的后视镜中,我就会在下班后去丽塔家,先跟科迪和阿斯特玩上一会儿,孩子们睡觉后再与丽塔一起坐一会儿。十点左右,我会向门口走去。丽塔似乎期待我临走前给她一个亲吻,于是我通常刻意站在敞开的大门口亲吻她,好让多克斯看见我。我动用了从电影中学来的各种亲吻技巧,丽塔的反应自然是幸福无比。 我这个人确实喜欢固定不变的生活。适应了这种全新的生活后,连我自己几乎都开始假戏真做起来。这种生活对我来说索然无味,我只能将真正的我束之高阁。我可以听到黑夜行者发出了轻轻的鼾声,而且来自德克斯特王国最黑暗、最遥远角落的后座,这让我感到有些害怕,也让我第一次感到有些孤独。但我仍然坚持不懈,把去丽塔家当成一场小游戏,看看自己究竟能坚持到什么份儿上。我知道多克斯在监视我,希望他开始感到有点纳闷。我买鲜花,买糖果,买比萨饼。我亲吻丽塔的方式更加大胆新颖,而且总是选择在敞开的大门前,好让多克斯看得更加清楚。我知道这种表现很可笑,可这是我唯一的武器。 日复一日,多克斯始终不离我左右,而且每次露面总是出人意料,因而显得越发具有威胁xìng。我永远弄不清楚他会在什么时间出现在什么地方,所以总觉得他无时不在。如果我去食品杂货店,多克斯会等在摆放着西兰花的货架旁。如果我骑自行车出了老刀匠路,我准能看到多克斯那辆褐紫色的福特金牛停在榕树下。虽然有时一整天都见不到多克斯的人影,但我仍然能感觉到他就在那里,躲在下风处,等待着,害得我不敢奢望他已经偃旗息鼓;如果我看不到他,那么他不是隐藏得很好,就是等待着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我被迫全天候地变成了白天那循规蹈矩的德克斯特,这就像被束缚在某部影片中的一位演员,尽管知道真实的世界就在银幕外,却觉得那世界像月亮一样遥不可及。雷克尔就像月亮一样吸引着我,一想到他穿着那双荒唐的红靴子,踢里拖落地过着他那悠闲的生活,我简直无法再容忍下去。 我当然知道,即使是多克斯也不会永远这样坚持下去。他从迈阿密百姓那里领取的丰厚薪水不是白拿的,因此他得经常去忙他的活。但是多克斯知道我内心深处的浪涛在不停地撞击着我,他知道只要他继续施加压力,时间一长,我那些掩饰的手段就会出错,必然会出错,因为来自后座上那个冷静的耳语正变得越来越不耐烦。 我们就这样,在刀锋上保持着平衡,只可惜这不是真正的刀锋。我迟早会变成真实的我,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还是会常常去看丽塔。虽说她无法与我的黑夜行者相提并论,但我也的确需要这样一个秘密身份。在我成功摆脱多克斯之前,丽塔是我的披风,我的红色紧身衣,我的万能腰带几乎覆盖了我的全部行头。 于是,我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罐啤酒,看着电视上播放的《幸存者》,盘算着这场游戏是否还有从来没有能付诸实践的其他玩法。你只需简单地将德克斯特当成被社会抛弃的人,对这个称呼的理解会更透彻一些…… 那么世上的一切压根儿就不是这样凄凉、暗无天日、令人苦恼。我每周可以玩几次踢罐子的游戏,当然是和科迪以及阿斯特,外加邻居家那些无法无天的孩子,这就将我们带回了开始:折了桅杆的德克斯特,无法航行在自己正常的生活中,只能抛锚停泊下来,听着一群孩子乱哄哄的喊叫声,踢着一只意大利饺子空罐。到了晚上,如果天下雨,我们就待在屋里,坐在餐桌旁,看着丽塔忙忙碌碌地洗衣服刷盘子,不然就是将她小小蜗居的家庭幸福推到极限。 两个孩子年纪这么小,而且心灵受到过伤害,和他们待在家里能玩什么游戏呢?大多数棋类游戏对他们来说要么索然无味,要么深奥难懂,纸牌游戏大多又需要保持轻松愉快、反应迟钝的能力,而这恰恰是我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我们最后全都喜欢上了“绞架”猜字游戏,这种游戏益智、有创造xìng而且有一点刺激,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就连丽塔也不例外。 如果在我被多克斯跟踪前你问我,玩“绞架”猜字游戏外加密乐牌淡啤酒是否会合我意,我准会承认乌龙茶更对德克斯特的胃口。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越来越深地陷入了这种伪装的生活中。我不禁反问自己:我是否过于喜欢这种郊区家庭主男的生活了? 不过,看到科迪和阿斯特对“绞架”猜字游戏这种无害的消遣方式显露出血腥激情时,我仍然感到有些欣慰。他们对那些用线条画出的被吊死的人物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我不免觉得我们恐怕属于同一类人。每当他们兴致勃勃地谋杀掉那些不知姓名的被处以绞刑的人时,我便感到我们之间有一种亲缘关系。 阿斯特很快就学会了为那些猜错的字母画出绞架和绞索。她的嘴巴也异常热闹。“七个字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她说,然后牙齿咬住上嘴唇,又加上一句:“等等,六个字母。”当我和科迪没有猜中时,她便会猛地扑过去,大声喊叫起来:“一只胳膊!哈哈!”科迪会毫无表情地瞪着她,然后低头望着信手画出的吊在绞索上的人像。如果轮到他坐庄而我们没有猜对,他会轻声说“腿”,然后抬起头来望着我们,脸上带着一种奇特的表情。如果换了善于表达情感的人,那一定可以被称作得意洋洋。每当绞架下那些横线的上方终于被猜出的字母填满时,他们俩便会心满意足地看着悬挂在绞架上的小人像,科迪有一两次甚至还说“死了”,阿斯特则会兴奋地蹦蹦跳跳,“再来一次,德克斯特!该轮到我了!” 所有这一切都闲适恬静。丽塔、两个孩子外加我这个恶魔刚好构成了完美的四口小家。可无论我们用线条画处决了多少人,我仍然会情不自禁地为这样白白浪费时间而心急火燎,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变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连举起切ròu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苟且地打发掉这令我恐惧的日常生活,任由一位年迈的多克斯警官跟踪我,时刻被一种错失良机的感觉所折磨。 只要想不出办法来摆脱这种困境,我就会像科迪以及阿斯特用线条画出来的那些小人,永远逃不出绞索的羁绊。真令人沮丧,我不好意思地承认,我差一点失去了希望。可只要我没有忘记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我就永远不会失去希望。 这样东西就是:这里是迈阿密。 双面法医Ⅱ 第七章 真正的外科手术 当然,这种局面不会永远持续。我早该知道这种不正常的状况肯定会出现转机,然后一切恢复正常。毕竟在我生活的这座城市里,重伤罪就如同阳光,总是躲藏在下一片云朵背后。在我第一次令人不安地遭遇多克斯警官的第三周,阳光终于冲破了云朵。 说实在的,这纯粹是运气。虽说不是我所期盼的空中掉下来一架钢琴,却也是一个令我高兴的巧合。我当时正与我妹妹德博拉在一起吃午饭,对不起,我应该说是德博拉警官。德布斯和她父亲哈里一样,也是个警察。由于最近成功地破了几个案子,她得到了提升,脱掉了为完成任务不得不穿在身上的jì nǚ装束,远离了街头,戴上了一副警官的警衔。 这本该让她感到高兴。说到底,这毕竟是她梦寐以求的,她可以就此永远告别假扮jì nǚ的卧底生涯。任何一位年轻、有一些姿色的女警官在分配到扫黄组后早晚都会参与假扮jì nǚ设下圈套的行动。德博拉非常漂亮,可她那xìng感的身材和健康的美貌给我这位可怜的妹妹带来的只有尴尬。她最讨厌穿那种哪怕是稍微衬托出她美貌的衣服,而穿着超短裤、齐胸装站在街头对她而言就是一种折磨。她的脸上差一点出现永远抹不去的皱纹。 我是个没心没肺的恶魔,所以我比较讲究逻辑,我一直觉得她的新任命会让“时刻面带怒容的警花”这个外号销声匿迹,可是天哪,就连被调入凶案组也没能让笑容回到她的脸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认定敬业的执法人员必须重新改变他们的脸形,直到他们看上去像一条条心胸狭隘的大鱼,而她仍然在为实现这一目标而奋斗着。 我们坐着配发给她的新公用车一起去吃午饭,这是她提升后的另一项特权。真的应该给她的生活带来一丝阳光,可是看样子根本没有。我不知道是否该为她担心。“闪电”是我们最爱光顾的古巴餐馆,我坐到小隔间的座位上时,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她。她通报了自己的位置和状态,然后皱着眉头坐到了我的对面。 我们开始点菜。我说:“怎么样,石斑鱼警官?” “你觉得这好笑吗,德克斯特?” “是啊,”我说,“很好笑,也有一点伤心,就像生活本身,尤其是你的生活,德博拉。” “见你的鬼去,”她说,“我的生活很好。”为了证明这一点,她点了一份迈阿密地区最好的夹ròu面包三明治,一份batido de mcomy用一种味道又像桃子又像西瓜的独特热带水果做成的nǎi昔。 既然我的生活一点也不比她的生活逊色,我也不甘示弱地要了同样的东西。由于我们是这里的常客,总是喜欢光顾这里,那位上了年纪、胡子拉碴的服务员对我们一点也不客气。他夺过我们的菜单,脸上的表情完全可以成为德博拉模仿的对象,然后像怪兽哥斯拉去东京那样咚咚咚地进了厨房。 “大家都这么开心快乐。”我说。 “德克斯,这可不是《罗杰斯先生的邻居》。这是迈阿密。只有坏家伙才会开心。”她用警察特有的眼神望着我,脸上却毫无表情。“你怎么没有开怀大笑,没有唱歌呢?” “不够意思,德布斯。真不够意思。我这几个月表现良好。” 她喝了口水。“所以你才会变得疯狂。” “恐怕还远不止疯狂,”我耸了耸肩,“我觉得自己快成正常人了。” “你被想骗过我。”她说。 “虽说有些遗憾,却是实情。我已经成了整天坐在沙发上的废人。”我迟疑了一下,然后脱口而出。说到底,一个人要是连自己的家人都无法诉说心中的烦恼,那他还能告诉谁呢?“是多克斯警官。” 她点点头。“看样子他是真的迷上你了。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我倒是想离他远一点。”我说,“可他不愿意远离我。” 她的目光变得更加严厉。“你打算怎么办?” 我张开嘴,想矢口否认心中所想的一切,可幸运的是我命不该绝。我还没有来得及对她编瞎话,她的无线对讲机就打断了我们。她将头侧向一边,一把抓起对讲机,说她马上就到。“快点,”她厉声说道,向门口走去。我顺从地跟在她身后,只是稍微停了一下,往桌上扔了点钱。 我走出“闪电”餐馆时,德博拉早已倒了车。我加快脚步,向车门冲去。刚上了车,她就将车驶出了停车场。“我说,德布斯,”我说,“我差一点连鞋都丢了。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德博拉皱着眉头,加速穿过了车流中的一个小空当,这种胆量只有在迈阿密开车的人才会有。“我不知道。”她边说边打开了警笛。 我眨了眨眼,提高了嗓门:“调度没有告诉你?” “你有没有听到过调度说话时会语无lún次,德克斯特?” “从来没有。这一位语无lún次了?” 德博拉绕过一辆校车,一路狂飙着上了836号公路。“是啊,”她说,然后使劲扭动方向盘,避开了一辆宝马车,那车上坐着的年轻人一个个冲她竖起了中指。“我估计是杀人案。” “你估计?” “是啊。”她开始集中精神开车,我也没有再打搅她。疯狂开车总会令我想起自己万一惨死的样子,尤其是在迈阿密的道路上。至于调度说话语无lún次的事那位名叫南希德鲁的警官,我很快就会知道原因的,尤其是以眼下这种速度。我向来喜欢刺激的事。 几分钟后,德博拉成功将我们带到了奥兰治体育场附近,居然没有造成任何重大人员伤亡。我们下了高速公路,拐了几个弯后,停在了西北西大街一幢小屋前的路肩旁。街道两旁的房子外观差不多,都不大,紧挨在一起,用砖墙或铁丝网栅栏相隔。许多房子色彩鲜艳,院子也铺了地砖。 屋前已经停了两辆巡逻车,车上的警灯不停地闪烁着。两名便衣警察正在周围架起黄色的犯罪现场隔离带,我们下车时,我看到另一个警察坐在其中一辆警车的前排座位上,双手抱着头。第四个警察站在门廊上,旁边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fù人,门廊前还有两小级台阶,她就坐在最上面的台阶上,不停地抽泣着,还不时地干呕一下。附近什么地方有一只狗在不停地哀嚎,而且总是发出同一个音。 德博拉大步走到离她最近的警察跟前。这是位中年警察,体格魁梧,一头黑发,但脸上的表情显示他也恨不得坐在车上,双手抱着头。“什么案子?”德博拉向他亮了一下警徽,问他。 对方看都没有看我们一眼,只是摇摇头,脱口说道:“我再也不进去了,即使拿不到养老金我也不进去了。”他转身就走,差一点撞到一辆巡逻车身上,然后开始展开黄色隔离带,仿佛隔离带可以保护他免受屋里不知什么东西的伤害一样。 德博拉目瞪口呆地望着那警察,然后转身看着我。坦率地说,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我们就这样相互对望了片刻。风吹动着犯罪现场隔离带,发出呼呼的响声,那条狗仍然在叫个不停,一种真假声jiāo替的怪异叫声,更增添了我对犬科动物的憎恨。德博拉摇摇头。“谁去让那该死的狗把嘴闭上,”她说,然后从黄色隔离带下钻过去,向屋里走去。我跟在她身后。我刚走了几步就意识到,狗的叫声越来越近,就在屋里,可能是被害人的宠物。主人死了之后,动物常常会有强烈反应。 我们在台阶前停住脚,德博拉望着站在门廊上的那位警察,辨认着他胸牌上的名字。“科罗内尔,这位女士是目击证人吗?” 那警察没有看我们。“是的,”他说,“梅迪纳太太,是她报的警。”老fù人身子往前一顷,干呕起来。 德博拉皱起了眉头。“那狗怎么啦?”她问他。 科罗内尔怪叫一声,又像大笑又像作呕,但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们一眼。 我估计德博拉已经忍无可忍了,而且这也不能怪她。她厉声说道:“这儿他妈的究竟出什么事了?” 科罗内尔转身望着我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们自己去看吧。”他说着又转过身去。德博拉张嘴想说几句,但随即改变了主意,望着我耸了耸肩。 “我们不妨进去看一眼,”我说,暗自希望我的口气没有急不可待的意思。说实在的,我非常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让迈阿密的警察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多克斯警官可能会千方百计地阻挠我自己动手,但他无法阻挠我去欣赏别人的杰作。这毕竟也是我的工作,难道我们不能从工作中得到乐趣吗? 然而德博拉的表现却一反常态,似乎很不愿意进去。她回头看了巡逻车一眼,里面的警察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双手抱着头。然后她回头望着科罗内尔和那位老太太,再将目光移到小屋的大门上。她深吸一口气,使劲将气呼出,“好吧,我们进去看看。”可她仍然没有挪窝,于是我从她身旁过去,推开了屋门。 小屋的客厅光线很暗,窗帘和百叶窗全都关得严严实实。屋里有一张安乐椅,像是从廉价商店买来的,椅子套已经脏得让人说不清它原来的颜色。椅子前面有一张折叠小方桌,上面架着一台小电视机。除此之外,屋里空空dàngdàng的,没有任何家具。正对着大门有一条过道,那里露出一小片光线,狗叫声似乎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于是我转向那里,朝屋子的后半部走去。 动物一般都不喜欢我,这足以证明动物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它们似乎能嗅出我是谁,不赞同我的所作所为,常常激烈地充分表达它们对我的看法。因此,我不是十分情愿靠近这只早已如此狂吠不已的狗。可我还是顺着过道慢慢向前走去,边走边柔声呼唤着:“乖狗狗!”从它那吠叫的声音来看,这绝对不是一只乖狗,更像一只得了狂犬病、脑子受过伤的斗牛犬。不过,即使是对付我们的狗朋友,我还是要竭力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我脸上挤出和蔼、热爱动物的表情,走向弹簧门,那后面显然是厨房。 我的手刚碰到弹簧门上,就听到黑夜行者不安地轻轻动了一下,我站住了。怎么啦?我问,但没有听到回答。我闭上眼睛,脑子里仍然一片空白,眼帘背后并没有闪现出任何暗示。我耸耸肩,推开门,走进了厨房。 厨房的后半截被粉刷成了一种腻人的淡黄色,地面铺着老式的蓝色条纹白瓷砖。厨房一角有一个小冰箱,柜台式长桌上有一个电热锅,一只蒲葵甲虫匆匆爬过,躲到了冰箱背后。厨房唯一的窗户上钉了一大块三夹板,天花板上挂着一个昏暗的灯泡。 灯泡下有一个笨重的老式大桌子,卓腿粗转结实,白瓷桌面。墙上挂着一面大镜子。,角度很特别,刚好照出桌子上摆放的任何东西,而它此刻照出的正是躺在桌子中央的一个……嗯…… 怎么说呢?我估计它最开始时可以算个人,很可能是个西班牙裔美国男人。但现在这种状况很难说它是什么,因为我承认它的样子连我也有点吃惊。可是我虽然感到吃惊,却不得不欣赏这活干得真是干净彻底,准会让外科大夫叹为观止,只是很可能没有哪位外科大夫会向医疗保健组织声称自己有这种能力。 比方说,我就绝对想不到那样切掉嘴唇和眼帘。虽然我以自己的活干得漂亮为荣,但我绝对无法在不伤及眼睛的情况下切除眼帘。那双眼睛现在正疯狂转来转去,无法闭上,甚至都无法眨一下,只能死死地盯着那面镜子。虽然只是一种感觉,但我估计眼帘是最后切除掉的,是在鼻子和耳朵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掉后才切除的。我无法确定如果换了我是否会在双臂、双腿、生殖器等被切除掉之前还是之后再切除这些。真是让人难以取舍,但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一切干得恰到好处,甚至可以说完美无缺,干这活的人非常精于此道。我们常常将非常干净漂亮的杀人手段称作“外科手术般的”,而这是真正的外科手术,就连嘴唇和舌头被切割掉的嘴巴也没有出现流血的情况,还有牙齿。我不得不钦佩这让人叹为观止的手法。每个创口的缝合都很专业,曾经长着胳膊的肩膀处裹着整洁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白色绷带,其他伤口已经愈合,而且愈合的情况只有在最一流的医院里才有望见到。 他身上的每样东西都已经被切除,绝对是每样东西,如今只剩下一个光秃秃、毫无特征的脑袋,连在一个没有任何多余部件的躯体上。我无法想象如何能在保住这玩意儿生命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更无法想象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会这样做,它所展示出来的残酷xìng真的让人怀疑宇宙是否还有必要存在。如果这句话从死神的化身德克斯特的嘴巴里说出来显得有那么一点虚伪的话,那我请求你们的原谅,但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我只是在黑夜行者确实觉得有必要时才对那些恶贯满盈的人下手,而且最后从来不会再让他们活着受罪我相信桌上这玩意儿此刻一定会同意,死有时候并不是件坏事。 可是这耐心仔细地完成这一切,却仍然让它活着,面对着镜子……我可以感觉到内心深处涌起了一阵黑暗的惊叹,仿佛黑夜行者第一次感到自己有点微不足道。 桌上那玩意儿似乎并没有看到我,只是继续不停地发出那种疯狂的狗叫声,一遍遍地反复着同一个可怕的音。 我听到德博拉拖着脚步停在我的身后。“哦,天哪!啊,上帝啊……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说,“但肯定不是狗。” 双面法医Ⅱ 第八章 接管案子的彪形大汉 身后的空气悄无声息地急速流动,我看到多克斯警官刚刚赶到,出现在了德博拉的身后。他扫视了一眼屋子四周,目光落到了桌子上。我承认我很好奇,想看看他对这种到了极限的东西会有什么反应,而我的等待回报颇丰。当多克斯看到厨房中央所展示的那玩意儿时,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它,身子一动不动,那样子完全像座塑像。他过了一会儿才朝它走去,脚步很慢,仿佛被线拉着的木偶。他旁若无人地从我们身旁走过,在桌子旁停住了。 他盯着那玩意儿足足看了几秒钟,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伸手从运动上衣口袋里掏出了手qiāng。他的脸上毫无表情,慢慢瞄准了那双无法眨巴的眼睛之间的眉心,打开了手qiāng的保险。 “多克斯,”德博拉的声音发干,她清了一下嗓子,又喊了一声:“多克斯!” 多克斯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将目光转向别处,但他没有扣动扳机。真是太遗憾了,否则我们该如何处理这玩意儿?反正他无法告诉我们这一切是谁干的,而且我觉得他作为一个社会有用分子的日子已经结束了。为什么不让多克斯结束他的痛苦呢?但如果是那样,我和德博拉就会极不情愿地被迫报告多克斯的举动,他就会被开除,甚至被捕入狱,而我的问题就能得到解决。这似乎是个再好不过的解决办法,但德博拉绝对不会同意。她有时候非常正儿八经。 “把qiāng收起来,多克斯。”她说。虽然他身体的其他部分仍然一动不动,但他还是转过头看着她。 “这是唯一的办法,”他说,“相信我。” 德博拉摇摇头,“你知道你不能这样做。”他们俩凝视着对方,然后他将目光转到了我身上。我真恨不得瞪着他,大声说:“管他呢,开qiāng呀!”但我控制住了自己,多克斯将qiāng口转向了空中。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玩意儿,摇摇头,收起了qiāng。“妈的,”他说,“不该拦我的。”说完,他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没过几分钟,屋里就挤满了人,一个个在干活时都竭力不去看那玩意儿。低矮壮实、留着短发的实验室技师卡米拉费格似乎通常在脸红或瞪眼等表情方面很有限,这会儿边掸着小刷子寻找指纹,边默默流着泪。安杰尔巴蒂斯塔我们叫他“未婚天使”安杰尔,因为他总是这样介绍自己脸色煞白,紧咬牙关,但他坚持留在了屋里。文斯马索卡是我的同事,平常总是装出一副超人的神情,此刻浑身颤抖走了出去,坐到了门廊上。 我开始琢磨我是否也要装出一副被吓呆的神情,免得太显眼。也许我应该出去,坐在文斯的身旁。人们在这种时候都聊些什么?棒球?天气?肯定不会提及将我们吓跑的东西可我惊讶地发现,我根本不在乎和人聊这件事。说实在的,这玩意儿刚刚激发起我内心深处对某个人物的兴趣。我自己总是千方百计避免引起人们的怀疑,可这儿却有人正干着相反的事。显然这恶魔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炫耀自己,或许只是出于争强好胜的天xìng。虽然我想了解更多信息,但他这种明目张胆的举动还是让我有些恼怒。无论是谁干的,我肯定没有遇到过他。我是否应该将这不知姓名的家伙列进我的名单中?还是应该假装吓得昏过去,坐到外面的门廊上去? 正当我感到左右为难时,多克斯警官又从我身旁走了过去,甚至停下脚步瞪了我一眼。我记得非常清楚,正是由于他,我当时没有机会列出一个单子。这多少让我感到有些不舒服,却也让我比较容易地做出了决定。我开始装出一副与这环境相称的不安表情,结果只是扬起了眉头。两个急救医生匆匆赶了进来,一副重任在身的神情,可刚一看到受害者就惊呆了,其中一人立刻跑了出去。另一位是个黑人姑娘,她转身望着我说:“我们他妈的该怎么办?”说完她也哭了起来。 你得承认,她的话有道理。多克斯警官的解决办法开始显得更加实用,甚至比较体面。将这玩意儿搬到担架车上,再穿过迈阿密的车流将它送进医院,这似乎已经没有多少意义。正如这姑娘所说,他们他妈的该怎么办?可总得有人想个办法吧。如果我们让它继续留在桌子上,我们自己只是站在它的四周,那肯定会有人批评说所有警察都在院子里呕吐。这当然有损警察局的形象。 最后还是德博拉出面将大家组织了起来。她说服了那两位急救人员,让他们给受害者注shè镇静剂后再将它弄走。这样一来,实验室的那些技师可以进屋开始干活,他们这么容易呕吐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镇静剂渐渐起了作用,小屋慢慢安静了下来,这种宁静几乎令人心醉神迷。急救人员将那玩意儿包起来,放到担架车上(居然没有让它掉到地上),推着它进入了暮色中。 就在救护车驶离路缘的那一刻,新闻采访车接二连三地到来。这多少有些让人遗憾,我很想看看几位记者的反应,尤其是想看看里克桑戈的反应。他一直是迈阿密地区“流血事件就是头条新闻”的忠实追随者,除了在电视镜头前或者在他的头发凌乱不堪时,我还从来没有在生活中见他流露出任何痛苦或恐惧的情绪。可命中注定不让我看到这一幕。等到里克的摄像师准备拍摄时,除了被黄色隔离带围起来的小屋外,可拍的东西已所剩无几。现场几位警察也是守口如瓶,他们心情好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可以透露给桑戈,今天恐怕连自己的xìng命都不会愿意告诉他。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事可做。我是坐德博拉的车过来的,所以没有带工具箱,再说这里看不到任何血迹。既然我的专长是血迹分析,我觉得还是应该搜索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有用的东西,但我们这位外科大夫朋友非常谨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是查看了这座小屋的其余部分。屋子不大,只有一个小卧室,一个更小的卫生间,再加一个壁橱。里面全是空的,只有卧室地上有一张光秃秃、破旧不堪的席梦思,看样子也和客厅的椅子一样是从同一家廉价商店买来的,睡了几次后就变得像古巴大牛排一样软塌塌的没有生气。没有别的任何家具,也没有任何日常用品,就连一把塑料小勺都没有。 唯一能显示这个人xìng格的东西是安杰尔在桌子下发现的。我刚将屋子查看完,“乌拉!”他欢叫一声,用镊子从地上夹起了一张小纸片。我走过去看看那是什么,结果发现自己是多此一举。那只是一小张白纸,顶上被撕掉了一个小方块。我越过安杰尔的头望去,果然在桌子侧面看到了被撕下来的那块纸片,被人用透明胶带粘在了桌子上。“那儿。”我说,安杰尔向那儿望去。“啊哈。”他说。 他将手中那张纸放在地上,仔细地查看着透明胶带透明胶带最容易沾上指纹。我也蹲下来看个究竟。纸片上写着几个字母,字迹细长。我再凑近一些,看到上面写着:忠诚。 “忠诚?” “是啊,这不是很重要的美德吗?” “我们去问问他。”我说。安杰尔听到后猛地打了个寒战,手中的镊子差一点掉在地上。 “我可不想再见到那玩意儿。”他说着取过一个塑料袋,将那张纸装了进去。这没什么好看的,而且周围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一看,于是我向门口走去。 给犯罪画像可不是我的专长,但由于我那神秘的爱好,只要是来自类似yīn暗角落的犯罪,我常常能看出一些端倪来。可是这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也超过了我所见过的任何恶行。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以告诉我们这个人的特点和他的动机,因而我既感到好奇又感到一丝恼怒。什么样的猎杀者会将自己的猎物留在这里,然后继续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呢? 我走到门外,站在门廊上。多克斯和马修斯局长凑在一起正说着什么,马修斯的脸上挂着焦虑的神情。德博拉站在那位老太太身旁,正低声和她说着话。我可以感觉到一丝凉风刮了过来,是午后雷阵雨到来前常见的那种凉风。就在我抬头望天时,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落在了人行道上。桑戈一直站在隔离带旁,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话筒,想引起马修斯局长的注意,此刻也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听到隆隆的雷声后,将话筒扔给制片,躲进了新闻采访车里。 我的肚子也开始隆隆作响,我突然意识到刚才匆匆离开餐馆时我连午饭都没有吃上。这绝对不行,我需要保持精力。我的新陈代谢系统非常健全,需要时刻予以关爱:德克斯特可不需要节食减肥。可我得坐德博拉的车回去,而且我有一种感觉,只是一种预感,她这会儿绝对不会答应去吃东西。我又看了她一眼,她正搂着那位老太太。那位梅迪纳太太显然已经呕吐完了,这会儿正一心一意地抽泣着。 我叹了口气,冒雨向车走去。我真的不在乎被雨淋湿。看样子我得等很久,足以让湿透的衣服重新变干。 我确实等了很久,两个多小时。我坐在车里,听着收音机,竭力想象着一口一口地吃着夹ròu面包三明治是什么滋味:面包的外皮被烤得松脆,咬在嘴里会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咽进肚子里时会轻轻滑过你的软腭;然后便是芥末,紧跟着是令人陶醉的nǎi酪,还有ròu的咸味;再咬一口,一块酸黄瓜。将这些细细嚼碎,让各种滋味混合在一起。咽进肚子里,再喝一大口“铁牌啤酒”(其实是一种汽水)。叹口气。那真是幸福。除了与黑夜行者一起玩耍,没有什么比吃东西更让我开心的。我居然没有长胖,真是遗传学的一个奇迹。 我正想象着吃到第三块三明治时,德博拉终于回到了车上。她坐到驾驶座上,关上车门,只是坐在那里,眼睛死死地盯着被雨滴拍打着的挡风玻璃。尽管我知道现在说着话有些不理智,但我还是忍不住说:“德布斯,你好像累坏了,去吃点东西好吗?”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来块三明治或者来份水果沙拉,让你的血糖恢复正常,好吗?你的感觉会好得多。” 她转过头来望着我,但她那眼神表明短时间内我别想吃上午餐。“这就是我当警察的原因。”她说。 “水果沙拉?” “里面那玩意儿”她说,然后重新将目光转回到挡风玻璃上。“我一定要抓住那家伙!不管那是谁,居然会对一个人干出这种事来。我太想破这个案子了,几乎可以尝到它的滋味。” “那滋味像三明治吗?因为” 她用掌心使劲拍了一下方向盘,然后又拍了一下。“妈的!”她说,“他妈的!” 我叹了口气。显然饿了这么久的德克斯特是吃不上那松脆的面包了,全都因为德博拉看到一块不断扭动的ròu后有了某种心灵感悟。当然,那是件可怕的事,除掉一个干出如此恶行的人之后这是金额是会变得更加美好,可难道这就意味着我们今天必须省略午饭?可这会儿向德博拉指出这一点显然时机不对,于是我只好陪她坐在那里,望着雨水不停地拍打着挡风玻璃,想象着将第四块三明治吃进肚。 第二天早晨,我刚在办公室的小隔间里坐下来,电话就响了,是德博拉的声音:“马修斯局长召集昨天所有在场的人开会。” “早上好,老妹。好的,谢谢,你怎么样?” “马上!”她挂了电话。 在警察的世界里,无论公事还是私事,一切都是老套路。这也是我喜欢干这一行的原因之一。我总能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不必牢记太多人类的反应后再在恰当的时候去竭力模仿,所以猝不及防、反应不当因而引起人们的怀疑的可能xìng要小得多。 就我所知,买修斯局长还从来没有召集“所有在场的人”开过会。即便某个案子引起公众极大关注时,他的策略也是由他出面应付媒体以及警界那些级别比他高的人物,同时让负责调查的警官继续破案。我实在想不出他现在出于什么原因居然要打破自己的惯例,就算是遇到这样一个非同寻常的案子也大可不必呀。尤其是这么迅速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同意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 可就我的理解而言,“马上”仍然意味着这一刻,于是我沿着过道一路小跑,来到了局长办公室。局长的秘书格温可谓是上办事效率最高的女人,此刻正坐在办公桌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她也是世界上相貌最为平常、为人最为严肃正经的女人,我忍不住逗她一下。“格温仙子!美丽可爱的化身!和我一起私奔吧,去我的血迹实验室!”我进门时大声说道。 她冲着远处的一扇门点头示意。“都在会议室里。”她说,脸上毫无表情。 “不愿意跟我去吗?” 她将头向右边移了一英寸。“那边那扇门,都在等着呢。” 他们确实都在等着。会议桌的首座上坐着马修斯局长,紧绷着脸,面前放着一杯咖啡。桌子四周坐着德博拉、多克斯、文斯马索卡,卡米拉费格,外加我们昨天赶到时正在小屋周围架设隔离带的那四位便衣警察。马修斯朝我点了点头,说:“都到了吗?” 多克斯从我进门那一刻起就一直怒视着我,此刻转过头来说:“还差那几位急救人员。” 马修斯摇摇头。“那不是我们的事,以后会有人问他们的。”他清了清嗓子,低下头,仿佛要看一眼面前并不存在的某个台本。“好吧,”他又清了清嗓子,“嗯,昨天……昨天发生在……嗯……西北四大街的事件……最高层已经下了禁止令。”他抬起头,我起先以为他被感动了。“是最高层,”他说。“在座的各位严禁向外透露与这一事件和地点相关的任何可能听到、看到或推测的情况。无论公开还是私下里都不允许发表任何看法。”他望着多克斯,后者点点头。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坐在会议桌四周的各位。“因此,嗯……” 马修斯局长停了下来,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因此”后的下文可以告诉我们。不过,他能说会道倒也不是徒有虚名,而就在这时门开了,我们全都将目光转向那里。 门口站着一个非常魁梧的男子,身上穿着非常漂亮的礼服。他没有戴领带,衬衣最上面的三个扣子没有系上。左手小指戴着一枚戒指,上面的钻石闪闪发亮。他的卷发刻意处理过,给人一种凌乱的感觉。他四十出头,经历过一些风雨,右眉脊和下巴一侧各有一块伤疤,但这两块伤疤与其说破坏了他的相貌,还不如说使他更显英俊。他那双明亮的蓝眼睛望着我们,脸上挂着愉快的笑容。他在门口站了片刻,然后将目光转向办公桌一端,“是马修斯局长吧?” 马修斯的块头也不小,而且也很结实魁梧,可与门口这位相比,他显得小了一号,甚至有些女人气。我相信他感觉到了这一点。不过,他还是咬紧牙关,说道:“是我。” 门口的彪形大汉大步走到马修斯跟前。,向他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局长先生。我叫凯尔丘特斯基,我们通过电话。”他边和马修斯握手边环视着会议桌周围的各位,目光在德博拉身上停留了片刻后才重新回到马修斯身上。可仅仅半秒钟后,他的头又转了回来,与多克斯对视了片刻。虽然他和多克斯没有jiāo谈,没有握手,没有jiāo换名片,但我确信他们相互认识。多克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低头望着眼前的会议桌,而丘特斯基也重新将目光转回到了马修斯身上。“马修斯局长,你们这儿真是人才济济啊。我听到的都是关于你手下的赞誉之辞。” “谢谢你……丘特斯基先生。”马修斯生硬地说,“请坐吧。” 丘特斯基冲他灿烂地一笑。“谢谢!”他一屁股坐到了德博拉旁边的椅子上。她没有回头看他,但会议桌对面的我却注意到一片红晕顺着她的脖子慢慢向上爬,一直到了她紧绷着的脸蛋上。 就在这一刻,我听到德克斯特脑海深处有个细小的声音清了清嗓子,说:“对不起,请等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许有人偷偷往我的咖啡里加了点迷幻yào,因为整整这一天的感觉就像德克斯特在幻境中。我们为什么坐在这里?让马修斯局长感到不安的那个大家伙是谁?他怎么会认识多克斯?看在所有那些耀眼、明亮、美好的东西的分上,为什么德博拉的脸上会出现与她如此不相称的红晕? 我常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似乎人人都已读过工作手册,只有可怜的德克斯特两眼一抹黑,不知东南西北。这种情况通常与人类某种与生俱有的情感有关,而且是某种人人都懂的情感。遗憾的是,德克斯特来自另一个世界,及感觉不到也理解不了这些情感。我一般只能快速得出一些结论,帮我决定摆出什么样的面部表情,同时等待一切恢复到我所熟悉的领域中。 我看着文斯马索卡。在实验室所有工作人员中,可能只有他一个人与我比较亲近,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轮流买zhà面圈,而且是因为他在生活中似乎也一直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仿佛他看过太多录像,学会了如何对人微笑,如何与人jiāo谈。不过他伪装的本领不如我,所以也从来没有像我那么能蒙人,但我还是感觉到他与我有一份亲近感。 他这会儿显得心神不宁,胆小怕事,好像怎么使劲咽口水都咽不下去一样。从他这儿是得不到任何线索了。 卡米拉费格正襟危坐,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墙壁。她脸色苍白,但脸颊上各有一小块很圆的红斑。 德博拉如我刚才所说,靠坐在椅子上,似乎正忙着将她的脸蛋变成绯红色。 丘特斯基将他厚实的手掌在会议桌上一拍,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看了大家一眼后说道:“我要感谢诸位在这件事情上的通力合作。在我的人破了这个案子之前,大家必须守口如瓶,这一点非常重要。” 马修斯局长清了清嗓子:“嗯嗯,我,嗯,我想你大概希望我们继续正常调查,继续进行询问证人之类的事情吧。” 丘特斯基缓缓地摇摇头。“绝对不行。我要你们立刻全部退出这个案子,让整个事件平息下来,被人遗忘,彻底消失局长先生,就你们警察局而言,我希望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你在接管这个案子吗?”德博拉毫不客气地责问道。 丘特斯基将目光转向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对。”他说。他本来还会冲她继续笑下去,但科罗内尔警官,也就是和那位一直哭泣、一直作呕的老太太一起坐在门廊上的警察,打断了他的话。“好啊,不过先等一下,”他说话的口气含有敌意,结果更凸显出了不易被人察觉的口音。丘特斯基转过头去看着他,脸上仍然挂着笑容。科罗内尔显得有些激动,但毫不示弱地正视着丘特斯基严厉的目光。“你是想阻止我们干好分内工作?” “你的分内工作是保护和服务。”丘特斯基说,“在这个案子中,你的分内工作就是保护案情,为我服务。” “胡说八道。”科罗内尔说。 “管它是什么八道还是九道。”丘特斯基对他说,“反正你得照办。”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对我发号施令?” 马修斯局长用手指轻轻拍了拍会议桌、“够了,科罗内尔。丘特斯基先生是华盛顿来的,我已经接到了命令,为他提供一切帮助。” 科罗内尔摇摇头,“可他别是那该死的联邦调查局派来的。” 丘特斯基只是笑了笑。马修斯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但多克斯将头向科罗内尔那边凑了凑,说:“你闭嘴。”科罗内尔望着他,火气立刻消了一些。“别搀合到这鬼事情中来,”多克斯接着说,“让他的人去处理吧。” “这样做不对。”科罗内尔说。 “你别管了。”多克斯说。 科罗内尔张开嘴,但多克斯扬起了眉头科罗内尔看到了多克斯眉毛下的那张脸。打消了原来的念头。 马修斯局长又清了一下喉咙,打算夺回自己的权力。“还有问题吗?那么好吧。丘特斯基先生,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话……” “说实在的,局长先生,如果能从你们这里借调一位警探,我将不胜感激。我需要一个人帮我熟悉情况,而且这个人办事必须一丝不苟。” 除了丘特斯基外,所有人都转过头去望着多克斯。丘特斯基转过脸对德博拉说:“你觉得怎么样?” 双面法医Ⅱ 第九章 多克斯的档案 我得承认,马修斯局长的会议以这种方式结束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但我现在至少知道为什么大家会表现得像被扔进狮笼里的实验室老鼠。谁也不喜欢联邦调查局的人来chā手一个案子,因而大家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在他们接过这个案子后尽量给他们添乱。可是,丘特斯基显然不是泛泛之辈,我们恐怕连这一点小小的快乐都得不到。 德博拉突然面红耳赤,这里面一定暗藏玄机,可那不是我的问题。我的问题突然变得简单清晰了一点。大家可能认为德克斯特反应迟钝,没有早一点理清头绪,但是当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时,我恨不得在脑袋上使劲拍几巴掌。也许在丽塔家灌进肚子里的那些啤酒影响了我的智力。 来自华盛顿的这次视察显然是由德克斯特的劲敌多克斯招来的。我以前曾听到过一些谣言,说他在部队服役时干过一些不靠谱的事,现在我终于相信这些谣言了。当他看到桌上那玩意儿时,他的反应不是震惊、愤怒、厌恶或义愤,而是似曾相识非常有意思。他当场就告诉了马修斯局长那是什么东西以及应该将案情报告给谁,而这位特殊人物立刻派来了丘特斯基。这样看来,当我认定丘特斯基和多克斯在会议上相互认出了对方时,我并没有猜错无论多克斯对这一切知道多少,丘特斯基知道的绝对不会比他少,甚至可能知道得更多,这才是他被派来处理这件事的原因。只要多克斯知道这种事,我就一定能找到办法利用他的这种背景来对付他,然后解除掉德克斯特身上的枷锁可怜的德克斯特已经被冷落了太久。 这一切环环相扣,是冷静的逻辑思考的结果。我欢迎我那威力无比的大脑回归,并在脑海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以示鼓励。好样的,德克斯特。汪汪。 我总是很高兴听到神经元的突触滴答一响,告诉我你对自己的看法有时非常正确。可在目前这件事情上,我所押下的宝可能不止德克斯特的那点自负。只要多克斯对自己的往事有所隐瞒,我就向重cāo旧业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有些事是精力充沛的德克斯特所擅长的,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进行,其中之一便是用电脑查找信息。我掌握这门技巧是为了帮助我在对待麦格雷戈和雷克尔这样的新朋友时万无一失。除了避免杀错了人这种倒霉的事情外,我还喜欢会一会与我有着相同爱好的人,在打发他们进入梦乡之前找到他们以往有失检点行为的证据。要想查找这种事,电脑和互联网的确是个神奇的工具。 只要多克斯隐瞒了什么事,我想我大概能查找出来,至少能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再稍微用力一拉扯,他那见不得人的往事就会开始一一暴露。我了解他,相信那一定不是好事,一定像德克斯特所干的事。一到我查找出那些事……或许我太天真,居然认为可以利用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信息让他不再跟踪我,但我认为这种可能xìng很大。不是直接与他正面jiāo锋,当面要他别再干涉我,因为对多克斯这样的人采取这种手段可能不太理智。再说,这是讹诈,是大错特错的事。不过信息的威力不容小觑,我肯定能想方设法运用查找到的任何信息找到一个办法给多克斯一些心事想想,这并不一定非要涉及他是否跟踪德克斯特,也不一定非要涉及他是否需要压缩他的整顿世界行动。一旦某个人发现自己的裤子着了火,他就不会再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火柴。 我兴冲冲地出了局长办公室,顺着过道回到了法医实验室我的小工作间里,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几小时后,我能查到的都找到了。多克斯警官档案中的信息少得可怜,但是能找到的那点信息却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多克斯不仅有姓,而且有名字!他的名字叫阿尔伯特有没有人真的叫过他阿尔伯特?难以想象。我一直以为他的名字叫萨金特。他出生在佐治亚州的韦克罗斯。还会有什么惊人发现?当然有,而且更好:在来警察局之前,多克斯警官一直是多克斯中士!他当兵时居然是在特种部队!想想看,多克斯戴着一顶漂亮的绿色贝雷帽,与约翰韦恩并肩行军。一想到这里,我就情不自禁地想放声高唱军歌。 他的档案里列着几项嘉奖和他获得的勋章,可里面没有提及他获得这些荣誉的英雄壮举。不过,了解这个人的过去仍然激发起了我的爱国热情。档案的其他部分几乎完全一笔带过,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十八个月的“特别任务”。多克斯在萨尔瓦多担任过军事顾问,回国后在五角大楼任职六个月,然后退伍来到了我们这座幸运的城市。迈阿密警察局当然很乐意录用一位军功显赫的退伍兵,立刻给了他一个不错的职位。 可是萨尔瓦多虽然我对历史并不太着迷,但我仍然记得那简直像一部恐怖大片。当时布里克尔大街经常有抗议yóu xing,我不记得其中的原因,但我可以查找出来。我重新打开电脑,上网查找,哦,天哪我的确查找到了。多克斯在萨尔瓦多的时候,那里真是热闹非凡:严刑拷打、强jiān、谋杀、辱骂。居然没有人想到请我去。 我查到了大量信息,都是各种人权组织贴在网上的。对于那里发生的事,这些组织发表的意见非常严肃,几乎到了尖锐的地步,可依我看他们的抗议没有任何结果。毕竟只是人权问题。这肯定让他们感到非常沮丧,连善待动物组织抗议的结果都比他们强得多。这些可怜虫进行了调查,将他们的调查结果公布了出来,详细描述了强jiān、电刑、点击榜的使用过程,并且附上了照片、图表以及那些以折磨百姓为乐的恶魔的姓名。那些恶魔仍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隐居在法国南部,而世界其他地方的餐馆却仅仅因为鸡受到了虐待遭遇抵制。 这给了我极大的希望。如果我被抓的话,或许我只要抗议nǎi制品,他们就会放了我。 我所查到的那些萨尔瓦多人的名字和那些历史详情对我没有多大意义,所涉及的那些组织也意义不大。整个事件显然发展成了一种奇特的混战,其中没有一个好人,只有几群坏家伙,夹在中间的是那些农民。美国暗中支持其中一方,尽管这一方同样巴不得将任何可疑的穷人捣成ròu酱。引起我注意的正是萨尔瓦多的这一派。后来发生的某件事彻底改变了局面,形势变得对这一派非常有利。导致这一局面的是一种可怕的威胁,虽然没有具体说明,却让人谈虎色变,甚至让他们怀念屠宰牲畜时所用的电击棒。 不管那是什么,它恰好发生在多克斯中士在那里执行特别任务期间。 我仰靠在我那不太牢靠的摇椅后背上。嗯,嗯,嗯,我想。这种巧合真是太有意思了。多克斯、没有公开的酷刑、美国的秘密介入这一切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当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三者之间相互有联系,也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它们之间一定就有联系。同样,我坚信这三者肯定是一丘之貉,因为二十多年后,它们全都来到了迈阿密,准备搞一次聚会:多克斯、丘特斯基,以及弄出桌上那玩意儿的天知道是什么。钥匙和锁似乎终于对上了。 我已经发现了其中的联系,要是能想出一个办法来运用它 等着瞧吧,阿尔伯特。 当然,掌握可用情报是一回事,知道它的含义以及知道如何运用它又是另一回事。其实我只知道多克斯在萨尔瓦多时那里恰好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他可能没有亲自参与,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得到了政府的认可,当然是暗中这不免让人琢磨大家都是怎么知道的。 在另外一方面,仍然有人不愿意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这个人目前派来的代表是丘特斯基,而陪同丘特斯基的正是我那亲爱的妹妹德博拉。只要能得到她的帮助,我或许能从丘特斯基那里了解到一些详情。下一步行动完全可以到时候再定,但我至少可以开始行动了。 这听上去很简单,而且也的确很简单。我立刻给德博拉打电话,但听到的只是留言电话。我又拨通了她的手机,结果仍然一样。整整一天,我得到的都是德博拉“不在办公室,请留言”。我晚上又给她家打了电话,结果相同。我挂上电话,向窗外望去,多克斯警官的车仍然停在街对面的老地方。 支离破碎的云朵后露出了半个月亮,在低声呼唤着我,但它是在白费口舌。无论我多么想悄悄溜出去,与雷克尔来一次亲密接触,我都无法做到:只要那辆该死的褐紫色福特金牛像打了折扣的良知一样停在那里,我就无法做到。我将目光转向别处,想找一样东西踢上一脚。现在是星期五晚上,我却无法迈出家门,无法与黑夜行者一起在夜幕中散步而我现在居然连我妹妹的电话都打不通。生活有时多么可怕啊。 我在家中四处乱转了一圈,结果除了踢痛大脚趾外,一事无成。我又给德博拉打了两次电话,但两次她都不在家。我将目光重新转向窗外,月亮已经稍稍换了个位置,但多克斯动都没动。 那么好吧,还是回到第二套方案上来吧。 半小时后,我坐在了丽塔家的沙发上,手里握着一罐啤酒。多克斯尾随而来,我估计他就等在街对面的车上。我希望他像我一样欣赏这夜景,不用开口说太多的话。难道做人就是这样?难道人们真的这样凄惨、这样没有头脑,天天期盼的就是这个摆脱掉了为薪水所奴役的单调枯燥的工作后,将星期五晚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手握一罐啤酒、坐在电视机前?这真是乏味到了令人颓废的地步,而令我惊恐的是,我发现自己正在开始习惯这种生活。 该死的多克斯,你正逼我变成一个正常人。 “嗨,先生。”丽塔一屁股坐到我身旁,顺势盘起双脚,“怎么不说话?” “大概是最近工作太累,”我说,“享受生活太少。”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肯定是为了放走那家伙,是吗?就是那个……杀了孩子的家伙?” “部分原因吧,”我说,“我不喜欢做事半途而废。” 丽塔点点头,仿佛真的听懂了我的话。“这真是……我是说,我看得出来你为此心神不定。也许你应该我不知道。你通常怎么消遣?” 这句话倒是勾起了我的种种回忆,我真想把自己消遣的方式告诉她,但觉得还是不告诉她为妙。于是,我说:“嗯,我喜欢驾船出海,钓鱼。” 我身后传来了一个细小的声音:“我也喜欢。”多亏了我那严格训练过的钢铁意志,我才没有惊讶得跳起来,一头撞到天花板的电扇上。要是换了平常,谁也别想偷偷靠近我,然而我今天根本没有料到窝里还有别人。我转过头,科迪那双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我。“你也喜欢?”我说,“你喜欢钓鱼?” 他点点头,他每天最多一次说两个词。 “那好,”我说,“我看就这么定了。明天早晨怎么样?” “哦,”丽塔说,“我觉得我是说,他不是你不必这样,德克斯特。” 科迪望着我。他自然什么也没有说,但他也不必说什么。他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丽塔,”我说,“男孩不能总跟女孩在一起。我和科迪明天早晨去钓鱼,一大早就出发。” “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但钓鱼需要早点出发,所以我们一早就动身。”科迪点点头,眼睛望着他母亲,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说真的,德克斯特,”丽塔说,“你不必这样。” 我当然知道我不必这样,可我为什么不呢?反正不会让我的身体遭罪。再说,出去散几个小时的心也是件好事。尤其是远离多克斯。不管怎么说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但孩子对我确实很重要。我当然不会一看到自行车上的辅助轮就立刻眼睛湿润,但总的来说我觉得孩子比他们的父母有意思得多。 第二天早晨,太阳刚升起,我和科迪就已经驾驶着我那十七英尺长的“捕鲸号”慢慢驶出了我家附近的小运河。科迪穿了一件蓝黄相间的救生背心,一动不动地坐在冰桶上。他微微缩着身子,脑袋几乎完全埋在救生背心里,那样子就像一只色彩鲜艳的乌龟。 冰桶里有汽水,还有丽塔为我们准备的午餐,说是一点点,其实足够十个人吃的。我带了冰冻虾做鱼饵,因为这是科迪第一次出海钓鱼,如果让他将锋利的鱼钩穿进仍然活着的鱼饵里,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当然,我自己更喜欢活的鱼饵,越是活着的东西越好!可孩子会如何反应你却永远无法预料。 出了小河,进入了比斯坎湾,我驾着船直接向佛罗里达角驶去,寻找着灯塔旁的那条水道。科迪一直默默地坐在那里,直到我们快靠近斯迪尔茨维尔他才开口。这里的建筑非常奇特,建造在打进海湾中央的桩柱上。这时,他扯了一下我的衣袖。引擎的声音很响,风也很大,我只好弯下腰来听他说什么。 “房子。”他说。 “是的,”我大声说道,“有时候还有人住在里面。” 他望着那些房子渐渐远去,等它们完全消失在我们身后才重新坐回到冰桶上。他再次回过头去看那些房子,可它们几乎已经出了他的视线。然后,他就这样坐在那里,直到船驶近福威岩,我放慢了速度。我将发动机关到最小,把船锚抛进水中,等到船锚固定后才关掉发动机。 “好了,科迪,”我说,“我们可以钓鱼了。” 他笑了,真是难得一见。“好的。”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看我教他如何将虾子装到渔钩上,然后他自己开始试着装鱼饵,慢慢地、非常小心地将鱼钩扎进去,直到渔钩尖重新露出来为止。他望着鱼钩,然后抬起头来望着我。我点点头,他又低头望着虾子,伸手去触摸鱼钩扎破虾壳的地方。 “好了,”我说,“现在把它丢进水里。”他抬头望着我。“鱼都在水里。”我说。科迪点点头,将渔竿尖伸到船外。他用的是一根不大的;泽勃科牌渔竿,他按了一下渔竿螺旋轮上的放线按钮,将鱼饵丢进了水中。我也“刷”的一声将鱼饵甩到了水中,然后我们一起坐下来,随着波浪慢慢摇晃着。 我望着科迪钓鱼的神情,那么全神贯注。或许是因为这开阔的水域再加上一个小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雷克尔。就算我现在无法安全地对他进行调查,我仍然认定他有罪。他什么时候会知道麦格雷戈已经失踪,他会作何反应?他很可能会惊慌失措,会试图逃跑可是,我想得越多就越想知道结果。不到万不得已,一个人不会舍弃已经得到的一切,去另一个地方从头开始。或许他只会小心谨慎一段时间。如果是这样,我就可以暂时先将他放一放,在我那相当有限的社jiāo活动安排表中添加一个新的内容查找出制造“西北四大街号叫植物人”的家伙。这听上去虽然很像歇洛克福尔摩斯探案故事的某个标题,却仍是迫在眉睫的任务。我得想办法摆脱掉多克斯,我得尽快 “你会做我的老爸吗?”科迪突然问道。 幸运的是我嘴里没有含东西,否则我真会被噎着。可我仍然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个头与感恩节的火鸡差不多。等喘过气来后,我结结巴巴地说:“你怎么问这样的问题?” 他的眼睛仍然盯着渔竿。“妈妈说也许会的。” “是吗?”我说,他点点头,但是没有抬头看我。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丽塔都在想什么?我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将目前做掩护用的身份塞进多克斯的嘴里,根本没有去考虑丽塔都在想什么。我显然应该考虑一下她的想法。她真的这样想的?这简直无法想象。不过,虽然有些怪异,但只要是人可能就会理解。幸运的是我不是人,因而这个念头在我看来完全近乎荒诞。妈妈说也许会的?也许我会成为科迪的父亲?也就是说,嗯 “呃,”我说,如果考虑到我压根儿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那么这个“呃”算是个不错的开始。幸运的是,就在我意识到不会有什么连贯的回答从我的口中说出来时,科迪的渔竿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你钓到鱼了!”我说,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渔线呼呼地被拉了出去,他只能牢牢握着渔竿不松手。鱼在水中凶猛地来回扑腾着,时而向右,时而向左,时而钻进船下,然后干脆直接向远处游去。但是,尽管它好几次已经离船很远,科迪还是慢慢地将它拉了回来。我教他如何将渔竿末梢保持在水面上,如何收拢渔线,如何将鱼慢慢拉到船旁,然后我抓住接钩绳,将它拉到船上。科迪望着它在甲板上扑腾,叉状的尾巴仍然疯狂地拍打着。 “是条金,”我说,“这是野鱼。”我弯腰去将渔钩取出来,可它不停地弓腰跃起,我根本抓不住。一道细细的鲜血从它的嘴里流了出来,淌到了洁白的甲板上,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恶心,”我说,“它大概把渔钩吞进肚了,我们得把鱼剖了,将钩取出来。”我从黑色塑料刀鞘中拔出片鱼刀,放在甲板上。“会有很多血。”我警告科迪。我不喜欢血,不想让我的船上有血,哪怕是鱼血也不行。我向前走了两步,打开柜子,取出一条搞卫生用的旧毛巾。 “哈。”我听到身后传来了轻轻的喊叫声,赶紧回头望去。 科迪已经拿起刀,扎进了鱼的身体,正望着那条鱼挣扎着离开刀口。然后,他小心地再次瞄准了刀尖,这次深深地将刀扎进了鱼鳃,一股鲜血猛地涌了出来,淌到了甲板上。 “科迪。”我说。 他抬头望着我,然后真是稀罕,他笑了。“我喜欢钓鱼,德克斯特。”他说。 双面法医Ⅱ 第十章 蜜运中的德博拉 星期一上午,我仍然没有能联系上德博拉我不断地给她打电话,虽然我对她的彩铃已经熟悉到了能够一起跟着哼唱的地步,德博拉那头仍然没有反应。这让我越来越气恼。我现在已经找到了一个办法,可以摆脱多克斯套在我身上的枷锁。可除了打电话外,我仍然无计可施。依靠别人真不是件好事。 不过,我有的是毅力和耐心,都是我当童子军时养成的好品德。我给她留了十多条短信,每一条都充满了快乐、充满了智慧,这种积极的态度肯定产生了效果,因为我终于接到了她的回电。 我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刚刚写完一份两人遇害的凶杀案报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件凶器,可能是大砍刀,片刻疯狂的放纵。两位受害者最初都是在床上受到了袭击,显然是被逮个正着。男的举起一只胳膊,但迟了一步,没有能保住自己的脖子。女的一直跑到门口才被砍到,从她脊柱上喷出的鲜血溅到了门框旁的墙壁上。例行公事,每天上班大多干的都是这种活。令人非常不快。两个人身上居然有那么多血,如果有人决定让这么多血同时全部流出来,那实在是太可怕、太恶心的一幕,令我作呕。对这些鲜血进行归类和分析后,我的心情好了许多。我的工作有时能给我带来很大的满足感。 可这起凶杀案的现场一片狼藉。我在吊扇上都发现了血迹,很可能是在凶手不断挥舞砍刀的过程中从刀刃上飞溅出去的。由于当时电扇开着,它又将更多的血滴甩到了屋子的各个角落。 对于德克斯特来说,这一天很忙。我正在琢磨着如何措辞,在报告中写明这属于我们所称的“情杀”时,我的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话突然响了。 “你好,德克斯。”对方说,声音很轻松,甚至带着一些倦意,我起初都没有意识到那是德博拉。 “哦,”我说,“看样子关于你已经谢世的谣言是夸大其词啦。” 她放声大笑,而且笑声非常圆润,远不像她平常那种清脆的咯咯的笑声。“是啊,”她说,“我还活着,不过凯尔一直没让我闲着。” “别忘了告诉他还有劳动法,老妹。警官也需要休息。” “这我倒是不知道,”她说,“没有劳动法也不错啊。”她又笑了一声,声音低沉洪亮,听上去一点也不想德博拉,就像她绝对不会请我教她如何切割活人骨头一样。 我竭力回忆着德博拉上次说她很爽而且听上去她也确实感觉很爽是什么时候。我想不起来。“听上去根本不像是你,德博拉。”我说,“你究竟是怎么啦?” 这次她的笑声更长,但同样无比幸福。“和平常一样。”她说,然后又放声笑了起来。“好了,出什么事了?” “哦,没出什么事,”我说,“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唯一的妹妹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连着几天几夜不见踪影,现在突然露面后又像是刚从《复制警官》杀青归来。我自然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仅此而已。” “哦哦,”她说,“真让我感动,像是我终于有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哥哥一样。” “希望不仅仅是像。” “一起吃午饭怎么样?” “我早就饿坏了,”我说,“闪电咖啡馆吗?” “不,”她说,“阿祖尔饭店怎么样?” 我觉得她所选的饭店和她今天早晨的表现一样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这根本解释不通。德博拉在吃饭方面属于蓝领阶层,而阿祖尔属于那种沙特王室来迈阿密时用餐的地方。她显然已经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当然可以,阿祖尔饭店。我先把车买了付账,然后在那里见你。” “一点钟,”她说,“别担心钱的事,凯尔会埋单的。”她挂了电话,我都没来得及说一声“啊哈”!但是我心中一亮。 凯尔埋单,是吗?而且是在阿祖尔饭店。 如果说南海滩那些灯红酒绿的廉价场所是迈阿密为那些梦想成为名流的人设计的地方,那么阿祖尔则属于那些觉得灯红酒绿庸俗的人。云集在南海滩上的那些小咖啡馆靠华丽俗气的装潢相互竞争,招徕顾客。相比之下,阿祖尔却非常低调,不由得让你怀疑这里的人是否看过一集《迈阿密之罪》。 饭店大门前有条铺着鹅卵石的环形小车道,停车场的服务生不容分说硬让我把车jiāo给他去泊车,我只好照办。尽管我很喜欢自己的车,但我不得不承认,与那里排成一行的法拉利和劳斯莱斯相比,我的车相形见绌。即便如此,服务生并没有拒绝为我泊车,只是他一定猜到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他习惯得到的那么多小费。我估计我身上的保龄球衫和卡其布裤子已经无疑向他表明,我给的小费不会是不记名债券,也不会是克鲁格金币。 饭店本身光线较暗,凉爽,安静得出奇,就连一张美国运通信用卡掉在地上的声音都会听得清清楚楚。远处的墙壁上镶着彩色玻璃,上面还有一扇门,通向外面的露台。我看到了德博拉,坐在外面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正远眺着大海。她的对面坐着凯尔丘特斯基,正好背对着饭店大门,今天将由他埋单。他戴着一副几个不菲的墨镜,看样子真的是想埋单。我刚走到桌旁,一位服务员突然出现,替我拉出了椅子。那椅子的确太重,来这儿用餐的人显然搬不动。虽然服务员没有真的鞠躬致意,但我看得出来他是在竭力克制自己。 “你好,兄弟,”我刚坐下,凯尔就向我打起了招呼。他从桌子对面向我伸过手来。既然他似乎认定我是他新结识的最好的朋友,我便探过身,与他握了握手。“血迹分析这一行怎么样?” “总有干不完的活,”我说,“从华盛顿来的神秘客人情况怎么样?” “妙不可言。”他说。他仍然握着我的手不放,我低头望去,他的指关节很发达,仿佛他长时间对着混凝土墙练习过拳击。他将左手搁在桌上,我看到了他小手指上戴着的戒指,女xìng味十足,很像订婚戒指。他终于松开我的手后,微笑着将头转向德博拉,但由于他戴着墨镜,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在看她或者只是转动了一下脖子。 德博拉冲我一笑。“德克斯特在为我担心。” “嗨,”丘特斯基说,“不然要哥哥弟弟干什么?” 她瞟了我一眼,说:“我有时候也想知道呢。” “我说德博拉,你知道我只看到你的背影。” 凯尔笑了。“说得好,正面留给我看了。”他说。他们俩一起放声大笑。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世上所有荷尔蒙和幸福的事都让我感到ròu麻。”我说,“告诉我,有没有人真的想抓住那没有人xìng的东西,还是我们就这样闲坐着斗嘴皮子?” 凯尔转过头来望着我,扬起了眉头。“你怎么对这件事儿感兴趣,兄弟?” “德克斯特对没有人xìng的恶魔情有独钟,”德博拉说,“就像是他的业余爱好一样。” “业余爱好?”凯尔说,那副墨镜一直正对着我。我知道他是想靠那吓唬我,而据我所知,他有可能完全闭着眼睛。我保持镇定,没有打战。 “他可以算半个犯罪推理专家。”德博拉说。 凯尔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我开始怀疑墨镜后的他是否闭上眼睛睡着了。“嗬,”他终于开口道,身子往椅子背上一靠,“那么德克斯特,你怎么看这家伙?” “目前只有一些基本情况,”我说,“这个人受过大量医学训练,也受过秘密活动训练,现在变成一个疯子回来了,需要发表个声明,而且与中美洲有关。他很可能还会下手,而且会选择时机达到最大效果,不仅仅是因为他觉得必须这样做。所以说,他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连环连环什么呢?”我说,凯尔脸上那悠闲的笑容已经dàng然无存,他双手握拳,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 “你是什么意思,中美洲?” 我确信我们俩都知道我说中美洲时指的是什么,但我仍然觉得说出萨尔瓦多可能太过头了。我可不能失去我那随意的、“只是业余爱好”的幌子。但我来赴宴的唯一目的是了解多克斯的过去,而一旦机会出现我承认做得有点太明显,但我成功了。“哦,”我说,“难道我说错了?”这么多年模仿人类表情的刻苦训练终于在这里有了成效,我换上了最天真、最好奇的表情。 凯尔显然无法确定我说的是对还是错。他咽了几下口水,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我应该警告你,”德博拉说,“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丘特斯基长舒一口气,摇摇头。“是啊,”他努力克制着自己,重新靠在椅背上,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很好,兄弟。你是怎么得出这结论的?” “我不知道,”我谦虚地说,“这是明摆着的事。难就难在要猜出多克斯警官在其中牵涉得有多深。” “我的上帝啊。”他说,重新握紧了拳头。德博拉望着我放声大笑,虽说不是对凯尔的那种开怀大笑,但看到她仍然时常记得我们是同一方的战友,我还是感到很开心。“我所过他很棒。”她说。 “我的上帝啊。”凯尔又说了一遍。他下意识地弯曲了一下食指尖,仿佛在扣动一个无形的扳机,然后将墨镜转向德博拉的方向。“你真没有说错。”他说着重新将目光转回来望着我。他死死地盯着我看了片刻,大概想看看我是否会夺门而逃或者开始说阿拉伯语。然后,他点点头,“多克斯警官则么啦?” “你不会把多克斯牵涉到这个案子中来吧?”德博拉问我。 我说:“在马修斯局长的会议室里,当凯尔第一次见到多克斯时,我觉得他们俩相互认出了对方。” “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德博拉皱起了眉头。 “你当时忙着脸上泛红晕。”我说。她的脸又红了。我觉得这次的脸红有些多余。“而且,当时在案发现场只有多克斯一个人知道该向谁汇报。” “多克斯的确知道一些情况,”丘特斯基承认,“那还是他以前当兵时的经历。” “什么样的情况?”我问。丘特斯基久久地望着我,至少他的墨镜在望着我。他用戴在小指上的那枚愚蠢的戒指轻轻敲着桌子,阳光正从戒指中央那颗大钻石上反shè开来。当他终于开口时,那感觉就像我们桌子周围的温度下降了十度。 “兄弟,”他说,“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不过你得放弃这种爱好,别再管了。另外找个业余爱好吧,不然你会麻烦缠身,会被清除掉的。”我还没有来得及想出什么妙语来回答他,服务员就突然出现在了凯尔的身旁。丘特斯基那副墨镜久久地对着我,然后将菜单递给服务员,说:“这地方的法式杂鱼汤很不错。” 在这个星期接下来的几天里,德博拉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对我的自尊多少是个打击,因为无论我多么不愿意承认,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想不出任何别的办法来摆脱掉多克斯。他还在那里,或者将车停在我住处街对面的那棵树下,或者跟踪我到丽塔家。我实在无计可施,那曾经让我引以为荣的大脑忙活了半天后仍然一无所获。 我可以感觉到黑夜行者在翻滚、在哭诉、在挣扎着要爬出来掌握方向盘,可多克斯的身影就在挡风玻璃外,迫使我强行克制自己,只能伸手再取一罐啤酒。我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才得到目前这种几乎完美的生活,我可不想现在让它毁于一旦。我和黑夜行者可以再等一等。哈里教会了我克制,而克制一定能帮我度过难关,直到更美好的时刻到来。 “要耐心,”哈里说。他停下来,用面巾纸捂着嘴咳了一下。“德克斯,耐心比聪明更重要。你已经很聪明了。” “谢谢。”我说。其实我这样说是出于礼貌,因为坐在哈里的病房里我感到一点也不舒服。yào味、消dú水味和尿臊味混杂在一起,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着竭力忍着疼痛和临床死亡的气氛,我真希望自己身处别的地方。当然,作为一个rǔ臭未干的小恶魔,我从来没有去想过哈里是否深有同感。 “就你而言,你得更加耐心,否则你会觉得自己非常聪明,觉得你干的一切会神不知鬼不觉。”他说。“可你并没有聪明到那个分上,谁也不会。”他停下来,又咳了起来,这次咳嗽的时间更长,而且似乎更重。看到哈里变成这样曾经坚不可摧的超级警察、我的养父,现在全身颤抖,满脸通红,眼角流出了泪水实在让我受不了。我将目光转向了别处。等我重新转回来时,哈里正望着我。 “我了解你,德克斯,比你自己更了解你。”我当然相信这句话,可他的下一句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你本质上是个好人。” “不,我不是。”我说,心中想着还有那么多奇妙的事他一直不许我敢,就连想干那些事的念头都会将我彻底从好人的行列里清除出去。而且,那些被视为好人的家伙压根儿就不像我,他们与我年龄相仿,头上长着丘疹,体内荷尔蒙过高,一副娘娘腔。他们和猩猩一样与我完全不同。但哈里根本不听这一套。 “是啊,你是个好人,”他说,“你得相信自己是个好人。你的心没有变坏,德克斯。”他说,然后倒在病床上,猛烈地咳嗽起来。他这次咳了好几分钟,然后无力地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不过,当他重新睁开眼睛时,那依然是哈里坚定的蓝眼睛,在临终前苍白脸色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明亮。“耐心。”他说。尽管他一定疼痛难熬,而且异常虚弱,他说出“耐心”两个字时仍然语气坚定。“你还有漫长的道路要走,而我时间不多了,德克斯特。” “我知道。”我说。他闭上了眼睛。 “我就是这意思,”他说,“你得学会说不,学会耐心,你有的是时间。” “可是你的时间不多了。”我说,不能肯定他想说什么。 “是的,我的时间不多了,”他说,“可是大家还在哄我,让我感觉好一点。” “你会吗?” “不会,”他说着再次睁开眼睛。“但你不能用逻辑去分析人的行为。你要耐心,要睁开眼睛看着,要向别人学习,不然你会把事情弄糟,被逮个正着,然后我留下的一半遗产……”他又闭上了眼睛,我可以听出他说话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你妹妹会成为一个好警察,而你,”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一种忧伤的笑容,“你会截然不同,会代表真正的正义,只要你耐心,如果没有机会,德克斯特,你得等待机会出现。” 对于一个尚在学徒阶段的十八岁恶魔而言,这一切是那么难以理解。我一心想干那件事,非常简单,在月光下带着明晃晃的刀刃自由地舞蹈这么简单的事,这么自然而又美好撇开一切废话,直接切中要害。可是我不能。哈里把事情弄复杂了。 “我不知道你死了之后我该怎么办。”我说。 “你会干得很好的。”他说。 “要记住的东西太多。” 哈里伸出一只手,按了挂在床边的一个电线上的按钮。“你会记住的。”他说。他松开电线,电线垂落到床边,仿佛带走了他最后的一点力气。“你会记住的。”他闭上眼睛,在那一刻病房里仿佛就剩下了我一个人。这时,护士拿着注shè器走了进来,哈里睁开了一只眼睛。“并非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成,所以当你无从下手时,你就得等待。”他说,伸出胳膊让护士给他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针。“不论你……遇到……什么样的压力。” 我默默地看着他,他躺在那里,打针的时候没有丝毫退缩。他知道这yào物带来的缓解只是暂时的,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一切都已回天乏术。他还知道自己并不害怕,自导自己会正确地坦然面对,就如同他正确地对待人生中的其他一切一样。我也知道一点:哈里理解我。除了他,谁也没有理解过我,将来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只有哈里。 如果说我想成为一个人的话,唯一的原因就是变得更像他。 双面法医Ⅱ 第十一章 恐怖的丹科大夫 于是,我耐心等待着。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却是哈里教会我的策略。让我身上那亮闪闪的钢铁弹簧继续盘绕着,静静地等待、观望,将热乎乎、甜滋滋的开关紧紧锁在冰冷的盒子里,等待着哈里所说的那一刻到来,然后再让它轻盈地蹦出去,在夜色中尽情地做着侧手翻。早晚会有一个小缺口出现,我们就可以钻进去。早晚我会找到办法让多克斯认输的。 我等待着。 当然,有些人会比别人更觉得等待是件艰难的事。终于,几天后,一个星期六上午,我的电话响了。 “他妈的。”德博拉居然没有任何开场白,而听到她重新变成我所熟悉的那个脾气暴躁的德博拉,我几乎如释重负。 “谢谢,你呢?”我说。 “凯尔快把我逼疯了,”她说,“他说我们现在只能等待,却又不告诉我在等待什么。他会突然失踪十到十二个小时,还不告诉我他去了哪里。然后我们只是继续等待。我他妈的真是等得不耐烦了。” “耐心是一种美德。”我说。 “我已经厌倦了这些美德。”她说,“我每次问如何能找到这家伙时,他总是挂着一副居高临下的笑容,我已经快烦透了。” “我说,德布斯。除了向你表达同情外,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我说,“我很抱歉。” “你能做的远不止虚情假意地表达一下同情,老哥。”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主要是为了她。叹惜声在电话里传达得非常好。“德布斯,这就是享有神qiāng手名声所带来的麻烦,”我说,“大家都认为我每次都能在三十步开外一qiāngshè中野兔的眼睛。” “我仍然相信。”她说。 “你的信心让我备受感动,可我对目前这个案子真的毫无头绪,我没有任何感觉。” “德克斯特,我必须找到这家伙,而且我要给凯尔一点颜色看看。” “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她轻蔑地哼了一声。“上帝啊,德克斯特,你真是不懂女人的心思,是吗?我当然喜欢他,所以我才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我说。 她停了一下,然后随口说道:“凯尔说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是关于多克斯的。” 我感到体内那长着獠牙的朋友稍稍伸了个懒腰,的的确确发出了满意的呼呼声。“德博拉,你突然变得喜欢拐弯抹角了。你只需问我一声就行了。” “我刚才问了你,你却给我那通帮不了忙之类的废话。”她说,突然又变成了原来那快人快语的德博拉,“怎么样?你掌握了什么情况?” “目前还没有。”我说。 “妈的。”德博拉说。 “不过我可能会有一点收获。” “要多久?” 我承认,凯尔对我的态度让我耿耿于怀。他当时怎么说的?我会“麻烦缠身,会被清除掉”?说正经的,这句台词是谁写的?还有,德博拉居然突然借用了我的看家本领,对我说话拐弯抹角起来,这更是无法让我平静下来。我真不应该说出来,但话已经脱口而出,“午饭时怎么样?一点钟前我一定会想出个办法来。就在鲸须饭店吧,反正凯尔会埋单的。” “那得到时候再看,”她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关于多克斯的情况?很不错。”她挂了电话。 好了,好了,我安慰着自己。我突然不再介意星期六加点班。毕竟唯一的选择是去丽塔家,看着多克斯警官身上长出青苔。可如果我为德博拉发现一点线索,我或许终于能找到梦寐以求的那个缺口。我只是必须像大家所认定的那样,当一回聪明的家伙。 可是从哪儿着手呢?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下手,因为凯尔在我们刚寻找指纹之后就将我们全部赶出了犯罪现场。我以前曾经多次帮助我的同事们查找出那些只知道杀人的变态恶魔,还得到过他们的几句称赞。可那是因为我了解那些恶魔,因为我自己是就是个变态的恶魔。我这一次根本无法得到黑夜行者的任何暗示,他已经被哄得翻来覆去地睡着了,可怜的家伙,我得实打实地依靠我与生俱有的智慧,然而这智慧此刻正变得异常安静。 也许,如果给大脑加点油,它会运转得快一点。我走进厨房,找到了一只香蕉。味道不错,但不知是什么原因,香蕉并没有能将我的脑力火箭发shè成功。 我将香蕉皮扔进垃圾桶,看了一眼钟。亲爱的,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太棒了。你终于明白什么也想不出来了。真是太棒了,德克斯特。 确实无从入手。事实上,我手头掌握的情况只有那受害者和那座房子。既然我可以肯定即使将舌头重新按在那受害者的嘴里,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唯一剩下的就是那房子。当然,那房子有可能属于受害者,可里面的家具摆设却给人一种临时住处的感觉,所以我认定那房子不是受害者的。 就这样丢下一个完整的家一走了之,真是奇怪。可他确实这样做了,而且并没有人监视他,迫使他仓促逃离这表明他这样做是故意的,而且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这意味着他另外还有地方可去,而且估计还在迈阿密附近,因为凯尔被派到这里来查找他。这是个不错的出发点,而且是我独自想出来的。欢迎回归,大脑先生。 你再怎么竭力掩饰,还是会在房地产jiāo易中留下一个个大脚印。我坐到电脑前不到一刻钟就已经有了发现虽然不是一个完整的脚印,却也足以勾勒出几只脚趾的形状。 西北四大街上那座房子等级的房主是拉蒙庞蒂亚。起这种名字的人在迈阿密怎么能逃得了呢?我不知道,但拉蒙庞蒂亚是古巴人起的诨名,就像英文中的“乔布罗(普通人)”。不过这座房子已经付了款,短期内不用jiāo税,对于一个像我们这位新朋友这样极其看重隐私的人而言,这种安排堪称完美。房子是用从危地马拉电汇来的一笔现金购买的。这似乎有点古怪。我们的线索从萨尔瓦多开始,穿过华盛顿某个神秘政府机构这摊浑水,现在为什么要向左拐进危地马拉?不过,上网稍微一查,我就发现危地马拉已经成了洗钱的天堂。显然瑞士和开曼群岛已经过时,如果有人想在讲西班牙语的世界里洗钱,危地马拉是最流行的地方。 这带出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这位喜欢肢解的大夫究竟有多少钱,是从哪儿得来的?但这个问题眼下没有任何答案。我只能猜测,舍弃掉第一座房子后,他应该还有钱再买一座房子,价钱大致相仿。 那么好吧。我重新回到戴德县房地产数据库中,查找最近以相同方式购买的其他房产,而且资金来自同一家银行。总共有七笔,其中四笔的金额均超过了一百万美元,对于随时想舍弃的房产来说,我觉得这个价位高了一点。买这些房子的人十有八九是在逃的dú枭和“财富500强”的首席执行官。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了三处房产。其中一处位于迈阿密城里的黑人区自由城,但我进一步搜索后发现那其实是一栋公寓楼。 最后剩下的两处房产中,一个位于霍姆斯特德,随时可以看见被当地人称作“垃圾山”的巨大垃圾堆。另一处也位于迈阿密最南端,就在鹌鹑窝路旁边。 两栋房子我愿意打赌,有个陌生人刚刚搬进其中一处,正干着会让那些热情欢迎新邻居的女士们惊恐的事。我当然无法百分之百地肯定,但这种可能xìng极大,而且现在刚好到了午餐时间。鲸须饭店属于那种非常高档昂贵的地方,凭自己这点微薄的工资,我对它自然只能望而却步。它的橡木护墙透着高雅,让你感到必须西装革履穿戴好后才能进来。它也有着全迈阿密欣赏比斯坎海湾美景的最佳角度,如果你运气好,有几张桌子能让你充分体会到这一点。 要么是凯尔运气特别好,要么是他对领班施了魔咒,总之他此刻正和德博拉坐在外面一张这样的餐桌旁,慢慢喝着一瓶矿泉水,享用着一盘看似蟹ròu饼的点心。我坐到凯尔对面的椅子上,赶紧抓起一块咬了一口。 “,”我说,“我终于知道那些有纸螃蟹归天后都去哪儿了。” “黛比说你有一些线索。”凯尔说。我望着我妹妹,大家一直叫她德博拉或德布斯,从来没有人叫过她黛比。但是她没有做声,似乎很愿意对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大胆行径视而不见,于是我只好将注意力转回到凯尔身上。他又戴上了那副名师设计的墨镜,当他不经意地用手将头发从额头上捋到脑后时,小指上那枚滑稽可笑的戒指闪闪发亮。 “希望能有用,”我说,“但我还是得谨慎行事,免得被清除了。” 凯尔久久地凝视着我,然后摇摇头,脸上极不情愿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扯着嘴角微微向上翘了四分之一英寸。“好吧,”他说,“是被开除。但这条行规常常行之有效,会让你感到惊讶的。” “我相信我准会目瞪口呆。”我说着将电脑打印出来的那张纸递给他。“趁我现在还有一口气,你或许想看看这个。” 凯尔皱起眉头,打开了那张纸。“这是什么?” 德博拉探过身去,像一只急不可待的警犬。“你有收获了!我早就知道你会的。”她说。 “只是两个地址。”凯尔说。 “其中一个很可能就是某位有这种美洲背景、不按规矩行医的家伙藏身的地方。”我说,然后将我查找到这两个地址的经过告诉了他。说句公道话,尽管他戴着墨镜,他的眼睛里还是流露出了钦佩的神情。 “我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他说,“太好了。”他点点头,一根手指轻轻弹了弹那张纸。“跟踪钱的来源,每次都能有收获。” “当然,我无法肯定。”我说。 “我敢打赌,”他说,“你已经找到了丹科大夫。” 我看了德博拉一眼,她摇摇头,于是我只好将目光重新转回到凯尔的墨镜上。“这名字真有意思,是波兰人的名字吗?” 丘特斯基清了一下嗓子,眼睛望着远处的海湾。“我估计你那时还没有来到世上。当时有一个广告,丹科是一种自动蔬菜切碎机,可以将蔬菜切成片,切成丁”他转过头来望着我,“我们就给他起了这个名字丹科大夫。他制作切碎的植物人。如果你远离故乡,目睹非常可怕的事,自然会喜欢这种玩笑。” “可这一切现在就出现在家门口,”我说,“他怎么会在这儿?” “说来话长。”凯尔说。 “这表示他不想告诉你。”德博拉说。 “既然是这样,我就再来一块蟹ròu饼。”我说,我探身拿起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蟹ròu饼,味道真不错。 “好了,丘特斯基,”德博拉说,“我们很可能知道这家伙藏在哪里。现在该怎么办?” 他用一只手按住她的手,笑了。“我要享用午餐。”他说,然后用另一只手拿起了菜单。 德博拉望着他的侧影,将手抽了回来。“混蛋。” 这里的菜肴的确很可口,丘特斯基竭力表现得友好热情,仿佛他已经认定既然无法说出真相,不妨对人笑脸相迎。坦白地说,我很能理解他的做法,因为这也是我惯用的伎俩,但德博拉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板着脸,拨弄着盘子里的菜。凯尔不停地说着笑话,问我觉得海豚队今年夺得冠军的概率有多大。虽然海豚队就是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我也不在乎,但作为老谋深算的伪装大师,我自然对这话题有几个精心准备过、听起来有几分道理的评价,而丘特斯基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他喋喋不休地说着,竭力表现得开朗友好。 我们甚至还要了甜点,让我觉得“用美食使他们分心”的把戏玩得有点过了头,尤其是在我和德博拉压根儿没有分散注意力的情况下。不过美食毕竟是美食,如果我开口抱怨,肯定会显得我不够厚道。 当然,德博拉可是辛苦了一辈子才养成待人不厚道的习惯。服务员将一盘小山般的巧克力糊摆在丘特斯基面前,丘特斯基拿起两把叉转向德博拉,说:“……”她抓住这个机会,将手中的匙子猛地扔到桌子中央。 “不,”她对他说,“我不想再喝一杯他妈的咖啡,也不想再吃这该死的巧克力糊。我要你他妈的回答我。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抓那家伙?” 他望着她,感到稍稍有些意外,甚至还有一点疼爱,仿佛他这一行的人觉得扔匙子的女人很有能力、非常迷人一样,但他认为她选择的时机稍微有些不对。“我能先吃完甜点吗?”他说。 双面法医Ⅱ 第十二章 正义伸张团 德博拉驱车带着我们上了迪克西公路,向南驶去。对,我是说“我们”。我惊讶地发现,我已经成了“正义伸张团”一名宝贵的团员,并且被告知我已经十分荣幸地有机会拿我无法失而复得的生命去冒险。虽然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但一个小chā曲还是让我觉得加入这个团队可能物有所值。 我们站在饭店外,等待着服务员将德博拉的车开过来。这时,丘特斯基低声嘀咕了一句:“这他妈的……”然后顺着车道走了过去。我看着他走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门口,对着随意停在一颗棕榈树旁的褐紫色福特金牛做了个手势。德布斯怒视着我,仿佛全是我的错。我们看到丘特斯基对着车窗挥了一下手,窗户玻璃摇了下来,里面当然坐着时刻保持警惕的多克斯警官。丘特斯基靠着大门,对多克斯说了句什么,多克斯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将车窗玻璃重新摇上,然后开车走了。 丘特斯基回来后什么也没有说,但他看我的眼神有了点变化,然后他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向南行驶二十分钟,我们就来到了东西走向的鹌鹑窝路与迪克西公路的jiāo汇处,旁边正好有一个购物中心。再在往前行驶两个街区,一连串小街便将我们带进了一个由蓝领工人组成的恬静小区,这里大多数的房子小而整洁,不长的车道上通常停着两辆车,院子里里的草坪上零零星星地放着几辆自行车。 其中一条街道左拐后通向了一条死胡同,我们在这条街的尽头看到了那座房子。外面粉刷着淡黄色的灰泥,院子里草木茂盛。车道上停着一辆破旧的灰色面包车,上面写着几个深红色的字HERMANOS CRUZ LIMPIADORES克鲁兹兄弟清洁公司。 德布斯绕着这条死胡同转了个圈,然后沿着小街将车向前开了大约半个街区。这里有座房子,门前和草坪上停了六七辆车,屋里传出了喧闹的说唱音乐。德布斯将车掉了个头,正对着我们的目标,然后将车停在了一棵树下。“你们觉得怎么样?”她问。 丘特斯基耸了耸肩。“嗯,有可能吧,”他说,“我们还是先观察一下。”这是我们半个多小时以来第一次打破沉默。我怎么也无法让大脑平静下来,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飞到了我住处的一个小架子上,那上面有一个红木小盒,里面装着许多载玻片,就是大家放在显微镜下的那种东西。每一片上都有一滴血,当然已经干透了,否则我不会将这种龌龊的东西放在家里。四十扇小窗户,透过它们可以窥视我yīn暗的另一面,每次出去历险后带回来一滴血。里面有多年前的那位护士长,借口减轻病人的痛苦,小心地注shè过量yào物,害死病人;木盒里紧挨着的那滴血来自那位杀死了几位护士的中学工艺课老师。真是奇妙的对比,而我喜欢的也正是这种嘲讽。 我轻轻梳理着这一件件往事,更是渴望立刻着手第四十一个对象,尽管第四十个对象麦格雷戈的那滴血还没有干透。可由于这和我的下一个行动密切相关,因而我总有一种半途而废的感觉。我急于尽快将它完成。 只要我一确定雷克尔参与了其中,然后想出一个法子 我坐直了身子。或许是那腻人的甜点阻塞了我的颅动脉,我一时忘记了德博拉的新郎。“德博拉。”我说。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由于精神高度集中,微微皱着眉头。“什么事?” “该告诉我了。”我说。 “别胡说。” “什么胡不胡说的,根本就没有胡说,而且这一切全都归功于我超强的脑力劳动。你不是说过要告诉我一些事吗?” 她瞥了丘特斯基一眼。他仍然带着墨镜,死死地盯着前方,所以我不知道他是否眨眼。“对了,”她说,“好吧,多克斯当兵时是在特种部队。” “这我知道,他的个人档案里有记录。” “兄弟,有一点你不知道,”凯尔说,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特种部队有黑暗的一面,而多克斯恰好属于那黑暗的一面。”他的脸上掠过一丝笑容,快得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一旦加入了黑暗的那一面,你就一辈子永远别想回头。” 我望着丘特斯基,他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我又望着德博拉,她耸了耸肩。“多克斯是个shè手,”她说,“军方将他借用给了萨尔瓦多那些人,他便替那些家伙杀人。” “有qiāng就能走天下。”丘特斯基说。 “这倒是很能说明他的个xìng,”我说,随即想到这也能说明很多其他的事,比如每当黑夜行者大声呼喊时,我都可以听到从多克斯的方向传来的回声。 “你得理解当时的情况。”丘特斯基说。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脸上也毫无表情,因而他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仿佛那声音来自什么人装在他体内的一台收音机。“我们当时相信自己是在拯救整个世界。为美好的事业献身,也献出我们的希望,结果我们只是在出卖自己的灵魂。我,多克斯……” “还有丹科大夫。”我说。 “还有丹科大夫。”丘特斯基叹息一声,终于动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了德博拉一眼,然后重新盯着前方。他摇摇头,由于他刚才一直静止不动,所以这小小的动作反而显得非常夸张且富有戏剧xìng,我差一点鼓起掌来。“丹科大夫最初也和我们其他人一样,是个理想主义者。他在医学院读书时发现自己身上缺了个零件,可以在人身上随心所yù地干任何事而不必感到内疚。没有任何感觉。你根本想象不到这种事多么罕见。” “我相信一定是的。”我说,德博拉瞪了我一眼。 “丹科很爱国,”丘特斯基继续说道,“所以他也转向了黑暗面,目的很明确,要充分施展他的才华。结果,他的才华在萨尔瓦多……得到了充分的展示。他会接过我们带给他的人,然后”他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来。“妈的,你看到他的杰作了。” “非常独特,”我说,“很有创意。” 丘特斯基轻轻笑了一声,但笑声中没有任何幽默。“很有创意,是啊,你可以这么说。”丘特斯基缓缓摇了摇头,脑袋慢慢地先转向左边,再转向右边,最后再转向左边。“我说过,他干那种事没有任何愧疚感他在萨尔瓦多爱上了这一行。他会坐在审讯室里,问对方一些个人问题,然后当他开始动手时他会像牙医那样称呼对方的名字,然后说,‘我们来试试第五套’或者第七套,好像他有不同套路一样。” “什么样的套路?”我问。这问题问得似乎很自然,即表明我对这话题感兴趣,又能让这场对话继续下去。但丘特斯基突然转过身来望着我,那眼神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需要一大瓶地板清洁剂清洗一下。 “你觉得这很好玩?”他说。 “还没有。”我说。 他盯着我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摇摇头,重新转过脸去望着前方。“兄弟,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套路,从来没有问过。抱歉。可能跟他先切除哪个部分有关,从中取乐而已。他会和他们说话,叫他们的名字,让他们亲眼看着他在干什么。”丘特斯基打了个寒战。“也不知怎么的,他的做法使局势变得更加糟糕。你应该想到这一切给对手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对你产生的影响呢?”德博拉责问道。 他低下头,下巴垂到了胸前,然后重新抬起头来。“也一样。”他说,“总之,国内终于发生了变化,当然是政治形势,而且是五角大楼。新一届政府不想与我们在那里的所作所为有任何关系,结果我们暗中得到了承诺,只要我们将丹科大夫jiāo给对方,就可以用他来换取对方的政治和解。” “你们让自己人去送死?”我问。这似乎很不公平我是说,虽然我可能不必为任何道德感而烦恼,但我至少按规则游戏。 凯尔久久没有说话。“兄弟,我说过我们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他最后说道,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这次笑的时间长了一些。“是啊,我们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他们抓住了他。” “可他并没有死。”德博拉说,非常实际。 “我们被骗了,”丘特斯基说,“他落到了古巴人手里。” “古巴人?”德博拉问,“你不是说你们在萨尔瓦多吗?” “在当时的美洲,哪里只要出现问题,哪里肯定就会有古巴人。他们会支持一方,就像我们支持另一方一样。他们需要我们这位大夫。我说过,他很特别。于是他们抓住了他,想利用他,让他住进了潘恩斯岛。” “是度假胜地吗?”我问。 丘特斯基冷笑一声。“可能是最让人想不到的度假胜地。潘恩斯岛是世界上最坚固的监狱之一。丹科大夫在那里度过了一段终身难忘的时光。他们告诉他,是自己人出卖了他,他最后终于翻然醒悟。几年后,我们的一个人落到了他们的手中,被发现时变成了那副样子,没有胳膊,没有腿,完全一样。丹科在为他们效力。而现在”他耸了耸肩,“要么他们放了他,要么他自己逃了出来。管它是什么呢。他知道是哪些人给他设下了圈套,于是他列出了一个名单。” “上面有你吗?”德博拉问。 “也许有。”丘特斯基说。 “有多克斯吗?”我问,我也会变得很实际。 “或许吧。”他说,但对我没有多大帮助。丹科大夫的这一切当然非常有意思,但我来这里是有原因的。“总之,”丘特斯基说,“这就是我们的对手。” 对此,包括我在内,我们三个人都没有什么可说的。我将刚才听到的这番话思考了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帮助我摆脱多克斯带来的烦恼。我得承认,眼下什么也没有发现,真让我感到无地自容,不过我对这位丹科大夫倒是有了更多的了解。这么说他也没心没肺,也是条披着羊皮的猛龙,也找到了一个办法来施展他的才华?就像亲爱的老德克斯特。可是他现在神经出了点问题,开始变得更像另一个猎杀者,不管他那技术带他走向哪个令人不安的方向。 说来也怪,一想到这里,另一个念头悄然回到了德克斯特那不断翻腾的黑暗大脑中。那以前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幻想,现在变成了一个很好的点子。为什么不找到这位丹科大夫,与他来一段黑暗之舞呢?他是一个变了味的猎杀者,就像我名单上所有其他人一样。对于他的下场谁也不会反对,就连多克斯也不会。如果说我在这之前只是随便瞎想,那么找到这位大夫现在已经成了头等大事,将我在雷克尔事件上遇到的挫折感一扫而光。这么说,他像我,是吗?我们等着瞧吧。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梁骨冲了上来,我发现自己真的盼望认识这位大夫,跟他好好聊聊他所干的活。 我听到远处传来了隆隆的雷声,午后的暴风雨就要开始了。“妈的,”丘特斯基说,“会下雨吗?” “每天这个时候都会下雨。”我说。 “这不好,”他说,“我们必须赶在下雨前有所行动。你去吧,德克斯特。” “我?”我说,从那种标新立异的行医手法的思索中猛地被惊醒过来。我已经说服自己同意随他们一同前来,可来真格的却远远超出了我的期盼。我是说,两个冷酷无情的勇士闲坐在这里,却让面带酒窝、瘦弱的德克斯特去冒险?天理何在? “你去,”丘特斯基说,“我迟一步行动,看看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是他,我比你更容易对付他,而黛比”他冲她一笑,尽管她似乎要对他大发脾气,“黛比警察气十足,走路像警察,看人的眼神像警察,甚至可能会给他开罚单。他隔着老远就能嗅出她来。所以你去,德克斯。” “我去干什么?”我问。我承认我仍然感到有点义愤填膺。 “从那屋子旁边走过去,”绕过那死胡同,然后再回来。擦亮眼睛,竖起耳朵,但不要太引人注目。 “我不知道如何引人注目。”我说。 “太好了,那这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 很明显,无论是和他们讲道理还是冲他们发脾气都没有用,于是我打开车门,下了车,但临行前我还是忍不住要说句尖刻的话。我靠近德博拉的车窗,说:“我希望我能活着后悔帮你们。”雷声非常体贴地在附近再次响起。 我顺着人行道慢慢向那屋子走去。脚下有落叶,还有两个踩扁的果汁盒,大概是从某个孩子的午餐盒里掉出来的。我从那里经过时,一只猫跑到草坪上,突然坐下来舔爪子,并且隔着安全的距离盯着我。 门前停着很多汽车的那一家,里面已经换了一种音乐,有人在大喊:“喔!”在我一步步走向致命危险的同时,有人仍然在尽情享受生活。一想到这儿,我还是感到很高兴。 我向左拐,走上了通向死胡同的弯道。我看了一眼门前停着面包车的屋子,为自己丝毫没有引起怀疑就完成了这一使命而感到骄傲。院子里杂草丛生,车道上有几张被水浸湿的报纸。似乎看不到一堆堆被扔掉的胳膊或大腿,也没有人冲出来要杀了我。不过,我从那里经过时,可以听到里面的电视正用西班牙语播送一场球赛,声音大得吓人。解说员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可一个男人的声音比电视上的解说声还要大。一阵风刮来,夹杂着豆大的雨滴,这带来了屋里传出的氨水味。 我继续向前走,经过了那座房子,回到了车旁。又有几滴雨水落了下来,隆隆的雷声也近在咫尺,但暴雨仍然没有落下来。我上了车,报告说:“没有什么特别可怕的。草坪需要修剪,屋子里还有股氨水味。屋里有说话的声音,要么是他在自言自语,要么是屋里不止他一个人。” “氨水。”凯尔说。 “我想是的,”我说,“可能是清洁剂什么的。” 凯尔摇摇头。“清洁服务不会用氨水,那玩意儿气味太重,但我知道谁需要用氨水。” “谁?”德博拉问。 他冲她一笑。“我马上就回来。”话音刚落,他就下了车。 “凯尔!”德博拉喊道。但他只是挥了挥手,直接向那座房子的大门走去。“妈的!”德博拉骂了一声。 凯尔敲了敲门,然后站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 大门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了一道缝,一个矮小壮实的男子探头向外张望着,只见他皮肤黝黑,乌黑的头发耷拉在额头上。丘特斯基对他说了句什么,两个人起初都没有动窝。矮个子男人朝街道两头看了看,然后望着凯尔。凯尔慢慢将一只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给对方看了什么东西是钱?那男子看了看他手中的东西,又看了看他,然后打开了门。丘特斯基进去后,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妈的。”德博拉又骂了一声。她使劲咬着指甲,这是她少年时期的习惯,长大后再也没有过。指甲的味道显然不错,因为一根手指上的指甲咬完后,她开始咬第二根手指。当她开始咬第三根手指时,小屋的门开了,丘特斯基走了出来,微笑着向我们挥手。门关上了,天终于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像一堵水墙一样遮住了他的身影。他啪啪啪地跑到汽车前,坐到了副驾驶座上,浑身往下滴水。 “该死的!”他说,“我浑身湿透了!” “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德博拉问。 丘特斯基朝我一扬眉,将额头上的乱发捋到脑后。“她有说话斯文的时候吗?” “凯尔,真该死。”她说。 “氨水的气味,”他说,“外科手术用不上氨水,清洁工也不需要它。” “我们已经有过一次经历了。”德博拉打断了他。 他笑了。“可是制造脱氧麻黄碱需要氨水,而这些家伙干的正是这一行。” “你刚刚走进了一个dú品加工厂,”德博拉说,“你究竟在里面干了什么?” 她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塑料袋。“买了一盎司麻黄碱。” 双面法医Ⅱ 第十三章 丘特斯基失踪 整整十分钟,德博拉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开着车。她紧咬着牙关,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我可以看到她从脸庞一直到肩膀上的肌ròu都在收缩。我对她了如指掌,可以肯定她在酝酿感情,马上就会发作;可由于我对恋爱中的德博拉会如何表现一无所知,我吃不准她要过多久才会发作。她即将发作的对象丘特斯基坐在她身旁的副驾驶座上,同样一声不吭,但显然为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欣赏外面的景色而高兴。 第二个地址近在咫尺。汽车驶进了垃圾山的yīn影中后,德博拉终于bào发了。 “该死的,这是犯罪!”她说,手掌重重地拍在方向盘上,加重她的语气。 丘特斯基疼爱地看着她。“我知道。” “我是他妈的警察,宣过誓的!”德博拉对他说,“我发誓要根除这种恶行,而你”她气急败坏地说不下去了。 “我必须拿到确凿证据,”他平静地说,“这似乎是最佳办法。” “我真应该把你铐起来!”她说。 “那肯定很有意思。” “你这狗娘养的!” “骂得好。” “我绝对不会堕落到你们那该死的黑暗面去!” “你当然不会,”他说,“我也不会让你那样做的,德博拉。” 她舒了口气,转过头去望着他。他也在看着她。我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无声对话的场面,而这场对话确实很有意思。她不停地眨着眼睛,目光从他的左脸转到右脸,然后再转回到左脸上。他只是不动声色地静静望着她。这场对话很高雅,很奇妙,很有意思,到了德博拉显然忘记自己在开车的地步。 “我真不愿意打搅两位,”我说,“可我相信前面是一辆运啤酒的卡车。” 她猛地转过头,来了个急刹车,让我们及时躲过了一场灾祸,没有化做整整一车密乐淡啤酒上的不干胶标签。“我明天就把那地址jiāo给稽dú部。”她说。 “好吧。”丘特斯基说。 “你得把那小塑料袋扔了。” 他像是吃了一惊。“这可花了我两千块呢。” “你必须把它扔了。”她重复了一遍。 “好吧。”他说。他们又相互凝视着对方,将留意那些啤酒卡车杀手的重任jiāo给了我。不过,看到一切都得到圆满解决,宇宙又恢复了和谐,这仍然是件好事。我们终于可以继续追捕位居本周榜首的那位邪恶、没有人xìng的恶魔了,而且坚信爱情总能战胜一切。因此,顶着雷阵雨的最后一点余威行驶在南迪克西公路上便成了一次让人心旷神怡的体验。当太阳终于破云而出时,我们已经拐进了另一条路,顺着它驶进了一条条歪歪扭扭的街道。一路上无论在哪里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堆巨大的垃圾,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垃圾山”。 我们寻找的那座房子位于一条环形街道中部的拐弯处,两旁的房屋像是文明终结、垃圾统治世界前最后的建筑。我们驱车从它旁边经过了两次后才确信没有找错对象。房子不大,属于那种三卧室结构,粉刷成了淡黄色,带白边,草坪修整得很整洁。车道和停车位上都没有车的踪影,前面草坪上的“待售”牌子外又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醒目的红字“已售”。 “也许他还没有搬进来。”德博拉说。 “他总得待在什么地方吧,”丘特斯基说,而且他的话很有道理。“停车,你有没有写字夹板?” 德博拉停了车,皱着眉头说:“座位底下有,是我写东西的时候用的。” “我不会把它弄脏的,”他说着伸手在座位底下摸索了片刻,取出来一只普通的金属写字夹板,上面还夹着一叠正式表格。“太好了,”他说,“给我一支笔。” “你要干什么?”她递给他一支很便宜的白色圆珠笔,上面还有一个蓝色笔帽。 “谁也不敢阻拦带着写字夹板的人。”丘特斯基咧嘴一笑。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发表意见,他就已经下了车,迈着朝九晚五的官僚们那种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上了短短的车道。走到半途,他突然停了下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写字夹板,翻了几页,读着上面所写的问题,然后望着那房子摇了摇头。 “他好像很精通这种事。”我对德博拉说。 “他妈的他必须精通。”她说,然后又咬起了指甲,我担心她很快会把所有指甲咬光。 丘特斯基沿着车道继续向前走,而且还边走边看写字夹板,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成为身后汽车内指甲短缺的罪魁祸首。他显得很自然,不慌不忙,表明他在骗人行诈或者耍yīn谋诡计方面非常老到。至于究竟是骗人行诈还是耍yīn谋诡计,那还得看哪一个措辞更适合目前这种得到官方认可的恶作剧。此外,他还造成德博拉不停地咬着指甲,让她差一点撞上运送啤酒的卡车。或许他并没有对她产生什么好的影响,但让她另有一个任凭她发泄、任凭她拳脚相加的对象毕竟是件好事。我一直巴不得能有人顶替我一会儿。 丘特斯基在大门外站住脚,做了个记录。接着,我没有看到他用的是什么手法,他开了门锁,走了进去,大门随机关上了。 “混蛋,”德博拉说,“除了私藏dú品外,现在又多了私闯民宅,他接下来准会让我去劫飞机。” “我倒是一直想看看哈瓦那。”我满心希望地说。 “两分钟,”她简短地说,“然后我就请求增援,跟着闯进去。” 从她颤抖着将手伸向无线对讲机的手势来看,就在1分59秒时,大门开了,丘特斯基走了出来。走到车道上时,他停了片刻,在写字夹板上写了点什么,然后回到了车上。 “好了,”他坐到副驾驶座上后说,“我们回家吧。” “里面没人?”德博拉问。 “空空dàngdàng的,”他说,“连毛巾和肥皂都没有。” “那现在怎么样?”她发动了汽车。 他摇摇头。“重新执行计划A。” “计划A究竟是什么?”德博拉问。 “耐心。”他说。 就这样,尽管享用了一顿美餐,尽管后来还有一段奇妙的购物之旅,我们重新开始等待。一个星期就在这种枯燥无味的状态中过去了。看样子在我完全变成沙发上的一个有着啤酒肚的摆设物之前,多克斯警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无计可施,只能和科迪以及阿斯特一起踢罐子、玩“绞架”猜字游戏,然后非常夸张地与丽塔亲吻作别,全都为了那位盯梢的家伙。 一天,我的电话突然在半夜响了起来。这是星期天晚上,我第二天要早点上班。我和文斯马索卡已经约定好,轮流买zhà面圈,而明天刚好轮到我。结果,这电话肆无忌惮地响个不停,好像我在这世界上就没有别的事要处理,好像那些zhà面圈会自己跑过去一样。我看了一眼床头小桌上的钟:2:38。我承认,我拿起电话时口气有点不太友好,“别烦我。” “德克斯特,凯尔不见了。”电话那头是德博拉。她没有丝毫倦意,精神高度紧张,似乎拿不定主意自己是想朝什么人开qiāng还是想大哭一场。 我那威力无比的大脑刹那间恢复了高速运转。“德布斯,”我说,“那样的家伙,这说不定对你是件好事……” “他失踪了,德克斯特,被抓走了。那……那家伙抓到了他,就是对那家伙干出那种事的那个家伙。”她说。虽然感到自己像是突然被塞进了某一集《黑道家族》中一样,我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不管是谁将桌上那家伙变成了只会尖叫的土豆,他现在又抓走了凯尔,估计是要用相同的办法处置凯尔。 “丹科大夫。”我说。 “对。” “你怎么知道?” “我说过会发生这种事。只有凯尔一个人知道那家伙的长相。他说丹科大夫知道他到了这里后,一定会动手的。我和凯尔……我们约定了一个暗号……妈的,德克斯特,你赶快过来,我们一定要找到他。”她挂了电话。 为什么每次总是找我?我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知怎么的,他们每次遇到麻烦时总是来找我。哦,德克斯特,一个凶残、没有人xìng的恶魔抓走了我的男朋友!他妈的,我也是个没有人xìng的恶魔难道这还不够让我休息休息吗? 我叹了口气,显然不够。 我希望在zhà面圈的问题上文斯能够理解。 双面法医Ⅱ 第十四章 下一个是谁 我住在椰林区,开车到德博拉住的地方只需十五分钟。我第一次没有看到多克斯警官跟踪我,不过他或许用了克林宫伪装装置。总之,路上车辆很少,我在美国一号公路上甚至赶在红灯变亮之前冲了过去。德博拉住在珊瑚山墙区的梅迪纳街,房子不大,院子里的果树早已遭到了主人的冷落,珊瑚石砌的墙壁也已经开始风化。我将车开进车道,慢慢停在她的车旁,离大门还有两步远时,德博拉拉开了门。“你去哪儿了?” “我去上了瑜伽课,然后去购物中心买鞋。”我说。其实,我接到她的电话后就赶了过来,前后不到二十分钟,但她说话的口气让我有点生气。 “快进来。”她说,眼睛扫视着四周的黑暗,手紧紧抓住门,仿佛她觉得门会飞走一样。 “多谢了。”我进了屋。 德博拉家虽然不大,却装修得很洋气,一副“我不过日子”的现代味道。她的客厅常常像那种刚刚住着一只摇滚乐队的廉价旅馆房间,除了一台电视机和一台录像机外,里面什么也没有。落地窗旁有一张椅子和一个小桌子,窗外的院子里杂草丛生。他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找来了一张摇摇yù坠的折叠椅,拉到小桌旁让我坐下。她这好客的举动让我备受感动,我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和断胳膊断腿的后果坐到了那破烂玩意儿上。“他失踪多久了?”我问。 “妈的,”她说,“我估计大约三个半小时。”她摇摇头,一屁股坐到另一张椅子上。“我们本该在这里碰头的,可他可他没有露面。我去了他住的旅馆,那里也没有他的踪影。” “他是不是去了什么地方?”我问不是我自夸,我的口气里还真有点满怀希望的味道。 德博拉摇摇头。“他的钱包和钥匙还在梳妆台上。德克斯,他落到了那家伙的手里。我们必须找到他,而且要赶在”她咬住嘴唇,别过脸去。 我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凯尔。我说过,我对很多案子通常都会有一些感觉,然而在这个案子上却没有。从房地产入手查找已经是我竭尽所能了。可既然德博拉已经说了“我们”,看样子我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有多少别的选择。我必须考虑亲情。可我仍然想有一点回旋余地。“德布斯,虽然这是个馊点子,可你还是应该向头儿报告这件事。” 她抬起头,几乎咆哮了起来。“我已经报告过了。我给马修斯局长打了电话,他那口气像是如释重负,还要我别歇斯底里,好像我是个得了癔病的老太太。”她摇摇头。“我让他发一个案情通报,他居然说,‘为什么?’”她气鼓鼓地说道。“为什么……他妈的,德克斯特,我要勒死他,可……”她耸耸肩。 “可他也没有说错啊。”我说。 “是的。只有凯尔一个人知道那家伙的长相。”她说,“我们不知道他开什么样的车,不知道他的真名,也不知道妈的,德克斯特。我只知道他抓走了凯尔。”她重重地喘了口气。“马修斯给凯尔在华盛顿的那些人打了个电话,还说除此之外他也无能为力。”她摇摇头,显得很憔悴。“他们星期二上午会派个人过来。” “那好啊,”我说,“我是说我们知道这家伙是个慢xìng子。” “星期二上午,”她说,“差不多还有两天的时间。德克斯,你觉得他会先从哪儿下手?会先切除掉一条大腿还是一个胳膊?会不会同时切除掉大腿和胳膊?” “不会,”我说,“一次切除掉一个零件。”她死死地盯着我。“这很有道理,不是吗?” “没道理,”她说,“我觉得什么都没道理。” “德博拉,那家伙的目的不只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除掉胳膊和大腿。他只是这样做而已。” “他妈的,德克斯特,你说清楚一点。” “他的目的是彻底摧毁受害者,从ròu体和心灵上彻底摧毁他们,使他们永远无法康复;将他们变成只会叫唤的植物人,除了永无止境的恐惧外,什么都不知道。切除胳膊、大腿和嘴唇只是他什么?” “哦,天哪,德克斯特。”德博拉说。脸上的肌ròu扭曲在了一起,那表情自母亲去世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转过脸去,肩膀开始颤抖。这让我感到有点不安。我是说,我感觉不到情感,而我知道德博拉经常能感觉到。可她轻易不会流露出自己的情感,除非你将发火也算做一种情感。她现在正眼泪汪汪地抽泣着,我知道我可能应该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好了,好了”,或者说一些同样深邃且富有人xìng的话,可我硬是做不到。这是德布斯,是我妹妹,她会知道我是在做戏,然后 然后怎么样?切断我的胳膊和大腿?不会,她最多只会要我别再做戏,让我继续扮演我那牢骚满腹的警官角色。就连这也比她目前这种可怜巴巴的样子要好得多。总之,这显然就是那种需要人类做出反应的时刻,而且由于我多年一直对人类进行研究,知道人类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我决定如法pào制。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她,说:“好了,德布斯,好了。”这听上去比我担心的还要愚蠢,可她却将头埋在我的肩膀上,抽泣起来,因此我估计这样安慰她好像没有错。 “你真的能在一星期里爱上一个人吗?”她问我。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做到。”我说。 “我实在接受不了,德克斯特。”她说,“如果凯尔死了,或者变成哦,上帝啊,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她又将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再次抽泣起来。 “好了,好了。”我说。 她使劲吸了一下鼻子,然后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张纸巾,擤着鼻子。“别再说了。” “对不起,”我说,“我不知道别的该说什么。” “你告诉我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告诉我怎样抓到他。” 我坐回到那摇摇yù坠的小椅子上。“恐怕我做不到,我对他所干的这一切没有多少感觉。” “胡说八道。”她说。 “我说的是实话。我的意思是,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他并没有杀死人,这你知道。” “德克斯特,”她说,“你比凯尔更了解这家伙,尽管凯尔知道这家伙是谁。我们必须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她咬住下嘴唇,我害怕她再次开始抽泣,如果是那样我会完全束手无策,因为她已经说过我不能再说“好了,好了”之类劝说她的话。但是她振作了起来,只是擤了一下鼻子,重新变成了我所熟悉的那个精干的警官妹妹。 “我试试看吧。我是否可以假定你和凯尔已经进行过基本调查了?也就是说询问过证人什么的?” 她摇摇头。“我们没有必要。凯尔知道”她为自己使用了过去时态而停了下来,然后坚定地接着说:“凯尔知道是谁干的,而且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你再说一遍,他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德博拉皱起了眉头。“好像不是。凯尔说名单上有四个人住在迈阿密,其中一个已经失踪,凯尔估计这个人已经被抓,但这样一来,我们就有时间来监视剩下的三个人。” “德博拉,那四个人都是谁?凯尔怎么会认识他们?” 她叹了口气。“凯尔没有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但这几个人都属于某种组织,在萨尔瓦多,和这个……丹科大夫在一起。所以”她摊开双手,显得很无助,这对她而言是一种全新的表情。虽然这给她增添了一种小姑娘的迷人神情,却让我更有了一种被利用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快乐地疯狂运转,陷入到最糟糕的麻烦之中,然后让精力充沛的德克斯特来收拾残局。这真是不公平,可你又能怎么着呢? 更重要的是,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赶在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之前找到凯尔。我可以肯定我嘴上没有说出来,但德博拉的反应却像我已经大声宣布了一样。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我们必须在他对凯尔动手之前抓住他,必须在他动手之前,德克斯特。因为我是不是应该希望在找到他之前凯尔只失去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不管怎么说,凯尔……”她话没有说完,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小桌旁落地窗外的暗处。 她当然没有错,看样子我们确实无法将凯尔完整无缺地救回来,因为即使我们吉星高照,即使我才智过人,我们恐怕也无法赶在丹科大夫动手前找到他。然后凯尔能坚持多久?我估计他在这方面受过一些训练,知道如何处理这类事,他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所以…… 可是等一下,我闭上眼睛,想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丹科大夫会知道凯尔久经考验,正如我已经告诉过德博拉的,他的整个目的是摧毁受害者的意志,将他变成只会喊叫的、无法修复的东西。因此…… 我睁开眼睛。“德布斯,”我说。她望着我。“也许我可以给你一点希望。” “说吧。”她说。 “这只是个猜测,”我说,“但我认为这位精神错乱的大夫可能会让凯尔多活几天,不会立刻对他动手。” 她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好让整个过程持续得更久一点,让他屈服。凯尔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他会坚强地面对一切。可是你现在设想一下,他被关在黑暗中,全身被捆绑着,只能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所以我认为或许,”我突然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在他面前还有一位受害者,也就是失踪的那个家伙,因此凯尔能听到一切锯子,手术刀,呻吟声,说话声。他甚至可以闻到气味,知道这一切即将发生在他身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甚至连一个脚趾甲都没有少就已经疯了一半。” “天哪。”她说,“这就是你的希望?” “对,我们就会多一点时间找到他。” “天哪。”她又说了一遍。 “我有可能错了。”我说。 她重新将目光转向窗外。“千万别出错,德克斯。这次绝对不能出错。”她说。 我摇摇头。这肯定会演变成一件单调乏味的苦差事,一点乐趣都没有。我能想到的值得一试的办法只有两个,而这两个办法都得等到天亮才能实施。我看了看四周,想找一只钟。录相机上显示的时间为12点。12点。12点。“你有钟吗?”我问。 德博拉皱起了眉头。“你要钟干什么?” “看看现在几点了,”我说,“这没有什么不对的。” “这他妈的又有什么区别?”她问。 “德博拉,待在你这儿不会有任何进展。我们必须从头开始,进行常规调查,也就是丘特斯基不让我们警察局chā手的调查工作。幸运的是,我们可以用你的警徽去糊弄几个人,问几个问题。可我们得等到天亮。” “妈的,”她说,“我最恨等待了。” “好了,好了。”我说。德博拉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透着愠怒,但她没有吭声。 我也不喜欢等待,可我最近却总是等待,所以反而觉得没有那么难熬。不管怎么说,我们等待着,坐在椅子上打了个盹,直到太阳升起。然后,反正我最近都快成为家庭主夫了,我干脆动手煮起了咖啡一次一杯,因为德博拉的咖啡壶是专门为那种不会招待大批客人、不会享受生活的人设计的,一次只能煮一杯咖啡。冰箱里没有一点可以填肚子的东西,除非你是一只野狗。真是太扫兴了!德克斯特是个健康的孩子,新陈代谢功能很强,腹中空空却还要去面对艰难的一天,一想到这儿,我就不寒而栗。我知道家庭关系非常重要,可难道就不能先吃点早饭再考虑家庭关系的重要xìng吗? 啊,好了。无畏的德克斯特就再做一次牺牲吧。这纯粹是出于高尚的精神。尽管我别指望听到一声感谢,但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 双面法医Ⅱ 第十五章 特殊的车牌 马克施皮尔曼大夫是个大块头,看上去不像急诊室的医生,更像个退役的橄榄球前卫。不过,那天急救车将那玩意儿送到杰克逊纪念医院时,当班的恰好就是他,而他只要一提起这件事就一肚子火。“要是再让我见到那种东西,”他说,“我就准备退休,改行养腊肠犬了。”他摇摇头。“你们了解杰克逊医院急诊室的情况,这是全美国最忙的急诊室之一。全世界最古怪的城市里最古怪的病人都往这里送,可是这”施皮尔曼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完全是另一码事。”我们正和他一起坐在淡绿色的医务人员休息室里。 “以后怎么样?”德博拉问,他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你是在开玩笑?”他说,“根本没有以后,而且永远不会有。从身体的角度来说,如果你想将这称作以后的话,那么除了维持他的生命外已经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从智力的角度嘛,”他伸出双手,手掌朝下,重重地放到桌上。“虽说我不是精神病专家,但我可以肯定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他永远不会再有片刻的清醒。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我们给他注shè麻醉剂,让他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是谁,而为了他好,我们都应该希望他早点死。”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是一块非常漂亮的劳力士。“要耽搁我很久吗?我今天值班。” “他的血液里有没有yào物残留?”德博拉问。 施皮尔曼哼了一声。“残留?真见鬼,那家伙的血液就像鸡尾酒。我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什么yào都有的情况,全都是为了让他保持清醒,同时又让他身体上感觉不到疼痛,免得一个个截肢手术要了他的命。” “切口处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我问他。 “那家伙受过训练,”施皮尔曼说,“手术精湛,世界上任何一所医学院都能教会他这些。”他舒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歉意的笑容。“有些伤口已经愈合。” “大概是什么时间范围?”德博拉问。 施皮尔曼耸了耸肩。“从开始到结束,四到六周,”他说,“他至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完成整个截肢过程,一次一部分。我实在想象不出比这更可怕的事。” “他是在镜子前干的,”我说,时刻愿意提供帮助,“好让受害者目睹整个过程。” 施皮尔曼惊恐万分。“我的上帝啊,”他说。他在那里坐了一分钟,然后说道:“哦,我的上帝。”他摇摇头,又看了一眼他的劳力士表。“我说,我很想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可是这……”他摊开双手,重新放到桌面上。“我真的无法给你们提供太多的帮助,所以我还是给你们节省点时间吧。那位先生,呃,切斯尼?” “丘特斯基。”德博拉说。 “对,是这名字。他来过这里,建议我做一个视网膜扫描。然后将结果与弗吉尼亚的某个数据库进行比对,查找出这个人的身份。”他皱着眉头,撅着嘴唇。“总之,我昨天收到了一份传真,上面有受害者的身份。我这就给你们拿来。”他站起身,走进了过道。不一会儿,他拿着一张纸回来了。“这就是,名字叫曼努尔博尔赫斯,祖籍萨尔瓦多,从事进口业务。”他将纸放到德博拉的面前。“我知道这提供不了多少情况,但相信我,只有这些了。那家伙的样子……”他耸耸肩,“我原来以为会连他是谁都查不出来呢。” 天花板上的一个喇叭说了句什么,那声音仿佛来自某个电视节目。施皮尔曼侧过头,皱起眉头,说:“我得走了,希望你们能抓住他。”他出了门,消失在过道里,速度快得连他扔在桌上的那张传真纸都飞舞了一下。 我看了德博拉一眼。得知受害者姓名似乎并没有让她感到特别鼓舞。“我知道这收获不大。” 她摇摇头。“如果真是收获不大,那也比没有收获要强得多,而这根本算不上是收获。”她望着那份传真,将内容看了一遍。“萨尔瓦多,与一个叫法郎戈的组织有联系。” “那是我们这一边,”我说,她抬头望着我。“就是美国支持的这一边,我上网查过。” “太棒了,这么说我们刚刚查到了早已掌握的情况。”她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虽说速度没有施皮尔曼大夫那么快,却也快得让我一直追到停车场门口才赶上她。 德博拉紧紧咬着牙,默默地开着车。我们一路飙车来到了西北四大街上的那座小屋前,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当然,黄色隔离带早已不见了踪影,但德博拉仍然按照警察的一贯作风随意停车后下了车。我跟在她身后,顺着短短的人行道来到了发现那玩意儿的隔壁邻居家。德博拉按了门铃,仍然不吭声,没过多久门开了,一个中年男子望着我们,脸上一副询问的神色。他戴着金边眼镜,穿了一件棕黄色瓜亚贝拉衬衣。 “我们找阿丽尔梅迪纳。”德博拉亮了一下自己的警徽。 “我母亲在休息。”他说。 “事情很紧急。”德博拉说。 中年男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请等一下。”他说。关上了门,德博拉死死盯着门,我看到她下巴上的肌ròu在不停地运动着。两分钟后,中年男子又开了门,而且将门拉开,“请进。” 我们跟着他走进了一个光线较暗的小屋,里面摆放了几十张茶几,每张茶几上都放着宗教物品和装在相框里的照片。阿丽尔,也就是当初发现隔壁那玩意儿并且将头埋在德博拉肩膀上哭泣的那位老太太坐在一张垫得太高的大沙发上,胳膊下和身后还放着一个个小靠垫。她看到德博拉时说了声“啊”,然后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站起身来拥抱她。德博拉真应该早就料到自己会受到一位古巴老太太的热情拥抱,但她还是愣了片刻后才笨拙地在老太太的背上轻轻拍了几下,算是对拥抱的回报,并且抓住第一时间后退开来。阿丽尔坐到沙发上,拍拍身旁的坐垫。德博拉坐了下来。 老太太立刻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西班牙语。虽然我也会一点点西班牙语,而且常常能听懂古巴人说的西班牙语,可阿里尔的长篇大论我只能听懂片言只语。德博拉茫然地望着我;不知是哪根弦搭错了,德博拉在学校时二外居然选的是法语,所以在她听来,老太太的话可能和古伊特鲁里亚语差不多。 “Por favor,Se?ora,”(对不起,夫人)我说,“Mi hermana no habla espa?ol.”(我妹妹听不懂西班牙语) “啊?”阿丽尔望着德博拉,摇摇头,热情立刻减少了一些。“拉扎罗!”她儿子立刻走了过来,她重新开始口若悬河地说着,而他则开始替她翻译。“我是1962年从古巴的圣地亚哥来到这里的。在巴蒂斯塔执政期间,我目睹过一些可怕的事。人们会突然失踪。后来是卡斯特罗,我起初也满怀希望。”她摇摇头,摊开双手。“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们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希望一切能有所改变。可是不久一切照常,而且情况更糟,于是我就来到了这里,来到了美国,因为这里没有人突然失踪,没有人在街头被人qiāng杀,没有人受酷刑。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结果现在却见到了这个。”她挥手指了一下隔壁。 “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德博拉说,拉扎罗翻译了过去。 阿丽尔点点头,继续絮絮叨叨地讲着自己的故事。“即使是在卡斯特罗执政期间,他们也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她说,“是的,他们杀人,把人关进潘恩斯岛,可绝对不会干出这样的事。古巴绝不会出这样的事,只有美国才会有。” “你有没有见过隔壁那个人?”德博拉打断了他的话。“就是干这件事的那个人?”阿丽尔盯着德博拉看了一会儿。“我需要知道,”德博拉说。“如果我们不把他抓住的话,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怎么是你在问我?”阿丽尔通过他儿子翻译道。“这不是你该干的活。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应该有个丈夫,有个家庭。” “El victimo proximo es el novio de mi hermana.”(下一个受害者是我妹妹的心上人)我说。德博拉瞪了我一眼,但阿丽尔说:“啊”他用舌头发出了嗒嗒声,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能告诉你什么。我确实见过那个人,也许见过两次。”她耸耸肩,德博拉不耐烦地向前凑了凑。“都是在晚上,还隔着一段距离。我只记得那个人个子很矮,很瘦小,皮包骨头。他戴着大眼镜。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他从来不出门,也很安静。有时候我们会听到音乐声。”她笑了笑,补充道:“蒂托蓬蒂。”拉扎罗重复了一遍,“蒂托蓬蒂。”真是多此一举。 “啊,”我说,大家一起将目光转到我身上,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可以掩盖响声。” “他有没有车?”德博拉问,阿丽尔皱起了眉头。 “有辆面包车。”她说,“他开一辆白色面包车,很旧,连车窗都没有。车子倒是很干净,可车身许多地方都生了锈,还有被撞凹进去的地方。我看到过几次,可他通常总是把车停在车库里。” “你大概没有看到他的车牌吧?”我问她,她望着我。 “看到了,”她说,然后举起一只手,掌心朝上。“我没有记住车牌号,只有老电影里的人才会记住车牌号。可我知道那是佛罗里达州的车牌,那种上面有个孩子卡通形象的黄色车牌。”她说,然后停下来怒视着我,因为我咯咯笑了起来。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得体,而且这种傻笑我也没有好好练过,可我真的咯咯笑了起来,实在是忍不住。 德博拉也瞪了我一眼。“他妈的有什么好笑的?” “是那车牌,”我说,“对不起,德布斯,可我的上帝啊,难道你不知道那种黄色的佛罗里达州车牌是什么吗?这家伙有这种车牌,居然还干这种事……”我忍了又忍才没有再笑出声,但这已经动用了我所有的自制力。 “好了,那黄色车牌究竟有什么可笑的?” “那是一种特殊车牌,”我说,“是那种上面印着‘选择生活’字样的车牌。” 这位丹科大夫开车运送着那些不停地挣扎的受害者,向他们体内注shè各种化学物,以精湛的技术将他们肢解,还让他们活着经历这一切。一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又咯咯笑了起来。“选择生活。”我说。 我真想会一会这家伙。 我们默默走回到汽车旁,德博拉上车后立刻给马修斯局长打了电话,将秒包车的事告诉了他,他同意发一个案情通报。德博拉打电话的时候,我环视着四周,一个个修剪整齐的院子,大多数的房子由色彩斑斓的石块砌成,大门前的走廊上用铁链拴着几辆儿童自行车,不远处就是奥兰治体育场。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小区,非常适合人们居住、工作、建立家庭或者砍掉某人的胳膊或大腿。 “上车,”德博拉打断了我的思路。我上了车,汽车立刻启动。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了红灯,德博拉扭头看了我一眼。“你笑的时机可真选得不错。” “说实在的,德布斯,”我说,“这是我们第一次对那家伙的个xìng有所了解。我们知道他有幽默感,而这已经是一大进步。” “是啊,或许我们会在某个喜剧俱乐部抓到他。” “我们会抓住他的,德布斯。”我说,只是我们俩谁也不相信我的话。她哼了一声,信号灯转为绿灯后,她猛地一踩油门,仿佛要踩死一条dú蛇。 我们顺着路上的车流向德博拉家驶去。早晨上班高峰期的车流刚刚结束。在弗拉格勒路和第三十四街的街角,一辆车冲上了人行道,撞到了教堂前的路灯柱上。一名警察站在车旁,两个男人正冲着对方叫骂着,路缘上坐着一个女孩,正在哭泣。啊,人间天堂里又一个神奇日子的迷人节奏。 不一会儿,我们拐进了梅迪纳街,德博拉将车停在我的车旁。她关上发动机,我们默默地坐在那里,聆听着发动机冷却时发出的滴答声。“妈的。”她说。 “我深有同感。” “我们现在怎么办?”她说。 “睡觉,”我说,“我累坏了,脑子已经不好使了。” 她双手用力一拍方向盘。“我怎么能睡得着,德克斯特?我知道凯尔正……”她又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妈的。” “我们会查到那辆面包车的。这你知道。数据库会提供每一辆车牌上印有‘选择生活’字样的白色面包车的情况。等到案情通报发出后,剩下的只是个时间问题。” “可凯尔没有时间了。”她说。 “人总是要睡觉的,德布斯。”我说,“我也一样。” 一辆快递公司的面包车嘎吱嘎吱地从街角驶了过来,猛的停在了德博拉家门前。司机拿着个小包裹下了车,向德博拉家的大门走去。她又说了句“妈的”,然后下车去取包裹。 我闭上眼睛,坐在那里胡思乱想,这是我精疲力竭不想思考时的习惯做法。这纯粹是白白浪费精力,除了竭力回忆我把跑步鞋放在什么地方外,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新近获得的幽默感显然仍在四处转悠,所以这对我来说显得有些可笑。出乎我的意料,我听到黑夜行者吃吃地笑了一声。有什么好笑的?我问。是因为我把鞋子落在丽塔家了?他当然没有回答。那可怜的家伙大概还在生气,可它刚才不是笑了吗?难道是别的事情那么好笑?我问。仍然没有回答,只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期盼和饥饿感。 送货的面包车嘎吱嘎吱地开走了。我正打算打个呵欠,伸个懒腰,承认我那非常精确的大脑正处于停顿状态,可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种类似干呕的呻吟声。我睁开眼,刚好看到德博拉摇摇晃晃地向前迈出一步,重重地坐在大门前的走道上。我赶紧下车向她跑去。 “德布斯,”我说,“怎么啦?” 她放下手中的包裹,双手捂着脸,又发出了几声从未从她嘴里听到过的响声。我在她身旁蹲下来,捡起那个包裹。那是个小盒子,大小刚好能装一只手表。我将盒子打开,里面有一个密封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一根人的手指。 手指上戴着一个闪闪发亮的大戒指。 双面法医Ⅱ 第十六章 糊涂的求婚 这次要想让德博拉平静下来,光凭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好了,好了”已经不够,我只好硬逼着她喝了一大杯薄荷味荷兰烈酒。我知道她需要一点化学物的帮助来让她放松下来,如果可能的话甚至让她睡一会儿,但德布斯的yào箱里最厉害的也就是泰诺,而她几乎滴酒不沾。我最后在厨房水槽下找到了一瓶薄荷味荷兰烈酒,在确定了那不是去污剂后,我逼着她喝了一大杯。从她呲牙咧嘴的样子来看,哪有可能正是去污剂。她打了个寒战,呕了一口,但还是将它喝了下去。她已经心力jiāo瘁到了没有反抗力的地步。 她一屁股倒在椅子上,我将她的几件换洗衣服塞进一只购物袋里,放到大门口。她看看袋子,然后又看看我,“你在干什么?”她的声音含糊不清,而且对我的回答似乎不感兴趣。 “你到我那儿住几天。”我说。 “不想去。”她说。 “没关系,你必须去。” 她死死地盯着门口那袋衣服。“为什么?” 我走过去,在她身旁蹲下来。“德博拉,他知道你是谁,知道你住在哪里。就算我们给他出一点难题,行吗?” 她又打了个寒战,但没有再说什么。我扶她站起来,出了门。过了半小时,又一杯薄荷味荷兰烈酒下肚后,她躺到了我的床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我给她留了张纸条,让她醒来后给我打电话,然后我带上她那突如其来的小包裹,去上班了。 我也不指望对那根手指进行一次法医分析会找到任何重要线索,可由于我的职业就是法医,我觉得还是应该从专业的角度来对它草草检查一下。再说,我这个人干什么事都言而有信,所以我在上班的路上还是停车买了zhà面圈。快走进二楼我的工作间时,文斯马索卡顺着过道迎面走了过来。我向他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举起了装着zhà面圈的袋子。“你好,师傅,”我说,“我给你带礼物来了。” “你好,小蚱蜢,”他说,“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叫时间。你应该好好研究一下时间的奥秘。”他抬起手腕,指着自己的手表,“我正准备去吃午饭,而你现在才给我带来早饭!” “总比永远没有强吧?”我说,可他摇了摇头。 “不,”他说,“我的口味已经变了,我要去享用炖牛腰ròu和香蕉。” “既然你拒绝接受我的礼物,”我说,“那我得给你一根手指。”他扬起了眉头,我把德博拉收到的包裹递给了他。“能在午饭前占用你半小时吗?” 他望着那小盒,“我可不想空肚子打开这玩意儿。” “那好,要不要先来一个zhà面圈?” 这占用了我们整整半个多小时。等到文斯去吃午饭时,我们已经明白从凯尔的手指上的不到任何信息。切口非常整齐,非常专业,所用的工具锋利无比,伤口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指甲缝里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唯一的一点尘埃可以来自任何地方。我取下那枚戒指,可上面没有纤维,没有毛发,没有任何可以提供线索的东西。凯尔显然没有能够在戒指的内面课上一个地址或者一个电话号码。手指的血型为AB型,与凯尔的血型完全吻合。 我将那根手指放进冷藏室,然后将戒指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虽说这多少有点违反规定,但我相信如果我们找不到凯尔的话,德博拉一定想将那枚戒指留作纪念。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即使真的将他找回来,也很可能是通过快递公司,一次一个部分。当然,我这个人没有那么多丰富的情感,但我知道支离破碎的凯尔绝对不会温暖她的心。 我这时确实累坏了,既然德博拉还没有给我打电话,我认定自己有权回家睡一会儿。我钻进车时,午后的阵雨刚刚开始。我旋风般地冲进了热绒街,路上的车辆相对较少,我平安到家,只有一个人冲着我惊叫了一次,这又是一个新的纪录。我冒雨冲进屋,看到德博拉已经走了。她留了张纸条,说她会给我打电话的。我松了口气,因为我实在不愿意睡在那张大小只有我身体一半的沙发上。我立刻钻到床上,一觉睡到下午六点,没有受到任何打搅。 当然,就连我身体这种威力无比的机器也需要一定的保养,我从床上坐起来时,感到自己非常需要加点油。几乎整夜没睡,早饭又没有吃上,再加上绞尽脑汁地想着除了“好了,好了”外还有什么话可以安慰德博拉这一切已经给我造成了极大的危害。我感到仿佛有人偷偷钻进了我的体内,用沙滩上的黄沙(甚至夹杂着瓶盖和烟蒂)塞满了我的脑子。 这种罕见的情况只有一种解决办法,那就是锻炼身体。可就在我确定我真正需要的是轻轻松松地跑上两三英里时,又想起跑步鞋不知道放到哪儿去了,反正不在门旁它们通常所待的地方,也不在我的车上。这是迈阿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或许有人破门而入,将它们偷走了,因为那毕竟是一双相当不错的纽巴lún跑步鞋。不过,我觉得更大的可能xìng是我将它们落在丽塔家了。对于我来说,做出决定就是立刻行动。我晃晃悠悠地走到车旁,开车来到了丽塔家。 雨早就停了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种雨很少持续一个小时街上已经见不到雨水的痕迹,能看到的又是那些兴高采烈、不怕死的人群我的人民。驶到日落街时,那辆褐紫色的福特金牛又出现在了我的身后,而且一路跟踪着。看到多克斯重cāo旧业真让人感到高兴,因为我刚刚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我敲门的时候,他又将车停在了街道对面;丽塔开门的时候,他刚刚关掉发动机。“真让人喜出望外啊!”她说,抬起头来让我亲吻。 我亲吻了她一下,顺便加了几句甜言蜜语,免得多克斯感到无聊。“”我真不好意思开口,我说,“不过我是来取跑步鞋的。” 丽塔笑了。“我刚好穿上跑步鞋,想跟我一起出去出点汗吗?”她拉开门让我进屋。 “这是我一整天收到的最好的邀请。”我说。 我在她家的车库里找到了我的跑步鞋,就放在洗衣机旁,旁边还有一条短裤和一件无袖运动衫,全都洗得干干净净。我走进卫生间换衣服,将上班的衣服折叠好后放在马桶盖上。几分钟后,我和丽塔一起慢慢跑在了街区的马路上。我经过多克斯身旁时朝他挥了挥手。我们顺着街道向前跑,右转后又向前跑了几个街区,然后绕着附近的公园跑了一圈。我们以前沿着这条线路跑过,甚至丈量过它的长度刚好不到三英里。我们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步伐,大约半小时后,我们大汗淋漓地站在了丽塔家的大门前,准备迎接地球上又一个夜生活的挑战。 “如果你不介意,我先冲个澡,”她说,“然后趁你冲澡的时候开始做晚饭。” “绝对没问题,”我说,“我就先坐在这里滴滴汗吧。” 丽塔笑了。“我给你拿罐啤酒。”她说。不一会儿,她递给我一罐啤酒,进屋后关上了门。我坐在台阶上,喝着啤酒。过去几天简直像个模糊的影子,我的生活完全乱了套。丘特斯基正在城里某个地方失去身上的零件,而我这会儿却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喝着啤酒,这种祥和的时刻确实让我很喜欢。生活仍然在我的周围继续着,各种各样的砍杀、勒杀和碎尸活动仍然在继续,但在德克斯特的王国里现在只是喝啤酒的时候。我举起啤酒罐,向多克斯警官敬酒。 我突然听到屋子里有喧闹声,喊叫声中夹杂着几声尖叫,就像丽塔刚刚发现甲壳虫乐队在她家的卫生间里一样。接着,大门眶的一声开了,丽塔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力量之大简直要把我勒死。我赶紧放下啤酒罐,猛地喘了几口气。“怎么啦?我干了什么?”我说。我看到阿斯特和科迪也站在门口望着我。“我很抱歉,再也不会了。”我说,但丽塔只是继续死死搂着我的脖子。 “哦,德克斯特。”她说,眼睛里噙着泪花。阿斯特一面冲着我笑一面拍着双手,科迪只是望着这一切,微微点了点头。“哦,德克斯特。”丽塔又说了一遍。 “求求你了,”我说,竭力要喘口气,“我保证这是个意外,没有任何恶意。我究竟做了什么?”丽塔终于松了手,免得将我勒死。 “丽塔,究竟出什么事了?” 她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哦,德克斯特。我真的那只是阿斯特要用马桶,她拿起你的衣服时,这东西掉在了地上哦,德克斯特,这太漂亮了!”“哦,德克斯特”她已经说了这么多遍,我开始感到有些不对劲,可我仍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直到丽塔抬起手来,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个很大的钻石戒指在闪闪发光。 丘特斯基的戒指。 “哦,德克斯特,”她将脸埋在了我的肩膀上,“是的,是的,是的!你让我感到太幸福了!” “好了。”科迪轻声说。 然后,除了祝贺外,你还能说什么呢? 那天晚上是在怀疑与密乐淡啤酒构成的迷糊状态中度过的。我知道,空中什么地方有一连串完美、平静、合乎逻辑的话语在飞舞,我可以将它们组合在一起说给丽塔听,让她明白我并没有向她求婚,然后一笑了之,互道晚安。可我越是费劲地寻找那时刻躲避着我的句子,它从我身旁逃走的速度就越快。我不停地安慰自己,或许再喝一罐啤酒就能打开感觉之门,缺不了机关啤酒下肚后,丽塔竟然去街角的商店买回了一瓶香槟!我们喝着香槟,大家好像都很开心,而且有了一就必然会有二,结果不知怎么的我最后竟然又一次睡到了丽塔的床上,目睹了一些不堪入目的行为。 我带着惊讶和怀疑睡着了,临睡前又一次琢磨:这些可怕的事怎么总是发生在我身上? 度过这样一个夜晚后,醒来的感觉肯定会非常糟糕,而半夜醒来后还在想着“哦,上帝德博拉”,那种感觉更加糟糕。大家可能会认为我是因为忽视了某个依靠我的人而感到内疚或不安,如果是那样,那大家全都想错了。我已经说过,我这个人感觉不到任何情感,但是我却能体验恐惧,而德博拉可能bào发的怒火让我胆战心惊。我赶紧穿上衣服,没有惊醒任何人就出门来到我的车旁。街对面已经没有了多克斯警官的身影。真是太好了,就连多克斯有时也需要睡觉,要么就是他觉得应该给刚刚订婚的人一点隐私。可我知道他的为人,后一种可能不大可能出现,其概率甚至低于他被选为教皇并在飞往梵蒂冈的途中的概率。 我匆匆赶回家,查了一下电话记录,没有德博拉的留言,只有一条自动播发的信息,催促我趁早赶紧买一套新轮胎真是给人一种不祥之感。我开始煮咖啡,等待着晨报被扔到我家门上时发出的重重的撞击声。早晨的到来给了我一种虚幻感,这种虚幻感不完全是来自香槟的后劲。订婚了,我?唉,唉。我真希望臭骂自己一顿,然后再责问自己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是很遗憾,实情是我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已经完全变成了美德和勤奋的化身,没有做出任何极端愚蠢的事根本没有。我正以崇高甚至模范的方式继续着我的生活,做好自己的事,想方设法帮助妹妹救出她的男朋友,锻炼身体,吃下大量绿色蔬菜,甚至都没有再将其他恶魔切碎。也不知怎么搞的,所有这些纯洁、高尚的行为总是偷偷溜到我身后,在我屁股上猛咬一口。正如哈里常常所说的,好心没好报。 我现在怎么办?丽塔肯定会清醒过来的。我是说真的:我?有谁会愿意嫁给我?!比嫁给我更好的选择多的是,比方说当修女或者参加和平队。我们现在谈论的德克斯特。在迈阿密这么大的城市,难道她连一个至少有人xìng的人都找不到吗?再说了,她干吗这么心急火燎地要再婚?她的第一次婚姻并不成功,而她现在显然急不可待地想跳进婚姻这个火坑。难道女人们真的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嫁出去? 当然还得考虑孩子。传统观念肯定会说他们需要一个父亲,这话当然有些道理,因为没有哈里我会在哪里?阿斯特和科迪显得那么开心。就算我让丽塔明白这一切完全是个误会,孩子们会理解吗? 喝第二杯咖啡时,报纸送来了。我瞥了一眼各大主要栏目后如释重负,因为我看到可怕的事情仍然在到处发生,至少世界其他地方没有发疯。 七点钟,我觉得应该可以给德博拉的手机打个电话了。没有人接电话,我留了个口信,十五分钟后她给我打了过来。“早上好,老妹。”我说,不免暗暗钦佩自己强装出来的开心口吻。“你有没有睡一会儿?” “睡了一小会儿,”她嘟哝道,“昨天下午四点钟醒来后,我就按照包裹上的地址查到了西亚雷亚区的一个地方。我几乎整整一夜都在这儿转悠,寻找那辆白色面包车。” “如果他是从西亚雷亚寄的包裹,那他可能是从基韦斯特岛一路开车过来的。”我说。 “我知道,混蛋。”她打断了我的话,“可我究竟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承认道,“华盛顿那家伙不是今天到的吗?” “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她说,“不能因为凯尔优秀就认定这家伙也很优秀。” 她显然忘记了一点:凯尔并没有表现得特别优秀,至少在公众场合没有。说实在的,除了自己被抓还被剪掉了手指头外,他一事无成。不过,这会儿评论他是否优秀显然不合时宜,于是我说:“我们只能希望新来的家伙掌握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情况。” 德博拉哼了一声。“这不难。他到了后我就给你打电话。”她挂了电话,我开始工作。 双面法医Ⅱ 第十七章 又一个受害者 十二点三十分,德博拉急匆匆地大步走进法医室,来到我那小小的隔间前,将一盒磁带扔到我桌上。我抬头望着她,她的脸上没有笑容,但这已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是我家录音电话上的,你听听。” 我打开录音机的磁带舱,将德博拉扔给我的磁带装进去,然后按了一下播放键。磁带先是发出尖利的响声,然后一个陌生的声音说:“嗯,摩根警官,对吗?我叫丹博迪特,是从凯尔丘特斯基说我应该与你联系。我刚下飞机,到饭店后就给你打电话,我们先见个面。我的饭店是”然后是的响声,他显然将手机从嘴边移开了,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小了一点。“什么?哦,嗨,太好了。好了,谢谢。”他的声音又大了起来。“我刚刚见到你的司机,谢谢你派人来接我。好了,我到饭店后与你联系。” 德博拉从桌子对面伸过手来,关上了录音机。“我没有派人去那该死的机场,马修斯局长也他妈的没有。你派人去那该死的机场了吗,德克斯特?” “我的车没有油了。”我说。 “他妈的!”她说,我不得不同意她的分析。 “好了,”我说,“至少我们已经知道接替凯尔的人有多优秀了。” 德博拉重重地坐到我办公桌旁的折叠椅上。“他妈的,”她说,“凯尔……”她咬住嘴唇,没有把话说完。 “你有没有向马修斯局长汇报这件事?”我问她。她摇摇头。“听着,他必须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再派人过来。” “是啊,真是太妙了。他们再派人过来,恐怕这次连行李提取处都到不了。妈的,德克斯特。” “德布斯,我们必须向他们汇报,”我说,“我顺便问一句,他们是谁?凯尔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究竟为谁效力?” 她叹了口气。“没有。他曾经开过玩笑,说自己为OGA工作,可他一直没有说为什么那是个玩笑。” “听着,不管那些人是谁,都应该让他们知道,”我说着从录音机里取出磁带,放到她面前的桌上。“他们总会有办法的。” 德博拉坐在那里没有动窝。“为什么我有这种感觉,觉得他们已经动手?那人是叫博迪特吧?”她说。然后,她拿起磁带,出了我的办公室。 我正慢慢喝着咖啡,借助一大块巧克力饼干来消化午饭,突然有电话进来,报告说迈阿密海滨地区发生了一起杀人案。我和“未婚天使”安杰尔立刻驱车出发。现场位于一条准备重修的破旧运河边,有人在一座建了一半的房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由于房主和承包上相互打起了官司,房子建了一半后停了下来。两个少年逃学后偷偷钻了进去,结果发现了尸体。尸体放在厚塑料布上,下面是一块胶合板,架在两个锯木架上。有人拿起电锯,干净利落地锯下了受害者的头、双腿和双臂。现场整体就是这样,受害者的躯干在中间,其他几个部分被锯下后各自往外摆放了几英寸。 黑夜行者发出了笑声。并且在我耳旁嘀咕了几句,我认定那纯粹是嫉妒。我开始工作,现场供我分析的血迹图案相当多,而且仍然很新鲜。如果不是碰巧听到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官和另一名警探之间的对话,我可能会花上一天的时间快乐而高效地查找并分析这些血迹。 “钱包就放在尸体旁,”施奈德警官说,“弗吉尼亚州驾照,姓名是丹尼尔切斯特博迪特。” 哦哦,我对我脑海深处兴奋地喋喋不休的那个声音说道。这倒是说明了很多事,对不对?我又看了一眼那尸体。虽然头和四肢被切割下来的速度很快,而且很残忍,尸体却摆放得非常整齐,让我觉得似曾相识,黑夜行者夜深有同感地开心笑了一声。躯干和身体各个部分之间的相隔距离非常精确,仿佛被测量过一样,所有这一切被摆放得几乎像一堂解剖课。大腿骨脱离了髋骨。 “让发现尸体的两个孩子到警车上去。”施奈德对警探说。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琢磨着如何将我掌握的情况告诉他们。当然,或许我错了,可 “狗娘养的。”我听到有人嘀咕了一声,回头正好看到安杰尔蹲在尸体的另一边,又用镊子夹起了一张纸片。我走到他身后,越过他的肩膀望去。 又是那细长的字迹,有人写了“POGUE”并且在上面画了一道横线。“Pogue是什么意思?”安杰尔问。“是他的名字?” “是坐在办公桌后调兵遣将的人。”我说。 他望着我,“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我看过很多电影。”我说。 安杰尔剃头看着那张纸片。“我觉得笔迹相同。” “与那次的相同?” “与从没有发生过的案子相同,”她说,“我知道,因为我当时也在场。” 我直起身,深吸一口气,为自己猜测正确感到高兴。“这起案子也从来没有发生过。”我说,让后向施奈德警官走去,他正和那位警探在聊天。 警探名叫科尔特,一张脸上窄下宽。他一面慢悠悠地喝着一大塑料瓶激浪,一面望着后院旁流过的运河。“你觉得这种地方要多少钱?”他问施奈德。“旁边有这么一条运河。离海边不到一英里,估计要一百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还不止?” “对不起,警探,”我说,“我认为我们这儿遇到了情况。”我一直想对人说这句话,可科尔特似乎不为所动。 “遇到了情况,你是在看《犯罪现场调查》还是怎么着?” “博迪特是联邦调查局的人,”我说,“你得立刻给马修斯局长打电话,向他汇报。” “我得?”科尔特说。 “这涉及我们不能过问的情况,”我说,“他们从华盛顿过来,让马修斯局长不要chā手。” 科尔特猛地喝了一大口。“马修斯局长买账了吗?” “绝对买账。”我说。 科尔特扭头望着博迪特的尸体。“是联邦调查局的人。”他盯着被切割下来的脑袋和四肢,又喝了一大口,然后摇摇头。“那些家伙总是一遇到压力就四分五裂。”他将目光重新转向窗外,掏出了手机。 就在“未婚天使”安杰尔将自己的工具箱放回到车上时,德博拉赶到了现场,比马修斯局长早到了三分钟。我并没有批评马修斯局长的意思,公平地说,德布斯没有往身上喷雅男士香水,所以节省了一点时间;而马修斯不仅喷了点雅男士香水,重新打好领带也花了点时间。马修斯的后面跟着一辆车,是我已经向自己的车一样熟悉的那辆褐紫色福特金牛,方向盘后坐着多克斯警官。“太好了,太好了,全都到齐了。”我开心地说。施奈德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刚刚建议大家脱光衣服跳舞一样,但科尔特只是将食指塞进汽水瓶,用手指勾着它,一路晃dàng着去迎接局长。 德博拉一直在外面查看现场,并且指示施奈德的搭档将隔离带再往后挪一点。等她最后走过来和我jiāo谈时,我已经有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这个结论最初只是一种胡思乱想的杂念,但慢慢演变成了我再怎么争辩也说服不了的结论。我走到科尔特所说的豪宅的窗户旁,眼睛死死盯着窗外,身体靠着墙,心中想着这个点子。不知为什么,黑夜行者觉得这个点子非常有意思,不停地唱着可怕的反调。最后,带着将核武器的秘密出卖给塔利班的那种感觉,我意识到我们只剩下了这一个办法。“德博拉,”看到她向我走来,我赶紧说:“这次并没有骑士来救美。” “别胡说八道,你这自作聪明的家伙。”她说。 “只剩下这几个人,人手不够。” 她将额前的一缕头发捋到脑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我怎么说来着?” “可你没有走下一步棋,老妹。既然我们人手不够,我们就需要帮手,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人……” “别说了,德克斯特!我们正将这样的人送到那家伙的门口!” “这意味着目前唯一剩下的候选人只有多克斯警官。”我说。 说她惊讶得张大了嘴是有点夸张,但她的确张着嘴死死盯着我看了片刻,然后才转过头去望着多克斯。多克斯此刻正站在博迪特的尸体旁,和马修斯局长说着什么。 “多克斯警官,”我又说了一遍,“以前的多克斯中士,特种部队,在萨尔瓦多执行特殊任务。” 她转过头来望着我,然后又转过去望着多克斯。 “德博拉,”我说,“如果我们想找到凯尔,我们就需要对这一切又更多的了解。我们需要知道凯尔名单上那些人的名字,需要知道那是支什么样的小分队,需要知道为什么会发生现在这一切。我只能想到多克斯一个人对此有所了解。” “多克斯会杀了你。”她说。 “谁都没有理想的工作环境,”我说,;脸上竭力挤出快乐的笑容。“我觉得他也像凯尔一样,急于想了结这件事。” “可能没有像凯尔那么急切,”德博拉说,“也没有我这么急切。” “那好,”我说,“这是你的最佳机会。” 德博拉不知为什么仍然有些拿不定主意。“马修斯局长不会愿意为此失去多克斯。我们必须先跟他说清楚。” 马修斯与多克斯正在jiāo谈,我指了指他们所站的地方。“小心点。” 德博拉咬了一会儿嘴唇,终于说:“cāo,这有可能成功。” “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计策能成功。”我说。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有谁咔嚓一声按了开关一样,然后咬紧牙关向马修斯和多克斯走去。我跟在她身后,尽量使自己与光秃秃的墙壁融为一体,免得多克斯扑向我,把我的心脏掏出来。 “局长,”德博拉说,“我们在这件事情上需要主动出击。” 虽然“主动出击”是马修斯总爱挂在嘴边上的一个词,他此刻却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就像她是沙拉中的一只蟑螂。“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让华盛顿的那些人……拍一个能干的人过来收拾残局。” 德博拉指着博迪特的尸体说:“他们派了他。” 马修斯低头看了博迪特一眼,若有所思地撅着嘴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们已经有了几条线索。”她朝我的方向点了点头,我真希望她没有这么说,因为马修斯里克将目光转向了我,而更糟糕的是多克斯也一样。如果说他那饿狼般的表情暗示着什么的话,那就是他显然丝毫没有改变对我的态度。 “你怎么会chā手这个案子?”马修斯问我。 “他在提供法医支持。”德博拉说,我毕恭毕敬地点点头。 “妈的。”多克斯说。 “这牵涉到一个时间问题,”德博拉说,“我们需要找到这家伙,赶在他赶在类似事件再次发生之前。我们不能永远捂住这件事。” “我认为‘媒体bào料’一词可能比较恰当。”我总是喜欢在关键时刻帮人一把。马修斯瞪了我一眼。 “我熟悉凯尔丘特斯基的整个计划,”德博拉继续说下去,“但我无法继续,因为我不知道任何背景情况。”她朝多克斯的方向一努嘴。“多克斯警官知道。” 多克斯吃了一惊,这种表情他显然练习得不够,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德博拉又接着说:“我认为我们三个人联手的话,可以赶在联邦调查局新派的人到达这里并且接手之前抓住那家伙。” “混蛋,”多克斯又说了一遍,“想让我跟他联手?”他其实根本用不着点明他所指的是我,可他还是将一根肌ròu发达、关节凸出的食指伸到了我眼前。 “对。”德博拉说。马修斯局长咬着嘴唇,有些拿不定主意,而多克斯又说了一声“混蛋”。我真希望如果我们联手行动的话,他与人jiāo谈的技巧能够有所提高。 “你说过你知道一些这个案子的情况。”马修斯说。多克斯极不情愿地将怒视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转到了局长身上。 “嗯哼。”多克斯说。 “是你,呃。当兵时候的事。”马修斯说。他倒是没有被多克斯那逞xìng的怒火吓倒,但或许这就是指挥别人的习惯。 “嗯哼。”多克斯又哼了一声。 马修斯皱着眉,俨然一副大任务作出重大决策的神情,我们其他人则竭力克制着,免得身上起鸡皮疙瘩。 “摩根,”马修斯局长终于开口道。他望着德布斯,没有说话。一辆车身上印有“现场新闻”字样的面包车驶到了小屋前,有人开始下车。“他妈的。”马修斯说。他看了一眼博迪特的尸体,然后将目光转向多克斯,“警官,你能行吗?” “这可能引起华盛顿那些人的不快,”多克斯说,“我也不大喜欢这里的做法。” “我已经对华盛顿那些人是否高兴失去了兴趣,”马修斯说,“我们有自己的问题。这事你能处理吗?” 多克斯望着我,我竭力摆出一副认真敬业的表情,但他只是摇摇头。“我能。” 马修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人。”他说,然后匆匆赶去应付媒体。 多克斯仍然死死盯着我,我也毫不示弱地望着他。“想想看,这样一来跟踪我要容易多了。”我说。 他说:“等着一切结束后,我们两个人来较量一下。” “但要等到这一切结束后。”我说。他终于点了一下头。 “那你等着吧。”他说。 双面法医Ⅱ 第十八章 与多克斯联手 多克斯带着我们来到了第八街的一家咖啡馆,街对面是一家汽车经销店。他领着我们走到街角里的一张小桌旁坐了下来,正对着大门。“我们可以在这儿谈谈。”他说,那副神情简直像某部间谍大片,害得我直后悔自己没有戴副墨镜来,或许丘特斯基那副墨镜会由快递公司送来,只是希望送来的时候没有顺便带上架着墨镜的鼻子。 我们还没来得及说正经事,从厨房里出来了一个人,握住了多克斯的手。“阿尔伯托,”他说,“Como eatas?”(近况如何)多克斯回答时用的西班牙语相当好坦率地说,比我的强,但我觉得我的发音比他好。“路易斯,”他说,“Mas ocom?os.”(马马虎虎啦)他们闲聊了一会儿,路易斯随后给我们端来了几小杯甜得发腻的古巴咖啡,外加一碟小馅饼。他冲多克斯点了点头,然后进了后面的厨房。 德博拉望着这段小chā曲,越来越不耐烦,路易斯终于走出去后,她立刻开口道:“我们需要萨尔瓦多那些人的名字。” 多克斯只是望着她,喝了一小口咖啡。“那名单可长了。”他说。 德博拉皱起了眉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妈的,多克斯,他抓住了凯尔。” 多克斯咧嘴一笑。“是啊,凯尔老了,想当年他绝对不会被人抓住。” “你们在那里究竟干了些什么?”我问他,我知道这问得有些跑题,但我还是忍不住想看看他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多克斯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如果你能将那称做笑容的话。他望着我说:“你认为呢?”就在我快要听到他的回答时,他身上突然传出了低沉的狂野笑声,我那黑暗的后座深处立刻不甘示弱地出来了应答声,这是一个猎杀者在月夜呼唤着另一个猎杀者。说实在的,他在萨尔瓦多还会干什么呢?正如多克斯了解我一样,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一个冷血杀手。即使我没有听到过丘特斯基所说的那番话,我也很容易猜到多克斯在萨尔瓦多那种涂炭生灵的狂欢节上会干什么。那些导演当中肯定少不了他。 “别再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德博拉说,“我需要那些人的名字。” 多克斯拿起一块小馅饼,身子往后一仰。“你们还是先把情况给我说说吧。”他说。他咬了一口,德博拉的一根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觉得他的话有道理。 “好吧,”她说,“我们对那家伙的相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印象,还有他的车,一辆白色面包车。” 多克斯摇摇头,“这并不重要,我们知道这是谁干的。” “我们还鉴别出了第一位受害者的身份,”我说,“他叫曼努尔博尔赫斯。” “是啊,是啊,”多克斯说,“是老曼尼,真应该让我开qiāng毙了他。” “是你朋友?”我问,但多克斯没有理睬我。 “你们还掌握了什么情况?”他问。 “凯尔有份名单,”德博拉说,“都是同一个部队的。他说其中一人会成为下一个目标,但他没有告诉我那些人的名字。” “他是不会告诉你的。”多克斯说。 “所以我们需要你告诉我们。”她说。 多克斯似乎在琢磨如何回答。“如果我也像凯尔那样飞黄腾达的话,我会在那些人当中选一个,拿他去赌一把。”德博拉撅起嘴,点点头。“问题是我没有像凯尔那样飞黄腾达,我只是个来自乡村的普通警察。” “要不要送你一把班卓琴?”我问,但不知为什么,他没有笑。 “我只知道老部队有一个人住在迈阿密,”他飞快地瞪了我一眼后说:“奥斯卡阿科斯塔,我两年前在帕布里克斯看到过他,我们可以找到他。我还能想起另外两个人的名字,你们可以查一查,看看他们是否在这里。”他摊开双手。“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也许我还可以给弗吉尼亚的几个老朋友打个电话,但我无法保证那会不会打草惊蛇。”他哼了一声。“反正他们需要两天的时间才会确定我在想什么,以及他们该如何行事。” “那我们怎么办?”德博拉问。“我们拿这个家伙去赌一把?就是你看到的那个人?还是我们先和他谈谈?” 多克斯摇摇头。“他记得我。我可以和他谈谈。如果你们监视他,他就会知道,有可能从此销声匿迹。”他看了一下表。“三点一刻。再过两小时奥斯卡就会到家。你们等我电话。”然后,他送给我一个灿烂的“我在监视你”的笑容,说:“你干吗不去你那漂亮的未婚妻家等着?”说完,他起身走了出去,留下我们埋单。 德博拉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未婚妻?” “还没有定下来呢。”我说。 “你订婚了?” “我正准备要告诉你。”我说。 “什么时候告诉我?等到你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等到我先理清头绪之后,”我说,“我仍然不相信这是真的。” 她哼了一声。“我也不相信。”她站起身。“好了,我带你回办公室,然后你可以在你的未婚妻家等消息。”她说。我在桌上放了点钱,温顺地跟在她身后。 我和德博拉出电梯时,文斯马索卡正好从过道经过。“嗨,小伙子,还好吗?” “他订婚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德博拉就已经把话说了出去。文斯望着她,脸上的表情仿佛她说我怀孕了一样。 “他什么?”他问。 “订婚了,准备结婚了。”她说。 “订婚了?德克斯特?”他的脸似乎在竭力寻找着合适的表情,而这对他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他似乎总是在装出各种表情这也正是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和他合得来的原因之一,两个虚情假意的人,就像装在同一个真豆荚里的两颗塑料豆。他最终选定了一种表情,看似惊喜虽然缺乏可信度。却仍然算是选对了表情。“恭喜恭喜!”他说,然后笨拙地拥抱了我一下。 “谢谢。”我说,仍然为整个事感到万分困惑,想着自己是否真的要假戏真做。 “好了,”他搓着双手,“我们不能轻易放过这件事。明天晚上在我家怎么样?” “干什么?”我问。 他挤出最虚假的笑容。“一种日本古代仪式,可以追溯到德川幕府时代。我们喝他个一醉方休,然后再看毛片。”他说,然后转过身斜睨着德博拉。“我们让你妹妹从蛋糕里跳出来。” “让你这混小子跳出来怎么样?”德布斯说。 “真是太好了,文斯,可是我不想……”我竭力避免任何将我订婚之事变为既成事实的活动,而且竭力阻止他们的唇qiāng舌剑,免得我头昏脑涨,但文斯打断了我的话。 “不,不,你一定要来。事关荣誉,不得逃脱。明天晚上,八点。”他说,离开时望着德博拉又加了一句,“你只剩下二十四小时来练习怎样扭动流苏了。” “扭你自己的流苏去吧。”她说。 “哈哈!”他发出一连串令人难毛骨悚然的假笑,然后消失在过道尽头。 “小疯子。”德博拉嘀咕了一声,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下班后守着你的未婚妻,多克斯那里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这天剩下的活不太多,我将几份报告整理归档,从供货商那里订了一盒鲁米若试剂,通知对方已经收到了电子邮箱中的六七份备忘录。我带着一种真正的成就感走到车旁,驱车穿行在高峰期让我备感亲切的马路大屠杀中。我在家门口停了一下,进去换身衣服。屋里没有德博拉的身影,但床铺没有整理,所以我知道她已经来过。我将自己的东西塞进一只提包,开车去丽塔家。 我赶到丽塔家时,天已经全黑了。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去那里,却又不知除此之外自己还该干些什么。德博拉说她需要我的时候希望能在丽塔家找到我,而且她现在正住在我家。于是,我将车停在了丽塔家的车道上,然后下了车。纯粹是本能反应,我瞥了一眼街对面多克斯警官停车的地方。那里当然空着。他正忙着与他在部队的老伙计奥斯卡聊天呢。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自由了,远离了这么久以来让我无法变成真正的我的那双充满敌意的狗眼。我的内心深处慢慢想起了一首歌,一首来自黑暗世界的欢乐赞歌,与它一唱一和的是从低矮的云堆中突然露出来的月亮,一轮闪烁不定、已经盈满了四分之三的惨白月亮,低低地挂在黑暗的天空中。音乐声从高音喇叭中喧嚣地传出,爬进德克斯特那黑暗剧场的上层包厢中,狡诈的耳语在这里慢慢变成了与月亮音乐相配的震耳yù聋的欢呼,变成了一种越来越响亮的吟诵“动手,动手,动手”,我的躯体不由自主地开始从里向外颤抖,我的脑子情不自禁地想到“为什么不呢”? 确实是,为什么不呢?我可以偷偷溜出去,度过几小时快乐的时光当然得带上手机,我可不想因此忘了大事。为什么不充分利用多克斯不在的这个月夜,悄悄溜进黑暗的微风中?那双红靴子就像春潮一样吸引着我。雷克尔住的地方离这儿只有几英里路程,我只需十分钟就能赶到那里。我可以悄悄溜进去,找到我所需的证据,然后我估计我得见机行事,但各种杂音下的那个声音今晚有着数不清的点子,我们一定能想出一个好办法,痛快地得到一次久违的解脱。啊,动手吧,德克斯特。各种声音都在喊叫着。我踮着脚停下来,边听边想“为什么不呢”,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合理的答案…… ……丽塔家的大门猛地开了,阿斯特在向外张望。“是他!”她回头冲着屋里大声喊道:“他来了!” 是的,我来了这里,没有去那里。摇摇晃晃地坐到沙发上,没有迈着轻松的脚步进入到黑暗中。戴着“沙发上的废物德克斯特”这个令人厌倦的面具,没有了黑暗复仇者那亮闪闪的银光。 “进来吧。”丽塔说,满腔的热情向我迎面扑来,恨得我直咬牙,内心深处的人群发出失望的吼声,然后慢慢出了体育场,赛事已经结束,我们还能做什么呢?当然什么也干不了,只能顺从地跟在丽塔、阿斯特以及话语不多的科迪组成的欢天喜地的队伍之后。我竭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说实在的,这是不是有点挑战极限的味道?我们是不是将德克斯特善良的本xìng利用得过头了一点? 晚餐的气氛很活跃,却让我如坐针毡,似乎要向我证明我已经入股开始了由猪排构成的幸福生活。尽管我的心思全不在这上面,我还是在竭力逢场作戏。我将猪排切成小块,心中想象着自己是在切割别的东西,想着南太平洋那些食人生番把人称做“长条猪排”。这其实很合适,因为我真正渴望切成ròu丁的正是那种“猪排”,而不是我盘子中微微冒着热气,浇了蘑菇汁的玩意儿。可是我面带笑容,chā起一颗颗青豆,一直坚持到喝完咖啡。那猪排真是场磨难,但我活了下来。 晚餐后,我和丽塔慢慢喝着咖啡,两个孩子吃着小份的酸nǎi冰激凌。虽然咖啡本该让人兴奋,它却未能帮我想出一个办法来摆脱这一切哪怕是想个法子溜出去几小时,更不用说逃避这种偷偷溜到我身后卡住我脖子的终身幸福。我感到自己正慢慢失去锋芒,融进用做身份掩护的伪装中,直到这幸福的橡胶面具最终与我真实的特xìng合二为一,我真的变成自己用于伪装的这个身份,带孩子们去看橄榄球赛,喝了太多的啤酒后买花,比较不同品牌的洗涤剂,算计着如何节省开支,而不是剥去那些恶人身上多余的皮囊。一想到这些,我感到万分沮丧,如果不是恰好有人按门铃,我一定会变得非常生气。 “肯定是德博拉。”我说。我相信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有让希望被营救的心情完全流露出来。我站起身,走到门口,猛地把门拉开。门外站着一个笑容可掬的胖女人,留着一头金色长发。 “哦,”她说,“你一定是,嗯丽塔在家吗?” 我估计我就是那个“嗯”,虽然我在这之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过。我叫丽塔快过来,她笑着来到了门口。“凯茜,见到你真高兴,孩子们都好吧?凯茜就住在隔壁。”她向我解释说。 “啊哈。”我说。我认识附近大多数孩子,却不认识他们的父母。不过,眼前这位显然是隔壁那两个男孩的母亲,其中一个十一岁,有些邋遢,他哥哥则总显得心不在焉。既然这意味着她大概没有带着汽车zhà弹或一瓶炭疽病dú,我冲她一笑,回到了餐桌旁,重新加入到科迪和阿斯特的队伍中。 “杰森去乐队夏令营了,”她说,“尼克在家里打发时光,想早点进入发育期,然后开始留胡子。” “哦,天哪。”丽塔说。 “尼克真讨厌,”阿斯特小声说,“他那天要我把裤子脱了,让他看看。”科迪把酸nǎi冰激凌搅拌成了一个冻布丁。 “听我说,丽塔,我很抱歉在你们吃饭时打搅你们。”凯茜说。 “我们刚吃完,你要不要来点咖啡?” “哦,不了,我已经减少到了每天只喝一杯咖啡,”她说,“是医生命令的。我是来问一下我们家的狗我只是想问一下你们有没有看见拉斯克尔,已经失踪两天了,尼克很担心。” “我没有看到。我去问一下两个孩子。”丽塔说。可当她回来问两个孩子时,科迪只是望着我,一声不吭地站起来,走了出去。阿斯特也站了起来。 “我们没有看到它,”阿斯特说,“它上星期撞翻垃圾桶后就没有看到过它。”她跟着科迪走了出去,吃了一半的甜品留在了桌上。 丽塔望着他们走了出去,惊讶得合不拢嘴,然后转身对那位邻居说:“对不起,凯茜,我估计大家都没有看到它,不过我们会留意的,好吗?我相信会找到它的,让尼克别着急。” 她又和凯茜聊了一会儿,而我则望着酸nǎi冰激凌,琢磨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大门关上后,丽塔走了回来,但是她那杯咖啡已经凉了。“凯茜人不错,只是她的孩子比较难管。她离婚了。前夫在伊斯拉莫拉达买了房子,好像是个律师。不过他很少来这里,所以凯茜得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我有时觉得她心太软。她是一名足病医院的护士,就在大学那边。” “她穿多大的鞋?” “我是不是废话太多了?”丽塔咬了一下嘴唇,“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担心……肯定是……”她摇摇头,眼睛望着我。“德克斯特,你是不是” 我一直没有能弄清楚她想说什么,因为我的手机响了。“对不起。”我说,我走到门口的桌子旁,我的手机就放在那里。 “多克斯刚刚来过电话,”德博拉开门见山地说:“他找的那个家伙正要开溜。多克斯正在跟踪他,想看看他去哪儿,而且需要我们支援。” “快,华生,好戏开场了。”我说,但德博拉没有心情玩弄文字游戏。 “我五分钟后来接你。”她说。 双面法医Ⅱ 第十九章 跟踪奥斯卡 我匆匆向丽塔做了解释,然后就到门外等着。德博拉果然言而有信,五分半钟后,我们沿着迪克西公路向北驶去。 “他们在迈阿密海滩,”她告诉我,“多克斯说他给那个叫奥斯卡的家伙打了电话,将已经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奥斯卡说他考虑一下,多克斯说可以,以后再给他打电话。但多克斯就在街上监视着那家伙,十分钟后那家伙出了门,带着一只小提箱上了车。” “他为什么现在就要出逃?” “要是你知道丹科已经将你锁定为目标,你不出逃吗?” “不会。”我说,心中兴奋地想着万一真的遭遇他时我该干什么。“我会给他设下一个圈套,等他上钩。”然后……我心中盘算着,但是没有说给德博拉听。 “奥斯卡不是你。”她说。 “没有多少人像我。”我说。“他要去哪儿?” 她皱着眉,摇摇头。“现在只是在兜圈子,多克斯在跟踪他。” “他会将我们引向哪儿?”我问。 德博拉摇摇头,绕过一辆旧的敞篷卡迪拉克,车上几个少年正在狂呼乱叫。“无所谓。”她说,使劲一踩油门,汽车驶上了通往帕尔梅托高速公路的匝道。“奥斯卡仍然是我们的最佳机会。如果他想离开迈阿密,我们就逮捕他,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跟踪他,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很好,真是个好点子但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不知道,德克斯特!”她冲我嚷道。“我们只知道这家伙迟早会成为目标,行了吧?现在他自己也知道了,所以他或许只是想看看如果他出现的话是否会有人跟踪他。妈的。”她绕过一辆平板卡车,上面装满了一笼笼的活鸡。那卡车的速度大概在每小时三十五英里,没有尾灯,车顶上还坐着三个人,一手捂着破旧的帽子,一手抓着鸡笼。德博拉从他们身旁驶过时按了一下警笛,但似乎没有任何作用,车顶上那几个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摆正方向盘后重新开始加速。“反正多克斯要我们在迈阿密这边给他提供支援,免得奥斯卡胡思乱想。我们与比斯坎湾保持平行。” 这当然有道理,只要奥斯卡还在迈阿密海滩,他无论从哪个方向都别想逃脱。只要他试图冲着大堤,或者向北赶到霍拉夫公园的另一边后从那里出来,我们就可以在那里抓住他。除非他事先已经准备好了直升机,否则我们会将他逼入死角。我让德博拉开车,她一路向北飙行,居然没有撞死一个人。 我们在机场向东拐进836号公路,这里的车流慢慢多了起来,德博拉集中精神,在车流中穿进传出。我不发表任何意见,任由她充分展示多年来在迈阿密公路上的训练成果,赢得一场不间断、免费观看的高速“胆小鬼”游戏。我们安全通过了与95号州际公路相jiāo的立jiāo桥,下了高速公路,来到了比斯坎大道上。德博拉放慢车速,驶进了街上的车流中。我深吸一口气,小心地将它呼出。 无线对讲机响了一下,里面传出了多克斯的声音。“摩根,你的方位。” 德博拉拿起话筒说:“比斯坎大道,麦卡锡长堤。” 短暂的停顿后,多克斯说:“他停在了威尼斯长堤的吊桥旁,你们开始跟踪。” “明白。”德博拉说。 我忍不住chā嘴道:“你说‘明白’的时候,我感到真像那么回事。” “什么意思?”她问。 “没什么,真的。” 她撇了我一眼,是警察那种非常严肃的眼神,但她的脸仍然很年轻,这一刻的感觉就像我们重新又回到了孩提时候,坐在哈里的巡逻车上,玩着警察抓强盗的游戏只是这次我也成了好人,这真是一种让人心情无法平静的感觉。 “这不是游戏,德克斯特,”她说,因为她肯定也想起了往事。“凯尔的生命危在旦夕。”她继续说下去,再次拉长了脸,而且脸上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难以理解,可我很在乎这个人。他让我感到那么妈的,你都快结婚了,却还不明白。”来到了东北十五街的红绿灯后,她将车向右一拐。左边是隐约可见的奥伯尼购物中心,前面是威尼斯长堤。 “我对感情不是太敏感,德布斯,”我说,“你说的我要结婚的事,我也根本不知道,但我不喜欢看到你不高兴。” 德博拉将车停在小码头对面的老先驱报大楼旁,正对着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斯长提。她久久没有说话,然后舒了口气说:“对不起。” 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我承认我正准备说类似的话,为的是让这场富有人情味的谈话继续下去。我可以肯定自己会说得更加明确一些,但内容的本质会相同。“为什么?” “我不是想要我知道你与众不同,德克斯特。我真的在努力习惯这一点,而且可你仍然是我哥哥。” “是收养来的。”我说。 “你这是胡说八道,你很清楚。你是我哥哥。我知道你在这儿完全是为了我。” “说实在的,我是希望能有机会冲着对讲机说一声‘明白’。” 她扑哧一笑。“好吧,你就继续做个讨厌鬼吧,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别客气。” 她拿起无线对讲机。“多克斯,他在干什么?” 多克斯沉默了片刻后回答道:“好像是在打手机。” 德博拉眉头紧锁,望着我。“既然他想出逃,还会给谁打电话呢?” 我耸了耸肩。“他可能在想办法逃出国,要么” 我没有说下去。这个想法太蠢了,想都不该想,应该自动被排除在我的大脑之外,但不知怎么的它在我中枢神经系统的灰白质上跳来跳去,挥舞着小红旗。 “什么?”德博拉问。 我摇摇头。“不可能,太蠢了。只是我脑海里一个疯狂的想法。” “好吧,有多疯狂?” “万一我说了,这想法太愚蠢。” “这样吞吞吐吐的才更愚蠢,”她厉声说道,“究竟什么想法?” “万一奥斯卡是在给那位了不起的大夫打电话,想给自己买一条生路呢?”我说,我没有说错,这听上去的确很愚蠢。 德布斯哼了一声。“用什么给自己买生路?” “多克斯说他拎着一只提箱,所以他可能有钱,有无记名债券,有收藏的珍贵邮票。我不知道,但他可能有什么东西对我们这位外科医生朋友更宝贵。” “比方说?” “他可能知道老不对那些人都躲在什么地方。” “妈的,”她说,“为了自己一人的生命而出卖所有人?”她咬着嘴唇,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这太不着边际了。” “不着边际比起愚蠢来已经是一大进步了。”我说。 “奥斯卡或许知道如何联系上那位大夫。” “幽灵总会有办法找到别的幽灵,再说还有名单、资料库、互相之间的联系,你知道。你没有看过《谍影重重》吗?” “看过,可我们怎么知道奥斯卡也看过呢?”她说。 “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xìng。” “哦呵。”她说。她望着车窗外,思考了片刻,做了个鬼脸,摇摇头。“凯尔说过,过一会儿你就会忘记自己属于哪支部队,就像棒球中可以自由转会的球员一样,所以你和对手也要搞好关系妈的,这太愚蠢了。” “如此说来,不管丹科属于哪一方,奥斯卡总有办法联系上他。”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们做不到。”她说。 我们俩都没有再说话。我估计德布斯是在想凯尔,想知道我们是否能及时救下他。我竭力想象着以同样的方法去关心丽塔,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正如德博拉敏锐地指出的那样,我虽然已经订了婚,却仍然不明白。我永远不会明白,我通常将这视为一种恩赐。我一直觉得最好是用大脑进行思考,而不是用胸膛里装着的某些皱皱巴巴的器官来进行思考。说正经的,难道人们看不到自己那副德行?流着口水、目光呆滞地晃来晃去,眼泪汪汪、双膝软弱地完全沉浸在某件极度愚蠢的事情上,而这种事情就连动物都有足够的羞耻感,都知道应该速战速决,然后继续更有意义的追求,比方说找到新鲜ròu食。 说实在的,我确实无法理解,所以我只好望着海湾对面,望着长堤另一头那些房屋发出的黯淡灯光。收费站附近有几栋公寓大楼,再过去便是零零星星几座房子,大小几乎差不多。如果我中了彩,我或许可以请房产经纪人带我看一处房子,而且这个房子必须带一个小地下室,大小刚好将一位喜欢杀人的摄影师舒舒服服地塞在里面。我刚想到这儿,后座上就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当然,除了冲着水面上的月亮表示敬意外,我确实无能为力。被月亮映照的同一片水面上传来了叮当的钟声,表明吊桥即将被拉起。 无线对讲机响了,里面传出了多克斯的声音,“他行动了,准备上吊桥。盯着他白色丰田,四轮驱动。” “我看到他了,”德博拉冲着对讲机说:“不会让他溜了的。” 白色SUV赶在吊桥被拉起来之前沿着长堤驶了过来,进了十五街。德博拉让他先行一步,然后发动汽车,跟了上去。他在比斯坎大街向右拐,我们随即也向右拐。“他沿比斯坎大街向北行驶,”她冲无线电说。 “明白,”多克斯说,“我这就过来。” 街上的车不多,奥斯卡的SUV以正常速度行驶,时速高于限速仅仅五英里。这在迈阿密被视作观光速度,慢得让那些从他身旁经过的开车人理直气壮地按起了喇叭,但奥斯卡似乎并不在意。他遇到红灯就会停车,而且始终行驶在正确的车道上,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仿佛他并不想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饭后出来开车兜兜风。 我们来到79街长堤上时,德博拉拿起了无线电对讲机。“我们在79街,他并不着急,正向北行驶。” “明白。”多克斯说,德博拉撇了我一眼。 “我什么也没有说。”我说。 “你心里在想着呢。”她说。 我们向北行驶,遇到红灯时停了两次。德博拉非常小心,总是与奥斯卡隔几辆车。这在迈阿密可不是一般的技术,这里大多数汽车都恨不得绕过去、穿过去或钻过去。反方向车道上,一辆消防车呜啦呜啦地呼啸而过,在十字路口将喇叭按得震天响。至于它对其他开车人产生的效果嘛,恐怕还不如一只咩咩喊叫的羊羔。大家对警笛声充耳不闻,死死守着自己好不容易争来的那点空间。开消防车的也是迈阿密人,所以他只是在车流中穿进穿出,不停地按着喇叭,让警笛也不停地响着:这就是jiāo通二重奏。 我们来到了123街,这是回迈阿密海滩的最后一条道路,再过去就是826号公路在北迈阿密海滩与123街相jiāo的地方,但奥斯卡仍然在向北行驶。我们经过那里时,德博拉与多克斯通了一次话。 “他究竟要去哪儿?”德博拉放下无线对讲机时嘀咕了一句。 “也许他只是想兜兜风,”我说,“今晚夜色如此美丽。” “嗯哼,你是不是还想写一首十四行诗?” 要是换了平常,我一定会反唇相讥,可或许是因为我们的追捕行动过于刺激,我一点灵感都没有。再说,德布斯好像也需要尝尝胜利的滋味,不管这胜利是多么小。 向前又行驶了几个街区后,奥斯卡突然加速冲进了左边的车道,越过迎面而来的车来了个左转弯,引得两个方向同时bào发出一片愤怒的喇叭声。 “他行动了,”德博拉通知多克斯,“在135街转弯向西。” “我就在你们后面,”多克斯说,“在布劳德长堤上。” “135街上有什么?”德博拉大声问我。 “奥帕洛卡机场,”我说,“前面几英里处就是。” “混蛋,”她一把cāo起对讲机,“多克斯,奥帕洛卡机场就在这条道上。” “马上就到。”他说,我可以听到无线电对讲机里传出了他的警笛声。 奥帕洛卡机场一直备受贩dú分子以及那些行动诡秘的人的青睐。这真是一种便利安排,尤其是这两者之间的界限常常比较模糊。奥斯卡很容易就能安排一架小型飞机在那里等他,随时准备将他带出国,去加勒比海、中美洲或南美任何地方当然也可以再从那些地方转机去世界任何地方,只是我怀疑他会不会去苏丹或贝鲁特。加勒比海某个地方的可能xìng更大。不管怎么说,在目前这种情况下,逃出国不啻一种合理行动,而从奥帕洛卡机场出发也完全合乎逻辑。 奥斯卡稍稍加快了车速。135街不如比斯坎大道宽,但这里的车流也小一些。我们驶上了一座小桥,桥下是一条小河,奥斯卡下桥时突然加速,在一条S型弯道上猛地穿过了车流。 “他妈的,肯定有什么东西惊动他了,”德博拉说,“他肯定发现了我们。”她也加速跟了上去,但仍然与奥斯卡的车相隔两三辆车,尽管现在再假装我们不是在跟踪他已经毫无意义。 确实有什么惊动了他,因为奥斯卡已经将车开到了疯狂的地步,就差撞到其他车辆上或者人行道上了。对于这种公然的挑战,德布斯自然是当仁不让。她紧紧盯着他,不停地绕过那些仍在试图从与奥斯卡的遭遇中恢复过来的车辆。他在前面突然挤进最左边的车道,迫使一辆旧别克原地转了个圈,撞到路缘上,穿过铁丝网,一头扎进了一座淡蓝色屋子的前院。 难道是奥斯卡发现了我们这辆没有警车标志的小车?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那我倒是成了重要人物了,可我不相信事情会是这样他到目前为止表现得都非常冷静、有节制。如果他想甩掉我们,那他更有可能采取一些非常突然、非常微妙的举动,比方说在吊桥拉起的那一刻冲过去。那么,他为什么突然惊慌起来了呢?纯粹是无事可做,我向前探了探身,看了一眼反光镜,镜子映照出来的大写字母表明,物体比现实的离我们更近。镜子从来不会说谎,我一想到这儿就不寒而栗,因为镜子里此刻只有一个物体。 一辆破旧不堪的白色面包车。 它在跟踪我们,跟踪奥斯卡,和我们保持相同速度,在车流中穿进传出。“真不笨啊!”我说。我提高嗓门,盖过轮胎刺耳的尖叫声以及其他车辆的喇叭声。 “德博拉,”我说,“我真不想让你分心,你能不能抽空看一眼后视镜?”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她吼道,但还是朝后视镜瞥了一眼。万分幸运的是我们刚好在一段直道上,因为她差一点忘记了开车。“哦,妈的。”她低声说。 “深有同感。”我说。 正前方是95号州际公路立jiāo桥,奥斯卡从桥下穿过时在最后一刻猛地向右一拐,越过三条车道,驶进了与高速公路平行的一条小街。德博拉骂了一声,转动方向盘立刻跟了上去。“通知多克斯!”她说,我顺从地拿起了无线对讲机。 “多克斯警官,”我说,“我们还有一个伴儿。” 无线对讲机里传出了嘶嘶声。“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多克斯说,仿佛他听到了德博拉刚才的吼声,钦佩到了非要重复一下的地步。 “我们刚在第六大街向右拐,后面跟了一辆白色面包车,”多克斯没有做声,于是我又说了一遍,“那面包车是白色的。”我这次终于心满意足地听到多克斯哼了一声:“他妈的!” “我们深有同感。”我说。 “让面包车过去,然后跟着它。”他说。 “混蛋。”德博拉咬牙切齿地说,下一句话更加难听。我也很想说句类似的话,因为就在刚才通话结束时,奥斯卡驶上了通向95号州际公路的匝道,但在最后一刻猛地冲下护坡,进了第六大街。他的四轮驱动车到路面上时跳了一下,像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晃晃地向右冲了一点,然后一加速,摆正了车头。德博拉猛地一踩刹车,我们的车转了半圈,白色面包车超到前面,冲下护坡,缩短了与奥斯卡之间的距离。仅仅用了半秒钟,德博拉就拨正方向盘,跟着他们驶进了第六大街。 这条街很窄,右边是一排房子,左边是黄色的水泥护堤,头上是95号州际公路。三辆车向前行驶了几个街区,速度越来越快。一对老年夫fù握着手,站在人行道上,看着我们这怪异的车队疾驰而过。或许只是我的想象,但奥斯卡的车和那辆面包车驶过时,那对老年夫fù像在风中飘舞。 我们稍稍逼近了一点,白色面包车也缩短了与四轮驱动车之间的距离。但奥斯卡加快了车速,冲过了一个红灯,剩下我们不得不绕过一辆皮卡车。这辆皮卡车为了躲避奥斯卡的车和面包车,笨拙地在街面上转了360度后,一头撞上了一个消火栓。但德博拉只是紧紧咬紧牙关,迅速绕过皮卡车,穿过十字路口,全然不顾周围震耳yù聋的喇叭声,不顾被撞烂的消火栓喷出的水柱,在下一个街区重新缩短了距离。 我看到奥斯卡前方几个街区处有个十字路口,那里亮着红灯。即使隔着这么远,我还是可以看到车流在十字路口川流不息。当然,谁也不会长命百岁,但只要有任何办法,我都不会选择以这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我突然觉得和丽塔一起看电视是那么美好。我试图想出一个礼貌而又非常可信的方法劝说德博拉停车,闻一闻玫瑰的芬芳,可就在我最需要它的时候,我那超强的大脑似乎关闭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将它重新启动起来,奥斯卡就驶近了红绿灯。 奥斯卡这星期很可能去过教堂,因为他风驰电掣地穿过十字路口时,红灯变成了绿灯。白色面包车紧跟其后,猛踩刹车,想避开一辆试图赶在绿灯变成红灯前冲过去的横行的蓝色小车。然后便轮到我们了,此时直道上已经完全变成了绿灯。我们绕过面包车,差一点就要穿过去了可这儿毕竟是迈阿密,一辆运送水泥的卡车不顾红灯,跟在蓝色小车之后横着冲了出来,就在我们面前。德博拉将刹车踩到底,避开了卡车,我使劲咽着口水。我们重重地撞上了路缘,左边两个车轮在人行道上行驶了片刻后才重新回到路面上。“太棒了。”德博拉重新加速时。我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如果那辆白色面包车没有利用我们放慢车速片刻时机向我们撞来的话,她很可能会抽空感谢我对她的赞誉之词。我们的车尾滑向左边,但德博拉使劲拨正了车子。 面包车再次撞向我们,力量更大,而且就撞在我这边的车门后。我本能地躲了一下,车门哐的一声打开了。我们的车突然改变方向,德博拉踩了刹车可能不是最佳策略,因为面包车同时开始加速,这次干脆猛地撞向车门,车门掉了下去,在地上跳了跳,结结实实地撞到了面包车的后车轮上,然后像个变形的车轮一样带着一串火花飞了出去。 我看到面包车稍稍摇晃了一下,听到了轮胎bào了后发出的响声。接着,面包车像一堵白墙一样再次向我们撞来。我们的车猛地跃起,飞向左边,冲上路缘,撞穿了将侧路与通向95号州际公路的匝道隔开的铁丝网。我们不停地在路面上旋转,仿佛车轮是用黄油做的。德博拉龇牙咧嘴地使劲转动着方向盘,就在我们差一点穿过下行匝道时,显然是因为我这个星期没有去教堂,就在我们的两个前轮撞到下行匝道另一边的路缘上时,一辆红色的大型SUV猛地撞上了我们的后挡泥板。我们被撞到了高速公路十字路口的一片绿化带上,周围是一个大水池。我只看到修剪整齐的绿草仿佛与夜晚的天空jiāo换位置,然后汽车猛地跳了一下,副驾驶座的气囊zhà开,撞到了我的脸上,那感觉就像与迈克泰森在进行一场枕头大战。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汽车就在空中翻了个身,车顶朝下,重重地摔进了池塘中,水立刻涌了进来。 双面法医Ⅱ 第二十章 救出德博拉 我这个人有一些特殊的才能,对此我向来不羞于承认。比方说,我很高兴承认,我斗嘴皮子的能力胜于常人;我还有一个特殊才能,那就是让别人喜欢我。不过为了对自己公平起见,我也时刻愿意承认自己的缺点。我稍假思索就不得不承认,水下呼吸向来不是我的强项。我被安全带困在了座位上,头冲下倒挂在那里,眼冒金星,眼睁睁地望着水不断涌进来,在我脑袋周围打旋。我这时才开始意识到,不会水下呼吸是我的一大缺陷。 在水将德博拉的脑袋淹没之前,我看了她一眼,那样子让人感到信心大减。她也被安全带困着,一动不动地倒挂在座位上,闭着眼,张着嘴,与她平常的样子正好相反,可能不是个好兆头。这时,水淹没了我的双眼,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还聊以自慰地一直认为自己偶尔遇到突如其来的紧急情况时反应出众,因此我可以肯定目前这种突然毫无反应的现象必定是被转了几圈后又被气囊猛地拍了一巴掌的结果。总之,我头朝下在水中倒挂了似乎很久,而且我耻于承认,我倒挂在那里的大多数时候都在为自己英年早逝自怨自艾。亲爱的故人德克斯特,那么有潜质,还有那么多恶棍在等待着他去解剖,自己却在正当年时一命呜呼。唉,黑夜行者,我对他了如指掌。这可怜的孩子终于要成家了。多么令人痛心啊我可以看到丽塔穿着白色婚纱,在祭坛前哭泣,身边两个孩子也在痛哭流涕。可爱的小阿斯特,头发蓬松地披在脑后,淡绿色的伴娘裙沾满了滴滴泪珠。话语不多的科迪穿着小小的燕尾服,眼睛死死地盯着教堂背后,等待着,回忆着我们钓鱼时的经历,琢磨着什么时候能再有机会将刀子扎进鱼的身体,慢慢转动刀子,开心地望着鲜红的血汩汩地顺着刀刃流出来,然后 慢着,德克斯特,这想法是从哪儿来的?这当然是设问,我也不需要内心深处那位幸灾乐祸的朋友给我提供答案,不过他的提示到时让我将一些碎片拼到了一起,让我意识到科迪 我们临终时脑海里的想法是不是有些古怪?我们的汽车现在底朝天地倒在水中,除了轻微的晃动外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里面灌满了黏糊糊的脏水,就算有人在我鼻子底下开qiāng,我恐怕也看不到火花。然而我却能非常清晰地看到科迪,甚至比我上次和他待在同一个屋里时还要清晰,他那清晰可辨的矮小身躯后矗立着一个铁塔似的身影。这个黑影没有任何面部特征,却似乎在放声大笑。 这可能吗?我又想起了他开心地将刀子扎到鱼身上时的情形,想起了他听到邻居家的狗失踪后那怪异的反应我小时候拿邻居家的一条狗做试验后被问及时的反应就是那样。我又想到他也和我一样,有过非常痛苦的经历,他的生父在dú品的迷幻作用下对他和他姐姐下手,用椅子砸他们。 那是完全不堪回首的记忆。虽然看似荒唐,可是所有环节一个不少,完全合乎情理。 我有了一个儿子。 而且完全像我。 然而他却没有一个富有智慧的养父引导他在ròu片和ròu丁的世界里迈出第一步,没有洞察一切的哈里去教他成为他应该成为的人,将他从一个没有明确目标、偶尔会有杀戮动机的孩子转变成一个披着斗篷的复仇者;没有人小心翼翼且耐心地引导他绕过一个个陷阱,将他最终变成未来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刃如果德克斯特此时此刻死了,那就永远不会有人来引导科迪。 如果我说“这种想法促使我采取了疯狂行动”,那对我来说显得太像肥皂剧,而我只有在有观众的时候才会刻意表现出肥皂剧的味道来。但是,当我意识到科迪的真正的天xìng时,宛若回声一样,我听到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说:“解开安全带,德克斯特。”我用突然变粗、笨拙的手指摸索到了安全带的卡扣处,想把卡扣松开,那种感觉就像要将烫衣板穿过针眼一样艰难,但我还是用手指又戳又按,终于感到有什么东西松了。当然,这也意味着我的脑袋撞到了车顶上,考虑到我是在水下,这动作确实有一定难度。可是脑袋撞了一下后,我眼前的蜘蛛网又少了一些。我转过身,摸到车门被撞飞的开口处,拼命钻了出去,穿过池塘底部几英寸浑浊的泥水。 我转过身,头朝上,双脚使劲一蹬。虽然双腿软弱无力,但还是将我带到了水面上,因为水只有三英尺深。凭借这一蹬,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站在水中,呕吐了几口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那美妙的空气这常常被人忽略的美妙的空气。我们似乎总是在失去某样东西时才会真正意识到它是多么重要。想想看,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可怜的人缺少空气时是多么可怕,比方说…… ……德博拉? 如果换了一个百分之百的人类,他肯定会更早地想起自己快要被水淹死的妹妹,可说句公道话,对于我这样一个冒牌货而言,在经历了刚才那一切后再对我有那么高的要求确实有些勉为其难。我现在也的确想起了她,而且可能还来得及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可是,虽说我不是真的不愿意去救她,我仍然情不自禁地想到,我们今晚是不是对恪尽职守的德克斯特要求太过分了一点?我刚死里逃生却又要重返险境。 亲人毕竟是亲人,抱怨从来没有给我带来过任何好处。我深吸一口气,重新钻进浑水中,在德博拉那辆已经底朝天的车里摸索着,终于来到了德博拉所在的驾驶座旁。突然有什么东西向我迎面袭来,然后狠狠地抓住了我的头发我希望是德布斯,因为如果水中还有别的东西在动弹的话,那一定会有更加锋利的牙齿。我将手举到头顶,想掰开她的手指。真是太难了,我既要屏住呼吸,又要盲目地四处摸索,同时还要防着被人心血来潮地拔去头发。可德博拉死不松手,这多少是个好兆头,因为这表明她还活着,但又让我担心究竟是我的肺还是我的头皮先会挺不住。这绝对不行。我将双手伸到头顶,终于掰开了她的手指,保住了我那可怜而娇嫩的头发。然后,我顺着她的胳膊摸到她的肩膀处,再顺着她的身体找到安全带,最后顺着安全带摸到卡扣,按了一下。 卡扣卡死了。我是说,我们早已知道又是那种日子,是不是?不顺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到最后你对一件小事能否顺利完成都不抱任何希望。似乎还嫌麻烦不够多似的,我的耳旁“咕嘟”响了一声,我意识到德博拉已经挺不住了,正准备着呼吸一些水来碰碰运气。或许她在呼吸方面的能力上比我强,但我还是不相信。 我潜到水下,用膝盖死死顶着车顶,肩膀抵着德博拉的腹部,以减轻她对安全带的压力。我尽量拉松安全带,然后拖着她挣脱了出来,向车门方向游去。她的身子软绵绵的,也许我的勇敢行动还是迟了一步。我从车门挤了出去,身后拖着她。我的高尔夫球衫在车门口挂到了什么上面,扯破了,但我还是挣脱了出去,再次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呼吸着夜晚的空气。 我抱着德博拉,发现她死沉死沉的,一股混浊的水正从她的嘴角流下来。我将她扛在肩上,踩着淤泥向草地走去。一路上,我每走一步,淤泥就会重新聚集起来,刚走了三步,我就失去了一只鞋子。不过,鞋子丢了可以再买一双,这毕竟要比失去妹妹后再让她死而复生容易得多。于是我坚持往前走,来到草地上后,将德博拉平放在坚实的地面上。 不远处响起了警笛声,而且立刻得到了另一个警笛的响应。真是幸福啊,援兵马上就要到了,他们或许还带了毛巾。与此同时,我却吃不准他们是否能及时赶到,是否能救德博拉一命,于是我在她身旁蹲下来,让她脸朝下趴在我膝盖上,迫使她尽量多吐出一些水来。然后,我让她重新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用手指从她嘴里抠出一些泥浆,开始对她进行口对口的人工呼吸。 我的这番努力所带来的最初回报是她又吐出一大口浑水。这虽然进一步加大了我的难度,但我毫不气馁,不一会儿,德博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又吐出了几口水不幸的是,大多吐在我身上。她猛咳了几声,深吸一口气那呼吸声像锈迹斑斑的大门铰链打开时发出的嘎吱声,然后说:“妈的……” 我生平第一次真心实意地为她这强硬的口头禅感到高兴。“欢迎你死而复生。”我说。德博拉无力地翻过身,想靠双手和膝盖支撑自己站起来,可她又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大口喘着气。 “啊,上帝。哦,混蛋,什么地方断了!”她呻吟道,然后侧过脸又开始呕吐起来,并且还弓起了身子。每当呕吐暂时停息时,她就会不停地大口喘气。我望着她,对自己这番表现感到满意。成了潜水鸭的德克斯特终于没有让这一天完全以失败结束。“能呕吐是不是太棒了?”我问她。“我是说,你得想想其他可能出现的结果。”当然,这可怜的姑娘眼下实在是无力对我进行反唇相讥,但我还是看到她非常坚强地低声说了一句:“去你的。” “什么地方疼?”我问她。 “他妈的,”她说,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我的左胳膊动不了,整个胳膊……”她没有把话说完,只是试着动了一下那只胳膊,结果不但没有成功,反而在自己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却又诱发了一阵轻咳。然后,她干脆仰面朝天地躺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在她身旁跪下来,轻轻检查着她的上臂。“这儿?”我问她。她摇摇头。我把手往上移了移,越过肩关节,来到锁骨处,我已经不必问她是不是这地方了。她猛吸了一口气,使劲眨着眼睛,尽管脸上沾满泥浆,我还是可以看到她的脸色苍白了许多。“锁骨断了。”我说。 “不可能。”她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虚弱,却仍然很刺耳。“我必须找到凯尔。” “不行,”我说,“你必须去看急诊。就凭你现在这幅连路都走不稳的样子,你只会落到与他并躺在一起的下场,全身被捆绑起来,那可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必须。”她说。 “德博拉,我刚刚把你从一辆沉到水中的车里拉出来,结果还扯破了一件价格不菲的保龄球衫。你是想让我非常完美的英雄救美成果付诸东流吗?” 她再次咳了起来,痉挛xìng的急促呼吸又扯动了锁骨,疼得她哼了一声。我看得出来,她还想和我争辩,但她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疼痛难熬。由于我们话不投机,多克斯的到来让人多少松了口气,而且与他一前一后到来的还有两个急救人员。 这位好警官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是我将汽车扔进了池塘中,然后再将它掀了个底朝天。“跟丢了啊。”他说,真是不公平。 “是啊,我们翻了车后在水下自然很难再跟踪他。”我说,“下次你来试试,也让我们站在这儿说说风凉话。” 多克斯瞪了我一眼,哼了一声,然后跪在德博拉身旁问她:“你受伤了?” “锁骨断了。”她说。最初的惊愕正在迅速消退,她紧紧咬着嘴唇,急速地喘着气,希望这样能减轻一点痛苦,我则希望那两位急救人员有更见效的办法来帮她一把。 多克斯没有吭声,只是抬起头来死死盯着我。德博拉深处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抓住了他的手臂。“多克斯,”她说,他将目光重新转回到她身上,“找到他。”她说。他只是望着她紧咬牙关,气喘吁吁地忍着新一轮的痛楚。 “快过来。”其中一位急救人员说。这是一个精瘦结实的小伙子,留着刺猬般的发型,他的搭档年纪稍大,身体较胖。他们两个人已经推着担架车穿过了德博拉的汽车在铁丝网上装出的口子。多克斯想起身让他们将车推到德博拉的身旁,但她仍然拽着他的手臂,而且力气大得惊人。 “找到他。”她又说了一遍。多克斯只是点了点头,但这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德博拉松开他的手臂,他站起身,给急救人员腾出地方。他们迅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冲过来,匆匆检查了一下德博拉,将他抬到担架车上,推着她向等在一旁的急救车走去。我目送她渐渐远去,心中突然想知道白色面包车里我们那位朋友怎么样了。他的一个轮胎bào了,还能向前开多远?他很可能会换一辆车,肯定不会先停车再打电话让修车店的人过来帮他换轮胎。因此,我们很可能会在附近什么地方发现那辆被遗弃的面包车,还会发现有一辆汽车失踪。 纯粹是一时冲动,而且对我来说完全是大度的表现想想他对我的态度看我准备走过去,把我的想法告诉多克斯。但我朝他的方向刚刚迈出一步半,就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在向我们这边逼近,我赶紧回头去看。 街道中央有一个大块头中年男子正像我们跑来,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拳击短裤,肥胖的肚子垂在短裤腰带外,随着他的奔跑拼命地摇晃着。这个人显然没有受过太多跑步训练,而他还一边奔跑一边挥舞着胳膊高声喊叫着:“嗨!嗨!嗨!”结果奔跑变成了更大的苦差事。等他横穿过从95号州际公路下来的匝道,来到我们面前时,他早已上气不接下气,使劲地喘着气,一句连贯的话也说不出来,但我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De bang。”他气喘吁吁地说。我意识到他喘不上气来的状态与他的古巴口音混杂在了一起,他是想说“面包车”。 “一辆白色面包车?一只轮胎bào了?你的车被抢了。”我说,多克斯望着我。 可他只是一个劲地摇头。“白面包车,是的。我听到里面好像有狗在叫,以为它受伤了,”他说,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好把自己看到的那可怕的一幕正确地传达出来。“然后” 但他是在白费口舌,我和多克斯早已沿着街道快步朝他来的方向跑去。 双面法医Ⅱ 第二十一章 设下圈套 多克斯警官显然忘记了自己应该跟踪我,因为他向面包车跑去时领先我足足有二十码。他当然占了便宜,两只脚都穿着鞋子,不过他的速度的确很快。那辆面包车驶上了人行道,停在一座淡橙色房屋前,周围是一堵珊瑚石高墙。车的前保险杠撞倒了一根石柱,车的后身偏向一边,正好对着街道,所以我们一眼就能看到嫩黄色的“选择生活”车牌。 等我追上多克斯时,他已经打开了车后门,我听到车内传出了猫一样的咪咪叫声。这次真的不太像狗叫,或许是我已经习惯了。里面传出的声音比上次尖,也不像上次那样连贯,更像是一种断断续续的尖叫,但仍然能听得出是那种活死人发出的响声。 那玩意儿被绑在一张没有靠背的车椅上,椅子背转了个方向,与车身保持平行。那双已经被割去了眼皮的眼睛正疯狂地在眼窝里转动着,时上时下,时左时右;那张被割去了嘴唇、拔光了牙齿的嘴巴像个圆圆的字母O;它像个婴儿一样扭动着身子,可没有了双臂和双腿,它其实无法做出任何大的动作。 多克斯蹲在他旁边,脸上毫无表情,正低头望着那张脸上剩下的一些特征。“弗兰克,”他说,那玩意儿将目光转向了他,尖叫声终止了片刻,然后更加尖厉地喊叫了起来,而且带着一种新的痛苦,似乎在乞求着什么。 “你认出来了?”我问。 多克斯点点头,“弗兰克奥布雷。” “你怎么知道?”我问,因为说实在的,一个人如果处于这种状态中,他以前的任何特征都很难被区分出来。在我眼里,他唯一的明显特征就是额头上的皱纹。 多克斯的眼睛仍然盯着那玩意儿,他哼了一声,点头示意那玩意儿的脖子。“纹身,是弗兰克。”他又哼了一声,探过身,扯下了粘在座位上的一张小纸片。我看了一眼,又是我已经见过的丹科大夫那细长的字迹,纸条上写着“荣誉”。 “把急救人员叫过来。”多克斯说。 我匆匆赶了过去,他们正要关上急救车的后车门。“里面还有地方再装一个人吗?”我问。“他不会占用太多空间,但他需要大剂量镇静剂。” “什么情况?”留着刺猬发型的家伙问。 对于干他这一行的人来说,这是很正常的问题,可我能想到的唯一答案似乎对他们有些不敬,于是我随口说道:“我觉得你们自己恐怕也需要大剂量镇静剂。” 他们望着我,并没有真正意识到情况的严重xìng,而是觉得我好像在和他们开玩笑。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好吧,伙计。”年纪大一点的那位说,“我们就把他塞进去。”留着刺猬发型的那一位摇摇头,转身重新打开急救车的后车门,将担架车拉了出来。 趁他们推着担架车向丹科大夫的面包车走去的当口儿,我爬进急救车,看看德博拉情况如何。她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很多。她睁开一只眼,抬头望着我,“车没有动。” “丹科大夫撞了车。” 她猛地睁大了双眼,挣扎着想坐起来。“你们抓住他了?” “没有,只是找到了车上的乘客。看样子他正准备jiāo货,因为一切工作都已完成。” 我刚才觉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现在她的脸上更是没有了一点儿血色。“是凯尔?”她说。 “不是,”我告诉她,“多克斯说那家伙叫弗兰克。” “你肯定吗?” “当然肯定,他脖子上有个文身,绝对不是凯尔。” 德博拉闭上眼睛,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重新躺回到病床上。“谢天谢地。” “我希望你不介意让弗兰克搭你这辆车。”我说。 她摇摇头,“我不介意。”突然,她重新睁开眼睛,“德克斯特,别惹多克斯。帮他找到凯尔,好吗?求你了。” 肯定是注shè进她体内的那些yào物起了作用,因为我几乎从来没有听她这样哀求过任何人。“好吧,德布斯,我一定全力以赴。”她再次闭上了眼睛。 “谢谢。”她说。 我回到了丹科大夫的面包车旁,刚好看到年纪稍大一点的那位急救人员呕吐完了之后直起腰,而他的搭档坐在路缘上,不顾车内的弗兰克发出的叫声,一个劲地嘟哝着什么。“好了,迈克尔,”年长的那位在说,“好了,伙计。” 迈克尔似乎根本不想动窝,只是坐在那里前后摇晃着身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哦,上帝。哦,耶稣。哦,上帝。”我觉得他大概不需要我的鼓励,于是便走到面包车驾驶座一侧的车门旁。车门开着,我向里面瞥了一眼。 丹科大夫肯定是仓促而逃,因为他落下了一台看似价格不菲的无线电jiān tīng器,就是紧急情况出现时警方和狗仔队用来jiān tīng无线通信的那种设备。知道丹科大夫是靠这玩意儿在跟踪我们,而不是靠什么魔力,我感到非常宽慰。 除了无线电jiān tīng仪外,面包车里空空如也,没有能透露蛛丝马迹的火柴盒,没有上面写着地址的小纸片,也没有背面写着某个拉丁文密码的纸片。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我们提供任何线索。当然,车上肯定有指纹,可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是谁在开车,收集指纹已经意义不大。 我拿起jiān tīng仪,走到面包车后。多克斯站在敞开的后车门旁,年纪稍大一点的急救员终于劝说他的搭档站了起来。我把jiān tīng仪jiāo给多克斯,“在前排座位上,他一直在jiān tīng。” 多克斯看了一眼,将它放在面包车的后车门内。看到他似乎没有聊天的兴致,我便问他:“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看着我,没有做声,我充满期待地望着他。我估计如果不是那两位急救人员出面的话,我们可能会一直站在那里,直到鸽子在我们头上筑巢。“好了,伙计们。”年纪较大的那位说,我们站到一旁,让他们靠近弗兰克。那精瘦结实的急救员现在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仿佛他来这里只是为了给一个扭伤了踝骨的男孩上夹板一样。不过,他的搭档仍然显得很不开心,即使隔着六英尺远,我都能听到他喘气的声音。 我站在多克斯身旁,望着他们将弗兰克抬到担架车上,然后将他推走。当我回头望着多克斯时,他正凝视着我,又向我露出了那令人讨厌的笑容。“只剩下你和我了,”他说,“而我对你一无所知。”他靠着伤痕累累的白色面包车,jiāo叉着双臂。我听到两位急救人员“砰”的一声关上了急救车的车门,接着警报器响了起来。“只剩下你和我,”多克斯说,“没有了裁判。” “这又是你那淳朴的乡村智慧吗?”我说,因为我站在这里,已经牺牲了左脚上的鞋子,牺牲了一件价格不菲的保龄球衫,更不用说我的业余爱好,德博拉的锁骨和一辆全新的公务车而他站在这里,衬衫上连个褶子都没有,却在发表着充满敌意的晦涩的高论。这个人实在让人受不了。 “我不信任你。”他说。 我觉得这是个好的迹象,多克斯警官在发表他的怀疑与情感时也让我看到了他的内心。尽管如此,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他将注意力集中到案情上来。“那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时间紧迫。”我说,“弗兰克已经处理完,而且已经jiāo付,丹科大夫现在要对凯尔动手了。” 他将脑袋歪到一边,慢慢摇了摇头。“凯尔无关紧要,”他说,“凯尔知道自己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重要的是抓住这位大夫。” “可凯尔对我妹妹很重要,”我说,“这也是我在这儿的唯一原因。” 多克斯又点了点头。“很不错,”他说,“差一点让我相信。” 不知为什么,就在那一刻我突然灵机一动。我承认多克斯简直让我恼羞成怒不只是因为他让我无法开展我的重要研究项目,尽管这显然已经是够恶劣的,而是因为他现在居然抨击起了我的演技,这完全超越了一切文明行为的范畴。或许恼怒就是发明之母,不管这样说是否充满了敌意,反正灵光一闪,德克斯特那已经落满了灰尘的大脑中开启了一扇小门,一道亮光照了进来,这便是大脑活动的杰作。当然,除非我可以帮他明白这是个多么美妙的点子,否则多克斯可能会对此不以为然,因此我决定尝试一下。我那种感觉有点像兔八哥试图说服艾默法德去干什么极度危险的事,而这家伙完全油盐不进。“多克斯警官,”我说,“德博拉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没有权利怀疑我对亲人的忠诚。尤其是,”我接着说,像兔八哥一样在竭力克制着自己,免得啃咬指甲,“你到目前为止一直无所事事。” 不管多克斯警官是冷血杀手还是什么,有一点很显然:他能感觉到情感。也许这就是我和他之间的巨大区别,也是他竭力牢牢地保住自己正直可敬的名声、与应该成为他盟友的人作对的原因。总之,我可以看到一股怒火涌上了他的脸庞,他内心深处某个黑暗的地方传出了一声几乎可以听到的咆哮。“无所事事,”他说,“说得不错。” “无所事事,”我坚定地说,“我和德博拉将跑腿的事、冒险的事全干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在那一刻,他下巴上的肌ròu鼓了起来,仿佛要从他的脸上跳出来,把我掐死。他内心深处那无声的咆哮变成了怒吼,引起了我那黑夜行者的反应;黑夜行者立刻坐起身,毫不示弱地做了回应。我们就这样站在那里,两个巨大的黑影在我们面前不停地扭动着,无形地对峙着。 如果不是一辆警车选择这个时刻停在我们身旁打断了我们,街头很可能会出现血ròu横飞的惨景。一位年轻警察跳下车,多克斯本能地掏出警徽向他亮了一下,两眼仍然死死盯着我。他用另一只手做了个驱赶的手势,那位警察知趣地退了回去,将头伸进车里,与他的搭档说了几句。 “好吧,”多克斯对我说,“你有什么点子?” 这当然不是最佳办法。如果换了兔八哥,他准会让多克斯自己想到这一点,可这已经不错了。我说:“我的确有个想法,只是有点风险。” “嗯哼,”他说,“不出我所料。” “如果你觉得风险太大,那你另想办法吧,”我说,“但我觉得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我可以看到他在心中盘算着。他知道我是在引诱他,但我的话确实有几分可信,不管激发了他心中的自尊也好怒火也罢,反正他不在乎。 “说出来听听。”他说。 “奥斯卡逃脱了。”我说。 “看样子是的。” “这样一来,我们可以肯定只有一个人仍然会引起丹科大夫的兴趣,”我说,然后指着他的胸口,“你。” 他倒是没有畏缩,不过他额头上有什么东西抽搐了一下,在那一刻甚至忘记了呼吸。他缓缓地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你这狗娘养的。” “我是的,”我说,“但我没有说错。” 多克斯拿起那台无线电jiān tīng器,将它挪到一旁,然后坐在面包车敞开的后车门上。“好吧,接着说下去。” “首先,我可以打赌他一定会再买一台jiān tīng器。”我说,点头示意他身旁的那个东西。 “嗯哼。” “所以如果我们知道他在jiān tīng,就可以让他听到我们想让他听到的内容,也就是说,”我挤出最迷人的笑容,“你是谁,在什么地方。” “那我是谁?”他似乎并没有被我的笑容所迷惑。 “你就是设下圈套让他落到古巴人手中的那个人。”我说。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你是想把我的jī bā送到案板上,对吧?” “完全正确,”我说,“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他已经抓住了凯尔,我还怕什么?” “有一点不同,你会知道他要来抓你,”我说,“而凯尔当时并不知道。再说,凯尔在这方面不是比不上你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这话说得太露骨,简直有些恬不知耻,但他却上钩了。“那当然,”他说,“你他妈的真是个马屁精。” “我不是什么马屁精,”我说,“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多克斯望着身旁的jiān tīng器,然后抬起头来望着远处的高速公路。一滴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下来,掉进他的眼睛里,街灯映照在上面,反shè出橙色亮光。他下意识地擦去汗珠,眼睛仍然死死盯着远处的95号州际公路。他的眼睛刚才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所以我站在他面前而他的目光却在望着别处,这多少让人感到有些不安,那种感觉就像你根本不存在一样。 “好吧,”他说,重新将目光转到我身上,眼睛里又有了刚才那种橙色亮光。“就这么定了。” 双面法医Ⅱ 第二十二章 邻居家的狗 多克斯警官开车送我回警察局。坐在他身旁对我来说是一种怪异而不安的经历,我们几乎无话可说。我用眼角的余光望着他的侧影。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然而他是如何不露声色地做到这一点的?对于我来说,竭力克制自己不去玩一场游戏简直会把我逼疯,但多克斯显然没有过这种感觉。或许他在萨尔瓦多时就已经彻底抛弃了这种感觉。如果有政府这把保护伞,干那种事是否会不一样?要么就是在不用担心被抓获的情况下干那种事要容易得多? 我不可能知道,我也不可能问他。仿佛要加深我对这一点的理解,他在红灯处停了车,转过头来望着我。我假装没有看到,眼睛隔着挡风玻璃死死盯着正前方。绿灯亮起时,他重新转过头去。 我们将车直接开到了公用停车场,多克斯让我坐到另一辆福特金牛车的驾驶座上。“给我十五分钟,”他说,点头示意无线对讲机,“然后呼我。”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回到自己的车上,将车开走了。 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回想着刚才这几个小时里接二连三发生的意外。德博拉进了医院,我与多克斯开始联手还有我差一点送命前对科迪天xìng的发现。对于提及邻居家宠物时他的反常举动或许有其他解释,而且他急不可待地将刀扎进鱼身体里的行为也完全可以理解为儿童正常的虐待心理。可说来也怪,我发现自己居然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希望他长大后能够像我基本上像我,因为我想好好培养他,让他那双小脚踏上哈里给我铺筑的道路。 难道这就是人类的繁殖yù望?一种毫无意义的强烈yù望,复制一个独一无二的我,尽管这个我其实是个恶魔,根本不配生活在人类当中。这当然能解释我每天为什么会碰到那么多令人不快的蠢货。但是,我与他们不同,我完全清楚这世界如果没有我会好得多我在这个问题上更在乎我自己的感情,而不是这世界会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可我现在却急于复制出更多的我,就像德拉库拉在黑暗中制造出一个新吸血鬼站在他身旁一样。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那会多么有意思啊! 我真是个十足的傻瓜!难道在丽塔家沙发上消磨的时光真的将我曾经那么威力无比的智慧变成了一堆不断颤抖的多愁善感的玉米糊?我怎么会有这些荒唐的想法?我为什么不想一个办法逃避这场婚姻?难怪我无法摆脱多克斯令人厌烦的监视我已经耗尽了每一个脑细胞,现在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我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在这种荒唐的胡思乱想上浪费了十四分钟。差不多是时候了,我拿起无线对讲机,开始呼叫多克斯。 “多克斯警官,你的位置?” 短暂的停顿,然后无线电发出咔嚓一声。“呃,我现在不便透露。” “请再说一遍。” “我在跟踪一个目标,担心让他知道我的位置。” “什么样的目标?” 又是短暂的停顿,仿佛多克斯在指望我干所有的活,而他自己还没有想好该说什么。“是我当兵时的一个家伙。他在萨尔瓦多被俘,可能认为是我的过错。”停顿。“这家伙很危险。” “你需要支援吗?” “目前还不需要,我正试图避开他。” “完毕。”我说,为自己终于能说“完毕”而感到有些兴奋。 我们又重复了几次,确保丹科大夫能听到,而我每次都有机会说“完毕”。当这种通话终于在凌晨一点结束时,我感到又是兴奋又有一种成就感。或许明天我可以试着说“请重复”,甚至说“明白”。终于有所期待了。 我看到有辆警车正要朝南去,便说服开车的警察将我捎到了丽塔家。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我的车旁,上车将它开回了家。 回到我小小的蜗居后,我看到屋里乱成了一团糟。我想起来了,德博拉本来应该在这里过夜的,结果却进了医院。我明天再去看她。这一天过得令人难忘,但也让人精疲力竭:被一个喜欢修剪别人胳膊大腿的家伙追赶进了一个池塘;翻车后侥幸逃生却差一点被淹死;丢了一只新鞋子;而且似乎还嫌这一切不够糟糕,居然被迫与多克斯联手。可怜的精疲力竭的德克斯特。难怪我感到这么疲倦。我一头倒在床上,立刻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我刚在警察局停车场停好车,多克斯的车就停在了我的车旁。他下了车,拎着一只尼龙运动包。他把包放在我的车的发动机罩上。“你将换洗衣服带来了?”我彬彬有礼地说。我轻松的好心情再次在他身上发生了作用。 “如果这计策成功的话,不是他抓住我,就是我抓住他,”他说着打开了运动包的拉链。“如果我抓住他,一切就此结束。如果他抓住我……”他从包里拿出来一个GPS接收器,放到发动机罩上。“如果他抓住我,你就是我的后盾。”他冲我一笑,露出了几颗亮闪闪的牙齿。“想想那会让我感到多么高兴。”他又拿出来一部手机,放到GPS接收器旁。“这是我的保险。” 我望着汽车发动机罩上的这两样小东西。它们在我眼里并没有什么可怕之处,或许我可以扔掉其中的一样,再将另一样砸向某个人的脑袋。“没有火箭筒?”我问。 “用不着,只需要这些,”他边说边将手再次伸进运动包里。“还有这个。”他说,举起一个小速记本,将它翻到第一页,那上面似乎有一串数字和字母,螺旋装订线中chā了一支廉价圆珠笔。 “笔胜于剑。”我说。 “至少这支笔是的,”他说,“第一行是个电话号码,第二行是个进入密码。” “进入到什么里面?” “你不必知道,”他说,“你只需拨这个号码,然后输入密码,再把我的手机号码报给对方。他们会把我手机上的GPS定位告诉你,你就来救我。” “听上去很简单。”我说,不知道是否真的这么简单。 “对你来说是的。”他说。 “接电话的人是谁?” 多克斯摇摇头。“有人欠我人情。”他说着又从包里掏出来一个手持警用无线电。“下面这部分比较容易。”他把无线电递给我,然后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我们显然已经为丹科大夫设下了诱饵,第二步就是在恰当的时候将他引诱到某个特殊的地方,而文斯马索卡的晚会便是个天赐良机。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们开着各自的车满城乱转,将同一条信息来回重复了几遍,每次稍加变化,免得引起怀疑。我们还动用了两辆巡逻车分队,多克斯说这些人应该不会把事情搞砸。我觉得这话可以算做他低调的机智,但那几位警察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是在开玩笑。虽然他们没有真的吓得发抖,但他们确实兴师动众地一再向多克斯警官保证,他们不会把事情搞砸。与一个能激发起如此忠心的人共事真是太美妙了。 我们这几个人在剩下的时间里不停地向空中发送着无线电波,不停地聊着庆贺我订婚的晚会,不停地告诉大家怎么去文斯家,不停地提醒大家别迟到。午饭刚过,成败在此一举。我将车停在一家温迪屋前,坐在车里,用手持无线对讲机最后一次呼叫多克斯警官,对话内容经过精心设计。 “多克斯警官,我是德克斯特,听到了吗?” “我是多克斯。”他稍微停顿后说道。 “希望你今晚来参加我的订婚派对,这对我意义重大。” “我哪儿也不能去,”他说,“这家伙太危险。” “就过来喝一杯,喝完就开路。”我不依不饶。 “你看到他是如何对待曼尼的,而曼尼还只是个小兵卒子。是我将这家伙jiāo给了坏人。如果他抓住我,他会怎样对待我?” “我就要结婚了,老兄。”我说。这样称呼他“老兄”有一种神奇漫画的味道,而这正是我喜欢的。“那种事不会每天都发生,再说周围有那么多警察,他不会轻举妄动的。” 多克斯为增加戏剧的效果停顿了很久,我知道他是在严格按我们写好的剧本表演,一定要数到七。无线电终于响了,“好吧,我九点左右过来。” “多谢,老兄。”我说,为自己能再次说出“老兄”而兴奋不已,而且似乎要将我的幸福感推到极致,我又补充了一句:“这对我意义非凡。完毕。” “完毕。” 我希望无论我们那位特殊的听众在这座城市的什么地方,我们通过无线电上演的这出小戏能够对他起作用。在他进行手术前的消dú工作时,他会不会停下来侧耳倾听?当他的无线电jiān tīng器里传出多克斯警官那圆润动听的嗓音时,或许他会暂时放下手中的骨锯,擦一擦双手,将地址写在一张纸片上。然后他会快乐地继续对凯尔丘特斯基动手?带着那种手头有活要干而且干完活后还有社jiāo活动的人特有的内心平静。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那几辆警车上的朋友又连着将这信息重复了几遍,没有把事情搞砸。多克斯警官本人今晚九点左右会亲自光临。 至于我,班上那点活只用了几小时就干完了,然后我驱车去杰克逊纪念医院,看望我那折了一只翅膀的心爱的小鸟。 德博拉坐在病床上,上半身打着石膏。她的病房在六楼,正好可以看到窗外高速公路的美丽景色。我不知道医生是不是给她用了止痛yào,但我走进病房时,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妈的,德克斯特,”这算是和我打招呼,“叫他们赶紧让我出院,起码把我的衣服还给我,我自己出去。” “我很高兴看到你好多了,亲爱的妹妹,”我说,“你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只要他们把衣服给我,我立刻就能站起来,”她说,“外面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你都在干些什么?” “我和多克斯设下了一个圈套,多克斯充当诱饵,”我说,“丹科大夫只要一咬钩,我们今晚就可以抓住他,在我的……嗯,文斯的派对上。”我突然意识到我必须与订婚这个说法保持一定的距离,虽然这个托词显得有些愚蠢,却能让我感觉好一点但显然没有给德博拉带来一丝安慰。 “你的订婚派对。”她说,然后咆哮起来,“混蛋,你让多克斯为你充当诱饵。”我承认她这么说算是给了我面子,但我确实不愿意看到她有这种看法。心情不好的人伤口也会好得慢一些。 “不,德博拉,说正经的,”我换上最善解人意的声音,“我们这样做是为了抓住那位丹科大夫。” 她久久地怒视着我,然后她突然吸了一下鼻子,使劲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必须信任你,可我不喜欢这种做法。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会怎样对付凯尔。” “这个计划会成功的,我们一定会把凯尔救出来。”她毕竟是我妹妹,所以后半句我就没有说“至少是他的大部分。” “上帝啊,我真不愿意被困在这里,”她说,“你们需要我的支援。” “我们能对付得了,”我说,“有十多个警察会来参加派对,个个带着qiāng,都是不好惹的。我也会去的。”我感到有点恼怒,她居然会这样低估我。 可她仍然不依不饶。“是啊,如果多克斯抓住了丹科,我们就能救回凯尔;如果丹科抓住了多克斯,你就能得到解脱。真是狡猾,德克斯特,你怎么都不吃亏。” “这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我骗她说,“我只想除暴安良,再说多克斯在这种事情上经验丰富,而且他认识丹科。” “他妈的,德克斯,这简直要我的命。万一”她说不下去了,只是咬着嘴唇。“这办法一定得成功,凯尔落在他手中太久了。” “肯定会成功的,德博拉。”我说,但我和她对此都缺乏信心。 医生们坚持要让德博拉住院观察二十四小时。与妹妹动情地作别后,我快步跑进了落日的余晖中,再从那里奔回家,冲了个澡,准备换身衣服。穿什么衣服呢?对于一个强加到你头上的派对,庆祝一个你根本不愿意接受的订婚事实,而且这个派对还有可能演变成与一个复仇狂之间的暴力冲突,我实在想不出该穿什么衣服。棕色鞋子显然已经过时,除了这一点外,好像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定。仔细考虑了一番后,我决定还是沿用我一贯的穿着品味,挑了一件暗黄绿色的夏威夷衬衫,上面印着红色电吉他和粉红色赛车图案。简单而又雅致。一条卡其布裤子,一双跑步鞋。一切收拾妥当,准备动身去参加派对。 可是离派对开始还有一小时,我的思绪又不由自主地回到了科迪身上。我对他的判断正确吗?如果真是那样,他该如何应付从他身上苏醒过来的行者?他需要我去引导他,而且我发现自己急不可待地愿意给他提供这种引导。 我出了门,驱车向南,而不是直接朝北去文斯家。十五分钟后,我敲响了丽塔家的门,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5 章 回头朝马路对面看了一眼,那里原来停着多克斯警官那辆褐紫色的福特金牛,如今那里空空dàngdàng。他今晚肯定会待在家里,为即将到来的冲突做着准备,擦亮子弹。虽然他知道自己完全有权这样做,可他真的会开qiāng杀死丹科大夫吗?那种yù望是不是像飓风一样向他袭来,卷走了他所有理智和克制? 门开了,丽塔笑容满面地向我扑来,紧紧拥抱着我,亲吻着我。“嗨,帅哥,”她说,“快进来。” 我象征xìng地拥抱了她一下,然后立刻挣脱了开来。“我只待一会儿。” 她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我知道,”她说,“文斯来过电话,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他说一切都安排好了,还向我保证一定把你看紧,不让你干出格的事。进来吧。”她说着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拉进了屋。她关上门后突然一本正经地转过脸来望着我。“听我说,德克斯特,我要告诉你一点。我不是那种爱吃醋的人,而且我相信你。你就去好好乐一乐吧。” “我会的,谢谢你。”我说。虽然我怀疑自己是否会真的乐一乐。我想知道文斯究竟对她说了些什么,居然让她觉得这次的派对会变成充满诱惑和罪恶的危险泥坑。不过以我对文斯的了解来看,这完全有可能。文斯这个人比较复杂,在社jiāo场合的表现常常令人难以预料,就像他与我妹妹上次为男女之间那点事含沙shè影、唇qiāng舌剑一样。 “你在排队钱还能来这儿,真令我感动。”丽塔将我带到了沙发前,我最近在那上面消磨过太多时光。“孩子们在问为什么他们不能去。” “我去跟他们说。”我说,急于想见到科迪,并且看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丽塔笑了,仿佛为我愿意向科迪和阿斯特解释而高兴。“他们在后院,我去叫他们。” “不,你待在这儿,”我说,“我去找他们。” 科迪和阿斯特在后院,还有尼克,也就是隔壁那个要阿斯特脱光衣服给他看看的小混蛋。我推开后院门时,他们全抬起头来望着我,尼克赶紧翻过围墙,躲进了自家的后院。阿斯特跑过来拥抱我,科迪跟在她身后,脸上毫无表情。“你好。”他说,声音不大。 “年轻的公民们,向你们问候,向你们致意。”我说,“我们要不要换上罗马人的官袍?恺撒在召集我们去参议院。” 阿斯特歪着小脑袋望着我,仿佛刚刚看我生吃了一只耗子。科迪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德克斯特,”阿斯特说,“我们为什么不能和你一起去参加派对?” “首先,”我说,“你们明天要上学。其次,恐怕这是个成年人参加的派对。” “是不是会有姑娘不穿衣服?”她问。 “你都把我当做什么人了?”我严厉呵斥道,“你们真的以为没有光屁股姑娘的派对我就不会参加吗?” “耶。”她说,科迪只是小声哼了一下:“哈。” “更重要的是,这次的派对还要傻乎乎地跳舞,还要穿上丑不拉叽的衣服,而这些都是你们不该看的,不然你们以后再也不会尊重大人了。” “尊重什么?”科迪说,我握住他的手。 “说得好,”我对他说,“现在回屋去。” 阿斯特终于咯咯笑了起来。“可我们还是想去参加派对。” “恐怕不行,”我说,“不过我给你们带了个宝贝,免得你们瞎跑。”我递给她一卷尼克牌威化饼干,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货币。她过一会儿会悄悄地与科迪平分。“好了,孩子们。”我说,他们抬起头,充满期待地望着我。可我在那一刻却不知该说什么,浑身在颤抖,又想知道答案,又不知怎么开口问他们。我当然不能直接问他,“我说,科迪,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欢杀死小东西。”虽然那正是我想知道的,可我显然不能对孩子说这种话尤其是科迪,因为他通常总是个闷葫芦。 不过他姐姐阿斯特似乎常常代他说话。整个童年阶段一直与恶魔般的父亲生活在一起,这种压力给姐弟俩带来了一种共生xìng的关系,甚至到了他喝汽水时她都会打嗝的地步。无论科迪的心中在想什么,阿斯特都能将它表达出来。 “我能问你们一件很严肃的事吗?”我说,他们对视了一眼,没有做声,但他们眼神里所表达的情感胜过千言万语。他们朝我点点头,那样子就像他们的脑袋被一起安在了一根桌式足球杆上一样。 “邻居家的狗。”我说。 “我告诉过你了。”科迪说。 “它老是把垃圾桶撞翻,”阿斯特说,“还在我们家院子里拉屎。尼克还让它咬我们。” “于是科迪就把它处理了?”我问。 “他是男孩,”阿斯特说,“他喜欢干那种事。我只是在一旁看着。你会告诉妈妈吗?” 听到了吗?他喜欢干那种事。我望着他们俩,他们也在看着我,一副无所谓的神情,仿佛是在说,比起草莓冰激凌来,他们更喜欢香草冰激凌。“我不会告诉你们的妈妈,”我说,“但你们也不能告诉任何人,永远不对任何人说。就我们三个人知道,明白了吗?” “好的,”阿斯特瞥了她弟弟一眼,“可是为什么,德克斯特?” “大多数人不会理解的,”我说,“就连你们的母亲也不会。” “你能理解。”科迪那嘶哑的声音近乎耳语。 “是的,”我说,“而且我可以帮助你们。”我深吸一口气,感到有个回声隆隆地穿过我身上的每块骨骼。这个回声跨越岁月的长河,从多年前的哈里传到如今的我身上,再回响在佛罗里达的夜幕下。当年的哈里曾站在同样的夜幕下对我说过同样的话。“我们得为你摆正方向。”我说。科迪点点头,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好吧。”他说。 双面法医Ⅱ 第二十三章 文斯家的派对 文斯马索卡在迈阿密北区有座小房子,位于连着东北125街的一条死胡同的尽头。房子被漆成了淡黄色,上面画着淡紫色的装饰花纹,让我不禁对自己jiāo友的品味产生过怀疑。前院长着几棵灌木,修剪得整整齐齐,正门旁还有一块空地,上面种着仙人掌。他布置了一排太阳能灯泡,照亮了通向正门的石子路。 我以前来过这里一次,大约是一年多前。文斯那次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居然想搞一个化妆派对。我带上了丽塔,因为化妆派对的目的就是要让别人看到你穿了什么。丽塔化妆成了小飞侠,我当然拌做了佐罗;黑夜行者则带着刀严阵以待。文斯给我们开了门,他穿了件缎子面的紧身长袍,头上顶着一个水果篮。 “是J埃德加胡佛?”我问他。 “差一点猜着。是卡门米兰达。”他说着将我们带到饮料喷泉盆前,里面装着的水果潘趣酒简直要人命。我喝了一小口,立刻认定还是喝汽水为妙,当然,那是在我变成大口喝着啤酒、血气方刚的男子汉之前。音乐声一刻也没有停过,播放的时那种单调枯燥的高科技音乐,而且音量大得足以导致大家主动要求接受自残式的脑外科手术。整个派对震耳yù聋,热闹非凡。 据我所知,文斯打那之后再也没有搞过聚会,至少没有搞过如此规模的派对。可上次派对的记忆显然久久挥之不去,文斯只是提前二十四小时通知了大家,就轻而易举召集到了一群迫不及待地要让我出丑的家伙。文斯言而有信,他在家里到处摆放了电视机,就连屋后的露台也不放过,而且每一台都在播放着录像机传出来的各种毛片。当然,我又看到了那只水果潘趣酒喷泉盆。 由于大家对前一次派对结束后的种种谣传仍然记忆犹新,所以这里今天可谓人满为患,大多是男人,个个喧闹嘈杂。他们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潘趣酒,就像他们听说第一个成功受到永久脑损伤的人会有大奖似的。有几位我还认识。“未婚天使”安杰尔巴蒂斯塔下班后来了,还有卡米拉费格以及法医实验室其他几个家伙。我还认识其中几个警察,包括没有将多克斯警官的事搞砸的那四位。其他人似乎是随意从南海滩上拉来的,之所以入选是因为他们有一种特殊才能,每当换音乐或者电视上出现特别不堪入目的画面时,他们就能发出尖声怪叫“喔!” 没过多久,派对就变了样,让我们后来很长时间都感到后悔。到九点一刻时,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能再没有人搀扶的情况下站着。大多数警察蹲守在喷泉盆,我只看到数不清的胳膊肘快速弯曲着,将酒送进嘴里。安杰尔躺在餐桌下,脸上挂着笑容,已经呼呼大睡。有人扒掉了他的裤子,还有人剃掉了他脑袋中央的一束头发。 看到这种情况,我觉得这真是天赐良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看看多克斯警官是否已经到来,但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朝大门方向刚刚走了两步,一个沉重的庞然大物从背后扑到了我身上。我飞快转过身来,恰好看到卡米拉费格正准备从背后抱住我。“你好。”她的脸上带着灿烂却多少有些暧昧的笑容。 “你好。”我竭力装出开心的样子说,“要我给你倒杯酒吗?” 她朝我皱着眉头。“我不要酒,只想问候你一声。”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天哪,你真可爱,”她说,“我一直想告诉你这一点。” 这可怜的家伙肯定喝醉了,可虽然是醉话可爱?我?尽管我知道酒喝多了会模糊人的视线,可是得了一个宁愿将你砍成几大块也不愿意和你握手的人怎么会可爱呢?再说了,有了一个丽塔已经将我和女人的jiāo往推到了极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和卡米拉的语言jiāo流最多不超过三个词。他以前可是从来没有提到过她觉得我可爱,相反,她似乎一直在躲着我,宁可面红耳赤地将目光转向别处也不愿意简单地对我说声“早上好”。而她现在简直可以说是在强jiān我,这说得过去吗? 反正我没有时间浪费在解读人类行为上。“非常感谢。”我说,试图在挣脱她的同时又不至于伤着我们俩。她双手死死抱住我的脖子,我想将它们掰开,可她简直像藤壶一样粘在了我身上。“卡米拉,我觉得你需要出去透透气。”我说,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暗示,自觉地松手离开。没想到她居然与我贴得更紧,不停地向我抛着媚眼,吓得我赶紧后撤。 “我就在这儿透透气。”她说,然后撅着嘴,作出一个亲吻的表情,将我向后推。我撞到了一张椅子上,差一点摔倒。 “啊你想不想坐下?”我满怀希望地问。 “不,”她说,硬要拉着我贴近她的脸,而且那力道至少是她是她实际体重的两倍,“我想和你来真格的。” “呃,嗯。”我结结巴巴地说,完全被这厚颜无耻、荒唐至极的举动惊呆了难道人类所有的女xìng都疯了吗?男人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周围的派对简直像是海隆尼姆斯博斯安排的,卡米拉准备将我拖到喷泉盆背后,那里肯定会有一群长着鸟喙的家伙,等着帮她强jiān我一把。我突然想到我现在有了逃避这场闹剧的最佳借口。“你们知道吗?我就要结婚了。”虽然我极不愿意承认,偶尔用这个借口来应急至少对我是公平的。 “混蛋,”卡米拉说,“混蛋帅哥。”她突然往后一倒,手臂松开了我的脖子。我赶紧抓住她,免得她摔在地上。 “就算是吧,”我说,“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你需要坐下来休息几分钟。”我想把她扶到椅子上,可那种感觉就像将蜂蜜浇到刀刃上,她瘫倒在了地上。 “混蛋帅哥。”她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得知自己在同事当中有个好口碑总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但这场浪漫小chā曲已经占用了好几分钟,我迫切需要走到大门外去看看多克斯警官是否已经赶到。于是,我丢下卡米拉,让她在甜美的梦境中做着爱情的美梦,自己则重新向正门走去。 我再次半途遭到了拦截,这次是有人恶狠狠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文斯本人紧紧抓住我的二头肌,将我从门口拉回到了超现实主义的世界里。“嗨!”他高声喊道,“嗨,派对的主角,你要去哪儿?” “我好想把车钥匙落在车里了。”我说,想挣脱他那力大无穷的双手,而他却反而将我的胳膊握得更紧。 “不,不,不。”他拉着我向喷泉盆走去,“这派对是为你开的,你哪儿也不准去。” “这派对办得棒极了,文斯。”我说,“可我真的需要” “喝酒。”他说着将一只杯子伸进喷泉盆,舀了一杯酒后硬塞到我面前,结果泼在了我的衬衣上。“这才是你需要的,万岁爷!”他将自己的杯子举到空中,一口将它喝干。幸运的是,这杯酒呛得他咳个不停,弯下了腰,拼命要呼吸新鲜空气。我趁机准备开溜。 我朝门口刚走了一半,文斯突然出现在了门口。“嗨!”他冲我嚷道,“你不能走,脱衣舞女马上就到!” “我马上就回来,”我大声说道,“再给我倒杯喝的!” “是,万岁爷!”他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假笑,然后他兴高采烈地走了回去,我则转身去寻找多克斯。 由于这么长时间以来,无论我在什么地方,他总是将车停在街对面,因此我应该一眼就能看到他,可是我没有。当我终于看到那辆熟悉的褐紫色福特金牛时,我意识到他干了件多么聪明的事。他将车停在了街道的另一头,旁边一棵大树正好遮住路灯。这样做即可以隐蔽自己,又可以给丹科大夫增加信心,让他觉得可以靠近而不会被发现。 我想那辆车走去,汽车的窗户玻璃摇了下来。“他还没有到。”多克斯说。 “你应该进来喝一杯。”我说。 “我不喝酒。”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6 章 你显然也很少参加聚会,不然的话就不会坐在街道对面的车上,对主人表示不敬了。” 多克斯警官没有做声,但窗户玻璃摇了上去,然后车门一开,他跳了下来。“万一他现在来了,你准备怎么办?”他问我。 “放心吧,光凭我的魅力就能救下你,”我说,“趁着现在里面还有人保持清醒,进来坐会儿。” 我们一起向街对面走去,没有真的手拉手。但说来也怪,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倒不妨手拉手。刚走了一半,街角突然出现了一辆车,沿着街道向我们驶来。我本想跑过去,一头钻进街旁那排夹竹桃丛中,但自己镇定自若的表现还是让我感到骄傲,我只是瞥了一眼向我们驶来的那辆车。那辆车慢慢驶近,来到我们身旁时,我们已经安全穿过了街道。 多克斯转身朝那辆车看了一眼,我也看了一眼。五个少年yīn沉沉的脸望着我们,其中一个转过头对其他几个说了句什么,逗得他们一起放声大笑。然后汽车从我们身旁驶了过去。 “我们最好还是进屋,”我说,“那些家伙不是善良之辈。” 多克斯没有做声,而是目送着那辆车消失在街道尽头,然后才继续向文斯家的正门走去。我跟在他身后,紧走两步,赶在他前面为他打开门。 我出门才几分钟,人员耗损数字就已经直线上升。喷泉盆旁的两名警察平躺在地上,来自南海滩的一个家伙正对着一只“特百惠”大盆呕吐不已,而那盆子几分钟前还装着果冻沙拉。音乐声比刚才还大,我听到文斯在厨房大声喊着“万岁爷”,跟着便是一片粗嘎的起哄声。“不可救yào。”我对多克斯说。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像是“一群混蛋”,然后摇摇头,进了屋。 多克斯不喝酒,也不跳舞。他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站在那里,像一个降价处理的持镰收割者(死神)的狰狞塑像在望着大学联谊会派对。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帮他融入这热闹的气氛中,或许我可以让卡米拉费格过去引诱他。 这位好警官站在角落里,望着四周。我注视着他,想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真是个妙不可言的对比:多克斯默默地独自站在角落里,周围的人个个都在疯狂地发泄着。如果我有感情的话,可能会从内心深处对他产生极大的同情。他似乎完全不为这一切所动,就连南海滩来的家伙赤身luǒ体地从他身旁跑过,他也毫无反应。他的目光落在离他最近的电视机上,那上面正播放着一些非常有创意的“动物表演”节目。多克斯望着电视机,即没有任何兴趣也没有任何感情表露;他只是望着,然后将目光移到了躺在地上的那些警察身上。安杰尔躺在餐桌下,文斯领着一支康茄舞蹈队从厨房走了进来。多克斯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到了我的身上,眼睛里仍然毫无表情。他走过来站到我面前。 “我们要待多久?”他问。 我竭力向他挤出一丝笑容。“这是有点过头了,对吧?所有这一切快乐肯定让你觉得不安。” “让我觉得恶心,”他说。“我在外面等着。” “这是个好主意吗?”我问。 他冲着文斯的康茄舞蹈队一歪脑袋,“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他的话当然有道理,康茄舞蹈队已经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堆抽搐着的欢乐疯子。可如果单单从致命痛苦和恐惧的角度来说,倒在地上的康茄舞蹈队根本无法和丹科大夫相提并论。不过,如果这世上真的还有人的尊严的话,我估计肯定有人会顾及它。可是看看眼下周围这情景,“尊严”二字显然是谈不上了。 前门突然开了,我喝多科斯里克转过身面对着它,所有本能反应全都被调动了起来。幸亏我们为遭遇危险做好了充分准备,否则我们很可能会遭到两个手拿噪音盒的半luǒ女人的伏击。“你们好!”她们大声喊道,随之招来倒在地上的康茄舞蹈队粗嘎的尖叫声“喔”。文斯从那堆人体下爬出来,挣扎着站了起来。“嗨!”他喊道。“嗨,大家听着!脱衣女郎来了!万岁!”又是一声“喔!”而且声音更响,一直躺在地上的一位警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嘴巴做了个口型:“脱衣女郎……” 多克斯朝四周扫了一圈,然后望着我:“我就在外面。”说着,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多克斯。”我觉得待在外面确实不是个好主意,可我刚一迈步,就再次遭到了无情的偷袭。 “抓到你了!”文斯大声喊着,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了我。 “文斯,放开我,”我说。 “没门儿!”他咯咯地欢笑着,“嗨!大家听着!快帮我把这面红耳赤的新郎拉回来!”躺在地上的那些康茄舞蹈队员和喷泉盆旁最后一位没有倒下的警察立刻向我涌过来,我突然置身在了群魔乱舞的中央,被他们簇拥着向卡米拉费格刚才坐着的椅子走去。卡米拉已经不省人事,滚到了地上。我想竭力挣脱,可根本没有用。他们人多势众,肚子里灌满了文斯特制的果汁。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多克斯警官回头怒视了一眼,穿过前门,走进了夜色。 他们将我按在椅子上,紧紧地围成一圈,站在我周围,我显然哪儿也去不成。我希望多克斯能像他自诩的那样出色,因为显然短时间内他别想有援军。 音乐声停了,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不寒而栗,就连我手臂上的汗毛都一根根地竖了起来。那是塑胶带被撕开的响声,也是那刀刃音乐会开始前我最珍爱的前奏曲。有人抓住我的胳膊,文思将撕下来的三条长长的塑胶带绑在我身上,将我捆在了椅子上。虽说绑得不是太紧,还不足以困住我,却显然能限制我的行动,刚好让那帮人得以把我按在椅子上。 “好了!”文斯大声喊道。其中一位脱衣舞女打开噪音盒,开始表演。第一位脱衣舞女是个黑人姑娘,板着脸,开始在我面前边扭动身躯边将多余的衣物一件件地脱下。她脱得差不多时,骑在我的一条大腿上,一边扭动着屁股一边舔着我的耳朵。然后,她使劲将我的头按在她的rǔ房之间,弓下腰,一个后空翻退了出去。另一位脱衣舞女长得像亚洲人,留着一头金发。她走上前来,重复了整个过程。当她骑在我的大腿上扭动着屁股时,第一位脱衣舞女也走上前来,骑坐在我的另一条腿上,两个人一左一右,然后突然俯身向前,开始互相亲吻,rǔ房擦着我的脸。 这时,亲爱的文斯给她们端来了两大杯他那要命的果汁潘趣酒,她们一饮而尽,仍然有节奏地扭动着屁股。其中一人嘀咕了一句:“哇,真是好酒。”我搞不清是她们当中的哪一个说的,但她俩似乎对此都没有异议。两个女人现在开始疯狂地扭动身躯,周围的人群开始像狂犬病患者在月圆时那样号叫起来。当然,四个硕大而且硬得有些不自然的rǔ房模糊了我的视线一边两个,但从他们号叫的声音来看,好像除了我之外每个人都兴奋到了极点。 有时候人们不免在想,是否有某种带病态幽默感的邪恶力量在统治着宇宙。我对男人们非常了解,知道他们大多数人会非常乐意用自己身上多余的零件来jiāo换我现在享受的艳遇,而我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我宁愿牺牲身上的一两个零件,只要能离开这把椅子,离开这两个不停地扭动着的luǒ体女人。当然,我更希望牺牲的是别人身上的零件,我会非常高兴地将它们收集起来的。 可这世界没有正义可言,两个脱衣舞女仍然骑在我的大腿上,随着音乐声扭动着,汗珠滴落在我那件美丽的人造丝衬衣上,也滴落在她们自己身上,而派对仍然在我们周围疯狂地继续着。我就这样在炼狱中接受着磨难的洗礼,唯一让我喘口气的时候是文斯又给她们端来了两大杯潘趣酒。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扭动的身躯终于从我的大腿上站了起来,开始绕着周围的人群跳舞。她们抚摩着一张张脸,喝着每个人杯子里的酒,偶尔伸手在某个人的裤裆那儿抓一把。我趁着大家注意力分散,挣脱双手,扯掉了身上的塑胶带。我这时才注意到,谁也不再关心笑容可掬的德克斯特,谁也不再关心我这位准新郎。稍微瞥上一眼我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屋里每个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两位脱衣舞女翩翩起舞,她们现在已经一丝不挂,含住河道在她们身上的饮料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文斯站在那里,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完全一副卡通人物形象,不过他显然很尽兴。其余仍然清醒的人也个个屏住呼吸出神地看着,身子还随着音乐左右摇摆。即使我一路吹着喇叭走出去,也不会有人注意我。 我站起身,悄悄走到人群外,溜出了正门。我以为多克斯警官会在文斯家附近等我,可到处都没有他的身影。我走到街对面,朝他的车里看了一眼,里面空无一人。我朝街道两头望去,街上空空dàngdàng,根本没有他的身影。 多克斯不见了。 双面法医Ⅱ 第二十四章 黑暗之舞 人类的许多方面是我永远无法理解的,当然不只是指智力方面。我是说我缺乏同情他人的能力,也没有感觉情感的能力。对我而言,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大的损失,却使我完全无法理解普通人的许多方面。 不过,有一种几乎人人皆有的体验我却能强烈地感受到,这就是诱惑。当我望着文斯马索卡家门外空空dàngdàng的街道,并且意识到丹科大夫已经抓走了多克斯之后,我感到诱惑正以令人眼花缭乱、几乎将人窒息的浪涛向我袭来。我自由了。这个念头不断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带着它那优雅而又完全合理的淳朴不断地击打着我。最简单不过的做法是一走了之,让多克斯与那位大夫享受他们的重逢,第二天上午再汇报,假装我喝多了这毕竟是我的订婚派对!我不清楚那位好警官究竟出了什么事。有谁会反驳我呢?至少屋里那些参加派对的人谁也无法肯定我没有一直在和他们一起看表演。 多克斯会彻底消失,永远变成模糊不清的被砍下的隔壁大腿,外加不知东南西北的大脑,永远不会再来照亮我那黑暗的门道。德克斯特自由了,我自由了,我唯一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干。这谁都能做到。 可为什么不一走了之呢?为什么不悠闲地去椰林区散散步呢?那里有一位儿童摄影师,一直等着我的关注。这么简单,这么安全的确,为什么不呢?天上的月亮快要圆了,月轮边缘上小小的缺口带来一种随意、惬意的气氛,这种夜晚去体验我的黑暗快乐真是再合适不过。内心那些低语声急不可待地点头同意,一起发出嘶嘶声来怂恿我。 该有的一切都有了。时间、目标、快要盈圆的月亮,甚至还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词,内心的压力聚积了太久,我完全可以闭上眼睛,让这一切自然发生,我只需将这段幸福的航程设定在自动驾驶上,然后信步走过。这之后便是美妙的解脱,油光发亮的肌ròu松弛了下来,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痛痛快快地睡个完整的觉。我会告诉德博拉…… 啊,德博拉。还得想着德博拉,不是吗? 难道我要告诉德博拉,在她男朋友最后几根手指头变成一堆垃圾的同时,我却在利用摆脱多克斯后难得的机会,带着yù望的刀子冲进了黑暗中?即使我内心深处那些拉拉队长齐声呐喊,说这没有关系,我觉得她一定不会赞同的。那会变成我和妹妹亲缘关系寿终正寝的起因。虽说是判断上的小失误,但她不会轻易原谅的,而我虽然无法感受到真爱,却还是希望德博拉与我保持相对友好的关系。 就这样,我只能再次耐心地等待着,再次让痛苦的良知占据上风。郁郁寡欢、忠于职守的德克斯特。会有那一天的,我这样安慰我的另一半。那一天早晚会到来的。一定会的,不会永远等待下去,但眼下这件事更为重要,我当然听到了不满的嘀咕声,因为它已经被困了太久,但我安抚了它,并且装出一副快乐的样子恐吓它。然后,我掏出了手机。 我拨打了多克斯给我的那个号码。过了一会儿,手机响了一下,随后便毫无动静,只有隐隐约约的嘶嘶声。我输入了那长长的密码,听到咔嚓一声,接着是一个毫无感情的女人女人声音“号码”,我报出了多克斯的手机号码,对方停顿了片刻,然后念出了一组坐标值。我匆匆将这些记录下来。对方停顿了一下,接着补充了一句:“正西方向,时速65英里。”通话结束。 确定方位一直不是我的专长,不过我的船上装了一个小型GPS定位仪,确定哪有鱼时非常管用。于是我将这些坐标值输了进去,既没有撞了脑袋,也没有引起bàozhà。多克斯给我的GPS定位仪比我自己的那台更高级,显示屏上有张地图。那些坐标值在这张地图上反映出来的是75号州际公路,通往鳄鱼巷,也就是通往佛罗里达西海岸的通道。 我有些吃惊。迈阿密和那不勒斯之间大多是埃弗格莱兹沼泽区,除了一小片一小片半干的土地外,四周却是泥淖,到处都是蛇、鳄鱼和印第安人的赌场,根本不像那种地方。,可以让人在无人打搅的情况下悠闲地尽情享受开膛破肚的快乐。但GPS不会说谎,电话里那个声音也同样不会说谎。如果这些坐标值不对,那也是多克斯的错,反正他失踪了。我别无选择。连主人都没有谢一声就这样离开派对,让我有些过意不去,但我还是上了车,朝75号州际公路方向驶去。 只用了几分钟,我就上了高速公路,让后向北驶上了75号州际公路。当你驾车沿着75号州际公路行驶时,两旁的建筑物渐渐稀少起来,但就在鳄鱼巷收费站前,你会突然看到一望无际的购物中心和住宅,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7 章 是迈阿密市最后的疯狂。我在收费站前停下车,再次拨打了那个号码。还是那个没有表情的女人声音,又给了我一组坐标值,然后就断了线。我认定丹科大夫和多克斯已经不再移动。 从地图上看,他们现在应该在我前方约四十英里处,已经舒舒服服地安顿在了一片毫无标志的荒地中央,四周到处是水。我对丹科大夫一无所知,但我认为多克斯浮在水面上的功夫不高。也许GPS真的骗了我。但我还是得想个办法,于是我将车驶回到高速公路上,付了通行费,继续向西行驶。 与GPS上显示的地点平行的地方有条小道,从高速公路向右延伸开去。小道在黑暗中几乎难以被人发现,尤其是我现在的时速已经达到了七十英里。不过,当我看到它“嗖”的一声掠过时,我赶紧刹车,将车停在路肩上,然后倒回去看个究竟。这是一条单车道土路,不知通向何方,我只看到它上了一座摇摇yù坠的小桥,然后笔直地伸向埃弗格莱兹的黑暗中。我借着路过车辆前灯打出的灯光,只能看到五十码外,而那里什么都没有。土路上有两道深深的车辙,车辙中间长着一片齐膝深的杂草。路的两侧是低矮的树丛,树枝低垂在道路上方。我看到的就这些。 我原打算下车去看看是否能找到一些线索,但随即意识到自己真是傻到了家。难道我是那忠心耿耿的印第安向导唐托吗?我可不会看一眼折断的树枝就知道一小时前有多少白人从这里经过。或许德克斯特那恪守职责但缺乏灵感的大脑将他视为歇洛克福尔摩斯,只要看一眼车辙就能推断出一位红头发、瘸腿的左撇子驼背刚刚顺着这条道过去,手中还拿着一支古巴雪茄和一把尤克里里琴。我毫无头绪,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真正令人沮丧的是,要么就是这地方,要么我今晚只能空手而归,而多克斯警官则更会度日如年。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至少不让我有丝毫负罪感我再次拨通了多克斯给我的绝密电话号码。对方报出同一组坐标值后就挂了。不管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他们还待在原地,就在这条漆黑的小土路前方。 我显得别无选择。责任心在召唤我,德克斯特必须响应。我使劲一打方向盘,顺着这条土路向前行驶。 按照GPS的显示,我得行驶5.5英里才会抵达,天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我将前灯打低,慢慢行驶,仔细观察着路上的动静。这样一来,我便有了大量时间来思考,而这对我而言并非总是件好事。我思考着道路尽头可能会是什么,我到了那里后该怎么办。虽然现在真不该有这念头,我意识到即使我在道路尽头真的发现丹科大夫,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赶紧来救我”,多克斯当时是这么说的。这听上去很简单,直到你赤手空拳地在黑夜里驱车进入埃弗格莱兹,手中最具威胁力的武器不过是个速记本。丹科大夫显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抓走了前面几位,尽管他们个个腰圆膀大,带着武器。既然力大无穷的多克斯那么快就倒下了,可怜的、手无寸铁的、温顺腼腆的德克斯特又怎么能指望对付得了他呢? 如果落在他的手中,我该怎么办?显然我不是那种只会尖叫的土豆的最佳人选。我都无法肯定我是否会发疯,因为我的大多数上司很可能会说我一直疯疯癫癫的。我会不会突然崩溃,叽叽咕咕地失去理智,进入那永远哀号的领地?或者,因为我就是我,所以我会不会一直清醒地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我,珍贵的我,被绑在桌子上,对他肢解我的手法发表高见?答案肯定能像我解释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但我认定我并不真正想知道答案。光是这个念头几乎就足以让我感觉到真正的情感,而且不是人们会感激涕零的那种情感。 夜色渐浓,却不是件好事。德克斯特在城市里长大,习惯了那些留下黑影的明亮灯光。沿着这条道路越往前走,前方就变得越黑;前方越黑,整件事就越发像一次无望的自杀之旅。目前这种情况所需要的显然不是一个偶尔出去杀个人的法医实验室的家伙,而是一支海军陆战队。我都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是勇敢的德克斯特爵士策马救美吗?我能做什么?在这一点上,除了祈祷外,任何人又能做什么? 我当然从不祈祷。我这样的人该向谁祈祷呢,对方又为什么要聆听我的祈祷呢?如果我真的找到了祈祷对象,不管那是什么,它又怎么会不嘲笑我,不用雷电击断我的脖子呢?如果能指望某种至高无上的神力出面相救,那当然是件好事,但我只知道一种神力。尽管这种神力威力无比、聪明快捷且非常擅长于在夜幕中悄然动手,可黑夜行者能担负起这重任吗? 按照GPS上的显示,我离多克斯警官至少是他的手机不到四分之一英里。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大门,属于那种nǎi牛场不让nǎi牛到处乱跑所用的铝制宽大门,但这不是nǎi牛场,大门上挂着块牌子,上面写着: 布拉洛克鳄鱼场 私自闯入者将落入鳄鱼口中 这倒是养鳄鱼的理想之地,却不是我想待的地方。虽说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是得承认,我虽然一辈子都生活在迈阿密,却对鳄鱼场知之甚少。这些动物是被关起来圈养还是在在水汪汪的牧场上自由爬行?这个问题在这一刻显得非常重要。鳄鱼在黑暗中能看得见吗?它们通常都处于什么样的饥饿状态?这些问题问得好,而且与我休戚相关。 我关掉车的前灯,把车熄了火然后下车。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寂静中,我可以听到引擎发出的滴答声、蚊子的嗡嗡声,以及远处一个细声细气的喇叭传出的音乐声,听上去像是古巴音乐,可能就是蒂托蓬蒂。 大夫就在里面。 我走进大门,里面的道路仍然笔直地通向前方,越过一座旧木头桥后进了一片小树林。我看到树枝间有灯光透出来,但没有看到有鳄鱼在晒月亮。 好了,德克斯特,我们到了。你今晚喜欢干什么?这一刻,丽塔家的沙发似乎不再是个坏地方,尤其是与夜晚站在狂野中相比的话。大门的另一边有一个专门喜欢进行活体解剖的疯子,有一群贪婪的鳄鱼,还有一个我该营救的人,尽管这个人巴不得干掉我。无所不能的德克斯特穿着深色运动短裤,就站在这角落里。 我最近似乎总是摊上这种好事,可为什么总是我?说真的,我居然会不辞千辛万苦来营救多克斯警官?没有搞错吧?这一切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就像我现在陷于其中这一事实? 可我还是来了。而且既然来了,不妨就进去看看。我翻过大门,向灯光处走去。 夜晚那些熟悉的声音渐渐地重新响起。我估计这些起码应该是充满野xìng的原始森林里的正常声音。我听到了那些昆虫朋友发出的咔嗒声、嗡嗡声和滋滋声,听到了哀怨的尖叫声我非常希望那只是一只猫头鹰,而且是只小猫头鹰。我右边的灌木丛有什么东西格格响了一下,那里随即又变得死一般的寂静。对我来说,幸运的是我非但没有像普通人那样紧张害怕,反而进入了夜行猎手的状态。声音变小了,周围的动静也慢了下来,我所有的感官似乎更加活跃了一点。四周不再像刚才那样漆黑一团,夜色中的点点细节变得清晰起来,在警觉的表面之下我听到了慢慢发出的无声的冷笑。常常被人误解的可怜的德克斯特啊,他这会儿是否感到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是否感到自己有些迷茫?那就让黑夜行者来驾驭着一切吧。他会知道该做什么,他会动手的。 为什么不呢?在这条车道的尽头,在桥的那一端,丹科大夫正在等着我们。我一直想见见他,现在终于可以见到了。对于这样一个家伙,我无论怎么处置他,哈里都不会有意见的。就连多克斯恐怕也得承认丹科大夫是罪有应得,甚至还会因此而感谢我。这让我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因为我得到了大家的准许,更有甚者,它还多了一份诗意。多克斯将我的魔仆在瓶子里困得太久,如果为了救他而让我的魔仆从瓶子里出来,那就实在是太妙了。我会救多克斯的,当然会的。然后…… 先别急。 我开始向木桥对面走去。可刚走到一半,一块木板便嘎吱响了一声,我吓呆了。夜晚的声音并没有发生变化,我听到蒂托蓬蒂在我前方嚷了一声“啊咿”,然后重新回到旋律中。我继续向前走。 过了桥后,道路突然宽敞起来,变成了一个停车场。左边是一道铁丝网,正前方有一座小平房,窗户上透着亮光。房子已经很破旧,需要重新粉刷,或许丹科大夫并不十分在意外观。右边有条小河,河边有一间已经快要坍塌的鸡舍,用作鸡舍屋顶的一块块棕榈叶像破衣烂衫一样dàng在空中。一个年久失修的码头伸到小河中,那里栓了一艘空气推进艇。 我悄悄潜进一排树木投下的yīn影中,感到猎杀者沉着冷静,已经掌控了我的所有感官。我小心翼翼地贴着停车场左边的铁丝网前进。有什么东西冲着我哼了一声,然后跳进了水里,但它在铁丝网外面,所以我没有搭理它,而是继续向前走。现在开车的是黑夜行者。,他是不会为这种事停车的。 铁丝网在与屋子成直角的地方到了尽头,前面还有最后一片空地,不到五十英尺,旁边是最后一排树木。我走到最后一棵树旁,想仔细看看这房子,可正当我停下脚步将手放在树干上时,我头顶的树枝上有什么东西扑扇起了翅膀,一声可怕的报警的尖叫划破了夜空。我吓得往后一跳,那不知什么玩意儿穿过树叶落到了地上。 那玩意儿站在我的对面,仍然像一把音量被无限放大的疯狂小号一样鸣叫着。这是一只大鸟,比火鸡还要大,从它对着我哀鸣的神情看,它显然在冲着我发火。它向前迈了一步,一条巨大的尾巴拖在地上,我意识到这是一只孔雀。只要是动物就都不喜欢我,而这只鸟更是对我有着深仇大恨。我估计它不明白我比它更大,比它更危险。它正一门心思想着要么将我吃了,要么将我赶走。我急于想让这可怕的鸣叫声尽快停下来,所以我只好照顾一下它的面子,体面地后退了几步,沿着铁丝网匆匆回到木桥旁的yīn影中。等我平安地躲进了黑暗之中后,我回头向那小屋望去。 音乐声已经停了,灯也关了。 我一动不动地在yīn暗处站了片刻。什么动静也没有,但那只孔雀已经停止了鸣叫,冲着我的方向刻薄地哼了一声后飞回到了树上。接着,夜晚的那些声音重新一一响起,昆虫发出的嗡嗡声,鳄鱼喷鼻、溅起水花的响声。但是再也没有了蒂托蓬蒂的歌声。我知道丹科大夫正像我一样在监视、在聆听,知道我俩都在等待着对方先采取某种行动,只是我比他更有耐心。他不知道黑暗中等待他的是什么他能想到的不是特警就是特种部队我知道他只有一个人。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而他却无法确定屋顶上是否有人,自己是否已经被包围。因此他必须得先采取行动,而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攻击,要么…… 屋子另一边突然响起了引擎发动的轰鸣声,就在我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紧张时,那艘空气推进艇离开了码头。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响,小艇顺着小河飞驰而去,不到一分钟就拐弯消失在了黑夜中,随之而去的自然是丹科大夫。 双面法医Ⅱ 第二十五章 丘特斯基归来 我在那儿站了足足有几分钟,眼睛时刻不离那小屋,部分原因是我比较谨慎。我并没有亲眼看到是谁开走了空气推进艇,因此那位大夫先生有可能仍然躲藏在屋里,等着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说心里话,我也不想再遭到什么花里胡哨的鸟穷凶极恶的攻击。 可几分钟后,看到周围没有任何动静,我便知道我得进屋去瞧一瞧。于是,我避开那只恶鸟栖息的那棵树,兜了一个大圈,慢慢接近小屋。 屋里漆黑一团,却不时有声音传出。正当我站在面对停车场的那扇破烂的纱门前时,我听到里面什么地方传出了一种轻微的拍打声,然后便是有节奏的呻吟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声抽泣。如果有人躲在里面,准备偷袭来人,给他致命一击的话,他是不会发出这种响声的。的确,这是那种被绑后试图挣脱的人发出的响声。难道丹科大夫逃离时忙中出乱,没有能带走多克斯警官? 我的整个大脑再次充满了令我欣喜不已的诱惑。我的死敌多克斯警官被绑在里面,用彩纸包起来后作为礼物送给了我,而且是在这种完美的环境中。我所需要的各种工具应有尽有,方圆几十公里内连个人影都没有等我完工后,我只需说:“对不起,我赶到那里时迟了一步。瞧瞧该死的丹科大夫对可怜的老警官多克斯都干了些什么。”一想到这里,我如痴如醉,这种醉意让我兴奋得真的晃动了一下身子。这当然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我绝对不会干那种事,我会吗?我是说,我真的会吗?德克斯特?喂?亲爱的孩子,你为什么直流口水? 当然不会,我肯定不会。天哪,我可是南佛罗里达精神沙漠中的一盏道德明灯。大多数时候是的。我为人正直,洁身自好,骑着一匹黑马。纯洁高尚的德克斯特爵士救人于危难之中,至少已经是出手相救。我是说,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我都算是出手相救了。我拉开纱门,走了进去。 为了谨慎起见,我一进屋就紧贴着墙,然后伸手去摸电灯开关。我在该找到的地方找到了开关,啪的一声将它打开。 像丹科大夫的第一个罪恶之窝一样,这里的家具也少得可怜,最醒目的又是屋子中央的一张大桌子。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面镜子,右边的过道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8 章 ,直接通向看似厨房的小间,左右有一扇门,但门都关着,大概是卧室或卫生间。我的正对面还有一扇纱门,通向屋外,估计丹科大夫就是从那里逃走的。 桌子的另一头有个东西,浑身罩着一件淡橙色连裤衫,正发疯似的拍打着。即使隔着有段距离,我还是看出那东西像个人。“在这儿,哦,求你了,帮帮我,帮帮我。”他说。我走过去,在他身旁跪下来。 他的胳膊和大腿当然被塑胶带绑着,而塑胶带是每一个经验丰富、眼光独特的恶魔的首选。我边割断塑胶带边仔细打量着他,他的啜泣声充斥着我的耳朵,但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啊,感谢上帝,啊,求求你,啊,上帝,快给我松开。兄弟,快点,快,看在上帝分上。啊,耶稣,你怎么现在才来,上帝啊,谢谢你,我知道你会来的。”他不停地这样念叨着。他的头被剃得光光的,连眉毛也被剃去了,但他那轮廓分明的下巴以及脸上横七竖八的伤痕绝对不会错。他是凯尔丘特斯基。 至少是他的大部分。 塑胶带割开后,丘特斯基挣扎着坐起来,我一眼就看出他失去了左前臂和右小腿,分别是在胳膊肘和膝盖处锯断的。残肢上裹着洁白的纱布,没有一点血迹渗出来。又是漂亮活,只是丘特斯基恐怕不会对丹科大夫如此悉心照料他的胳膊和大腿感激涕零。我也不清楚丘特斯基的脑子里缺了多少东西,不过从他一刻不停地、眼泪汪汪地哀号的情况来看,我相信他目前肯定驾驶不了客机。 “哦。上帝,伙计。”他说,“哦,耶稣。啊,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他将头埋在我的肩膀上,抽泣起来。多亏我最近有了一些这方面的经验,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好了,好了。”这比我当初安慰德博拉时还要别扭,因为他那残缺的左胳膊不停地重重拍打着我,增加了我假装同情的难度、 不过,丘特斯基的这阵哭泣只持续了几分钟,等他终于抬起头、挣扎着坐直身子时,我那件漂亮的夏威夷衬衫已经湿了一大片。他使劲吸了一下鼻子,可对我的衬衫而言为时已晚。“黛比在哪儿?”他问。 “她锁骨断了,”我告诉他,“还躺在医院里。” “哦,”他又吸了一下鼻子,那湿漉漉的长长的响声似乎引起了他体内的某个地方的共鸣。他迅速看了看身后,挣扎着想站起来。“我们最好离开这里,他可能会回来。” 我一直没有去想丹科大夫可能会回来这个问题,但他的话有道理。猎杀者惯用的一个伎俩就是先开溜,兜个圈子后再回来,看看是什么人在嗅闻他的足迹。如果丹科大夫这会儿回来,就会发现两个相当容易对付的目标。“好吧,”我对丘特斯基说,“我先在四周查看一下。” 他伸出一只手,当然是他的右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求你了,”他说,“别让我一个人待着。” “我马上就回来。”我说,想竭力挣脱,但他的手抓得更紧了。想到他在经受了这一切苦难后力气还这么大,你不得不感到惊讶。 “求你了,”他又说了一遍,“至少把你的qiāng留给我。” “我没有qiāng。”我说,他睁大了眼睛。 “啊,上帝,你究竟在想什么?天哪,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他惊恐万状,那样子像是随时又会重新哭泣起来。 “好吧,”我说,“我先扶你用一只脚站起来。”我希望他没有听出我话里的小错误。我丝毫没有麻木不仁的意思,可是缺胳膊少腿这种情况需要我稍稍调整一下自己的词汇。但丘特斯基没有做声,只是将胳膊伸给我。我扶着他站了起来,他靠着桌子。“我去别的房间看一眼。”我说。他眼泪汪汪地望着我,眼神中带着乞求,但他没有做声,我迅速在这间小屋里查看起来。 丘特斯基所待的地方是小屋的主屋,里面除了丹科大夫的工具外,什么都没有。他有几件非常漂亮的切割工具,我从lún理道德的角度仔细考虑了一番后,拿走了其中最漂亮的一把,它那锋利的刀刃足以切割开最结实的肌ròu。我还看到了几排yào瓶,除了几瓶巴比妥类yào物外,其他yào瓶上的名字在我眼里非常陌生。我没有发现任何线索,没有找到被揉成一团、上面写有电话号码的火柴盒,也没有找到干洗店的收条。什么都没有。 厨房简直是第一起案子中厨房的翻版,里面有一个破旧的小冰箱、一个电热锅、一张牌桌,旁边有把折叠椅,仅此而已。灶台上有半盒zhà面圈,一只大蟑螂正在大口啃食着。它抬起头来望着我,那架势像是准备为那几块zhà面圈与我决一死战,于是我决定不去打扰它。 我回到主屋后看到丘特斯基仍然靠着桌子站在那儿。“快点,”他说,“看在上帝分上,我们走吧。” “还有一个房间。”我说。我走过去,打开厨房面对的房门。不出我所料,那里面果然是卧室,房间一角有张行军床,床上有一堆衣服,还有一部手机。那衬衫很眼熟,我当然想到了它的主人是谁。我掏出手机,拨通了多克斯警官的号码,那堆衣服上面的手机立刻响了起来。 “好了。”我说。我挂断电话,回去接丘特斯基。 他还待在原处,不过那样子好像他能跑的话早就逃之夭夭了。“快,看在上帝分上,快点。”他说。“耶稣,我简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正一口口地喷在我的脖子上。”我扭头看看后门,然后又看看厨房。我回来扶他时,他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了墙上挂着的镜子上。 他久久地盯着自己在镜子中的形象,然后身子一软,仿佛全身的骨头突然被人抽走了一样。“耶稣啊,”他再次抽泣起来。“哦,耶稣啊。” “好了,”我说,“我们走吧。” 丘特斯基打了个寒战,摇摇头。“我动不了,只能躺在那儿,听着他对弗兰克动手的整个过程。他好像很开心‘你猜出来没有?没有?那好,一只胳膊。’然后便是锯子锯东西的响声……” “丘特斯基。”我说。 “接着,他把我绑在那上面,问我,‘七个字母,你猜是什么词?’然后……” 听听别人的技术当然总是很有意思,可丘特斯基似乎正要失去仅剩的那点自制力,我可不愿意再让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弄脏我衬衫的另一边。于是我走过去,抓住他剩下的那只胳膊,对他说:“好了,丘特斯基,我们走吧。” 他望着我,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睁大了眼睛,转过头去望着那面镜子。“啊,耶稣,”他说着,重重地深吸一口气,像听到号角声作出反应一样站了起来。“还不算太糟,”他说,“我还活着。” “对,你还活着,”我说,“只要能离开这儿,我们俩都能活着。” “对。”他说。他果断地将头从镜子那面转过来,用剩下的那只胳膊搂住我的肩膀。“我们走。” 丘特斯基显然没有太多单脚行走的经验,但他呼哧呼哧地费劲走着,每跳着走一步身体就重重地靠在我身上。即使少了几个零件,他仍然块头很大,因而对我来说这不是件轻松活。快上桥时,他停了下来,望着铁丝网外。“他把我的腿扔到那里,”他说,“喂了鳄鱼,还一定让我看着。他举着我的腿让我看到,然后扔了进去,水面立刻沸腾起来,就像……”我可以听到他的声音里有越来越强烈的歇斯底里的味道,他自己也听到了,于是不再往下说,而是颤抖着深吸一口气,粗声粗气地说:“好了,我们离开这鬼地方。” 我们一路走到了大门口,没有再误入记忆的歧途。丘特斯基靠着一根假设铁丝网的柱子,我则去开门。然后我扶着他上了副驾驶座,我自己坐到方向盘后,发动了汽车。车的大灯打开后,丘特斯基身子往后一仰,靠着椅子后背,闭上了眼睛。“谢谢你,兄弟。”他说,“我欠你一个大人情。谢谢你。” “别客气。”我说。我调转车头,向鳄鱼巷驶去。我以为丘特斯基睡着了,但汽车在狭窄的土路上行驶了一半路程,他又开始和我聊了起来。 “我真高兴你妹妹没有来,”他说,“免得让她看到我这副模样。这简直听我说,我真的得先重新振作起来才能”他突然停了下来,足足有半分钟没有吭声。我们默默地沿着高低不平的土路前进,这种寂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变化。我想知道多克斯在哪儿,在干什么。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别人在对他干什么。我还想知道雷克尔在哪儿,还需要多久我才能将他带到别处去,带到某个安静的地方,好让我不受干扰地思考、动手。我还想知道布拉洛克鳄鱼场的租金会是多少。 “也许我还是不再打扰她为好。”丘特斯基突然说道,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还在说德博拉。“敲我现在这副样子,她肯定不会愿意再和我jiāo往。我不需要怜悯。” “这你尽管放心,”我说,“德博拉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怜悯。” “你告诉她,就说我很好,回华盛顿了。”他说,“这样或许更好。” “对你来说可能是更好,”我说,“但她会杀了我。” “你不明白。”他说。 “不,是你不明白。她让我把你救回去,而且主意已定,我不敢不听她的话,否则我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沉默了片刻,我听到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面对她。” “那我重新把你送回鳄鱼场去。”我乐呵呵地说。 他此后没有再说话,我将车驶上鳄鱼巷,在第一个倒转弯处倒了车,向着天边露出橘黄色灯光的方向驶去。那里就是迈阿密。 双面法医Ⅱ 第二十六章 刻骨铭心的爱 我们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话。汽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我们终于见到了第一处文明的迹象。过了收费站仅仅几公里,我们就见到了一个住宅区,右边还有一个购物中心。丘特斯基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的灯光和建筑。“我要用一下电话。”他说。 “你可以用我的手机,只要你替我付漫游费就行了。”我说。 “我要用座机,”他说,“投币公共电话。” “你没有紧跟时代潮流啊。”我说,“投币公共电话可不大好找,早就没人用它了。” “从这个出口出去。”他说。虽说这样做无法让我在吃尽了千辛万苦后能更早地美美睡上一觉,但我还是将车驶下了高速公路,往前走了不到一英里,我们就找到了一家小超市,大门旁的墙上还安着一部投币公共电话。我扶着丘特斯基,他用一条腿跳跃着来到电话机旁,靠着旁边的隔音板,拿起了话筒。他瞥了我一眼,说:“你去那边等着。”对于一个没有人搀扶连路都走不了的人而言,这种口吻似乎有点专横,但我还是走回到汽车旁,坐在发动机罩上,任由丘特斯基在电话上聊着。 一辆老式别克车吱吱呀呀地停在了我的车旁,一群身材矮小、皮肤黝黑、衣衫褴褛的男子下了车,向小超市走去。他们目瞪口呆地盯着丘特斯基,望着他一条腿站在那里,头被剃得光光的,不过他们出于礼貌什么也没有说。他们进了超市,玻璃门嗖的一声在他们身后关上,我感到一阵睡意向我袭来。这一天过于漫长,我筋疲力尽,脖子上的肌ròu发硬,而我居然什么也没有杀死。我感到非常不对劲,我想回家上床睡觉。 我在琢磨丹科大夫将多克斯带到哪儿去了。这并不重要,我只是有些好奇。可当我想到这位大夫确实已经将多克斯带到了某个地方,而且很快将开始对他进行永久xìng的手术时,我意识到这是我很久以来得到的第一个好消息,我感到一股暖流传遍了我的全身。我自由了。多克斯去了。一次一小块,他就这样从我的生活中离去,将我彻底从被迫束缚在丽塔家的沙发上这种困境中解放了出来。我获得了新生。 “嗨,兄弟。”丘特斯基喊道。他那断了一截的左臂向我挥动了一下,我站起身,向他走去。“好了,”他说,“我们走吧。” “当然可以,”我说,“去哪儿?” 他望着远处,我可以看到他下巴一侧的肌ròu绷紧了。小超市停车场上的安全灯照亮了他身上的连裤衫,也从他那光秃秃的脑袋上反shè出去。剃掉眉毛后,一个人的脸居然会那么不同,真让人吃惊。他那副模样很怪异,很像那种低成本科幻片中的化妆,因此当丘特斯基咬紧牙关凝视着天边时,就算他本应显得坚强果断,他的样子还是像他在等着来自冷血魔王明给他下达令人毛骨悚然的命令。但他只是说:“送我回宾馆,兄弟。我还有工作要做。” “要不要去医院?”我问,心想他肯定不会砍断一棵紫衫来做拐杖,一路笃笃笃地走回去。但他摇了摇头。 “我没事,”他说,“我会没事的。” 我望着那两块裹着纱布的地方,皱起了眉头,那里曾经长着他的胳膊和腿。两处伤口毕竟还没有长好,还需要用纱布包扎起来,丘特斯基至少应该感到自己身体很虚弱。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截肢的地方,在那一刻他的确身子微微一软,人似乎缩小了一点。“我会好的,”他说,然后略微挺直了身子。“我们走吧。”他显得又是疲倦又是伤心,我实在不忍心再说什么,只好答应一声:“好吧。” 他扶着我的肩膀,一条腿跳着回到了汽车的副驾驶座旁。就在我扶他坐上去时,老式别克车的那几位乘客拿着啤酒和zhà猪皮走了出来。开车的家伙笑着冲我点点头,我也冲他一笑,关上了车门。“鳄鱼。”我说,冲着丘特斯基一点头。 “啊,”他回答道,“难怪。”他上了车,我绕过车身,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9 章 上了车。 在回宾馆的路上,丘特斯基一直保持着沉默。可是,汽车刚刚拐弯驶上95号州际公路,他就开始剧烈地颤抖。“啊,妈的,”他说。我扭头看着他。“yào效过了。”他说。他的牙齿开始发出嗒嗒嗒的响声,他猛地咬紧牙关。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可以看到他没有了眉毛的脸上开始出现汗珠。 “你是不是重新考虑送你去医院?”我问。 “你有没有什么喝的?”他问。我觉得这话题改变得太突然。 “后座上应该有一瓶水。”我说。 “是酒,”他说,“伏特加或威士忌。” “我的车上一般没有这种东西。”我说。 “妈的,”他说,“快送我回宾馆。” 我按他的意思将他送到了宾馆。只有丘特斯基自己知道为什么要住在椰林区的“叛军”宾馆。这曾是椰林区第一批豪华的高档宾馆之一,自开张以来入住的都是名模、导演、dú枭以及其他名流。虽然还算不错,但随着曾经弥漫着乡间气息的椰林区逐渐被豪华大楼所充斥,它的声誉多少有些下降。或许丘特斯基在它一度辉煌的时候住过这里,现在纯粹是为了念旧重新选择这里。可如果一个人小手指上居然戴着戒指,你对他的这种念旧之情不由得会产生深深的怀疑。 我们下了95号州际公路,驶进了迪克西大道。我向左拐进联合街,一路开到滨海路。“叛军”宾馆就在前方右手边不远处,我将车停在了宾馆前。“我就在这里下车。”丘特斯基说。 我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那些yào破坏了他的脑子。“你不要我扶你进房间?” “我没事。”他说。这或许是他的新口头禅,可他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看他浑身大汗淋漓的样子,我实在无法想象他怎么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不过我可不是那种在别人不需要帮助的时候硬要逞能的人,于是我说了声“好吧”,然后看着他打开车门下了车。他紧紧抓住车顶,一条腿摇摇晃晃地站了片刻。宾馆的服务员领班终于注意到了他,看到这穿着橙色连裤衫、脑袋光秃秃的鬼魅,领班皱起了眉头。“嗨,本尼。”丘特斯基喊道,“过来扶我一把,兄弟。” “是丘特斯基先生?”他有些不敢相信,看到丘特斯基少了胳膊和小腿后,他吃惊得张开嘴合不拢。“啊,上帝。”他说,拍了三下巴掌,一个服务员立刻跑了出来。 丘特斯基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没事,”他说。 说真的,当别人不需要你帮忙时,你只能走开,这也正是我所做的。我最后看了丘特斯基一眼,看到他扶着领班站在那里,一个服务员从宾馆正门推着一辆轮椅向他们走来。 我驾车沿着主干道向家驶去。想到今晚发生的所有这一切,我简直不敢相信现在还不到午夜十二点。文斯家的派对似乎是几周前的事,而他这会儿恐怕连水果潘趣酒喷泉盆的电线都还没有拔掉。我今晚先是经受了脱衣舞女的考验,然后是将丘特斯基从鳄鱼场救出来,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我承认,我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躺到我的床上,将毯子拉过来捂住脑袋。 当然,像我这样的坏人别想有片刻安宁。我刚向左拐进道格拉斯街,手机就响了。很少有人给我打电话,尤其是在这么晚的时候。我瞥了一眼手机,是德博拉打来的。 “你好,老妹。”我说。 “你这混蛋,你说要给我打电话的!”她说。 “好像太晚了点。”我说。 “你以为我他妈的能睡得着?!”她嚷道,声音大得足以给从我身旁经过的那些车里的人带来痛苦。“出什么事了?” “我把丘特斯基弄回来了,”我说,“可丹科大夫溜走了,还带上了多克斯。” “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德布斯,他开着一艘空气推进艇,然后” “我问的是凯尔,你这白痴。凯尔在哪儿?他没事吧?” “我把他送到了宾馆。他,嗯……差不多算是没事吧。”我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冲我嚷了起来,我只好将手机换到另一只耳朵旁。 “德博拉,他会没事的。他只是左臂缺了一半,右腿缺了一半,没有了头发。”我说。她沉默了几秒钟。 “给我那些衣服来。”她终于开口说道。 “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德布斯。我觉得他不想” “衣服,德克斯特。现在!”她挂了电话。 正如我所说,坏人别想有安宁。对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我只能重重地叹口气,严格执行。反正我快到家门口了,而且德博拉有衣服在我那儿。我跑进屋,虽然停留了片刻,万分留恋地看了看我的床,但我还是替她拿了几件换洗衣服,然后向医院赶去。 我进去的时候,德博拉正坐在病床边,双脚不耐烦地轻轻拍打着地面。她的一只胳膊打着石膏,石膏模下伸出的那只手紧紧抓着病号服捂在胸口,另一只手握着她的qiāng和警徽,那模样俨然是灾祸发生后的复仇女神。 “我的上帝,”她说,“你究竟去哪儿了?快帮我把衣服穿上。”她扔掉病号服,站了起来。我将一件翻领T恤衫套在她身上,笨手笨脚地避开她的石膏模。我刚替她把T恤衫穿好,一个身穿护士服的壮实女人就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你在干什么?”她说话时带着浓重的巴哈马口音。 “出院。”德博拉说。 “快上床去,不然我就喊医生了。”护士说。 “你喊吧。”德博拉说,她一只脚跳跃着,正费劲地把裤子穿上。 “你不能出院,”护士说,“快上床躺下。” 德博拉将警徽举到她面前。“现在是警方紧急行动,”她说,“如果你阻拦我,我有权以妨碍执法的罪名逮捕你。” 护士本来还想说句严厉的话,现在张着嘴,看看警徽,又看看德博拉,然后改变了主意。“我要告诉大夫。”她说。 “随你的便。”德博拉说,“德克斯特,帮我把裤子拉链拉上。”护士反感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身顺着过道匆匆而去。 “我说,德布斯,”我说,“妨碍执法?” “我们走。”她说着大步走出了病房,我顺从地跟在她身后。 在去“叛军”宾馆的路上,德博拉时而精神紧张时而怒气冲冲。她会咬着下唇,然后冲着我大吼,要我开快点。快到宾馆时,她终于安静了下来,眼睛望着车窗外。“德克斯,他现在什么样子?糟糕到什么程度?” “换了个糟糕的发型,所以人显得比较怪异,至于其他方面嘛……他好像正慢慢适应。他只是不希望你为他感到难过。”她望着我,再次抿着嘴唇。“他是这么说的,”我说,“他宁愿回华盛顿也不愿意接受你的怜悯。” “他是不想拖累我,”她说,“我了解他。他是想独自承受。”她重新将目光转向车窗外。“我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面,像凯尔这样的人孤立无援地躺在那儿”她慢慢地摇摇头,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 说实在的,我非常清楚那是什么样的场面,因为我自己已经制造过多起那样的场面。我无法理解的是德博拉xìng格中新近出现的这一面。她在母亲的葬礼上流过泪,在父亲的葬礼上流过泪,但据我所知,打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流过一滴泪。可是现在她的泪水简直要将我的车淹没,原因仅仅是对一个有些低能的家伙的迷恋。更为糟糕的是,这还是一个现在失去了能力的低能儿,任何一个稍有理智的人都会继续自己的生活,重新找一个所有零件仍然完好无损的人。可德博拉明知丘特斯基已经终身残废,却似乎对他更加关心备至。难道这就是爱情?德博拉恋爱了?这似乎不大可能。我知道从理论上说她当然会坠入爱河,可我是说,她毕竟是我妹妹。 这会儿去琢磨这件事毫无意义。我对爱情一无所知,也永远别想对它有任何一知半解。这种情感的缺乏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只是让我很难理解流行音乐而已。 由于不便对此发表任何意见,我只好换个话题。“我要不要给马修斯局长打个电话,告诉他多克斯失踪了?”我问。 德博拉用指尖擦去脸上的泪水,摇了摇头。“还是让凯尔决定吧。” “那当然,可是德博拉,在这种情况下” 她用拳头使劲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但这样做不仅毫无意义,还给身体带来了痛感。“他妈的,德克斯特,我不会失去他的!” 我常常觉得自己有时只能听到立体声音乐中的一个声道,现在便是这种时刻。我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坦率地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跟我刚才那句话有什么联系?她为什么反应如此强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胖女人认为自己穿露脐装很好看? 我估计疑惑一定写在了我的脸上,因为德博拉松开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凯尔需要集中精力,需要继续工作。他需要指挥权,不然他就完了。” “你怎么知道?” 她摇摇头。“他在他那一行中向来出类拔萃,那才是完整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如果他总是想着丹科大夫对他的伤害”她咬着嘴唇,又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了下来。“德克斯特,必须让他保持原来的样子,不然我就会失去他的。” “好吧。”我说。 “我不能失去他,德克斯特。”她又说了一遍。 “叛军”宾馆值班的门卫换了一个人,不过他似乎认识德博拉,只是点点头,替我们把门打开。我们默默进了电梯,上到十二楼。 我一辈子都住在椰林区,从报纸上各种各样的报道中得知丘特斯基的房间是按照英国殖民时期的风格装修的。我从来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宾馆方面显然认定英国殖民时期的风格是表现椰林区格调最理想的方式,只是我知道英国人从来没有在这里建立过殖民地。不管怎么说,整座宾馆完全是按英国殖民时期的风格装修的。不过,无论内部装修师还是殖民时期的英国人,我很难相信他们会想象得出丘特斯基倒在德博拉领我进去的顶层套件大床上的那副模样。 他的头发当然不会在短短一个小时里长出来,不过他至少已经脱掉了那件橙色连裤衫,换上了一件白色的毛巾布睡袍。他躺在床中央,没有眉毛,浑身发抖,大汗淋漓,旁边那瓶伏特加已经空了一半。德博拉都没有朝脚下看一眼就扑到了床边,一屁股坐在他身旁,紧紧抓住了他剩下的那只手。劫难后的爱情。 “是黛比吗?”他那苍老的声音在颤抖。 “我在这儿,”她说,“你睡吧。” “恐怕我没有原来估计的那么棒了。”他说。 “睡觉。”她说,握着他的手,在他身旁躺了下来。 我离开了他们。 双面法医Ⅱ 第二十七章 稍纵即逝的自由 我第二天睡了个懒觉。难道这不是我应得的?虽然我十点钟左右才赶到警察局,但还是比文斯、卡米拉和安杰尔早得多,他们显然都打来过电话,声称自己病入膏肓。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后,文斯终于进来了,不仅气色不好,而且显得很苍老。“文斯!”我兴高采烈地喊了他一声,他退缩了一下,闭上眼睛靠着墙。“我要感谢你安排了那么盛大的派对。” “那你悄悄地谢我一声。”他说话的声音很沙哑。 “谢谢你。”我低声说。 “别客气。”他低声说,然后微微摇晃着去了他的小隔间。 这一天过得异常平静,我是说除了没有新的案子外,法医室里安静得像座坟墓。偶尔有一个穿着淡绿色制服的鬼魅身影经过,可这身影的主任也在默默地忍着身体上的难受劲。幸运的是,这一天几乎没有什么活要干。五点钟时,我已经忙完了所有案头工作,收拾好了所有铅笔。丽塔午饭时给我打过电话,要我去她家吃晚饭。我估计她大概是想核实一下,看看我是否确实没有遭到什么脱衣舞女的绑架,于是我答应下班后就过去。德布斯没有给我打电话,不过我也不需要。我相信她正待在宾馆的顶楼,和丘特斯基在一起。我只是有些担心,因为丹科大夫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他们,有可能会回来寻找他没有完成的目标。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手头还有多克斯警官,这应该会让他忙上几天,高兴几天。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拨通了德博拉的手机。电话响到第四下时她才接。“什么事?”她问。 “你应该记得,丹科大夫第一次轻而易举地就进去了。”我说。 “上次我不在这里。”她说。听她那副怒气冲冲的口气,我真希望她不会朝某个给房间送餐的服务员开qiāng。 “好吧,”我说,“不过眼睛睁大点。” “别担心。”她说。我隐约听到丘特斯基嘟哝了句什么,随后德博拉说:“我得走了,过会儿再给你打电话。”她挂了电话。 我驾车向南去丽塔家,正好赶上傍晚时候的车流高峰。一个面红耳赤的家伙开着一辆皮卡车,猛地冲到了我的前面,还用手指朝我做了一个下流的动作,而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开心地哼起了歌。这不仅仅是身处迈阿密这种不要命的jiāo通状况中后获得的一种归属感;我感到轻松了许多,一直压在我肩膀上的重负已经化为乌有。我现在去丽塔家时,街对面再也不会停着那辆褐紫色的福特金牛。我可以会自己家,完全摆脱了那条如影随形的尾巴。更重要的是,我可以带上黑夜行者出去兜一圈,然后就我们俩,一起去度过一段盼望已久的质量时间。多克斯警官去了,永远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而且估计很快还要从他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我沿着南迪克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0 章 行驶,拐弯来到了丽塔家,高兴得有些轻飘飘的。我自由了而且也摆脱了那些强加给我的义务,因为丘特斯基和德博拉短期内肯定会形影不离地待在一起,一起慢慢地康复。至于丹科大夫我确实对他很感兴趣,很想见见他,即使是在这一刻,我也会非常高兴地从我繁忙的社jiāo活动中抽出一点时间,与他共度一段真正高质量的时间。但我可以肯定丘特斯基位于华盛顿的那个神秘机构一定会再派人来对付这位丹科大夫,他们自然不希望再看到我时刻不离左右,到处出谋划策。摆脱了这份义务,又摆脱了多克斯,我重新回到了A计划上,可以无忧无虑地协助雷克尔早点退休了。不管现在由谁去处理丹科大夫这个棘手的问题,反正那个人再也不会是如释重负的德克斯特。 我真是太高兴了,丽塔开门的时候我居然亲吻了她,也不管有没有人注视我们。晚饭后,丽塔忙着洗碗,我又走进后院,与附近的孩子一起玩起了踢罐子的游戏,只是这一次因为阿斯特和科迪而多了一层特殊意义,我们共同保守的小秘密给我们增添了一份感情。看着阿斯特和科迪悄悄跟踪其他孩子,我真是感到高兴,这是我亲自调教的小猎杀者。 不过,跟踪与偷袭的游戏玩了半小时后,我们显然碰到了更诡秘的猎手,而且我们在数量上绝对处于下风蚊子,几十亿只这种令人厌恶的小吸血鬼,个个饥肠辘辘。结果,科迪、阿斯特和我失血过多,软弱无力,蹒跚着回到了屋里,围坐在餐桌旁,开始玩“绞架”猜字游戏。 “我先出题,”阿斯特说,“反正刚好轮到我。” “是轮到我。”科迪皱着眉头说。 “嗯,反正我已经想好了一个词,”她对他说,“五个字母。” “有字母C。”科迪说。 “没有。先画上脑袋!哈!”她得意地喊叫着,画了一个小小的圆脑袋。 “你应该先问有没有元音字母。”我对科迪说。 “什么?”他低声问。 “A,E,I,O,U,有时候还有Y,”阿斯特告诉他,“大家都知道。” “里面有字母E吗?”我问她,她的得意劲立刻减退了一些。 “有。”阿斯特气鼓鼓地说,然后在中间的空白线上写了个字母E。 “哈。”科迪很得意。 我们玩了近一个小时,然后就到了他们上床睡觉的时候。我这奇妙的一晚就这样早早地结束了,我又一次和丽塔坐到了沙发上,只是这次没有了那双窥视的眼睛。我轻而易举地摆脱了丽塔的纠缠,回家奔向我的小床。我找了个善解人意的借口,说昨晚在文斯家的派对上玩得太累,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活。我就这样离开了丽塔家,独自一人在黑夜中,只有我的回声,我的身影,还有我自己。离月圆还有两天,我一定要让这个月圆之夜彻底补偿我这么久的等待。这个月圆之夜再也不会浪费在密乐淡啤酒上,而要与雷克尔摄影公司共同度过。再过两天,我就终于能把黑夜行者放出来,让他溜进真正的我的体内,将忠心耿耿的德克斯特这件汗渍覆盖的伪装衣扔进垃圾堆里。 当然,我必须先找到证据,而不知怎么的我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毕竟有一整天的时间来搜集证据,当黑夜行者与我一起合作时,一切似乎都会得心应手。 我的心中装满了这种黑夜的愉悦之事给我带来的快乐。我驾车回到了我那舒适的小屋,上了床,睡着了。这一觉是天经地义的,睡得很死,而且没有梦来打搅。 这种兴奋过头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上午。我在上班途中停车买zhà面圈时,一时冲动,居然买了整整十二个,其中几个还是裹了巧克力糖霜nǎi油馅的。这一真正奢侈的举动当然没有能逃过终于恢复过来的文斯的那双眼睛。“哦,天哪。”他扬起了眉头说,“表现真不错,真是了不起的猎手。” “森林之神向我们露出了笑脸,”我说,“要nǎi油馅的还是要树莓果冻的?” “当然要nǎi油馅的。”他说。 这一天过得很快,只去了一趟凶杀现场。这是一起用园艺工具肢解受害者的平常案子,一点专业xìng都没有。那白痴先是用电动修枝剪,结果给我增加了大量额外的工作,最后他用整枝剪结果了他的妻子。现场一片狼藉,警方在机场抓住了他,真是罪有应得。干得漂亮的肢解活首先必须干净利落,至少我始终是这么说的。地上绝对不应该出现一滩滩的鲜血,墙壁上也不应该出现结成块的人ròu。一点品位都没有。 现场的活忙完后,刚好来得及赶回我在法医实验室的小隔间,将我的记录放在办公桌上。不着急,我可以星期一再将这些打印成文,写出报告。凶手与被害人都跑不了。 于是,我出门走到停车场,上了我的车,随心所yù地巡视我的领地。再也不会有人跟踪我,让我喝啤酒,或者强迫我干我不想干的事。再也不会有人将多余的亮光照进德克斯特的yīn影中。我可以重新变成我,变成放dàng不羁的德克斯特。这一点比丽塔所有的那些啤酒和同情更令我陶醉。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想自己保证再也不将这视做理所当然的事。 道格拉斯街和格兰德街相jiāo处有一辆车着了火,一小群异常兴奋的人聚集在那里围观着。救援车一辆辆驶来,造成了jiāo通拥堵,我慢慢穿过车流,向家驶去,心情像那些围观者一样好。 回到家后,我要了一份外卖的比萨饼,然后仔细研究雷克尔。去哪儿找证据,什么样的证据具有说服力当然可以从那双红色的牛仔靴着手。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那个人。患有恋童癖的杀手总是想方设法将自己的事业与寻欢作乐结合在一起,儿童摄影师便是一个完美的例子。但“几乎可以肯定”并不意味着“完全肯定”。于是,我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将它变成一个简单划一的文件当然不会有任何东西牵连到我身上,这一切都会在我动手之前仔细地彻底销毁。到星期一早晨,除了书架上那个盒子里新添加一块载玻片外,不会有任何蛛丝马迹能证明我所做的一切。整整一小时,我兴奋地制定着计划,享用着一大块加了鱼的比萨饼。可当那近乎盈圆的月亮透过窗户向我低声嘀咕时,我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我可以感觉到月光那冰冷的手指在抚摸着我,挠着我的脊梁,从用我到黑夜中去伸展一下我那沉睡了太久的猎杀者的肌ròu。 为什么不呢?悄悄溜进微笑的夜幕中,偷偷看上一两眼,这能怎么着呢?悄悄地跟踪,偷偷地监视,像猫一样蹑手蹑脚地追寻雷克尔的捕物小道,审查一下事态这样做既审慎又有趣。德克斯特这位黑夜侦察兵必须有备而来。再说,今天是星期五,雷克尔晚上很可能会出门进行社jiāo活动,比方说去一趟玩具店。如果他出了门,我就可以溜进他家,好好查看一下。 雷克尔的住处离我家不远,于是我换上最好的深色潜行服出了门,驱车上了主干道,穿过椰林区后进入了虎尾街,来到了雷克尔那不大的屋子前。雷克尔家与周围邻居家没有区别,都是那种混凝土砖砌小屋,离街道不远不近,刚好让屋前有一条短车道。他的车停在那里,是辆红色小齐亚,这顿时让我希望大增。红色,与那双靴子的颜色正好相同,这是他喜欢的颜色,表明我的判断没有错。 我开车从他家旁边经过了两次,第二次经过时看到他车内的顶灯亮着,他上车时我正好瞥见他的脸。那张脸并不引人注目,瘦得几乎没有下巴,长长的刘海和一副大眼镜让人很难看到他的全貌。我无法看到他脚上穿了什么鞋子,但从我对她身体其他部分的判断来看,他很可能穿着牛仔靴,好让自己显得高一点。他上车关上了车门,我继续向前开,从他身旁经过后绕着街区又转了回来。 等我重新回来时,他的车已经没有了踪影。我将车停在几个街区外的一条小街上,然后步行回去,一路上慢慢进入到我在黑夜扮演的角色中。有家邻居已经熄灯,我便从院子里穿了过去。雷克尔家后面有个小客房,黑夜行者在我内心的深处低声嘀咕道:“摄影室。”对于一位摄影师来说,这的确是个布置完美的地方,而摄影室也是寻找犯罪照片的理想场所。黑夜行者在这些事情上很少出错,于是我撬开门锁,走了进去。 所有窗户都从屋内用木板钉死了,但借着敞开的房门透过来的微弱光线,我可以看到暗室设备的轮廓。黑夜行者没有错。我关上门,啪的一声打开开关,屋里立刻洒满了昏暗的红光,刚好能让我看清。屋里有一个小洗手池,旁边放着暗室常见的一个个盘子和一瓶瓶化学yào水,左边有一个非常不错的电脑工作站,上面连着数码设备。远处靠墙放着一个文件柜,上面有四个抽屉,我决定从这里着手。 我在相片和底片中翻了十分钟后没有找到任何罪证,几十张luǒ体照上的主角都是在一张白色毛皮小地毯上摆出各种姿势的婴儿,就连那些通常认为帕特罗伯特森过于开放的人都会觉得这些照片“很可爱”。我在文件柜中没有发现暗格,也没有发现任何藏照片的明显地方。 时间紧迫,我可不能冒险。雷克尔可能只是去商店买一盒牛nǎi,可能随时会回来,然后一时心血来潮,想翻一翻自己的那些文件,欣赏一下他用胶卷捕捉到的几十个可爱的小淘气。我走到电脑旁。 显示器旁有一个装CD的高架子,我将CD一张张抽出来查看。前面几张都是程序盘,其他CD上则写着“格林菲尔德”或“洛佩兹”的字样,然后我找到了。 这是一个闪亮的粉红珠宝盒,盒子正面公公整整地写着“NAMBLA,2004年9月”。 “NAMBLA”有可能是一个不常见的讲西班牙语美国人的名字,但它也能是“North comrican Man/Boy Love Association”的缩写。这个“美国男人/男孩爱情协会”是一个态度暧昧但坚定支持恋童癖的组织,它让有恋童癖的人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完全正常,并以此来帮助他们保持一个正面的自我形象。那倒是吃人ròu和强jiān也可以算完全正常,可说实在的,真是不应该。 我拿起这张CD,关了灯,重新溜回到黑暗中。 我回到家后仅仅用了几分钟就发现这张光盘其实是个推销工具,估计是带到某个NAMBLA聚会上,有选择地分发给几个特殊的吃人妖魔。光盘里的照片经过特殊处理,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很像维多利亚时期那些老色鬼常常翻阅的图片卡。每张照片都特意经过模糊处理,让你看不清细节,只能发挥想象力。 啊,有了:其中几张就是我在麦格雷戈的游艇上发现的那些照片,只是经过了专业裁剪和编辑。于是乎,虽然我并没有发现那双红色牛仔靴,我记已经找到了足够的证据,能够满足哈里的准则。雷克尔已经成了最重要的人。我的心头回dàng着歌声,嘴角挂着微笑。我慢慢走到床边,快活地想着我和雷克尔明天晚上要做的一切。 第二天是星期六。我早晨稍微睡了个懒觉,然后在附近跑了一会儿步。我冲了个澡,美美地享用了早餐,然后动身去买一些必需品一卷新的塑胶带,一把锋利的片鱼刀都是必不可少的物件。由于黑夜行者伸着懒腰刚刚醒来,我在一家牛排屋前停了车,准备享用已经过了点的午餐。我要了一份一磅重的纽约牛排,当然要的是熟透的,不能有一点血丝。吃完饭后,我再次开车经过雷克尔家,想看看那地方白天是什么光景。雷克尔正在给草坪刈草,没有穿那双红靴子。他光着膀子,除了骨瘦如柴外,还显得皮肤苍白、软弱无力。没关系,我很快就会给他身上添加一点色彩。 这一天收获颇丰,令我心满意足,是实实在在的行动前的一天。正当我安安静静地坐在家里,心旷神怡之时,电话响了。 “下午好。”我冲着电话说道。 “你能来这儿一下吗?”德博拉说,“我们还有一些收尾工作要做。” “什么样的工作?” “别犯傻,”她说,“快点过来。”然后她就挂了电话。这让我大为恼火。首先,我对什么狗屁扫尾工作一无所知;其次,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是个傻瓜。你说我是恶魔,那没有错,我当然是个恶魔,但总的来说是个非常讨人喜欢、很有教养的恶魔。最为恶劣的是她居然那样挂了电话,居然认定我听到她的命令后一定会浑身发抖,一定会对她惟命是从。瞧她那脸皮厚的!不管她是不是我妹妹,不管她是不是会对我动粗,我从来不会被任何人吓得发抖。 但我还是听从了她的命令。“叛军”宾馆离我家不远,但我在路上却比平常多花了点时间,因为现在是星期六下午,椰林区的每条街都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漫无目的的行人。我的车慢慢在人群中爬行,我生平第一次恨不得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冲向这些四处游dàng的家伙。德博拉已经彻底破坏了我的好心情。 我的这种心情并没有因为见到她而有所改观。我在“叛军”宾馆顶层敲响房门时,她开了门,脸上一副正在处理突发事件的表情,那模样很像一条脾气不好的大鱼。“进来。”她说。 “是,主人。”我说。 丘特斯基坐在沙发上,仍然没有英国殖民者的派头可能是因为没有了眉毛的缘故,但起码看上去已经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念头。这么看来,德博拉的康复计划显然进展顺利。他旁边的墙上靠着一根丁字形金属拐杖,而他正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旁边的茶几上还摆着一盘丹麦酥皮饼。“嗨,兄弟。”他大声喊道,那只没有了前臂的胳膊挥动了一下,“拿把椅子过来。” 我端过来一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1 章 英国殖民时期风格的椅子,坐了下来,顺手往嘴里塞了两块丹麦酥皮饼。丘特斯基望着我,那副架势像是要不让我吃,可说实在的,吃他们几块酥皮饼算得了什么呢?我毕竟冒着落入鳄鱼口中的危险,在遭到孔雀的攻击后将他救了出来,现在又牺牲了属于自己的星期六来干天知道是什么可怕的活。我当然有权享用一个酥皮饼。 “好吧,”丘特斯基说,“我们得想一想亨克尔躲在哪里,而且要快。” “谁?”我问。“你是指丹科大夫?” “这是他的真名,是的,亨克尔。”他说,“马丁亨克尔。” “我们非得找到他吗?”我问。一种不祥之感开始笼罩我的心头。我是说,他们为什么要看着我说“我们”呢? 丘特斯基哼了一声,仿佛他认为我是在说笑话,而他听懂了我的笑话一样。“没错,”他说,“你想他会在什么地方,兄弟?” “说实在的,我根本没有去想这件事。”我说。 “德克斯特。”德博拉的声音里带了一点警告的味道。 丘特斯基皱起了眉头,可没有了眉毛后,那表情非常怪异。“你这话什么意思?”他说。 “我是说,我不明白这件事跟我还有什么关系,不明白为什么我或我们非要找到他。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难道他就不会完事后回家去?” “他是在说笑话吗?”丘特斯基问德博拉。如果他有眉毛的话,一定已经扬了起来。 “他不喜欢多克斯。”德博拉说。 “好吧,可是听着。多克斯是我们这边的。”丘特斯基对我说。 “不是我这边的。”我说。 丘特斯基摇摇头。“好吧,那是你的问题,”他说,“但我们仍然必须找到这家伙。这件事牵涉到的政治因素太多,如果我们不将他绳之以法的话,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好吧,”我说,“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对我来说是个合情合理的问题,可如果你看到他的反应,准会认为我打算去zhà一所小学。 “我的上帝啊,”他说,装出一副钦佩不已的样子摇摇头,“你可真是太了不起了,兄弟。” “德克斯特,”德博拉说,“你看着我们。”我望着他们,望着仍然打着石膏的德博拉,望着缺了一条前臂一条小腿的丘特斯基。说心里话,他们那样子一点都不可怕。“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她说。 “可德布斯,真的。” “求你了,德克斯特。”她很清楚,只要一用这个词我就很难拒绝她。 “得了,德布斯。”我说,“你们需要的是一位动作片中的英雄,一位能踹倒房门、冲进去用qiāng一顿猛扫的英雄。我只是一个平庸的怪物。” 她从房间那头走过来,站在我面前,离我只有几英寸远。“我对你知根知底,德克斯特。”她柔声说,“还记得吗?我知道你能行。”她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说话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像耳语。“凯尔需要这样做,德克斯特。他需要抓住丹科,不然他永远不会再觉得自己像个男人。这对我很重要。求你了,德克斯特。好吗?” 连重型大pào都用上了,你还能怎么着?你只能调动起所有的善意,优雅地举起白旗。 “好吧,德布斯。”我说。 自由竟然如此脆弱,如此稍纵即逝,是不是? 双面法医Ⅱ 第二十八章 丹科大夫的诊所 无论我多么不情愿,既然我已经答应帮他们,可怜而又忠心耿耿的德克斯特立刻开始动用他那威力无穷的大脑中所有的智慧来对付这个难题。但令人沮丧的实情却是我的大脑似乎处于脱机状态,不论我多么卖力地输入什么样的线索,查询结果栏里依旧空空如也。 很有可能是我需要添加一些燃料才能在最高层次上运行,于是我用甜言蜜语哄骗德博拉再买一些丹麦酥皮饼来。就在她给宾馆的客房用餐部打电话时,丘特斯基望着我,布满汗珠、微微有些油光发亮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他说:“兄弟,我们来一起分析一下好吗?”既然他问得这么客气,再加上在等待那些丹麦酥皮饼送来的过程中总得干点什么,我同意了。 丘特斯基在缺了胳膊少了腿之后似乎也打开了一个心结,不再像以前那样说话吞吞吐吐,而是比以前更坦率、更友好,似乎非常想把他掌握的情况告诉我。这是四肢健全、戴着一副昂贵墨镜时的丘特斯基无法想象的。于是,纯粹是为了条理清晰,也为了尽可能地多知道一些细节,我利用他现在的好心情,从他那里得到了萨尔瓦多行动队的成员名单。 他坐在那里,膝盖上摇摇晃晃地放了本标准拍纸簿,用左手手腕握稳,然后用右手也就是剩下的那只手开始潦潦草草地写名字。“曼尼博尔赫斯你已经知道了。”他说。 “那是第一个被害人。”我说。 “嗯哼。”丘特斯基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他写下名字后又在上面画了道横线。“然后是弗兰克奥布雷?”他皱着眉头,写下这个名字并且将它划掉时,他的舌头尖居然从嘴角伸了出来。“他没有抓住奥斯卡阿科斯塔。天知道他眼下在哪儿。”他还是写下了名字,然后在名字旁打了个问号。“温德尔英格拉姆,住在北海滨大道,在迈阿密海滩那边。”他写这个名字的时候,拍纸簿滑落到了地上,他伸手去抓但没有抓住。他盯着地上的拍纸簿看了一会儿,然后弯腰将它捡了起来。一颗汗珠从他那光秃秃的脑袋上滚下来,低落在了地上。“该死的yào,”他说,“弄得我有些头昏眼花。” “温德尔英格拉姆。”我说。 “对,对。”他写完这个名字后没有停顿,而是继续说下去,“安迪莱尔。住在北面的戴维区,现在以买车为生。”他突然来了精神,继续写下去,成功地写完了最后一个名字。“另外两个人死了,还有一个仍然没有退伍,整个行动队就这些人。” “这些人当中难道就没有谁知道丹科在迈阿密吗?” 他摇摇头。又一颗汗珠滚了下来,差一点滴在我身上。“在这件事情上我们严格封锁消息,只有需要知晓的人才知道。” “难道他们不必知道有人想把他们变成只会尖叫的枕头?” “他们不必知道。”他说,那副紧咬牙关的架势仿佛又准备说几句硬话。或许他会要我住嘴,但他瞥了我一眼,改变了主意。 “我们能不能至少核查一下,看看有谁失踪了?”我问,没有抱什么希望。 我话还没有说完,丘特斯基就开始摇起头来。两滴汗珠一左一右地流了下来。“不行,绝对不行。这些家伙个个都警觉得很,一有风吹草动,他们立刻就会知道。我可不能再让他们逃了,就像奥斯卡那样。” “那我们怎样才能找到丹科大夫?” “这得由你来想办法了。”他说。 “垃圾山旁那座屋子怎么样?”我满怀希望地问道。“就是你带着写字板去查看的那个屋子。” “黛比派了辆巡逻车去查看。已经有人搬了进去。不是。”他说。“我们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兄弟。你会想出办法来的。” 我还没有来得及想出什么有意义的话来反驳他,德博拉就走了过来。不过说实在的,丘特斯基对待从前战友的这种冷漠态度让我万分惊讶。难道让他的那些老朋友做好准备或者至少让他们随机应变不是件好事吗?我倒不是自命为文明社会的美德典范,可比方说有一个神经错乱的大夫要追杀文斯马索卡,我大概会想方设法在喝咖啡闲聊时给他一点暗示。请把糖递给我。顺便说一声,有个疯大夫在追杀你,想切割掉你的四肢。要不要加点咖啡伴侣? 可这些长着结实大下巴的家伙显然不按这种规矩出牌,至少他们的代表丘特斯基不会。管它呢,至少我有了一份名单,可以从这上面着手,只是除了这份名单外我一无所有。我压根儿不知道如何将这个着手点变成某种真正有用的信息,而凯尔的创造力显然不如他刚才与我分享信息那么出色。指望德博拉也不大现实,她此刻正一心一意地忙着拍松凯尔的枕头,擦干他那滚烫的额头,逼他吃yào。我一直以为她永远不会有这种家庭主fù式的表现,可眼前就是。 有一点很显然,待在宾馆这个顶层房间里是无法开展任何实际工作的,我唯一能想到的是向我的电脑求救,看看是否能有所发现。于是,我从凯尔剩下的那只手中夺过最后两块丹麦酥皮饼,回家向我那靠得住的电脑求救。谁也不能保证我一定会有所发现,但我还是决定试一试。我一定全力以赴,花上几个小时将这个问题查个水落石出,同时希望有人用写有秘密情报的纸包起一块石头,从我的窗户扔进来。或许这块石头正好砸在我的脑袋上,让我灵光一现。 我的家还是上次的老样子,让我备感亲切。床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是因为德博拉已经不住在这儿的缘故。我很快就启动了电脑,开始搜索。我首先查了房地产数据库,但最近没有出现符合前几所房屋模式的新jiāo易,可是丹科大夫总得有个去处吧。我们已经将他赶出了他精心安排的藏身之处,但我可以肯定他会迫不及待地开始对多克斯或者丘特斯基那份名单中任何引起他注意的人动手。 他按什么顺序对受害者动手?按照他们的职务高低?按照他们惹怒他的程度?还是完全随意行动?如果我知道这一点,那我至少就有了找到他的可能xìng。他总得有地方可去,而他那些手术显然无法在宾馆房间里进行。那么他会去什么地方? 虽然没有石头砸碎窗户飞进来,从我的脑袋上弹出去,但一个很小的念头如同涓涓细流,开始滴落到德克斯特大脑里的地板上。丹科显然必须去某个地方对多克斯下手,而时间又不容他再安排一个安全之家。不管他去了什么地方,他肯定还在迈阿密地区,离他那些受害者很近。他不会随便找一个地方,因为那样变数太大,风险太高。一座看似无人居住的空屋可能突然会出现一大群有意买房的人,而如果他强占某个已经有人居住的屋子,那么他永远无法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不速之客突然造访。因此为什么不干脆利用下一个受害者的家呢?他相信但目前为止唯一知道名单的只有丘特斯基,而丘特斯基短期内动弹不了,不会去追踪他。只要搬进名单上下一个人的家中,他就能顺顺当当地一箭双雕,即可以结果多克斯,又可以悠闲地开始对快乐的房主动手。 这当然很合情合理,比从那份名单着手更要明确。可就算我猜对了,那么名单上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外面传来了隆隆的雷声。我又看了一眼那份名单,然后叹了口气。我为什么非要待在家里?就连与科迪和阿斯特玩“绞架”猜字游戏也比这种令人头疼的枯燥活有意思得多。我得不断提醒科迪先猜元音字母,然后单词的其他部分就会开始自动出现。在他掌握了这一点之后,我可以开始教他一些更加有意思的东西。真是奇怪,我居然会盼望着要教一个孩子,可我的确有些迫不及待。遗憾的是他已经料理了邻居家的狗,不然那将成为然他学习各种技能、学会自我保护的一个绝妙开始。那个小淘气要学的东西太多。哈里原来那些课程都将传授给下一代。 想到要一路扶持科迪,我意识到我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接受与丽塔订婚的事实。我真的能经受这一切吗?彻底抛弃无忧无虑的单身生活,过上幸福的家庭生活?说来也怪,我还真认为自己一定能做到。为了孩子你当然应该作出一点牺牲,而一旦有了丽塔这个永久的掩护,我就会变得更加低调。婚姻幸福的人不大可能干我毕生所追求的那种事。 或许我可以完成这一壮举。我们到时候看吧。当然,这只是在拖延时间,既无法让我更早地与雷克尔共度那个夜晚,也无法让我更快地找到丹科。我收拢杂乱的思绪,重新望着那份名单:博尔赫斯和奥布雷已经处理完毕,还剩下阿科斯塔、英格拉姆和莱尔,而且这三个人仍然不知道自己与丹科大夫有约。两个完了,还有三个,这还不包括多克斯。多克斯这会儿一定正在感受刀刃的锋利程度,背景中有蒂托蓬蒂在演奏舞曲,大夫手握明晃晃的手术刀俯身看着他,然后带他体验肢解之舞。和我一起跳舞吧,多克斯。正如蒂托蓬蒂所唱的那样,Baila conmigo amigo。(和我一起跳舞吧,朋友)当然,如果没有了双腿,跳舞就会困难一些,但至少可以尝试一下。 与此同时,我正转着圈翩然起舞,仿佛那位慈悲的大夫已经卸掉了我的一条腿。 好吧,我们假设丹科大夫的确在他受害者的家中,而且这个受害者还不是多克斯。我当然不知道那会是谁。那我的出的结论是什么?如果科学探究无法实施,剩下的就只有碰运气猜测了。这太简单了,亲爱的德克斯特。伊尼米尼迈尼莫 我的手指落在了英格拉姆的名字上。这么说,这很肯定,对吗?我就是挪威的奥拉夫国王。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我曾无数次站在这里,偷偷望着街对面,那里停着一辆褐紫色的福特金牛,里面坐着多克斯警官。那里现在没有他的身影。除非我找到他,否则哪里都不会再有他的身影。他想要我的命,想送我进监狱,而我会非常高兴地看到他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次一部分或者一次全部,这没有什么区别。可我此刻正在加班加点,将德克斯特那威力无比的大脑机器用到了极限,为的是救他一命好让他要我的命或者送我坐牢。我觉得生活这个概念被人高估了,难道不是吗? 或许是这种啼笑皆非的事惊动了它,几乎滚圆的月亮从树后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2 章 爬了上来。我想歪凝视得越久就越感受到那熟悉的邪恶月亮压在我身上的重量。它刚刚在天边露出一角,正喋喋不休地轻声嘀咕着,对着我的脊梁骨喷出一团团热气、一团团冷气,怂恿我去行动,直到我拿起车钥匙向门口走去。干吗不去看个究竟呢?最多只需一个小时,而且我还不必向德博拉和丘特斯基解释我的思路。 我意识到这个念头之所以吸引我,部分原因是这样做又快又简单,如果有收获的话,我的回报便是明天晚上可以自由自在地与雷克尔相约更重要的是,我越来越渴望先来一点开胃小吃。为什么不先拿丹科大夫热热身呢?如果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谁会说我不应该呢?如果为了抓住丹科就必须救下多克斯,那好吧,谁也没有说过生活完美无缺。 于是我上了车,沿着迪克西公路向北行驶,然后进入95号州际公路,向前一直开到79街海堤,再从那里直接驶到迈阿密海滩的诺曼地区,英格拉姆就住在这里。天已经全黑了下来,我沿着街道慢慢向前开,经过了英格拉姆家。他家的车道上停着一辆深绿色面包车,很像丹科几天前撞毁的那辆白色面包车。面包车停在一辆很新的梅赛德斯车旁,与这豪华小区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啊哈,我想。黑夜行者开始低声鼓励我,但我继续向前,绕过路上的弯道,经过英格拉姆家,在一个空车位上停下车,然后将车泊在街角。 从周围的环境来看,那辆绿色面包车显然不属于这里。当然,有可能英格拉姆家正在粉刷屋子,工人们决定把活干完后再走。但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黑夜行者夜深有同感。我掏出手机,拨通了德博拉的电话。 “我可能已经有所发现了。”她接通电话后,我对她说。 “怎么用这么长时间?”她说。 “我觉得丹科大夫就在英格拉姆家,在迈阿密海滩这边。”我说。 德博拉愣了一下,我几乎可以看到她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向她解释这只是个猜测显然不是个好主意,于是我简单地说:“一时跟你解释不清,老妹,但我认为我没有错。” “你认为,”她说,“可你并不肯定。” “再过几分钟我就能肯定了,”我说,“我的车就停在他家旁的街角,他家门前停了一辆面包车,与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待着别动,”她说,“我一会儿给你回话。”她挂了电话,丢下我继续监视英格拉姆家。我所在的位置角度太别扭,要想将屋里的情况真正看清楚,我伸长的脖子上肯定会涨出一个大肿块。于是我调转车头,正对着街角,英格拉姆家就在那里。我调转车头的时候发现那屋子正在讥笑我,然后我就看到了它那肥大的脑袋从树枝间探了出来,将模糊不清的亮光洒到散发着腐臭味的大地上。月亮,那时刻放声大笑的灯塔。它就在那里。 我可以感觉到月光那冰冷的手指在不停地挠着我、戳着我、戏弄着我,怂恿我去干一件奇妙的蠢事。从我上次听到它的声音以来已经过了太久,因此它的声音比以往更响亮了一倍,倾泻在我的头上,顺着我的脊梁骨而下。说实在的,在德博拉打来电话之前,先将这一切彻底弄清楚能有什么坏处呢?我当然不会干傻事,只是下车在街上走走,从那屋子旁经过,只是在月光下沿着一条宁静的街道悠闲地散散步。如果碰巧有机会和那位大夫玩几个小游戏 我下车的时候注意到我的呼吸有一点急促,这让我感到有些不安。真不害臊,德克斯特。你那自诩的冷静的自制力去哪儿了?或许是因为被包裹得太久而溜走了,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变得有点急不可待,但这样绝对不行。我深吸一口气,稳定一下情绪,沿着街道向前走。我只是一个漫不经心的恶魔晚上出来散散步,碰巧经过一家进行活体解剖的临时诊所。你好,邻居,这样美好的夜晚非常适合切断一条腿,是不是? 我朝那房子每多走一步,就感到内心那东西变得更高更硬,与此同时原来那些冰冷的手指正紧紧握着它,让它待在远处别动。我既是火又是冰,月光和死亡给了我活力。我走到房前,听到屋里传出了隐隐约约的相声,我内心的那些耳语开始骚动起来。那是节奏丰富的萨克斯管乐声,听上去很像蒂托蓬蒂的音乐。我根本无须那些越来越聒噪的耳语声告诉我找对了地方,这里正是淡了大夫新建的诊所。 他在这儿,正在忙碌着。 我现在该怎么办?明智的做法当然是退回到车上,等待德博拉的电话可难道今晚真的需要智慧吗?月亮正地垂在天边,深情地讥笑着,并在我的静脉里奔涌,驱使我向前。 于是,我经过那屋子时悄悄躲进了邻居家投下的yīn影中,小心翼翼地穿过后院,直到我能看到英格拉姆家的后墙。后窗上露出非常明亮的光线,我躲在树影中,蹑手蹑脚地进了院子,离那里越来越近。踮着脚再走了几步后,我几乎可以看到窗户里面的动静。我往前凑了凑,正好待在灯光投下的光影线之外。 我站在那里,终于可以看到窗户里面的情景了我稍微抬起一点头,看到了屋里的天花板,那里有丹科大夫似乎特别喜欢使用的镜子,里面正好照出半张桌子 上面还剩下半个多克斯警官。 他被牢牢地绑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他刚刚剃光的脑袋也被死死地绑在桌子上。我无法看到太多的细节,但从我所看到的情形,他的双手已经在手腕处被切除掉了。先切除手?非常有意思,与他在丘特斯基身上所用的手法截然不同。丹科大夫是如何决定什么方法适用什么病人的? 我发现这个人和他所做的事越来越让我着迷,这里有一种怪僻的幽默感,而且虽然这样做有些傻,我还是想对此再多了解一点,于是我又向前迈了半步。 音乐声停了一下,我也停下了脚步。曼波舞曲的节奏再次变得越来越快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了清脆的咳嗽声,随即感到有什么东西击中了我的肩膀,像针扎似的又痛又难受。我转过头,看到一个人正望着我。这个人个子不高,戴着一副镜片很厚的大眼镜,手中握着一样东西,看似彩弹qiāng。就在我为那把qiāng对着我而感到愤怒时,有人抽走了我大腿上的每根骨头,我瘫倒在月光下洒满露珠的绿草上,接踵而来的便是一片漆黑,还有一个接一个的梦境。 双面法医Ⅱ 第二十九章 死神的猜字游戏 我正快乐地将一个恶贯满盈的家伙切成碎片。我已经用塑胶带将他牢牢捆绑在了一张桌子上,可不知怎么搞的,我手中的刀竟然是橡胶做的,不停地从左滑到右。我伸手抓起一把大骨锯,锯进了桌上那鳄鱼的体内,可我不但没有快感,反而感到疼痛难熬,原来我是在切除自己的胳膊。我的手腕在发烫,烫得手腕弓了起来,可我的切割动作怎么也停不下来。这时,我无意之中划破了一根动脉,令人恶心的红彤彤的东西立刻喷了一地,红色的水雾遮住了我的双眼,我摔了下去,永远掉进了我心中那朦朦胧胧、空空dàngdàng的黑暗中。各种可怕的怪物扭曲着、哀号着,拉着我,直到我摔到地面上那恶心的血泊中。我的旁边有两个空洞无神的月亮,正低头怒视着我,并且在命令我:睁开双眼,你已经醒了 我终于看清了,那两个空洞的月亮原来是一副厚厚的眼镜片,镶嵌在一副黑色的大镜框上,戴在一个身材矮小、瘦而结实的男人的脸上。只见他留着小胡子,手中握着一个针管,正俯身望着我。 我猜是丹科大夫? 我并没有大声说出来,但他仍然点点头说:“不错,他们是这样叫我的。你是谁?”他的口音有一点不自然,仿佛说每个单词之前都得想半天。他说话时带有一点古巴口音,但西班牙语显然又不是他的母语。不知为什么,他说话的声音我很不喜欢,仿佛那里面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驱虫剂的气味,是驱除德克斯特的驱虫剂,但我那蜥蜴脑袋深处有一只年迈的恐龙抬起了头,冲着他吼了一声,算是回应。我并没有像最初所想的那样畏缩。我试着摇摇头,却发现不知为什么脑袋动不了。 “先别动,”他说,“没有用的。不过别担心,你将亲眼目睹我对你朋友所做的一切,而且很快就会轮到你了。你将在镜子中看到自己。”他冲我眨了一下眼睛,说话的声音里微微多了一丝心血来潮的味道。“镜子真是奇妙的东西。如果有人站在屋外望着镜子里的情景,屋里的人也能通过镜子看到他,这你知不知道?” 他说话的腔调就像小学老师在向他喜爱的学生解释一个笑话,但这个学生太笨,没有能听懂。我感到自己真是笨到了家,让他说对了,因为我是自投罗网,心中只想着“天哪,那很有意思”。被月亮怂恿后我失去了耐心,再加上好奇,我完全放松了警惕,而他恰好看到我在窥视屋里的情景。看他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情,我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自己哪怕再虚弱也要说点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说,“你知道这房子还有一个正门吗?而且这次可没有什么孔雀在担任警戒。” 他又眨了眨眼。“我应该为此担心吗?” “怎么说呢,你永远不知道会有什么人不请自来。” 丹科大夫的左嘴角向上翘了大约不到一厘米。“我说,”他说,“如果来人都像手术台上你那位朋友的话,我看我应该没事,你觉得呢?”我承认他的话有道理。既然主力队员都表现平平,替补队员又有什么好怕的?不知道他给我用了什么yào,让我仍然觉得有些头晕,否则我相信我一定会反唇相讥;可实际情况却是由于化学yào物的作用,我的眼前仍然是一片白雾。 “你该不是要我相信援兵马上就到吧?”他说。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但这样说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你爱信不信。”我说,希望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能让他暂时住手,同时也咒骂我平常反应敏捷的智力今天怎么会变得如此迟钝。 “那好吧,”他说,“我相信你是一个人来的,而且我对你来这儿的动机很好奇。” “我想学学你的技术。”我说。 “啊,好,”他说。“我很高兴教你先是手,”他又冲我微微一笑,补充了一句,“然后是脚。”他停顿了片刻,大概想看看我是否会被他这滑稽的双关语逗笑。我感到非常抱歉,让他失望了。如果我能活着逃过这一劫,那时候我或许会觉得这双关语更有意思。 丹科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向我凑近了一点。“我们得先知道你叫什么,否则就不好玩了。” 我想象着自己被绑在那桌子上,他叫着我的名字和我说话那一幕令人不寒而栗。 “告诉我你叫什么好吗?”他说。 “侏儒怪。”我说。 他久久地凝视着我,睁大了厚厚的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他伸手从我的屁股口袋里掏出了我的钱包,打开后找到了我的驾照。“啊,原来你就是德克斯特。恭喜你订婚。”他将钱包放在我身旁,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多看看,多学学,这一切很快就会应用在你的身上。” “你真是太客气了。”我说。 丹科冲我一皱眉。“你实在是应该感到更害怕,”他说,“怎么没有呢?”他撅起嘴唇。“有意思。我下次得加大剂量。”说完,他站起身走了。 我躺在一个yīn暗的角落里,旁边放着一个小水桶和一把扫帚。我注视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往里面加了一大把糖,然后回到屋子中央,低头凝视着桌面,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小口咖啡。 “纳吗,”桌上那曾经是多克斯警官的玩意儿哀求道,“纳哈纳。纳吗。”他的舌头已经被割去证明丹科大夫显然相信多克斯就是出卖他的那个人。 “对,我知道。”丹科大夫说,“可你还一个都没有猜出来呢。”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几乎是面带笑容,只是他脸上的表情表明这笑容纯粹是若有所思的体现,然而这却足以让多克斯猛地哀号起来,试图挣脱身上的桎梏。多克斯的挣扎没有任何成效,似乎也没有引起丹科大夫的关心,他慢慢啜着咖啡走开,五音不全的跟着蒂托蓬蒂的音乐哼唱着。多克斯不停地挣扎,我看到他失去的不止是右脚,还有他的双手和舌头。丘特斯基说丹科大夫立刻切除掉了他的整个小腿。这个大夫显然要让多克斯多受一点苦。轮到我的时候他如何决定什么时候切除掉哪一部分? 雾霭正一点点地从我的大脑中散去,我想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这个问题肯定不是我该与大夫探讨的。 他提到过剂量。我苏醒过来时,他正握着一个注shè器,而且对我没有感到那么恐惧有些惊讶。对了!给病人注shè某种精神yào物,增加他们的绝望和恐惧感,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我真希望自己也掌握着一手。我当初干吗不学医呢?当然,现在再cāo心这些已经为时晚矣。不管怎么说,看样子用在多克斯身上的剂量恰到好处。 “阿尔伯特,”大夫一边咕嘟咕嘟地喝着咖啡,一边叫着多克斯的名字,声音快乐而惬意,“你猜是什么?” “纳哈纳!纳!” “恐怕不对,”大夫说,“如果你有舌头的话,或许你说对了。”他说着低头望着桌子边,在一张小纸片上做了个小记号,像似划掉了什么东西。“反正这个词很长,”他说,“有九个字母。有得必有失啊,对不对?”他放下铅笔,拿起一把锯子,不顾多克斯如何弓起背来拼命挣扎,锯掉了多克斯的左脚,切口就在脚踝上面一点。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他将锯下的脚放在多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3 章 斯的脑袋旁,同时伸手从摆放整齐的各种工具中拿起一个看似大烙铁的东西。他用这烙铁来处理新的创口,将所有出血的地方一一烙死,创口处发出一阵嘶嘶声,冒出一团潮湿的蒸汽。“好了。”他说。ròu被烧焦的气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多克斯哼了一声,声音不大,然后便不再有任何动静。他大概会昏迷一会儿,这对他而言不啻是件幸运的事。 我高兴地发现自己正越来越清醒。大夫那飞镖发shèqiāng里shè出的化学物渐渐从我的大脑渗透了出去,一道昏暗的亮光开始一点点地出现。 啊,记忆,多么美好的东西啊!即使到了最艰难的关头,我们仍然还有记忆在给我们鼓劲。就说我吧,我无助地躺在那里,只能眼睁睁地目睹多克斯警官经历那令人发指的一切,知道这一切很快将落到我自己身上。可即便如此,我仍然有着自己的记忆。 我想起了丘特斯基获救时所说的话。“他把我绑起来后说,‘七个,你猜是什么?’”他说。我当时认为丘特斯基那样说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yào物的副作用让他产生了幻觉。 可我刚才明明听到大夫对多克斯说了相同的话:“你猜是什么?”然后是“九个字母”。他随后在贴在桌上的一张纸上做了个记号。 我们已经发现的每个受害者的身旁都有一张纸,上面都只写了一个单词,其中的字母是一次次划掉的。“荣誉”、“忠诚”,当然是反话,丹科是在提醒自己从前的战友,让他们体会将他jiāo给古巴人时他们所牺牲的美德。而可怜的博迪特,也就是我们在迈阿密海滨那座空房里发现的那位来自华盛顿的人,他根本不值得丹科大夫在他身上浪费心机。只有五个字母,POGUE。然后他的双臂、双腿和头就被飞快地切除,脱离了他的躯干。P-O-G-U-E。胳膊、大腿、大腿、胳膊、脑袋。 难道这是真的?我知道我的黑夜行者有幽默感,但他的幽默感比丹科大夫的所作所为更晦涩一些这位大夫的所作所为纯粹是一种戏谑,古怪离奇,甚至有些愚蠢。 很像“选择生活”的车牌,很像我所观察到的大夫行为中的其他一切。 虽然看似完全不可能,可 丹科大夫在边忙着切割的活边玩着一个小游戏。或许他在古巴潘恩斯岛监狱服刑的那些年里也在别人身上玩过这个游戏,或许这逐渐演变成了他在进行畸形的复仇过程中再恰当不过的调剂。因为他现在毋庸置疑正玩着这场游戏在丘特斯基身上,在多克斯身上,在其他人身上。这非常荒唐,却也是唯一合情合理的解释。 丹科大夫在玩“绞架”猜字游戏。 “我说,”他说着在我的身旁蹲下来,“你觉得你朋友表现如何?” “我觉得你把他难倒了。”我说。 他脑袋一歪,死死盯着我,伸出干巴巴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隔着厚镜片望着我。“太棒了,”他又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我估计你是不相信这一切会发生在你身上,”他说,“或许一个十会让你改变主意。” “里面有字母E吗?”我问,他身子微微往后一仰,仿佛我的袜子穿出了某种臭味,飘到了他的鼻子前。 “嗯,”他说,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在微笑。“不错,里面有两个字母E,可你抢答了,因此……”他耸了耸肩,动作不大。 “你就算我猜错了吧,把这算在多克斯警官身上。”我建议道,时刻愿意给人出点子。 他点点头。“我看出来了,你不喜欢他,”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尽管如此,你真的应该感到更害怕一些。” “害怕什么?”我问。这当然是虚张声势,可以个人能有多少机会取笑一个货真价实的恶棍呢?这一qiāng正中靶心,丹科久久凝视着我,过了一会儿才微微摇摇头。 “我说,德克斯特,”他说,“我看得出来,我们得为我们俩把这活好好安排一下。”他冲着我露出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笑容。“当然还有其他事。”他补充了一句。就在他说话时,他的身后浮现出了一个乐呵呵的黑影,吼叫着,开心地向我的黑夜行者发出了挑战,而黑夜行者也不甘示弱,向前探过身,吼叫着回应了一声。我们就这样互相对视,他终于眨了一下眼,就那么一下,然后站了起来。他走回到桌子旁,多克斯正安详地沉睡在上面。我倒在那舒适的小屋角,琢磨着了不起的小德克斯特能想出什么样的妙招来成功逃脱。 当然,我知道德博拉和丘特斯基已经在路上,可这让我更加担心。丘特斯基一定会拄着拐杖冲进来,剩下的那只手挥舞着手qiāng,希望以此来恢复他那受到伤害的男人的自尊。即使他愿意让德博拉给他押后,她的身上也打着厚厚的石膏,行动非常不便。这样的营救队伍很难让人放心。不,我相信我这小小的厨房一角一定会变得非常拥挤。等到我们三个人全都被捆绑起来,全都被注shè了yào物,我们就别再指望还有人来救我们了。 说实在的,尽管我的嘴上不服输,丹科大夫那让人昏昏yù睡的飞镖仍然让我感到多少有些眩晕,也不知道里面含有什么。我被注shè了yào物,被紧紧捆绑,而且独自一人。不过,只要你努力思考,再糟糕的情况也有其好的一面。我得承认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遭到老鼠的疯狂攻击。 蒂托蓬蒂唱起了一首新歌,比刚才那首柔和一点,我也比刚才想开了一些。我们早晚都得离开这世界。可即便如此,我所列出的十种最喜欢的死法中并不包括目前这一种。在我所列的名单中,排第一的是一觉睡着后再也没有醒来,此后的其他方法越来越让人厌恶。 我死了之后会看到什么?反正我无法强迫自己去相信灵魂、天堂和地狱,或者那种貌似神圣的骗人鬼话。说到底,如果人类有灵魂的话,难道我不应该也有一个灵魂吗?但我可以向大家保证,我没有灵魂。像我这样的情形,怎么会有灵魂呢?那是不可思议的事。做德克斯特就已经够难的了,如果再做有灵魂、有良知、担心死后会下地狱的德克斯特,那根本不可能。 可是一想到奇妙、独特的我永远地一去不复返,就让人唏嘘不已。真是太令人伤心了。或许我应该考虑轮回转世,可那又是我控制不了的。我可能会变成一只屎壳郎重返人间,或者更糟的是变成另一个和我一样的恶魔回来。当然不会有任何人为我伤心落泪,尤其是如果德博拉和我同时离开这世界的话。我自私地希望我能走在德博拉之前。一了百了。这场字谜游戏进行得太久了,该结束了。或许正是结束的好时候。 蒂托又开始唱起了一首新歌,非常浪漫,歌词中居然有“我爱你”。现在既然想到了爱情,丽塔这傻瓜很可能会为我落泪。还有身心受到过伤害的阿斯特和科迪,他们肯定也会想念我的。不知怎么的,我最近似乎特别多愁善感。这种事怎么会一再发生在我身上?我最近不是刚刚有过类似的想法吗?就在上次德博拉的车翻在水塘中,我头朝下地挂在里面,脑袋在水下时,我不是也有过这种想法吗?为什么我最近讲太多的时间都花在了垂死挣扎上,而不是想方设法化死亡为新生?我十分清楚,这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听到丹科在手术器械盘中哗啦哗啦地翻找着什么,便转过头去张望。虽然头转动起来仍然很艰难,却比刚才容易了一点,我终于看清了他。他的手中有一个大注shè器。他走近多克斯警官,举起注shè器,仿佛希望有人看到他、羡慕他。“该醒了,阿尔伯特。”他乐呵呵地说着,将针扎进了多克斯的胳膊里。起初什么反应也没有,然后就见到多克斯抽动了一下,醒了过来,随即发出了一连串让人欣慰的呻吟声和哀号声。丹科大夫站在那里望着他,手中再次高高举起注shè器,欣赏着这一时刻。 屋子的前面传来了某种重重的响声,丹科迅速转过身,一把抓起他的彩弹qiāng,而就在这时,没有头发的凯尔丘特斯基那魁梧的身躯站在了屋门口。正如我所担心的那样,他拄着拐杖,一手握qiāng,可就连我也能看出那只手布满了汗珠,摇晃个不停。“狗娘养的。”他说,丹科大夫用彩弹qiāng对着他开了一qiāng,两qiāng。丘特斯基张开嘴呆呆地盯着他,开始慢慢瘫倒在地上,丹科也放下了自己的武器。 可丘特斯基的身后站着我那亲爱的妹妹德博拉,刚才一直被丘特斯基那高大的身躯遮挡着。德博拉这位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姑娘右手稳稳地握着一把格劳克手qiāng。她没有停下来流汗,也没有骂丹科,而是紧咬牙关,对着丹科的胸膛飞快地连开了两qiāng。这两qiāng将丹科打得飞了起来,身子向后一仰,倒在了正发疯般尖叫着的多克斯身上。 在那一刻,一切都变得非常安静,没有任何动静,只有蒂托蓬蒂仍然不停地唱着。然后,丹科从桌上滑了下来,德博拉蹲在丘特斯基身旁,摸了一下他的脉搏。她扶着他躺下来,让他稍微舒服一点。她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转身望着我。“德克斯特,”他说,“你没事吧?” “我没事,老妹。”我说,感到有些轻飘飘的。“你能不能把那该死的音乐关了?” 他走到那破旧的噪音盒前,一把将电源线从墙上扯了下来。四周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她低头望着多克斯警官,竭力不让脸上露出太多表情。“我们这就救你出去,多克斯,”她说,“会没事的。”多克斯不停地嘟哝着,她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突然扭头向我走来,眼泪正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天哪,”她给我松绑时低声说道,“多克斯废了。” 当她最后扯掉绑着我手腕的塑胶带时,我仍然很难为多克斯感到难受,因为我终于自由了,彻底自由了,摆脱了捆绑着我的塑胶带,摆脱了丹科大夫,摆脱了替人帮忙的义务,而且看样子我还终于摆脱了多克斯警官。 我挣扎着站起身,可这一点也不容易。趁着德博拉掏出无线对讲机召集迈阿密海滩警察局我们那些朋友时,我伸展着已经痉挛的四肢,活动着我那倒霉的胳膊和大腿。我走到手术台旁。手术台不大,可我的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我伸手撕下了贴在桌子边上的那张纸。 上面是丹科大夫那熟悉的细长的字迹“TREACHERY”(背叛),其中五个字母已经被划掉了。 我望着多克斯,他睁大了眼睛望着我,眼神中流露出他永远无法再说出来的对我的仇恨。 就这样,大家都看到了,有时候的确有美满的结局。 双面法医Ⅱ 尾 声 佛罗里达南部,亚热带清晨的静谧,太阳慢慢爬上水面亲眼目睹这一切真是件非常美好的事。更为美好的是硕大的黄色圆月低垂在对面的地平线上,慢慢淡化成银白色,然后从浩瀚无垠的大海上徐徐落到波涛下,将天空让位给太阳。最为美好的是在远离陆地的地方观看这一切。我站在一条26英尺长的游艇的甲板上,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胳膊上最后几块疲劳过度的肌ròu,疲倦但心满意足。我整整忙了一夜,终于完成了等待已久的活儿,现在可以松口气了。 我自己的小船这会儿正拖在这条游艇的后面,但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跨上自己的小船,抛开拖缆,驾驶它朝月亮落下的方向驶去,然后带着几分倦意回家,开始一个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男人的崭新生活。这条借来的九米长的“鱼鹰”号游艇将慢慢朝着相反的方向、朝着比米尼群岛方向行驶,然后进入到墨西哥湾流中,也就是轻松穿行在迈阿密附近海洋中的那条深不见底的蓝色大河。“鱼鹰”号将永远到不了比米尼群岛,甚至根本无法越过墨西哥湾流。不用等到我躺在小床上比上我那双快乐的眼睛,“鱼鹰”号发动机就会熄火,就会被水淹没,然后整艘游艇就会慢慢注满水,随着波涛缓缓摇晃,最后沉入水下,进入到墨西哥湾流那水晶般清澈的深渊中。 或许在水下某个深不可测的地方,它最终会找到归宿,环绕在它四周的是海底的岩石、巨大的鱼儿和沉没的船只。一想到附近某个地方有一个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包裹在湾流中轻轻摇晃,任由螃蟹慢慢将它啃噬得只剩下一堆白骨,那种感觉真是异常奇妙。我先用绳子和锁链将雷克尔的各个部分包好,然后再在他身上加上四个铁锚,最后再在这干净整洁、毫无血迹的包裹底下牢牢系上两只丑陋的红靴子。这一切迅速沉到水底后没有了踪影,只剩下我口袋里载玻片上一小滴正在快速干燥的鲜血。这块载玻片会放在我书架上的盒子里,恰好就在装有麦格雷戈鲜血的那块载玻片之后。雷克尔将成为螃蟹的美餐,而生活将终于能够在逢场作戏和快速出击这种快乐节奏中得以继续。 再过几年我就会带上科迪,让他看看刀光之夜所展现的所有奇妙的事。他现在还太小,但他会从小开始,学会制定计划,然后慢慢提高。这些都是哈里教我的,我现在要将这些教给科迪。将来某一天,或许他会步我的后尘,变成一个新的黑暗复仇者,继承哈里那套计划,用它来对付新一代恶魔。正如我所说,生活将继续下去。 我叹了口气,又是高兴又是满足,准备开始这一切。如此美好。月亮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炽热的太阳开始驱散早晨的凉爽。该回家了。 我跨进自己的小船,发动引擎,扔掉拖缆,然后调转船头,跟随着月亮,回家进入那甜蜜的梦乡。 双面法医Ⅲ 引 子 它记得那是一种惊讶的感觉,然后是坠落感。不过仅此而已。它继续等着。 它等了很久很久,这种等待并不难熬,因为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4 章 有记忆束缚,也没有什么声响。也因为这样,它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等待;在这一刻它不知道自己是谁。它只是存在着,弄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它甚至压根都没有时间感。 它就这样等着,观看着。起初什么也看不见。渐渐地是火、岩石、水、最后出现了一些爬行物体,过了一阵子后,它们开始变化、长大。它们净顾着彼此吞噬、繁殖,别的什么也不管。由于没有别的做比较,这样似乎也并无不妥。 时间分秒流逝。它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物体们毫无目的地彼此杀戮、彼此吞食。这样看着并不很有意思,只因为没别的事可做,它们又比比皆是,于是它只有看下去。它疑惑起来:我为什么要看这个? 这些场景让它看不出意义,但又束手无策,所以它仍然只管看着。它把这一切前前后后想了很久,仍然毫无头绪。没办法弄明白这一切,意义还没有彰显。此刻只有它和它们。 它们数量巨大,无穷无尽,忙着杀戮、吞噬并jiāo媾。唯独它没有参与这一切,这也让它困惑。为什么它与众不同呢?为什么和它们一点都不一样?它是谁?如果它是某个具体的谁,那么它是不是也该像其余的它们那样做点什么? 又过了些时间。那些不计其数的小爬行物体慢慢长大,杀戮的技巧也越发娴熟,乍一看很有意思,但也不过是些微乎其微的变化而已。他们爬着、跳着、趔趄着互相残杀有的干脆跳到半空再扑杀下来。很有意思可那又怎样? 它开始对这一切感到不舒服。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它该不该参与进去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如果不,那它为什么要在这儿看呢? 它决定找出自己待在这里的意义,不管那是什么。于是它开始研究那些大大小小的物体,比较自己和它们的不同。它们需要进食、饮水,否则便会死去。即便它们吃了喝了,最终还是会死。可它不会死。它只是持续存在着,永无终止。它无需吃喝。可渐渐地,它发现自己的确需要某些东西……但那是什么呢?它能感到某处有某种自己需要的东西,这种需要在增长,可它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一种感觉在告诉它,有什么东西缺失了。 时间汹涌而过,答案仍未出现。杀戮、吞食;吞食,杀戮。这一切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要看着这些却又束手无策?它开始对这一切感到有些不爽。 突然某一天它又有了一个全新的问题:我从哪儿来? 它很久以前就知道,受精卵由jiāo媾而来,可它却不是产自受精卵。它压根不是通过jiāo媾而产生。根本就没有这么回事。它就是开始,它就是永远,除了那一点点关于坠落的模糊而让人不安的记忆。其余的它们都是被孵化或生育而来。它却不是。这么一想,它和它们的鸿沟就变得更深更大,完全无法弥合,这把它和它们完全地、永远地分隔开来。它是孤单的,永远、完全地孤单。这感觉让人伤心。它也想成为某个什么的一部分,而不只是孤单单的一个自己难道不该有个法子让它也能jiāo媾和繁衍吗? 于是这件事变得空前重要起来。这想法自我繁殖。它们都在翻倍增长。它也想这样。 它痛苦地看着那些愚钝的物体们过着忙忙碌碌的生活。它生出了些憎厌、憎厌变成愤怒,愤怒最终变成暴怒,为那些愚蠢的白痴般的芸芸众生们,为它们无尽的、空虚的、丢人的存在而暴怒。这暴怒仍在继续升温,直到有一天,它再也受不了了。它想都没想,站起来朝着一只蜥蜴冲去,想碾碎那只蜥蜴。然后,一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它现在在蜥蜴的身体里。 看蜥蜴所看见的,感觉蜥蜴所感觉的。 有很长一阵子,它完全忘了先前的暴怒。 蜥蜴似乎没注意到自己多了一个寄居者、一个乘客,仍继续着自己杀戮和jiāo媾的营生。它在蜥蜴内部安之若素。它附体在蜥蜴身上,随之一同杀死比自己小的东西,这非常有意思。它做了个实验,把自己转移到那些小东西体内。比较起来,附在杀戮者体内更有趣味,但产生不了什么深刻的思想。附在被杀者体内也很有趣,并且有想法,不过都是些不快活的想法。 它玩味着这些新体验。它能体察它们的情感,简单而混乱。它们仍然没有注意到它,连点想法都没有其实它们就是完全没想法的。他们没能力拥有想法。就这么寒碜,居然还能生存。它们有生命但并不懂得生命,不知道拿生命怎么办。这不公平。很快它又不耐烦起来,并且又开始生气了。 最后某日,像猴子一样的东西出现了。它们起初不成气候。它们很瘦小,很胆怯,但又很吵闹。然而某个地方引起了它的注意:它们有手,并会用手做些很惊人的事情。它眼看着它们也察觉到自己双手的用途,并开始使用双手。它们用手做很多新鲜的事情:手yín、伤人、从比自己弱小的同类那里攫取食物。 它被迷住了,更凑近了观察。它看着它们彼此争斗,又跑开藏起来;它看着它们趁没人的时候互相偷窃;它看着它们互相做着可怕的事情,又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当它看的时候,一件从未有过的事情发生了:它大笑起来。 它一边笑着,一个明确而愉快的想法诞生了。 它想:我能来来这个。 双面法医Ⅲ 第一章 巴黎的蜜月 那是一轮什么样的月亮呢?它没有明亮地散发着清辉。哦,它没精打采地咕哝着,边缘模糊,活像个廉价赝品。这种月亮不具备那种魔力,那种能把食ròu兽吸引到愉快的夜空并进入连斩带切、大卸八块的极乐境界的魔力。这种月亮只会害羞地在干净的窗玻璃外扑打着翅膀,然后落在一个女人身上,她正满心欢喜、得意洋洋地倚在沙发一角,谈论鲜花、夹鱼子酱的小面包和巴黎。 巴黎? 没错。以月亮的名义起誓,她正用一种像抹得很薄很匀的糖浆那样的声音说这巴黎。她又一次说起了巴黎。 这时候的月亮还能怎样呢,它脸上挂着要闭过气去的微笑,傻傻地给自己装饰上一圈花边。它虚弱地拍打着窗户,却穿不过那层甜蜜得变态的轻声细语。黑暗的复仇者只能屈居房间一角,就像可怜的头晕目眩的德克斯特此刻那样做出倾听的样子,月光模糊地照着他的椅子。 唉,这月亮一定是蜜月的月亮夜晚的客厅里张扬着婚姻的彩旗,神气活现,庄严神圣,步入殿堂,呼朋引伴长着大酒窝的德克斯特要结婚了,他将和可爱的丽塔所代表的好运气成为一体,从此洪福齐天。而丽塔,她是那么长盛不衰地热爱着巴黎。 结婚,巴黎的蜜月……这些字眼真的能和我们的切ròu机魅影联系到一起吗? 真有这种可能?我们看见一个突然清醒过来的满脸假笑的血腥杀人狂出现在教堂的神坛上,打着弗雷德阿斯泰尔的领结,穿着燕尾服,把戒指套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上,观众们感动地抽着鼻子并其乐融融。然后穿着马德拉斯格纹短裤的恶魔德克斯特,便要么呆呆地瞪着埃菲尔铁塔,要么在凯旋门前饮牛般地吞咽着牛nǎi咖啡;手牵着手儿顺着塞纳河溜达得晕头转向,望着卢浮宫里每一样华而不实的小破玩意儿心不在焉。 当然,我想我会去毛格街拜一拜,那儿可是连环杀手的圣地。 还是让我们稍微严肃一点:德克斯特在巴黎?第一个问题是:美国人还让去巴黎吗?最后一个问题是德克斯特去巴黎?度蜜月?有哪个具备了德克斯特午夜气质的人会琢磨这么正常的事情?有哪个把xìng看成是亏损的人会去结婚?总之,这么不敬、yīn郁、死气沉沉的德克斯特怎么会想起了这件事? 所有问题都问得很好、很合理。而且确实挺难回答,即便是我自己。可我此刻就在这里,一边忍受着丽塔那眼巴巴的期待那种煎熬跟中国水刑有一拼,一边不知道德克斯特能不能挺得过去。 好了。德克斯特能挺过去,一部分是因为他必须保持甚至升级换代他所需要的伪装,可不能让世人看穿他的真相。那真相就是,往好里说,如果餐厅突然停电,你不会想和这个人坐在一起,尤其是当银质餐具刀叉伸手可及的时候。所以很自然地,需要大量小心翼翼的修饰功夫才能不让大家看出来德克斯特其实是被黑夜行者所驱使。那黑夜行者用丝一般的嗓音在yīn暗的后座低语着,并不时爬到前座霸占驾驶权,带我们进入那不可思议的主题公园。不,绝对不能让羊儿们看出德克斯特是混在其中的狼。 所以我们一起努力。我们就是黑夜行者和我,从头到脚煞费苦心地伪装。在过去的几年,我们推出了谈恋爱的德克斯特,为的是打造一个乐呵呵的正常形象给大家看。这个魅力十足的作品需要丽塔作为女友,这个安排怎么看怎么完美,因为丽塔和我一样对xìng不感兴趣,却又希望有一个善解人意体贴的绅士作为陪伴。德克斯特真的很善解人意,不过不是什么人xìng啊、浪漫啊、爱啊之类的唆玩意儿。不是。德克斯特理解的是那致命的底线。即如何在迈阿密多如过江之鲫的坏蛋候选人中找到最恶贯满盈的家伙,让他接受最终的黑暗裁决,荣登德克斯特那朴素的名人堂。 这并不能绝对保证德克斯特成为一个迷人的伴侣,魅力是需要多年时间才能锻炼出来的,需要很高超的工艺水平。好在可怜的丽塔由于被前次悲惨的暴力婚姻摧残过,她分不出蛋黄酱和黄油的区别。 一切顺利。有两年时间,德克斯特和丽塔作为迈阿密社jiāo圈一景,所到之处人见人爱。可是随后,一系列事件发生了,尽管在明眼人看来其中不乏可疑之处,德克斯特和丽塔仍然yīn差阳错订了婚。我越想让自己摆脱这扯淡的命运,越发现它是把伪装升级换代的自然途径。成婚的德克斯特有两个现成孩子的德克斯特!简直太不像他了,没人能认出他来。一个大大的飞跃,伪装人类的新境界。 而且,还有两个孩子。 说起来似乎奇怪,一个只热衷于人类活体解剖的家伙会真的喜欢上丽塔的孩子。可是,的确如此。需要提醒你,我可不会想起小孩脱落的rǔ牙就热泪盈眶,那种事需要懂得感情,而我很高兴自己没有这些情绪波动。不过总体上我发现孩子们比他们的父母要有趣得多,而我总是对伤害孩子的人感到怒不可遏。事实上,我有时会专门寻出这些人。当我找到他们,有把握他们真的干了并继续干着那些勾当时,我保证他们没法再干下去。 所以,丽塔有两个从前次噩梦般婚姻留下来的孩子,这个事实我一点儿也不讨厌,尤其是我渐渐看出他们需要德克斯特独特的父辈指引,才能让他们那黑夜行者的雏形被保护在一个安全温暖的汽车后座上,直到将来他们学会独自驾驶。大概是由于从他们那嗑yào成瘾的亲生父亲那里受到了精神乃至ròu体上的创伤,科迪和阿斯特都像我一样转向了黑暗的一面。现在他们将成为我的孩子,既是法律上的,也是精神上的。我将引导他们,这一点让我觉得生活还是有奔头的。 这么一说的确有好几条站得住脚的理由让德克斯特受点折磨可是巴黎?怎么大家都觉得巴黎很浪漫?先不说法语,难道真的会有人认为手风琴很xìng感吗?劳lún斯威尔克除外。明摆着法国人不喜欢我们,所以他们坚持只说法语。 也许丽塔被老电影洗过脑,想象着一个神气活现、不知深浅的金发女郎和一个罗曼蒂克的黑发男子在埃菲尔铁塔周围追逐嬉戏,背景上播放着现代音乐,还一边嘲笑着那些脏兮兮的叼着高卢香烟戴着贝雷帽的巴黎人,他们都带着一种怪有趣的敌意。要么她就是一度听过贾克布莱尔的唱片,认定自己的灵魂被打动了。谁知道呢?无论如何,丽塔一心认为巴黎是精致浪漫之都,这想法牢牢地嵌在她的脑子里,不做开颅手术拿不出来。 除了没完没了地论证到底吃鸡还是吃鱼,喝红酒还是泡酒吧之外,还有一大堆关于巴黎的死心眼儿的滔滔不绝而又不知所云的长篇大论。比方说,我们当然可以玩整整一个礼拜,这样才有足够的时间去看杜乐丽花园和卢浮宫,或许还能再加上莫里哀的法国国家剧院。我真为这么详尽的旅游攻略喝彩。从我这儿说,从很久以前当我知道巴黎在法国以后,我对巴黎的兴趣就完全消失了。 幸好,当我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才能不伤和气地告诉她这一切的时候,科迪和阿斯特无声无息地进来了。他们不像大多数七岁到十岁的孩子那样进房间时弄得震天响,我说过,这两个孩子被他们的亲爱的生父毁得厉害,后遗症之一就是你永远不会看见他们进进出出他们好像是渗进来的。这会儿明明不在,下一刻他们已经静静地站在你身边,等着被你发现。 “噢,”丽塔说道,从对卢梭、坎迪德和杰瑞路易斯的回想中暂停下来,“啊,好啦,你们干吗不……” “我们想和德克斯特玩踢罐子。”阿斯特说道,科迪在一旁使劲点头。 丽塔皱起眉:“也许我们早该谈谈这个事儿,你觉不觉得科迪和阿斯特,我是说,他们是不是该换个方式称呼你,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不过,德克斯特,这好像有点……” “叫mon papere(老爸)好吗?要么叫Monsieur le Comte(伯爵先生)?”我问道。 “我不愿意,行吗?”阿斯特嘟囔着。 “我只是觉得……”丽塔说。 “叫德克斯特挺好,”我说,“他们都习惯这么叫了。” “这样听上去不大有礼貌,”她说。 我低头看看阿斯特。“给妈妈看看你们可以很尊敬地叫‘德克斯特’。”我对她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5 章 她翻翻眼睛,说:“拜托啦。” 我冲着丽塔微笑:“看见了吧,她今年十岁。说不出任何表示尊敬的话。” “啊,是啊,可是……”丽塔继续说。 “没关系,他们挺好,”我说,“不过巴黎的事……” “咱们走吧。”科迪说。我惊讶地看着他。四个完整的音节,对他来说不亚于一篇演说了。 “好吧,”丽塔说,“如果你真的这么想……” “我几乎从来不想,”我说,“那会阻碍大脑的正常运作。” “说不通。”阿斯特说。 “不用说得通,事实就是这样。”我说。 科迪摇着头。“踢罐子。”他说。 我沿袭科迪惜字如金的风格,二话不说跟着他向院子跑去。 双面法医Ⅲ 第二章 乐善好施的有钱人 当然,即便是如丽塔所描绘的那种辉煌计划,生活也不会全是庆祝和享乐,还有大把的工作要去干。而且如果不尽力工作的话,德克斯特什么也不是,所以我总是勤勤恳恳地工作。过去的两周,我正致力于给一幅全新的作品添上最后画龙点睛的一笔。这次处于我焦点之中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继承了一大笔钱,并显然把这笔钱用于某种很讨厌的杀人嗜好上,让我都巴不得希望我也能很有钱。他叫亚历山大麦考雷,不过他管自己叫“赞德尔”,这在我看来有些幼稚,但或许这正是关键。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多金嬉皮,从来不干正经事,全情投入,耽于享乐。如果他在挑选受害者时的品味稍微好那么一点点,都能让我感觉开心点儿。 麦考雷家族的钱来自于他们养了很多牲畜。赞德尔频繁出入城里的贫困区,想无家可归的穷人们施舍钱财。据某篇煽情得催人泪下的报道说,他偶尔还会挑个把穷人带回自己在农场的家,给他们工作干,以示鼓励。 当然,对于慈善精神,德克斯特总是欣赏的。但实际上,我之所以对它感兴趣,是因为这种善行往往毫无例外地警示着有某种邪恶的勾当,藏匿在特蕾莎妈妈面具下悄悄进行。我并不怀疑在人xìng深处有善,以及对同类的慈爱关怀。当然有这回事。我是说,我肯定它的存在,只是我从来没见过。因为我既没有人xìng也没有人心,我只好依靠我的经验。而经验告诉我,爱心从家庭开始,也往往被扼死在那里。 所以,当我看见一个除了年轻、富有、漂亮之外,别的方面都显得挺正常的人为被这个世界欺压和淘汰的人群挥霍钱财时,我很难被这种表面上的利他精神所打动,不管那看上去多么美好。毕竟,我自己就很善于装出一副可爱而无辜的样子,可我们都知道那有多么真,对吧? 我用自己的标准来观察赞德尔,很开心地发现他并没什么例外,除了格外有钱。他继承的钱让他变得有些不拘小节。我发现了一些数据详尽的税单,表明他在农场的房子因为没人居住而闲置着。很显然,不论他把他那些脏兮兮的朋友带去了哪儿,都不可能让他们过上健康而幸福的农场生活。 更合我意的是,我发现不管他们随着新朋友赞德尔去到何方,都是光着脚的。在他考罗盖宝市可爱的家里,有一个专门的房间,在那里赞德尔保存着一些纪念品,用非常复杂昂贵的锁保护着,花了我差不多整整五分钟才鼓捣开。保存这些东西,对一个坏蛋来说是件很愚蠢、很冒险的事,我非常懂得这点,因为我自己就在这么做。不过即使某天哪个勤奋的调查员发现了我的纪念片小盒子,他也只是能看到一些载玻片,每片上面存着一滴干涸的血滴,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没人能够证明这些血滴和任何罪恶的勾当有关联。 赞德尔可没这么聪明。他从每个受害者那儿留下了一只鞋,他满心以为一大笔钱和上了锁的门就能保住他的秘密。 真够呛。难怪坏蛋们都名声不好,这简直太傻了。鞋吗?这么不圣洁的玩意儿?我尽量让自己对别人的癖好保持宽容理解,可这回有点太过分了。一只汗津津、黏答答、20年高龄的球鞋能有什么魅力?而且把它们就那么放在光天化日之下,简直是侮辱。 当然,或许赞德尔觉得一旦被逮住,他能花钱买到世上最好的法律服务,到头来肯定只会让他做做社区服务了事。有点讽刺的是,这整件事情正是以社区服务为幌子开始的。可有一件事是他没想到的,那就是不是被警察逮住,而是落入德克斯特手里。对他的审问只会在黑夜行者的jiāo通法庭里进行,没有律师在场尽管我希望有一天能逮住个把一经裁决,不得上诉。 不过,一只鞋真的算证据充分吗?我不怀疑赞德尔有罪。即便是在我盯着鞋看的时候,黑夜行者并没有在一旁高唱咏叹调,我也很清楚这些藏品的意义。如果让他由着xìng子来,赞德尔还会收集更多的鞋子。我相当有把握他就是坏蛋,而且非常渴望和他来一场月夜倾谈,给他一些尖锐的忠告。但我必须绝对肯定这就是哈里准则。 我总是遵循哈里定下的严禁规则。我那做警察的养父,他教我成为今天谦虚谨慎的我;他教我怎么让犯罪现场保持整洁,那种整洁只有警察才能做到;他还教我用同样一丝不苟的精神来挑选舞伴。哪怕有一丝不确定,我都不能把赞德尔叫出来一起跳舞。 那么现在呢?凭他那些鞋子展品,世上没有法庭能证明赞德尔有罪,顶多说他又不大卫生的恋物癖而已。可是世上也没有一个法庭能像黑夜行者那样做出专家级的证词,用那柔和而急迫的内心低语发出采取行动的指令,而且,他从来没有失误过。有它在耳边咝咝说着,我很难保持平静和不偏不倚。我迫不及待地想把赞德尔找来,跟我跳那最后的舞蹈。 我很确定自己的想法,但也清楚哈里会怎么说。光想是不够的,最好亲眼看到尸体,以确保万无一失。赞德尔已经费劲巴啦地把它们都藏了个严实,让我找不着。没有尸体,再想也没用。 我返回头,重新审视自己的研究成果,想看出他可能把尸体藏在哪里。他家是肯定不可能的。我去过那儿,除了看到一个鞋子博物馆以外没发现其他线索,黑夜行者通常很善于辨认出收藏尸体的地方。另外,房子里没有放尸体的地方佛罗里达的房子没有地下室。他的房子左右还有人家,他不可能在后院挖坑或扛着尸体进门而不被察觉。和黑夜行者一番短暂jiāo谈后,我相信一个把他的纪念品收藏在核桃木展示柜里的人,会把残局收拾得很干净。 农场上的房子有很大可能xìng,但我去那里飞快查看过,却一无所获。很明显,那里已经年久失修,连门前的车道都长满了荒草。 我继续深挖。赞德尔在茂宜岛有一个公寓,可那太远了。他在北卡罗来纳有几英亩地有点像,可是带着尸体驱车12个小时则比较不可能。他持有一个公司的股份,那个公司打算开发佛罗里达角南端的叫多罗屿的小岛。但公司所在地自然不可能,太多闲杂人等游来逛去,会随手翻腾出点什么。我还记得前些年有一次试图在多罗屿上岸,看到那里有荷qiāng实弹的警卫四处巡逻,闲人免进。一定是另外的地方。 在赞德尔众多的资产中,只有一样似乎有点意思他的船,一只45英尺长的香烟船。我凭以前和某个坏蛋打jiāo道的经验,知道船是丢弃废物的得力工具。只需将尸体拴上重物,从船舷上翻过去,就可以跟它挥手说拜拜了。干脆利落,不慌不忙,不留痕迹。 这让我没办法拿到证据。赞德尔的船停在椰树林最隐秘的私家港口,叫皇家海湾游艇俱乐部。他们的保安措施非常严密,光凭万能钥匙和微笑,德克斯特可混不进去。那是给顶级富豪提供全套服务的海港,在你驾船归航后连系船帆的绳套都为你清洗干净并上光打蜡。你甚至不用劳神自己给船加满汽油,只需事先打个电话就一切妥当,甚至冰镇香槟都在驾驶舱准备好了。还有容光焕发满脸笑容的武装警卫们日夜待命,他们对贵宾们彬彬有礼,对胆敢爬上栅栏的不速之客则会拔qiāngshè击。 船无法接近。我已经完全确信赞德尔就是用它抛弃尸体的,连黑夜行者也这么认为,这更有说服力。但就是没办法上船。 想象中的情景让人难受和沮丧:赞德尔带着他最新的战利品,战利品被整齐地绑着放在镶金边的冰柜里;他得意洋洋地给码头管家打电话,吩咐给船加满油,然后两个咕咕哝哝不知所云的保安将冰柜抬上船,毕恭毕敬地挥手道别。我却不能上船,不能证明这一切。没有决定xìng的证据,哈里准则不允许我往下进行。 即便我有十足把握,又能怎么样呢?我可以在他下次作案的时候把他当场抓住。可没法确切知道那是什么时候,也不能一直盯着他。我得时不时去上班点个卯,还得在家里做足样子,做所有为维护正常形象该做的事情。这样的话,后几周的某一天,如果惯例还管用,赞德尔会给码头管家打电话让他准备船,然后…… 然后码头管家会将他的船务活动清楚地记录下来,因为管家是富人俱乐部的敬业雇员。比如加了多少汽油,喝什么牌子的香槟,用了多少玻璃清洁剂,他会把这些信息归入一个名为“麦考雷”的文档,存进电脑。 于是突然间我们回到了德克斯特的世界,黑夜行者在耳边咝咝地肯定着,催我来到键盘前。 德克斯特是谦虚的,他甚至过分自谦。他十分清楚他的非凡天才的限度,不过即便我的电脑探索技巧有限,这极限迄今还从来没出现过。我坐下来开始工作。 不到半小时,我就侵入了俱乐部的电脑,找到了记录。果不其然,那里有着无比详尽的服务记录。我查阅着赞德尔最热衷的一个慈善组织董事会记录,叫“世界同心神圣之光”的,位于在黎波提市郊。2月14日,董事会愉快地宣布魏顿艾lún从藏污纳垢的迈阿密移居到赞德尔的农场,在那里洗心革面,变成一个诚实的劳动者。2月15日,赞德尔驾船出航,用掉了35加仑汽油。 3月11日,泰lún米克斯被赐予相同的好运。3月12日,赞德尔驾船出航。 如此下去。每当一个幸运的流浪汉被挑中去过那快乐的田园生活后,赞德尔便在24小时之内预订出海服务。 尽管没亲眼看见尸体,但哈里准则便是在制度的空隙之间建立,在绝对公正而不是绝对完美的法律的庇护下实施的。我肯定,黑夜行者也肯定,这便足够让大家都满意了。 赞德尔将会有一个不一样的月夜航行,而他的钱并不总能确保他不在yīn沟里翻船。 双面法医Ⅲ 第三章 德克斯特爸爸 于是和以往的许多夜晚一样,当月光在它欢快而嗜血的孩子们身上拨响那狂躁的琴弦时,我哼着小调,准备痛痛快快玩一场。全部工夫已经做足,现在是德克斯特的游戏时间。通常只需片刻我便可以带齐那几件简单的玩具,出门去会那有钱的捣蛋鬼朋友。可是,对一个正被结婚yīn影笼罩的人,什么都不再简单。我开始怀疑,是不是从此再没有一件简单事儿了。 当然,我正打造一块完美、牢固,并且闪闪发光一尘不染的钢板,把它嵌到那恐怖的哥特式风格的德克斯特城堡正面。所以我非常配合地让过去的德克斯特下岗,也因此我正处于,按丽塔的话说,“合并我们的生活”的过程中。这也意味着我要搬出自己那位于椰树林市郊的小安乐窝,搬进丽塔在南端的三居室的家。据说这是明智的选择。当然,除了明智之外,这对一个魔鬼来说很是不方便。在新体制下我将一点隐私都没办法保留。我当然需要有隐私。每个勤奋投入、懂得负责的怪物都有他的隐私,有些事情我可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让除我以外的人看见。 比如,对未来的游戏伙伴所做的研究,以及那只让我感觉无比亲切的小木头盒子,那里面装着41只载玻片,每一片正中是一滴干了的血滴,每一滴血代表一个落入我手心的禽兽,因为我不在身后留下一堆腐烂的尸体,这些载玻片便代表了我全部的人生秘密。我不是一个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杀人狂,而是一个极度整洁的杀人狂。我总是非常小心地处理我的垃圾,即便是最冷酷最难对付的对手也没法拿我的小载玻片当证据,证明我是坏蛋,即便我的确是。 可是,解释这些载玻片会引发一连串问题,最终还是免不了感觉别扭,即便是对一个贤惠的妻子。要是碰上那些拼命要置我于死地的复仇者的话就更可怕了。最近就有这么一位,一个叫多克斯的迈阿密警官。虽然从理论上讲他还算活着,但我已经开始用过去时态想他,因为他在最近的一次倒霉历险中失去了双手和双脚,还有舌头。他已经没法让我恶有恶报,但我深深知道下一个像他那样的人迟早会出现。 所以隐私权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并没跟任何人炫耀过我的生活,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见过我的小盒子。可我以前没有未婚妻为我打扫房间,更不曾有过两个好奇的小孩对我的物品兴趣盎然。他们嗅来嗅去,想多学点本领,好变得更像他们yīn险的老爸德克斯特。 丽塔似乎对我需要一点私人空间表示理解。不然她不会把她的缝纫室让出来,变成了“德克斯特的书房”,这是她的叫法。最后这间房将用来放置我的电脑、几本书、一些CD,还有就是我那装着载玻片的花梨木小盒子。可我怎么可能把它放在哪儿呢?对科迪和阿斯特解释起来很容易,可是怎么跟丽塔解释?还是我该把它藏起来?在书架后面弄个暗道,曲径通幽连接着我的黑夜勾当?要么把它放在一罐刮面霜的下面?总之,这是个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6 章 迄今为止我都没想出来必须把我的公寓保留的理由。我还有几样研究所需的工具在那儿。切ròu刀具和密封胶带,这些都很容易地能用我热衷钓鱼和修理空调机解释过去。办法会有的。此刻我感觉到冰冷的手指在我的脊梁上指指戳戳,让我急切地需要和一个被宠坏了的年轻人会一会。 我进书房找到一只深蓝色尼龙健身包,我一直留着它在正式场合来装我的刀和胶带。我把它从柜子里取出,再把我的玩具放进去:一卷新的密封胶带、一把切ròu刀、手套、丝质面具、一卷急救尼龙绳。一种强烈的期待感在我的舌头上聚集。万事俱备。我感到血管兴奋地闪耀着金属光泽,狂野的音乐在耳内开始轰鸣,黑夜行者的脉搏律动在驱使我,让我冲出去、跳出去。我转过身 两个表情严肃的小孩正抬着头,眼巴巴地看着我。 “他想去。”阿斯特说。科迪边点头边看着我,大眼睛一眨也不眨。 了解我的人都说我伶牙俐齿反应敏捷,但在我脑海里回放一下阿斯特刚刚说的话,想把它照别的意思理解,然后我能做的只是发出些很像是人类语言的声音:“他……这……那……嗯……啊?” “他想和你去,”阿斯特耐心地,好像是对着一个智障的仆人那样说道,“科迪想今晚和你一起去。” 细心一想,便不难发现这个问题迟早会来。而且客观公正地说(我认为那非常重要),我甚至在期待这一刻。但那是将来,而不是现在,不是我在刀剑即将出鞘的今夜,不是在我脖子上的每根汗毛都起来,迫不及待地尖叫着想要潜入月夜,用冰冷的不锈钢来表达我的愤怒的今夜。 这情景需要深思熟虑,但我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鼓弄着我跳出窗户,投入黑夜。可他们就站在那里,我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思考着他们两个。 德克斯特尖锐闪亮的复仇者灵魂是从童年经历中锻造而成。那重创是那么残酷,我必须完全彻底地把它隔绝在外。它把我变成了今天的我,如果让我重新经历一遍的话,我知道我会哭鼻子并感到很不开心。眼前的这两个孩子,科迪和阿斯特,也被类似经历吓坏了。他们被粗暴的瘾君子生父野蛮地对待,直到永远地告别了童真的阳光和棒棒糖。正如我智慧的养父在养育我chéng rén的过程中所认识到的那样,已经没办法改变着一切。蛇一旦被孵出壳,就不能再放回蛋里。 但是可以训练,我就是被哈里训练出来的:他教我只捕获别的黑暗捕食者,披着人皮在城里作恶的魔鬼和杀人狂。我有着不可遏制、永远无法改变的杀戮yù望,但哈里教会我只去找出并处置那些按他严格苛刻的警察标准裁定的绝对该杀之人。 当我发现科迪也和我如出一辙,我便发誓按照哈里的方式,把我所学的东西向这孩子传授,用黑色的正义来抚养他长大。但这将是个无比复杂的庞大工程,牵涉很多解释和教导。哈里花了近十年才把所有内容塞进我的脑子,然后才允许我从事比处置流浪动物更复杂的项目。我还没有对科迪进行训练那让我觉得自己像杰迪大师,但肯定不是此刻。即便知道科迪肯定迟早成为另一个我,我也真心想帮他,也不能在今晚。因为今夜,月亮正在窗外殷切召唤着我。 “我不……啊”我开始说,打算什么都不答应。但他们抬头看着我的冷静神情是这么可爱,我说不下去了。“不,”我最后说,“他还太小。” 他们迅速jiāo换一下目光,仅仅一下,但内容丰富。“我跟你说过他会这么说。”阿斯特说。 “你说对了。”我说。 “可是德克斯特,”她说,“你说过你要教我们的。” “我会,”我说,感到yīn凉的手指在慢慢上升地划着我的脊梁骨,并加大气力戳着,催着我快点出发,“但不是现在。” “什么时候?”阿斯特追问道。 我看着他们两个,感到一种奇怪的复杂心情,极不耐烦地想夺门而出从事我的切削工作,又想用一大块柔软的毯子把他俩包裹起来,再杀退一切胆敢靠近他们的东西。我任凭这种复杂感觉在心头啮咬,很想拍拍他们俩的小笨脑袋瓜。 这就是父爱? 我的全身皮肤都被冰冷的火焰炙烤着,我需要马上拔脚离开,马上行动,去响应那神圣的召唤。但我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副平静的表情。“今天不是周末,”我说,“到你们的睡觉时间了。” 他们看着我,好似我是个叛徒,而且我觉得我大概的确是,因为我修改了游戏规则,摇身一变成了德克斯特爸爸,而他们还以为在和德克斯特魔怪说话。可是,你没法一边带小孩子去从事午夜剖心行动,一边还指望他们第二天正常地去上学。对我来说,午夜探险之后,第二天早上去上班都已经都艰难了,这还是在我喝下足够多的古巴咖啡之后。他们实在太年幼了。 “现在你对我们说的是大人话。”阿斯特说,带着令人闻风丧胆的十岁孩子的冷笑。 “可我就是大人呀,”我说,“而且我想为你们做个好的大人。”我一边说,一边咬紧牙关忍着那升腾的yù望,但我说的是真的。可这无济于事,并不能改变他们小脸上一模一样毫不掩饰的蔑视。 “我们还以为你和他们不同。”她说。 “我简直没法想象自己还能怎么不同,一边还像个正常人。”我说。 “不公平。”科迪说。我定睛望着他,看见一头黑色小兽抬起头,对着我咆哮。 “对,不公平,”我说,“生活里没有什么公平。公平是个脏话,拜托你别对我用它。” 科迪死盯了我一阵,他那种失望的样子我还从来没见过,我拿不定主意是揍他还是给他块饼干。 “不公平。”他重复道。 “听着,”我说,“我知道这一条。这就是第一课。正常孩子第二天有课的时候要按时上床睡觉。” “不正常。”他强调,把下嘴唇撅起来,能栓一头驴。 “说对了,”我告诉他,“所以你得让自己看上去正常,行为正常,让大家都认为你正常。还有,你们必须听我的,不然我可不教你们。”他不像被我说服了,但表情缓和下来。“科迪,”我强调,“你得信任我,你必须按我的方式做。” “必须。”他说。 “对,”我说,“必须。” 他凝视了我很久,然后转头看看姐姐,她也正看着他。这简直是绝妙的非语言jiāo流;我敢说他们正进行着一场复杂难懂的对话,但他们一声不出,直到阿斯特耸耸肩,转向我。“你得保证。”她对我说。 “好吧,”我说,“保证什么?” “保证你会开始教我们。”她声明。科迪点头:“马上。” 我深深吸了口气。在此之前,我从来不曾有机会去那我认为是虚无缥缈的天堂。但经过这一次,同意把这两个未经驯养的小魔鬼训练成整洁而有教养的小魔鬼,让我好像有接近天堂的感觉。啊,我当然希望我对天堂的假设仍然成立。“我保证。”我说。他们互相看了看,又看看我,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带着满满一包玩具,要赴一个迫在眉睫的约会,心里的紧迫感却多少委顿了下来。 家庭生活就是这样?如果是,别人是怎么侥幸活下来的?为什么人们会想要一个以上小孩?为什么压根儿会想要小孩?像我这样,有重要使命等着我完成,可突然间被这么搅和了一下几乎想不起本来要干什么了。即便xìng急如黑夜行者,它此刻也变得少见的安静,好像也被这一切弄糊涂了。我费了半天劲才打起精神,从头昏眼花的德克斯特老爸变回冷静的复仇者。我发现很难恢复那种镇静机警的状态,很难。事实上,我连汽车钥匙放在哪儿都想不起来了。 最后我找到了钥匙,蹒跚地走出书房,对丽塔说了些衷心的废话,走出门,终于融入了黑夜。 双面法医Ⅲ 第四章 最后的舞蹈 我跟踪了赞德尔很久,对他的行迹了如指掌。这天是周四的晚上,我非常清楚他会去哪儿。每个周四的夜晚,他都要去“世界同心神圣之光”,大概是去检查牲口状况。朝神职人员微笑九十分钟,略略听一下布道之后,他会写一张支票给牧师。牧师是个大个子黑人,前美式足球联盟的球员,会微笑着感谢赞德尔。然后,赞德尔会静静地从后门出去,开上他那辆朴素的SUV,神态谦恭地回家。行善之后的贞洁感令他通体发亮,熠熠生辉。 可是今夜,他不再会是一个人开车。 今夜德克斯特和黑夜行者将和他一路同行,带领他走上一个崭新的旅程。 但首先得冷静小心地靠近,几个星期的秘密跟踪,成败在此一举。 我把车停在离丽塔家几英里以外的一个叫“达德兰”的很大的旧商场前,再步行到旁边的地铁站。即使在高峰时段,车上通常人也不多,三三两两的人们不会注意到我一个穿着时尚的黑色外套,带着一只健身包的人。 过了城中心后的一站,我下了车,走过六个街区去完成我的使命,感觉着迫切的yù望在我心里霍霍磨刀,镇静感渐渐复苏。科迪和阿斯特被我暂时放到脑后。此刻,在这条街上,我坚硬如钢,光华内敛。橙红色的街灯尽管耀眼,也冲刷不去我内心的漆黑夜色。我一步步走着,夜色愈加浓重了。 教堂坐落在一条并不繁忙也不冷清的街道,那里原先是一排店面房。有一小群人聚集在那里,这不奇怪,因为那里会分发食物和衣服,只需耽误几分钟你酗酒的时间,听上一段好牧师的说教,听他告诉你为什么你会下地狱。这jiāo易看上去不错,即便是对我来说。不过我这会儿不饿。我绕过去,走到停车场后面。 尽管这里暗了一些,但对我来说仍然太亮,亮得几乎看不见月亮,我只能靠感觉知道它仍挂在天上,笑着俯瞰我们辗转挣扎,渺小而脆弱的生命,其中还混杂着像我和赞德尔这样取人xìng命并大快朵颐的魔鬼。 我沿着停车场绕了一圈。看上去还算安全,看不见一个人,也没人坐在车里打盹。只在教堂背后高墙上有扇小窗户能看到这里,窗户上镶着毛玻璃,那是厕所。我慢慢靠近赞德尔的车,一辆蓝色道奇“拓远者”SUV,面朝里停在教堂后门旁边。我试试门把手,是锁上的。停在它旁边的是一辆老克莱斯勒,牧师的座驾。我挪到克莱斯勒那边,远远地开始等待。 我从健身包里取出一个白色丝绸面罩,套在脸上,把露出眼睛的位置调整好,然后拿出一卷能承受五十磅重量的鱼线。万事俱备,接下来将上演那黑色的舞蹈。赞德尔完全不知自己正悠闲地步入了一个猎人之夜,等待他的是一种尖锐的惊奇感,锋利而野蛮,将把终极黑暗注入他的身体。很快地,他将徐缓而安详地离开他自己的生命,进入我的,然后 科迪会记得刷牙吗?他最近老是忘记刷牙就上床睡觉,丽塔又舍不得把他拉起来。可是现在给他养成良好的习惯是很重要的。刷牙很重要。 我轻轻甩了一下绳套,任它落在我的膝盖上。明天是阿斯特学校拍年刊照片的日子。她最好穿上去年复活节的那套衣服,照出照片会很好看。她是不是已经把衣服准备出来了,明早不会忘吧?当然,她照相的时候肯定不笑,但至少她得穿漂亮些。 我蜷缩在这黑夜里,手里握着绳套随时准备出击,满脑子想的居然是这些?我怎么可能没有让我的yù望伸出尖利的牙齿,释放出黑夜行者的灵魂,扑向我那罪有应得的玩伴,相反我的脑子里充斥的是这些想法?难道这就是闪亮崭新的婚姻生活将给德克斯特带来的一点预演? 我小心地吸气,感到一种与W.C.菲尔兹的深刻共鸣。我也无法和孩子们打jiāo道。我闭上眼睛,感到自己体内充满黑夜的气息,又徐徐将气吐出,那冷酷的镇静感又恢复了。慢慢地德克斯特向后隐退,黑夜行者重新占据了主动。 说时迟那时快 后门咔地打开,里面涌出震耳yù聋的喧嚣,一个很可怕的声音在唱着“靠近您行走”,那声音能叫死而复生的人再去死一回,怪不得赞德尔受不了出来了。他在门旁停了一下,转身向屋里高兴地挥手并傻笑,然后门被关上,他朝着车的驾驶座走来。他现在是我们的了。 “不许出声,”我们冷静地吩咐道。“按我们说的做,不许发出一点声音,这样你能多活一会儿。”我们说着,一边稍微拉紧一下绳套,让他明白他已经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必须听话。 赞德尔向前倒下,脸朝地,这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姿势。他现在不再傻笑了。哈喇子从嘴角流下,他去抓绳套,但我们紧紧地拉着,不让他伸进一根手指。当他快要昏过去时我们稍稍松开一点,只够他痛苦地喘上一口气。“站起来。”我们温和地说,把绳套向上拉一下,明确示意他该怎么做。慢慢地,赞德尔扶着车站了起来。 “好,”我们说,“到车上去。”我们把绳套jiāo到我的左手,打开车门,让他坐进去,然后将绳套绕过门柱,我们坐进他身后的座位,重新用右手握住绳套。“开车。”我们用yīn沉而冰冷的声音命令道。 “去哪儿?”赞德尔问,他此刻的声音被绳套勒得嘶哑微弱。 我们把绳套再拉紧,提醒他别擅自说话。感觉他已经接到这个讯息后,我们再次放松。“西边,”我们说,“别再说话,开车。” 他启动车子,绳套又紧了几次之后,我驱使他向西开上了海豚高速路。有一阵子赞德尔乖乖地按照我们的吩咐做着。他不时从后视镜看着我们,但绳套微微一紧,他便立刻变得极度俯首帖耳,最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7 章 我们带他上了帕美托高速,北向而行。 “听着,”他突然说道,我们正经过机场,“我有很多钱。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 “是,你能给,”我们说,“你马上就要给了。”他没听懂我们想要什么,因为他稍微放松了一点。 “好吧,”他说,声音仍然在绳套下显得粗哑,“你要多少钱?” 我们在后视镜中和他的眼睛死死对视。非常非常缓慢地,我们拉紧套在他脖子上的绳套,好使他明白。当他几乎窒息时,我们又那样保持了一会儿。“全部,”我们说,“我们要你的全部。”我们稍稍放松了绳套。“继续开。”我们命令。 赞德尔继续开着。剩下的路他变得非常安静,但看上去没想象的那么害怕。当然,他一定不相信这一切会真的发生在他身上,那不可能,像他这样一个永远被金钱严密地包裹和保护起来的人,每一样东西都是有价的,他都能付得起。接下来他会谈价钱,然后给自己买条生路。 他会的。最终他会找到出路,但不是用钱,也永远摆脱不了这个绳套。 开了不多久便到了事先选好的目的地海阿黎出口,我们一路上都很安静。当赞德尔减速拐弯下高速时,他从镜子中害怕地撇了我一眼,陷阱中困兽的恐惧在增长,他已经宁愿咬断自己的腿以求逃走。他的恐慌还似一道火热的光,让我和黑夜行者都变得兴奋而强壮。“你不是那儿,那儿没有我们去哪儿?”他结结巴巴地说,虚弱而可怜,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人。这让我们很生气,使劲拉了绳套一下,用力过猛以至于他的头倒向肩膀,我们不得不稍稍放松一点。赞德尔已经把车开到了弯道尽头。 “向右。”我们说,他照做了。讨厌的呼吸声从他唾液斑斑的嘴唇上发出来,但他还是照我们的吩咐,开到街道终点,然后左转,开上一条狭小而漆黑的小路,那通往一座老仓库。 他按我们说的那样在一座废弃建筑物那生了锈的门前停下车,一块只剩下半截的铭牌上依稀可辨地写着“钟普拉斯蒂”。“停车。”我们说,他摸索着把车的排挡杆推到停车挡。我们跨出车门,又把他拽下车,他被我们猛地一拉,踉跄了一下,又被我们提了起来。唾液在他的嘴上结了痂,他站在月光下,既丑陋又猥琐。他的眼神表明,他此刻已经慢慢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了。他哆嗦成一团,让我开始怀疑先前对他财富的判断出了错。他此刻的样子让他和那些被他自己杀掉的人没有丝毫区别。他正经受的完全相同的待遇令他脱胎换骨,剩下的只有软弱。我们让他站着喘息了一小会儿,然后推着他向门走去。他伸出一只手抵住水泥墙,“听着,”他说道,声音像普通人一样颤抖着,“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不管你要多少。” 我们一言不发。赞德尔舔了一下嘴唇。“好吧,”他说,声音变得干涩、断续,充满了绝望,“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要你从别人那里夺走的东西,”我们边说边用力猛拉了一下绳套,“但不要鞋。” 他瞪着眼,嘴角耷拉下来,他小便失禁了。“我没有,”他说,“不是……” “你有,”我们告诉他,“是的。”我们边说边使劲把他推进了门,进了那被精心布置过的地方。屋内靠墙的地上有几卷废旧塑料管,对赞德尔来说意味深长的则是两个50加仑盛满盐酸的桶,是钟普拉斯蒂公司倒闭后留下的。 把赞德尔弄到工作台上轻而易举。片刻之后他已经被胶带绑住,固定到最佳位置,我们迫不及待地开始工作。先把绳套割开,他喘息着,刀子划破了他的咽喉。 “天啊!”他说,“听着,你正在犯一个天大的错误。” 我们不置一词。有计划良久的工作在等着我们去做,慢慢划开他的衣服,仔细地把它们浸入盐酸桶之一。 “噢,他妈的,求你了。”他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们准备妥当,冲着他举起刀,让他看清楚我们非常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将要做什么。 “伙计,求求你。”他说。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让他顾不上尿裤子和连声哀求所带来的羞辱,一切一切都顾不上了。 然后非常令人惊讶地,他变得安静下来。他直视着我的眼睛,目光清澈,他用一种我不曾听过的声音说:“他会找到你的。” 我们停顿了一下,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我们相信那是他在做垂死挣扎,这让先前令我们无比享受的极端恐惧有些变了味,也让我们很恼怒。于是我们把他的嘴用胶带封了起来,继续工作。 当我们工作完毕,什么也没有剩下,除了他的一只鞋。我们想过把它收藏起来,可那自然不够整洁,所以最终它还是进了盐酸桶,和赞德尔的其余部分会合了。 这可不太妙,观察者想道。他们进入废弃的库房太久,显然不管他们在做什么,都不会是一般的社jiāo内容。 他原定和赞德尔的会面也不是社jiāoxìng质的。那些会晤总是目的明确,有事说事,尽管赞德尔显然不这么看。在他们不多的几次jiāo往中,赞德尔脸上的敬畏感已经将这傻小子的内心活动表达得一览无余。他为自己做出的微薄贡献感到无比自豪,热切地想接近那冰冷而超强的神力。 观察者对可能发生在赞德尔身上的事一点都没感到遗憾。他很容易被取代。让人诧异的是为什么这事发生在今夜,这意味着什么。 他对自己没打搅这事的进行感到满意,他只是潜伏着、跟踪着。他本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库房,阻止那个弄走赞德尔的鲁莽小子,并将其碎尸万段。即便是现在,他仍能感觉到体内巨大能量的躁动,那能量可以咆哮着摧毁挡在面前的一切但是,不。 观察者既有耐心,也有力量。如果那小子真的是个威胁,最好再等等看。当他完全了解了对手之后便会出击,敏捷而势不可挡地置对方于死地。 所以他只是观察。几小时后那小子走了出来,钻进赞德尔的汽车。观察者小心跟着,先是关了大灯尾随着那辆蓝色“拓远者”,这在车辆稀少的夜晚很容易。那小子把车停在地铁站并上了火车,他也在车门关闭前的一刹那闪进车厢,远远地坐在一端,第一次仔细端详对方的脸。 非常年轻,甚至算得上英俊,有种天真的魅力。不是想象的模样,不过他们从来都不合乎想象。 观察者一路跟随。对方在达德兰站下车,走向一大片停着的车。很晚了,停车场空无一人。他知道现在可以下手,简直易如反掌,只要溜到对方身后,让力量从自己体内会聚到手掌,就能让对方的小命终结于这个夜晚。他感到身体里的力量在缓慢而汹涌地上升,他慢慢靠近,几乎已经能尝到那美妙而安静的杀戮味道。 突然间他停了下来,慢慢转到另一条过道上去。 因为对方车子的挡风玻璃上贴着一个非常显眼的标志。 警车停车证。 他很庆幸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如果对方是警察……那问题就比预想的复杂得多。非常不妙。这需要周密的计划,需要多做观察。 于是观察者静静地隐入黑夜,他需要准备和观察。 双面法医Ⅲ 第五章 失常的黑夜行者 有句话说,坏人永无安宁之日。那简直就是在说我。我刚刚把小赞德尔送上西天,可怜的德克斯特就变得非常忙碌。丽塔的蜜月计划进入白热化阶段,同时我的工作也凑热闹似的紧锣密鼓地忙了起来。我们遇上了迈阿密创会发生的凶杀案,这次凶手相当狡猾,我目不转睛地对着溅血分析试验盯了整整三天。 第四天,情况变得更糟。我买了甜甜圈来办公室,这是我的一个习惯,尤其在我夜间出游之后更会如此。原因是,在我和黑夜行者的夜间合作之后,我不仅有几天会感觉格外轻松,而且还变得胃口大开,总是觉得饿。我肯定这个现象有深刻的心理学意义,不过在琢磨这个之前,我得先赶紧抢出来一到两个果酱甜甜圈,不然法证科的野蛮同仁们会把它们风卷残云片甲不留。甜甜圈当道,心理分析可以往后排。 但今天早上我只勉强抢到一个桑葚馅的甜甜圈,在这过程中还差点被人伤了手指。整个楼道的人都摩拳擦掌要去犯罪现场,热闹劲儿让我意识到这是个很血腥的案子,我有点不开心,这意味着加班加点、待在远离文明世界和古巴三明治的某个场所,午饭都不知道在哪儿解决。要知道我已经少吃了甜甜圈,那么午餐就变得格外重要,为了这个我也得赶紧开始干活。 我抓起便携式溅血分析箱,和文斯马索卡一起向门外走去。别看文斯个子不大,却抢到两个宝贵的甜甜圈,馅是巴伐利亚nǎi油,外表涂着巧克力糖霜。“你有点太能干了,伟大的猎人。”我边说边朝他掠夺来的战利品点点头。 “森林众神待我不薄,”他边说边咬了一大口,“这一季,我的子民不会挨饿了。” “你不会,我会。” 他冲我假笑一下,太假了,跟他照着政府部门提供的面部表情手册上学来的似的。“丛林里道路艰险,知道吗,小蚂蚱?”他说。 “知道,”我说,“首先你得学会像甜甜圈那样思考。” “哈。”文斯笑起来。这次比刚才的微笑还假,像是在朗读笑声的拼音。“啊,哈、哈、哈。”他又笑。这可怜的家伙在伪装一切好让自己像个人,跟我似的,但没我装得像。难怪我跟他在一起很自在,也难怪他会和我轮流往办公室带甜甜圈。 “你最好换一张人皮。”他朝我的衬衫示意道。那是一件色彩鲜艳的粉绿色夏威夷图案的衣服,还画着个草裙舞女郎。“品味要提升一下。” “打折呢。”我说。 “哈,”他又说,“很快丽塔就该为你买衣服了。”然后突然收起那可怕的假笑,话锋一转,“听着,我想我给你找到了一个特别棒的餐饮策划。” “他做夹馅甜甜圈吗?”我问,真心希望别再提关于我那步步紧逼的大喜日子的话题。可是,我已经请文斯做我的伴郎,他非常重视这个工作。 “那家伙特别有名,”文斯说,“他为音乐频道的颁奖会和所有其他的明星聚会提供餐饮服务。” “他听上去挺贵的。”我说。 “噢,他欠我一个人情,”文斯说,“我觉得我们能让他打个折,也许能降到150块一位。” “文斯,我还以为我能请得起一位以上的客人呢。” “他上过《南方海滩杂志》呢,”他说着,语气有点委屈,“你起码跟他谈谈再说。” “老实跟你说,”我说,这话意味着我要开始说谎了,“我觉得丽塔想要些简单的风格,比如自助餐。” 文斯真生气了。“你先跟他谈谈。”他重复道。 “我会和丽塔提一下。”我说,希望这话题到此为止。接下来去犯罪现场的路上,文斯没有再说起来这事,也许真的过去了。 现场情形比我预想的简单,我到了那儿以后心情就好多了。首先,它在迈阿密大学校园里,那是我亲爱的母校。在我毕生孜孜不倦地伪装chéng rén的样子的过程中,我总是提醒自己对这种地方要表现出强烈的感情。其次,看上去没什么鲜血供我分析,这就大大减少了我的工作量。这也意味着我不必和那些讨厌的湿答答红乎乎的东西打jiāo道我其实不喜欢血,这可能看上去奇怪,但的确是这样。不过当我在犯罪现场时,有那么一刻真会觉得很有成就感,那就是模拟犯罪时的情形,将各种细节拼出全貌并模拟犯罪过程。我从中学到的技巧无人能匹敌。 我像往常那样乐呵呵地溜达到封闭现场用的黄色胶带那里享受忙碌一天中的片刻清闲。我的脚迈到离胶带一英尺远的地方。 一刹那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明黄色,有一种东倒西歪摇摇yù坠的感觉让人恶心。我眼前只看得见刀锋的寒光,黑暗的后坐上,黑夜行者待的地方一片死寂,一种要呕吐的感觉,混合着屠刀划过案板的尖利噪声,一种惊恐而紧张的感觉,直觉告诉我大事不好,却不知道是什么、在哪儿出了问题。 我的视力又恢复了,我环顾四周,没有丝毫异常。一小群围观的人被挡在黄色胶带后面,一些巡逻的警察、几个便衣警探,还有我的法政科同事们,他们正在灌木丛里手脚并用地搜索着。这一切都很正常。于是我转向内心深处的那双从不会出错的眼睛。 怎么了?我无声地问道,闭上眼睛向黑夜行者寻找答案。它还从来没有这么不安过。我已经习惯了从我的黑夜伙伴那里得到建议,而且往往我到犯罪现场看过第一眼,就会收到它或仰慕或逗乐的评价。可是这次只有苦恼和困顿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什么?我再问。但是除了隐形翅膀扇动时发出的沙沙声,没有别的回答。我暂且不去想它,走回现场。 两具尸体很明显是在别的地方被烧的,因为附近没发现足够大的烧烤炉能把两个中的身材的女xìng烧得这么透。是两个晨跑的人在湖畔小路边发现她们的。这湖贯穿迈阿密大学校园,环湖是一条小路。从很少量的血液证据分析,我认为她们的头是在她们烧死后被拿走的。 有个细节引起我注意。尸体被摆放得很整齐,烧焦的双臂合拢在胸前,样子近乎虔诚。在原来头颅的位置,一个陶瓷制的牛头被端正地摆在躯体顶端。 这情景总能让黑夜行者饶有兴致地做出评价,一般是几句开心的低语、一声轻笑,有时甚至会有种嫉妒感。但这次,当德克斯特自言自语说:啊哈,一只牛头!我们怎么说?黑夜行者立刻激烈地做出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8 章 应,那回应就是: 一言不发。 连一声叹息、一句低语也没有。 我急躁地再问一次,还是连个小火星子都没溅起来,黑夜行者好像想拼命躲在随便一个能够遮体的地方后面,而且一旦有机会就会偷偷地溜之大吉。 我惊愕地张开眼睛。我从来不记得黑夜行者对我们心爱的话题说不出话的时候,可是他此刻就是这样,不仅被打败,甚至想找个地儿藏起来。 我带着些新出生的新意回头看看两具烧焦的尸体。我弄不清这到底有什么意义,但因为从来不曾这样,所以还是应该查个究竟。 安杰尔巴蒂斯塔正手脚并用地在小路另一边调查,非常仔细地筛查着我既看不到也没兴趣看的一切。“你找到了吗?”我问他。 他头也没抬。“找到什么?”他说。 “我也不知道,”我说,“但它肯定在这附近。” 他伸出一把镊子,夹起一片草,死死盯着看了一气,然后放进一只塑料袋。他说:“怎么回事,谁会放个陶瓷牛头呢?” “因为如果放巧克力,就化了。”我说。 他依旧头也不抬地点点头:“你妹妹觉得这事跟山特利宗教有关。” “是吗?”我说。我可没想到这个,这让我有点生气。毕竟这里是迈阿密,不管什么时候赶上宗教仪式而且和动物的头有关,山特利应该是我们第一个想到的东西。它是一种非洲和古巴的宗教,融合了优鲁巴万物有灵和天主教教义,在迈阿密盛极一时。动物祭祀和象征主义对它的信徒来说司空见惯,这应该能用来解释那两只牛头。尽管只有一小部分人真的信奉山特利教,但本地很多家庭都会有从香火店买回来的一两只小圣烛或几串玛瑙项链。大家通常对这种事情的态度是,即便你不信,也不妨多少表示一点尊重。 我说过,我应该马上想到。但我的非血亲关系的妹妹如今是凶案组的正式警官了,却先想到了,尽管我本是比较聪明的那个。 当我得知德博拉负责这个案子后松了一口气,因为那意味着调查工作不会犯出格的愚蠢错误。我也希望这个案子能让她的时间使用得更有效一些。她最近不分昼夜地守着她那受伤的男朋友凯尔丘特斯基。凯尔在他最近一次和疯子手术师的遭遇战中丢了一只还是两只胳膊,那人专门将人类变成去皮土豆。就是他将多克斯警官许多不那么重要的肢体巧妙地削去。他没来得及把凯尔的手术做完。德博拉把整件事变成了自己的神圣使命,她把很棒的外科医生一qiāng崩了之后,就全身心地看护丘特斯基,投入到把他整旧如新、重振雄风的事业中。 我敢肯定她在道德上占有了绝对高度,不管拿他和谁比较。但问题是,她放大假对她的小组没一点好处。尤其不好的是,可怜而孤单的德克斯特深深觉得被自己唯一在世的亲人给忽略了。 所以,听到德博拉被派来做这个案子,大家都很开心。她正在小路尽头和她的上司马修斯局长说着话,肯定是在给他提供弹yào,好待会儿对付媒体。媒体刚拒绝了从他认为漂亮的角度给他拍照。 这时候,采访车已经排起了队,大批记者开始在周边地区摄起了像。一两个本地名记正站在那儿,抓着话筒,用悲哀的语调讲述两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残忍地终结。和往常一样,我总是会很感激生活在一个自由社会,在这儿媒体有这神圣的权力在晚间新闻里播放死者的镜头。 马修斯局长用手掌仔细抚了一把他已经很完美的发型,拍拍德博拉的肩膀,上前去跟媒体谈话。我则走到妹妹身边。 她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马修斯的背影。他正在和里克桑戈说话,那家伙是个报道犯罪新闻的名嘴。他的原则是“有流血就上头条”。“哎,老妹,”我说,“欢迎你回到真实世界。” 她摇摇头。“嘿,万岁。”她说。 “凯尔怎么样?”我问她,我一向的训练告诉我这是恰当的问候。 “身体吗?”她说,“他还好,但他老是觉得自己成废物了。那些华盛顿的混蛋不让他回去工作。” 我没法判断丘特斯基重返工作岗位的能力,因为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我只模糊知道那跟政府的某个部门有关,保密xìng很高。除此之外我就一无所知了。“噢,”我搜肠刮肚地想合适的客套话,“我想过一阵子就好了。” “啊,”她说,“我知道。”她回头看看那两具烧焦的尸体,“不管怎么说,这是让我换换脑子的好办法。” “已经有传言说你觉得跟山特利有关。”我说,她把头飞快地转过来对着我。 “你觉得不是?”她探寻地问。 “噢,不是,可能你对。”我说。 “但是?”她尖锐地又问。 “没什么但是。”我说。 “妈的,德克斯特,”她说,“你是怎么看的?”这应该算是一个正常的问题。大家都知道我经常会对我们经手的一些更恶心的凶手做出相当准确的猜测。我能设想变态凶手的想法和做法,为此我已经小有名气了。这很自然,尽管除了德博拉没人知道,我自己就是个变态凶手。 不过德博拉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的一些本色,她可没不好意思从我这儿占便宜来给她的工作帮忙。我倒不在乎,挺乐意帮妹妹忙。家人不就是用来干这些的吗?我也不在乎用那些魔鬼伙计们为社会的司法部门偿还一点债务。当然,除非那家伙是给我自己留着过瘾的。 但在这个案子上,我什么也没法告诉德博拉。我其实巴望着他能分我一星半点信息,因为那或许能解释黑夜行者罕见的非典型xìng逃避。可我实在不愿意告诉德博拉这个想法。不过,不管我对两具烧焦的祭物说什么,德博拉都不信我,他觉得我有话瞒着她。本来妹妹就够疑神疑鬼,赶上她是警察,就得加个“更”字。 看样子,他已经确信我对她留了一手。“好啦,德克斯特,”她说,“说吧,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亲爱的老妹,我根本没找着北。”我说。 “胡扯,”她说,“你有话不说。” “我这辈子都没有,”我说,“我会对自己唯一的妹妹撒谎吗?” 她瞪着我:“你觉得不是山特利教?” “我不知道,”我说,尽量显得有诚意,“这个思路很好,不过……” “我就知道,”她啪地打一个响指,“不过什么?” “噢。”我说。然后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可是一句话已经开了头,不说也不行,我只好继续:“你听说过山特利用陶瓷吗?而且牛……他们不是用山羊的吗?” 她死盯了我有一分钟,然后摇头:“没了?你就是想说这个?” “德博拉,我跟你说了我什么结论都没有。这只是一个想法,刚想出来的。” “得了,”她说,“如果你跟我说真话” “我当然说了。”我抗议道。 “那,你就是说傻话呢,比我的傻话还傻。”她说着转开头去,又去看马修斯局长,他正严肃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翘着那雄xìng十足的下巴。 没人能回答我真正想问的问题:为什么黑夜行者要躲起来?在我从事自己的职业和爱好时,我见过许多常人连想都无法想象的场面,除非他们在jiāo通肇事者学习班看过酒后驾驶的录像。不管在哪种情况下,不管多恐怖,我的影子伴侣都会对事情的进展做些精练的评说,即便只是一个懒洋洋的哈欠。 但现在,只不过是两具烧焦的尸体和手法粗糙的陶瓷制品,黑夜行者却像个惊慌的蜘蛛似的逃走了,把我留在这儿没了主张这对我是种全新的体验,可我一点都不喜欢。 还是不知该怎么办。我找不到人谈论黑夜行者的事,至少如果我想保持自由身的话。就我所知,没人比我更了解这个话题。但我究竟对自己的这个福星知道多少?我是真的知识渊博,还是只是因为长期被黑夜行者耳濡目染,沾了它的光?它此刻自动隐身让我很着急,好像我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却没穿裤子。说到底,我并不知道黑夜行者是谁,从哪儿来,本来这一切也无关紧要。 可是不知怎么,现在这个问题变得很重要。 一小群人聚拢在警察拉起的黄色胶带区外。有足够多的人让观察者站在人群中不显山露水。 他带着冷静的饥饿感注视着,不动声色,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戴着一个临时的面具,下面藏着狰狞险恶。可是不知怎么,他周围的人似乎能意识到什么,会不时紧张地朝他这边望望,好像听到附近有老虎出没。 观察者欣赏着他们的不安,欣赏着他们对他做的事情怀着愚蠢的恐惧感。这就是权力带来的趣味,也是他喜欢观察的一个原因。 但他此刻的观察目的明确,他仔细地审视着,看着人们像蚂蚁似的四处摸索,感觉到力量在自己体内聚集。行尸走ròu,他想道,连羊都不如。而我们就是那牧人。 他心满意足地看着他们表现出的可怜虫模样,他又感到一阵捕猎者的冲动。他慢慢转过头,顺着黄色胶带望去 那里。他就在那儿,穿着鲜艳的夏威夷衬衫。他的确和警察是一伙儿的。 观察者小心地冲那人伸出触须,当触碰到那人时,他看到对方突然停住脚,闭上了眼睛,好像在问着无声的问题没错。原来如此。对方感觉到了那微妙的触碰,这人是有特殊力量的,肯定是。 但这人想要干吗? 他看着对方挺直身体,四下看看,然后显然将这事弃之脑后,往警察那边走去。 我们更强大,他想道。比他们都强大。他们最后会非常悲哀地发现这一点。 他感到越来越饥渴但他得再了解了解,等着恰当的时机来临。等待,观察。 暂时先这样。 双面法医Ⅲ 第六章 山特利神甫 没有鲜血飞溅的犯罪现场被该是我放大假的时候,但我的心情却轻松不起来。我四处搜寻了一阵,从胶带附近进进出出,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德博拉好像也跟我没什么好说的,这让我感觉很孤单、无聊。 一个正常人发点小脾气会被原谅,但我不是正常人,所以我没这个权力。也许我得该干吗干吗,想想那些重要的值得我关心的事情,孩子、餐饮策划、巴黎、午餐……有这么多事呢,难怪黑夜行者有点意兴阑珊。 我又看了一眼那两具烤糊了的尸体。他们没有变得更邪恶,仍然是死的。可是黑夜行者依然沉默着。 我走回德博拉站着的地方,她正在和安杰尔说话。他们一起期待地看着我,可我什么见解也提供不出来,这让我显得非常不酷。我使劲绷着不让自己脸色发绿,正在这时,德博拉从我肩膀上望过去,哼了一声说:“真他妈是时候。”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辆警车刚刚停稳,一个全身雪白的男人下了车。 迈阿密地区山特利神甫驾到。 我们的城市一直有任人唯亲的风气,腐败起来更是会让“特威德老大”眼红。每年都有几百万美元花在凭空捏造出来的咨询费上,大把预算超支,工程迟迟没动静,因为已经包给了某人的丈母娘。还有的钱花在了造福一方百姓的重要事物上,比如给政客的超级粉丝购买豪华汽车。所以,这样一个城市提供薪水和福利给山特利神甫是太正常不过了。 但让人惊讶的是,他自己挣钱。 每天日出之时,神甫会出现在法院,他往往会捡到一两只祭祀用的小动物尸体,他们的主人杀掉它们为自己悬而未决的重要官司祈福。没有哪个正常的迈阿密居民会去碰那些玩意儿。当然这些小动物的尸体暴露在迈阿密的司法大殿前总是很不雅的,于是神甫会弄走这些祭品,还有人们丢弃的玛瑙碎片、羽毛、珠子、护身符和图片,他会小心不触犯奥力沙山特利的指引之神。 不时有人请他去为重要场合作法,比如为某个以低价胜出的过街天桥工程祈福,或者给“纽约喷气机”下咒。这会儿出现在现场,肯定是被我妹妹德博拉请来的。 神甫是个年约50岁的黑人,6英尺高,留着很长的指甲,腆着一个大肚子。他穿一条白裤子,一件白色古巴衬衫,足登凉鞋。他步履沉重地走下警车,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耐烦,好像一个政府小文员重要的文件归档工作被半道打断了。他边走边从衬衫下面摸出一副黑色玳瑁框眼镜。他戴上眼镜走到尸体旁,等看清楚了眼前的东西,他死死地站住了。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向后退去,眼睛却依然盯着尸体。当退到大约30英尺之外时,他转身走向警车,并钻了进去。 “这是他妈的怎么了?”德博拉说,我挺同意她对这情景所做的总结。神甫砰地关上车门,坐在前座,直勾勾地瞪着前方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德博拉嘀咕了一句:“靠。”便向警车走去,我好奇地跟着。 我走过去时,德博拉正敲着副驾驶一侧的车窗玻璃,可神父仍然纹丝不动地呆视前方,牙关紧咬,面色严峻,假装没注意到德博拉。德博拉再用力敲,他摇摇头。“把车门打开。”她说着,语气好像在说“缴qiāng不杀”。神甫更使劲地摇头,德博拉更用力地敲窗。“开门!”她说。 最后,他摇下车窗。“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说。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德博拉问他。 他只管摇着头。“我得回去工作了。”他说。 “是帕罗马优比干的?”我问他。我一chā话,德博拉瞪了我一眼,但我的提问很正常。帕罗马优比是山特利的一个神秘分支,尽管我对其几乎一无所知,但在我自己的业余研究中,一些非常残忍的杀人案似乎和他们有关联,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9 章 我觉得兴趣倍增。 但神甫还是摇头。“听着,”他说,“这案子有名堂,你们不懂,也不会想知道的。” “是不是和那些案子是一起的?”我问。 “我不知道,”他说,“可能。” “你能帮我们什么?”德博拉问道。 “我什么也帮不了,因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他说,“但我不喜欢这件事,我也一点都不想碰它。我今天还有别的重要事情,跟警察说一声我得走了。”他摇起了车窗。 “靠。”德博拉说,她谴责地看着我。 “哎,我可什么都没干。”我说。 “靠。”她又说,“你刚才说的是他妈的什么意思?” “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我说。 “是吗?”她说着,看上去完全不相信,这可真是讽刺。我是说,我撒谎的时候大家总是信我,可当我真的一头雾水的时候,我这亲亲的妹子却死活不信我。神父的反应好像和黑夜行者很一致,这在告诉我什么? 我发现德博拉还在瞪着我,她的表情极度不满,我没法继续我的深刻思考了。 “你找到失踪的头了吗?”我问道,自己觉得这问题很中肯,“如果看看他对头干了什么,也许能多了解些案子的线索。” “没找到,一只头也没找到。我除了一个对我吞吞吐吐的兄弟外什么也没找到。” “德博拉,真的,这种总在怀疑的表情对你的面部肌ròu不好。你会长褶子的。” “除了长褶子,说不定我还能捉住凶手。”她说着朝那两具焦尸走去。 鉴于我已经没什么用处了,至少我妹妹是这么认为的,我待在现场实在没多少事情可做。我收拾起检验工具箱,从两具尸体的脖子周围取了少量黑色干燥的痂块,然后便打道回府。还有足够时间吃午餐。 可是,唉,倒霉的德克斯特一定是被人在后背做了记号,所以麻烦总是接连不断。我刚收拾干净桌面,准备投身到下班的洪流中时,文斯马索卡溜进我的实验室。“我刚和曼尼谈了,”他说,“他明天早晨十点能见我们。” “这消息太棒了,”我说,“如果你说说谁是曼尼,他干吗要见我们,就让这消息好上加好了。” 文斯看着我,好似有点委屈,那是我从他脸上看到的为数不多的真诚表情。“曼尼波尔克,”他说,“金牌餐饮策划。” “音乐频道的那个?” “是啊,就是他。”文斯说,“那家伙获过所有大奖,还上过《美食家》杂志。” “噢,对,”我支吾着想拖延时间,希望能突然灵感迸发,让我能逃避这可怕的命运,“一个获大奖的厨师。” “德克斯特,他真的特别有名。他能让你的整个婚礼震了。” “嗯,文斯,真棒,可是” “听着,”他用坚定不移的语气说,我还从没见过他这样过,“你说过你会和丽塔谈,然后让她决定。” “我说了吗?” “你说了!我可不答应你把这么宝贵的机会给错过了,尤其是我知道丽塔会特别喜欢这个的。”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肯定。毕竟和这个女人订婚的是我,我都不了解什么样的厨师才能让她喜出望外,他又怎么能知道。可是我这会儿也不想刨根问底他凭什么知道丽塔想要和不想要什么。又毕竟,一个会在万圣节装成香蕉女郎卡门米兰达的男人想必比我更知道我未婚妻想要什么样的厨师。 “好啦,”我说,打定主意采用拖延战术,“这件事,我会回家和丽塔说的。” “快点。”他说完走了。他走的时候并不是怒气冲冲,但还是摔了一下门。 我收拾好桌子,出门汇入繁忙的车流中。回家路上,一个开丰田SUV的中年男人在我后面不知为什么按起喇叭。五六个街区后他超过我,擦身而过时他扭动方向盘朝我靠近,我被他的虚晃一qiāng给逼得开上了便道。尽管我赞赏他的气质,也乐意奉陪跟他干一架,但我还是老实开着车。没必要跟迈阿密司机讲道理,你只需放轻松,把暴力当乐子看。当然了,我对这个很在行,所以我只是微笑着冲他挥挥手,他猛踩油门以超过限速六十迈的速度消失了。 一般情况下,我觉得这种夜晚返家路途上的追杀是结束一天紧张工作的最好方式。目睹那些愤怒和想杀人的yù望总能让我放松神经,让我有一种重返故乡的感觉。可是今夜我却很难调动起愉快的心情。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这种反应,可是事实上,我很忧心忡忡。 更糟的是,我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只不过是黑夜行者在那个凶杀现场对我是用沉默策略。以前从未这样过,我只能相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那可能威胁到德克斯特的生命。可到底是什么?而且我又怎么确定真有这么回事?我连黑夜行者本身是什么都不知道,除了它总是在那里给我提供灵感和意见。我们以前也见过烧焦的尸体和很多陶瓷制品,从来没有这么异常的反应。是因为两个东西组合到了一起了吗?还是完全巧合,和我们看到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越想越糊涂,车流则一如既往地在我周围呼啸而过,带着那让人感到宽慰的杀戮精神。于是当我到丽塔家时,我几乎已经让自己放下心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丽塔、科迪、阿斯特已经在家里了。丽塔离家比我近多了,孩子们则是从住家附近公园的课外活动下学回来,所以他们已经至少用了半个小时来养精蓄锐,等着折磨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神经。 “新闻上播着呢。”我打开门,阿斯特便小声说着,科迪则点着头用他那温柔而沙哑的声音说:“恶心。” “新闻播什么呢?”我边说边从他们身边挤过去,小心不踩到他们。 “你烧的!”阿斯特冲我咝咝地说,科迪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似乎带点谴责的意思。 “我什么?我把谁” “那两个在学院里被发现的人。”她说。“我们可不想知道那个。”她强调。科迪又点点头。 “在你是说大学,我可没” “大学就是学院,”阿斯特用十岁女孩所特有的自信说道,“我们觉得烧人太恶心了。” 我忽然明白他们从电视上看见什么了犯罪现场报道,我今早刚从那里两具焦尸上取过烤焦的血样。看样子,仅仅因为他们知道我曾在那夜出去游玩,就断定我就是为干这个出去的。即便黑夜行者没隐退,我自己都觉得这的确是太恶心了,他们认定我会干出这种事情,这让我非常生气。“听着,”我严厉地说,“那不是” “德克斯特,是你吗?”丽塔尖着嗓子从厨房喊。 “我也不能确定,”我喊回去,“让我查查我的身份证。” 丽塔喜滋滋地冲出来,我还没来得及自卫,她就一把紧紧搂住我,明显是想要把我挤死。“哈,帅哥,”她说,“你今天过得好吗?” “恶心。”阿斯特小声说。 “特别棒,”我说,挣扎着喘气,“今天每人都看够了尸体。我也用过了棉花棒。” 丽塔做了个鬼脸:“呃。那可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该当着孩子们说这个。他们做噩梦怎么办?” 如果我是个绝对诚实的人,我会告诉她,她的两个孩子不大会自己做噩梦,倒是更有可能给别人带来噩梦。但因为我完全没必要说出这个真相,所以我只是拍拍她说:“他们每天从卡通片上看到的都比这些要糟糕多了,是不是,孩子们?” “不是。”科迪说。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几乎从不说话。此刻他不仅开口说话而且还针对我,这让人有点不安。事实上,这一整天都过得非常别扭,从黑夜行者今早被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走,到文斯关于厨子的长篇慷慨陈词,现在又是这个。到底有什么黑暗而可怕的事情在发生?还是我的光环消失了?要么是我流年不利跟谁犯了冲? “科迪,”我说,很希望我的声音里带出伤心的味道,“你不会因为这个做噩梦的,是不是?” “他从不会做噩梦。”阿斯特说,好像每个大脑没受伤害的人都应该知道这点,“他从来什么梦都不做。” “那很好。”我说,因为我自己几乎就从来都不做梦,而且似乎我同科迪的共同点越多越好。但是丽塔一点都没明白这其中的玄机。 “好了,阿斯特,别犯傻了,”她说,“科迪当然做梦,每个人都会做梦。” “我不做。”科迪坚持说。他这会儿不仅在针对我们两个人,而且它打破了自己沉默寡言的传统。尽管我自己没有感情,但对科迪还是生出一种喜爱的感觉,想凑过去跟他站在一边。 “不做梦对你是好事,”我说,“甭管那些。人们夸大了梦的作用,它只会让人夜里睡不安稳。” “德克斯特,其实,”丽塔说,“我不认为我们应该鼓励他这样。” “我当然应该。”我边回答,边对科迪挤挤眼睛,“他在展示怒火、勇气和想象力。” “我没有。”他说,我几乎要为他的语言功力大长而惊叹了。 “你当然没有,”我放低声音对他说,“但我们得对你妈妈那么说,不然她会担心。” “我的老天爷,”丽塔说,“我不管你们俩了。去外面玩儿吧,孩子们。” “我们想和德克斯特玩儿。”阿斯特撅着嘴说。 “我过几分钟就来。”我说。 “你最好快点。”她恶狠狠地说。他们消失在通往后院的过道尽头。他们走后,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清醒那平白无故而恶dú的攻击终于暂时过去了。当然,我本应该知道这事会发生。 “到这边来。”丽塔拉着我的手坐到沙发上。“文斯刚来过电话。”她说。 “是吗?”我说,想到他可能对丽塔说什么,我突然感觉到危险袭来,“他说什么了?” 她摇摇头:“他挺神秘。他说我们一谈完就马上告诉他。我问他要谈些什么,他却不肯说,只说你会告诉我。” 我使劲忍着没又说一遍那句白痴般的过场白“是吗”。老实说,我承认我的脑子已经成了一锅粥,一边吓得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一边想着逃走之前得提着我的一小口袋玩具去拜会一下文斯。但在我能做出清醒的选择之前,丽塔继续说:“说实在的,德克斯特,你能有像文斯这样的朋友真幸运。他特别重视做伴郎这个任务,而且他的品味相当好。” “还相当贵。”我答道,差一点又说出那个近乎丢脸的“是吗”。可这话刚一出口,我就意识到错得更离谱,因为丽塔整个人都像圣诞树那样神采飞扬起来。 “真的吗?”她说,“噢,我觉得他像。我是说,品位和价钱往往是如影相随的,不是吗?一般都是一分钱一分货。” “是,但问题在于你得付多少钱。”我说。 “付什么?”丽塔说。然后我就卡住了。 “啊,”我说,“文斯有这个离奇的想法,他想让我们用他的‘南方海岸名厨’,那家伙非常贵,是给很多名人聚会一类的场合做宴会的。” 丽塔拍了一下巴掌,手停在下颌,一脸的开心表情。“不会是曼尼波尔克吧!”他喊道。“文斯认得曼尼波尔克?” 说到这里,一切已经见了分晓,但不屈不挠的德克斯特不会不战而败,哪怕自己已经奄奄一息。“我说没说过他很贵?”我带着希望说。 “噢,德克斯特,你不能在这种时候担心钱的事情。”她说。 “我能。我担心呢。” “可是如果能请到曼尼波尔克,就不该计较钱。”她说,声音里有种让人讶异的惊讶。我以前可没听见过她这样,除了他对科迪和阿斯特生气的时候。 “是的,可是丽塔,”我说,“在餐饮上花特别多的钱,太不理智了。” “理智和这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她说道,而且我衷心同意她这句话,“如果问我们能请到曼尼波尔克做我们婚礼的餐饮策划却不请,那我们一定是疯了。” “可是……”我说,随即停了下来,因为花巨款用小饼干配手绘苦白菜,再加上德国酸芹菜汁,最后做出詹妮弗洛佩茨的造型来,这事本身就是奇蠢无比的。除此之外,我都想不出别的说辞。我是说,难道那些理由还不够? 显然不够。“德克斯特,”她说,“我们会结婚多少次呢?”即便是我这么不靠谱的人还是懂得必须死忍着不说出“起码两次,就像你”,我觉得这话还是不说为妙。 我飞快地转换了进攻路线,用我这么多年悉心研究努力学习模仿人所学来的技巧说道:“丽塔,婚礼的重要部分是我将戒指套在你的手指上的那一刻。我不在乎之后吃什么。” “说得真甜,”她说,“所以你不介意我们雇曼尼波尔克了?” 我有一次还没搞明白自己的立场就输了辩论。我觉得口干舌燥,肯定是因为我大张着嘴巴太久,大脑则拼命挣扎着想弄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还想说点聪明话来挽回败局。 可是一切已经太晚。“我给文斯打电话,”她说道,然后探身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噢,这真让人兴奋。谢谢你,德克斯特。” 唉,好吧,谁让婚姻就意味着妥协呢。 双面法医Ⅲ 第七章 大名鼎鼎的曼尼波尔克 曼尼波尔克自然就住在南方海滩。他住在一座新建的摩天大楼的顶层,这些高楼在迈阿密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他的家坐落在从前一个废弃的海滩上,哈里曾带着德博拉和我在周六早晨去那里捡贝壳。我们会捡到旧救生圈、神秘的木头船板那一定是从某艘不幸遇难的船上破碎下来的,还有龙虾保护区浮标、渔网的碎片。有一个让人心情激动的早上,我们还看见一具死尸随浪漂浮。那些都是宝贵的童年记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0 章 。如今这里建起了闪闪发光的大厦,没一点气质,我非常讨厌这样。 第二天早上十点,我和文斯一起从单位出来开车到了那片可怕的取代了我童年欢乐的新大楼。我默默地坐电梯到了顶楼,文斯在一旁局促地眨着眼睛。他干吗要对一个以雕刻炒肝为生的人那么紧张?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的确很紧张。一滴汗从他的脸颊上流下,他痉挛xìng地吞咽了两次唾沫,两次。 “他是个搞餐饮的,文斯。”我告诉他,“他不可怕。他甚至连你的图书馆借书卡都不能撤销。” 文斯看着我,又咽了口唾沫。“他脾气可大了,”他说,“他会非常厉害的。” “噢,那好,”我的确很开心地说,“那我们去另外找个起码是通情达理的人吧。” 他咬着牙关,像个执行死刑的shè击队员似的摇摇头。“不,”他勇敢地说,“我们会闯过这一关的。”说话间,电梯门开了。他挺起肩膀,点点头说:“来吧。” 我们走到走廊尽头,文斯在最后一个房间门前停住脚,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手,在片刻犹豫之后,敲响房门。等了很久,什么动静也没有。他看着我,眨眨眼,他的手还举着。“也许……”他说。 门开了。“嗨,维克!”站在门口的那人像鸟叫似的喊道。文斯面红耳赤、结结巴巴:“你……你好。”然后把身体的重心从一只脚挪到另一只脚,嘴里继续结结巴巴不知所云,同时还向后退了半步。 这情景太迷人了,我并不是唯一一个欣赏它的人。应门的小侏儒脸上挂着微笑,好似在表示他喜欢观赏人被折磨时的样子。他又让文斯继续扭捏了一会儿,才说:“好啦,请进。” 曼尼波尔克,如果这真是大名鼎鼎的他,而不是从《星球大战》里出来的什么全息图像的话,那么从他的绣花高跟银靴到他染成橘黄色的头发梢计算,他站直了身高不会超过五英尺六英寸。他的头发剪得挺短,黑色的刘海好像麻雀尾巴似的贴在前额,还耷拉在镶着大粒人造钻石的眼镜架上。他穿着一件长长的、鲜红色的短袖衬衫,显然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穿。他从门边转身把我们向屋里引时,衬衫在他身上直打转。他踏着小碎步飞快地朝着一扇巨大的玻璃窗走去,那里能俯瞰到下面的河水。 “到这边来,我们聊聊。”他的身畔是一个基座,上面的一大团东西,看着像动物呕吐物,还喷着几处荧光材料的涂鸦。他带着我们向窗户边的一张玻璃桌走去,桌子周围有四把大概是椅子的东西,但很容易被错当成镶在支柱上的铜铸骆驼鞍。“坐,”他说着,做了个夸张的手势。我在靠窗的所谓的椅子上坐下。文斯犹豫了一下,也挨着我坐下,曼尼则跳到文斯对面的椅子上。“好啦,”他说,“维克,你最近怎么样?来点儿咖啡?”还没等回答,他朝左边转过头喊:“艾德瓦尔多!” 文思在我身边颤微微地喘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怎么样,曼尼又倏地转回头,这次是冲着我。“你就是那个爱脸红的新郎了?”他说。 “德克斯特摩根,”我说,“不过我不太擅长脸红。” “噢,是吗,我想维克一人脸红起来能超过你和新娘两个人。”他说。的确,文斯的脸已经红到了他皮肤所允许的极限。由于我还在生文斯的气,就是他害得我来受这个罪,所以我不想给他解围,不帮他找台阶下,甚至都不去纠正曼尼管文斯叫“维克”。我肯定曼尼知道文斯的名字,他是成心在折磨文斯。我无所谓,让文斯受会儿罪吧,谁让他越过我直接去游说丽塔,最后连累我来这个浑水呢。 艾德瓦尔多慌里慌张地端着一个塑料托盘进来了,里面盛着色彩鲜艳的咖啡用具。他是个结实的小伙子,大概有两个曼尼那么大,可他也貌似急于讨好曼尼。他把一只黄色的咖啡杯放在曼尼面前,然后把蓝色的放在文斯跟前,却被曼尼挡住了。曼尼把自己的一根手指搭在艾德瓦尔多胳膊上。 “艾德瓦尔多,”他用丝绸一般柔和的声音说道,脸上冷冰冰的,“黄色的?我们不是说过了吗,曼尼用蓝色杯子。” 艾德瓦尔多慌不迭转身去用蓝色杯换掉那不敬的黄色杯,动作太猛以至于差点摔个大马趴,又险些把茶盘掉在地上。 “谢谢,艾德瓦尔多。”曼尼说。艾德瓦尔多愣了片刻,显然是想弄清楚曼尼是真的在感谢他,还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别的事。但曼尼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说:“请照顾我们的客人吧。”艾德瓦尔多点着头,绕着桌子给我们放杯子。 最后的结果是,我得到了黄色杯,对我来说无所谓,尽管我嘀咕着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不喜欢我的信号。艾德瓦尔多给我们倒好咖啡,又飞快跑回厨房,端来一小碟五六只烘培的点心。看上去像填了nǎi油馅的刺猬,黑黄色的一团,倒竖着一根根不知是巧克力还是海葵做的小尖刺。点心中央张开的小口里,露出一小团橙色蛋挞之类的东西,每只点心的蛋挞心上还有或绿、或蓝、或棕的点缀色。 艾德瓦尔多把小碟放在桌子中央,我们都瞪着它看了一会儿。曼尼像是很喜欢它们,文斯则完全是一副中了蛊的敬畏表情,他吞了几口唾沫,好像还叹了口气。至于我,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吃的还是做奇异血腥的阿兹特克宗教仪式用的,所以我只是端详着盘子,想看出个究竟。 最后还是文斯开了腔。“我的天哪。”他脱口而出。 曼尼点点头。“它们不错吧?”他说,“去年更棒呢。”他拿起来一只带蓝色点缀色的点心凝视着,脸上是一副年深日久的爱怜表情。“这调色板的点子已经过时了,可那个可怕的老印度克里克饭店居然还会抄袭,”他耸耸肩,让后将点心扔进嘴里。我很高兴地看到没有引起大出血。“人的确会对自己的小点子入迷的。”他转身朝艾德瓦尔多挤了挤眼,“有时会过分入迷。”艾德瓦尔多的脸色变得苍白,逃进了厨房。曼尼转向我们,假惺惺笑着说:“不过你们还是得尝尝,好吗?” “我简直不敢咬下去,”文斯说,“它们太完美了。” “我怕它们会咬我。”我说。 曼尼露出了几只大牙。“要是我能教会他们咬人,我可就不寂寞了。”他拿胳膊肘把盘子朝我推了推。“来吧。”他说。 “你会在我的婚礼上做这些点心吗?”我问道,想着总得有人问点什么,把眼前这一切的意义给发掘出来。 文斯用胳膊戳了我一下,但显然为时已晚。曼尼的眼睛收缩成一道线,尽管他的嘴还保持着笑的模样。“我不管做饭,”他说,“我展示。而且我展示我认为最好的。” “难道我不该事先了解一下那都会是些什么吗?”我问道,“我是说,万一新娘对抹了日本芥末的芝麻菜ròu冻过敏怎么办?” 曼尼攥紧拳头,我都能听见他的指关节格格作响的声音。有那么一刻我都暗自高兴,想着这下大概跟他谈崩了。可是曼尼松了劲大笑起来。“我喜欢你的朋友,维克,”他说,“他很勇敢。” 文斯冲我俩笑了笑,终于又能呼吸了。曼尼开始在本子上涂涂写写。最终,我和伟大的曼尼波尔克达成协议,由他承办我的婚礼餐饮,他给我打折优惠价是250美元一个人。 这有点太贵了。可是,我已经被明确指示过不要担心钱。我知道丽塔会想办法的,也许只请两到三个客人。总之,我还没来得及为钱包发愁,手机就欢快地唱起来。刚一接通,对方根本就不理会我那愉快的“喂”就说了起来,是德博拉。“你马上过来。” “我现在正忙着讨论非常重要的鱼子酱面包呢。”我告诉她,“你能借给我两万块钱吗?” 她嗓子眼里哼哼了几下说:“我没时间跟你唆。德克斯特,24小时在20分钟后开始,我需要你马上来。”这是凶杀专案组的惯例,在调查工作开始后24小时之内召集全体相关人员,确认所有事项已经部署下去,大家对案件有一致的认识。德博拉显然相信我能提供点妙招。她想得挺好,但可惜不对。黑夜行者在逃,我在短时间内不大可能bào发灵感。 “德博拉,我对这个案子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我说。 “你过来再说。”她告诉我,然后就挂断了。 双面法医Ⅲ 第八章 复仇者多克斯 从迈阿密海滩大道395号高速路上了836号公路后,车辆堵了有半英里。我们在下一个出口前一点一点地往前蹭,终于到了发生事故的地段。一辆满载西瓜的卡车侧翻在高速路上,把道路变成一条深达6英尺深的红红绿绿的小河,周围的车辆不同程度地变成了花瓜。一辆救护车从路肩驶过,后面尾随了一队车辆,这些车的主人重要到了不能坐等道路清理完毕的地步。排队的车子把喇叭按得震天响,人们喊叫着,挥着拳头,前边似乎还传来了一声qiāng响。回到正常生活真好啊。 我们从混乱不堪的车流里挣扎出来,驶入街道,时间多花了十五分钟。又过了十五分钟,终于到了办公室。文斯和我坐电梯上了二楼,我俩都一声不吭。当门一开,我们步出电梯时,文斯挡住了我。“你做了一件正确的事。”他说。 “嗯,的确。”我说,“如果我不马上完事的话,德博拉会要了我的命。” 他抓住我的胳膊。“我是说关于曼尼,”他说,“你会爱上他的手艺。真的,他弄出来的效果绝对不同凡响。” 我已经知道这事会给我的银行账目引起不同凡响的变化,但除此之外我还是没弄明白这一切究竟意义何在。人们肯定会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看不出来龙去脉的东西超过家常冷盘吗?我对人类还有很多搞不懂的地方,这事得排第一。 但有一点我很肯定,德博拉的时间观念非常强,这遗传自我们的父亲,迟到被看做粗鲁无礼,而且没借口可寻。所以我掰开文斯抓着我胳膊的手指,跟他握了握手:“我肯定我们都会对食物非常满意。” 他握着我的手不放。“不仅如此呢。”他说。 “文斯” “那是你拿你往后的生命起誓的时刻,”他说,“一个很棒的誓言,你和丽塔的生命将从此联结……” “我的生命会有危险,如果我不马上走的话,文斯。”我说。 “我真挺高兴的。”他说。看着他表现出显然是货真价实的感情让人挺害怕,我几乎是从他身边逃走向走廊尽头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由于晚间新闻对两个年轻女孩被烧焦的尸体和头颅不翼而飞的事实做了一系列耸人听闻的报道,于是这案子成了大案。我溜进会议室靠门站着,看见德博拉正瞪着我,我为她送上我认为很无辜的微笑。她打断正在发言的人,那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巡逻警。 “好,”她说,“我们知道在现场是找不到头颅的。” 我以为自己的迟到加上德博拉恶狠狠地注视能夺得最富戏剧xìng入场式奖的,可我大错特错了。德博拉推动会议向下进行,我就好比是根微弱的蜡烛被放在汽油燃烧弹旁边,完全没人注意我。 “来啊,伙计们,”我那警官妹子说,“都来动动脑子。” “我们该搜一下湖。”卡米拉菲戈说。她年约35岁,是法政部技术员,通常沉默寡言,几乎听不到她说话。显然有些人宁愿她安静,因为一个名叫克里根的瘦削而有些神经质的警察立刻挑起刺来。 “胡说,”克里根说,“头早就漂走了。” “人头是不会漂走的,它们都是死沉的骨头。”卡米拉坚持道。 “有些人头的确是这样。”克里根说,它这话引来了几下预期中的笑声。 德博拉皱起眉头,正准备以领导口气批评两句,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声音。 扑通。 不是很响,但足以让屋里全体人员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扑通。 近了些,响了些,这场面有些像低成本恐怖片里的镜头。 扑通。 不由自主地,会议室里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慢慢将头转向会议室的门。我自己也扭头望向走廊,内心深处却有一个极细小的类似于抽搐的东西在阻止我,于是我闭上眼睛倾听着。喂,我默默地问,停了一下,一个非常微弱带点犹豫的声音响起,很像清嗓子,然后 屋里不知谁嘀咕了一声:“我的妈呀。”声音中充满那种总是能让我兴奋起来的恐惧。我心里那个细小的声音呜呜了一下便消失了。我睁开眼睛。 我只想说,感到黑夜行者出现在幽暗的后座上让我很开心,有一刹那我把周围的事情都置之度外。这种走神往往很危险,尤其是对我这样的假人,后果就是,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情景让我大吃一惊。 原来真的像廉价恐怖片《活死人之夜》里面的镜头,只不过不是在银幕上,而是发生在眼前。站在门旁的,就在我右手边直勾勾瞪着我的,是个本应该已经死去的人。 多克斯警官。 多克斯从来都不喜欢我。他可能是整个警察局里唯一一个怀疑我真面目的人。我一直觉得他之所以能看穿我的伪装,是因为他大概多少也是和我同样的人一个冷血杀手。他尝试了半天却不能证明我做了任何有罪的事,这失败让他更讨厌我。 我上次看见多克斯警官是当医护人员把他往救护车上抬的时候。他当时由于疼痛和惊吓昏死过去,一个来复仇的非常有才华的业余外科手术专家切掉了他的舌头、双手和双脚。我承认是我不动声色地引导了那业余医生的想法,不过我总算还是很体面地先说服多克斯自己同意执行这个计划,因为他想抓住这个惨无人道的魔鬼。而且我也几乎救出了多克斯,冒着失去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1 章 自己宝贵的无可替代的生命和四肢的危险。我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快速有效地营救他,但我努力过,最后他被救出来的时候生不如死,那可真不是我的错。 所以,我觉得在我为他冒了这么大的险之后,有个小小的认可表示也算不得过分的要求。我不需要鲜花奖状之类的,甚至不需要一盒巧克力,但也许他该在我后背拍拍,嘀咕一句“谢了,伙计”。当然了,他现在没有舌头,能连贯说上一句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来自他那新的钢铁假手的拍打大概会挺疼,可他至少得表示一下啊,这要求过分吗? 显然是的。多克斯盯着我,好像他是一只饥饿的狗,而我是世上最后一块牛排。我以前觉得他看我时眼里带出的dú素能让生物物种灭绝,却原来如果拿来和此刻他看我的眼光比的话,那简直就是阳光下黄口小儿的咯咯轻笑。我知道是什么让黑夜行者发出清嗓子的声音是同类的气味。我感到内心那双翅膀在缓缓扇动,慢慢充满了旺盛的活力,升腾起来直视着多克斯的挑衅眼神。他灵魂深处的魔鬼咆哮着,冲我吐着唾沫。我们站在那里对峙了很久,外人看起来我俩只是凝视,但实际上是两个捕猎者在尖叫着较量。 有人在说着什么,但全世界已经只剩下了我和多克斯,和两个藏在我们心底的黑影子在跃跃yù试。我俩谁都没听见别人在说什么,只是背景上一阵烦心的嗡嗡声。 德博拉的声音穿透迷雾刺了进来。“多克斯警官。”她说道,声音有些强硬。终于多克斯朝她转过头,魔法解除了。我不禁有些得意和开心,为黑夜行者的神力得胜,还有就是我终于让多克斯先转开了头。我好好地重又把自己隐藏起来,向后退了一小步,仔细端详起我那一度强大无比的复仇者来。 多克斯警官是部门杠铃纪录保持者,不过他现在不大想能很快刷新自己记录的样子。他很憔悴,除了眼睛里闷烧的怒火之外,他几乎是虚弱不堪的。他用两只假脚僵直地站在那里,两臂悬垂在身体两侧,每只手腕部位突显出好似老虎钳手柄那样的东西,微弱地闪着银光。 除了屋里其他人的呼吸声,我什么也听不见。大家只是目视着那一度叫多克斯的物体,而他则瞪着德博拉,她正舔着嘴唇,显然是想找些话说,最后说出来的是:“请坐,多克斯。要我给你介绍一下案情吗?” 多克斯看了她好久。他笨拙地转过身,瞪着我,然后扑通扑通地走出了房间,他那奇特的有规律的脚步声在走廊回响着,直到彻底消失。 基本上,警察都不喜欢表现得他们被吓着了,所以有好几秒大家大气都不出,生怕泄露出自己的真实感受。最后,还是德博拉打破了安静。“好了。”她说,然后突然间大家都在清嗓子,挪椅子。 “好啦。”她又说了一遍,“所以我们不能在现场找到人头。” “人头不会漂走。”卡米拉菲戈轻蔑地说,于是我们又回到被多克斯警官突然打断之前的节。他们七嘴八舌地争执了十分钟,没完没了地扯皮谁该做文件记录,等等。之后,我旁边的门被一把推开,我们的会议又一次被突然打断了。 “抱歉,打扰了,”马修斯局长说,“我得到了……啊……一个很好的消息,我觉得。”他环视大家,皱着眉头说道。连我都能告诉他这可不是传达好消息的正确表情。“就是……啊……这个……多克斯警官回来了。他……嗯你们要知道他的情况,啊……这个……很严重。他只需要一两年就能领取全额养老金,所以律师们,啊,我们都觉得,这种情况下,嗯……”他停下话,看着屋里的人,“是不是已经有人告诉你们了?” “多克斯警官刚才就在这里。”德博拉说。 “噢,”马修斯说,“啊,那好吧”他耸耸肩。“也好。好啦,我不打扰大家开会了。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没有实质xìng进展,局长。”德博拉说道。 “好吧,我相信你们会在新闻发布会之前把事情弄出眉目的,我是说,要快。” “是,局长。”她答道。 “那好吧。”他又说一遍。巡视了全屋一眼,他挺起胸膛,离开了会场。 “人头不会漂。”有人说,屋里响起吃吃的笑声。 “天哪,”德博拉说,“我们能不能专心点儿,我说?有两具尸体等着呢。” 还有更多的要出现,我想。黑夜行者微微颤抖了一下,好像在很勇敢地努力着不再溜走,但也仅此而已,我没有再当回事。 双面法医Ⅲ 第九章 噩梦连连 我不做梦。不过,我肯定在睡着的时候,在某个时间点上,也会有形象和没意义的断片从我的潜意识中掠过。据说大家都这样。但就算做过梦,我也好像从来记不住。据说没人会这样。所以我假定自己不做梦。 所以,那夜我被自己下着了:我发现自己蜷缩在丽塔的怀里,喊着连我都听不清的话,只依稀听到被窒息的回声,在棉被般厚厚的黑夜里回dàng。丽塔清凉的手搭在我的前额,她低低地说:“好了,宝贝,我不会离开你。” “太谢谢了。”我干涩地说了一句。清清喉咙,我坐了起来。 “你做了个噩梦,”她告诉我。 “真的?是怎么回事?”我依旧什么都不记得,除了自己的喊叫和一种模模糊糊的恐惧感慢慢袭向孤单无助的我。 “我不知道,”丽塔说道,“你使劲喊着,‘回来!别丢下我。’”她清清嗓子。“德克斯特,我知道婚礼让你觉得有压力……” “一点都不。”我说。 “但我想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她伸手握着我的手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大家伙。不放弃。”她滑下来,头抵着我的肩膀:“别担心。我绝对不会离开你,德克斯特。” 尽管我对做梦没什么经验,我也想当肯定自己的潜意识不是在担心丽塔会离开我。我是说,我压根没想过她会离开我,倒不是说我对她有多信任。我只是从来没想过这事。的确,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她愿意和我在一起,所以关于离开的假设就更显得扑朔迷离。 不,这才是我潜意识里害怕的。如果因为害怕被抛弃而伤心地喊叫起来,我完全明白自己怕的是什么黑夜行者。我亲爱的伙伴,永恒的伴侣,它陪着我穿过人生的波峰浪谷。梦里惧怕的就是这个:失去这个一直陪伴我的生命,让我成为现在的我,已经成了我人格的一部分的东西。 在大学犯罪现场,当它一溜烟逃跑并躲藏起来的时候,我受到了很大震动,后来证明那刺激比我当时意料到的还深。多克斯警官用只剩下三分之二的身体进行的出人意料并非常恐怖的亮相大概引发了我的恐惧感。我的潜意识发挥作用,把这些材料做成了梦。很清楚。精神科学常识,课本典型案例,没什么大不了。 可我怎么还在担心? 因为黑夜行者以前从来没这么退缩过,我仍然不清楚它这次怎么会变成这样。丽塔说是因为我紧张婚礼,真是这样?还是因为大学湖畔的两具无头女尸把黑夜行者给吓跑了? 我不知道,丽塔已经认定我是因为婚礼而焦虑,并在努力开解我,这是个很积极的举措,看来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别的答案。 “来,宝贝。”丽塔轻声说。 毕竟,在这张双人床上也没地方容我有别的举措。 第二天早上,德博拉还在孜孜不倦地查找着大学无头尸体的头颅。不知怎么搞的,风声已经传到新闻媒体,说是警局正在找失踪的头骨。本来对迈阿密来说,这种消息在报纸上占的版面不会超过95号高速公路塞车的消息,可是事实有两个人头,而且是两个年轻女子的人头,这就有轰动效应了。马修斯局长是那种喜欢抛头露面的人,但即便是他也不喜欢这故事所带来的惊慌。 于是迅速破案的压力便层层下达,从局长传到德博拉,她又片刻不误地将之传递给了我们。文斯马索卡相信自己能为德博拉破解这个谜团,只要他能找出是哪个古怪教派对这件事负责,整件事便可迎刃而解。于是,今早他把头探进我的办公室,脸上堆着一个大大的假笑,铿锵有力地说:“抗冻不累,金qiāng不倒。” “不像话,”我说,“现在可没时间开黄腔。” “哈,”他说,带着那可怕的假笑,“千真万确。抗冻不累是和山特利教差不多,不过它是巴西的,康董布雷教。” “文斯,你说的没错。可问题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听罢一头冲进来,那样子好像他的身体是脱缰野马,而他的腿管不住上身。“他们的宗教仪式就是用动物的头,”他说,“网上是这样说的。” “是吗?”我说,“网上有没有说这个巴西玩意儿烧烤人ròu、切头,用陶瓷牛头取而代之呢?” 文斯稍微委顿了一下。“没,”他承认,但又挑起了眉毛满怀希望地说,“可他们用动物呀。” “他们是怎么用的,文斯?”我问道。 “噢,”他边说边环顾我的小房间,好像是想换话题了,“有时他们,你知道,把动物的一部分献给神,然后他们吃剩下的。” “文斯,”我说,“你是说有人把失踪的头给吃了?” “不是,”他说,有点不高兴了,跟科迪和阿斯特会有的反应一样,“不过也有可能。” “那可够脆的,是不?” “好吧,”他说,真生气了。“我只是想帮忙。”他大步走出去,连一个微微的假笑都没留下。 可是麻烦才刚开始。正像我那不请自来的梦境之旅所揭示的那样,我的神经已经不堪重负了,现在又加上了个暴跳如雷的妹妹。文斯走开几分钟后,我的小小世外桃源就被再次打扰了。这次是德博拉,她咆哮着冲进我的办公室,跟被一群马蜂追似的。 “走啊!”她冲我吼道。 “走去哪儿?”我边问边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挺合理。可德博拉的反应好像是我刚刚在建议她剃个光头,然后再把头皮染成蓝色。 “赶紧跟我走!”她说。我只得跟着她冲到停车场,上了她的车。 “我向上帝起誓,”她迅猛地开着车,一边恶狠狠地说,“我还从来没见过马修斯这么生气过。现在全成了我的错儿了!”她砸了一下喇叭以加重语气,又急速绕过一辆货车:“全都是因为哪个混蛋把人头的消息透露给了媒体。” “好了,德博拉,”我尽可能用平缓的语气说道,“我相信人头会出现的。” “你他妈的说对了,”她说,差点撞上一个骑着自行车带了一大堆废旧钢铁的胖家伙,“因为我能找出来那杂碎属于哪个教派,然后我非捻死他不可。” 我顿住了。显然我那亲爱的气得发狂的妹子跟文斯一样,也相信顺着宗教团体的藤就能摸到那个凶手。“啊,好吧,”我说,“我们去哪儿找呢?” 她一言不发地把车开上比斯凯恩大道,在马路边的一个车位里停好,下了车。我好脾气地跟着她进了灵魂净化中心,这儿有许多神通广大的东西,从名字上看,有“整体疗法”、“天然草yào”或“怡神香氛”,等等。 中心坐落在比斯凯恩大道的一个不大而简陋的建筑里,这附近明显是流莺和dú品贩子盘桓的地区。中心朝着街面的几扇窗户上都装着粗大的铁栅栏,门则更是壁垒森严地紧锁着。德博拉在门上拍打了几下,门轰轰地响起来。她推了推,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我们走进去,一阵甜得腻死人的熏香的气味袭来,我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净化工序先从我的肺部开始启动了。透过烟雾,我影影绰绰看见一幅巨大的黄丝绸幡子挂在墙上,上书“人人合一”,并没说明合为一个什么。一张唱片在放着什么,那声音好似谁在使劲从过度服用的镇静剂里挣扎着,过一阵子就要敲响一个铃铛。背景上有瀑布的声音,那效果能让我的灵魂在空中翱翔,如果我有灵魂的话。因为我没有,所以整件事情在我眼里显得有些讨厌。 当然了,我们不是来享受的,也不是为了净化灵魂。我的警官妹子永远都是公事公办。她大步走向柜台,那儿站着一个中年女人,全身都穿着扎染衣服,看着跟用彩色皱纹纸做的似的。她的花白头发在脑袋上支棱八岔,而眉头紧锁。不过,那也可能是因为福如心至而愉快地皱起了眉。 “您需要帮助吗?”她说,声音沙哑,那样子仿佛在说我们已经无可救yào了。 德博拉冲她亮了一下警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女人探身过来,一把夺过警徽。 “噢,摩根警官,”女人说,把警徽扔到柜台上,“看上去是真的。” “你凭她身上的香味难道还判断不出来?”我问。她们俩谁也没对我的话表达出应有的欣赏,我耸耸肩,听见德博拉严厉地开始了审问。 “我想请问你几个问题。”德博拉说,伸手过去够她的警徽。 “关于什么?”女人问道。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德博拉也冲她皱起了眉。这看上去像是在进行一场皱眉比赛,获胜者将免费得到拉皮手术,从此把脸永远锁定在愁苦的表情上。 “有几个凶手。”德博拉说道,那女人耸耸肩。 “凶手跟我有什么关系?”她问。 我想为她的推理喝个彩,不过,我还是得记着自己站在警察这边。 “因为人人合一,”我说,“这就是警察工作的精华。” 她转而将皱着的眉头冲向我,并飞快地眨着眼睛。“你是谁?”她问道,“让我看看你的警徽。” “我是他的后援,”我说,“以防她被谁下了咒。” 女人哼哼了一下,不过至少她没冲我发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2 章 “这地方的警察,”她说,“少不了会被人下咒。我参加过北美自由贸易区的示威,我可知道你们警察是干吗的。” “也许吧,”德博拉说,“不过不跟我们一头儿的话恐怕更糟,你能回答几个问题吗?” 女人又回头望着德博拉,仍然皱着眉,耸了耸肩。“得,问吧。”她说道,“不过我可帮不了什么忙。如果你越界,我会给我的律师打电话。” “行,”德博拉说,“我们想找些线索,本地哪个宗教组织是用牛当祭物的?” 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女人几乎要笑出来,但她及时忍住了:“牛?天哪,谁没有呢?苏美尔、克里特,所有那些文明发源地。多少人都拿牛当神敬拜呢。我是说,牛的老二不仅特别大,它们也的确有把子力气。” 如果这女人是想让德博拉难堪,那她可太不了解迈阿密警察了,我妹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你知道有哪个这样的本地组织吗?”德博拉问。 “不知道,”女人说,“什么组织?” “康董布雷教?”我说,有点感激文斯教了我这个词,“帕罗马优比?或者维卡?” “讲西班牙语的那帮,你得去第八街上的伊来瓜,我可不懂那些。我们卖过点货给维卡的人,不过没保人的话我可不会告诉你是谁。甭管怎么说,他跟牛没关系。”她从鼻子哼哼了一下,“他们只不过光着身子站在艾瓦格雷兹湿地一带等着天神附体。” “还有别的组织吗?”德博拉追问。 女人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是说,我知道城里的绝大多数帮派,可我想不出来哪个跟牛有瓜葛。”她耸耸肩,“说不定是德鲁伊教僧侣干的,他们马上该做春天祭祀了。他们以前杀人当祭祀呢。” 德博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时候?”她问。 这次女人倒乐了,一边嘴角翘起:“大概两千年前吧。你稍微晚了一点儿,探长。” “你还知道别的能帮我们的忙的事情吗?”德博拉问。 女人摇着头说:“帮什么忙?谁知道哪个神经病读了亚里斯特克劳力的书而他又正好住在养牛场。我怎么知道?” 德博拉看了她一会儿,好似在琢磨她是不是已经讨厌到了该被抓起来的地步,然后显然是不打算这么干。“谢谢,打搅了。”她说着,把名片放在柜台上,“要是你想起来什么有用的信息,请给我打电话。” “噢,行啊。”女人说道,看都没看名片一眼。德博拉又盯了她一眼,然后走出大门。女人看着我,我冲她笑笑。 “我真的挺喜欢蔬菜的。”我说着,冲女人做了个和平的手势,跟着我妹妹出了门。 “真够傻的。”德博拉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向她的车子,一边说。 “噢,别这么说。”我说道,的确是真心的,我就不会这么说。当然了,这事的确干得挺傻,可要是说出来,德博拉能把我的胳膊拧成酱紫色。“起码,我们排除了几个可能xìng。” “是啊,”她挖苦地说,“我们起码知道不是一堆luǒ奔的人干的,除非他们两千年前就干了。” 她的话的确有道理,但我把让周围的人积极健康地生活当成我的天职。“这总算是个进展,”我说,“我们要不要去第八街查查?我给你翻译。”尽管在迈阿密土生土长,德博拉却非得选了法语来学,她的西班牙语连点菜都够呛。 她摇摇头。“浪费工夫。”她说,“我会让安杰尔去打听打听,但肯定没什么用。” 她是对的。安杰尔那天傍晚回来,拿着一根很漂亮的蜡烛,上面有一段西班牙语的圣裘德的经文。但除此之外,他的第八街之旅一无所获,正跟德博拉预言的一样。 我们两手空空,除了两具尸体之外,还是无头的,只有沮丧的心情。 转机马上就来了。 双面法医Ⅲ 第十章 陶瓷干烧炉 第二天平静无波地过去了,大学谋杀案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生活又展现了它不公平的一面,德博拉把这案子没进展归罪于我。她仍然相信我有着超凡的能力,能一眼看穿这案子的秘密,可我为了某些个人原因就是不能告诉她。 真让我觉得荣幸之至,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唯一能看到的是什么东西把黑夜行者吓跑了,这事可不能一再重演。我打定主意要离这案子远一点,由于现场基本上没有血迹,所以,如果是在一个讲究逻辑、合理有序的世界里,我不出现也顺理成章。 可是,唉,我们生活的世界不是这样的。它被反复无常的一时冲动所主宰,它的居民都是些把逻辑踩在脚下的人们。此时此刻,尤其如此的就是我的妹妹。那天中午她在我那小安乐窝办公室堵住我,不由分说连拉带拽地拖着我去和她的男朋友凯尔丘特斯基吃午饭。我并不怎么讨厌丘特斯基,除了他那总是什么都懂的态度之外。如果不计较这个,他挺随和亲切,像通常冷血杀手都会做的那样。有鉴于此,如果我再挑剔他的xìng格就太虚伪了。另外他看上去能哄我妹妹开心,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所以我去和他们一起吃午餐,首先是冲我妹妹的面子,其次呢,我的身体也需要不断地加油。 我最喜欢吃的是午夜三明治,还总会点一份油zhà大蕉,再加一个曼密苹果nǎi昔。我也不知道这家常而亲切的食物怎么会把我的生命之弦如此曼妙地拨响,没有任何一种其他食物能与之媲美,而且别的地方也没有瑞拉帕格餐厅的手艺。那餐厅就在离警察局总部不远的街上,以前摩根一家人总是去那儿吃饭,那滋味美妙得连德博拉那么坏脾气的姑娘都抗拒不了。 “妈了个巴子的!”她塞了满嘴的三明治,冲我嚷着。她说话一向都不怎么文雅动听,但这会儿她说得太恶狠狠了,甚至有几粒面包渣飞到我身上。我喝了一口我把美妙无比的曼密苹果nǎi昔,等她把话题展开,可是她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妈了个巴子的!” “你又把话都闷肚子里了,”我说,“但我是你哥,我能看出来你现在很抓狂。” 丘特斯基切着他的古巴牛排,鼻子里哼哼着。“可不是,”他说。他正要接着说下去,可是叉子戳在他的左手假肢上滑到一边去了。“妈了个巴子的!”他说,我发现他们的共同点比我知道的要多。德博拉伸手过去帮他扶正叉子。“谢谢。”他说,叉到一大块牛ròu塞进嘴里。 “看看,瞧见没有?”我爽朗地说,“你需要做点别的事情分分心。” 我们坐的桌子是我们差不多每次都来坐的地方。可德博拉心情烦躁得不同往日;她坐直身子,使劲拍了一下贴着塑料贴面的桌子,力气挺大,把糖罐都震得跳了起来。 “我想知道是谁跟那个混账里克桑戈谈过话!”她说。桑戈是本地的电视记者,他一向认为故事越血腥,媒体就越有施展空间给观众提供更血腥的细节。从她说话的口气里,德博拉显然想象里克是我新结jiāo的朋友。 “噢,那可不是我,”我说,“我也不认为是多克斯。” “哎哟。”丘特斯基叫道。 “还有,”她说,“我想找到那俩倒霉的人头!” “我也没拿,”我说,“你去失物招领处问过没?” “德克斯特,你是知道一些什么,”她说,“好啦,你干吗要瞒着我呢?” 丘特斯基看着我们,咽下一口食物。“他为什么一定知道你不知道的?”他问,“现场有很多血迹?” “完全没有,”我说,“尸体被烧熟了,整齐、干爽。” 丘特斯基点点头,努力想把一些米粒和豆子拢到叉子上:“你是个神经病混球儿,对吧?” “他可比神经病严重多了,”德博拉说,“他隐瞒事实。” “噢,”丘特斯基塞了一嘴的食物,“又是跟他的业余研究有关的?”这是我和德博拉的小小杜撰。我们只跟他说我的爱好是研究分析,而不是亲自cāo作。 “没错,”德博拉说,“他查出了些东西,可就是不告诉我。” “说出来挺难让你相信的,妹子,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我耸耸肩,他马上抓住不放。 “只不过什么!说啊,求你了。” 我又犹豫了。没法对她说黑夜行者对这起案子采取全新而退缩的态度。“我只是有种感觉,”我说,“这案子有点不对劲。” 她从鼻子里哼哼着:“两具烧焦的无头尸体,他管这叫有点不对劲。你以前的聪明劲儿哪儿去了?” 我咬了一口三明治,德博拉放着美食不吃,光在那儿皱眉头。“你验明那两具尸体的身份了吗?”我问。 “行了,德克斯特,没有头,所以没有牙齿档案可查。尸体烧焦了,所以没有指纹。妈的,连他们俩的头发颜色都不知道。你说我能怎么办?” “我兴许能帮上忙。你知道。”丘特斯基说。他叉起一块zhà鸡放进嘴里:“我能找几个人问问。” “我不用你帮忙。”她说。他耸耸肩。 “德克斯特帮你,你就接受。”他说。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他的问题问得在理。 “因为他只是帮我忙,你呢,想给我代劳。” 他们互相看着,半晌没说话。我以前也见过他俩这样,跟科迪和阿斯特的非语言jiāo流相似到了吓人的地步。看见他们这么如胶似漆的是件挺好的事,尽管这让我想起了自己那个婚礼,还有贵得离谱的高档名厨。想好在我开始咬牙切齿之前,德博拉打破了可怕的寂静。 “我不会是那种需要帮忙的女人。”她说。 “可我能搞到你搞不到的信息。”他说着,把好手放在她的胳膊上。 “比如?”我问他。我得承认自己对丘特斯基的来历感到好奇已经有一段时间,在他被截肢之前就开始了。我知道他为政府部门工作,他管那叫OGA,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转过来,亲切地看着我。“到处都有我的朋友和关系,”他说,“像这种事多少会在别的地方留下一些痕迹,我可以跟他们打个招呼,查查看。” “你是说招呼你在OGA的伙伴们?”我说。 他笑了。“差不多吧。”他说。 “看在老天分上,德克斯特,”德博拉说,“OGA只不过是‘某政府部门’的简称,没这么个部门,是我们自家人随便开的玩笑。” “多谢内幕消息,”我说,“你能拿到他们的档案吗?” 他耸耸肩。“照说我是在休病假。”他说。 “所以不能做什么?”我问? 他皮笑ròu不笑地冲我笑了一下。“你最好别知道,”他说,“关键是,他们还没想好我还他妈的有没有用。”他看着戳在他的铁手上的叉子,转动手臂目视叉子移动。 “cāo!”他说。 我觉得气氛变得沉重起来,赶紧把话题转开。“你在陶瓷干燥炉发现什么了吗?”我问,“珠宝或是什么?” “那是他妈的什么玩意儿?”她说。 “陶瓷干燥炉,”我说,“烧尸体的地方。” “你都注意什么来着?我们可没找到尸体是在哪儿烧的。” “噢,”我说,“我觉得就是在校园里,陶瓷工作室。” 从她脸上震惊的表情来看,我猜她那么是正经受着消化不良,要么是没听说过陶瓷工作室。“就离发现尸体的湖边半英里,”我说,“你知道,陶瓷工作室,做陶瓷的地方?” 德博拉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从桌边跳起。我觉得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谈话很有创意,很有戏剧xìng。我来不及反应,只有呆呆地眨着眼看着她离开。 “我觉得她没听说过这个工作室。”丘特斯基说。 “我也这么想。”我说,“我们该跟着她去吗?” 他耸耸肩,把最后一块牛排送进嘴里。“我得吃点果馅饼,还有咖啡饼干,然后我自己叫车走,因为她不让我帮忙。”他说着,叉起几粒米饭和豆子,冲我点点头,“你要是想走路回去上班的话,就先走吧。” 我其实一点都不想走路回办公室。可是,我还剩下差不多一半的nǎi昔没喝完,真不想浪费。我站起来跟着德博拉向外走,又回来抓起她没碰过的半个三明治,跌跌撞撞地追在她后面出了门。 我们转眼就穿过了大学校园的正门。德博拉在路上就用无线电召集人员在陶瓷工作室跟我们会合,余下的路程她一直在咬牙切齿地唠叨。 我们进大门后左转,沿着蜿蜒的小路开向陶瓷工艺区。我在大学三年级时在那儿修过陶瓷课,想拓展一下技巧,最后发现我能做出最司空见惯的花瓶,但搞原创艺术就不大灵,最起码在陶器制作方面。不过在我自己的领域,我自认为很有创意,比如我最近在赞德尔的那桩事情上表现出来的。 安杰尔已经到了,仔细耐心地检查着第一间干燥炉,不放过一丝痕迹。德博拉凑过去蹲在他身边,撇下我一个人拿着她剩下的三明治。我咬了一口。黄色胶带旁人群开始聚集,他们兴许巴望着能看见什么可怕得没法看的场面我永远都不懂他们怎么会聚拢成那么一大群,可每次都是这样。 德博拉此刻站在安杰尔身旁,他正把脑袋伸进第一个炉子里面。这下有的等了。 我刚咬了最后一口三明治,又有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当然,会有人看我,不管谁在黄胶带的这一边都一样,但我正被谁死盯着看,黑夜行者在使劲喊叫着提醒我正在被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格外关注着,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吞下那口三明治,转头去看,我身体里的低语咝咝作响地说着,好似感到困惑……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然后我又一次感到那种晕眩袭来,眼前一片金灿灿,晃得我什么也看不清。我摇摆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3 章 体,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在喊着危险,可我却完全无能为力。这情形只持续了一秒钟,我努力镇静下来,再次仔细地打量着周围没有任何异常。一小队人员在检查,阳光灿烂,微风习习穿过林间。只不过是迈阿密的寻常一天,但在这天堂里,dú蛇将头转了过来。我闭上眼仔细聆听,想辨认出一星半点危险的xìng质,但一无所获,只有野兽的脚步渐行渐远的回声。 我睁开眼,又看看周围。有一群大概五十个观众,佯装并没在等着看热闹。他们当中没有谁看上去异常。没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目露凶光,或是在怀里偷偷揣着火箭筒。搁在正常时候,我本该期待黑夜行者能在那个昭然若揭的捕猎者身边看到黑影,可此刻我没有黑夜行者的帮忙。在我看来,围观者里面没有可疑分子。到底是什么让黑夜行者销声匿迹了呢?我几乎一点都不了解它。它不请自来,带着坏笑做出尖锐的评论。以前它从来没表现出过迷惑,直到它看到湖边的两具尸体之后。此刻它又在支支吾吾、吞吞吐吐了,就在离上次的现场不到半英里的地方。 是水里的东西?或者和那两具在这个干燥炉的尸体有关? 我朝德博拉和安杰尔待的地方走过去。他们看上去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从那里到黑夜行者藏身的地方路上都平静无波,没有让人惊慌的感觉。 如果刚才的第二次遭遇不是被我眼前的东西引起的,那还会是什么?难道是我自身内部在被侵蚀?也许是我即将荣升丈夫和继父给黑夜行者带来太多压力?我变得太正常以至于没法让黑夜行者继续寄居在我体内?要真是这样,可真比死个把人还糟糕。 我刚意识到我正站在黄色警戒线内,便见到一个大块头正站在我面前打量我。 “嗯,嗨?”他说。他是个高大健壮的年轻样本,一头中长发,发丝纤细。他张着嘴呼呼地喘着气。 “我能帮你什么,公民?”我说。 “你是,嗯,你知道,”他说,“警察?” “差不多吧。”我说。 他点点头,好像想了一会儿,回头看看,好像那儿能有什么食物似的。他脖子后面有个难看的但现在很流行的文身图案,那好像是一个东方文字,八成意思是“大脑积水”。他挠挠文身,好像听见我心里在说什么,然后转过身来对着我,突然说:“我有点猜不透杰西卡。” “是啊,”我说,“谁不是呢?” “他们知道那是不是她呢?”他说,“我算是她的男朋友吧。” 小伙子终于成功地引发了我的职业兴趣。“杰西卡失踪了?”我问道。 他点点头:“嗯,你知道,她每天早晨都该跟我出来跑步的,你知道。在cāo场上跑圈,然后是腹部练习。可昨天她没来。今早也没。所以我开始觉得,啊……”他皱起眉,显然是在思考,停住了。 “你叫什么?”我问他。 “科特,”他说,“科特瓦格纳。你呢?” “德克斯特,”我说,“在这儿等一下,科特。”为了让这男孩再艰难地动用大脑思考,我赶紧向德博拉跑去。 “德博拉,”我说,“我们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得,这不是你的宝贝炉子,”她哼哼着说,“它们烧尸体太小了。” “不是,”我说,“但那边的小伙子丢了个女朋友。” 她的头猛地抬起,马上站起身,动作迅捷得像只猎犬。她朝自称是杰西卡男朋友小伙子看去,他也往这边看,身体重心在两只脚之间倒换着。“终于。”她说了一句,朝她走去。 我看着安杰尔。他耸耸肩也站了起来,好像想说什么。但临了他摇摇头,掸掸手上的灰尘,跟着德博拉走过去,看科特能说些什么,剩下我一个人独自和我的黑色思绪在一起。 有时候只消看着就够了。当然肯定这样的观看将无法避免地引来那上涨的热潮和光辉荣耀的鲜血喷涌,那牺牲者的巨大惊恐和情感悸动,那祭品生命终结时的有序而又疯狂的华丽乐章……这些都会出现。而此刻,观察者只需观看并慢慢咀嚼那美味的神秘而威力无比的强大感。他能感到对方的紧张。那紧张还会增加的,会随着音乐变成害怕,然后惊慌,然后是惊恐万状。这些都会来的,只要时候到了。 观察者眼看对方在巡视人群,搜索关于让他神经紧张的如鲜花怒放般的危险的感觉。当然他什么也找不出。这会儿还不行。得等到他觉得时间到了才可以。他不把对方完全弄糊涂了是不会罢休的。只有到那会儿他才会停下观看,采取最后的行动。 直到那时……才是时候让对方听见恐惧的旋律。 双面法医Ⅲ 第十一章 失踪的女学生 她叫杰西卡奥特加,大三学生,住在校园旁边的学生公寓。我们从科特那里问出她的房间号码,德博拉让安杰尔在陶瓷干燥炉旁守着,等下一班警察巡逻车过来换班再走。 我从来没弄懂他们干吗管学生宿舍叫做公寓,也许是如今宿舍的样子都跟酒店差不多。楼道的墙不再是刷成白色,而是有很多大玻璃窗,还有盆栽,地上铺了干净的地毯,面目焕然一新。 我们停在杰西卡的房门前。视线所及是一张小小的白卡片贴在门上,上面写着“阿丽尔戈德曼和杰西卡奥特加”,下面还有几个小字写着“没dú品者不得进入”。不知谁在“进入”下面划了横线,并加注道“想得美”。 德博拉冲我挑起眉毛说:“喜欢狂欢聚会的女孩儿。” “这些事儿总得有人做。”我说。 她鼻子里哼哼几下,敲响了门。没人应。德博拉等了足足三秒,又敲几下,力气加重许多。 我听见身后的门开了,转身看到一个戴眼镜的瘦小的金色短发女孩儿正瞧着我们。“她们不在,”她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不满,“有一两天了,这整个学期我终于能安静一会儿了。” “你上次什么时候看见她们的?”德博拉问。 女孩耸耸肩:“对那两位不用看,是靠听的。音乐震耳yù聋,整夜狂笑,就那样。谁想学点东西、正常按时起来去上课的话,跟她们做邻居可真是烦死了。”她摇摇头,短发掠过脸颊:“我是说,想听不见都不行。” “那你是什么时候最后一次听见她们的?”我问她。 她看看我:“你们是警察还是什么?她们这次干什么了?” “她们以前干过什么?”德博拉问。 她叹口气。“停车罚单。我是说,很多张。酒后驾车一次。哎,我倒不是要揭她们的短。” “你觉得她们这样消失几天是正常的吗?”我说。 “对她们来说,去教室上课是不正常的。我不知道她们考试都是怎么过关的。我是说,”她朝我们做了个鬼脸,笑了一下,“我大概能猜出来她们是怎么通过的,不过……”她耸耸肩。她没往下说,但她的怪笑能让人猜出些什么。 “她们俩一起上的课有什么?”德博拉问。 女孩又耸耸肩,然后摇摇头。“你得去注册办公室查。”她说。 到注册处的路不远,尤其是按德博拉的步子走起来,我得努力赶才赶得上她,勉强还能匀出一口气问她一两个尖锐的问题:“她们一起上什么课有什么好查的?” 德博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如果那女孩说的是真的,杰西卡和她室友” “阿丽尔戈德曼。”我说。 “对。如果她们是通过xìngjiāo易来换取好分数,我想我得跟她们的教授谈谈。” 听上去合情合理。xìng往往是凶杀最普通的动机,尽管人们通常都是把它和爱联系起来。但有一点说不通。“为什么一个教授要把她们烤熟,还切下她们的头,而不是掐死了扔在垃圾箱里呢?” 德博拉摇摇头:“他怎么做的并不重要。关键是他是不是干了。” “好吧,”我说,“我们有多确定这俩人就是受害者?” “跟她们老师谈谈就有把握了,”她说,“这是切入点。” 我们到了注册处,德博拉一亮警徽,我们立刻被准许进入。德博拉负责寒暄攀谈,我则足足花了三十分钟在办公室文员的协助下搜了一遍电脑记录。杰西卡和阿丽尔共同注册的课有好几门,我把教授的姓名、办公室电话号码和住址都打印出来。德博拉看了一眼名单,点点头。“这两个人,布克维奇和哈尔潘,现在都在办公室。”她说,“我们先从他们开始。” 我和德博拉又一次在闷热的天气里步行穿过校园。 “回到学校感觉不错吧?”我说,用一如既往而又徒劳无功的努力想保持谈话愉快。 德博拉哼哼一声:“如果能查到尸体的确凿身份才不错呢,那样的话可能就离抓住凶手又近了一步。” 我不觉得查明尸体身份能真的有助于我们找出凶手。但我以前错过,而且警察办案都有常规和制度可循,其中一个让人自豪的行规就是得查出死者姓名。所以我心甘情愿地跟着德博拉一起往办公室大楼走去,两个教授正在那儿等着我们。 哈尔潘教授的办公室在一层一进大楼的房间。大厅的门还没合拢,德博拉已经敲响了教授的门。没人答。德博拉试试门把手,是锁住的,拍门也没有反应。 一个男人从走廊走过,停在隔壁的办公室门前,挑着眉毛看着我们。“找杰瑞哈尔潘?”他说,“他今天应该不在。”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德博拉问。 他冲我们微微一笑:“我想他是在家、在宿舍,如果他不在这儿的话。你问这个干吗?” 德博拉掏出警徽给他看了一眼。他没什么反应。“噢,是这样。”他说,“这和校园的两具尸体有关系吗?” “你有什么理由认为有呢?”德博拉说。 “别这么说,”他回答,“不是这样。” 德博拉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但他没再说话。“我能问你的名字吗,先生?”德博拉最后说。 “我是威尔金博士,”他说,冲他自己站着的门前示意一下,“这是我的办公室。” “威尔金博士,”德博拉说,“你能告诉我们你刚才说的关于哈尔潘教授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威尔金抿抿嘴。“噢,”他犹豫着说,“杰瑞人挺好,但如果这是凶案调查的话……”他没说下去。德博拉示意他继续。“啊,”他终于说,“我记得是上个星期三,我听见他办公室很吵。”他摇摇头:“墙不是很隔音。” “怎么个吵法?”德博拉问。 “喊叫,”他说,“也许是大打出手?反正,我从门缝朝外看,看见一个学生,一个年轻女生,摇摇晃晃地从哈尔潘办公室出来,然后跑掉了。她当时,啊,她的衬衫撕破了。” “你有可能认识那个女生吗?”德博拉问。 “认识,”威尔金说,“我上学期教过她。她叫阿丽尔戈德曼。人挺可爱,但成绩不怎么样。” 德博拉看了我一眼,我赞许地点点头。“你觉得哈尔潘会强迫阿丽尔戈德曼顺从他做什么吗?”德博拉问。 威尔金歪一下头,举起一只手:“我可不能肯定。尽管看上去是这么回事。” 德博拉看着威尔金,但他没再说什么,于是她点点头说:“谢谢你,威尔金博士。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我希望如此。”他说。然后转身打开办公室的门,进去了。德博拉则在看注册处打印出来的表格。 “哈尔潘就住在大约一英里外。”她说,朝门口走去。我再次小跑着跟上她。 “我们去除了哪种可能xìng?”我问她,“是阿丽尔引诱哈尔潘,还是他要强jiān她。” “我们什么也不去除,”她说,“跟哈尔潘谈了再说。” 双面法医Ⅲ 第十二章 哈尔潘教授 杰瑞哈尔潘博士的公寓离校园不到两英里,坐落在一栋四十年前应该是很体面的两层楼里。德博拉一敲门,他马上就来应门了。阳光照在他脸上,他冲我们眨巴着眼睛。他年约三十五六岁,瘦削委靡,有好几天没刮胡子了。“什么事?”他说,带着一种很像是80岁的老学究那种不耐烦的语气。他清清嗓子,又说一遍:“怎么了?” 德博拉亮出警徽说:“请问我们能进来吗?” 哈尔潘睁大眼睛看着警徽,显得有点泄气。“我可没,怎么,为什么要进来?”他说。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德博拉说,“关于阿丽尔戈德曼。” 哈尔潘晕了过去。 我通常没机会看我妹妹表现出惊讶她控制力超强,所以看见她张大嘴瞪着哈尔潘倒在地板上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我赶紧扮上一副恰如其分的表情,弯腰去试脉搏。 “他心脏还在跳。”我说。 “把他弄进屋去。”德博拉说。我把他拖进房间。 公寓比看起来的大,但四面墙都被满地溢出来的书架占据了,一张写字台上纸张堆得老高,还堆着更多的书。所剩无几的屋内空地上是一张斑驳难看的双人沙发和一把堆满东西的椅子,背后是一只落地灯。我费力地把哈尔潘架到沙发上,沙发立刻吱嘎作响地陷了下去。 我站起来,差点撞到德博拉,她正弯下腰看着哈尔潘。“你最好等他醒过来再吓唬他。”我说。 “这混蛋肯定知道什么,”她说,“不然他怎么会突然垮了。” “营养不良?”我说。 “把他弄醒。”她说。 我看着她,想确定她没开玩笑,但她严肃得跟铁皮似的。“你说怎么弄?”我说,“我没带嗅盐。” “我们不能就这么傻等着。”她说。她凑过去好像要摇晃他,或者在鼻子上揍一拳。 幸运的是,哈尔潘在那个时刻恢复了知觉。他的眼睛眨了几眨,睁开了,一看见我们,他全身紧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4 章 你们要干什么?”他说。 “你答应不再晕过去?”我说。德博拉用胳膊肘把我拨到一边。 “阿丽尔戈德曼。”她说。 “噢,天哪,”哈尔潘呜咽着,“我知道这天会来的。” “你猜对了。”我说。 “你们得相信我,”他说,挣扎着坐起来,“我没干。” “好吧,”德博拉说,“那是谁干的?” “她自己干的。”他说。 德博拉看看我,好像想问我哈尔潘怎么会这么清楚地糊涂。可惜我无可奉告,所以她又转头看着他。“她自己干的?”她说着,声音带着警察职业xìng的怀疑。 “是的,”他说,“她想让这事情看上去是我干的,这样我能给她一个好分数。” “我希望你起码给了她乙,为了她所做的一切。”我说。 哈尔潘睁大眼睛看看我们,他的嘴大张并哆嗦着,好像想闭上却没有力气。“怎……”他最后说,“你们说什么呢?” “阿丽尔戈德曼,”德博拉说,“还有她的室友,杰西卡奥特加。被烧死了。头被切下来。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杰瑞?” 哈尔潘猛地抽搐一下,半晌说不出话。“我,我她们死了?”他低声说。 “杰瑞,”德博拉说,“她们的头被砍了下来。你说呢?” 我带着浓厚的兴趣看到哈尔潘的脸上变换了好几种表情,最后叮当一声定格在嘴大张的老画面上。“你,你觉得是我,你不能” “恐怕我能,杰瑞,”德博拉说,“除非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 “但那是,我可绝不会。”他说。 “有人会的。”我说。 “是,但是,我的天哪。”他说。 “杰瑞,”德博拉说,“你觉得我们本来想问什么?” “嗯,强jiān,”他说,“可我没强jiān她。” 应该是有着完美的事事合乎逻辑的世界的,只可惜我们不在其中。“你什么时间没有强jiān她?”德博拉说。 “嗯……是……她想让我……啊……”他说。 “她想让你强jiān她?”我说。 “她……她……”他说,开始脸红起来。“她主动的,嗯……要给我提供xìng服务。为了好分数,”他说,看着地板,“我拒绝了。” “然后她就要你强jiān她?”我说。德博拉又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 “然后她就,嗯……”他说道,“她说怎么都想得个甲,不是这样就得那样。她就自己伸手脱了衬衫,然后开始喊叫。”他咽了口唾沫,但没抬眼看我们。 “继续说。”德博拉说。 “然后她冲我挥手,”他说着,举起手做着再见的手势。“然后她就冲到了走廊。”他终于抬起头。“我今年想拿到终身教职,”他说,“如果这种事传开了,我的职业生涯就完了。” “我懂,”德博拉非常善解人意地说,“所以你杀了她来挽救你的职业。” “什么?没有!”他着急地喊,“我没杀她!” “那是谁杀的,杰瑞?”德博拉问。 “我不知道!”他说,听上去生气了,好像我们在责怪他拿了最后一块饼干。德博拉瞪着他,他回瞪过去,在她和我之间看来看去。“我没有!”他坚持着。 “我也想相信你,杰瑞,”德博拉说,“但这真不由我决定。” “你什么意思?”他说。 “我得请你跟我走一趟。”德博拉说。 “你要逮捕我?”他说。 “我得带你去局里问几个问题。就这样。”她安慰道。 “噢,我的天哪,”他说,“你逮捕我了。那可,不,不。” “我们用一种平静的方式进行吧,教授,”德博拉说,“我们不需要用手铐,对吧?” 他看了她好长一会儿,然后突然跳起来,冲出门去。但可惜要实施他巧妙的逃跑计划,就必须得经过我身边,德克斯特身手敏捷出手不凡。我在教授经过的地方伸出一只脚,他脸朝下摔倒在地,头撞到地板。 “噢。”他说。 我冲德博拉微笑。“我想你得用手铐。”我说。 双面法医Ⅲ 第十三章 黑夜行者走了 我没有那么疑神疑鬼。我不信自己正被些神秘敌人包围,他们想陷害我、折磨我、杀了我。不过我也很明白,一旦伪装解除,露出我的庐山真面,全世界便会联手对付我,让我不得好死。这可不是草木皆兵,而是一个冷静而头脑清醒的人对公众舆论的判断,我不怕那个。我只需尽量小心,让那种事不会发生。 可是,我的小心翼翼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聆听黑夜行者的细微低语,偏偏它此刻使劲扭捏着,就是不吐露它的想法。这样的忐忑和死寂还从来没有过,这让我焦急难耐,心里泛着不安的涟漪。我在陶瓷烘干炉前时,就觉得在被谁窥视甚至偷偷尾随。后来我们开车回总部,我老觉得好像有辆车在跟踪我们,那感觉挥之不去。这是真的吗?它有什么恶意?倘若是这样,是冲我还是德博拉来的,或者只不过是随便一个迈阿密司机在发神经而已? 我从侧视镜看见一辆车,是一辆白色的丰田“亚洲龙”。它一路跟着我们,直到德博拉拐进停车场后,它便径直开走,没减速,司机好像也没特意盯着我们看,可我仍摆脱不掉那种荒谬的感觉,它的确是在跟踪我们。不过,除非黑夜行者告诉我,否则我还是不能肯定,可它没有它只是发出几丝咝咝的好似清嗓子的声音,所以我一个字也没对德博拉说,因为那听上去实在傻透了。 晚上我走出大楼来到自己的车前准备回家时,我又有了那种被什么人或什么东西注视的感觉但那仅仅是种感觉,不是警告,不是来自影子的内在低语,也不是黑色翅膀扇动着召唤我行动。只是一种感觉,可它让我紧张。当黑夜行者说话时,我聆听,我行动。但它这会儿不说话,只是蠕动着,这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带着这种茫然,我开车向南边的家驶去,一路上眼睛都在留意后视镜。 这不就像做人吗?走在人生旅途,就好像在野生动物园的公路上,不小心失足绊倒,老虎咻咻地嗅着你的脚跟。就是这种永恒的危在旦夕的感觉。明白这一点,就能很容易理解人类的很多行为。我自己作为一个捕食者,乔装改扮混迹于潜在的猎物之间,只要自己乐意,随时便可出手取其xìng命。这感觉很棒。可是黑夜行者一言不发,我不敢轻举妄动。其实我自己也成了畜群中的一员,脆弱无助。我不喜欢这种当猎物的感觉。这让我越发机警起来。 下了高速公路以后,我发现一辆白色的丰田“亚洲龙”在跟着我。 当然,世上有很多白色丰田“亚洲龙”。日本人输掉了战争,然后理直气壮地占领了我们的汽车市场。当然,任何一辆“亚洲龙”都尽可以和我同路,顺着这条拥挤不堪的公路下班回家。按理说,能走的路就这么几条,所以,一辆白“亚洲龙”行驶在其中的一条路上是绝对名正言顺的,觉得别人在跟踪自己是没道理的。我做什么了?我是说,谁能证明我做了什么? 所以,感觉自己被跟踪是太荒唐了,更没法解释我怎么会突然右转,从全美一号高速公路拐出来,开上一条岔路。 同样无法解释的是,白色“亚洲龙”仍继续跟着我。 如同所有的捕食者怕惊扰自己的猎物或者像其他偶然拐进了同一方向的正常人那样,那车和我保持着相当一段距离。我鬼使神差地又拐了个弯,这回向左,拐进了一个小型住宅区。 片刻之后,那辆车又跟了过来。 前面说过,大无畏的德克斯特从来不知怕字怎么写。这足以解释我此刻所感觉到的心脏狂跳、口干舌燥、满手是汗都只不过是巨大的不安而已。 我可不喜欢这种感觉,我已经不再是“利刃骑士”,我的刀和盔甲丢在城堡的地下二层某处,我手无寸铁地展在战场上,突然间成了一个柔软美味的猎物,一种难以名状的理由令我相信,我的气味已经充满了那个捕食者的鼻孔,并让它食指大动。 我再次右转,直到驶过路牌时才看到上面写着“此路不通”。 我拐进了一个死胡同,被逼入了绝境。 我有意识放慢速度等那辆车跟上来。我眼巴巴想确定白色“亚洲龙”真的会跟上来。它来了。我继续朝街道深处开,前方的路变宽,变成一个容车辆掉头的小弯道。弯道尽头那家车库门前的私家车道上没有别的车。我开了上去,关掉引擎,等着,心跳如鼓,无能为力,只能坐以待毙地等着那一路追杀而来的利齿和魔爪。 白色汽车越驶越近。快接近弯道时它减慢了速度,离我越来越近…… 它从我车旁经过,转过弯道,驶出小区,融入了迈阿密的余晖中。 我目送它离开,当它的尾灯在街角消失,我突然记起了如何呼吸。我尽情享用这失而复得的本领,感觉好极了。等体内的氧含量重新储备充足,缓过神后,我开始觉得自己很愚蠢。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是有辆车在跟踪我,可它又开走了。有一百万个理由解释它怎么会和我走同一条路,绝大多数理由可以归结为两个字:巧合。然后,当可怜的哆嗦成一团的德克斯特坐在车里浑身冒汗的时候,大坏车又干了什么呢?它开走了。它没停下来张望、大骂,或是扔个手雷。它只是施施然开了过去,让我陷在自己的恐惧深渊中。 这时有人敲我的车窗,我惊得跳起来,脑袋撞到了车顶。 我转过头,一个留小胡子、脸上带着暗疮疤痕的中年人正弯着腰往车里看。我直到此刻才注意到他,这进一步证明我有多么孤立无援。 我要下车窗。“我能帮你什么吗?”那人说道。 “不,谢谢了。”我说,有点想不出他觉得他能怎么帮我。不过他没让我继续猜下去。 “你停在我家的车道上了。”他说。 我“噢”了一下,这才发现好像的确是这样,得想个理由出来。“我来找维尼。”我说。不是很聪明,但这种情形下也够用了。 “你走错地儿了。”男人说话的时候带这种恶狠狠的得意神情,倒让我精神为之一振。 “抱歉。”我说。我摇上车窗,倒车退出私家车道。男人站在那儿看我离开,大概是想确定我不会突然跳出来拿大砍刀袭击他。不一会儿,我便又回到了全美一号公路的嗜血车流中,前后左右又是那司空见惯的粗暴车流,像一块暖和的毯子般包裹着我,我觉得自己慢慢又恢复了元气。终于又能回家啦,又能藏到德克斯特城堡那剥落的墙壁和空dàngdàng的地下室以及其他种种的后面啦。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蠢过也就是说,我这会儿觉得自己特别像个真正的人。我究竟想了些什么?事实上,我什么也没想,只是在对付惊慌得要抽筋的感觉。这事儿太荒唐、太人xìng、太可笑,如果我真的是人并且笑得出来的话。啊,好吧。起码我是真的荒唐。 接下来的最后几英里我一直在想些难听的词儿来骂自己,骂自己胆小如鼠、反应过激,到把车开进丽塔家的私家车道时,我已经把自己糟践得差不多了,这让我舒服了些。我下了车,脸上挂着非常近似于真正的笑容,那欢乐发自于笨蛋德克斯特真诚的内心深处。当我从车旁迈开一步,侧身朝大门望去时,一辆车慢慢驶过。 当然,那是一辆白色“亚洲龙”。 如果世上有公义,那么此时此刻公义肯定是为我量身度造的。因为有好多回,我都乐呵呵地欣赏着别人呆立着,嘴巴大张好似下巴脱臼一般,完全被惊讶和惧怕所攫获的样子;如今轮到了德克斯特用同样傻的姿势伫立着。我僵在原地,一丝也动弹不得,甚至不能抬手去抹我的哈喇子。我看着那车缓缓开过去,唯一能想到的一件事是,我看上去肯定特别傻。 这当口,如果白车里那个是何方神圣的家伙除了慢慢开过去之外再做点什么的话,会让我显得更蠢。但是,让许多知我、爱我的人至少有两位,包括我自己欣慰的是,那车停也没停就开过去了。有一刹那,我觉得应该能看见从驾驶座方向正在望向我的一张脸。可那车随即加速,微微转了个方向并入路中央。丰田车标那银色牛头上亮光一闪,车开远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想。最终我合上嘴,挠挠头,跌跌撞撞地朝屋里走去。 一阵柔和但十分深沉有力的鼓声传来,喜悦汹涌澎湃地充满心房;这喜悦来自于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和憧憬。紧接着有号角吹响,越来越近,只消片刻,万物便将启动、发生并周而复始地重演。喜悦晋升为旋律,那旋律上升攀缘,直到最后无处不在。我感到我的脚正带着我去到那声音许诺过的极乐世界,在那里,万物都充满了即将到来的欢欣,那种巨大的充实感令人心醉神迷。 我醒来时心脏狂跳,带着无缘无故的解脱感。这感觉很莫名奇妙,并不完全是渴极而饮、倦极而眠所能带来的。 但是比这种困惑更让我烦恼的是,我居然有种和采取月光行动的那些夜晚相同的感觉。它仿佛在对我说,内心深处的渴望已经满足,现在可以放松,心满意足地休息一下了。 但这不可能。没可能当我躺在床上睡大觉的时候,可以感觉到这种最隐秘、最私人的感觉。 我望向床头的钟:半夜十二点五分,这不是德克斯特起来游dàng的时间,不是在只打算用来睡觉的今夜。 床的另一侧,丽塔正轻轻地打着鼾,身体偶尔微微抽动一下,好像狗梦见在追赶兔子。 床的这一侧躺着无比困惑的德克斯特。有什么东西潜入了我的无梦之夜,在我本来酣睡的安静海洋上掀起波浪。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它让我无以名状地兴高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5 章 烈,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我的月光嗜好让我能用一种冷漠无情的方式开心,仅此而已。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被允许进入德克斯特那黑暗的地下室二层的角落。我就喜欢这样。我有着自己小小的戒备森严的内心空间,界限分明并落了锁,在那里我感受着只属于我的欢喜只有在那些月光之夜,而不是在其他别的时候。别的感觉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那么,是什么不请自来地侵入并砸碎了这扇门,用不被欢迎的方式汹涌地湮灭了我的地窖?到底是什么能这样大摇大摆地闯进来? 我躺下来,决定继续睡觉,以证明我仍然有掌控的能力;什么都不曾发生,也肯定不会发生。这是德克斯特的领地,我是国王,其他一切不得入内。我闭上眼睛,向内心深处那个权威的声音求证,那个盘踞在yīn暗角落的毋庸置疑的君主仍然是我。黑夜行者,我等着他同意,等着它发出让人宽慰的咝咝声,于是杂乱无章的音乐和间歇无序的感情喷泉都将一一复归原位,走出黑暗并重见天日。我等着它说点什么,随便什么,可它一声不吭。 我很恼火。于是我恶狠狠地戳了它一下,一边在心里说:“醒过来!拿点厉害劲儿出来!” 它还是一声不吭。 我在内心的各个角落狂奔,越来越急迫地呼唤着黑夜行者,可是它曾待过的地方空空如也,好像打扫得干干净净只等出租的空房子。它走了,没留下一丝昔日痕迹。 在它的旧巢,我仍然能听到音乐的回声,从空dàngdàng的公寓房坚硬的墙壁上反shè回来,席卷穿过这突如其来的、痛苦万分的虚空。 黑夜行者走了。 双面法医Ⅲ 第十四章 不寻常的过去 第二天我在忐忑中度过,希望黑夜行者会回来,又隐隐觉得那不可能。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这种yīn沉的感觉越发明显,让我心里发凉。 我心里有很大一块地方空了,我连想都不敢多想,更别说如何填补,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我不想说我此刻痛苦的感受,我总觉得那是种自恋加任xìng的表示,但我的确非常不舒服,整天都生活在一种粘稠的焦虑和恐惧中。 我的黑暗行者去了哪儿?为什么?它还会回来吗?这些问题无可避免地让我陷入更深的思考中:黑夜行者到底是谁?它当初为什么会来到我身上? 这也让我清醒地认识到我是在如此依赖一个并非我本人的东西来确定自我也许那就是我?也许整个儿黑夜行者的角色不过就是一种受过创伤的意识,一只能够捕捉被过滤了的现实那微弱闪光的网,它能保护我,不让我知道自己那可怕的真面目。有可能。我懂得心理学基本常识,而且琢磨了有好一阵子了。我有什么地方的确是不正常的,这倒无所谓,我对于自己的不正常安之若素。 起码到目前为止是这样。但突然我变成独自一人,事情变得扑朔迷离。生平第一次,我非常需要弄清楚出了什么事。 当然,工作不等人,没时间让我自省,哪怕是寻找失踪的黑夜行者这么严肃的问题。不行,德克斯特还得工作,尤其是德博拉正把鞭子挥舞得噼啪作响。 好在都是常规工作。我和法政科的伙伴们花了一早上时间仔细搜查了哈尔潘的公寓,想找出确凿的犯罪证据。更好在证据比比皆是,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在他的衣橱背后,我们发现了一只溅了几滴血的袜子;沙发下面是一只白帆布鞋,上面也有血滴,浴室的塑料袋里有一条裤子,边缘有些烧焦了,上面有更多血迹,喷溅式的点状物,被高温考得很硬。 找出来这么多证据大概是件好事,因为德克斯特今天不如往常那么聪明和状态好。我发现自己魂不守舍、忧心忡忡,不知道黑夜行者还会不会回来,会不会下一秒出现在衣橱那儿,提着一只脏兮兮的溅了血的袜子。如果这会儿需要做有难度的调查工作,我都不知道是否还能保持我那曾经相当高的职业水准。 好在工作没什么难度。大把证据一股脑儿地涌现出来,到处都是,清晰确凿。这样的现场极其少见,他毕竟有好几天时间来收拾干净手脚。我在从事自己的业余兴趣时是很干净整洁的,可以片刻之间消除一切痕迹。哈尔潘则浪费了好几天工夫,连最起码的警惕xìng都没有。这简直近乎易如反掌。等我检查了他的车子,就把“近乎”二字也抹去了。前座扶手上清晰地印着一个沾着干涸血迹的大拇指指纹。 当然了,实验室的化验结果仍有可能证实那只不过是鸡血,哈尔潘只不过是在从事一个无害的业余爱好,比如杀鸡。不过我怀疑这种可能xìng。显而易见,哈尔潘对别人干下了一些不大好的事。 可是,那小嘀咕仍然叩击着我的神经,越来越响亮,那就是:这一切太容易了,容易得不对劲。但因为黑夜行者没有亲临指导,我只能是自己想想。毕竟让德博拉大失所望是件残忍的事,随着越来越多的证据汇拢起来,指向哈尔潘就是我们要抓的凶手,她已经兴高采烈得都快燃烧起来了。 德博拉拽着我去审问哈尔潘时,一路上哼着歌儿,这更让我紧张了。我们进入审讯室时,我看着她,我不记得上次她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她甚至都忘了在脸上做一副永恒的不赞成的表情。这可真让我担心,这简直是违法犯法嘛,就好像95号州际公路的司机突然变得小心谨慎地驾驶。 “好了,杰瑞,”我们刚坐进哈尔潘对面的椅子,她就开心地说,“你想谈谈那两个女孩吗?” “没什么好谈的。”他说。他脸色惨白,几乎泛绿,但神情比我们当初把他弄进来的时候镇定了许多。“你们弄错了,”他说,“我什么也没做。” 德博拉微笑这看看我,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做。”她开心地说。 “有可能,”我说,“大概有人把血衣放到他的房间里,他那时正在看莱特曼。” “是吗,杰瑞?”她问,“是别人把那些血衣放到你房间的?” 他看上去更绿了。“什么血衣你们说什么呢?” 她冲他微笑着:“杰瑞,我们找到了你的一条裤子,上面有血迹,和受害者的血符合。我们发现了一只鞋和一只袜子,同样的结果。我们还你的车里发现了一个沾血的指纹。你的指纹,她们的血。”德博拉朝椅背靠去,抱起双臂:“这些帮你想起什么了吗?杰瑞?” 哈尔潘在德博拉说话的时候开始摇头,而且他一直在摇头,好像那让他很舒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干什么。“不,”他说,“不,那简直都不。” “不,杰瑞?”德博拉说,“不什么?” 他仍然沿着头。一滴汗被甩了下来落在桌子上,我听见他在费力地呼吸着。“拜托,”他说,“这简直是疯了。我什么也没做。为什么你们……这简直是卡夫卡,我什么也没做。” 德博拉转向我,挑起一只眉毛。“卡夫卡?”她说。 “他觉得他是一只蟑螂。”我告诉她。 “我只是个傻警察,杰瑞,”她说,“我不知道卡夫卡。但我知道证据确凿。而且你知道吗,杰瑞?我看见你的房间里到处都是证据。” “可我什么也没干。”他哀求道。 “好吧,”德博拉耸耸肩说,“那你说说看,那些东西是怎么到了你的房间的?” “威尔金干的。”他说。他看上去挺惊讶,好像对自己刚说的话吃了一惊。 “威尔金?”德博拉说着看了看我。 “你隔壁办公室的教授?”我说。 “是,没错,”哈尔潘说,“他穿着你的衣服,杀了那两个女孩子,然后把衣服放回到你的房间。” “是,没错。” “他为什么那么干?” “我们两个人都在争终身教职,”他说,“只有一个人能得到。” 德博拉看着他,好像他刚刚在建议跳luǒ体舞。“终身教职。”她半响才说,语气里有一丝疑惑。 “是的,”他自我保护地说,“对任何一个学者来说这都是最重要的。” “重要到要杀人?”我问。 他看着桌子上的某处。“就是威尔金。”他说。 德博拉看着他足有一分钟,好像一个姑姑在看着她喜欢的小侄子。他也看着她过了几秒钟,然后眨眨眼,又低下头看桌子,又转向我,然后又低下头看桌子。沉默继续着,他终于又抬头看向德博拉。“好吧,杰瑞,”她说,“如果你能说的就是这些,我想你可以给你的律师打电话了。” 他睁大眼睛看看她,但什么也说不出来,于是德博拉站起来朝门走去,我跟着她。 “拿下了,”她在走廊里说,“那个混蛋被我们捉住了,我们完胜。” 她说得这么兴高采烈,让我忍不住说:“如果真是他的话。” 她果不其然瞪了我一眼:“当然是他了,德克斯特。天哪,别怀疑自己,你干得很棒,我们总算有一次是手到擒来了。” “我希望如此。”我说。 她把脑袋歪倒一边看着我,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容。“怎么了你,德克斯特,”她说,“是因为婚礼发愁吗?” “才不是,”我说,“我这辈子还没这么心满意足过。我只不过是”说到这里我犹豫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可我心里就是有着一种挥之不去又莫名其妙的不对劲儿。 “我懂,德克斯特。”她用一种温和的语气说道,却让我感觉更糟,“这案子看上去容易得不像真的,是吧?可你想想我们每天在别的案子上遭遇的麻烦,所以偶尔地我们也会落个容易些的,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说,“反正就是觉得不对劲。” 他从鼻子里哼哼了一下。“根据从这家伙身上查出的确凿无误的证据,根本没人在乎谁觉得怎么样,德克斯特,”她说,“你干吗不开心点,享受辛勤工作一天后的成果呢?” 我知道这建议很好,但我无法接受。尽管没有黑夜行者向我输送那熟悉的低声提示,我还是得说点什么。“他看上去真的不像在撒谎。”我说,但语气有些无力。 德博拉耸耸肩:“他是个疯子,这我没办法。就是他干的。” “但如果他的确有些精神不正常,怎么突然间就发作了呢?我是说,他三十多岁了,这是他第一次干坏事?说不通啊。” 她拍拍我的肩膀,又一次笑了起来:“说得好,德克斯特。你干吗不上网查查他的背景?我肯定咱们能找出来些什么。”她看看手表,“新闻发布会后你马上就开始查,好吗?来吧,别晚了。” 我只好老老实实跟着她,一边心下疑惑自己怎么就老愿意义务加班干活。 德博拉被赐予了出席记者招待会的光辉权力,一般马修斯局长不轻易给的。这是她第一次作为主管侦探负责一个大案来面对媒体,看样子她已经仔细研究过该如何在晚间新闻中举止应对。她收起笑容和其他表露情绪的表情,用标准的警察职业语言陈述事实。只有像我这么熟悉她的人,才能在她板着的面孔下看出她有多么百年不遇的欣喜若狂。 于是我站在房间尽头,看着我的妹妹发表着那些冠冕堂皇的陈词,那让她更确信她抓住了耸人听闻的大学杀人案疑凶。她一知道他是否有罪,她亲爱的媒体朋友们也便会同时知道。她显而易见很自豪、很高兴,我哪怕仅仅稍稍暗示一下对哈尔潘的判罪有些不公正都是罪过,尤其连我自己都并不知道理由何在,甚至究竟有没有理由。 她几乎肯定是对的哈尔潘有罪,我则是愚蠢而乖戾,因为黑夜行者不见了而借故发火。是它的失踪让我坐立不安,而不是案件中的疑犯,那毕竟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几乎肯定是这样…… 又是那个几乎。我的生活迄今为止都清楚明白,可没有应付“几乎”的经验,它是那么不确定,那么烦人。没有坚定的不含糊的声音告诉我什么是什么,我才发现没有了黑夜行者我是多么无助,即便白天的工作也不再轻而易举。 我回到座位,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有人吗?我试探地问。没人。只有一片空寂,在最初的疑惑xìng麻木消失之后,心里的缺口开始疼痛。工作能分散我的注意力,可一俟工作结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能让我从自艾自怜的情绪中摆脱出来。我一个人被孤零零地丢在充满像我一样的坏家伙的世界。 黑夜行者去了哪儿呢,为什么它要去那儿?如果它是被什么东西吓跑的,那会是什么呢?什么能吓坏一个为黑暗而生,来到人间只是为了与刀锋共舞的东西呢? 这倒让我有了一个全新的坏念头:如果真有什么能把黑夜行者吓走,它会跟着黑夜行者,直到把黑夜行者撵得远远的吗?还是它仍然在跟着我?我是不是已经赤手空拳没有了任何保护,完全没法预先知道背后是不是有危险,直到它的口水滴到我的脖子上才发现? 人们总说新体验是件好事,可这回完全是场折磨。我越想越糊涂,也越难受。 好在,悲伤的良yào是拼命工作,做些毫无意义的事。我转过身对着电脑开始工作。 几分钟后,杰拉尔德哈尔潘博士的生平背景便展现在我面前。这个结果比单纯用谷歌搜索哈尔潘的名字所得到的复杂一些。比如,有加密的法院卷宗,花费我足足五分钟时间打开。可一旦进入,便发现工夫花得很是值得。我甚至在心里念叨起来,噢,噢,噢……由于我当时内心正一片孤寂,没人听见我的思想,所以我便大声说了出来,“噢,噢,噢。”我说道。 光是寄养家庭的记录便够有看头了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无父无母的童年和哈尔潘相仿。因为哈里、多利丝和德博拉,我有了丰裕的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6 章 庭和关爱的家人。哈尔潘则不是,他辗转于一个又一个寄养家庭,直到他最终进了锡拉丘兹大学。 不过更有看头的,是一个没有授权不得开启的绝密文件,那是一纸法院判决。我前前后后读了两遍,这下印象更深刻了。“噢,噢,噢,噢。”我说着,每一个字都从我空寂的小办公室墙上弹回来,让人有些不舒服。因为重大发现总是在和人分享时才更刺激,所以我伸手拿起电话,打给我妹妹。 仅仅几分钟后,她冲进我的工作间,坐在一把折叠椅上。“你找出什么了?”她说? “杰拉尔德哈尔潘博士有一段不同寻常的过去。”我说,字斟字酌的,免得她从桌子后面一跃而起冲过来抱住我。 “我知道,”她说,“他干了什么?” “不在于他干了什么,”我说,“说起来,是生活对他干了什么。” “别贫了,”她说,“到底怎么了?” “从头说吧,他显然是个孤儿。” “好啦,德克斯特,说关键的。” 我举起一只手,示意她平静一点儿,但显然不怎么管用,她开始用手敲起桌子来。“我想给你描绘一幅精致的画面,妹妹。”我说。 “你画得快点儿。”她说。 “好吧。哈尔潘被人发现生活在公路旁的纸盒子里以后,进入了纽约上州的寄养系统。他们找到了他的父母,他们在不久之前双双死于暴力事件。看上去是罪有应得。” “这是他妈的什么意思?” “他们把他送给了恋童癖者们。”我说。 “天哪。”德博拉说道,她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即使在迈阿密,这也太过分了。 “哈尔潘自己一点都不记得这些细节。他在刺激之下失忆了,档案上是这么记载的。这也合理。失忆是对重复xìng重大刺激的反shèxìng应对,”我说,“那的确有可能。” “好吧,我cāo。”德博拉说,我心里暗暗为她的优雅喝彩,“所以他屁都不记得了。你得承认这倒对头。那女孩想陷害他强jiān,而他便担心起终身教职来,所以他紧张地杀了她,这些都是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干的。” “还有几件事,”我说,我得承认我对此时此刻的效果有点过分得意了,“得先从他父母的死说起。” “那又怎么了?”她说,明显没有了一丁点儿看戏的兴致。 “他们的头被砍了下来,”我说,“而且房子被烧了。” 德博拉坐直了身子。“我cāo。”她说。 “我也这么认为。” “妈的,这可太棒了,德克斯特,”她说,“我们抓定他了。” “嗯,”我说,“这看上去挺严丝合缝的。” “绝对的,”她说,“那么是他杀了他父母?” 我耸耸肩:“他们没能证明。如果能,哈尔潘已经被判刑了。这手法太暴力,没人相信是一个孩子干的。不过他们相当肯定他当时在场,至少目睹了事情经过。” 她死死地盯着我:“那又怎么样?你还是认为不是他干的?我是说,你的预感告诉你的?” 这种刺痛的感觉比我想象的猛烈,我不得不闭上了一会儿眼睛。那里仍然空无一物,除了黑暗和空虚。我那著名的预感是来自黑夜行者的低语。他缺席,我便乏善可陈。“我最近什么预感都没有,”我承认,“就是有什么让我觉得不对劲,只不过是” 我睁开眼,看见德博拉正盯着我。今天头一次她的脸上浮现出开心以外的表情,有一刹那她会问我在说什么,我是不是不舒服。如果她问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还从来没跟她说过黑夜行者,而且泄露这么隐秘的事情让人非常不舒服。 “我不知道,”我虚弱地说,“就是看起来不对。” 德博拉温柔地笑着。她要是咆哮着让我滚一边去,我还好受一点,但她只是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来拍拍我的手。“德克斯特,”她轻轻地说,“证据已经足够了,背景又吻合,动机也成立。你承认你最近没有……预感。”她歪了歪头,脸上仍然带着微笑,让我更别扭了。“这个结论是公正的,兄弟。其他有什么让你心烦的,别牵连这事。是他干的,我们抓住了他,就是这样。”她在我俩中的一个哭出来之前松开了手,“但我有点担心你呢。” “我挺好的。”我说。听上去连自己都觉得假。 德博拉看了我半天,然后站起来。“好吧,”她说,“如果你需要就告诉我,我会在这里。”她转身走了。 这天剩下的时间我在愁云惨淡中过完了,下班后去了丽塔家,凄惨的感觉越发浓重。我晚饭吃得味同嚼蜡,连吃了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注意他们都说了什么。唯一能让我的听觉恢复的是黑夜行者跑回家的声音,但这声音没有响起。所以整个夜晚我都在惯xìng中滑翔,终于到了上床的时间,我仍然一无所获,空虚寂寞。 我惊奇地发现,睡眠不是人类自发自动的行为,就连对正在转化为半人类的我也是如此。曾经的我,黑夜之王德克斯特,曾一夜酣眠,无比放松,只要躺下,闭上眼,想着“一二三,睡香甜”,就能马上睡着。 但对新形势下的德克斯特来说,就没这么好命了。 我辗转反侧,我命令可怜巴巴的自己赶紧入睡,不许再哆嗦,却完全没用。我睡不着。我只是躺在那儿,双眼大睁着,想不明白这一切。 黑夜是那么漫长,长得好像我那可怕的自我追问。难道是我一直在误导自己?如果我不再是潇洒刀客德克斯特和他的绝妙搭档黑夜行者的联合体怎么办?如果我只是个傀儡司机,栖身于一座豪宅的的某个小侧室,随时听命于主人的调遣;如果我的使命不再被需要,主人走了,那我又会是什么呢?如果我不再是我,那么我是谁呢? 这思考没法让人高兴,我高兴不起来。也没法睡得着。我在床上像烙饼烙得没完没了,却就是不觉得累。我索xìng成心翻来覆去地折腾,却还是不累。不过到了差不多凌晨三点四十分的时候,我大概是终于把自己弄累了,于是陷入了很不踏实的浅睡。 煎ròu的声音和气味把我唤醒。我看一眼钟,8:32,比平常都晚。但这是个星期六早上,丽塔由得我睡懒觉。这会儿她用一顿丰盛的早餐庆祝我回归清醒,真棒。 早餐的确让我振作了一些。当你吃着一顿好饭的时候,很难保持极度沮丧和人生虚无的感觉,所以我吃着美味的煎蛋饼,便不再那么难受了。 科迪和阿斯特当然很清楚时间周六早上是他们可以肆意看电视的日子,他们抓紧时机猛看那些致幻剂发明之前没有的卡通片。我蹒跚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去厨房时,他们都没怎么注意到我。当我吃完早餐喝完咖啡,并决定给生命再多一天来振作起来时,他们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堆会说话的厨具卡通形象。 “好点儿了吗?”我放下咖啡杯时,丽塔问我。 “煎蛋饼太好吃了,”我说,“谢谢。” 她笑着从椅子上起身在我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把杯盘收拾到洗碗机里开始清洗。“你记得答应过科迪和阿斯特今早带他们出去。”她透过轰轰的水声冲我说道。 “我说了吗?” “德克斯特,你知道我今早得去试装。我的新娘礼服。我几个星期前告诉过你,你说没事,你可以带孩子们。我去苏珊店里试装,然后我真得去趟花店看看花束准备的情况。文斯还说过能帮忙呢,他好像说他有个朋友?” “我没听说,”我回答,然后想起了曼尼波尔克,“不麻烦文斯了。” “我跟他说‘不用了,谢谢’,这样行吧?” “行,”我说,“我们只有一栋房子能卖钱付那些账单。” “我不想伤害文思的感情,我也相信他的朋友肯定特别棒,但我从来都去汉斯的花店,如果我的婚礼用花去了别的店,他会伤心死的。” “好吧,”我说,“我带孩子们出去。” 我本打算好好花点时间整理我自己的乱摊子,想想黑夜行者的事情。既然不成,就稍微放松休息一下也不错,甚至能补上昨晚牺牲的睡眠也不错,那是我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 毕竟是周六。许多著名宗教和工会都大力鼓吹周六是放松和自我成长的日子,从忙碌中解脱出来,享受劳作之后的休息和娱乐。但今天德克斯特是个初学的住家好男人,这改变了一切。丽塔像个留着金发刘海的龙卷风那样团团转着忙她的婚礼安排,接管科迪和阿斯特边责无旁贷地落在了我的肩上,我得带他们离开喧闹吵闹,去到一个社会公认的适合大人和孩子共处的场所。 我仔细考虑了几个方案,选择了迈阿密科学天文博物馆。那儿会充满了别的家庭,能够强化我的伪装,同样也能强化他们的。既然他们已经决定踏上黑暗的征程,就得赶紧学会一点:越是不正常,就越是要装得正常。 和慈爱老爹德克斯特一起去博物馆,让我们一行三人都看上去再正常不过。尤其对孩子们来说,不管他们实际上有多不情愿。 我开上车,拉着我们三个北上驶向全美一号公路,走前答应丽塔我们会平安回家吃晚饭。我开车经过椰树林道,在瑞肯贝克辅道前面拐进博物馆的停车场。但我们没有斯斯文文地走进博物馆,科迪下车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阿斯特看了他一会儿,转过来冲着我。“我们为什么要进去?”她问。 “这是种教育。”我告诉她。 “烦人。”她说,科迪点点头。 “我们得花时间相处,这很重要。”我说。 “在博物馆?”阿斯特问,“也太惨了。” “这词儿不错,”我说,“你从哪儿学的?” “我们不想进去,”她说,“我们想干点别的。” “你们来过这个博物馆吗?” “没”她说,把一个字拖出三个音节,跟别的十岁小姑娘一样。 “那好,里面的内容会让你惊讶的,”我说,“你可能会学到些什么。” “那可不是我想学的,”她说,“可不是在博物馆。” “你觉得你们想学什么?”我说,我听上去是个多么耐心的大人啊,连我自己都被感动了。 阿斯特做了个鬼脸。“你知道的,”她说,“你说过要给我们看些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呢?”我说。 她不相信地看看我,又转向科迪。不管他们互相说了什么,都是无须语言的。然后她转向我,神情严肃并非常自信地说:“就不要。” “你们对我要给你们看的东西了解多少?” “德克斯特,”她说,“我们干吗要让你教我们别的东西?” “因为你们对别的东西一点儿都不懂,可我懂。” “多新鲜啊。” “教你们,就从博物馆开始,”我拉下脸说,“跟着我学吧。”我看了他们一会儿,眼看他们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然后我带头转身朝博物馆走去。也许我因为缺觉而有些火大,不大肯定他们会跟着我,但我必须马上定下规矩。他们必须听我的,就跟我许久以前明白的那样,我必须听哈里的,按他的方式去做。 双面法医Ⅲ 第十五章 青春叛逆期 十四岁是个难挨的年龄,即便对我这样的假人来说。这一年生物学从其他科目中脱颖而出,即便我们文中的主人公和他那些列昂初中部的同班同学们相比,对临床生物学更感兴趣,但依然也逃不过青春期的魔爪。 青春期xìng发育的作用无远弗届,连小魔鬼也不放过,其中一个表现就是,我认为人一过了二十岁就落伍了。由于哈里当时已经超过二十岁很多年,我便进入了一段不长的反叛期,抗拒他对我的不合情理的控制,不让我顺应自己的天xìng把我那些同学们撕成碎块。 哈里制订下一套严密的规定,把我管得服服帖帖,用他的话说,就是要把事情或人,做得干净利落、有条不紊。不过对于稚嫩的正在试飞的黑夜行者来说,跌跌撞撞地学习、一次次的错误,还有渴望自由、渴望随心所yù地捕杀的yù望,没有一样是有条不紊的。 哈里能教会我许多技巧,让我成为一个安稳低调的我,成为一个黑暗的复仇者,而不是野xìng十足、光彩夺目的魔鬼。他教给我怎么像常人一样行动,学会谨慎和小心,学会打扫现场。他以一个资深警察的身份懂得这一切。我明白他的苦心,即便是在当时,但这些看上去实在太枯燥和烦琐了。 而且,毕竟哈里不会什么都懂。比如说,他不懂史蒂夫冈萨雷斯,那个刚刚褪了毛的小公鸡,后者引起了我的兴趣。 史蒂夫的个子比我高,年龄也大上一两岁,上唇已经长出了一些他称之为胡子的软毛。他上体育课时和我同班,随时随地都在找碴儿欺负我,他好像把这当成了上帝赋予他的神圣使命。如果真是这样,上帝会很高兴地看到史蒂夫付出的努力将要获得成效。 这还是德克斯特变成冷血杀手之前很久的事情,有一种愤怒和痛恨的感觉在慢慢积聚。这似乎让史蒂夫更开心了,他变本加厉、花样翻新地欺负着年轻而沉默的德克斯特。我们俩都明白,不在沉默中bào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幸好,事情没有按照史蒂夫希望的样子发展。 于是,某天下午,一个勤快而倒霉的清洁员在庞斯雷昂中学的生物实验室撞见德克斯特和史蒂夫正在把他们的私人恩怨做个了断。不是常见的中学生互相辱骂、挥拳头,我估计史蒂夫也是这么以为的,但他没料到会遭遇年轻的黑夜行者。清洁员看见史蒂夫被胶带帮在桌子上,嘴被一段灰色密封胶带封住,德克斯特站在他的头前,拿着解剖刀,正在回忆在生物课解剖青蛙时学到的知识。 哈里开着警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7 章 穿着警服来接我。我听着大发雷霆的副校长描述完情形,宣读完校规,要求家长发表意见。哈里一直看着副校长,直到对方终于止住话头,沉默下来。他为了加强效果又看了对方一阵儿,才慢慢把他冷静的蓝眼睛转过来看我。 “德克斯特,他说的那些事是你干的?”他问我。 在那种目光的逼视下不可能躲闪或撒谎。“是。”我说。哈里点点头。 “您瞧见了吧?”副校长说。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哈里转头过去看着他,他又不吱声了。 哈里又转过来看我。“为什么?”他说。 “他欺负我,”这听起来有些无力,即便是对我,所以我补充道,“他经常欺负我,总是。” “于是你就用胶带把他贴在桌子上。”他不动声色地说。 “啊,嗯。” “然后你拿起了解剖刀。” “我想让他别再欺负我。”我说。 “为什么你不告诉别人?”哈里问我。 我耸耸肩,这个动作是我当时最常用的身体语言。 “你干吗不告诉我?”他问。 “我自己能解决。”我说。 “看上去你解决得不太好。”他说。 我想不出来说什么,只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但这显然对谈话没什么帮助,于是我又抬起了头。哈里仍然看着我,眼睛一眨也不眨。他看上去并不是在生气,我也不是真有多么怕他,可那让气氛变得更别扭了。 “对不起。”我最后说。我也不太确信我是真心的,尤其是对那件事,我对自己做的事很难感到抱歉。但以当时的情形,道歉是个得体的表示,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别的话好说,我那年轻的大脑正充斥着一锅咕嘟冒泡文火慢炖的和燕麦粥一样黏稠的荷尔蒙。尽管我知道哈里才不会相信我道歉的诚意,但他却仍然点点头。 “走吧。”他说。 “等等,”副校长说,“事情还没谈完呢。” “你的意思是说,由于校方监管不力听任大同学欺负弱小,而把我的孩子逼到这个分上的事情?另外那个孩子被管教过吗?” “关键不在这里。”副校长试着说。 “要么谈谈你把解剖刀和其他危险器材随意放置,教室不上锁也无人监管,学生轻易就可以获取那些危险器材的事情?” “可是,警官……” “我告诉你,”哈里说,“我可以不追究你在这件事上的极端失职,如果你保证改进的话。” “可这孩子……”他还想说。 “我来对付这孩子,”哈里说,“你来对付改进管理措施,那样我就不必给校董事会打电话。” 事情到此变成了终局。跟哈里作对,下场毫无悬念,无论凶杀疑犯,还是扶轮社主席,或犯了错误的年轻魔鬼。副校长把嘴张了合、合了张好几次,但说不出一句话,只咕哝了几下,清了清嗓子。哈里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向我。“走吧。”他又说。 哈里向警车走去的途中一语不发,不是那种默契亲密的沉默。车子没有绕过学校,经过格拉纳达和哈迪快餐店驶向我们的家,而是朝北开上迪西高速公路。他仍然不说话。他打方向盘转弯时我看着他,他继续一声不吭,脸上的表情不像是想说话。他直直地看着前方,开着车,开得很快,但没快得必须开警笛。 哈利在第17街左转,有一刹那我还异想天开地以为他会带我去大橘碗体育场。但我们开过了体育场入口仍然继续前行,经过迈阿密河,右转上了北河大道,这下我知道是去哪里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哈里仍然沉默着,也不看我。这是一个yīn沉的下午,乌云开始聚集在地平线上,我感到一种压迫感在悄然逼近。 哈里把警车停好,终于开口了。“来吧,”他说,“进来。”我看看他,他已经下了车,于是我也下来,并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进了拘留所。 哈里在这儿是个名人,他在哪儿都是个公认的好警察。从登记处到走廊尽头的号子,一路上不断有人叫着“哈里”或者“嗨,警官”,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哈里干吗带我来监狱呢?为什么不骂我一顿,告诉我他有多失望,或是想出点别的严厉但公正的法子惩罚我呢? 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说,这让我毫无头绪。我只有跟着他走。终于,我们在有警察把守的一个房间前停下来。哈里跟守卫到一边说了点什么;那守卫看看我,点点头,然后让我们去到最里边的一个单间。“就是这儿了,”守卫说,“祝你们愉快。”他朝房间里的人点点头,又撇了我一眼,便走开了,只留下哈里和我继续我们那让人不舒服的沉默。 哈里一点也没有先打破沉默的意思。他转头看着牢房,里面那个面孔苍白的物体动了动,站了起来,来到铁栅栏前。“噢,是哈里警官啊!”那人愉快地说,“你好啊,哈里?你路过来看我真让我高兴。” “嗨,卡尔。”哈里说,终于他转向我,“这是卡尔,德克斯特。” “多精神的小伙子啊,德克斯特,”卡尔说,“见到你很高兴。” 卡尔的目光明亮而空洞,但我透过它们好像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我心里猛地一抽,想从那藏在铁栅栏后面巨大而凶猛的东西前逃走。他本人并不壮硕,样子也不凶恶,他看上去甚至和蔼可亲,金发梳理得很整齐,个子中等,但他身上有种气质让我非常不安。 “他们是昨天把卡尔带来的,”哈里说,“他杀了十一个人。” “嗯,好了,”卡尔谦虚地说,“差不多。” 监狱外边,闪电正撕破天空,雨下了起来。我满怀兴趣地看着卡尔,现在我知道是什么让我的黑夜行者不安了。我们是刚刚起航,而这家伙已经到了彼岸并又折返。十一个啊,差不多。我第一次体会到我的庞斯中学同学们面对全美橄榄球联赛四分卫球员时是什么心情。 “卡尔很享受杀人,”哈里直截了当地说,“对吧,卡尔?” “它让我生活充实。”卡尔快活地说。 “直到被我们逮住。”哈里生硬地说。 “啊,好吧,是这么说。不过,”他耸耸肩,冲哈里特假地笑了一下,“不然才好玩呢。” “你粗心了。”哈里说。 “是啊,”卡尔说,“我怎么知道警察这么仔细?” “你怎么干的?”我脱口而出。 “这不难。”卡尔说。 “不是,我是说,嗯,具体怎么干?” 卡尔探究地看着我,我好像听见他眼中闪过的黑影在咕噜咕噜地发出声音。有一阵子我们的目光接触并互相凝视,整个世界充满了两个捕猎者在一具无助弱小的猎物旁会面时发出的黑暗声响。“好吧,好吧,”卡尔最后说,“这是真的吗?”我开始退缩,他转向哈里:“也就是说,拿我当活教具,是吧,警官?把你的孩子吓到正确而狭窄的路上去做个好人?” 哈里看着他,什么都没表露,什么都没说。 “好吧,我得告诉你这条路有去无回,可怜的亲爱的哈里。当你走上这条路,你就一辈子到死都别想回头,甚至必死还久远,你或我或这个可爱的孩子都无能为力。” “除了有一点。”哈里说。 “是吗?”卡尔说,这会儿好似有一阵乌云升起,在他身边缭绕,他露齿微笑时遮住了他的牙齿,又朝着哈里和我弥漫过来。“那是什么呢?祷告?” “别被逮住。”哈里说。 有一刹那,乌云凝固,然后慢慢退却直至消散。“噢,天哪,”卡尔说,“我真想自己还记得怎么大笑。”他慢慢地摇着头:“你是当真的,是吧?噢,天哪。你是个多棒的老爸呀,哈里警官。”说完他朝我们展颜一笑,看上去几乎完全是真的。 哈里这时转过头,用冰冷的蓝眼睛看着我。 “他被逮住了,”哈里说。“因为他不懂自己的门道。这下他得坐上电椅,因为他也不懂警察的门道。因为,”哈里说道,声音平稳,眼镜一眨不眨,“他没受过训练。” 我看着卡尔,他正透过粗铁栏用他那贼亮无比而又死寂空洞的眼睛看着我们。逮住。我又看看哈里。“我懂了。”我说。 我的确懂了。 我的青春叛逆期就此划上了句号。 很多年后,很多充斥着切割乐趣而又逍遥法外的光辉岁月之后的此刻,我完全明了哈里带我去见卡尔是多么高秒的一招。我从来不期待能跟他媲美毕竟,哈里做事是出于感情,而我没有感情,但我可以学他的样子,把科迪和阿斯特也按规矩养育chéng rén。我也会赌一下,就像哈里那样。 他们跟上来了吗? 双面法医Ⅲ 第十六章 博物馆里的教育 他们跟上来了。 博物馆挤满了寻求知识或洗手间的人民群众。大多数观众在两到十岁之间,基本上每个孩子都有一个大人陪同。他们好像一大群色彩鲜艳的鹦鹉在展品间游来dàng去,并发出喧闹的声响。起码有三种语言在被使用着,但听上去都一样。儿童的语言不分国界。 科迪和阿斯特看起来有点被拥挤的情形吓着了,紧紧地跟随着我。这和他们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探险精神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很满意。我赶紧抓紧这个时机,把他们引进比拉鱼的展柜前。 “它们看上去怎么样?”我问他俩。 “真难看。”科迪柔声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比拉鱼那一嘴大牙。 “这就是比拉鱼。”阿斯特说,“它们能吃掉一整只牛。” “你游泳的时候要是看见比拉鱼,你该怎么做?”我问他们。 “杀死它们。”科迪说。 “杀不过来,”阿斯特说,“你得逃跑,别靠近它们。” “所以每当你们看见这些难看的鱼,你们要么想杀死它们,要么想逃走,是吗?”我说。他们俩点点头。“如果这些鱼和人一样聪明,会怎么做呢?” “化妆。”阿斯特格格笑着说。 “对了。”我说,就连科迪也笑了,“你们推荐什么样的伪装呢?假发还是胡子?” “德克斯特,”阿斯特说,“它们是鱼,鱼才不长胡子呢。” “噢,”我说,“所以它们还是想看上去像鱼?” “当然了。”她说,好像我是个白痴。 “像什么样的鱼?”我说,“大鱼吗?像鲨鱼?” “普通的。”科迪说。他姐姐看着他,然后点点头。 “不管什么,只要是在那个地方有很多很多数目的鱼,”她说,“装成普通的鱼,不会把它们要吃的鱼吓走。” “啊哈。”我说。 他俩沉默地看着鱼过了一会儿。科迪先明白了过来,他皱着眉看着我。我鼓励地冲他微笑。他低声向阿斯特耳语了几句,阿斯特看上去吃了一惊。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噢。”她说。 “是啊,”我说,“噢。” 她看看科迪,科迪正重新观察着比拉鱼,也转过头看他姐姐。他们又是那样什么都没说,却一切尽在不言中。我听之任之,直到他们再次抬起头看我。“我们能从比拉鱼身上学到什么呢?”我说。 “别看上去那么凶。”科迪说。 “要看上去很普通,”阿斯特勉强地说,“但是德克斯特,鱼不是人呀。” “说得太对了,”我说,“因为人能认出看上去危险的东西,所以能够存活。鱼则会被捉住,我们可不想。”他们严肃地看着我,然后又去看鱼。“那么我们今天还会学到别的什么吗?”过了一会儿,我问道。 “别被捉住。”阿斯特说。 我叹口气。这才是开始呢,还有大把工作要做。“来吧,”我说,“我们来看看别的展品。” 我对这博物馆不是很熟悉,大概是因为迄今为止我都没机会拖着小孩来参观,所以我纯粹靠即兴发挥找到能让他们思考和学到正当本领的展品来看。我得承认,比拉鱼完全是撞大运,它们撞入眼帘,然后我的大脑产出正确的教学理念。找到下一个教具就没那么容易了。我们在吵闹拥挤得可怕的孩子和他们好不到哪儿去的父母们中艰难跋涉了半小时,最后来到狮子展区。 又一次,科迪和阿斯特被那名副其实的凶恶家伙吸引住了,他俩在展品前驻足凝神。当然这是一只狮子标本,但他们还是仔细地看着。这头公狮子威风凛凛地站在一只羚羊的尸体旁边,嘴巴大张,利齿发着寒光。它身边是两头母狮子和一头幼狮。展品旁边是长达两页的文字说明,在第二页中间靠下我找到了所需要的素材。 “好啦,”我高兴地说,“我们是不是很高兴我们不是狮子?” “是。”科迪说。 “看这里,”我说,“当公狮子占领了一个狮子群……” “那叫取得王位,德克斯特,”阿斯特说道,“动画片《狮子王》里有的。” “好吧,”我说,“当一个新的狮子王取得王位,他把所有的小狮子都杀了。” “太可怕了。”阿斯特说。 我冲她笑笑,露出我的尖牙。“不,这其实非常自然,”我说,“是为保护它自己,也为了确保只有它自己的后代才能延续王位。许多捕猎者都会这样。”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阿斯特说,“你和妈妈结婚后不会杀了我们,是吧?” “当然不会,”我说,“你们现在已经是我的小狮子了。” “那然后呢?”她说。 我张开嘴打算向他们解释,突然觉得出不来气。我的嘴巴张着,但我说不出话来,因为我的大脑正在飞速旋转,那个念头是那么牵强,我都不必去想它有多荒诞。许多捕猎者都这样,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来保护它自己。我刚刚这样说过。 不管是什么让我成为捕猎者,黑夜行者就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8 章 我灵魂的归宿。可现在黑夜行者被别的什么给吓跑了。是不是说,就是 就是什么?一个新的黑夜行者之王在威胁我的黑夜行者?我这辈子见过很多人身后都拖着和我相似的影子,但除了我们彼此能够认出和发出一两下无声的咆哮之外,没有什么异常。这太荒唐了,黑夜行者不可能有爸爸。 有吗? “德克斯特?”阿斯特说,“你吓着我们了。” 我承认我把自己也吓着了。想到黑夜行者可能正被爸爸跟踪,后者想置之于死地,这想法太可怕了。但说到这儿,那么到底黑夜行者是从哪儿来的呢?我想当肯定那不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的意识碎片。我没有精神分裂我和黑夜行者都很确信这一点。它如今销声匿迹的事实证明它有着自己独立的存在。 这也就是说,黑夜行者是从某个地方来的,它在我之前就存在。它有源头,你可以把那称之为它的父母或别的什么也行。 “德克斯特。”阿斯特说。我才意识到我仍然呆立在他们面前,仍然是那副嘴巴大张的傻相,跟个书呆子似的。 “噢,”我说,“我只是在思考。” “很疼是吧?”她说。 我闭上嘴看看她。她正冲着我,脸上是一副十岁孩子认为大人都很蠢的神情。这回我同意她的看法。我总是把黑夜行者的存在当成与生俱来,从来没想过它从哪儿来,怎么来。我一向都在自鸣得意又愚蠢透顶地满足于和它共存共荣,得意于我是我而不是别的什么空虚的家伙。现在呢,刚学到了一点关于自我认识的知识,我就被打蒙了。为什么我非得挑这会儿获得新知呢,当着两个心明眼亮的小孩?我得另外花些时间和心思来琢磨这件事,但此刻天时地利都不占。 “对不起,”我说,“我们去看天文馆部分吧。” “可你还没告诉我们为什么狮子重要呢。”她说。 的确,我都不知道狮子为什么重要了。还没来得及承认,这时我的手机响起,挽救了我的形象。“稍等。”我边说边把手机从皮套里抽出来。我看看显示是德博拉。毕竟,亲人重要,我接听了电话。 “他们找到头了。”她说。 我一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德博拉已经在我耳边xìng急地哼哼上了,我必须得表示一下。“头?大学凶杀案的尸体的头?”我说。 德博拉发出怒火万丈的咝咝声:“天哪,德克斯特,这城里可没多少失踪的人头。” “嗯,市政府。”我说。 “德克斯特,你给我滚过来,我需要你。” “可是,德博拉,现在是星期六,我正在……” “现在。”她说完就挂了。 我看看科迪和阿斯特,非常为难。一方面,如果我带他们回家,得起码花上一个小时我才能赶到德博拉那儿,而且我和孩子们也失去了宝贵的周六相处时间;但另一方面,即便是我也懂得带孩子们去凶杀现场实在是有点太古怪了。 但也可以看做是种教育。他们需要见识一下当有尸体出现时,警察都是如何仔细工作的,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贵机会。另外,考虑到我那亲爱的妹子雷厉风行的作风,我决定还是马上全体钻进汽车奔赴现场的好。他们的人生第一次侦查就要开始了。 “好吧,”我把手机赛回皮套,对他们说,“我们现在要走了。” “去哪儿?”科迪说。 “去给我妹妹帮忙,”我说,“你们记住我们今天学到的了吗?” “是的,但这只是个博物馆,”阿斯特说,“可不是我们想学的。” “是啊,的确。”我说,“你们得信我,听我的话,不然我就不教你们了。”我俯下身好能够看清楚他俩的眼睛。“一丁点儿都不教。”我说。 阿斯特皱起眉头。“德克斯特”她说。 “我说到做到。必须按我的方式做。” 她和科迪又互相看了看。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于是她转回头对着我。“好吧,”她说道,“我们保证。” “我们会等。”科迪说。 “我们懂,”阿斯特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很酷的东西?” “我说可以的时候。”我说,“好吧,现在我们就走。” 她马上换回坏脾气的十岁孩子的表情:“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我得去工作,”我说,“所以我得带你们一起去。” “看尸体?”她满怀希望地问。 我摇摇头。“只是人头。”我说。 她看着科迪,然后摇着头说:“妈妈会不高兴的。” “你们要是愿意可以在车里等着。”我说。 “走吧。”科迪说,他今天最长的发言。 于是,我们走了。 双面法医Ⅲ 第十七章 诡异的头颅 德博拉正等在位于在椰树林私家小区的一栋价值两百万美元的豪宅门前。这条街从一进门口的警卫小屋到这栋房子前都被警察封了。一群愤愤不平的邻居聚拢了来,站在他们精心修葺过的草坪和便道附近,怒视警察局来的这些贫民阶层的代表侵入了他们的世外桃源。德博拉正在街上指挥摄影师拍什么和从哪个角度拍。我赶紧过去加入她,身后尾随着科迪和阿斯特。 “那他妈的是什么?”德博拉质问我,目光从孩子们移到我身上。 “他们被称做孩子,”我告诉她,“往往是婚姻的副产品,所以你不太熟悉他们。” “你带他们来这儿是他妈的疯了吗?”她脱口而出。 “你不应该说那个词,”阿斯特气哼哼地告诉德博拉,“说了就欠我五毛钱。” 德博拉张开嘴,脸涨得通红,然后又把嘴闭上了。“你得把他们带走,”她最后说,“他们不该看这些。” “我们想看。”阿斯特说。 “嘘,”我对他们说,“你们两个安静点。” “天哪,德克斯特。”德博拉说。 “你让我马上来的,”我说,“我这不是来了。” “我可没法给两个孩子当保姆。”德博拉说。 “你不用,”我说,“他们没事的。” 德博拉看了看他们俩;他们俩看着她。大家的眼睛都一眨不眨,有一刹那我以为我妹妹会把她的下嘴唇咬下来。然后她甩甩头。“随便吧,”她说,“我没工夫吵架。你们俩去那边等着。”她指着自己停在对面的警车,然后抓住我的胳膊,拽着我朝房门走去,那里一切正在进行。“看。”她说,指着房子前面说。 在电话里德博拉告诉我说他们找到了人头,但事实是,人头很难不被发现。在房子前面是一条不长的车道,蜿蜒着穿过一对珊瑚石砌成的门柱,伸向一个中央有着喷泉的小院子。在两个门柱的顶端各是一盏华丽的灯。在门柱之间的车道地面上用粉笔写着什么,看上去是字母“MLK”,还有一段奇怪的文字我认不出是什么。在读者被弄糊涂之前,我要说的是,在每个门柱上面,是 啊。尽管我得说那情景不乏原始张力和显而易见的戏剧感染力,可还是过于粗野残忍了。两只头颅被仔细清洗过了,但眼皮没了,嘴巴也被高温弄成了诡异的微笑状,实在不大好看。当然在场没有人问我的观感,但我还是觉得不应该搞成这样一片狼藉。很不整洁,缺乏真正娴熟的技巧。而且让人头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样摆着,纯粹是为了炫耀,这表现出了一种不精致的做事手法。还是没品位。我愿意承认我的方式不是唯一的方式。在美学评论方面,我总是等着黑夜行者在我耳畔低声发表意见,但是果不其然,一片寂静。 没有低语,没有翅膀拍动的声音,没有唧唧的叫声。我的指南针不见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种不安的境地下,我只有握住自己的手。 当然,我不是绝对的孤身一人。德博拉在我旁边,我意识到在我痛悼自己那失踪的伴侣时,她正在跟我说话。 “他们这家人今早去参加葬礼,”她说,“回来后就看到这些。” “谁是他们?”我问,冲房子示意一下。 德博拉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疼死了。“这家人,你个笨蛋,叫奥特加。我刚才都说什么来着?” “这些都发生在大白天?”不知怎么的,这事有些让人不安起来。 “大多数邻居也都去葬礼了,”她说。“但我们还在查找看有谁看见什么没有。”她耸耸肩,“我们也许运气好,说不定。” 我说不好,但就是觉得这事给我们带不来运气。“我猜这个局面给哈尔潘的定罪带来了一些不确定因素。”我说。 “这当然他妈的不会了,”她说,“那混蛋有罪。” “啊,”我说,“所以你是说另外有人发现了头颅,然后,啊。” “他大爷的,我不知道。”她说,“肯定有人跟他合作。” 我只是摇摇头。这根本说不通,我们俩其实都知道这一点。一个有本事想出并干出这么精心策划的两桩祭祀xìng杀人案的人,几乎肯定会独立cāo作这一切。这种行为太个xìng化,每一个步骤背后都有其独一无二的个人目的。如果谁以为哪两个人能有如此一致的想法,那简直是胡扯。头颅被摆放和展现的仪式感,以及尸体的处理方式,两样联系起来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祭祀。 “很不对头。”我说。 “好吧,那么,是什么不对头?” 我看看头颅,它们被仔细地搁在灯顶。显然它们连同尸体一起被火烧焦,没有血迹可循。颈部的切口非常整齐。除此之外,我什么也没发现。可是德博拉还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我。这可让人着实为难,我享有洞察无言的神秘中心的声誉,可是我所依赖的内心导师此刻已经踪影皆无。我觉得自己像个只会雕虫小技的演员,突然被召来撑起整场演出。 “两个头都在这儿,”我说,因为显然我必须得说点什么,“为什么不在另一个女孩家里,有男朋友那个?” “她家住在马萨诸塞,”德博拉说,“这家更方便。” “你查过他吗?” “谁?” “那女孩的男友,”我缓慢而审慎地说,“脖子上有文身的那家伙。” “老天爷,德克斯特,我们当然查过他。我们查过了这两个可怜姑娘的短暂一生里曾进入她们周围半英里范围内的所有人,而你,”她深吸一口气,但好似仍不能浇灭她胸中的怒火,“听好了,我可不需要警察基本常识方面的帮助,好吗?我只需要你本该知道的那些神经病玩意儿。” 真不错,我被定义为了精神病玩意儿之王,只是不知道没有了我那黑色王冠的指引,这称号还能跟我多久。但在其位谋其政,我还是得硬着头皮表达一些深刻的观点,于是我小心地刺出一剑。 “好吧,”我说,“那么,从一个精神病的角度看,不会是两个不同的人在干同一件案子。所以要么哈尔潘杀了她们之后,另一个人找到头颅,并琢磨着,这是他妈的咋回事儿啊,我得把它们挂起来;要么,就是我们抓错了人。” “我cāo。”她说。 “哪段?” “两段,该死!”她说,“两种选择都不怎么样!” “噢,妈的。”我说,这下把我们俩都惊着了。因为我烦德博拉,也很烦我自己,更烦这整桩烧焦无头案,我做出了我唯一能做的合情合理合逻辑的举动。我抬脚踢飞了一个椰子。 好多了。这下我的脚也疼了起来。 “我正在查戈德曼的背景,”她突然说,边说边朝房子点点头,“目前知道的,他是个牙医。在戴维有个办公楼。但这事,觉得像个吸dú的糙老爷们儿干的。这也不大对头。该死,德克斯特,”她说,“给我点启发。” 我惊讶地看着德博拉,她怎么把球又踢回来了。而我一点头绪都没有,除了诚信诚意地巴望戈德曼被查出是个dú品大王假扮的牙医。“我大脑一片空白。”我说,这是个悲痛而又千真万确的事实。 “啊,妈的。”她说,目光越过我望向聚拢的人群。第一辆新闻车已经来了,车子还没停稳,记者就跳了出来,催促他的摄影助手扑过去摄像。“该死的。”德博拉说,赶紧跑过去跟他们周旋。 “那人真可怕,德克斯特。”一个细小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赶紧转过身来。科迪和阿斯特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背后。他们站在一起,科迪转头看着远处犯罪现场边界胶带旁聚拢的一小群人。 “哪个人可怕?”我说。阿斯特说:“在那儿,穿橙黄色衬衫的。别让我指,他看着我们呢。” 我望向人群找橙色衬衫,但只依稀看到一个影子,在胡同尽头,好像在钻进汽车。那是一辆小小的蓝色汽车,不是白色“亚洲龙”,但当车子驶向主路时,有什么东西从后视镜一晃而过,让我觉得眼熟。尽管很难肯定,我仍相当确信那是迈阿密大学员工停车证。 我转身对着阿斯特。“好了,他走了。”我说,“为什么你说他吓人?” “他这么说的。”阿斯特说道,指着科迪,科迪点点头。 “他吓人,”科迪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有一个大影子。” “抱歉,他吓着你了,”我说,“但他现在走了。” 科迪点点头:“我们能看头吗?” 孩子们多有意思,不是吗?科迪刚被别人的什么虚无缥缈的影子给吓坏了,可这会儿又急着凑上去看一个确凿无误的凶残而恐怖的尸体器官。我还从没见他这么急切过。如果他只是偷看一眼,我不会说他,但我不觉得自己应该让他大摇大摆地去看。再说,我也没想好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这一切。我听说土耳其语有着超出我想象之外的微妙,但英语显然不具备让我做出得体回答的能力。 好在德博拉回来得正是时候,她嘴里唠叨着什么。“我再也不说局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9 章 的坏话了。”这听上去不大可信,但我又不能说出来,“只要他把这些吸血鬼似的记者们都接收了。” “也许只是因为你不能跟人打成一片。”我说。 “那些混蛋不是人,”她说,“他们只在乎头颅前面顶着他们的破发型照些破相片,然后他们好把录像带送回电视台。什么动物会喜欢看这些?” 事实上我知道答案,因为我此刻正监管着观众中的两个,而且,老实说,我自己也得算一个。但看上去我得避而不谈这个话题,集中注意力在眼下的事情上。所以我仔细想想到底是什么让科迪觉得那人可怕,还有那人很可能有迈阿密大学停车证的事实。 “我有个主意。”我对德博拉说,她的头转过来之快,你会以为我刚刚告诉她正站在一只蟒蛇身上。“不过可不是你说的牙医dú枭的路子。”我警告她。 “别管这个。”她咬牙切齿地说。 “刚才有人在这儿,吓到了孩子们。他开着一辆挂着员工停车证的车走了。” 德博拉瞪着我,死死瞪着我。“妈的,”她轻声说,“哈尔潘提过的那个,他叫什么来着?” “威尔金。”我说。 “不,”她说,“不可能。就因为孩子们说有人吓着他们了?不。” “他有动机。”我说。 “就为了教职,得了,德克斯特。” “我们不觉得怎么样,”我说,“可他们会。” “就是说,为了得到教职,”她说,摇着头,“他潜入哈尔潘家,偷了衣服,杀了两个女孩” “而且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哈尔潘。”我说,想起他站在走廊里跟我们谈话的情形。 德博拉的头迅速转过来对着我。“该死,”她说,“他真是那么干的,是吧,他让我们找哈尔潘。” “而且,不管抢夺教职的动机有多牵强,”我说,“也比丹尼罗林斯和泰德邦迪协同联手做一个小案子更合理,是不是?” 德博拉捋了捋头发,铁面女警察居然也显示出了一丝女xìng的妩媚。“有这可能,”她最后说,“我不太知道威尔金会怎么说。” “我们去跟他谈谈?” 她摇摇头。“我先跟哈尔潘再谈谈。”她说。 “让我带上孩子们。”我说。 自然,他们已经不在该在的地方了,不过我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他们溜到一旁好仔细观赏那两颗头颅。或许是我的错觉,但我觉得好像看见有一丝职业欣赏者的神色从科迪眼中闪过。 “来吧,”我对他们说,“我们得走了。”他们转过来,不情不愿地跟着我,但我听见阿斯特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起码比傻乎乎的博物馆强多了。” 他在离开看热闹的人群远远的地方观察着,很小心地把自己装成看客之一,和其他人毫无分别,不露任何马脚。对观察者来说,此刻出现是很冒险的一件事,他有可能被认出来,但他愿意冒这个险。不消说,看看大家对他的作品做何反应,这会让他心满意足。有点小小的虚荣,但他由得自己去。 另外,他想看看他们会拿他留下的一个简单的线索怎么办。对手很聪明,但到目前为止那家伙都没注意到这个线索,从他旁边大踏步走过,任由他那些同事们去拍照和查看。也许自己该做得再明显点,但还有时间让对手反应过来。不急,让对手进入状态,等一切就绪后再一举将其拿下这将比什么都精彩。 观察者又挪近一些,得好好看看那家伙,看看他目前进展如何。他还带着孩子来,这很有意思。他们好像没怎么被两颗人头吓到。也许他们习惯了这场面,或者 不,不可能。 他非常小心地又挪近了些,仍然保持着他的观众身份混在人群中走动着,知道他隔着黄色胶带离孩子们特别近了。 当男孩抬起头时,他们的目光相遇,一切都确凿无疑。 他们的目光锁定在一起,没有了时间感,只听见黑色翅膀呼呼拍动的声音。那男孩只是站在那里,带着熟识的表情看着他,不是认出他是谁,而是认出他是什么。男孩那稚嫩的黑翅膀在狂乱地扇动着。观察者便上前一步,让男孩把他和他周身笼罩的黑色气场看个清楚。男孩并没有显得害怕,他只是回望着观察者,并展示着自己的能量。然后,男孩转过身,拉起姐姐的手,他们俩很快地向那个大人走去。 该离开了。孩子们肯定会指认他,他不想这会儿就露面,还没到时候。他急步走到车前,上了车,开走了。一切并没有什么好担心,丝毫没有。如果说有什么特别,那便是他有了一种意外之喜。 就是那些孩子。并不是因为他们会告诉对手关于自己的事情,牵引着对手进入害怕的氛围,更因为观察者很喜欢孩子。和他们周旋的感觉很棒,他们会传播情感,令后者变得加倍强大,将这个事件所蕴含的能量大大升华。 孩子们非常有意思。 这事开始变得富有趣味xìng了。 有一阵子,它骑着猴子一样的东西们帮它们打打杀杀,它觉得挺开心。可是几次重复之后便有些乏味,它又有了那种缺憾之感。在杀戮的时候有一种难以描述而又蠢蠢yù动的感觉,好似就快要觉醒过来,却又消退下来,它想弄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但不论多久,不论有多少猴子样的东西,它却怎么也唤不回那种感觉,怎么也弄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这让它越发想追根究底。 过了很久,它有些生气了。猴子样的东西们太低幼,不管跟它们一起做什么都不能令它有满足感。它开始厌烦它们那愚蠢、无意义、没完没了的重复xìng的特点。它发作了一两次,想惩治它们那蠢笨而没新意的痛苦命运,它还驱使它栖身的主人去杀了那些猴子样的东西的全家、全族裔。当它们都死光了,那种感觉便又出现,就在前方却又遥不可及,然后又隐没于沉睡之中。 这让它非常气馁,总该有个突破的办法,找出那玄妙的东西,并让那感觉变为有形的存在。 最终,猴子形状的东西们开始变化。起初非常缓慢,慢得它辨认不出变化的迹象,直到整个过程基本就绪,变成一派美妙的景象。它进入了新的主人之家,主人用后腿站起来。就在它正寻思着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主人说:“你是谁?” 在这令人震惊的时刻之后,伴随着极度的喜悦。 它不再是只有孤零零的自己。 双面法医Ⅲ 第十八章 巨大的雕像 去拘留所很顺利,但由德博拉当司机,顺利的意思便是没人严重受伤。她心急火燎是一个原因,而且因为她是一个迈阿密警察,驾驶技术也是从迈阿密警察那里学来的。在她的意识中,车流便是一种液体,她可以在其中穿梭自如,好像烧红的烙铁融化了黄油那样。她在那些极其狭小的缝隙中穿行,让别的司机觉得,要么赶紧让道,要么就是死路一条。 科迪和阿斯特当然非常开心,他们被安全带牢牢地绑在后座上,尽量挺直了身子,好能看见外面的情形。非常稀罕的是,当我们差点撞上一个骑一辆小摩托的350磅重的男人时,科迪居然微笑了一下。 “拉响警笛。”阿斯特要求道。 “这可不是什么该死的游戏。”德博拉吼了一声。 “必须是该死的游戏才能拉警笛吗?”阿斯特说。德博拉脸涨得通红,猛一打轮开下了一号公路,险些撞上一辆破破烂烂的老本田。 “阿斯特,”我说,“别说那个词。” “她老说来着。”阿斯特说。 “你跟她一样大的时候,你也可以说,如果你想的话。”我说,“但你现在才十岁,不能说。” “那可真蠢,”她说,“如果是脏话,根本不管你多大,都不该说。” “很对,”我说,“可我不能告诉德博拉警官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那可真蠢,”阿斯特又说一遍,然后换了话题,“她真的是警官?那比警察高级吗?” “她是警察的领导。”我说。 “她能命令那些穿蓝色制服的人吗?” “能。”我说。 “她也有qiāng?” “是的。” 阿斯特使劲向前探身,直到安全带勒住了她不让她继续向前。她带着几乎称得上是尊敬的神情看着德博拉,这表情我很少在她脸上看到。“我不知道女孩也能带qiāng,还能当警察的领导。”她说。 “女孩能做任何该任何男孩能做的事,”德博拉脱口而出,“而且往往做得更好。” 阿斯特看看科迪,又看看我。“任何事?”她说。 “几乎任何事,”我说,“职业橄榄球大概不算。” “你朝人开qiāngshè击吗?”阿斯特问德博拉。 “老天爷,德克斯特。”德博拉说。 “她有时候朝人开qiāng,”我告诉阿斯特,“但她不想说这个。” “为什么不?” “朝人开qiāng是件很私人的事情,”我说,“我觉得她认为那不关别人的事。” “别再拿我当个台灯似的那么谈论我,看在老天分上,”德博拉急匆匆地说,“我可就在这儿呢。” “我知道,”阿斯特说,“你能告诉我你都朝什么人开qiāng了吗?” 作为回答,德博拉把车打了个急转,驶进了停车场,在拘留所前面停了下来。“我们到了。”她说完就逃也似的跳下车。我帮科迪和阿斯特解开座椅带扣的工夫,她已经冲进了办公楼,我们则悠闲地跟在后面。 我把科迪和阿斯特安置在两把旧椅子上坐好,德博拉则正跟前台值班警官说着话。“在这儿等着,”我对科迪和阿斯特说,“我几分钟后就回来。” “我们就这么等着?”阿斯特说,声音好像哆嗦起来。 “是的,”我说,“我得去跟一个坏蛋说话。” “我们为什么不能也去?”她质问道。 “因为违反法律,”我说,“你们在这里按我说的话等着。劳驾。” 他们看上去不大高兴,但至少没跳下椅子冲到走廊里高声尖叫。我赶紧抓住时机,跟上德博拉。 “来吧。”她说。我们朝走廊尽头的一间审讯室走去,几分钟后,警卫把哈尔潘带了来。他戴着手铐,看上去比刚进来的时候还糟糕。好几天没有刮胡子,头发蓬乱,眼睛里带着一种我只能称之为惊惶不安的神情,不管那听上去有多俗套。他坐在警卫指给他的椅子上,只坐在椅子边缘,盯着自己放在桌面上的双手。 德博拉冲警卫点点头,警卫便出了门守候在走廊里。她等门被关严后,转向哈尔潘。“好了,杰瑞,”她说,“我希望你昨夜休息得不错。” 他的头猛地抬起,跟被绳子拉了一下似的,他瞪着她。“什么?你什么意思?”他说。 德博拉挑起眉毛。“我没什么意思,杰瑞,”她温和地说,“只是礼貌的问候。” 他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又低下了头。“我想回家。”他低声下气且颤抖地说。 “我肯定你想的,杰瑞,”德博拉说,“但我现在不能让你走。” 他只是摇着头,嘟囔着些没人听得见的话。 “你说什么,杰瑞?”她仍然用好脾气的耐心的语调问。 “我说,我不认为我做了什么。”他说,仍然没有抬头。 “你不认为?”她问他,“我们让你走之前难道不该对这个问题有个确定的答案吗?” 这次,他非常缓慢地抬起了头,看着她。“昨夜,”他说,“在这个地方待着,有个……”他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说。 “你以前在这种地方待过,是吧,杰瑞?你小时候,”德博拉说,他点点头,“这地方让你想起了什么吗?” 他猛地抽搐了一下,好像德博拉刚朝他脸上啐了口唾沫似的。“我没有不是记忆,”他说,“而是一个梦。肯定是梦。” 德博拉很理解地点点头:“你梦见什么了,杰瑞?” 他摇摇头,看着她,嘴巴张着。 “说说看,也许能帮到你,”她说,“如果只是个梦,说说也没关系。”他只是一味摇头。“杰瑞,你梦到什么了?”她又说,声音里带了些坚持,但仍然非常温和。 “有一个巨大的雕像。”他说,然后不再摇头,好像很惊讶自己刚说出的话。 “好吧。”德博拉说。 “它,它非常巨大,”他说,“而且有,嗯,有火在它的肚子里烧着。” “它有肚子?”德博拉说,“是什么雕像?” “它特别大,”他说。“身体是铜制的,两只胳膊向外伸出来,胳膊能向下移动,来”他不说了,开始嘟囔起来。 “你说什么,杰瑞?” “他说它有一个牛头。”我说,能感觉脖子后面的汗毛都乍了起来。 “手臂放下来,”他说,“我感觉……非常愉快。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唱歌的声音。我把两个女孩放进手臂。我用刀子切了她们,然后她们上升进入雕像的嘴巴里,那双手臂把她们放进去。放进火里……” “杰瑞,”德博拉说,声音更温和了,“你的衣服上有她们的血迹,都被烤干了。”他不吭声,她继续说:“我们知道你遇到压力时会晕过去。”他继续保持沉默。“是不是有这种可能,杰瑞,你失去了意识,杀了女孩们,然后回家了,你自己却不知道?” 他又开始摇头,很慢,很机械。 “你能给我更好的解释吗?”她说。 “我上哪儿能找到那样一座雕像?”他说,“我是说,我怎么会,嗯,找到雕像,让里面着火,然后把女孩放进去,而且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做了这些自己却不知道?” 德博拉看看我,我耸耸肩。说得在理。即便梦游,也有做和不能做的。刚才说的这些似乎有点太离谱了。 “杰瑞,这个梦是怎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0 章 的?”她说。 “每个人都做梦。”他说。 “那些血是怎么跑到你的衣服上的?” “威尔金干的,”他说,“肯定是他,没有别的答案。” 有人敲门,警官进来了。他弯腰在德博拉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我凑过去听。“这家伙的律师在找麻烦,”他说,“他说他的客户被关押在此,头颅却出现了,所以他一定是无辜的。”警官耸耸肩:“我没法继续把他扣在这儿。” “好吧,”德博拉说,“谢谢,戴维。”他又耸耸肩,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德博拉看看我。“好,”我说,“至少这事变得没那么简单了。” 她朝哈尔潘转过身。“好了,杰瑞,”她说,“我们稍后继续谈。”她站起来走出房间,我跟在后面。 “我们怎么看这件事?”我问她。 她摇摇头。“天哪,德克斯特,我不知道。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她停住脚,转身面朝我,“要么是这家伙在他神志不清时干的,也就是说他安排好了所有一切,自己却浑然不觉,但这是不可能的。” “大概是。”我说。 “要么是另外有人费劲了他妈的的心思来设圈套陷害他,而且算好时间正好赶上他晕倒。” “这也不大可能。”我帮她说。 “是啊,”她说,“我知道。” “带牛头的大雕像,还有肚子里的火?” “cāo,”她说,“只是个梦,只能是。” “那女孩儿们是在哪儿被烧的?” “你想给我看看那个有着牛头并自备烧烤架的大雕像吗?你把它藏在哪儿了?你只要找得出,我就相信那是真的。”她说。 “我们现在该不该放了哈尔潘?”我问。 “不,该死,”她气呼呼地喊,“我还是会给他一个拘捕的罪名。”说完她转身朝接待处走去。 我们走到大门那里时,科迪和阿斯特还和警官一起坐在那里,即便没有坐在我当初安排给他们的那张椅子上,我也还是谢天谢地他们没给我捅什么娄子。德博拉不耐烦地等我把他们拉起来收拾停当,我们一起向大门走去。“现在该干吗?”我问。 “我们当然得和威尔金谈谈。”德博拉说。 “我们要问他是不是把带牛头的雕像藏在他家后院了吗?”我问她。 “不,”她说,“又他妈的瞎说。” “又说脏话,”阿斯特说,“你欠我五毛钱。” “太晚了,”我说,“我得把孩子们送回家,要不他们的妈妈该把我给烤了。” 德博拉看了科迪和阿斯特好一会儿,然后抬头看我。“好吧。”她说。 双面法医Ⅲ 第十九章 饥饿的观察者 我的确赶在丽塔发火之前把孩子们送回了家,但当她发现他们去看了人头时,还是差点气疯了。好在,孩子们显然都神情自若甚至很开心,而且阿斯特的新理想是成为我妹妹德博拉。这些分散了丽塔的注意力,让她没来得及生气。毕竟,早日定下职业选择会给日后避免很多麻烦。 丽塔显然兴致高昂,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白天的见闻。搁在平常我会微笑、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可这会儿我实在没心情伪装。过去的两天我一直巴望着能有一点独处的时间和一个安静的角落,让我想明白黑夜行者到底去了哪里,却一直不断地被拽去各个地方,一会儿是德博拉,一会儿是丽塔和孩子们,甚至还有我的工作,等等。我的伪装借以藏身的东西不见了,我不喜欢这样。要是我能把丽塔应付好,出了门,还能争取到一点自己的时间。 于是,我跟丽塔说有个重要案子等不到星期一,必须马上处理。我溜出门,开车去了办公室,一路上欣赏着迈阿密周六夜晚的繁忙车流,相比之下,此刻车流都显得那么平静安逸。 上路后的前十五分钟里,我一直都有被跟踪的感觉。我知道这有多荒唐,因为从未在夜晚纯粹独自一人上路过,我感觉很虚弱无助。没有了黑夜行者,我是个嗅觉迟钝爪子磨秃的老虎,行动迟缓而蠢笨。后背的皮肤总有被抓绕的感觉,好像山雨yù来乌云压顶,那让我想调回头看看后面究竟有什么,总觉得有个东西躲在那儿饥饿地窥探我。而那梦幻般的奇妙音乐仍在隐隐回响,让所有着一切变得越发扑朔迷离。我的双脚在不由自主地随着节拍抽动着,好像随时要脱离我的身体而去。 这感觉很可怕,要是我有同情的能力,我肯定已经在深刻反省自己以前干下的事了,肯定会用一只手拍动前额,然后痛苦地瘫倒在地,低声喃喃地忏悔曾经尾随别人,让那么多的人产生了这种讨厌的感觉。可惜我生来不会痛苦,至少,不会为自己痛苦,所以我只好凝神去想自己面临的这个重大问题。我的黑夜行者走了,我空虚而软弱,如果有人真的在跟踪我,那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肯定是想象。谁会跟踪勤恳尽责的德克斯特呢?他外表完全正常,人乐呵呵的,有两个孩子,刚雇了个名厨。为了保险起见,我瞥了一眼后视镜。 当然没人,每人拿着斧子和一件镌刻着德克斯特名字的瓷器潜伏在暗处。我大概已经变成老糊涂了。 在帕米特快速路的路肩上有辆车起火造成jiāo通堵塞,别的车辆要么轰鸣着从路左边绕过它,要么把喇叭按得震天响,同时大声叫喊。我绕开事故点并从机场附近的库房边驶过。刚过了69街,在一个仓库旁边,防盗警报器正哔哔作响,三个男人正将箱子往一辆卡车上装,动作相当悠闲。我冲他们微笑着挥挥手,他们看都不看我。 这感觉我都习惯了,最近大家都对可怜的空心人德克斯特视而不见,当然,除了那个要么正在跟踪我、要么完全没有在跟踪我的人以外。 说起空虚,我从丽塔那儿逃出来的时候无比顺利,结果是连晚饭也没得吃,这个我可没法容忍。这会儿我想吃东西跟想呼吸一样迫切。 我在坡罗烤鸡餐厅停下来,点了半只鸡带走。烤鸡的香味立刻充斥了车厢。剩下的两里地我得一直死忍着没有把车停在路边马上用牙齿撕咬鸡ròu。 在停车场,我终于缴械投降了。当我走进大门时,得用油腻的手指拈出身份卡,差点把豌豆弄撒了。等我最终安坐在电脑前面时,鸡已经变成了一口袋鸡骨头和一份美妙的回忆,我的心情也大大地愉快起来。 和通常一样,吃饱了,意识清醒了,我的大脑便能高速运转着想问题了。黑夜行者丢了,这说明它有着独立于我存在的身份,也说明它一定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而且,很可能它又回到那里去了。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弄清楚它的来历。 我非常清楚我的黑夜行者不是世界上唯一的黑夜行者。在我漫长而卓有成效的职业生涯中,我遇到过好几个捕猎者,都被一层无形的乌云笼罩着,说明他们也有着和我的黑夜行者一样的搭车客。黑夜行者们应该在某个时间从某个地方来,并不仅仅只来到我这里,也不是只在这一段时间。我却从来没琢磨过这些,没问过那内在的声音从哪里来,这挺可耻。现在,我有一整夜的安宁时光待在法医实验室里,得好好弥补一下这悲剧xìng的疏忽。 于是我将自己的个人安危置之度外,勇敢无畏地冲进了互联网。当然,我用“黑夜行者”当关键词去搜索,结果是一无所获,那毕竟只是我自己起的名字。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试了试,只找到几个网络游戏和个把博客。对了,应该有人向管理青少年恶劣语言的权威机构举报这些博客。 我又试了“内在伴侣”“心灵之友”,甚至“灵魂导师”,搜索的结果又一次让我怀疑这疲惫古老的世界究竟在往何处去,但除此之外仍然没有收获。我知道这只是因为我还没找到正确的搜索词。 好吧,继续。“内在导师”“内心忠告者”“隐藏的帮手”。我把所有能想到的都试了个遍,把各种形容词颠来倒去地变换,同义词也试了,并不时对新时期伪哲学一举占领了互联网啧啧称奇。可是最终除了让我动过几次搞掉个把房地产商的念头之外,我还是没有收获。 不过,有一条非常有趣的关于所罗门王的信息说,这个古代智者和某些内在的神灵有瓜葛。我找出了几条所罗门王的奇闻逸事。谁会认为这部分《圣经》内容有什么意思或用处呢?如果我们只是把他想成一个机灵的留胡子的老头,喜欢把婴儿切成两半来寻开心的话,那我们就错过了很多好东西。 比如,所罗门为一个叫做莫洛克的东西建起了一座神庙,它显然是一个调皮捣蛋的神。所罗门王杀死了自己的兄弟,因为发现这个兄弟的体内有“怪异”的东西。我自然可以用《圣经》的知识来理解这一点,所谓的怪异物可能就是黑夜行者的另一个叫法。但即使这二者有关联,难道就能让一个有着“内在王者”的家伙杀死另一个接纳了怪异物的家伙吗? 我的头有点晕。我该不该相信所罗门王本人就有一个黑夜行者?或者因为他是《圣经》中描述的好人,所以他发现自己兄弟有个黑夜行者,所以大义灭亲地把兄弟杀了呢?另外,和我们以前理解的相反,当他把小孩切成两半时,他是真心打算那么做的吗? 最重要的一点是,几千年前在地球另一端发生了什么有那么紧要吗?即便我们假设所罗门王的确有一个原版的黑夜行者,又怎么能帮我恢复我那可爱的本来面目呢?我用这迷人的古老传说能干什么?什么都没能告诉我黑夜行者从哪儿来,是什么,怎么让他回来。 我迷失了方向。好吧,看来真的不能不放弃了,接受命运的安排,继续扮演德克斯特住家好男人的角色,往日的复仇天使已成绝响。我认命了,永远不再能感觉清冷坚硬的月光点燃我的神经末梢,永远不再能随风入夜,如同一个冰冷锋利的刀神下凡。 我试着想些别的能给我的调查带来灵感的东西,但我只能想出来鲁迪雅德吉卜林的诗“如果当别人都没了主张时你却能坚持己见”,或其他有类似效果的字句。也许阿丽尔戈德曼和杰西卡奥特加都该背背吉卜林的诗。不管怎么说,我的研究还是没有成果。 好吧。别人还会管黑夜行者叫什么呢?“冷笑评论员”“警告系统”“内在拉拉队”,我都查过了。“内在拉拉队”的结果让人很震惊,但还是没能帮到我。 我又试了“观察者”“内在观察者”“黑暗观察者”“隐藏观察者”。 最后再试一回,也许得益于我的思绪又指向了食物,但也挺正常,我选了“饥饿的观察者”。 结果再次是一堆新世纪的胡说八道。可是一个博客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点开了它。我读了开头一段后,尽管没喊出“找到了”,但那就是我所想的。 “同饥饿的观察者一起潜入黑夜,”它写道,“在黑暗而充满猎物的街道中悄悄行走,缓缓穿过那静候的盛宴,感受汹涌的鲜血很快升起,带着愉悦将我们席卷……” 嗯,这文风有点花哨,也许。关于鲜血的描写也有些腻人,但抛开这些,它写出了我的厉险之夜的感受。我好像找到了一个知音。 我继续读下去,那描写都是我所熟知的感受,带着饥饿感在黑夜中听从内心咝咝作响的低语的指引而潜行。可是当叙述进入了我通常该开始切割之时,忽然提到“其他神”,接着是三个字母,我认不出那是什么。 真的不认识? 我兴奋地从桌上翻出夹着两个无头女孩档案的文件夹。我抖出一堆照片在里面翻找找到了。 在戈德曼博士家大门口车道地上用粉笔写着同样三个看上去像拼错了似的字母“MLK”。 我又看看电脑屏幕,丝毫不差,毋庸置疑。 这可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它意味着很重要的事实,或许从这里就能找到开启整个谜团的钥匙。是的,非常重要,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注脚:它是什么意思? 首当其冲的是,为什么这个线索专门缠上了我来烦?我来这儿是想理清自己的问题,找到失踪了的黑夜行者。这么晚来是因为我不会被妹妹或工作上其他的事情烦扰。可现在呢,看上去很明显的是,如果我想解决我的问题,就必须得先琢磨德博拉的案子。世上还有公平吗? 唉。如果抱怨能管用,我反正是没见着效果,尽管生活充满折磨和巧舌如簧,抱怨比比皆是。所以我还是顺天知命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吧,看看它能给我带来什么。 首先,这是一种什么语言?我基本肯定它不是中文或日文,但是不是其他某种我一无所知的亚洲文字呢?我上网去查,从韩国、柬埔寨、泰国开始。一无所获。西里尔字母吗?要查也简单。我找出一整页全部字母。我死死盯着看了半天,有些字母似乎相似,但最后我还是得出结论不是。 那是什么呢?这有什么含义?如果对方很聪明,向曾经的我一样,或者像那个空前绝后聪明的所罗门王的话,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我的脑子里响起一阵哔哔声,我不动声色地凝神倾听着。是的不错,我刚说了所罗门王。那个《圣经》上提到的有个内在王的家伙。什么?噢,真的?你是说它和字母有关联?你真的这么觉得? 绕了个远儿,不过还是很好查清楚的,我查了。所罗门讲的语言自然是古代希伯来语,这从网上很容易查到,看着非常不想我看到的字母。就像这些字:ipsofacto,跟拉丁语似的。 不过,等等,好像记得《圣经》的最原始语言不是希伯来文,而是另外一种语言。我绞尽脑汁地想,终于让我想出来了。是的,我从确凿无误、无懈可击的学术文献电影《夺宝奇兵》中看来的,我要找的那种语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1 章 叫阿拉姆语。 又一次地,我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一个教授阿拉姆语的网站。我看着它,迫不及待想学会,因为毫无疑问地,那三个字母是从这种语言中来的。 我往下读。阿拉姆语和希伯来语一样不使用元音。事实上,你可以自己补上元音。很诡异,的确是,因为在你读出来之前得知道它本来是什么。所以,MLK可以是milk,milik,malik,或者其他的组合,可是全都没什么意义。至少对我没意义,这一点应该挺重要。不过我继续撞大运地试下去,想弄出点意思来:Milok,Molak Molek 再次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子里扑腾,我紧紧捉住,仔细观察,翻来覆去。又是所罗门王。在他杀了他的内心中邪的兄弟之前,他为莫洛克神建了一座神庙。当然,莫洛克神一般也会被写作莫雷克,Molek,就是阿蒙奈特部落那些讨厌的神。 此刻我搜索着“莫洛克崇拜”,查了十几个不相干的网站,直到找到几个口径一致的。它们都说莫洛克崇拜是一种灵魂出窍的愉悦感,最后以取人xìng命做祭祀为终结。显然在那种情形下,发狂的人们已经无法意识到有人被杀死并被烧掉。 不过,我不大懂得灵魂出窍的愉悦是怎么回事,即使我去大橘碗看过橄榄球比赛。我承认我很好奇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弄的。我又读了些资料,发现它们显然都提到了音乐,音乐的强大威力让狂欢的喜悦被势不可挡地激发出来。但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没有清晰描述。我能找到的最确凿的说法,是由阿拉姆语翻译成英语的,并附带着一大篇注脚。它说“莫洛克将音乐送给世人”,我觉得是说一伙神甫列队穿过街道,用鼓和喇叭吹吹打打。 为什么会有鼓和喇叭呢,德克斯特? 因为那时我在自己睡梦中听到的。 双面法医Ⅲ 第二十章 又见“亚洲龙” 那夜我自然是整宿无眠。第二天是星期天,都在疲倦和焦躁中过去了。我带科迪和阿斯特去了附近的公园,坐在椅子上。我琢磨着这些理不顺的信息和我胡思乱想出来的所有一切,信息的断片就是不肯乖乖拼凑出一幅合理的画面。即使我生拼硬凑把它们捏在一起,可还是无助于让我找到我的黑夜行者。 我能想出来的就是,大概黑夜行者和它的兄弟们已经在那儿存在了至少三千年。可是为什么我的这一个会逃之夭夭,这可真不说好,尤其是以前遇到类似的事,它最大的反应不过是生生气而已。我对于新狮子爸爸的关注显得相当不合时宜,尤其是在这阳光明媚的公园里,在孩子们唧唧喳喳的嬉闹声的衬托之下。不过离婚率的统计数字表明,这些孩子中大约有一半的确是有了新爸爸,他们看上去还挺欣欣向荣。 我任绝望将我席卷而去,这种感觉在这安逸的迈阿密午后显得有点荒唐。黑夜行者走了,我孤零零的,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找个班去学阿拉姆语。我只希望这会儿有一架飞机从头顶飞过,将冰冻废水倾泻而下,才能浇熄我的一腔幽怨。我眼巴巴地抬头找,可是再一次地,我还是不走运。 又是一个半梦半醒的夜晚,又有那奇怪的音乐潜入梦乡,当我坐起来几乎要追随它而去时,我醒了过来。我搞不懂为什么跟随那音乐似乎是特别棒的一件事,更不知道它想把我带到那儿去,可是显然我只想跟着它走。很清楚地,我正在崩溃,迅速坠下山谷,坠入灰茫茫、空dàngdàng的疯癫中。 星期一早晨,头重脚轻,憔悴消瘦的德克斯特步履蹒跚地晃进厨房,迎头遭到暴戾的丽塔飓风的席卷。她挥舞着一大抱纸张和光盘,冲我喊:“我得听听你怎么想。”鉴于我的想法比无底洞还要黑暗深邃,我立刻决定这答案她绝对不必知道。可是我还没来得及稍微缓和一下,她已经把我推到厨房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在纸堆中翻来翻去。 “这些是汉斯想采用的花卉造型。”她边说边给我看了一堆照片,它们其实就是自然的植物样子。“这个是给婚礼圣坛用的,可能有点太哦,我也不知道了,”她泄气地说,“太多白色会不会让人笑话?” 虽然我以拥有微妙惊喜的幽默感著称,却几乎想不出拿白色开玩笑的段子,不过还没容我开口安慰几句,丽塔已经翻过页去。 “得,”她说,“这个是每张桌子的布置。希望能跟曼尼波尔克的设计合拍。也许我们该让文斯去跟他查对一下?” “哦。”我说。 “天啊,看看都几点了,”她说,我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她便丢了一堆光盘在我腿上。“我筛过剩下的六个乐队,”她说,“你今天听听这些,告诉我你喜欢哪个,好吗?谢谢,小德。”她冷酷无情地扔下这几句话,探身过来在我脸上啄了一下,然后转身朝大门走去,又开始查她记事簿上的下一个事项。“科迪?”她叫着,“该走了,宝贝。快点儿。” 接下来又是三分钟的骚乱,科迪和阿斯特从厨房门口伸进他们的小脑袋向我说再见,然后前门砰一声关上,一切又静了下来。 在寂静中我几乎能听见,就像我在夜晚听到的一样,那种缥缈的音乐声。我知道自己该从椅子上跃起,将匕首咬在齿间冲出房门,冲进明亮的天光中,找到这个该死的东西,不管它是什么,把它堵到死胡同里宰了可我做不到。 莫洛克网站已经将它的恐惧感传给了我,尽管我知道这很愚蠢、很荒谬、很孬种,很不像德克斯特的作为,我却无能为力。莫洛克,只是个傻乎乎的古代名字。一个古老传说,一千年前随着所罗门神庙一同消失了。它什么都不是,只是个史前的虚构,甚至比什么都不是还不如,可我就是怕它。 这一整天,似乎除了蔫头耷脑地想象如何没被它攫获该有多好之外,我什么也做不成。不知道它是什么。我累得都快虚脱了,也许是因为感觉太无助了。不过我的确感到有种很邪恶的东西正嗅着我的味道向我迂回接近,我记应感到它尖利的牙齿就在我的脖子旁边。我只能巴望着它逡巡得久一点,不过迟早我将感到它把爪子放在我身上,然后我只能咩咩叫着,拿蹄子在尘土里踢着,倒地而死。我已经无力挣扎,事实上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除了最后一线人xìng的曙光在提醒我,该去上班了。 我拿起丽塔留下的那堆光盘,冲出家门。我站在门前过道上找钥匙锁门,一辆白色的亚洲龙非常缓慢地从马路牙子旁开动,懒懒地拽拽地开走了。这情景横扫了我的疲劳和绝望,将巨大的恐惧刺入我的胸膛,我猛地退到墙边,手里的光盘散落一地。 汽车缓缓开上街道,在停止标牌前站住。我呆呆地看着。它的刹车灯熄灭,启动,穿过jiāo叉路口。一小部分的德克斯特醒了过来,他非常生气。 大概是因为亚洲龙那一向极端目中无人的行径,又或许是我的肾上腺素大量分泌弥补了清晨咖啡的功效。不管是什么,我浑身上下充满正义的怒火,在我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我已经行动了,我冲向车道自己的车旁,跳进驾驶位。我把钥匙捅进点火器,打着引擎,紧紧地跟上亚洲龙。 我不理会停车标志,只管加速冲过路口,看见那车在前方五六百米以外正要右拐。我超速行驶,眼见它左拐朝着美国一号公路开去。我加大马力追上去,疯了似的要在它隐没在上班高峰的车流之前逮住它。 我离它只有大约160米远了。它在美国一号路上朝北拐去,我跟随,不管别的车子刹车声和鸣笛声jiāo汇出的合奏。亚洲龙在我前方十辆车远的地方,我施展我全部的迈阿密驾驶技巧继续缩小距离,聚精会神地盯着路面,完全不去遵守路上的分割线,甚至顾不上欣赏四周车里因为我而bào发出的充满创意的语言。ròu虫子要变形了,尽管还没长出全副牙齿,但它已经随时备战,哪怕那仅仅是一只ròu虫子的战斗。我很愤怒,这对我而言又是件新鲜事。我的黑色魔力已经被挤干了,我被逼进了一个犄角旮旯,四面围墙重重,可是一切都有个极限。现在是时候让德克斯特反击了。尽管我不很确切知道,等我撵上那辆车后下一步要做什么,可我绝对、必然得先撵上它再说。 亚洲龙注意到了我,这时我离它只有几十米远了,它突然加速,钻进最左侧车道,前后车距是那么近,它后面的车不得不猛然刹车并侧滑。再后面的两辆车撞进它的侧面,立时刹车声喇叭声咆哮着怒吼着响成一片,实在是震耳yù聋。我发现右边刚好有地方容我钻进去绕开这场混乱,片刻之后我又上了左道,道路豁然开朗。亚洲龙距我160米远,也提高了速度,我立刻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几百米我俩之间的距离保持不变。然后亚洲龙被前面的事故阻碍减慢了速度,我赶上了一点儿,直到我和它只有两车之隔,近到能看见一副大大的太阳镜正通过侧视镜的反光注视着我。我又将距离缩短了一辆车,他突然将方向盘猛地左打,车子挤上了中间隔离带,钻入了另一侧的车流,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超过了他。几乎可以听见一阵挖苦的笑声飘来,他一溜烟儿消失了。 可我就是不能让他溜走。并不是因为逮到他就能给我一个说法,尽管也许真能这样。我也并没想到正义或别的抽象概念。没有。这回纯粹是愤慨,从未开辟的心田角落升起,从我的蜥蜴大脑迸发,汇聚到我的每一个指关节上。我特别想做的是把那家伙从他的破车里扯出来,给他的脸上来一拳。这个感觉是崭新的,就是这种盛怒之下的肢体伤害,而且这感觉让人兴奋,强烈到拒绝任何残余的逻辑思维,于是我穿过隔离带,继续追踪。 我的车挤上隔离带驶下反向车流时发出一阵可怕的吱嘎噪音,一辆大水泥罐车只差4英寸就撞上了我,不过我又上路了,在亚洲龙之后行驶在稍微悠闲的南向车流中。 在我之前有几个移动的白颜色的色块,它们中的一个就是我的目标。我加大油门追上去。 jiāo通之神惠顾了我,我在平稳行驶的车流中左突右拐了才半英里,就遇上了第一个红绿灯。路口每个车道上都有几辆车在老实等着,没办法超过它们,我只好故技重施,上了隔离带。我冲下隔离带开到路口的时候刚好赶上一辆鲜黄色的“悍马”正笨拙地占着车道,它猛地侧拐想避开我,就差那么一点儿就避开了。我把它的前保险杠给撞了,我驶过了十字路口,背后是响成一片的鸣笛和叫喊。 亚洲龙在我前面大约400米开外,如果它还在这条美国一号公路上的话。我没容得这个距离再拉长。我开着我那鞠躬尽瘁、伤痕累累的小车向前飞奔。大约半分钟后我看见了正前方有两辆白车一辆是雪佛兰商旅两用车,另一辆是微型秒包车。我的亚洲龙不见了。 我只慢了片刻视线所及之处,我又看见了它,朝着右侧一大片商店中的一个杂货店后面的停车场开去。我狠狠踩下油门,穿过两个车道,驶入停车场。那辆车的司机见我过来了,他提速开上街道,并九十度拐弯朝着和美国一号公路垂直的东向开去。我穿过停车场跟着。 他带着我穿过一片大约一英里的居民区,转过一个弯角,又经过一个公园,很多孩子正在玩耍。我又撵上去一点儿,正好看见一个女人抱着婴儿,手里牵着另外两个孩子走在我们前方的路上。 亚洲龙加速上了人行道,那女人继续慢慢走着过马路,她看着我,好似我是个看不懂的广告牌。我扭转车头想从她身后绕过去,可是她的一个小孩突然朝后退了一步,正好到了我的车前,我拼命踩下刹车。有一刹那我以为自己连人带车要冲进这群缓慢而愚蠢的人堆里去了,他们就呆呆站在路中央,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不过我的轮胎发挥了作用,尽管车轮打滑,我轻踩油门,在一户人家门前的草坪上打了个转。然后我带着被我卷起的碎草末形成的烟幕重又上路了,现在,亚洲龙已经远远把我甩在了后面。 接下来的几百米,距离没有变化,然后我的运气来了。在我之前亚洲龙又冲过了一个停止牌,这次一辆警车跟了上来,警笛大作,开始撵它。我也不大确定我是喜欢多了个同伴还是该妒忌警车的加入,但不管如何现在跟着警车开容易得多。于是我继续跟着。 这两辆车飞快地转了几个弯,我觉得我跟上去了一些,突然间亚洲龙消失了,警车停了下来。我也在警车旁停了车,走了出来。 在我前面的警察正飞跑穿过一片用轮胎圈起的草坪,草坪后是一座房子,房子后面是运河。亚洲龙在远处的水面上,一个男人从车窗爬出来,朝着几米远的对岸游去。警察在岸边犹豫片刻,然后也跳下河,朝着半沉的车子游去。这时,我听见一阵沉重的刹车声在我身后响起,我转身望去。 一辆鲜黄色的“悍马”猛停在我的车后,一个红脸膛土黄色头发的汉子跳下车,冲我嚷嚷起来。“你个狗杂碎!”他叫唤着,“你撞了我的车!你他妈的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响了。“劳驾。”我说。奇怪的是,红脸汉子居然就安静下来,站在那里等我接电话。 “你他妈在哪儿?”德博拉问。 “卡特拉山,正瞧着运河。”我说。 这话让德博拉愣了片刻,她然后说:“好吧,赶紧弄干爽了,滚到校园来。我们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双面法医Ⅲ 第二十一章 莫洛克的祭祀仪式 我花了几分钟从黄“悍马”司机那里脱身。如果不是跳河的警察的话,我恐怕还得再待上一阵子。他终于从水里“爬上来”,来到我站的地方,我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2 章 听着一长串没完没了的威胁和辱骂,没一句有新意的。我尽量以礼相待,那司机显然气坏了,我当然不希望他忍出内伤,可我毕竟真有更紧急的警务要处理。我试图跟他解释,可他显然不是那种能边叫喊边倾听和理智思索的人。 所以一个很不高兴的湿透了的警察来得正是时候,恰如其分地打断了这个喋喋不休的家伙。“我特别想知道那辆车的司机是怎么回事?”我问。 “是吗,”他说,“请给我看你的证件。” “我得赶紧去一个犯罪现场。”我说。 “你现在就在一个犯罪现场。”他说。我给他看了我的证件,他仔细端详半天,滴滴答答的运河水打湿了我的镀膜照片。最后,他点点头说:“好吧,摩根,你可以走了。” 从“悍马”司机的表情上看,你会以为警察刚刚说的话是把罗马主教给烧了。“你不能让那杂种就这么走了!”他尖叫,“那杂种撞了我的车!” 那警察很酷地看看他,又洒下几滴运河水,说:“我能看看你的驾照和证件吗,先生?”这听上去是一句很精彩的预示我可以离去的台词,我赶紧开溜了。 我那可怜的小车发出一阵很郁闷的噪音,但我还是驾着它朝着大学开去,没办法。不管它受了多重的伤,它得把我载到那里,这让我对我的车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我们两个都是原本制造精良的机器,被命运拨弄着屡受重创、面目全非。这感觉太让人自艾自怜了,我沉浸其中过了好几分钟。这之前的怒气已经消散,好像警察身上的运河水滴进了草坪。看着开亚洲龙的家伙游向对岸,爬上去,走掉,这颇像近来发生的每一件事:眼看着追到了,然后又被人釜底抽薪。 现在又出现了一具新的尸体,我们还没有弄清它和其他两具的关联。这让我们感觉我们像狗场里的灰狗,追赶着一只假兔子,它永远在我们面前一点,每次可怜的灰狗以为下一刻就能咬到兔子了,兔子却又飞快地跳开。 我前方是两辆警车,四个警察已经在卢埃艺术博物馆周围拉上了警戒线,将围观的群众向后劝。一个很威武的剃光头的警察过来迎接我,指着建筑背后给我看。 尸体是在博物馆背后的一丛植物间被发现的。德博拉正和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说话,文斯马索卡蹲在一具躯体左腿的踝骨旁边用一支圆珠笔在小心地抠着什么。从路上看不到尸体,可也不能说是被小心地隐藏着。它显然像另外两具一样被烤焦了,而且也像那样被用一种肃穆僵直的姿势摆放着,头颅被陶瓷牛头取代了。眼看到这情景,我再次等着内心深处能够出现那种提示,可什么也没有,除了一阵热带柔风吹拂着我的脑仁。我还是孤单一人。 我正在那儿跟自己较劲,德博拉冲了过来,嗓子提高八度。“你可算来了,”她嚷着,“你去哪儿了?” “缝纫课。”我说,“这跟前边的案子类似?” “看着像。”她说,“你说呢,马索卡?” “我觉得这次有了突破。”文斯说。 “真他妈是时候。”德博拉说。 “有个脚链,”文斯说,“是白金的,所以没有熔化。”他抬头看看德博拉,露出他那可怕的假笑:“上面印着泰米的名字。” 德博拉皱起了眉,朝博物馆侧门望去。一个高个子男人,穿着绉条布外套,打着领结,正和一个警察站在那儿,他面色焦急地看着德博拉。“那人是谁?”她问文斯。 “凯勒教授,”他告诉她,“教艺术史的。是他发现的尸体。” 德博拉继续皱着眉,她站起来,朝那个穿制服的警察示意,让他把教授带过来。 “您是……”德博拉问。 “凯勒。古斯凯勒,”教授说。他年约六十岁,长得挺英俊,左颧骨上有一道疤。他看上去并没被尸体吓晕。 “这么说,是您在这儿发现了尸体。”德博拉说。 “是的,”他说,“我过来检查一个新展品美索不达米亚时期艺术,这是挺有意思的一种艺术然后我就在灌木林里发现了那个。”他皱起眉头:“大约一小时以前,我估计。” 德博拉点点头,好像她早就知道了这些,甚至包括美索不达米亚的部分,这是警察惯用手法,能让对方补充新的信息,特别是如果感到多少有些内疚的话。不过这招对凯勒没起作用。他只是站在那儿,等着下一个问题,德博拉也站在那儿,努力思索下一个问题。我一向为自己刻苦钻研出来的人工社jiāo技巧而自豪,不能眼看着沉默变成冷场,于是我清清喉咙,凯勒转头看着我。 “您能跟我们说说陶瓷头颅吗?”我问道,“从艺术的角度。”德博拉瞪着我,她大概是嫉妒被我想出来一个问题。 “从艺术的角度?没什么价值。”凯勒说道,低头看着尸体上的牛头,“看上去那是通过模具做成的,然后在比较简陋的陶瓷窑里烧制出来。甚至有可能只是一个大炉子。但从历史观点上说,它要复杂、有趣味得多。” “有趣味指的什么?”德博拉打断他,他耸耸肩。 “嗯,它算不上完美,”凯勒说,“但显然制作者在试图重现一种古老的设计。” “有多古老?”德博拉问。凯勒扬起眉毛,又耸耸肩,好像她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但他还是回答道:“三千到四千年。” “真的很古老。”我很适时地接了一句。他俩都看着我,这让我觉得应该加点稍微聪明的评论,于是我说:“是从世界的哪个地方来的呢?” 凯勒点点头。我问对了。“中东,”他说,“我们在古巴比lún王国发现过类似的主题,甚至可以追溯到耶路撒冷时期。牛头是对其中一个显赫之神的祭祀品之一。一个相当讨厌的神,确实。” “莫洛克。”我说道,念出这个名字甚至让我的喉咙发紧。 德博拉怒视着我,绝对坚信我在对她保密,不过她还是又把头转向凯勒,听他继续说下去。 “是,没错,”他说,“莫洛克喜欢用活人做祭祀。尤其是孩子们。标准做法是这样的:献上你的孩子,他就保你有一个好收成,或者在对敌战争时打胜仗。” “好吧,那么,我想我们今年的收成会特别好。”我说,可是他俩谁都不苟言笑。唉,好吧,你费尽心思给这个悲惨世界带来一点点乐趣,如果人们不领情,那是他们的损失。“为什么要烧尸体?”德博拉问道。 凯勒轻笑了一下,好像教授对学生表示“问得好”那样。“这是整个仪式的关键,”他说,“有一个巨大的莫洛克雕像,以牛头做头颅,那本身就是一个炉子。” 我想象哈尔潘和他的“梦”。他是事先就知道莫洛克,还是就像我听到音乐那样的方式了解到的?或者,德博拉一直都是对的,是他去到雕像前,杀了女孩尽管这看上去很不可思议? “炉子。”德博拉重复着。凯勒颔首。“他们把尸体扔进去?”她说,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而且似乎这都是凯勒的错。 “哦,比那个有意思,”凯勒说,“他们用仪式表达奇迹。很复杂的一套程式,但这就是为什么莫洛克的魅力长盛不衰的原因很让人信以为真,很激动人心。雕像会向人群伸出手臂。当你把祭祀物放上他的臂膀,莫洛克会显灵,吃掉祭祀物他的手臂会缓缓举起牺牲品,把它倒进自己嘴里。” “投入火炉,”我说,不想再被冷落,“伴随着音乐。” 德博拉狐疑地看着我,我想起来还没有人提及过音乐,但凯勒耸耸肩说道:“是的,没错。号角和鼓、歌唱,全都有催眠效果。在神将牺牲品倒进嘴巴并坠落的时候达到高潮。顺嘴而下,你掉进炉子。活着。对牺牲品来说,滋味可不好受。” 我相信他说的这些我听到过那遥远鼓声的悸动,那对我来说也不好受。 “还会有人崇拜这个神?”德博拉问道。 凯勒摇头。“已经两千年没有了,至少我知道的是这样。”他说。 “那这是怎么回事,”德博拉问,“这是谁干的?”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凯勒说,“而是记录翔实的历史。随便谁只要做一点功课,就能找到足够的资料做成目前发生的这些。” “可是目的是什么呢?”德博拉说。 凯勒礼貌地笑笑。“这我可真不知道。”他说。 “那知道这一切却都帮不到我啊!”她说,那语气像是在说,凯勒有责任给她一个说法。 他朝她像个教授那样微笑着。“多知道些没坏处。”他说。 “比如,”我说,“我们知道了某个地方肯定有着一座戴着牛头的雕像,身体里是一个炉子。” 德博拉把头甩过来朝着我。 我凑上去低声说:“哈尔潘。”她朝我眨巴着眼睛,我知道她还没反应过来。 “你觉得那不是一个梦?”她问道。 “我不知道该觉得什么,”我说,“但是如果有谁当真在做着有关这个莫洛克的事儿,他怎么就不能依靠一切手段去做成呢?” “混蛋,”德博拉说,“可是,你觉得这么个大东西能被藏在哪儿呢?” 凯勒轻轻咳嗽了一下。“恐怕要考虑的比这个多。”他说。 “比如?”德博拉问道。 “呃,还得考虑怎么隐藏气味,”他说,“烧焦人体的气味。这种气味绕梁三日,且相当令人难忘。”他说到这里显得有点难为情,于是耸了耸肩。 “那我们就去找一个巨大的味儿了吧唧的肚子里带火炉的雕像。”我欢快地说,“那应该不难找。” 德博拉瞪着我,我再次对她对待生活的严峻态度有点失望尤其是我几乎已经确信自己将会加入到她的平凡幽暗的世界和她终生为伍,我的黑夜行者再也不会现身了。 “凯勒教授,”她说着转开头去,彻底抛弃了她可怜的兄弟,“关于这堆牛屎您还有什么能帮到我们的吗?” 这句话说得很妙,值得鼓励,我几乎希望那是我说的。不过凯勒似乎无动于衷,甚至德博拉自己也是如此,她似乎并没意识到她刚说了句俏皮话。凯勒只是摇了摇头。 “我实在说不出什么,”凯勒说,“我只知道跟艺术史有关的一点儿背景。你大概该去和哲学系或比较宗教系的人谈谈。” “比如哈尔潘教授。”我再次低声说道。德博拉点点头,但仍然瞪着眼睛。 她转身走开,幸亏又想起来还要表示礼貌。她又转回来对凯勒说:“您提供的信息非常有用,凯勒博士。您要是还有别的情况补充,请跟我联络。” “当然。”他回答道。德博拉扯着我的胳膊大步走开了。 “咱么去注册办公室?”我忍着胳膊上的痛楚礼貌地问道。 “对,”她说,“不过要是看到有个叫泰米的注册了哈尔潘的课,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把胳膊从她的掌握中挣脱出来:“如果没有呢?” 她摇摇头:“好啦。” 可是当我再次经过尸体时,被什么东西拉住了裤子,我低头看去。 “啊,”文斯清清嗓子,“德克斯特。”我扬起眉毛,他脸红了,松开了我的裤管。“我得跟你谈谈。”他说。 “能不能,”我说,“等等再说?” 他摇头。“非常重要的事儿。”他说。 “哦,那好。”我往回走了三步,他仍然蹲在尸体旁边,“怎么了?” 他看着别处,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流露出了真实感情,他的脸更红了。“我跟曼尼谈了。”他说。 “好啊。而且你还活着回来了。”我说。 “他,嗯,”文斯说,“他想做几次改动。啊,在菜单上。你的菜单。婚礼用的。” “啊哈,”我说,尽管在一具尸体旁边用这种口气显得很无礼,可我就是忍不住,“别跟我说,这些改动很昂贵。” 文斯不敢抬头看我。他点点头。“是的,”他说,“他说他有个好创意。很新颖独特的。”“我觉得棒极了,”我说,“不过我不觉得我付得起他的创意。我们得跟他说不。” 文斯又摇摇头。“你不懂。他喜欢你才打的这个电话。他说合同规定他有权做任何改动。” “而且他能对价格做任何改动?” 文斯确凿无疑地面红耳赤了。他嘟囔着什么,使劲看着别处。“什么?”我问他,“你刚说什么?” “差不多翻倍。”他说,很小声地,刚刚能听见。 “翻倍?!”我说。 “是的。” “那就是500美元一位。”我说。 “我肯定会特别棒。”他脸红筋胀地说。 “500美元一位得比特别棒还棒。最好能管泊车、擦地板,外加背部按摩。” “这是引领时代潮流的东西,德克斯特。你的婚礼有可能会上杂志的。” “嗯,会上《今日破产》杂志。文斯,我们得跟他谈谈。” 他摇头,继续望着草丛。“我不能。”他说。 人类是愚蠢、无知和麻木的绝妙组合,不是吗?哪怕是文斯这样整天伪装的人。此刻,这个无所畏惧的法政科专家,面对一具惨烈的尸首不到几英寸远,他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却对一个以雕巧克力为生的小个子男人怕到了要瘫痪的地步。 “好吧,”我说,“我自己去和他谈。” 他终于抬头看我了。“小心点,德克斯特。”他说道。 双面法医Ⅲ 第二十二章 拜访威尔金教授 我赶上了正在调转车头的德博拉并钻进了车,我们一同朝注册办公室开去。短短的路途上她一语不发,我也满腹心事。 在注册办公室飞快地查过一圈之后,没有叫泰米的学生注册哈尔潘的课。但德博拉在等待的间隙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找上学期的名单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3 章 。”她说。我照着做了仍然一无所获。 “好吧,”她皱着眉说,“再查查威尔金的课。” 这主意很不赖,立竿见影,我找到了:康诺儿女士注册了威尔金的“情境道德”研讨会。 “没错,”德博拉说,“查她的地址。” 泰米康诺儿住在很近的公寓楼,德博拉片刻之后就把我们带到了那里,违法把车停在大楼正门。她从车上下来,大步流星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我却还没来得及打开车门,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 房间在三楼。德博拉没有浪费时间等电梯,而是一跳两级地上了楼,我忙着喘气,连抱怨都顾不上了。我到达的时候干刚好赶上泰米房间的门开了,一个结实的黑发戴眼镜的女孩出现在门边。“你是谁?”她皱着眉瞧着德博拉。 德博拉给她看了警徽,然后说:“泰米康诺儿?” 女孩呼出一口气,把手放在脖子上。“哦,老天,我就知道。”她说。 德博拉点点头:“你是泰米康诺儿吗,小姐?” “不。不,当然不是。”女孩说,“我叫艾莉森,她的室友。” “你知道泰米在哪儿吗,艾莉森?” 女孩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拼命摇头。“不知道。”她说。 “她走了多久了?”德博拉问。 “两天。” “两天?”德博拉说,抬起眉毛,“这是不是不对头?” 艾莉森好似要把自己的嘴唇咬下来,可她仍使劲咬着不放,憋了好久,只说出一句:“我不能说的。” 德博拉盯着她看了好久,最后说:“我想你必须得说出来,艾莉森。我们认为泰米有大麻烦了。” 要我说,我觉得这个说法是大大地弱化了我们本想表达的“她已经死了”的原意,但我随她去了,因为这话已经对艾莉森产生了强烈的效果。 “哦,”她说,开始上蹿下跳,“哦,哦,我就知道这会发生的。” “你觉得会发生什么?”我问她。 “她们会被逮住,”她说,“我告诉过她的。” “我肯定你告诉过了,”我说,“干吗不也告诉我们呢?” 她又跳了一阵子。“哦,”她又说道,然后尖着嗓子喊起来,“她跟一个教授搞上了。哦,天哪,她会杀了我的!” 我个人认为,泰米不可能再杀任何人,但保险起见,我说:“泰米戴首饰吗?” 她看着我,跟我疯了似的。“首饰?”她说,好像这是个外国字大概是阿拉姆语。 “是的,”我鼓励地说,“戒指、手镯类似的东西?” “你是说像她戴的白金脚链?”艾莉森说,我觉得她语气很亲切。 “没错,正是那个,”我说道,“那上面有什么印记吗?” “啊哈,她的名字嘛。”她说,“哦,天哪,她得被我气坏了。” “你知道她和哪个教授搞在一起了吗,艾莉森?”德博拉说。 艾莉森退后一步,摇着头。“我真的不能说。”她说。 “是不是威尔金教授?”我说,尽管德博拉瞪了我一眼,但艾莉森的反应很让人鼓舞。 “哦,天哪,”她说,“我发誓我可没说。” 手机打进来的电话告诉我们威尔金教授在椰子林大道的住家地址。那位于一片叫幕林高尚住宅区,这说明要么我的母校付给了他大大超出常规的薪水,要么威尔金教授另有收入来源。我们刚一上路,下午的阵雨就落了下来,斜斜的雨帘遮盖着前方的道路。随后雨势减弱,很快又加大了。 房子很容易找到,号码就写在围房而建高达7英尺的黄色墙壁上。一扇雕花大铁门挡住了车道。德博拉把车停在靠近大门的街边,我们下了车,透过大门向里张望。房子看上去相当朴素,不超过4000英尺,距离湖边至少75码远,因此威尔金教授并没有那么富裕。 我们正打量着房子,想找个办法让屋里的人明白我们已经抵达并希望进入,大门忽然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他身穿鲜黄色雨衣,朝停在车道上的蓝色凌志牌汽车走去。 德博拉提高声音喊道:“教授?威尔金教授?” 男人抬眼从雨衣的帽子下看见了我们:“嗯?” “我们能不能和你谈几分钟?”德博拉说。 他慢慢朝我们走过来,边走边歪着脑袋打量德博拉:“那得看情况。我们是谁?” 德博拉在口袋里摸警徽,威尔金教授警觉地停顿了一下,显然是怕她摸出个手雷来。 “我们是警察。”我又说明了一下。 “我们吗?”他说着,朝我转过身。当他看见我时,微笑僵在了他的脸上,变换了一下神情,然后又笑了起来,假得要命。我自己是伪装感情的高手,辨别假表情的技巧也无人能比。看到我不知为何让他惊慌,然后又试图用笑容掩盖,这是为什么?如果他有罪的话,发现警察侯在门口应该比看见德克斯特更害怕。可事实是,他冲德博拉打招呼道:“啊,对了,我们以前见过,在我办公室外面。” “没错。”德博拉说,终于摸出了警徽。 “抱歉,谈话需要很长时间吗?我有点急事。”他说。 “我们只有几个问题要问,教授,”德博拉说,“只需要1分钟。” “哦。”他说道,看看警徽,又看看我,然后再次迅速调开视线。“好吧,”他打开大门,“请进屋说。” 尽管我们已经浑身湿透,但能不在雨里站着仍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于是我们跟着威尔金穿过大门,走上车道,进入他家的屋子。 房屋内部的装修是一种我认得的被称为“椰子林大道夫人休闲风”的风格。后来它被“现代罪恶迈阿密”的流派取而代之,成为地区主导潮流。眼前这房子的陈设唤回了昔日的感觉,那是一种慵懒闲散的波西米亚气质。 地板由棕红色的地砖铺就,亮得能看见人影。会客区有一只皮沙发,两把颜色配套的单人沙发摆在大落地窗旁。窗边是一个吧台,有一只巨大的带控温系统的玻璃酒柜。墙上挂着一幅抽象派的luǒ体人像。 威尔金带我们经过两只盆栽植物,来到沙发旁,他犹豫了片刻。“啊,”他说道,把雨帽推后,“我们身上都湿着,对皮沙发可不大好。我拿个酒吧椅给你们坐好吗?”他朝酒吧走去。 我看看德博拉,她耸耸肩。“我们站着就行了,”她说,“只要一会儿。” “好吧。”威尔金说。他双臂jiāo抱在胸前,朝德博拉笑着,“什么事让他们把你在这种鬼天气给派来了?”他说。 德博拉有点脸红,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别的我不懂的原因。“你跟泰米睡了多久?”德博拉说。 威尔金脸上的开心表情不见了,有一刹那他看上去很冷漠,很不高兴。“你听谁说的?”他说。 我看出德博拉想让他受点刺激,这是我的拿手好戏,于是我chā嘴道:“你要是拿不到终身教职的话,这房子是不是就得卖了?”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样子实在不令人愉快。他沉默了半晌,说道:“我早该料到,这就是哈尔潘的监狱供词吗?对吧,都是威尔金干的。” “你没和泰米康诺儿有染?”德博拉说。 威尔金又望向她,明显地努力恢复了那种轻松的笑容,摇着头说:“抱歉,我还真不习惯你们这种方式。估计你俩用这招屡战屡胜,是吧?” “还没胜,”我说,“你一个问题都没回答。” 他点点头。“好吧,”他说,“哈尔潘跟你们说他闯进我的办公室了吗藏在我的桌子下面,被我发现了。天知道他在那儿干吗。” “你为什么认为他闯进了你的办公室呢?”德博拉问。 威尔金耸耸肩:“他说我搞砸了他的论文。” “你有吗?” 他看着德博拉,又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转向德博拉。“长官,”他说道,“我很想跟你们合作。可你们一下子声称我干了这么多不同的事,我不知道先从哪件说起了。” “所以你什么都不回答吗?”我问。 威尔金不理我:“如果你能告诉我哈尔潘的论文怎么会和泰米康诺儿的论文雷同,我将很乐于帮助你们。除此之外,我无能为力。” 德博拉看看我,不只是寻求援助还是懒得再看威尔金,我不清楚,我只能竭尽全力地耸耸肩,然后她又转向威尔金。“泰米康诺儿死了。”她说。 “哦,天哪,”威尔金说,“怎么会这样?” “和阿丽尔戈德曼的死法相同。”德博拉说。 “她们两个你都认识。”我帮腔道。 “我才认识她们两个的人怕得有十几个吧,包括杰瑞哈尔潘。”他说。 “哈尔潘教授杀了泰米康诺儿吗,威尔金教授?”德博拉问道,“他从监狱里头?” 他耸耸肩:“我只是说他也认识她们俩。” “他也和她有染吗?”我问道。 威尔金笑嘻嘻地说:“也许没有,至少没有和泰米。” “这是什么意思,教授?”德博拉问道。 威尔金又耸耸肩:“就是传言,你知道。学生们的议论,她们说哈尔潘是同xìng恋。” “你少了个对手,”我说,“比如在和泰米康诺儿的事情上。” 威尔金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如果我要是大学二年级学生的话肯定要被吓坏了。“你最好想明白了,到底想说我杀了我的学生,还是说我和她们睡觉了。”他说道。 “怎么就不能两件事都干呢?” “你念过大学吗?”他问。 “哦,当然了。”我说。 “那你应该知道,有些女生喜欢向她们的教授献殷勤。泰米超过十八岁,我未婚。” “可是和学生有xìng行为难道不是有违师德吗?”我说。 “曾经的学生,”他干脆地说,“我上学期在她的课结束后跟她约会过。没有法律限制不可以和曾经的学生约会,尤其是在她主动投怀送抱的情况下。” “手疾眼快。”我说。 “你搞砸了哈尔潘的论文吗?”德博拉说。 威尔金望向德博拉,再次微笑起来。看着另外一个人变换情绪和我一样迅速,这真是件好玩的事。“探长,你发现这个规律了吗?”他说,“听着,杰瑞哈尔潘是个很好的家伙,可是……好像精神不大稳定。尤其最近,他压力挺大,他觉得我在yīn谋陷害他。”他耸耸肩。“我不大擅长这个,”他微微笑着,“至少,在yīn谋陷害上。” “所以你认为是哈尔潘杀了泰米康诺儿和其他人?”德博拉说。 “我可没说,”他答道,“可是,我说,是他的神经不正常,不说我。”他朝大门走了一步,又冲德博拉扬起了眉毛:“好了,如果你们没别的事了,我得走了。” 德博拉递给他一张名片。“谢谢,打扰了,教授,”她说,“如果你想起来什么有用的信息,请给我电话。” “我肯定会的。”他说着,冲德博拉使劲龇牙乐了一下,还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德博拉使劲控制着才没躲开。“我真不忍心让你出去挨雨淋,不过……” 德博拉朝大门走去,我觉得她非常乐意逃脱他的手臂。我跟在后面。威尔金赶着我们出了房门,又一路出了大门。他钻进车子,从车道上退出去,开走了。德博拉站在雨里目送他驶远,我肯定她在试图发功让威尔今吓得跳出车就地坦白一切,可是考虑到天公不作美,它浇灭了我的激情,我躲进车里等德博拉。 直到蓝色凌志消失在视野之中,德博拉终于进了车坐在我身边。“这家伙真让我起鸡皮疙瘩,”她说,“你觉得呢?” “我肯定你的感觉是对的。”我说。 “他不在乎承认和泰米康诺儿有关系,”她说,“可干吗撒谎说她是上学期在他班上?” “本能自我保护?”我说,“因为他想得到教职?” 她用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然后毅然决然地俯身向前,发动了引擎。“我会盯着他的。”她说。 双面法医Ⅲ 第二十三章 和斯塔扎克jiāo锋 我终于又回到办公室时发现一份分析报告摆在我面前,过去几个小时有这么多事发生,我得辛勤工作了。可是烦乱的思绪仍伸出长而尖利的牙齿撕扯着我,所以我在献身于繁重的工作前先给自己倒了点咖啡。我甚至憧憬着此刻能有人带点甜甜圈或饼干进来,可这当然是白日梦。只有一点煮糊了的深黑色咖啡剩在那里,我倒了一点在杯子里,剩了些给真正绝望的人,然后回到桌子前。 我拿起报告开始读。那上面说有人开了一辆属于达利斯斯塔扎克先生的车,并把它开进了运河,然后从现场逃离。斯塔扎克先生目前下落不明,无法被传讯。我喝着恶心的咖啡,过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这是关于我今早遭遇的那件事的报告,又想了好几分钟才决定该做什么。 只知道车的主人帮不上什么,几乎一点用都没有,因为很可能车是偷来的。但如果这样想了就什么都不查,比查了却徒劳无功还要差劲,所以我开始在电脑上查询。 首先,按惯例查起:先查车牌登记信息,找到了一个位于老刀路的昂贵住宅区的住址。下一步,查案底,看有没有jiāo通违章,是否在逃,是否未付儿童抚养金。一无所获。斯塔扎克先生显然是个模范公民,奉公守法,令司法鞭长莫及。 好吧,再从姓名查起,“达利斯斯塔扎克”。达利斯不是个常见名字,至少不是美国常用名。我查了移民局记录。让人惊讶的是,我一下击中了目标。 首先,是斯塔扎克博士,而不是普通的斯塔扎克先生。他拥有宗教哲学专业的博士学位,从海德堡大学毕业。直到几年前,都在克拉科夫大学拥有终身教职。再深挖一点,查到他因为某种不明的不良行为被开除。波兰语实在不是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4 章 的强项,尽管我懂得在点餐的时候要基尔巴萨香肠。不过除非翻译完全错了,斯塔扎克博士是因为参与非法团伙而被开出的。 档案上没有记载为什么一个因为这么莫名其妙的罪名而丢掉饭碗的欧洲学者,会跟踪我并开车一头扎进了运河。这省略可实在不应该。尽管如此,我还是从移民局档案上打印了斯塔扎克的照片。我眯起眼看着,想象着那张脸被大墨镜遮住,是不是像我从“亚洲龙”侧视镜看见的那样。有可能,不过也有可能是猫王。就我所知,猫王也几乎有和斯塔扎克同样充分的理由跟踪我。 我继续深挖。对一个没有官方许可的书呆子法医来说,进入国际刑警组织的系统并不那么容易,尽管他聪明可爱。不过我施展了我的网络技巧几分钟之后,就进入了核心档案,事情变得更有意思了。 达利斯斯塔扎克博士被美国以外的四个国家列上了黑名单,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身在美国的原因。尽管没有证据表明他做了什么,但他被怀疑在运送波西尼亚战争孤儿的过程中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档案中简略提及,儿童们的下落不明。在警察官方文件中的这种就等于在说,他有可能杀了这些儿童。 读到这里,我应该满心欢喜、幸灾乐祸、跃跃yù试可是什么反应也没有,一丁点儿最微弱的火花都没有迸发。反而,我隐隐感到一丝人类的愤怒,就像今早被斯塔扎克跟踪时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的强烈程度不够取代来自我曾经一度那么熟悉的黑夜行者的那种yīn郁野蛮的暗涌,不过聊胜于无。 斯塔扎克一直在对孩子们下dú手。他,或至少是用了他的车的人,在试图对我故伎重演。好嘞。近来我一直像个乒乓球一样被来回抽打,我逆来顺受,毫无怨言,默默咽下一切悲哀凄楚,只因为我被黑夜行者抛弃了。可跟前这件事我决定行动。 国际刑警组织的档案显示,斯塔扎克是个坏家伙,货真价实就是那种我一向乐于追捕的对象。他开车跟踪我,又拼命逃窜,不惜把车开进了运河。有可能是别人偷了斯塔扎克的车,他本人清白无辜。可惜我不这么认为,国际刑警档案也支持了我的观点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查了被盗车辆记录,没有斯塔扎克的车。 好了。我本来就确信是他,这个结果再次确认了他的罪行。我知道我该怎么做。尽管我内心没有了伴侣,但这意味着我就无能为力吗? 怒火之下,信心慢慢聚集,慢慢被烘烤膨胀。这感觉和我一向从黑夜行者那里收到的无与lún比的信心不同,但已经足够战胜疑虑。我要做的是对的,我肯定。即使我没有找到一向应该有的铁证也无妨。斯塔扎克已经把事情发展到了让我毫不怀疑的地步,他让自己在我的黑名单上的排位晋升到了第一名。我会找到他,把他变成一个不愉快的记忆,和我那小玫瑰木制成的盒子里的一滴干涸了的血滴。 由于我正在进行一场人生情感的初体验,所以我由得一丝微弱的希望若隐若现地招摇。和斯塔扎克jiāo锋,做这所有一切我以前从未单刀赴会做过的事情,或许能唤回黑夜行者。至于这些究竟如何运作,我一点线索都没有,不过兴许能行,谁知道呢?黑夜行者永远在那里催我前进,如果我能营造出它所需要的环境,也许它就会出现。再说,斯塔扎克简直就是在我眼前哀求着我收拾他。 如果黑夜行者真的不回来,我又为什么不开始自立呢?难干的力气活儿都是我干的我怎么就不能继续干自己的力气活,尽管内心空空如也? 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一个答案,一个愤怒的鲜红色的答案:“干吧!”有一刹那我停下来,下意识等着那熟悉的充满愉快的咝咝声发自yīn暗的内在角落可是当然,它没有出现。 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也行。 我近来总是在夜里加班,所以当我在晚饭后告诉丽塔说我得回办公室一趟时,她二话没说。当然,摆脱科迪和阿斯特没那么容易,他们想跟我一起来,一起干点好玩的事情,或者哪怕就是在家一起玩踢罐子。不过经过一番小小的哄骗和佯装生气,我终于脱身,打开门溜进了黑夜。我的夜,我的仅存的朋友,一轮模糊的弯月正挂在那晦暗而凝重的天空上。 斯塔扎克住的地方是有把门的,可是一个缩在小房子里的薪水微薄的守卫只能为小区的房地产升值做点贡献,要想挡住具备德克斯特这般身手与渴望的人,实在形同虚设。尽管这多少给我带来了一点小麻烦,可我喜欢这样。我把车停在门房旁边的街上。我最近经历了太多不顺利的夜晚与白天,此刻又能向着一个值得的目标进发,这是种多么让人愉快的感觉啊。 我慢慢绕过邻近的房子,找到斯塔扎克的住址,成心走了过去,仿佛我只是个晚上出来溜达的邻居。屋前透出灯光,车道上有一辆车;它挂着佛罗里达车牌,车牌下端印着马纳提县。这个县的人口不会超过30万,可是路上跑的车起码有60万都挂着那里的车牌。这是租车公司的伎俩,为的是不让租来的车让人一眼辨出,这样外地旅游者就不那么容易成为坏人们下手的目标。 我感到血液在微微沸腾了。斯塔扎克在家,而且他开着一辆租来的车,这让他更像是那个刚把自己的车开到运河里的家伙。我走过他家,小心观察自己是否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我什么都没发现,只听见近旁什么地方传来电视微弱的声音。 我绕着小区转了一圈,发现一间房子漆黑一片,飓风百叶窗也没有放下来,这表明屋里没人。我穿过漆黑的院子,来到隔开这家和斯塔扎克家的栅栏前。我闪进灌木丛,将干净的面具蒙到脸上,戴上手套,等了一会儿,让眼睛和耳朵适应一下。我这么做的时候,忽然觉得如果此刻被别人看到我的样子,这该有多么荒唐。我以前从来没这么想过;黑夜行者的雷达系统无比灵敏,总能提醒我发觉别人的注视。可此刻,没有任何内在的帮助,我觉得自己仿佛赤身luǒ体,手无寸铁。由于被这种感觉狠狠撞了一下腰,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感觉:纯粹的无助的愚蠢感。 我在干吗呢?我几乎违背了自己赖以生存的每一条规则,凭着一时冲动来到这里,没有像平常那样细心准备,没有确凿的证据,尤其是没有黑夜行者的陪伴。这简直是疯了。我简直是在自找着被发现,被逮捕,被斯塔扎克撕成碎片。 我闭上眼睛,听任这种奇异的感觉奔涌而过。感觉这是多么真实的人类玩意儿。赶明儿我还报名加入个保龄球班呢。再找个网络聊天室,跟大家聊聊新世纪自我救赎策略,以及草yào治疗痔疮的偏方。欢迎加入人类的队伍,德克斯特,加入到这个瞎耽误工夫的没有意义的人类中来。我们希望你能享受这短暂而痛苦的旅程。 我睁开眼睛。还来得及放弃,接受德克斯特辉煌时代已告终结的事实。或者,我仍可以干完这件事,不管风险,重建自信。采取行动,这行动要么能带回黑夜行者,要么能翻开我独立自主的崭新一页。就算斯塔扎克不是绝对正确的选择,他也差得不远。我已经来了,这事必须马上办。 至少,这是一个清晰明确的决定,是我很久没有做过的了。我深吸一口气,尽量悄然无声地闯过栅栏,进了斯塔扎克家的院子。 我躲在yīn影里,走到车库门旁。它是锁住的可是德克斯特笑对门锁,我完全不需要黑夜行者的帮忙,就打开了这把锁,站在了漆黑的车库里,轻轻关上门。远处墙边有一辆自行车,还有一个工作台,一套工具非常井井有条地悬挂在墙上。我用心记下这些,穿过车库,到了通往房间的门前,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很长时间。 空调微弱的鸣响之外,我听见电视的声音。除此别无他响。我又聆听了一阵,确信无误之后,我轻轻地小心地推开了门。门没有锁,悄无声息地开了,我潜入了斯塔扎克的家安静、黑暗,像一个鬼魅。 我借着电视的微光紧贴着墙蹭过门廊,不无痛苦地意识到如果他此刻突然出现在我背后,我就彻底玩完了。直到我看见了电视,从沙发背后看见了沙发上露出的脑袋,我知道他已经落在我的手心里了。 我将能承受50磅重量的鱼线牢牢抓在手中,慢慢走近。chā播广告,脑袋轻轻动了一下。我停住,随即他的头又回到原先的位置,我走过屋子,手中的鱼线呼啸而出,套在他的脖子上,收紧,正好卡在他的喉结上方。 他非常剧烈地挣扎了一阵子,这只是让鱼线越发收紧。我看着他翻腾着扒住自己的脖子,这尽管有趣,但我却没感到那种熟悉的冷酷而野蛮的快活感。不过,这场面还是比广告好看,我由得他挣扎,直到他的脸色开始变紫,挣扎也慢慢变成了无力的摇摆。 “如果你不动,不出声,”我说道,“我会让你呼吸。” 他得感谢他自己迅速领会了我的意思,挺直了无力的扑腾。我稍稍松了一下鱼线,听见他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只一口,我就又收紧了鱼线,把他拉得站了起来。“起来。”我说,他乖乖站了起来。 我站在他背后,继续拉着鱼线,刚好让他能在喘不上来气的时候稍稍透上一口气。我让他走到房子背后,进入车库。我把他推到工作台旁,这当儿他单膝跪下,不知是被绊的还是愚蠢地妄图逃脱。不管哪个原因,我都没心情欣赏,于是我狠狠勒紧鱼线,直勒得他眼球凸出,脸色变暗,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这就好办得多了。我把他死沉的身体搬上工作台,将胶带严实地绑好,他在昏迷中仍在抽搐着。一条细细的口涎从他的嘴角流下来,尽管我已经松开了鱼线,他的呼吸仍然非常粗重。我低头看着斯塔扎克,他的头被胶带绑在工作台上,不好看的脸上嘴巴半张,我忽然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这就是我们所有人的下场,就是像这样。一袋子能呼吸的ròu,等一切停止,什么都剩不下,除了一堆腐烂发臭的垃圾。 斯塔扎克开始咳嗽,痰液从嘴里涌出来。他在胶带下挣扎着,发现这无济于事,又哆嗦着睁开眼睛。他说着什么听不懂的话,由太多辅音组成,然后转动他的眼睛直到看见了我。当然他不能透过我的面具看见我的脸,但我有种非常不安的感觉,相信他还是认出了我。他几次翕动嘴唇,但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他转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用一种干涩沙哑的带着中欧口音的声音冷冷地说:“你犯了一个非常大的错误。” 我使劲想给他一个同样恶狠狠的回答,可没想出来。 “你会明白的,”他用非常刻板粗糙的声音说,“他怎么都会找到你,即使没有我,你逃不掉了。” 就是这句话。就是我想听到的、近乎告白的话,说明他的确是不怀好意地一直在跟踪我。可是我只想得起来说:“他是谁?” 他想摇头,忘了自己正被绑在工作台上。摇头不成并没有刺激到他。“他们会找到你的,”他重复道,“很快。”他抽搐了一下,好像想挥手,又说:“来吧,杀死我吧,他们会找到你的。” 我低头看他,如此被动地被我绑着,又如此神色自若地等着我的宰割。我本该对即将开始的工作充满冰冷的愉悦,可我没有。我除了满腹空虚之外,什么也感觉不到,就是和站在他家外面时感到的徒劳无助一样的感觉。 我让自己摆脱了那种恐惧感,用胶带封上了斯塔扎克的嘴。他躲闪了一下,不过目光仍然直视前方,脸上毫无表情。 我举起刀,低头俯瞰着眼前纹丝不动的猎物。我仍能听见他那讨厌的湿乎乎的呼吸在鼻孔进出,我想结束这声音,要了他的命,停止他的恶行,把他切成碎块,放进干燥洁净的垃圾袋封严实。静止的块状物将无法再进食和排泄,无法再为害这个本已无序而混乱的人间。 可我下不去手。 我静静地呼唤着黑色羽翼来拍打我,用邪恶而野蛮的微光来照亮我的刀锋,可是一无所获。我的内心面对即将进行的大卸八块的正义行径不为所动,可我曾经那么享受地干了那么多次。我胸中唯一涌动的感觉就是空虚。 我放下刀,转身走出了车库,走进了黑夜。 双面法医Ⅲ 第二十四章 与曼尼的谈判 第二天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床上爬起来去上班,绝望的感觉仍然慢慢地堵在我胸口,好像一捧荆棘,刺得我生疼。我好似被一层痛苦的薄雾包裹着,痛苦而又没有意义,这让我觉得吃早饭都是一件很没劲的事,还有漫长缓慢的开车上班,除了奴xìng十足的习惯动作以外什么也不是。可我还是做了,让惯xìng带着我最后坐到了办公室的椅子上,打开电脑,任由一个灰扑扑的单调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在斯塔扎克面前折翼而返。我已经不再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下班回家的时候,丽塔在门边等我,他神情焦虑。 “我们得定下乐队,”她说,“再晚恐怕就定不上了。” “好。”我说。干吗不定乐队呢?它和其他的事一样有意义。 “我把昨天掉在地上的光盘都捡起来了,”她说,“按价格排了顺序。” “我今晚听听。”我说,尽管丽塔仍然看上去有点不满意,不过最终夜晚的常规事情占据了她的注意力并让她平静了下来,于是她去忙着做饭打扫,我则听着一堆摇滚乐队演奏“公鸡舞”、“电滑梯”。我肯定它们都跟牙疼一样意思,但因为我实在找不到别的值得做的事来做,所以我一一欣赏了整摞光盘,然后到了就寝的时间。 凌晨一点,那音乐声又光顾了,我不是说“公鸡舞”。是鼓声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5 章 号角,是伴随而来的合唱碾过我的梦境,把我托上云霄,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地板上,仍然听得见它的回声在我的脑海里盘旋。 我在地板上躺了很久,没办法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又不敢再入睡,怕它又回来找我。最后我还是爬回床上,居然睡着了。因为当我再睁开眼时,阳光映入眼帘,厨房里传来声响。 这是周六早晨,丽塔做了蓝莓馅饼,召唤着大家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科迪和阿斯特正据案大嚼燕麦烤饼,如果是平常,我也不会客气。可是今天不是平常的一天。 很难理解需要多么大的刺激才能让德克斯特魂不守舍。我的新陈代谢非常快,需要不断给身体提供给养才能保证我运作正常。丽塔的馅饼是非常值得称道的,可是我一再停下手里的动作,叉子悬在盘中和我的嘴巴之间,我甚至不能有足够的yù望完成运送食物的动作。 很快,大家都吃完了,我仍然对着半盘食物发呆。甚至丽塔都注意到今天德克斯特不同以往。 “你都没怎么吃,”丽塔说,“有什么不对劲吗?”“是我正着手的案子,”我说,有一半是真的,“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哦,”她说,“你肯定……我是说,是不是很血腥?” “倒不是,”我说,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而是,非常让人困惑。” 丽塔点点头:“有时候,如果你停下来不想,答案自己就出来了。” “也许你说得对。”我说,有些牵强。 “你还吃吗?”她说。 我低头看看吃了一半的馅饼和已经凝固的糖浆。从理论上,我知道它们仍然是美味可口的,但这会儿它们看上去跟湿漉漉的旧报纸似的。“不吃了。”我说。 丽塔惊愕地看着我。当德克斯特吃不下早饭时,事情就比较严重了。“你要不要驾船出去散心?”她说。“它们总能让你心情好些。”她凑过来,用手臂搂着我的肩膀,关切地说。科迪和阿斯特也抬起头,脸上是一副期待出海的表情。我好像突然钻进了流沙里迅速下陷。 我站起来。我受不了了。我甚至不能招架自己,还要来应付他们,这难度太大了。不知道是由于我在斯塔扎克面前的落败,还是yīn魂不散的音乐,还是被家庭生活缠绕,我说不清,也许是它们都有份儿,总之我被撕扯得四分五裂,碎片旋转着被卷入旋涡,这让我既想嘶吼,又连哭都哭不出来。不管是什么,我必须得离开这儿。 “我得赶紧出去一趟。”我说,大家都看着我,表情很受伤。 “哦,”丽塔说,“什么急事啊?” “婚礼的事。”我脱口而出,完全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说,只是盲目地抓了根稻草。结果我很幸运,因为我突然想起来跟面红耳赤、卑躬屈膝的文斯马索卡的对话了。“我得跟那个宴会策划谈谈。” 丽塔高兴了。“你要去问曼尼波尔克?哦,”她说,“那可真……” “是啊,”我肯定地说,“我稍晚回来。”于是在周六早晨差一刻十点,我体面地告别了脏碗盘和家庭琐事,钻进了汽车。街道安静得出奇,我开往南部海滩的路上风平浪静,没有暴力犯罪或类似的迹象,这简直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尽管如此,由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我仍然注意看着侧视镜。有一刹那我觉得一辆小红吉普模样的车在跟踪我,但当我减速后,它从我右面驶了过去。车辆不多,当我停好车,坐电梯上楼,敲响曼尼波尔克的房门时,时间才不过十点一刻。 等了很久没人应门。我再敲,声音重了些。几乎要拍门的时候,门开了,睡眼惺忪且近乎全luǒ的曼尼波尔克出现在门边。“天哪,”他眨着眼哇哇大叫,“几点了?” “十点一刻,”我爽朗地说,“差不多该吃午饭了。” 大概他还没醒过来,又或许他喜欢说那句,所以他又说了一遍:“天哪。” “我能进来吗?”我礼貌地问。他又眨眨眼,然后把门打开了。 “你最好有好消息给我。”他说,我跟着他进了门,经过门厅那些像艺术品的东西,走到窗边,他跳上凳子,我坐在他对面。 “我得跟你谈谈我的婚礼。”我说,他生气地摇着头,尖声大喊:“小福子!”没人应,他一手拍打着放在桌子上的另一只手。“这小混蛋最好给我妈的,小福子!”他扯直了嗓子又喊一声。 片刻之后,房子背后一阵忙乱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小伙子跑出来,匆忙间披了一件袍子,一边还梳理着纤细的棕色头发,他冲到曼尼面前收住脚。“嗨,”他说,“我是说,你知道,早安。” “赶紧端咖啡出来。”曼尼看都不看他。 “哦,”小福子说,“当然,好的。”他犹豫片刻,使得曼尼伸出小拳头又尖叫一声:“赶紧,妈的!”小福子干咽了口唾沫,赶紧向厨房跑去。曼尼这才坐回去,气哼哼闭上眼,叹了口气,好似他刚刚被无数极端白痴的鬼怪折磨了一通。 鉴于很明显没有咖啡就不能jiāo流,我望向窗外,欣赏景致。海平面上有三艘大货船,烟囱喷吐着浓烟,岸边散落着几只游艇,从几百万美元的能够直航巴哈马的豪华船到近处浅滩上扔着的几只小帆板。一只鲜黄色的皮划艇划离岸边,显然是去会合货船。阳光灿烂,海鸥翱翔,我等着曼尼饮下他的提神醒脑剂。 厨房传来破碎的声音,和小福子的一声压抑的惨叫,“哦,我的天。”曼尼越发闭紧了双眼,似乎这样能让他抵御这一切可怕的蠢行的侵袭。几分钟之后,小福子端着咖啡上来了,一只银色半圆形的咖啡壶和三只石制矮杯,放置在一个透明的像是画家用的调色板那样的浅盘里。 小福子哆嗦着把杯子放在曼尼面前,为他注满。曼尼浅啜一口,重重叹了口气,终于睁开了眼。“好了,”他转向小福子又说道,“去把你那些可怕的破烂收拾干净,如果让我踩在碎玻璃上,我对天发誓我会吃了你。”小福子踉跄着退了下去,曼尼又喝了一小口咖啡,才转向我。“你想谈你的婚礼。”他好似不相信似的说道。 “对。”我说。他摇摇头。 “一个像你这么英俊的小伙子,”他说,“究竟为什么会想结婚?” “结婚能避税。”我说,“咱们能谈谈菜单吗?” “在晨曦初现的星期六?不,”他说,“这是件可怕、没意义、过时的事。”我觉得他不是在谈菜单,而是在说婚礼,尽管和曼尼jiāo流,你不大能确定他在说什么。“我真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想经历这一切,不过,”他打发似的挥挥手,“至少这给了我一个实验的机会。” “我想问有没有可能实验的代价能便宜点。” “理论上是可能的,”他说道,第一次露出了牙齿,勉强能称之为微笑,如果你认为猫捉弄老鼠很好笑的话,“不过现实中是不会发生的。” “为什么呢?” “因为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做什么,你没办法阻止我的。” 实事求是地说,我能想出来有什么办法阻止他,尽管很让人兴奋,可是没有一个办法能通过哈里法则的核准,所以我不会实施。“我估计甜言蜜语也没有用了?”我试探xìng地问。 他斜眼瞥了我一下。“你想怎么甜言蜜语?”他问。 “嗯,我想说‘请你’,而且加上很多微笑。”我说。 “不够啊,”他说,“用处不大。” “文斯说你猜大概500美元一位?” “我不猜,”他吼起来,“而且我才不在乎你的钱。” “当然不,”我说,想安抚他一下,“毕竟,那不是你的钱。” “你女朋友签了合同,”他说,“我想收你多少钱,就收多少钱。” “可是肯定有办法把价格降一点?”我满怀希望地问。 他哼哼着,又用一次他的招牌式斜瞥。“坐在椅子上可谈不拢。”他说。 “那我该怎么办?” “如果你问怎么办才能改变我的想法,什么都不能。世上谁也不能。等着请我的人排着长队我已经订到两年以后了,我给了你一个天大的面子。”他的斜瞥已经发展到了非人的地步,“所以做好准备等着看奇迹吧,再加上一个大账单。” 我站了起来。这小侏儒显然一点都不打算让步,我毫无办法。我很想说几句诸如“看来你并不认识我”,可是这话看来也没什么用。所以我只是冲他微笑着说:“那好吧。”然后走出了他家。门关上后我听见他又在朝小福子吼道:“看在老天分儿上,你给我快点把地上的破玩意儿都扫干净。” 我朝电梯走去,感觉到冰冷的手指在轻轻扫过我的脖子,我有一种模糊的兴奋感,好像黑夜行者将脚伸进水里,水太冷,它落荒而逃。我站住脚,缓缓打量走廊周围。 什么也没有。走廊尽头一个男人正在门前摸索着他的报纸。除此之外,走廊空无一人。我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什么?我问道。没有回答。我仍孤单一人。一定是神经质了,或者异想天开,除非有谁真的正通过门镜窥视我。 我进了电梯,下了楼。 当电梯门关闭后,观察者站起身,手里仍捏着刚从门垫上捡起的报纸。这是个很好的伪装,下次兴许还能有用。他看着走廊,琢磨着那间房子里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事,不过这不重要。他会弄明白,不管对方做着什么,他都能知道。 他慢慢数到十,然后信步走到对方刚刚拜访过的房门前。只需一小会儿就能弄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去哪里,然后 观察者不知道对方心里正在想什么,不过不急。现在是要来点真格的时候了,让对方从消极情绪中摆脱出来。他感到一种少见的游戏前的兴奋感从权利的乌云中探头出来,听见了黑色翅膀扇动的声音。 双面法医Ⅲ 第二十五章 曼尼之死 就我对人类的毕生研究来看,我发现不管他们怎么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阻止礼拜一的到来。人们全都跟嗡嗡嗡的工蜂似的必须回归那凄惨、无聊的苦役生涯。 这个想法总能让我心情变好,因为我喜欢在所到之处分享我的快乐。所以我早上出现在办公室时带了一盒甜甜圈,算是为了驱赶周一yīn霾而做的一份小小贡献,结果还没等我走到办公桌边,甜甜圈就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瓜分殆尽。我其实挺怀疑还能有谁比我更需要安慰,但看看那些疯抢甜甜圈并狼吞虎咽的人,你会觉得也很难讲。 文斯马索卡看上去似乎跟我一样没精打采。他钻进我的小屋,脸上带着一惊一乍的表情,他一定受了什么刺激,因为那表情看上去几乎像真的了。“天哪,德克斯特,”他说,“哦,老天爷。” “我想给你留一个的。”我说,猜想着能让他这么生气的只能是甜甜圈被一扫而光的事实。可是他摇摇头。 “天哪,我简直没法相信。他死了!” “我肯定这和甜甜圈没关系。”我说。 “我的天,你还要去找他呢,你去了吗?” 每个谈话里至少得有一个人明白目前正在说的是什么,我决定搞清楚。 “文斯,”我说,“我希望你深吸一口气,完全从头开始说,而且假装咱俩说的是同一种语言。” 他瞪着我,好像发现自己鸡同鸭讲。“cāo,”他说,“你还不知道呢,是吧?什么事儿啊。”“你的语言技巧退步了,”我说,“你最近一直跟德博拉聊天?” “他死了,德克斯特。他们昨夜发现的尸体。” “好了,我肯定他会死得够久,让你有充分时间跟我说清楚你他妈的想说什么。” 文斯眨着眼,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了,而且变得潮湿。“曼尼波尔克,”他喘着气,“他被谋杀了。” 我得承认我的心情挺复杂。一方面,别人把我出于良心不安而束手无策的小怪物干掉,我当然不怎么难过;可是另一方面,现在我得再去找个宴会策划了而且,啊,对了,我还得给负责调查的警察提供些证词。我的心情不再轻松,再加上甜甜圈也一个不剩,烦恼感越发占了上风。 我为整件事情将给我带来的麻烦而生气。不过哈里曾经教过我,对于熟识的人的死讯,反应实在不应该是这样的。于是我使劲把脸扭曲到近似惊愕、关注和痛苦的表情。“哦,”我说,“我不知道。他们查出是谁干的了吗?” 文斯摇摇头。“他没仇人,”他说,好像不觉得他的话对于任何一个认得曼尼的人来说有多不靠谱。“我是说,所有人都敬畏他。” “是啊,”我说,“他上了杂志,鼎鼎有名。” “我简直不相信会有人杀了他。”他说。 我的心里话是,我很难相信居然过了这么久才会有人要了他的命,不过这话说出来不合适。“嗯,我相信肯定能查出来的。谁办这个案子?” 文斯看着我,好似我刚刚问他明天太阳是不是还能升起。“德克斯特,”他惊奇地说,“他的头被切下来了。跟大学的那三个一样。” 我年轻的时候还尽全力融入社会,我踢过一阵子足球,有一次我被狠狠撞在肩上,有几分钟都不能呼吸。这会儿我的感觉跟那次有些像。 “哦。”我说。 “所以自然而然他们把案子给了你妹妹。”他说道。 “自然而然。”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击中了我,因为我毕生热爱讽刺艺术,所以我问道,“他没有也被烤熟吧?嗯?” 文斯摇摇头。“没有。”他说。 我站了起来。“我得去跟德博拉谈谈。”我说。 当我到了曼尼的公寓时,德博拉完全没情绪谈话。她正弯腰对着卡米拉菲戈,后者正从窗边的桌子腿上取指纹。她没抬眼看我,于是我溜进了厨房,在那儿安杰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6 章 俯身看着尸体。 “安杰尔,”我说,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问他,“那个真是姑娘的头吗?” 他点点头,用一支笔戳着脑袋。“你妹妹说,那可能是在洛尔艺术博物馆发现的那个女孩的头,”他说,“那些家伙把她的头放在这里,是因为这家伙是个同xìng恋。” 我低头看看两个创口,一个在肩膀上面一点,另一个在下巴颏稍微靠下的地方。头上那个刀法跟我们以前在尸体脖子上发现的相符,切得整齐仔细。在应该是曼尼的躯体上那刀则潦草得多,好像是匆忙间做的。两个刀口的边缘被仔细拼在一起,不过当然没那么严丝合缝。即便靠我自己,不用内心声音在耳旁低语,我也能看出这有些不同寻常,小凉手指头又在我的脖子后面画着,这也说明这个不同寻常应该很重要,甚至或许能解决我眼下的问题可是除了这点含混不清的小提示以外,我什么线索也没有,除了不痛快。 “还有另外的尸体吗?”我想起来可怜的受气包小福子,便问安杰尔。 安杰尔耸耸肩,头也没抬地说:“在卧室,被一把菜刀结果了。他们把头给他剩下了。”他听上去有点生气,好像在气怎么会有人费了这么半天劲却没有割下头。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能告诉我,所以我朝卧室走去,在那儿,我妹妹正和卡米拉蹲在一起。 “早上好,德博拉。”我强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说道。不高兴的不止我一个人,德博拉根本没抬头看我。 “妈的。德克斯特,”她说,“除非你能说点有用的,不然滚开。” “没那么有用,”我说,“但卧室里那家伙叫小福子。这边的这个叫曼尼波尔克,他上过不少杂志。” “你怎么他妈的知道?”她说。 “嗯,说来有点别扭,”我说,“不过我可能是他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她站直身子。“什么时间?”她问。 “星期六早晨。大概十点半。就在这里。”我指指仍然放在桌上的咖啡杯,“那上面有我的指纹。” 德博拉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摇摇头。“你认识这人,”她说,“他是你的朋友?” “我雇他给我做婚礼餐饮策划,”我说,“他本来应该给我搞得很棒。” “啊哈,”她说,“那你星期六早上在这里做什么?” “他给我涨价,”我说,“所以我找他给我降降价。” 她环视了屋子一眼,望着窗外那些百万美元的货轮。“他收你多少钱?”她问。 “500美元一位。”我说。 她猛地转头对着我。“我cāo,”她说,“都是些什么?” 我耸耸肩:“他不肯告诉我,而且他不降价。” “500美元一位?”她说。 “有点贵,是吧?哦,我该说,曾经有点贵。” 德博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咬着下嘴唇过了半晌,然后抓着我的胳膊把我从卡米拉身边拽开。我从厨房门口仍然能看见曼尼伸着的一只小脚,他就在那儿和死神不期而遇。不过德博拉拖着我走到远远的房间另一端。 “德克斯特,”她说,“你得保证你没杀那家伙。” 我以前说了,我没有真正的情感。我刻苦地练习了很久,揣摩各种情境下人类如何应付不过这回我是真的为难了。被你的妹妹指控杀人,用什么表情才对呢?震惊?愤怒?疑惑?就我所知,这情景在任何课本上都没有提到过。 “德博拉。”我说,这不是特别聪明,不过我只能想到这个。 “我可没法绕过你,”她说,“像这种事可不行。” “我绝对不会,”我说,“这可不是……”我摇摇头,真觉得这挺不公平。先是黑夜行者离开了我,如今我的妹妹和我的智慧也显然弃我而去。当“德克斯特”号巨轮慢慢沉没之际,所有的老鼠们都逃之夭夭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辩解一下。德博拉是世上唯一一个知道我本相的人,尽管她知道这真相不久,我以为她已经理解了哈里精心拟定的准则,也能理解我绝对不会违反它们。可是我显然错了。“德博拉,”我说,“我为什么要” “别说不靠谱的,”她打断我,“咱俩都知道你有可能干这事。你有时间,有地点。你也有相当充分的动机,干了之后就不必付给他五万块。要么是你干的,要么是哪个现在被关在监狱里的家伙干的。” 因为我是个假人,所以绝大多数时候我都非常镇定,不会被情绪冲昏头脑。可是我这会儿觉得我好像面对流沙。一方面,我有点惊讶,也有点失望,她竟然会认为这么粗手粗脚的事是我干的;另一方面,我想向她保证这真不是我干的。我想告诉她的是,如果是我干的,她永远不会发现。不过这么说好像不够圆滑。所以我又深吸一口气说:“我保证。” 我妹妹看了我半晌。目光炯炯。“真的。”我说。 她最终点点头。“好吧,”她说,“你最好跟我说的是真话。” “是真话,”我说,“真不是我干的。” “啊哈,”她说,“那是谁干的?” 这真不公平,是不是?我是说,这整个的人生。我站在这儿,仍然在试图澄清对我的谋杀指控从我亲亲的妹子这里,尽管我是收养的。与此同时,我又被要求破案。这真对德博拉迅速切换思路的本事很敬仰,不过我更希望她能把她的创造xìng思维用到别人身上。 “我不知道是谁干的,”我说,“而且我,嗯,我一点都,嗯,一点线索都没有。” 她使劲瞪着我。“我干吗得信你说的这套?”她说。 “德博拉。”我说,然后犹豫了。这会儿能告诉她关于黑夜行者和它失踪的事吗?我觉得有一阵很不舒服的感觉贯穿我的身体,有点像得了流感。这就是感情吗?它掀起了滔天巨浪,击打着德克斯特虚弱的心灵防线。如果真的是感情,难怪人类成了这么惨兮兮的生物。这感觉真糟糕。 “听着,德博拉。”我重复道,想着该怎么开口。 “我听着呢,天哪。”她说,“可你什么都没说呢。” “太难开口了,”我说,“我以前从来没说过。” “现在是说的好机会。” “我,嗯,我体内有这个东西。”我说,感觉自己听起来像个纯粹的白痴,脸居然发烫了。 “你什么意思?”她问,“你长肿瘤了?” “不,不,是我听得见,嗯,它跟我说话。”我说。不知为什么我不能正眼看德博拉,只好调转视线。墙上是个luǒ体男人的写真;我只好回头重新看着德博拉。 “老天爷,”她说,“你是说你幻听了?老天爷,德克斯特。” “不是,”我说,“不是听见声音,不全是。” “那到底是他妈的什么?”她说。 我不得不又看着luǒ体男人摄影,然后长出一口气,再转过来看德博拉。“当我得到预感,你知道,在犯罪现场,”我说,“就是因为这个这个东西在告诉我。”德博拉的表情僵住了,完全静止不动,好像她在听一段可怕的忏悔;事实上,的确是这样。 “所以,它告诉了你什么?”她说,“嗨,是蝙蝠侠干的。” “差不多,”我说,“就是,你知道,就是那种我曾经收到的小提示。” “曾经收到。”她说。 我真的不得不去看别处了。“它走了,德博拉,”我说,“所有这些莫洛克之类的事情把它吓走了。以前从没这样过。” 她半晌一声不吭,我也想不出来能替她说点什么。 “你跟爸爸说过关于这个声音的事吗?”她最后说。 “我不用,”我说,“他已经知道。” “现在你的声音们走了。”她说。 “就一个声音。” “这就是为什么你关于这个案子什么都不跟我说。” “是的。” 德博拉咯咯磨着牙,成心让我听见。然后她从鼻孔里长出一口气。“要么是你干的这事,却编出来一套话来骗我,”她气哼哼地说,“要么你跟我说的是实话,你是个他妈的疯子。” “德博拉” “你想让我信哪个,德克斯特?哼?哪个?” 我从少年时代开始就不觉得我会真生气,大概从那时起我就已经不能感到真实的感情了。但现在黑夜行者走了,我滑落到真实的人xìng深谷中,一切将我和正常生活分隔开的旧有的篱笆都消融了,我此刻感到的东西大概非常非常接近真实。“德博拉,”我说,“如果你不信任我,非认为是我干的,我干吗要他妈的去在乎你到底信什么不信什么?” 她瞪着我,我第一次直视回去。 最终她开腔了。“我仍然得上报,”她说,“正式通知,你暂时不许再接近这里。” “我简直再乐意没有了。”我说。她又看了我一阵子,然后紧闭着嘴回到卡米拉那里去了。我看着她的背影,过了一会儿,转身向门口走去。 没理由再在这里逛了,尤其是我已经被正式和非正式告知我不受欢迎。与其说我的感情因此受到了伤害,不如说我是气得没法再郁闷了。事实上,我老是会为居然会有人喜欢我而感到震惊,所以看见德博拉终于用理智的状态看待我一回,我反倒觉得某种解脱。 我得其所哉,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朝大门走去时并不觉得很高兴。 我等着电梯,突然被一个粗暴的吼声几乎给震聋了:“嗨!” 我转身看见一个恶狠狠气哼哼的老头正朝我们奔过来,他脚蹬凉鞋,穿着一双黑袜子,高高地几乎拉到他的老膝盖下方。他还穿着肥大松垮的短裤,身上是一件丝绸衬衫,表情严肃愤怒。“你们是警察吗?”他说。 “不全是。”我说。 “我他妈的报纸怎么办?”他说。 电梯总是不来,是不是?不过当事情无法选择的时候,我一般都尽量保持礼貌。于是我微笑着对老疯子说:“你不喜欢你的报纸吗?” “我没拿到我的报纸!”他冲我嚷嚷道,弄得脸红脖子粗的,“我给警察打电话了,那边的丫头让我给报社打电话!我眼看着是那小子偷的,可她挂了我的电话!” “一个小子偷了你的报纸?”我说。 “我他妈的不刚说了吗?”他说着,越发激动了,这让等电梯变得一点都不让人愉快了,“我他妈的干吗要jiāo着税听她说那种话?她还笑话我!混账丫头!” “你会再有一份报纸的。”我安慰他说。 可是对他不起作用。“说他妈的什么呢,再有一份报纸?星期六早晨,穿着睡衣,我得再去找一份报纸?为什么你们的人不能逮住罪犯?”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闷响,宣告它终于来了,可是我却不再关心那个,因为我忽然想起来什么。是不是我的确会思索的。大多数想法都无疾而终,因为我一直都孜孜以求在模仿人类。可是这次的想法在慢慢浮上水面,好像气泡在泥浆中绽裂,在我的大脑中鲜明地呈现出来。“星期六早晨?”我说,“你记得是几点吗?” “当然我记得!我打电话的时候就告诉他们了,十点半,星期六早晨,那小子偷了我的报纸!” “你怎么知道那是个小子?” “我从门镜上看到的,就这么知道的!”他冲我吼着,“难道我该看也不看就开门出去吗,就冲你们这些警察的工作水平?没门!” “你说‘小子’,”我说,“你觉得他多大?” “听着,先生,”他说,“对我来说,每个七十岁以下的都说小子。不过这小子大概有二十岁,他背着个他们那些家伙都背的背包。” “你能描述一下这小子吗?”我问。 “我又不瞎,”他说,“他拿着我的报纸站着,他后脖子上有个破文身,他们现在每个人都有!” 我感到金属的手指又在搔我的脖子,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还是问道:“是什么样的文身?” “破玩意儿,就是那些日本字。我们把日本鬼子揍得够呛,就是为了现在得买他们的汽车和他们的破玩意儿文身刻在我们的孩子们的身上?” 他看上去有满腹牢骚要发,这才只是个开始,我尽管对他在这个年纪还能这么血气方刚而感到景仰,不过还是觉得该把他移jiāo给管事的权威机构,比如我妹妹。这想法让我有小小的成就感,因为这不仅能使她获得一个比可怜的德克斯特更靠谱的嫌犯,而且让她来招架这个怒冲冲的老家伙,也是给她一个小苦头,谁让她刚才怀疑我来着。“跟我来。”我对老头说。 “我哪儿也不去。”他说。 “你不想和一个真正的警探谈谈吗?”我说。我练习了几个小时的微笑攻势终于起了作用,他皱皱眉,看看四周,然后说:“呃,好吧。”然后跟我一路走回我的警探妹妹和卡米拉蹲着的地方。 “我跟你说了别过来。”她冷冷地说,我没吃惊。 “得,”我说,“那我把证人带走了?” 德博拉把嘴张开闭上好几次,好像一条忘了怎么呼吸的鱼。 “你不能这不是讨厌,德克斯特。”她最后说。 “我能,这是证人,而且我相信他会证明的。”我说,“不过同时,这个老先生有些有意思的事要告诉你。” “你他妈的说我老?”他说。 “这位是摩根警探,”我告诉他。“她是这儿管事的。” “一个丫头?”他哼哼着,“怪不得他们谁都逮不着。一个丫头警探。” “记得告诉她关于背包的事,”我嘱咐他,“还有文身。” “什么文身?”她问,“你们他妈的说什么呢?” “你那张嘴,”老头说,“丢人!” 我冲我妹妹微笑着:“祝谈话愉快。” 双面法医Ⅲ 第二十六章 观察者的跟踪 我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7 章 很确定我已经被正式邀请回到组织了,但我又不愿意真上一边待着去,以至于错过了欣然接受妹妹道歉的机会。所以我在已故的曼尼波尔克的房间前门盘桓不去,这样我很容易被找到。可惜,杀手没有偷走那个在门边做装饰用的好像动物呕吐物似的大球状体。它正好坐落在我徜徉的区域内,我等着的当儿不得不老是看着它。 我不知道德博拉需要向老头问多久关于文身的事才能悟出其中的玄机。我这么琢磨的时候,听见她提高嗓门感谢老头的帮助,请他想起来什么再给她电话,这是在用官方语言送客。然后看见他们两人朝大门走来,德博拉扶着老头的胳膊,把他往门外送。 “可是我的报纸怎么办呢,我说小姐?”他在门边问。 “是探长小姐。”我说,德博拉瞪了我一眼。 “给报社打电话,”她告诉他,“他们会给你退钱的。”然后她几乎是把他赶出了门外。他呆立了一会儿,气得直哆嗦。 “坏蛋胜利了!”他嚷嚷着。德博拉赶紧把门关上了。 “他说对了,你知道的。”我告诉她。 “我说,你也不必这么得意。”她说。 “不过你呢,其实也想显得更开心一点,”我说,“就是他,那个男朋友,叫什么来着。”“科特瓦格纳。”她说。 “很对,”我说,“尽职调查。科特瓦格纳,就是这家伙,你知道的。” “我屁都不知道,”她说,“还是不能排除巧合。” “没错,有可能,”我说,“甚至用数学方法计算一下,太阳都有可能从西边出来,不过这可能xìng实在微乎其微。你还怀疑谁?” “那个讨厌的威尔金。”她说。 “咱们的人在盯着他对吧?” 她哼哼一下:“是啊,但你知道这些家伙办事怎么样。他们会打瞌睡或者脱岗,还发誓一直都不错眼珠地盯着呢。这时候,他们本该盯着的家伙已经出去杀害无辜去了。” “所以你还认为他是凶手?尽管这个小子在曼尼被杀的时候在场?” “你也同时在场,”她说,“这次跟其他几次不同,更像是个拙劣的模仿。” “那怎么解释泰米康诺儿的头跑到这儿来了?”我说,“科特瓦格纳干的,德博拉,一定是他。” “好吧,”她说,“也许是他。” “也许?”我说,真的很惊讶。所有证据都指向脖子上有文身的小伙子,可德博拉还在那儿将信将疑。 她盯着我看了半天,那眼神可不是热情、亲密的象征。“可是,的确有可能是你干的。”她说。 “得,来逮捕我吧,”我说,“这么干才英明,对吧?马修斯局长肯定高兴看到你把我逮起来,媒体也会乐意看你大义灭亲。一举多得呀,德博拉。这还能让真正的凶手乐开了花呢。” 德博拉一声不吭,只是转身走了。我琢磨了一气,发现这才是个高招,所以我也扬长而去,朝着相反的方向,回去上班。 白天接下来的时间过得相当丰富。两具白人男xìng尸体,在帕美托高度路的路肩上停放的宝马车里被发现。有人想偷汽车,结果发现了尸体。他们把音响系统和空气气囊拆走,然后给警察局打电话报了警。致死的原因是身上的多处qiāng伤。报纸一向喜欢用“黑帮风格”来描述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不过这回无论如何也用不上这个形容。两具尸体上和车内部鲜血四溅,好像杀手没搞清楚qiāng怎么使就胡乱放qiāng了。从车窗上的弹孔看,过路的车子没有被击中真是侥幸。 忙碌的德克斯特是快乐的德克斯特,车里车外到处都是讨厌的鲜血足够我忙活几个小时了,可是我一如既往地不开心。本来已经有这么多可怕的事发生在我身上,如今又加上和德博拉意见不一致。要说我爱德博拉并不准确,我是个爱无能的人,但我很习惯她,习惯她和我声气相通。 我们共同成长的那些日子里,除了普通兄妹之间的口角之外,德博拉和我互相很少真生气。这次我们意见相左让我很不安,这一点也让我很惊讶。尽管我是个喜欢杀人的冷血魔鬼,但她真这么想我,还是让我很难过,尤其是当我已经拿名誉起誓说,最起码在这件事情上,我是完全无辜的。 我希望跟妹妹和平相处,不过我也有点生她的气,气她太急着忙着要做维护司法正义的化身,而不肯为我讲一回义气。 我反正也是闲着,所以我专心致志地为了这事生气。婚礼、神秘音乐、失踪的黑夜行者,最后这些事都会自己水落石出的不是吗?溅血分析只是个简单的手工活儿,不需要费脑子。为了证明这一点,我任思维信马由缰,咀嚼着自己的凄惨处境,直到脚下一滑,单膝跪倒在粘稠的血液中,就在宝马车的旁边。 猛撞在路面这一下,震醒了我内心的恐惧,一种掺杂了害怕和冰冷空气的感觉穿透我的身体,从肮脏恶心的地面直刺我空虚的胸膛,让我半天不得呼吸。稳住了,德克斯特。我对自己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但却痛苦的警告,让你记得你是谁、从哪儿来,它和唱歌的疯牛没关系。 我忍着呻吟想要站起来,可是我的裤子破了,膝盖很疼,一条裤腿上沾满半干的血迹。 我真不喜欢血。低头看着它就沾在我的衣服上,千真万确地挨着我的身体,在我的生活已经变成一团糟、我在朝着没有了黑夜行者的空虚深渊中笔直坠落的此刻,这鲜血简直是画龙点睛。我此刻所感觉到的绝对可以称之为感情,这感情真不让人愉快。我感到自己在哆嗦,几乎要喊出来,可是我死命忍住,强忍住这一切,收拾干净自己,站了起来。 我一点儿没觉得好一点儿,不过我还是换了一身衣服,做血液分析的人都会多预备一套行头,勉强撑过了一天,熬到了下班回家的时间。 我朝南开着,那是丽塔家的方向。一辆红色吉优牌汽车跟得我很近,一点都不肯落后。我从后视镜看去,看不清司机的脸。我琢磨着是不是自己不留神得罪了那人,平心说我想猛来一脚刹车给那家伙点教训,不过我还没完全滥到那个境界,用撞车来解决问题。我试着不理那辆车,那只不过是又一个半疯的心怀鬼胎的迈阿密司机而已。 可是它还跟着我,只有几英寸远。我开始想他怀揣着的鬼胎到底是什么。我加速,吉优也加速,还是紧紧跟在我后面。 我减速,吉优也减速。 我连并了两条线,背后是一片愤怒的喇叭和竖起的中指。吉优仍然跟着。 是谁?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会不会斯塔扎克明白是我把他绑起来的,现在他换了辆车跟踪我好报仇?要么这回是别的人如果真这样,是谁?为什么?我没法让自己相信莫洛克本神在跟踪我。一个古代的神,他连笔试都过不了。可是的确有个人在那儿,打定了主意跟着我,我不知道他是谁。我搜肠刮肚,百思不得其解,向没有了黑夜行者的虚空中苦求答案,那种失落空虚又加大了我的迷茫、愤怒和不爽。我感到自己牙关紧咬,呼呼地喘着粗气,双手紧抓着方向盘,手心攥着两把冷汗。我对自己说:我受够了。 在我已经做好准备即将踩下刹车,让后面的家伙的脸变成一滩红浆时,那辆红色吉优忽然右转上了一条侧路,消失在迈阿密的夜色里。 原来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又一个典型的高峰期神经病,又一个常见的迈阿密司机,为消磨枯燥的回家长途而跟前面的车玩的游戏。 我也好不了多少,一个头昏脑涨、憔悴不堪、疑神疑鬼、双拳紧握、牙关紧咬的前魔鬼,而已。 我回家了。 观察者放松了跟踪,然后又卷土重来。他在车流中无声无息地跟随着对方,转入他家所在的街道。他喜欢紧紧地跟着对方,让那家伙有些惊慌。他招惹对方是想调校自己的准星,结果令他很满意。这是一个精密微调的过程,他会渐渐把对方推进一个精确的思维轨道上去。他以前这么干过很多回,熟知各种反应。生气了,不过还没到狂怒的地步,要到那一步,才需要他的介入。 需要加快速度了。 今夜将会很不寻常。 双面法医Ⅲ 第二十七章 夜闯民宅的神秘人 我进家的时候,晚饭已经好了。想到我刚经历的事情以及我的心情,你或许会认为我再也不想吃东西了。可是我一进了前门就被晚饭的香味俘虏了,丽塔做了烤猪ròu、西兰花、米饭和豆子。丽塔的烤猪ròu世上没几个厨师能媲美。最终德克斯特心满意足地推开盘子,从桌边站起。接下来的整个夜晚也过得很顺当。我和科迪、阿斯特还有邻居家的孩子玩踢罐子直到上床睡觉,丽塔和我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讲一个坏脾气的医生。 通常有烤猪ròu吃的日子都不会错,再加上还有科迪和阿斯特的陪伴。也许我的日子也能这样过下去,好像一个当上了教练的退役棒球手。队员们还太嫩,训练他们能唤回我的昔日荣光。令人难过,是的,不过也算小有补偿。 当我即将入睡的时候,尽管明知道不可能,我还是让自己想着,兴许事情没有那么坏。 这愚蠢的想法一直持续到半夜,我醒过来看见科迪站在床脚。“外面有人。”他说。 “好吧。”我说,有些迷糊,没觉得他有什么必要告诉我这个。 “他们想进来。”他说。 我坐了起来。“在哪儿?”我说。 科迪转身朝大门过道走,我跟在他后面。我基本上觉得他只是做了个噩梦,不过这毕竟是迈阿密,有些事的确会发生,尽管每晚不过五六百起而已。 科迪带我到了通往后院的门前。在离门10英尺远的地方,他站住,一动不动,我也跟着他站住了。 “在那儿。”科迪轻轻说。 的确。这不是一个噩梦,或者说,这不是那种你得睡着才会看见的噩梦。 门把手在转动,好像外面有人在拧。 “把你妈妈叫醒,”我轻轻告诉科迪,“让她打911。”他抬头看我,好像有些失望我没有拿个手榴弹去摆平这件事,不过他转身朝着卧室走去。 我走到门边,蹑手蹑脚、小心翼翼。身边的墙上有个开关连着照亮后院的灯。我去摸开关的时候,门把手停止了转动。我还是把灯打开了。 灯刚一打开,前门响起了撞击声。 我转身朝前门跑半道跟丽塔撞了满怀。“德克斯特,”她说道,“什么科迪说” “给警察局打电话,”我对她说,“有人想闯进来。”我看着她身后的科迪:“叫醒你姐姐,你俩去卫生间。把门锁上。” “可是会有谁我们又不是”丽塔说。 “快去!”我告诉她,边说边推开她,向前门走去。 我把街灯也打开,声音马上停止了。 走廊另一头,厨房的窗户又响了起来。 我跑到厨房,声音已经停止了,这次我还没来得及打开顶灯。 我慢慢走近水槽上面的窗户,小心地朝外看。 什么也没有。只有夜色,只有邻居家的篱笆,没有别的。 我站直了,站了半天,等那声音再响起来。我发现自己一直屏住呼吸,便吐出一口气。不管是什么,它停止了,走了。我松开拳头,长长出了口气。 然后丽塔尖叫起来。 我转身去看,动作太快以致扭了脚脖子,但还是一瘸一拐地朝浴室冲去。门紧锁着,但里面我听到有什么在抓挠着窗户。丽塔喊道:“走开!” “开门。”我说。过了片刻,阿斯特把门打开了。 “在窗户那儿。”她说。我觉得她相当镇静。 丽塔站在浴室中央,手攥成拳头堵住嘴。科迪在她身前,自卫似的抓着卫生纸卷轴,他俩齐齐瞪着窗户。 “丽塔。”我说。 她转向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恐惧。“他们想要干吗?”她问,好似我知道答案。也许我真的知道,如果人生正常的话。正常是指像我以前的生活,当我还有黑夜行者护卫在我身旁,对我低语秘密的真相。可是现在,我只知道他们想进来,却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不过这会儿知不知道并不重要,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显然是他们认为我们有什么东西,他们想要那件东西。“走,”我说,“都上那边去。”丽塔转过来看我,但科迪仍然一动不动。“快点。”我说。阿斯特拉着丽塔的手从浴室门冲出去。我把手放在科迪肩膀上,轻轻把厕纸卷轴从他手中抽出,推着他跟他妈妈出去,然后我转身对着窗户。 声音再次响起,剧烈刮擦的声音,似乎有什么正爬过玻璃。不容多想,我上前一步用橡皮头的厕纸卷轴向玻璃窗砸去。 声音停止了。 半天,万籁俱寂,只有我自己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然后从不太远的地方,我听见警车的警笛声穿破寂静。我瞪着窗户,退出浴室。 丽塔坐在床上,科迪和阿斯特坐在她两边。孩子们看上去很安静,但丽塔显然快要崩溃了。“没事了,”我说,“警察马上就到。” “会是德博拉警探吗?”阿斯特问我。他又充满希望地加了一句:“你说她会shè杀谁吗?” “德博拉警探正在她的床上睡觉。”我说。警笛声更近了,在门前响起刹车声,停了下来。“他们到了。”我说。丽塔从床上跳下,紧紧拽着孩子们的手。 他们三个跟着我出了卧室,走到前门时听见敲门的声音,礼貌但声音很大。生活教会了我们警惕,所以我喊道:“是谁?” “警察。”一个坚定的男人声音响起,“我们接到报案,说可能有人闯入民宅。”听上去很权威。但为了保险起见,我打开门时没有摘掉门链。的确,外面是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站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8 章 那里,一个面朝门,一个转身查看院子和街道。 我关上门,摘掉门链,再度把门打开。“请进,警察先生。”我说。他的名牌上写着拉米莱兹,我好像见过他,但他一动不动,没有进门的意思。他只是看着我的手。 “有什么情况,先生?”他说,朝我手上点着头。我望去才知道我还拿着那只厕纸卷轴。 “噢。”我边说边把卷轴放到门后的雨伞架上,“抱歉,自卫用的。” “啊哈,”拉米拉兹说道,“不过这得看对方手里有什么了。”他进了房间,扭头叫来他的同伴:“威廉,看看院子。” “是。”威廉说。他是个结实的黑人,年约四十岁。他朝院子走去,消失在房子拐角处。 拉米拉兹站在房间中央,看着丽塔和孩子们。“说说吧,怎么回事?”他问,我还没说话,他斜眼瞥着我。“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他又问。 “德克斯特摩根,”我说,“我是法医处的。” “对,”他说,“德克斯特,这儿怎么了?” 我告诉了他。 双面法医Ⅲ 第二十八章 是谁潜入我的梦乡 警察在家里待了大约四十分钟,查看了院子和四邻,没发现什么,这结果似乎没让他们觉得惊讶,同样我也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丽塔为他们煮了咖啡,还拿自己做的燕麦饼干招待他们。 拉米拉兹肯定是几个想惹人注目的孩子干的,如果是这样,他们达到目的了。威廉卖力地让我们相信这个说法,就是几个恶作剧的坏小子而已,现在跑掉了。他们离开的时候,拉米拉兹补充道,今夜他们会开着巡逻车在我们房子周围多转几圈。可是即便这样,丽塔后半夜都一直端着咖啡坐在厨房,没法再回去睡觉。我呢,则辗转反侧了三分钟之久才又睡着。 我跋山涉水地抵达梦乡,音乐立刻响起。有种强烈的喜悦感以及脸上感到的灼热…… 不知怎么我在走廊里了,丽塔摇晃着我,呼喊着我的名字。“德克斯特,醒醒,”她说,“德克斯特。” “怎么了?”我说。 “你梦游了,”她说,“还唱歌。在梦里唱歌。” 于是直到玫瑰色的晨曦初现,我俩仍坐在厨房里喝着咖啡。浴室的闹铃响起,她过去把它关上,回来看着我。我也看着她,但想不出来说什么。然后科迪和阿斯特进了厨房,我们别无他法,只好cāo持清晨的日常事务,出门上班,假装一切照旧。 可是当然并非如此。有人想进入我的大脑,他们简直太如愿以偿了。现在他们又想闯进我的家,而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想要干吗。我只猜这一切都和莫洛克有关系,包括我那失踪的黑夜行者。 说到底,就是有人想要对我干个什么事,他们在越来越近地向我逼近。 我发现自己不愿去正视这样一种可能:一个古代的到现在仍然活着的神想杀了我。本来我觉得他们根本不存在。即便存在,怎么会想到针对我呢?显然是有人在利用莫洛克这整套噱头,好让自己显得更强大和重要,也让他的受害者相信他有特殊的魔力。 比如潜入我的梦乡、让我听见音乐的能力?一个人类的猎手没有本事这么干,而且也不会吓跑黑夜行者。 唯一可能的答案就是不可能。也许只是我积劳成疾,我想不出来别的理由。 我早上到了办公室,来不及理清思绪就接到电话,据说在安静的大麻店发生两起凶杀。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被绑起来,刺了几刀,然后又挨了几qiāng。尽管我理应感到这是件可怕的事,但事实上我很庆幸我终于能看到没有被煮熟、砍头的尸体了。这让事情看上去比较正常,甚至祥和,起码有那么片刻是如此。我往四处涂抹着鲁米诺,几乎是兴高采烈地干着活儿,工作能让那讨厌的音乐消失一会儿。 但这也给了我时间去反思,于是我反思了。我每天都看见这种情景,十有九次凶手会说“我只是扣动了一下扳机”或“等我明白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已经太晚了”之类好听的借口,我一直觉得挺有意思,因为我总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那也是我干这些事的理由。 最终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我发现自己没有了黑夜行者,完全没法对斯塔扎克下手。这意味着我的才能是在黑夜行者那里,而不是在我自己身上。这跟所有其他“扣动扳机”的好似被短暂附体的家伙们有什么区别? 直到近来,我的黑夜行者从来没有背弃过我;它总是和我如影随形,而不会在街角游逛,挑个坏脾气的家伙附身上去,然后又扬长而去。 好吧,暂时不想这个。假设有一些黑夜行者游来dàng去,有的会找个地方安身。这能解释哈尔潘描述的梦吗?会不会有什么附上他的身,让他杀了两个姑娘,再把他带回家,扔上床,然后自己才离开?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这猜想是真的,我可陷入一场比我以为的还要大的麻烦里了。 我回到办公室,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有个电话留言,是丽塔的,她提醒我两点半有个和她牧师的约会。从我这边来说,我总是想,如果真有什么神的话,他绝不会让像我这样的家伙存活在世上。如果我错了,我一进教堂,神坛就该破裂坍塌。 但我一向对宗教建筑的理智避讳此刻到了尽头,因为丽塔想让她自己的牧师来主持我们的婚礼,所以他需要先检查我的私人背景再决定是不是接受这项请求。显然他上次的调查工作并没有做好,因为丽塔的前夫是瘾君子,而且经常暴打她,尊敬的牧师却没能明察秋毫。如果牧师以前能忽视什么,他这次对我有所改进的可能xìng简直微乎其微。 尽管如此,丽塔对这个牧师崇拜有加。我们来到大道上一个珊瑚石建成的古老教堂前,它坐落在一大片草木有些过于茂盛的院落,就在离我早上才去过的凶杀现场半英里的地方。丽塔告诉我,她是在那里受的洗,她很早就认识这个牧师了。显然这一点很重要,我也同意。我想起欧文认得的几个牧师,他们是在我从事自己的业余爱好时被我盯上的。确切地说,我曾经的爱好。 吉尔牧师正等在他的办公室或许该叫密室、忏悔室,或别的什么?神职人员的密室总让我觉得能在那儿找到肛肠科大夫。或者该叫圣器保藏室。我承认我这方面词汇有限。我的养母多丽丝在我小时候曾努力让我去教堂,但发生过几次让人遗憾的事件后,看上去显然这事成不了,然后哈里干预了。 牧师的书房满是书籍,名目生僻艰深,肯定充满了天道哲理真知洞见。还有几本探索女xìng心灵的,尽管没有标明哪种女人,以及如何让基督为你做工,我相信工钱不会便宜。甚至还有一本基督教化学书,在我看来有些不着边际,除非书上教人怎么把水变成酒的戏法。 更有趣的是一本书脊上印着歌德体的书。我歪着头去念题目,仅仅出于好奇,但读着读着我感到浑身一颤,好像一盆冰水浇下来。 《鬼附身:事实或想象?》我念着题目,听见远远的硬币落地的声音。 对于旁观者,他很容易就会摇着头说,是的,显然,德克斯特如果从没往那个方向想的话,只能说他蠢。可是的确,我没那么想过。魔鬼有很多负面含义,对吧?以前黑夜行者在的时候,似乎没必要去探究那些神秘鬼祟的东西。只有当现在它走了,我才想起来琢磨这些事。为什么不是这回事呢?虽然有点老式,但正是这种古老揭示它或许有一定的正确xìng,可能所罗门、莫洛克之类这些玩意儿跟此刻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有些关联。 黑夜行者会是个魔鬼吗?黑夜行者的失踪是因为它被驱赶走了吗?如果是这样,是被什么赶走的?某种强有力的好东西?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遭遇过那样的好东西,噢,到目前为止。事实上,我遭遇的正好相反。 万一是非常非常坏的东西赶走了黑夜行者呢?我是说,比魔鬼还坏的东西?也许是莫洛克?一个魔鬼会自己赶走自己吗? 我试着安慰自己,至少我问出了几个挺棒的问题,可我不觉得很安慰。我没能继续想下去,门开了,正义的吉尔牧师翩然而至,笑着低声说:“好啦,好啦。” 牧师大概五十岁,看上去红光满面,我估计“什一税”征收进展顺利。他径直朝我们走来,给了丽塔一个拥抱,又在脸蛋上轻啄一下,然后转向我,用男子汉的方式大力握手。 “好啦,”他说,冲我好奇地微笑着,“你就是德克斯特。” “我想是这样,”我说,“没办法。” 他点点头,好像我说了挺有道理的话。“请坐,放松一下。”他说。他走到桌子后面,坐到一个大转椅上。 我按他说的朝后仰靠在一只红色皮沙发上,正对着他的办公桌,但丽塔紧张地坐在另一只相同的沙发边缘。 “丽塔,”他说着,又微笑了一下,“好啦,好啦。所以你已经做好再婚的准备了,是吗?” “是的,我就是我的意思是,我觉得我准备好了,”丽塔说道,脸涨得通红,“我是说,是的。”她看着我,面红耳赤,眼神发亮地说:“是的,我准备好了。” “好,好,”他说,转脸带着喜欢的表情朝着我,“你呢,德克斯特?我很想多了解你一下。” “哦,从哪儿说起呢,我是个杀人嫌疑犯。”我谦恭地说。 “德克斯特。”丽塔说,本已经红透的脸居然变得更红了。 “警察认为你杀人了?”吉尔牧师问。 “噢,他们不都这么认为,”我说,“只有我妹妹这么想。” “德克斯特在法医部门工作,”丽塔chā嘴说,“他妹妹是警探。他只是他只是在开玩笑。” 他又冲我点点头。“幽默感是任何关系的良伴。”他说。 他停了一下,看上去很深思熟虑,甚至更真挚了,然后又说:“你对丽塔的孩子们怎么看?” “噢,科迪和阿斯特崇拜德克斯特。”丽塔说道,她看上去很为不用再谈论我的在逃犯身份而高兴。 “不过德克斯特是怎么看他们的呢?”他温和地追问。 “我喜欢他们。”我说。 吉尔牧师点点头道:“好。很好。有时候孩子会成为负担。尤其当他们不是你亲生的时候。” “科迪和阿斯特的确很擅长负担,”我说,“但我不介意。” “他们需要很多引导,”他说,“在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之后。” “噢,我会教他们的,”我说,也想到没必要说得太详细,所以我只是补充道,“他们的学习兴致可高了。” “很好,”他说,“所以我们会在主日学继续看到他们,是吗?”在我看来这简直是赤luǒluǒ的试图勒索,要我们继续为填满他的奉献箱做努力,可是丽塔已经在恳切地点头了,我也只好由得她。另外,我也想当笃定不管谁会说什么,科迪和阿斯特都会在别的地方找到他们的精神寄托。 “现在,你们两个,”他说,向后靠在椅背上,搓着双手,“在今日的世界上,一段关系需要坚强的信仰做基石。”他说着,期待地看着我。“德克斯特,你怎么看?” 好了,终于来了。你不得不相信牧师就有这个本事,或早或晚他能把话题引到他的地盘上来。我不知道对着一个牧师撒谎是不是比向别人撒谎的罪过更大,但我实在想让这场面试尽快结束、无疾而终。如果我说出真相,还能让我过关吗?假如我说,是的,我虔诚地相信,牧师,我相信人类的贪婪和愚蠢,相信月圆之夜一把锋利剪刀的力量。我相信在看不见的暗处传出的yīn冷笑声,那是刀神的恩赐。噢,是的,我有信仰,牧师。而超过信仰的,是我千真万确地看见世界的惨淡真相,那就是我生存的地方。 但是说真的,那么说的话,想从牧师这里过关就难了,而我并不担心因为向牧师说谎而下地狱。如果真有地狱,我已经有了前排的票,所以我只是说:“信仰非常重要。”他看上去很满意我的回答。 “太棒了,好吧,”他说,然后偷偷看了一眼手表,“德克斯特,你关于我们的教堂有问题要问吗?” 这是个正常的问题,也许吧,但我还是吃了一惊,因为我想象这个面谈是需要我来回答问题的,而不是问他问题。我已经做好准备再敷衍至少一小时了不过,该问什么呢?他们用葡萄汁还是红酒?奉献箱是金属还是木制的?跳舞算犯罪吗?我猝不及防。他看上去也没兴趣知道。所以,我对吉尔牧师充满信心地微笑着说:“事实上,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魔鬼附身的?” “德克斯特!”丽塔咽了口唾沫,紧张地微笑着,“这不是你不能” 吉尔牧师举起一只手。“没关系,丽塔,”他说,“我想我明白德克斯特的意思。”他靠在椅背上点着头,朝我理解地笑笑。“你很久没来教堂了吗,德克斯特?” “呃,事实上,是的。”我说。 “我想你会发现新教堂还是很适合现代社会的。上帝之爱的中心意思没有改变,”他说,“但有时候我们对它的理解会改变。”说到这儿,他居然朝我挤了一下眼睛。“我想我们可以允许万圣节夜晚有鬼,但周日礼拜时是不允许的。” 好吧,至少算个回答,尽管不是我想要的。我并不真的期待吉尔牧师能抽出一本魔法书并当场念咒,不过我得说,我多少有点失望。“那好吧。”我说。 “还有什么问题?”他心满意足地微笑着问我,“关于我们教堂,或者婚礼的?” “噢,没有了,”我说,“挺简单明了的。” “我们喜欢这样。”他说,“只要我们万事以基督为上,其他的都会各就各位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9 章 “阿门。”我响亮地说。丽塔瞥了我一眼,但牧师看上去挺买账。 “那好吧,”他说,并站起来伸出手,“六月二十四日。”我也站了起来,握着他的手。“不过我希望在那之前看到你们,”他说,“我们每个礼拜天上午十点有很棒的现代式礼拜。”他挤挤眼,用力挤了一下我的手。“赶紧回家看足球赛吧。” “太棒了。”我说,想着一个体贴的商家是多么可爱啊。 他松开我的手,把丽塔拉过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丽塔,”他说,“我真为你高兴。” “谢谢。”丽塔在他肩头哽咽着说。她靠着他的肩膀待了一会儿,抽搭着鼻子,然后站直身子,擦擦鼻子看着我。“谢谢,德克斯特。”她说。为了什么我不清楚,不过有人感谢总是好事。 双面法医Ⅲ 第二十九章 魔鬼附身 很久以来第一次,我急于回到工作上。不是因为我急着去做血液分析,而是因为在吉尔牧师的书房引起的话题魔鬼附身。这有些名堂。我从来没真的觉得自己被附过身,尽管丽塔坚持自己的说法。但至少这是一个有历史、有出处的说法,所以我很想多知道些。 首先我检查了我的答录机和邮箱,除了通常的部门通知清理咖啡间的消息外没有别的留言,也没有来自德博拉的尴尬道歉。我打了几个旁敲侧击的电话,弄明白她外出调查科特瓦格纳去了,这让我觉得稍稍安心,至少这说明她没在跟踪我。 问题解决,理智清醒,我开始研究魔鬼附身的问题。又一次,老好人所罗门王的形象再次高大地出现。他显然跟一系列魔鬼关系密切,它们大多数都带好几个z字母的名字。他把它们呼来喝去,像对佣人一样,让它们搬运修建他的伟大神庙。这让人有些吃惊,因为我一向听说神庙是个好地方,肯定应该有类似魔鬼劳工法的东西。我是说,我们对雇用非法移民摘橙子这么大惊小怪,那些敬神的教皇们不该对魔鬼也制定些法规吗? 可是事情不是这样。所罗门王作为首领跟它们相处甚欢。它们当然并不喜欢被约束,但对他的指令会言听计从。到这里就冒出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也许另外还有别的谁有能力掌控它们,这人也想掌控黑夜行者,导致后者削尖脑袋从这不情不愿的奴役中逃脱出来。 我想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这个说法的最大问题是,它并不符合我从一开始就感觉到的那种强大而致命的危险,尽管那时黑夜行者还没有逃走。我很能理解被逼着干不想干的事情时的那种别扭劲,但那和我所感受到的让人魂飞魄散的恐惧感根本不能比。 这是不是说黑夜行者并不是魔鬼?是不是说我身上发生的只是种精神病?一种完全想象出来的杀戮yù望和被迫害妄想所分裂的幻想? 可是,贯穿历史的各个文化都相信附体说。我只是没法把这和我的问题联系起来。我觉得我好像摸到了边儿,但没有灵感浮现。 突然就到了五点半,我比往常更加迫切地想逃离办公室,投奔我那并不一定安全的家园。 第二天下午,我坐在办公室打着一份枯燥乏味的连环凶案报告。尽管是迈阿密这样的城市也有平淡无奇的谋杀,这个案子就是其中之一,或者准确地说,叫其中之三个半,因为三具尸体在停尸房,一个在杰克逊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这是在本城混乱地区的一起简单过路qiāng杀案。实在没必要要花上大量时间,因为有足够的证人都说是个叫“杂种”的人干的。 形式仍然很重要,我在现场花了半天工夫来确保没有人从大门过道跳出来,用园艺剪刀把受害者砸昏,恰逢其时经过的车上shè来的子弹把受害者击中。我想用一种有趣的方式来解释清楚,溅血会很真实地反映移动中的qiāng击结果,但这个分析过程的无聊让我头昏眼花。我呆呆地瞪着电脑屏幕,耳鸣如鼓,很快耳鸣换成节奏,夜间的音乐再度浮现,素白色的打印纸突然被湿淋淋的鲜血浸透,而且将我席卷,冲刷了办公室,整个视力所及的世界满是鲜血。我从椅子上跳起,把眼睛眨了又眨,直到幻觉消失,可我仍然颤抖不止,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即便是光天化日的它也会来找我了,即便我坐在警察局的办公室里,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要么是它越来越厉害,离我越来越近,要么是我越来越疯。精神分裂症患者能听见声音,他们也能听见音乐吗?黑夜行者也算声音吗?我是不是其实一向都是个疯子,如今只不过是到了疯狂的终结篇,困惑的德克斯特的小命即将休矣? 我不觉得有这个可能。哈里已经把我给整饬好了,他确保我运转正常如果我疯了,哈里会知道的,但他告诉我我没有。哈里从来不会错。所以事情解决了,我是正常的。谢谢。 那我为什么会听到音乐呢?为什么我的手会抖?为什么我得被一个魔鬼附身,才不会像这样坐在地板上用食指拨拉嘴唇发呆? 很明显,大楼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听见什么只有我,不然楼道里会挤满了要么跳舞要么尖叫的人群。不,恐惧已经侵入了我的生活,鬼鬼祟祟地追着我,跑得比我还快,占据了以前是黑夜行者蜷伏的巨大空间。 我无以为继:我需要从外界获取信息来理解这一切。有很多渠道相信魔鬼是真的存在的迈阿密有很多人每天辛勤工作就是为了将魔鬼从人们的生活中驱赶出去。尽管那个海地神甫说了,他一点儿都不想和这些有瓜葛,尽管他迅速溜之乎也,他却似乎知道这是什么。我想当确信山特利是信奉附体的。但没关系,迈阿密是个奇妙的多元城市,我肯定能找到其他地方去问这个问题,并得到全然不同的答案甚至有可能是我正在寻找的答案。我离开办公室向停车场走去。 生命之树在黎波堤市边上,是迈阿密不适宜外地旅游者夜晚造访的地区。这个角落被海地移民占据,很多建筑都被漆成好几种鲜艳的颜色,好像只用一种颜色的话通不过。有些建筑上画着海地乡村生活的风俗画。公鸡、山羊看起来是永恒的主题。 在生命之树的外墙上画着一棵巨树,在它下面是两个敲着巨鼓的男人形象。我在这家店铺外面径直停好车,穿过纱门,纱门带响一只小铃铛后在我身后砰然合上。在门后是一扇挂着珠子的门帘,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她说着克里奥尔语,我站在玻璃柜台前面瞪着。店铺里都是货架,摆满盛着神秘液体、固体和不明物体的罐子。其中的一两个罐子里好像盛着不久前还是活物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掀开珠帘来到门前。她大概四十岁,瘦得跟麻秆似的,颧骨很高,肤色好像被晒过的红木。她穿件红黄相间的裙子,头上裹着同色的缠头巾。“啊。”她带着浓重的克里奥尔口音说。她用非常怀疑的眼神打量我,轻轻摇着头:“我能为你做什么,先生?” “啊,是这样……”我说,我有点结巴得不知怎么说下去。该怎么说起呢?我没法说我觉得自己曾被附体,想再次被附体可怜的女人该朝我洒鸡血了。 “先生?”她不耐烦地催促着。 “我只是想知道,”我说道,很属实,“你有没有关于魔鬼附体的书?呃,英文的?” 她嘟起嘴,非常不赞成地使劲摇头。“不是魔鬼,”她说,“为什么你要问这个?你是记者?” “不,”我说道,“我只是,啊,感兴趣。好奇。” “对巫dú教好奇?”她说。 “只是附体部分。”我说。 “哈,”她说,好似她更不赞成了,“为什么?” 智者肯定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当别的招不好使时,说真话。这听上去是如此像真理,我相信肯定不是我第一个想到的,而且这看起来是我唯一能做的,于是我孤注一掷。 “我想,”我说,“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我曾经被附身过,前一阵子。” “哈。”她说。说完死死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耸耸肩。“可能吧,”她终于说,“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只是,嗯……有这种感觉,你知道。有种东西在我身体内部,也许是,注视着我?” 她朝地板上吐了口唾沫,对这么个体面的女xìng来说,这真是个强烈的表示。她摇着头。“你们这些白人,”她说,“你们偷我们的东西,把我们弄到这儿来,把什么都夺走了。等我们从一无所有中做出了点东西,你们也想占上一份。哈。”她朝我摇着手指,好像一个面对着差学生的二年级老师。“你听着,白人。如果鬼进入了你,你会知道。这不是演电影,而是一份大福气,而且,”她恶狠狠地笑着,“这事不会发生在白人身上。” “啊,可是……”我说。 “没可是,”她说道,“除非你自己愿意,除非你恳求它的降临,不然它才不会来。” “可是我愿意。”我说。 “哈,”她说,“从来不会到你这儿来的,你在浪费我的时间。”她说完就转身走了,穿过珠帘朝店铺后面走去。 我觉得没必要等她回心转意,看上去没可能而且看上去巫dú教不能解释黑夜行者的事。她说只有求,才会得,还说那是一个大福气。至少这回答案不同了,尽管我不记得我曾恳求过黑夜行者的来临它只是一直都在。但为了保险起见,我在店铺外面的马路牙子上停下来,闭上双眼。请回来吧,我说道。 什么也没有发生。我钻进汽车,开回去上班。 多有趣的选择,观察者想。巫dú教。这想法自然有其逻辑xìng,他没法否认这个。但真正有趣的是它表现出来的对方的想法。他在朝着正确的方向走而且已经非常接近了。 等对方的下一个线索冒出来之后,他会更接近真相。这孩子被吓坏了,差点就溜掉了。但他毕竟没有溜走。他一直很有贡献,现在就快要马到成功,获取他那黑色的奖赏了。 跟其他人一样。 双面法医Ⅲ 第三十章 又一个嫌疑人 我还没在椅子上坐稳,德博拉就进了我的小工作间,坐在我桌子对面的折叠椅上。 “科特瓦格纳失踪了。”她说。 我等她说下去,可她停住了嘴。我只好点点头。“我接受你的道歉。”我说。 “从礼拜六就没人再看到他了,”她说,“他的室友说他最后一次回来时神色异常,可又什么都不肯说。只是换了鞋,就走了,就这样。”她犹豫着,然后加了一句:“他留下了他的背包。” 我承认听到这里我振作了一点。“里面有什么?”我问。 “有血迹,”她说,好像在承认自己拿了最后一块饼干,“它跟泰米康诺儿的血液相符。” “噢,那么,”我说,这时候不大该挑刺说她另外找了别人来做血样分析,“这线索真不错。” “是啊,”她说道,“是他。肯定是他。他杀了泰米,取了她的头,放在他的背包里,然后做了曼尼波尔克。” “看上去很像是这样,”我说,“真可惜我都习惯了自己有罪的感觉了。” “这简直说不通,”德博拉抱怨说,“这孩子是个好学生,参加了游泳队,家庭背景好所有这些。” “他的确挺好的,”我说,“我真不敢相信是他干出来的啊。” “好吧,”德博拉说,“我知道,妈的。全是废话。可是怎么会他妈的这样这家伙杀了他自己的女朋友,好吧。也许甚至还有她的密友,因为她看见了。可是别人呢?还有干吗要烧了他们,还有牛头,叫什么来着,莫拉斯克?” “莫洛克,”我说,“莫拉斯克是一种牡蛎。” “得,”她说,“可是这说不通啊,德克斯特,我是说……”她转头看着别处,有一刹那我以为她要道歉了,可我错了。“如果说得通,”她说,“那也是按你的说法。那种你知道的说法。”她回过头看着我,但仍然没有尴尬的意思。“就是,你知道我是说,就那个,呃,它回来了吗?你的,啊……” “没,”我说,“它还没回来。” “噢,”她说,“cāo。” “你发了科特瓦格纳的通缉令吗?”我问。 “我知道怎么做自己的工作,德克斯特。”她说,“如果他还在迈阿密地区,我们会抓住他。佛罗里达法务部也得到消息了。只要他在佛罗里达,会有人抓住他的。” “如果他不在佛罗里达呢?” 她死盯着我,那眼神让我看到了哈里发病前的样子。他做了一辈子警察:那是一种疲倦,一种被日常的挫败感磨得没了脾气的表情。“那他可能就逃脱了,”她说,“那我就得把你抓去jiāo差,好保住我的饭碗。” “那好吧,”我说,使劲装出开心的表情来掩饰我心中的巨大yīn影,“让我们祷告他开着一辆辨识度高的车吧。” 她哼哼着:“是一辆红色吉优牌汽车,就是那种微型吉普。” 我闭上眼睛。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流到了脚上。“你说是红色的?”我听见自己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声音问道。 没有回答。我睁开眼睛。德博拉正带着种非常怀疑的表情看我,那怀疑巨大得让我伸手可及。 “你他妈的怎么了,”她说,“这是你的声音告诉你的?” “一辆红色吉优车前两天夜里跟踪过我,”我说,“然后有人想闯入我家。” “混蛋,”她冲我嚷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这一切?” “只要你一跟我说话。”我说。 德博拉变得面红耳赤,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我忙。”她说道,不是很令人信服。 “跟科特瓦格纳似的。”我说。 “好吧,老天爷,”她说,我知道这就是我能得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0 章 全部道歉了,“是,是红色的,可是我cāo。”她仍然低着头:“我想那老头说对了。坏家伙要赢了。” 我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妹妹这么沮丧。我搜肠刮肚想说几句鼓励的话,能提高士气,让她振作起来的话,可是,我什么也想不出来。“好啦,”我最后说,“如果坏家伙真的要赢了,至少你更有的忙了。” 她最后抬起头来,但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是啊,”她说,“肯德尔发生了qiāng击案,有个家伙昨晚杀了他妻子和两个孩子。我得忙那个案子去了。”她站起来,慢慢恢复了一点她本来惯常的状态。“为我们鼓掌。”她说,然后走出了我的办公室。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对完美搭配。新事物具有自我认知能力,这让掌控它们变得越发容易而且让它更有成就感。他们彼此杀戮也进行得更加稳定,它不必再等很久就能找到新的寄居地也不必再试图去繁殖。它急着赶到自己的寄居地去杀戮,它等着,渴望着那种陌生而奇妙的感觉。 可是当那感觉来临时,却只是缓慢地骚动几下,用纤细的触须去勾引它,然后未待盛开便凋谢了。 它很迷惑,为什么这次不繁殖了?肯定有什么原因,它孜孜不倦地寻求着答案。许多年后,新事物不断涌现并成长。渐渐它发现繁殖的条件又成熟了。那费了它不少劲才找到了答案,但每次它重复运用最终找到的公式,一种新的现象又生成了,并带着痛苦和恐惧逃逸到了人世,这让它很满意。 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寄居地有些失去镇静,要么是因为饮用他们新酿造的饮料,要么是通过附体。牺牲者得知道什么在等着他们,如果再有一些观众,他们的情感灌注其中,会让这场体验变得更加强大。 得有火火是一种非常好的杀死牺牲者的方式。它能够用一种辉煌而巨大的能量把他们瞬间化为乌有。 最后,整件事情有年轻人参与的话就再好不过了。聚集的情感会被大大加强,尤其通过他们的父母。强大得无与lún比,超过一切它能想象出来的。 火,附体,年轻的牺牲者。一个简单的公式。 它开始推动新的寄居地来发明新的办法能把这些条件永久地固定下来。这些新的寄居地居然心甘情愿地配合它。 双面法医Ⅲ 第三十一章 两个小坏蛋 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看过电视上的一组节目。一个男人用一根直杆顶着一叠盘子,转动直杆,盘子却在空中保持不落。如果他慢一点,或者转个身,尽管只是一刹那,一只盘子就会甩偏后掉下来在地上砸碎,其他盘子也会接二连三地掉下来。 这难道不是一个关于人生的绝佳象征吗?人们都在保持自己的盘子在空中转动不落,一旦把它们架上去后就得不错眼珠地盯着它们,让它们转个不停,不能稍有停息。另外,在真实生活中,有人还会趁你不留神的时候给你不断增加盘子,把直杆藏起来,改变重力定律。所以当你觉得所有的盘子都转得挺不错时,会突然听见背后响起可怕的破碎声,然后一大摞你甚至都不知道它们的存在的盘子开始往地上掉。 本来我愚蠢地以为,曼尼波尔克的不幸遇害减少了一只让我烦恼的盘子,因为现在我能用正常合理的价格cāo持婚礼宴会了,65美元一位,带冷切拼盘、冷饮管够。我能集中精力解决真正重要的问题,即找回自我。本以为一切平安无事,我转身了一刹那,结果迎接我的就是背后一阵破碎的巨响。 充满象征意义的盘子在我下班后进入丽塔的家门时碎了。屋子安静得我以为没人在家,可是扫了一眼屋内就让我看见了一幅令人非常不安的情景。科迪和阿斯特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丽塔站住他们背后,脸上是一种能让新鲜牛nǎi变成酸nǎi的表情。 “德克斯特,”她说,声音中隐隐有雷霆万钧,“我们得谈谈。” “当然。”我说,被她的表情震撼了,我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对化解冷峻的气氛丝毫无济于事。 “孩子们。”丽塔说。显然这是她能说的全部内容了,因为她只是怒目圆睁,什么别的也说不出来。 但是我当然明白她指的是哪些孩子,所以我点着头鼓励她说下去。“是的。”我说。 “噢。”她说。 唉,如果丽塔需要这么费劲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刚才我进门时家里这么安静了。显然对话技巧的遗失需要外jiāo家德克斯特来拯救,不然到吃晚饭时我们都说不出7个字,所以我鼓起了我那著名的勇气。“丽塔,”我说,“有什么问题吗?” “噢。”她又说一遍,这对事情没什么帮助。 唉,好吧,对于单音节患者也只能做到这么多,尽管是我这样的天才jiāo谈者。由于显然丽塔已经帮不上忙,我看着科迪和阿斯特,他俩从我进门后还一动不曾动过。“得,”我说,“你俩能告诉我妈妈是怎么了吗?” 他俩jiāo换了一下那著名的眼神,然后转向我。“我们不是成心的,”阿斯特说,“是个意外。” 尽管信息不足,不过至少是个完整的句子。“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我说,“是什么事故?” “我们被逮住了。”科迪说,阿斯特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我们真不是成心的。”她加重语气重复道,科迪转头看着她,想起来他们的约定。她瞪着他,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慢慢地朝我点头。 “事故。”他说。 亲眼看着同盟战线的形成是件好事,不该我还是一点都不明白大家正在说什么,刚才又发生了什么。时间很紧迫了,因为晚饭时间快到了,德克斯特需要按时进食。 “他们就只愿意说这么多,”丽塔说,“跟没说似的!我不明白你们怎么能把薇莉佳的猫绑起来,还说这是事故!” “它没死。”阿斯特用我从来没听过的特别细小的声音说。 “那园丁剪子又是干什么用的?”丽塔问。 “我们没用那个。”阿斯特说。 “可是你们打算用来着,是不是?”丽塔说。 两个小脑袋转过来对着我,过了片刻,丽塔也转过头来。 一幅动态画面开始浮现,我开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显然小家伙们想独立进行一次行动,在没有我在场的情况下。更糟糕的是,我感到自己跟这事有了不可摆脱的干系;孩子们眼巴巴地希望我能解救他们,丽塔则显然已经严阵以待准备好把满腔怒火撒在我身上。这当然是不公平的,我到目前为止所干的事情不过是下了班回到了家里。但像我在不止一次的事件中经历过的一样,生活本身就是不公平的,还没有地方投诉,所以我们只能逆来顺受地接受命运的安排,收拾残局,继续前行。 我就打算这么干,尽管我怀疑这其实也没大用。“我相信会有个很好的解释的。”我说。阿斯特眼睛顿时发亮,拼命点头。 “就是个意外。”她高兴地坚称。 “没人把猫绑起来,用胶带绑到工作台上,手里拿着园丁剪子站在它旁边,而这一切只是个意外?!”丽塔说。 老实说,事情有点复杂了。一方面,我很高兴自己终于对问题有了全面了解;可另一方面,我们却陷入了一个挺难解释的事件里。我情不自禁地想,其实丽塔如果能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会让她更愉快一点。 我以为我已经对阿斯特和科迪说得很清楚了,在我确定他们的翅膀长硬以前,他们是不能单飞的。但他们显然选择了对此不予理解,而且,尽管他们正承受着这一行为的严重后果,可还得靠我来拯救他们出困境。除非他们能真正明白再也不能这么干了,不得偏离我让他们遵循的由哈里制定的原则,不然我很乐于让他们回头是岸。 “你们知道做错了什么吗?”我问他们。他们一齐点头。 “你们知道为什么错了吗?”我说。 阿斯特看上去很不确定,她看看科迪,然后脱口而出:“因为我们被逮住了!” “你瞧,你瞧见了吧?”丽塔说,声音开始变得歇斯底里了。 “阿斯特,”我说,仔细地端详她,眼镜一眨不眨,“这会儿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真高兴有人会觉得这是个玩笑,”丽塔说,“可惜我不这么认为。” “丽塔,”我用尽我能调动的全部平静的口吻,又加上我多年来孜孜不倦学来的成年人类的yīn险狡诈,继续说道:“我想这就是吉尔牧师曾经提到过的时候,我需要教育他们。” “德克斯特,这两个孩子真我没办法了而你!”她说,尽管已经快哭出来了,我还是很高兴地看到她渐渐能正常说话了。这当儿,一幕老电影的场景映入我的脑海,我非常明白作为一个正常人这会儿应该干吗。 我朝丽塔走去,脸上尽可能地显得非常严肃,我把手放在她的肩头。 “丽塔,”我说道,非常满意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的凝重和男人,“你太介意这件事了,你让自己的情绪蒙蔽了你的判断。这两个孩子需要明确的教导,我可以给他们。毕竟,”我突然想到了下面的话,庆幸自己还没失了方向感,“我现在就是他们的父亲。” 我早该料到这句话会把丽塔推到泪海里。果然,我刚一说完,她就嘴唇颤抖,脸上的怒气一扫而光,泪水奔涌而下。 “好吧,”她啜泣着,“请你我刚跟他们谈过了。”她大声抽泣着,急急冲出了房间。 我由得丽塔戏剧xìng地退了场,又停了一下,才走回到沙发前面,看着我的两个小坏蛋。“好了,”我说,“我们理解,我们保证,我们会耐心等待,那这是怎么了?” “你太慢了,”阿斯特说,“我们除了这次什么也没干。而且,你也不是总对的,所以我们觉得我们不应该再等了。” “我准备好了。”科迪说。 “真的吗,”我说,“那我猜你们的妈妈一定是世上最厉害的侦探,因为尽管你们准备好了,可她还是把你们逮住了。” “德克斯特啊!”阿斯特哼哼唧唧地说。 “不,阿斯特,你别chā嘴,让我说一分钟。”我用我最严肃的表情对着她,她好像还想说什么,可是接下来奇迹在客厅发生了,阿斯特改变了主意,闭上了嘴。 “好吧,”我说,“我从最一开始就说过,你们必须按我的方法来。你们不必认为我永远正确,”阿斯特嘟囔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可你们必须听我的,按我说的做。不然我不会再帮你们了,你们也会以进监狱收场,没别的下场,明白吗?” 他们可能不知道该拿我的这种新语气和角色怎么办才好。我不再是玩伴德克斯特,而是腰身一变成了法官德克斯特,他们以前从没见过的。他们互相犹豫地看看,我便加重了语气。 “你们被逮住了,”我说,“被逮住了会怎么样?” “罚站?”科迪没把握地说。 “啊哈,”我说,“要是你们三十岁了呢?” 阿斯特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说不出话来了,科迪则已经用光了他的两个字配额。他们互相看着,然后都低下头看着脚尖。 “我妹妹,德博拉警官,还有我,一天到晚都在捉干了这类事情的人,”我说,“一旦让我们逮到了,他们就得进监狱。”我朝阿斯特笑笑。“那是对成年人的罚站。不过比罚站厉害多了。你会待在一个小房间里,面积跟你的厕所那么大。门被锁着,不管白天黑夜;小便要对着地上的一个小孔;吃的是发霉的白菜;周围有好多老鼠和蟑螂。” “我们知道监狱是什么,德克斯特。”她说。 “真的吗?那为什么你们还急着忙着要往那儿去?”我说。 “你知道什么是老火花吗?” 阿斯特又低头看看脚尖。科迪则一直没有抬头。 “老火花是电椅。如果他们逮住了你,他们会把你绑上老火花,在你的头上缠上电线,把你烤得跟培根似的。听上去好玩吗?” 他们摇摇头。不。 “所以首先要学习的就是不要被逮住,”我说,“记得那个食人鱼吗?”他们点头。“它们看上去太凶恶,所以人家一看就知道它们很危险。” “可是德克斯特,我们看上去不凶。”阿斯特说。 “嗯,你们看上去是不凶,”我说,“而且你们不要让自己看上去很凶。我们应该做正常人,而不是食人鱼。同样道理,你们要装成另一副样子。因为当有事情发生时,人们首先要找的就是凶恶的人。你们得让自己看上去很乖、很可爱、很正常。” “我能化妆吗?”阿斯特问。 “等你长大了吧。”我说。 “你说我们每时每刻都得这样!”她说。 “我的确是说每时每刻。”我说,“你们这次被逮住了,是因为你们擅自行动,又不懂得自己在干什么,因为你们不听我的话。” 我想这场折磨已经差不多够长了,于是在沙发上坐下,坐在他俩中间。“不要在没有我在场的情况下再做任何事,明白吗?你们这次答应了我,得说话算话。” 他们慢慢抬起头看着我,然后点点头。“我们保证。”阿斯特轻轻说。科迪用更小的声音说:“保证。” “那好吧。”我说。我握着他俩的手,我们的手严肃地握在一起。 “好,”我说,“现在我们去跟你们的妈妈道歉。”他们俩一跃而起,心花怒放地庆祝这场讨厌的折磨终于过去。我跟着他们出了房间,对自己的表现近乎满意,像我曾经对自己觉得的那样。 也许为人之父终归还是有点意义的。 双面法医Ⅲ 第三十二章 法医实验室 孙子是个智者,尽管已经死了很久,他写了本叫《孙子兵法》的书,其中做了很多聪明的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1 章 述。他说每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都要找到办法把坏事变好事,关键是你得能正确的看待这件事情。这可不是什么新纪元加利福尼亚乐天派信条,他们坚称如果生活给了你柠檬酸,你应该把它变成柠檬派。孙子说的是生活中时时都会用到的技巧。 比如眼下,我的问题是如何在被他们的妈妈捉住的情形下继续按照哈里规则来训练科迪和阿斯特。在寻求答案的时候,我记起了老好人孙子的话,想象如果换了他会怎么做。当然,他是个将军,所以他用骑兵包抄左翼什么的,不过道理总是相通的。 在带科迪和阿斯特去见他们正在抽泣的妈妈的路上,我绞尽脑汁想些能让那个古老的中国将军同意的话来说。等我们三个在丽塔面前站住时,我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我眼疾手快地抓住。 “丽塔,”我静静地说,“我想我能把这事在出圈之前处理好。” “你没明白吗,这事已经出圈了。”她说,停下来大大哽咽了一下。 “我有个主意,”我说,“我想让你明天带他们来我工作的地方,一放学就来。” “可是那不是我是说,不就是因为” “你看过一个叫‘以身试法’的电视节目吗?”我说。 她看了我一会儿,抽搭了一下,又转头看着两个孩子。 于是,第二天下午三点半,科迪和阿斯特轮流看着法医实验室的显微镜。“那是头发?”阿斯特说。 “对。”我说。 “看着太恶心了!” “人体的大部分都很恶心,尤其是从显微镜下看的话,”我告诉她,“看看头发旁边是什么。” 一片静默,直到科迪猛地拽了阿斯特一下,她把他搡到一边说道:“科迪,别推我!” “你们看到了什么?”我问。 “它们看上去不一样。”她说。 “它们是不一样,”我说,“第一根是你的,第二根是我的。” 她继续看了一会儿,然后从目镜上抬起头。“能看出来,”她说,“它们真的不一样。” “还有更好玩的,”我告诉她,“科迪,把你的鞋给我。” 科迪非常配合地坐到地板上,脱下了左脚的运动鞋。我接过来,伸出一只手。“过来。”我说。我帮他站起来,他跟着我,用单脚跳着来到最近的桌子旁。我把他抱起来放到椅子上,举起鞋给他看鞋底。“你的鞋。”我说。“干净还是脏?”他仔细看看。“干净。”他说道。 “你是这么想的哈,”我说,“看这个。”我拿起一只小刷子,从鞋底纹路之间夹了几乎看不见的一小块脏东西,放在一个培养皿里。我从脏东西上取下更小的一块放在载玻片上,再放到显微镜下。阿斯特立刻挤过来看,可科迪飞快地跳了过来。“该我了,”他说,“我的鞋。”她看看我,我点点头。 “是他的鞋,”我说,“他看完你看。”她显然接受了这个安排,退到后面,让科迪爬上了凳子。我看着目镜,调教好焦点,发现我所看到的正是我想要的。“啊哈,”我说,并退了一步,“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年轻的大师。” 科迪皱着眉头从显微镜里看了好几分钟,直到阿斯特急不可耐地扭动起来,我俩都看着她。“够长了,”她说,“该我了。” “等一下,”我说,然后转过来对着科迪,“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他摇着头说:“垃圾。” “好,”我说,“现在我来告诉你。”我又看了看目镜,然后说:“首先,有动物的毛发,也许是猫科动物。” “意思就是猫。”阿斯特说。 “然后,有泥土,含有高氮的,也许是盆栽土,就是用来培植家养植物的土。”我头也不抬地对科迪说,“你们从哪儿捉来的猫?车库?你们的妈妈在那儿种的有植物?” “是的。”他说。 “啊哈,我也这么想。”我又看着显微镜,“噢,看这儿。这是一根化纤,从谁家的地毯上带来的。蓝色的。”我看看科迪,扬起眉毛:“科迪,你房间的地毯是什么颜色的?” 他的眼睛瞪得圆圆地说:“蓝色。” “对。如果我想搞得玄一点,我还能拿这根和你房间的地毯去比较一下。那你就死定了。我能证明是你捉的猫。”我又看着目镜继续说,“我的老天爷,有人最近吃了意大利馅饼,噢,还有一小块bào米花。记得上礼拜看的电影吗?” “德克斯特,我想看,”阿斯特哼唧着,“该我了。” “好。”我说。我把她抱到科迪身边的凳子上,让她也能看显微镜。 “我没看见bào米花。”她立刻说。 “角上那粒圆圆的棕色东西。”我说。她安静了片刻,然后抬头看着我。 “你没法真看出来那些,”她说,“光看显微镜的话。” 我很乐于承认我的确有点夸张,但毕竟,我们今天的目的就是这个,所以我有备而来。我拿起一本事先准备好的记事簿,在桌面上打开。“我可以的。”我说,“而且不止这点,看。”我翻到一页上,上面是好几种不同动物的毛发的照片,是我精心挑选过的,以对比它们的不同。“这根是猫毛,”我说,“跟山羊的完全不同,看见了吗?”我翻过一页,“地毯纤维,跟衬衫纤维不同,跟洗碗毛巾也不同。” 他们俩挤在一起看着这个本子,翻了十几页。的确,我真的能看出这些东西的区别。当然,我仔细挑选拼凑成了这本笔记,让法医工作看上去显得很厉害很强大。而且公平地说,我们真的有本事做到我给他们看的那些,尽管对捉到坏蛋作用有限,可我不想告诉他们这些,以免破坏一个迷人的下午。 “再看看显微镜,”几分钟后我告诉他们,“再看看你们还能发现什么。”他们急不可待地照做了,看上去非常高兴。 当他们最后抬头看着我时,我冲他们愉快地笑着说:“所有这些是从一只干净的鞋上来的。”我合上本子,看到他们俩正若有所思。“而且我们利用的只是一个显微镜。”我说,朝着房间里其他闪闪发亮的机器点点头,“想想如果我们用上其他这些精密的机器的话,我们还能发现什么。” “是啊,可是我们还可以赤脚。”阿斯特说。 我点点头,好像她说的话很有道理。“是啊,你可以。”我说,“那我可以干这个,把手给我。” 阿斯特看了我几秒钟,好像怕我会把她的手剁下来似的,但她还是慢慢伸出手来。我握住它,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指甲钳,从她的指甲缝里夹了点东西。“来看看你这里有什么。”我说。 “可是我洗手了。”阿斯特说。 “没关系。”我告诉她。我把那一小块东西放到另一只载玻片上,放到显微镜下面。“现在,来吧。”我说。 咚咚。 如果说我们都僵住了,也许有点夸张,但的确,我们都僵住了。他们俩都抬头看着我,我则看着他们,一下子都忘了呼吸。 咚咚。 声音更近了,我们几乎忘了我们是在警察局,一个按说是非常安全的地方。 “德克斯特。”阿斯特有点哆嗦地说。 “我们在警察局,”我说,“我们绝对安全。” 咚咚。 声音停止了,近在咫尺。我脖子后面的汗毛竖了起来,门慢慢地开了,我转过头去。 多克斯警官。他站在过道那里,瞪着我们,这似乎已经成了他永远的表情。“你。”他说。声音从他那没了舌头的嘴巴里发出,和他的表情一样让人不安。 “噢,是啊,是我。”我说,“真好你还记得。” 他朝屋子里又迈了一步,阿斯特从椅子上爬下来,跑到窗户那边,尽量离他远一点。多克斯停下来看着她,又看看科迪。科迪滑下椅子,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多克斯。 多克斯看着科迪,科迪看着他。多克斯深吸了一口气,又转过头看着我,向前很快地迈了一步,差点失去平衡。“你,”他又说一遍,从牙齿间发出咝咝的声音,“挨子!” “挨子?”我说,真的不明白他受了什么刺激。我是说,如果他真想吓唬小孩的话,至少该拿个本和笔来jiāo流。 不过显然这个周到的想法超出了他的能力。他又吸了口气,伸出钢爪子指着科迪。“挨子。”他又吼叫一遍,嘴唇变形。 “他说的是我。”科迪说。我转头看他,听见他和多克斯异口同声,这简直跟噩梦似的。不过显然科迪不是在做噩梦,他只是看着多克斯。 “你怎么了呢,科迪?”我说。 “他看见了我的影子。”科迪说。 多克斯警官又摇晃着朝我迈了一步。他的右钢爪猛挥一下,好像连它都忍不住要袭击我。“你,不……” 显然他有话要说,但更显然的是他还不如不说,因为从他那受了重创的嘴巴里发的奇怪音节完全让人不知所云。 “你,不,什么。”他咝咝地说,语气充满谴责。我终于明白他在谴责我。 “你什么意思?”我说,“我可什么都没干。” “挨子。”他说,指着科迪。 “啊,是啊,”我说,“我是个良民。”平心来说,我是故意的:我知道他想说“孩子”,却说成“挨子”,因为他没了舌头,没办法。对多克斯来说,他肯定费尽全力想做语言jiāo流却收效甚微,这是个残酷的事实,可是他还是不肯认输。这家伙简直不要面子了。 幸好正在这时,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德博拉冲了进来。“德克斯特。”她说。她被眼前的疯狂场面惊呆了,停下了脚步。多克斯正举着钢爪冲着我,阿斯特缩在窗户旁边,科迪从工作台上抓起一把解剖刀对着多克斯。“怎么了,”德博拉说,“多克斯?” 他非常缓慢地放下胳膊,但没有把视线从我身上挪开。 “我到处找你,德克斯特,你去哪儿了?” 我对她在此时出现十分感激,所以没有指出她的问题有多蠢。“啊,我就在这儿,在给孩子们上课,”我说,“你刚才在哪儿?” “在去戴拿基机场的路上,”她说,“他们发现了科特瓦格纳的尸体。” 双面法医Ⅲ 第三十三章 凶手的尸体 德博拉载着我们以埃维尔科尼威飞跃大峡谷的速度穿过车流。我想用一种礼貌的方式指出来我们只是要去看一具尸体,他不会逃跑,所以可否请她慢一点,但我想不出要怎么说才不至于让她腾出扶着方向盘的手扑过来掐住我的脖子。 科迪和阿斯特太小了,还不理解他们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他们坐在后座好像很享受,甚至在我们每次抢了别的车的道、被别的司机粗鲁致意的时候,会齐齐伸出小小的中指予以回敬。 在美国一号公路上有三辆车出了事故,让我们不得不放慢速度。我得以不必死命憋着气才不至于尖叫起来,于是我开始想了解一下我们到底赶着去看什么。 “他是怎么死的?”我问她。 “跟其他人一样,”她说,“烧焦了,而且尸体的头不见了。” “你肯定那是科特瓦格纳吗?”我问她。 “我能证明吗?还不能。”她说,“我肯定吗?太他妈肯定了。” “为什么?” “他们在近处发现了他的车。”她说。 我一般正常情况下都能明白为什么人们会对头颅另眼相看,也知道该去哪儿找到它们。但现在,在我孤身一人的时候,情况都不再是一般正常的了。 “这实在没道理,你知道。”我说。 德博拉哼哼着,手掌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可不是嘛!”她说。 “科特肯定是杀了别的受害者的人。”我说。 “所以,是谁杀了他呢?他的上级?”她说,趴在汽车喇叭上,逆行了一段,超过别的车。她闪过一辆公共汽车,加大油门,又把其他的车甩下去50码,直到把堵车的部分都超了过去。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忘了喘气,而且想着我们将来肯定都会死的,所以即便今天被德博拉整死又有什么分别?不过这么想不是特别管用,只能让我不喊出来,不从窗户跳出去,一直坚持到德博拉把车又开回了正确的道路上。 “真好玩,”阿斯特说,“能再来一遍吗?” 科迪兴奋地点着头。 “而且咱们可以拉响警笛,”阿斯特说,“你干吗不用警笛呢,德比警官?” “别叫我德比,”德博拉飞快地说,“我不喜欢警笛。” “为什么?”阿斯特追问。 德博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用眼角瞥着我。“挺正常的问题。”我说。 “太吵了,”德博拉说,“现在让我专心开车,好吗?” 我们默默地开到了格兰特大街,我只好独自思索这一切。可我想不出什么,除了有一点。 “如果科特的死只是偶然呢?”我说。 “即便是你也不会这么想吧。”她说。 “可是如果他在逃,”我说,“也许他想从哪儿搞到假身份证结果搞砸了,或者在乡下被抢了。在那种情况下,有足够多的坏蛋能让他给撞上。” 的确不大可能,即便对我来说。但德博拉还是想了几秒钟,咬着下嘴唇,甚至无意间对着一辆彬彬有礼地驶出饭店的面包车按了按喇叭。 “不,”她最后说,“他被烧焦了,德克斯特,跟前两个一样。别人没可能照搬。” 我再次感到空虚的内心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那是黑夜行者曾经待过的地方。我闭上眼睛,想搜寻一点我那昔日永恒伴侣的遗迹,可是一无所获。我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德博拉加速绕过一辆鲜红色的法拉利。 “人们会看报纸,”我说,“总是有些人会模仿杀人的。” 她又想想,然后摇摇头。“不,”她最后说,“我不相信巧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2 章 。像这件事不可能。煮熟、砍头一起来,这只是巧合?没门儿。” 希望又一次彻底破灭,尽管如此我还得承认她大概是对的。砍头、烧焦的确不是通常意义的大老粗杀人法,绝大多数人更有可能做的,只是照头上来一下子,在脚上绑上重物,把你丢进大海。 所以,我们赶去看一具我们肯定是个凶手的家伙的尸体,他被用他杀别人的同样手段给杀死了。如果我是以前的我,我肯定会很享受着这完美的讽刺xìng,但以我目前的状况来看,则不如说更是对按部就班的规律生活的又一恼人挑衅。 但德博拉没给我时间去自寻烦恼、怨天尤人。她钻过椰林大道中心区的繁忙车流,开进了拜佛林特公园旁边的停车场,从那儿能看见熟悉的马戏团。三辆警车已经停在那里了。卡米拉菲戈正在一辆被撞毁的红色吉优车上取指纹那大概是科特瓦格纳的车。 我探出头看看四周。尽管没有声音在耳边低语,我也立刻看出这场面有些不对头。“尸体呢?”我问德博拉。 她正要朝游艇俱乐部走去。“在岛上。”她说。 我眨眨眼,下了车。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岛上的尸体,我脖子后面的汗毛就竖了起来,我望向水面想找到答案,但我所看到的只是午后的微风吹过松柏,吹进我空空的内心。 德博拉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来啊。”她说。 我看看后座的科迪和阿斯特,他们俩正使劲要解开纠缠的安全带想要下车。“待在这里,”我对他们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去哪儿?”阿斯特说。 “我得去岛上。”我说。 “那边有死人吗?”她问我。 “是的。”我说。 她看看科迪,然后看看我。“我们想去。”她说。 “不,绝对不行。”我说,“我上次已经惹了够多麻烦了。如果我再让你们看死尸,你们的妈妈会把我也变成死尸的。” 科迪觉得那太好笑了,叽咕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听见一声喊叫,透过大门望向码头。德博拉已经在码头上了,正要踏上一艘停在那里的警用快艇。她朝我挥手喊道:“德克斯特!” 阿斯特跺着脚想引起我的注意,我回头看她。“你们必须得留在这里,”我说,“我现在得走了。” “可是德克斯特,我们想坐船。”她说。 “啊,你不能,”我说,“不过你们要是乖,我这周末拿我的船带你们出海。” “去看死尸?”阿斯特说。 “不,”我说,“我们最近不会再看死尸了。” “可是你答应过的!”她说。 “德克斯特!”德博拉又喊了一声。我朝她挥挥手,似乎不是她想要的回答,因为她愤怒地回应了我。 “阿斯特,我必须得走了,”我说,“待在这儿。我们回头再谈这个。” “老是回头再说。”她嘟囔着。 穿过大门的路上,我停了下来,向那里穿制服的警察jiāo代了一句。那是一个大块头警察,黑头发,额头很低。“能麻烦你帮我看一眼那边我的小孩吗?”我问他。 他看了我一眼:“我干吗的?托儿所巡逻的?” “就几分钟,”我说,“他们很乖。” “听着,哥们儿,”他说,但还没能说完,德博拉已经从天而降出现在我们面前。 “妈的,德克斯特!”她说,“赶紧滚上船!” “抱歉,”我说,“我得找人看着孩子。” 德博拉咬紧牙关,然后看了大个子警察一眼,读出他的名牌。“萨青斯基,”她说,“看着那俩倒霉孩子。” “啊,可是,警官,”他说,“天老爷。” “看好孩子,妈的。”她说,“你会学到东西的。德克斯特上他妈的船,现在!” 我温顺地转身朝船快步跑去。德博拉嗖地超过我,等我跳上船时她已经坐好了。驾船的警察穿过一艘艘停泊的帆船,将我们的船朝一个小岛开去。 在戴拿基码头外围有几个小岛,给码头提供了阻挡风浪的天然屏障,使得戴拿基码头成为良好的停泊区。当然了,说它好是指在通常境况下。小岛周围散落着破损的船只和其他被最近频繁的飓风吹来的垃圾,不时会有流浪者拿这里的船只碎片搭建起临时的窝棚居住。 我们要去的小岛是其中更小的一个。半只原本40英尺长的小船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停在岸边,岸边的松树上挂着泡沫塑料、破布、破塑料片和垃圾袋。除此之外,别的都和土著印第安人在的时候一样,不失为一小块宁静的土地,尽管种植着澳大利亚松树,乱扔着避孕套和啤酒罐。 当然,科特瓦格纳的尸体是另外一回事,那有很大可能是印第安土著之外的人留下的。它躺在小岛中央一块被清理出来的地面上,而且跟前面几次一样,被摆放得很讲究,双臂jiāo拢在胸前,双腿并拢。尸体无头,赤luǒ,被烧焦,和其他那几个很像。除了这次多了个小物件。脖子上有一个皮制绳子,挂着一只鸡蛋那么大的锡制奖牌。我凑过去看,上面是一只牛头。 我再次感到一种奇怪的剧痛,好像我有些懂得此刻的意义,但又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即便没有了黑夜行者,我也并非独自一人。 文斯马索卡正蹲在尸体旁边检查烟头,德博拉也蹲在他身边。我绕着他们转了一圈,从各种角度看着那具尸体和警察在一起的静物。我大概是希望能发现哪怕是微小的但有意义的线索,比如凶手的驾驶执照或者是签名自白书。可是没有这类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只有沙子、无数双脚留下的斑驳脚印,以及海风。 我在德博拉身边单膝跪下。“你们想找文身,是吗?”我问她。 “这里。”文斯说。他伸出一只戴着胶皮手套的手,将尸体稍微提起来一点。就在那儿,有一半被沙子覆盖但仍然清晰可见,只是上部边缘被切了一点,大概是跟头一起切掉了。 “是他。”德博拉说,“文身,还有他在码头的车是他,德克斯特。我希望我能明白那该死的文身是什么意思。” “是阿拉姆语。”我说。 “你他妈的怎么知道的?”德博拉说。 “我研究了一下。”我说。我在尸体旁边蹲下。“看。”我从沙子里捡起一枝松枝指点着。第一个字母有一部分不见了,和头一起被切了下去,但剩下的跟我学到的相符。“那是个M,还有L,以及K。” “这是他妈的什么意思呢?”德博拉问道。 “莫洛克。”我说。即便是在阳光下说出这几个字,我都会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我试着摆脱这种感觉,可仍然很不舒服。“阿拉姆语没有元音。所以MLK就是莫洛克的意思。” “也能是牛nǎi。”德博拉说。 “真的吗,德博拉,如果你觉得咱们的凶手会往脖子上刺个牛nǎi文身,你得歇歇了。” “可是就算瓦格纳是莫洛克信徒,谁会杀他呢?” “瓦格纳杀了其他人,”我说,非常努力让自己保持深思熟虑和自信满满的状态,同时做这两件事可不容易,“然后,嗯……” “是啊,”她说,“我已经想到了‘嗯’。” “你还盯着威尔金。” “我们当然还盯着威尔金了,天哪。” 我又看一眼尸体,可是它没能告诉我别的什么,所以我几乎还是一无所知。我没法停止我那不断绕圈的思维:如果瓦格纳是莫洛克信徒,现在瓦格纳死了,他就是被莫洛克杀的…… 我站了起来,感到一阵晕眩,好像明亮的阳光砸在我身上,从远处我听见讨厌的音乐开始汹涌起伏,在这个下午的此刻,我不怀疑神就在附近不远呼唤着我真的是神,而不是什么神经病在跟我开玩笑。 我摇摇头,想让自己静静,结果几乎摔了个跟头。我感到有一只手在扶着我的胳膊帮我站稳,可我不知道那是德博拉、文斯,还是莫洛克本尊。远处有谁在喊我的名字,但是用歌唱般的声调,抑扬顿挫,渐渐融入了我那么熟悉的那段音乐的韵律。我闭上双眼,脸上感到灼烧,音乐声变大。有谁在摇晃我,我睁开眼睛。 音乐停止。热量只不过是来自迈阿密的阳光,夹带着午后呼啸的风。德博拉握着我的双臂摇晃着我,一边一边耐心地喊着我的名字。 “德克斯特,”她说,“嘿,德克斯特,怎么了?德克斯特,德克斯特。” “我在。”我说,尽管我并不是百分百确信这一点。 “你没事吧,小德子?”她说。 “我想我是站得太急了。”我说。 她看上去很怀疑。“啊哈。”她说。 “真的,德博拉,我现在没事了,”我说,“我的意思是,我觉得没事了。” “你觉得。”她说。 “是的,我的意思,我站起来太快了。” 她又看着我过了一会儿,然后放开我,向我退了一步。“好吧,”她说,“如果你还能上船的话,我们回去吧。” 大概是因为我还晕乎着,她的话我听不懂,好像只是些没意义的音节。“回去?”我问。 “德克斯特?”她说,“我们现在有六具尸体,可我们唯一的嫌犯就是躺在这里没了脑袋的这个。” “是啊,”我说,我听见远处的鼓声,“那我们去哪儿?” 德博拉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她低头看着尸体,有一刹那我以为她会朝它吐唾沫。“你上次撵到运河里的那家伙呢?”她最后说道。 “斯塔扎克?不,他说……”我没说完就停下了,但还是被德博拉听见了。 “他说?你什么时候跟他谈过了?妈的!” 公平地说,我还晕着呢,所以我没想就开口,现在我搞砸了。我没法跟我妹妹解释清楚,我只不过是在前几天晚上把他绑在工作台上,本打算把他切成小块的时候,跟他谈了谈。不过血液大概是又回流进了我的大脑,因为我飞快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他似乎,他似乎只是一个……我也说不好。我想那是个误会,我开车时抢了他的道。” 德博拉生气地瞪着我,然后好像信了我的话,她转身踢了一脚沙子,“好吧,反正我们什么指望也没了,”她说,“查查他也没坏处。” 告诉她我已经彻底查过了他可不是个妙招,那大大超过了一个正常警务人员的工作常规,所以我只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双面法医Ⅲ 第三十四章 科迪的同伴 小岛上也没有什么值得再看的了。文斯和其他法医部的专家就能搞定,我们在那儿只能碍事,再加上德博拉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到陆地上去震撼嫌犯,所以我们走到岸边,登上警局小船飞快地回到了码头。我上岸后感觉好点了,便走回停车场。 我没看见科迪和阿斯特,于是朝低脑门警察走过去。“孩子们在车里,”我还没开口,他便说道,“他们想跟我玩警察捉强盗,我可没报名当托儿所保育员。” 显然他觉得托儿所的说法特别幽默,所以一说再说,为了不给他再次幽默的机会,我便只是点点头谢了他,然后朝德博拉的车走去。直到我走到车跟前都没看见科迪和阿斯特,我开始奇怪他们到底在哪辆车里。不过紧接着我看到了他们正缩在后座上,惊恐地瞪着我。我试着开门,可门锁上了。“我能进来吗?”我隔着玻璃窗喊道。 科迪笨手笨脚地摸到了锁,打开了门。 “怎么了?”我问他们。 “我们看见吓人的家伙了。”阿斯特说。 刚一开始我没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所以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后背上冷汗直冒。“你指什么,什么吓人的家伙?”我说,“你说那边的警察?” “德克斯特啊,”阿斯特说,“我说的不是笨家伙,是吓人。就跟我们看到头那天看到的一样。” “同一个吓人的家伙?” 他们又互相看了一眼,科迪耸耸肩。“算是吧。”阿斯特说。 “他看见了我的影子。”科迪用他柔和沙哑的嗓音说。 能听到这小孩敞开心扉真好,不过更好的是我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冒冷汗了。他以前就提过他的影子,可我没在意。现在该好好注意地听了。我钻进后座,和他们挤在一起。 “科迪,你怎么知道他看见你的影子的?” “他是这么说的,”阿斯特说,“科迪也能看见他的。” 科迪点点头,眼镜一眨不眨盯着我,他脸上的表情则和往常一样,戒备而冷漠。可是我知道他信任我,愿意把这事jiāo给我来处理。我希望能感染一点他的乐观精神。 “说到你的影子。”我字斟句酌地问他,“你是说太阳在地面弄出来的影子?” 科迪摇摇头。 “你还有另外的影子。”我说。 科迪看着我,好像我问的是他有没有穿裤子,但是他点点头。“里边的,”他说,“就像你以前有过的一样。” 我往后靠在椅背上,假装在喘气。“里边的影子。”这描述棒极了优雅、简约、准确。而又是我曾经拥有的,这又给它增加了一分酸楚,令我觉得相当动人。 当然,感动没什么用,所以我一般都避免感动。此刻,我竭力摆脱这种感觉,一边奇怪那昔日固若金汤、巍峨壮丽、用纯理xìng打造的德克斯特城堡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十分记得我曾有多聪明,可是我却一直忽视了很重要的一件事并且忽视了太久。问题并不是科迪所说的内容,而是我怎么会一直没能懂得他。 科迪看见另一个猎手,而且借助着他自己内心的黑色物质认出了这个同伴。从前当黑夜行者还在我心里住着的时候我也能做到。同样,对方用完全一样的方式认出了科迪。可是为什么科迪和阿斯特会被吓得钻进了汽车里呢? “那人跟你说了什么?”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3 章 问他俩。 “他给了我这个。”科迪说。他递过来一张浅黄色名片,我接了过来。 名片上是一只牛头的图案,和我在小岛那边科特尸体的脖子上看到的完全一样。图案下面是和科特的文身一样的字:MLK。 车前门打开了,德博拉一下子钻进来坐在方向盘后面。“走吧,”她说,“坐回你的座位。”她猛地把钥匙捅进引擎开关,把车打着,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等一分钟。”我喘上来一口气后挣扎着说。 “我连一分钟都没有。”她说,“干吗?” “他刚才在这儿,德博拉。”我说。 “看在老天分儿上,德克斯特,说清楚谁在这儿?” “我不知道。”我承认。 “那么你他妈的怎么知道他在这儿?” 我凑过去给她名片。“他留下了这个。”我说。 德博拉接过来看了一眼,马上丢到座位上,好像那上面有dú蛇的液体。“cāo,”她说着,关了引擎,“他把这个留在哪儿了?” “给了科迪。”我说。 她转过头,挨着个地看着我们仨。“他干吗把名片给一个孩子?”她问。 “因为”阿斯特说,我用手捂住她的嘴。 “别chā话,阿斯特。”趁她还没提到影子,我赶紧说道。 她喘了口气,想了想还是顺从地不吭声了,但是嘴巴被捂着她还是很不开心。我们就这样坐在那儿,我们四个组成了一个不开心的大家庭。 “他干吗不把名片放在挡风玻璃上,或者放在信封里寄来?”德博拉说,“再说,到底干吗要给名片?看在老天分儿上,印这么个东西是什么意思?” “他把这个给科迪,是想吓唬我们,”我说,“他是想说,‘瞧,我能找出你们最薄弱的环节’。” “显摆。”德博拉说。 “对,”我说,“我也这么想。” “这混蛋,这是他干的头一件稍微有点逻辑的事。”她拿手拍着方向盘,“他想玩捉迷藏游戏,那些疯子们都喜欢这个,赶巧我也能玩这个。我能把那杂种逮住。”她回头看我。“把名片放进证据袋,”她说,“再向孩子们做一下描述。”她打开车门钻了出去,但那边找那大块头警察萨青斯基去了。 “好吧,”我对科迪和阿斯特说,“你们记得这家伙的样子吗?” “记得,”阿斯特说,“我们真会跟他玩游戏吗,就像你妹妹说的那样?” “她说的‘玩’和你们玩踢罐子是不一样的,”我说,“是他想试试我们能不能逮住他。” “那这跟踢罐子有什么不同呀?”阿斯特说。 “玩踢罐子的话,不会有人死去,”我告诉她,“这人长什么样?” 她耸耸肩:“他挺老的。” “你是说,真的老?白头发,满脸皱纹的那种老?” “不,你知道,跟你差不多老。”她说。 “啊,你是说那种‘老’。”我说,感到冰冷的死神手指轻轻刮过我的脑门,半晌还能感觉到它那微弱而颤抖的手的存在。从一个才十岁的孩子这儿得到一个清晰的描述是不大可能了,她对所有大人都不感冒。显然德博拉选择去跟笨警察拿情报是个比较聪明的决策。跟孩子费劲是没戏的,不过我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突然之间灵光一闪对于像我目前这样脑动力不足的人来说,需要灵感的刺激。如果那个吓人的家伙是斯塔扎克,他返回来找我算账,倒还说得通。“你还记得他的别的什么吗?他说话带不带口音?” 她摇摇头:“你说像法语口音的那种?不,他发音很正常。谁叫科特?” 如果说我的小心脏听到她这话后翻了个个儿,那是夸张,但我的确感到心中一凛。 “科特就是我刚看过的那个死了的家伙。你干吗问这个?” “他说,”阿斯特说道,“他说科迪将来会成为一个比科特强得多的帮手。” 一阵突如其来的冷战滚过德克斯特的小宇宙上空。“真的吗,”我说,“多好的人哪。” “他一点儿都不好,德克斯特。我们跟你说过了,他很吓人。” “可他到底什么样子呢,阿斯特?”我有气无力地问,一点不抱希望,“如果我们连他什么长相都不知道,怎么抓住他呢?” “你用不着抓他,德克斯特,”她说,仍然带着那种有些不耐烦的口气,“他说时候到了,你就会找到他。” 地球停转了一刹那,足够让我感觉到每一滴冷汗从毛孔瞬间奔涌而出。我稍稍恢复了神智之后,问她:“他原话到底是怎么说的?” “他说等时候到了,你会找到他的。我刚说了。”她说。 “他是怎么说的,”我说,“‘告诉爸爸’‘告诉那家伙’,还是什么?” 她叹了口气。“‘告诉德克斯特,’”她很慢很慢地说,好让我能听懂,“就是你。他说,‘告诉德克斯特他会找到我的,等时候到了。’” 听了这话我本该更害怕。可奇怪的是,我没有。事实上,我感觉好了一点。现在我肯定了,绝对有人在跟踪我。上帝还是死神,已经不再重要,他会等时候到了降临,不管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除非我先下手为强。 这想法很蠢,是照搬高中生更衣室打架的战术?自己目前的表现是完全没有能力提前哪怕半步,更别说找出他了。这么久以来,我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眼睁睁看着他跟踪我、吓唬我、追赶我,把我吓得体如筛糠,我这辈子还没有被吓成这样过。 他却知道我是谁,我做什么,我在哪儿。我却连他的长相都不知道。“求你了,阿斯特,这很重要,”我说,“他高个子?留胡子?古巴人?黑人?” 她耸耸肩。“只是,你知道,”她说,“是白人。他戴眼镜。就是个普通人,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德博拉一把拉开了门,一屁股坐进驾驶座。“额滴神哪,”她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家伙居然还会自己系鞋带?” “你是说萨青斯基警察没说出来什么?”我问。 “他说了一卡车的话,”德博拉说,“可都是脑死亡的废话。他觉得大概有个家伙开了辆绿色汽车。没了。” “蓝色,”科迪说,我们都转过去看他,“是蓝色的。” “你肯定?”我问他,他点点头。 “那我是该信这个小孩儿呢,”德博拉问道,“还是信一个上岗十五年但满脑子一无所知除了大便的警察?” “你不该老是说脏话,”阿斯特说,“你已经欠了我五块半罚金了。而且,科迪说得对,是蓝色的。我也看见了,就是蓝色的。” 我看着阿斯特,同时也感觉到德博拉用目光逼视我的压力,于是我又转过去看她。 “哦?”她说。 “哦,”我说,“别说脏话。这儿是两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而萨青斯基警官绝对不会受邀加入门萨俱乐部。” “你觉得我该信他俩。”她说。 “没错。” 德博拉琢磨了一会儿,嘴巴动着好像真的在咀嚼什么很硬的食物一般。“好吧,”她最后说,“那么我现在知道他开辆蓝色车,跟迈阿密每三辆车中就会有的一辆那样。教教我这能怎么帮到我。” “威尔金开蓝色车。”我说。 “威尔金被监视着呢,你傻啊。”她说。 “给他们打个电话。” 她看看我,咬咬下嘴唇,然后拿起她的警用电台,出了汽车。她谈了几句,我听见她的音调提高,接下来她又说了几句她的经典脏话,阿斯特边看边摇头。最后德博拉又冲了进来。 “杂种。”她说。 “他们把他看丢了?” “不,他就在那儿,他自己家里。”她说,“他刚刚开车回家,进了房间。” “他去哪儿了?” “他们不知道。”她说,“他们换班的时候没盯住。” “什么?” “迪马克进门,拜耳福进门,”她说,“他就趁他们jiāo接的空儿溜走了。他们赌咒发誓他走了不到十分钟。” “他家离这里五分钟。” “我知道,”她惨兮兮地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让他们继续监视威尔金,”我说,“同时,你跟斯塔扎克谈谈。” “你跟我一起来,对吗?”她说。 “不,”我说,想着我可不愿意见那家伙,而且正好有一个绝好的借口,“我得送孩子们回家。” 她气呼呼地看了我一眼。“如果不是斯塔扎克干的呢?”她说。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说。 “是啊,”她说,“我也不知道。”她发动引擎。“回到你的座位上去吧。” 双面法医Ⅲ 第三十五章 梦中的召唤 我们回到总部时早已经过了五点,所以我无视怨恨的表情,把科迪和阿斯特塞进我那小车,启程回家。他俩一路上都很老实,显然是对那个吓人的家伙心有余悸。不过他们都是坚强的孩子,这从他们遭受了亲生父亲的那般锤炼之后还没丧失说话功能就能看出来,所以我们离开警局十分钟后阿斯特就开始恢复正常了。 “你要是能像德比警官那么开车就好了。”她说。 “我还想多活一阵子。”我告诉她。 “你怎么没有警笛?”她问,“你不想要一个警笛?” “法医没有警笛,”我说,“而且,我不想要一个警笛。我比较低调。” 从后视镜我看见她皱眉头。“什么意思?”她问。 “意思是我不愿意引起别人注意。”我说。“我不愿意让别人注意我。这一点你俩也应该学会。”我补充道。 “别的人都想引人注目,”她说,“他们整天就惦记这个,就想让大家都看着自己。” “你俩不同,”我说,“你们永远都和别人不一样。你们也永远不会和别人一样。”她半晌没说话。我从镜子里看着她。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那也未必不好,”我说,“正常的另一个说法叫什么来着?” “我不知道。”她一头雾水地说。 “普通,”我说,“你真的希望自己普通吗?” “不,”她说,听起来没那么不高兴了,“可是如果我们不普通了,人们就该注意我们了。” “所以你要保持低调,”我说,暗自高兴终于能自圆其说了,“你得装着特别正常。” “也就是说我们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跟他们不一样,”她说,“谁都不能。” “对。”我说。 她看看她弟弟,他俩又那样默默地意味深长地用目光jiāo谈了一气。我享受着这片刻安宁,在傍晚的拥堵车流中开着车,有点可怜起自己来。 过了几分钟,阿斯特又开腔了:“也就是说我们连对妈妈也不能说我们今天干了什么。” “你们可以跟她说显微镜的事。”我说。 “可识别的事情不能说?”阿斯特说,“吓人的家伙,还有德比警官开车?” “对。”我说。 “可是我们不该撒谎,”她说,“尤其是对妈妈。” “所以你们不要跟她说这些事,”我说,“她知道了会很担心的,她不需要知道这些事。” “可是她爱我们,”阿斯特说,“她希望我们开心。” “是的,”我说,“可是得用她能理解的方式,才能让她相信你们是开心的。不然她会不开心。”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末了当我们拐进家附近的街道时,阿斯特说:“吓人的家伙也有妈妈吗?” “几乎肯定有。”我说。 丽塔大概是正在门前等着,所以我们刚一停好车,打开门,她就迎了出来。“啊,哈罗,”她高兴地说,“你俩今天学到什么了?” “我们看见泥土,”科迪说,“从我的鞋底。” 丽塔眨眨眼,“真的。”她说。 “还有一粒bào米花,”阿斯特说,“我们看了麦克风,从那儿能看出来我们都去过哪儿了。” “是显微镜。”科迪纠正道。 “随便,”阿斯特耸耸肩,“而且能看出是谁的毛发,山羊还是地毯。” “哇,”丽塔说,看上去有些震撼和难以置信,“你们还真学到了很多东西。” “是的。”科迪说。 “好吧,那么,”丽塔说,“你俩赶紧做作业吧,我给你们准备零食吃。” “好。”阿斯特说道,和科迪一路小跑进了家。丽塔目送他们进去,然后转向我,挽着我的胳膊,一同漫步走进家门。 “看来还不错?”她问我,“我是说,他们看上去,嗯,很……” “他们的确是,”我说,“我想他们开始明白犯那样的错误是有后果的。” “你没给他们看太残酷的东西,是吗?”她说。 “没有,连一滴血都没有。” “好。”她说着,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想着就是你打算结婚而要付出的代价之一。也许这只是她的一个简单的圈地运动,向世界证明我归她所有,我应该为她没运用传统的动物界的方式而感到高兴。可是通过身体接触公开表达感情这件事我还没太吃透,我觉得别扭,不过还是伸出一只胳膊搂着她,我知道这是正确的人类反应。我们就这样相拥着跟着孩子们进了屋。 我知道那不是一个梦。可是夜里有个声音再次潜入了我那可怜的备受摧残的大脑,音乐和吟唱以及金属的敲击声都是我所熟知的,我的脸上感受到灼烧,还有那涌动高涨的喜悦从我荒芜已久的内心升起。我醒来时已经站在门前,手放在门把手上,浑身大汗淋漓,很满足,很有成就感,没有一丁点儿本该有的不自然。 我当然知道“梦游”这回事。但我也从大学一年级的心理课本上就知道梦游一般不是因为音乐引起的,我也知道在我内心深处本该为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感到焦虑、担忧、挣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4 章 些事情不是我的,本不该发生,可是它们的确存在在那里了,而且我为能拥有它们而高兴。这一点才是最吓人的地方。 那个音乐,对于德克斯特来说是不被欢迎的。我不想要它,希望他走得远远的。可是它不请自来,它一遍遍奏响,它让我违背自己本意地欣喜若狂,还把我牵到门前,显然是要把我往门外头引,而且 而且什么呢?我被一个邪恶yīn暗狠dú的念头吓了一跳,不过…… 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偶尔的冲动,不经大脑的想法,使得我下了床走过通道来到门边?还是有什么东西试图引着我打开门走到外面?他曾经告诉孩子们当时候到了我就会找到他现在时候到了吗? 有谁希望德克斯特夜里孤身一人而且神志不清? 这想法真棒,我很自豪想到这个,因为这意味着我已经肯定脑残了,没法干大事了。我又在愚蠢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这是没可能的、白痴的、累出毛病了的歇斯底里。世上没人能虚掷这么多光yīn,德克斯特除了对德克斯特自己以外,对别人没那么重要。为了证明这一点,我关掉了前门廊下的灯,打开了大门。 街对面向西50英尺的地方,有辆车正发动了引擎,然后开走了。 我关上门,上了两道锁。 现在又轮到我在厨房的餐桌旁坐下,喝着咖啡,试着解开这人生谜团。 我坐下时是三点三十二分,丽塔进到厨房时是六点整。 “德克斯特。”她脸上带着梦游似的惊奇表情说。 “活着呢。”这会儿要保持我惯常的乐天假面实在难上加难。 她皱着眉头:“你怎么了?” “没事儿,”我说,“只是睡不着。” 丽塔俯身摸到咖啡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她在我对面坐下来,喝了一口咖啡。“德克斯特,”她说,“预订是很正常的。” “当然,”我说,完全不知她在说什么,“不预订就没座了。” 她摇摇头,疲倦地笑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她说。我不知道。“关于婚礼。” 我脑海里有什么在隐约闪亮,我差点说啊哈。当然是婚礼。人类女xìng对婚礼的话题情有独钟,即便那不是她们自己的婚礼也一样。如果真的是她们自己的,她们会白天黑夜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事。丽塔透过一副婚礼魔术眼镜,已经预见了每一件婚礼上发生的事情。如果我睡不着,那一定是因为做了个关于婚礼的噩梦。 我呢,说实在的,一点儿都没被这事困扰,我还有一大堆更重要的事要想。婚礼,那是件自动进行的事情。到点儿了,我出现一下,它进行下去,就这样。显然我跟丽塔在这点上没法有共同意见,尽管我觉得我的想法特别合理。不行,我得为自己的失眠想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我环顾室内,终于在洗碗槽旁边看见两个午餐饭盒。这个不赖。我在那枯竭的大脑中搜寻半晌,找到一个似乎还可以的说法。“如果我对于科迪和阿斯特来说不够好怎么办?”我说,“我不是他们的爸爸,可是却要给他们当爸爸,如果我做不好呢?” “哦,德克斯特,”她说道,“你是一个很棒的爸爸。他们绝对爱你。” “可是,”我说道,一半假装苦恼,一半是真苦恼下边要说什么,“可是他们现在还小。等他们长大了,等他们想了解他们的亲生父亲” “他们已经知道那杂种够多的了。”丽塔飞快地说。我吃了一惊:我从来没听她bào过粗口。大概她也从来没说过,因为她开始脸红了。“你是他们真正的父亲,”她说,“你是他们景仰、听从、爱戴的人。你就是他们需要的父亲。” 我想这话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因为只有我才能教给他们哈里法则,还有其他他们需要学会的东西,尽管我怀疑这和丽塔想的完全是一回事。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掰开揉碎的恰当时间,所以我只是说:“我真的想把这事做好。我不能失败,一分钟都不能。” “哦,德克斯特,”她说,“人都会失败。”这话很对。我注意到很多次,觉得失败简直成了人类的种群特质了。“可是我们不断尝试,直到最后取得成功。真的。你会做得特别好的,你等着瞧。” “你真这么想?”我说,有点为自己的过火表演感到不好意思。 “我知道是这样的。”她说,带着她的丽塔经典微笑。她伸过手来握着我的。“我不会让你失败的,”她说,“你现在是我的了。” 这是一个大无畏的断言,公然藐视废奴宣言,声称她拥有我。不过这不失为一个结束此刻的别扭场面的好关口,所以我由得她去。“好吧,”我说,“咱们吃早餐吧。” 她歪着脑袋看了我一会儿,我明白我肯定又说错话了。不过她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后说:“好吧。”说完站起来去做早饭了。 那人在夜里已经来到了门边,然后吓得又狠狠地关上了门肯定没看错。他害怕了。他听见了召唤而且跟随而来,然后害怕了。观察者毫不怀疑。 时候到了。 现在。 双面法医Ⅲ 第三十六章 孩子们不见了 我身心俱疲,昏头昏脑,最糟糕的是,吓得魂飞魄散。每当别人无心地按一下喇叭,我都能惊得跳起来,幸好有安全带勒住,我会下意识去摸索能防身的武器;每当有车驶近离我只有几英寸远,我都会看着后视镜,等着对方做出敌意的举动,或是等着听见那讨厌的梦幻音乐在耳畔响起。 有什么在跟着我。我还是不知道对方的企图和理由,只是模模糊糊地跟某个古代的神有些关联。可我知道它在跟着我,尽管不能马上对我下手,可它在慢慢消磨着我,直到把我累得筋疲力尽,到那时,投降便成了一种解脱。 人是一种多么脆弱的东西啊没有了黑夜行者,我只是个人类的可怜赝品。虚弱、柔软、迟缓、蠢笨,耳聋眼瞎,无知无觉,孤立无助,毫无指望,坐以待毙。是的,我几乎已经愿意束手被擒,瘫软在地任由敌人一哄而上,敌人是谁已经无关紧要。屈服,任音乐涤dàng我的灵魂,将我席卷而去,带我融入那欢乐的火焰以及那死亡之后的极乐世界。不再有挣扎、谈判,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德克斯特的末日。如果再像昨天那样过上几夜,一切都将变得无所谓。 即便在办公室也并不轻松。德博拉正在那儿堵着我,我刚一出电梯她就跳了出来。 “斯塔扎克失踪了,”她说,“邮箱里堆了好几天的邮件,车道上是投递的报纸他不见了。” “这是好消息啊,德博拉。”我说,“如果他跑了,正说明他有罪啊。” “说明个屁,”她说,“科特瓦格纳也是同样情况,他死了才出现。我怎么知道斯塔扎克不会也这样?” “我们可以发通缉令,”我说,“还是有可能先逮住他的。” 德博拉踢了墙一脚。“混蛋,我们什么都没逮住,什么都没赶上。德克斯特,帮帮我吧,”她说,“这事都把我逼疯了。” 我本想说我遭受的远比她多得多,可显得有点不厚道,所以我只是说:“我试试吧。”德博拉垂头丧气地走了。 我还没走到我的办公室,就看见文斯马索卡迎着我过来。戴着一副超级假的愁眉苦脸的表情。“甜甜圈呢?”他气愤地责问。 “什么甜甜圈?”我说。 “该你了,”他说,“今天该你带甜甜圈了。” “我昨晚可难受了。”我说。 “那我们就该难受一早上?”他问,“还有天理吗?” “天理不归我管,文斯,”我说,“我只管血液分析。” “哼,”他说,“显然你也不管甜甜圈。”他拂袖而去,带着能以假乱真的大义凛然,剩下我一个人在那儿想这是不是第一次跟文斯斗嘴时被他打败。这是德克斯特号列车脱轨的又一个迹象。可怜的日暮途穷的德克斯特真要退出历史舞台了吗?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变得漫长而乏味,当然工作日总是这样的。可对于德克斯特来说以前并非如此。我总是辛勤工作,保持着人造的高涨热情,从来没看着钟表盼下班或是牢骚满腹。也许我之所以喜欢上班是因为意识到它是游戏的一部分,是伟大的德克斯特和人类开的玩笑。可是我现在孤身一人了,没有了内心的观众,包袱也都抖不出响了。 我悲壮地熬过了上午,去城中心看了一具死尸,然后回来做了一圈无头绪的实验室分析。又订了些试剂,写完了一份报告。我收拾干净桌面准备下班回家,这时电话铃响起。 “我需要你帮忙。”我妹妹劈头就说。 “你当然需要了。”我说,“你能承认这一点很好。” “我值班到半夜。”她说,没理我那智慧而辛辣的攻击,“凯尔自己关不上卷门。” 我这一辈子有好多次都是这样,话说了半天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真让人不安。如果大家都能意识到这点,尤其是华盛顿那帮人,世界就会变得太平多了。 “为什么凯尔需要关上卷门呢?”我问。 德博拉喷了下鼻子:“天哪,德克斯特,你整天都干吗了?龙卷风要来了。” 我本可以说不管我整天干了什么,反正没闲工夫坐在那儿听天气预报,不过我只是说:“龙卷风,真的啊,真好玩。什么时候?” “争取六点钟赶到那儿。凯尔会等急的。”她说。 “好吧。”我说。可是她已经挂断了。 因为我熟知德博拉,所以我可以把她这通电话看成是一种歉意的表示。她近来很没道理地对我颇有敌意,很可能她接受了黑夜行者的存在,尤其是它现在已经不在了。我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一点。但想到我近来的饱受蹂躏,这不过是我手指甲下面被扎进来的另一个刺而已。这个时候,连龙卷风也来欺负我,这简直是太厚颜无耻了。我要忍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呢? 唉,算了,找个台阶下,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我出了门,颠颠儿地去给德博拉的情人帮忙去了。 不过我在发动引擎之前给丽塔打了个电话,按我的计算她这会儿应该快到家了。 “德克斯特,”她气喘吁吁地说,“我不记得家里有多少瓶装水了,便利店的队排得都到了停车场啦。” “哦,那我们只好喝啤酒了。”我说。 “家里罐头食品够了,不过炖牛ròu已经有两年了。”她说道,完全想不到别人兴许也有话要说。于是我由得她说下去,希望她最终能停下了。“我两周前检查了手电。”她说,“记得吧,上次停电了四十分钟?备用电池在冰箱里,就在最下层靠里放的。我现在带着科迪和阿斯特一块儿,明天没有课后活动,可是学校不知谁跟他们说起了龙卷风安德鲁,我看阿斯特有点受惊吓。所以你今天回家能不能跟他们谈谈?就说这不过是一场大暴雨,我们不会有事的,就是有大风和很吵的噪声,还会停一会儿电。如果你在回家路上看见哪个商店没那么挤的话,千万记得买些瓶装水,越多越好。再买些冰,冷冻箱我想还在洗衣机上面的架子上,咱们把冰放里面,好存容易坏的东西。哦你的船怎么办?停在现在的地方没事吗?还是你得给它换个地方?我们得趁天黑之前把后院清理出来。我们肯定没事的,而且说不定压根都不会吹到这儿来。” “好啦,”我说,“我得晚一点到家。” “好吧,哦看哪,温迪西那家店不太挤。我们试试吧,有停车位,再见!” 我简直不能理解,丽塔好像不用呼吸就能生存。也许她只需要每小时喘一次气,跟鲸鱼似的。刚才的表演太让人惊奇了,看完之后,我宁愿去帮我妹妹的独臂情人关卷帘门去了。我发动车子朝公路驶去。 如果高峰时刻的jiāo通是疯狂的,那么即将有龙卷风席卷的高峰时刻的jiāo通则是世界末日,大家都是一副“我们都快死了,但您请先走一步”的劲头,对哪个chā道强行的都恨不得要杀了他。开到德博拉在珊瑚道的小房子并没花太多时间,但我最终从车里下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刚经历了一场印第安男子成年礼。 我钻出汽车,房子前门打开着,丘特斯基走了出来。“嗨,伙计。”他喊道。他用左手的钢叉冲我高兴地挥舞着,走下车道来迎接我。“真感谢你过来帮忙。这该死的钩子让我费老大劲都拧不上那个螺丝。” “掏鼻孔更费劲吧。”我说,对他的乐观豪情有点看不顺眼。 他却一点都没介意,反而大笑起来:“可不是,擦屁股才难弄呢。来吧,我已经把东西都搬到院子里了。” 我跟着他来到后院,记得德博拉有个小小的荒芜的平台。出乎我意料的是,荒芜不再,原先旁逸斜出的树枝被锯掉,石缝间的杂草都被剪除干净。有三丛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蔷薇和一捧叫不上名字的花朵,另一角是一架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烧烤炉。 我看着丘特斯基,扬起眉毛。 “啊,我知道,”他说,“有点娘们儿气,是吧?”他耸耸肩。“我闲坐着养伤简直无聊透顶,反正我也喜欢把东西收拾得整洁点。” “看上去非常棒。”我说。 “啊哈,”他说,好像我认真在说他娘们儿气似的,“得,咱们把这个弄了。”他冲一堆斜靠在房子一侧的卷着的金属说。那是德博拉防龙卷风用的卷帘门。摩根家族是佛罗里达的二代移民,哈里和其他佛罗里达居民一样,从小教会我们使用卷帘门。舍不得花小钱置备这个东西,就等着将来花大钱修房子吧。 德博拉的这种高级卷帘门有一个缺点,就是非常沉重,而且边缘锋利。必须得有副厚手套,对丘特斯基来说,一只就够了。我不肯定他会因为省下一只手套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5 章 而高兴。他干活特别卖力,甚至有点过头,他是想让我知道他没残废,不必真需要我帮手。 不管怎么说,只花了四十分钟,我们就把卷帘门都安装就位。丘特斯基最后看了一眼工作成果,显然感到很满意。他扬起手臂,抹去眉毛上的一滴汗珠,差点被钩子划了脸。他苦笑了一下,看看钩子。 “我还没适应这玩意儿,”他说着摇摇头,“我半夜醒过来,不见了的指关节还会痒痒。” 我想不出该说点什么才合适。我没遇到这种别人谈自己的截肢的情况。丘特斯基好像也有点困窘,他抽抽鼻子,发出点并不好笑的声音。 “嗨,嗯,”他说,“老家伙还有副好拳脚。”我觉得这话说的不太妙,因为他还少了只左脚,他都谈不上好。不过看到他振作起来我还是挺高兴的,所以我同意了他的话。 “毫无疑问,”我说,“你肯定会好起来的。” “啊哈,谢谢啦,”他说着,并不是很有信心的样子,“反正,我倒不必非让你信我,有几个在部里的老伙计给我找了份文职工作,不过……”他耸耸肩。 “你啊,”我说,“你不会是真想回去做机密工作吧?你还能吗?” “我擅长的就是这个,”他说,“有一阵子,我是那儿最棒的。” “你想念那种刺激吧?”我说。 “可能吧,”他说,“来瓶啤酒吧?” “谢谢,”我说,“可我得到领导指示,得买些瓶装水和冰块,晚了就被抢空了。” “是啊,”他说,“大家都怕喝酒的时候没冰块。” “这是龙卷风给生活带来的巨大威胁之一。”我说。 “多谢帮忙。”他说。 回去的路上,jiāo通更糟糕了。有些急急忙忙往家赶的人的车顶上绑着千辛万苦弄来的三合板,跟刚刚打劫过银行似的。他们气呼呼的,还没从排了一个多钟头长队的紧张中缓过来。在那一个多钟头的时间里,他们得一直提心吊胆,怕人chā队又怕轮到自己时什么都没了。 其他的人则是正赶着要去排队的人,他们也气呼呼的,恨别人比他们早早弄到了紧急物资,恨那些说不定把佛罗里达最后一节电池买走了的家伙。 总体而言,这是一个充满了敌意、愤怒和惊恐的人类组合,这本该令我心花怒放。可是一切愉快都无影无踪,因为我发现自己正哼哼着一段曲调。简单、重复xìng高,不是特别上口的一段曲调。我自顾自哼着它,在这高速公路上,哼着,享受着它给我带来的舒适感,仿佛我妈妈曾经唱给我的那样。 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肯定,不管我潜意识里在想什么,都是被一个简单易懂、逻辑分明的东西所引起的。另外,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简单易懂、逻辑分明的东西能让我听见音乐,并感到脸上灼热的感觉。 我的手机开始振动,反正车辆在缓缓蠕动,我接通了它。 “德克斯特,”丽塔说,但我几乎认不出是她的声音了。她听起来弱小、迷失、完全崩溃。“科迪和阿斯特,”她说,“他们不见了。”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新主人们非常合作。他们开始聚集起来,稍加劝说,就跟从着“它”的行为建议。他们还建起了石头大厦来保存它的子孙后代,梦想着通过精心策划的带音乐的仪式让自己处于出神入化的境地,他们兴致勃勃,无比狂热,一度拥趸多得难以控制。如果事情进展顺利,他们会感恩戴德地杀掉几个同类献上来;如果事情不顺,他们也会杀掉几个来祈福。它不需做什么,只要由得事情发生就行了。 由于有了大把空闲,它开始思考起自己的繁衍问题。第一次,当有新的复制品出现,它会伸手去触摸新生儿,安抚它,陪伴它。新生儿会跃跃yù试,心甘情愿、兴致勃勃地学习一切它教给的新知识,并且付诸实践。然后有4个、8个、64个,突然间变得太多了。这么多数量变得难以维持,新主人们也被需要量急剧上升的供品给吓得有些退却了。 它很实际。它飞快找到了问题所在,并解决掉,办法就是杀掉几乎所有全部。它排卵,有几个卵子逃逸到世上去找寄居体。它只留下几个在身边,最后事情又变得好控制了。 过了一阵子,先前逃走的开始回来了。它们建起了神庙,规定了仪式,把自己的队伍派过来攻打它,太多了。大动乱持续了很久。但由于它是最古老最有经验的,所以它最终击败了所有,除了少数几个躲了起来。 它们躲在零散的寄居地,保持低调,大都活了下来。可是它用几千年时间明白了一点,它需要等待。它有的是时间,它等得起,慢慢地撒网,杀死逃亡者,然后再慢慢而细致地重建伟大而辉煌的敬拜,给它自己的敬拜。 它让对它的敬拜长盛不衰,悄悄然而活跃。 它等着其他人的到来。 双面法医Ⅲ 第三十七章 时候终于到了 我深知这个世界不是片净土。有无数讨厌的事情会发生,尤其对孩子:他们有可能被陌生人拐走,或是被父母的朋友,甚至被离了婚的父母一方;他们会自己走丢,最后不知所终,掉进排水沟,在邻居家的游泳池溺毙。尤其在龙卷风来临之际,可能xìng更多了。如果把可能xìng列个单子,这单子可以要多长有多长,而科迪和阿斯特这两个孩子又格外让人cāo心。 可是当丽塔告诉我他们不见了时,我竟然完全没去想排水沟、jiāo通事故或抢劫。我知道他们怎么了,比黑夜行者曾在我耳边低语的所有秘密还要确定。有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燃烧,我丝毫不会质疑。 我听见丽塔的声音并在大脑皮层做出反应的半秒钟内,我看见了几幅小画面:跟踪我的那些车;深夜拧门敲窗的不速之客;把名片留给孩子的吓人家伙;还有,最清晰的一个,是凯勒教授所做的令人闻风丧胆的陈述:“莫洛克喜欢人类的奉献,特别是拿孩子做供品。” 我不清楚为什么莫洛克会专门想要我的孩子,但我毫不怀疑就是他,或它、她、他们把孩子们弄走了。我还知道这对科迪和阿斯特来说可不妙。 我在车流中施展迈阿密土著驾车的本领左右突围,火速赶回家。刚出了车门,丽塔冒着雨站在车道一端,看起来像个小小的可怜的老鼠。 “德克斯特,”丽塔说,声音中好像载满了一个世界的空虚,“求求你,哦,天哪,德克斯特,找到他们。” “把门锁好,”我说,“跟我来。” 她看了我一会儿,好像我说的是让她别理孩子,跟我一起去打保龄。“快,”我说,“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但我们需要帮手。” 丽塔转身跑进屋,我拿出手机拨号。 “怎么?”德博拉答道。 “你得帮我。”我说。 片刻沉默,然后她怪笑一声。“老天爷,”她说,“龙卷风马上就来,坏蛋们成群结队专门盼着停电好偷鸡摸狗,你这会儿要我帮你。” “科迪和阿斯特丢了,”我说,“莫洛克把他们弄走了。” “德克斯特。”她说。 “我必须赶紧找到他们,我需要你帮忙。” “你立刻过来。”她说。 我刚把手机挂断,丽塔就趟着已经聚集起来的小水洼跑了过来。“都锁好了,”她说,“可是德克斯特,他们回来我们不在怎么办?” “他们不会回来,”我说,“除非我们把他们带回来。”显然这不是她期待的安慰话。她拿拳头堵住嘴巴,费尽力气才没有尖叫出来。“上车,丽塔。”我说。我为她打开车门,她仍然咬着指关节看着我。“来吧。”我说,最终她钻进车。我坐在司机位置上,发动了车子,向街上驶去。 “你刚才说,”丽塔结结巴巴地说,我看到她已经把手从嘴里拿开,多少放了心,“你说你知道他们在哪儿。” “对。”我说着转上了美国一号公路,看都不看地提高了速度,冲进变得稀少的车流。 “他们在哪儿?”她问。 “我知道是谁带走了他们,”我说,“德博拉会帮我们找出他们的位置。” “哦,天哪,德克斯特。”丽塔说,她开始无声哭泣。即便我没开车也不知道这会儿该说些做些什么,所以我只好专心开车,好让我们快点活着到达警察局。 在一间很舒适的房间里,电话铃响起。那铃声不是眼下时髦手机那些怪里怪气的声音,不是一段舞曲,甚至不是一小节贝多芬,而是简单的老式的铃声,用电话机该有的铃声响着。 这铃声和房间很配,都是那么斯文庄重。房间里有一只双人皮沙发和两只配套的单人皮椅,都有些年头但又恰到好处地传递出一种合脚旧鞋子的感觉。电话放在房间一角的红木茶几上,挨着同样红木制的吧台。 房子里有种悠闲的感觉,是那种老绅士俱乐部特有的时光无痕的味道,除了一个小细节:酒吧和沙发之间的墙放着一只大大的木箱,正面镶着玻璃,有点像展示柜,又有点像保存珍本书籍的书柜,可是取代书柜平平隔板的是成百个铺着毛毡的小格。超过一半的格子里都放着一个陶瓷制成的好像头颅那么大的牛头。 一个老人进了屋,动作不慌不忙,不过也不像通常高龄老人那样的小心迟疑。他的动作中带着自信,这自信往往只在比他年轻得多的人身上才有。他的头发雪白但丰厚,他的脸庞光润,好像刚被沙漠的风打磨过。他走到电话旁,好像很确定不管对方是谁都不会在他接听之前挂断,而他显然是对的,因为电话铃一直响着,直到他拿起听筒。 “喂。”他说,他的声音也比他的年龄要年轻和强壮得多。他边听边拿起了电话旁边桌上的一把刀。它带着古老的光泽。刀柄刻成了牛头的形状,眼镜是两粒大大的红宝石,刀刃用金色字母刻着“MLK”。跟老人一样,刀子其实比它看上去的古旧得多,但仍坚固如初。他一边聆听,一边静静地将拇指放在刀刃上,一丝血迹从他的拇指上流下,可他丝毫不为所动。他放下了刀子。 “好,”他说,“把他们带过来。”他又听了几句,静静地舔着拇指上的血。“不,”他说,舌头舔着下嘴唇,“对方已经集结起来了,大雨不会影响莫洛克和它的子民。三千年来,我们见过比这糟糕得多的情况,我们不还在这儿吗?” 他又听了一会儿,然后带着点不耐烦打断了对方。“不,”他说,“不要再拖。让观察者把他带来见我,时候到了。” 老人挂上电话,站了一会儿。然后他又拿起刀,苍老而光洁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表情。 一种几乎算是微笑的表情。 风雨jiāo加肆虐着迈阿密,大部分居民都回家去填写保险索赔单,把打算索赔的东西全都列上,所以路上的情况并不坏。只是一阵狂风吹过,差点把我们卷下高速路,除此之外一路上还算顺利。 德博拉正在前台等着我们。“来我办公室,”她说,“把全部情况告诉我。”我们跟着她进了电梯上楼。 用“办公室”来形容德博拉工作的地方有点夸张。那是一个在大房间内用隔板隔成的小空间,里面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两把访客坐的折叠椅。我们坐了进去。“好了,”她说,“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我让他们去院子里收玩具,”丽塔说,“因为龙卷风。” 德博拉点点头。“然后呢?”她催问。 “我进屋去布置防风的东西,”她说,“等我再出来,他们就不见了。我没有只不过几分钟,他们就……”丽塔将脸蒙在手里啜泣起来。 “你看到有人接近他们吗?”德博拉问,“附近任何陌生车辆?任何异常?” 丽塔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们就那么不见了。” 德博拉看着我。“怎么回事,德克斯特?”她说,“没了?这就是整个情况?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在邻居家玩任天堂呢?” “好了,德博拉,”我说,“如果你累得不想工作,现在跟我们直说,不然别说废话。你跟我一样清楚”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事,你也一样。”她飞快地说。 “那说明你从来没注意过。”我说。我发现自己的语气也变得尖刻起来,跟她的挺相配,这让我有点惊讶。情感?我?“那张留给科迪的名片已经说明了所有我们想知道的情况。” “除了地点、原因、谁,”她吼着,“我还等着你们再提供点关于这些的线索呢。” 尽管我已经完全准备好朝她吼回去,可实在找不到该吼些什么。她说得对。科迪和阿斯特丢了,并没有让我们突然间云开雾散得到能让我们找到凶手的线索,只能说明事态更严峻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会不会是威尔金?”我问。 她挥了挥手。“他们盯着他呢。”她说。 “跟上次似的那么盯着?” “劳驾。”丽塔打断我们,带着马上就要歇斯底里的语气,“你们都在说什么呢?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我是说,任何……”她的声音被一阵新涌上来的呜咽哽住了。德博拉看看她,又看看我。“求求你们了。”丽塔说。 她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回旋,好似将最后一滴痛苦滴进我空虚的心里,又洇染扩散,和遥远的音乐融在一起。 我站了起来。 我感到自己微微摇摆着,我听见德博拉叫我的名字,然后音乐声大了,柔和而又迫切,好像它一直都在那里,只等着被我听见,全神贯注不带一丝杂念。接着我听到那鼓声唤着我,好似从天地之初就在召唤我,但此刻越来越急切,越来越接近那极致的快乐。它叫我来,跟随它,从这边走,投身到音乐之中。 我记得自己非常愉快,时候终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6 章 到了,尽管我能听见德博拉和丽塔在跟我说话,可是她们说什么已经无关紧要,什么也比不上这勾魂的音乐和诺言终于兑现的幸福。我冲她们微笑着,好像还说了句“劳驾”,然后我走出房间,完全不理会她们诧异的表情。我走出警局大楼,朝着停车场另一端走去,音乐就从那里传来。 一辆车正在那儿等着我,这让我越发开心了,我冲过去,脚步追随着美妙的音乐。我刚一到了近前,后侧车门应声而开,然后我失去了知觉。 双面法医Ⅲ 第三十八章 被莫洛克虏获 我从没这么快乐过。 快乐如彗星横扫过夜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我砸过来,它旋转着充满我全身,又将我带入浩瀚宇宙,那里有着全智全能的和谐、爱和理解无边无际的幸福,在我心里,为我而生,包围着我,天长地久。 它像一张温暖厚重的毯子那样裹挟着我,到处是无穷尽的快乐,快乐,快乐。我向高空旋转,越来越高,越来越快,接收到了更多的快乐。一阵巨大的声音响起,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间小小的黑屋子里,没有窗户,只有硬硬的水泥地面和四壁。我不知道这是哪儿,我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门上方是唯一一盏小灯,我正躺在地上,被它那微弱的光笼罩着。 快乐消失了,全部不见了,没有新的感觉进来取代它,只剩下疑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我没有了快乐,也没有了自由。尽管房间里四下都没有牛头,不管是不是陶瓷制的,地板上也没有堆着过期的阿拉姆语杂志,可是我还是很快就把这些事情联系到了一起。我跟着音乐,感觉狂喜,失去知觉。也就是说,非常有可能莫洛克虏获了我,不管它是真的还是只是个神话。 不过不能太想当然。也许我梦游着来到了某个储藏室,想出去只需转动门把手即可。我站了起来,稍稍费了些力气我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相比不管是什么东西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一定用了yào物。我站了一会儿,努力让自己保持平衡,深吸了几口气后我终于站稳。我朝房子一边走了一步,摸到了墙,非常坚硬的水泥墙。门摸上去和墙一样厚重,而且,是被牢牢地锁住的。我拿肩膀去撞,它居然纹丝不动。我在小屋子里走了一圈,这比一个比较大的储物间大不了多少。房间中央有个地沟,这是唯一一个称得上装修的地方。这让人有些泄气,因为它意味着要么我得用这排水沟作为私人用途,要么说明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如果是后者,我也不清楚早退对我到底意味着幸还是不幸。 不过我对此无能为力,不管它们打算对我做什么。我读过《基督山伯爵》,还有《曾达的囚徒》,我知道如果能找到一把勺子或皮带扣,会比较容易在今后十五年让我挖个逃生通道出来。可是他们连一把勺子都没有留给我,这些人!而我的皮带扣本来是很合用的。从这里我看出这些是什么样的人了,他们很仔细,很有经验,不讲起码的精神文明,因为他们一点不在乎没有皮带的话我的裤子会掉下来。可是,我还是不知道他们是谁,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以上这些信息对我都不大有利。 而且让我完全不知所措,除了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等待。 于是我等待。 反思对灵魂有益。纵观历史,人们试图找寻平和与宁静,不被打扰地反思。此刻我则拥有了全部条件平和、宁静、不被打扰,可我还是发现很难在这舒适的水泥小屋里让反思滋养我的心灵。 说起来,我不能肯定我有灵魂。如果我有,它干吗要让我做了这么多年可怕的事情?难道是黑夜行者取代了我本该有的人类的虚伪灵魂?现在我没了黑夜行者,会不会有真正的人类灵魂生长出来了,让我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了呢? 我发现自己的确在反思了,但却没什么有意义的结果。我能一直想到牙齿松动却仍不能解答黑夜行者去了哪里,或者科迪和阿斯特去了哪里。反思也不能让我从这小屋出去。 我又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打转,这一次比较慢,寻找所有可能的破绽。房屋一角是个通风口,这是逃生的好机会,如果我能跟老鼠一样大的话。门旁边的墙上有个电路开关,有了。 我走到门边用手摸摸,非常厚重,完全没可能撞开、撬锁,必须借助zhàyào或筑路机。我又看看房间,哪儿也没有这两样东西。 身陷囹圄,束手就擒,与世隔绝,终身监禁,这些近义词没能让我好受一点。我把脸贴在门上。希望还有什么用?希望什么?回到我已经了无生趣的世界?就此彻底消失,对德克斯特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 透过厚重的门,我听见了什么声音,一些高频噪声从外面传进来。声音离近了,我辨认出来,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正在和另外一个更高更急切的声音争辩,后者听起来非常熟悉。 阿斯特。 “笨蛋!”她经过我的门前时说,“我不想……”然后他们走远了。 “阿斯特!”我拼命喊着,尽管知道她绝不可能听见。而且为了证明愚蠢是多么顽固的行为,我还双手砸门,并再次大喊:“阿斯特!” 当然,没有回音,除了手掌上的震撼感。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我滑坐到地板上,靠着门,等死。 我不知道自己靠着门坐了多久。我承认这蜷缩的姿势不是特别英勇。我知道应该一跃而起,掏出我的秘密指环,,用秘密电波刺透墙壁。可是我精疲力竭。听到阿斯特那桀骜不驯的小嗓音透过门传进来,让我一下子没了力气。没有黑色骑士,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我这具行尸走ròu,即便是它也将要灭亡。 我坐在那儿,驼着背,靠着门坐着,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正盘算着怎么利用墙上的开关悬梁自尽,忽然感到门外边有转动把手的声音。然后有人推门进来了。 当然我感到自尊心大大受伤。我反应慢一点,他们就越发得寸进尺,我便再次受伤。从伤口上,从我的空虚的心田,慢慢绽放出来如早春的花朵一般夺目的感情。 我发怒了。 并不光是被惹火,被别人拿我的脊背当门闩而恼火。我真的真的生气了,愤怒了,被他们丝毫不在乎我的行为激怒了,他们拿我当无足轻重的小商品,想锁起就锁起,随便谁都能把我推来搡去。尽管片刻之前我就是这么想我自己的,但不要管那个。我现在很生气,几乎半疯了,后果很严重,于是我想都不想,用后背拼命地把门堵住。 门外推了一下,然后是门咔嗒一声又被锁住了。我站了起来,想着,哼着!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我瞪着门,看它又要被打开,我便故技重施把它死死关上。真有成就感。我觉得出了一口憋了很久的闷气。可是等怒气消退一点,我发觉这一切有些没意义,迟早会以我的失败告终,因为我手无寸铁,而门那边的人显然能有更齐备的武装。 我想到这里,门又被推开,碰到我的脚,推不动了。我下意识地撞回去,忽然计从心生。很傻,是詹姆斯邦德的路数,但说不定有用,我反正也没别的办法了。我轻轻抽回身,躲到门的另一边等着。 自然,片刻之后,门轰然而开。这次没有我挡着,门猛地朝墙撞去,一个穿制服的男人踉跄着冲了进来。我攥住他的胳膊,又想去掳他的肩膀,不过已经够用了,我所bào发的全副力量已经将他的头狠狠撞到墙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好像一个大西瓜被重重放到厨房案板上的声音。他从墙上弹起,脸朝下摔在水泥地上。 哈,德克斯特获得了新生,胜利地得意地站在猎物旁边,门大开着通往自由、解救、或许还有一顿可口的晚餐。 我飞快地在卫兵身上摸了一遍,拿走一串钥匙、一把大匕首和一把手qiāng,他反正一时半会儿用不到了。我警惕地走进楼道,将门关上。前边某个地方,科迪和阿斯特正等着我,我得找到他们。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但没关系,我能找到他们。 双面法医Ⅲ 第三十九章 莫洛克的信徒 这个宅子和迈阿密的海边住宅差不多大。我轻手轻脚走过了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一扇门,看着跟我刚刚在里面玩了把瓮中捉鳖的门差不多。我轻轻走过去,将耳朵贴在门上。不过门太厚,我什么也没听到。 我将手放在门把手上,非常缓慢地转动。门没上锁,于是我将门推开一条缝。 我仔细窥探,除了几件真皮家具外没有什么可疑的。我用心记忆,准备报告给动物保护协会。这是个很考究的房间,我把门再推开些,看见在房间一角有个非常精致的红木吧台。 可是更有意思的是吧台旁边那个陈列柜。它挨墙放着,足有20英尺宽,玻璃后面一格一格放着的都是陶瓷牛头,每一只都配有单独的微型shè灯。我没数,但估计有超过一百只。我还没进屋,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冰冷干涩,不过还是人类的声音。 “战利品,”我惊跳起来,转身用qiāng对着声音的源头,“一个献给神的纪念墙。每一个都代表我们献给他的灵魂。”一个老人坐在那里,静静看着我。可是看到他却让我大为震撼。“我们给每个新的牺牲品做一个新的牛头。”他说道,“来吧,德克斯特。” 这老人看上去并不yīn险。事实上他坐在皮沙发上时几乎让人分辨不出。他慢慢站起身,带着老年人的谨慎,转过脸来看我,那张脸冷静光滑,像河里的鹅卵石。 “我们在等你,”他说,尽管我视线所及认为房间里除了家具只有他一个人,“来吧。” 我不知道是他的话,还是他的语气,还是别的什么。不管怎样,当他直视我时,我忽然觉得透不过气来。所有疯狂的逃跑计划仿佛都不翼而飞,我脑子里空空如也,觉得世上只剩下了痛苦,而他是痛苦的主宰。 “你给我们带来了特别多的麻烦。”他静静地说。 “我很欣慰。”我说道。说话很费力,听上去有气无力,不过还是让老人有些生气。他朝我走了一步,我发现自己想躲。“另外,”我说,假装没有害怕,“‘我们’是谁?” 他歪了歪头,“我以为你知道,”他说,“你肯定已经观察我们很久了。”他又朝我走了一步,我的膝盖有点哆嗦。“不过为了谈话愉快,”他说,“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莫洛克的信徒,所罗门王国的子民。三千年来,我们一直传承了对神的敬拜,护卫着他的传统、他的神力。” “你一直在说‘我们’。”我说。 他点点头,那举动让我不舒服。“这里还有别人,”他说,“不过我们是指,我肯定你已经知道,就是莫洛克。它存在于我心里。” “是你杀掉的其他女孩?还跟踪我?”我说,我承认自己很惊讶一个老人能做所有这些。他笑了起来,可是一点都不幽默,我一点没觉得轻松。“我不亲自去,不。是观察者干的。” “那你是说他能离开你单独行动?” “当然,”他说道,“莫洛克可以随心所yù地在我们之间移动。他不是一个人,他也不存在一个人心里。他是神,他从我的身体出来,又进入别人身体,去执行特别任务,去观察。” “哦,有个爱好真不错。”我说。不太确定这个谈话要往哪个方向去,是不是意味着我宝贵的生命即将就此完结,于是我问了涌进我大脑的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把尸体留在大学校园?” “我们自然是想找到你。”老人的话让我当场愣住了。 “你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德克斯特,”他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得确信。我们需要观察,看你是不是认出我们的仪式,回应我们的观察。而且,当然,也很容易让警方去关注哈尔潘。” 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不是你们中的一员?”我问。 “哦,不,”老人愉快地说,“他只要一被放出来,他就会有和其他人一样的下场。”他朝布满了牛头的展示柜点点头。 “所以他并没杀那些女孩。” “哦,他杀了,”他说,“当他被心里的莫洛克后代给说服了之后。”他歪歪头。“我肯定你能明白这个,是吧?” 我当然明白。不过他没回答我的关键问题。“我们能不能再说说我是怎么引起你们注意的?”我礼貌地问,费尽千辛万苦保持低调。 老人看着我的眼神好像在说我怎么死不开窍。“你杀了亚历山大麦考雷。”他说。 明白了。“赞德尔是你们的人?” 他轻轻摇头:“只是个小帮手。他为我们的仪式提供一些必需品。” “他给你们送酒鬼来,然后你们杀了他们。” 他耸耸肩:“我们练习祭祀,德克斯特,不是杀人。不管怎么说,你杀了赞德尔,我们跟踪了你,发现了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是谁?”我脱口而出,忽然觉得很好笑,我就这么面对面地和知道一切答案的家伙站在这里,问出了这个萦绕我千百回的问题。可是接下来,我在等待他回答的时候发觉自己口干舌燥,我真的开始害怕了。 老人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你是一个变种,”他说,“你不该存在的。” 我承认自己不止一次也曾有过这个想法,但此刻可不这么认为。“我不想不礼貌,”我说,“可是我喜欢存在。” “那不是你能决定得了的,”他说,“你身体里面有某种威胁我们的东西。我们决定去除它,连同你。” “其实,”我说,很肯定他是在说我的黑夜行者,“那个东西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知道,”他说,有点气恼,“但是因为你所经受过的重大创伤,它本来是在你那里的,跟你融为一体。但它是莫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7 章 克的逆子,那让你跟我们也成为一体。”他伸出手指点着我。“这就是为什么你能听见音乐,那是通过观察者帮你建立起来的连接。当我们迅速而成功地引起你的恐慌之后,它会让你找到我们,好像飞蛾扑火。” 我实在不喜欢他的说法,也感到谈话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可是我及时想起来我手中的qiāng。我挺直了身体,拿它指着老头。 “我要我的孩子。”我说。 他并不在意qiāng口正指着他的肚子,仍然充满自信。他腿边有一把邪里邪气的刀,可他压根没去碰它。 “孩子们已经不归你cāo心了,”他说,“他们现在归莫洛克管。莫洛克喜欢孩子的味道。” “他们在哪儿?”我问。 他断然挥挥手:“他们就在多罗屿,但你要阻止仪式已经太迟了。” 多罗屿离开大陆非常远,是私家岛屿。通常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都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可这次却又牵出来好几个别的问题,比如,科迪和阿斯特在哪里,我怎么才能阻止他们的生命不要过早结束? “如果您不介意,”我说着晃晃qiāng口好引起他的注意,“我想我得找他们,带他们回家。” 他纹丝不动,只是看着我。通过他的眼睛,我清楚地看见巨大的黑翅膀扇动着飞出来,飞进房间,我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没来得及呼吸,甚至没来得及眨眼,鼓声响起,和着那已经融入我血液的鼓点,然后有旋律的号角响起,引领着合唱的声音,宣泄着愉快的情绪。我呆若木鸡,无法动弹。 我的视力似乎是正常的,我的其他感官也并没瘫痪,可是我除了音乐,什么别的也听不见,我除了听从音乐的指示,什么别的也做不了。音乐告诉我,这个房间之外有真正的幸福在等待我。它召唤我出去,用双手捧着那幸福,满手满心都是永恒的幸福,都是超越一切的喜悦。我看见自己朝着门口走去,我的脚带着我去寻找我的幸福。 我走近门时,门开了,威尔金教授走了进来。他也拿了把qiāng,看都没看我一眼。他朝老人点点头,说道:“我们准备好了。”透过响亮的音乐,我几乎听不见他说什么,我只是急切地朝门外走去。 这一切之外,在我心底是纤细的德克斯特的声音,大叫事情不对头,快改变方向。可那声音非常微弱,而音乐非常响亮,盖过了世上一切,让我完全不再质疑自己的行为。 我踩着鼓点朝门外走去,走向那弥漫天地的音乐,模模糊糊感觉到老人正跟着我,可我无心理会这个和其他一切。抢还被我提在手里,他们都不想费神从我手里拿走,我也想不到要去用它。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想跟随音乐。 老头走到我身边打开了门,热风劲吹着我的脸。我一步迈出门,就看到神,那个东西本身,音乐的源头,一切的源头,伟大的幸福源头就在我的面前。它高大巍峨,大铜头有25英尺高,它粗大的胳膊向我伸出,它敞开的肚膛里是熊熊火焰。我的心跳加快,朝它走去,没看见有几个人正站在那儿看着,甚至没看见其中的一个是阿斯特。她看见我,眼睛睁圆了,嘴巴动着,可我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小德克斯特在我心里拼命嚷嚷,可是我勉强能听见,完全不能反应到行动上。我朝神像走去。看着它肚子里的火焰随风跳跃。我走到跟前,站在敞开的炉门前,我停下来等待。我不确定自己在等什么,但我知道它就要到来,就要带着我远走高飞投奔幸福。 斯塔扎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一手牵着科迪,把他拽过来和我们一起站着,阿斯特则使劲想从她身边的卫兵处挣脱开。不过这些都无足轻重,神在这里,伸出手臂拥抱我,将把我收入他那温暖而美好的臂弯。我激动得战栗起来,不再听得见德克斯特的无理尖叫,我什么都听不见了,除了音乐中传来的神的召唤。 风给火焰注入了生气,阿斯特狠狠撞到我身上,把我又撞到雕像一侧,神肚子里发出的高度热量传到我身上。我挺直站好,有点生气,又看见神像的臂膀伸了出来,卫兵将阿斯特向那臂膀推过去,然后有烧糊的的气味飘过来,我的腿上一阵刺痛,低头发现我的裤子着火了。 我腿上的疼痛刺穿了我,唤醒了成千上万的神经元,眼前突然拨云见日,一瞬间音乐变成了扬声器的噪音。此刻科迪和阿斯特在我身边,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好像水坝裂开了一道口子,德克斯特顺着这个缺口汹涌而入,重又注满我的身心。我转向卫兵,一把将他从阿斯特身边搡开。他惊呆了似的看着我倒了下去,还抓了一下我的胳膊,把我也一同带倒在地上,但至少他离开了阿斯特身边。他跌倒的时候手里的刀子脱手掉在地上,弹到我身边,我一把捡起,朝卫兵心窝扎了一刀。 腿上的火蔓延了,我飞快地将裤子上的火扑灭,不再被火烧是件好事,可这也给了斯塔扎克和威尔金几秒钟朝我扑过来,我从地上捡起qiāng,面朝他们举起qiāng来。 很久以前,哈里就教过我shè击,我几乎能听见他的声音此刻在我耳畔回响。我摆好姿势,吐气,平静地扣动扳机。瞄准靶心,连发两弹。斯塔扎克倒下了。把手臂转向威尔金,重复。地面上是倒下的人体,剩下的人们四散奔逃。我站在神像旁边,周围突然变得非常安静,只听见风声。我转过头去看个究竟。 老头正抓着阿斯特,勒着她的脖子,动作非常有力,完全不像个老人。他推着她凑近炉子。 “放下qiāng,”他说,“不然她就会被烧死。” 我毫不怀疑他真会那么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所有人都逃了,除了我们。 “如果我放下qiāng,”我说,希望听上去很讲道理,“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还是把她放进炉子里去呢?” 他朝我吼起来:“我不是杀人犯,这事必须按程序来,不然就是杀人。” “我好想看不出来这两者有什么区别。”我说。 “你当然看不出来,因为你是个变种。”他说。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把我们都杀了呢?”我问。 “你才是我想用火烧的人,”他说,“放下qiāng,你就能救这女孩。” “不太有说服力啊。”我说,想拖延时间,发现一丝转机。 “我不需要说服谁,”他说,“这还不是终局,都上别的人很快就会赶来,你没法把他们都打死。神还在这里。但既然你非需要说服,我用刀把你的小姑娘划上几下,用她的鲜血来说服你,怎么样?”他伸手去腿边摸刀,却没摸到,他皱起眉。“我的刀呢?”他说道,然后他的表情从迷惑变成了惊愕。他朝我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大张着嘴巴,好似要唱歌剧咏叹调。 然后他愁眉苦脸地跪下,脸冲前倒了下去,露出背后正chā着一把刀,也露出了科迪。他正站在那里,目睹老头倒下,他微微笑着,然后抬眼看我。 “我跟你说过,我准备好了。”他说。 双面法医Ⅲ 第四十章 黑夜行者归来 龙卷风在最后一刻改道朝北刮去,留给我们的只是一场大雨和不算厉害的风。雨最大那阵子,我和科迪、阿斯特将那间考究的屋子反锁住,用皮沙发堵住两边的门。我给德博拉打了电话,用的是房间里的那个,然后在吧台后面用靠垫打了个地铺,想着那结实的红木还能在紧要关头提供些保护。 有惊无险。我整夜坐着,攥着那把借来的qiāng,看着房门,看着熟睡的孩子们。因为没人来打扰,为了保持清醒,于是我开始思考。 我想着等科迪醒过来该怎么对他说。他将刀子刺进老头身体的瞬间,他的一切都被改写了。不管他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其实还没准备好。他其实把事情变得艰难了,他前面的路不好走,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胜任让他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我不是哈里,完全比不上他。哈里是用爱在管理,而我呢,我的cāo作系统完全是另一套。 那是什么呢?没了黑夜行者的德克斯特现在是什么呢? 我心里是一团灰色的虚空,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又何谈教育孩子呢?老头说只要我遭受了足够的痛苦,黑夜行者就会回来。我必须得自虐才能让它回来吗?怎么做呢?我刚刚经历了裤子被火烧,看着阿斯特差点被扔进火里,这些还不够把黑夜行者带回来吗? 当德博拉带着突击队和丘特斯基赶到时,我还没有想出来答案。他们发现岛上已经空无一人,不知道他们能去哪里。老头、威尔金和斯塔扎克的尸体被警方装进袋子,我们都随着一架大海岸巡逻直升机飞回陆地。科迪和阿斯特当然很兴奋,但他们很小心地装出低调的样子,假装不以为然。丽塔抱着他们流下激动的泪水,一片祥和欢乐的气氛笼罩着每一个人,生活继续下去。 就是这样,生活继续前行。没什么新鲜事发生,我心里的问题没有答案,没有新的方向。这种平淡乏味、毫无作为,比ròu体上的折磨更让我难以忍受。也许那老头是对的,也许我是一个变种。但我现在连变种都不是了。 我觉得有气无力。不仅仅是空虚,更是绝望,好似我在人世间的使命已经完成,只剩下一副空皮囊活在昔日的记忆中。 我仍然想知道我心灵空虚的答案,却始终一无所获。现在看起来我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在麻木中,我永远都不会感觉到什么痛苦,更没可能带黑夜行者回家了。我们现在很安全,坏蛋死的死,逃的逃,可是这跟我没什么关系。这听起来挺自私,不过我也从来没假装自己不是一个自我中心的家伙。现在,我必须要独自生存,这念头让我一想就觉得疲倦。 接下来几天,这种感觉一直伴随着我,最后我妥协了,接受它作为我的情绪主调。废墟德克斯特。我会学着蹲着走路,穿灰色衣服,全世界的孩子都会取笑我,因为我是这么愁眉苦脸和精疲力竭。最后,到了风烛残年,我只消往地上一瘫,任由风将我的灰烬吹到街上去。 生活在继续。一天天一周周。文斯马索卡快忙疯了,他给我找了个新的价格合理多了的餐饮策划,帮我修改燕尾服,还负责在婚礼当天准时把我运到那座椰林大道荒草萋萋的教堂。 我站在圣坛前面,听着管风琴音乐,带着我的新生的麻木耐心等着丽塔来跟我缔结这个永久的捆绑。场面美丽,如果我能有心情欣赏的话。教堂里满是穿着隆重的人们,我从来不知道丽塔有这么多朋友!也许我也该给自己找一些,站在我的身畔,陪伴我度过我那灰色yīn霾的人生。圣坛前堆满了鲜花,文斯站在我一边,紧张得冒汗,隔几秒就得把手心里的汗蹭在裤子上。 然后响起一阵嘹亮的管风琴声,教堂里的人全体起立,朝后望去。他们来了。阿斯特领头,穿着漂亮的白色衣服,她的头发卷得弯弯的,手里是好大一篮花束。后面是科迪,他穿着小燕尾服,头发梳得纹丝不乱地贴着头皮,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丝绒垫子,上面是我们的婚戒。 最后进来的是丽塔。我看到她和孩子们,仿佛看到了我那新生活的全部痛苦在向我鱼贯走来:家长会,学骑自行车,房屋贷款,小区居委会,男童子军,女童子军,足球,新鞋,牙齿矫正器。整个人生没有活力,没有色彩,没有新意,它的折磨是那么尖锐,让我无法忍受。它带着巨大的痛苦冲刷涤dàng着我,比我以前体会到的任何痛苦都要强烈,我疼得不得不闭上眼睛。 然后,我感觉到心里有种奇怪的悸动,一种满足感升起,一种心安的感觉,从现在到永远,此刻结合,永不分开。 被这感觉惊醒似的,我睁开眼睛,转头看见科迪和阿斯特在走上台阶,站到我身边。阿斯特看上去是那么容光焕发,我从来没见她这么高兴过。而科迪,则迈着小小的庄严的步子,静静地,非常沉稳。我看见他的嘴唇动着,好像要对我说什么。我探询地望着他,他的嘴又动了起来,我稍微弯腰去听他说什么。 “你的影子,”他说,“它回来了。” 我慢慢直起身,闭上眼睛过了极短的一瞬,刚够听见一阵游子归家的轻轻笑声。 黑夜行者回来了。 我睁开眼睛,世界又对头了。尽管我被鲜花环绕,被灯光、音乐还有快乐的人们包围,尽管丽塔此刻正走上台阶,准备把她自己永远jiāo付给我。世界又恢复了完整,像它该有的样子。一曲由银色月光和黑色夜晚合奏的jiāo响乐,只有尖利的刀锋和狩猎的愉快才能打破它的和谐。 生活不再忧郁。它又恢复了闪亮的刀锋和幽暗的影子,德克斯特可以躲在白天的面具后面,为了半夜可以溜出家门完成自己与生俱来的使命复仇者德克斯特,内心黑夜行者的司机。 眼看着丽塔走过来站在我身边,我感到一个货真价实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我保持着这笑容,一直念完誓词,牵了手,因为再一次地,从现在到永远,我都能说了再说。 我愿意。是的,我愿意,真的真的愿意。 好戏又要上演了。 双面法医Ⅲ 后 记 在匆忙的城市上空,它观察着,并等待着。和往常一样,有很多值得看的东西。它不着急。它以前这样做过很多回,还会这样做下去,直到永远。这就是它的使命。此刻有很多选择要决定,不必着急,只需思考,直到正确答案脱颖而出。然后它会再次出击,把忠诚者们聚拢起来,向他们显示神迹,然后它将会再次体会到美妙,快乐和正义得到伸张的胜利感觉。 所有这些都会卷土重来。它只需等待时机成熟。 它有的是时间。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8 章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ぉ淡そ】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访问小说分享者(心思)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28351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