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山河》 第一章：做个交易如何 “这宜州的雨啊，下下停停，好不恼人，殿下小心脚下的路……” 方才用鼻孔看人赶她们走的管家，此时又是好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男子一身月白色长袍，丰神俊逸，阔步穿行在昏暗的雨夜里、朦胧的灯笼下，持着油纸伞的管家跟不上他的步子，蒙蒙细雨飘落在他身上，却恍似半点不留痕迹。 玄色的龙纹锦靴踏进一汪浅水里，泛起一圈儿涟漪。 李柔嘉屈膝拘着礼儿，静等着他走过。 一阵淡淡的药草香气飘过，男子已走出了几步远。李柔嘉方要直起身子，男子忽地回了头，借着钟府门前两个大红灯笼的光芒，细细打量她。 察觉到这位殿下的目光，李柔嘉便也不敢起身，只得继续拘着礼儿。 忽的一声低笑，这位王爷折返回来，停在李柔嘉面前，笑问道：“你是谁家的女孩儿？怎么生得这样好？” 李柔嘉的目光淡淡在他腰间扫过，见他腰间大带，镶有珠玉七颗，极尊，且这人又是唯一一个她没有见过的皇子，便知他是就四殿下宁王无疑。 复又施了一礼，平平稳稳地回道：“臣女安国将军长女李氏，拜见宁王殿下。” “哦？”宁王后退两步，依旧低头打量着她…… 左看、右看，半晌，笑道：“都说你是京都第一奇女子，小姐果然不负盛名，眼力这般了得。” “殿下谬赞。”李柔嘉垂着头，淡淡的语气里透着些许抗拒，无心与他多言。 宁王却又走近了她，道：“抬起头来，让本王瞧瞧。” “殿下，臣女是安国将军李堂之女。”李柔嘉提醒他一句。 早听闻宁王生性风流，京都城中，静女坊、采薇居、蒹葭院，时常可见宁王的身影，其风流程度，即便以好色闻名的太子亦是不及。 “本王只是瞧瞧你，又不能把你吃了，你怕什么？快抬起头来！”宁王依旧是闲适的语气。 未及李柔嘉说出反抗之言，宁王忽而低头凑到她耳边，声音中，竟然透了几许郑重，再不似方才玩笑的语气：“本王有法子救你父亲，你想不想听？” 李柔嘉抬头看向他，宁王一笑，又有些色气地道：“看小姐这般倾城佳人淋着雨，本王可不忍心，到马车里来，本王送你！” 李柔嘉一时摸不准他的意图，想起他方才的耳语，还是咬咬牙，应了声：“是。” 她已经找不到路了。 昨日一早儿，皇上就定了父亲的罪，死罪。三日后，午门斩首。 自打父亲入大理寺，所有人避她都像避瘟疫。那些个昔日里和父亲称兄道弟的同僚好友，此时却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钟阁老家她已来了三次，今日奉上昔年歃血的盟书，却还是吃了个闭门羹。 人情冷暖，不过如是。 斜牵着身子坐在宽敞的马车里，李柔嘉开门见山：“殿下说有法子救家父，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本王堂堂八尺男儿，还会骗你一个区区小女子？” “什么法子？”李柔嘉问。 “很简单……”宁王欺身而来，盯着她的眼睛，半晌，笑道：“你这副眉眼儿生得可真好，真可惜，两年前的归朝宴，本王怎的就没去呢？真该早点儿认识你。” 未及李柔嘉说出不满之言，宁王便继续道：“嫁给本王，本王替你去说情。要么……就让你父亲交出麒麟令。” 江湖传言，得麒麟令者，可得天下。 李柔嘉压抑住心底的不满，平缓笑道：“殿下既然相信刘尚书的胡言，又何必叫臣女过来相谈？” 宁王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眼中透着一丝精明：“本王相不相信不要紧，要紧的是，父皇相信。” 刘尚书在寿宴上“酒后失言”，说安国将军已经得到了麒麟令、他在安国将军家里亲眼见到过。与宴的蔡御史隔天就在朝堂上参了李堂一本，父皇更是雷厉风行，当日就将李堂下了大理寺。 呵……傻子才能觉得这不是冤狱。 宁王解释道：“这件事从明面儿上看，是太子求娶你不成，伙同刘尚书诬陷你父亲以做报复；可实际上呢，就是父皇借个方便……” “父皇借着太子求亲来看你父亲的意思，如果你父亲愿意和皇家联姻，这自然好办，他乐得做仁君。可你父亲拒绝了，父皇岂能不怀疑你父亲的居心？” 李柔嘉微微颔首，唇齿间逸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这个道理，从父亲入狱那天起她就懂得。 不想这个平日里看起来不问朝政只寻风月的宁王，竟然也能将此事看得这般通透。 “离你父亲被问斩还有两天，小姐在钟阁老这里被拒，可就再无法子、也来不及了”，一张含笑的俊脸好像是在看笑话，“估计二哥此时已在府中备好了佳肴美酒合欢床，就等着小姐送上门儿去呢！小姐可想要今晚就送上去给二哥品尝？” 李柔嘉看了他一眼，眼中隐忍着不悦，没心思在这时候与他争辩什么。 “所以啊……”宁王一笑，顾自说道，“本王给小姐指的路，就是小姐唯一的出路。” 李柔嘉着意平复了心绪，缓缓看向宁王。也如宁王打量她那般，毫不避忌地、将宁王从上至下、又由下至上地细细瞧着。半晌，微微笑道：“臣女不明白，殿下明知这是一滩浑水，为何还要蹚？” 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能让宁王一见倾心的本事。 宁王懒洋洋地靠在身后锦垫上，食指轻轻抚摸着腰间的一块莹润的玉佩：“因为本王心爱的女人，在太子的府中。” 京都城中盛传，说宁王钟情于丞相府的庶出三小姐、京都第一美人程敏萱，今日看来，这传言却是真的。 而且这位整日寻花问柳的“花王殿下”，竟是这般长情的人呢！李柔嘉觉得挺稀奇的…… 稀奇归稀奇，答应他与否，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本王知道你担心什么”，宁王伸了个懒腰，“你放心，本王虽然好色，却从不会霸王硬上弓，本王不屑。你嫁给本王，本王帮你救出父亲，你我只是谈场交易。” “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如此，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蚍蜉撼树 如何？ 呵……李柔嘉摇头笑笑，有些苦涩。 宁王是皇上最喜欢的皇子、太后最疼爱的孙子，母亲贵妃云氏，更是宠冠后宫。如今他已至适婚之龄，不管他愿与不愿，左右这一两年，宫里头都要为他操办婚事。 莫不如自己主动娶一个回去，各不相干，乐得自在。 “毕竟事出突然，臣女心里没个准备，殿下容臣女考虑一晚，可好？”李柔嘉微微欠身，客气地询问。 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愿拿自己的婚姻做交易。 “好！”宁王应得痛快。 随即便信手抄了个桃子扔给她，笑道：“这桃子是淮安府尹特意差人送来的，甜得很，你尝尝。” 马车回到京都城将军府外，已近子时。 一直坐在外头车板上的夏心撩开车帘：“小姐，到了。” 李柔嘉刚起身，便听得宁王道：“小姐可细细权衡，本王会派马车在将军府西角门等，直至明日鸡鸣之时。若无缘，不强求。” “臣女明白。”李柔嘉向宁王施了一礼拜别，随着夏心的搀扶下了马车。 管家李忠提着灯笼在敞开的大门口来回踱步，听得脚步之声，忙迎上来：“小姐可回来了！情况如何？” 李柔嘉重重叹了一声，摇摇头。问道：“仁嘉那边怎样？可见着父亲了？” “哎……”忠伯也是重重一声叹，道，“不让见。大理寺那边也忒谨慎了些，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竟也这般防范，那些狱卒将小少爷给赶回来了！” “却也不是他们的错”，李柔嘉道，“看来是上头看得紧呢，这局面，已是危急之至了。” “小姐……”忠伯犹豫再三，一想到老爷的性命，还是咬咬牙，禀报了一件事，“今儿太子府来人了。” “怎么说？” 李忠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道：“送来了太子的一封书信，给小姐的。” 李柔嘉从忠伯手中接了书信，借着灯笼的光亮打开看了，见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 “百善孝为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常闻小姐至孝，不过一身皮肉，为救父亲性命，舍之有何不可？” 李柔嘉狠狠咬牙，紧捏着纸张的指节都泛了白。 深深几个呼吸，平复了片刻，才问道：“来人可还有其他话留下？” “小海说……说……日落之后，太子府的马车会在咱们府上的东角门等，一直等到明早日出之时。若接不到小姐……” 李柔嘉一声冷笑：“若接不到我，他要怎样？” “若接不到小姐，这辆马车就留着给老爷收尸。” “呵……”李柔嘉笑得愈发气了，又是在自己府中，说话也就全不顾忌，“我将军府还缺他一辆马车么？这还没继位呢，还不是皇帝呢，真拿自己当根儿葱！” “小姐有法子了？”李忠听得一喜。 “算是吧”，李柔嘉轻叹一声，道，“忠伯，劳烦你去告诉娘，我已经回来了，但因天色已晚，不便向她请安。让娘放心歇息，救爹的法子，是有的。” 李忠知道自家小姐向来聪慧有主意，这一会儿也就不敢多问，应了一声“是”，紧赶着去办了。 初春的夜里仍是风凉。 凉风吹打着刚抽芽的嫩柳，在寂静的夜里、清冷的月光下，发出簌簌的凄然声响。 李柔嘉带着夏心穿行在弱柳飘荡的夹道上，脚下的鹅卵石子，扎得脚心生生的疼。 夏心担忧道：“小姐，你……你该不会真的要嫁给宁王吧？” “倘若及至明早，还想不出法子，怕是只能如此了……”李柔嘉叹了一声。 “可是小姐，宁王的风流名声，那可是更甚于太子啊！我听说啊，京都城中几家红馆子里不挂花牌的清姑娘，却都是宁王的榻上常客，只服侍宁王一人儿呢！”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李柔嘉叹道，“我又不是真的做他娘子，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总好过走投无路去求太子。” 提起太子，夏心就一肚子怒气：“太子可真是不要脸！两年前的归朝宴，竟然当着自己随行侍妾的面儿，就诸般言语调戏小姐，被老爷冷言警告了一番，却还不知悔改……” 夏心说得愤慨不已：“没皮脸地纠缠了小姐两年之久，前几日居然还敢公然来提亲！是谁让他丢人的？又不是咱们让他来、也不是咱们让他把聘礼铺了一条街！老爷回绝了他，他竟还好意思记恨在心，怎的如此是非不分？” 李柔嘉冷笑道：“所以说啊，我宁愿嫁给一头猪，也不愿让他得逞。” 可宁王，并不是一头猪。 太子是虎豹，宁王是豺狼。弃空有蛮力的虎豹而选择深不见底的豺狼，真的是明智的么？ “小姐，难道……咱们就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会有的，我会好好儿想一想。只要冷静一点，总能找到路。”李柔嘉也不知道这些话，到底是安慰夏心、还是在宽慰自己。 还未到最后一刻，她不愿认命，她不甘心。 夜凉如水，一弯浅月挂在梢头，被树影摇曳得飘飘忽忽，仿似迷茫不定的人心…… 将军府占地极大，东西角门各在一端，遥遥隔着一条狭长的小巷，各不相见。 两辆华丽的马车，分别等在将军府的东西角门外，车夫们打着哈欠熬着，只盼快些到天明。 李柔嘉却希望，这夜晚，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闺房里没点灯，李柔嘉坐在昏暗的小书房里，消耗着自己最后的冷静。 静想着昔年里父亲的所有交游、想着家中所能拿出的所有证据、想着朝中的势力分割，想着自己可能在一日之内做成的必胜之局……越是细想着，就越能确定李家此时的处境、自己此时的处境。 皇上为防忠义军来救人，这次将父亲从下狱到定罪，不过三日的功夫。更是急着要在三日之内将父亲斩首，只怕此时，边疆那边连风声都没听到，如何来救？ 从边疆到京都，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的路程，终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所以，她的桓哥哥不会来救她，她只能靠自己…… 可她不仅要保住父亲的性命，还要保住李家世代忠良的名声，纵有一身好武艺，劫狱的事，却是万万不能做的。 仿佛一脚踏进无边的黑暗里，找不到出路、挣不脱束缚。 就像以人力抗天、以蚁力撼地，无论怎样挣扎，终究不能全身而退。 天，愈发亮了…… 灰蒙蒙的天，沉闷得仿似这人世间的千番愁、万般苦。 “吱呀……” 一个缓缓的开门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似缘起，是缘续 在朦胧的晨雾里被推开的，是将军府的西角门。 李柔嘉最终还是坐进了宁王府的马车。 车夫喜得一扬鞭，将那鞭子甩得朝鞭一样响。 啪、啪、啪…… “喔喔喔……” 雄鸡三啼，两辆马车，各奔着东西而去。 “啪！”太子府里，等了一夜的太子重重摔碎了手中的酒杯。 “李柔嘉这个不识抬举的……怕真是不想要她父亲的命了”，太子说得咬牙切齿，一双俊逸的眉眼深深锁着，沉吟道，“啧……不可能啊，本宫已经堵死了李柔嘉所有的出路，她除了顺从本宫，岂还有其他的法子？李柔嘉品性极佳，岂能真的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斩首而不救？” 程敏萱跪在软榻边，给太子轻轻揉着腿，问回来禀报的冯小海：“这一晚你等在李家门外，可发现有什么人出入？可听到里头有什么动静？” 冯小海道：“一晚上都没有什么事儿，但是，今早离开之时，奴才恍惚间见着一辆马车，从西角门那边离去。” “什么叫恍惚间？”太子踹了他一脚，道，“到底看没看见？” “看……看见了，是一辆马车。但因着巷子很长，奴才没看清赶车的人，只知道那辆马车挺大的。”冯小海道。 “马车……”太子轻搓着下巴，问道：“与你同时离开的？” “是。” 太子纳罕不已，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却也觉得，问题一定就出现在那辆马车上。 “你去查，给本宫细细地查！务必要查出那马车是谁家的！给你两个时辰，查不出来提头来见！” “是是是……”冯小海吓得屁滚尿流，骨碌着走了。 宁王府果然阔气。 李柔嘉带着夏心，已跟着家丁绕过了三座假山、两处清渠，这才堪堪到了内宅。 又走过两处亭台，穿过一片柳林，这才见宁王在刚泛着嫩绿的一片草地上舞剑。身姿矫捷、招式稳而有力，竟是个剑术高手。 一众丫鬟端着水盆、茶壶、帕子，规规矩矩地站在不远处。为首的大丫鬟见了李柔嘉，极轻声的垂首快步走过来，施了一礼，小声笑道：“殿下昨晚儿便说，小姐今早一定过来的，可等着小姐了。” 李柔嘉见她生得容颜秀丽，举止灵动又不失分寸，便知这必是宁王的贴身大丫鬟无疑。也轻声笑道：“不想竟叨扰了殿下练剑，早知便晚些过来了。” 说话间，宁王忽地喊了一声：“嘿……李柔嘉！” 李柔嘉应声看去，竟见宁王的剑尖上，不知何时已经落了一朵艳丽的芍药。 未及细想，这朵与初春季节极不相符的炫目花朵便直奔她而来，竟是要一大朵直砸在她的脸上！ 李柔嘉身姿敏捷地迅速躲闪，在花儿坠地的一瞬间，用脚尖将其掂起，弹到半空中，身子一跃，如灵巧的飞燕般，拈了娇花，稳稳落地。 知道宁王是故意戏弄她，想让她气恼，哪里能顺了宁王的意？ 因而手捏着花儿，盈盈施了一礼：“多谢殿下赐花。” “小姐果然好身手，不愧是在边疆战马上历练过的人呢！” “班门弄斧，让殿下见笑了。” 宁王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湿帕子，随意擦了把脸，将剑丢给那大丫鬟，笑道：“碧萱，你去传饭，让他们送了桂花糕过来，小姐爱吃这个。” 李柔嘉看了他一眼，很是诧异……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口味的？ “女孩子们都爱吃甜的嘛。”宁王随意道。 李柔嘉点点头，对宁王要留她一起用早膳的打算，也没什么异议。低头嗅了嗅手中的假花，笑道：“刚刚它飞过来的时候，我竟错看成真的了。” 只是方才自己站在一旁看着，并未在草地上见到几抹色彩，想来这假花并不多。忽而好奇，问道：“殿下既让人做了这些假花来观赏，何不多做一些、看着舒坦？” 宁王道：“本王既知道它是假的，何苦来过分执着？这些虚假的美妙，适可而止便好，过犹不及。” 李柔嘉转头看向宁王，愈发觉得这个人有趣。 他今日穿着束袖束腰的练功衣，更显得宽肩窄腰、身姿挺拔。一身月白色的锦缎恰到好处地包裹着蓬勃的经络，在清晨的微光下，气宇轩昂，全然不似平时那懒懒散散的模样。 狭长的丹凤眼，高鼻薄唇，微微含笑之时，自有一种倾倒众生的魅惑，真真儿不愧大熹第一美男字的称号。 宁王忽而停住脚步，低头看向李柔嘉，笑道：“让本王来猜猜小姐在想些什么？” “你在想……本王并非传言中那么草包，是不是？” 李柔嘉笑道：“能晨起练剑之人，皆非懒散之辈。” “你猜错啦”，宁王悠然地往前走，继续道，“本王是知道你要来，故意做给你看的呢！” “侍立丫鬟们如此规矩有序，殿下必是每早皆如此，是习惯、而非偶尔。” “呵呵……你啊，名不虚传，真是聪明……”宁王觉得有趣，笑得宽心。 静默无言地又走了半晌，宁王忽而道：“幸亏李家的忠义军已交给本王三哥，不然且不说仁嘉公子长大后如何，且说小姐你，一旦有反心，我南宫家岂不只有认栽？” “殿下……”李柔嘉郑重施礼，方要出口之言却被宁王一个手势打断了。 听得宁王道：“本王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必定要说，你家绝无反心。不过这些话和本王说又没用，本王上朝，向来都只是摆设嘛……” “如果啊……”，宁王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往前走，边道，“如果你父亲上朝时也是如此，想来父皇就不会过分担心了。倘若你父亲能不再上朝，那就更好啦……” 李柔嘉明白了宁王的意思，快步跟了上去，低声道：“多谢殿下提点。” 宁王笑笑，没再说什么。 早膳是在宁王寝房的中厅里用的。 李柔嘉知道宁王不喜欢自己，也就不会过分在意这寝房与否的规矩。宁王是个不太讲求细节的人，她也就乐得自在。 “碧萱，你出去吧，本王和小姐自在说话。” 李柔嘉顺着宁王的话看了碧萱一眼，见碧萱眼中闪过一抹失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死里逃生 碧萱退下后，宁王夹了一块桂花糕给李柔嘉，道：“王府里和宫中一样，都是人多眼杂。本王与你的交易，本王希望，只有天知地知、你我二人知。小姐以为如何？” “自当是这样。”李柔嘉道。 “你嫁过来之后，与王府主母位子相配的一切，本王都会给你。你也要安安分分的。这‘安分’二字具体是怎样，不用本王教你吧？小姐聪慧，一应分寸自能拿捏得好。” 李柔嘉知道自己是来求人的，对宁王这有些过分的口吻也就只能忍着，只是微微一笑，平缓道：“殿下放心。” 宁王点点头，看样子很满意。问道：“小姐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你懂事，本王就绝不会亏待你。” “无他”，李柔嘉定定地看着空气中的一点，嘴角仍旧弯着，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时机恰当的时候，殿下送给臣女一纸休书就好了。” “可以。”宁王应得很痛快。 但李柔嘉却并未急着“谢恩”，而是是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什么时候时机恰当、什么时候不妥，都要由本王说了算”，宁王道，“不过小姐放心，本王不会故意诓骗于你。” 李柔嘉点点头，只简短地应了一声：“好。” 她知道，一旦时机恰当，宁王也不会留她在府中占着位子碍眼，自然没有必要诓骗于她。且什么时候是恰当时机，她自己也有个判断，不至于非要在此时和宁王争论高低。 “如此，咱们可就说定了”，宁王道，“你嫁给本王做摆设，行事分寸你自己拿捏，君子协议，本王不会过多干涉。今日本王就帮你救出父亲，一旦你父亲归家，本王就去你府上提亲……亲自去。” 李柔嘉笑笑，这时候，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要对他说句“多谢抬举”了。 含笑片刻，李柔嘉缓缓抬头，看着宁王的眼睛，笑问道：“殿下想要和臣女合作，怕不只是想要气一气太子这么简单吧？殿下可还有别的打算？” 宁王一笑，深深看进李柔嘉的眼中，笑道：“本王若说，为了‘麒麟令’，你信么？” “无稽之谈。”李柔嘉一声轻嗤。 “所以说”，宁王缓缓笑道，“本王打的是什么算盘，于小姐而言，其实没太大的妨碍。小姐只要知道，本王是你唯一的出路、也是你唯一可信任的伙伴，这就足够。” 李柔嘉心想，我不知你在打什么算盘、你我也不熟，我凭什么信任你？ 但宁王所言，这是她唯一的出路，确是真的。 正事谈完，说起话儿来，宁王又是一副酒囊饭袋的模样。同她说府上的什么吃食好吃、哪里美景好看，话也不算多，偶尔一句，东西乱扯一番，两人就乐呵呵地打发了这顿早膳。 想着和平相处，李柔嘉各种礼数做得周全。饭毕，施了礼，才说了告辞之言，且对宁王“仗义”之举动再三感激。 “回去静等消息便是！”宁王看起来胸有成竹似的。 “是。”李柔嘉应得平平稳稳，心里却是不敢肯定。 唯今，却也只好赌一把了。 才刚巳时，下早朝还不到一个时辰，府里忽然热闹起来。 “老爷回来啦……” 李柔嘉原本正在房中忐忑地等，忽听一个家仆喜极的声音:“小姐，老爷回来啦……” 李柔嘉急急地从房门中快步而出，有些不敢相信，问道：“可瞧清楚了？真的是爹爹回来了？” “自然是真的！”家仆喜道，“奴才亲眼见着老爷进的院儿，老爷急着去夫人的院子了，吩咐了奴才过来给小姐传话，让小姐过去呢！” “真的？”李柔嘉又问。 “是真的是真的！小姐要是不信，去夫人的院子亲眼看看不就成啦？老爷等着小姐呐！”家仆高兴得手舞足蹈。 李柔嘉长长舒了一口气，重重靠在门框上。但觉这连日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爹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 夏心在一旁急着问道：“怎么样？瞧着老爷身上可有伤？精气神儿可还好？” “好着呢”，家仆道，“老爷进府的时候健步如飞，和平时下朝回来没什么两样儿！” “小姐，宁王可真有本事呢！”夏心也是喜得不轻，扶着李柔嘉的手，笑道，“咱们快些去夫人的院子瞧瞧吧！” “对，对！咱们快去瞧瞧！看看爹可有被他们折腾了去，牢里的日子，再怎样也是不好过的。阿生，你去请了江先生来，让他过去给爹爹瞧瞧！”李柔嘉回过神儿来，忙着吩咐道。 “好嘞小姐，奴才这就去！” 今早宁王说，今日就能将父亲救出来，李柔嘉并未抱着必成的希望。不想宁王竟然真的把事情做成了，竟还做得这样快！ 这一喜讯，扫走了连日来的心力交瘁，李柔嘉顿觉浑身是力气，往母亲的院子一路小跑。 夏心紧跟着李柔嘉，一路感叹：“小姐，宁王殿下真是神通广大，这才几个时辰呢，就将老爷救回来了……” “毕竟陛下的圣旨都已经下了呢，算着时辰，宁王也不过是说几句话的功夫而已啊……” “都说陛下最疼爱宁王殿下，如今看来可是不假！” 李柔嘉原本只是想着爹爹，被夏心这么一路嘟囔，也不由得想起宁王来。想起他那双总是含着玩世之笑的眼、总是万事不过心般的懒散，不由笑道：“我竟没想到他是这般讲信义的人。” 说话间到了母亲院外，李柔嘉刚走到房门口，就听见母亲的啜泣和父亲的笑语。听着声音，父亲的身子骨倒还健朗，不似有什么病痛。 “不信你重重给我一拳，看看我能不能受得住？” 李柔嘉进屋时，见父亲正坐在母亲的床边，抓着母亲的手，让母亲打他呢！ 虽是两鬓多了几块霜白、身子明显瘦了一圈儿、衣裳灰尘破旧了些，却也未见明显的伤口。 李柔嘉虽更为放心，但看到父亲如此憔悴却强撑着的模样，不免还是鼻子一酸，哽咽地唤了一声：“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世事艰难 李堂回身笑道：“来，柔儿，你打爹爹一拳，看爹爹的体魄怎么样！” 李柔嘉笑道：“女儿可不想遭雷劈呢！娘近日来染了风寒，你倒好，一身灰尘的就往娘身边儿凑，还不去换身儿衣裳？” 父亲一直将母亲护得很好，决不让母亲沾染半点凡世纷扰，这会儿想要问父亲一些狱中之事，也不好在母亲面前说。 李将军会意，笑道：“云瑶，我这就去换身儿衣裳，等下再回来陪你说话。” 李柔嘉要跟着父亲出去，却听母亲道：“柔儿，你故意避开我，要同你爹说什么？你到底是用什么法子救出了你爹？为何要避着我？” “娘，女儿哪有避着你啊？女儿只是好奇狱中之事，想要让爹爹给讲一些新奇的故事而已。这些故事你又不爱听，女儿不是怕吵着你吗？” “就在这里说”，周云瑶正色道，“你到底用什么法子救了你父亲、还有你父亲在狱中都受了什么苦，都在这里说，我要知道。” 李柔嘉和父亲相视了一眼，很是为难。却也明白，自己答应嫁给宁王的事，迟早是瞒不住的。 正犹豫着，就听得忠伯在门外唤了一声：“老爷，小姐，有客人来了。” 客人？ 李柔嘉忽然想到了宁王，便没有隔着门问，去门外低声问道：“是什么人？” “是宁王殿下，宁王殿下带着聘礼来提亲，聘礼装了好几辆马车，满满堵了一条街。”李忠道。 李柔嘉回身看了一眼，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先引殿下去正院儿，父亲等下就过去。” “小姐……”李忠这会儿早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小声道，“反正老爷已经回府，不如奴才就说老爷病了，不方便见客，拖延宁王几日，以便咱们想个应对？” “不必了”，李柔嘉道，“我不愿失信于人。忠伯，劳烦你将宁王殿下请进来，好水好茶，好生招待。” 不只是愿不愿，还有能不能。 她以婚事为交换，求宁王救人。倘若事后反悔，宁王如何能容？皇家如何能容？ 经过这件事，她才深切地明白了，自己的性命、弟弟的性命、父亲母亲的性命、李家满门的性命，在皇权面前，都一文不值。 他们，竟如此渺小。 李柔嘉回房，笑道：“是父亲几个朝中的朋友，听说父亲回来，特意登门拜访呢。我已经让忠伯将他们引去正院好生招待了。爹，您是要亲自过去看看，还是叫仁嘉去应付几句？” 李堂见女儿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便道：“难得这时候还有人敢凑过来，不好伤了人心，我去同他们闲聊几句，让他们放心。” 出了夫人的院子，李堂方停住脚步，回身看向女儿，憔悴的面容上，满是自责。铮铮铁骨，即便在战场上长刀刺骨，也未曾有过一滴泪，此时，眼中却强忍着泪光：“柔儿，这些日子苦了你。” “爹，你能回来就好，女儿没受什么苦。”看着父亲仿佛苍老十岁的面容，李柔嘉不免又红了眼眶。 李堂重重叹了一声，转过身去往前走，平复了一会儿，方问道：“我听说，是太后向皇上求了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是宁王帮了忙。可能是宁王去求了太后，让太后出面的。”李柔嘉说得平平缓缓，好像这并不是一件大事。 “宁王？”李堂回身，很是诧异。 女儿出门游玩，向来女扮男装，从不以真正身份示人，怎会和宁王有什么牵扯？ “对”，李柔嘉笑道，“父亲入大理寺后，一日女儿偶遇宁王，相谈甚欢，以君子之交，宁王主动提出要帮忙。” 同在朝中为官，对宁王的性子和作风，李堂自是了解。那样风流的人，若真与女儿相识，哪里会只做君子之交？ “柔儿，你实话告诉父亲，你与他……到底做了怎样的交涉？” “女儿觉得，宁王是个有勇有谋又很讲信义的真君子，恰好宁王也向女儿表露了一些心思，女儿愿意嫁给他。”李柔嘉始终含笑说着，好像这一桩婚姻，就是一件两情相悦的事。 李堂听得眼前一黑，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晕倒。 “爹！”李柔嘉忙扶住了父亲。 “你……你……”李堂指着自己的女儿，却是半晌说不出话。 还能说什么？女儿又何错之有？ 错的不是柔儿，而是他啊！ 是他交友不慎，被那刘树礼给诬陷了去！ 柔儿为了救他出狱，必定已是想了诸多的法子，若不是求助无门、走投无路，是绝不会出此下策的。 不是太子就是宁王，以女儿之傲骨，又岂会向太子低头？ 终究是他害了自己的女儿啊！ 李堂懊悔得眉心紧锁，重重搓着额头，却也知道，自己既然已经出狱，一切便已成定局，无可挽回了。 “来的人……是宁王吗？”李堂当然知道，这时候不可能有同僚来看望自己。 李柔嘉点点头，只说了句肯定的话：“女儿不愿失信于人，望爹能成全。” 李堂看着自己的女儿，半晌，又是一声重重的长叹，脚步沉重地往前院而去。 犹记得柔儿刚降生的那一日，大大的眼睛有如天上的星，柔软的小手抓着他的脸。 云瑶说，“阿堂，你给她取个名字吧。” 那一刻起，他就认定了这是自己的女儿。 他要给她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护她一生安好。 可到底，还是害了她。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柔儿，不如爹辞官，咱们一家四口到乡下去……”隔着一道月门便到正院儿，李堂停住了脚步，情绪有些激动。 “爹”，这是李柔嘉第一次打断父亲的话，“皇上根本不会让咱们离开京都城。” “可载桓他……” “爹，不要紧的，女儿原本……原本也……并不倾心于他。” 离开边疆那日，他纵马追出城来，在辽阔的原野上，扬鞭大喊着：“师妹……师妹……等我回去娶你……两年后归朝，我便请父皇赐婚……” 今年，便是两年之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宁王提亲 宁王翘着二郎腿儿，吊儿郎当地靠坐在将军府正厅的梨木雕花椅上。那双狭长魅惑的丹凤眼似眯非眯，百无聊赖地随处打量。 “下官不知殿下前来，有失远迎，怠慢怠慢……”李堂强撑出笑意来，脚步匆匆地进了屋。 “下官给殿下请安……” 宁王的目光越过施礼请安的李堂，向他身后看了一眼，好看的眸子微微一挑，向李柔嘉抛了个眼儿。 李柔嘉微微一笑，有些尴尬。 “臣女李氏，拜见殿下。” “不要客气了嘛，大家都这么熟了！”宁王笑道。 “大人无需多礼”，说话间，宁王出手扶起了李堂，笑道，“小王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求大人，还望大人赏脸答允呐！” 李堂笑得也有些尴尬，只得客气地请宁王上首而坐。 宁王却左一句“小王”、又一句“是客”，相当谦逊。两人推推让让地，最终还是紧挨着并排而坐。 李柔嘉站在父亲身后，虽知这种事自己在场听着甚为不合礼数，但又觉得父亲一心为自己着想，若是自己不在这儿盯着些，恐父亲爱女心切，又做出什么开罪皇家的事情来。 “柔嘉，咱们的事，你和你爹说了没有？”宁王直接回身问李柔嘉。笑得亲亲热热的，好像他们俩的婚事当真两情相悦。 “嗯”，李柔嘉觉得这是个稳住局面的机会，便轻声道，“父亲已经答允了。” “你真能干！”宁王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竟是连求亲的话也不说了，直接起身，站定，还状似紧张地轻咳了两声。端端正正地向李堂施了一礼：“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岳父大人放心把柔嘉交给小婿，小婿定当好好待她……” 一番话说得李堂的脸纠结不已。想要说些“再议”的话，不知怎么开口；直接拒绝他，更是不可能；若说应下来，心下又实在不愿。 正是进退两难之时，李柔嘉轻轻推了他一下，撒娇道：“爹，您都答应女儿了呀。您忘了来时的路上咱们怎么说的吗？可不许反悔呀！” 李堂回身看向自己的女儿，眼中还是有些不忍。 可宁王还在拘着礼儿，这一礼就差一弯到地了，如此大礼，宁王若是个记仇的，怕是又要如太子般背后捅刀子了。 “爹，不能不作数的……”李柔嘉一语双关，又提醒了李堂一句。 李堂深深看了女儿半晌，最终，还是重重地叹了一声。 起身扶起了宁王，笑道：“殿下折煞下官了。” 除此之外，却也说不出别的什么来。 官场上的门道他懂得，但多年来，却依旧没学会怎么毫不羞愧地运用。 或许他的性格还是太过耿直，须臾奉承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二人方相携着坐下，便听得一个小厮匆匆忙忙跑过来。站在虚掩着的房门口，道：“老爷，宫里来两个传话的公公。” 李堂看了宁王一眼，见宁王只是含笑不语，便道：“怠慢殿下，下官先出去听下陛下有什么旨意。” “好，将军自便。” 李柔嘉看了宁王一眼，一见他那含笑的嘴角就觉得他欠揍，总觉得宫里来的这个人，和他脱不了干系。 “你可别冤枉本王。”明明才刚初春，宁王却“啪”地打开了折扇卖弄风骚，看得李柔嘉眼睛生疼。 李柔嘉不理他，既然和他没关系，也就没什么可说了。 是要感谢他如此守诺地救出父亲，但此时说话不方便。父亲随时可能回来，宁王若口无遮拦地说着他们的交易，被父亲撞上就不好了。 片刻后，李堂回来道：“是太后身边的姜公公，说太后召你去宫里说句话。” “哦”，宁王笑道，“我今早儿当皇祖母的面儿夸你来着，皇祖母必是想要看看你如今出落成什么样儿了。” 李堂很担忧，但太后的召见是不能推辞的。便只好道：“柔儿，太后召见你莫要迟了，这便去吧。” 到慈宁宫的时候，太后正在用午膳。李柔嘉没让侍立在门外的宫女进去通传，轻声道：“原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不好叨扰太后用膳，劳烦姐姐饭后再通传吧。” 身后跟着的人却大咧咧地笑道：“皇祖母不是那小气的人，才不会与你计较这些，茉香，你去通传。” 李柔嘉回身看了他一眼，真是嫌弃得很。也不知他非要跟来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是怕她当场拒婚不成？她有那么蠢吗？ 未及茉香进去通传，紧闭着的厚重房门便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姑姑笑道：“听着是殿下也来了呢。太后传殿下和小姐进去。” “皇祖母，你吃什么好吃的呢？有我的份儿吗？”宁王大阔步进了屋，寻着味儿就到饭桌边去了。 “俊儿怎么来了？在你府上没用午膳吗？” “皇祖母，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姜公公一定已经禀报过了，孙儿去李将军家提亲呐！” 太后今年已过五旬，但因保养得宜，望之如四十许。微丰腴的体态、和善的面容，看着好像邻家的老奶奶。 但那微微抬眼之时所透出的威严，还是让李柔嘉不禁打了个寒颤。 “臣女李氏，给太后请安。”李柔嘉盈盈施了一礼。 太后缓缓点了点头，略一抬眼，给了身旁侍立的老嬷嬷一个暗示。 胡嬷嬷拿起汤碗烫匙，稳稳地给太后添了一碗清笋汤。整个过程安安静静的，几乎没有声音。 却在刚要把这一碗汤放在饭桌上时，偏了偏手，手上一用力，重重摔在了地面上。 “啪”的一声响，在这安静的慈宁宫内，煞是刺耳。 李柔嘉一直屈膝拘着礼儿，不知是什么情况，只听得这一声碎裂声响里恍似带着怒意。方要认罪，转念一想，自己却无什么错处，为何要认？ 因而只是呼吸略略一窒后，便事不关己地继续着她的垂首施礼，就连面色都没有丝毫变化。 太后细细打量着她，眼中露出了几许满意的神色。 胡嬷嬷这才慌忙跪地，请罪道：“奴婢上了年纪手脚笨拙，险些烫着太后，还望太后责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太后试探 “起来吧”，太后的声音轻轻缓缓，“不是什么大事儿，让底下的丫头们进来收拾了。” “是。”胡嬷嬷应了一声，便去招呼侍立在门口儿的苏姑姑和门外的丫头们。 顷刻间正殿内的人便多了起来，进进出出地好一通忙活，这才把地面清理干净了。 太后的宫裙溅上了几滴汤汁，又在胡嬷嬷的服侍下进寝殿去换了，出来时，方略略惊讶地道：“李家丫头怎么还拘着呢？快坐吧。” “多谢太后赐坐。”李柔嘉微微笑着，无论是眼神还是声音，都没有一丝一毫地不满。 此时宁王早就不讲规矩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了，不用人请，守着小几上的一盘点心吃得欢。 李柔嘉度量位次，知道自己不宜离宁王太近、却也不能离太后太远，因而在于宁王隔着一张椅子一个小几的位子上坐下。斜牵着身子，耳观鼻鼻观心，太后不说话，她也不说。 太后出面救她父亲的事，她是不需要道谢的，若是着意道谢，反而失了分寸。 太后这么做是为了谁？自然不是为了她、也不是为了父亲，而是因为宁王所求。这是宁王和太后之间的人情，她若主动搀和进来，就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在胡嬷嬷的服侍下又用了一碗汤，见李柔嘉一直未开口说她父亲的事，这才道：“俊儿和哀家说，你二人两情相悦……此事可是真的？” 李柔嘉看了下屋里所剩的人，除了她和宁王、太后之外，就只剩下胡嬷嬷与芷云姑姑，知道这两人都是太后的心腹，便道：“回太后，此事不是真的，我二人并非两情相悦。” 宁王斜着眼扫了李柔嘉一下，继续闲闲地吃点心，好像事不关己似的。 太后放下了手中的银箸，示意了胡嬷嬷一下，胡嬷嬷又将门外侍立的小宫女们叫进来。统共进来四个宫女，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盛装小白帕子的金托盘、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盛着青瓷茶杯的金托盘、一人端着泡着玫瑰花的金盆、最后那人端着的也是白帕子。 太后拭唇、漱口、净手完毕，胡嬷嬷又吩咐那些小宫女退下。片刻后，又有几人进来撤了饭桌，重新擦了地面。 太后在胡嬷嬷的搀扶下，于这屋子里的上首主位上坐下。许是因着饭后人困倦，微斜着身子靠在椅背上，待到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五人，房门紧闭之时，才问道：“既如此，这其中的缘由，你与哀家说说？” “是”，李柔嘉欠着身，平平缓缓地道，“臣女救父心切，宁王殿下仁爱清明，知臣女父亲冤枉，愿意相助臣女救父。但此事不易，宁王殿下想要个交换。” 太后的嘴角是微笑着的，看着李柔嘉，神色莫辨。半晌，问道：“京都城中这么多官家小姐，你知俊儿为什么偏偏想娶你？” 李柔嘉已经从宁王的口中知道了原因，但这原因，却是绝对不能在太后面前说出来。不管太后知与不知，她都不能说。 “若不是自己真心喜爱的女子，娶谁都是一样的，况且臣女的名声更好些。蝉女斗胆妄测，觉得这便是殿下想娶臣女的缘由。” 太后点点头，“嗯”了一声，又问道：“如此说来，你倾心于俊儿，这才甘愿嫁给他？” “臣女……并无倾心之人。宁王殿下风姿无双，只是臣女常年固步闺阁、家教甚严，不敢擅自妄想婚姻之事。臣女愿意嫁给殿下，只因懂得知恩必报。” “宁王的名声向来不好，想来你也早有耳闻。既然你本不倾心于他，那么答应嫁给宁王与答应嫁给太子，有何区别？你为何选择了宁王？”太后问。 李柔嘉的聪明果然名不虚传，小小年纪这般有胆色、这般能识辩，知道她想要听的是实话、知道以敷衍骗不过她，便诸般坦诚；知道她不愿提及俊儿与太子之间的风流纠葛，便闭口不提。如此聪慧，着实令人忌惮。 倘若她并非良善之人，让宁儿娶会家中是决计无益的。这一婚姻不成，李家、李柔嘉，也就绝对不能活着。不然养虎为患，有朝一日哭都来不及。 李柔嘉也知这其中的干系，知道自己在太后面前的应对，稍有不慎便会连累整个李家，父亲也就白从大理寺中走出来了。因而从入宫门到现在，她一直小心谨慎，每一句话都思量个前三后三，不敢轻言妄动。 但此时太后问到了太子与宁王，她即便是想破了头皮，怕也想不出一个万全的对策来。 两个都是太后的孙子，说哪一个的不是都是犯了太后大忌。但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太后是绝不会就此放过她的，必定还有追问。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其中涉及到两个相当敏感的字——夺嫡。 太子是储君无疑，但如今外戚蒋家当道，皇上对蒋家早有了铲除之心，这是但凡有心之人都能看出的事，所以太子这储君之位到底能不能保得住，还真是个迷。 纵观朝中，皇子中唯一能与太子抗衡的，莫过于宁王。 虽然宁王看起来整日无所事事，但他身份的显赫、皇上的宠爱，却依旧是实打实摆着的。宁王府是在前朝太子府的基础上扩建修葺而成、宁王是唯一一个被赐黄马褂的皇子、唯一一个七玉带王爷，母妃贵妃云氏年过三十仍宠冠后宫。 最主要的是，皇上心中对宁王还有一份愧疚在呢。 昔年迫于外戚蒋家的压力，皇上将年仅十一岁的宁王送去燕国为质子，害得宁王险些惨死途中。据说当年送质子赴燕的使团于熹、燕两国之界遇袭，除了宁王一人侥幸逃脱之外，使团无一生还。 宁王侥幸生还，为了两国的和平，并未逃回京都，而是只身前往燕都，使得两国免于战祸。 为质三年而归，昔年的孩童已长成翩翩少年，却恍似失了一身的抱负、丢了满腔的热血，只知每日享乐游玩，醉生梦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宫墙之中，没有好人 但没有人能忘记那个年仅十一岁的小小人儿，是怎样凭借着一己之力匡扶了大熹的盛世、挽救了千万黎民。 所以在宁王如此身份下，她的回答稍有不慎，就会被太后误解为，李家看好宁王，想要辅佐宁王夺嫡。 如今皇上最忌惮的，就是李家对朝政有野心。 李柔嘉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坚定地道：“因为臣女敬重君子，厌恶小人，臣女瞧不起太子这个小人！” 慈宁宫的空气瞬间凝滞了，两个宫婢已是大气儿不敢出，有些忐忑地偷瞧着太后的脸色。宁王也从糕点堆儿里抬起头来，定着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看着李柔嘉，嘴上却是没停。 “嘎吱……嘎吱……”两声咀嚼相当缓慢，隐隐透着惊讶。 “啧……俊儿，你去小厨房，让他们给你弄些小菜儿吃，别在这儿胡闹！”太后好像被这两声不合时宜的、耗子啃东西般的声音给惹烦了，抬起手，嫌弃地挥了挥。 “我不去……”宁王更是往椅子里一缩，道，“小厨房里乌烟瘴气的，哪有这里舒服？” “那你就别吃了！一顿不吃饿不死你，你看看你，吃得嘴角都是，成什么体统？” 李柔嘉顺着太后的话看了宁王一眼，只见宁王的嘴角都是糕点渣，嘴里鼓鼓囊囊的，那一双薄唇好像都要兜不住他嘴里的食物了，这会儿被祖母训斥，眼神儿还挺委屈、挺无辜，样子别提有多好玩儿。 被他这模样逗得一时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察觉到太后的目光，李柔嘉忙抿住了嘴，垂下头去，不敢做声。然而那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敛不下去。 她还从没有看过哪个男人吃东西吃成这样儿呢！而且宁王这小子平日里端的什么似的，最是潇洒风流不过，怎么一到祖母面前，就成了小孩子？ 太后静静打量着李柔嘉，半晌，道：“哀家明白了。哀家会下一道赐婚的旨意给你和俊儿，以免太子开罪于你。你退下吧。” 李柔嘉缓缓深吸一口气，起身向太后恭顺施礼：“臣女拜谢太后。” 及至出了门儿，李柔嘉心中还是有些狐疑。 虽说太后最终给的结果很好，但这好结果来的，是不是太快了些? 云贵妃是太后的亲外甥女，太后待宁王自是与别的孙儿不同。刚刚那一番应对，她赌的就是太后对宁王有几分溺爱、且也对太子这求亲不成便害人的做法有些不满。 但即便她赌赢了，太后是不是也要再问几句？总要看看她胆敢如此诋毁太子的缘由、也要看看她对宁王到底有几分欣赏。 可这些统统都没有，太后直接就给了她结果。 走在这巍巍宫城内，甬道幽深绵长，两侧的高墙压得人透不过气。 李柔嘉但觉这皇城中、皇家里，处处是豺狼、时时遇虎豹，他李家纵然四世三公、高门大府，在皇权面前，却依旧渺小如蝼蚁。 但即便是一只蝼蚁，也要拼尽所能地、顽强地活着。护着自己的家人、亲朋，哪怕与天地为敌。 “李柔嘉……李柔嘉……”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喊。 李柔嘉回头看去，是宁王一路小跑着追来，方站在她面前便埋怨道：“你怎么走得这样急？你我结伴而来，不该结伴而归吗？” “我以为你和太后还有话说呢。” “哪有什么话？本王不是怕皇祖母欺负你，这才跟来的嘛！不然你以为本王很闲？你倒好，连句谢谢也不说。” “我谢谢你了。” 天地良心，李柔嘉真的想好好地、郑重地谢谢他。但这小子整天没正形儿，实在太招人儿烦。每每想要和他认真说话，他就给你岔远了！ “一点儿没诚意。”宁王嘟囔了一句，阔步走到她前头儿去了。 李柔嘉跟在宁王身后走得自在，觉得看着他的背影，要比看着他的脸顺心多了，毕竟这个背影气宇轩昂、矫健有力，看着像是个正经的人。 越近北宫门，甬道里越是安静，走着走着，便连宫女儿太监都没有了。一条长长的甬道里，只剩下李柔嘉和宁王两个人。 宁王忽地回了头，俊朗的面容笼罩在午后的日光里，身后的影子孤零零的，有几分寂寥。他笑问道：“李柔嘉，你觉得本王是个好人？” 李柔嘉点点头。 “为什么？”宁王问。 李柔嘉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宁王的一双眼睛，笑道：“从这里看出来的。” “嗤……”宁王摇头笑笑，好像不以为意。 转身又走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看着这宫墙上方的天，半晌，指了一下，道：“你记着，这一线天空下，没有好人。” 李柔嘉也停住脚步，抬头看向这高高宫墙上的天空……从这里望去，这片天空着实窄得很，不似边疆旷野上那般辽阔无际。 “你知今日你是怎么得生的？”宁王回身，低头去寻找她的眼睛。 李柔嘉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及至此刻，她的确不知道太后为什么会让她轻易过关。 “因为皇祖母认为，你最终一定会爱上本王。” 李柔嘉原本想笑，但宁王的语气太郑重太认真了，根本不是故意在逗她，她自然也就笑不出来了。 只是依旧有些迷糊：“殿下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看着本王笑了，那笑容敛都敛不住”，宁王道，“皇祖母的眼睛可毒着呢，只要她想看你，你的任何一个微妙的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她能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所以啊，她当然乐得促成这桩良缘。” “我只是觉得你的样子很蠢，而已。”这有什么的？你在家里好端端坐着，忽然有一只小猪崽冲进你的房间里来，你不想笑？你自己蠢，还要怪我啦？ “就算是本王自作多情了吧”，宁王却是没有玩笑的意思，“但你要记着，本王不是好人，你不可以爱上本王，不然你的下场不会好。” 李柔嘉听得都想骂人了！ 什么叫“就算”，你这明明就是自作多情！谁给你的勇气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太子挑衅 “你想得也太美了！”李柔嘉无比嫌弃地扫了他一眼，绕过他往前走，真是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火气冲天。 “本王是好意提醒你嘛，你这么凶干嘛？还真是人善被人欺啊……哎你等等啊！本王还有事儿要问你呢！” 李柔嘉没好气儿地停住脚步，回身训斥一般问道：“什么事？说！” “哎呦你……”宁王揉了揉耳朵，道，“本王就是问问，你有没有空陪本王去采薇居凑热闹？” “凑什么热闹？” “后天晚上，采薇居选花魁。” 哦？竟有这等好事？ 李柔嘉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脸上凶巴巴的表情渐渐敛得无影无踪…… “你眼睛里进沙子了？到底去不去？” “我才不去！”李柔嘉转身就走。 “不去拉倒，本王再找别人！” 李柔嘉不是不去，而是不想和宁王一起去。和宁王同去，耳边必定充斥着他对各位姑娘的品评，听得都是一些风流话，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搜罗不到。 此时的情况多好呢？耳根子不要太清净了。 李柔嘉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袍子，头发用玉冠束起，为了挡住自己的胸前，特意拿了一把山水画折扇，悠然摇着，坐在大厅中间紧靠左墙角的一张桌子旁，好不惬意。 身边跟着一个“小厮”，小厮穿着一身蓝色长袍，头发用银冠束起，美滋滋地喝着茶水儿。 “小姐……”夏心忙改了口，小声道，“少爷，咱们今晚真的能听到有用的消息吗？” “很有可能”，李柔嘉道，“你没瞧见吗？今晚慕名而来的人这么多，走江湖的、跑货的、文人墨客、富商巨贾，士农工商都在这儿，消息多着呢，留心听。” 刘树礼诬陷父亲得到麒麟令的事，绝不是凭空而来，而是因近一个月里，麒麟令已出的消息在江湖中流传甚广。 父亲因麒麟令受到牵连，李柔嘉怎么也想把这件事情弄个明白。 那个传说中“得知可得天下”的令牌，到底有什么门道儿，当真这么神奇？ 听宁王说采薇居的事，李柔嘉就觉得这是个机会。采薇居是京都城中有名的青楼，无此盛事的时候都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更何况今日如此大场面？ 正仔细听着周围人的交谈，忽然有人用什么东西在她肩膀上敲了一下。李柔嘉回身，冲入眼中的，就是那双惬意勾着的薄唇、含笑的丹凤眼儿。 宁王的目光往下一滑，落在她挡在胸前的折扇上，“啪”地一声把自己的折扇也打开了，笑道：“你与本王真是有缘，本王今儿用的也是‘巫山夜雨’。” “随便拿一个而已。”李柔嘉道。 “所以才说有缘”，宁王毫不客气地在她们这张桌边坐下，笑道：“本王也是随便拿的。你这位置选得不错呀，清净、又能看到整个太子，就是有点儿远。” “那你去前头”，李柔嘉指了下第一排空着的一张桌子，“那儿不是有地儿呢么？” 宁王看了她一眼，道：“本王又不傻，那个位子明显尊贵着呢，本王可不去冲撞人。” “谁能比你尊贵？”李柔嘉话音刚落，不用听宁王的回答，自己就明白过来。 还有谁能比宁王还尊贵？自然是太子了。 “把你怂的……”李柔嘉嫌弃地瞟了他一眼，知道赶不走她，就打算眼不见为净了。 只是……宁王是怎么认出她的呢？宁王是从后背拍的她啊！ “你啊”，宁王道，“赶明儿再女扮男装，衣服穿得宽大一点，别把你那细腰翘……咳咳，那什么，给露出来。” 李柔嘉看了他一眼，明白他要说却没说出口的词儿是什么，因为宁王已经说了个“屁”的音儿了。心想你在我这儿倒是懂得收敛，表现不错，继续保持哈！ 李柔嘉有些脸红，别过头不去看宁王。 夏心胆子大，完全不怕宁王，觉得宁王原本的意思也太污秽了些，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好意思张口闭口地说这么直白的话啊？因而狠狠瞥了他一眼，道：“别人儿又不像殿下这么‘不拘小节’，转盯着旁人那些地方看？好歹是个王爷，怎么跟个江湖痞子似的？” 李柔嘉听着是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你这小丫头也真是“太会说话”了，还觉得你家小姐我不够窘迫吗？ 不过……说起宁王的江湖痞子气，她其实并不讨厌，反而还有几分欣赏。 许是和父亲在边疆和将士们待得久了，她其实很不喜欢那些说话矜持文气的男人，总觉得他们娇里娇气的，让人不痛快。 “你这小丫头胆子怎么这么大？你还知道本王是王爷？你家小姐没教给你见了本王要下跪行礼吗？”宁王也真好意思，和小丫头斗嘴一点儿不让。 李柔嘉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收回方才那有些欣赏宁王的想法儿？ 这小子是不娇气，但是小孩子气啊！ “哎呀！哈哈……四弟……”正说笑着，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一声笑。 回身看去，是一身便装的太子带着一个小厮走过来。 李柔嘉的脸色沉了沉，随着宁王起身，向太子施了一礼。在外面不好直呼“太子殿下”，李柔嘉也是乐得对他不尊敬，只是意思着草草施了个抱拳礼了事。 “呦，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啊……”太子眼睛微眯，歪着头，饶有深意地打量李柔嘉。 宁王伸手揽住了李柔嘉的肩膀，笑道：“二哥，这位公子是弟弟的朋友，你可抢不到了哦。” “呵……”太子皮笑肉不笑地在宁王脸上一扫，又看向李柔嘉。 他本生得俊朗，皮相并不惹人讨厌，但说出的话却着实令人反胃：“漂亮的东西人人都爱，许你从本宫床边儿把人拽回去，就不许本宫从你床上把人拽回来了？小公子，你说是不是？” 李柔嘉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搭理他。 太子这人全无道理可言，这大庭广众的，要是惹得他弄出什么大动静来，遭殃的是谁？ 传到宫里，遭殃的必然只能是她、只能是李家。 在羽翼尚未丰满的时候，李柔嘉不愿意给自己多惹是非。 “公子怎的不敢看本宫？害羞了？”太子却是咄咄逼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你的野心外露了 “殿下误会了”，李柔嘉淡淡道，“我不是不敢看你，我是为了给你面子。” “哦？怎么就是给本宫面子了呢？” 李柔嘉一笑，看了宁王一眼，道：“人的眼睛最不会说谎，谁好看，它自然而然就会多看谁。我只是担心，等下它定在宁王殿下身上动不了，难免让太子殿下难堪呢。” 太子的脸色变了又变，发作吧，李柔嘉又没直接说他长得不如老四好看，不发作吧，李柔嘉的话又着实是这个意思。李柔嘉是说，他长得不如老四，所以不爱看他呢！ 而且他堂堂一国太子、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在好看与否上多做计较，着实丢人。 一时被李柔嘉噎得说不出话，自个儿挑的事儿却弄得自己下不来台，心中憋着的一口怒气都快把自己给闷死了。 宁王嘴角含笑，看出了太子的窘迫，却也不给他打圆场，悠然摇着折扇，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太子最终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应对来，只得往台上看了一眼，道：“快开始了，本宫到前头去。” 他自己都觉得，这一走更弄得整个人灰溜溜的。 李柔嘉连看他的背影一眼都懒得，不屑地哼冷笑了一声，又在桌边坐下。 “你可真厉害”，宁王笑道，“本王早怎么没发现你的嘴皮子这么溜？能在言语上斗过二哥的人，除了本王也就是你了！” 李柔嘉瞟了他一眼，没吭声。 宁王笑笑，越发觉得身边这女人很有趣。 “听说问道山已得了麒麟令，也不知这事是不是真的。”忽然一声交谈传入了李柔嘉耳中。 “我听到的却并非如此啊”，另一人道，“我听说是神刀门得了这东西。” “怎么？竟是神刀门吗？我前日还听人说，这东西已经在仰剑阁了啊！” 一时这交谈的三人都陷入纳罕，三人三个说法，且江湖上不免还有一些别的流传，令牌只有一个，归处却出来这么多，是何道理？ 李柔嘉听了也觉蹊跷，和宁王相视了一眼，继续听去。 但这三人却又不说这事儿了—— “罢了罢了，都与咱们无干。那些个大宗大派才有本事谋这‘天下’之事，咱们算什么？不管是谁一统这江湖、是谁坐拥这天下，咱们也都是照常喝酒吃肉耍姑娘！” “正是，正是……来，咱们喝酒！” 李柔嘉原本还以为能在隔壁桌这三人的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呢，结果却就这么结了，不免觉得有些丧气。 宁王见她的小嘴儿嘟起来了，低声问道：“你在打听麒麟令？” “只是好奇罢了”，李柔嘉道，“我父亲因此而获罪，我总要知道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人知道它到底长什么样儿”，宁王道，“前朝哀帝昏庸无能，诸侯并起，一番割据混战，以成如今这三国鼎立之势。自打前朝哀帝驾崩时起，江湖上就流传着一个说法，说他把国之重器皆刻在一块令牌之上，得知，可得天下。流传了一百多年，如今三国还是这样鼎立着，谁也没见过麒麟令、谁也没能一统这天下。” “不过……”宁王的眼睛微微眯起，折扇在手心缓缓合上，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已经成了传说的事，忽然被人真真儿提起，其中必有文章。” “我也想查。”这四个字，宁王说得很坚定。 李柔嘉看了他一眼，微微凑近了他，轻声道：“殿下，你的野心外露出来了。” 宁王一笑，道：“这有什么？你不是早就看穿本王了？” 得麒麟令者，得天下。 对有帝王之心的人而言，单只是因为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他们对这东西提起十足的兴趣了。 太子在最临近台子的左侧第一桌坐着，时不时地往李柔嘉这边看。见李柔嘉主动凑近了宁王耳语，两人说说笑笑的好不亲热，气不打一处来：“本宫还以为她李柔嘉是个多么矜贵的货色，原来骨子里也浪荡着。瞧着老四长得好看，便巴巴儿地往上凑。寒碜！” 在太子身边斜牵着身子坐着的冯小海道：“这李家小姐不开眼，殿下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太子殿下的皇者风姿，哪里是四殿下那狐媚相能比的？李家小姐必是眼神儿不好使，心眼儿也不齐全呢！” “哼”，太子道，“说来也是奇了，本宫竟在意起她的长相之说来。古往今来，向来只见男人对女人以貌取人，什么时候反过来了？她瞧不上本宫，本宫还懒得瞧她呢！” “就是就是……”冯小海在一旁跟腔儿。 “呸呸呸！”太子忽地道，“本宫真是被你给待糊涂了！在李柔嘉身上这一跟头栽得很，本宫哪里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就是懒得瞧，本宫也得把她弄回府里晾着！向来只有本宫让别人吃瘪的份儿，哪里轮得到她和老四来算计本宫？” “对对对”，冯小海又忙道，“太子殿下说得是。” 太子轻轻搓着下巴，看着李柔嘉那边，心里想着翻盘的法子。 老四动作够快、皇祖母也是雷厉风行，李堂前儿上午出了大理寺，下午太后就下懿旨给老四和李柔嘉赐婚。这婚事如今看来，似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在李堂一事上，父皇是站在他这边、蒋家那边管不着、太后也不至于责怪他，但这件事的所起，人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如今这个结果，在朝臣们的眼中，他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枉为老四作了嫁衣，要被别人笑掉大牙了。 他要是不想个法子挽回点儿颜面，老四可是越发骑到他头上去了。 最主要的是，老四和李家联姻，势力必定做大。 父皇近年来愈发动了铲除蒋家之心，在朝中，他的所有势力都依附于蒋家这棵大树，一旦这棵大树倒了，他该如何自处？ 原本还想着要利用和李堂的联姻而开辟新的势力版图，却不想到头来扑了一场空。 此番屈辱，他必不能就这么轻易咽下！ “各位爷，晚上好啊……”采薇居的老板桂姨风情万种地站在了台子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昔年往事 “呦！”桂姨的出现把李柔嘉吓一跳，“干嘛啊这是？穿得这么喜庆！” 台上站着一个四十出头儿风姿绰约的女人，女人穿着一身大红束腰浅胸的罗裙，头上戴着一圈儿小朵红色绢花。虽然是是很俗气的打扮，但放在她身上，却让人并不觉得刺眼，反而只觉得艳丽好看。 “她平时也不这么穿，今晚不是大场面嘛，图的就是一喜庆！”宁王笑道。 李柔嘉看着他满脸坏笑：“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台上的是你家外室呢，门儿清啊！” “本王常来嘛！” 李柔嘉瞟了他一眼，觉得他真不知道害臊。 桂姨热热闹闹地在台上说了一会儿，引得在场之人纷纷起哄，对即将出场的几位姑娘已是急不可耐。李柔嘉歪头看了宁王一眼，见这小子满脸放光，这时候要是给他的脸颊抹上两圈儿胭脂，必定红润得像个大姑娘。 “切……”李柔嘉轻嗤了一声，以示嫌弃。 但宁王已经完全沉浸在其中了，理都不理她。 不多时，十个挂牌的花姑娘上了台子，规规矩矩地在一排站定。齐刷刷地向台下施了一礼，唤了声：“各位爷……” 李柔嘉听得鸡皮疙瘩掉了满地，忙扫了扫自己的身上。 不是说京都城内的采薇居、蒹葭院、静女坊都是清雅的馆子吗？怎么也弄得这么……这么……李柔嘉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这些都是给大家开胃助兴的荤姑娘，不上台面儿的”，宁王道，“重头戏在后头呢。听说桂姨在南夏……不对，现在该叫周国了，桂姨在那儿买了个南夏皇族，可漂亮了。” 李柔嘉嫌弃这里的氛围，连带着把常来这里的宁王也嫌弃了。知道台上的局儿一开，她也听不到什么了，起身招呼夏心：“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夏心连连点头：“嗯嗯嗯！回去晚了老爷发现了要罚咱们的！” 宁王也不留她，笑道：“随你吧……不过，下月初六完婚之前，你就不要再出门了——除非本王约你。还有十天，你忍一忍。” “我家小姐可是端端正正的大家闺秀，原本就不出门儿的！”夏心梗着脖子说假话。 李柔嘉心虚地扯了扯她的袖子，道：“我闲不住。你放心，我又不以真面目示人，不丢你的脸。” “不是这个原因……”宁王往太子那边看了一眼，起身凑到李柔嘉身边，低声道：“你该知道皇祖母为何如此急着让你我完婚，夜长梦多。” 李柔嘉微微蹙眉，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但凡皇子成婚，哪一个不都是大操大办好生准备着的？长的一年有之，短的也要三五个月，偏得她和宁王的婚事，从赐婚到大婚之日，还不到半个月。 知子莫若母，这话放在祖孙身上也是一样的。太子向来好脸面，如今被宁王截了胡，必定不甘。 李柔嘉不是觉得太子有多喜欢她，而是了解皇族脸面的不可冒犯。若无意外，太子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好，你路上小心。”宁王向她挥挥手，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转身看台上了！ 李柔嘉对着他的背影腹诽了一句“色鬼”，抓着夏心的手往门外去。 出了热热闹闹的采薇居，再看这夜晚的街道上，未免觉得有些萧条。 “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愿意来啊，真奇怪！”夏心跺着脚恶心道。 “人各有所好嘛……” “小姐，那些姑娘真可怜。” 李柔嘉回身看了一眼大红灯楼高高挂着的三层雅楼，道：“看起来这么端雅的地方，到底也逃不了青楼的污秽。” 不知道宁王平日里来都干些什么…… “小姐，奴婢一想到宁王殿下常来这种地方，就觉得他脏！奴婢觉得宁王殿下配不上小姐！” “小姐……”夏心忽然拉住了李柔嘉，小声道，“反正还有十日呢，咱们不如想个法子，把这婚事推了吧？” 李柔嘉摇摇头：“十日也好、百日也罢，只要太后的懿旨下了，这事儿就是定死了，推不了。” “可是小姐……桓王殿下他……”小姐和桓王殿下青梅竹马，桓王殿下说了，待到小姐十七岁生辰之时，他一定会来提亲的。桓王殿下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说过的话是一定会作数的。 且这些年桓王殿下的信每两月一封从未断过，可见对小姐的惦念。 无论人品还是才学，宁王哪里比得上桓王殿下了？即便论长相，却也是各有千秋，什么大熹第一美男子？也不知道是哪些眼瞎的人评的！ 提起桓哥哥，李柔嘉重重叹了一声。 这天里她一直不让自己去触碰的名字、不让自己去想的人，就这么毫无准备地浮现在她的脑海。 他的样子，在脑海中那么清楚，他的每一言每一语，都在心中如此清晰…… 可她，终究背叛了他。 “夏心，你知道我最初见桓哥哥，是什么时候吗？” 夏心道：“不是在桓王来边疆的那一天吗？” “不是”，李柔嘉的面前渐渐浮现出一个浴血的人、浮现出那个小小的山洞、那一堆他几乎用爬着点亮的篝火，“是在一个树林里。我不听父亲的话乱跑，在树林里迷路了，就在那一天，我遇见了他。他被人追杀，浑身上下哪里都是血，猩红的血干涸在他脸上、脖子上、手上……就连衣衫都是血红色的。” 她还以为他死了，觉得这个小哥哥怪可怜的，想要挖个坑埋了他。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说了声：“救我……” 干哑的声音带着对生的渴望，仿佛将一切都寄托在她身上，那两个字，她至今仍记得无比真切。 “然后呢？”夏心问。 “我救了他，他也救了我”，李柔嘉道，“山上有狼，一到夜里，昏暗的草丛里满是绿油油的眼睛。那时候我还小，刚到边疆什么都不懂，火折子也弄丢了。眼瞧着狼群愈发近了……” 她以为她会死在这个山洞里，和一个不认识的、昏迷着的血人一起。 “反正是有那么一个人在，别管他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我就凑到他身边去，紧紧靠着他，想要吸取点儿勇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记忆中的那个人 “后来呢？”夏心又问。 “后来……他挣扎着爬起来，捡了身边的枯枝，用钱袋里还算干爽的火折子点了火。可一根枯枝哪里够？山洞里的枯枝也不多，都收起来也只能堆成一个小火堆，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她见山洞外面有很多树枝杂草可寻，想要出去捡，桓哥哥不让。他把火折子丢给她，让她躲到山洞的最里面，自己则拖着重伤的身躯出了山洞。 一条不怕死的饿狼，在山洞中尚有火光的时候冲了出来，直奔桓哥哥而去。 她吓坏了，惊呼了一声，捂住眼睛一屁古跌坐在地上。 忽然山洞外传来“嗷”的一声，那只狼被桓哥哥手中的匕首戳破了一只眼。 失了一只眼的饿狼更是发了疯，整个儿如同出弦的利箭一般再次扑向他，那迸发着寒光的獠牙顷刻间就要咬断他的咽喉！ “小姐？小姐？”夏心摇了摇李柔嘉，好奇地追问道：“再后来呢？” “桓哥哥去山洞外捡树枝，杀了一只狼，但他的手臂被狼咬伤了。后来我们用足够的树枝支撑到天亮，那些狼退了。” 李柔嘉说得轻描淡写，可那一刻的情况之惊险，让至今仍心有余悸。 就在饿狼的獠牙咬向他咽喉的一瞬间，他迅速抬起一只手臂，生生挡住了落下来的狼牙。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中紧握的匕首，利落地刺向饿狼的咽喉！ 可纵然他应对得如此果敢机敏，小臂处还是被饿狼扯掉了一大块皮肉！ 那块皮肉被饿狼甩得飞在半空中，最终，重重跌落在她的脚边。 “回去！”他就在这时候向她喊道，“回山洞里去!” 身处群狼包围之中，他不敢大声说话，但眼中的急切却仿佛暗夜中的一把火，烧得她的心生生的疼。 可能就是从那一刻起，她对这个人有了依赖和心疼的感觉。 “殿下的手臂被狼咬伤了呀？天啊，想想就觉得疼”，夏心扫了扫身上，道，“小姐遇到的幸亏是桓王殿下这样的大英雄，如果遇到的是宁王殿下，他早就被吓得尿裤子了！要么就是蠢到家地摇着折扇色诱群狼！” 李柔嘉被夏心的形容逗笑了，道：“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宁王又不傻，逃跑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所以说嘛小姐，只有桓王殿下这样的大英雄和小姐才般配，别人都没本事保护小姐！” “我并不想要任何人来保护”，李柔嘉看着浓重的夜色，语气坚定，“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我要成为一个勇士，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躲在山洞洞口后，看着他的皮肉被饿狼撕咬下来、看着那块皮肉跌落在她脚边，天知道她有多想冲出去一刀砍断那只饿狼的头颅！ 她也想要杀掉所有的狼，想要用手中的长刀利刃，如疾风催草一般在暗幽幽绿森森的草丛里掠过，一举除掉藏在其中的所有危险！ 然而她太懦弱了，懦弱到只能躲在山洞里。 她的手中没有刀枪剑戟，她拿不到、拿不起来、也不会用。她就只能躲在他的身后，看着……无能为力。 “所以小姐才每次都要和桓王一起去战场，哪怕只是一个练兵，也要跟在他身边？” “对”，李柔嘉道，“我不想再让他独自面对危险。” “可是……”夏心挠了挠头，“桓王殿下好像并不明白小姐的苦心。” “他忘记了。再见面的时候，他失去了关于那一晚的所有记忆。但是我认得他，我认得他腰间的那块玉佩。” 那块玉佩原本是被他护在钱袋里的，包裹严实。他取火折子的时候，玉佩掉了出来，围在火堆边的时候她打开看了，晶莹剔透的美玉在火光的映照下，每一个纹路都如此清晰。 再见面的时候，那块玉佩没有小心翼翼地藏在布包里，而是恣意地晃荡在阳光下，恰如那一晚在火光中的模样。 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夏心震撼了好一会儿，才感叹道：“桓王殿下和小姐可真是命大。我听说狼都是记仇的，殿下杀了它们的一个同伴，他们隔天一定会回来报仇的，幸亏你们逃得快。” 虽然李柔嘉没有讲之后的事，但小姐和桓王此时都好端端地活着，那时自然是天一亮就逃了。 李柔嘉没说什么，只是步履平稳地走在这条长长的京都十里街上，心，却是沉重得犹如这无边的夜色。 他伤得太重，天亮狼群退了，她便在他昏迷的时候出了山洞，想要找些药材回来。但在路上就遇到了父亲派来找她的人。副将见她不愿回去，还以为她贪玩儿，奉了父亲的命令，直接一掌把她击晕扛回了军营。 再见桓哥哥，已是三月之后。 真庆幸，他还活着。 她敬重他、崇拜他、依赖他也心疼他，在边疆相伴成长的那几年，他亦师亦友、如兄如父，他也不止一次说过要娶她的话。 她虽然从没有给他肯定的回答，但心底里，真的以为，这就是她与他该有的一生。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不就是书中所写的美好爱情的模样么？ 她是想要等他来的，可偏偏，在这最后几日里，出了乱子。 如果只是她自己的生死，她愿意堵上自己的性命，但此事却不只是她自己的生死，是她李家满门的生死。 所以她纵然相等，却也不能再等。 宁王和太子相携着从采薇居出来时已是后半夜，两人都是垂头丧气的，一副落败公鸡的模样。 “如嫣姑娘可真是瞎了眼，怎的就看上了那么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白面书生？小白脸儿一个，傍姘头傍到这秦楼楚馆里来了！”一想到自己掷了一百两黄金、又绞尽脑汁地做了一首好诗、又耍猴似的舞了一通剑，却还是入不了那小清妓的眼，太子就觉得心肝儿疼。 宁王也是重重叹了一声，道：“我本将心向皎月，奈何皎月照牛粪。” “哪里有月亮？今晚连个月亮都没有，老天都不开眼！”这两人此时倒真是亲兄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所谓兄弟 采薇居是京都城里有名的雅馆子，花花规矩可多着。旁的馆子里向来都是银子说了算，但采薇居不同，到了不该贪银子该讲情调的时候，人家是看都不看你那金灿灿的东西一眼。 每年的选花魁，就是不看银子的高雅之事。 而且说是“选花魁”，但花魁都是桂姨早就选好了的，只是在这一日拿出来见了客、让这位姑娘至此在采薇居领了一间屋子待客。 不过桂姨眼光好，每年选出的姑娘都不会让人失望，而且大有一年胜过一年之感。 选花魁不用客人们选，这是一奇；还有一奇，是在这一晚啊，新科清花魁陪谁聊天儿，不是由客人们说了算，而是由清姑娘自己做主。她瞧上了谁，今晚就将谁请到房间里去饮酒聊天儿。 能到得这采薇居里的，哪一个不是有头有脸的大爷？平时挑别人挑得腻了，也愿意尝一尝被人挑选的滋味儿，因而大家伙儿非但没什么反感，反而都拼尽了所能往上凑，就盼着自己能被美人儿选中。说出去有面儿，以后在各个院子里都能横着走了。 太子和宁王各自用了化名，在台上好一番展露十八般武艺，文的武的俗的都用了，偏偏就是不得如嫣姑娘的眼。 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个穷酸书生，只弹了一首曲子、作了一首诗，就把如嫣姑娘感动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当下就定他！ “哎……”宁王又叹了一声，道，“弟弟的这张脸啊，今儿可是丢大发了。你我虽都用了化名，但咱们常在京都城里行走，谁不知道你就是太子、我就是宁王啊！咱们俩在台上争了一通，却让那小渔翁得了利，明儿又要成为大家的笑柄了。” 太子很不服气地冷哼一声，道：“能进得清姑娘的闺房聊天儿算什么本事？若是能把清姑娘弄到自己的府中开了苞，那才叫本事呢！” “二哥，你可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宁王好意提醒，“你我二人随便在外面玩玩儿，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咱们是体恤民生了，向来不管咱们。但你若把人弄到家里去，父皇可不要被你气着了？再说了，你若能安安生生地把人弄回去倒好，可那如嫣姑娘一看就是个烈性子，岂能轻易从了你？别闹出人命来。” 太子一笑：“若本宫让她心甘情愿地从了呢？” 宁王看了太子一眼，显然不认为他有这个本事：“二哥啊，一个姑娘而已，没必要太当回事儿，何必非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若本宫真把如嫣姑娘弄到手里了，你当如何？”太子问。 “我还能如何？自然是恭喜二哥了！” “这可不行，你不要敷衍我！你不是不相信我能成吗？不如我们赌点什么？”太子提议道。 宁王摇了摇头：“我想不出来。” “就赌……”太子一笑，“今年三淮巡视之权？” “哎呦二哥你……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你知道我就盼着能出去玩儿呢，你非要跟我赌这个……” “你就说敢不敢赌？有没有点儿气魄啊？一年的巡视之权还能要了你的命？莫不是觉得最近囊肿羞涩，急着去捞油水儿了？” 宁王着实考虑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道：“行吧！二哥，这次弟弟可是有意陪你玩儿呢，下了大本钱，就想图一个乐呵，柔嘉的事情，你就别计较了吧？” 太子笑笑，绕有深意地看了宁王一眼，指了指他，道：“老四，你这只笑面虎啊，当真让人没办法。” 宁王笑得更欢：“就知道二哥拿我没办法，如此，可就真的是‘没办法’啦！不然柔嘉出了什么事儿，我可第一个就找二哥算账！” “这不行啊，你不是冤枉人嘛……” “行了二哥，我拐弯了，你慢点儿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宁王向太子挥了挥手。 “没事儿，我带着小海呢！倒是你，一个人小心些。”太子笑道。 宁王笑着又挥了挥：“知道了二哥！” 话音落下，不过又走出两步的距离，宁王脸上的笑容就缓缓敛去了，换上的市一抹沉冷凝重。 看着宁王的背影，太子脸上的笑容是瞬间收敛下去的，狠狠咬着牙，心想道：“老四啊，谁让你非要给本宫难堪？这次你也怪不得本宫。” 其实三淮训示之权，他还有别的法子能弄到手，法子早就准备好了。但他打的这一赌，却也不只是让老四对三淮一事放松警惕，而是另有安排。 在他拿到三淮巡视之权后，他在启用如嫣这颗棋子。到时候办一场夜宴，让如嫣去作陪，就说为了宽慰弟弟，便把这美人忍痛送与他。 这件事传到父皇儿中，必定觉得他这兄长做得不错。那时啊，他是既讨得了父皇的欢心、又得了三淮之权，最主要的事——如嫣这颗棋子，也顺理成章安插进去了。 三全其美的事啊！ 看着宁王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太子摇头笑了笑，觉得心里头滋味儿有些奇怪。想到这件没美事，心里是舒坦一些，但一想到李柔嘉的事，心里还是赌得难受。 走着走着，心口的这一块大石就彻底堵得沉了，压得他恨不得捶墙！ 李柔嘉、老四，你们俩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背着本宫给本宫这么大一记耳光，本宫若这么算了，都对不起本宫的姓氏！ 你们俩给本宫等着，这次的事，本宫必定让你们好看！ 不过……仇是要报，但却绝不能再让自己惹得一身腥。 必定要好好儿地、仔细地筹谋才行，半点差错都不能出。 “殿下，今晚去哪里歇息？”冯小海问。 “去……”太子忽然往宁王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一笑，道，“去程美人那里。” 老四非要娶李柔嘉，为了李家的势力是一方面，但以老四的性子而言，更多还是因为程敏萱那女人。老四是故意报他两年前夺爱之仇呢！呵……没想到老四竟是个痴情种！ 宁王从后门儿进了王府，没弄出太大的动静。 一个走在偌大的宁王府里，想着二哥今晚的反应，想着他自己的筹谋。 二哥还以为他这边是被算计的呢？其实二哥自己，才是那个局中之人。 因为如嫣是他的人。 二哥在背后搞的那些小伎俩，如嫣早就已经向他禀报过了。今日在台上，他真的如同看猴儿一般看着二哥的表演。可心里，却并不好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夜深人心不静 下玄月华凉如水。 阴了大半夜无星无月的天在这一会儿放了晴。那一弯浅月凉凉淡淡地挂在天幕上，虽是夜空中独一无二的存在，但单薄的身子微弱的光芒，竟不如一颗明亮的星来得耀眼。 无根无基，空有这么个高高在上的地位，风一吹就散。 春怡打着哈欠，坐在门槛儿上看着院外的那条小路。忽的见一个灯笼的光芒从树林里转过来了，吓得忙回身敲了敲房门：“夫人，有动静了。” “进来。”屋里传来一个曼然且骄矜的声音。 “夫人料事如神，太子殿下果然往这边来了。”春怡进了屋，小心翼翼地向寝房里禀报道。 寝房里的灯还亮着，穿着一身素白寝衣的女人靠坐在宽软的床上，长发葳蕤垂散在床边，脸上一派素白。 少了白日里艳丽的妆容，那双细长上挑的媚眼儿犹如绢上点墨，黑漆漆的眸子、黑绒绒的眼毛，眼中疲惫的神色，更平添了几许楚楚可怜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给我？”程敏萱对恭谨站在门口儿的小婢子气道，“怎生手脚这么不麻利？” “是。”春怡吓得忙小跑进了寝房，将怀里藏着的一块儿生姜递给程敏萱。 程敏萱接了生姜，在自己的眼睛上迅速搓了一下，顿时一双眼睛就红了。 这双平日里如娇媚风情的眼，此时却凄然欲垂泪。配着一身素白寝衣、未施粉黛的脸、毫无珠翠的发，竟是比刚出浴的美人儿还纯情娇弱。 “夫人可歇息了？殿下来了。”门口儿响起了冯小海的声音。 程敏萱急匆匆地下床，纤纤玉手还应景儿地在脸上擦了两下。春怡紧跟在程敏萱身后，到门口时忙快走了几步，给太子开了门。 太子阔步而入，随意吩咐冯小海：“你退下吧。” “是。”随着冯小海的一声应，房门缓缓关上了。 “臣妾给太子殿下请安。”程敏萱的声音哽咽着，规规矩矩地拘着礼儿，不敢抬头。 “嗯。”太子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往寝房里去。 程敏萱支走了春怡：“你去给殿下烧水，让殿下好好泡个澡，舒坦舒坦。” “不必了”，太子道，“本宫在外头闹腾了一晚，乏得很，这就歇了。 “是”，程敏萱应了一声，又吩咐道，“如此，你只去换一壶热水来，让殿下暖暖身子。” 打发走春怡，陈敏萱上前去服侍太子更衣，垂着头，安安静静的，大气儿不敢喘。 换上寝衣，太子方回头看向程敏萱：“哟，眼睛怎么红了？且你这大半夜的还未休息，莫不是有什么伤心事？” 程敏萱连连摇头，道：“臣妾只是夜里走了困罢了。” 这话说得却好像故意掩饰似的，十足委屈。 太子懒得细问，打着哈欠到床边去。 见程敏萱的床上放着一个绣花撑子，上面还有绣了一半的绣品，笑道：“这是给谁绣的？怪好看的。” “是……是给殿下绣的。”程敏萱依旧垂着头，说得娇娇羞羞，却又有些幽怨。 太子将手中的绣品随意塞给她，到床里去，扯了被子躺下，边叹了一声：“都说红颜是祸水，这几日本宫可是体会到了。早知道你和老四当初有那么些牵扯，本宫说什么也不能把你弄到府里来。如今因此而闹出这么多乱子来，本宫和老四都成了朝臣百姓们的笑柄，悔之晚矣啊……” “不如……”太子忽地起身，半撑着身子看着程敏萱：“本宫把你还给老四吧？本宫让老四圆了心头之愿，老四日后也就不会和本宫对着干了。兄弟是手足啊，为了一个女人，我们两兄弟就闹成这样儿，实在不值当。你说是不是？” “殿下息怒，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程敏萱扑通跪地，重重叩头，“可是那些坊间传言，臣妾真的全然不知啊。臣妾也是听说了这些传言，再加上宁王殿下的种种举动，这才了然的。可无论是在太学时、还是在入太子府后，臣妾对宁王，都绝无半点倾慕之心！一直以来，能让臣妾倾慕的，就只有太子殿下啊……” 程敏萱想着一些悲惨之事，又因双目依旧被生姜辣得难受，着意挤了挤，眼泪就噼里啪啦流出来。 一下下地在地上重重叩着头，额头都叩出血来。却好像相当口拙，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辩解似的，只是重复道：“求太子殿下明鉴……求殿下明鉴……” 太子原本就是想要让她给自己出个主意，但因着好脸面，不好意思直求，便故意激她一激。 没想到不过随口一两句话，就把她弄得哭哭啼啼，好不恼人。 太子被她哭得心烦，一摆手，道：“行了行了，本宫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早点睡。” 程敏萱原本就知道太子今晚到她这儿来是为了什么，略一思量，便觉得自己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她要在太子府中站稳脚跟，只凭借自己的美貌可不够。美人儿年年有，再美的女人看得多了，也难免觉得腻。她要让太子不仅仅看重她的美貌，也要看重她的脑子，她要成为一个对太子有帮助的人。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太子府中立于不败的地位，才有机会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 她要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她要拥有绝对的权利。要将一切都踩在脚下！ 太子见程敏萱依旧跪着不起身，也懒得管她，闭上眼就要去会周公！ 他觉得自己也真是糊涂了，凭借着太学里的一些往事，就真的以为程敏萱这女人很聪明，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这明明就是一个只会卖弄美色的狐媚贱人，半点儿没用处！ “更何况……宁王的性子殿下也清楚，若是殿下真把臣妾送给宁王，宁王非但不会体谅殿下作为兄长的慈爱之心，反倒要觉得……”程敏萱偷偷觊觎着太子的脸色，见太子的面容平静无波，这才战战兢兢地继续道，“宁王反倒要觉得……殿下是……是怕了他。” 太子闭着眼睛冷哼一声，道：“本宫怕他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灯影之下诡计重重 “太子殿下胸怀广阔，自然不会懂得这些以小人之心度人之人，平日里都作何所想。明白人自然都知太子殿下对弟弟爱护，最是个千古难寻的好兄长；可糊涂之人呢，就不会以为太子殿下是让着宁王了……” 程敏萱见太子听得还算认真，没什么不耐烦的情绪，便继续道：“一直以来，殿下对宁王都诸多包容，可宁王非但不知感激，反而行事愈发放肆。臣妾虽知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不忍对弟弟苛责，但这次李家小姐一事，宁王故意弄得这样难看，实在有违为弟之道，殿下也是该给宁王一个警告了。有时候，训斥未尝不是一种别样的爱护啊。” 太子听得心内极为受用，忽然发现这女人还是挺会说话的。他是太子，自然不能表现得斤斤计较小肚鸡肠，要是他非追着宁王计较李柔嘉一事，那必定是逃不了“小气”二字了。此时这女人三言两语的，就把他要做的报复，变成了他为了教导弟弟而故意给的一个惩戒。 妙极，妙极啊！ 因而缓缓睁开眼，状似无意地道：“听你这么说，本宫还真想和老四开个玩笑逗逗他……啧，可是……怎么逗他好呢？这想法儿来得太突然，本宫一时没了主意……” 太子又半撑起身子看着她，笑道：“你有什么好法子没有？本宫记得，在太学的时候你就很有鬼主意，捉弄人最有一套的！” 程敏萱擦了擦眼泪，半是哽咽半是嗔怪地说道：“殿下就爱取笑人家！人家怎么爱捉弄人了？” “哦，对，本忘了”，太子一拍额头，笑道，“那时候也不是你自己爱胡闹，而是老四顽劣。你们两个总在一处，他做什么坏事儿必是要拉着你的！” 程敏萱忙又叩首于地，又大哭起来：“臣妾和宁王殿下虽然在同窗之时玩儿得好，但向来只做朋友之交。臣妾一心只把宁王当做好朋友，哪承想宁王竟对臣妾抱有那样的心思？自知晓之后，臣妾便知宁王是个不得大体的人，心里早就厌烦他了！” “殿下若是不信，臣妾愿意以死为证，只盼殿下能相信臣妾清白！” “行了……”太子揉了揉太阳穴，“本宫不过是随口逗你一句罢了，你何必又叽叽咕咕地说这些没用的？” 程敏萱又是重重一叩头，都能听见响儿的：“殿下明鉴，四殿下钟情于臣妾是不假，但臣妾的心中向来只有殿下！只要殿下顺心，臣妾愿为殿下去死！” 太子虽然觉得她吵得很，但此情此景，却又着实顺他的心。 先前在太学的时候，老四就把程敏萱护得宝贝一样，后来求而不得，更是把她奉为仙女儿了。但此时老四费尽心力也得不到的人，却跪在他的床边表忠心。这种比较，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相当受用的。 “死就不用了”，太子道，“本宫志在天下，岂用一个女人要死要活地表忠心？你要是有个好法子，本宫借以逗逗老四，图个乐呵便罢；若没有也不要紧，别吵得本宫头疼就是。” 程敏萱的额头依旧抵在地上，委委屈屈地抽泣了两下，又擦了擦眼泪——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泪，怕让太子看出来，这才故意擦了两下。 又揉了眼睛好一会儿，这才顶着两个红彤彤的眼睛抬起头。仍旧是垂着头，娇娇弱弱地道：“说起来……臣妾这里还真的想到一个法子。” “哦？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臣妾愚见，觉得这件事情当从李家小姐入手。”程敏萱道。 太子一听李柔嘉，更是来了兴致，问：“怎么讲？” “臣妾斗胆揣测，宁王要娶李家小姐，的确是有和殿下斗气的意思。如果李家小姐就这么迫于懿旨而嫁给宁王，着实太委屈。同为女人，臣妾不愿看到李家小姐被宁王这样玩弄坑害。臣妾有个大胆的想法儿……阻止宁王和李家小姐的成婚。这样一来，李家小姐既得救，宁王殿下也能吃个教训。” 好像担心太子不许似的，忙竭力劝说道：“殿下既然决定要好好教导宁王一番，那就要狠下心来，不能小打小闹的只是开玩笑。如若不然，以宁王那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是绝不会长记性的！臣妾觉得，只有让宁王殿下弄砸了这场婚事，他才能真的反省！” 太子听了沉默片刻，笑道：“即便如此，却也仍旧是个玩笑罢了。你也知道老四的性子，他风流浪荡惯了，怎么可能真的对自己的婚事上心？你说得对，本宫若要和他开玩笑，小打小闹没什么趣儿，咱们就来场大的，那才好玩儿呢！” 太子把这要害人的心思说得轻轻松松，好像真是兄弟之间的一个小闹剧似的。 程敏萱便顺着他笑道：“正是呢，还是太子殿下了解宁王，是臣妾眼界太窄了。” 太子笑笑，道：“仔细说说你法子。” “李家为求自保，想要让李家主动退婚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有一个法子——让李家小姐没资格嫁给皇家。” 太子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想要做成这样的结局，法子便有两种了。一是，如果李柔嘉事先有婚约在身，别人找上门来，凡事总要论个先来后到，宁王也就没机会了；二是，若李家小姐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且这事情还闹得人尽皆知，李家自当没脸嫁女，会主动要求退婚的。” 太子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看了程敏萱一眼。着意压抑着，没让自己的喜色表露出来，故作沉吟道：“若用第一个法子，李家必定受到波及，人家一家子好不容易保住了，本宫不愿意做这个恶人。我们兄弟间的玩笑而已，别牵连无辜。用第二个法子么……反正李柔嘉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本宫给她脸她不要、还敢如此离间我们两兄弟，是该受点儿惩罚……” 程敏萱逢迎道：“太子殿下仁厚，赏了李家人性命，他们必是感激。” “只是……”太子看了程敏萱一眼，觉得这种算计女人的事实在有失身份，也就懒得自己去琢磨，索性都交给程敏萱，“本宫对李柔嘉已经没兴趣了，可不想对她做什么，如此，这‘失了清白’的法子可怎么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蹊跷的燕国人 程敏萱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笑道：“哪里劳烦太子殿下出手？李将军在边疆驻守多年，得罪之人众多，万一有个敌寇草莽什么的过来报仇，人家要从哪里入手？自然是要找将军的宝贝儿子、宝贝女儿了。儿子么，还小，没什么用处。但将军的女儿容色倾城，被那帮歹人瞧见，什么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太子惊喜地看了程敏萱一眼，声音却是端得平静：“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待本宫好好儿想想。” “咚咚咚……”春怡觉着时候差不多了，便敲响了房门，“夫人，热水好了。” 程敏萱起身往门口儿去，转身之时，那尤带泪痕的脸上浮现起一抹笑容，在忽明忽灭的烛火下，有几分瘆人的邪气。 李柔嘉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隔三差五就要扮了男装出去转悠。但因着宁王的提醒、也因连日来心情总是郁郁，当真做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接连在家里闷了五日。 李柔嘉有心事，闷得住，但夏心却不行。一大早儿嚷嚷着身上要发霉，得了李柔嘉的准许，吃过早饭就扮成小厮的模样去街上闲逛。 及至下午，夏心才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也不知是遇见了什么事儿，吓得手中的糕点掉了一路。 “这是怎么啦？怎么跑得这么急？你和谁家的小狗吵架了不成？” “小姐，京都城内忽然来了几个人高马大的燕人，一个个的好生凶悍，原本在采薇居里喝花酒呢，但不知那倒霉的姑娘怎么惹着了他们，几个大男人竟是把那姑娘给打出来了！从二楼里一脚踢下来的！” 李容嘉对这些粗犷蛮横的燕人向来没好感，皱眉问道：“那姑娘死了？” “没有”，夏心道，“那姑娘也是命大，吐了一口血，倒还活着呢，桂姨带着她去悬壶医馆了！” “还活着？”李柔嘉的眉心却锁得更深了。 “对啊”，夏心点点头，至今仍心有余悸，“奴婢也是倒霉，刚好走在采薇居楼下，忽地一个东西就飞下来，一瞧竟是个大活人！而且那几个燕人好生嚣张，当街就说那姑娘不开眼、说咱们熹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要给咱们好看！瞧见了奴婢，竟说要抓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回去玩儿，可把奴婢给吓死了！” 李柔嘉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道：“我看他们多半不是真正的燕人。” “为什么啊？小姐，他们生得可强壮了，穿的也是燕人的衣服，和咱们在边疆见过的燕人是一样的！” “如果真是燕人，能有盘缠来咱们大熹京都的，必不是等闲之辈。他们既敢来闹事，必是什么都不怕。以他们的蛮力，一脚踹下去，那姑娘准保没命。可那姑娘却还活着，可见他们是着意收敛着，既要闹事，又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夏心听得愈发迷糊，看着李柔嘉挠了挠头，道：“小姐，奴婢不明白。” “是有人想要利用燕人做掩障，犯什么事儿呢”，李柔嘉道，“这种当街闹事，只要没出人命，官府是可管可不着。就算把他们抓进去，也不过是一番询问，训斥几句就放了，毕竟咱们大熹一贯秉承以和为贵。他们还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到时候咱们京都城里一旦出了什么事儿，谁都会想到这几个大闹采薇居的燕人。” “啊？”夏心道，“小姐是说，有匪徒假扮成燕人，想要把锅扣到燕人的头上呢?” “多半是这样”，李柔嘉刮了下夏心的鼻子，笑道，“不要怕，他们不会真的抓了你去糟蹋，人家还有正经事要办呢，没那闲心！” 夏心扫了扫身上，道：“光是想想就够吓人的了，反正奴婢是不打算出去了……不过，小姐啊，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老爷？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他们在京都城里作乱啊！” 李柔嘉想了想，道：“罢了，父亲刚从大理寺出来，咱们还是只图安生为好，不要去蹚浑水。能弄得出这么大动静的，干的自然不是打家劫舍的勾当，估计又是官员之间的恩仇，由着他们斗去……” 说着，李柔嘉忽然顿了下，脑海中想到了一个人——太子！ 太子这两天，是不是太消停了？ 桂姨不敢耽搁，趁着晚膳时分，乔装一番，从密道去了宁王府。 宁王府内有一条与采薇居连通的密道，密道一端在宁王府后花园两座假山间的狭窄小路中、另一端在桂姨寝房垫着圆桌的锦毯下。 宁王府与采薇居看着隔着四条街，距离并不算近，但因着宁王府占地辽阔，及至后花园边缘，与采薇居所隔已不过一条街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到。 桂姨乔装成宁王府的仆妇，一路走小路，弯弯绕绕地到了宁王位于后花园中的书斋“览梅阁”。 览梅阁中，只有碧萱在一旁伺候着宁王用晚膳。听得三下一停、复又接连两下的敲门声，宁王示意碧萱去开门。碧萱给桂姨开了门，便留在了门外，没随着桂姨一起进去。 “殿下。” “什么情况？” “今儿未时，忽地有几个燕人进来要姑娘，出手阔绰，选了流苏和醉云，还有几个不上台面儿的荤姑娘。不知怎的就发了火儿，将一个阿彩一脚踹下了楼。奴婢仔细问了流苏和醉云，她们都说并未冒犯这些燕人，着实是那些燕人故意找茬儿，而且奴婢瞧着，他们身上并无风尘之气，不像远道而来。且阿彩是被踹了一脚后着意扔下了楼，侧身着地的，就摔断了胳膊，没什么大碍。” 宁王听后，很快便下了论断：“他们根本不是燕人，故意闹事又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为的，就是让人知道有这些个燕人来了咱们大熹京都，要是京都城中出了什么事儿，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燕人’这两个字。他们是想让燕人为他们背锅呢！” 桂姨点了点头，道：“奴婢觉得这事大有蹊跷，想起殿下的吩咐，紧赶着便来向殿下禀报。” “太子这两天又去找如嫣了？” “没来，就是礼物一拨接一拨地往过送，也够殷勤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英雄救美惨失败 宁王笑笑，摆摆手，道：“你继续于各处都留心着，接下来，主要留心的是‘麒麟令’三个字。” “是。” 桂姨领了命退下，宁王静想了片刻，叫碧萱：“你去把楚风叫来。” 夜深，将军府静谧得只剩风声，小姐的闺房纱帐轻垂，帐中人睡得香甜。 屋里一个小丫鬟也无。 几个黑衣蒙面的匪徒飞檐走壁利落地落在窗前，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纸里吹进了一竹管迷香。 片刻后，三个匪徒一起进了屋。门没锁，不过是轻轻一推的事儿。 李柔嘉躲在小书房的雕花月门后，在镂空的雕花里看到这三人步步近了她的睡床。 忽地中间那人一把撩开纱帐，扬起手中的麻袋就向寝床上的人兜头罩下。 夏心手中的匕首一挥，迅速割破了麻袋，另一只手挥出了一把石灰粉，正正当当地全都洒在了这匪徒的脸上！ “啊……该死！有埋伏！”那人迅速后退，把这里交给其他两人，毕竟谁也不想让自己落得眼瞎。 夏心三五下从麻袋里挣脱出来，拔腿就要跑。 “往哪里跑！”另外两人同时出手一左一右地控制住了她的肩膀。 夏心平日里穿得不差，即便此时穿着的是自己的衣服，在这些并未见过李柔嘉的匪徒们眼中，也着实是一副小姐模样。这些人还以为自己抓着的就是李柔嘉，一人挥起一掌就将她打晕了，用麻袋一装，扛起来就往外冲。 以为已经得手，离开之时是全然不做防范，几人还得意地说着：“到底是个女人，再怎么精明也敌不过咱哥们儿的拳头！” “真是晦气，让她洒了一脸的石灰。” “嗨，多大点事儿，回头领了银子比什么都强！” 几人大阔步往前走着，是打算从哪儿来打哪儿回，屋里空无一人、外头毫无埋伏、肉票已经在手，这种时候谁也不会自找麻烦地走窗子。 李柔嘉看准了那两人已经走到门口儿，手上一拉，一根麻绳就从紧挨着门坎儿的地面上弹了起来，将那两人活生生绊倒了！ 那两个往门槛外迈的人还没等惊呼出声呢，一袋石灰粉就兜头洒下来，这三人瞬间被蒙了满头满脸。 正在他们不敢睁眼、慌忙乱扫乱蹿之际，李柔嘉借着月光，迅速扔出了三个飞镖，准准地扎在每个人的后背上！ “有埋伏！”一人惊呼一声，如此情况下还不忘回身捡起他刚扔下的麻袋，扛起夏心就往出冲。 李柔嘉也不追，拍了拍手，悠然地到中厅去点亮了油灯。 油灯的光芒亮起，那三个刚冲到院子中的人就直挺挺地倒下去。 李柔嘉一笑，拿出帕子包上手，捡起夏心掉落在地的匕首，去将外面落上石灰的麻袋给割开了，把夏心拽了出来。 夏心的头发上落上了一些石灰粉、衣裳也沾染了些，李柔嘉看了趴在地上那三个匪徒一眼，然后便不理了，抱起她的小丫鬟，去给她的小丫鬟清理石灰。 躲在院门外的草丛里、只露着眼睛趴在院门缝隙上往里看的宁王都傻眼了……这小丫头心也太大了吧？就把这三人晾在这儿了？ “嘿……李柔嘉！”宁王一蹿蹿到院墙上，双手搭着院墙，自以为很悠然地向李柔嘉招手。 原本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兴冲冲的“嘿”，把李柔嘉吓得一趄趔，好悬没摔倒！ 待到“李柔嘉”三个字传来，李柔嘉没回头也知道他是谁了。 宁王见李柔嘉理都不理他，恍若无人似的进了屋，还回身关上了房门。笑了笑，回头对躲在草丛里时刻警惕的楚风道：“没事儿了，你回去睡觉吧。” “嗯。”那汉子从草丛里霍地站起来，板着一张脸，对着黑暗点了点头。脚尖轻轻一点就飞走了，把他主子自己扔在这儿扒墙头！ 宁王哪能甘心只扒墙头？利落地一跃，轻轻松松落在李柔嘉院内。凑近了那三个人，点亮了火折子，探案似地绕着他们仔细查看。 拔出李柔嘉的飞镖，拎起来放在面前左看右看……但他不是神医，这么看也看不出上面到底淬了什么毒，只能看出来这梅花形状的飞镖还挺好看的。 觉得她这飞镖上的毒挺奇的，刚把人刺伤人就倒了，而且人只是晕过去了、还不死，这可是抓活口的大好法子啊！也不客气，拿出自己的帕子包了一支飞镖，大大方方儿地揣进自己怀里，打算回头让萧先生验一验，照着这个配一个毒出来。 “李柔嘉……我去！”宁王刚推开房门，不知道什么东西就从头上洒下来了，洒了他满脸！ 还挺香！ 宁王还以为自己是被李柔嘉误伤了，忙解释道：“是本王是本王！赶快给本王解药！” 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直着的，不敢乱动，生怕自己动一下就出了什么乱子。眼睛紧闭着，只知道扯着脖喊。 “胭脂而已，哪儿来的解药？”屋里传来一声笑。 “我去……你这……”宁王用手心儿擦干了眼睛，睁开眼，只见自己的掌心里果然是粉通通的粉末。伸出舌头舔了舔，“玫瑰味儿的。” “本王好心过来帮你，你就这么对待？也太不厚道了吧？” 李柔嘉把收拾好的夏心塞到床里、捂上被子，打算让她自然醒。从床下抓了一捆麻绳，把床幔放下，免得她的漂亮小丫鬟被宁王这个色鬼偷窥。很不待见地随意扔了一把给宁王：“搭把手！” 宁王看了眼手中的麻绳，有点儿心塞……他不是来英雄救美的么？ 怎么这美人不按套路出牌？ “你打算把他们怎么办啊？” “严刑拷打。”李柔嘉说得干净利落。 “噗……”宁王笑道，“怎么个严刑法儿啊？” 他可不认为李柔嘉有严刑拷打别人的胆子，这女人看起来心挺软的。 “我打算把他们交给你，让你严刑拷打。”李柔嘉道。 宁王脚下一滑，好悬没摔倒！ “本王凭什么听你的？” “凭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夜闯太子府 宁王干活儿很是卖力，不用李柔嘉出手，自己就将人把那三个壮汉绑成了三个大粽子。 “他们什么时候能醒？”宁王问。 “要明早，药效很强，不到三个时辰不会醒的。” 宁王想了想，忽然问道：“你想不想看场好戏？” “什么好戏？” “你就说你想不想！”宁王一脸坏笑地卖起了关子。 “不想！”李柔嘉一句话把他噎得半死。 半个时辰后，一个大麻袋砸在了太子府的大门上。 “嘭”的一声儿，惊得太子府的地面都抖三抖。 趁着门口儿守卫去查看时，两个黑衣人从对面房舍的屋瓦上，轻松利落地跳到了太子府院内。两人又用轻功飞上正院仁孝堂的屋脊，躲在后头等着看热闹。 两人肩并肩趴在屋脊上，夜风吹来宁王身上清新的药香。 李柔嘉的鼻子动了动，像小狗儿一样凑近了宁王仔细嗅嗅。 “你干嘛？”宁王小声儿问。 李柔嘉摇摇头，没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 第一次见宁王时，他的身上就是这种药香。可平日里也没听说宁王是个多病的身子，她还以为宁王只是那几日里身子不舒服，吃了些调理的药。可这都过去几天了？瞧着宁王这身强体健气色红润的，全然不是病中的模样啊。而且这小子刚才居然能拎着那装有三条壮汉的大麻袋健步如飞、轻功轻盈，真是健壮得可以。 那么这药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哎哎，他们去叫二哥了。”宁王戳了下李柔嘉，轻声道。 “跟上去！”李柔嘉拔腿就跟。 宁王对太子府内的巡逻情况、防卫部署都相当熟悉，在顺利躲过两拨守卫的情况下，还能跟住那一路小跑的侍卫呢。 一直到了后花园边上的一个院子，才见那侍卫停下来。 已是后半夜，但那院子中依旧灯火通明，院门开着，侍卫也不敢进，站在门口儿喊了一声：“春怡姑娘……夫人和殿下歇息了吗？” 不多时，一个小丫鬟从西厢房里出来，听了侍卫的一番禀报，到房门前去敲了敲。 出来的是个女人，李柔嘉瞧着有些眼熟。尤其是女人转身之时，那一双眼眸正在她的目光之下，借着清冷的月光，李柔嘉看得清清楚楚，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不是这女人长得有多可怕，也不是这女人的眼神有多吓人，而是她的眼睛长得…… 李柔嘉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竟然觉得，这两双眼睛，竟似一个眸子里刻出来的。 难怪初见那天，宁王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这副眉眼生得可真好……” 原来，竟然是因她的眉眼生得像程敏萱！ 李柔嘉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宁王，心中有些怒气。 “吱呀……”房门被急切地拉开，程敏萱领了太子的命令出来，吩咐道：“快去把那三人连同麻袋一起扛过来，莫要弄出太大的动静，去吧！” 程敏萱吩咐一声进了屋，屋里是什么情况，李柔嘉和宁王就看不到了。毕竟太子府的屋瓦结实得很，不是那么容易能揭开的。 算上今晚，李柔嘉统共见了程敏萱两次。第一次是在父亲的归朝宴上，当日太子带了一个新纳的美人儿，就是程敏萱。那次程敏萱一直跟在太子身后，规规矩矩地垂着头，李柔嘉也是跟在父亲身后，落座时又是同一排坐着，更是不容易瞧见，彼此都没看清楚。 今日程敏萱这一转身，整张脸都在李柔嘉眼皮子底下，李柔嘉是看得再清楚过了！着实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竟是被宁王当做了另一人的替身！ 但这此时此地却又不是发作的时候，纵然心内气恼，却也只得忍了又忍，强压下去了。 见太子竟是歇在程敏萱的房里，宁王心里很不舒坦，怔怔地看着院子中的一点，眸光暗淡。 过了不多久，两个侍卫抬着那大麻袋进了院儿。太子和程敏萱披着衣裳从屋里出来，春怡提着灯笼，照着大麻袋口上露出的三颗头颅。 太子看着，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程敏萱倒是很平静，问道：“谁扔过来的？人呢，可抓住了？” “没”，回话的侍卫已吓得战战兢兢，哆嗦着道，“属下没看见。就是从对面嗖地一下就飞过来了，从天而降似的。” “废物！”太子一脚踹过去，怒道，“你们不知道去追？从对面儿过来的你们就去对面儿追，这么大一坨东西你们居然也敢往天上安？你们当本宫是傻子？每个月的月钱白领的？” 程敏萱忙抚着太子的胸口为他顺着气儿，道：“殿下息怒，着实是天儿太黑了，且侍卫们又怕中了歹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这才不敢妄动啊。” 太子疲惫地挥挥手：“滚吧滚吧！” “殿下，这三个人……”一个倒霉侍卫居然还问了一句。 “本宫自有处置！”太子觉得头疼不已。 侍卫们退下后，太子上前去踹了这三人几脚，但大麻袋里的三人都像死猪一般，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太子弯腰探了探鼻息，确定侍卫说得没错，的确是活着的。 太子并未和程敏萱说他派出这些人的事儿，今晚之所以睡得晚，是因为程敏萱服侍得舒坦，他刚好想着晚一点到走密道出去收人，也就有意熬了一会儿。没想到熬到的竟是这么个结果！ 朝云从不失手，怎么在这么个小事儿上却栽了？ 他还想着今晚好好享用李柔嘉呢！ 太子不说话，程敏萱也不说，一点儿好奇也没有地规规矩矩站着。太子绕着这三人踱步半晌，道：“到底是谁把人给本宫扔回来的？李堂？老四？莫不是李柔嘉自己？” “这事儿本宫可不能认……春怡，你去报官，现在就去。就说太子府遭了刺客，幸亏侍卫们护卫得力，已经将刺客给杀了。” 既然这几个“燕人”已经召到了京都，就这么弃了也是可惜。别管到底是谁把人扔回来的，他都只当做自己与这事没有关系，就当自己是无辜的。 对方是想要给他个警告，可他南宫载仁从来都不是被吓大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旧情人相见 在这节骨眼儿上太子府进了刺客，而且又是燕人，大家伙儿会想到谁？自然是险些被太子害得砍了头、又在边疆驻守多年的安国大将军了！ 纵然刺客已死，没有真凭实据无法给李堂定罪，但这一番折腾也能让李堂吓得不轻了。 他也要给李堂和李柔嘉一个警告，让他们把自己的位子摆正了，不要妄想同他斗。 即便这三人是老四送来的，这个警告也依旧管用。毕竟在老四决定娶李柔嘉那一刻起，他和李家就已经脱不了干系了。 “去拿把刀。”太子吩咐程敏萱。 程敏萱忙快步回房，拿了圆桌上的水果刀出来。 太子拿刀在手，抓起其中一人的头发，像割西瓜似的眨眼间就要割断他的咽喉。 “啪！”忽然一颗石子打在手腕上，太子吃痛，手中的到当朗朗落地。 “什么人？”太子猛地起身，回身四下看去。 李柔嘉身子一跃，轻轻松松落在地面，摘下了脸上的蒙面，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声：“臣女给殿下请安。” “你……”太子捂着手腕，顿时大觉窘迫。 他哪里能想到李柔嘉能深夜潜入他的府中，而且躲在暗处打伤了她！ 早知道这女人和寻常大家闺秀不同，很有性格，但也没想到她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 如此，这仨人的来历也就不用想了，就是李柔嘉把人扔过来的。 可……不对啊，李柔嘉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会些灵巧的全拳脚功夫罢了，怎么可能有把三人都扔出来的力气？从对面那条街扔过来，如此距离如此重量，非强大内力不可为之。 “放开我！什么人胆敢擅闯太子府？来人呐……抓刺客……”春怡被一个黑衣人扛着，不断地挣扎。 宁王把人往地上随手一扔，也摘下了蒙面，笑道：“二哥，今晚夜色不错啊，二哥也有雅兴不睡？” 太子的脸色很难看，青一阵白一阵的气恼不已。阴沉地盯着宁王半晌，冷笑道：“老四，你这么玩儿就没意思了吧？” “二哥要去报官才没意思呢”，宁王笑道，“原本就是咱们兄弟间闲来无事的一个玩笑，二哥之前已经把这几人做成燕人了，若是京兆衙门办事不利，不按着二哥预想的法子来，一旦这事儿闹大了，可就是我大熹和燕国两国邦交之事了。人家燕国皇帝在家里好好儿坐着，怎的就被扣上了一个派人行刺我大熹太子的罪名？” 太子被宁王抢白得语塞，也觉得这事自己做得的确欠缺考量。如果事情真的被有心之人做大，大熹和燕国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岂不顷刻之间毁于一旦？一旦起了战乱，他们这些王公贵族的好日子也不会好过啊。 “二哥，我知道你是和我开玩笑，但别人可不会这么认为。二哥也知道，弟弟行事向来糊涂，不讲分寸的。今儿是事情发生在晚上，弟弟也就在晚上把人送来，若是哪时白天里出了事儿，弟弟可就青天白日下直接把人扔过来了啊！那时候咱们两个，可就更要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了……” “何必啊二哥，咱们俩堂堂皇子，怎么好如此舍身沦为大家的笑柄？还是体面些好嘛。” 宁王笑眯眯地说着，相当和善，一点儿也不像是过来对峙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太子觉得自己若不笑嘻嘻地和他扯几句，是着实失了身份。但被自己的弟弟这一番教导，心里着实堵得慌。气都要气死了，哪能和宁王说什么场面话？ 沉脸看着宁王，半晌，道：“老四，你今晚既然来了，咱们莫不如把话说清楚。你非要娶李柔嘉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打我的脸？” “二哥，你这就多虑了，我娶柔嘉，自然是因为我喜欢她！”宁王伸手一捞，将李柔嘉牢牢捞进自己怀里，抱得严严实实。 李柔嘉挣扎了两下，见太子那阴沉的脸色，这挣扎也就停了。不是因为怕了太子，而是不想让太子看笑话。 不知道为什么，纵然宁王做的事让她很生气，但她就是不想让宁王在太子面前丢脸。 太子冷哼一声：“老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二哥我也不是输不起的人，这一遭输给你，本宫认栽。但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今儿就算了了，你懂本宫的意思吧？当年本宫真不知你对敏萱如此深情，今日本宫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愿意，本宫这就将程敏萱送给你。只望你能把脑子放清醒一些，别因为一个女人，坏了你我兄弟的情意。” 太子三五句的胡乱一绕，就把面子绕回来了，又变成了一个宽宏大量的兄长。 程敏萱吓得慌忙跪地，连看宁王一眼都不曾，垂首坚决道：“求殿下饶臣妾性命！” 言外之意便是——你要把我送给宁王，我就去死！ 宁王脸上的笑意凝住了，搂着李柔嘉的手也缓缓送开，看着程敏萱，眸光沉痛……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笑道：“夫人这是做什么？本王又不是吃人的魔鬼，岂会要了你的性命？” 言罢，便不再看程敏萱，而是看向太子，笑道：“二哥，你误会了。我是曾经对你的程美人有点儿心意，但都是年少无知罢了，没有多深重的情意。” “夜太深了，我不打扰二哥和夫人好眠，告辞。” 宁王连一句多余的客套也不说，向太子一抱拳，转身就走。 李柔嘉看程敏萱一眼，转身跟上了宁王。 两人怎么来怎么回，又是一路飞檐走壁躲躲藏藏，平安地出了太子府。 京都城内宵禁，这一会儿已是长街寂寥。宁王自出了太子府便一直闷头走着，好像已经忘了李柔嘉的存在。 “喂……”李柔嘉眼瞧着他已经错过了回宁王府的转弯，知道这人不是在装深沉，而是真“深沉”了。快走几步追上了他，直接拽住他的胳膊，问道：“你既如此在意她，为什么不把她要回来？反正就今晚的情况而言，你要了，太子不会不给的。你又很聪明，先把人要回来，回头儿自然能把这事儿抹平了。如今自己这么闷着心伤，算什么本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面前之人非故人 “话可以说得这么痛快，但有些事情，却不能这么做”，宁王的脸淹没在夜色中，声音都透着一股浓重的悲凉，“你知道这京都城是什么地方？你知道那宫城里都是什么人？这京都城中，杀人不用刀；宫城里，人心似鬼魅。你知道本王今天若表露得有半点顾念旧情，敏萱她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境况？” 宁王重重叹了一声：“敏萱救过本王的命，本王不能护她一世周全已是对不住她，又岂能把她推上断头台？宫里头最忌惮的就是红颜祸水，尤其是皇子们身边的祸水。” 毕竟是他人感情之事，李柔嘉也不好评判什么。而及至此刻，她已经不想去追究宁王或许把他当成程敏萱替身的事了。 因为不管宁王要娶她的原因是什么，他们的婚事，都是不可更改的。对于已成定局的事，再纠结原因还有什么用呢？凡事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问得太多、不过是浪费时间浪费口舌罢了。 “你发现了吧？”宁王自己却问了起来，“你的眉眼，和敏萱生得很像。” 李柔嘉笑笑，没说什么。 宁王若真是想把她当成程敏萱的替身，她说什么不许的话也没用，宁王必定有的是法子。但她也不是软柿子，自己不想、不许的事，也绝对不会屈从。而如果是自己多心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你放心，本王只是觉得看着好看罢了”，宁王道，“看着赏心悦目，本王就知足，从不想要冒犯什么。一是不想冒犯你，你是无辜的人；二是，本王不会冒犯敏萱。本王对敏萱的心，是无可替代的。” 李柔嘉看了宁王一眼，连她自己都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她是很生气，但又觉得，宁王痴情得令人非常动容。这样的人，令她不忍心责怪。 又静走了一会儿，将军府到了。李柔嘉向宁王挥挥手道别，用轻功飞回了府中。 宁王在门外看了一会儿，愈发觉得这女人有趣。他还以为李柔嘉发现之后，多少要和他耍脾气呢！却没想到李柔嘉竟然问都没问，就连他主动提起，李柔嘉也没说什么。 这女人，脑子里到底想什么呢？ 还是……真的把他当摆设了，连个活人都算不上？ 对李柔嘉，宁王只是有些欣赏，就像在江湖之中认识一个可以做君子之交的朋友一般，敬重着、也好奇着，但却从没有过分亲近的心思。他想娶李柔嘉，一开是只是想要报复二哥一道、也是为了把李堂这股边疆势力拉拢到自己身边；在于柔嘉的来往中，愈发看出了这女人的奇，也就愈发确定了自己这决定的正确。 如实说来，他的确觉得自己歪打正着，捡到了宝。 以李柔嘉的聪明识大体，他日后的日子必定是相当舒坦的。 李柔嘉如此仁义待他，作为礼尚往来，他也绝不能亏欠了她。这次的婚事，他必定要将一应礼数做得周全，日后李柔嘉在宁王府中的一应事宜，他必定要留心帮忙，少给她找麻烦。 如此相安无事各得其所，着实美哉！ 宁王如此想着，及至王府后门儿，忽地停了脚步。 怔了半晌，回身看向将军府的方向，又皱眉轻轻“咝”了一声儿，觉得好生奇怪。怎么这一路上只想着李柔嘉了？竟是连敏萱的事都忘了！ 宁王也不是个乐得自己找虐的，既被李柔嘉的事儿给错过去、恰好掩盖了伤心，他也就不再去把那伤心提起。 只因他知道，伤心也无用。 两年来，他几次约敏萱私下见面，敏萱都拒绝了他。若不是今日恰巧见到，他都有两年没见过敏萱了。敏萱对他避而不见，两年前的事他也就无法弄清楚。他不知道敏萱为什么忽然就跟了二哥，但此事他必须要弄个明白。 在弄明白之前，他不想让自己对此事做任何妄加的揣测。 然而该想的时候想不起，决定不想的时候，敏萱那决然的态度、冰冷的神情却又浮现在脑海……往事也随之一桩桩一件件地浮现在脑海，宁王不由得呢喃自语：“敏萱，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昔年边疆里那勇敢得敢直面狼群的女孩儿，会渐渐成长为如此懦弱的模样？ 你不是说过吗，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能逼你做什么。 清冷的月光，依稀间恍若昔年…… 那个在夕阳下救了他的小女孩，那个在山洞里给他温暖和勇气的小妹妹。 只怕再也见不到了。 他是找到了她，可多年的相处中，他愈发地觉得，面前这个人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大相径庭。 “小姐，你去哪儿了呀？奴婢都要急死了！还以为你被那些人给劫走了呢，正想着要不要去告诉老爷！”夏心已经醒了，李柔嘉进屋的说，正看见她在屋里急得团团转！ “把那几个歹徒还给他们的主人。”李柔嘉道。 “啊？你把那三个壮汉给太子府送去了啊？小姐，你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啊？怎么办到的？”夏心惊得瞠目结舌。 李柔嘉笑道：“我自己哪能搬得动？是宁王帮我送过去的，这小子很有些身手呢。” “哦……”夏心忽然又问道，“那太子有没有发现你们啊？你们这么轻易就夜闯了太子府？” “当然要让他发现”，李柔嘉道，“要的就是给他一个当面的讽刺，让他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看他还敢不敢再嚣张！” 但愿太子真的能长个记性，领了他们这息事宁人的情儿。 “宁王怎么知道今晚的事啊？”夏心说着，也不用李柔嘉回答，便怒道：“宁王也太过分了，小姐都答应嫁给他了，他干嘛还来监视小姐？有没有点心胸啊！真是个小人！” 想起宁王那笑盈盈的样子，李柔嘉忍不住为他辩解了几句：“宁王不至于做这样的事，就算不监视，他也知道咱们跑不了。估计是宁王眼耳灵通，听了采薇居的事猜到的。” 夏心看了李柔嘉半晌，道：“小姐，你最近好奇怪啊。” “怎么奇怪了？” “你不是常说，只要是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没人能逼你么？可你现在不但受了宁王的逼迫和他成婚，还处处为他说好话，这一点儿也不像你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是寻错了人 李柔嘉愣了一下，重重叹了一声，道：“人是会变的。这世上有太多的无奈，非我们一己之力可以抗衡。经过父亲的事，我现在已经说不出那样的话了。” 但她仍记得自己第一次说这句话是在什么时候…… 她救回桓哥哥的那天，狼来之前山洞里还算平静时，桓哥哥有过短暂的苏醒。他问她，“你怎么不回家？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回家。” “我从家里跑出来，迷路了。” “为什么要从家里跑出来？” “因为父亲要把我送回京都，我不愿意回去，我就想留在这里。我不愿的事，谁也不能逼迫我！这样也好啊，索性就不回去咯！” 之后她常常在桓哥哥的面前重复这句话，就是想让桓哥哥想起来，可桓哥哥却每次都会教导她——柔儿，你不能这么任性。 但她明明记得，那一晚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那张满是干涸血迹的面容上，一双虽然疲惫却异常坚毅的眼，瞬间透出了兴奋的光亮。 他眸光灼灼地盯着她好一会儿，说道：“你真有本事，我佩服你。人就该这么潇洒自在的活着，有朝一日，我也定要如你这般！” 她还以为这句话在桓哥哥的记忆中很深刻呢！可桓哥哥非但忘得一干二净，居然连那时的心情也忘了。 桓哥哥不是应该告诉她，“你做得对，人就该这么潇洒自在地活着”吗？ “哎……”李柔嘉重重叹了一声。 原来不是桓哥哥错了，而是从前的她太天真。 太子府，琅华院。 程敏萱恭敬侍立在一旁，看着太子在中厅内来回踱步。 那三个壮汉已经被太子杀了，尸体已经由他们太子府这边自行处理掉了，没有闹出大的动静。太子把这件事的知情人灭口，自然是不打算再继续下去，这一计便至此了结——以失败为告终。 但却不等于这件事就此结，如若不然，太子此时也不会这么团团转。 “老四和李柔嘉的婚事，很得父皇的心，今儿在早朝上，父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夸老四懂事儿”，太子道，“因着李堂的事，本宫在群臣们心中多多稍稍都沾了点儿‘笑话’之意。本宫在此事上弄了一脸灰，宁王却因此事讨了父皇的欢心，这口窝囊气，要本宫如何能忍？” 太子原本还在程敏萱面前端着，今晚却着实端不住了。心内乱糟糟，嘴上也就糊涂，想起什么说什么。 “若要让老四顺顺当当地娶了李柔嘉，本宫这太子也就不必做了，什么太子？‘太笑话’吧？” 见了太子的失态，程敏萱心内窃喜，面儿上却是愁云密布，非常担忧地说道：“殿下息怒，身子要紧啊，殿下墨要太动气。” “你瞧见没有？老四今天都踩到本宫的头上拉屎了，本宫哪还能容得下他？连年来父皇一再地抬举老四，给了他那样尊贵的宅子不说，还让他上朝听政、让他巡视三淮，屁大点儿功劳也要借题发挥，给他赐个封号弄点儿赏赐！如此这般偏爱，谁看不出来父皇的意图？父皇就是想着扶老四、废了本宫！” 程敏萱道：“陛下是赐了宁王殿下一个封号不假，但殿下想想，宁王得的这个封号是什么好字儿呢？这个封号的意思，怕是陛下要让他安于现状、宁心静气一些吧？如今宁王虽然是唯一一个有封号的王爷，但依臣妾愚见，这封号，有还不如没有。” 程敏萱一席话点醒梦中人，太子忽地“咝”了一声，愣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忽地指了指程敏萱，笑道：“爱姬提醒得好，甚好！” 两年前父皇赐封号给老四的时候，他便已觉出了这对老四而言可不是个好封号、对他而言却是相当有利的。父皇一边抬着老四的地位，一边却要提醒老四，让他安守本分一些。如此，占优势的是谁？不还是他吗？ 可这近一年里老四在朝中愈发得势——这种得势不是明面儿上的，而是在那些看不见的私下里。老四和朝中大臣们很多都打得火热，都是酒肉之交，平时他虽然不做什么启奏，上朝跟摆设似的，但因着这些私下里的结交，朝中再也没有人忽略他的存在，很多事情都要听一听他的倾向了才罢。 这样的情况，让他怎么能不着急？怎么还能沉稳得了？以至于渐渐就把宁王这至关重要的“宁”字给忘了。 今日经程敏萱这么一提醒，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一阵子里一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最开始的时候，父皇其实并无让老四取他二代之的意思。也就是说，在父皇眼里，终究只有他才是嫡子正统。 如此，可就好办多了。 见太子听了她的提点，程敏萱展开了进一步的攻势，谨慎道：“天一亮，就还有四天了，我们剩下的时间极为紧迫。从李柔嘉着手，除了咱们这次所做的应对之外，再没别的更好用的法子，不能给他们重重一击，这婚事也就必成无疑。臣妾觉得，这次咱们不能从李柔嘉入手，而是要从宁王处。” 太子早先就觉得这女人聪明，这一阵子是愈发觉得她的脑子很够用。此时是连一点体面的弯弯绕也不做了，直接道：“说说，从老四那儿怎么办？” 程敏萱道：“宁王殿下好美色，这是京都城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咱们府中不乏美貌的女子，若宁王殿下酒后失行糟蹋了哪个，那姑娘闹起来，这事儿岂能光彩？传到陛下的耳中，陛下岂能轻易饶了宁王？且一旦事情闹大，李家觉得颜面受损，就是再想和宁王联手，却也不得不改变策略，提出退婚以保全李家颜面的做法，是最有可能的、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程敏萱只把话说到这儿，剩下的让太子自己去想。 用这种法子的计，只用小丫鬟或是歌姬舞姬做诱饵，自然不够分量。但这话不能由她说出口，要太子自己领悟到才行。不然在太子眼中，她就成了毛遂自荐，太子必定觉得她是个可怕的女人，这可就不好玩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本宫没那么自大 “咝……妙计啊！着实是一妙计！”太子听得一拍大腿，赞不绝口，“爱姬你这法子正好！” 眼瞧着下个月就要议三淮训示一事，用程敏萱说的法子，不仅能让老四栽一个大跟头、还能让李柔嘉那不识好歹的贱人落得一个没脸，最主要的事，能让父皇对老四大为失望！再加上他已经定好的局，来四这次是彻底没戏了！ 只不过，这一法子中的“美人”，一定要选好。选好了，这一法子就是天赐良机；选不好，可还要和之前的两件事一样，白折腾一番不说，凭白给别人留了笑柄！ 这对他而言，是只许胜不许败的事。 李、柔、嘉……本宫堂堂太子，想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么偏偏你就这么矫情？本宫若不把你弄到手玩一玩儿再扔了，实难解本宫心头之恨！ “爱姬以为，这件重要的事该派什么人去做为好？”太子眼睛一眯，心内已经打定了主意。 “府里姐姐妹妹们这么多，谁都是愿意为太子殿下做事的，殿下只要随意选一人就好了。”程敏萱说得相当随意，好像根本没有想到自己。 太子也懒得和她多费口舌，直接道：“派别人去本宫不放心，更何况，别人和老四没有纠葛，出了事别人也未必相信。只有一个人，往那儿一站，哪怕不做什么，都相当有说服力。” “殿下的意思是……”程敏萱有些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臣妾做不来这种事。万一要是因臣妾的愚蠢而坏了殿下的事，臣妾万死难辞其咎啊！” 说话间就已经重重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求太子殿下明鉴，另寻他人吧！” 太子早就知道这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女人，当初把她弄到自己身边来，不过是为了给老四一个警告。这一会儿看她扭扭捏捏地扶不上墙，多少也猜到了原因。懒得和她浪费时间，直接把话挑明了说：“爱姬心中所求的到底是什么，本宫心里有数，以后这种虚情假意的话就不用说了，听着没趣儿。本宫给你个准话儿，只要你把这件事给本宫办成了，本宫就封你为侧妃。如此，你可愿意做了？” 程敏萱想了想，这一次就没和太子弄那些弯弯绕，而是决定借此机会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道：“臣妾向殿下的心，日月可鉴。可是臣妾知道，殿下一心想着李柔嘉，不愿意和臣妾多说什么，臣妾也不好惹殿下的嫌。如果殿下信得过臣妾，臣妾自然愿意为殿下去做。只是……” “臣妾此时毕竟只是一个美人，且人人都知道，臣妾在殿下府上不如余娘娘受宠。臣妾只怕，就算宁王殿下真的对臣妾有所冒犯，一个小小的美人，宫里是不会重视的。为太子殿下着想，臣妾真的觉得，此事还是余娘娘更胜任一些，毕竟余娘娘已是殿下的侧妃。” “呵……”太子冷笑一声，“本宫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要让本宫先兑现这承诺。这样万一事情出了什么差错，你也不算白忙活。” “殿下明鉴，臣妾绝无此意啊”，程敏萱吓得重重叩首，道，“臣妾只是一心为太子殿下着想，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啊！还望殿下切莫疑虑臣妾。” 太子听着头疼，道：“你说得不错，只有你的身份尊贵了，这事才能做大。而且咱们要办夜宴，总要有个由头才行，近来一不是本宫的生辰，二没有什么可喜可贺的事，就那么叫了大家伙儿过来，着实有些牵强。不如就说是封侧妃，为你办个宴……” 程敏萱垂着头，轻轻拭了眼角的泪，道：“臣妾斗胆，后日是臣妾的生辰。若为做全此事，在这一日是极好的，有两个缘由呢。” 太子听了没什么反感，点点头，道：“敏萱，本宫知道你聪明，所以很多事情愿意和你商量。你聪明，但本宫却也不是傻子，你的心到底在不在本宫这儿，你以为本宫看不明白么？所以日后，咱们说话便是说话，不要弄那些哭哭啼啼糊弄人的架势。你做了本宫也不信，咱们不是凭白浪费时间？” “敏萱，只要你有用，即便本宫知道你只爱权势，本宫也绝不会亏待了你。所以不要再想着愚弄本宫，明白么？” 程敏萱虽然知道太子不是傻子，必定能看出她一心想要往上爬的意图，但却也没想到，太子居然不相信她屡屡表示的忠心。 可是……不对啊，据她观察，太子绝对是一个颇为自负的人，在对付女人方面相当有有信心。怎么到她这儿，就忽然抬举起她来，觉得自己不能得到她的心呢？ 想想在今天之前太子和她在一起时的种种反应，程敏萱觉得，太子方才的一番话，还是试探她的可能更多一些。 “太子殿下明鉴，臣妾真的很倾慕太子……” 太子一抬手，打断了程敏萱的话：“本宫知道你对本宫‘忠心’。只是这份忠心，到底是因为倾慕本宫这个人呢、还是因为看重本宫的地位呢，你心里清楚、本宫心里也清楚。本宫只要知道你现在对本宫是忠心的就好，至于到底是因为什么，本宫不在意。” 他身边的女人很多，哪一个都如程敏萱这般，一逮着机会就表忠心表爱意，但他知道，这些女人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他这个人。这些女人屈服的也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地位。他没那么自负，可从没认为自己对女人的魅力只是因为自己这个人。他一直都知道，那些女人之所以能让他招之即来，就是因为他是太子。 他看得明白，却从不会较真儿。毕竟他有这个地位、而别人没有，这也是太子之位给他的好处之一，不是么？ 老四求而不得的女人，却对他的太子之位如此忠心，该难过的人应该是谁呢？自然是老四啊，可不是他。 程敏萱知道，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就不能再解释什么了，不然只会让太子觉得她不懂分寸。一旦让太子认为她蠢，她的路可就不好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婆婆的下马威 “臣妾明白了。”程敏萱只是恭恭顺顺地应了一句。 太子点点头，道：“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明日本宫去操办此事。” 太子府的美人和宫里的美人不同，宫里的美人是正经妃嫔，册籍入宗人府的。但太子府里的美人，只是为了区别其他没名分的侍妾而给的一个随意位份，入不得宗人府，在整个皇族里，连个一席之地都没有，算不得皇家的人。 但侧妃不一样，侧妃是宫里头认可的太子侍妾，太子给府里人晋侧妃，要带着侧妃去拜见皇后、太后，要将侧妃在宗人府册籍、记入族谱。太子侧妃，要被人尊称一声，“娘娘”，在宫里的娘娘们眼里，是晚辈而不是奴婢；在群臣们眼里，是君而不是奴。 程敏萱温顺地服侍太子就寝，心里是有些激动，但这激动，却又不是很多很重。因为这不是她想要的全部，这只是她的一个起点。 她要做太子妃、做皇后，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李柔嘉昨晚斗匪徒斗了一夜，睡得已是极晚，醒来时已是日头高照。方起床便听到宫里的太监来传话，说云贵妃叫她入宫去说话儿。李柔嘉料得今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要说，毕竟是已成定局的事，就算云贵妃对她不满，也不能更改什么。 云贵妃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今日召她进宫去，估计就只是想看看她、同她说几句话熟悉一下罢了。 纵然如此，李柔嘉还是着意按云贵妃可能的喜好打扮了一番，穿着一身淡淡的粉色罗裙，头发只简单挽了个堕云髻，乌黑的发髻斜斜地坠在一侧，平添了几许柔和，想来长辈们都喜欢这样温婉的打扮。 李柔嘉带着夏心一起进宫，马车停在北宫门，刚下马车，就见宁王府的马车停在前头。宁王听到动静，撩开了车帘，道：“本王同你一起去。” 李柔嘉笑笑，领了他的情。 算着时辰，宁王已是下了早朝回府，这一会儿必定是听着信儿特意过来的。 李柔嘉觉得这种互相为对方着想的合作很好，想要对宁王说一句感谢的话，却是没等说出口，就被宁王大爷句话给气着了。 “你今儿穿得真好看，平时见本王怎么不这么打扮？你见本王若是能打扮得这般楚楚可怜，本王也就不会总是把你当男人看了。” “我谢谢你了，你就继续把我当男人看吧，保持住不要停。”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男人？每天小姐长小姐短的叫着我，还时不时地冒出一句“美人儿”，合着弄了半天，您老人家是对着一个男人叫美人儿呢？可真是辛苦你了！ 李柔嘉觉得宁王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欠揍。 李柔嘉和宁王进了昭华宫，殿门关着，院子里有几个宫女太监来来回回地忙活着什么，连个进去禀报的人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母妃像是没在宫里？”宁王诧异了一声，便自己请安，道：“母妃，儿子带着柔嘉来给你请安……” 不多时，宫里出来一个小宫女，看起来地位不高。宫女向宁王施了一礼，道：“殿下、小姐，贵妃娘娘方才被陛下召去御书房了，怕是要好一会儿才能回呢。殿下和小姐在外头等等？” “我们进去等”，宁王说着就要往屋里走，“外头风大。” 小宫女拦住了宁王，道：“殿下还是在外头等吧，屋里正在打扫呢，怕是有灰尘脏了殿下。” 宁王看了她一眼，又若有所思地往屋里瞧了眼。看到的只是正殿，看不出什么来。点点头，道：“好，我们就在外头等吧。” 院子里有一个石桌、两个石凳，宁王和李柔嘉就坐在那儿等。 等了一个多时辰，殿门里却还没有动静。里头说是在打扫，却连个进出的人都没有。 李柔嘉其实早就看出来，但不等足了时辰，她却不能走。 既然云贵妃就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为了日后的婆媳关系，她就只能顺着云贵妃的意，让她把这下马威做足了。若是她等了一会儿就起身走人，下次见面，云贵妃一定要拿今日之事好好责怪她。 李柔嘉是觉得，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别做那些刀言剑雨就挺好。不过她也知道，即便她今天把事情做足了，下次见面，云贵妃只要不想同她和气，必定还有其他的法子刁难她。 但那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事了，她只要把自己能料到的事情躲避开便罢。 御膳房送午膳的宫女儿们过来，殿门大开，正殿里虽然没见云贵妃的人，但那饭桌上却一道接一道地上了菜，分明是有人要用膳的意思。待到菜上齐了、御膳房的人退下，又有小宫女端着浸了玫瑰花的金盆和一方白帕子进了屋，分明是要伺候主子洗手。 “我们走吧”，宁王拍了拍李柔嘉的肩膀，道，“到时候了。走，本王请你去酒楼里吃好吃的。” 李柔嘉点点头，走到正殿门前去，道：“劳烦姐姐代我向贵妃娘娘请罪，就说我今日下午还有要紧的事，不便在此多等。待到贵妃娘娘什么时候得空儿，什么时候再召见我。长辈的召见，我随时都是恭候着的。” 片刻后，还是一个时辰前那小宫女出来，向李柔嘉施了一礼，笑道：“小姐放心，奴婢必定把话带到。” “有劳姐姐。”李柔嘉笑道。 宁王往屋里看了一眼，摇摇头，转身追上了李柔嘉。 歪头看了李柔嘉一眼，见李柔嘉的脸上平平静静的，不似生气的模样，心里挺好奇：“你看不出母妃就在宫里吗？” “我又不是傻子。” “那你怎么不生气？” “我干嘛要生气？你我原本就是……”几个小太监走过，李柔嘉立刻改了口，道，“长辈们这么做，自有长辈的道理。做小辈的，何必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宁王听得愈发满意，且愈发对李柔嘉刮目相看。 “四弟，巧啊……”忽然身后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宁王和李柔嘉同时看去，只见程敏萱穿得非常华美，即便以进宫请安的规矩来看，也是太庄重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我不允许自己输 李柔嘉看了宁王一眼，果然见宁王的眼中笼上了一层忧郁。 但这抹忧郁转瞬即逝，宁王向太子施了一礼，笑道：“二哥。” 太子回身看了眼昭华宫，笑道：“四弟来向贵妃娘娘请安？” “带着柔嘉来见见母妃。” 太子点点头，伸手将程敏萱拉到身侧来，笑道：“本宫下朝时去母后宫里请了旨，晋封敏萱为侧妃，这便带了敏萱来向母后和皇祖母谢恩。” “恭喜程侧妃。”宁王笑道。 李柔嘉向程敏萱施了一礼，笑道：“臣女恭喜程娘娘。” 程敏萱上下打量了李柔嘉一眼，忽然歪声怪气地笑道：“果然这京都城里人人都是一双势力的眼睛，连小姐这般号称京都第一奇女子的人，却也不过如此。方才不知本妃已晋了侧妃，便不把本妃放在眼里，恍若未见。这一会儿听到了本妃的位份，便这般殷勤了。” 言罢，看向宁王，那一双娇媚的桃花眼中，分明有情意流转：“殿下确定要娶这样的人为妃么？李家小姐如此势力心性，岂配得上殿下清风傲骨？” 一语罢了，那双眼睛还在宁王身上颇为留恋呢。 片刻后，好像忽的回过神来似的，忙后退了一步，笑着向宁王施了一礼，道：“太子殿下常常念叨着四殿下，常说众多弟弟中，与殿下您做亲厚、也最放心不下您，妾身也因此而多操心了些，还望殿下莫怪。妾身一心为太子殿下着想，一时失了分寸。” 程敏萱这话，明面儿上是在向宁王解释，可句句却都是说给太子听的，但凡是有点儿思量的人，都不难听出来这一番话的真正意图。 宁王苦笑了一声：“无妨。” “二哥，我要带柔嘉去吃好吃的，你要不要同去？” “不啦，不打扰你们夫妇二人怡情”，太子说着，搂住程敏萱，道，“本宫带着程妃回府热闹去。对了，明日是程妃的生辰，又值她晋了侧妃，双喜临门。本宫想着，昔年程妃与咱们一起在太学里，与不少同窗都情谊深厚，不如借着这个由头儿，咱们叫上弟妹们、叫上同窗好友，一起到本宫府上聚一聚？本宫回去就给各处下帖子去，不知道四弟愿不愿赏光啊？” “哎？四弟，你该不会是不敢来吧？”没等宁王说出拒绝之言，太子便笑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四弟在本宫心里，可一直都是君子而非小人呐！但两年前的李将军的归朝宴，你就没来，故意躲着本宫和程妃，今儿不会还要躲着吧？这都过去多久了，且本宫也给你解释多回了，四弟若还在计较，可就太说不过去了吧？” 宁王被太子上纲上纪地说了一通，实在不好说出拒绝之言，只得道：“好，我一定去。” “这就对了嘛”，太子拍了拍宁王的肩膀，很有深意地笑道，“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本宫是彻底想开了，就看四弟这边啦。” 宁王只是笑道：“那弟弟就恭候大哥的帖子了。” “呵呵……好，好。”太子宽和地笑道，十足是一副包容弟弟的兄长模样，好像刚才那咄咄逼人的人不是他似的。 李柔嘉相当瞧不上太子这一副小人嘴脸，只是草草向他施了一礼，便转身跟上了宁王。 宁王问道：“你想去采薇居吃醉乳鸽，还是去蒹葭院吃粉蒸排骨？还是去静女坊吃八仙肘子？” “咦……”李柔嘉扫了扫身上，道，“光是听着就觉得油腻腻了，就没有什么清淡的吃食吗?” “清淡的？采薇居的蜜汁莲藕、清蒸香菇、竹叶鲈鱼，还有静女坊的……” “去采薇居！”李柔嘉道，“我想吃鲈鱼。” “好主意，刚好本王也想吃！” 两人说笑着走远了。 程敏萱看着，心里极不是滋味儿。 太子低头看了她一眼，笑道：“爱妃吃醋了？” 程敏萱摇摇头，道：“臣妾只是在想明天的事。” 太子一笑，道：“说起来，老四对你，那是十足的真心。放弃了他而选择本宫，你就不会后悔？” 程敏萱抬头看着这巍巍宫城，看着这高高的宫墙、朱檐碧瓦，回首，看向凤仪宫的方向…… 她这毕生的所求，都在这座宫城里、都在那凤仪宫中，只有皇帝，才能给她这一切。 可如今的皇帝于她而言是遥不可及的，且皇帝已经年迈，她可不想自己还没在宫中站稳脚跟，皇上就驾崩了。所以从皇子们下手是最容易也是最明智的。宁王钟情于她，太子好美色，对她的美色多有垂涎，二选其一，由着她选择。 太子毕竟已经有了太子之位，可宁王的未来却还未可知。相比之下，自然还是选择太子更稳妥一些。 而且太子和宁王虽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都不是什么好玩弄的货色，但太子到底还能让人探得一些深浅、可宁王却不能。相比之下，自然还是太子更好掌控。 这是她权衡之后的选择，对自己的选择，她从不后悔。 程敏萱没有回答太子的话。这是她第一次对太子的话没有“诚惶诚恐”地回应。既然太子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儿上，既然太子已经给了她这个位子，有些事也就不必再装了。 她厌恶那样唯唯诺诺的自己、她最讨厌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她也会累。 所以啊，一切，都该随着她的身份而抬高起来。 “殿下，你喜欢这座宫城吗？”程敏萱问。 “这座宫城啊……”太子也停住脚步，四下看去，“本宫在这里出生……本宫也希望自己能在这里死去。这是本宫的命，只有这样的开始和结束，才是本宫这一生最好的情况。一切的挣扎，都是为了能完成这场宿命，何谈喜欢？何谈讨厌？即便不喜欢又能如何呢？本宫若不死在这里，本宫死的，不会比乞丐更好看。” 程敏萱叹了一声，道：“不会的，我不会让殿下死得很难看。” “哦？为何？”太子问。 “因为……你是我选择的人，我不允许自己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李家小姐可当重任 “呵呵……”太子笑了，笑得还有几分开怀。 所有人都说不允许他输，母后说，仁儿，你是母后全部的希望，母后不允许你输；大舅舅说，我们蒋家扶持你到今天这个位置，你绝不能让我们的苦心白费，你不能输。 他的女人们心里想着，你不能输，你输了，我们的荣华富贵就没了。 但今天，居然有人说——你是我选择的人，我不允许自己输。 好像他的输赢从不在自己的手中，而在这女人的手中。所以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好了，输了也不是他的错，只是这个女人自己没本事，没赢而已。 真是挺有趣的。 “如果母后和蒋家也能像你这么想就好啦……”太子叹道，“这样输赢都和本宫没关系了。” 程敏萱笑笑，没说什么。 她只是非常坚定地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自己输、绝对不能。 所以她会拼尽一切所能地去帮助太子，当然，也要尽一切所能地去操控他。 现在看来，太子这人是有几分思量，绝不是个草包。但太子这人软肋太重，她只要抓住了太子的脆弱，不怕不能操控他。 来日方长…… 昭华宫里，芳菲姑姑正在伺候云贵妃用午膳。见云贵妃胃口不好，便轻声问道：“娘娘可是在想李家小姐的事？” 云贵妃点点头，道：“本宫原本只是想要试一试李柔嘉的气量，毕竟想要留在俊儿身边，没点儿气量可受不住。倘若她今日在本宫这里吃了闭门羹，下次本宫再召见，她还能像没事儿人似的对本宫和顺恭敬，那便是个明白人儿，真真儿可以把俊儿托付给她。却没想到，俊儿居然也跟她来了。” 云贵妃叹了一声：“如此，本宫在俊儿眼里，可就成了个恶婆婆，他是觉得本宫是在欺负他媳妇儿呢。哪有人愿意在自己的心里当恶人的？” 芳菲笑道：“娘娘，依奴婢看呐，这反而是件好事呢。” “哦？说来听听。” 芳菲笑道：“殿下并不是真的喜欢李家小姐，咱们如今关起门儿来，奴婢也敢说了。这背地里的交易，太后不是已经和娘娘说了吗？所以啊，如今娘娘越是做这个恶婆婆，殿下就越觉得李家小姐委屈，会很疼惜她的。如此一来二去，两人的感情不就深厚了？” “两年前夜宴的时候，奴婢也见过李家小姐，那可是好一个美人儿呢！她是因着常年不在京都，这才被程家三小姐给抢了第一美人的名号去，若是她在，必是没程家小姐什么事儿了。如此这般美人儿，听说又是个极聪慧的，且琴棋书画去得、骑马射箭也去得，真真儿是个奇女子。这样的女子，哪有男人不喜欢？” “若说有谁能将殿下从程家小姐那里跳出来，怕也只有她了。如此，娘娘便是暂且做了这个恶人却也无妨呢！待到殿下和李小姐夫妻恩爱，娘娘再补救也不迟。岂有儿子真的埋怨娘亲的？更何况是殿下这般孝顺的人？” 云贵妃听了这一番话，觉得颇为有道理。芳菲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侍婢，向来颇为宠信的，且也知道，自己的身边只有这么一个肯说真话的人了。因而拉着她的手，叹道：“若真如此，本宫这恶婆婆做下去，亦是无妨。只盼着俊儿能早些从那狐媚子手里逃出来吧！” “奴婢方才出去换茶，听小丫头们悄悄说，太子晋了程美人为侧妃呢。才刚的事儿，皇后下的旨，程妃领了旨就紧赶着来宫里谢恩了，可见是早在府里就准备好了，是和太子一起商量的，而不是意外之喜。如此看来，程妃是颇得太子喜爱。” “呵……”云贵妃一笑，“那狐媚子能得了太子的喜爱也好，免得总是用些狐媚手段勾引我俊儿。若非她一直勾引着，俊儿岂能两年过去了还拔不出来？偏得本宫又抓不住她的把柄，没法子惩治她。” 芳菲笑道：“这下程妃是求仁得仁，娘娘也能乐得清闲。若是殿下和李小姐琴瑟和谐，娘娘不久便能抱孙子了。” 云贵妃拍了拍她的手，叹道：“你惯会宽慰我……抱不抱孙子倒是次要，要紧的是……我的俊儿，他得好好活着。” 可是这宫墙深重，京都浓云重重，未来怎样，是谁都说不准的。 她能做的，只有拼尽了一切，去保自己的一双儿女周全。 李柔嘉和宁王来到采薇居，方一进门便见桂姨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一看就是和宁王极熟悉的，可见宁王真真儿是这里的常客，而绝非外界谣传，没冤枉了他。 “殿下今儿怎么来得这样早？可是和大人公子们约了局儿？与宴的有多少人？想要哪些姑娘作陪？” 宁王一摆手，道：“你今儿怎么了？怎么这么没眼色，没瞧见本王是带着姑娘来的吗？” 桂姨这才看到了宁王身后两步远的李柔嘉，忙作势掌嘴，道：“哎呦，瞧奴家这张嘴啊！险些冒犯姑娘，姑娘可千万别怪罪。” 李柔嘉笑道：“桂姨千万别客套，把我当男人一样看待就是了。平时殿下过来都点哪些姑娘？今儿不妨叫几个相熟的过来。大家吃酒聊天儿，也是快活。” “这……”桂姨为难地看向宁王，当然不敢说。 李柔嘉笑道：“还是殿下已经把采薇居的姑娘们都点遍了，人人都是常伺候殿下的，人太多，不好叫了？” “哪有”，桂姨笑道，“我向姑娘保证，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我们采薇居里的姑娘虽说是个顶个的好，但殿下的眼光可是极高，不是每年摘过花魁的清姑娘，殿下可是决计看不上的！” 宁王笑道：“好啦，听你们两人在这儿你探一句我推一句，着实没什么意思。今儿不叫人，你就准备一桌好酒好菜吧，本王和小姐好生饮酒。” 言罢便拉着李柔嘉的袖子将她往楼上拽。 李柔嘉嘀咕道：“你也太小气了，好歹也叫个歌舞助兴啊……” “这倒是”，宁王也想起来，回身吩咐桂姨，“叫雅琴和妙音过来弹琴唱曲儿。” “好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君子之交甚欢畅 采薇居的佳肴果然名不虚传，光是看着色泽，就已经让人垂涎欲滴了。只有李柔嘉和宁王两人，李柔嘉也就不客气，还没等菜品上齐呢、也没等宁王动筷，自己看着好的，就拿起筷子夹了吃，乐在其中，完全把身旁的宁王给忽略了。 “喂，是本王请你来吃饭，你身旁还坐着一个大活人呢，你没看到啊？”宁王指了指自己，对李柔嘉的忽略相当不满。 “我看到了啊”，李柔嘉嘴里嚼着东西，唔噜道，“你请我过来是来吃饭的，我要是不吃东西，多对不住你的一番心意？” 然后埋头继续吃，并不打算和宁王做多余的交流。 宁王看了她半晌，叹了一声，道：“果然，本王对谁来说都不重要。” 李柔嘉听他说得怪可怜的，这才放下了筷子，把嘴里东西咀嚼尽了，用清茶漱了口，道：“我还以为你不需要安慰呢，如果你需要，我当然可以安慰你……因为我很感激你，作为朋友，我愿意帮忙。” “你感激本王？”其实宁王刚刚那么装可怜，就是为了引起李柔嘉的主意。但听到她如此认真地说感激他，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嗯”，李柔嘉点点头，道，“谢谢你指了这条路给我。如果没有你给我指的这条路，此时我的境遇，不堪设想，哪里还有在这里悠然吃饭的机会？” “这些天来我一直都很想感激你，可是却总也找不到恰当的时机说出口”，李柔嘉起身，向宁王郑重施了一礼，“宁王殿下，多谢你。” 宁王被她这忽然的感谢弄得还有些不好意思，忙扶起了李柔嘉，道：“你严重了，其实是本王要感激你才对。若非有你这么明智的决定，本王还不知道要被他们安上一个怎样惹人烦的王妃。而且自打相识，你处处维护本王的面子，信任本王、体谅本王，本王真的非常感激。” 宁王说的真真是肺腑之言，这些话他早就放在心里，也如李柔嘉一样，只是没找着恰当的实际说。不知怎的，他一见着李柔嘉就愿意和她斗嘴，两人闹着闹着，就都把正事儿给忘了。 李柔嘉以为宁王惯会讨女人欢心，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这已经成为他面对女人之时的习惯了。所以别管面前的女人是谁，他都自然而然地说好话。 “反正我和你说的都是真的。”李柔嘉压根儿没把宁王的话当真，为免宁王也不相信她的话，挺认真地确定了一句。至于相不相信，那就是宁王的事了。 宁王笑笑，道：“本王又没说不信。” 说着，啪地打开折扇，在身前颇为有风度地摇着：“本王天生就有一颗普度众生的心呐！” 李柔嘉瞟了他一眼，真是拿他这没正形儿的样子没法儿。 但其实，她还是挺喜欢宁王每天乐呵呵的样子的。 快乐是一天，苦大仇深也是一天，怎样都是活着、都是在这一出生便难逃的境遇里活着，何不让自己舒坦一些呢？每天哭丧着脸到处说自己多苦多难，着实没趣儿。 “明天太子府的宴会，你与本王同去，如何？”宁王给李柔嘉夹了一块藕片，献殷勤。 “行吧，看在这顿饭的份儿上，勉为其难答应你！”明天的宴会上，程敏萱可是个大人物，宁王看着太子为程敏萱办宴、看着那两人恩恩爱爱的，心里一定很不舒服。 尤其是太子，绝对不会放过羞辱宁王的好时机。一想到宁王自己孤零零地坐在一众欢笑中，忍着羞辱藏着伤心，只能用一杯一杯的闷酒来麻痹自己，李柔嘉就觉得……自己浑身泛起了母性的光辉，忽然起了一种很强烈的保护欲。 她要在宁王身边给宁王撑场面，不能让太子欺负了他！ 雅琴和妙音这两个女孩子可真是一对妙人儿，人长娟秀文静，技艺又是一流，一曲《关山远》唱得人心内凄凄。光是听着歌儿，就好像已经在那不得已的生离之痛中走了一遭。 “山也远、路也远，思君啊难相见……” “情难长、恨难长，君心啊可还在奴梦里面……” 李柔嘉听着，不知不觉间，重重叹了一声。 这遥的山、遥远的路，将她和桓哥哥隔了个天涯两端。或许在多年之后，这份情，真的就淡了。 或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桓哥哥再也不会心系着她，她也再不会惦念着桓哥哥，君不在奴的梦里、奴也不在君的心里。 宁王也是不由得重重一声叹。 又听了一会儿，宁王忽然问道：“柔嘉，你觉得敏萱是一个怎样的人？不要有什么顾虑，本王想听实话。” “一个……”李柔嘉看向宁王，她不愿一说假话，但却也不愿意做背后说人不是的小人，笑了笑，道，“我不想说，殿下就别逼我了。” 宁王笑笑，道：“哪有那么严重？不想说便不说，本王岂会逼迫于你？” 宁王缓缓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思绪仿佛也随着这曲子飘到了遥远的地方，道：“本王认得的敏萱，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不知为什么，尤其是这两次相见，他总觉得敏萱的眼底蒙了一层重重的迷雾，让人一眼看不透。不是神秘，而是觉得……有几分阴邪。 不如身旁的李柔嘉简单纯粹。李柔嘉虽然看起来很沉稳，行事几乎从无差错，什么时候都能掌握好分寸，但却从不让人觉得她心机深沉，而只是觉得她聪慧罢了。 为什么同样的分寸恰好、行事谨慎，却会给人这么明显不同的感受？ 可能是由于眼神。 她们俩眉眼生的很像，但李柔嘉的眼中，温和沉静的、骄傲的、嫌弃的、不悦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你能从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但从敏萱的眼中却不能。 敏萱眼中的所有神态，好像都是漂浮在表面上，连不到心里去。从前就是这样，近来尤甚。 敏萱眼中多有媚态，总是带着几分意图在里面，但李柔嘉没有，李柔嘉的眼神更纯、更静一些。 “哎……”宁王叹了一声，饮了一口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色狼身边喝醉了 “你当本王刚才的问题没有问过吧”，宁王搓了搓额头，自己嘀咕了一声，“本王真是糊涂，怎么能问别人这样的问题，如何对得起敏萱？” “哎呀你别叽歪了”，李柔嘉笑道，“反正我从来不把你的话过心，问就问了，有什么要紧？一曲之后我就忘了。” “如此甚好。”宁王一拍手，又殷勤地给李柔嘉夹菜，好像是在催促她快点儿忘了似的。 李柔嘉觉得……宁王好像并没有很喜欢程敏萱。 宁王钟情于程敏萱更像是一种责任、一种多年未解开的心结，他好像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觉得自己只有喜欢程敏萱才是对的，不喜欢她就是犯了罪。 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纠结的感情呢？这种纠结的感情又是如何形成的呢？李柔嘉不明白。 想不通，但却绝不认为了自己判断错了。 “殿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李柔嘉坏坏地开始了探寻。 “说。”宁王悠然地扔了一粒花生米进嘴里，又是乐呵呵的样子了。果然这人悲伤撑不过一刻钟。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程敏萱的？太学里吗？” 宁王摇摇头：“不是，是很久以前……她救过本王的命。” “本王记得她很勇敢、很潇洒，小小年纪就让人佩服。” 哦，对了，宁王是说过，程敏萱救了他的命。 “所以你很感激她，对不对？” “这是自然，哪有对救命恩人不感激的？就和你感激本王是一个道理。”宁王道。 李柔嘉笑笑，印证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也就不问下去了。 你看，你自己也说，你对她的感情，和我对你的感激是一样的吧？感激不是喜欢啊，这两种情感怎么可能混为一谈？你是自己弄混了呀大哥！ 不过李柔嘉懒得提醒宁王。 宁王这牛脾气，别人提醒他他还要以为别人故意破坏他和程敏萱感情呢，她可不去当这个恶人！ 两人吃酒聊天儿，越聊越投契。宁王对边疆的事很好奇，李柔嘉也愿意给他讲，说着说着，就没个顾及了，不只是说军营里别人的事，自己的事也说。 “你见过狼群没有？你听仔细啊，不是一只，是一群，好多狼！那些狼睁着绿幽幽的眼睛，躲在黑暗里，在山洞外围了一圈儿，可吓人了。要是你啊，一定吓得尿裤子。可是……他就不一样……他就敢一个人出去，一个人……现在又剩下他一个人了……我怎么……我怎么又扔下他一个人呢……” 李柔嘉的酒量其实不行，在边疆的时候将士们豪放，但父亲却从不允许她跟着多吃，以至于，此时跟宁王这大色狼在外头，一时聊得开心，就把自己给灌醉了。她还觉得自己没醉，就是困…… “呼……呼……”李柔嘉说着说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喂，李柔嘉你醒醒……”宁王拍着李柔嘉的脸，“你醒醒，你的话还没说完呢！什么狼群？什么绿幽幽的眼睛？什么山洞？喂喂，你醒醒！” 宁王摇晃着李柔嘉，很是急切。 为什么李柔嘉会知道这些？ “李柔嘉，你别睡啊！你别睡！” “桓哥哥……”李柔嘉的小脸儿红扑扑的，梦呓着说出了这三个字。 “桓哥哥？”宁王重复了一遍。 三哥！ 李柔嘉说的“他”，是三哥！ 宁王的脑子顿时“嗡”的一声，觉得自己也有些晕。 怎么……怎么李柔嘉和三哥，原来不止是师兄妹的关系吗？ 李柔嘉刚才那一番话，分明对那个“他”很有情意，明明是说起情郎才会有的语气！ 桓哥哥……三哥的名字是——载桓，三哥自十三岁起就去边疆跟着李堂历练，此后一直留在边疆驻守，李柔嘉说的这桓哥哥，必是三哥无疑。 若李柔嘉真的和三哥有情意在，他却从中拦了这一道，娶了李柔嘉，这算什么事儿啊？ 三哥是他最敬重的兄长，他岂会去抢三哥喜欢的女人？ 这……这事儿可严重了！ 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关乎于他和李柔嘉、和太子之间的事罢了，现下又牵扯了三哥进来……宁王觉得胸闷、觉得头疼。 如果只以他们三人之间的事而言，他从二哥手中抢了李柔嘉，李柔嘉挺喜欢他这个人，把他当朋友，他也很欣赏李柔嘉，两人乐呵呵地合作，这自然是好事。可如果这事情牵扯到三哥，他是从三哥手里横刀夺爱的话…… 宁王搓了搓额头，觉得自己好像办了一件大错事，瞬间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哎……”宁王重重叹了一声，抱起李柔嘉，出了雅间的房门。 他现在在这儿想什么都是胡乱的事儿，没个确定，还是等李柔嘉醒来之后再问她吧。 出了采薇居，天色已晚。宁王为免人多眼杂，特意走了一条小路，飞檐走壁的把李柔嘉偷偷送回了将军府。 因着心里有事，实在不想就这么回去。命令拿嘴皮子特麻利的小丫头出去给李柔嘉做醒酒汤，小丫头还不乐意，怕他趁着屋子里没人而对李柔嘉做什么。宁王无奈，只好自己去小厨房给李柔嘉弄醒酒汤。 李柔嘉是醉得快醒得也快，宁王端了醒酒汤进屋，李柔嘉居然就已经醒了。 揉着头，看着挽着袖子端着汤碗的宁王，一脸诧异：“你怎么在我家？” “本王把你送回来的呗”，宁王道，“你也真是能逞强，不是说自己很能喝酒吗？怎么这么几杯就醉倒了呢？” 李柔嘉不觉得宁王会趁着她喝醉而对她做什么，因而连检查自己的心思都没有，就说道：“我喝了一壶呢！” 什么叫几杯醉倒？你也太能寒碜人了？ “是，你还挺有脸的！和男人出去喝酒喝醉了被人送回来，你还觉得你挺有脸了？”夏心已经气得鼻子眼睛都歪了。 小姐怎么能这么糊涂啊？宁王就是个色痞子，难道小姐不明白？怎么还能这么心大地和宁王一起出去喝酒？这事她可要好好想一想，要不要去告诉老爷了……不然小姐哪下真的被宁王给骗了，她都没地儿哭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太子府夜宴 “你这小丫头嘴巴怎么这么毒？”宁王不爱听，“本王是别人吗？本王是你家小姐的未婚夫婿！你家小姐和本王出去喝酒聊天，这有什么可担心的？” 李柔嘉原本就头疼，被他们两人这么一吵，更觉得头都要大了。 “夏心，送客。”李柔嘉反身缩进床里，看都不看宁王一眼。 “本王好歹还亲手给你做了醒酒汤呢，你不说感谢也就罢了，乱赶人就说不过去了吧?本王还有话要问你呢！” 李柔嘉不耐烦地摆摆手：“不是关于生死的急事，都明儿再说，我要睡觉，你别啰嗦！” “喂，本王真的有要紧的……” “殿下快出去吧，很晚了我家小姐要休息了，殿下要是再赖着不走，奴婢可要赶人了！”夏心直接上手推宁王，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嫌弃。 “喂……喂……李柔嘉！”宁王挣扎了两下，但完全无法赢得李柔嘉的注意，那死丫头还是用后背对着他！ 这还是宁王第一次被人赶出来呢，自己站在门外吹冷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宁王摇摇头，叹了一声，也只得走人了。 想想也对，就算李柔嘉真的和三哥私定过终身，是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难道还能退婚不成？ 两天后就是大婚的日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管他以什么理由退婚，宫里头都不会轻易罢休的，必定要把这事的祸因弄明白，李柔嘉和李家还是要遭殃。 原本是救人之举，到最后还是害了人性命，这是何道理？ 宁王也是心大，觉得既已是无法更改之事，索性不去想不去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过了一遭是一遭！ 李柔嘉醉得不轻，已经忘了自己和宁王都说过什么了，一觉睡到日头高照，宫里头来人给她送太后赐的嫁衣，她这才起了。 母亲的身子好了些，同父亲、弟弟一起阖府接了赏赐，便随她到房里来。瞧着她试嫁衣，面色却是凄然。 “柔儿，都是娘的不是，娘对不住你……”瞧着瞧着，周云瑶的眼中就有了泪。 “怎么啦？大喜的日子当前，娘怎么忽然这么说？”宫里司衣局做的尺寸一点儿不差，这身嫁衣穿在身上刚刚好。李柔嘉自己也不爱多看，随手脱了，也是用这随意的一问严实着自己的不情愿。 “没什么”，周云瑶收敛了情绪，勉强笑道：“其实嫁给宁王也好，宁王府与将军府一个城南、一个在城西，见面是极方便的。娘总担心你嫁得远，这下一颗心总算落定了。” 李柔嘉笑道：“是啊，而且宁王很好说话的，他必然不会多束缚女儿，女儿若想回家，每天都能回来转转呢！” 周云瑶正色道：“不成体统！已经出嫁的女儿，怎么好天天往娘家跑？你能每月回来一两次，娘就已经很知足了。” “好好好，那女儿就每月回来一两次，都听娘的。”李柔嘉抱着母亲撒娇。 周云瑶轻轻拍着女儿的背，一时心内百感交集。 送走了母亲，李柔嘉用过午饭后又歇了个回笼觉，起来如常收拾了一番，宁王就来了。 这小子最近习惯了在将军府里飞檐走壁，视大门院墙为无物，说到她的闺房外、转眼间就到了。 “李柔嘉，你准备好了没有？我们这就去太子府吧？”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好了。” 李柔嘉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罗裙，略深一些的小褂，梳着单螺髻，清爽利落又不失灵动，开门随意一招手，脸上那潇洒自在的神态，让宁王有了一瞬的恍惚。 好像在某个遥远却又很近的时光里，她就站在夕阳下，一招手，对他道：“好吧，我带你走！啊……对啊，你走不了，没关系，我扶着你！” 宁王摇了摇头，被自己这可怕的联想给吓着了。 只怪李柔嘉的眉眼儿长得太像敏萱。 可…… 走着走着，宁王的脚步停了，叫了李柔嘉一声：“李柔嘉！” “干嘛？”李柔嘉回头，略撅着小嘴儿。 依旧是那暖洋洋的夕阳、依旧是那灵动的单螺髻……还有小女孩眼中澄澈的目光、飞扬的神色。 宁王的喉结动了一下。 一瞬间，他有些弄不明白，到底是李柔嘉像程敏萱，还是程敏萱像李柔嘉？ “怎么啦？你忘带东西了？”李柔嘉折返回来，伸出手在宁王面前挥了挥。 “没什么”，宁王笑道，“看你走得太快了，让你等等本王。” 他可真是糊涂，想什么呢。 太子府办宴，一些些世家公子们自是相当积极。李柔嘉和宁王自认来得不晚，但到太子府的时候，待客的仪宾殿里已经坐了好些人。 太子坐在上首主位，程敏萱斜牵着身子坐在太子身旁、靠后半步放着的雕花他檀木椅子上，正在给太子斟茶。 “呦，这么早，大家伙儿就都来了？”宁王笑着进了屋。 在坐之人纷纷起身向宁王见礼，一番寒暄客套，宁王带着李柔嘉在左边第一张长桌旁落座。这是此宴上仅次于太子的最尊之位，宁王理应坐于此。 在坐之人有长平侯府的小侯爷赵瑞，兴国公蒋家的三位公子——太子的大表哥蒋誉环、二表哥蒋誉峰、表弟蒋誉超，大理寺卿钟怀家的独子钟越、礼部尚书郎忠国的小儿子郎平，还有一些也都是朝中官员们的公子，各个都是京都城里有名的人物。 可见太子在朝中的结交颇为广泛，平日里行事，怕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嚣张愚蠢。如若不然，也不可能引得这些人精和他相交了。 “宁王殿下好福气啊，李家小姐倾城容色，得妻如此，实乃人生一大幸啊！酒还未上，下官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贺喜殿下得此佳人！”赵瑞先提起这茬儿来，好生恭敬地敬宁王。 此时人人都避讳着宁王的婚事，谁不知道太子和宁王在这件事情上闹了个不快？但人人也都知道，这事儿最终是避讳不了的。毕竟李柔嘉就在这儿、宁王大婚的事就摆在眼前，太刻意地回避着，反而使得局面更难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宁王的肚量 赵瑞向来和太子好得穿一条裤子，此时带头儿向宁王贺喜，自然不是真的贺喜。怕是要当众给宁王一个难堪，以讨好太子。 宁王方皮笑肉不笑地端起茶杯，赵瑞便笑道：“宁王为了得到小姐如此佳人，可下了不少苦功夫啊，背地里暗戳戳捣鼓了一阵儿，就把人给弄到家里去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当真让人佩服！” 宁王一笑，道：“本王让人佩服的本事还多着呢，若小侯爷有意学，可以随时向本王讨教。本王闲得很呐，有的是时间。” 赵瑞那一番话可是相当挑衅了，明摆着是说宁王暗地里行事不光明磊落，子啊骂宁王是挖太子墙角的小人呢！但宁王虽然笑得不冷不热，话却说得一点儿没分量，不痛不痒的，好像很怂，对人家的诋毁照单全收。 李柔嘉有些看不下去，觉得宁王平时挺聪明的啊，不像最笨的样儿，今天这是怎么了？反击他啊，让他和太子都没脸啊！你倒是说啊，你倒是上啊！ 但是宁王连点儿脸色都没甩，居然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了。 有了赵瑞的试探，不少人都就此事品评起来。说的都是一些表面上夸赞宁王有本事、实则讽刺他真小人的话。但却也有一些不开口，只做陪笑的，气氛看起来热热闹闹。 李柔嘉在替宁王抱不平的同时，也记住了这些讽刺宁王、谄媚太子的人。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太子阵营中的，且至少在此时，他们都非常看好太子、对太子十分忠心。而那些没开口的，要么就是心向宁王、要么就是还在摇摆不定的。 在座这些人看似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纨绔子弟，但实则不然。这些人是京都势力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 在京都的权欲漩涡中，没有谁是真真正正的没心没肺。酒肉声色不过是用以掩饰的外衣，内里打的都是再精细不过的小算盘。 单从在座的的势力分割上看来，此时的宁王的确处于劣势。 “幸亏太子殿下大度，不与宁王殿下一般计较，要是换做我啊，早就给我弟弟一个大耳刮子了，看那小子还敢不敢不敬兄长！”说话的是骠骑营都尉古道广，此言一出，顿时一屋子的热闹笑声都停了。 人人的脸色都吓得青白，连呼吸都慢了些许。人人都故作镇定，但却有都或多或少地偷偷去看宁王的脸色。 一番不好反驳、不甚明显的和气玩笑也就罢了，宁王只能吃了闷亏，不好当众失风度。大家都是看准了这一点，这才敢借此机会卖太子人情。可古道广直接说出这般大不敬的话来，就算再好脾气的人，怕也是忍不了。更何况宁王原本也不是个怂包，哪里来的好脾气？ 李柔嘉实在停不下去了，张口就要教训古道广，却被宁王及时按住了手，制止了她将要出口的话。听得宁王笑道：“所以说嘛，二哥是个最和气不过的兄长，本王心里敬重着呢！都尉脾气火爆，做你的弟弟可真倒霉啊，哈哈……” 听得宁王笑了，在座之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李柔嘉听着都觉得好生尴尬。但这一屋子正在笑着的人，却并不觉似的。一个个都似台上的戏子，演得真真儿的好。 听着大家的笑声，宁王悠然地端起茶杯，缓缓饮了一口，相当惬意的样子。瞧着竟是一点儿不觉得受屈辱。 李柔嘉实在不知宁王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摇摇头，闷饮了一口茶。 上首位在两层台阶高的台子上，程敏萱侧身坐着，给太子添菜之余，目光略略往宁王那儿一瞟，见宁王和李柔嘉的手在桌子下紧紧拉着，心里好生不是滋味儿。 她并非眼拙，岂能看不出李柔嘉的眉眼与她极像？原本以为李柔嘉不过是宁王找的一个替身罢了，可近两次见面，竟都看到宁王与她相处得这般融洽。 不过是吃个宴的功夫，这都忍不住，非要拉着手才行？ 说笑间，又有几个客人到了。 走在前头的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二人都穿着锦绣宫裙，戴着时新宫花，说说笑笑地面容如花，鲜活得很。 “二哥，四哥……”穿着嫩黄色衣裙的小姑娘向殿里招了招手，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着迈过门槛儿，给太子施了一礼：“给二哥请安。” “客气什么？你今儿又去哪里胡闹了？怎么玩儿得脸红扑扑的？不是让你早点来？耽搁到这个时候。”太子语气柔软，是打心底里的善意和喜欢。 “哎呀我没去胡闹”，小姑娘道，“我就在宫里玩儿了！原是要早出来的，四姐非要把那一页书看完，我等她来着！” 李柔嘉瞧她长得十分好看，且那一双含情的丹凤眼长得又极像宁王，便知这必是宁王的亲妹妹，五公主南宫月如。传闻她是大熹国最美貌的公主，也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 瞧她性情活泼可爱，李柔嘉见了就喜欢。正欣赏着她的笑颜，就见她提着裙子往自己这边跑来。先扑到宁王身上去，撒娇道：“四哥，我想死你啦！你都好久没去找我玩儿了！” 宁王抓着她的两只手腕把她扒拉下来，笑道：“你已经是大姑娘了，怎么行事还没个体统？让人瞧见成什么样子？” “那又怎么啊？你是我亲哥哥嘛！” 宁王笑笑，眼中满是宠爱，着实拿她没法儿。 月如得逞，又抱了宁王一下才松开。看向一旁的李柔嘉，笑道：“嫂子，我见过你，你和两年前一样美！” 李柔嘉愣了一下，并不记得两年前的归朝宴上她有过去。 “我扮作小宫女站在殿外面呢，连父皇母妃都没发现呢，我厉害吧？” 李柔嘉被她逗得直笑，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厉害。” “我还有更厉害的呢，以后有机会再讲给嫂嫂听！反正嫂嫂都要嫁给我哥了，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李柔嘉瞧她真是越瞧越喜欢，笑道：“好啊，如此可就说定了，以后一定要件给我听。” “当然！我正愁找不到人炫耀呢！他们都不爱听，勉强听了也要教导我一番额，不够恼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王侯把酒欢 四公主南宫静如向太子请了安，见南宫月如这里说完了话，这才上前来。施了一礼：“妹妹给四哥请安，给四嫂请安。” 李柔嘉瞧她虽生得清素寡淡，容貌平平，但举止端庄得宜，自有一股怡自如的气度，心下也是喜欢，笑道：“公主生得雅致，真真儿是个美人。” “四嫂才是真美人呢，这样夸赞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南宫静如笑道。 她的笑容不似月如那般灿烂，淡如春风轻轻拂过，却也直戳人心的。让人瞧着，不免也如她一般心生怡然微笑之感。 又寒暄了几句，李柔嘉发现这位静公主和宁王不亲近，和太子也不。与谁都是这般温文有礼的样子，一切恰到好处。 想起她不过是个采女所生，且生母在她五岁就病故了，此后她便交由冯美人抚养。冯美人位份不高，又不受圣宠，连带着她在宫中的境遇也不好。 如此这般身世，和着她的性情，便也说得通了，且又是极为让人敬佩的。 如不是因着这般恰当拿捏，怕也到不了今天这地位。太子的夜宴，多半想不起她来。 又过了约莫一刻的功夫，六皇子来了，夜宴的宾客们这才算都到了。 当今圣上子嗣薄，只有公主五位、皇子六位。其中大皇子载平乃贤妃所出，不幸天命不佑，一岁而夭；二皇子载仁乃凤仪宫皇后所出，以嫡以长，封为太子；三皇子载桓乃静嫔所出，静嫔虽为御史中丞云湛的庶出女儿、云贵妃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但却并不得宠，以至于连带着三皇子也不受皇帝待见，早早地给扔到边疆去。 四皇子南宫载俊乃云贵妃所生，云贵妃宠冠后宫，宁王和其妹月公主自幼便深受皇帝喜爱；五皇子载齐为张嫔所出，八岁时生母难产亡故，他便被放在皇子监里养着，年节间就在太后宫中。因着没母妃需要挂碍，皇帝也不怎么管他，及至年纪稍长一些离了皇子监，得了自在，便四处游历，一年里没几个月是在京都城中的。 六皇子载钰乃萧贵人所生，今年才十一岁，是个小孩子，不担事。 五个公主出嫁已有三，只剩下静公主和月公主尚待字闺中。 人都到齐了，太子吩咐开宴。歌姬舞姬乐姬依次进了殿，袅袅娜娜的一屋子美人，各有各的美处，哪一个都是好模样。 渐渐酒酣宴畅，李柔嘉发现，程敏萱的眼睛总是时不时地飘向宁王这边，但宁王是一直规矩得很，只是埋首于面前的美食、不时给她夹菜。 太子也是把宁王的反应看在眼里，心内哪能不着急？ 为免老四怀疑，他在酒水里下的药分量不多，得多饮酒才能发出来。可老四这么“矜持”，这一会儿竟是连三杯酒也没喝到，这如何能行？ 太子眸光眯了眯，觉得不下点儿狠招是不行了。 “四弟……”太子端起酒杯起身，佯装醉态，摇摇晃晃地到宁王面前去。 太子一走下主位，自然引得所有人注意。刚好这一支舞停了，喧嚣顿消，仪宾殿里瞬间安静得鸦雀无声。 见太子下了主位，领班摸不清楚情况，不知该不该起下一曲，这一曲的歌姬舞姬都退到角落里，殿内空旷得顿时只剩下站在宁王桌边的太子。 “二哥。”宁王端着酒杯站起来。 “老四啊……”太子拍着宁王的肩膀，叹了又叹，“都是本宫的不是，害得咱们兄弟如今闹到这般田地。” “怎么了二哥？”宁王却不觉得有什么似的，笑道，“二哥何出此言？” “两年前，本宫就不该把程妃要到身边来啊”，太子一下下地拍着宁王的肩膀，真是懊悔得很，但又相当无可奈何似的，“可是本宫当时实在不知情啊，你又没和本宫说过你对敏萱的情意，本宫还以为你们两个只是好朋友呢！当时你但凡同本宫交个心，聊一些感情之事，本宫也不会犯下如此错误啊……” 宁王面上毫无波澜，看不出喜怒，笑道：“二哥，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起干嘛？如今我已有柔嘉，对程妃自然是放下了。二哥放心，之前我与程妃便毫无越矩之处，以后更不会有。一切都只是我心底里的想法儿，从未拿到明面上来。也不怪二哥不清楚，就连程妃自己，也是不晓得。” “哎……”太子重重叹了一声，道，“在我知晓你对敏萱情意之时，原想着要将她还给你。可敏萱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又非衣物首饰说送就送。本宫几次试探她的意思，她不愿意，本宫又如何是好？” 宁王笑笑，只是敷衍着说了句：“二哥有心了，只是委实不需要如此。” “哎……”太子又是一声叹。这一声接一声的，听得人都不由得跟着愁苦起来。 太子端起酒杯，郑重道：“四弟，这一杯酒哥哥敬你，是为两年前的事向你赔罪。如果你愿意原谅哥哥，就请喝下这杯酒。” 宁王和太子碰了下酒杯，笑道：“我从未责怪过二哥，又何来原谅之说啊？” 太子痛痛快快地一饮而尽，回身招呼程敏萱：“敏萱，过来，你和本宫一起，敬老四一杯！” 程敏萱应了一声“是”，带着自己的丫鬟过来，小丫鬟端着金托盘，里面端着一个酒壶和一只酒杯。 程敏萱给自己和太子斟满了酒，递给太子。太子拉着程敏萱的一只手，醉熏熏地道：“老四啊，敏萱入府这两天，本宫着实喜欢得紧，如今到了这个份儿上，实在放不开了。你就当体谅本宫，咱们说断，这就断了吧。往后咱们兄弟之间少不了还有聚饮见面，敏萱少不了要作陪，若你心中还有心结，以后的场面必定还是不舒坦啊。” “二哥说得是哪里的话？我从未有什么心结，更是从没开始过，哪里来得断了之言？二哥尽管放心，在弟弟心中，程妃就是嫂子，岂敢冒犯？二哥着实多虑了。” “好，老四，你是个痛快的人！”太子端起酒杯，道，“本宫和敏萱敬你三杯酒，这事儿就算彻底过去了。怎么样，给二哥个面子？咱们一笑泯恩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一宴鸿门 没等宁王回应，太子就痛快地一饮而尽。把酒杯递给程敏萱，让她斟酒。 程敏萱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亲自给太子和自己斟满了酒。太子接了酒杯，又是不由分说地一饮而尽。 程敏萱见太子如此，自己又哪里敢怠慢？忙饮了一杯酒。 太子这三杯酒来得痛快，完全没等宁王，顾自喝完了。最后了还挺豪爽地把杯子一倒转，一滴酒滴落下来，酒杯中就空空如也了。 “二哥如此畅快，弟弟又岂能落后？”宁王爽朗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自己又接连斟了两杯酒，都是一口就喝了。 太子大笑道：“痛快！痛快！老四啊，二哥今儿真高兴啊……哈哈……以后咱们兄弟二人还像从前一样，可再别有隔阂啦！” 宁王道：“原来就没有的事嘛，是二哥多虑了。不过二哥如此在意咱们的兄弟情义，弟弟真的好生感动啊！” 二人又说了几句哥俩好的话，太子方揽着程敏萱的腰，晃晃悠悠地回了主位。 可能是喝得有些猛了，接连几杯酒水下肚，宁王觉得有些头晕脑沉，神智好像也不那么清楚，有些醉了。 以至于，看到太子那放在程敏萱腰间的手，竟是觉得极不舒服。 着意稳了稳思绪坐下，还是觉得难受得很。身上发热，呼吸也不那么畅快。 宁王怀疑这酒水里有东西，但细细品了品，又觉得除了身上稍稍比平时热一些之外，其他所有的症状，都和酒醉之时无异。 宁王摇了摇头，要了一杯李柔嘉的桂花酒来喝。 在手接触到李柔嘉面前的酒壶之时，瞬间醍醐灌顶，猛地清醒了！ 不对！他的酒水里一定有东西！ 二哥说是为免女眷们不胜酒力，特意让厨房娘了一些香甜不易醉人的桂花酒来，以至于他和柔嘉的酒壶就是分开的。他的酒柔嘉喝不到，只有他一人能饮！ 这么想来，二哥此举不是有些太刻意了么？毕竟之前他们也与静如和月如一起饮过酒，怎的没见二哥特意给两个妹妹弄了淡酒来？ 瞧着宁王有些不对劲儿，李柔嘉略凑近了宁王，小声问道：“你还好吧？” 宁王没做言语上的回应，只是抓紧了李柔嘉的手，摇了摇。 意思是……不好。 李柔嘉立刻明白了宁王的意思。想起宁王并非不胜酒力之辈，昨晚他们俩在一起饮酒，宁王喝了一壶都没事儿，还能神思清明地给她做醒酒汤呢，怎么今儿才喝了几杯，就头晕脑沉面色泛红？ 再想起太子刚刚颇有些故意灌宁王之嫌，再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两个分开的酒壶，李柔嘉立刻就明白了。 宁王的酒里有东西！ 太子想要干嘛？到底给宁王下了什么药？ “宁王殿下和李姐姐可真是恩爱”，程敏萱的声音在这方起了些许咿呀吟唱的殿内响起，语调好像也被那吟唱感染了去，带了些许幽怨，“自打坐在这儿，两人的手就拉着没放开呢，竟是片刻也舍不得彼此。” 随着程敏萱的话，李柔嘉也注意到了自己和宁王紧握在一起的手。其实他们不是一直拉着，只是宁王阻止她出头之时，手按在了她的的手上一会儿，再就是这一会儿了。但被程敏萱这么一说，还真成了你侬我侬。 最主要的是，程敏萱的语气酸不溜丢的，好像在嫉妒他们的恩爱似的，更使得他们的样子暧昧了几分。 李柔嘉想要松开手，可还没等她主动松开呢，宁王的手就先从她的手上拿开了，整个人显得非常局促，做了亏心事似的。 程敏萱又笑道：“李家姐姐可真有福气，如殿下这般风流人物，京都城中多少官家小姐想要嫁呢？偏得旁人都没有这个福气。只有姐姐这样才有才有貌，身份有尊贵的嫡出小姐，方当得起‘宁王妃’这三个字。旁人的家世是比不得的，若像本妃这种庶出的出身，更是想都不敢想……” 程敏萱说着说着，好像也动了情，愈发没了分寸似的，哀哀凄凄地道：“如我们这些庶出的女子，很多事情都不敢想、不敢做……” 说着，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笑了下，给太子斟了一杯酒，娇娇媚媚地说道，“承蒙太子殿下不嫌弃，这般宠爱妾身，妾身才能得以一处安身之所，不至于沦落得和其他庶出女子一样的境地。” 太子颇为心疼她似的，轻轻揉着她的肩膀，无声安慰，好一派和睦之相。 但有心之人不难听出程敏萱那一番话里的意思，听着她那语调，就能觉出她对宁王有情了。 更何况身在其中的宁王？ 真真儿是敏萱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听得到苦涩，他恨不得这就冲上前去抱住她，告诉她，“我没有嫌弃你，从没有嫌弃过！你不要自卑，即便你是庶出，我也会立你为王妃！” 程敏萱一边给太子夹着菜，一边用含着情、欲语不能语的目光看着宁王，看得宁王心内酸楚不已。 所以，这就是敏萱离开他的原因吗？ 难道是他在哪一个不经意间说了什么让敏萱误会的话？敏萱以为他嫌弃她是庶出了？ 宁王觉得头很疼，心中有一种无法遏制的冲动。他很想要紧紧地抱着敏萱，用自己最真切的温度去冲开她的一切误解！ 察觉到宁王的气息有些不稳，明显是很激动却极力压抑的样子，李柔嘉忙又握住了宁王的手。 紧紧地一握，温暖又坚定的感觉，瞬间抚平了宁王心内的狂乱。 “殿下要不要出去走走？”李柔嘉轻声问。 她根本不在意宁王方才主动松开了她的手。倘若此时桓哥哥在此，她也会如宁王那么做的。有些时候，人的很多反应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来不及深思熟虑，一切只受心的支配。宁王有那一瞬间的反应，她反而觉得赤诚可贵。 宁王被李柔嘉的提醒激得清醒了大半，这时候却也来不及多想一切的由来，只得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宁王握紧了李柔嘉的手，在李柔嘉的腿上点了两下，恍若点头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出逃不易 “殿下只顾着同太子殿下畅饮，可是辜负了面前的一桌美食。若再不用，汤都凉透了。臣妾见这莲藕汤极清淡解腻，殿下来一碗去去酒气？”李柔嘉说着，已经给宁王盛了一碗汤。 说话间就要递给宁王，却在宁王方要伸出手接过之时，手一抖，半碗汤都撒在了自己的罗裙上。 她没有带丫鬟过来，这一下，少不了她和宁王用帕子来擦，一时间两人乱成一团，都添了几许慌张。 “老四，怎么啦？”舞姬已退，只剩乐姬弹曲儿、歌姬吟唱。没了遮挡，旁人自然都能看到宁王这边的情况，太子也不能装作眼瞎，笑着扬声问一句。 “都是臣女手脚笨”，李柔嘉起身向太子施了一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臣女原想着给殿下添碗汤解腻，却不慎手上一滑，将汤水洒了自己一身……” “程妃娘娘”，李柔嘉又向程敏萱施了一礼，道，“不知可否派个小丫头给我，让她带我去换一件干衣裳？” 程敏萱略一思量，便道：“我陪姐姐去。” 意料之中的，太子按住了她的手，提醒她现在不是时候。 李柔嘉知道太子定是给宁王的酒里下来了东西，想起程敏萱方才故意哀哀凄凄的模样，心中已经有了个可怕的、却又十分坚定的想法儿，因而自然不能让程敏萱跟着。笑道：“岂敢劳烦娘娘？太子殿下身边没了娘娘陪伴，饮酒用菜难免不便。如此，我可是个罪人了。” 程敏萱也便借机笑道：“姐姐说的是。我一心想和姐姐亲近，竟是险些怠慢了殿下。这样吧，春怡，你带着小姐去沁香阁换身衣裳。” 又对李柔嘉笑道：“太子殿下请了淮戏班子，等下要在沁香阁外的大戏台子上唱戏给咱们看，大家伙儿都过去的。我在沁香阁二楼的里间放了两件衣裳，原是想着自己要去学戏，万一脏了衣裳方便换的。姐姐去挑一件，若乏了，刚好在那儿歇一会儿，免于走动的麻烦。” 宁王一直攥着李柔嘉的手，李柔嘉这会儿明显感到宁王的掌心愈发灼热，也就没心思和程敏萱客套了，笑道：“多谢娘娘。” 李柔嘉起身，宁王便紧跟着她站起来，道：“本王随你一起去吧，天黑，你哦与从没来过太子府，许是会害怕。” “我正想着麻烦殿下呢。” 宁王拉住李柔嘉的手，回身招呼了春怡：“本王知道沁香阁在哪儿，你跟上来找衣裳就是。” 见宁王如此猴急的样子，大家伙还都以为宁王是急着和李柔嘉出去私会。借着酒劲儿，都是笑得没了章法。有人还喊道：“小丫头，你怎么这么没眼色？还跟去干嘛啊？坏殿下的事吗？” 李柔嘉听着他们的污言秽语，虽说心内极为反感，但却并未放开宁王的手，反而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 这个时候她不能放开宁王，若宁王扛不住药力，真的去找程敏萱犯浑可怎么办？ 如不是宁王及时伸出援手，只怕此时父亲已经没命了。宁王对她有大恩，她有岂能明知宁王危难而不救？ 春怡跟了上来，李柔嘉随着宁王往太子府的后花园走，发觉宁王脚步愈发不稳，就连气息都是极急促的。知道不能再拖了，刚好才过去一队巡逻的守卫，此时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四下便无旁人。李柔嘉察觉到这是绝佳的时机，回身去叫春怡：“姑娘过来一下，我问你……” 李柔嘉故意放慢了说，待到春怡近前了，哪里还有什么问她的话？直接一掌斜着劈出去，将春怡给打晕了。 “走，我们快点离开太子府！”李柔嘉扶着宁王，加快了脚步。 “左边。”宁王气息混乱地给李柔嘉指路。 听着宁王的声音，李柔嘉真是气得很，小声怒道：“太子怎的这么卑鄙，竟然对自己弟弟对用这种下流手段！他是想要做什么？想要用自己的侧妃将你置于死地？太不要脸！” “你……”宁王居然用力挣脱着李柔嘉的手，道，“本王自己能走！还有……你……你不要说话！” 李柔嘉哪里能这么不讲义气？更是紧紧地抓着宁王的手臂扶着他，道：“是你不要说话才是，保存力气我们快走出去。我警告你啊，你今天绝不能在太子府里犯浑。等出了太子府，我送你去采薇居、去蒹葭院，给你叫十个八个姑娘！” “哎呦你……”宁王听得哭笑不得。 本王为什么叫你不要说话？就是因为你的气息吹拂在本王脖颈，弄得本王愈发受不住！你倒好，不仅继续说，还非要说这么惹人联想的话，你是故意的吧？不看本王出丑你誓不罢休啦？ 其实宁王觉得自己原本还挺能熬得住，心静自然凉嘛，他一想到这件事敏萱可能知情，这心也就静了大半。可李柔嘉一路扶着他，手心里的温度、身体中散发的自然恬淡的香气，无不在拨动着他。 说话间已经又走了一段路，宁王道：“右转。” 李柔嘉听话地扶着宁王右转。 刚一转弯，忽然面前一黑，两道黑影落在两人面前！ 这条路已经临近太子府后门了，穿过这片树林就能出府。李柔嘉往前面看了一眼，道：“你快跑出去，我来对付他们。” 话音刚落，只见埋伏在草丛中、树木上的，不仅仅是这两个人，加起来有七八个。 其中一人笑道：“大哥，咱们这一票干得可真大，偷到太子府里来了！这妞儿多漂亮啊！” 李柔嘉眸光一凛，十分肯定他们是在佯装劫匪、而不是真的劫匪。但这时候自然不能逼迫他们承认身份，不是时机。必须要抓一两个活的，带回去用些法子审一审才行。 先下手为强，李柔嘉盯准那个被叫“大哥”的人就出了一掌，打算擒贼先擒王。 然而刚一出手，忽然面前一把白色粉末撒来，李柔嘉本能地闭眼、掩住口鼻。就在这一瞬间，身后有人在她的脖颈上重重一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美人如蝎 宁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他斜卧在一张宽大的长榻上，面前是一个面生的小丫鬟。这小丫鬟生得颇有姿色，眼中含着娇媚撩人的笑，更是风情万种。小丫鬟压住他的肩膀，含笑道柔柔地道：“殿下让人家好想……” 宁王紧紧闭上眼睛，压抑着药力所带来的冲动，方要用力推开这不要脸的丫鬟，就听见房门开了。 程敏萱见了这场面，愣了一下，随即便迅速冲上前来，一把拽开了这丫头。小丫头吓得跪地直哆嗦，但嘴上却是不退让，颤抖道：“娘娘……是……是殿下吩咐的。奴婢若是办不成，殿下会怪罪。” “便是他怪罪下来又能如何？你让他尽管来找我，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脸面来怪罪！”程敏萱气得双手紧紧握着，看着宁王泛红的双颊和有些迷乱的眼神，满是心疼。 宁王被她的目光看得心内一惊，猛然发现自己竟是错怪了敏萱！ 他方才竟然以为，敏萱故意与他那般哀戚含情，就是想要引得他心乱呢！他真是糊涂！太糊涂了！怎了的能如此侮辱敏萱？ 宁王顿时自责不已、羞愧不已，看着程敏萱的眼中，不由得便多了几许浓重的情意。 “还不快滚！”程敏萱转头对那小丫鬟怒道。 “是是是……”小丫鬟吓得提着裙子穿上上衫，连滚带爬地跑了。 偌大的屋里就只剩下宁王和程敏萱两人，程敏萱慌乱地在榻边的小几上找水，所幸里头有一壶冷茶。 程敏萱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道：“昨晚我听见他和一人在后花园的树林里说话，说什么，大包是下在酒里的、小包的是解药，我心内纳闷儿，留了个心眼儿，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卑鄙到如此地步！” 宁王着意平复着，用尽量平稳的气息道：“你把药放下，我自己来就好。不要牵连到你，你快走。” “不怕他”，程敏萱好像气得很了，晕了头似的，道，“就算被他看到又能如何？大不了就是被她恼羞成怒给杀了！我不过是烂命一条，死了有什么要紧！我倒要让大家都清楚他的嘴脸，看他以后还有没有脸面再来对付你！” 宁王听着愈发动容，握住了程敏萱手：“敏萱，两年前你为何不等我？为何要跟了二哥？” 他明明说过的，待他从三淮回来，便向父皇讨了赏，让父皇给他和敏萱赐婚。 可待到他回来，敏萱已经是二哥身边的程美人了。 程敏萱神色一暗，眼中是颇有责怪之意，欲言又止了半晌，将一杯放了解药的茶递到宁王嘴边，叹道：“罢了，都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说。不过就是我没福气，没那个好命……” “敏萱，可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好，让你怪罪了我？” “你……”程敏萱好像被他的一问问得收不住似的，盯着他的眼睛，眼中含泪了半晌，道，“你只知道让我等你、等你，可太子是何地位，我又是何地位？他强要了我，我又有什么办法？你觉得三五个月的时间不长，可于我却不是。如我这般地位，失了你的庇护，我在京都城中，挨过一日哪是那么容易的？太子早就垂涎于我，我不想惹得你生气，便从未提起，你竟也就这般不知……” “我……”程敏萱说着，忍不住似的，把茶杯塞给宁王，转身拭泪。 着意平复了一会儿，方叹了一声，道：“罢了，如今你已要娶了那正经嫡出的尊贵小姐为妻，我还与你说这些干什么？只盼你能好好儿的吧……” “我也真是不要脸，不知个廉耻”，程敏萱说着，好像极其屈辱似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如今我已是残花败柳，你必是嫌弃我的，我还往你身边凑什么？” 宁王喝了解药，虽说已经极力稳着自己的心绪，但不知怎的，却觉得收效甚微。只是觉得眼中的、和脸上的灼热退了些，但身上却依旧烧得难受。 见程敏萱背对着他，那纤弱的身子瑟瑟颤抖，宁王着实心疼得很。 一觉稍稍好受了些，便忙叫了程敏萱，解释道：“敏萱，我岂会嫌弃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你说你不会嫌弃我？好啊!那你就做给我看！”程敏萱眼中带着泪痕，好一副倔强的模样，“刚刚我进来的时候，明明见你正要对那小丫鬟动手动脚，可在你喝下解药之前，我在你身边也好一会儿呢，你却看都不看我，也没有要碰我一下的意思，却是为何？还不是觉得我脏吗？” 程敏萱说着，又转过身去，用帕子擦拭着几滴眼泪，哭声却是大而痛苦的：“你就是嫌弃我，我都看得出来！即便在中了药的时候，却也不愿意动我半分！我怎的这般不要脸呢？我怎的还能留在这儿？” 未及话音落下，程敏萱拔腿就要跑。 “敏萱！”宁王急着拽住了她。 起身有点儿猛了，再加上原本就内里灼热脚步不稳，一个站不住，竟然是抓着程敏萱的衣裳，将她压倒了。 程敏萱惊呼一声，怔了片刻，缓缓转过身，和宁王四目相对，含情脉脉地唤了一声：“俊哥……” 宁王呼吸一窒，但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叫嚣到了极点，头脑也不受控制。 看到她这般又委屈又怯懦又带着满满情意地看着自己，看着这双眼睛，迷蒙之间，他仿佛回到了那一晚的山洞里。 几乎是弥留之际，她握着他的手，用掌心的温度温暖着他，祈祷着：“小哥哥，你一定要活下去……” “敏萱……”宁王低唤一声，欺身而下。 程敏萱也轻唤了宁王一声，紧紧抱住了宁王。 但只一瞬间，便像受到惊吓似的，慌忙要推开宁王，嘴里带着哭音地说着：“不行不行，我不能这样，我不能让自己不洁的身子侮辱了你……” “你快放开我……俊哥，你快放开我……我已经不干净了，我配不上你啊……” 她知道，自己越是这么说，俊哥就越不会放开她。俊哥会用坚定的力量让她知道——我不嫌弃你。 他就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她向来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设计捉丑 其实宁王在抱住程敏萱之后，意识已经有了一瞬的清醒，正想要松开她。但听见程敏萱这么说，一时也是骑虎难下。知道如果在这时候松开敏萱，敏萱必定觉得自己是受了他的嫌弃。 敏萱是个敏感骄傲的人，经受了这般羞辱，指不定要做出什么傻事来。 就在这短暂的犹豫之时，房门忽地开了。 一阵夜风吹进来，吹得宁王心内一惊。 “咱们先在屋里等一会儿，由着伶倌儿们好生准备……”太子的笑音传来。 声音还未落，就被面前的情况硬生生噎着了。怔了好半晌，才像忽然回过神儿似的，惊声怒斥道：“老四，你在做什么？怎敢对你二嫂如此放肆！” 宁王但觉羞愤不已，这会儿已经没心思去怪太子了，只恨他自己一时头昏失了分寸。 明明已经赶走了那小丫鬟、明明已经服下了解药，怎能还对敏萱如此？ 这下事情可就更严重了。 对那小丫头做什么，不过是酒后失行落个笑话罢了。便说看上了那小丫头，向太子逃了来，也能落得个体面收场。 可如今这个情况，却如何能体面得了？ 宁王揉了揉额头，撑着身子起来，笑道：“酒后了失态，让大家伙儿看笑话了，还望二哥不要怪罪。” 程敏萱吓得什么似的，忙拢了拢那原本只是因着她的挣扎才散乱的上衫，跪在地上连连无声地叩头，身子瑟瑟发抖。 太子眸光阴沉地看着宁王，看了一会儿，又看向程敏萱，问道：“程氏，可是你勾引了本宫四弟？” “我没有……我没有啊……”程敏萱吓得着实失了分寸似的，竟是连尊称也不用，只是颤抖着叩头。 程敏萱说了这两句之后便不说了，偌大的房间，顿时就只剩下程敏萱的叩头之声。 咚咚咚……一下下地叩在地上，就恍若一记记重锤，狠狠击打着宁王的心。 他一会儿觉得，是自己害了敏萱，让敏萱没脸。一会儿却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以至于整个人就只是站在地中央揉着额头，一句为程敏萱辩解的话也没说。 因着不想失去宁王这个退路，程敏萱极怕宁王会察觉出她的算计，这会儿便没有再为自己做任何辩解，只是用无声的恐惧、做出一副吓怕的样子。 这是最折中最稳妥的法子，这种应对，是她在做事之前就已经想好的。 既不会坏了太子的事、又不会太过得罪宁王，两全其美。 一时屋内极其安静，使得这气氛更多了几分无法化解的难堪。 太子身后跟着此时与宴的所有人，但在摸不清楚情况的时候，谁都不敢妄加言语，只能悄悄地看着太子的脸色。 屋内只有床榻边的一盏油灯亮着，油灯的光芒落在门口儿，已是极微弱。太子的面容淹没在清冷月光和昏黄灯光交织的阴影中，凭空添了几许明灭不定，更让人猜不出个所以然。 就这么僵持了足有一刻钟的功夫，太子开了口：“老四，你有什么话说？” “酒后失态，还望二哥见谅。”宁王依旧是一脸坦荡的笑。 只是眉心却微微紧锁着，隐隐压抑着担忧。 柔嘉去哪儿了？ 他是中了药头脑晕沉，但却不至于到完全糊涂的地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是记得的。 他和柔嘉明明都已经快到后门口，却遭到几个黑衣人埋伏。他看到柔嘉被人打晕了，未及去救，自己的后脑也挨了一记。 方才他已把外面的人和这间屋子里的所有都看了个清清楚楚，根本没发现柔嘉的影子。 柔嘉没在这间屋子里，甚至于根本没在这附近——不然柔嘉看到这边的动静，必定会找过来。如此，柔嘉被那些黑衣人弄到哪里去了？ 宁王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刚要开口的太子，抢先道：“二哥，我的王妃不见了。” 太子冷哼一声，道：“总算你还有些廉耻，知道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要背着人儿。你把李柔嘉打发到哪儿去了？” 宁王一笑，道：“这话要问二哥。” “二哥，你给我的酒水里有东西，我发现了情况不妙，远想着带着柔嘉离开，别把事情闹难看。不拿到明面儿上来分辨，你我二人都保全了体面。可眼瞧着已经要走出太子府，却在后门的树林附近遭到了埋伏。有人把我和柔嘉打晕了。二哥，此刻柔嘉在哪儿？我要见她。” 他原本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太子给他的酒水里放东西的事，无凭无据。他说出来，太子也是要一番反驳，倒要弄得一个自己委屈冤枉的可怜相来。如此闹来闹去，不过是让在场之人看皇家的笑话。 他宁愿自己把这罪责承担下来，也不想让外人知道他和二哥已经闹到如此地步。二哥此举是很无耻，但这都是他们兄弟二人关起门来自己的事，家丑，他不想外扬。 可此时柔嘉不见了。他绝对不能连累柔嘉，无论用什么法子，他都必须确保柔嘉的安全。 如此把话说到明面儿上来，太子为免惹人怀疑，怕是不敢轻易对柔嘉作什么。 拖延，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扰乱太子、以做些许拖延。 不然倘若太子真的肆无忌惮地对柔嘉作出什么冒犯的事情来，他可是万死难辞其咎。 “老四，你这话说得，可太没个担当了吧？”太子声音很沉，但却比方才少了些怒气，反而满是心痛。对宁王恨铁不成钢似的：“老四啊，你酒后失德，本宫看在兄弟之情的份儿上，只要你好好儿向本宫和程妃认个错儿，本宫必定不会多做追究。可你如今这般没有担当，为了给自己脱罪，不惜编造这样的谎言，反咬本宫一口，你……当真让人痛心！父皇常教导咱们为人的根本，你竟是忘记了吗？” 宁王完全不顾太子的诋毁，只是正色道：“二哥，今天大家伙儿都在，都看见了也都听见了。我说你使计耍我、你说我诬陷你，咱们各执一词，在此刻实在难以分辨。但事情却并非一时片刻过去便罢，大家都是长久地在京都城中，今日看不出、明日看不出、后日难道还看不出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太子府闹匪 宁王深深盯入太子眼中，似是警告，也似提醒：“倘若李家小姐现在已经完好无损地回到将军府中，事情摆在这儿，那自然是弟弟在说谎了；倘若李家小姐此时没回到将军府、甚至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都还没回家，那么弟弟所言是真是假，大家心中自然有数……” 宁王说着，看向六皇子，道：“载钰，你到将军府去悄悄，看看李家小姐现在可在家中？也不要太急了，散着步过去便是。” 这是给太子足够的时间，以便让太子及时把人送回去。 如果太子能在这时候将柔嘉送回将军府，柔嘉必定还是安全的。太子方才一直和宾客们在一起，忙着准备捉他的丑呢，没时间去见柔嘉。 倘若太子太过执迷，没能在这时候迅速想通，仍旧困着柔嘉，至少他这一番话，能让太子在想要冒犯柔嘉之时多犹豫一会儿。 一个时辰，只要给他一个时辰，他就能救出柔嘉。 萧贵人能入侍皇上，多亏了云贵妃的提携，一直以来对云贵妃都颇为恭敬。宁王的话，六皇子必定是听的。 但这小子小小年纪却已是颇有一番思量，知道宁王的命令他不能违抗，但太子这边他也不想得罪，因而想了个折中的法子。道：“二哥，我就只带个不经事儿的小奴才过来，对京都城里的路不熟。黑灯瞎火的，我俩着实害怕。二哥可否派两个得力的侍卫护送我？” 如此一来，也是委婉地请示了太子的意思。如若太子不想让他去，直接说府中现在派不出人跟着他就是了。 倘若四哥还是执意让他去，他也好做个颇为为难，让太子知道他实在没法子、也让了四哥更记着他的人情儿。 太子听了，很痛快地回身吩咐：“小海，你带着两个侍卫，亲自跟着六殿下去。” “是。” 冯小海的这一声应刚落，众人就听得不远处有一声慌慌张张的大喊：“不好啦不好啦……” 太子一皱眉，回身对冯小海道：“你先去看看，是哪个奴才这么不开眼，大晚上的乱喊乱叫什么？” 还没等冯小海出去，就见那高喊的奴才已经狂奔到了沁香阁外。连请安也忘了，指着后宅那边哆哆嗦嗦地道：“殿下，咱们府里有好些个夫人被劫了！” “什么？”太子大惊，拨开人群快步上前，盯着那奴才问：“你说清楚一点，什么被劫了？” “夫人，咱们太子府的夫人！”家仆吓得双腿直哆嗦，不住地擦着额头的冷汗。 冯小海低声道：“你莫要胡说！咱们府里戒备森严，后宅的夫人们又是从不招惹是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被劫？” “真的真的！”这家奴道，“环夫人的贴身侍婢瞧见了，说有个黑衣人忽然冲进夫人的房中，身手了得，将夫人打晕了给扛出去。她在小厨房里给夫人烧水呢，紧赶着冲出去，那人却已经跳出了院墙不见踪迹！” “小莲是侥幸的，没被一并掳走，萍夫人和玲夫人那边，已经连带着侍婢被一并掳走了！我们方才仔细查了，院子里连个人影儿都没！”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颇受惊吓似的，沉声问道：“一共有几个夫人被劫掳？” “四个”，家仆道，“环夫人、萍夫人、玲夫人……还有，还有一个美人，姜美人。” 太子咬咬牙，气得狠狠一跺脚，怒道：“好大的胆子！什么人不要命了，胆敢抢到我太子府里来！” “可有人看清楚了那些匪徒的样子？”冯小海问。 家仆道：“小莲和阿娥都说，那些黑衣人很高很壮，再也就瞧不见什么了，他们都蒙着面！” “废物！侍卫们都干什么吃的？竟能让这些恶徒进到我太子府里来？月钱是白领的？给本宫当摆设吗？你去！把今晚巡逻的都给本宫叫来，细细盘问，看看他们有谁瞧见那些匪徒了！”太子真真儿是怒不可遏，吓得那家仆都快尿裤子了。 冯小海小声劝道：“殿下，今晚仪宾院设宴、又在沁香阁看戏，侍卫们都留心着这两处，旁处难免有疏忽，实在是……情有可原。” 太子一脚踹在冯小海身上，道：“本宫丢了四个侍妾，各个都是本宫的心头所爱，他们哪儿来的情有可原？若夫人们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必定让这些吃干饭的陪葬！” 赵瑞常和太子在一处鬼混，对冯小海自然也是熟悉的。知道这小子行事颇有分寸，这种明摆着找骂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但今儿是怎么了？怎么明知太子在气头儿上，还要为那些侍卫开脱？ 这一番开脱的话，到底是说给太子听的呢，还是说给在场之人听的呢？ 怕是后者吧？ 太子和冯小海就是想让他们相信，太子府中的确闹了匪。且在今晚夜宴之时，后宅的巡逻有疏漏、让匪徒钻了空子，着实是件合情合理的事，而非不可能。 这会儿在场之人中，要么是摸不清楚状况不敢莽撞的、要么是摸清楚状况却也不敢冒然言语的，大家都不说话，竟成了太子一人的独角戏，再这么下去，情况着实难看。 赵瑞有意讨太子个欢心，在太子怒着不断踱步的时候，轻声道：“殿下，下官听说，前两日京都城中来了几个燕人。这些个人高马大的匪徒，会不会……就是那些燕人呢？” 说着些匪徒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猜测起这些匪徒的身份来，便是把太子府遭匪的事给坐实了。 事情很快就由太子府是否遭匪，上升为太子府遭额怎样的匪。 太子顺着这个台阶下来，道：“不好妄测，待到问问侍卫们再说。这些个废物……” 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身看向宁王，道：“老四，你真没有支走李柔嘉？” “没有”，宁王的眼中含着了然之色，道：“所以二哥是要说，柔嘉也被这些‘匪徒’掳走了？” 宁王故意加重了“匪徒”二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局面逆转 宁王话里有话，在场之人都能听得出来，太子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太子却不能表现得听明白了，只能忽略了宁王故意加重的那两个字，皱着眉，一脸凝重地说道：“本宫觉得，李家小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那几个匪徒掳走的姬妾们，各个都是好容色，可见这些人就是奔着美色而来。李家小姐容色倾城，若是让那些人瞧见了，岂能放过？” 宁王一声冷笑，道：“二哥说得有理。此事可是件大事，咱们可切不能疏忽了。但这事关夫人们的名声和二哥的脸面，却也不能报官。我看咱们还是私下里自己去找，但一定要尽快。若不在今晚将人找出来，这事儿可就不只是脸面的问题了……” 宁王忍着身体中的热，故意顿了一会儿，买了个关子。方加重了语气，道：“而是真假的问题。” “对”，太子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些人是真燕人还是假燕人，咱们务必要弄个明白。如果有人故意冒充燕人来我太子府找麻烦，这些人的祸心可绝不能姑息。但如果是真的燕人，一些个燕国的江湖草莽不知天高地厚，胡闹到我太子府头上，这事儿反而没那么严重，抓了那些燕人处置了便是，倒也与邦交无关。” 太子想要把这件事嫁祸给燕人，但又不愿意因此而引起两国纷争。因而早就想好了说辞，打算把这些人说成燕国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草莽，如此，和燕国皇室自然也没什么关系，他们私下了结便是。这样一来，事情传到父皇耳中，他还能落得个顾全大体的好名声。 宁王哪能看不出太子的打算？如果换做平时，他必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不愿意与太子做这些小人计较。 但此时却是不行。 他必须要确保柔嘉的安全。 “二哥误会了，我说的真假，是太子府遭劫一事的真假”，宁王道，“人人都知道二哥求娶柔嘉而不得，二哥也说了，柔嘉是倾城之容，好色之人见了必不会放过。焉知二哥你是不是因着放不下柔嘉的容色，而故意那自己的几个姬妾说事，为的就是掳劫柔嘉呢？” “你……”太子没想到宁王居然会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惊讶之余，不免有些无措。没有好的应对，只得怒道：“老四，你不要太荒唐了！今日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本宫还没细细追究你，你倒是好意思来诬陷本宫！本宫岂会做出那样卑鄙的事？” 宁王一笑，也不恼，悠然道：“到底是不是弟弟诬陷二哥，只看结果便知了。” “什么结果？”太子神色凛冽。 其实宁王此时也头疼得很。 不得不说，太子弄得这一个劫匪之局，着实高明。这样一来，他之前的那些应对、说柔嘉是否平安回将军府的话，都被瞬间破了。 有了太子这一局，就算柔嘉没回将军府、就算柔嘉回到将军府后已非完璧之身，这件事也和太子没什么干系，而是和那些匪徒做的。 至于那些匪徒呢？完全可以说他们逃了、抓不见了。 宁王越想这个后果，越觉得脊背发凉。 药效还在，可宁王知道，他必须逼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他不能糊涂、不能倒下，他不能害了柔嘉。 “还是那个道理，如果柔嘉能完璧归来，自然是弟弟冤枉了二哥。但凡柔嘉受到一点损伤，那便坐实了是二哥所为。”宁王道。 “老四，你这话本宫就听不明白了”，太子道，“那些个匪徒自然是为色相而来，掳走这些美人儿自然是要享用的。合着他们享受一番，还要本宫为他们背这个锅了？依本宫看来，你这话倒是应该反过来说。如果李柔嘉能完璧归来，那便是你猜测不假；如果李柔嘉真被糟蹋了，那便是真的遇见了匪徒。” “二哥”，宁王道，“我们这就派出各自的府兵去围城，四处搜查，且到张贴告示，说只要人能平安归来，既往不咎。若人不得归或是人得归却有伤，凌迟处死。依二哥之见，这些燕人既然都是草莽之辈，必定是经不起吓的……” 宁王一笑，压抑着身体中还剩下的些许热，道：“咱们都知道，那些江湖草莽行事，向来都凭一时意气，是不计后果的。可如今咱们全城禁严，家家户户门前都放上你我二人的府兵，那些燕人是插翅难逃，更别想逃出城去了。如此性命攸关的局面，谁还能想得到身子上的享受？自当是保命要紧。” 宁王知道情况紧急，没给太子辩驳的机会，紧跟着便道：“二哥，你若不肯派出府兵去，可就是你心里有鬼了。你若故意拖延，也是一样的道理，心里有鬼，想要促成他们的‘糟蹋’。” 太子被宁王一激，也是骑虎难下。知道自己若是故意拖延或是不同意这提议，未免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了。因而只能道：“好，随你吧！” 宁王道：“那弟弟就不多留了，立刻去调兵促成此事。” “哎哎……”太子拦住了宁王，笑道，“老四啊，你真是好生聪明，本宫险些被你给骗了。你这一番巧舌如簧，原来是为了给自己脱罪啊。” “并无逃罪之意。今日酒醉之事我认，二哥想要怎么处置，快些便是。”宁王道。 太子拍了拍宁王的肩膀，叹了声，道：“老四啊，其实为兄不愿意把事情闹大。但你今日的表现，着实让本宫忧心。给本宫身为你的兄长，若不能及时匡正你的错误，他日一旦你做下无法挽回的大错事来，岂不都是本宫教导不善之过？所以今次，本宫必须要给你一个教训，让你长长记性。还望你能理解，这都是为你好啊。” “二哥到底想要怎么办，快说吧！”宁王已经很着急了。 他确定二哥现在不会对柔嘉做什么，柔嘉还是安全的。但只要一刻未见着人，他的心就不能得安。焉知二哥还会做出什么狡诈的举动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二哥你赢了 “大家伙儿都在，能为我们做个见证。本宫要你明日到太子府上，负荆请罪。”太子道。 这话一出，人人不免都吸了口凉气。 太子的要求听起来轻飘飘的，就是认个错的事儿。可宁王到太子府上负荆请罪，必定会闹出很大的动静、必定是会弄得京都城内人尽皆知。至于这原因么，太子自然不会就这么藏着掖着，一定会大肆宣扬。到时候宁王的脸面可是丢尽了。 宫里头必定会听到动静，陛下就是再偏爱宁王，却也不能对这糊涂事恍若未闻得过且过。 而在皇上那里，宁王是否真的酒后乱行冒犯了程妃，根本不重要，重要的事，宁王居然会糊涂到把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办了错事而没有本事给自己擦干净，反而让自己落得这样难堪的境地，这才是皇上最忌讳的。 皇上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丢皇家脸面的事；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皇子们没有临危应变的本事。 太子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知道只是一个女人的事，皇上是不会在意的，所以才有接下来这一步连一步、一环扣一环。 真是好生精妙！却也……好生歹毒。 在场之人都能参透的道理，宁王又岂能参不透？ 不过宁王只是很短暂的一瞬犹豫后，便痛快道：“好，二哥，这一局你赢了。我明儿一定会来你府上负荆请罪，而且把动静弄得大大的。至于李柔嘉……二哥，我相信你不至于太过胆大妄为。倘若李柔嘉真出了事，且不说我必定要追究到底，太后和父皇必定也会因此而留心此事。二哥，我劝你别把一个赢局走输了。” “二哥，江山美人孰轻孰重，我想不用我提醒，二哥也清楚。” 太子笑了笑，道：“虽然本宫不懂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有一件事本宫很好奇。不知江山和美人在四弟的心里，又是孰轻孰重呢？四弟今日为了一个李柔嘉，在为兄面前无理取闹到这种程度，就不怕传出去世人笑话？看来四弟是更爱美人了？” “我只求一切无愧于心。”宁王道。 宁王说了这一句，便转身阔步离去。 今日之事，他不仅是中计了、他还败了。 但及至此刻，胜败于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他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他不想无辜的人受牵连。 从一开始，李柔嘉就是一个无辜的局外人。是他因着自己那一点私心，而把她拉了进来。 原本以为是个互惠互利的互救之举，却不想，竟是把李柔嘉拉进了另一个深渊。 不管他们暗地里是不是真正的夫妻，在所有人的眼中，李柔嘉就是宁王妃，就是和他拴在一根绳子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对付他和对付李柔嘉，不可能是两件独立的事。 然而局面已走至今日，他和李柔嘉，都没有回头路。 听到宁王那一句“无愧于心”，依旧跪在地上的程敏萱，缓缓攥紧了掩盖在衣袖中的双手。 俊哥，你说“无愧于心”，可你对得起我么？你这一走，你对得起我么？ 她从没有想到，她的俊哥，会在她跪在地上认罪、受尽千夫所指的时候，居然连看她一眼都不曾。就好像这里没她这个人似的，走得这么干脆利落。 他把她给忘了。 在“李柔嘉”这三个字面前，她的俊哥，把她给忘了。 呵呵……呵…… 南宫载俊，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看来我当初的选择是明智的，感情，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人活于世，能握住的，就只有权力。 能给你仰仗能让你安稳的，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手中的权力。 被这么一闹，太子府里的淮戏表演自然也就没了。太子说了几句客套的歉然话，打发走了这些宾客。原本这些人就是他邀请过来看戏的，现在真正该看的戏已经看完了，留着他们自然没用。 不到半个时辰，原本安静的京都城里顿起嘈杂。 宁王府和太子府的府兵们连夜搜城，熟睡中的家家户户都被折腾醒了，宁静的夜幕下是鸡飞狗跳、惊呼抱怨连连，混乱得恍若敌兵入城。 这一番闹腾下来，已近天亮。 家家户户的门口都贴着一张告示，几个城门重兵防守，甚至每户人家外都有一个府兵看着。 好在毕竟都是皇城根儿下生活的人，百姓们都是胆大得很。知道了这一番闹腾所为何事，觉得与自己不相干，也就该干嘛干嘛了。小商小贩们天还没亮就起床劳作，京都城中渐渐又恢复了平静，弯月如初。 太子府中有一条密道，是从太子的书房一直通往城郊。 西郊有一处上好的花田，买花的是个哑巴姑娘，生得颇为俊秀。姑娘独自一人在这片花田里独居，少不了要做些防范歹人的准备。小砖房外设了几道机关埋伏，若要有人买花，得白天来才行。白天姑娘就在花从里坐着，想要什么，她便直接给你采。 到了晚上，这片花田是绝对不能靠近的，以免飞箭穿了你的头颅。 此时虽不是白日，姑娘却依旧坐在花丛里，仰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天。 黎明前的天，灰蒙蒙的，瞧着人的心好不压抑。 “哎……”姑娘重重叹了一声。 她不是哑巴，只是为免多言惹是非，也是为了不惹人怀疑，这才装做哑巴藏身于此。 姑娘的头微微转了转，最终，却也没有真的看向那间屋子。 她不敢。 窗子内有灯光照出，屋子里床幔重重拉着。床幔里、床边上坐着的，是太子。 床上躺着的一个女子肌肤如雪、美目高鼻、一双莹润的唇恰到好处地点缀着一张匀称的鹅蛋脸，额头饱满光洁、黑发如织，端的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 太子的手在这张沉睡中更为沉静的倾城之容上轻轻拂过，叹了声：“李柔嘉啊李柔嘉，你的就这么不开眼？本宫到底哪里不如老四？倘若你乖乖的跟了本宫，何苦来咱们把事情闹成这样？” 然而这个熟睡的人不会给她任何回答。 太子也不想要回答，他好像只是想要啰嗦一番而已。 此时他的心很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不冷不暖，不善不恶 他这人天生不服输，更不愿受制于人。别人说什么事情他不能做，他就偏偏想要那么去做，他不想被任何人吓唬了去。 老四不顾脸面地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为的就是不让他动李柔嘉。 他把李柔嘉劫来，原本就想要毁了这个不识趣的女人，让她和李家都长点记性。但当他真的坐在床边，看到睡得无知无觉的女人时，却又不想这么做了。 他觉得自己对感情一事可能天生不通，他看上哪个女人、把哪个女人弄回府里来，就只是因为看着顺眼而已。什么倾心啊、喜欢啊、钟情啊，在他这儿统统都不存在。他从没有体会过这些感觉，也不觉得这些感觉有什么好，毫无向往。 可李柔嘉这个女人，着实有点不同。 或许是因为李柔嘉拒绝了他，让他明白这世上真的还有人不在乎他的太子之位。这种不在乎，对他而言反而是一种安全。他在李柔嘉的屡屡拒绝之中，感受到了安全。 他想要把这份安全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他想要征服这个原本瞧不上自己的女人。 而这两点所求的前提都是——李柔嘉是心甘情愿献身于他、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而且出身皇家、身为太子，一直以来的骄傲也不允许他这样做，他做不出趁着女人昏迷而占有的事。 如若那么做，他觉得他不是在折辱李柔嘉，而是在折辱他自己。 他不屑于做这样的事。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如果他不动李柔嘉，可就真的顺了老四的意、真的是被老四给吓着了。 原本能赢得痛痛快快的，结果却就这么不痛不痒地收场了？ 如此小打小闹，他又实在不甘心。 油灯的光芒透过略有厚重的青蓝床幔，变成了一种有些奇异的光泽。昏黄的和暖中透着青蓝的冷冽，不伦不类。 恰如人的心，不冷不暖、不善不恶，没个分明。 太子眸光沉沉地看着李柔嘉，就这么看着，做不出进的举动、也做不出退的抉择……及至雄鸡三啼。 “喔喔喔……”突然而起的鸡叫恍若一阵急切地叩门声，惊醒了梦中的人。 太子猛地回过神儿，门外当真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的声音也是胆怯的，“殿下，天亮了，殿下今日可还要上朝？” 太子深深看了李柔嘉一眼，起身，拂开床幔离去，再不回头。 “自然”，太子推门而出，道，“两个时辰后，将人送回将军府去。还有那几个美姬，也一并送回去。都送到大门口儿，但别让人抓着把柄。既要神不知鬼不觉，又要让人都知道她们回来了，可明白？” “属下明白。” “去办吧。”太子一拂袖，开了屋旁一片稀疏杂草下的暗门，进密道离去。 朝云怔怔看了那密道好一会儿，又看向面前这片因着初春，而不甚繁茂的花田，心内怅然。 昨晚宁王和太子弄出的事情太大，今儿一早，早朝上皇上便问起来。太子将府中遭匪一事说了，却故意略了“燕人”二字，只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匪徒，胆大包天。 皇上紧接着便问了些太子府遭劫的细节，既然问的只是这一件事，宁王和太子回的也就是这一件事。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提昨晚沁香阁中的风波。 皇上大致问明了情况，吩咐京兆衙门的府尹翟青云去彻查此事。但却也只说了彻查，却没说务必要将匪徒怎样等语。 如此一来，这结案的法子可就多了去。可以说匪徒跑了、可以说匪徒死了、可以随便扣个缘由，总之只要上折子说“经彻查”，这事儿就了结了。 出了议政殿，宁王和太子两人寒暄了几句，都各自找了与己相熟的大臣说话儿，没多说什么、也没什么敌对之意，就好像昨晚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 宁王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这点太子很清楚。所以对昨晚那负荆请罪的交易，他没做任何提醒。他确信老四比他还急着做成此事呢，因为李柔嘉还在他的手中，老四多拖延一刻、李柔嘉就多一分危险。 老四不是说要问心无愧么？那自然要倾尽全力地与他比快了。 看是他糟蹋李柔嘉的速度快、还是老四救人的速度快。 老四赌不起，所以今儿这丑，老四是输定了。 这一次，宁王被太子料得一点儿不差。他是真的不敢拖延、他赌不起也输不起，所以回到府中，这倒霉鬼就操办起来了。 也没什么羞愧啊悲愤啊的情绪，心情儿颇为放松，还有心思和给他绑荆条的小厮开玩笑呢：“可给本王绑得好看一点儿，本王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么一次了，可要把本王这健壮的身子骨都露出来。要让京都城的姑娘们都看看，什么叫做穿衣有风度、脱衣有狠度！” “是，就殿下您这身板儿，放在街上演胸口碎大石都没问题，那些个镖局武馆里的师傅，都不如您健壮呢！”侍酒没好气儿地说着。 宁王却没脸，压根儿没听出他小厮的嘲讽似的，得意道：“那是，本王就是好看就是帅！” “是是是……”侍酒道，“奴才倒要看看，一个时辰后，殿下还能不能说得这么轻松！” “当然能，为什么不能？”宁王道，“本王到太子府请了罪后，还要去采薇居吃酒呢，好好庆祝一下！” “殿下可真是心大”，侍酒已经不是赌气囔囔地说了，而直接是怒气，恨不得把宁王后背上的这些荆条都给拔掉了，“干嘛非要这么做？殿下又不笨，想个法子搪塞过去还不容易吗？平日里也没见殿下怎么敬重太子，怎么这次倒做起恭顺弟弟来了？殿下的脑袋莫不是被门弓子给抽了？” 宁王听得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侍酒脑门儿上：“你小子吃错药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平日里不敬兄长了？你哪只眼睛又看到本王今天顺着他了？哪儿来这么多废话！让你干什么你就乖乖干什么，给本王闭嘴，当哑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负荆请罪 “奴才是想当哑巴，可殿下做的这事儿，让奴才不能当哑巴”，侍酒长得文文静静的，平日里虽常跟着宁王胡闹，沾染了一些痞气，但却也从没有和谁争执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这一会儿倒是怒发冲冠，嘴里都能喷出火来，“眼看着主子丢脸却不能规劝，就不是好奴才！” “那你就不要当好奴才了”，宁王道，“本王又不缺好奴才，好奴才王府里一抓一大把！本王就缺能忽悠本王拍本王马屁的漂亮小厮！” “咝……”宁王微微动了动后背，道，“本王不是让你把里面的刺儿都给本王刮了吗？你刮干净了没有？怎么这么扎人啊！” 侍酒仔细看了看，道：“刮干净了，是殿下刚才动作太大了。殿下你不能转身，你得这么平平稳稳地走，最好连头都不要回。不然外面的刺一定会扎着你的啊！但你又说不让刮外面的刺，不是要做戏做全套吗？” “哎呦……”宁王微微动了动脖子，“这可真是自找罪受啊……” “哼……”侍酒道，“可不是么，自找罪受！为了救李家小姐，殿下也真是豁得出去！从前殿下对程妃也没这般尽心啊，脸面都不要了！” 宁王叹了一声，道：“这是本王自己做的孽啊，当然要自己来还。” “那也不至于做到这种份儿上啊！” “你懂什么？君子之交，交心的、换命的！”宁王说得相当认真。 他觉得李柔嘉懂得他、他也懂得李柔嘉，就像伯牙遇子期，高山知流水。 虽然与柔嘉相识不过数日，但自打第一次见面时起，他就觉得和柔嘉交谈很投机，觉得柔嘉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有些人认识了十年八年，却总觉得陌生得如同街上的路人；有些人只认识了几日，却觉得已经相识了数年。 一切只看脾气品性是否投契，与时间长短无关。 他确定自己和李柔嘉很投契，权当做久别重逢，也未尝不可。 荆条绑好了，宁王正了正身板儿，大步流星地出去了。觉得自己赤着的膀臂在阳光下的样子还挺帅。 初春的天儿，街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光着膀子的年轻人，这让人怎能不好奇？宁王走在街上不过片刻的功夫，周围就围了不少看客。 大家发现这人是宁王之后，原本的嘲笑和议论都停了，剩下的只是诧异、还有些惧怕，渐渐地又都躲远了。 虽然宁王殿下平日里很和气，但这毕竟是一位王爷啊，还是本朝唯一一位有封号的王爷，如今做出这等丢脸面的事情，若是被人看见了，心里定然不悦吧？ 可别王者一怒，把所有见到此景象的人都给砍了头！ 不过好奇心这种东西啊，还真是磨人，虽然心里知道此事严重，都害怕着，但腿脚却不听使唤。这些个看热闹的人，都慢慢地、远远地跟上了宁王，直到看到他在太子府外停下。 默默看热闹的这一路，大伙儿的胆子不知不觉间又大起来，待到随着宁王停在了太子府外的街角，已是有胆量议论了。 太子早就吩咐人去传昨晚的事儿，这一会儿，京都城的百姓们知情的有不少，不免都窃窃说起来。 “看来昨晚的事儿是真的啊，宁王真的酒后乱行，欲要冒犯反程妃。” “可不是么，早听说宁王殿下是个痴情的人呢，今儿一见果然如此啊！” “哎呦呦，造孽呦，不管怎么说，宁王都是太子殿下的弟弟啊，怎么好冒犯兄嫂？” “也不能这么说，程妃不过是个妾室罢了。我看这事儿倒不是宁王殿下的错，是太子殿下太小气了些！早知道宁王殿下钟情于程妃，就该把程妃送给宁王啊！” 宁王隐隐听得这些议论，也没放在心上。在太子府的大门口儿站定，又正了正身板儿，稳稳地吊足了气息，就扬声道：“二哥……弟弟来给你请罪啦……还望二哥赏脸赐见……” 他当然也没有在外头晾肉的癖好，说完这一句，弄足了太子想要的动静，也就不再外头等着了。没等跑进去通传的小厮出来，宁王自己就迈进了门槛儿，大阔步往院内走，走得还颇有几分怡然。 太子就怕宁王走到内宅来，这样事情就不痛快、不漂亮了。他好不容易赢了老四一回，可得把这胜利的喜悦享受个够。 宁王刚走到甬路的中央，就见太子从正院里出来。 太子朗声笑道：“哈哈……四弟啊，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光天化日下穿成这副模样啊？” 这笑声大得，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宁王拱手向太子施了一礼，端端正正地道：“弟弟二哥赔罪，还望二哥宽宏海量，饶恕弟弟。” “哦？什么事儿啊？”太子笑问道，当真是宽宏海量，不记得宁王昨晚做过的事儿了。 “昨晚大哥设宴，弟弟酒后失行，险些冒犯了程妃。弟弟为此向二哥赔罪。”宁王道。 “哈哈……原来是这事儿啊”，太子笑道，“为此事，你是该赔罪。昨晚你抱住程妃欲行不轨之事，幸亏我们及时赶到，不然你岂不铸成大错？程妃向来性情刚烈，若你真的糟蹋了她，她定然羞愤自尽。说起来，这可是件险些闹出人命的大事啊！” 宁王态度相当端正：“二哥说的是，都是弟弟的不是。”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好太过为难宁王。 只消宁王背着荆条走这一路、再在他的府里听了这么一会儿的训话，这事情就算了结了。他若太过刁难，一来显得他不大度、二来老四会太过记恨他。 不过是出口气、给老四个教训罢了，要真弄得兄弟二人自此便反目成仇，着实没趣儿。 不争天不争地的，只为了一个女人，他们兄弟二人就要斗个你死我活，未免太跌份儿了。 身在皇家，能让他们兄弟反目的，向来只有江山和性命。 “好啦”，太子大度地一挥手，道，“四弟你能如此诚心悔过，为兄甚感欣慰。昨晚的事儿就过去啦，二哥原谅你，咱们以后还是好兄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被放归府 “多谢二哥宽宏。”宁王又施了一礼。 “二哥如果没有其他吩咐，我这就走了”，宁王礼罢一笑，略低了低声音，道，“今儿动静弄得这么大，二哥可满意？是不是该把柔嘉送回来了？如果拖延得时间久了，我担心京兆尹那边不好交差。” 太子也低了声音，笑道：“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你昨晚的那一番折腾可不小，现下大街上还有咱们的府兵呢，想来那些匪徒也不愿意留着没用的东西。” “呵呵……”宁王道，“那我就回家等柔嘉去了。” 宁王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从进门请罪到转身离去，一直都是这么个悠悠然的样子，好像就是出门散步，闲来无事到太子府走一圈儿似的，一点儿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荒唐的事、一点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丢人。 宁王的这一番不卑不亢的气度，又是引得百姓们好一番议论。有赞叹宁王有王者风范的、有佩服宁王能屈能伸的，当然也有说他恬不知耻、不是真心悔过的。 宁王心大，觉得说他不知耻、不真心悔过的，都是二哥派来故意诋毁他的。 反正他是乐呵呵地回家了，不管别人怎么说。 然后就是等，派了侍酒出去打探情况，半个时辰后，可就见侍酒一路小跑回来禀报：“殿下，李家小姐被人给扔回来了！就扔到将军府的大门口儿了，但是人没抓住，那些匪徒跑得太快了！” 宁王点点头，道：“随本王去将军府看看。” “啊？殿下，你……你还出门儿啊？还是躲一天吧！而且出了这档子事儿，李家小姐能不能成为宁王妃还不一定呢，没准儿等下宫里就下旨，说明儿的婚事不办了呢！” “放屁”，宁王道，“早就定好的婚事，岂有不办的道理？得了你也别和本王去将军府了，本王自己去。你这就叫了吴嬷嬷，让她带你进宫去，向太后请了布置王府的奴才来。这都什么时辰了宫里还不来人，一下午的功夫他们能忙活完吗？本王明儿还要早起娶亲呢，没有时间和他们瞎耽搁。” “殿下，宫里到现在还没来人儿帮忙布置王府，这意思殿下还不明白吗？明摆着是不想让殿下娶了呀！” 宁王给了他的脑袋一巴掌，道：“本王又不傻，当然知道他们在观望呢！所以才让你去转达本王的意思，让他们知道，李柔嘉本王娶定了，明儿的大礼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没等侍酒规劝，宁王就瞪着眼睛道：“别废话，快去！” 做了这一番吩咐，便急匆匆地出了王府，也不用马车也不用轿子，往将军府一路狂奔。 穿上衣服的感觉和没穿就是不一样啊，路上自是少不了被大家指指点点，但宁王已经练就了超凡脱俗的厚脸皮，完全不放在心上。 “哎哎哎……”宁王跑得太快了，冲进将军府大门的时候，看门儿的小厮没看清他是谁，忙追上来拦住了他。 待到看清楚了面前之人，小厮反而道：“殿下不能进去，奴才得去通传。” “行行行，你去吧！”宁王大手一挥，也不为难他。 小厮的态度自然就是李堂的态度，李堂是不待见他了。 昨晚动静弄得那么大，京都城内几乎人尽皆知，但李堂这边却没反应，显然是觉得李柔嘉被劫一事，和他、和太子都脱不了干系，不爱和他们牵扯，卯足了劲儿地从别人之处打听、暗地里自己找人去了。 这会儿李柔嘉虽然回府，但事情却不能就这么了了，紧跟着的后头的事情还多着呢！李柔嘉的清白如何确定、名声如何挽回、他李家的颜面何在，这些都是问题。李堂此时焦头烂额，搞不好要将他认定为罪魁祸首，把气都撒在他身上。 但这气，他也埋怨不得。不管怎么说，李柔嘉被害，的确是因他而起。如果昨晚他能更警醒些，也就不至于把事情弄到这个份儿上。 昨晚的确想到太子要给他挖坑设套的，但却是将注意力放错了地方，都放在了太子的言语上、和与宴之人的动静上，却忽略了自己面前的酒水。 毕竟他怎么也想不到，二哥堂堂一国太子，会用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来！ 当然最主要的错处还是，他一直想着找机会和敏萱单独说几句话，问清楚两年前的事。如此这般多方留意，这才酿成了大错。 宁王站在将军府院门里的甬路上，吹着凉风忏悔着、自省着，过了好一会儿，那小厮才道：“我家老爷请殿下去正院正殿稍后片刻。” “你家小姐怎么样了?”宁王问。 如果李柔嘉情况不错的话，应该会和这小厮一起出来，让他放心的吧？ “小姐还没醒呢”，小厮道，“江大夫说，小姐中了药效很强的药，这药能让人昏睡十几个时辰。现下江大夫正在给小姐行针医治，还不知结果怎样呢。” “所以老爷说”，小厮又道，“殿下若等下去，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不如殿下回去吧，一切只等宫里的信儿便是。” 宁王想了想，道：“本王先回去一趟，等下再过来等。” 小厮一脸了然，以为宁王是打退堂鼓了，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殿下请。” 出了将军府，宁王就往未央宫一路狂奔。在见不到李柔嘉的情况下，一切只是他孤军奋战，所以他必须确保宫里那边别拖自己后腿。要是宫里头派人给李家传了什么不娶的话儿，以李堂那牛脾气，自是宁死也不会把女儿嫁出来，绝不可能和他站在一条线儿上去对付宫里。 这一刻，宁王忽然觉得有李柔嘉在身边的日子真好。比如说到将军府提亲的那次，因着李柔嘉的聪敏，他根本没费事儿，就说服了李堂那个老顽固。 此时如果柔嘉醒着，必定又是以柔克刚，三言两语的事儿就把麻烦解决了。 别管宫里头还是将军府里，只要李柔嘉自己愿意，所有的阻碍都不是事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婚事生变 到了慈宁宫，恰好见吴嬷嬷领着侍酒出来。宁王拦住他们，问道：“什么情况？” 吴嬷嬷施了一礼，道：“太后说，宫里头这边暂时抽不开人手，再等一两个时辰吧。太后让殿下莫着急，一旦人手上得了方便，操办起来是不难的，不过几个时辰的事儿。” 宁王点点头，道：“本王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见宁王要进慈宁宫，吴嬷嬷提醒道：“殿下，贵妃娘娘也在呢。” 想起上次母妃对李柔嘉的态度，宁王心知不妙。但此时他心意已决，无论如何，这婚事绝不能废、他一定要把李柔嘉娶回家去。 如若不然，柔嘉就成了世人眼中的，因不贞洁而被夫家所弃的弃妇，以后还怎么在京都城里过活？ 柔嘉是无辜的，他不能让柔嘉平白担上了不洁的名声。 他要将柔嘉风风光光地娶回王府，堵住所有谣言。当然也要采取些别的法子，让柔嘉未受冒犯的事，确确凿凿地落个实锤。 云贵妃今年三十有七，但因着天生好容色、妍丽倾城，又加半生精细保养，望之不过三十出头儿，别有一番端方温婉、从容威仪的气度，个中风流，非年轻妃嫔所能及。 即便以三十七岁高龄，说是艳冠后宫，却也毫不为过。 见宁王来，原本还带着些愁容的面上，由心地浮起慈爱的笑意，道：“快让母妃瞧瞧，可伤着了？” “母妃，儿子好端端的，哪里能伤着了？”宁王向母妃施了一礼，又向太后施了一礼，道，“明儿就要成亲，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云贵妃细细将自己儿子看了番，见他身上的确没大伤、情致上也还不错，这才放了心。想起昨晚和今日发生的这些乱糟糟的事，脸上那因着见到儿子而起的笑容，渐渐又被淡淡的愁容所掩盖。 “俊儿，今日的负荆请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的能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来？你可知这件事传到你父皇耳中的后果？” 宁王一耸肩，道：“有什么办法，谁让儿子做错了事呢？回头父皇问起来，我就向父皇乖乖认错吧。” “你……”云贵妃被宁王的态度气着了，道，“早和你说过，离程家那丫头远一点，你就是不听，现下犯了这样的大错来！你以为你认个错就完了？你可知道这其中牵扯了什么？” 宁王嘿嘿一笑，只好向母妃服个软求饶。凑到云贵妃身后去，给母妃捏肩膀，笑道：“儿子知道错了，以后一定留心。母妃，儿子刚刚丢了人，心里不大舒坦呢，母妃就不要说了吧？” 一想到儿子背着一捆荆条在街上走，云贵妃的心里也是不落忍，舍不得再责怪他。而且她也知道，俊儿做事向来有分寸，且不说他绝无可能真的酒后乱行，便是他乱了，却也一定能把自己摘清楚，不至于让自己落得这么个难堪的境地。 怎的俊儿负荆请罪之后，李家小姐就被送回来了？这明摆着就是俊儿和太子在私下里有什么交易。俊儿这么做，怕是为了救李家小姐出来呢！ “你今日过来找你祖母，有什么事？”云贵妃问。 “就是让祖母快点派人过去啊”，宁王道，“王府里该布置起来了，不然明儿早的事不就耽搁了！大婚我也是头一遭，而且就是这一遭了，可不能出岔子。” 云贵妃看了太后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太后道：“宫里现下抽不开人手，再等等吧。” 宁王笑道：“皇祖母，糊弄奴才的话，到孙儿这里就别用了，孙儿也不是傻子啊。皇祖母和母妃就是不想让我娶李家小姐了，想赖账，是不是？” 云贵妃正色道：“并非不让你娶，只是要看看情况再说，你这般猴急做什么。倘若那李家小姐的身子真的让人糟蹋了，你再将她娶回来，不是让人笑话？昨晚在太子府，那么多人都知道李家小姐被匪徒劫走了，你和太子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这事儿怎么能掩盖？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咱们皇家的脸面想想。” 太后是很看重李柔嘉，但云贵妃对李柔嘉却不甚喜欢，觉得她与太子的事情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让这样的女人嫁给俊儿做王妃，与程敏萱着实没太大区别，唯一强些的地方，也只有她这嫡出的身份了。 但太后看中的人，她自然不方便反驳。当日太后召她过来商量，已是见了李柔嘉之后，隐约间透出了几许确定之意。暗里的意思便也不是商量，而只是告诉她知道。她又岂能不识趣儿，落得局面难堪？ 且事后细想来，觉得李堂那边的确是个再好不过的帮扶，放眼京都城中，身份上、容貌上、才学本领上，也再没有能胜过李柔嘉的姑娘，便想着试探李柔嘉一番，倘若李柔嘉的确识大体知进退，她也就既往不咎了。 如今还没成婚就出了这样的事儿，不管此事是不是李柔嘉的错，单凭李柔嘉能在短短半月内就哄得俊儿能为她如此豁出颜面去，就绝不能容了。不如趁着今次，就彻底推了这桩婚事。左右俊儿还有个一年半载的时间可选，不愁选不到安守本分的姑娘。 宁王故意等了一会儿，听得太后没站在母妃那边帮腔，稍稍放心，这才道：“母妃，可是儿子今日的丑出的也够大的，一旦我俩的婚事不成，到底是柔嘉嫌了我呢，还是咱们皇家嫌了柔嘉，这事儿可是说不清的。”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宁王破罐子破摔似的，“我们俩都是被人笑话的，如果能按着事先说好的，风风光光的把这婚事办了，便都能借着对方挽回颜面。如果这婚事不成，闹出的笑话可就不是今天这些了，会更多的！母妃也不想儿子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吧？” 云贵妃虽觉得宁王的话确有几分道理，但一想到他那负荆请罪的缘由，还是气不打一处来，道：“你是王爷，谁敢指点你？” “大家伙儿就算手上不指点，心里也是指点着的”，宁王道，“母妃向来明白得很，儿子知道，母妃是因爱子心切，这才糊涂了。可是母妃，在如今的局面上，母妃真的不应该护短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绝不让你受屈辱 云贵妃沉默了片刻，太后一直不说话，意思她也看明白了，就是还想娶。 但如今将军府那边情况不定，谁也说不出肯定的话来。现下再和儿子争辩太多，着实没必要。因而只道：“等等吧，瞧瞧将军府那边的情况。倘若李柔嘉的身子还是干净的，再说。” 宁王笑道：“这点母妃放心就是，李柔嘉的身子绝对是干净的。儿子我是谁啊？我可聪明着呢！昨晚事发之时，我就将二哥那边的路都堵死了，让他即便掳了人去，也不敢做出冒犯之事。” 云贵妃和太后又相视了一眼，太后道：“此事不要再提。就是匪徒闹事，与你二哥无关。小心传到你父皇耳朵里，你不好收场。” “我知道”，宁王道，“这不是只与皇祖母和母妃说嘛！我主要的意思是，我能确定李柔嘉的身子绝对是干净的。” 太后思量片刻，神色郑重：“俊儿，这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但凡有一点差池，你可担待不起。事关皇家脸面和血脉，疏忽不得。哀家正经问你，你当真能确定李柔嘉的贞洁？” “当真，绝无差错。”宁王道。 “这样吧”，云贵妃道，“本宫派个可靠的嬷嬷到将军府去，查验一番，只要确定李柔嘉的身子的确清白，明儿的大婚便照旧。” “母妃，这怎能行呢？这不是侮辱人嘛！柔嘉的身子凭什么要给那老嬷嬷看？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这是必须要做的确认，没有商量！再说这有什么的？入宫的秀女们还要经过这一遭，李家小姐纵然温良矜贵，但倘若没与你有婚姻之约，怕也逃不过选秀这一遭，现下去查查怕什么？” 宁王知道李柔嘉的骄傲性子，若李柔嘉已醒了，可要被他们给气死了。但他也知道李柔嘉是识大体的人，纵然生气、纵然不愿，但为大局着想，多半会忍着气应了。 连累了她被人劫掳已是不该，他又如何能让李柔嘉受到这番屈辱？ 宁王也不与母妃和祖母做晚辈的玩笑了，正色道：“母妃，儿子知道母妃一心为我，但这件事情儿子心中已有分寸，婚事是必无更改的、李柔嘉的身子也不用验——这是儿子最终的意思。倘若母妃真派了人过去，儿子第一个不依。到时候若与宫里的嬷嬷起了争执，事情闹大了，咱们脸上都不好看。” “至于去布置王府的人，有了更好。没有也没什么妨碍，我们府里自己操办起来，情况也必定不差。倘若真有退婚的懿旨下来，李家胆小接了，我也不接。权当做不知道，明儿敲锣打鼓大大方方儿地去娶人。倒时候是谁的没脸？总不是我一人没脸。” “你……”宁王一番话说下来，云贵妃已是被他气得手抖，指着他道，“你怎能这般胡闹？母妃和皇祖母是为了谁？你怎么这么糊涂！” 宁王向太后和云贵妃施了一礼，道：“皇祖母息怒，母妃息怒。” 但至此就没有别的话了，态度坚决，不打算做半点退让。 云贵妃深吸了一口气，着意让自己平复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方道：“好，本宫知道了，你要娶便娶，本宫不阻拦。” 儿子从未有忤逆她的时候，如今为了个李柔嘉，却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么强硬的态度来，她还能再说什么？再劝下去也必是徒劳，倒要生分了他们母子二人的关系。 太后原本就是游移的态度，并未倾向哪边，现下听云贵妃已然许了，便道：“俊儿，你且回去等着吧，哀家会派人过去帮你收拾王府，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 “儿臣多谢皇祖母、多谢母后……”宁王又向这两人施了一礼。 着急着李柔嘉那边的情况，便不多留，说了告退之语后，就急匆匆出了慈宁宫。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那小厮见了他好生诧异：“殿下又来做什么？” “本王才刚不是说了”，宁王道，“本王去去就回！你家小姐可醒了？” “应是还没醒呢，殿下请正殿稍候，奴才这就去帮殿下瞧瞧。” “你快去吧，不用引本王，本王也不是没来过，自己能找见。” “是。” 宁王在正殿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会儿，那小厮便急匆匆地跑回来，恭敬道：“回殿下，小姐还没醒呢。江大夫说，中毒太深，要再行一遍针。说是这一遍行完就差不多了估摸着一个时辰左右，小姐就能醒来。” “好，不着急，本王慢慢等……”宁王稍稍放心，在椅子上坐下，忽然想到一件极重要的事，问道，“那江大夫可说你家小姐所中之毒，对身子可有损伤？醒来之后会否有什么不适？” 小厮摇了摇头，道：“江大夫没说，想来应当无碍。不过小姐昏睡了这么久，醒来必定会头脑晕沉吧。” 宁王点点头，道：“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本王一个人在这里等会儿。” 宁王原本已经做好了等一个时辰的打算，但没过多久，李堂就来了。 李堂见了宁王，先施了一礼，道了声：“下官拜见殿下。” “将军快快请起”，宁王扶起了李堂，还以为李柔嘉已经醒了，急着问道，“小姐醒了？” “家医正在为柔嘉医治，想来应无大碍，只是苏醒上需要些时辰。”李堂道。 看来李堂是听了那小厮说他去而复返，看出了他不是危难关头只顾自保的人，对他的态度这才好了些。 “都是小王的不是，小王在这里向将军赔罪。”宁王说着，欲要向李堂施礼。 李堂忙扶住了宁王，道：“殿下言重了。” 李堂今日一直在为寻找女儿而奔忙，并未留心宁王负荆请罪一事，也不关心京都城中都有什么传闻，还不知道宁王酒后乱行程妃呢。 宁王见他不知，也不打算太实在了，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自己还是先小人一点，瞒着李堂，让他出言坐实了这婚事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大婚前夜 “都是本王疏忽，害得柔嘉被歹人劫掳”，宁王道，“不过还请将军放心，本王可以保证，柔嘉的清白绝无妨碍。” 此事是太子所为，宁王和李堂即便谁都不明说，但心里都是明镜儿似的。既然是太子派人掳走的李柔嘉，宁王的保证自然也是可信的，因为只对付太子一人，宁王还应付得来。 倘若掳走柔嘉的真是江湖草莽，即便宁王对天起誓，李堂也是断不会相信的。 李堂重重叹了一声，道：“有殿下此言，下官就放心多了。只不过……” 李堂看了宁王一眼，道：“出了这样的事，毕竟人言可畏。小女在京都城怕是待不下去了，下官与内子商量，打算告老还乡，离开京都城，不好拖累殿下。” 宁王听出来了，李堂还是借此机会退婚呢。虽然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但这并不能影响李堂借此事推脱的决心。 宁王静默片刻，道：“将军以为，父皇真的能让你离开京都？” “可以这么说，柔嘉与本王的婚事，就是将军的命、就是李家满门的命”，宁王叹了一声，道，“将军爱女之心，本王很体谅，想来父皇也颇为体谅。可这些体谅，却改变不了什么。本王会因这份体谅而为将军向父皇求情，但父皇绝不可能因着这份体谅而宽恕将军。没了这桩婚事，在父皇眼中，将军依旧是个隐患，还是趁早除之为快。皇者之心向来无关善恶，将军自当明白。” “本王知道将军不怕死”，宁王又道，“但李家满门呢？将军的夫人、儿子，还有柔嘉，都会因这桩婚事不成而丧命。难道将军就愿意冒这个风险？将军，有的赌可以做，有的赌局，却万万不能开，因为我们输不起。” 宁王说的这些，李堂不是没有想过。可他总觉得宁王这人深不可测，女儿嫁给他不会有好日子过。便想着，不若趁着这时机提出退婚，或许宁王也恰好不想娶了，听了他的这番说辞，就会顺着台阶下来，自行去向皇上解释。 但从宁王现在的反应来看，他不是不想娶，而是铁了心一定要娶柔嘉过门。 至于为什么，他是不好问的、也没必要问，因为问了，宁王嘴里也不会说出一句实话给他。 “将军，等下小姐醒了，本王可以见见她吗？”宁王笑道。 李堂耳观鼻鼻观心地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道：“怕是不方便，明日便要成婚，小女怎样也要准备一番，时间匆忙，不宜见殿下。” “也好”，宁王笑道，“那本王也就不强求了，反正明儿也会见到。本王先回去，王府里有好多事情要准备呢！将军这边也该准备上了，免得深夜准备，扰了新娘子睡觉呀！可用本王派人来帮忙？” “多谢殿下，府上人手且够，不劳殿下费心了。” 宁王起身，向李堂郑重施了一礼，道；“还是那句话，小婿多谢岳父成全。” 李堂忙扶起了宁王，叹了一声，道：“唯愿殿下能善待小女。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即便拼个粉身碎骨，他也要为女儿出口气。但这话说出来是没必要的，平白伤了和气。 倘若宁王真能善待柔嘉，这未必不是一个好归宿。毕竟宁王不用杀伐上战场，于性命上没有太多担忧。 宁王知道李堂不傻，什么时候该硬拼、什么时候不该，他还分得清楚。现下没到硬拼的时候，李堂也想着走一步看一步，不至于非要弄得个鱼死网破。 放心地回府去督促布置，忙忙活活地就到了天黑。王府里各处都布置好了，宁王亲自转了一圈儿，确定没什么遗漏，连晚饭都顾不得吃，就跑去将军府。 将军府里这才热火朝天地布置上，人进人出的好不热闹，但李柔嘉的院子里还算安静。 他们先将李柔嘉的院子装扮好了，以便李柔嘉能早些休息，不要被琐事打扰。 宁王悄无声息地落在李柔嘉院子里，瞧着里头还亮着灯，敲门道：“喂，快给本王开门！” 夏心正在梳妆台前拾掇李柔嘉明儿要戴的首饰，刚拿到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正犹豫着要不要问小姐如何处置，听得门口的敲门声，真是烦得很，道：“咱们家的守卫们是怎么了？这大活人屡屡在咱们家来去自如，他们连个动静都没有！” 李柔嘉笑道：“你是没亲眼见着过这大活人的本事，你若见着了，也就怪不得侍卫们。快去开门吧。” “小姐，这是闺房里，而且你明儿就要出嫁了，岂有随便见他的道理？” “好啦，你不要啰嗦了”，李柔嘉笑道，“将那么多虚礼儿有什么用啊？又没人瞧见，你快去开门，我刚好有事儿要问他。” 李柔嘉虽是在床上躺着休息，但却并未宽衣，这会儿掀开被子就下了床，往中厅去。 夏心嘀咕了一声，道：“奴婢瞧着，小姐怕是喜欢上宁王了！” 李柔嘉的脚步顿了下，好像心里有一个模糊的地方，猛地被夏心点醒了似的。 但还未及多想，宁王已经进了屋，笑道：“看本王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 “大晚上的，哪里来的好吃的?”话音方落，就见宁王背着的手变戏法儿似的拿到身前，竟是一根糖葫芦！ “都四月里了，怎么还有卖糖葫芦的啊？”李柔嘉瞧着新奇，喜滋滋地接过来。 “哪里是有人卖的？本王抢来的！”宁王说得还挺自豪。 “没有人卖，你怎的抢来？” 宁王笑道：“本王路过一户人家，见他家正在门口儿放着小锅熬糖呢，问他们要干什么，那小娘子说，儿子嘴馋，想吃糖葫芦，做一些。本王在暗处偷偷等了一会儿，待到那第一根糖葫芦沾好了，本王抢过来就跑，把那小娘子气得够呛！” 那小娘子真是大胆包天，追着他道：“你也好意思，好歹留块儿银子给我！你就不怕我拦了圣驾告你御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感情悄然升温 李柔嘉听得直笑，也如那小娘子似的，嘲笑道：“你也好意思！” “本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宁王道，“本王瞧着那户人家生活富裕，又不却这几个山楂，大不了赶明儿本王让人抬一筐山楂给他送去！” 李柔嘉含着笑，忍不住吃了一口，甜甜的，从舌尖，甜到了心里。 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夏心的话——小姐，你是喜欢宁王了？ 她……她怎么会如此深思这句话？ 李柔嘉忙摇摇头，将这一可怕的念头甩出去了。 她和宁王才认识多久？虽然她很欣赏宁王的性情、也很感激宁王出手相助，但这和喜欢还是差得远呢！ 她喜欢的，是那个在山洞前独战群狼的大英雄、是那个在漆黑的夜里给她无声支撑的小哥哥。而这个人，是桓哥哥啊，所以她喜欢的只是桓哥哥。 “好不好吃？”宁王问她，眼中满是期待。 “好吃。”李柔嘉点点头。 至少只就这一根糖葫芦而言，真的很好吃；只就这深夜送糖葫芦给她的情意而言，真的很令她感动。 “本王就知道你喜欢”，宁王探了探脖子，道，“给本王一个！” 李柔嘉想都没想，就将糖葫芦送到宁王面前去了。 宁王也没什么避讳，很自然地吃了一个。 “呦……真好吃啊”，宁王细细品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想不到那小娘子竟有这般好手艺！” “所以你是打算把她带回王府里去封个美人，天天给你做糖葫芦吃？”李柔嘉逗他。 “本王在心里怎么就这么不堪啊？那小娘子娃儿都四五岁了，本王怎好做这种拆人家庭的事？她若还没成亲，本王或许会考虑一下，毕竟那小娘子长得也不错。” 李柔嘉听得愈发好笑，真是拿他没法儿。 夏心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儿，从梳妆台上拿起那个小匣子，问道：“小姐，这个小匣子怎么办？烧了还是扔了？” 李柔嘉回头看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看了半晌，轻叹了一声：“随着明日的嫁妆，带着吧。” “知道了。”夏心闷声应了一句，没再说什么。 她不是不懂得分寸的人，纵然对小姐的这个吩咐有疑问，也不能在宁王还在的时候问出口，只得先应下来，转身去收拾别的东西。 宁王看出了端倪，却也没问。 事到如今，再问什么是全然无用的。问出来，也不过是徒增李柔嘉的伤感罢了。毕竟女子的第一次出嫁，一生只有这一次。纵然他们的婚事只是一场交易，他也希望李柔嘉明天能顺心地上花轿，不要有什么负担。 至少这些负担，不应由他来提起。 “对了，昨晚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想起昨晚的事，李柔嘉很担忧，“你怎么现在看起来没事儿人似的？而且为何宫里头还会让咱们继续这婚事？” 如果宁王今晚不来，她也在想着要不要去宁王府里问问宁王。 整个将军府一直围着她转，不得闲，没人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料想着，既然自己这边的动静闹得这么大，宁王那边也必不会好过。 回想起昨晚酒宴上的所有细节，李柔嘉觉得，太子怕是用了程敏萱做局。而再想想程敏萱一些难逃刻意的反应，李柔嘉便担心这件事情程敏萱也是有参与的。 宁王不是傻子，如果程敏萱真有参与这件事，宁王岂能看不出来？ 宁王没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静默片刻后，道：“柔嘉，你说……七年里，人的性情会改变多少？” 李柔嘉笑笑，道：“我不知道。想来是要看所处的境遇吧……” 宁王点点头，道：“不说这事了，总之你放心，这件事情本王会负责到底，绝对不会让你受人诟病。” “柔嘉，你愿不愿意相信本王一次？” 李柔嘉想了想，觉得她从与宁王相识到现在，做的选择，一直都是相信宁王。 现在想来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一再地相信宁王？ 对宁王品性的信任，好像是毫无缘由的。好像是……在某一个遥远的从前，他们曾相识，并且心与心深深地相连。以至于在很久之后的今天，她再见到这个人，信任就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最深最真的本能。 李柔嘉错开了与宁王相视太近的目光，不看宁王，但却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宁王笑道，“你呢，就什么都不用想，就只管明天风风光光地做新娘，美美地上花轿！这些琐事就都交给本王吧！” “好，小弟你把这事给姐姐办好！”李柔嘉拍了拍宁王的肩膀。 “大姐放心！咱们山寨的事以后都交给小弟，小弟决不让大姐失望！”宁王一抱拳。 李柔嘉被宁王逗得不轻，两人笑作一团。 原本是来说说这两日里发生的事情，但因着对彼此的信任，只要看到面前的人好好儿的，便又没什么可问的了。 总觉得……此生漫长，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宁王走后，李柔嘉梳洗一番后坐到梳妆台边，这才看到了那个精致的小匣子。 这里面装着的，都是桓哥哥两年来给她的信。每一封她都留着，想着等桓哥哥回京都的时候，她把桓哥哥每一封信里的嘱咐，都做一个当面的回应。 桓哥哥是个周到的人，念及她是个还未出阁的姑娘，每一封信的最后，都写着——勿念、勿回。 她也不想给桓哥哥添麻烦，所以这“勿回”，她是做到了。可“勿念”，她又怎能做得到？ 她总是怕他独自一人面对危险，总是担心那晚山洞外的情况再次出现。 她也想着，万一桓哥哥哪一天桓哥哥想起了山洞的事，欣喜地想要告诉她、想要与她一起分享，可是她又不在，该怎么办呢？ 这么想着、担忧着，两年就过去了。 及至今日，她将要嫁与别人为妻。 她是想着，宁王既然不干涉她的自由、也不会冒犯她，她就还是可以随着自己的心。只要陪宁王一起熬到时机恰当的时候，她就可以离开宁王府，去找桓哥哥。 可这些事情，她又怎么能和桓哥哥说？ 毕竟她也说不准，到底何时能脱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出嫁清晨 为了心中坚守的感情，她愿意为桓哥哥等，但她却不能让桓哥哥与自己一起等。 毕竟桓哥哥的处境和宁王差不多，甚至比宁王的情况还不好。一旦宫里头让他娶亲，他纵然愿意不顾一切去抗争，可他的母妃呢？ 身在皇家、身在官家、身在这大熹王朝权力的中心，他们都有太多的不得已，都是身不由己。 他们能坚守的，只有自己的心。 唯有此心赤诚，方能不负此生。 “小姐，这东西真要带到宁王府去吗？不好吧？奴婢觉着，不如就留在这里吧。反正小姐的闺房自小姐离府之后，必定是有人勤加打扫、但又绝对不会冒犯的，放在这里很安全。”夏心道。 李柔嘉道：“不要紧，带去吧。宁王不会在意这些。” “可……” “带着吧。”李柔嘉又坚定了一句。 烧了、扔了，她是决计舍不得的。但如果留在闺房里，万一被有心之人入府偷了去，她和宁王、还有李家、还有桓哥哥，都有大麻烦了。 只有放在宁王府，这东西才安全。即便被人查出来，宁王也会帮着她说话的。 这一夜注定无眠，可能是被那药弄得睡多了，一早儿起床倒也不觉疲累。 “小姐，丫头们都已经等在外面了，小姐可要更衣？”夏心今日也早早儿地起了，在床幔外等着。 平日里李柔嘉在起居上不太挑剔，都由夏心一人料理，加之她自己也会做些事，身旁便从不前呼后拥的麻烦着。但今日是大婚之日，自是与往日不同。 “都进来吧。”李柔嘉道。 四个小丫头依次进了屋，由府里管事儿的张嬷嬷领着，规规矩矩的。各人手中端着一个银质托盘，里头放着嫁衣、喜帕、梳子、环佩等物。 夏心伺候着李柔嘉洗脸净牙，吃了一碗厨院送来的宽心面，复又用清茶漱了口。一应罢了，刚好将军夫人已至了房门外。 “柔儿……”周云瑶刚开口就已是哽咽。 李堂紧跟在她身后，笑道：“你可仔细着些，莫要喜得过了，坏了好彩头。” 周云瑶也和他打趣一句，道：“我知道，哪里就能乱了分寸？不过是和女儿玩笑一番罢了。” “姐姐”，李仁嘉虽然年纪尚小，但十岁出头的孩子，却已颇有几分气度，负着手进了屋，笑道，“怎的我竟是一点悲伤也没有？想着姐姐不过与我隔着几条街，走着路就到了，就不觉得有什么呢！幸而姐姐嫁得近，又是宁王府这样体面的人家，弟弟心里只剩欢喜！姐姐可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他生得更像父亲些，容貌上与李柔嘉不甚相像。朗眉星目，瞧着颇有几分豁然之态，不似李柔嘉的含波媚眼儿，凭空添了几许妖魅之气。 但好在李柔嘉的性子是极端和的，连带着这媚眼间的媚气也敛去了些，相处下来，只见沉稳温宜。 若是只以媚眼轮廓来论，倒是那太子府里的程妃，与李柔嘉更像血脉之亲。 “姐姐就要生你的气”，李柔嘉笑道，“你今儿若是不哭给我看，我便绝扥于我不亲了，以后可不见你。” “爹，娘，你们瞧瞧，岂有这样的道理，咱们欢欢喜喜地送她走，她倒不依了！”李仁嘉笑道。 “莫要同她胡闹”，周云瑶笑道，“要出嫁的人了，还是这般没个正形儿。” 说着拿起了托盘上用红帕子垫着的梳子，拉着李柔嘉的手，把她往梳妆台边引，道：“娘给你梳头……” 李柔嘉点点头，安静地坐在梳妆台边，脸上带着一抹恬淡的笑意。 她不能惹得爹娘担心。正如仁嘉之言，不过是几条街的事儿，她常回来就是了。想到能和爹娘还在一处，李柔嘉的心内也是欢喜的。 至于那在远方的人，至少在今天，她是绝不能想起、更不能提起。 她要乐乐呵呵地穿上嫁衣、上花轿，只有她是由衷喜悦的，爹娘心里才能好受些。 “一梳梳到头，举案齐眉百年有……” “二梳梳到尾，子孙满堂乐融融……” “三梳梳到天时地利春风起，千树万树那富贵花儿争着开……” 随着周云瑶的手起手落，张嬷嬷唱着吉利的老词儿，和着满室的大红，端的是一派喜气洋洋。 周云瑶看着铜镜中的女儿，眼中的一滴泪，却是怎样也忍不住。 最终还是滴落下来，忙用手背擦了，笑道：“娘帮你梳个满月髻，一生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好啊”，李柔嘉笑道，“娘最会梳头了，平日里我被夏心梳得那些歪歪扭扭的发髻弄得，人都丑了几分。” 夏心像李柔嘉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道：“等到了王府里，丫鬟随便小姐挑，小姐就弄个十个八个会梳头的机灵丫头，把奴婢晾到一边儿去吧，理都不要理！” “可不是嘛”，李柔嘉道，“正想要惩治一下你这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你倒给我出个好主意！” 因着与宁王只是一场交易，李柔嘉不想弄得声势浩大的。父亲原说给她带六个陪嫁的丫头、两个陪嫁的仆妇，都被她回绝了。她只与夏心两个人过去，轻手利脚的，到那边也不碍着谁也不烦着谁，关起门儿来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若是带去的人多了，一旦底下的奴才们毛手毛脚闹出了乱子、或是被人着意找了麻烦，没得烦忧。 父亲虽是答应下来，但却因此而在嫁妆上多费了一番功夫，将嫁妆装得足足的，不想亏待了她。 有夏心和仁嘉这两个活宝闹腾着，屋子里很快就是欢欢闹闹的，连爹娘也被他们逗得直笑，小丫头们也跟着笑起来。 李柔嘉瞧着这一屋子的喜乐，总算稍稍放了心。即便她嫁到宁王府去，有仁嘉在，爹娘也不会太过寂寥，身边总是有人作伴儿的。 不多时，铜镜中一个梳着满月发髻的娇俏美人就映了出来。 周云瑶在铜镜中端详着自己的女儿，左看、右看……竟是看出那个人的影子来。 不由得心内一惊，拿着金步摇的手抖了一下。 李堂见此，猜到了夫人是又想起了那些不好的事，忙上前来，笑道：“我来看看我李家的千金……好看，我女儿真好看，和她娘一样，真不愧是我李家的两个宝贝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出嫁 “爹，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啊”，李仁嘉笑道，“怎的娘和姐姐就是宝贝，我就是那路边的石子了？爹可太偏心。” 李堂笑道：“只怪你不是女儿身！赶明儿你娶了媳妇儿，生了孙女出来，那也是咱李家的宝贝。” 又闲话了一会儿，李柔嘉的妆容便都成了。 那恬然坐在铜镜前的美人，看得一屋子的人呼吸都慢了几分。 李仁嘉赞叹道：“姐姐，你真美。想来那祸乱三国的樊皇后，也不及姐姐之万一。” 李柔嘉嗔了他一眼：“该掌嘴！你姐姐我最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哪里祸乱三过去？” “噗……”一番话听得满屋子人又是忍不住地笑。 连张嬷嬷都道：“小姐这话可是没边儿了！不知平日里京都城里、附近村镇里那翩翩佳公子是谁呢？” 李柔嘉来个打死不认，笑道：“左右不是我，谁知道是谁呢！” 李柔嘉不太敢看铜镜中的自己，她不想看到自己梳着大婚的发髻，满面红妆的模样。 她不想觉得自己今日是要嫁人。 她总觉得，她要嫁给的人、她该嫁给的人，只能是十岁时遇见的小哥哥。 说句不害臊的话，在她心底里，从那一刻起，他就是她要嫁的夫君。 她觉得自己这一生要么不嫁人，要嫁人，必要嫁给那样的英雄。 可那些年少时的梦啊，终究还是随着漫长的时光、残酷的世事，被折磨的不成模样。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在她为宁王穿上嫁衣那一刻起，这一生，她终究是有负于宁王。 “小姐，更衣吧。”张嬷嬷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提醒道。 李柔嘉在夏心的搀扶下起身，由张嬷嬷和三个小丫头伺候着，将这宫里头送来的、虽是赶制但却极其华美尊彰的大红嫁衣穿在了身上。 “小姐这样好命的人，咱们老爷的掌上明珠、大熹国里数一数二的官家千金，才配穿上这样尊贵的嫁衣。瞧这金线细腻的针脚、栩栩如生的凤凰，怕是宫里头的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呢”，张嬷嬷看着长镜中的美人，不由得感叹道，“真真儿是美人如画，惊了山河。” 李柔嘉也知这一身嫁衣的分量，知道太后送来这样的嫁衣，是着意抬举她。却也是提点她，让她明白，她受了多少恩典，就要做出多少贤惠来。 这皇家里的恩赏与责罚，从来都不是平白无故的，从来都不是关乎于心、不是关乎于情。 “老爷，宫里派来的司礼内监来了。”李忠一路快走着，到得敞开的房门口，并报道。 “快请进来。”李堂道。 “怕误了时辰，奴才已经将公公引进来了，正在院外等候。”李忠道。 李堂往院外看了一眼，忙迎了出去，李仁嘉也堆起笑脸紧跟着。 李堂笑道：“真真儿是太后抬举，竟是派了赵公公亲自前来，劳烦公公操劳。” “将军哪里的话，能做小姐和殿下的司礼官，是咱家的荣幸。咱家今日前来，沾了将军府的喜气，还要多谢将军呢！” “感念太后费心”，李堂笑道，“外臣不宜进内宫，还要劳烦公公带个话儿，微臣感念太后恩德。” 李堂说着，给李仁嘉略使了个眼色。 李仁嘉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将一个红色的刺绣袋子塞入赵公公手中，笑道：“请公公喝喜茶。” “喜庆之事，不敢推诿。”赵公公笑着，稳稳接了这钱袋。拿在手中是十足的分量，微微扫了一眼，只见钱袋口露出来的，竟是金灿灿的。合着这袋子里装的，竟是两个大大的金元宝！ 赵公公很有深意地说了一句：“将军有心啦。将军放心，今日之事，咱家必定都禀报给太后，让她老人家放心。” “多谢公公。”李堂道。 父亲和赵公公在院内说的话，李柔嘉听得清楚，眉心不由得微微蹙起。 父亲最不屑的，就是这些官场里逢迎客套的事，可今日却这般和气、甚至谄媚地对赵公公，却是为何？ 李柔嘉心里明白，父亲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 从今日起，她就是皇家的儿媳妇了，若是父亲这边再顽固不化，弄得皇上太后不悦，她的日子必定也不好过。父亲今日的态度，对的不是赵公公、而是太后、而是皇上。 赵公公必定会把父亲的转变告诉给太后知晓，太后必定会说与皇上知道，人人都以为她父亲已经被折断了傲骨，他们李家，也就安全了。 这世道，忠也好、奸也好，直也好、弯也好，善也好、恶也好，向来半点不由人。 吉时当前，不由得多寒暄。赵公公阔步上前，先在李柔嘉闺房的正门口站定，又转身迈了两步，让到一边，拂尘一扫，道：“吉时到……上帕……出阁……” 周云瑶亲手将喜帕给李柔嘉戴上，将她的手，交由到夏心和张嬷嬷手中。 看着女儿缓缓前行的背影，周云瑶终于还是忍不住，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但却不敢出声，只是自己默默地擦着。 在夏心和张嬷嬷一左一右地搀扶下，李柔嘉的一只脚已经平平稳稳地迈出了门槛儿，另一只脚抬起来，却是停了一下。 盖着红盖头的头微微转了转，她想再看一眼她的屋子……可看到的，却只是满目的大红。 “小姐，新娘子不能回头看，不走回头路。”张嬷嬷低声提醒道。 李柔嘉那才刚转了些许的头，缓缓地正了回来。大红盖头在面前晃悠着，晃得人眼晕。满目都是璀璨，却又……满目都是糊涂。 她就这样出嫁了，不因倾心、不因父命，而只因，皇权压人。 在双脚迈出门槛儿，走出第一步的那一刻，李柔嘉的面前，忽然就出现了宁王笑脸。 他的笑容在一片红彤彤的光晕里，竟是这样和暖。 他拿着红宝珠一般的糖葫芦，变戏法儿似的送到她面前：“本王给你抢来的！” 李柔嘉心内一时五味陈杂，竟是分不清悲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与君共此生 一路由司礼内监赵公公引着，到得将军府的正门口。 听得赵公公扬声喊了声：“小姐出府，顺遂……” 李柔嘉迈出了将军府高高的门槛儿，就见一个玄色的龙纹锦靴停在自己面前。 就像初见那天一样，她垂着头施礼，看到的只是他锦靴上的金色飞龙。 宁王接过了李柔嘉的手，在她耳边笑道：“本王还是第一次见你穿红色，真想这就掀开盖头瞧瞧，必定好看。”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李柔嘉道，“我长得丑，入不得你的眼。” “这是哪里的话？”宁王道，“本王就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人了……咳，除了母妃。” “你今早出门儿，往嘴上抹蜂蜜了？”李柔嘉强忍着笑意，不然怕是要笑出声儿来了。 宁王的嘴这样甜，怪道这么讨女人喜欢。 “本王说的是实话。”宁王还挺诚恳。 李柔嘉脸上的笑意愈发浓了…… 宁王亲自把李柔嘉扶上轿子，和她轻声说了句：“待会儿见”，这才上前头去，翻身上马。 赵公公扬声道：“王爷接王妃娘娘回府……起轿……荣华……” 李柔嘉知道宁王就骑马走在接亲的队伍前，忽然就很想要看一看。她向来也不是一个真能受束缚的性子，想来这样大喜的日子，谁也不好怪罪什么。便自己掀开了盖头的一角，撩开轿帘往外看。 这一看可了不得，原来接亲的队伍这样长。 前头有执礼的、护卫的、吹喜乐的、洒金叶子的，浩浩荡荡竟是快有一条街长。她在这边看着，看到最前头的宁王骑在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色的喜服，却只有那么渺小的一点点了。 李柔嘉看了一会儿，不由得，便将他这一刻的背影记得真真切切。 春阳洒满了十里长街，他一身大红沐浴在阳光下，好像忽然感受到她的目光似的，回了头，看向轿子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 回身之时，一个潇洒恣肆的扬手，看着竟是意气风发，极畅快的。不知他喊了声什么，那喜乐吹得更响了。 宁王骑着马慢悠悠地走在前头，许是这满目大红的喜庆得很、许是今日的阳光实在明媚得醉人、许是喜乐吹吹打打地乱了人的心性儿，这一路走来，他竟是极欢喜的，是正儿八经娶亲的那种欢喜，而不是一场交易、不是一个玩笑。 想到他娶了李柔嘉做娘子，他就欢喜。 “倘若能活着，我必要娶你为妻，生生世世疼你爱你。” 那晚的山洞里，她温暖的身子依偎着他时，他在迷蒙混沌之中，这般坚定地想着。 不知怎的，此情奇景，这句话竟然毫无征兆地浮现在脑海，且更奇怪的是，他的心里却无失落难过、亦无求而不得的无奈，有的，竟然是如愿以偿的欢喜…… 喜乐一路吹吹打打，接亲的队伍在京都城内饶了一圈儿，方回到宁王府。 宁王亲自接了李柔嘉下轿，李公公喜气洋洋地喊了声：“王妃娘娘进府……家和……” 宁王府的门槛儿更高，李柔嘉小心地提起裙摆，用不大不小的步子迈过来。这门槛儿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宁王却是怕她摔着，抓紧了她的手。 喜乐自打她下轿之后吹得就变了调子，庄重起来，许是被这气氛所影响，宁王和李柔嘉都没了玩笑的心思，原本不紧张的，也被这喜乐的浑厚庄严给弄迷糊了，两人的手，一直就这么紧紧攥在一起。 王府里大门和正殿之间的甬道很长，这漫长的一路走着，李柔嘉所感受到的，竟然只是身旁之人手心的温暖，和自他手掌中传来的踏实、坚定。 竟是意思慌乱也无、一丝惆怅也无、一丝伤悲也无，竟是觉得……极圆满。 走到甬道正中，一个金火盆拦了去路。李柔嘉方要抬腿迈过去，忽的双腿一空，竟是被宁王横抱起来。宁王抱着她，大跨步迈过了火盆儿，引得两侧来贺喜的大臣们、外头围观的百姓们好一通起哄，将这庄重的乐调都淹没了。 宁王不知是起了玩儿心还是怎的，在这起哄声中愈发没了正形儿，竟是不放开她，就这么抱着她，脚步轻快地、连跑带跳地欢快地进了正殿，急不可耐似的。 到了正殿，站在大殿正中，宁王却还不放开她，直等着司礼赵公公一路小跑进大殿，提醒了一句“殿下”，他这才将她放下了。 李柔嘉双脚方踩在地面，手又被宁王拉住了。 赵公公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笑了一声，微微清了清嗓子，瞧着院子中的日晷等了片刻，扬声高喊道：“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李柔嘉这才得以从宁王的手中挣脱出来……可其实，却也算不得挣脱。反而像是，到了时辰不得不分开似的，而且等过了需要循礼的时辰，他们还可以再拉着。 宁王和李柔嘉同时转身，向敞开的殿门口拜了拜。 “二拜……高堂……” 高堂是皇上和皇后，但因着皇家威严，帝后未得到场，李柔嘉和宁王就只是转过身来，向着那放有皇上玺绶和皇后凤印的两张椅子拜了拜。 “夫妻对拜……” 宁王和李柔嘉面对着面儿。 及至这一刻，李柔嘉才这真真切切地明白，面前的这个人，将要成为她的夫君……不只是名分上的，而是，这个人，就是她的夫君。 她的生死荣辱、她的身家性命、甚至于连同她的悲喜，都将与这个人紧紧连在一起。 不管缘由是什么、不管他们之间现在还有着什么交易，可这一场婚事，就是堂堂正正的。 今日是她一生之中仅有的一次，除此之外，她再不会为任何人穿上这大红的嫁衣。 宁王牵着红绣球的手动了动，提醒了李柔嘉。李柔嘉忙回过神儿来，微微牵动了两下手中的红绸，像是在解释、也像是在给宁王无声的安慰。 宁王一笑，用同样的两下轻轻的抖动回应了她。好像是在说——不必担心，本王懂你。 两人同时向对方深深地向对方一拜。 “礼成……”李公公喜悦的一声喊。 那喜乐复又吹打起来，极其雀跃的调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永结同心 礼罢宁王留在正院里宴客，李柔嘉带着夏心，由宁王府的掌事吴嬷嬷引着，往后宅她自己的院子去。 李柔嘉盖着盖头，没见到吴嬷嬷的模样，但听得她说话缓慢有调、轻重得宜，便知这是个极妥帖的人。 许是得了宁王的交代，路上吴嬷嬷一直和她说话解闷儿。虽说她盖着盖头看不见一路的风景，路过哪里，吴嬷嬷也细细将了这一处的名字和风景说给她听。 “咱们这正走过的一方清渠叫‘泾渭’，分隔了前宅和后宅。过了‘泾渭’、再过一座假山，便进了王府花园。夫人们的院子围着后花园而建，花园的最边上，则是奴婢们居住的庑房，再后面便是王府后门。听起来像是没多少东西，但整个后宅大着呢，若是以脚程算，想要将后宅逛个遍儿，快走着也要一个时辰。” 李柔嘉笑道：“先前我来王府拜见王爷，也见识了咱们府里占地的辽阔。” “陛下爱重殿下，这宅子是在前后太子府的旧址上扩建的，即便连当朝太子的府邸，也逊色了些。”吴嬷嬷道。 说话间又走了一段路，吴嬷嬷又介绍道：“现下咱们已经出了假山，正走在后花园里，左右两侧都是花丛。昨夜一夜好春风，吹得这些花啊朵啊都开了。它们也知道这是好日子，灿灿烂烂地迎接娘娘呢……” “过了这片花丛，前头的那片池塘叫做‘莲塘’，待到了季节，池塘里并蒂莲开、金鲤争游，着实是一番好景象。对了，‘泾渭渠’和‘莲塘’，引得都是城西护都河的活水，京都城里的一些大宅子，太子府、丞相府、还有娘娘的母家大将军府，都引的是这一处的水，就连未央宫也是的。” 李柔嘉笑道：“听父亲说起过，说护都河的水最是清好。” 又走了一段路，过了莲塘，吴嬷嬷道：“前面那一片绿草地是‘剑坪’，是殿下每日清晨练剑之处，平日里便空着，无人敢来冒犯。但娘娘是不同的，听说娘娘也会舞剑，倘若娘娘得空，到这边来练剑，却是极好。” “我不过是三脚猫功夫罢了，同殿下怎生能比？”李柔嘉笑道。 “过了剑坪左转，便到了‘同心院’。这院子是王府后宅里最大的院落，且位于所有夫人院子的正中间，紧挨着殿下每日都来的剑坪。且从院子后门出去，不远处便是一条无名的小溪，过了这小溪、再过一片梅林，便是殿下的书房‘览梅阁’。这里距离殿下是极近的，殿下特意将这处院子赐给娘娘。” 李柔嘉听着，不免暗中赞叹吴嬷嬷会说话、会行事儿。 听着这个院子的赐名，想来原本就是给王妃准备的。即便今日嫁进宁王府的不是她，宁王也会让人住进这个院子。但被吴嬷嬷这么一说，就好像这院子是特意给她准备的似的。 由夏心搀扶着，随着吴嬷嬷又走了一段路，进了同心院。吴嬷嬷和夏心一左一右地扶着她在正房里间的寝床上坐下，李柔嘉也不知宁王什么时候能回来，但觉压着这盖头好生恼人。只盼吴嬷嬷快些走了，她好摘掉盖头，自在些。 吴嬷嬷看出了她坐不住，笑道：“奴婢不在此叨扰娘娘，这就去为娘娘弄些可口的小点心，给娘娘解解饿。” “好，有劳嬷嬷。”李柔嘉道。 听到吴嬷嬷的关门声，又过了一会儿，听得夏心说：“小姐，她走远了。” 李柔嘉便一把将盖头拽下来，揉了揉肩膀，道：“真是好生累人！也不知道宁王多久才回！他若到晚上才回，咱们一天都要在这房中等着呢，能闷死个人！” 夏心笑道：“估摸着是得晚上才能回呢。小姐盖着盖头没见看见，奴婢却看得清楚，外头好些大臣呢，甬路左右都坐得满满的。这么个喜庆的日子，宁王怕是又要借着机会同大臣们亲近一番，咱们可好等！” 李柔嘉起身道：“不管他，我先看看这屋子！” 同心院的正屋很大，但都大在中厅里，东边寝房和西边小书房却和将军府差不太多。尤其是寝房和书房的布置，李柔嘉一眼看去，竟是错觉着是在自己的闺房中。 “小姐，这里瞧着倒不陌生”，夏心瞧着亲切，笑道，“奴婢还以为，宁王府要把这屋子弄得好生华丽呢，没得看着人眼晕。现下这样子好……小姐你瞧瞧书房墙上挂的字画，位置都和我们家里是一样的呢！” “是啊……”李柔嘉走进了，见这里挂的是一副汤显云所绘制的“边塞风云”。说是“风云”，就只是“风”和“云”，没什么别的寓意。 画中那山，是她熟悉的麒麟山，画中那边疆“大照城”的城门、也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画中下方是城门、中间是麒麟山、上方是狂风吹卷的高天云朵，城门和麒麟山之间隔着一片墨色的草地，让人看着，便觉又回到了秋风肆虐的大照城外。 “汤先生以水墨画见长，这幅画画得这般精妙，不愧是大师之笔，瞧着必是真迹。想不到宁王还挺有眼光，能收得这样的画来。”李柔嘉道。 “收来了也未必能看得懂”，看到熟悉的边疆之景，夏心不免又想起桓王来，对宁王自是没什么好话，“奴婢觉着啊，宁王不过就是附庸风雅，别人送给他什么画，他就随手挂在这里了。如若不然，让他来选，他必定选那‘春娘宴’呢！” “噗……”李柔嘉反倒被夏心逗乐了，道，“他再怎的荒银，也不至于不知分寸至如此，若是挂出来，还不要被陛下抓进宫里打板子去？” 夏心道：“反正是在他自己家里嘛，奴婢觉得，他是有这个胆子的！” 两人正说着话，忽地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大喝：“哈！好大的胆子！” 李柔嘉和夏心都被吓着了，循着声音往门口看去，见开了门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宁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助你出逃 “你怎么过来了？”这时候宁王不是正该被大臣们缠着呢吗？ 宁王阔步进了屋，笑道：“本王若不过来，还不知你们主仆二人要怎么编排本王呢！好啊你，大姑娘家也不知道害臊，竟还知道‘春娘宴’是什么东西呢？该罚！” 李柔嘉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做亏心事被宁王逮个正着似的。 “我……我又不是聋子，这么有名的画作，我自然听说过！” “嗯？只是听说过吗？没看过？”宁王凑近了她，低头问道。 “当然没看过了！”李柔嘉羞红了脸，步步后退。 宁王看她羞红脸的样子，愈发起了玩闹之心。只觉得太好看了，还想多看一会儿。 “想不想看一下？”宁王不放过李柔嘉，追问道。李柔嘉退，他就进，与李柔嘉之间的距离，始终是一拳远。 “你滚开！”李柔嘉用力推开了宁王，从一旁跑开了，道：“你满嘴地说什么胡话？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不知羞不成？” “哎呦，本王是好心嘛，本王还以为你好奇呢！”宁王道。 这倒不是故意逗李柔嘉，而是他真的这么认为。他总觉得李柔嘉与寻常女子不同，这丫头骨子里就颇有些男子气概，不太在意这些虚无的矜持。 还真被宁王猜对了，其实对这幅有名的画作，李柔嘉是相当好奇的。只是碍于自己是姑娘家，身旁又没有得以真迹或临摹本的人，她也便看不到。如果只是她和夏心两个人在房中，得了这东西，必定要好好看一看，可现下被宁王说起，却是不同了。 这小子……必定是个男人嘛，又是个揣着一肚子坏水儿的男人！她就是再把宁王当朋友，也不能和他一起看这种东西啊！ “谁好奇？我才不好奇！”李柔嘉嘴硬道。 “哎……”宁王摇摇头，好生可惜，“本王还想要和你分享一下手中的真迹呢！就在上个月，本王收得了这幅名画作的真迹，正愁没有人和本王一起欣赏呢！” “真的？你真有？”李柔嘉顿时大喜。 回头问宁王，看到宁王脸上那一副了然的笑容，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哼”了一声，道：“你别多心，我并不是真的好奇，只是觉得你不可能得到而已。我根本就不想看，你找别人一起看去吧！” 宁王“呵呵呵”地笑着，分外开怀。笑了一会儿，道：“再说吧，本王暂时还没有与别人同看的兴致。” “那你还和我说什么？不是逗我玩儿嘛！” “你又不是‘别人’”，宁王笑道，“本王很有与你一起赏玩的兴致，所以你赏脸了？” “不赏！”李柔嘉继续维护自己的脸面，“我根本就不想看！” 她只是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画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样儿，还不至于蠢笨到为此而把自己的脸面给卖了的地步吧？她要是和宁王一起看了，日后宁王可有得嘲笑她，那就要直接在她脑门儿上贴上“荡富”二字了！ “对了，你怎么过来？听夏心说，正院里好多大臣呢，都走了？”李柔嘉转移了话。 “哪有”，宁王道，“还有的闹腾呢。而且本王还想借着今日之事，探一探一些人的态度，估计要和他们耽搁到很晚。二哥和六弟、还有两个妹妹、姐姐姐夫们都在，他们也要好生相聚玩闹。” “那你……”你怎么现在还出现在我这儿呢？ “担心你嘛”，宁王笑道，“知道你闲着无趣，本王是借着出恭的由头，特意过来解救你呢……” 李柔嘉原本要问“你怎么解救我”，就见宁王往寝房的衣柜那边去，像是有打算似的，也就不问了，只等着看宁王要干什么。 只见宁王从柜子里拿出一身小厮样式的衣裳，塞给她，道：“你要不要换身衣裳随本王出去玩儿？” 哦？还有这等好事？ 当然愿意啊！她正想要看看前院儿怎么热闹的呢！ “可是很多大臣都见过我，我换了衣服他们也认得出来”，李柔嘉道，“要不我不跟着你了，我穿着这身衣裳，自己在王府好好转一转。” “也好吧”，宁王道，“本王原本想着给你脸上画上几个大麻子呢！但其实跟着本王去正院儿也没什么趣儿，那些人各个是人精，你这……” 宁王看了下李柔嘉的胸前，道：“今天本王仔细看你这里，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对的！你这儿也太有斤两了，必定要被他们看出来。” 李柔嘉脸上一红，从宁王手里抢了衣裳，道：“谁要你看了？好不要脸！” “啧……本王又没什么坏心思，总要为你想想扮相嘛”，宁王说着，从自己腰间拿出腰牌，塞给李柔嘉，“你若在府里玩得腻了，就出去转。今日大宴，前后门都看得紧，但你拿着本王的腰牌出去，没人敢拦你。” 宁王是犯个错紧跟着就给一块糖，李柔嘉也不好和他计较了。不客气地接过了腰牌，道：“算你识相！” “呵呵……”宁王笑得温柔，看着她嘟囔着小嘴的模样，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那你自己玩儿，天黑前记得回来就成，本王也尽量早些回。”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吧！”李柔嘉这就已经烦他了，只想着快点出去玩儿。 “呵呵……”宁王还是笑。这笑声柔和得，如春风如暖阳，仿佛能化开万里冰河。 “本王走啦！”宁王又揉了揉李柔嘉的头，在李柔嘉发作之前，一溜烟儿冲出了房门，用轻功飞快离去。 李柔嘉轻轻碰了碰头发上刚才被宁王揉搓的地方，脸已经红成了一个苹果。 “小姐……”夏心的一声唤，及时将李柔嘉拉了出来，想了想，最终也没说什么，只催促了一句，“快点换衣裳吧，不然我们也玩不了多久。” 李柔嘉很快换好了这身小厮衣裳，拿着宁王的腰牌，揣着自己的钱袋，带着夏心出了同心院。宁王府里今日人多眼杂，她是不打算在府里转了，要是遇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不是给宁王惹麻烦？因而带着夏心直接出了府，打算在外头闲逛着玩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桓王抢亲 今日京都城里人们议论最多的话，就是宁王的大婚。 李柔嘉穿着小厮的衣裳，行动便宜，夏心虽没得衣裳换，但跟在李柔嘉身边，人家都以为这是哪个官家府里相好的小厮和丫鬟，谁也不太注意。 其实京都城里她们常转悠，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相比于困在房中，出来转转更有趣些。 两人在集市上买了些小食，打算到东街的茶馆去坐坐。那边的闻道茶馆里，有一个江湖上有名说书先生，近来游历到此，颇有在京都定居之意。每日慕名去听汪先生说书的人，盈满茶馆。 正走在路上，忽而一阵马蹄疾驰之声，惊得行人们大声惊呼避让。 李柔嘉拉着夏心躲在一个摊位后，在站定之时看到策马飞奔而来之人的模样。 那马背上的人，高鼻朗目，一身戎装，竟然是……桓哥哥！ “小姐！”夏心一声惊呼，指着桓王。 李柔嘉立刻按住了她的手，道：“你待在这里别动，我跟上去看看。” “小姐，瞧着方向，殿下是要去宁王府啊！” 李柔嘉也看出来了，桓王的确要往宁王府去！ 这个日子里桓哥哥，戎装赶回、而且还是奔去宁王府，是为什么？ 除了去找她，也就没有别的解释了。 倘若真的是去给宁王道贺的，怎样也要回京都的王府中换了衣裳再来。 李柔嘉捡小路绕到最近宁王府的一条街，想要拦住桓王。 可却是没想好，拦住桓王后要说些什么。 她只知道，她不能让桓哥哥这副模样去宁王府。 此时宁王府中大臣们都在，如果桓哥哥能说些场面的好话自然是好，传到皇上耳中，还是为了向弟弟贺喜一路风尘赶回。但桓哥哥的性子她了解，最是刚直不阿的，即便不做出大闹婚宴的事情来，也绝不可能与宁王、与那些大臣们做场面。 若是一进门便拉着宁王去一边说话，未免落人话柄。 李柔嘉刚冲到这个路口，还未及叫住正冲过来的桓王，就见桓王忽地勒马停住。站在这条街的中央，怔怔地看着她…… 她方走到街口，桓哥哥竟一眼就认出了她。 李柔嘉站在借口，僵住了。 四目相对，李柔嘉一时怔怔无言，就这么看着他…… 不知为何，两年未见，此时这般相对之时，她竟然不觉得想念、不觉得欣喜、也不觉得苦涩，她竟然只是觉得……陌生。 她居然会觉得，面前这个人很陌生。 乍一看之时，她竟然完全无法在这人的面容上，看到昔年年少时的影子。 他的眉眼笼罩在正午的日光里，完全不像那鲜血模糊面容上的，一双魅惑的眸。 他的眼眸俊朗如星辰，皎洁分明，不似昔年那藏着迷蒙的爱恨、却又坚定执着的模样。 与桓哥哥在边疆相处的那些年，她一直知道他的眉眼生得如此，初见是觉不像但因着他腰间的那块玉佩、在她的记忆中太过真切，她竟也忽略了那眉眼的模样。 以为鲜血模糊中的眉眼，终究是不清楚的。 可两年未见，那记忆中了的人愈发的清晰，那晚的一切，那块玉佩、那双眉眼、山洞里的一切，都恍似昨天的事情一般，占据着她的脑海。 以至于乍一看面前之人，反而觉得奇怪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对着，谁也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桓王忽然一声舒心地大笑，策马上前，拦腰抱起了李柔嘉，将她扔在马背上。开怀大笑着，纵马疾驰而去。 在马背上一路颠簸，及至快出了南城门，李柔嘉方回过神来。急着问道：“桓哥哥，你带我去哪儿？” 桓王笑道：“你想我带你去哪儿，我便带你去哪儿！柔儿，我就知道，你必不会背弃了我，你必不会嫁给四弟！你果然逃出来找我了！我正要去找你呢，咱们两个的心真是在一处的！” 桓王是由心的欢喜，李柔嘉听得出来。 她当然也能听出桓王话里的意思。 桓哥哥是误会了，误以为她女扮男装跑出来，是逃婚。 “桓哥哥……”李柔嘉想要解释，但桓王已经冲到了南城门口，亮出了令牌。 如果她这时候挣扎解释，必定会把事情闹大。这事还是他们两人私下里说清楚比较好，不能让别人听到看到。 桓王亮出了自己的令牌，顺利出了南城门。 骏马疾奔，离南城门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桓哥哥，你停一下，停一下！我有话对你说！”李柔嘉在马背上挣扎道。 桓王笑了一声，勒马停住，道：“我太高兴了，竟是忘了你回京都两载，必是不常这样玩闹，这样颠簸着你，你受不住呢！” 李柔嘉的确觉得头晕眼花。缓了一会儿，在宁王的搀扶下下了马。 他们已飞奔至郊外的原野上，满目新绿，溪流潺潺，不远处是一片抽着新叶的树林。 李柔嘉落地之后，桓王的马因着身上失了重量，打了个轻快的响鼻。 此情此景，很像他们在边疆的时候。 李柔嘉弯着腰喘了一会儿，其实并不是身上难受，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柔儿，你还好吧？”桓王扶着她，自责道，“都怪我，太久没见你了，一心只想着和你玩笑，忘了你现下的身子。” 李柔嘉弯着腰，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有些话是早晚都要说的。早说、万说，结果都是一样，没有哪一种会更好些。 她担心自己拖得久了、想得多了、和他相处得长了，更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李柔嘉咬咬牙，猛地直起了身子，道：“桓哥哥，我只是出来玩儿，不是逃婚。” 桓王没明白李柔嘉的意思，笑道：“知道知道，你原就不想嫁给老四，不是真与他成亲，又岂来逃婚之说？我早该想到的！居然那么蠢，听到消息时急得什么似的，正练兵呢，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盘缠也没带，就这么紧赶回来了！” 李柔嘉听着，心疼不已，愈发觉得自己负了他，但觉无地自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我不愿跟你走 桓王见李柔嘉欲言又止，神色哀戚，这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有些僵，心也跟着提起来，问道：“柔儿，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没会错你的意，是不是？” “桓哥哥，我……”李柔嘉垂下了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桓王说，她也不忍心和她说。 是她负了他，就连她的心……在这一刻，也不能说是依旧属于他。 李柔嘉不知道了自己的心在短短几日里经历了什么，又或者是、在这两年之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只是今朝再相见，她真的觉得，面前的人，有些……陌生。 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一切都是不对的。 原本应是千言万语、凄苦愁绪，可此时，竟然混乱和辜负。 她只是觉得很多事情想不通，她只是觉得对不起他。 这是为何？ 可此情此景此局面，让她无暇去追究缘由。 她只知道，她不能让桓哥哥继续误会下去，这对他，反而是更深的伤害。 她不知道未来路如何、她也不知道过去的一切该如何解释，或许……或许此时的陌生，只是因两年未见而起的错觉，人之常情而已。 或许她的心，依旧是钟情于桓哥哥的，从未辜负。 但这些都是后话，此时，她必须解开桓哥哥的误会、必须把他劝通了。 “桓哥哥”，李柔嘉攥紧了拳头，抬起头，迎上桓王沉痛的眼，“我是真的要嫁给宁王，而且我也没有、更无意逃婚。是宁王担心我在房中闷着无聊，许我出来玩儿的。我只在外面闲逛一会儿，到了晚上，还是要回到宁王府、穿上嫁衣。” “我就是出来玩一会儿而已，不是去找你。”面对桓王满眼的痛，李柔嘉不知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但她必须说出来。 真相很残忍，但总归好过欺骗。 桓王看着李柔嘉，过了好一会儿，才沉重地问道：“柔儿，为什么？” 为什么…… 李柔嘉从没有觉得自己如此语塞过。 她该怎么说呢，说自己为了救父亲的性命么？ 可这么说，言外之意又是什么呢？难道不是在和桓哥哥说自己无辜、不是让桓哥哥想法子等她么？ 她不能这么说，她不能耽误了桓哥哥。 “柔儿，你生我的气了是不是？”桓王紧紧抓住李柔嘉的手臂，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在做最后的幻想和挣扎，“因为我没能及时赶回来救老师，你生我的气了，是不是？我知道，你是为了救老师的性命，才答应和老四成婚的，一定是这样，对不对？” “柔儿，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桓王慌慌张张地说着，“我该早点向父皇请了归朝的，我不该留在边疆那么久。如果我在京都城中，我就能及时解救老师，我就不会让你独自一人面对这些！听到消息我就急着赶回来，可还是迟了……但你相信我，剩下的事情我去解决，我绝不会让你用自己去做交易，我会把你解救出来，好不好？” 解救？ 如何解救？ 李柔嘉知道桓哥哥说的话句句真心，她也知道桓哥哥会拼尽全力去做。 可最终的结果呢？ 终究是胳膊扭不过大腿。他不但无法将她从宁王府里捞出来，还会把自己也打进去。皇上和太后都不是好愚弄的，一旦桓哥哥去求情，谁都能看出桓哥哥对她的心意。桓哥哥越是坚决，太后和皇上就越是不会顺着他。就连静嫔，也绝不会帮着桓哥哥说话。 到最后，她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不说，还会牵连更多的人。 她不能做这样糊涂的事，她也不能让桓哥哥做这样糊涂的事。 “柔儿，我这就去和母妃说，去和皇祖母说！我让他们把你赐给我！”桓王很激动，拉着李柔嘉就要走。 “桓哥”，李柔嘉挣脱着，道，“我不会跟你去的，你也不能去。” 桓王的手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忙按住了李柔嘉的肩膀，道：“对，对！都是我糊涂，是我糊涂了！我怎么能这样带你去宫里？这不是故意激怒他们吗？我们得好生想个法子才行！” “柔儿，我先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待几天，然后再进宫去筹谋。你放心，我会仔细着些，绝对会想一个万全的法子。” “什么法子？”李柔嘉问，“什么万全的法子？” 这一问，可是把桓王问住了。 他不知道什么才是万全的法子。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柔儿嫁给别人，哪怕拼了性命，也不能！ 李柔嘉深知桓王的性子，多少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叹了一声，道：“可我们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活，除了对方之外，我们还有其他要保护的人。桓哥哥，你是静嫔娘娘唯一的仰仗，你不能出错。” 桓王的喉结动了动，好像艰难地咽下了什么。 但他的手依旧没有松开李柔嘉。过了好一会儿，他问道：“柔儿，别说能不能，只说愿不愿。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李柔嘉犹豫了。 这一瞬，犹豫的缘由有很多。 或许是因为担心桓王一时被情意驱使、冲动做傻事；或许是因为担心连累李家；或许是因为巷口那一眼的陌生。 或许……只是因为，她……她的心变了。 她说不出口“愿意”这两个字。 可她又分明很清楚，及至此刻，她一直深深牵挂着那个山洞里见到的小哥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柔嘉有些糊涂…… “柔儿，你愿不愿意？”桓王沉痛且急切地追问了一句。 李柔嘉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眸：“桓哥哥，对不起，我不愿意。”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这个结果，都是注定的。 他们都错不起，因为他们身上背负的，都不是自己一人的性命。 “对不起，桓哥哥。”李柔嘉说完，转身往城门方向走。 如果回去晚了，宁王找不见她会很着急。 宁王相信她、体谅她，这才让她出来玩儿，她不能辜负了宁王的信任。 “柔儿！”桓王冲上来拉住了李柔嘉的手，“柔儿，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担心我冲动做傻事，所以故意骗我的，是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惊云剑仙云少棠 李柔嘉很不想让桓王失望、也不想看到他心痛的眼神，但她又绝不能点头。 “桓哥哥，你放开我吧，回去晚了宁王会着急。”李柔嘉尽量平静地道。 桓王却是依旧紧抓着李柔嘉不放：“柔儿，我知道你是故意骗我，我不让你回去，我不能让你嫁给别人！” “可是我和宁王已经拜过堂了！”李柔嘉用力挣脱了桓王的手。她知道自己必须快刀斩乱麻，耽搁下去，对谁都不是好事。 可是桓王却好像已经听不进去话似的，只执着于自己心中的想法，而完全不在乎对方的回应。又抓住了李柔嘉的手，急切地说道：“我去和老四说！柔儿，你不要回去，我替你去和老四说！” “桓哥哥，你放手吧……我确实真心嫁宁王，是我辜负了你，我对不住你，但宁王府我必须回，这婚事也一定作数。” “柔儿……” 桓王还要说什么，忽然一个声音传来，潇洒恣肆，又带着些嘲讽：“我说这位兄台……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人家姑娘明摆着对你没意思，你还这么纠缠不休干嘛？要不要点脸面啊？我都挺烦了，更何况人家姑娘！” 李柔嘉和桓王同时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个一袭白衣、身后背着一把轻巧宝剑的男子从不远处树林里飞来，轻功超凡，稳稳落在他二人面前。 而且方才的声音如此清楚，他们听着，就仿佛在近处一般，绝非是树林的距离，可见这男子内力极强，是个江湖中的高手。 少侠面容出尘，气度也是风流，反手一抓，将身后的宝剑拿在手中，随意转了一圈儿，笑道：“我可不是有意偷听啊，是你二人叽叽歪歪的，扰了我的好眠。” 李柔嘉虽觉得这人很新奇，但一心想着脱身回宁王府，哪里有心思和他交谈？只道：“好在我们这就说完话了，你可以继续会树上歇着去。” “桓哥哥，我回去了。”李柔嘉看了桓王一眼，没有多做留恋，转身就走。 “柔儿……”桓王还想再追。 “哎哎哎……”那少侠横剑一挡，拦住了桓王，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凡事看开一点嘛！人家不喜欢你你就不要强求啦！” 桓王正色道：“我与少侠素不相识，少侠何苦这般多管闲事？倘若少侠执意如此，莫要怪我与少侠动手。” 这少侠一笑，却是一点不怕。也是嚣张得可以了，道：“说得好像你打得过我似的！” 桓王道：“我今日没空与你斗气，倘若少侠想要比试一番，不如我们改日约个时辰，一战高下。” 桓王虽然知道这人必定来路不俗，但这时候却也没什么结交朋友的心思，更何况这人言语嚣张、行为荒唐呢？因而说完便转身回去取马，不欲搭理他。 “王爷的气量也太小了！在下也是为你好嘛，不领情就算了！”少侠一挥手，懒得搭理桓王了，一路步如凌波，很快便追上了李柔嘉。 抓着她的肩膀一提，就将她提至半空中，用轻功带着她一路疾奔。 “喂！你……”李柔嘉方惊诧了一声，感到他是把自己往入城的方向带，也就不挣扎了，想着入了城之后再说。 而且这人虽然看起来嚣张放浪，但眉宇间并无奸诈之相，又有这番好气度，应当不是坏人。 这人一路把李柔嘉带到了宁王府的大门外，随意把李柔嘉往地上一扔，道：“不用谢了！放心，你和别人私会的事，我也不会告诉你夫君的。” 李柔嘉觉得他嘴欠得讨厌，不爱搭理他，想要绕到后门去。 却见这人忽然扬起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折扇，好不悠然，竟是大阔步往宁王府的大门里迈进。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地拦住了他，道：“尊驾可有帖子？” “没有那种劳什子东西”，少侠将手中的折扇扔给其中一人，道，“拿去给你家王爷看，快去吧！” 这小子认识宁王？ 李柔嘉诧异着又折返回来，问道：“你是宁王的朋友？” “放心，就算我和小俊俊是好朋友，我也不会卖了你的！去吧去吧！”这人随意一挥手，竟然打发李柔嘉。 李柔嘉好奇，就没走，而是站在一边等着。不多时，那侍卫回来通传，恭恭敬敬地道：“少侠，我家王爷让您快些进去呢！” 李柔嘉拿出腰牌，也随着这个忽然来访的奇怪人进了王府。 当然不敢随着这人大摇大摆地在正院里走，而是小心地绕着一边小路，一点点往宁王身边挪。 宁王正端着酒杯和两个大臣说话呢，那少侠也不知个分寸，悠悠然地站在宁王身后，手中随意把玩着他那把剑，弄得跟吓唬人似的。 宁王看了他一眼，居然没大搭理他，继续和两位大人说话。 少侠也不恼，依然自得地随意看看，等着宁王把话说完了。 打发了两个大臣，宁王那副端着得宜的态度转瞬没了，一把勾住那少侠的脖子，好像是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李柔嘉潜入得还算顺利，不一会儿就挪到了宁王身边。小耗子似地从左钻到右，找了个不易被看到脸的地方站着，装模作样地向宁王施了一礼：“小的给殿下请安。” “呦！”宁王见了她，眼中一喜。此时他已有些微醺，那看着李柔嘉的眼中，竟似春波盈盈，满是喜欢，哄孩子似地温柔笑道：“你怎么转到这儿来啦？” 李柔嘉向那少侠方向一努嘴，道：“被他带回来的。他是谁啊？你给我介绍一下。” 宁王四下看了看，瞧着此时这屋檐下偏僻的角落里没人，才向给他们两人介绍道：“少棠，这是内子柔嘉；柔嘉，这位便是云鼎山庄的少庄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惊云剑仙’云少棠云大侠。” “哦？”李柔嘉惊了一声。 后退两步，将云少棠仔细打量了一番。还是觉得面前这个人，与传闻中大不相同。传闻中这可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名士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不想你见他 “怎么？瞧这不像？”云少棠还挺有自知之明。 李柔嘉点点头，道：“不像。” 宁王听得直笑，揉了揉李柔嘉的头：“你别这么实在。好歹也恭维一番，就当给本王面子。” 李柔嘉想了想，觉得面对这样的人，实在说不出什么恭维的话来。向四下看了看，知道自己不宜久留，便轻轻拽了拽宁王，小声道：“你过来，我有几句话与你说。” 云少棠非常识趣儿，一耸肩，把脸转到一边：“不打扰你们说悄悄话。” 宁王怕被人发现李柔嘉的身份，带着李柔嘉绕到正殿屋后去，才问道：“什么事？” “我……”李柔嘉垂了头，觉得有些不好启齿，“我有事瞒你。”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隐瞒，只是觉得宁王不在意，便没有着意说起此事。 “什么事啊？”宁王的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个人。 李柔嘉也发现了，自打刚才看到自己，宁王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儿。见他有些微醺，还以为他是酒醉之下认错了人，把她当成程敏萱了。 也不知怎的，心里就起了些怒气，竟是把那要说的事抛到了脑后去。不悦地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 宁王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她，又将她的身子扳过去看了一眼、再扳回来上下一打量，诧异道：“你没没事儿吧？”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确认道：“没发烧啊。” “你是没发烧，但是你醉了”，李柔嘉道，“你看清楚了，我是李柔嘉……” 那后半句“不是你的敏萱”还没说出来呢，就听得宁王道：“对啊，你是柔嘉，本王什么时候说了‘不是’？你真以为你换了身衣裳本王就认不出了？那本王可得有多蠢呢！” 宁王还是这般情意满满地看着她，嘴上还说着，“你就是化作灰儿，本王也认得”，弄得李柔嘉是完全糊涂了。 搞不懂宁王到底是在看谁，一时心内慌乱，也就不敢再纠结此事，忙言归正传：“我向你交代一件事。” “你说。”宁王好像有些头疼，靠在了屋后墙上，仍旧歪着头看着她，眼含着笑意，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李柔嘉决定忽略掉他的眼神，只交代要紧的事，道：“你三哥……我们在边疆的时候，算是有过婚姻之约。刚才在集市上，我看见他了。我担心他等下会到王府里来找你。” “什么叫‘算是’？”宁王好像忽略了重点。 “就是……就是他曾经说过要娶我，但是我没有给他言语上的回应。” “没有给他言语上的，那心里呢？心里给了吗？”宁王又问。 李柔嘉点点头，道：“给了。” 宁王沉默了一会儿，揉了揉她的头，笑道：“没关系，你现在嫁给本王了，本王就当你心里没有回应过。” 李柔嘉的身子僵了一下……忽然打开了他的手，凶道：“你不要总摸我的头，影响我的气运！” 宁王靠在墙上，问她：“他来找你了？你见他了？说话了？” “废话啊！如果我没见到他、没跟他说话，我怎么知道他回来了、怎么知道他回来干什么？” 宁王一噘嘴，有点不高兴：“本王不想你见他。” 这次李柔嘉是彻底愣住了。 宁王也不说话，就那么靠着墙站着，活像一个受委屈的小孩子。过了好一会儿，又重复道：“就是不想。” “凭什么三哥那么早就认识你，本王却没有……” 李柔嘉觉得有些头疼……宁王是还把她当程敏萱呢？ 早知道就不该自己过来和他说，还是派人去找吴嬷嬷、让吴嬷嬷过来禀报，更好些。 “你听清楚了，我的意思是，你三哥有可能会找过来，万一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传到宫里去，咱们三人都脱不了干系。所以等下你留心着些，如果他过来，你可以一定要稳住他。只要你把这件事办好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一定好好感谢你。”李柔嘉觉得自己把话说得相当正经了，不知道能不能让宁王清醒些。 可是宁王好像根本没听到她说的话，只是钻在自己的想法里，问道：“他让你和他走了？你为什么没跟他走？” 李柔嘉简直头疼！废话啊，这种情况下我能和他走吗？要是能和他走，我早就…… 哎？ 李柔嘉双手抓住了宁王的脸，固定了他那歪着的头，让他正视着自己，问：“我再问你一遍，我是谁？” “李柔嘉啊……”宁王想都没想，冲口而出。 李柔嘉咽了口唾沫……又咽了一口。那抓双抓在宁王脸上的手，就这么不动了，了，有点不可思议地、惊讶、甚至惊喜地看着宁王…… 宁王也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宁王的语气里没了醉音，神色也是清醒的。认真地重复了一句：“你是李柔嘉。” 他觉得他好像是醉了。 面前的人是李柔嘉，从刚才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清楚。可是他在干什么？ 刚刚那所有焦虑的、嫉妒的、不甘的、喜欢的、害怕失去的感觉，都是因李柔嘉而起的。 他必定是醉了。 宁王揉了揉头，的确有些头疼。可能是这屋后的风太凉了，将他的酒意一下子吹得重了几分，过了这顶点的释放，又瞬间清醒了。 “放心吧，本王记下了，一定把事情办妥当。”宁王道。 李柔嘉缓缓松开了放在宁王脸上的手，点点头，笑道：“那就多谢你啦！” 宁王也随意笑道：“甭客气！” “好啦，不和你玩儿啦，我还得找夏心去呢！她怕是还在集市上等我呢！”李柔嘉挥了挥手，直接从小道往后宅方向去。 宁王喊道：“你小心些，别忘在天黑之前回来！” “知道了！” 李柔嘉的心里很乱，从来没有这么乱过。 宁王没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 事情交给宁王，李柔嘉放心。但被桓王这么一搅和，也没了闲转悠的心思，到集市上找到夏心，两人从后门儿回了王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当面挑衅 回到府中又过了两个时辰，吴嬷嬷才送了小点心来。 她是听了宁王的吩咐，这才没有往新房凑。李柔嘉和夏心却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但这份饿又不好说，只能自己忍着。 吴嬷嬷走后，李柔嘉把刚盖住装样子的盖头摘了，和夏心两人坐在中厅的圆桌旁，就着热茶啃点心，好不凄苦。桌子上还有两个苹果核，那是她俩刚充饥剩下的。 “小姐，真的不用奴婢去前宅看看吗？奴婢怎么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呢？”夏心还是担心桓王的事。 虽说她觉得桓王于品性上比宁王好得多，是个真真儿的大英雄，但于分寸之事上，怕是的确不如宁王。桓王真性情，易冲动，而宁王这人深不见底，没什么事儿能让他乱了方寸。 “不用”，李柔嘉道，“交给宁王咱们就不用管了，他知道这其中的干系。” 两人又闷头吃了一会儿，夏心忽然道：“小姐，你真的很相信宁王。” 李柔嘉笑笑，没否认。 又过了一会儿，夏心像是小巫婆似的，又来了一句：“和桓王殿下比起来，宁王更能给小姐安心感，是不是？” 李柔嘉觉得，这小丫头今天是神了，怎么句句都能直击人心？ 没等李柔嘉回答，忽地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哪有功夫看是谁？李柔嘉忙抓着盖头跑回寝房，把盖头一盖，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 “四嫂……我们来看你啦！”门口儿传来一个银铃般的笑声。 夏心给她们开了门。她只在两年前的归朝宴上见过程敏萱，恍惚间认得，这一会儿也不敢叫人。还有另外两个衣着华贵的姑娘，她是见也没见过。 月公主笑道：“我们俩是你家小姐的小姑子，这位是她庶嫂，不是外人。” 说完，拉着静如就往寝房跑，笑道：“嫂嫂你闷不闷？不然我给你摘了盖头可好？” “五妹，不要胡闹”，静公主笑道，“这个规矩可错不得，咱们千万别犯了忌讳。” “哎呀人家知道呢，就是吓嫂嫂一吓啦！” 程敏萱随着两位公主进了寝房，道：“前头搭了戏台子，又唱起戏来，我们瞧着，着实要闹腾一会儿，闲坐着实在无趣，两位公主便说来见见新娘子。娘娘可还好？是我们的不是，早该过来陪娘娘说儿话。” 程敏萱这身份尴尬着，称呼李柔嘉，若要叫“弟妹”，则是抬举了她自己，毕竟她不是太子的正妃。若要叫“娘娘”，却又屈尊了些，毕竟若算着品级，她与李柔嘉是相同的。但若想要化解这份尴尬，直接叫了“妹妹”便可。 但她却偏生一口一个“娘娘”地叫着，好生谦恭，使得这屋子里的人，人人都觉得不舒坦。 李柔嘉笑道：“姐姐抬举了，非要与我这样见外，咱们倒是生分了。” 话是客客气气亲亲热热的话，但语气却是不冷不热的。她实在没心思和程敏萱做表面功夫。 她就是不喜欢这个人，总觉得这女人欺负了宁王。 程敏萱拉起她的手，笑道：“妹妹的身段儿真好，往这儿一坐，就是掩不住的风流气度。更别说今早儿走进门来。这身大红的嫁衣在阳光下照着，流光溢彩，漂亮极了，好像是朵行走的红牡丹。” 李柔嘉笑道：“多谢姐姐夸赞。” 两位公主早就看出了李柔嘉不爱搭理程敏萱，其实岂止是李柔嘉呢？她们自己也不待见这个人。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太冷落她。 静公主向来是个独善己身的人，这会儿自然乐得清闲，不会说什么。月公主喜欢李柔嘉，帮着解围道：“晚上四哥瞧见了嫂嫂的面容，更是顶喜欢了，指不定要怎么缠着嫂嫂呢！先前我就听母妃说，说喜欢嫂嫂喜欢得不得了，张口闭口地夸，拿嫂嫂当稀世珍宝呢！” 这话多半也是说给程敏萱听的，就想气气她。谁让她不长眼，放着四哥这样好的人不跟，非要跟了太子，害得四哥伤心！ 程敏萱却是一点没听出来似的，笑道：“妹妹这样好的人，别说四殿下喜欢，就是咱们瞧着，心里也喜欢得很呢！” 程敏萱这般滴水不漏，也是让人拿她没法儿。月公主原本还想借机给她个难堪，以给四哥报仇，但又找了两三句后，实在斗不过她，也就只得作罢。 玩笑了一会儿，趁着大家都说笑着没个章法之时，程敏萱借机亲近地抱住了李柔嘉，在她耳边小声道：“晚上妹妹可听仔细些，听听俊哥叫的是谁的名字。俊哥娶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当大家心里都不知么？” 没等李柔嘉作出回应，程敏萱便离了她的耳边，拉着她的手道：“妹妹可别嫌我是个庶嫂，得空常来太子府，咱们益一处说话。” 李柔嘉点点头，平平静静地道了声：“好。” “时候不早，咱们快回去吧”，程敏萱道，“你们哥哥们找不见咱们，许是着急。” “嫂嫂，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再熬一会儿吧！估计四哥也要回来了呢！”月公主拉着李柔嘉的手摇了摇，恋恋不舍。 李柔嘉笑道：“得空常来府里玩儿，让你四哥教你练剑。” “他？算了吧！他才不爱搭理我，总觉得我是小屁孩儿！听说嫂嫂剑术极好，还会骑马打仗呢，嫂嫂教我好不好？” “好！有空你过来，我教你！” “我天天来烦嫂子！” 及至三人说说笑笑地出了同心院，李柔嘉扯下了自己的盖头，看着黑漆漆的窗外，有些怒气。 “怎么了小姐？”夏心见李柔嘉脸上有些赌气的样子，忙凑过来问道。 李柔嘉气道：“真不知道宁王怎么瞎了眼，竟瞧上了程敏萱这样的人！我原还以为，这里面许是有什么误会、我许是错怪了她，现下看来却不是！这人就是品性不端！” 李柔嘉气个不停：“她既是深知宁王对她这般痴情，为何当日席上要说那些酸溜溜的话？看来确是与太子一起算计宁王呢！这么辜负宁王，不以为耻，却反而拿到我面前来炫耀，怎么好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洞房花烛 夏心还从没有见李柔嘉发过这么大的火儿，即便之前受太子诸番刁难的时候，李柔嘉也不过气一两句就罢了。听了这一会儿，也听出些门道来。问道：“小姐，刚才程妃和你说什么了吗？” “算了算了，不提她。”李柔嘉起身，到中厅圆桌上拿了个苹果，一口咬了下去，好像和苹果有仇。 夏心想了想，也随着李柔嘉拿起个苹果吃，没继续问。 小姐这分明就是因宁王才讨厌了程敏萱，多少有些吃醋的意思。可小姐自己却忽然未觉。 即便宁王安抚好了桓王殿下，桓王殿下此时也应该在前宅宴饮，小姐却一点不惦记着，连试探着问两位公主一句都不曾。 吴嬷嬷进来收拾了碗筷，李柔嘉和夏心又等了近两个时辰，及至天已大晚，才听得一个小厮急匆匆跑来，站在门口儿喊道：“夏心姑娘，前头宴散了，殿下正往新房来。” 李柔嘉一时起了玩笑之意，抓起盖头往床边去，用盖头盖住自己的头，规规矩矩地等着。 夏心收拾了一桌子的苹果核，知道李柔嘉是要和宁王玩儿，就不叨扰，退到了外面。 不多时，李柔嘉听见门口传来宁王的声音：“你家小姐睡下了吗？” “等着王爷呢。”夏心道。 宁王一声低笑，快步推开了房门…… 窗外红灯笼的光亮朦胧笼罩着满目大红的寝房，窗下小桌台上，龙凤红烛跳跃。 李柔嘉一身大红的嫁衣，盖着大红的盖头，端坐在红绸铺就的寝床上。整个人都笼罩在一派和暖的光芒中，看得人心内暖洋洋。 “本王还以为你睡了呢。”宁王笑道。 李柔嘉有意逗他，没吭声。 李柔嘉不说话，宁王更觉得这一刻甚是美妙。 在迈进这房间的时候……甚至于，在外头接受道贺寒暄的时候，他就不觉得这一场婚事是假的，他不觉得今天的一切只是一场交易。 他觉得他娶了李柔嘉，他很敬她、很疼她、也很喜欢她，他想护着她一世周全、保她一生安好。 宁王站在寝房的月门边静静看了李柔嘉一会儿，到窗下小桌边拿了金挑杆，缓缓走到李柔嘉面前。 不知怎的，听到他的脚步声，李柔嘉竟觉得有些紧张，好像呼吸都凝滞了。 她原本想着，待到宁王走近要掀她盖头的时候，她自己将盖头掀开，做个鬼脸吓他一吓。但这一刻，身子却不听自己的使唤了，完全动不了。 宁王手中拿着金挑杆，却是也不动，又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了手。 一帕红绸随着挑杆挑起、轻轻滑落在地…… 李柔嘉抬头，看向他。 刚好他也看着她。 他手中的金挑杆悬在半空，却是不动了，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的面容，眼中竟是有些痴。 她肤若凝脂之美，眼眸若有盈波之光，秀鼻如悬胆、粉唇如花瓣……因着白日里玩闹，这一会儿未施粉黛，全然清澈的一张素面，让人瞧着，便恍若看着一个芙蓉仙子刚刚出水一般。 一顾倾人城。 此刻，他竟是有些词穷。似乎除了“倾国倾城”之外，再找不出更贴切的形容来。 这真的是一个极美的女子，且虽是美极，却不张扬、不骄纵，静静地绽放着，携着日月之光。 他欣赏她的美、只如欣赏一块美玉、一件珍宝一般……但即便是这样，依旧觉得，有些冒犯了她。这样的欣赏之法，也配不上面前的美人。 这一刻，他竟是觉得……心动不已。 李柔嘉迎着他的目光看着他，红烛一个跳跃间，未免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眼。睁眼之时，却看到面前原本眸含深情的宁王，眼角眉梢，已经又换上了他惯常的闲适笑意，嘴角也是微微勾起的。 他收了金挑杆儿，负手而立，含着笑，低头看着她。 红烛映着他俊美无俦的面容，竟像是个翩然入画的谪仙，如此朦胧不真实…… “怎么样，本王回来得还算早吧？本王说过了嘛，本王说话向来作数！”宁王随意笑道。 李柔嘉收回了目光，迷糊之间竟然有些慌乱，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她自己都感觉到了。 “你脸上胭脂的颜色，真好看……”宁王笑道。 “哪……哪有胭脂啊……”李柔嘉胡乱应了一句。 “这不是吗？”宁王用指尖在她脸颊一点，笑道：“多好看！不信你自己去瞧瞧！” “我……我热嘛！”李柔嘉嘴硬道，“把你塞在这么厚厚的一块大红布里闷着，我看你热不热！” 宁王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越看她的样子越觉得可爱。不过李柔嘉脸皮儿其实挺薄的，他要是再逗下去，估计这丫头要羞愤地撞墙了。 “对呀，是有点儿热，你说的没错！”宁王非常善良地顺着李柔嘉一句。 但李柔嘉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呢？ 没等李柔嘉反应，宁王拉住她的手，把她拽起来，往中厅走去：“还没喝合卺酒呢。” 李柔嘉看向桌子上放着的两个金酒杯、一个很精致的鸳鸯酒壶。忽然想起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听过的一句话。 两杯淳酒饮合卺，自此白头不相离。 老人们说，喝了合卺酒，就是真正的夫妻。 李柔嘉有些犹豫了。 “这个……”李柔嘉笑道，“这里就只有咱们俩了嘛，咱们没必要全然遵循着规矩来，自在一点，自在一点就好，别喝啦！赶紧睡觉吧！” 咳，这最后一句话一出口，李柔嘉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宁王一笑，道：“不过是一杯酒而已，本王刚好有些口渴了，为何不可饮一杯？你是不想和本王交杯？” 李柔嘉挠挠头，心想，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和你，有熟到要喝交杯酒的地步吗？ 宁王笑道：“你没和别人这样喝过酒吧？刚好本王教你啊！就是个喝酒的法子而已，别想太多！怎们就怎么好玩儿怎么来！” “过来。”宁王向她一招手。 李柔嘉听清楚了他的话，瞬间清醒过来，对啊，就是口渴了该喝的一杯酒，就是一个喝酒的法子而已，其实没必要太在意。是她把这原本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了。 她方才是糊涂了，但宁王却一直清醒着。只是一杯酒而已，为何不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同室而眠 宁王递给她一杯酒，手臂作势要勾住她的。 李柔嘉往后一退，笑道：“渴了你就喝，刚好我也渴了，别玩儿这些没用的花哨！” “哎呀本王教你！”宁王强行拉住李柔嘉的手腕，把她拽到身前，手在她臂弯里穿过，笑道：“你看，就这么简答！来，试着喝光它，看看你的四肢灵活不！” 李柔嘉嗔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计较。 反正在宁王心里，他们俩就只是在玩儿而已。好兄弟一起喝一杯酒，刚好来了兴致，弄点花样出来，和行酒令没什么区别。 先前她必定是被这洞房花烛的气氛所感染，错了思绪。 宁王眼含笑意看着她，缓缓抬手，缓缓地饮了杯中酒，眼睛就一直没从她的俩上挪开。 李柔嘉就不如宁王这么和缓了，直接高抬手，将杯中酒很痛快地一饮而尽。 将酒杯放在圆桌上，宁王方笑道：“怎么样？本王说好玩儿吧?这么喝酒可有趣了！” 李柔嘉笑笑，不接话。心想你之前是和多少人喝过交杯酒？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宁王歪着头，看着她的脸，又来了下午那怎么瞧也瞧不够的架势，满眼柔情。看得李柔嘉浑身不舒服……脸红心跳的。 李柔嘉不悦地推了他一下，道：“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总拿我取笑。不要总把用到采薇居姑娘们身上的伎俩给我用，我不吃你这些！” 宁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和动作，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干嘛。就是由心、到行动，本能地这么做了。 被柔嘉一推，着实清醒了些。 忙解释道：“本王哪里有拿你取笑？交杯酒岂是随便喝的？本王没和别人喝过。只是见着过，学会了而已。” “哎呀我知道了！没空和你计较这些小事，我要睡觉了！”不知是不是酒的缘故，李柔嘉怎么觉得脸这么红呢？ 宁王笑笑，追上了李柔嘉，道：“好，咱们睡觉！” “你不许在这儿睡！好了酒也喝过了婚也结成了，你可以走了！” “不行！今晚是你与本王的大婚之夜，本王若不留宿在这里，不是羞辱你吗？你以后还怎么在王府里待？京都城怕是也别待了！” “我还要谢谢你咯？” “不客气！” 两人斗着嘴进了寝房……问题出现了。 只有一张床，怎么睡？ 看宁王的架势，显然没有打地铺的意思啊！ 但这只是李柔嘉在考虑的问题，却和宁王没什么关系。宁王已经大步流星地到了衣柜前，毫不避讳地站在衣架前宽衣，很快便将外袍搭在了木架上。 不多时，宁王已经顾自脱得只剩下一层内里的绸衣绸裤了。 李柔嘉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没处放。 “你愣着干什么呢？还有什么没完成的事儿吗？”宁王回身道。 “没，没有了……” “那就快睡啊！你刚才不还说困了吗？”说着，也不等她的回答，便跳上床去，拽过被子就盖上了。躺在床正中问她：“你睡里边还是睡外？你如果不挑，本王就睡里侧了，本王习惯睡在这边。” 李柔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痛快道：“好吧，我睡外侧就可以。” “那你快脱啊！”宸王缩到床里去，胳膊伸出被子，向她招呼道，“快点脱了上吹灯，明儿一早还要进宫呢！有的忙！” “我……我……你先睡吧，我得等一会儿呢！”李柔嘉道。 宁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吧，那本王先睡了，你别熬到太晚啊！” “嗯，我知道了。”李柔嘉应了一声。 宁王把脸埋在床里，嘴上含着一抹相当甜的笑。他早就看出李柔嘉是不好意思了，知道自己越是和李柔嘉说话，李柔嘉就越是窘迫。他当然不能让李柔嘉在屋地上站一夜！ 以为宁王是不搭理她，真的去睡觉了，李柔嘉脱掉了嫁衣，但觉浑身轻松。只剩下里面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裳的时候，吹了红烛，就这么躺到床上去，打算和衣而眠。 实际上，这龙凤红烛是要彻夜燃着的，但好像宁王并不在意这些，反正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夫妻，吹了正好。 “这些虚礼，不必遵守了”，宁王打着哈欠道，“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向来只关乎于心，和这红烛燃得多久有什么关系？夏心说，有光亮你睡不着觉，本王这才让你吹灯的。” 说话间，宁王翻了个身，用一只手臂撑着头，看着她：“你最好还是把这短衫脱掉。穿得这么厚，你睡得着吗？” 李柔嘉看着宁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然后，被谁踩了尾巴似的蹿起来，结巴道：“你你你……你不是睡下了？” “这不还没睡着呢吗？本王又不是猪，沾着枕头就能睡着？你赶紧把这短衫脱了，柜子里不是有睡觉穿的绸衣吗？都给你备好了。” “我……我这么穿着挺好，不用你管！”李柔嘉嘴硬道。 “本王是好心嘛……你不听拉倒”，宁王道，“只不过本王可提醒你啊，你是本王的王妃，为了能让你在王府里有面子，本王以后少不了要到你房中过夜，你还能每晚都捂得这么严严实实的？你得相信本王，这样咱们两个才能都过得舒坦。你去换衣裳吧，本王保证不看！” 宁王说完，就又转过身去，这次是直接把自己的头埋在被子里了，以表决心。 李柔嘉想了想，觉得宁王说得有道理。 她没必要让自己不舒坦不是？而且宁王如果真想对她做什么，招式可多着呢，难道还差这一层衣裳吗？ 想通了也就不客气，起身到柜子边去，找了一件宁王府为她准备的寝衣，边盯着宁王、边换上了。宁王果然很规矩，一直用后背对着她、还把头蒙在被子里，毫无冒犯。 “对了”，躺在床上，李柔嘉将宁王的头从被子里扒拉出来，问道，“桓王来了吗？” “没有”，宁王半撑起身子看着她，道，“本王也纳闷儿呢，一直派人留心着，但即便连门口的守卫，都说没看见三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晨起岁月静好 李柔嘉轻描淡写地道：“没给你添麻烦就好。” 听到宁王说桓哥哥没来，李柔嘉暂且是放心了。她当然希望桓王就此想通了，觉得事已至此，不能强求，这样便不会闹到宫里去，桓哥哥也就不会遭到宫里的埋怨。 但凭借她对桓王的了解，却觉得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即便暂时没有举动，怕也有一些后续的法子。 而她……她已不可能再回应他的深情。 无论如何，她绝不能害了桓哥哥。 借着月光和窗外大红灯笼的光芒，宁王一直看着李柔嘉。见李柔嘉一直皱着眉，像是在想事情。 “你在想三哥？”宁王问。 李柔嘉没有否认，只是在沉默了半晌，道：“或许我之前的想法是错的。” “什么？什么想法？”宁王有些紧张。 “我想，只要我们的心在彼此的身上，早晚有一天，我们是能走到一处去的。但现在我发现……想要让桓哥哥好好儿的、想要不牵连他，我和他，就只能断得彻底。” 可她……真的很舍不得。 她忘不了那个在山洞外独战狼群的少年、忘不了那晚惊惧疲惫之中的互相依偎。 倘若能回头，她绝对不会在那天清晨出去采草药，她一定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不论生死。 然而这世上，从无回头路可走。 宁王想了好一会儿，最终也没说出他该说的话来。 若想要做一个好伙伴，他应该说，不要弄得这么苦大仇深的，本王帮你。大不了给你建个密道，让经常出去和三哥私会。 可他的理智还在，情也还在，所以他说不出口。 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帮着柔嘉和三哥犯错，这样会害了他们，到时候追悔莫及。心底里的情告诉他，他不想这么做。 此刻听到李柔嘉说起三哥，他心底里分明嫉妒得很。直到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认，他是喜欢上李柔嘉了。 他的心，现在已不全是敏萱的。 他不知道对李柔嘉的情从何而起，但他就是喜欢这个女人。 李柔嘉的一切他都喜欢，他觉得这就是世间女子最好的模样。 “怎么和你说起这些来了……”李柔嘉很抱歉，“不该和你说这些烦心的事。你放心，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不会给你添麻烦。今天请你帮忙，是因着情况紧急，我着实没法子。但既然危机已经度过了，我就会自己解决。” “干嘛这么见外”，宁王道，“本王是真心想帮你。但最终的决定，还是要你自己来下。如果你决定和三哥再续前缘，不王不反对；如果你决定和三哥断个干净，有需要本王的地方，本王一定会帮忙。” 李柔嘉笑了，道：“你真大度，当初选择你的确没错。” 宁王信心满满地笑道：“那是当然，本王敢保证，除了你爹之外，本王一定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男人。”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被惊到了。 李柔嘉也惊得不轻，就这么平躺着，静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为好。 “睡觉睡觉，你别担心，等明早进宫，咱们探探宫里的消息再说！”宁王揉了揉李柔嘉的头，催促道。 原本宁王的这个动作还没有什么，李柔嘉不觉得别扭。但此时他们两人都躺在床上，宁王的这个动作，就显得格外的甜腻了。 李柔嘉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未想她的洞房花烛夜，竟然是这样平平静静地度过。没有花烛、当然也没有洞房。就只是两个人说着话，而且说得还是别人的事。 可李柔嘉却觉得很心安……莫名地心安。 一夜梦好，李柔嘉是被宁王的拔剑声弄响的。 昨天她就发现了，宁王给她放了一把剑在书房，估计是以便她舞剑活动筋骨。 可这一大早儿的，一睁眼就见宁王站在她床边拔剑，李柔嘉着实被吓得不轻。汗毛倒竖，整个人都精神了！ “喂……你要干嘛？你你你……你不是梦魇了吧？” 宁王看到李柔嘉害怕，故意吓唬她，把剑放到她的脖子上，道：“当然是杀你灭口了！” “灭什么口啊？” “你知道得太多了！”宁王故作出一副我凶神恶煞的样子。 李柔嘉见此，就知道宁王一定是和她开玩笑了。闭上眼睛，道：“你快来，刚好我不想活了！” “好！那本王可砍了啊！”宁王说着，真的挥起了手中的剑。 李柔嘉依旧平躺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感到一阵强劲的剑风吹来，及至剑尖已经停在她额前一寸，李柔嘉依旧连躲都不躲。只是因着剑气强劲，眉心处好像被击破了，轻微的疼痛令她稍稍皱了一下眉。 宁王吓得忙收回了剑，着急道：“你怎么不躲啊！” 李柔嘉的眉心，已经渗出血来了。 一滴血渗出来，点在眉心，好像一点朱砂痣。 “你又不会真的杀了我”，李柔嘉起身靠在床头，接了宁王递过来的手帕，边往额头去抹，边道，“躲了，显得我多怂？我害怕这点吓唬？” “本王以为你会躲的啊！”宁王看着她眉心流出的血，一阵心疼。 李柔嘉手中的帕子刚要碰到额头，手忽然被宁王抓住了：“别动！” “干嘛？” “有用！” 宁王说着，用食指在李柔嘉额头抹了一下，然后掀开被子，在放在床中间的那张、已经被他俩睡觉的不老实给踩踹得不成样子的白色帕子上，点了几下，将食指上沾染的血迹都在帕子上擦干了。 李柔嘉瞬间明白了他在干什么，脸上一红，又缩回了被子里，不说话。 “哎呦！”宁王看她脸红了，低着头，惊讶地看着她：“你居然知道？你居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岳母教给你的？嬷嬷教给你的？” “哎呀我自己学的！你别啰嗦了，快把帕子叠起来，攥在手里摇晃什么！” “你在哪里学的？”宁王一脸惊喜。 他当然不会觉得李柔嘉不贞洁，他是觉得李柔嘉真的涉猎广泛、博学多才。 “杂书嘛！我什么杂书没看过！除了春娘宴，你看过的我一定都看过！”李柔嘉也不害臊，扯着脖子说得理直气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结发绾君心 “你可真不害臊！”宁王被她逗得，笑得更开怀了。 夏心过来伺候李柔嘉梳妆，碧萱也等在外面，李柔嘉吩咐她们俩进来。碧萱先在一旁等着，等夏心给李柔嘉梳好了头，宁王坐在梳妆台前，她这才上前去。 李柔嘉见碧萱拿起梳子要给宁王梳头，心里忽然想到，其实按着老说法，如果她和宁王真是举案齐眉的夫妻，给宁王梳头一事，自然是要她来做。 宁王心里也是这么想，这么想着，也就真的这么做了。也不管李柔嘉愿不愿意答应，反正先要求了再说。 “柔嘉，昨晚本王表现得好不好？”宁王在铜镜中看着李柔嘉，问道。 “好。”李柔嘉想都没想就说道 听得在屋里的碧萱和夏心都瞬间羞红了脸。 李柔嘉这才想到，她们俩是把话想歪了。但她又不能真的把缘由解释了，也就只能吃下这个闷亏，嗔了宁王一眼，以示抗议。 宁王真是无辜得很，但有这俩丫头在，他却也没法子解释了，只得用受了天大冤屈的眼神看着李柔嘉，希望李柔嘉能明白。 然而李柔嘉不搭理他，转身往书房走。 “哎……”宁王不甘心，叫住了李柔嘉，“你说本王昨晚表现得好，你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奖励？若是本王做得好也没奖励，以后再想好好表现，也就没兴致了。” “你要什么奖励？”李柔嘉问。 宁王指了指碧萱的手，道：“你来给本王梳头！” “我不会！” “碧萱可以教你嘛！礼尚往来你懂吧？你总不好白领本王人情吧” 李柔嘉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打错了，竟然真的信了宁王的话，觉得自己如果不给宁王一点回报，也太过意不去。气呼呼地上前来，从碧萱手里拿过梳子，拿宁王的头当冬瓜，给冬瓜刮皮似的，一梳梳到尾。 “本王的头！”宁王疼得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 “我给你活活血！”李柔嘉作恶得逞，相当开怀。 看到李柔嘉的笑容，宁王顿时就不觉得疼了，松开了手，含着笑道：“你继续吧！” 李柔嘉的手很笨，最做不了梳头、绣花这种细致活，她也不屑于做、不爱做。不过不知怎的，看到宁王眼中含笑、嘴角弯着的模样，就觉得做起来分外起劲儿。反而还想让自己做得更好一点呢！ 在碧萱的指引下，李柔嘉勉勉强强将宁王的头发都盘到头顶、束成一个干净利落的发髻。用玉冠戴好，看起来也是那么回事儿了。除了……有点儿歪。 “还好还好！”宁王自己摸了摸，甚是满意，道，“王妃天资聪颖，什么事一学就会，比碧萱梳得好看多了！以后给本王梳头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一番睁眼瞎话说得，不仅李柔嘉瞠目结舌，就连碧萱和夏心，也是忍不住惊讶了。 “好了，让外头传饭吧！赶紧吃了，咱们早些去宫中请安。”宁王笑道。 “哦……好。”李柔嘉愣愣地应了一句，糊里糊涂地往门外走，吩咐侍立在外的小丫鬟道：“传饭吧。” 宁王也不知是天生眼斜还是怎的，李柔嘉觉得……歪得有些明显，用早膳时提议给宁王重新梳头，但宁王却一本正劲地道：“你是怎么回事？这发髻梳得多正啊，你告诉本王是斜着的？不必折腾，咱们还是快些吃了饭进宫去。本王知道你急于向本王表现你的贤良，不着急，明早本王还让你给梳头，忍一忍，明儿你再表现！” “呵……呵呵……好，好吧。”李柔嘉挠挠头，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用过早膳，两人去宫中请安。先去了太后宫里，太后说得不过是一些提点之言，无甚要紧的。全然是循着规矩见了礼、循着规矩说了话、循着规矩出来。 李柔嘉知道，现下他们才刚儿新婚，太后是绝不会在这时候说一些不痛快的话的。即便对太子府一事的后果仍旧颇为担忧，却也不会在她和宁王的这次请安中表露分毫。想必到了她婆婆昭华宫那边，也必是如此。 对这次进宫请安，李柔嘉一点不担心，觉得自己只要于言行上没有太大的错处，两宫里都能处得和和睦睦的，但没想到的是，她婆婆居然又不见他。 进了昭华宫院儿里，芳菲姑姑出来禀报道：“殿下，娘娘，贵妃娘娘身子不适，染了风寒，挺严重的。贵妃娘娘说，殿下和王妃新婚之喜，不好被这不吉利的事冲撞了，今儿便不见了。改日等娘娘身子好些了，向陛下请了旨，到王府去转转也是一样的。” 宁王知道他母妃定是故意称病不见，也就乐得清闲，道：“好吧，劳烦姑姑代本王和王妃向母妃问安，说本王和王妃都挂念着母妃。” “是。”芳菲应道。 宁王拉着李柔嘉的手腕，把她拽出了昭华宫。出了宫门，方歉然道：“对不住了。但母妃平日里也不是刁钻的人，她应当是因着太子府的事，心中有担忧，又觉得当面问起不好。多半是怕在见了咱们之后，一时最快控制不住，这才不见的。都是本王的不是，害你受委屈了。” 原本李柔嘉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觉得云贵妃爱见不见。见呢，她就小心谨慎地应付着，不见呢，她就乐得清闲，这是多么简单的事。但宁王有这番道歉，着实是因着在意她的感受，她心里还是挺受用的，竟然觉得有些甜。 “好啦，我没放在心上”，李柔嘉笑道，“你若真觉得对不住我，请我出去吃顿好吃的吧！” “好！”宁王应得痛快。 “叫上你的朋友，那个云少棠，昨天也没好好招待人家。” “他啊”，宁王道，“他就来道个贺而已，没留宿在府上，昨晚宴散了他就走了，这会儿在不在京都城都不知道。” 李柔嘉点点头，道：“好吧，咱们俩也是乐得逍遥自在。他的那张嘴实在不讨喜，走了甚好，免得咱们不得不尽地主之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御花园偶遇 两人往北宫门方向走，走着走着，宁王忽然拉住了李柔嘉，道：“咱们现在还不能出宫。” “怎么？” “乐呵了一早晨，竟是把重要的事给忘了”，宁王道，“方才太后没提起三哥的事，母妃也没有特意让芳菲交代什么，显然三哥昨天没有闹到宫里来。他既没闹到宫里来、也没去咱们王府，这是何道理？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咱们还是去给姨母请个安，向她探一探情况。” 李柔嘉点点头，不免有些自责。和宁王乐呵了一早晨，竟然把桓哥哥的事情给忘了。 原想着去静嫔宫里去请安，不想在半路上就遇见了。 “姨母”，宁王带着李柔嘉一路快走到得静嫔面前，请安道，“给静嫔娘娘请安。” “给静嫔娘娘请安。”李柔嘉向静嫔施了一礼。 静嫔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方伸手扶起了她，平缓笑道：“王妃无需多礼。” “姨母这儿是要到哪里去？”宁王问。 静嫔是他母妃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且与他母妃姊妹情深，宁王和静嫔自然亲近些。 “你三哥回来小住两日，本宫想做些药膳给他补补身子。底下人选的药材本宫不放心，正想着自己去御药房选一些。”静嫔道。 她虽然是云贵妃的亲妹妹，容貌上有相似之处。但于气度上，却是大为不同。云贵妃正当宠，两年前的归朝宴上，李柔嘉曾见她伴着圣上左右，端的是娇美非常、仪态万方，通身上下都是温婉和顺的样子。而面前的静嫔，却总是给人一种清冷淡泊之感，因着通身的气度，竟连面容都寡淡了几分，着实素净。 如今听她这般凡事亲力亲为，或许也是因着桓王之故，李柔嘉对她颇有好感、觉得她非常亲切。 “我们刚从母妃宫里出来，正想着要去给姨母请安呢，想让姨母见见新媳妇儿！”宁王道。 “难得殿下有心”，静嫔笑道，“如此，咱们快回宫里说话去，本宫等下去御药房也是一样的。” “我们又不着急”，宁王道，“姨母已经走到这边了，再走回宫里岂不麻烦？我们去御花园转一转，等姨母回来了，我们再去宫里请安。” “也好”，静嫔道，“这两日御花园里的花争相开了，正是好景致的时候，本宫快些回来。” 目送了静嫔离开，宁王带着李柔嘉往另一边走，去了御花园。 许是在边关时常和将士们打交道之故，李柔嘉对这些花啊朵啊的，其实不怎么感兴趣。也就是瞧着好看罢了，却说不出什么门道来。 宁王也差不多，平日里附庸风雅，也爱赏个梅观个竹，但也就是觉得好看、瞧着舒坦，没别的想法。 两人漫步在这御花园里，着实有些辜负了好景致。 正百无聊赖地走着，忽见前方树林里走出一个人。那人手中拿着几枝摘下的花，正在寻觅其他好看的花朵。 那人穿着一身乌青的袍子，清朗的眉眼在一丛娇花之中，分外鲜明……是桓王！ “三哥！”正在李柔嘉没想好与桓王怎样相见的时候，宁王已经叫了人。 桓王抬起头，就见宁王拉着李柔嘉向他走来。 察觉到桓王把目光放在她和宁王牵着的手上，李柔嘉有一瞬想拿开的冲动。但却也只是一瞬而已。下一刻，她反而更坚定地握住了宁王的手。 既然有这番偶遇，不如把事情说清楚，让桓哥哥彻底死心。 当然，也是彻底伤心。 可即便这样，也好过桓哥哥为她担上危险、连累无辜。 “三哥这般有雅兴？”到得近前，宁王笑道，“刚才想带着柔嘉去给姨母请安，姨母说三哥回来了……” 顿了一下，宁王道：“昨天柔嘉也和我说了。” 桓王脸上刚要浮起的笑容，忽然僵了一下。那原本客套的笑，也就笑不出来了。只是点点头，算作听到了。 “三哥”，宁王笑问道，“我们还以为你要来喝喜酒呢，位置给你留了好一会儿，你也没来，让我们好等。怎么没来？是遇着了什么更为紧要的事，还是三哥忽然觉得……已经在心里祝福我们了？” 是李柔嘉的紧握，给了他作何应对的提醒。既然李柔嘉在这一刻选择了他，那么他就没什么可忌讳的，可以大胆地来，只要能帮着李柔嘉和三哥把话说开就好。 “遇见了外祖家的三表弟”，桓王道，“想起母妃，便知不方便过去了。想来母妃必定惦记我，先去看了母妃。” 李柔嘉听明白了，知道桓王是因忽然遇见了云御史家的人，想起宫中母妃的处境，顿时醒悟，没有让自己错下去。 李柔嘉觉得很欣慰，也很心疼。 在做这番决定的时候，桓哥哥的心里必定是痛的。 宁王笑道：“三哥，你一直是弟弟佩服的人，在这件事情上，也是如此。真庆幸三哥能及时想通，救了弟弟和柔嘉，也救了三哥自己。” “三哥……”宁王说着，郑重起来，“你放心，我一定会善待柔嘉，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改日三哥有了心仪的女子，我和柔嘉帮你一起追求，一定让她成为你的王妃。” 桓王看着李柔嘉，缓缓道：“何来改日之言？” 言外之意也便是，现在就有。 他在说，他的心从未变过。 “四弟多虑了”，桓王看向宁王，话语里已经有了敌对之意，“我只是在想更好的法子。我知道……以柔嘉的性子，嫁给你，必定也不是真的嫁给你。你二人在他人面前的恩爱戏码，到为兄这里，就别用了吧？” 宁王向来知道他三哥的性子，对他三哥这么不给面子的反应，没觉得有什么意外。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收敛，笑道：“三哥，这般没气量就不好了吧？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柔嘉想一想。身在皇家，我想三哥和我一样，都知道‘皇命’二字的分量。” “四弟，这不是讲气量的时候”，桓王看着李柔嘉，“只要柔嘉的心在我身上，多久，我都可以等。” “四弟”，桓王又看向宁王，道，“三哥唯愿与你对柔嘉以礼相待，我不会将你、将柔嘉，放到危险的境地，这点你放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掩饰不住的吃醋 宁王笑笑，知道有些事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的。但今天至少确定了一点，那就是——三哥不会莽撞行事。只要确定了这点，他和柔嘉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刚才还说要向姨母请安呢，但我忽然想到王府里有要紧的事，怕是不能多做耽搁。劳烦三哥在等下去见姨母的时候，帮我和柔嘉向姨母说一声儿吧，就说我们改日再来。” “好。”桓王答的是宁王的话，但看着的人却是李柔嘉。 李柔嘉始终微垂着头，耳观鼻鼻观心，不说话。 在这时候，她不可能再回应桓王什么。既然把这件事托付给宁王处理，就要给他绝对的信任和权利。不能在宁王已经做了告辞之言时，她再和桓哥哥纠缠不清。 李柔嘉知道，此时，无论她和桓王说多么绝情的话，桓王都听不进去，反而要好一番争辩。御花园里毕竟不是个说话的地儿，人多眼杂、耳也杂，要是被哪个有心之人听去看去了，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三哥，那弟弟和柔嘉先告辞了。”宁王向桓王施了个抱拳之礼。 李柔嘉也向桓王施了一礼，是规规矩矩的礼儿，不似他们从前那般玩闹。 几个小太监提着水桶走来，桓王纵然满心情意，却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静静地看着李柔嘉离去。 李柔嘉和宁王往北宫门走，两个人都是沉默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及至到了北宫门，在上马车之前，宁王才忽然停住脚步，回身看向李柔嘉，问道：“倘若当时三哥能及时赶回，你必定是会嫁给三哥的，是不是？” 李柔嘉有些诧异……这话还用问吗？她决定嫁给宁王，就是为了救父亲。倘若既能及时救了父亲、也能兑现自己在心底里给桓哥哥的承诺，这是两全其美的事啊！ 然而世事从无如果。 可能她和桓哥哥，注定是有缘无分。 宁王忽地一笑，他自己也反应过来，这问题问得实在太荒唐。 “本王闲来无事闲搅舌，逗你的！走吧，回府去！”宁王言罢，利落地自己先跳上马车，伸手来接李柔嘉。 李柔嘉很自然地把手递给他，让他拉着自己上了马车。 “对了”，宁王道，“因着新婚，父皇给了本王半个月的假，本王可以半个月不用上朝呢，清闲得很！你想去哪里玩儿，待到三天回门后，本王带你去？” 李柔嘉知道，桓王这次贸然回京，事后总要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这样才能让皇上免于责怪他的擅离职守、且或许还会恩准他名正言顺地在京都城中多留几日。她不知道桓王要在京都城中逗留多久，如此，她和宁王若是一直留在京都城里，哪日一旦遇见，着实不便。 “也好”，李柔嘉道，“自打回京都之后，两年来就一直困在这边，没怎么去远处。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又能在十天回来的？” “嗨……也未必非要按时回来”，宁王道，“便说咱们在外面玩儿得高兴，多留几日也是无妨。” 李柔嘉点点头，道：“好，听你的，你定吧。” 宁王看着李柔嘉眼中笑意深…… “怎么了？”李柔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宁王笑道：“没什么，本王就觉得……你真听话，真好。” 马车一个颠簸，惊得李柔嘉好悬没从横榻上摔下来！ 什么……什么叫我听话？我哪里听话了？我只是懒得去想而已啊！ 但宁王已经故作无事地看着车窗外，不搭理她了，让她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殿下，那是宁王府的马车哎……”太子带着冯小海刚转过了一条街、到得热闹的主街上，就见冯小海指了下前面的马车。 看着那平缓而去的马车，太子的眼眸微微眯起，道：“今儿该是李柔嘉和老四进攻奉茶的日子，他们俩应是刚从宫里回来。也不知……” 太子重重叹了一声：“不知这两人的洞房花烛夜，过得怎么样……” 冯小海道：“李柔嘉这个不识抬举的，现下已成了残花败柳，以后若在宁王那里讨不到好，再来求太子殿下收留，殿下也是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了！日后有她哭得呢！” “呵……”太子道，“本宫却觉得，开过苞的小娘子，用起来更带劲儿呢！总有一天，本宫会让她来求本宫享用她！那滋味儿，必定舒坦得很呐！” 冯小海一句马屁拍到了马尾巴上，忙顺着太子道：“殿下说得是。这李家小姐啊，终究是逃不过殿下的手掌心呢！” “哼哼……”太子悠悠然地说道，“这是自然。” 原想着去蒹葭院玩一会儿，刚走到半路，就见蒋府的家丁迎上前来，施了个礼，笑道：“禀殿下，国公爷得了首青山居士的新诗，请太子殿下过去品评。” 太子那一脸惬意的笑容缓缓凝住了，有些不悦地道：“知道了，本宫还有事儿，等会儿就过去。” “是，殿下，奴才这就回去回禀了国公爷。” “去吧。” 打发走了这家丁，太子着实气恼，那去寻花问柳的心思早已被打得烟消云散。小声怒道：“这是瞧着老四近来得势，又要敲打本宫了！本宫是愈发不知，这江山，到底是姓蒋还是姓南宫！本宫堂堂一国太子，岂是能被他们这般召之即来？” 冯小海吓得垂着首，不敢说话。 因为他知道，太子也就这么发一通牢骚罢了，却不能真的如何。说不能让兴国公那边召之即来，但他最终，却还是要去的。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还是两盏茶的功夫，这样细微的区别罢了。 太子去宝豊阁转了一圈，瞧着最近没进什么稀罕物，现有东西他是一个也看不上眼儿，又郁郁地出来。故意拖延着时间，在集市上闲走了好一会儿，这才往城北东兴国公府去。 时兴国公府里，国公爷的书房内，大老爷蒋敬忠微欠着身子坐在书桌左手边的第一张椅子上，有些不悦地道：“现下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可是越来越难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至尊傀儡 书桌后的紫檀木宽大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六旬的老者。老者须发花白，身子骨却还健朗。尤其是那双眼睛，鹰一般，配着眼下的鹰钩鼻，即便此时只是这般静坐着，却也有种雄鹰傲踞的威严。 国公蒋廉冷笑一声，道：“他年纪大了，愈发地端起天子派头来，谁还没个年轻气盛的时候？由他去吧。” “还不是天子呢，就这般有了反心，日后若真登极，岂不要踩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哪里还能记得咱们一路扶持的恩情？”蒋敬忠道。 蒋廉那一双鹰目微眯，盯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警告的意味：“皇家是君、咱们是臣，原本就是要踩在咱们头上的，你莫忘记。咱们蒋家一心为国，扶持太子、亦是匡扶大熹，与私利何干？” “父亲说的是，儿子失言了。”蒋敬忠吓得忙坐得更直了些，那一张微胖的脸上，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热的，竟是自鬓角缓缓流下汗来。 蒋廉却是没就此放过他，而是再三嘱咐：“祸从口出，你若再不能将‘谨言慎行’这四字时时挂在额前，只怕有一日祸起萧墙，追悔莫及。” 他的话虽都是父亲对儿子的祝福之言，听起来没什么分量，更像是一个老者的忠告，但蒋敬忠听着，却已是吓得更加拘谨，只是连连点头称“是”，大气儿不敢出。 父亲的性子，做儿子的自然清楚。他知道父亲这一番话的分量。 倘若不严重，父亲也就只是提醒他一句要注意罢了，绝不会说这么多。 蒋敬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垂着头，继续恭谨地坐着，再不敢发一眼。 过了不一会儿，听得门外家丁禀报道：“国公爷，太子殿下来了。” “进来。”屋里传来蒋廉的声音。 太子心内自是不满，心想，你真当你这里是御书房了不成？派头拿得比父皇还大！ 你是兴国公、本宫是太子，如此臣与君之差，难道不该你出来行礼？ 但也就只是自己气恼地想想，难道还能真的把这层干系摆到外公面前去？ “外公找本宫？”太子进了屋，随意笑道，并未向兴国公请安。 自打十四岁起，他明白了这层君与臣的关系，便再也不给蒋廉请安了。可十四岁之前，他每每到蒋廉府上来，都要规规矩矩地行个大礼，道一声，“孙儿给外公请安”。想想就觉得心内愤懑。 蒋廉点点头。 蒋敬忠笑道：“你和李家小姐的事闹得这样大，京都城里人尽皆知。如今她风风光光地嫁给了宁王，你外公是怕你心情不畅，叫你过来吃顿便饭。” “哦？不是说有青山居士的新诗给本宫品评吗？”太子故意问道。 蒋敬忠听他一口一个“本宫”、又故意这般为难，心内不悦。但因着父亲刚才的教导，却也不好发作，只能偷偷看了眼父亲的脸色。见父亲仍旧是微微凝眸、一脸平静的样子，便知道自己不该表露什么了。 笑道：“若只说请你过来吃饭，未免落忍话柄。” 太子心想道——你若怕落下话柄，不来请就是！何苦来总是这般勤着敲打？ 然而面上却只是笑笑，随意在他大舅身边坐下，没再说什么刁难的话。 “麒麟令……”蒋廉缓缓开口，只这三个字，屋里的气氛瞬间凝住了。 太子先前那不恭不敬的态度也没心思继续保持，只是郑重地看向蒋廉，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重出江湖”，蒋廉道，“云鼎山庄、清平山、郝家庄，都被传言得到此物。” 太子听了，郑重的情绪瞬间没了，心内还有几许嘲笑之意，觉得蒋家也不过如此，得到的也都只是道听途说的消息。 “本宫还听说是问道山和神刀门得了呢！”太子笑道，这嘲讽之意也不掩饰着，都表露出来。 蒋廉没计较他的态度，问道：“你想没想过，这失传多年的东西，为何忽然出现？为何会被人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于有人都说见到过？” 这一问，倒是把太子给问住了……他当然没想过。 看太子的表情，蒋廉也知道答案，道：“得麒麟令者，可得天下。如今周、燕与我大熹，三国休战已近二十年，所定之盟约，更是约定友邻三十年之久，现下看来可是天下太平。可太平之世，又何来争天下之说？麒麟令只属于乱世、盛世而出，是何道理？” 太子也不傻，略听出了些门道：“外公的意思是……有人要借用麒麟令的名号，催动乱世？” 蒋廉不予回答，只是继续道：“为何这所有的传言，都在我大熹？” 这一次，太子是不明白了。 试探着猜测道：“难道是其他两国想要对大熹不利，想要让我大熹成为众矢之的？” “不尽然”，蒋廉道，“你怎知，这事就不是我大熹自己弄出来的？此事有三种可能，一是，陛下自己弄出这样的名堂来，以证明我大熹一统天下是天命所归，扰乱其他两国、让他们稳不住，主动出击；另一种，还是我大熹的问题。是江湖中有人有了异心，想要用麒麟令搅弄事端，瓜分江山；再一种，便是其他两国故意嫁祸。” “但不管是哪一种，我们都可以将此时的局面变为对你有利。” 这最后一句话，对太子而言是一个相当大的诱惑。太子也不和他外公斗气了，急着问道：“什么法子？” 蒋廉道：“眼下马上就要议三淮巡视之权，近两日你尽快操办起来，让一些人来往于你手中，做一些江湖门客。放出风去，说你府上近来江湖人士出入频繁。待到拿下三淮巡视之权，出了京都、入了江湖，你自己掐算着时日，觉得差不多了，便弄一块令牌出来，充作麒麟令，交给皇上。” 太子不明白其中的用意，没说，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疑问。 蒋廉继续道；“你得了麒麟令，再加上你是太子，继承皇位，不是更为天命所归？继续碾压宁王，这是好处之一。好处之二，你得到麒麟令却不私吞，而是把它进献给皇上，是为忠孝，皇上必定欣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喜乐出游 太子听了蒋廉的话，沉思了片刻，觉得蒋廉说得的确有道理。但却也不能让这老匹夫太得意了。因而着实想了一会儿，才道：“暂且听来，外公这提议不错，是可以考虑一下。” “呵呵……”蒋廉将他这些小算盘都看在眼中，自然不会和他计较，只是道，“好，你自己衡量。反正距离议三淮巡视之权，时日还有些。你拖延个一两日，也不甚要紧。” 意思是——你也就能拖延这一两日了，算是委婉地给太子提醒了一个时限。 “但这个法子，一定要在父皇给我三淮这权后，才能奏效。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怎样拿到三淮巡视之权。这可是个肥缺，本宫总觉得，老四绝不会轻易放弃。他现在看起来是悠然得很，全然不放在心上，可谁知他有没有暗地里做什么准备？我们这边的事，务必要十足地稳，才堪堪能应付一番啊！”太子道。 麒麟令和三淮之权缺一不可，哪一样失了，都够他受的。他可必须要利用这老匹夫，帮他做成了三淮之事，不然不是白玩儿？ 眼瞧着需要花费之处愈发多了，要是再没点进项，只靠着那些俸禄，能成沈墨气候？银子啊，银子，不只是老百姓每日里为此奔波，即便他们身为尊贵的皇子，却也不能幸免。 只有到了那至高之位上，天下入囊中，那才不用愁了。 “放心”，蒋廉道，“咱们在沈公子那边已经部署得当，只差掐算着时日动手了。” 回府归宁并未大操大办，但宁王却也着实花了一些心思。 没有车马装着礼，也没有浩浩荡荡的仆从仪仗跟着，只是宁王带着小厮侍酒、李柔嘉带着夏心，俩人儿连马车都没坐，牵着手到集市里转悠去了。 这是宁王的主意，为的，是让京都城的百姓们亲眼看到她的清白。 虽说不宜过分注重流言，但人言可畏这个道理谁都懂得。宁王的意思是，如此这番表一表他们的恩爱，大家觉得，他怎样也不至于是个傻瓜吧？如果是个失了贞洁的女子，他还能这般疼着？这样一来，那失贞的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李柔嘉觉得这想法很幼稚，而且也有些敷衍之意。宁王早说了这件事情交给他，说会还给她一个清白，怎么现在却没动静了呢？就用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小玩闹来糊弄她，当她是傻子么？ 不过归宁在即，李柔嘉不愿意与宁王计较这些。更何况，这件事宁王本身又必须要帮她的必要么？好像没有。 既然是不与宁王自身切实相关的事，人家尽心帮你是仁义、不帮你也是理所应当，这有什么可计较的？ 且李柔嘉也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在意这些无用的事，宁王只做这些小小的举措，对她而言也就足够了。 两人从福宝斋到酱香居、再到珍味坊、再到酥子阁……把京都城里这些有名的小铺子转了个遍，买了好一些贴心的小吃食。自己手里头捧着、身后的夏心和侍酒也捧着，有说有笑地、极其招摇地往将军府去。 回到府中，父亲母亲虽然想念女儿、虽然都对宁王并不放心，但总不好在今日表露出来，大家热热闹闹、亲亲热热地吃了顿午膳，宁王又陪着父亲下了会儿棋，瞧着父亲有些乏了，他们二人也便告辞。 可能正如仁嘉所说，距离娘家这般近，日子细细过起来，着实没太多离愁别绪。更何况她和宁王又只是一场合作呢？不是真的成婚，她也着实没什么新娘子会门后的感慨了。还想着，今日父亲说酥子阁的点心好吃，改日她在给父亲买些送来呢！ 不过这改日啊，怎样也要十日之后了。 宁王想好了去玩儿的地方，一应路上之物都已齐备，只等着明日一早出发。 回到京都城后，李柔嘉没有往远处去过，最远的地方，也是两三日能回，着实有些憋得慌。一想到明日能出去天高海阔地畅游，心里着实期待…… 李柔嘉撩开车帘，天高云淡、农田绿油油的，农民于此辛勤劳作、黄牛在其中耕犁，光是看着，就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畅快、开阔了。 已在路上，这期待之感却并不减，眼前是美景，即将奔赴的地方，听着宁王的描述，却也是一个宜吃宜玩儿的好去处。 “柔嘉，你喜欢民间？”宁王问道。 李柔嘉点点头，目光仍旧流连在外面，笑道：“当然喜欢。” 看着她在阳光照耀下的侧颜，宁王的眸光，越发深邃了些，问道：“柔嘉，未央宫里的女主人、田间的农妇，你选择哪一个？” 李柔嘉笑笑，放下了车帘，看着他…… “你猜？” “噗……” “本王怎么猜得到？” “凭直觉咯！你不是很聪明吗？” 被李柔嘉夸聪明，宁王也不客套了，猜道：“本王猜，是后者。” 李柔嘉想了想，道：“也不尽然。” “哦？说来听听。” “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心之人相伴左右吧”，李柔嘉不免有些感叹，“倘若这世上只有自己，孤零零的，生、死、喜、忧，有什么分别？田间农妇也好、凤仪皇后也罢，若不得那个人，终究是苦。” 宁王想了想，几乎是鼓起勇气，才敢忐忑地问：“你说对那个人……是三哥吗？” “是……是吧……”这一刻，李柔嘉竟然不敢肯定了。 宁王曾经问过她，七年，能将一个人改变到什么地步。此时她居然你也想问问宁王。 可宁王自己都找不到答案，又岂能回答给她呢？ “你不确定？”宁王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心思。 李柔嘉也不否认，点点头：“对，我不确定。” 宁王深深地看着她，没有问为什么。 有些事情，即便你绞尽脑汁地想个所以然，却也想不出来。就像他对敏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遇见柔嘉之后，愈发变了对敏萱的心思。即便有时候他着意去想敏萱，敏萱在自己的心中，却也依旧渐渐变淡。 李柔嘉也没再说什么，继续撩着窗帘看向窗外，享受着日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欢喜冤家 宁王看着她安静恬然的侧脸，愈发看得深了、痴了……她生于军候之家，自幼学的便是诗书礼仪、人情世故，自幼钻研的，本应也是那在深宅大府中、巍巍宫城中，算计人心、挣扎求存的本事。她原本应比敏萱更拘泥固守些，可在李柔嘉身上，这些大家闺秀的样子她虽然有、却不重。她分得清楚什么时候该走场面、什么时候该做自己。 她的人她的心，都是纯粹赤诚的。 她聪明到言谈之间便能洞察人心之光明、之黑暗，能将一切美丑善都了然于心；但却仍旧单纯到，愿意相信人性本善。 就像他虽然恨、虽然怨，但他始终相信，七年前，在送他出城的某一刻里，父皇曾经后悔过。 他总觉得，自己和李柔嘉是一样的人，无需什么言语，只要两人相视一眼，便会心意相通。 “不记得听谁说过了……”宁王叹了一声，“据说，未央宫是每一个官家小姐，一生最为向往的地方。每一个官家小姐，注定都有一个做皇后的梦。” “许是这样吧……”李柔嘉想说，“恰如你心心念念的程敏萱。” “但是你没有。”宁王肯定道。 李柔嘉笑了，回身看向他：“怎么还糊涂起来了？我才刚不还和你说了么，我没那么高洁。若是我心之所系的人在那未央宫里，我自然是要去的。” 宁王点点头，道：“这与权欲二字，岂能相关？” 赶了一日的路，晚间到了距离京都城四百里外的庆阳府落脚。在市集中找了一间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宁王出来游玩也不避讳什么，出手豪气，要了几间上房。 但纵然这房间还不错，但宁王这个挑剔的，在床上睡了一夜，如此休息了一夜，晨起便嚷嚷着腰酸背痛，非要让李柔嘉给他揉揉。 李柔嘉拗不过他，只得像哄孩子似的哄哄他了事。 “你啊，若是到边疆生活两日，准保哭的坐地打滚儿，死活要回来！”叫了早饭到房中，在房中吃早饭的时候，李柔嘉受不得宁王这金贵样儿，嘲笑道。 “你不要总是这么小瞧本王”，宁王道，“怎么，在你眼里，就只有三哥一人能受得了那边疆风霜？本王又不是没去过！本王很说，想当年，本王一个人在边疆的树林里大战匪徒八百，愣是活了下来！三哥是很厉害，但是本王也不差嘛！” 李柔嘉听着，心内忽然有一个念头儿，静了片刻，险些要问出口。 但西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太可笑了。 她最近这是愈发过分了，竟然希望那晚的小哥哥是宁王么？ “哎……”想起往事，宁王也和李柔嘉一样，陷入了自责。 他怎么能拿那天的事和柔嘉炫耀呢？那是只属于他和敏萱的。 可此时，只是为了在柔嘉面前逞一时意气、只是为了她一个崇拜的眼神，自己竟就这么随口说出来了。 “你说程敏萱救过你，是什么时候？”然而最终，李柔嘉还是问出了口，只是换了一种问法罢了。 她……她是忽然想到了自己和程敏萱生得相似的眉眼，心中疑惑实在太重，真的不问不快。 宁王静默了片刻，道：“吃饭吧。咱们早点赶路，尽量在今晚就到凤阳。” “好。”见宁王不愿与她谈起程敏萱的事，李柔嘉觉得自己有些失了分寸，也就不再问。 到了第三天早晨，他们在凤阳城最好的客栈、最好的房间里起床的时候，李柔嘉才发现，自己昨天是冤枉他了。 这小子不是金贵，而是……故意折腾人呢！ 今天又有新借口——落枕了！ “本王的脖子……哎呦，不能动啊……疼，好疼啊……”宁王捂着自己的脖子，试着转了两下，转不动似的。 李柔嘉看着他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竟然有点不忍心拆穿他了。觉得他为了捉弄自己一番，而把这副尊躯弄成这么一副惨状，也是够不容易的。 善心大起，便含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揉一揉，对不对？” “对对对！”宁王演戏演得全，头不动，只是眨眼睛，“你快给我揉一揉。” “好……我给你揉……”天知道，在手接触到他脖子的时候，李柔嘉有多么想要掐死他！ “再往下一点儿……往上一点儿……左、往左一点儿……”感觉到李柔嘉的手越来越重，明显带了怒气，宁王见好就收：“对对对，就是这儿！” 李柔嘉给宁王揉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的耐心稍稍有用完之相……也是奇了，她在明知道这是宁王故意找打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有这么长时间的耐心！ “好了，先吃饭吧，我都饿了！” 宁王见好就收，自己装模作样地动了动脖子，乐呵呵地道：“嘿……爱妃，你的手艺可真好，这就能动了！等会儿吃完早饭，你再给本王揉一揉！” “晚上再说吧！”李柔嘉闷声应了他一句。 听他这么温柔惊喜地叫她“爱妃”，不知怎的，就觉得，浑身发麻……这小子果然是一个玩弄姑娘的好手儿，纵然自己定力很强，也不得不承认，在一些时候，的确被他给勾搭到了。 据宁王说，凤阳城内好吃的多、花鼓戏好看，但却不是一个看风景的好地方，所以他们只是在这里落脚两日，吃一吃、玩一玩儿，然后还要往福泰镇走，宁王说那边好山水，且很有一些奇闻异事可寻，最是一个放肆散漫的好去处。 在客栈里用过早膳，两人带着夏心和侍酒到凤阳街头寻觅美食——其实也不用寻，有宁王在身边，跟着他走就是了。 这小子，果然吃喝玩乐样样在行！ 李柔嘉一边享受着宁王给她带来的方便，一边还要在心里嫌弃着宁王——纨绔、放荡、无所事事！ “柔嘉……”正在汇仙楼临街的座里用着酒菜，宁王忽然凑近了李柔嘉，向她指了指街道对面，“怎么样，本王带你去耍耍？” 可对面那地方却是——青楼！ 李柔嘉已经捏得自己手指头咯咯作响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妾室有孕 宁王和李柔嘉在这里玩儿得尽兴，已是全然忘了京都之事，只图这一时的恣肆快活，却不知，京都城的宁王府里，此时却已乱成了一锅粥。 这乱，自然只是内里的，而不是表面上。表面上，宁王府正是逢了大喜事。一个月里双喜临门，人人脸上似乎都喜气洋洋的。 宁王的一个妾室有身孕了。 太后赐给宁王的一个良家子，在府里领了美人位份的林德音，在府里家医例行给夫人们把平安脉的时候，被查出有了身孕。 消息也不知怎的就传开了，不过一日的功夫，宁王府里人人都知道，林美人有喜了。 这消息一传开，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是德怡院、是吴嬷嬷。愁的，是宁王府的这些姬妾们。 妙人居。 屋内熏香袅袅，窗外麻雀叽喳，本应是一个安恬静谧的午后。 红木圆桌边，坐着一一袭桃红锦裙的艳丽女子，女子心烦地搅动着手中的帕子，坐下起来、起来又坐下，最后索性直接在房间里打转，陀螺一般停不下来。 小丫鬟传春燕安静侍立在一旁，垂着首，大气儿不敢出。 “你倒是说句话！”冯妙弋气得又坐回椅子上，胸口上下起伏，压着声音怒道，“我好不容易在这府里见着点光亮，哪成想，短短一月之内，这府里就多出个主母来！李柔嘉进府，本已是让人头疼得很，现下倒好，那万年不见得一次宠幸的丑八怪，居然又有了身孕！如此一来，我岂不是在这王府里更加没了地位？” “待到殿下回来，与李柔嘉正值新婚燕尔，那是个新鲜的，他必定喜欢得很。好么，原本还能想法子分得一两日的恩宠，可林德音一怀孕，殿下少有的空闲必定都要被她给分去了！” “可怎么办才好……你不要在一旁没事人似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揣着什么心思，你就是巴不得我失宠，想着我最好是死了才好，我死了，你好攀更高的枝儿去！林德音院里的秋风是个拿事儿的，好歹也能给主子出个主意……你若再这般对我不尽心，便是我失了宠，你也讨不到好处！” 春燕忙诚惶诚恐地跪地，紧张地说道：“夫人息怒，奴婢愚钝，夫人都想不出主意的事，奴婢怎么能想得出？但奴婢对夫人绝对是忠心的，请夫人明察啊！” “行了行了”，冯妙弋气得摆手，“没用的东西！吴嬷嬷当初怎么指派了你来？还不是拜高踩低，故意给我找不自在！” 王府里各个都是一双势力的眼睛，瞧着她舞姬出身、身份低微，便都不拿她当正经主子看。好在她自己争气，争得了殿下的恩宠。 倘若不是忽然冒出了一个李柔嘉，出不了这月，凭着殿下对她的恩宠，她必定能争上个美人的位份。但现在呢，自打李柔嘉嫁进来，殿下这几日天天围着她转，在府里宠着她还不够，还要带她出去玩儿，她们这些姬妾，是愈发地没处待了。 别人倒还好，多多少少都有个仰仗。那些个没仰仗的又都不曾很受宠，就算不得见殿下也没什么。可她却不行，她一来没仰仗、二来她受宠的那段日子太招人嫉恨，倘若一朝失势，她在这府里可还有容身之处？ 李柔嘉是新人，殿下就喜欢新鲜的，且李柔嘉出身高贵、又是太后赐婚、又是明媒正娶的正经主母，如果在现如今直接去和李柔嘉争什么，她是绝对争不过的，也没那个必要。 但她一定要保证自己至少是这些姬妾里面，位置最高的那个。 林德音是太后赐的，在府里的地位自然高一些。可无奈她长相平庸，不讨殿下喜欢，一直以来，殿下对她只是客气几分、不是真的宠爱。但她此时有了身孕，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 仰仗着太后、又有腹中子嗣，日后林德音在府中，可不是要成了侧妃？ 不行，她绝不能让太多人压到她的头上去。 她得快点儿想个法子再次压住林德音…… 可是现在，唯一能追得上林德音的法子，也就是怀孕了。 说来也是奇怪，之前在王府里，受宠最多的人是她，殿下留宿在她房中的次数最多。可她这身子，怎么至今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林德音一年里能得着两三次宠幸就不错了，偏得就这么命好，这两三次里就让她怀上了。 这可到哪里说理去！ 倘若此时有身孕的人是她，她不但能在王府里坐稳了这最受宠侍妾的椅子，就连王妃那边，都要忌惮她几分，刚好探一探殿下的心思、和李柔嘉争上一争。 这么想来，有身孕的人是向来不受宠的林德音，反倒是白白浪费了上天的恩赐。 怎么老天就这么不开眼，就不把这个恩赐给她呢！ 偏偏她就没有身孕，没的这个好机会！ 她好不甘心…… 不甘心，也想要怀孕……倘若她的肚子里真的有动静，她能得到的好处不是很多么…… 可殿下不在府中，她可怎么才能怀孕呢…… 家医萧先生对殿下极其忠心的，想要收买萧先生，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收买不成，就只能骗过他。如果让自己的脉象，呈现出有孕的样子来，萧先生把脉之后，不就能确定了她有孕么？ 一旦有孕，在这王府里的所有姬妾中，就仍旧是她的位份最高。林德音？呵……就只看那平庸的长相，如何能与她争？再有太后撑腰又能如何？殿下不喜欢，又有她这边的牵制，谅那丑八怪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到时候再弄一个小产的事儿出来，嫁祸给林德音，就算殿下看在她有孕的份儿上不收拾她，也绝对不可能再对她有什么好脸色了。这样就可以从根本上断绝了林德音上位的可能。 而且殿下怜爱她，在她小产的时候，必定是会多陪陪她的。这样又能把殿下从李柔嘉那边拽回来。只要她有本事，不愁不借此机会彻底拴住殿下，断了李柔嘉的恩。如此，这王府里不还是她的天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人不在府，风波起 如此想着，冯妙弋眼眸微微眯起，一抹决然的神色从美眸中逸出。 她不能输，一步都不能输。所以她必须比别人敢想敢做、她必须比人多下一万分的苦工才行。 不管怎样，她必须要保住自己在宁王府中的地位。 富贵险中求，这几个字对她而言，格外应验。 下定了决心，反而觉得豁然开朗。平静了半晌，缓缓起身。回身淡然吩咐春燕：“给我找一身寻常一些的衣裳，我要出去转转。林美人不是有孕了么？我好歹也要买一些礼物，去看望她一下。” “是。”春燕规规矩矩的应了一声儿，垂着头去办事了。 冯妙弋换上了春燕找来了一身寻常衣裳，又去梳妆台前卸掉了头上的几个张扬的珠翠，弄得好像富人家的小妾一样，出门不是很惹眼。 春燕也不问自己主子要去干什么，就只是垂着头，诚惶诚恐地服侍她。但心底里对于冯妙弋的去向，却是有数儿的。 她们的屋子里常年熏着香，这香气很特别，就连殿下来了，都赞叹她们屋里的香气妙。但她却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从这东西的来处上就能看出来了。 冯妙弋每次去取香，都鬼鬼祟祟的，打扮得如现在这般。而且去的还是城东有名的“胭脂巷”。每次从那个暗馆子里出来，她们屋里的熏香又能坚持一个月。想来那地方，就是冯妙弋弄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之处，这次冯妙义必定还是要去那里，怕是要找些东西去害林德音。 趁着午睡时分，最不会惹人注意，冯妙弋穿着这一身轻便的衣服，从宁王府后门而出，往城东胭脂巷那边去了。 德怡院里。 寝床上躺着一个白素面容、无关周正，容貌甚是平淡无奇的女人。 床边站着一个小丫鬟，也如她主子这般，长得算不得丑、却也绝对称不上漂亮，平庸的一张脸。 秋枫手中拿着个扇子，轻轻缓缓地给主子煽风。见林德音毫无睡意，而是满面愁容地靠在枕头上想事，便轻声试探道：“夫人，奴婢有些担心……如今夫人有孕的事情，已经在府里传遍了，张姬，薄姬她们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尤其是那个冯姬，奴婢真的很担心她们会对夫人不利。夫人，我们这么早就把怀孕的消息传出去了，真的稳妥吗？” 林德音握住她的手，道：“就咱们两人，你坐下说话。” “奴婢不敢。” “坐下吧，没有外人的时候，咱们别拘泥这些。”林德音强拉着她让她坐在床边。 秋枫也只好斜牵着身子坐下了。 林德音笑道：“听得出来，你是真的关心我。身边儿能有你这样忠心的人服侍着，我放心。” “至于这把消息放出去的事儿，其实就现在的情况看来，对咱们的确是不利的。但是，最迟不出明天，局面就会大为转变。” 秋枫故作不解的摇摇头。 其实她的心里，早就明白林德音的用意了，只是在林德音面前装糊涂罢了。 “如今我怀着的，可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这信儿，吴嬷嬷会很快传到宫里去的。你以为，太后不知道王府这边的乱子？不知道这些个妖魔鬼怪都憋着坏呢？太会会派人来看着的。我之所以让有孕的消息传出去，为的，就是寻求太后的保护。” “而且”，林德音缓缓道，“倘若不趁着李柔嘉和殿下不在府中的时候，抢一抢李柔嘉的风头，待到李柔嘉回来，有功夫正式见了咱们，咱们在府里的地位，可就越发尴尬了。只要有太后的保护，早一日传出去、还是晚一日传出去，都不要紧，反正对咱们来说，‘安全’二字还是能保证的。但殿下和李柔嘉都不再府中的日子，却是不好寻。” 忽而神色一紧，声音也沉了些，低声道：“就算不能保证安全，我也吃不了亏。谁害我，她就必须以性命来还。” 秋枫听得，叹了一声儿，道：“夫人和小公子的安危多金贵呢，便是用她们谁的贱命来还，十条命都不够呢。” 林德音笑笑：“但愿能安稳吧。你也知道，我能怀上这个孩子有多不容易。” 忽然笑容里有了些许苦涩：“如今我能寻求的，也就只是太后的庇护了……” 但愿她别算错吧，但愿宫里真的能派了人过来。不然，她腹中的胎儿，多半是保不住的。 就算她现在不将消息传出去，日后肚子大起来了，藏也是藏不住的。所以靠她自己来警惕着，根本不可能。靠宁王呢……还不如靠她自己靠谱呢。 如今只能祈求老天，保佑她，让她能继续得到太后的庇护。 城东胭脂巷。 冯妙弋带着春燕，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匆匆地走着。 这是京都城里最不太平的地方，三教九流汇聚于此。到了天黑，那些醉鬼们、嫖客们过来了，只要有三两女子走在这边，就会被人当做暗女昌来对待。 此时虽才刚申时，但冯妙弋也怕得很，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污秽之地。若不是有那女人前伴着，她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踏足这肮脏之所。 这里，是她一生的耻辱。 偏得人的出身是没得选的。有人能一出生就在金窝窝里，身份尊贵、容貌魅力，譬如李柔嘉；有人一出生，就在这世上最肮脏的地方，成为了这世上最卑贱的人。 她虽然出身不好，但老天爷待她还不算太糟，至少给了她这副好长相。凭借着自己的美貌和聪慧，她一步步往上爬。从一个暗女昌的女儿，爬到了乐府、成为了乐府舞姬；又从乐府舞姬，变成宁王的侍妾。 人的命，由天定、却也不全然由得天，只要她足够聪明足够能豁得出去，她还是有改写自己命运的本事。 冯妙弋摸了摸怀里的药，心内的主意已经打定了，这件事她必须做。 每次回到这个地方，她不择手段往前走的心，都会更坚定几分。 她不能像那个生她出来的女人一样，一辈子窝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做着最卑劣的营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凤仙楼看热闹 李柔嘉和宁王在凤阳城里转了个遍，最终……还是来到了宁王最初提议的地方——凤仙楼。 此时的李柔嘉已经是一副风流公子的打扮，手中摇着折扇，掩饰着她的胸前，随着宁王大摇大摆地进了青楼。 用宁王的话说，到一个地方游玩，如果不进这里最有名的青楼里转一转，就算白来。李柔嘉也是好奇，觉得晚上闲着也是闲着，出来逛逛也不错。 这里毕竟不比京都，京都的几个雅馆子，一到下午就已经宾客盈门。这里已至晚饭时间，客人们还是三三两两。 和宁王在一处视野好的桌边坐定，李柔嘉道：“我不认为这里会有好看的姑娘。” “哎呦呦……”忽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娇媚的女子，十八九岁的年纪，瞧着不像老鸨模样。 女人凑到李柔嘉身边，水蛇一样缠住了她，玉臂搂着李柔嘉的肩膀，道：“爷这么说，可是让奴家好生伤心。怎么，奴家不够漂亮吗？” 这女人说着，还用手指轻拂李柔嘉的脸。 李柔嘉觉得浑身不自在，刚要推开她，但看到宁王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顿时变了主意。粗着声音笑道：“谁说你不够漂亮？小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叫锦香，爷，怎么着，今儿让奴家陪您喝几杯？”锦香可能是觉得李柔嘉长得好看，好一番献殷勤，身子贴着李柔嘉的手臂蹭了蹭。 “咳咳……”李柔嘉捏住锦香的下巴，好一副豪气的模样，看了一会儿，却是连连叹气。 “爷，怎么啦？”锦香娇声问道。 李柔嘉遗憾地摸了摸她的脸，轻轻推开了她，道：“只可惜啊，小爷我不喜欢女人啊，见了女人没感觉，再漂亮的女人也不行。爷我喜欢男人啊！” “呦……”锦香明显不信，笑道，“爷您真会开玩笑！您要喜欢男人，得去小倌馆呐，来我们这里干嘛？我们这里是找姑娘的地方！” 李柔嘉用下巴指了一下宁王，道：“陪兄弟嘛，没办法。我这兄弟喜欢女人，出手又阔绰，你和他玩儿去。” 这个行当里的女人都人精似的，自然看出了这位小爷是没瞧上她，这么说是给彼此个台阶下。也就不继续缠着李柔嘉，而是说话间就往宁王身边绕，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可惜了爷你的好容貌，不过爷的这个朋友，也是仙人一般的风姿让奴家瞧着就心动。” 李柔嘉听得，身上已经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哎哎……”宁王用折扇顶住了锦香的胸口，将她往一边推，道：“姑娘注意分寸，爷我今晚是来看舞听曲儿的，不想喝酒找姑娘。让你白扑一通，对不住了。你赶紧找别人去吧，免得耽误你的生意。” 宁王说着，还有些忌惮地看了李柔嘉一眼，生怕李柔嘉不悦似的。 李柔嘉嘴角含着笑，心想你怎么还矜持起来了呢？没看上？还是故意端正给我看呢？假惺惺的！谁在意你的卖好？ “切！什么人呢……”锦香姑娘也真是个暴脾气，见这两人都不待见她，一甩帕子就走了。 不多时，楼里的客人来得多了，老鸨子也下来招呼，一些拿得出手的姑娘也都上了台。 李柔嘉和宁王听了两支曲子，吃了两个小菜，觉得这里的确比京都城的馆子差了些。也算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了，此时在这里坐着，想着京都里那些馆子的好景象，竟是怎么也做不住，觉得还不如出去闲吹风得好。 两人刚要离开，忽听得不远处有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喊道：“麒麟令！” 李柔嘉和宁王相视了一眼，虽然没说话，但彼此的意思都在这瞬间交换了——再看看。 “给你们瞧瞧！谁说老子吹牛？你们看看，这是麒麟令不是？老子深入云鼎山偷出来的！盗圣？我呸！老子能偷到的东西，他能偷到么？那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小白脸儿！” 那虬髯大汉一嚷嚷，把一屋子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麒麟令”三个字一出，别管真假，谁不都想来凑凑热闹？ 李柔嘉和宁王就随着这些凑热闹的人一起，凑了过去。见那大汉手中扬着一个青铜令牌，足有他巴掌大小。其上纹路反复，瞧着像时刻着密密麻麻的字。 李柔嘉撸起袖子，一马当先，拨开人群硬往里挤。这么横冲直撞的蛮法子，还真的让她挤到前头去了，不仅如此，她紧拉着的宁王也沾了光。 两人到得那大汉的桌子旁，看得更是仔细。“麒麟令”上面，刻着的都是密密麻麻的字。 传闻前朝哀帝将国之重器皆刻在麒麟令上，这么看来，倒是对上了几分。 可李柔嘉却绝不认为这块麒麟令是真的。 她也没见过真的麒麟令是什么样儿，但就是一种直觉，觉得麒麟令不可能这么轻易地现出江湖、也不可能在这么一个粗鲁无脑汉子手里。 “假的吧？”宁王在一众惊讶的人中，大笑了一声。 随着宁王的这一声笑，大家也都反应过来，都跟着笑道：“是啊是啊，你这东西是假的吧？真正的麒麟令还能这么破破烂烂的？看你这东西傻大傻大的，活像一块废铜烂铁啊！” “真的！是真的！”这壮汉喝多了酒，涨得眼睛通红，“这东西是老子从云鼎山庄拿回来的，还能有假？云鼎山庄的天机阁你们知道吧？老子就是从那里拿出来来的！你们……” 大汉说着，在人群中指了一圈儿，道：“都给我听着，认识的不认识的，劳烦道上的朋友们帮我给赵六指儿传个话，就说老子要挑战他！输的人此后远离江湖，别他娘的再以盗圣自居！都听明白没有？” 大家都觉得这是个耍酒疯的傻子，看了一会儿也就不觉得热闹了。都随意敷衍了一句“听到了听到了”，就转身各忙各的去，不再陪这傻子玩儿。 “都特么给老子放在心上！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北冥秋就是老子！盗圣北冥秋！”那大汉还在嚷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我们有很多时间 李柔嘉和宁王当然也不愿意陪傻子玩儿，而且即便他们真有什么事情要问，也不能在这时候、在这里问。这大汉没脑子、嗓门儿也大，他们问一句，这大汉都能像传话的太监一样给他们大喊出去，那可够让人头疼的。 但两人也没了要离开的心思，而是回到坐位上继续喝酒看舞。瞧着那大汉自己一个人儿揣着“麒麟令”，晃晃悠悠地走出凤仙楼，李柔嘉和宁王扔下银子，跟了出去。 跟了几步远，宁王忽然搂住了李柔嘉的脖子，指着一个还亮着灯的小酒馆，道：“没喝尽兴，我带贤弟去这凤阳城里有名的崔家酒馆坐坐，还是哥哥我请！” 李柔嘉知道宁王不会在这时候开玩笑，一定是有什么发现不好说。豪爽道：“好！我都听哥哥的！” 两人亲亲热热地进了小酒馆，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刚坐定，李柔嘉就看到窗外有几个人无声息地走过。看样子这几人也是跟踪那大汉的。只不过这伙人无论从衣着上还是神态气度上，都不像是普通江湖草莽的样子，瞧着是大帮派出身。 宁王低声道：“你在这里等本王，本王跟过去瞧瞧。” “太危险了吧”，李柔嘉拉住了宁王，小声道，“我觉得那麒麟令必不是真的。他们跟踪，用意或许和咱们一样，只是闲来无事打听一下罢了。” “放心”，宁王拍了拍她的手，道，“本王就是去看看怎么回事，不会暴露的。” 李柔嘉还想劝宁王，但宁王已经眨眼间就冲了出去，她又不能大喊，只得作罢。 也想了要跟宁王一起去，但觉得那几个跟踪之人都并非等闲之辈，宁王一人跟着，尚且有暴露的风险，更何况还多了一个她呢？ 李柔嘉要了一坛清酒，两道小菜，坐在窗边焦急地等着。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宁王回来了。拿起李柔嘉面前的酒杯，咕嘟咕嘟喝了一杯酒。放下来，一抹嘴，小声道：“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人，出手真狠呐，直接就把那叫什么……北冥什么的，给抹了脖子。那鲜血……噗呲……喷了大半条街。” “东西呢？”李柔嘉面不改色地问。 “被他们拿走了。”宁王道。 “咝……”李柔嘉很奇怪，“难道说，那东西真的是麒麟令？可我总觉得不可能啊！这等重要之物，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地就现于江湖，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地抢夺来抢夺去？” 宁王道：“本王也觉得那不是麒麟令。但就算是假的，在江湖中，现在应该也能掀起一番波澜。这些人将这个假麒麟令拿回去，一定有用处就是了。” 说着，忽然愤愤道：“都怪云少棠那家伙，来无影去无踪的，本王什么也没从他嘴里问出来！” “对啊”，李柔嘉道，“云鼎山庄可是他们家，关于那麒麟令的事情，他必定是知道的啊……不过，他现在还能这么逍遥地在外面胡玩儿，就表明他们云鼎山庄对这东西并不是很重视。倘若是真的麒麟令，那必定是庄中大事，还能由着他这位少庄主到处乱跑？” “有道理”，宁王道，“云兄虽然生性潇洒，但绝非不重孝道之辈。一旦庄里有大事，即便他父亲不说，他也会留在庄里帮衬的，绝不会出来乱跑。” 但那些人拿了假麒麟令去到底为了什么、还有江湖中现下已经将麒麟令一事闹成什么样子了，他们是不知道的。又不是活神仙，怎么可能想得到别人的用意? “再说吧”，宁王道，“咱们回去之后，本王立刻派人出去打探情况，再加上本王还有一趟去三淮的机会，也可以留心一番。不管他们的用意为何、不管他们现在闹成什么样子，只要这块麒麟令是假的，就没什么紧要，由着他们折腾去。” 李柔嘉很欣赏宁王的豁达，好像什么事情在他这里都不算大事，和他相处，总是能觉得心胸非常开阔。 李柔嘉笑着端起酒杯，道：“好，咱们暂且不管这些，出来玩儿嘛，就要开心畅快一些！” 宁王直接拎起酒坛子，和李柔嘉的酒杯碰了一下，两人含笑相视着，咕嘟咕嘟地对饮。 在凤仙楼的时候，李柔嘉觉得那里的酒不好喝，没喝几杯；到了这崔家酒馆，虽然就很好喝，不过是清酒，喝得稍多了些，却也不觉得上头。离开酒馆走在大街上，夜里风虽有些凉，却也只是微微头晕而已，没到喝醉的地步。 宁王看着李柔嘉摇着折扇昂首阔步的模样，真是有些后悔，早知道刚才就再多要一坛，把她彻底灌醉了好！ 他还想要借着今儿的花好月圆良辰美景，好好了和李柔嘉交交心，至少要套一套她和三哥的事儿，看看李柔嘉对三哥到底有多深的感情、判断一下自己带有没有机会。 不过他这个人呐，天生不懂得认输，哪怕是知道自己没戏，他也一定能给自己开出一条路来。 这么想着，忽然心里一个激灵！ 忙摇了摇头，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南宫载俊，你糊涂了？想什么呢你！ 这么想你对得起敏萱嘛你？你对得起敏萱的救命之恩吗？ 可是…… 自打太子府夜宴一事之后，不知怎的、渐渐的、在他的心中，他对敏萱的牵挂，就只剩下救命之恩。 很多事情都是后知后觉的，很多事情，都是在自己不自知地抽离之后、又不自知地想通看透的。 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经意间，将一切分得这么清楚了。 所谓当局者迷，当他将自己抽离之后，再想要让自己迷醉，都是相当困难的。 “柔嘉”，宁王指了下月亮，道：“你看，快满月了。” “是啊”，李柔嘉抬头，看向还有一点便要满盈盈的月亮，道，“要到十五啦……” “我们明天再在凤阳留一天，还是去福泰镇？”宁王问。 “再留一天吧”，李柔嘉道，“有两家馆子咱们不还没吃到呢吗？再留一两日，反正你不是打算再向父皇请休五天？我们有很多时间，不着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你是真正的英雄 两人在凤阳城中又留了两天，然后去了福泰镇和福泰镇附近的问道山——因为听说问道山也得了麒麟令。 平日里问道山会接纳一些过路的人，以示江湖友好，且也能因此而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与旅人们互惠互利。但这几日不知怎么了，关门谢客，任何人不得上山。 “少侠，你看这天色已晚，我夫妻二人行路着实不变，娘子又生得这般花容月貌的，若是绕了前方荒林，遇上打劫的可怎么办？”问道山下，几个执剑弟子拒绝了好几伙来借宿的旅人之后，宁王出手了。 不过用的法子太没新意，前面已经有人用过了。 “这位朋友，对不住了”，小少侠一抱拳，说得相当客套，但也是和前几人都说过的不变的说辞，“我们问道山的客房因年老失修，恐伤了朋友们，趁着春暖花开，我们要好好修缮一番。如今就算放朋友们进去，却也没个落脚的地方。朋友，还是请寻他处吧。” 宁王微微叹了一声，也知道这种事情强求不得。只得一抱拳，道：“好吧，改日有缘，我们再来一看问道山风光。” 因为他们方才已经说了，他们是赶路的商人过来借宿。如果再折返回去而不赶路，一定会让人怀疑。且回去最近的城镇、还不如前头的城镇近呢，莫不如去前面在转一转。只不过，他们今晚就要面临一个问题——要么不睡、要么就露宿荒野。 宁王吩咐了侍酒尽快往前赶，看样子是着急到前方城镇投宿似的。进马车后，却和李柔嘉耳语了一番。 “好主意！”李柔嘉向宁王竖起了大拇指。 宁王按下了她的手，小声道：“不过以咱们俩的本事，在这高手如云的问道山里，一旦被人抓住，那可是要没命的，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哎呀你怎么这么胆小呢，随机应变呗！”李柔嘉摸了下他的腰间，笑道，“令牌带了没有？” “当然带了，这种东西自然随身携带。” “那就没关系了，大不了亮出你的身份来吓唬他们！他们怎么也不敢杀一个王爷！” 宁王指了指她，道：“你就会坑本王。把这令牌来拿出来压人，算什么英雄！” “哎呦你本来还是个英雄呢？我怎么不知……”李柔嘉故意逗她。 因着有桓王作比，宁王自己心虚，没听出李柔嘉的玩笑，觉得李柔嘉就是小瞧他！ 心里相当不痛快。也没什么大度掩饰之心，直接就把自己的小心眼儿给表露出来了，酸兮兮地道：“是不是在你心里，只有三哥才是大英雄？” 咳……李柔嘉看着他，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答了。 桓王的确是个大英雄，不仅她敬佩，大熹国里的所有男子女子，都是敬佩的。但若说只有桓哥哥才能称得上大英雄，这当然不对。父亲也是、宁王也是，边疆里所有保家卫国的好男儿，都是。 宁王问的，当然不是这些，她听出了宁王的意思。 听出了，却反而不知该怎么回应。 “问你话呢！”宁王托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回答，“是不是？是不是在你心里，只有三哥才是男人，其他男人在你面前，都和夏心没什么区别？” “哪能呢……我又不是瞎子！”李柔嘉打开了他的手。 “那你回答本王，在你心里，本王是不是英雄？”宁王这一次是捏住了李柔嘉的下巴，而且有点用力，让李柔嘉根本逃不开。 李柔嘉简直被他的执着弄得无语！至于吗？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是不是？”宁王见李柔嘉赌气似的不说话，又问道。 “不……”李柔嘉刚要气呼呼地说“不是”，但对上宁王认真的眼神，便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李柔嘉看着宁王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很认真地点点头：“是。” “哪里是？”宁王逼着人家承认，这会儿自己到不相信了。悠然地坐在对面的横榻上，道：“本王整日寻花问柳、上朝就是摆设、嘴里没有一句家国大义，你说本王这样的人，怎么能和三哥相提并论？” 李柔嘉笑笑，道：“你是韬晦于心，不需要表露出来的。外露的智慧不是真智慧，藏起来的才是。我知道你心中有山河、我知道你志在天下，只是身在京都，在皇城根儿这权欲的漩涡里，没人能以自己的真面目活着。” 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桓王一直也留在京都，他能做到的，必定不如宁王。 在京都城里伴君即是伴虎，宁王能多年来好不出错，甚得陛下赞许，就知道宁王的城府非同一般了。 “这话说得本王爱听……”宁王伸了个懒腰，道，“你这张小嘴儿可真甜，人又聪明，这样一来，奉承起人可比府里那些没脑子的姬妾们中听多了！以后多说！” 李柔嘉被他气得好悬没背过气去！ 凭什么我要奉承你啊？ 我和你说实话，你自己却非要当逢迎，也是怪不得我了。 在宁王的吩咐下，侍酒找了个树林栓好马车，听说宁王要偷偷潜入问道山，很是担心：“殿下，虽然你师父很厉害，但你学得可都是皮毛啊！问道山是什么地方？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帮派，高手如云。随便拿出来一个小徒弟，都能把你打得丢盔弃甲……” “你给本王闭嘴！一天天的就知道拆本王的台！本王怎么只学皮毛了？本王学得精着呢！”宁王自己要做冒险的糊涂事，还不许人劝解。 夏心也很担忧：“小姐，奴婢也觉得这件事不妥。你们要是想去问道山看风景，等过一阵子他们解除了这禁令、再纳客的时候，咱们在过来呗，也不是很远，想来也很方便的。” “那时候就探不出什么来了”，李柔嘉道，“我总觉得他们的闭山和麒麟令有关。” “走吧，我们早去早回！越是时辰早，他们反而不会太过防守。本王倒想要看看，这些江湖人到底都在搞什么名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密林寻路 方入夜不久，问道山就陷入一派与如此大宗派极不相符的寂静。 夜风吹拂着绿林，沙沙的树叶声是这山上唯一可闻听的声音。奇怪的是，这山上居然没有防守——至少在李柔嘉和宁王所在的这一处，是空旷且安全的。 “是不是我们多虑了？”李柔嘉放松了些，揉了揉肩膀、活动一下筋骨，道，“这里不像有大事的样子啊！该不会是真的在修缮？” “怎么可能”，宁王道，“那么多人都说问道山得了麒麟令，再加上咱们已经看到一个假的麒麟令了，这边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咱们再转转，或许能在别的地方看出什么。” “那是当然，来都来了，还有不把这问道山看遍的道理？”李柔嘉昂首挺胸，说得相当豪气，但紧跟着却问了一句：“你的令牌带了没有？” 宁王摇摇头：“没，换衣服的时候放在马车里了。” 来之前，他们特意换上了一身夜行衣。而且这身夜行衣还是宁王在出发前就准备好的，这小子还真是有备无患，夜行这种事都能想得到。 “啊?你不是吧？”李柔嘉方才的豪气瞬间没了，“不行啊，没有令牌咱们没法儿闯啊！要是真出了事，他们把咱们当小贼给处置了可怎么办？”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宁王道，“问道山是江湖上有名的名门正派，岂能和那些邪门歪道一样？就算把咱们当小贼，也不会杀了咱们的！而且你干嘛非要让他们抓住？跟着本王，小心一些，本王保你不死！” 李柔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表示并不相信他。 问道山很大，在夜里，纵然他们怀着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好好参观的心思，却也没看到什么好风景。目光所及之处，乌漆墨黑的，全都是树木。 “他们怎么不点灯呢”，穿梭在树林中，李柔嘉小声道，“偏得今晚又无月，这深一脚浅一脚的，咱俩是干什么呢？玩儿徒步行军吗？” “人家都睡了呗”，宁王道，“习武之人早睡早起，哪像咱们这么散漫！” “可是咱们连个弟子房都看不到，如何能找到有用的地方？” “凭感觉……”宁王的话倒也没错，就是有点儿噎人。 走着走着，李柔嘉忽然“哎呦”了一声，感到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迅速从自己脚边蹿过去！ 猝不及防地跌坐在地上，吓得魂儿都没了。 苍天为证，她不是胆小啊，而是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这东西又来得太突然了！ “怎么了？”宁王心急地点亮了火折子，边扶着李柔嘉，边往李柔嘉指的地方照了一下，原来是只小白兔。 “你看看，它多可爱，这回还怕不怕了？”宁王指着草地中那只小白兔道。 原来是一只小兔子啊！李柔嘉抚了抚胸口，松了口气，抓着宁王的手起身，嘴硬道：“谁害怕了？我就只是脚滑而已！” “对对对，你说得对，你说什么都对。”宁王拉着李柔嘉的手往前走。 为免火折子的光亮惹人注意，宁王灭了火折子，两人继续抹黑。 他们为躲避防卫，是挑选最偏僻的地方进来的。这片林子很大，走了好一会仍不见尽头。 “咱们该不会是走错方向了吧？是不是走出去了？”黑暗里，李柔嘉没法儿很好的辨别方向，只能一直跟着宁王。 “放心，绝对没有”，宁王道，“本王在燕国的时候，不知道走过多少夜路了。对本王来说，再黑的夜路也和白天一样。” “这山上不会有狼吧？”李柔嘉觉得这里阴森森的，而且剑客们好像并不是很怕这些野外的东西，没准儿还有人抓了狼来养呢！ “有狼也不怕”，宁王道，“本王很小的时候就杀过一只狼。捅了它的眼、戳穿了他的头颅！” 李柔嘉的手忽然僵了一下…… “所以说啊”，宁王一心注意着前方的路，毫无察觉，“本王可厉害了，并不是只有三哥才最勇敢。本王在大燕国的时候，做过的勇敢的事可多着呢！当年本王和燕北宸一起，进过燕国的‘不知返’。你知道那个地方吧？传说中只要走进去就无活命的地儿！可是我们俩都出来啦！所以说，有些恐惧，就只是来自于心里的，只要勇敢地跨过去，屁事儿都没有。” 李柔嘉听他说着的竟是在燕国的事，那抹诧异的感觉也就渐渐没了。宁王说的杀狼，应该是他在为质子时的经历。 “你能活到今天，可真是命大。”李柔嘉感叹了一句。 这么听来，宁王当时就是个淘气鬼、惹事精啊！那“不知返”都赶进，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传闻中，燕国的“不知返”是一片迷雾森林，里面猛兽无数、毒花毒草无数，走在其中，搞不好一个呼吸的功夫就会丧了命。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毕竟一瞬间的死去也算是得了个痛快，可怕的是，这片树林它没有出口。据说但凡是走进树林的人，哪怕不被猛兽咬死、不被毒花毒死，也都走不出来。只会在树林里转圈，直到活活饿死、累死。 没想到宁王竟然走出来了！ 还有那个燕国太子燕北宸，这俩人小时候可真是作死啊！ “本王也觉得自己命大……”宁王也有些感慨，“所以说啊……本王能活到今天，是好不容易的事。这条命得来得这么不易，为什么不恣意享乐？自己快活比什么都强！” “不是这样吧？”李柔嘉道，“你怕是以这些态度来作为掩饰，毕竟你不是傻子。既然已经知道了活着更好，必定要为自己谋求个长久的存活之道。而很多事，输，就意味着死。” 宁王沉默了片刻，笑道：“李柔嘉啊，有没有人告诉你，女人太聪明不是好事？有时候你要给男人面子的嘛！总这么戳穿本王，你就不怕本王哪一天怕了你，不待见你了？” “那更好啊，大家相安无事嘛……” “有光！”宁王忽然低呼一声，指着前方一处隐隐约约的光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以假藏真 顺着宁王的所指看去，李柔嘉看到，在树林外的黑夜中，的确有一处光亮，看起来像是点着油灯的房舍。只是那光亮却忽明忽灭，不知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光亮再次出现的时候，李柔嘉看到了一个三层的楼塔，而且三层楼塔的油灯竟然是同时亮起、同时熄灭的。 “这是怎么回事？”李柔嘉道，“瞧着楼塔的光亮，不像是每层只有一盏油灯的样子，一定是很多人一起点起油灯、然后一起熄灭。他们在干什么？” “枯灯阵？”宁王嘀咕道。 “什么？”李柔嘉并没有听过这个阵法。 宁王道：“本王在燕国的时候，曾经听到过这种阵法。当时燕国人士传，守着阵法在江湖上已经失传好久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阵法是做什么用的？”李柔嘉问。 宁王道：“一共一百零八盏灯，由一百零八人掌管，是守卫之阵。每盏灯守着一个方位，但凡有人困在其中，插翅难逃。” “他们想守卫什么？东西，还是人？”李柔嘉借着忽明忽灭的光亮，看着那三层大塔楼，道：“难不成，这塔楼里放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麒麟令？” “一定是假的麒麟令”，宁王道，“他们这么用心守着，不是等于告诉别人，这塔楼里面有重要的东西？江湖之中，但凡是有点思量的人，都不敢号称自己是最强者。越是名门大派、越是大侠，才越能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这枯灯阵纵然玄妙，但谁能保证一定没有人能破开？所以说，他们这不过是演戏给外面看罢了。” 李柔嘉觉得宁王说得有道理。 难怪这问道山上入夜竟无守卫，他们就是想要让人进来看到这一番景象。是想让人觉得，山上的弟子们都汇聚在枯灯阵下护法，也就是说，想要让人以为那三层塔楼极其重要。 “我们走吧”，宁王道，“再看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而且本王可以肯定，这里一定还有其他人也埋伏在暗处，都在看这个枯灯阵。咱们和他们一样留在这儿做看客，就没什么意思了。” “好。”李柔嘉虽然对那三层塔楼中演练的枯灯阵很好奇，但却也知道继续留下去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且，若只是白白浪费时间，那还是好的，怕的是，他们会不经意间落入别人早就布置好的圈套，成为别人棋局中的棋子。 两人回去的路和来时的路一样顺畅，直到下到问道山下，还是连一个追兵都没有。 宁王回头看了身后的问道山一眼，眼眸微眯是，说了两句很肯定的话：“真正的麒麟令，的确已经重出江湖。而且问道山一定知道这真正的麒麟令在哪里。” 李柔嘉只是诧异了一瞬，便明白了宁王的意思。 如果他们不是为了掩饰真正麒麟令的所在，完全没必要将阵仗弄得这么大。如此去宣扬假的，自然是为了保护真的。 而倘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真的麒麟令在哪里、与此毫无瓜葛，又何来掩饰之说？ “你想怎么办？”李柔嘉问宁王。 麒麟令身上所带的诱惑太大，不只是江湖人有心思，朝野中的人，更是渴望至极。 即便只是因为好奇，李柔嘉觉得，宁王也一定想要拿到了看一看。 这段路有些不平，宁王很自然地拉住了李柔嘉的手，道：“既然他们是想要把真的麒麟令保护起来，那么这块真的麒麟令，暂时一定是安全的。只要没有极其有本事的人找到，只怕很长时间内，这块真的麒麟令都不会现于江湖之中、更不会引起什么大的风浪。这一点，咱们反而不用担心。” “你说……”李柔嘉忽然想到什么，道，“会不会就是问道峰自己得到了真的麒麟令？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去掩饰。那奉在高阁里的是假的，很可能在什么掌门人啊、重要弟子啊的床头、柜子里、甚至房梁上，就藏着真的麒麟令。” “不排除这个可能”，宁王道，“但本王觉得，这个可能不太大。因为关于问道峰有麒麟令的这些传闻，和那些假麒麟令的传闻都是一起流出的，可见问道峰的这块麒麟令，与那些假的是一批。当然也不排除他们之后又得到了一个真的。” “那……”李柔嘉道，“这么看来，我们还要再次去问道峰探一探了？” 宁王摇摇头，道：“不，暂且不要管它。倘若真的麒麟令在问道峰，这反而安全。问道峰是名门正派，这一点江湖上有目共睹，这样的大宗派，绝对不会做莽撞的事。麒麟令留在问道峰，比留在咱们自己手中还安全。倘若麒麟令不在问道峰，能让问道峰为此费如此周章的，也必定是个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门派或大侠，那么与在问道峰一样，都是安全的。” “而且”，宁王又道，“问道峰为了掩饰真正的麒麟令，所做的准备一定不只这一个。他们必定是要让人十足十地相信麒麟令就是在他们这儿。你说，由他们来帮咱们保护这麒麟令，岂不美哉？” 李柔嘉原本听得相当认真，也对宁王的话都听进去了，觉得宁王说的很对。但宁王那最后一句，却让她不由得笑了出来：“怎么就成了你的了？你就这么自信？难道那上头刻着你的名字了？” “得麒麟令者，得天下”，宁王看着旷远的夜色，道，“本王终有一天，会得到这天下。所以你说，麒麟令是不是本王的？是不是他们在替本王保管？” 李柔嘉一哼哼，道：“你也真是太大言不惭了，怎么好意思呢？你这道理，和走在路上不捡钱就算丢，也差不太多了。什么东西就偏得是你的？” 宁王一笑，却没了玩笑之意。声音中多了几分郑重：“这天下，最终一定是本王的。所以这麒麟令哪怕最终落入他人之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不都是本王管着？那就是本王的。这天下，必定是本王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路遇截杀 “想得挺倒挺美！”李柔嘉玩笑了一句。 话音方落，忽的惊呼一声：“小心！” 与此同时，宁王也发现了那自周围树林中如闪电一般冲出来的白衣人。这人手持利剑，怒道：“什么人胆敢深夜闯我问道山？” 出招之狠辣令人咂舌，随着话音，竟是直奔宁王心口而来！ 李柔嘉迅速拉着宁王后退，宁王借机出脚，踢在这人的剑上！ 这人猝不及防，但却握剑甚稳，剑尖堪堪偏转了些，便定住了身形。却是没再向宁王出招，而是问道：“什么人夜闯我问道山，报上名来？” 宁王一笑，道：“我们不过是白日里过来借宿的商旅，守山少侠说不让进，我们又极好奇山中的的景色，便想深夜过来观赏一番。毕竟出门一趟不易，这次若见不到，可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过来。还望少侠海涵。” 宁王一直含笑说着，李柔嘉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几许了然。宁王明显知道，这人根本就不是问道山的弟子。 如若真的只是问道山的弟子，是不可能出招就直奔宁王心口的。这不是明摆着要宁王的性命么？ “一派胡言！”那人大喝一声，再次持剑向宁王冲来。 此刻的这一剑，就如同一个号令一般，剑出，自左右树林里便迅速冲出好多同样穿着白衣弟子袍的剑客……准确的说，应该是杀手。 这些人脚步敏捷且有序，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布成了一个阵法，将宁王我和李柔嘉牢牢围在垓心。 李柔嘉也没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因为问上这一句是多余的，傻子才会如实告知！ 李柔嘉只是一眼扫了下杀手的人数——一共十五人。 她和宁王只有两人，虽然宁王是高手，但她自己的确只是一些皮毛功夫。她能对付一个，也就是说，宁王要以一挑十四人，而且这十四人还各个是高手！ 情况对他们而言，相当不利…… 宁王和李柔嘉背对背站着，两人手中都没有武器，但宁王却和李柔嘉不同，一点不见紧张，悠然笑道：“你们杀了本王，回去能领到赏么？以为兴国公府的大门是那么好进的？” 宁王说这话的时候，留意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神，见其中有一人明显僵了一下。 “少废话！”就是那听出“兴国公”三个字分量的人，喊道，“我问道山是什么地方，岂能让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兄弟们，给我拿下，回去向掌门交代！” 李柔嘉已经攥紧了拳头，打算在这些人冲过来的时候，找一个距离自己最近的，想办法夺了她的剑。 “只怕你们是没有命回去了！”却听得宁王冷笑一声，直接向那方才说话之人冲去。 李柔嘉立刻明白了，那人所在的位置，一定是阵眼！ 方才宁王的那一番话，就是为了试探这“阵眼”的所在。兴国公为人谨慎，不可能让所有人知道他的身份，谋杀皇子可是大罪，一旦被揭发，他蒋家世代虚假的忠义之名是再也保不住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是这些人中的权力核心，必定对指使者有些了解。 所以宁王说起“兴国公”时，有反应的那一个，一定是这群人的头儿。再加上他自己承认的那一句，就必是无疑了。 但凡摆阵，阵眼通常都由最重要的人把守。所以他们的头头儿所在的位置，必定是阵眼。 见宁王直奔他们老大而去，这一圆阵左右各有两人冲出，从身后攻击宁王。李柔嘉迅速出腿，想要拦住其中一人的去路。 却见另一人挥剑就向她头颅劈下，一瞬之间，竟是毫无躲闪的机会！ 千钧一发，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在李柔嘉击出的手掌打到那人胸膛之时，那人忽的发出了“呃”的一声痛呼，随即，竟直挺挺地向前倒下。 李柔嘉灵活躲闪开，只见这人的后脑，被击进了一根有小拇指一半粗细的红缨银针。 阵法却了一人，其他几人迅速调整了位置，补齐了这一缺位。与此同时，右边又有一人冲出来。这一次他不是去攻击正与“阵眼”缠斗的宁王，而是来攻击李柔嘉。显然是打算把这多余的人给铲除了，以便全力迎敌。 李柔嘉发现了，他们这阵法只在守困之用，于攻击上的用处虽然有、但在宁王迅速找到阵眼的情况下，却是微乎其微的。 一个躲闪，李柔嘉迅速躲过了一人的长剑。但紧跟着，另一人的长剑也刺了过来！左右夹击，让李柔嘉躲闪得愈发吃力。 李柔嘉盯准了其中一人手中的剑，想要化被动为主动，夺其剑已攻之。正要扫腿去攻击他的下盘，却忽然听得两声同样的痛呼，这两人也如同刚才那人一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一次，这些杀手没把这份“功劳”算在李柔嘉头上，而是发现了暗处有人。 他们的分工非常明确，有无论何时都盯着垓心不许分神的，也有应付外敌的。其中左右各有两人，迅速向周围扫视了一圈，且慢慢退出了此阵。 如此一来，一共十五人的困兽之阵，三死四退，就只剩下八个人。他们依旧不慌不忙，非常稳地调整位置，将围困的范围变小，好像一双不断收紧的大手，此时已经快要将宁王和李柔嘉掐得窒息。 “嗖嗖嗖……”这一次，李柔嘉明显听到了空气中的风声。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是如此迅猛的暗箭？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仅剩的八人，有七人已经倒下，都是抽搐了两下便没了气息。 剩下的一人，便是那个光杆司令——阵眼。 李柔嘉见宁王虽然手上没有兵器，但却与他缠斗得不相上下，一时半刻没什么危险，便没有凑上前去，以免给宁王添麻烦。而是拿了一具尸体的长剑在手，盯准了战势，伺机而动。 左右树林里冲出两道黑影，迅速加入了战局，从出手第一招看来，就明显是宁王这边的。看来必是方才在暗中相助他们的人无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拨云见月 这两人武功极高，加上宁王，三个高手围攻一人，那人很快便支撑不住，又过了三五招，便败下阵来。 李柔嘉瞧宁王的意思是要留活口，忙提醒道：“小心他嘴里！” 其实她也没看到什么，只是因着在边疆多年，看惯了那些细作们的招数，本能的一句提醒罢了。在李柔嘉提醒的同时，宁王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出手想要捏住那人的下颌！ 那人嘴巴一动，忽的整张脸就定在了一个张嘴向下咬的动作上，一动不动。 宁王收回了手，指了下站在杀手身后的一个黑衣人，笑道：“素枝，你这是打本王的脸吗？和本王比快呢？” “属下不敢。”那身量纤细的黑衣人开口，竟是个女子。 宁王上前去，拍了拍这杀手的脸，笑道：“看你脑子不大，胆子倒不小，本王的主意你也敢打？” 另一个黑衣人踹了这杀手一脚，粗声道：“要钱不要命的东西！” “行了行了”，宁王道，“把他收拾收拾，扔到兴国公府门口儿去！哎？本王说的收拾，可不是杀了他啊，你就把他这身儿衣服扒了就行。别让蒋廉那老匹夫有诬陷问道山的机会。” “是，主子。” “去吧！” 那个粗声粗气的壮汉子扛起了不知被点了什么穴道而浑身僵硬的杀手，一跃而起，三两下就冲到了树林里，消失不见。 “主子，属下告退。”叫“素枝”的女暗卫向宁王一抱拳，后退着走了几步，也回到树林中。 李柔嘉看了眼满地的尸体，扫了扫身上的鸡皮疙瘩，道：“走吧走吧，我们快点去找夏心，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遇到危险。” “放心”，宁王道，“有人保护他们。” 说着，宁王蹲下来，开始扒一个尸体的衣服。 “喂！”李柔嘉捂住眼睛，道，“不是吧你？你还好这口儿啊？” “当然，本王就爱刺激的！”宁王还扒得挺起劲儿。 李柔嘉嫌弃地看了宁王片刻，也蹲下来和他一起扒。不过扒的和宁王不是同一个，是一旁稍微瘦小之人的。 宁王要这衣服，自然不是为了擦手擦脚、也不是真的收集尸体衣服的喜好，估计是为了日后方便，想着日后来问道山时用。 宁王看了李柔嘉一眼，笑道：“你可真聪明，什么事情不用本王解释，你自己就懂了。” 两人拿了两件衣服在手，对这从死人身上拿下来的东西也没什么避讳，反而乐呵呵的。李柔嘉道：“你怎么确定这些人是兴国公派来的？” “本王死了，朝中有很多人会得到利益，但这些有则更好、没了也不太要紧的利益，都不足以让他们对本王动杀心。这些人本身都有一个仰仗，他们只要靠着这个仰仗就行了。而他们这个仰仗，就是唯一一个需要亲自暗杀本王的人。”宁王道。 宁王绕来绕去的，但李柔嘉却也听明白了。如今蒋家外戚做大，皇上对他们颇为忌惮，早就起了铲除之心。宁王就是皇上扶持用以对付太子的一股势力，如果宁王死了，太子在朝中的地位不就再无人可以撼动？ 太子背后站着的是蒋家，确保了太子在朝中的无可撼动，也就是确保了蒋家地位的无可撼动。蒋家自然要替太子除掉宁王这颗绊脚石。 而除掉一个人的最佳时机，不是在他已经做大、已经威胁到你的时候，而是在他的羽翼尚未丰满之时。防患于未然，才是聪明之举。 “他们一招未成，必定还会有下一招”，李柔嘉道，“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明处，局面对我们着实不利。我看我们也不要在外面多做留恋，还是快些回府去。” 宁王点点头，道：“也好……这个老匹夫，敢坏了本王的好消遣，这仇本王可记下了！” 他还想和李柔嘉在外面好好玩儿呢！结果全被这老匹夫的一招给搅和了！ 倘若只是他自己，他自然不怕，该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但有柔嘉在，他就不能掉以轻心，哪怕只有一分的危险，他也不能冒。一旦柔嘉有个三长两短、哪怕 只是被伤了一下，他心里都过意不去。 宁王看向李柔嘉，忽然觉得，只是这么看着她，就让人觉得心安。 方才与那杀手缠斗之时，他最怕的，就是柔嘉自己应付不暇。为此他几次失手，险些被那杀手钻了空子。 他已随性得久了，几乎忘了真正担心一个人、牵挂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儿。就在方才，他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回到了那晚在山洞前与饿狼交战的时刻。 那时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这条命，而是身后那个小丫头。他生怕她被吓着了、他生怕她被伤着了。但所幸她坚强得很、有胆量有头脑，竟就那么看了下来，甚至还要过来帮助他。 就像此时的李柔嘉。 即便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她也没有如同一般女子那样哭哭啼啼，事后也没有被吓得瑟瑟发抖，而是该怎样就怎样，还有心思打趣。 相处下来，他越发觉得李柔嘉很熟悉，真的不是初识，而是久别重逢。 她的眉眼、她的性情，都和那晚刻在他生命中的女孩子一个样儿。 “哎，你看，出月亮了！”李柔嘉指着正在一丛云朵中缓缓移出的圆月，声音有几分雀跃。 那月亮自重重浓云中显露出来，虽然朦胧，却也真真切切地现了真身，终于为盼望已久的世人所见。 宁王深深锁了李柔嘉半晌，忽然拉起她的手，笑道：“后半夜了，咱们得快点回去！这就往王府赶回，明儿日落之前也就到了！” 李柔嘉着急见夏心，也就随着宁王一路狂奔，到得林间马车外，两人都弯着腰手杵膝盖，喘了好一会儿。 “呦！”侍酒正靠在马车上打盹儿，听着声音，一睁眼便见这两人好像逃命回来似的。忙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警惕道：“有追兵吗？” 宁王摆了摆手，道：“有你家主子我在，哪儿来的追兵？游尸倒有可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归府见喜 回到京都城已经第二日傍晚，刚进府，吴嬷嬷就迎了上来，笑道：“殿下， 大喜啊！”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宁王问道。 “林美人有喜啦！”吴嬷嬷道，“萧先生前两日把出喜脉来，恰好宫里来人询问王府用度，奴婢想着，毕竟林美人是太后娘娘赐给殿下的，便一时最快，告诉了宫里来的小公公。太后娘娘紧跟着派了御医来，也说夫人的是喜脉呢！” 宁王听了，愣了片刻，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看向李柔嘉，眼中竟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心虚。记忆中，他最后一次宠幸林德音，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柔嘉呢，也实在算不得背叛她。而且最主要的是，他怎么会担心自己背叛李柔嘉？ 宁王发现，自己对李柔嘉的感情越来越模糊了，绝对不可能用“合作”两个字简单带过。 李柔嘉笑道：“这当真是件大喜事呢！你去和林美人说，我和殿下回房收拾一番，很快就去和她说话儿。” “是。”吴嬷嬷应了一声，随即向宁王请示道，“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老奴一并去办。” 她这意思，其实是在请示宁王，到底要不要按照李柔嘉说的去做。只不过已经是宫里派来经年的老嬷嬷了，说话做事都相当有分寸，同样的意思，用这种方式表露出来，让李柔嘉丝毫觉不出别扭来。 宁王道：“没事了，本王暂且没什么话要交代，你按照王妃说的去办就是。” “是。”吴嬷嬷这才应声去办。 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李柔嘉不由得赞许道：“真是个聪明的人。” 宁王笑道：“那是自然，皇祖母派到本王府里的，岂有不机灵的道理？” 李柔嘉听出了宁王话中有深意，顿时明白了这位吴嬷嬷在王府里的分量。看来，这人是太后派来“督促”宁王的。 宁王回他自己的院子收拾了一番，便急匆匆来找李柔嘉，而且不是一个人悠然过来的，身后还跟着碧萱和侍酒，这两人各自拎着捧着一些东西，大包小裹，弄得跟搬家似的！ “你这是干嘛啊？”李柔嘉正坐在梳妆台前由夏心服侍着梳头，见宁王过来，也没向他施礼，随意问道。 “为了稳固你在府中的地位，本王打算屈尊一下下，在你这里留宿几日。总是来回跑着换衣裳也是麻烦，还有本王的剑、近来在读的书，都得拿过来，方便。” 李柔嘉瞟了他一眼，好生嫌弃：“我谢谢你了！林美人有孕了，你还是去陪林美人吧！” “正因为她怀孕了，本王才不能留宿在她那儿，不然多憋得慌！”宁王色眯眯地看了李柔嘉一眼。 因着还有碧萱和侍酒在，李柔嘉也不好反驳他，只是嗔了他一眼便了事。 “你这里只有夏心一个使唤奴才，也太不经用了些。本王这就让碧萱去办，让她亲自挑选一个稳妥的丫头送过来。” “不必了”，李柔嘉道，“我和夏心两人自在惯了，你若弄一个我不熟悉的人过来，我看着面生，不舒坦。” 宁王见李柔嘉说得坚决，也就不再问了。让碧萱和侍酒收拾好了也退下，还说：“这一阵子本王住在王妃这里，你们除了晨起过来侍奉之外，平时都歇着吧！往常整日里伺候本王也怪累的，该当养一养。” “是。”两人同时应了一声。 李柔嘉不是故意看的，只是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了碧萱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这两人退下后，夏心也给李柔嘉梳好了头。李柔嘉道：“走吧，天色不早了，我们快去林美人那里瞧瞧，回来还要用晚膳的，我都饿了。” 宁王笑道：“本王是真挺想去见见她的，这是本王第一个孩子，本王恨不得马上看到小家伙长什么样儿！” “你还是别盼着马上看到，八个月看到就行了”，李柔嘉笑道，“只盼着林美人的孩子能足月生下来，健康强壮，最好是个大胖小子！” 李柔嘉没把宁王当成自己的夫君，而是把他当成朋友，对宁王的这些姬妾啊，自然没什么争锋吃醋之意。他的妾室有了身孕，她自然也只是为她欢喜。 更何况……即便宁王是她的夫君，又能如何？算着日子，怎样也是宁王在认识她之前的事了，她也不能太过苛刻。毕竟是一个小生命，喜喜庆庆的事，哪里能不欢喜？ “儿子还是算了”，宁王道，“给本王生个女儿就好。” “怎么能算了？”两人走在后宅安静的石子路上，李柔嘉瞧着左右无人，道：“太子可还没儿子呢，你若抢了他的先，这岂不是一件美事？” 宁王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本王不想自找麻烦呐！” 若林美人生了长子，这王府中的地位必定有所混乱。他不希望有人能威胁到李柔嘉。他想让李柔嘉稳坐王妃的位子，即便不生养，也依旧没人敢诟病什么、依旧没人能撼动。 当然，如果李柔嘉能给他生个儿子，那就更好了。 只一瞬间，宁王确定，他喜欢李柔嘉。 真的，早在昨晚，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对李柔嘉的喜欢，经过了这一日的细品，他更能确定，他对李柔嘉的感情，不只是欣赏和敬重，而是真真切切的心动、喜欢。 “殿下。”忽然迎面走来一个娇艳丽人，见了宁王，向他快步走来。及至近前，袅袅娜娜地向他施了一礼：“妾身给殿下请安……” 犹豫了一瞬，微不可见的一瞬， 便向李柔嘉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妾身冯氏，给娘娘请安。” 李柔嘉见她这般艳丽的容貌、婀娜的身段儿，便已猜到她就是舞姬出身的侍妾冯氏了。忙扶了她起来，笑道：“冯姐姐无需多礼，这是要到哪里去？” “妾身惶恐”，冯妙弋诚惶诚恐，“娘娘直呼妾身姓名便好。若娘娘不嫌弃妾身，肯唤妾身一声‘妹妹’，妾身已是感激不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王府姬妾 李柔嘉笑着点点头，道：“只要咱们姐妹之间相处融洽就好，称呼只是随妹妹喜欢。” 听吴嬷嬷说起过，冯妙弋今年也十七，生辰她是不知道的。她先前尊称冯妙弋一声“姐姐”，是因着冯妙弋入府比她早了一年。但李柔嘉不想和这些姬妾们过分客套，毕竟她是主母，若是太失了威严，日后在府中反而不好自处。 冯妙弋又向李柔嘉施了一礼，道：“是。” “冯妹妹这是要到哪里去？” “听说殿下和娘娘回府了，妾身想要去向娘娘请安，可巧儿在这儿碰上了。”冯妙弋说着，娇娇娆娆地向宁王看了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李柔嘉将她的样子都看在眼里，不说什么，只是交给宁王去回应。 宁王也不瞎、更不傻，知道冯妙弋说去给柔嘉请安是假，想去见他是真。美人盛情不好推却，笑道：“本王与王妃要去见林美人，不如爱姬与我们同去？” 冯妙弋看了李柔嘉一眼，故作很有分寸地说道：“多谢殿下、多谢娘娘，但……妾身不好叨扰了主子们说话，既然已经给殿下和娘娘请了安，改日妾身再去看望林姐姐吧。” “无妨”，李柔嘉笑道，“咱们刚好到一处说话，热闹热闹。” 冯妙弋故作犹豫地想了片刻，才道：“是，既然殿下和娘娘都不嫌弃妾身，妾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殿下刚回府，她就和殿下、还有李柔嘉一起去了德怡院，这着实是个抬举身份的法子，林德音见了她，心里必定是不舒服的。现在是能踩一道是一道吧，以便为日后的事做铺垫。 此时的德怡院里，有太后派来的得力嬷嬷王嬷嬷在照料着，一应都很齐全，林德音于用度上没什么短缺，安危上也有个一定，这几日着实过得自在。但她一直以来都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她总觉得此时的安稳并不是长久之计，总觉得李柔嘉归府之后事情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变化。 因而这几日里，她反而是盼着李柔嘉回府。她必须要与这个人当面交锋一番，才能知道她的深浅。 正想着，听得院外有人喊了一声：“夫人，殿下和娘娘来了……” 听着声音，却是春燕的。 一旁侍立的秋枫道：“怎的是春燕的声音？殿下和娘娘是说要来，怎的是春燕来传？” 林德音忙起身，道：“吴嬷嬷方才亲自来传的话总是没错的，咱们可切不能怠慢了。” “是。”秋枫应了一声。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急匆匆迎出去，门口儿，王嬷嬷已经拘礼请安：“老奴给殿下和王妃娘娘请安。” “嬷嬷请起”，宁王笑道，“皇祖母派你过来，本王是放心的。” 王嬷嬷算不得皇祖母身边的心腹，但也是经年侍奉皇祖母的老人儿了，偶尔她去慈宁宫回话，宁王见过她几面，也就混个脸熟。但这话说得，让人觉得他好像对人家相当器重似的。 “妾身给殿下请安，给王妃娘娘请安。”林德音出了门槛儿，宁王便已经到了门口。 “爱姬快快请起”，宁王扶起了她，笑道，“本王刚回府，爱姬就给了本王这样的喜讯，本王听着欢喜，该赏，该赏！” 林德音笑道：“殿下欢喜便好，让殿下欢喜，是臣妾分内的事，臣妾不敢要赏赐。” 宁王对她这一副总是中庸端和的样子不太喜欢，但却也绝不讨厌，只是觉得不大爱亲近罢了。笑道：“你懂事，但赏赐本王是不能缺了你的。” 李柔嘉先前已经听吴嬷嬷介绍过府里姬妾的情况了，知道这位林美人是太后赏赐给宁王的良家子，在府里的姬妾中，算是出身高的。毕竟背靠着太后嘛，就连宁王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李柔嘉瞧着她也并不觉得讨厌，只是和宁王一样，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疏远之感，让人没有亲近的感觉。 “你啊……”宁王将这屋子环顾了一番，道，“日子过得也太清素了些。咱们府里又不穷，你何必弄得这么素朴？也该弄些好看的摆件赏玩着。” 林德音笑道：“妾身奉行节俭，殿下是知道的。先前殿下也劝过妾身多回了，妾身一直固执得不肯改，平白辜负了殿下的好意。不过现下有了身孕，妾身也想着，是该弄些摆件过来。让孩子们早早儿看到些好看的东西，总比整日里和看着白墙红木要好些。” 宁王点点头，在圆桌边坐下，道：“近来胃口可还好？” 林德音忙给宁王斟茶，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太好。妾身也不知怎的了，近来有些食少乏力。” “哦？怎么不叫了萧先生来看？或是让嬷嬷去请御医？” “萧先生来看了，给开了强健脾胃助消化的方子，妾身服下觉得见效了些。但因着妾身有身孕在，所以萧先生的方子也不敢开得太猛，需慢慢调理的。” “这就好，如此，本王就放心了。”宁王道。 李柔嘉发现，宁王同他这位侍妾说话相当不舒服，总觉得宁王端着拘着，一点不随意。隔着空气，李柔嘉都能觉出别扭了。 但这时候李柔嘉也不打算打圆场，毕竟是人家府里的事，李柔嘉始终觉得自己是一个外人。觉得只要大家落得一个相安无事便好了，宁王不需要她的时候，她没必要主动搀和进宁王与这些姬妾们的事情中来。就算宁王需要她，她也要想一想帮不帮忙呢。 毕竟女人多了是非就多，而她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惹是非。 “瞧妾身这么疏忽”，林德音忙向李柔嘉施礼，歉然道，“竟是只顾着和殿下说话，怠慢了娘娘，娘娘可千万不要怪罪妾身。” 李柔嘉瞧她的道歉是情真意切的，笑道：“姐姐快请起，哪里就怠慢了？我在这里自在着，瞧着姐姐与殿下谈天，心里也是欢喜的。姐姐且安心，不要思虑太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临门一脚 李柔嘉见她生得虽端正，却无惊艳之容，再想起方才冯妙弋那副鲜明灵动的神态，这两人之间如此对比，不难明白宁王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他喜欢那种绝色的，看起来无脑的。至少在姬妾的宠幸上是这样。加上林德音的身份，宁王对林德音冷待，也是情理之中了。 闲说了一会儿，冯妙弋一直规规矩矩地站在李柔嘉身后，时不时地陪着笑，不多说一句，相当有分寸。李柔嘉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对宁王府里这最重要的两个姬妾已经有了个了解。 宁王不过嘱咐了林德音一些妥善将养之语，瞧着快到晚膳的时候，便借故起身：“本王说好了要带王妃去静女坊吃烧鸽子，天色不早，你吃过了晚膳早些休息。有什么缺的短的，尽管去找吴嬷嬷，或者直接来找本王。” “是，妾身多谢殿下记挂。”林德音恭恭敬敬地施礼，温然道。 宁王点点头，向李柔嘉和冯妙弋一招手，往门外而去。 走在回同心院的路上，宁王道：“王府里的这些女人，本王有时候觉得烦得很。” “不是吧？我看你只是不喜欢林美人而已。你就只喜欢漂亮的，以貌取人，就这么肤浅。” 宁王笑道：“不是，本王对这些女人都差不多，看着谁一时讨喜，就同她们玩一玩儿，平时她们不王本王身边凑，本王也就想不起她们来。” “林美人不往你身边凑吗？” “她刚过来的时候还好，好像跑得挺勤快的，但是本王不悦了几回，她就不怎么过来了。” “你怎么同她不悦了？”宁王居然记得这件事，可见是挺严重的。 宁王却道：“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她总明里暗里地规劝本王，本王不爱听，就打发了她。” 李柔嘉心想，这位林美人心气儿还挺高的，这哪里是宁王不悦了她，反而是她不悦了宁王。 但在这种情况下，她却还能怀了宁王的孩子，可见心计着实不一般，比她先前想得还要沉一些。 “这些女人里，你最喜欢哪一个？我先了解一下，免得以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再为她惩戒我，弄得我多没脸！” “本王哪个都不真的讨厌，哪个也不是真的喜欢。所以你看哪个不顺眼，就放开了教训，本王一定站在你这边。” 李柔嘉笑笑，道：“我想教训的又不是她们，她们又没欺负你！” “那……你想教训谁？”宁王看着李柔嘉，眼中含笑。 不过几日的功夫，王府里的花儿都开了。宁王和李柔嘉走在杏花夹道里，只一瞬间，李柔嘉竟觉得岁月静好得让人沉迷。 李柔嘉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迷糊，竟然被宁王这含笑的眼神给迷住了。也深深看着他，道：“谁欺负你，我就想教训谁。” “哦？为什么？”宁王问。 “哪，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和你说了，我饿了！”李柔嘉忽然反应过来，顿时脸红。拂了杏花，快步跑去。 宁王笑着追上了她，从身后将她拦腰抱住，笑道：“你快说，为什么？不说本王不放过你！” “哎呀我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你快放开我！”李柔嘉的脸已经涨红得像个桃子。 “不放！你说为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本王就放过你！”宁王力气很大，紧紧抱着李柔嘉，不放手。 “你自己都不说，为什么非要让我说！你是不是条汉子啊这种事情还让女人来说！”李柔嘉急得直跺脚。 宁王愣了一下，李柔嘉就趁着这功夫，从宁王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红着脸往同心院飞奔。 直到回到院子里，她才忽然明白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宁王看着李柔嘉的背影，怔怔了好一会儿，直到李柔嘉的身影消失在杏花林中，直到不远处灯影摇曳，才渐渐回过神来，缓缓勾起嘴角，笑了…… “呵呵……”宁王轻松地笑了一声，狂奔着往同心院而去。 “柔嘉！” 推开房门，却见房中有两个人。 三哥，和柔嘉。 “三哥什么时候来的？底下的奴才们也不知道知会一声！怎么把三哥请到这个院子里来了？这不是置三哥于不义的境地？糊涂！”宁王的角色瞬间变了，怒意是写在脸上的。 看到宁王的反应，桓王惊了一下。不是被宁王的话给吓着了，而是，四弟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怎么今天竟然这么不加掩饰？ 四弟的这个反应，只是一瞬间的事。 “三哥，难道先前在御花园里，弟弟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宁王脸色沉冷，真以为弟弟是软柿子，随便捏的？柔嘉是宁王妃，这三个字你不认得？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姓甚名谁了？” 李柔嘉也被宁王的反映给吓着了，她也从没有见过宁王这么失态。他刚进门的时候还乐呵呵的，叫着她的名字，但见了桓哥哥，脸色瞬间就垮了。他可向来是个有城府的人，决计不会把自己的心中所想放到脸上，今天却这般没分寸，是怎么了？ “三哥来找我们辞行。”李柔嘉到宁王身边，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 桓王的目光放在李柔嘉的脸上，又到李柔嘉的手上，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柔嘉，四弟”，桓王苦涩地扯了扯嘴角，道，“我明日要回边疆去，听说四弟和柔嘉提前回来了，就想着要过来辞个行。” “三哥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我们刚进城，如若三哥不是一直派人留心打探我们的动静，岂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桓王没想到宁王居然会这么咄咄逼人，他明明给了双方个台阶下，以四弟的城府，顺着台阶下来着实不是难事，可今天却故意不给大家脸面了。 “我去集市上转转，恰好看见了。” “三哥到底是来向谁辞行？怎么不去弟弟的院子等，而来这里？到底是哪个奴才引三哥过来的，三哥不如说来听听？这王府的家规，弟弟也刚好定一定！” “和奴才们没关系，是我一时兴起，想和四弟和……和弟妹开个玩笑，一路飞檐走壁进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一个决定 宁王听了却更是不依不饶：“看来本王要将府里的侍卫们都革了职，不然三哥什么时候忽然来了兴致，三更半夜地跑来，我们府里可更要受了你的牵累，说不清了！” 李柔嘉觉得宁王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奇怪，好像被谁踩了尾巴似的，吱哇乱叫个不停，完全就是一副失态的模样。 “三哥又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找你说话自然是白天过来，你乱说些什么？别说了，到晚膳时候了，传饭吧！”李柔嘉的本意是想要堵住宁王的嘴，让他别再说了。 哪成想这小子又道：“三哥过来又不是找本王的……” “南宫载俊！”李柔嘉实在听不下去了，斥了他一声，“你有完没完？你忘了我和你……你忘了三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么？我既嫁给了你，必是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三哥是你的兄长，更不会让你蒙羞。难道因为我，你们兄弟都不做了么？平日里三哥开个玩笑潜入你的府……潜入咱们中，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如今这般，是做给我看的不成？” 宁王愣了愣，没想到李柔嘉会这么吼他。忽然被一个女人吼，这滋味儿还挺奇特的。 “呵……”桓王笑了，拍了拍宁王的肩膀，很有深意地说了一句，“四弟，你放心吧，这宁王府，我不会再贸然前来了。” 李柔嘉听出来了，他没把话说透、也没想把话说死。 被李柔嘉一吼，宁王的理智恢复了些，笑道：“三哥折煞弟弟了，弟弟的意思是说……三哥堂堂正正从大门口儿进来，直接去找弟弟，做弟弟的自然恭迎。” 桓王点点头，没说什么，绕过宁王往门口儿走。 站在敞开的房门口，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道：“我明儿便走了……边疆的天，比这儿好，繁星璀璨。” 李柔嘉想了想，向桓王施了一礼，道：“弟媳恭送三哥……还是京城里的大红灯笼，更留人些。繁星虽璀璨，终究太遥远，我不想再看了。” 桓王重重叹了一声，阔步迈出了门槛儿。 这一次他是规规矩矩的，该从哪儿走就从哪儿走。 宁王喊了夏心去传饭，关上房门，第一句就问道：“刚才你们俩在房里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李柔嘉道，“和你问的差不多，就问他怎么来了、怎么到我房里来。” “糊弄谁呢？定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做苦命鸳鸯呢！都活着，演什么悲情戏码？这世上活着最不易，能活着就该烧高香了！” “你酸溜溜的干什么呢？你看看我的脸，有鼻涕有眼泪吗？你自己算算时间，你进来之前的这么会儿功夫，够我们续前缘的吗？”李柔嘉真是被他给气着了，这人的脑子里活浆糊了不成？ 宁王看了下她的脸，还是不高兴，道：“你们两个相看一会儿，都够本王难受的了。” “你难受什么……”李柔嘉嘀咕了一声，转了话儿，“明儿我要回娘家一趟，跟你告假了。” “本王也去。”宁王道。 “你去干什么？” “找小舅子都蛐蛐儿！” 李柔嘉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要带歪了仁嘉！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容易玩物丧志的时候，你别去胡乱引他！” 宁王一哼哼，觉得李柔嘉冤枉了他，倒是挺大度，不和女人一般计较，不说话了。 “要去便去吧”，李柔嘉道，“你不是休朝嘛，闷在家里也是发霉。同我回娘家，总比你去秦楼楚馆的好。” 他们刚成亲，宁王就往那几个花馆子里跑，传出去也是够难听的了。她……她还想让程敏萱郁闷几日呢！至少现在在外人看来，她和宁王还是恩恩爱爱的。 晚膳来了，宁王一直有心事儿，时不时地看李柔嘉一眼，眼中含着些不能诉诸言语的情意，看得李柔嘉浑身不自在。 想起他刚进门时那声欣喜的“柔嘉”，好像有什么事儿要说似的。 李柔嘉想问他，却又觉得，这话，现在不能问出口。 因为她还没有摸清楚自己的心。 她……她觉得，她对桓哥哥的感情的确已经变了，她对现在的桓哥哥并无男女之间的那种倾慕，有的只是对英雄的敬重。 可她对在边疆山洞里遇到的那个小哥哥，却又是真真的不舍。 她舍不得的，不是此时的这个桓王，而是七年前的那个小男孩。 可他们明明是同一个人……她岂能放下一个、而留下另一个？ 有时候她多希望，此时的宁王、和七年前的那个小哥哥才是同一个人呢？这样她的心就会明朗一些…… “柔嘉，本王要出去一趟，你早些休息吧。”用过晚膳，宁王像是下了大决心似的，大义凛然地起身，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你干什么去？”李柔嘉问。 他们今日晚膳用得晚且慢，这会儿外面集市上已经没什么摊子了，宁王应该没有心思去闲逛。李柔嘉担心他要出去打自己的脸，觉得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去。 “闲逛逛。”宁王随口敷衍了一句，一点儿不用心，急着走了，好像等一刻就能憋死似的！ 李柔嘉觉得宁王不是急色的人，这会儿这么急匆匆的，应该就不是去青楼了。那么他到底要去干嘛？ 一时好奇，叫了夏心过来收拾饭桌。装着和夏心说话，边看准了宁王离开的方向。向夏心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生长，就跟了过去。 李柔嘉跟着宁王来到宁王自己的广贤院，也不敢跟得太近，只能躲在院墙的墙角外等着，觉得宁王一会儿一定还会出来。 果然，不多时，宁王换了一身夜行衣而出，手心儿里，好像还攥着什么东西。 见宁王一副这副架势，李柔嘉更好奇了，不远不近地继续跟。 宁王好像有心事，李柔嘉跟了一路，竟然一点都没被察觉。她原本已经做好被宁王半路给揪出来、然后强行入伙的打算了。 但一直跟着宁王到了太子府外，都没见宁王有任何察觉的苗头。 宁王轻轻松松翻进了太子府，李柔嘉刚要跟进去，却见不远处几个家仆从后门儿走出，也就只好暂时躲一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这是我的玉佩 待到那几个家仆说笑着走过去，李柔嘉再翻墙进太子府的时候，宁王已不见了踪影。 李柔嘉气得一跺脚，这小子是来找程敏萱私会来了？才几天不见就想了？他不是说程敏萱不见他吗？ 原来连她也防着呢，担心她泄密坏了常常私会的好事儿！ 李柔嘉心中有气，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竟想着找到宁王，在他和程敏萱私会之后，出现在他面前，无声地戳穿他。到时候看宁王怎么说！ 李柔嘉不熟悉太子府，仗着自己胆子大，就在府里窜来窜去。成功躲过了几拨巡逻的守卫，竟也走到了太子府的后花园里。 记忆中，程敏萱的院子距离后花园不远。此时她已到了后花园，想必找到那对狗男女也就近在眼前了。 正在仔细辨别方位，想要靠着脑海中的记忆一举找到程敏萱的院子，就听到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玉佩你当年赠与本王，本王今日将它还给你，愿你他日找到一心之人，送与他。”竟是宁王的声音！ 原来这对狗男女是在树林儿里私会呢！ 说得生离死别似的，好不凄然！ 李柔嘉小心地匍匐在草丛里，来到了树林外。趴在草地上躲在一株大树后，宁王和程敏萱就在与她不到两米的距离。 李柔嘉也不怕自己暴露，难看的事情他们做得，她就揭穿不得了？到时候没脸的人又不是她，她有什么可怕的？ 宁王背对着李柔嘉，李柔嘉只见宁王递了个东西给程敏萱。借着月光，见程敏萱面色歉然，瞧着两人这一场私会好像不太美妙，似乎是出现了分歧。 想起程敏萱对宁王的算计、想起宁王的糊涂，李柔嘉也乐得看笑话，手托腮着腮趴在草地上，虽然草地有点扎，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惬意。 “不要便不要了，你自己随意扔了便是，何苦来当面羞辱我？”程敏萱紧紧接着手里的一块玉佩，颤抖着哭道。 纵然今晚月光明亮，但程敏萱站在树木的阴影里，李柔嘉看不清楚她手里握着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玉佩。宁王特意过来还给她，想来是颇为重要的了。但她却不领情，这般撒泼。 李柔嘉可不觉得宁王有故意羞辱程敏萱的意思，在宁王心里，程敏萱就是个宝贝，疼还来不及呢，哪舍得羞辱！ “被你嫌弃的东西，我要它还有什么用？我也不要它！”程敏萱低声哭着，将手中的玉佩狠狠扔了出来。 “啪！” “哎呦！”李柔嘉的屁股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谁？”宁王顿时警惕起来。 李柔嘉知道自己刚才看得太入神了，居然连掩饰都忘了，就这么没脑子的痛呼出来。没办法，自己的愚蠢自己得负责，只好“嘿嘿”一笑，站起来，道：“我……是我，你们别害怕，呵呵……” 起身之时，那玉佩掉落在草地上。李柔嘉回身捡起来，想要还给程敏萱，刚好说几句和气的话、以调节一下此时剑拔弩张的气氛。但这玉佩握在手里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僵住了…… 借着明亮的月光，李柔嘉将手中的玉佩看得真切，这玉佩的色泽、其上的纹路，在她的记忆中都再清楚不过了……这是……这是她当年丢失在林中的那个！ 只是系着玉佩的红绳有些不大相同。当年那块玉佩的红绳上，有两颗圆润的小玉珠，而手中的这块，却只有一颗。但即便从这一颗小圆珠的形状质地上来看，都是和她当年丢掉的那个，都是一模一样的！ “你这玉佩从哪儿来的？”李柔嘉回身问道。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能去你们王府偷了一块玉佩不成？殿下……”程敏萱看向宁王，哽咽着说道，“你一个人来欺负我还不够，还要带着你的王妃么？” “我是出身不如她，可我怎么碍着你们的眼了？好端端的平白惹来你们这番羞辱！难道我这样出身的人，就连一块玉佩都不配有吗？” 宁王觉得诧异，柔嘉绝对没心思羞辱敏萱，可是她问的那一句话，又着实有些分量，颇有质问之嫌。回身招呼李柔嘉：“柔嘉，你过来。” “怎么回事？”宁王将李柔嘉拽到身边，低声问道。 李柔嘉看了程敏萱一眼，笑声道：“这明明是我的玉佩啊，是我小时候不小心弄丢的！不信你看，这玉佩上的纹路很罕见，根本不是咱们大熹的雕工。我娘给我的时候说，这是当年我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南夏国一个有方的道士送给我的，让我务必贴身带着，可保平安，不能弄丢。” “你的？”宁王却是比李柔嘉方才还惊讶。 忽地不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李柔嘉忙拉着宁王躲进草丛里。 程敏萱也及时找了一棵大树藏身于后，三人都不敢吭声。 草丛里，宁王借着月光看着李柔嘉，看着她的脸廓、看着她的眉眼儿…… 那双满是震惊的眼中，渐渐又由震惊，变得悲喜交加…… 他……他好像是认错了人！ 一直以来，他好像认错了人！ 这么看着，柔嘉的脸廓，分明就是记忆中那小女孩儿的模样。 他可真是糊涂！最初遇见柔嘉时，柔嘉已经十岁了，十岁的女孩子脸廓基本已成，再怎么女大十八变，也不可能从圆润的鹅蛋脸，变成敏萱那般尖俏的瓜子脸啊！ 她们俩眉眼儿生得极其相似，区别就在这脸型，可从脸型上看，明明是柔嘉与当年的女孩子更像一些！如今如此近距离地看着，面前之人，岂不与心中之人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分明就是小妹妹长大后的模样！ “你……”那队巡逻的侍卫走过去，宁王缓缓地、忐忑地再次问道：“你是说……这块玉佩是你的？” “是我的”，李柔嘉道，“我一直贴身带着，直到十岁，这些年里我也一直在找，我不会记错的！” 看到宁王定住的神态、那双盯着她不动的眼中有些复杂的迷惑，李柔嘉道：“你不相信我么？不过是一块玉佩而已，我有必要骗你吗？又不是什么稀罕物，我若喜欢，我自己也买得起更好的，怎么会冤枉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原来是认错了人 宁王当然不觉得李柔嘉是在骗他，他只是觉得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有些没回过神儿而已。 但心底里……的确是狂喜的。 “柔嘉……”宁王有些激动地抓住李柔嘉的手。 “李柔嘉”，程敏萱不悦的声音传来，说话间，人也到了宁王和李柔嘉身边，“你这么说，就有些太欺负人了吧？我心爱的人你要抢去，就连我娘亲留给我的玉佩，你也要抢去不成？” 这是宁王第一次听到程敏萱确切地对他说“心爱”二字，可此时，他却只觉得对面前这个人有些迷茫，他已经提不起欣喜的情绪了。 “可是这真的是我的啊……”李柔嘉道，“我小时候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玉佩，我是不会记错的。那个玉佩在边疆的时候被我不小心弄丢了，我十岁的时候丢掉的，这些年来一直在找寻。我没有想要抢夺你的东西，只是这块玉佩，它真的是我的。” 李柔嘉也不想弄得自己好像抢人东西似的，尽量用平和的语气、细细地和程敏萱解释这件事。也给了程敏萱一个台阶下：“是不是什么人卖给令堂的？或者是令堂从什么人手里得到的？” “你胡说什么”，程敏萱的语气更沉了，“我娘在我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这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你说你对玉佩是十岁时弄丢的，你我同龄，你十岁我也十岁，这玉佩我已经佩戴了三年，哪里就成了你的东西了？” 李柔嘉听着，不免也有些迷糊……程敏萱再怎么有心计，也不至于用自己的母亲撒谎吧？而且这玉佩虽然罕见，但以如今程敏萱的身份而言，却也绝对不是什么稀罕物了。难道……自己真的认错了？ 李柔嘉借着月光又仔细看了看，却是越看、越觉得和自己的那块一模一样——除了红绳上的玉珠。 “令堂给你的时候，这上面就只有一颗玉珠吗？” “对，就只有一颗。”程敏萱故意没有抢回李柔嘉手中的玉佩，也故意对李柔嘉有问必答。她要让俊哥看到她的稳重，让俊哥知道她和柔嘉这个强盗不是一样的人。 李柔嘉愈发糊涂了…… 但这玉佩对自己而言虽然重要，却也只是一个保平安的东西罢了。不小心弄丢之后，母亲虽然很着急地派人四处找寻，后来实在寻不见，便也就此作罢。所以这玉佩对她而言，自然不如程敏萱所说的缘由重要。 不管程敏萱说这玉佩是她娘留给她的遗物、此事是否为真，在此刻看来，她都没有必要与程敏萱太过计较。 原本就是在太子府里，说话不便。她若再因此事耽搁下去，被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可是给宁王添麻烦了。那就不是过来笑话宁王，反而要做错事被宁王笑话，以后抬不起头的可就不是宁王。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她可不能做。 李柔嘉将玉佩还给程敏萱，道：“许是我认错了吧，有冒犯之处，还望你见谅。” 可她真的不觉得自己认错了，一模一样的东西，怎么会错？若是她的玉佩少一颗珠子、而此时的玉佩多一颗珠子，那样说承认错，倒还说得通。 “敏萱，你不是忘记了，而是你压根儿就没有去过边疆，是不是？”程敏萱接了玉佩，宁王忽然问道，声音，已是很沉了。 程敏萱手中握着玉佩，爱惜地将它重新系在自己腰间。听了宁王的话，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但随即，便是从容地将玉佩系好。抬头，楚楚可怜地看着宁王：“俊哥……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娘去世后，我被姜氏虐待，十岁时我当了我娘留给我的一支金簪逃出府去。后来不知道在哪里晕倒了，醒来的时候，就又回到了丞相府。” 这个故事半真半假，她已经和宁王说过很多次了。 她是当了母亲的金钗逃出来，但路上的事情她都记得。她知道自己逃出去之后险些被山贼糟蹋、她知道外头的日子不好过。没办法，她只能再次回到丞相府。 整个丞相府，从上到下，就没有人出来寻找过她。 她觉得自己没脸回去，就装作晕倒了，倒在了丞相府外，这才被一个善心的家仆捡回去的。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宁王是认错了人。但她相信宁王的认错是有原因的。为何太学里那么多官家小姐，宁王就只认了她？难道不是因为她的美貌么？ 现在看来，竟不是的。 宁王认出了她，竟然是因为她腰间的这块玉佩、竟然是因为她和李柔嘉相似的眉眼。 所以李柔嘉不是她的替身，她是李柔嘉的。 她竟然……是李柔嘉的替身。 难怪当初那般央求她把这块玉佩送给他作为信物，因为对宁王而言，这块玉佩才是他们真正的开始。 宁王眸光沉重地看了程敏萱半晌，也不想去追究她这些话的真假。只是道：“如此，敏萱，我们之间是更该了结了。是本王认错了人，本王对不住你。但这一切，真真儿只是一场误会，你与本王之间本就不应该有关系。这个错误，至此而止吧。至于本王认错人给你带来的麻烦，日后若有机会，本王会弥补，只是再与感情无关。” 李柔嘉有点听懵了……或者是，此时的情况太过震惊，她一时无法接受这忽然而来的真相。 宁王说他认错了人，宁王的意思是，他认的，是这玉佩真正的主人？ 对，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宁王才问程敏萱在十岁的时候有没有去过边疆！ 她还记得当时他们在山洞里仅有的几句对话。 他说：“你还这么小……” “我不小了，我已经十岁了！”她说。 可彼时，他也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 他们相识于最年幼的时候，在那个昏暗的山洞里，记得的，不过是彼此那一点点特征。可心灵相通、互相依偎的感觉，却是深深地刻进了彼此的生命。 然后他们各自努力地寻找、各自都找错了人，最终兜兜转转，还是来到彼此身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无声胜有声 “俊哥，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程敏萱楚楚可怜地看着宁王，“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可你为什么要否认我们的过往，为什么要把这一切说成一场错。” “因为它本就是错的。”宁王说得很无情。 但他知道，这样的无情是必须。 相识多年，敏萱的性子他很了解。如果是她自己不想面对的事，别人说得多真切都没有用。她只会用她自己的想法去看待所有事，只会在意她自己愿意或者不愿意。 在这种情况下，和敏萱好脾气地说话，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 伤人也好、无耻过分也罢，既然是他的错，他就必须要尽自己的全力去止错。 “俊哥……”程敏萱拉住了宁王的手，“怎么就是错的呢？这些年来我们一起经历的那些事，难道在你看来都不重要吗？俊哥，你说过的，我是你最信任的人、我是你最想要的陪伴。难道这些话你都忘了吗？” “没忘”，宁王道，“但那都是因为，本王将你错认成了救命恩人。而这个人，此时本王已经找到了，她是柔嘉。” 他早该想到的，柔嘉年少时成长在边疆、柔嘉的性子干净纯粹、柔嘉说她喜欢的那个人是独战饿狼的英雄。这一切，不正是他们相识时的样子吗？ 是他太愚蠢，以至于耽误了这么些时间。 他早该发现敏萱根本就不是他寻找的人。 明明很多次他都觉得不对劲了，却每每都因着那块真真切切的玉佩、每每都因那双与记忆中极相似的眉眼轮廓，而打消了去细细追究的心思。 一直以来他都忽略了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敏萱和柔嘉虽然眉眼轮廓生得很像，但眼中的神态完全不同。柔嘉的神态，一眼看去，他便知道这是自己记忆中的倔强纯粹；可敏萱的眼神中，参杂了太多看不穿的欲望。他每每都要靠境遇、年龄等原因，来为她解释过去，来让自己相信她。却不知道这种解释，只是自欺欺人。 程敏萱看着宁王冰冰冷冷的一张脸，握住宁王手腕的手，终于缓缓松开了。 她知道，此时她再做任何努力都是没用的，只会让自己陷入更难堪的境地。 但相识多年，她了解宁王，她知道宁王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宁王只是看起来胡闹一些、看起来对凡事都不上心。但他的心却是好的，他绝不会在伤了一个人后就不管不问。 程敏萱打定了主意，便绝望地看着宁王，好像下一刻，她就要因心痛欲绝而撞树自尽似的。 宁王看着她的眼神，心中很有不忍。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最先认错了人。即便敏萱是有意欺骗他，他也的确一直在纠缠敏萱，一直在坚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孰是孰非，到这一刻实在说不清。他只能说，基于自己身为男人的担当，他愿意担下这个责任。 但他绝不愿意拿自己的情去恕罪。 宁王叫来了等在远处的程敏萱的婢子，让她好生扶程敏萱回去。 几次太子府与宴下来，宁王觉得这小丫头是个能拿事儿的，又是在太子府里，想必敏萱有人服侍着，必不会出什么乱子。 宁王没再说什么，只是很深地向李柔嘉招招手，两人又做了小飞贼而出。 离开了太子府，说话方便了，李柔嘉这满腹之言，却反而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她只是觉得心里又欢喜、又难过。 欢喜的是，她终于找到了他；难过的事，兜兜转转这些年，她也认错了人。 倘若桓王知道这一切只是一场误会，他会怎么样？只怕伤心之感，定是不弱于程敏萱。 她本不想伤人害人，不料竟还是在无意间，酿成了这样的大错。 宁王也没有说话，他是激动得说不出话。 寻了她这么久、找了她这么久，甚至还认错了人。没想到她竟然就在京都城里、就在他的身边。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走着，直到王府后门，宁王忽然道：“我不想回去。” 李柔嘉看向他，眼中不知不觉间，已经含了相当深重的柔情：“不回去干嘛？夜已经这么深了。” “随便走走呗”，宁王拉住了李柔嘉的手，道，“我知道城郊有一处林子，夜里最是风景好，咱们去走走？” “谁要和你去走走？我困了！”李柔嘉发现，宁王已经在不自觉间，把那“本王”二字，换成了“我”。 “你是只夜猫子，当我不知道？”宁王揽住李柔嘉的腰，抓着她就一路飞檐走壁而去。惊得那打更人“啪”地一声掉了更梆子。 太过激动反而无话，千言万语，在这一刻都说不出。宁王只是紧紧攥着李柔嘉的手，两人从漫步在林中、到回到王府里，这一路上，紧紧握着的手就未曾分开。 直到回到同心院的房中，宁王才忽地笑了一声，道：“竟然是你。” “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李柔嘉甩开了他的手，道，“我还以为那昔年的人是个大英雄呢，怎的就变成了你这个混世魔王？” “为了活着嘛”，宁王道，“而且你怎么会有这种误解？我什么时候是大英雄了？我打小就是个混世魔王啊！不信你去宫里打听打听，谁也不会说本王是个乖巧的孩子！” “哼”，李柔嘉道，“我才懒得去打听呢！我现在只是后悔，为什么要嫁给你？当年你是救了我的命、但是我先救你在先，所以咱们俩扯平了！原本就是不相干的人，过去是，现在更是，将来也是！我打听你做什么？” “嘿……你……”宁王被李柔嘉的一番话给说懵了。 原本还沉浸在终于相认的喜悦中，从心里甜到了头发梢，日后生几个娃儿、娃儿都叫什么名，他都已经在计划中了，结果却被李柔嘉这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瞬间把他这颗心给冻成冰块儿了！ 李柔嘉骄傲地一仰头，不搭理她，阔步往寝房走去。 宁王追了上来，从身后将她拦腰抱住：“说，你到底要不要去打听我？要不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玉佩中的蹊跷 “谁要打听你？我不要！你快放开我！” “那我也不放开你！既然怎么你都不在乎我，我不如对你用强的，还这样矜持着有个屁用！” 李柔嘉听得直想笑：“你还叫矜持？你都这样了居然还好意思说矜持?” 怎么就这么厚脸皮啊？抱着他不放手，居然还好意思说矜持！ 宁王非但不知悔改，反而更起劲儿了，抱着李柔嘉不撒手。忽然一个用力，将她拦腰抱起来，往床上扔。 “喂！”李柔嘉看到宁王那一脸的坏笑，顿时有点紧张。 他是要干什么啊? “你紧张什么？”宁王坐在床边，用手押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弹。 “你想干什么？”李柔嘉问。 “你紧张什么我就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我就紧张什么……” 宁王一笑，道：“如果我不干什么，反而对不起你的紧张了。” 李柔嘉觉得，她不是把宁王绕进去了，而是把自己绕进去了。她真的觉得自己愚蠢得可以，这世上好像就没有比她更愚蠢的人了！ 这可怎么办啊？自己挖的坑，到底是跳，还是不跳？ 李柔嘉的心扑通扑通的，脸已经烧成了一个红苹果。看到宁王眼中的情意愈发深重，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竟似魅惑得能烧透人的心……他一点一点地低下头…… 李柔嘉知道，此时跳不跳这件事，已经由不得她了。 “我终于找到你了……原来是你……我就知道，应该是你。”宁王的声音响在耳畔，李柔嘉紧紧抱住了他。 她也想要说这样的话，可是此时的情况让她无法出口一句完整的声音，只能用紧紧的拥抱来回应他。 红烛摇曳、纱帐轻暖，窗外一袭明月照着一室温情。 次日醒来，宁王不在房中。 李柔嘉心内一空，竟然有些害怕，害怕昨晚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 起身之时看了下放在床头不远处的一把剑，李柔嘉稍稍放心，看来宁王是练剑去了。 她再怎么少女情怀，也不至于做这样的梦吧？ 而且昨晚的事，要紧的不是夜里的那一场“梦”，而是她终于找对了人。 正想着，房门被人推开了。是练剑回来的宁王。 宁王见李柔嘉在床边坐着，笑道：“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李柔嘉见他把剑又放在床头不远处的架子上，忽然惊讶了一声，道：“你把剑拿给我看看！” “怎么了?”宁王把剑递给李柔嘉。 李柔嘉看着宁王剑柄上的嵌着的一块玉佩，道：“这块玉佩……你也有、桓王也有？” 昨晚知道那个在山洞中的小哥哥就是宁王之后，她还以为，是宁王和桓王兄弟情深，两人或许在宁王去燕国之前见过面，这玉佩是宁王送给桓王的呢。现在看来，竟不是的，而是两人有同样的玉佩。 不然宁王又不是小气的人，送给人的东西，怎么会再要回来？ “对啊”，宁王道，“这玉佩是外祖母留下来的。虽然静嫔娘娘是外祖父家里的庶出小姐，但打小儿是养在外祖母身边的，外祖母待她向来如同亲生。所以这玉佩啊，是给了我母妃和静嫔各一个。母妃的这块，在我去燕国之前传给了我，静嫔的那块就传给了三哥……” “但是父皇多疑，最忌惮的就是外戚。母妃担心我时常把这玉佩戴在身上，让父皇看了会不悦。因而在我回朝后，就没再让我戴了。我觉得这玉佩十分特别，藏着也怪可惜的，就找匠人镶嵌在了剑柄上。反正这把剑只在府里晨起练剑时采用，平时也不与外人看，自是无妨。” 李柔嘉轻轻抚摸着这块玉佩，道：“都是这块玉佩给害的……如果不是它，我当年也不会认错了人。” 那时宁王的脸上满是干涸的血，让人根本看不清面容。她记得的，就只是她那勇武、坚毅、不认命不服输的眼神。可连个眉眼的轮廓都没有，只凭借一个眼神来寻人，着实太难了。所幸她还记得这块玉佩……当时，她以为自己记得这块玉佩是幸运，但现在看来却不是的。 这块玉佩，就是她和桓王阴差阳错的罪魁。 “三哥远在边疆，不整日在父皇面前晃悠，母亲留给他的东西，他自然要贴身戴着，聊以慰藉。你是看到了三哥腰间同样的玉佩，才把他认作了我，是不是？” 李柔嘉点点头，道：“是啊……也是赶巧了。当时桓王在去大照城的路上，也遇到了追杀，也是自己一个人侥幸逃脱，也是晕倒在树林中。后来被一位精通医术的老先生所救，醒来之后就不记得昏迷之后的事了。我还以为，他只是忘了遇到我的事，却没想到自己是真的认错了人。” 直到大婚那天，她才觉出了不对劲儿来。 宁王握住了李柔嘉的手，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我这就修书一封，向三哥讲明此事。三哥只是冲动一点，但为人却是非常通情达理，他如果知道你们之间的一切只是一场误会，想来也会释怀一些。” 李柔嘉点点头，道：“也好，此事由你来说，会更干脆一点。” 这件事情的真相必须让桓王知道，她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桓王蒙在鼓里，这样太对不起他了。 是她认错了人，原本应该由她当面向桓王道歉。只是现在一没有当面向桓王道歉的机会，二是，如果由她出面，桓王或许会更加难受。 还是让宁王先说了，待有机会的时候，她再向桓王致歉吧。 “这块玉佩……”宁王看着李柔嘉手中的剑柄，忽然道，“这块玉佩倒是提醒了我。当年我认错敏萱，也是因为这块玉佩。可你当年的那块玉佩也很特别，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有一样的东西。难道说……你和敏萱是有什么渊源，所以才有了这一样的玉佩？” 宁王这话倒是提醒了李柔嘉，李柔嘉轻“咝”了一声，道：“我觉得……程敏萱不像是在说谎，很有可能那块玉佩真的是她娘亲留给她的。如若这样，可真是该考究一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抓来歹徒 京兆衙门抓来了几个匪徒，据说是在宜州府犯了事儿，府尹抓来一看，竟是燕国人。因着涉及到他国之人，不敢妄自论判，便移交到京兆府来。 原本不过是当着偷窃的匪徒，在衙门的小牢房里关几日就算了。偏得这些人爱吹牛，说他们进过太子府，说这小衙门他们说走就走，之所以继续留在这儿，子不过是让自己歇一歇而已。 狱卒听见了，想起之前太子府被劫的案子，这还了得？立马禀报了府尹，府尹吓得不轻，忙禀报了太子和宁王，打算请了这两位殿下过来，再开堂审理。 李柔嘉和宁王正在同心院的院子里练剑，宁王听了这禀报“呀”了一声，好生惊讶的模样。李柔嘉看着他那假的不能再假的反应，顿时知道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哪里就真有那些燕人了？”李柔嘉道，“而且若真有那些燕人，那些燕人也不蠢，怎么可能在太子府犯过事之后，还有胆子留在距离京都那么近的宜州？怎么可能刚好偷东西被抓了？” “怎么就没可能了？”宁王眨了眨眼，道，“你是觉得，我弄得这些事不可信吗？” 李柔嘉听着就笑了，果然是宁王弄出来的。 “不可信”，李柔嘉摇摇头，道，“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能像我这样想出个蹊跷来。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把他们抓来，然后让他们说，那天将我们掳走之后，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李柔嘉觉得有些奇怪，宁王从来也不是短思量的人啊，怎么这件事情做得这么笨呢？ 宁王笑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等着，一会儿有你的好戏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李柔嘉道：“我就不正经露面了吧？多不方便啊！一旦你的把戏被人看穿了，我也不连带着变成猴儿了？而且他们对我的指点，一定比对你的多，毕竟女人的贞洁是最重要的！” 宁王有些失落：“你还是不相信我。” 李柔嘉一哼哼，道：“除非你现在就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宁王把剑扔给她，也哼哼了一声，一脸了然：“你啊，用激将法套我呢？以为我这么笨就能上当？呵呵……做梦！” “你……”李柔嘉气得直跺脚，“哼！不说就算了，我还不想问呢！” “那你到底跟不跟我去？” “去！”有好戏谁不看啊？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谁会硬憋着啊？ 屋里传来宁王哈哈大笑的声音，笑得非常欠揍。 李柔嘉虽然答应和宁王一起去，但却不能这么大摇大摆地穿着女子衣裳就去了。毕竟这事事关她的贞洁，她若这么大摇大摆地去，人们的注意力必定是放在她身上的。 乔装一番，纵然被人认出来，大家也不好直接议论什么，也就窃窃私语一番罢了。京都城里的百姓们，分寸还是很好的，知道她这样是不想让人议论，自然不会不开眼地找她的不痛快。 李柔嘉扮成小厮，和宁王一起去了京兆衙门。太子已经到了，见了宁王，满眼写着：“本宫就知道这是你耍的把戏。” 看到太子的一脸了然，宁王问道：“二哥，怎么回事啊？” “本宫怎么知道”，太子道，“翟大人忽然派人到本宫府里去，说抓到了歹徒，请本宫过来瞧瞧。本宫几乎都要忘了是什么歹徒，翟大人一说，本宫这才想起了……还是四弟有心啊，这般记着不说，还真能弄出动静来……” “若说你对李柔嘉的心啊，也是没得说了”，太子说得阴阳怪气的，竟然向宁王一抱拳，道，“做哥哥的都不得不佩服你啦，头顶都变得绿油油，还想着维护你王妃的名声呢！大度！仁义！” 宁王笑道：“二哥说什么呢？这歹徒是抓来了，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正在家里好好儿的，忽然听说抓到了歹徒，着实惊了一下。且……这歹徒抓来的，未免也太过蹊跷了吧？” “是蹊跷”，太子道，“蹊跷得简直有些拙劣了。” 翟青云瞅准了时机，适当地参与进来：“两位殿下，不知，咱们是否传唤犯人啊?” 太子和宁王都在堂中站着，翟青云怎么敢坐?也是在下面陪着，弯着腰，不敢冒犯。 “带上来吧”，太子看了宁王一眼，“也让本宫瞧瞧，到底是怎么个玩儿法！” 说着，提起袍子往那“明镜高悬”匾额下的大椅子上而去，坐在了翟青云的位置上。 宁王和翟青云一左一右地站着，翟青云故意靠后了些、微垂着头，相当本分，好像和宁王也不甚亲切。 不多时，三个人高马大的“燕人”被带进来。 一开口，李柔嘉确定了这些是真的燕人，因为燕地的口音很明显。 “说说吧，为什么到本宫府里去啊？”太子拍了下惊堂木，开了口。 中间那人看了眼宁王，道：“没什么，小的们远道而来，就是去开开眼界。” 太子把他这一眼看在眼里，顺着问道：“这人是谁？你认识吗？” “这……”那三人同时看向宁王，然后同时摇了摇头，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认识。” “这是我们大熹的宁王，唯一一个有封号的王爷，本宫之下位份最尊的皇子。这京都城里，没有百姓不认识他的。你们既然要来开眼界，都开到了本宫的府里去，竟然说不认识大名鼎鼎的宁王，说不过去吧？” “太子殿下明鉴，我们真的不认识啊……不过听太子殿下这么一说，我们今日是记下了，以后必定也会人得真真儿的，不敢冒犯。”左边的那汉子开了口。 太子也不追究，又问道：“说说吧，掳走本宫的那几个姬妾和宁王妃后，你们都干什么了？” “太子殿下明鉴，我们什么也没干。当时街上搜得太仔细了，我们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啊，只好找了个机会把人送回来。” “好大的胆子！”太子忽然拍了下惊堂木，怒道，“满口胡言，油嘴滑舌，不给你们吃点苦头，本宫看你们是不会说了！来人！大刑伺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公堂栽赃 “哎哎哎……”忽然一人惊呼了一声，整个上身都扑倒在地：“太子殿下明鉴呐……我们招，我们招！” 太子正打算看一番皮开肉绽的好戏呢，听了这话，着实被噎了一道。心里也愈发觉得蹊跷。 “你说，是怎么回事。”但人家都说招了，他也不能硬揪着不放，总不能说，你不能招、你得让本宫打你一通再说，这传出去可真成笑话了！ “是……是……”这人支支吾吾的，看了宁王一眼，道：“我们……我们糟蹋了宁王妃，其他人没动弹。” “什么？” 惊呼的，是太子和宁王、还有翟青云。 这是怎么回事？ 李柔嘉跟在宁王身后，虽然没有惊呼，但眼神人也呆了一瞬，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听到这样的话！ 毕竟是女人的贞洁，原本好好儿的，被人凭空污蔑了这一道、而且这些人还是受她夫君指使的，任谁也不能在短时间内痛快接受啊。 宁王这是又闹什么幺蛾子？ “你……你可说清楚了，但凡有半点造谣，本宫扒了你的皮！”太子觉得这事儿不对，这时候哪有心思幸灾乐祸？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给套进来了。 但到底问题出现在哪儿，一时他也弄不明白。 当然不能就这么由着老三做局，可问题是，他现在完全找不到着手之处。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是对他有利，他总不能说，“不可能，你们一定糟蹋了本宫的爱姬”，这成什么事儿了啊？没有这么审案的。 看到太子慌乱的样子，李柔嘉立刻明白了，不免在心内暗叹宁王这一计用的妙。 宁王这是反其道而行之，先让他们自己这边成为众矢之的，之后再找个机会翻盘，把所有问题都推到太子那儿去。让太子落得一个指使燕人自己唱戏的罪名。 到那时，再提审这些燕人，这些燕人再说什么可都是完全可信的了。毕竟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么，太子都被揪出来了，他们要的就只有保命。 “太子殿下明鉴，小的说的句句属实。”那燕人道。 太子已经走下高台，踱步到他们面前：“你们说，此人所言是否属实？” 其余的人也连连点头，都说：“是，殿下，我们真的只糟蹋了宁王妃。” 一时围观百姓也是哗然。 李柔嘉虽然已经明白了宁王的意图，但毕竟此时的局面对自己不妙，她是真没有脸皮抬起头来了。只能把头埋得最低最低，希望不要被人认出自己。 太子早就注意到了李柔嘉，这一会儿见李柔嘉只是垂着头，一点慌乱的感觉都没有，那“不妙”二字，在他心中放得更大了。 李柔嘉是不是干净的，他再清楚不过了。以李柔嘉刚烈的性子，自己明明干干净净的身子，却被人污蔑了这一遭，如何能忍？那必定是据理力争啊！ 可她此时却如此能沉得住气……只有一种可能，她和老四撺掇好了，两人在使计呢！忍得一时之辱，图个痛快的胜利。 太子负着手，在公堂里来回踱步，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翟青云瞧着时机差不多了，提议道：“殿下，既然这几个燕人已经招供了，如此大罪，咱们必是宽恕不得啊。不如……斩立决吧？” 压低了声音，凑到太子身边去：“咱们万万不可留这几人活命啊，不然他们糟蹋宁王妃的事一旦宣扬出去，怕是要冲撞了陛下的脸面，到时候，微臣和宁王殿下、还有太子殿下……咱们可都脱不了干系，怕是陛下会降罪给咱们呐！” 太子当然知道翟青云说的是对的。 一旦李柔嘉的名声于公堂之上坐实了受损，没脸的可不只是李柔嘉一个人，也不只是老四，而是整个皇家。 到那时，他这个当庭审问官，肯定是摘不清了。父皇心疼老四，必定要把错处全都算到他身上。 可是，这个提议在此时说出来，谁知道翟青云打的是什么算盘？翟青云如果是老四那边的……不用如果了，现在基本可以断定，翟青云就是老四这边的人。如若不然，也就不可能有今日抓到燕人这一出戏了！ 当日的事情是他做的，有没有燕人，他自己不是最清楚吗？ 错了，今日之事在一开始他就错了！他不该应了翟青云的请到府衙里来，当时就应该在家中称病啊！ 悔极悔极，悔之晚矣啊！ 太子急得在堂内来回踱步，渐渐端着的体面也没了，人人都能看出他是着急的模样。 宁王做足了痛苦的态度，差不多了，直接用如常的声音提议：“二哥，既然这些人已经招认了，咱们赶紧下个处置吧？哥哥在上，但凭二哥定夺。” 太子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这时候听到宁王这么一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忽然想到一招——顺水推舟! 对啊，他可以顺水推舟啊！既然他现在并不知道老四到底在打什么算盘，那就给足了老四作戏的机会，自己慢慢看，不着急。 “老四啊，这事事关你的王妃，还是你来审吧，哥哥不好妄加论判啊。”太子向宁王做了个“请”的手势。 宁王着实勉强了一会儿，才道：“好吧，多谢二哥成全。” 宁王脚步沉重地上了高台，看起来反而像是被太子摆了一道似的。 太子觉得，宁王现在的不情不愿是装的，他要的就是这个审理此案的机会。 先看看老四怎么说，然后，随机应变。 没办法啦，此时自己是骑虎难下，只能这样了。 宁王在“明镜高悬”匾额下端坐着，看着议论纷纷的百姓们，皱着眉，一副相当头疼的模样。 然后一声惊堂木响起，震得底下瞬间安静了。 人人都看着宁王，想要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处置。 等了半晌，却听得宁王诧异了一句：“不对啊……本王和柔嘉已经圆房，柔嘉是否清白，本王自己是清楚的啊。” 此话一出，人群中有的惋惜、有的嘲笑，显然都不觉得宁王的话是真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卖个大关子 就连太子都不免被这气氛所感染，摇了摇头，觉得宁王此时的样子有些滑稽。 “哎……”宁王拿着惊堂木，迟迟不落下，盯着那三个燕人，整张脸都写着“屈辱”、“纠结”、“头大”。 “砍了吧”，宁王不轻不重地摔了下惊堂木，扬声道，“这三个燕人胆大包天，胆敢在我大熹都城中造谣生事，斩，立决！” “拖下去拖下去，这就拖到菜市口斩了！”宁王打发地摆了摆手，恨不得马上看到他们人头落地。 听了这命令，翟青云立马附和一声：“殿下有令，斩……” 有了宁王和京兆府尹的双重命令，谁敢怠慢？几个衙役忙上前来押人。 这些燕人也真是条汉子，一声没吭，由着衙役将他们带走。 京都城里的百姓们各个都是人精，已经有不少觉得不对劲儿了。 “怎么刚才太子殿下只说了要打，这些人就吓得跪地求饶，这会儿要被拉出去斩首却不求了？” “对啊，这么有本事早干嘛去了？早扛住了不就没这遭了吗？” 太子也觉得奇怪，觉得这三人的反应太反常了。拦住了狱卒，问道：“你们可还有什么话说？” 这三人好像得到了什么提点似的，忙扑到太子面前，连连叩头。 “太子殿下明鉴，我们是无辜的啊！我们当时根本就不知道那女人是宁王妃。所谓不知者不为罪，我们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啊！还望太子殿下开恩，留小的们一条命！” “什么乱七八糟的”，太子摆摆手，“得了，拖下去砍了吧！” “太子殿下，你得为我们想想办法啊……你得为我们求求情啊……太子殿下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几人听到太子的话，顿时都慌了，脸上这才有了原本该有的恐惧之色，挣扎着要来抓太子。 太子连连后退，怒道：“这是什么体统？好大的胆子胆敢咆哮公堂？快快快！赶紧把他们拖下去！” 太子看出了情况有变，暗暗后悔自己不该多嘴之时，只想着快点解决问题。一旦把这几人拉出公堂，老四再想动手脚也没那么容易了。 这乱七八糟的他是真看不明白，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这几人挣扎大喊着，就是求太子救他们。但终究三人拳头难抵众多衙役的束缚，还是被抓到了后院去。 随着这几人的大喊大叫，不多时就已经上了囚车。二十几个衙役捕快押送着，翟青云亲自监斩，阵势颇大地往菜市口去。 宁王嫌这事儿晦气，不往前凑，嘱咐了翟青云几句“务必要杀得利索”，就带着李柔嘉走人了。也有些灰头土脸的样子，不太能抬得起头。 太子虽觉得此事蹊跷太过，但至少在现在的局面上看来，实在没什么与他有牵扯的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不搀和，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两位皇子不看了，百姓们却是好信儿。京城安稳，除了每年的秋斩，多少年也没碰着斩立决的事儿，一个个都跟赶集似的，兴冲冲跟着囚车往菜市口去。 李柔嘉见宁王气定神闲地稳稳迈着步子，也就不着急，耐心地跟着他。这时候他还能沉得住气，那必定是有必胜的把握。不用担心，看着他折腾就行了。 李柔嘉不问，宁王却是憋得慌，等了李柔嘉几步，回身问道：“你怎么不问啊？” “问什么？不好奇。”李柔嘉掩饰得很不错，自以为天衣无缝的。 “你怎么能不好奇呢？我这计多高超啊！二哥现在还云里雾里的呢！”听到李柔嘉不好奇，宁王心里就不舒坦，原本想要得到李柔嘉的追问和膜拜呢。 李柔嘉一撇嘴，悠然地走到他前头去：“我是真不好奇。就是觉得有点儿困了，我要回房睡觉！” “嘿……你……”宁王追上来，“你好歹也给我个面子啊！” “行，你说吧。”李柔嘉爱答不理地说了一句。 宁王搓了搓手，相当激动：“我和你说，我这一计吧，主要是……” 说着，忽然停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看李柔嘉那一脸得意的样子，他顿时就明白了，这丫头是在激他呢！知道他必定要端一会儿，就反着来，压根儿不问他。 “我不说了！”宁王“啪”地打开折扇，扇着，潇洒地阔步进了府。 这次换做李柔嘉了：“嘿……你……” “你不知道说话说一半很噎人吗？”李柔嘉追上去，想要抓住他的脖子。但宁王这小子跑得太快了，一阵风一样从她手里溜走了。 “当然知道！就是知道，这才不说呢！噎得就是你！”宁王笑得开怀，活像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 李柔嘉追上去：“不行不行，你快说！” 这两人打打闹闹地从后门儿跑进了府宅。进了自己王府，更是闹得肆无忌惮了。 李柔嘉誓要抓住宁王，想要拿着小皮鞭啪啪抽打他，看他还敢不敢故意戏弄人。 不过宁王这小子太不厚道了，居然用起了轻功，这不是作弊吗！李柔嘉轻功不好，抬腿也就能在半空中扑棱两下而已。看着这小子飞檐走壁、踏花拂柳的，李柔嘉在底下干着急，使劲儿抓也抓不着。 宁王看到李柔嘉跟个抓蜻蜓的小孩子似的，急得小脸儿红扑扑，觉得真好看，一时玩心大起，更是收不住了。 “你下来！”李柔嘉急了，直接捡起一块石头去丢他。 “为什么要下去？我正飞得兴起呢！除非你说，给我什么好处？” “来来来，你下来，你下来我就告诉你！”李柔嘉向宁王勾勾手指，还抛了个媚眼儿，弄得相当撩人。 宁王哪能受得了这啊？好悬没腿软。 好在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关键时刻还是能稳住的。还算比较体面地从树枝上落下来，做出挺勉强挺不情愿的样子，把脸凑过去了：“亲吧！” “亲个屁！”李柔嘉早就悄悄折了一根树枝在手，毫不客气地抽到宁王的后背上，“你快说，不然我打得你屁股开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王府中的眼睛 “反了你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为夫要是不振一振夫纲，你就不知道这家里到底是谁做主！”宁王哪能被李柔嘉这两下就给打怕了？拔腿就跑，边跑还得边逞着口舌之快，拔一拔自己的威严。 李柔嘉拿着树枝拎着裙子，继续追：“你不说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这两人在后宅里打打闹闹的，觉得这是在自己家里，也就不避人儿，却不想这样的景象会灼了人的眼。 冯妙弋站在不远处的柳林里，玉白的手指搅动着帕子，将那绣着精致芍药的牌子搅得皱皱巴巴。 殿下怕真是被李柔嘉给狐媚去了，都从外头回来了，新鲜劲儿还没过，竟然搬到她的院子里去！这会儿还这么肆无忌惮地与她嬉闹，完全忘了体统。 殿下虽然向来纨绔没正形儿，但她却总觉得，殿下平日里那些笑嘻嘻的样子，都是浮在面容上的，半点儿不过心。可今日看他笑得这般开怀，谁还能说是假的？ 今日挂在他脸上的这些笑容，每一瞬都是真的。 可让他这样笑的人，却是这个新来的李柔嘉。 “真是小瞧了她！”冯妙弋愤愤地说了一声，不由得往德怡院的方向看去。 春燕恭敬地侍立在她身后，不敢吭声。 这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妙人居，另一处树林中，秋枫方拎着食盒出来，垂着头，快步往德怡院而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林德音靠在寝房的软塌上绣花，听得开门声，问道。 趁着王嬷嬷不在，秋枫忙凑到里间去：“奴婢回来的时候，碰见殿下和王妃了，原想着去施礼问安，却见殿下和王妃闹得没个体统，便不敢上前去了。” “怎么个没体统法儿？”林德音不太过心，随口一问。 “王妃拿着树枝抽打殿下的脊背，还说要打殿下的屁古呢！” “哦？”林德音神色大变，放下了手中的绣活，紧张道：“竟有这等事？你可看清楚了?” “奴婢瞧得真真儿的”，秋枫道，“可把奴婢吓坏了！看到了这样的事儿，奴婢哪里还敢露面儿？若是殿下一时恼羞，奴婢岂不没命了？” 林德音也道：“这可玩笑不得！怎的如此不成体统？殿下怎么样？可罚了她？” “没有呢，殿下乐得可开心了，半点不见责罚之意。”秋枫的语气里透着不解。 林德音摇摇头，重重叹了一声，道：“原以为李柔嘉是个明白人，觉得有她嫁过来，至少这宁王府还是安稳的，怎样也能和东宫那边抗衡一番。却不想她竟是这样没有分寸的人。” 秋枫低声道：“是啊，如今殿下被她带成这样儿，若是哪一日真玩儿得大发了，惹恼了陛下可怎么办？咱们府里的境遇本就不怎么样，这位王妃娘娘可别不帮反害。”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林德音重重叹了一声，“我原以为宁王自己是有思量的，他不喜欢我这副平庸的面容，这错在我，怪我命不好，没得绝色姿容，怨不得旁人。如今我不过是求个一生安稳罢了，但倘若他这边出了什么岔子，岂还有咱们的安稳可言？” 倘若宁王败得惨，她与她腹中的孩儿，怕是都不得活命。 她日日求着盼着，只希望宁王能谨慎些、正经些，步步为营地爬上去。却不想府里一个狐媚子没解决，又来了一个更能狐媚人的！若真是秋枫说的这样，这李柔嘉的本事，可比冯妙弋大多了！ 林德音想了想，道：“这一阵子你仔细留心着同心院那边的情况，看看他们到底闹到什么地步。倘若真不得收敛，我少不了要去帮衬着些。” 秋枫向窗外看了看，见王嬷嬷进宫述职还没回，放了心，道：“夫人，殿下最不喜的，便是咱们这边和太后通着气儿。如今夫人有小郡王在，左右不过是十个月的事，夫人切莫劳心伤神。若是不小心触怒了殿下，没得惹麻烦。夫人如今安心最重要啊。” 林德音也知道，宁王不待见她，还有一个缘故便是她的出身。她是太后赐过来的良家子，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有，说是服侍的姬妾，实则是一双监视他的眼耳。 虽说太后是好意，为的只是督促宁王、让他莫走上歪路，这一点宁王也了解，所以才会诸般给她尊位。但像宁王这样天性桀骜洒脱的人，不可能对此事不反感，连带着，自然想要离她远远的。 若她频繁向太后告状，太后一旦采取方式对宁王旁敲侧击，以宁王之聪颖， 必会想到府里的事情是她泄露出去的。 一旦惹恼了宁王，怕是有人会趁虚而入，不让她安生安胎。 “再说吧”，林德音道，“不过你对同心院那边留心一些，还是有必要的，切莫忘了。” “是，夫人。”秋枫应道。 宁王嘴严，李柔嘉到底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追得累了，自己也就痛快放弃，没什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心思，趴在桌子上喘气儿去了。 刚歇了没一会儿，忽然院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是一个家丁跑进来：“殿下，京兆府来了个衙役，说犯人有新招认，请殿下过府去。瞧着那当差的挺着急的。” “本王知道了，你去告诉他，本王这就去。”宁王道。 “走了走了……继续看戏去！”宁王抓着李柔嘉的束发冠，将她往出拽。 “哎呀我自己会走！”李柔嘉嫌弃地打开了他的手。 如果不是实在好奇，她真想说一句“我不稀罕看”！估计这样就能制住宁王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卖关子。 宁王出门很快，但路上却是慢悠悠。光是从同心院走到王府后门口，磨蹭得都够平时走上两个来回儿了！更别说去京兆府的路上，更是走走看看，逛瑶子似的！ 他能磨蹭，太子也不快，两人居然在京兆府府衙门前遇上了。一个个原本都是慢吞吞的样子，一碰头，都换上了一张焦急的脸。 “哎呦，四弟，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好端端的，人又从刑场拉回来了？”太子迎上来问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吃了个哑巴亏 “不知道啊”，宁王也是一脸着急，“咱们还是快进去，看看他们说了什么！” 太子笑笑，虽然心中狐疑大胜，但态度还是要端得起，一脸“我看你怎么玩儿”的模样，好像颇有底气、将宁王的一切小伎俩都算计在心中似的。 宁王向来知道他二哥这打肿脸充胖子的性子，见他二哥这般胸有成竹，一点也不觉慌乱，谦让地向他二哥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二哥先行。 太子没带岁从来，只身一个孤零零的。宁王尾随着太子、李柔嘉尾随着宁王，三人前后进了府衙。 翟青云正端坐在堂上，一脸愁苦，见二位殿下来了，忙一路小跑着见了礼：“给二位殿下请安。”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太子想都没想就直奔桌案而去，一副续审的架势。 翟青云有些为难，看了看那三人，又看向太子。支吾了半晌，只得如实道：“嗲下，这三人说……说他们掳劫宁王妃和东宫的几位夫人，是因受人指使。” “受什么人指使？说来听听。”太子道。 这话一出口，顿时觉得不对。也顿时明白了老四这一计到底是怎么个玩法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但再想要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这时候说收回方才的话，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谁都觉得他心虚！ 老四啊老四，你可以啊！ 太子后悔不已，但却又没什么及时补救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硬着头皮等这三个歹人的回应。 但还是那个理儿，不管在什么时候，态度是要先端好的。 太子一副秉公处理的模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就等着这三人招供。 这三人架势弄得也足，战战兢兢地看着太子，一副不敢言的模样。 翟青云也怕得很，站在一侧垂着头，时不时地看一眼太子，恨不得要去撞墙一了百了似的。 “太子问你们话呢，怎么不说？”宁王权做浑然不知的样子，问了一句。 “是，是……”这几人吓得浑身抖如筛糠，但就是不说。 宁王脸上有了一瞬很明显的诧异，看看翟青云、又看看太子、再看了看这三个人，这才忽然明白似的，立刻住了嘴。无奈地摇摇头，用折扇拍着掌心，静默不语。 太子此时骑虎难下，就此让这三人永远闭嘴，显然是不可能的，老四有的是办法应对。在此情况下，他继续审问是必然的，但这审问，却一定要有妙招，不能让老四把他绕进去。接下来的几句审问，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太子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方才在公堂上，本宫就给过你们机会，可你们却并未招供有人指使，何以到得刑场上就招了？难道本宫方才没让你们说话不成？大家伙儿都看着，本宫可曾阻止你们言说？” “既然没人阻止，为何下到下问斩处决之时，你们还没招供？你们这明摆着就是为了逃避被斩，故意拖延时间！” 太子此言一出，不少人都觉得有道理，公堂外的围观百姓中，少不了一些议论。 “对！”宁王忽然道，“二哥所言极是，明明就是如此！” “你们几个，真当我大熹官员是好愚弄的？来人！拖下去斩了，莫要听他们妖言惑众！” 几个衙役上前来，押着这三人就要往下拖，这三人见此，大喊起来：“太子殿下，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们为你做事时，你已经说了保我们性命，怎么到此时就翻脸不认人？” “是啊！哥几个是相信你才一直没把你咬出来，可是直到刽子手举起了刀，你也没去救我们！” “你这是卸磨杀驴，杀人灭口！无耻！无耻至极！” 太子听着，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指着那三人道：“好大的胆子，胆敢诬陷本宫！说，是谁人指使你们这么做？” “明明就是你！是你给我们重金让我们去你府里劫人，还说让我们对外宣称糟蹋了宁王妃！你说了保我们不死，这一会儿却又翻脸不认人，难道这就是你们熹国所谓的‘信义’？你们不常说自己是礼仪之邦吗？敢问礼仪何在？” “来人！把他们押到大牢去严加拷问，本宫必定要审出是谁在指使，是何人如此居心叵测诬陷本宫！”太子盛怒，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 他就是要借着此番混乱，把这些人从公堂上赶下去。 不管最终审问的结果如何，只要能让这些人离开公堂、不要在百姓面前张牙舞爪，他就有翻盘的机会。 而一旦让他们不断地在堂上诬陷他，一传十十传百，这事儿就算做实了。 这可真是哑巴吃黄莲，老四够歹毒的啊！ 如果方才第一轮审问时，这些人迅速将他招供出来，反而不会有人相信。可现在这种对质，多数百姓显然都是相信的。 至于翟青云，那更是确信十足——因为姓翟的摆明了和老四是一伙儿的！这两人是合起伙儿来给他做局，一步步引着他深陷进来。 “押下去！”看到那些衙役们不痛不痒地抓了几下，完全不上心，由着这三人挣扎，太子更是恼火，大喝一声。 老四啊老四，够有本事的啊！竟然能把翟青云给收入麾下。 他几次想要拉拢翟青云都未能成功，不知道老四什么时候和翟青云勾搭上了，两人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太子！你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哥几个也不是好欺负的！你今天若不放我们活路，我们就告到你们皇上那儿去！” “对！反正我们就只是抓了几个女人放在屋子里一会儿，碰都没碰，这点事儿就算是玩笑了，我们是外邦，你们皇帝这点气量还没有吗？他必定不会要我们的命！但你指使我们这么做，还让我们造谣宁王妃不清白，这些罪名足够你那皇帝老爹治你的重罪了！” “搞不好头顶的太子顶戴都给你摘了！” 这三人叫嚣得嚣张，一句比一句难听，大有一副鱼死网破的气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哑巴吃黄连 太子指着这几个人，手指颤抖，但却说不出话来。 当然不是被气的也不是被吓的，这几个小喽啰、这点小伎俩，还不至于把他气得吓得说不出话。他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不论他说什么，在别人看来都是狡辩。而且这些人嚷嚷得如此激烈，他得多大的声音才能压过他们去？ 堂堂一国太子，难道还能和这些人骂街？实在有失体统。 “押下去押下去！”太子只得挥挥手，再次做了打发。 衙役们这次不敢怠慢，卯足了劲儿全力把这几人拽下去了。 即便已经出了公堂，这些人还在叫嚷不停，说太子卸磨杀驴、说要到熹国皇帝那儿讨个说法。 “查！翟大人，给本宫仔仔细细地查，务必要把那幕后诬陷本宫的人给揪出来！”太子怒扔了这一句，竟是抬脚要走。 “殿下，此事干系重大，要不要移交大理寺？”翟青云道。 太子犹豫了一下，方道：“怎么，你们京兆府不想担这个干系？” 太子上下打量了翟青云一眼，满脸了然。悠然的气度也不似方才：“翟大人，别怪本宫没提醒你，小聪明玩儿得太过，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别以为本宫看不出你们的猫腻儿。” “殿下教训的是”，翟青云忙说道，“微臣一定彻查，万不敢再想推脱。” “查吧”，太子阔步出了公堂，留下了一句话给宁王和翟青云，“本宫等着看你们能玩儿出什么名堂！” 宁王笑笑，拍了拍翟青云的肩膀：“翟大人，这件事就交给你啦。务必要查出个结果来，还二哥一个公道。” “是，都在下官身上，殿下放心。”翟青云道。 宁王跟着太子先后出了衙门，太子知道宁王和李柔嘉就在他身后，也不回身说话。周围百姓们自是少不了暗中窃窃，他也都不放在心上，这会儿倒是来了超脱的气度，万事不过心似的。 转弯到了僻静的一条街，李柔嘉追上宁王：“喂，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宁王一笑，道：“自是有妙计。” “你怎么还卖关子啊？”李柔嘉对这小子如此卖弄的行为相当不满。 宁王嘿嘿一笑，脸色拽得不要太欠揍。 “不过太子今天还是让我着实意外”，李柔嘉小声道，“我原本虽知道他并非草包，却也没想到他的城府能到这般境地。在今日的局面下，居然没有失了体面，且也给自己争取了最大的退路。现在的情况，已经是他所能争取的最好的情况了。” 宁王道：“二哥厉害着，只是各人都有各人的一副假面而已。‘草包’这两个字，就是二哥的假面。只是如今蒋家愈发嚣张，二哥这个草包也装不久了。你看着吧，蒋家很快就会得着信儿，又要去数落他一顿呢。” “这就是二哥的软肋”，宁王说得还有些同情，“毕竟是有血有肉的人，气量有限。原本就焦头烂额地想不出破解之法，被蒋家数落一通，盛怒之下脑子里更是和浆糊。这一局，他是没得翻盘了。” “你觉得蒋家派人暗杀我们的事，太子知不知情？”李柔嘉问。 宁王摇摇头：“他不可能知道。现在还没到你死我活的时候，二哥不会丧尽天良。蒋家也不可能拿这件事去和二哥商量，毕竟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成了，咱们就是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山匪给误杀了，和他们没有一点儿关系；败了，即便咱们把人扔到他们家门口儿去，他们也能随随便便来个‘不清楚情况’，放了人，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李柔嘉含笑看着宁王，越看越觉得他“欠揍”。这种“欠揍”不是讨厌得，而是喜欢的。这小子的脑袋里怎么这么多弯弯绕呢？ 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是随意那么一吩咐、随意那么一办，实则心里想得明明白白。而且想的还不只是眼下的做法，还能把结果都一起想到。有了这脑子，连谋士都不需要了。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宁王发现李柔嘉的目光，觉得她好像是看小猫小狗似的！ “看你傻呗！怎么，多看你两眼还不行了？”李柔嘉偷看人被发现，还弄得理直气壮的。 宁王笑道：“喜欢我就直说，赶明儿我搬个凳子坐在你面前，让你从头到脚仔细地看，一看看一天，怎么样，够意思吧？何必偷偷摸摸的啊！” “谁稀罕！你想得也太美了！”李柔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大摇大摆地往前走，不搭理他了。 宁王悄悄追上去，从背后将她拦腰抱起，笑道：“别狡辩，你就是喜欢我你就是爱看我，我让你看个够！” “不看不看，你滚开！”李柔嘉四腿儿蹬着。 但这小子还挺有劲儿的，即便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也依旧挣不脱。 太子府的后花园里，太子走路带风、气势汹汹，完全不见了刚才在人前那副悠然神态。如果此时手里有一把刀，完全就是一副砍人的架势了。 程敏萱听说太子在外头吃了亏，知道他这时候正需找人抱怨发泄，因而提着一个竹篮，带着春怡来后花园，佯作摘玫瑰花儿。 主仆二人说笑着迎面而来，全然不是有意的模样。 “殿下。”春怡先看着了太子，忙施了一礼。 太子“嗯”了一声，脸上没好气儿。 “妾身给殿下请安。”程敏萱笑盈盈地施了一礼。 太子被宁王摆了一道，正在气头儿上，见着程敏萱，自然又想到了宁王，对她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这是干什么来了？怎么还提了个篮子？”太子眼中不乏嫌弃之色。 “妾身见花园里的玫瑰开得好，想着摘一些，给殿下做玫瑰酥吃。妾身记得殿下喜欢，之前在太学的时候，小厮们常给殿下带去呢。”她说得温温柔柔的，好一番甜蜜情意。 太子找不着茬儿，也就不能在说什么了，道了声：“摘吧”，也就不再看她，绕过她往前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美人的开解 “殿下……”程敏萱像是忽然发现太子情绪不对似的，将竹篮子塞给春怡，忙追了上去。 “妾身上午刚制了些蜜饯茶，殿下要不要去尝尝？春日里天气燥，饮些清茶再好不过。” 太子心内烦闷，吃了这么个哑巴亏着实丢人，也不知道该和谁去说。正好这有送上门来的，也就不端着了，点点头：“走吧！” 每回从老四那儿吃了亏，看着这女人虽然难免生气，但看着看着，竟也会觉得有些舒坦——毕竟老四得不到的人，却在他面前百般谄媚。每次都这样，现在回想起来，不得不说，这女人的确有些让人消气的本事。 太子不说是因何气恼，程敏萱也不问，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太子身侧，很贤德柔淑的风范。 一杯热腾腾的蜜饯茶递到面前，太子看了一眼，面色稍有缓和。 “春怡，你下去吧，快些去采摘花瓣，我今儿就把玫瑰酥给殿下做出来。” 打发走了春怡，程敏萱笑道：“妾身给殿下捶捶腿？” “也好。”太子往寝房床边的长榻上去。 程敏萱端着茶具，放在榻边的小几上，半跪着，一下下力道恰到好处地为太子捶腿。 太子闭着眼睛舒坦了一会儿，问道：“在你心里，你觉得老四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身份尊贵的庸人。”程敏萱想都没想，答得痛快。 “哦？为什么这么说？”太子的眼睛半眯起，在一个小小的缝隙里看着这女人。 程敏萱却又是一副糊涂样儿：“妾身也说不出缘由。就是觉得，和太子殿下比起来，四殿下再寻常不过。他的身上毫无出众之处，不出挑的人，可不就是庸人吗？” 太子笑了一声：“怎么能这么说？至少老四长得好看。” “没觉得……”程敏萱嘀咕了一声。 这一声好像只是自己闷着一句感叹似的，并不是说给谁听，而就是自己心里的一个想法。越是这样，太子越是受用。 “本宫今天又被他摆了一道，在京兆衙门里弄了个好大的没脸……”太子情致舒缓了些，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 “一定是殿下让着四殿下，或者是四殿下那边用的法子太小人了，殿下不爱和他争。不然殿下岂会让他得逞？” “话是这么说没错……本宫当时的确顾及着皇室的脸面，故意让着他，没和他在公堂上翻脸。但现在想来，着实憋得慌。现下本宫可就一人儿担下了所有罪名，想要来个逆转，只怕没那么容易。” “不知是什么事？妾身听听，或许以愚见，反而能歪打正着，想出个法子呢。”程敏萱笑道。 太子本来也没觉得这事儿有多见不得人，虽然觉得憋屈，但还不至于到藏着掖着的地步。也想着程敏萱这女人平日里有些巧思，女人的心思和男人不同，或许真能想出法子来。 便将这件事如实和程敏萱说了，道：“本宫没法儿，只得先回来。若是在府衙里把事情闹大了，传到父皇那儿，又是本宫的不是。毕竟那翟青云和老四是穿一条裤子的，到了御前，他一定要帮着老四说话，说老四一直旁观不语、是本宫失了分寸和那些匪徒吵闹。” 程敏萱的力道依旧不轻不重地恰到好处，并未因太子的话而受到什么惊吓、也没什么因此而起的愁苦。和缓地道：“殿下英明，在那众目睽睽之下逞一时之快，实在有失身份。咱们岂能和四殿下一样，这般小打小闹没个尊重？这事儿啊，其实可大可小，殿下权当哄弟弟玩儿，也未尝不可。” “哦？此话怎讲？”太子问。 他本想从程敏萱这儿找到个解决之法，但听程敏萱的意思，倒是说，这事儿不大，可以就此了了？ “宁王弄了这三个燕人来，动静不可谓不大，但宁王妃和咱们府里几个姐妹被劫掠的事，距今儿也有些日子了。陛下当时给的责令都是模棱两可的，没说非要把人抓回来，明摆着，陛下是不想把这事情做大，是想着息事宁人的……” “如今事情刚平息，宁王又把这些人抓回来，还张口就咬出这么个大的，陛下的眼耳岂能不知？且不说宁王是明摆着诬陷殿下，就算咱们太子府真的做了这样的事，陛下也绝不能让人拿到台面上来说。宁王若非要把事情放到台面上，丢了大家的脸面，到那时，陛下责怪的，可未必是殿下呢。” 这点太子也明白，所以当时翟青云要把人移交到大理寺，他没同意。一来，老四那边必定已经想好了给他定罪的法子，移交到大理寺，他更不好掌控，这事情就更难办了；二来，一旦移交到大理寺，这事儿就闹大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丢的都是皇家的脸面。 虽说知道老四也怕把事情闹大，但平白咽下了这口哑巴亏，心里着实憋闷。 “妾身愚见，以为宁王那边，也绝对不会给这事下个明确的论断。宁王要的，其实只是闹这么一番，让所有人都知道李柔嘉是清白的，这就足够了。” “李柔嘉？”太子诧异了一声。 “对，李柔嘉”，程敏萱道，“宁王这一番折腾，为的，就是李柔嘉。他想要正一正李柔嘉的清白，而能证明李柔嘉清白的法子，最好用的，就是说那些个匪徒不是真的。谁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明摆着。一旦把这事扣到殿下头上，大家都知道，殿下是不会真让人糟蹋了皇家儿媳的。如此一来，李柔嘉的名声不就保住了？” 太子“啧”了一声，如同醍醐灌顶，猛地起身：“对啊！对！对！这件事看起来是老四栽赃本宫，但这最主要的用意其实根本不在栽赃，而只在于那些燕人随口带出的一句话——宁王妃是清白的！只要他们能把这话说出来，并且有人愿意相信，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他刚才怎么没想到呢！居然把这件事的着重之处给看错了！ 程敏萱这女人，果然有两下子，一语中的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京兆府的火 程敏萱笑道：“只要把这事儿是太子做的这个论断传出去，传到百姓和大臣们的耳中就行了，没必要非要得出个审问结果、他们更不敢明着给殿下定罪。所以啊，这些人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太子殿下如此开阔心胸，便是哄哄他又何妨？只要殿下自己心宽，甘愿吃下了这闷亏，咱们这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该担心的人反而是他们，四殿下和翟青云才是那焦头烂额想着怎么收场的人呢！” “一旦此事不了了之，陛下那边听着了，必定也会想着太子殿下的宽和礼让，会感念殿下维护了皇家的名声呢。” 太子细细听着，愈发觉得有道理。 有时候着眼于事情本身，争来的反而不对。要把目光放得宽一些远一些，想想隐藏在表面之后的、那些含蓄的用意。 “不错……”太子满意地点头，“父皇又不像百姓们和一些没脑子的大臣那样看不明白事儿，这件事情具体的用意为何，父皇一定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我不争不斗，反而能够讨得父皇欢心。即便外面盛传本宫的坏名声又能如何？只要父皇心里觉得本宫委屈，不就足够了？” 太子缓缓搓着手指，脸上已经有十足的笑意：“老四愿意丢了西瓜捡芝麻，本宫可不同他玩儿。还是趁早把自己摘出来要紧呐。” “正是呢”，程敏萱道，“宁王这次是明摆着到陛下那儿找不自在，为了个李柔嘉，竟连体面都不要。陛下这次虽然不会明说，但心里一定记下了，以后有什么事儿，对四殿下一定没好脸色。” 太子冷笑一声：“这也是他自己乐意，怨得了谁呢？自己非要往下坡走，就别怪本宫得空踹他一脚了。” 程敏萱给太子捏着腿，眸光愈发温柔。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干系，太子心中大为畅快，整个人都舒坦了，往长榻的软枕上舒舒服服地一靠，享受着美人的服侍。 闭着眼睛又舒服了一会儿，带着睡音地问：“老四对李柔嘉这么好，你心里不舒服吧？” “妾身高兴。” “哦？高兴？”太子着实惊了一下，半撑起身子看着她，“这是怎么说？” “宁王如今这般沉溺美色，正是咱们稳固地位的好时机”，程敏萱笑道，“倘若他每日钻营朝政，局面反而对咱们不利。殿下能占了上风，妾身自然高兴。” 太子缓缓起身，捏住程敏萱的下巴，扒拉着她的脸左看、右看，眼中现出一抹精明的神色：“本宫最近愈发觉得你这女人太聪明。你说……太聪明的女人，对本宫而言可是好事？” 程敏萱并不恐慌，只是温柔笑道：“妾身一心都放在殿下身上。殿下，能驾驭住的聪明女人、和能驾驭住的蠢女人比起来，哪个更好些？” “自然是聪明女人更好些。”太子很快便得出了结论，但话锋一转：“本宫如何能确定，你是可以驾驭的女人？” “殿下英明，自当明白。”程敏萱道。 太子一笑，松开了她，又惬意地靠回软枕上。看着程敏萱，一双眼睛里的神色很是莫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半夜的，京都城里忽然火光冲天，一阵嘈杂之声自城东京兆尹府那边传来。 宁王府上夜的家丁听到这声响，可吓得不轻，忙派了个小厮过去查看。一看之下，竟是京兆衙门的牢房失火了，衙役捕快们都忙着救人看管人，乱糟糟的在公堂后院里叫嚷。灭火的人一拨接着一拨，水车也从户部调了来，周围的百姓们都被惊醒了，很大的阵仗。 上夜家丁觉得这事儿太大，去叫了侍酒，侍酒睡梦中被喊醒，听了禀报也没了抱怨的心思，却也没去同心院禀报，而是自己贴上胡子乔装一番，凑到府衙去，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在今晚翟青云带着人连夜审问，府衙里人手足够，水车调来得也算及时，灭了一个多时辰，火势渐小。除了一大片牢房和周围几间库房被烧毁之外，也没什么别的损失。 及至天明，火已经灭了。毕竟是烧了一大片牢房和连绵十几间屋子，虽然没造成重大伤亡，却也是一派废墟之相。整个京都城里，都因昨日的一场大火而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弄得人人掩鼻，几个时辰才散。 侍酒一直跟着盯到天亮，瞧着火灭了、后续清理也做得差不多，这才急匆匆地跑回去禀报宁王。 宁王和李柔嘉刚起，开了窗子，两人就闻到一股烧糊的味道。 “这是怎么了？咱们府里哪里走水了？”府宅深，除了在门口上夜的家丁之外，里头着实没人能听到这些动静。李柔嘉睡得又沉，更是不知道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怎么可能是咱们王府？若是咱们王府，咱俩还能一觉睡到天亮？” 宁王开了门，向侍立在门口的夏心和碧萱招了招手，让她们进来服侍梳洗。 碧萱依旧给宁王端了一盆散着药香的水，清清淡淡的药香，在这满鼻火烬味儿的空气里，的确有救命的效果。 李柔嘉忙关了窗子，凑到宁王的水盆边呼吸了两口。 宁王抓着她的头发将她一把薅开：“我还要洗脸呢，你别把口水流下来。” 李柔嘉搓了搓鼻子，又拿帕子擤了擤，这才觉得好受一点。 “矫情，战场上烽火狼烟，这点儿味道算什么啊？平日里还跟我装得什么似的，看来你也就是假把式了。” “我已经回京城好多年了嘛！”而且每天闻着你脸上的药香，鼻子都挑剔了。 果然，夏心的话再次印证了的确是她矫情。 “还好啦小姐，飘到咱们这里，也就跟伙房烧柴火似的，没多大的味儿。” “我知道！问题不是这味儿，是着火，哪里着火了？” 夏心摇摇头：“不知道，奴婢醒了就往这边来，还没下去听他们胡扯呢！” “京兆府”，宁王道，“我敢赌一定是京兆衙门那边，赌一百两银子的，你赌不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人犯跑了 听了宁王这话，李柔嘉顿时了然：“我才不跟你赌呢，你这不是明摆着赚我银子呢么？只是……” “动静会不会太大了些?”李柔嘉有些担心。 宁王道：“不弄得这么大，反而没法收场。动静弄得大一点，到时候父皇追究下来，也有个模糊的由头儿，直接把矛头都指向这场火就行了，二哥的事反而能摘出去。” 李柔嘉笑笑，没再问。 到时候京兆府查一番，估计也就让哪个小狱卒背了过锅，说不小心弄走水了。那三个燕人趁乱逃走，也就没个对证、再没法子从他们嘴里问出来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太子干的。 不过人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在这种情况下，必定都会想到这场火最大的受益之人——太子。再加上宁王必定找人四下散播，说是太子为解救那三人而放的火。 “你每天都用这些药汤洗脸，干什么的？滋养容颜吗?”因着相信宁王的谋划，李柔嘉转眼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儿去了。 “我又不是女人，滋养什么？瞧不起谁呢！早说了我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你再这样瞧不起人我和你翻脸了啊！” “那你是干什么？” “之前脸被他们砍得破了相，多亏江神医救了我，不然现在你看到的我，就是满满疤痕的一张烂脸！没办法啊，我得谨遵江神医的嘱咐啊！我可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满脸刀疤只剩一双眼睛的怪物！”宁王轻松地说着，从碧萱的手里接了帕子。 对这盆洗脸水还挺推崇：“你试试？我还真觉得这东西能细嫩皮肉。” 李柔嘉嫌弃地撇撇嘴：“不要，看着都头疼。” 他说得这般轻松，好像只是自己不小心爬树刮了个疤似的，好像从不曾经历过那样生死一线的时刻。 记得初见那天，他满脸是血，模糊得都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甚至连脸部的轮廓都是烂的。 直到今日，她依旧无法相像那些刀枪剑戟一下下砍在戳在刺在他脸上时，他将忍受多么大的疼痛。 彼时他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少年。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他才不得不正视皇家的残忍，不得不在自己心中埋下权欲的种子。 “殿下”，侍酒一路小跑着到门口儿，房门半开着，他直接推门进来，急着禀报道，“京兆府出事了。” “着火了？”宁王问。 “对对对……”侍酒连连点头，忽然惊讶了一声，“殿下怎么知道?” “闻的，本王又不是没有嗅觉。” 侍酒神秘兮兮的：“火烧得可大了，所有的牢房都烧毁了，就连库房也烧了十几间。殿下猜猜，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那三个人跑了？”宁王道。 “对啊！殿下真是料事如神”，侍酒道，“所有犯人都在，就那三个燕人趁乱逃了。现在街上都传，说是太子放了一把火，救走了那些燕人。” “都这么说？”宁王问。 侍酒如实道：“也不全是，还有人说，如果是太子做的，太子将那三人直接灭口了不是更痛快？估计是那三个燕人诡计多端，自己逃了。” “这么说的人多吗？”宁王又问。 “不多，大家还是愿意相信这事儿和太子有关，不然就没聊头了嘛！” 宁王点点头，道：“都是一样的声音反而不好，这样才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家伙儿议论得多了，各人心中自有一杆秤。” 侍酒已经听得云里雾里，觉得殿下总归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就对了。只是请示道：“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吩咐，你打听了一晚上，回去歇着吧。等下本王带着王妃去京兆府转转，表示一下关切就行了。” “是。” 侍酒退下后，李柔嘉笑道：“咱们大熹有明主，民风也开化，百姓们活得自在。我听说周国那边，百姓们是不许议论皇室的，被揭发了要杀头。” “这是天子没底气的表现”，宁王打了个哈欠坐在铜镜边，挥挥手打发了碧萱，“周大将军推翻了南夏皇室，窃国称帝，有底气才怪。封得了百姓之口，封不了百姓之心，本王看他这皇帝是做不了多久，这国号早晚还得变。” 李柔嘉见他坐着不动，知道他是故意等着她去给梳头呢。就当看不到，磨磨蹭蹭地洗脸净牙，完事儿了，更好早饭摆上来，这就打算吃早饭了。 宁王在铜镜前坐得后背都僵硬了，就是没人搭理他，只能主动喊了一声：“李柔嘉，你过来，给为夫梳头。” “夏心你去！”李柔嘉不搭理他。 “小姐，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是没什么不好”，这话是宁王说的，“不过你自己要想清楚了，如果连这点小要求都不能满足我，我以后就不带你玩儿了。是稍微服侍我一下，换得个有滋有味儿的日子好啊，还是贪这一时的懒，每天憋闷度日？” “谁说我一定要让你带着玩儿？我自己也能活得好着呢！” 李柔嘉虽然嘴硬，但做起事情来却是挺痛快的，这就已经放下了碗筷，直奔寝房梳妆台去了。 见此，夏心很识相地退到了门外去，碧萱也不好再在房里耗着，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到了下朝的时辰，宁王带着李柔嘉去京兆府，大张旗鼓地对翟青云表示同情及给予安慰。正说着话，太子也来了。没自己来，带着冯小海和另一个面容干净的小厮，总不至于孤零零的。 和宁王一样，真心的给予慰问，说了一堆客套话，没一句是有用的。 “对了，翟大人在朝上禀报，说是逃了三个盗贼，可抓回来没有？”太子像是忽然想起似的，不经意地问。 “哎呦，派人去抓着呢，到现在也没个回信儿。”翟青云急得直跺脚，“这三人可是二位殿下的犯人呐，抓不回来，下官可如何向二位殿下交代呦！” “你是说，逃跑的是昨儿审的那三个燕人？”宁王问。 “正是啊！下官真是恨不得提头来见二位殿下啊……”翟青云痛心疾首，悔得肠子都青了似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究竟谁输谁赢 “怎么偏偏跑的是他们？这不是明摆着往本宫身上扣屎盆子吗？”太子明知故问，也没了方才的悠然，着急道，“翟青云，本宫命令你，你务必要将这三个燕人给本宫找回来，本宫可不背这锅，让他们如实招来！” “是是是，下官一定尽力。” 彼此心里都明镜儿似的，互相做戏给对方看，这是官场之人深谙的道理，谁也没必要较真儿。 太子又嘱咐了几句，看起来真是相当郑重。但实际上也就这么一说，说完就走了。架势拉得大，最终的结果，他自己都不放在心上。 眼瞧着就要议三淮之事，云家那小子才是他最该关心的。 太子走后，宁王也没和翟青云再说这件事，就好像这原本就是一个意外，没什么阴谋似的。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真的如同李柔嘉事先所料，过了几日，翟青云将这事推给一个狱卒，又言这狱卒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襁褓小儿，为他求得活命，打发了了事。 这件事情这一阵子闹得满城风雨，李柔嘉恐父亲母亲为自己担忧，在宁王去上朝后，轻轻便便地出门，自己回娘家去。若是宁王在家，他必定要跟着来，父亲母亲难免不自在。 仁嘉这小子眼耳灵光，最近也不知怎的，心思不只往学问功课上用了，关心起朝局势力来。 李柔嘉正和父亲母亲在自家后花园的凉亭里说着这件事，李仁嘉鬼鬼祟祟地在草丛里偷听，听到那关键时刻，忽然“嘿”的一声从草丛里钻出来，吓得李柔嘉端着茶的手一抖。 “你们也太不仔细了，在花园里就谈这事儿，万一被哪个奴才卖了可怎么办？”李仁嘉在他姐姐身边坐下，扔了粒杏仁儿进嘴里。 李堂抓着他儿子的衣领将他拽起来：“你小子，可以啊，在那边藏了多久？” “有好一会儿了，爹，我看您真的是上了年纪了啊，已经不灵光了。以后这种冒险的事情可别再做！你总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怎么样，还是被我混过去了吧?” 李堂把他扔到一边，叹了一声：“你提醒的是啊……” “不过我刚才已经看过了，咱们放心说。”李仁嘉又凑到他姐姐身边坐着。 “有什么可说的？”李柔嘉推了他一下，“你小小年纪净想些什么呢？专心功课、勤于练武，这才是你该做的，不要搀和这些！” “我已经长大了，总不能永远在姐姐的庇护下，那样还算得什么男子汉呢！”李仁嘉嘀咕道。 李柔嘉知道，他是因父亲入狱的事情而成长了。 仁嘉说得也对，男孩子长大了，就该独当一面，她和爹娘都不能永远在他身边呵护着，只有自己的真本事，才能确保他在这风云诡谲的天地间存活。 “姐夫这么做，明摆着是给自己找麻烦嘛！依我看来，他是愚蠢的要死，也不知道你们三个怎么想的，竟然还坐在这里歌颂他的聪明！” “哦？怎么说？”其实李柔嘉也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儿。 这孩子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姐，我问你，姐夫在这件事情里，得到什么了？” 李柔嘉想了想，觉得宁王除了捡个乐呵之外，似乎没得到什么。 “他除了为你正了名声之外，什么也没得到”，李仁嘉道，“而姐夫又付出了什么呢？这件事情总不可能随便在府里抓两个人就去充数吧？那三个燕人，估计是姐夫的暗卫死士之类的。这三人就此暴露了，以后再有什么需要让燕人来做的事儿，他们也做不了了，等于成了废棋；而且这事的时机赶的正正好好，估计他是准备好久了。” “还有皇上那边。一旦陛下觉得这事是姐夫有意为之，会怪太子吗？怪的当然是姐夫，觉得他不安分，闲来无事兴风作浪呢！而以陛下向来的多疑，看得绝对不是事情显露出来的样子，有察觉那是一定的。但是，太子失去了什么呢？又得到了什么呢？姐，你自己说说。” 太子失去了什么？ 太子似乎除了公堂上的没脸、和被百姓们做一阵子无关痛痒的议论之外，什么也没失去。 但是他得到了什么？ 他得到的，很有可能是皇上那边的赞许。 如果皇上那边认定此事是宁王挑的，那太子落得这么个吃闷亏的结果，在皇上哪儿，必定是以为太子宽宏了，觉得太子的胸襟要比宁王大得多。 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论判，看似不要紧，但实则关系重大。很有可能在以后某一刻的取舍上，皇上就因此而选了太子、弃了宁王。 “所以说嘛”，李仁嘉笑道，“这事说白了，就是姐夫要美人不要江山嘛！甘冒大险也要为姐姐正名，其心感天动地啊！哈哈……” “你小子，少贫嘴！”李柔嘉抓起一个桃子塞他嘴里！ “噗啊……这个涩！”李仁嘉把桃子拿出来，道：“不过，太子这次的反应倒是挺出人意料的，难不成，得了什么高人指点？” “这又怎么说？”李柔嘉问他。 当局者迷，无论是方才对宁王用意的洞察，还是此时对太子言行的评判，李柔嘉都觉得，的确有蹊跷，但就差那么一个点拨，便不得通透。 李仁嘉略压低了声音，道：“太子是什么人呢？那可不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人，多爱体面！他那个人忍不起收不住，今儿在这一处上吃了亏，绝对不会想着忍气吞声地等时机、等着下次再说，而一定要在这次就找回来。可为什么他没想着往回找呢？就说了几句自己都不知道不作数的命令，这就完了？这绝不是他的作风。” 李柔嘉听着，觉得有道理。 太子这么做，看起来竟是和宁王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想让此事就这么乱搅过去，怎么竟让人觉着，他是在让着宁王呢？ “所以我觉得啊”，李仁嘉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一定是有高人给他指点，向他点名了利害，他这才能忍得下这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齐王回京 “这样说起来”，李柔嘉道，“太子这接连几次的事情做得都挺高。单说让我和他府里姬妾一起被掳劫、又用程敏萱去害宁王的事，就不像是以他平日里的思量可以做得出来的，莫非是他府里最近进了大谋士？” 李仁嘉道：“我近日来着意留心着，却也没听说太子请来了什么高人。许是他府里本有的没课，只是这一阵子受到重用而已。” 李柔嘉道：“许是如此。如果真有这个人，太子必定藏得很仔细，非是他自己想亮出来，我们是无从知晓的。” “事在人为嘛”，李仁嘉笑道，“你可以让姐夫派个细作去查查，若能将这人收为己用，我们这边不是更有利些？” “你这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呢？你不要搀和这些事，他们兄弟怎么样，那是他们的事，和李家没有关系。把心思放在正经地方，小小年纪就钻营这些，长大了要成为官场上那些只会拍马屁的人不成？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位，有真本事才是最踏实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李仁嘉却是不服，“空有一身本事而不识局势，连为自己寻一根良木的本事都没有，那不是愚蠢？世上入仕之人这么多，成败各半，你能说那些败了的人，就没真本事吗？他们或许只是站错了队，选了个没前途的主子。” 李柔嘉对这些见解自然赞同，只是觉得他小小年纪不该想这些。但想来宁王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却已经经历了生死。所以“成长”二字，原本就没个固定的年限。 “我不反对你眼耳灵光，只要求你不要错了心性。蝇营狗苟的事情，无论何时、无论有何原因，都不能做，明白吗？” “当然明白！难道我不想活了吗？若我真弄些外门邪道，父亲还不剁了我？” “不至于”，李堂道，“多说打断你的腿，让你再不能胡闹。” 李仁嘉忙抱拳道：“父亲饶命！” “你这孩子……”李堂笑笑，虽然很担忧，但对于孩子的成长，却也不想干涉太多。 正如女儿所言，想要怎样入仕是他自己的事。一百个官里有一百个为人处世之道，没办法说谁对谁错，只要不错了品性便可。 “你的意思是说，你看好你姐夫？”李柔嘉问。 “这不是看好不看好的问题，而是咱们没有选择”，李仁嘉道，“而且我必是和姐姐站在一处，绝不会去做一家人分出两家的事来。成也好、败也好，咱们都一起担着，这才叫一家人。姐姐嫁给了宁王，在世人眼中，咱们就是宁王这一阵营的人，那就只能这样了呗。就这么一条路，好好走，走赢它不就成了？” 李柔嘉叹了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从不信天命，但有些时候，却又不得不认，这很无奈。 在娘家吃了午饭才回宁王府，一进府里，就见闹腾上了。一队乐班子吹吹打打地往后台去，一眼瞧去，一水儿的妙龄姑娘。只有领头的是个男子，瞧着衣着不俗、气度也非凡。 家仆们闻声而来，不多时就围了一圈儿，人人的目光都长在这些姑娘身上了，竟然没发现李柔嘉就跟在后面。 “福来，怎么回事儿？”李柔嘉见到人群里有一个她能叫得上名字的家仆，这才喊过来问情况。 “呦！”家仆见着李柔嘉，忙一路小跑过来，请安道：“小的拜见娘娘！是五殿下回来啦，给咱们府里送来一个乐班子，据说是从霖州那边请来的，吹得可好了！娘娘听听！” 李柔嘉笑道：“哪里是吹得好，明明是长得好吧？” “嘿嘿”，福来笑道，“是好看，奴才看得眼睛都直了！” “也是五弟有心，咱们府里的歌舞姬的确不够。”李柔嘉道。 她还没见过五皇子，但总听宁王说起，说他和五弟最好，说五弟和他可亲了。 在皇家里，能让人说出这话来的，那就是真的好。 “五弟……”李柔嘉快走了几步，喊了前头的人一声。 五王爷正听着曲儿想着他四哥看到这些美人儿的反应呢，管他四哥要什么交换，他都想好了。正美着呢，哪能听到李柔嘉这声喊。 王府里的奴才们这会儿也都被美人儿吸引，连给李柔嘉传话的人都没有。李柔嘉这声喊，可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石沉大海了。 闹哄哄的，李柔嘉也听不出个好坏。没人搭理她，她就随着这些人一起看美人。的确各个水灵，是霖州那水秀之乡里出来的。 难怪宁王说他五弟和他最好，看来这两人是臭味相投啊！ 一路吹吹打打的，弄得好像宁王府里有什么大喜事似的。李柔嘉瞧着他们是往同心院去，看来五王爷已经打听了宁王现在的所在。 一时兴起，反而不叫人了，瞧着乐姬们两两一排走着，第四排后还剩下一个空位，她就凑了上去，凑个整十。 到了同心院外，后宅这边听着动静的姬妾丫鬟们早就迎过来看，宁王刚走出来，身后跟着夏心，见了这阵仗，着实被惊着了。 “五弟！哈哈……”宁王冲上来抱住齐王，“你回来啦！哈哈！可把哥哥好想！这是什么意思？孝敬我的？” “当然”，齐王转过身，做了个“停”的手势，笑道，“还不快见过你们主子！” “奴婢给殿下请安……”九个乐姬齐刷刷地施礼。 李柔嘉混在其中，反应也快，一点儿不慢地施了礼。 “好好好……平身”，宁王笑得开怀，“哎呀，好啊，长得好，曲儿弹得也很好！齐王花多少银子买的你们啊？” 为首的那个乐姬很机灵，声音甜美：“班主向齐王殿下开了大价儿，殿下说这是孝敬兄长的，马虎不得，多少银子都值得。” 宁王笑道：“老五啊，有心啦！” 宁王这就了了，竟然没有趁机问这乐姬姓甚名谁，连调戏一句都不曾。 李柔嘉心内满意，正想着“孺子可教”，就听得宁王道：“哎，那个美人儿怎么和大家穿得都不一样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此谓兄弟 齐王顺着宁王的目光看去，“咦”了一声。 “这个班子一共九个人，怎么忽然多了一个？”齐王脸色一凝，看了宁王一眼，眼中那意思明显是——不好，混进了刺客！ 见齐王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佩剑，宁王笑着摆摆手，喊道：“柔嘉，你混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见见五弟？” 李柔嘉也“咦”了一声，没想到宁王会认出她来。 这么快就被认出来，着实扫兴。李柔嘉抬起头，绕过这些乐姬们往前去。 “弟弟拜见嫂嫂……”齐王向李柔嘉施了个大礼。 李柔嘉见他眉目清朗、气度坦荡，和太子大为不同、甚至比年纪最小的载钰还纯粹些。心下喜欢，觉得宁王没看错人。 “五弟无需多礼”，李柔嘉知道宁王不会计较这些，亲自扶起了齐王，笑道，“你四哥这几日常念叨你，可巧你就回来了。” “真的吗？”齐王一脸惊喜，“四哥真想我了吗？” 李柔嘉含笑点点头。 齐王“哈哈”一声大笑，伸手就搂住他四哥的脖子：“啊呀四哥，听说你想我啦？” “去去去！没人儿想你，美什么啊！” “每次我回来你都说你不想我，这下你可狡辩不了，有四嫂作证呢！”齐王笑道。 “你四嫂就是和你客套一句，初见面套个近乎，你听不出来？是不是傻啊你！” 齐王却依旧认死了：“你若不是总和四嫂念叨我，四嫂怎么知道咱俩好？怎么会过来和我套近乎？” “行行行，你就自己安慰吧，挺好！”宁王被齐王说得也是没辙，无从狡辩了。 齐王笑道：“每次一说不过我你就这样儿，真没劲！” 宁王叫来了吴嬷嬷，让她将这些乐姬好生安顿。老五送来的人，他是放心的，若是对这些姑娘们的底细不清楚，老五绝不会将她们送到宁王府里来。因不仅身而起的错处不会出，老五故意来害他，更是不可能。 虽说在皇家里凡事不可讲“一定”，为了保命，更不能对任何一个人全然信任。但他和老五从小一起长大，他相信老五的品性。 同心院是李柔嘉的寝院，齐王是不该进来的。但宁王和他关系好，不愿被这些繁缛的规矩给弄生分了，很自然地带着齐王进来。 齐王是做弟弟的，却不能因着哥哥的抬举而太乱了方寸。但也因着和他四哥关系不同旁人，并未太过避讳。随着宁王进了院儿，在院外的石凳上坐下，并没有到屋里去。 李柔嘉喊了夏心出来，让她弄些蜜饯点心、茶水果子出来，放在院内的石桌上。 齐王笑道：“四哥成亲的时候，我正从周国往回走呢，直到进了咱们大熹境内，才知道。但那时候已经赶不回来了，没法子，错过了。想着给哥哥嫂子赔罪，这会儿给四哥献了礼，因着不知四嫂的性情，不敢贸然送见面礼，现下竟对四嫂没个表示。” “不碍事，我又不缺什么”，李柔嘉笑道，“你们兄弟好久没见，今儿就玩儿得尽兴，晚上在这里用膳吧？刚好让那些乐姬们露一手儿，我们也见识一下。” “这个主意好”，宁王道，“柔嘉，你去帮忙写几张帖子，派人送出去，就说今儿咱们给老五接风，请太子和几位小侯爷过来聚聚。把两位妹妹和钰儿也叫来，还有蒋家的公子们，都一并请来。” 李柔嘉笑道：“好，这就给你办去！” 宁王刚摆了太子一道，借着这个机会大家伙儿聚聚，也是给宫里瞧瞧，让皇上知道他们兄弟表面上还和气着，不至于因着一些小事把情分闹坏，这是扳回一城的好机会。 夏心干活儿向来不怎么麻利，原来在将军府里的时候，没什么活儿让她干、李柔嘉又不挑剔，也没觉着自己笨。但是进了宁王府，这些奴才们一个比一个伶俐，她的笨手笨脚就显出来了。 弄个茶水点心，就费了好大的功夫。引得齐王好一通抱怨：“四哥，四嫂院子里怎么这么冷清啊？就一个服侍丫头吗？又不麻利，这都多一会儿了，渴死我了！” 宁王向他“嘘”了一下，低声道：“你四嫂的丫头，说不得，我都不敢说，在娘家的时候宠得跟二小姐似的。的确是手脚笨，但小丫头忠心、脑子也够用，学着呢。” 又过了好一会儿，夏心才端着一个大银盘过来。 齐王听他四哥的话，好像平时没少受这小丫头的怠慢，而且又是敢怒不敢言的。一时玩儿心起，想要给他四哥出口气。见这小丫头笨笨地端着个大银盘一路快步，暗戳戳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字，盯准了小丫头的膝盖，“啪”弹了出去！ “哎呦！”夏心膝盖吃痛，腿上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去！ 齐王伸手麻利，稳稳接了银托盘在手，另一只手扶住了正扑向地面的小丫鬟。 “哎呦……”夏心揉着膝盖，觉得好生奇怪。院子里也没人走路、而且这院子里石子甚少，怎么会刚好有石子打在她的膝盖上？ “奴婢粗手笨脚，让殿下见笑了，多谢殿下搭救。”迷迷糊糊的，夏心向扶住他的齐王施了一礼。 其实齐王不是个苛刻的人，就是一时玩儿心起，又见她模样可爱、端着托盘笨笨的样子很有些好笑，想逗逗她。这会儿将东西放在石桌上，松开了小丫鬟，故意正色往石桌旁一坐，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婢叫夏心。” “哦，夏心……是个好名字啊，听起来还挺伶俐的，怎么人却笨手笨脚？让你去倒个茶拿点儿点心，你拖了这么长时间，本王都要被你给渴死了！难道平时没有人说过你手脚笨，干活儿不麻利吗？” 夏心心里听着不服气，觉得他又不是自己正经主子，干嘛来教训人？ 嘴上却只好应道：“奴婢知道了，多谢殿下提醒。” “你不要光说知道，你得改”，齐王继续端着主子的架子，教训得一本正经，“这里是宁王府，不是将军府，你家小姐已经嫁人了，你不要不把主子当主子，随着性子怠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被父亲扔掉的人 夏心越想越不对劲儿，那石子怎么能好端端地就冲到她膝盖上来了？这不是明摆着吗？齐王想要找个由头儿教训她！ 这也太过分了吧？ 夏心气得，忽然抬头看向齐王…… 他这一看，倒是把齐王给看愣了。 这小丫头好大的胆子，胆敢这么看着他，他还没被哪个丫头这么贸然地盯过呢，尤其是在自己训话的时候。 “咳咳……本王的意思是说，你就……你就麻利一点嘛，不要总是不把我四哥当回事儿。” “是，殿下。”夏心爱搭不理地，勉勉强强地施了一礼，一瘸一拐地走了。 齐王原本就是和她开个玩笑，没想要伤到她。但是看她这走路的模样，觉得好像伤得不轻，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 “你啊，没事儿就爱撩闲。你是觉得人家小姑娘长得好看，故意找话的吧？”宁王笑道。 齐王有点儿心虚：“你怎么这么不领情啊？我也是为你出头啊，我是那种看着谁好看就调戏的人吗？” 宁王仔细想想，觉得的确不是，看来只有领情了。 今晚的夜宴不过是粉饰太平，谁都不想生事，从太子没带程敏萱来，就可以看出太子的求和之意。 宁王哪能不领情？席间对他二哥也是给足了尊敬，好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虽然将那此刻扔到了镇国公府，但蒋家向来只是国公一人说了算，儿子辈儿的尚且没分量，更别说孙子辈儿的了。这两位公子平日里就是吃喝耍完的主儿，自己心里虽说有些思量报复，但却没到有机会施展的时候。 夜宴散去已是后半夜，李柔嘉一直陪着，见宁王没怎么饮酒，也是放心。回到房中倒头就睡，真是困得很。 宁王打着哈欠扑上来，压得李柔嘉好悬没把晚上的饭都吐出来。 “哎……我怎么没早点找到你？兜兜转转这些年，太平的时间就这么浪费了。如今好不容易寻见了你，好日子没过几天……就，就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了……” 李柔嘉这才发现，他其实是喝醉了的。只是他若清醒的时候想装醉、别人看不出来，醉的时候想装清醒，别人也依旧看不出来。 “如果我输了，你可怎么办呐……” “现在还好，还有几天好日子过。但听着母妃的意思，父皇自觉年事已高，不能再拖了，左右这一两年，就要向蒋家下手。到时候会怎么样？父皇要是不选我，把我扔出去对付蒋家，用完了就不管……最终，太子还是太子，我费心费力地清除蒋家是为了谁？不都成了给他做嫁衣？” “他还不领我的情，一旦登基，必定要报我之前对他打压的仇……不只是他要打压我，只要父皇依旧属意二哥，在他临走前，他一定会为二哥扫清障碍，搞不好要带走我……就像之前那样，随随便便就把我扔出去让人杀……” “我死了不要紧，你可怎么办啊……早知道是你，我就……我就不娶你了啊……” 宁王趴在李柔嘉身上，胡乱地说着，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这些话，又绝对是他压在心底里好久的，最真的想法。 只是在这醉得糊涂之时，他才敢说出来。 在人前，他永远是那样一副笑嘻嘻，凡事不过心的样子。更是不会表露出这些脆弱，不想让她担心。 李柔嘉心疼地抱住他。 耳边，低低的鼾声响起，他睡着了。 如果不是醉得厉害，他很少有这样深眠的时候。出去的路上听侍酒悄悄说，“殿下平日里觉可轻了，奴才上夜的时候都不敢翻身，一翻身殿下就醒。有两次，差点没用枕头下的匕首刺死我！自打娘娘嫁过来，殿下好多了，好歹能睡个安稳觉。” 那时候她想的是，自己可得小心一点，可别哪天倒霉，让宁王拿刀给杀了！那多冤枉啊！到阎王爷那儿都没法说。 阎王爷问，“你怎么死的啊？” “我被我夫君夜半惊醒给误杀了。”这样说出去多丢人啊。 但此时再回想起这番话，哪里还有打趣的心思？更想不到自己，一心只是心疼宁王。 皇帝多疑，即便对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别看宁王现在对皇上好像没什么不满，是个极孝顺的儿子。但七年前被送去燕国为质的事，已经成了宁王今生解不开的心结。 或许那件事，就是宁王一生的一个转折点。 在被父皇放弃之前，他是一个至善至孝的傻孩子。在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放弃之后，他才懂得，人要狠一点、精明一些，人要为了自己的命去挣扎。 人活于世的诸多无奈，哪一个不都是因心伤而起呢？ 看得透了，心变硬了，才能让自己好好地活着。这，就是这个世道。 宁王一早就去上朝了，李柔嘉这一夜都没怎么睡，东想西想的，天亮了才睡了一会儿，醒来宁王就已经不在房中。 叫了夏心进来，主仆二人说了会儿话，又在院子里练了会儿剑，宁王就回来了。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别提了，父皇发火儿了，早早儿散了朝。” “怎么了？”李柔嘉把剑扔给夏心，跟着宁王进了屋。 宁王道：“大舅家的表哥云陆，在任上被人给告了，说他强抢民女，还得人家姑娘投井自尽。现姑娘的娘家人正往京里来呢，嚷嚷着要告御状，讨个说法。父皇气得急召表哥回京，这一会儿，圣旨已经发下去了。” “我挺说云家家风端正，父亲对云家的几位公子小姐，也是颇为赞许，表哥怎的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啊？你信吗？” “我当然不信”，宁王道，“以表哥品貌，想要什么样的漂亮姑娘没有？何苦来去强抢啊？但弹劾的折子上说，的确有人见着他从青楼把人带回，这姑娘的尸体，也的确是在他家后院的井里发现的，这下是有口说不清了。” “不能回京”，李柔嘉道，“不能让表哥回京。一旦离了任上，无从调查，不是更背死了这罪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执棋之意 宁王却摇摇头，道：“即便不回京，他们也有本事把这罪名给表哥做实了。敢这么诬陷表哥，必定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倘若不回京，岂不是落了个抗旨不尊？” 李柔嘉道：“但若不回京，我们至少还有找到对方的漏洞。” “对，只有在任上，才能找出真相。”宁王说着，起身开门，对坐在院内吃果子的夏心道：“夏心，去把侍酒叫来，快一些！” “好，奴婢这就去！” 宁王关上房门，道：“父皇多疑，原本对外戚就很忌惮，表哥不回京，这事儿看起来是小，但若深究起来，可是大得很。父皇会觉得云家这边有了逆反之心，对皇室不尊重。我看，表哥还是奉旨先回，我让人去查一查这件事。” 李柔嘉点点头，道：“也只有这样了。我看，这件事情针对的不是云家，而是你。云家一旦出事，必定会牵连得你在父皇面前不受待见。你不是说，这几日正在议三淮之事？” “是啊”，宁王道，“上次巡视是我去，二哥盯准了这肥差事，我瞧着他和蒋家那边也快有动静了，这不就找来了？” 宁王冷笑一声，道：“其实表哥的事，我早就有察觉。我知道他们要拿表哥做文章。只是……哎，到底技弱了一招。” “怎么说？” “他们明面儿上用一个法子、背地里又弄一个法子。我以为，他们必定是要做死了背地里这招儿，明面儿上的，就只是一个幌子而已。没想到他们反其道而行，到了最终，反而把那明面儿上的做死了。那背地里的，就这么不了了之。以至于咱们现在，对这局面的了解不够，无法尽快找出破绽来。而此事一拖再拖……” 李柔嘉接道：“只要咱们不能在父皇下巡视指派之前查出真相，这三淮巡视之权，就是太子的了？” 宁王的食指轻巧着桌面，缓缓的、一下下…… 半晌，道：“不对，这事有蹊跷。” “你看”，宁王将茶盘里的几个茶盅拿出来，将其中一个大的摆在最上面，下一排摆了三个小的，指点着道，“这是父皇，这是蒋、这是太子、这是我。分明这两个杯子挨得如此之近，在他们尚未分开之前，任谁一眼看去，都是一体的。所以对父皇而言，在此时，他若想削减蒋家的力量，就绝对不会壮大二哥。毕竟二哥这里的水满了，连带着他们这一侧，重量都会便大……” “可父皇为什么还要将三淮一事提议？他完全可以直接说一句，‘宁王去年干得好，今年就你去吧’。我们和二哥，之前都因为父皇的多疑，反而陷入了一个怪圈儿，以为父皇不会让我们任何一人独大，必定还要权衡一番。但你看，只要把现在的情况精简一番就不难看出，其实除了我之外，父皇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李柔嘉立刻领会了宁王的意思：“因为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铲除蒋家。制衡你和太子，这毕竟是皇家关起门来的事，倘若蒋家不除，国之姓氏尚不能稳，又何谈子盛父衰？父皇要解决当务之急，必定要在这一两年之内，更加重用于你，只给你现在的地位是不行的。” “聪明！”宁王刮了下李柔嘉的鼻子，笑道，“和你说话就是省力，你什么都能猜到。” 李柔嘉摇头笑笑：“你可别抬举我了，有一样我就猜不到。甚至就连你，也猜不到。” “是啊”，宁王略蹙眉，“既然如此，父皇这般议三淮之事，到底为何？” 李柔嘉盯着桌面上的几个茶盅，过了好一会儿…… 忽然两人同时惊了一声，几乎同时道：“我知道了！” “父皇是想让二哥那边自己露出马脚！想要借着这件事，抓住蒋家的尾巴，大作文章！” 李柔嘉笑道：“所以说，云家的事，根本就不用咱们出手，父皇那边自己会解决的，或许父皇要比你更早盯上。” 宁王连连点头，豁然开朗，笑道：“是这么回事，根本就不用咱们跟这儿瞎操心。” 侍酒一路小跑过来，请示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没事了，你回去吧。” “啊？” “啊什么啊？本王就是看看你还听不听话！还不错，来得挺快的，本王很满意。” “啊……那……奴才多谢殿下赞赏，奴才……告退？” 宁王不耐烦地说了一声：“退吧退吧！” 侍酒走后，宁王却也没了玩笑的心思，道：“纵然如此，却也没什么可乐。不管怎样，我都是父皇手里的一颗棋子。” “你不要再派人去盯着吗？以防万一。” “不用”，宁王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你的。” 李柔嘉向来知道宁王的胆识，他自己确定的事，哪怕最后结果不好，他也绝不会后悔，他有承担一切的魄力。 真有如此魄力，才敢这般闲适。 其实宁王还是觉得，这件事情里很有蹊跷。只是这一切都在父皇的掌控之中，这一点是确定的。所以在父皇施以掌控的时候，他不宜动作举动，免得父皇觉得他城府过深。至于最后父皇到底会给出什么结果，他其实是吃不准的。 不过，只要他能确定这些结果都对自己无害，都是父皇下棋的一部分，他就无关痛痒。既然自己在此时只是一颗棋子，那就等着父皇把他拿起来、放到该放的地方去。在这时候，尽到身为一个棋子的本分，才是明智之举。 两日后，在圣旨还没到云陆手里的时候，在云家丑事尚未坐实的情况下，皇上就敲定了三淮一事——派了太子去。 李柔嘉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没多少诧异，因为事后她也想到了，觉得这件事情不像他们料到的那么简单，皇上或许在下一步大棋。 “只是苦了三淮百姓”，宁王道，“今年整修三淮河道，不知道二哥又要借此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最终即便能借此弹劾二哥，这些银子，也回不到百姓手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奇怪的派遣 李柔嘉双手托腮看着宁王，嘴里还嚼着一粒葡萄，一脸的笑意。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宁王被她看得怪不自在的。 “好看呗！”李柔嘉也不觉得害臊。 宁王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怎么让你看的时候你不看？昨晚我求你半天。” “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好看？” “那是你没看对地方！黑灯瞎火的，你就不能只看脸了，你得往别的地方看……” “噗！”刚好吃到一颗葡萄籽，李柔嘉直接吐出来喷宁王脸上。 “啊呀……”宁王捏着左脸颊上的一粒葡萄籽儿，脸都要皱成一团了，“嫌不嫌弃你啊？” 两人正说着话，侍酒一路小跑着过来。看着房门没关，直接站在门口儿禀报道：“殿下，宫里来了公公传话儿，说是陛下召见您进宫去。” 宁王和李柔嘉相视了一眼，道：“知道了，这就去。” 刚好朝服还没脱，宁王懒得折腾换便装，打着哈欠就随侍酒出去了。 “今儿你怎么过来传话了？” “奴才整日里闲得慌，不好白拿殿下给的月钱，就去跟他们一起看大门扫院子了。刚好得着了这机会，还能不抢着过来见殿下一面？” “油嘴滑舌！你这是抱怨本王不宠你了？” “奴才哪敢呐！殿下现下有了心爱的女子，哪还有功夫和奴才们玩儿？” 李柔嘉听着这主仆二人斗着嘴走远了，李柔嘉的笑容愈发深了。 自打嫁到宁王府里来，每天都乐呵，只是听宁王说话，都够她笑一天的。也不知道他每天哪来这么多乐，看起来一天天美滋滋儿的。 宁王随着来传口谕的太监进了宫，小太监说，父皇在御书房。 “儿臣给父皇请安。”得了传迈进书房，宁王端端正正地施了一礼。 “平身吧。”皇上放下手中的笔，一张经年沉着威严的面容上泛起了些许笑意：“朕有好些日子没找你说话了，快坐，坐下说。” 宁王又施了一礼，在最邻近皇上御案旁的椅子上坐下，笑道：“父皇可是有什么差事要儿臣去做？” 皇上摆摆手，屏退了左右，这才道：“有这么一件事情，朕要交代给你。” 刚好人都退下了，御书房的门关上，皇上才道：“朕听闻一些传言，说江湖上已经有人得了麒麟令，你可有什么消息？” “儿臣大婚之前，在成日里混迹的地方，倒是听到了些”，宁王道，“只是那些青楼酒坊里酒客们的胡吹之言，不听也罢，没一句是真的。今儿个这人说他见着了麒麟令，明个儿那人又说他也见着了。难不成这麒麟令是小摊贩卖的糖人儿，随处可见的？” 皇上道：“这些传言是不可信，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消息没有？” 皇上的脸上仍旧是慈祥的笑意，好像真的只是在向宁王打探外面的事。因为他久在宫中出不去，对外面的一切充满好奇，倒是颇有几分孩童之心。 但宁王却是不能掉以轻心，仔细想了想，方道：“有一件事，儿臣方才还在犹豫当不当说。想着还是和父皇说了吧！” “儿臣与柔嘉外出游玩时，路过问道山，这问道山往年啊，都会接纳外边来的游客行商，但最近不知怎么了，说是山上客房整修，暂不留宿。我们觉得蹊跷，也是闲来无事，夜里便去探了这问道山。发现他们在摆阵，好像是守着什么东西。但下山之时，我们遇到了刺杀，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没有做进一步的打探。” “哦？竟然遇到了行刺？是何人所为？怎么没听你说过？且抓住人了没？” 宁王隐晦地笑笑，不再谈那遇刺一事，只是道：“回来后儿臣一直在想，他们守护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像是问道山这种大宗派，武林上响当当的，只有他们，才有得到麒麟令的本事吧？倘若这麒麟令真现于世，也只会在这样大宗派的手中。那些江湖上的随意传言，是不可信的。” 皇上静了片刻，也没有再追问这刺杀一事。只是道：“不管这传闻到底是真是假，如果能把麒麟令寻到，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总是件好事。” 宁王也轻描淡写地笑道：“是，谁不好奇呢。” “朕知道，你失了三淮之权，心里不舒服。” “儿臣倒不是因着失了这权利而不舒服，是儿臣之前已经向王妃夸下海口，说要带她去三淮玩儿，如今食言，觉得在王妃面前没脸了。”宁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是朕的不是。你上次办得很好，原本今年也该是你的差事，只是朕有要紧的事要交给你，便将这明面儿上的，派给你二哥去做。” 宁王笑道：“也是可以出去游玩的差事吗？” 皇上道：“对，你可以随意去玩儿。朕是想着，你去江湖上打探一番。一来，看看麒麟令出世之说，到底从何而来，查一下这由头，看看是不是有人兴风作浪；二来，倘若真的有麒麟令，找来咱们看看。你以带着王妃出游的名义，私下打探一番。” “有公饷可吃吗？”宁王道。 “你出去游玩，可有公饷能吃？朕能准你的假已是开恩。这样吧，朕让你母妃私下里给你一千两银子，总算不白差使你。”皇上笑道。 只有在这个儿子面前，他才能偶尔做一回寻常人家的父亲，和自己的儿子开个无关痛痒的玩笑。 “可别是母妃的体己钱，那不成了儿臣搜刮母妃了?母妃在深宫里，攒一辈子也就能攒这么些，都让咱们给搜刮来，儿臣以后还有何颜面面对母妃啊？在外面挥霍，心里也不痛快啊。” “自然是朕给你母妃，再让你母妃给你，你这话说的，真当朕是个吝啬的人不成？” “嘿嘿……儿臣不敢！如此，儿臣可就去母妃那里领银子啦？” “明儿上朝，你请奏此事，就说前些日子没玩儿够，让朕准你的假。向你母妃辞行之时，再拿银子吧。” 宁王起身，认认真真地施礼：“儿臣多谢父皇恩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棋局愈迷 皇上把这事说得轻飘飘，好像真的只因没能让他出去玩儿，这才给了个补偿，查麒麟令只是顺道似的。 但宁王却知道，父皇是看重这事了。 得麒麟令者，可得天下。 这传言传了如此之久，如今熹、燕、周，三分天下，谁不想一统之？ 即便这麒麟令中没有前朝国祚之宝，单单凭借它多年来在天下人心里的分量，就足以掀起血浪。 谁得到麒麟令，在天下人眼中，那就是天命所归、天授的一统之权，其他两国必定慌乱。 还有那些尚且自立观望的小部落、不成气候的弹丸小国，旦逢战乱，必定要找个依附，自然要选择实力强的。有时候这种虚噱头，也是实力的一种。投靠天命之所归，是顺天意，好交代。 宁王隔日就在早朝上奏请了这事，皇上以心疼儿子之名，就此答允。 太子觉得此事大有蹊跷，怎的如此赶巧？若说老四为向父皇表示不满，故意起个调子让父皇为难，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毕竟所有皇子中，只有老四敢把父皇当父亲，时不时地耍个脾气。但他却还是觉得，事情不只是这么简单。 “四弟，既然你要出去玩儿，不如咱们同行，你先带着弟妹去三淮之地转转，刚好也帮衬着哥哥些，如何？”太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做了个试探，也表示了他做为哥哥的仁爱。 宁王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哪能轻易答允他？但却又不能让他看出来，便只是笑道：“二哥，你这……你这不是明摆着让弟弟为难吗？你也知道，柔嘉向来很有些敬怕你。如今我们两个要出去玩儿，自当卿卿我我，你在身边，我们怎么好意思呢？” 皇上笑道：“宁王，不要说这些。朕觉着极好，你们兄弟在一路，朕也放心。” 宁王勉勉强强地施了一礼，不情不愿地道：“是，父皇。” 下朝后太子又追上来，小声道：“四弟，你今儿做得可不太对。” “怎么了？”宁王不解。 “你看”，太子轻声道，“父皇昨儿刚把三淮巡视之权了我，你今儿就说你要请休，这不是明摆着打父皇的脸吗？就是在告诉父皇，你不满了，你让父皇在满朝文武面前怎么下得来台？你这可是大大的不孝！” 宁王知道，太子这是套他的话呢，想要从他这里探一探他和父皇是否有什么暗中的言语。 宁王只是含笑：“自己痛快就行了呗！” 他还是觉得今日父皇的反应大有蹊跷，但问题出在哪儿，走在今天这里，他是看不清楚的，还得再往下走走看。而不论他怎么说，二哥这里的担忧都会有，莫不如他将二哥的担忧坐实了，让二哥心慌应对，或许还会从二哥的反应上，得到些启发。 “这可不是你的性子啊四弟”，太子笑道，“平日里你虽然比我们几个都胡闹，但这只是看起来，在大事上你却是颇有分寸，怎的今儿就这么糊涂了？” 宁王叹了一声：“没办法啊，大话已经说出去了……” 宁王忽然抛了个眼儿：“二哥，你中计了。” “哦？怎么说？” “我就是要让你向父皇提请我同行，你今儿在朝堂上可巧就说了。” “呦！你这是要去监视我啊?”太子更压低了声音，“父皇让的？” 宁王笑道：“若真如此，那敢情好，我还能得点儿公饷，得个督办的官职玩玩儿。哪至于现在这灰头土脸，狗皮膏药似的。” “那是如何?”太子很有深意地问。 宁王道：“早先我以为，这三淮巡视之权必定是我的，便和柔嘉夸下海口，说咱们先在附近随便玩玩儿，等到了六月份，本王带你去三淮玩儿。话都说出去了，如今却失了这差事，着实没面子。没办法，只能自掏腰包去玩儿。若二哥不请我，我却也携家带口地跟去了三淮，不是更没面子？” 太子笑笑，拍了拍宁王的肩膀：“苦了你啦。” 两人各自都揣着心事，也都从对方的口中探不出什么，还是各自坚持着心中的想法， 先说几句就各自回府去。 宁王回到府中不久，宫里来了太监传旨：“着，宁王领三淮协理之权，于巡游三淮之际相助三淮巡查御史，治河道、察民情、清吏治……” “儿臣，领旨谢恩。”宁王带着一府上下领了旨，让侍酒送传旨太监出去，给赏钱。 原本宁王才回来不久，还没将休朝去三淮的事儿说出去呢，府里这些姬妾们还不知道。听了传旨，才知道宁王又要走了。 别人倒还好，平日里纵使宁王在，却也不得宠，宁王出游与否和她们干系不大，但林、冯二人却是不同。林德音有孕在身，且即便没这个身孕在，因着太后之故，在府中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而冯妙弋向来受宠，如今宁王要出游，又不是如从上次说的那般、为李柔嘉才休的朝，在她这边，便有了这么一个随行的机会。 一众姬妾仆妇们随着宁王起身，冯妙弋先凑到宁王身边，娇声道：“殿下怎的又要出去呢？才回来几天呢？” “上次带柔嘉出去玩儿，还没尽兴就回，这次得了机会，还不要好好去玩儿？”宁王笑道。 “殿下，妾身听说，三淮那边可好玩儿了，是真的吗？”冯妙弋又做了试探。 宁王指了下段美人，笑道：“你去问兰儿，她娘家是淮安的，地地道道的三淮人。你们想知道什么，就去她那儿打听，刚好热络一下姐妹感情。” 冯妙弋看出了宁王的意思，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娇娇柔柔、又颇有些失落地应了一声：“是。” 她这么问，宁王也好、周围的姬妾也好，都能看出她有意随行了，掩饰也没用。还不如将自己的失落表现出来，殿下听了，或许还会有些心疼。 人人都将冯妙弋的试探看在眼里，自然也把她的没脸看得清清楚楚，心里都憋着一股嘲笑之意，没敢当宁王的面儿显露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王府中的另类 “行了，都散了吧”，宁王道，“本王不在府中这几个月，有事儿你们就找吴嬷嬷。千万别委屈了自个儿，都把自己养好好儿的，本王回来好好犒赏你们。” 一众姬妾们袅袅娜娜、娇娇肉肉地齐声应了“是”，等宁王和李柔嘉先行，这才跟在他们身后，往后宅去。 刚回到同心院不久，就听得门口夏心禀报道：“小姐，段美人来求见。” 李柔嘉正在收拾行装，宁王的意思是，他们比太子先行，路上慢悠悠地走，等着太子。总好过跟着他去，路上有诸多不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宁王是打算后日就走。 “呦，她来了还真是难得，让她进来。”宁王笑道。 李柔嘉回身看了他一眼，见他懒洋洋地从床上起来，忍不住逗他：“怎么，平日里段美人不待见你吗？” “岂止是不待见呢”，宁王道，“那简直是不待见！” “噗……”李柔嘉笑道，“你还看得挺开。” “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府里的摆设而已，不甚紧要。” 宁王话音刚落，林德音已经到了房门外。房门虚掩着，估计是听到了他的话。 “近来。”宁王听到脚步声，没用她请安，就喊了一声。 段汀兰垂着首进屋，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妾身给殿下请安。” “起来吧。”宁王抬抬手。 “是。”段汀兰直起身子，却依旧不看宁王。不是不敢看，是懒得看。 “你有事儿啊？”宁王对她还挺和气的，并未因人家不待见她就给人甩脸子。 李柔嘉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小子的气量相当可以。这要是换做太子，必定没个好语气。 “妾身想问问，殿下什么时候出发？” “本王和王妃后天就走”，宁王笑道，“怎么，你想跟着吗？” 段汀兰猛地抬头，眼中总算有了光，期盼着问道：“可以吗？” 宁王想了想，问道：“你想回家去看看？” 段汀兰勉勉强强地点点头：“妾身很挂念父亲。” 宁王笑得了然，道：“你问王妃吧，随从之事本王不管，她若想要带着你，你后日就跟我们走。” “行啊”，宁王话音刚落，李柔嘉就兴冲冲地道，“平日里见你在府里总是安安静静的，连自己的院子都不出，现下有机会，也该出去散散心。你去收拾吧，有什么缺的短的，去和吴嬷嬷说，后日一早儿，我让夏心去叫你。” “真的吗？”段汀兰眼中满是惊喜，有点不敢相信。 “这点小事，什么真的假的？”李柔嘉笑道，“殿下出行要几个月呢，身边也该有个侍妾跟着。你跟着，只要对殿下尽心便可。若是怠慢了殿下，我可不能轻饶。” 段汀兰面露难色，着实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妾身粗手笨脚的，恐惹殿下嫌弃，妾身服侍娘娘，不行吗？” “我身边有夏心呢”，李柔嘉道，“你若不能服侍殿下，不是白占了这位子？倒是让有心服侍殿下的人过来为好，机会该给有用的人，你说是不是？” “哎，不要说这些”，宁王笑道，“王妃逗你呢。你别怕，去吧，本王有王妃就够了，不需要你服侍。该带的东西，都带好了，免得日后不好拿。” 段汀兰哑然地看了宁王片刻，忽然重重跪地，叩首道：“殿下宽宏……” “行了，别等会儿弄得哭天喊地的，下去吧。” “是。”段汀兰感念地又拜了拜，跟拜菩萨似的，这才起身走了。对身后这个人，却是一点也不留恋。 李柔嘉将她的言行看在眼里，不免为宁王抱不平。 “你也太好说话了，我是帮你呢，你不领情，倒还打我的脸。”李柔嘉嘟着小最热，不高兴了。 “我向来不愿强人所难”，宁王却是笑得悠然，一点不觉委屈，“都走了才好，清净！” 李柔嘉真是爱打听，好信儿地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道：“你碰了她没有？” 宁王一撇嘴，告状似的：“没有。原本我瞧着她有些姿色，段弘楼把她送给我，我将她带回来，封了位份就到她房里去。好么，直接一尺白绫等着我呢，要上吊。真没趣儿，你不愿意，说就行了，我又不缺你一个。以后就懒得理她。她这次回去，怕是不会回来了。” “当时你为什么不放她走？” “怎么没说？她自己不愿意，说她爹若上京来，岂不露馅儿了？说她爹若发现她不听话，必不会善待她娘。非要在这里白领月钱，我有什么办法？领吧领吧，这些摆设，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今年年初，她家里来人，说她娘没了，她也算解脱。” 李柔嘉听得心里有点儿酸，这小子也太随便了，瞧着姿色不错就行，之前有多少这样的事儿？而敢拒绝他的、愿意拒绝他的，估计也就段美人一人。 “喂，我问你……”李柔嘉忽而正色，敲了敲茶壶，弄个大声响。 “怎么？”宁王好像还沉浸在被人不待见的郁闷中呢。 “你真的一直记着我吗？” “当然，我找了这么多年。”宁王随口就道。完全是从心里蹦出来的，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李柔嘉听着稍觉安慰，但这种安慰并不能抚平她心中的“创伤”。 “既然如此，你怎么还能对别人下得去手？” “啊？”宁王一时还没明白这“下得去手”的意思。 李柔嘉秀眉一挑，气势汹汹地等着她的回答。 “这……这两件事情并不应该放在一起谈论啊，身体上和心里，那怎么能相提并论呢？之前和她们，就和泡脚舒服是一样的，原本也不是很紧要的事啊。府里宫里多少双眼睛看着，难道要让别人觉得我不行？” “你若心里有我，看她们都下不去手。” “我当时不认错了人，以为是敏萱吗？我气啊！被人背叛的滋味儿可不好受。而且……这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就是一件舒坦的事儿，事情本身而已，和是谁有什么关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不过一场错 “你！”李柔嘉气得站起来，将桌子上的一盘果子都扣在他脸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以后你去找别人吧！” 这是什么话啊？越听越生气！ 原本也没有多么埋怨他，他是皇子，从小被灌输的东西和江湖中人就不一样。 你若认个错儿，过去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我也不会追究你什么。但你这么理直气壮的，事到如今还一点儿忏悔都没有，就太过分了吧？ 宁王含笑看着她气嘟嘟的模样，也不解释什么，心里却暗戳戳地打着算盘。 宁王这一走，打乱了冯妙弋原本的计划。 弄来的药服用了几天，眼见着再服个七八日就能见成效，宁王却要走了。此去三淮路途遥远，再加上公干的时日，少说也要三个月。若殿下带李柔嘉玩儿得高兴，耽搁个四五个月才回，她想要弄个什么说法，不是更不容易了？ 那时候林德音腹中的孩子已有六七个月了，地位稳固，但凡在使计上有什么闪失，她不是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 殿下这一去，就把她给晾下了，待到几个月后再回府中，可还记得她是谁呢？什么便宜都让那李柔嘉给占了！ “春燕，你怎么看？”她也实在没个商量的人，只能问屋里这唯一一个喘气儿的。 “回夫人，奴婢……奴婢不知。”春燕垂着头，不说实话。 突逢惊变，冯妙弋也没了骂她的心思，只叹道：“还是要想个法子，让殿下带我去才行。不拘什么事儿，都要让殿下心里有我，才能做成。” “夫人最想要的是什么呢?是殿下的宠爱，还是地位的稳固？”春燕怯生生地道。 “自然是殿下的宠爱了！有殿下的宠爱，才有一切！我是殿下的女人，若不得殿下的宠爱，活着还有什么滋味儿？”冯妙弋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她自己忽而觉得有些可笑。 像她这样出身的女人，能走到今天的地步是多么不易？从小到大她信奉的， 也都是人往高处走，不断地攀爬才是她的乐趣。 可这一切，似乎在那一日的宫宴上，全都变了。 皇上说宁王巡视三淮有功，要重重奖赏宁王，问他想要什么。当时宁王指着一曲舞罢正要退下去的她，笑道：“儿臣看上了这个舞姬，想求父皇把她赏给儿臣。” 她在队伍的最后头，不是领舞，连前排都没占上，耗不起眼儿。皇上还以宁王说的是领舞妙心，便道：“你啊，朕的乐府里好不容易有个跳得顺眼的舞姬，你就要抢了去。也好，朕既已说了什么都赏你，岂能食言？妙心，你今儿随宁王去吧！” 妙心喜得什么似的，上前去要谢恩。 宁王却笑道：“父皇，不是她，是后面那个。” “哪个？”皇上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却还是没看到当时那么渺小的她。 “就倒数第二排、左起第三个，那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上前来，让本王近瞧瞧。” 人人都知道，御前献演的歌姬舞姬，都是越靠后排资质越差。通常这“资质”，都是指容色，因为能被选进乐府的，技艺都是一流。大家技艺不相上下，到了御前，谁够分量给陛下和殿下们看呢？总不能一窝蜂似的都涌上去，要有个轻重才行。所以教习就选那长得最好的在前面，让陛下和殿下们看得赏心悦目。 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只到她这里是个例外。 她不是长得不好，而实在是技艺太差。 乐府的歌姬舞姬们自小都经过调教，就她没有。能被选进宫，全然是因为自身的美貌和悟性。然而悟性再好，根基太差，到底也只能勉勉强强拼个留在宫里，想要上得台面儿却是不行。 她不觉得宁王叫的是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向周围看了看，却听得宁王笑道：“别看了，就是你，过来，上前来。” 她疑惑地抬头，可巧不巧的，刚好撞进了那双含笑的凤眼中…… 宫灯摇曳，他一身华服坐在那遥不可及的位子上，仿佛能就此照亮她的一生。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也故意把这份惶恐表现出来。怯怯地垂着头，走出了队伍。 “你叫什么名儿？”宁王问她。 “回殿下，奴婢妙弋。” “妙弋……真是个好名字。姓什么？” “奴婢姓冯。” 他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最终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赞叹道：“真是个美人儿……本王要带你回王府去，你愿不愿意？” 就这样，那原本遥不可及的位子，倏忽间离她近了。是宴她就在宁王身后侍奉着，看着他的侧脸。 他的身上有一股清清淡淡的味道，和大殿里弥漫的酒肉之气、胭脂之气极不相协，就如他这个人，举手投足尽是一股风流气度，仿佛孤离于世，令人一眼沉迷。 她就这么看着，看着……觉得似已度过了一生时光。 打那一天起，她的人她的心，就再也离不开他。 进府的这近两年来都还好，算起来，她总是受宠最多的那一个。初进府的时候，更是专房的恩宠。 他总是喜欢摸她的鼻子，食指从鼻梁顶端直到鼻尖，描摹她鼻子的轮廓。 那时候她想，他一定是极喜欢她的。 可渐渐的，她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对哪个女人都很好，可对哪个女人都不尽心。她觉得，自己也是那不尽心中的一个，可怜的一个。 但只有对李柔嘉，不是。 他看李柔嘉的眼神，和看她们时的闲适随意是不一样的。他看李柔嘉的时候，眼睛有情。 “李柔嘉、林德音……眨眼之间，就有两个人横在我和殿下之间。原本我同他隔着的，不过是他的心而已。现下有多出了这两座山，更是不好跨了……”冯妙弋难得地安静，只是怔怔地看着敞开的门外。 院子里的柳枝飘飘荡荡，总也没个依傍。 就像她这个人。 除了美貌，她什么也没有。可他的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各人自谋路 “地位是面子，宠爱是里子，若两者不能兼得，总要有一个才好啊”，春燕道，“既有两个人横着，夫人的路更是不好走，总要步步为营一个一个解决才是。” 林德音依旧怔怔地看着窗外，听了这话，也便顺着去想。只想着，是啊，什么事儿不都得一步一步来。李柔嘉、林德音，先要来个一箭双雕原本就不是容易的事，如今突逢变故，更是要想个万全。 若是贪多，只怕哪一口都吃不下，最终落得一个惨淡收场，没得翻盘的机会。 李柔嘉、林德音……这两个人，哪一个人更好对付一些？更好跨过去？ 如今李柔嘉新贵入府，殿下正新鲜着，着实不好下手。而林德音的所有本钱都摆在这儿，她再熟悉不过，殿下也并未怎么喜爱她。 原本这林德音就是在她脚下跳上去的人，如今她再将人踩回脚下，不是理所应当？ 这事，不能乱，还是要回到最初的决定上来。 想着，冯妙弋忽然回头看向春燕，忽然发现，这主意竟是这个不成气候的小蹄子出的! 她方才还没觉出来，现下再想这小蹄子的话，着实有那么几分思量，让人刮目相看，和平日里那废物的样子全然不同！ 冯妙弋细细打量她，见她还是一副低着头畏畏缩缩的样子，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但方才那话，又的的确确是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的，她绝不可能听错。 “夫人，奴婢说错了话，求夫人恕罪！”察觉到冯妙弋的目光，春燕吓得什么似的，慌忙跪地叩首，“求夫人恕罪……奴婢不该胡言乱语，求夫人息怒……” 冯妙弋看着她叩首，着实看了一会儿，才曼然道：“别磕了，起吧……” “是。”春燕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 冯妙弋又将她打量了一番，心里提起了谨慎，面儿上却摆足了派头：“你聪明，这很好，我身边就缺这样的人。你说说，这院子里就只有咱们两个，若不互相帮衬着，怎么能熬出头？” “像是今儿这样的话，你就该常说。我心里懂，但也要有人说出来，同我一起商量不是？你若日后都能像今日这般机灵，我必不会亏待了你。疼你都来不及，哪里能舍得打骂？” “是。”春燕规规矩矩地应道，并不敢放松了心神。 冯妙弋心里憋着一声冷笑，心想这小蹄子原来一直跟她在这儿装呢，看来也不是个安生的主儿。 幸而她姿色平庸，放在王府里再不起眼儿的一个，甚至还不如林德音院子里的秋枫顺眼些。这就注定了她没本事凭借自己出人头地，若想要在这府里站稳脚跟、过得体面，就只有依靠她的主子。 “你且说说，若要从林德音开始铲除，咱们该怎么办？” “这……奴婢愚钝，实在不知。但若想要和林美人较量一番，反而殿下不在府中，会好办一些吧？殿下若方归府便得知什么噩耗，于分辨上也会差些，夫人若有什么说辞，岂不容易？” 冯妙弋点点头。她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一想到殿下要带着李柔嘉出去几个月，她连个面儿都见不着，她就不甘心。 地位、宠爱，如果两者不能兼得，那么她到底，该要哪一个呢…… 这边德怡院里，主仆二人也是心神不安。 但有王嬷嬷在一旁服侍着，说话着实不得方便。林德音心中有了一番计较，想着这意思也该当让宫里头知道。便叫了王嬷嬷到近前来，笑道：“殿下这一走，也不知道多早晚能回，府里头没个主事的人，我这心里，到底慌乱。我自个儿倒是不要紧，但现下毕竟有身子在，若是总这么心里不得踏实，怕是对胎气不利。我这边有个斗胆的想法儿，想与嬷嬷商量一二。” “夫人请讲。”王嬷嬷道。 “不知……我可否去宫里陪伴太后？” “这……虽未有先例，但夫人对太后既有这般孝心，奴婢定当为夫人转达。奴婢这就去请示太后，给夫人答复。” “有劳嬷嬷。”林德音说着，给秋枫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给王嬷嬷赏钱。 多的王嬷嬷没问、林德音也没交代，不用说明白，两人心里便都明镜儿似的。那些场面的说辞都没什么用，她这番请求，目的就只有一个，怕自己腹中的胎儿不保。 太后那边必定也懂得她的意思，若有救助之心，自会下懿旨将她召进宫去，若没有…… “哎……”林德音重重叹了一声，见王嬷嬷出了门儿，脸上的愁容更深了些。 “夫人这个法子是好，若太后能将夫人召进宫里去，只要夫人能诞下一小公子，就凭借着这番恩宠，必定是侧妃的位份。”秋枫宽慰道。 林德音苦笑一声，道：“唯今，也只能盼着太后眷顾了。千算万算，没算到殿下今年还要走……也罢，算到了又能如何？府中的孩子是不等人的，到了月份，总要显出来，藏也藏不住。这一次，是死是活，可真要靠造化了。” 倘若太后不召她进宫去，她也就只能在这王府中，自求多福。 怕真是命吧，她挣来挣去，到底也没能挣出这不济的命运去。 王嬷嬷紧赶着进宫，刚好太后歇完午觉，正是愿意说话的时候。她进去请了安，禀报了一下王府中的情况，便道：“太后，林美人那边怕是慌了，说殿下离府后，府中没个主事的人心里不踏实，恐对胎气不利，想要进宫来陪伴太后。” 只是寥寥数语，闲话一般，太后却已经把这个中干系勘得通透。 “倒是个会打算盘的孩子，当初哀家没有看错她”，太后叹了一声，“只是这事儿，不是算盘打得明白，就能办成的啊，哀家毕竟也老了，不中用了。” 王嬷嬷已经听出了太后的意思，忙说道：“是啊，这子嗣能不能保得住，最终要看的，还是林美人自己个儿的福气。纵然太后福泽庇佑，她自己若实在不济，也是上不去那台面儿，岂不是白费了太后的一番苦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人心冷暖 太后点点头，道：“你去告诉她，说哀家近日来身子乏累，只爱清净，难得她有孝心，哀家记下了，日后她为哀家诞下重孙儿，哀家必定重重赏她。” “是，奴婢这就去告诉林美人。”王嬷嬷道。 王嬷嬷走后，太后从胡嬷嬷手里接了茶，道：“她是哀家赐给俊儿的，按理说，哀家是该保她。可如今这多事之秋，宫里也未见得是个安生的地方。太子那边还没个动静，林德音的这个孩子一旦生出来，可就是皇长孙，这对俊儿毕竟有利。若蒋氏那边动了什么歪心思，这孩子在宫里有个什么闪失，哀家如何担得起这干系？” 太后重重叹了一声，慈悲道：“只盼菩萨保佑，能让林丫头顺顺当当把这孩子生下来。俊儿有了这个仰仗，分量也是更重些。” 胡嬷嬷道：“还是太后思虑周全，一心为宁王和林美人着想。林美人到底年轻，思量短了些，多亏有太后的一再提点。” “但愿她能明白哀家的苦心”，太后叹道，“这样，你吩咐下去，再派两个宫婢去德怡院伺候。务必要眼耳灵便些、能拿事儿的。” “是，奴婢这就去办。”胡嬷嬷道。 德怡院里，王嬷嬷将太后的原话回禀给林德音，还笑道：“太后最挂念的莫过于夫人您，一心为夫人想着，半点不忍有差池呢。夫人尽管安心养胎，日后必是步步高升。” 林德音勉强维持着笑容，道：“有劳嬷嬷费心了。” “夫人客气了，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王嬷嬷知道林德以后你此时心志不舒，也要给她个发泄的机会，笑道：“奴婢去厨院里瞧瞧，夫人的红枣糕做好了没。” 林德音点点头，笑道：“去吧。” 王嬷嬷走后，林德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中，渐渐浮现起一抹阴戾。 “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谁是真的安了好心呢。”她成，慈宁宫里给她锦绣天花；她败，慈宁宫里不会给了她添一缕魂纱。 “夫人莫气，太后今日这般自保，日后入到那九重凤阙里的还不只是谁呢，咱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到她仰仗咱们的时候，有她后悔的。”秋枫也是为自家主子鸣不平，一时失了分寸，对太后也不用敬称。 林德音却是叹道：“也要真有那一天才行。秋枫，你看到这世道没？不是咱们非要去争、去抢，而是不争不抢，便没了活路。人人都是一双拜高踩低的势力眼睛，不站在高处，除了被人恣意践踏，还有什么呢？” “夫人如今有小公子在，便是有了天大的仰仗，日后必是站在高处的。”秋枫道。 林德音苦笑：“但愿上苍庇佑。” 她被命运推着走到了今天，不过是想要求个安生、谋个活路罢了，却为何，总是这般艰难？ 上苍似乎从不会对心善之人有格外的照拂，他也同这世间千万人一样，拜高踩低，只会锦上添花而已。 临行前的日子居然难得的安静，这让李柔嘉颇觉意外。还以为宁王的女人们要各个挤破了头地要跟着呢。 可直到这一日早出了院门儿，来求宁王带着走的，就只有段汀兰一个。 正往前宅大门走着，忽然听到两声唤：“殿下……娘娘……” 李柔嘉一听这娇娇柔柔的声音，就猜到是谁了。回头看去，见果然是冯妙弋一路小跑着追来。 “慢点儿，急什么。”宁王笑道。 “妾身恐耽搁了殿下出门的吉时。”冯妙弋喘着停在宁王面前，施了一礼。 “出去游玩而已，哪来的吉时那么讲究。你手里拿的什么？” 冯妙弋将手中的一个小包袱了递给宁王：“是妾身自己做的一些点心，殿下带上吧，路途烦闷，解闷儿吃些？” “爱姬有心啦。”宁王接了，随手递给碧萱。 冯妙弋一脸不舍地看着宁王，一副言语未尽的样子。 宁王笑问：“你还有事儿？” “妾身……无事……”冯妙弋说着，更是带了哭腔，“妾身只是想着，殿下要在外头奔波几个月，心里难受。也不知外头的床枕殿下睡不睡得惯、不知吃食殿下用不用得下，妾身总怕殿下委屈着。” 宁王笑道：“哪来的这些担心？外头好着呢，本王又不缺银钱，还能让自己吃不好睡不好？好了，你回去吧，好好照顾自个儿。” “殿下……”冯妙弋却还是腻歪不休，“殿下什么时候能回呢……” “本王现下也说不准啊，要看那边的人办事麻利不，也要看外头好玩儿的东西多不多。”宁王说着，已经转身要走了。 冯妙弋见实在留不住他，只能哭着说了声：“妾身恭送殿下。” 宁王背着她随意一摆手，意思是——听到了。 李柔嘉忽然觉得冯妙弋挺可怜的。 宁王对这些女人们呐，好，也不好。 是哪一个都照顾得不错，吃穿用度向来不缺，也没什么脾气，从不见他训斥谁。可这样，却还不如凶一些，让这些女人们断了念想儿。 “想什么呢？”宁王问。 李柔嘉回身看了眼冯妙弋的背影，如实道：“我觉得她们挺可怜的，你对她们不见真心，她们却对你死心塌的。你对她们太好了，那些不明白的，还以为你对她有情。” 宁王道：“这就是你多虑了，本王待她们有情与否，她们自己心里明白着呢。你以为，是因为本王跟她们脾气好，她们才往本王身边儿凑？不是这回事儿。她们的身份摆在这儿、本王的身份摆在这儿，不管本王是什么脾气，她们该怎么殷勤，还是一点儿不会少。都不容易，本王何苦为难她们？和女人摆脸色，有什么趣儿呢！” 李柔嘉觉得宁王说得也对，是她把自己的想法，加诸在这些女人身上了。他们其实在意的也不是宁王这个人，而是能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 说着话，身后又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李柔嘉回头看去，见是其他姬妾过来送行了。呼啦啦地一堆女人，看得人头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看着你，我就高兴 这些女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都是珍重的话。宁王耐心地听了，一一应了，说的也都是千篇一律。 “好了，时候不早，你们都回去吧，本王也该出发了，路途还长着呢！”宁王耐心应过之后，还是少不了痛快地打发。 一众莺燕们又向宁王和李柔嘉施礼，袅袅娜娜地退下了。 折腾完了这一通，宁王和李柔嘉总算顺利迈出了王府大门。门口儿，段汀兰早就等在了后头那辆马车边。 “殿下，娘娘。”段汀兰施了一礼。 宁王瞧了她一眼：“你今儿打扮得倒是好看，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段汀兰笑笑，连句场面话也不说。 李柔嘉见只有三两马车，看来是她和宁王乘坐一辆、段汀兰携丫鬟乘坐一辆，剩下的碧萱和夏心共乘一辆。 此次出行宁王说务必清简，就连赶车的车夫都不多带。他们这辆马车，侍酒一人就把随从和车夫的活儿都包了。明摆着是个累人的活儿，却也没个抱怨，乐呵呵地跳上马车，鞭子挥得啪啪响。 他们原想着先行，摆脱了太子，路上有什么事儿也能方便些。可刚出城不久，就听得身后一阵马蹄疾驰之声。 李柔嘉撩开车帘看去，只见是一个小将领追上来。再往后看去，便是浩浩荡荡的出巡队伍。 他们是权做游玩，几个暗卫都在暗处跟着，一行人也都做商旅打扮。但太子这边却是不同，人家浩浩荡荡的，好一番钦差大人的派头。 “三淮巡史大人派下官来问问，咱们这一行，可是宁王殿下携家眷？” 宁王从李柔嘉撩开的车帘里探出头，道：“你们倒盯得紧。去告诉二哥，本王在前头驿站里等他，到了驿站再见吧！” “是，下官这就去禀报。” 李柔嘉放下车帘，和宁王相视一眼，两人都是无奈。 他们在今日出行的事儿没有着意瞒着，太子只要留心一些就不难打听到。但他们自接了圣旨后到出发，走得急，这般轻便也不是难事。可太子这大张旗鼓的，想要跟着，在这两日里必定下了大工夫，怕是忙得连坐下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了。 “瞧把他吓的！”宁王往软榻上一靠，悠然地打开折扇扇风儿。 “他怎能不怕呢，怕是觉着父皇给了你密令吧，得将你看住了。”李柔嘉笑道。 “你真聪明！”宁王折扇一合，道：“你猜猜，父皇给了我什么密令？” “我怎么能猜得到？我只能确定，父皇的确给了你一道密令就是了。” 宁王道：“能猜到这点已是很不易啦，我身边的这些女人啊，除了你之外，就没一人能猜到的，她们那些脑子，想和她们谈点儿正经事，都能把人给累死！留着真没什么用……” 宁王这一番话的重点在最后一句，是在将他自己已经做好的决定再坚定一下。 李柔嘉却会错了意，酸溜溜地道：“对，我在你心里，和那些女人是一样的。因为我脑子还算够用，还能和你说上几句话，你就愿意和我在一起。哪天我这脑子不够用了，或者有比我更能顺你心意的女人，你就找别人去了！” 宁王听着只是“嘿嘿”笑，还带着那么点儿小得意。 李柔嘉这是要被他给气死了！ 难道自己这么多年的痴痴寻觅都是喂狗了啊？这小子该不会是没有心吧！ 李柔嘉转过身去吃葡萄，生闷气，不理他了。 过了约莫有半个时辰一盘葡萄都快被她吃光了。 “哎，你给我一个啊！我还一口没吃呢！”宁王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 “呀！就剩两个了！都给你吧！”李柔嘉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自己吃独食心理不落忍，回身就将一粒葡萄塞进宁王嘴里。 宁王嘴里嚼着葡萄，看着她，又是直笑。 “干什么？”李柔嘉问。 “没什么，好看。”宁王说得也是够直接。 “啊……再给你一个。”李柔嘉是完全把刚才的事儿给忘了。 她的性子很有些男孩子气，对一些小事都不太在意，当时是有女孩子的细腻能看得出来，但事过去就算。只要不是深仇大恨，她都不会过分计较。 宁王觉得他这转眼就忘的样子着实让人喜欢，怎么看也看不够。 离了京城，人的心情也跟着豁然起来，宁王忍不住抓住李柔嘉的手腕，将她王自己身边拽。 “干嘛？” “长日漫漫，这么干坐着，无趣得很……”宁王拽着李柔嘉的手更用力了些。 李柔嘉挣扎两下，往帘外看了一眼：“你别闹，侍酒赶车呢！” “怕什么？本王的奴才哪有不讲分寸的？”宁王笑着又拽她。 李柔嘉可不能如宁王这么胡闹，这种事情毕竟太不成体统了，要是外头没人还好，她也不会过分矫情。可侍酒那小子精着呢，要是被他给听到了什么，以后自己在奴才面前怎么还能抬得起头啊！也太不好意思了！ “你不是女侠嘛，怎么还在意这些？”宁王故意逗她。 其实刚才是真的有了旖旎的心思，但被李柔嘉这么一提醒，也知道胡闹不得。柔嘉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他可不能不顾她的脸面。 “只有想杀你的时候，我才是女侠。”李柔嘉真是要被他给气死了！ 想想还有这一路的相伴，李柔嘉就有种想跳车的冲动！ “呵呵……”宁王又是笑得开怀。 李柔嘉就不明白了，这人一天天的到底哪儿来这么多乐呵？该不会是把她当乐子了吧？ “真是不乐意看你！我去后面找夏心去！” “你回来！”宁王一把将她拽回来，“二哥在后面跟着呢，你就这么把我甩了自己扔马车里，我多没面子啊！” “那你就别拿我取笑！干嘛总在我身上找乐子？” “你可乐啊！看着你，我就高兴！”宁王说得还挺认真。 李柔嘉只得“呵呵”一笑，无言以对。 宁王故意吩咐侍酒，不着急，慢慢儿走。侍酒也就真不着急，到了晚上，才停在松阳驿。太子那帮人估计跟得都直打瞌睡了。 那边派出去先行的人见宁王到了驿站，太子这才吩咐快马加鞭赶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置气的表现 大熹驿站是朝廷所设，但也接待一些往来商旅，以方便百姓出行。宁王一行人过来没亮明身份，除了打杂小奴才来招呼了两声之外，没人搭理他们。他们只在这驿站“松阳楼”的厅里随处捡了个地方坐下，点了几个小菜便罢。 但这会儿太子过来，驿丞从一旁的衙门大院儿里跑出，带着一众松阳驿小吏，浩浩荡荡去迎太子。就连那给他们上菜的小奴才，见了这阵势也跟去凑热闹，那刚端出来的一盘儿拍黄瓜，就这么放在了刚出厨房的桌子上，压根儿没送到他们这里来。 “嘿……”侍酒不满了一声。 却也说不得什么，人家已经一流小跑跑到了松阳楼外，到太子跟前儿献殷勤去了。 宁王没起身，和侍酒说，让他把小菜儿拿过来。 厨房里的厨子和打杂也忙跑出去，撞得侍酒一跟头！ “至于么，不就是个太子嘛！”侍酒嘟囔一声，端着撒得只剩一半的小菜往回来。 宁王没动弹，就悠然地坐着的，等他二哥进来。 宁王没动，一行人自然也不会动，都该干嘛干嘛。 “四弟啊……哈哈……”太子笑着进来，“你走得这么着急干嘛啊？咱们一起走多好啊！” “二哥这不是也跟上了嘛！”宁王这才起身，向太子闲闲淡淡地一抱拳，算作见礼了，一点儿不过心。 “巧合！巧合啊！多亏有了这巧合，你瞧瞧，你就带了这么点儿人，路上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本宫可怎么和父皇交代嘛！” 听得太子的话，驿丞和小吏们这才知道宁王的身份，又忙过来施礼赔罪。 “算了算了，都平身吧，别乌泱泱弄得本王头疼。你们就该干嘛干嘛、该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宁王道。 驿丞笑道：“殿下大人有大量，承蒙殿下宽宏。二位殿下，咱们移步楼上，下官再为二位殿下找几个唱曲儿的，好好听会曲子舒坦舒坦？” 太子道：“卢驿丞啊，这就是你没眼色了，没看着宁王和本宫都带着妃子美人儿呢吗？你又要给我们叫美人来，是何道理？不是故意让娘娘们不高兴？” 卢驿丞吓得忙跪下，慌乱道：“太子殿下息怒，微臣只是想让殿下们听曲子解乏儿，一时端了思量，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行啦，本宫不过同你开个玩笑”，太子道，“如此，四弟，咱们就往楼上去吧？” 宁王看了眼天色，道：“时候还早，若是咱们早些用完，还能再赶一段路。不如咱们前头赶得快些，到了那好山好水的地方，也能尽情游玩。” 太子道：“都这时候了，再赶也不可能赶到前头的城池，难不成我们要连夜赶路啊？不至于，我们本来出来得就挺早，不至于连夜这么辛苦。咱们在松阳驿主上一宿，明儿再说吧！” 宁王笑道：“我和二哥此番出行不同，我们就是为了玩儿。结果却被父皇安排了这协理的差事儿，打乱了我们的计划。这时间可从哪里往出赶呢？就只能从路上出了啊！二哥歇着吧，我们再赶赶。” “你这……你这抱怨给谁听呢”，太子好生委屈，“本宫让你协理，也是为了你好，不是想让你在父皇面前多得些脸面？你倒好，不知道感激本宫也就算了，竟然还埋怨起本宫来。” 宁王道：“我哪里是在埋怨二哥，我只是在说行程安排，二哥可不要多心了。二哥，你快上楼吧，我们简单吃些就上路了。” 太子笑笑：“那怎么行？你们出行这么清简，身边连个侍卫都没有，若是有个什么闪失，父皇不得扒了我的皮？咱们随意吃一点，一起走吧。” 宁王没说什么拒绝的话，由着太子在他们身旁的桌边坐下。 太子这次出行，也带了两个美姬，一个是正妃程敏萱，另一个——是采薇居的如嫣姑娘。 李柔嘉和夏心都见过如嫣，这会儿看她在太子身边，都是颇为诧异。但却见宁王恍若未见，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一心要走，不免觉得有些诧异。 同样觉得有些纳闷儿的，还有太子。 老四平时不都挺好美色的吗？尤其是对这曾经让他吃了闭门羹的女人，怎么可能毫无反应？难道真的因为李柔嘉而转了性子，家法太严了？ 而且，老四今儿就连敏萱也没看。平日里看着敏萱，即便不失态，也要好一番难受，眼神儿都瞬间暗淡下来，好像藏着老大的苦痛似的。 今儿是怎么了？ 李柔嘉这么厉害，这么会调教人？ 一时没摸准情况，觉得时机不对，太子也不好贸然出手送人。总要弄个大场面，老四不好推脱的时候才行。 一行人在驿馆匆匆用了饭，宁王就只顾着自己这边，不怎么搭理太子，看起来是对太子有气的样子。太子心里暗自琢磨，觉得老四还是因为三淮巡视一事埋怨着他，觉得在李柔嘉面前失去了面子，不好表现得太窝囊转就忘，怎样也要做个场面。 所以这对程敏萱和如嫣的无视，也就是这个意思。因为得做足了派头，不能和他说太多话，心里再有什么想法儿，也得忍着。 “老四，本宫派几个人跟着马车保护你们吧？”太子追着宁王除了驿站。 宁王道：“那些个侍卫，本事未必能比我强得多少，没必要。” “老四，你不能这么说啊，就算你的功夫真如你自己认为得那么高强，终究是双拳难第四手啊！难不成……”太子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宁王耳边，“你带了暗卫来？” 宁王笑道：“怎么着？没有暗卫，二哥还想除掉我不成？” “啧，你这是什么话？玩笑开过了啊！本宫最疼你这个弟弟，保护你还来不及呢！” 宁王一笑，又不搭理他了，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太子回身道：“你们几个，跟着保护宁王。” 程敏萱看着宁王离去的背影，看着几乎与宁王并肩而走的李柔嘉，心里说不出多难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父皇让我找麒麟令 连夜赶路，对宁王和李柔嘉来说都不算什么，但太子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程敏萱更是平日里极其注重保养，到了后半夜便受不住。马车里颠簸，怎么也睡不安稳。 为了表示和程敏萱恩爱，以让老四心里不舒服，太子特意让程敏萱和他乘坐一辆马车。两人颠簸得都睡不着，太子先起来，撩开车帘向前面看，放下车帘的时候已是满满的埋怨：“老四这是故意折腾了本宫呢！” 程敏萱也起身，在镶嵌着磁石的小桌上拿了茶盅，给太子倒了一杯温水：“殿下喝点水润润喉吧！” “你最近和老四怎么了？”太子接了水，随口问似的。 程敏萱一愣，的确诧异，但却把这诧异故意放大了几分。半晌才不解道：“殿下，臣妾不太明白殿下的意思。殿下是在问，臣妾最近和四殿下有什么往来吗？还是说，臣妾是否知道一些关于四殿下的消息？” “爱妃，何必明知故问呐”，太子端着茶盅悠闲地靠回软塌，道，“你和老四今儿怎么没含情脉脉地对望呢？往日里见面，不都一副苦命鸳鸯的模样？怎么今儿倒变得陌路了？吵架了？” “殿下明鉴！” 程敏萱吓得什么似的，忙跪在软榻上，重重叩首道：“臣妾同宁王觉悟私相授受啊！臣妾往常也并未对宁王怎样，臣妾一心只有太子殿下，何来含情脉脉之说啊！还望殿下莫要拿臣妾取笑！殿下若不喜臣妾，把臣妾赶出马车便是了！千万不要和臣妾开这样的玩笑啊！” 太子笑道：“若不心虚，怎会怕这样的玩笑？” 程敏萱听着，太子这次竟是有八分认真，她这样忽悠一通竟是没混过去，叩首叩得更重了，连声道：“臣妾冤枉……臣妾冤枉……” “行了行了，别动不动就弄这样的大架势，本宫不过是与你闲聊，何以又来得这般？有什么，你便说什么就是了。” “可是臣妾和宁王之间真的没什么啊！自打上次夜宴之后，臣妾便再没见过宁王，殿下问臣妾的，臣妾真的说不出啊！” 太子被她吵得头疼，原本是真想探一探她和老四之间是否有什么变故，这会子却也没心思探了。 “再来一杯水，别闹腾了，本宫听得头疼。”太子把茶盅递给程敏萱。 程敏萱听出了太子的语气很不耐烦，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很怕似的忙收敛了急切，双手接了太子的茶盅。 “今儿老四的反应实在奇怪”，太子道，“你就在本宫身旁晃、且本宫这次出来只带了你和如嫣，他竟然一点儿不吃心。换做往常，他见本宫这么宠你，心里必是老大的不舒服。” 程敏萱抓住了回击的点，边把温水递给太子，边怯怯弱弱、又很失落地问了一句：“殿下带臣妾出来，就是为了气一气宁王吗？” 太子睡不着，闲来无事就逗逗她：“怎么，是与不是，对爱妃而言，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是有区别的。”程敏萱道。 “哦？什么区别，说来听听。” “若殿下是喜爱臣妾，这才带臣妾出来，臣妾心里欢喜；可若是殿下为了气宁王而带臣妾出来，臣妾……臣妾心里会很难受。” 太子笑道：“有可难受的？只要本宫只带了你，你有这体面就行了。如今府里两个侧妃，可本宫做什么都只带着你，平日里也是去你的院子里多，人人都快把你当做太子妃了，这般地位，你岂有不欢喜？” “可臣妾要的……不只是地位。臣妾从来不否认自己想要地位，因为，只有地位够份儿，才能有资格多陪伴殿下。臣妾最看重的，是殿下的心啊。”程敏萱说得情真意切。 有一瞬间，太子还真被她给感动了一下。 但终究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的脑子还是在的。这女人，精着呢，怎么可能只想要他的心？口蜜腹剑，忽悠人一套一套的。 “行了，大晚上的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本宫也是多余问你。再躺会儿吧！看老四这意思，竟像是要到明晚再歇。这一路还长着呢，想想本宫也真是和他折腾不起。” “是……殿下歇着，臣妾为殿下捏捏腿吧?”程敏萱没再和太子说宁王的事儿，因为对宁王的心，她是再也吃不准了。 她自己都和着疑惑，如何敢和别人多谈？ 只愿宁王日后别将他认错人的事同太子说，不然她在太子这里没了利用的价值，必然也没了继续攀爬的机会。现在的地位，她是远远不满足的。她要做太子妃、做皇后、要爬到那最高的位置去。 虽然马车里颠簸，李柔嘉睡得浅，但次日醒来倒也不太乏累。许是离了京都城，心里也随着豁亮了。 找了条小溪简单清理一下，吃了早饭，宁王和侍酒水换了班，亲自赶车。李柔嘉也在车里坐得累了，出去陪宁王。侍酒躺在软塌上睡觉，呼噜震天。 李柔嘉和宁王就伴着这呼噜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觉岁月静好，好像就这样一直走着，能到天涯海角。 “外面多好啊！”宁王叹了一句。 “那就别回去。” “各人自有各人的命”，宁王道，“我早就说过啦，现在的，就是我躲不开的命。” “记得第一次见你那天，也是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阳光明媚得很。你就那么弯腰看着我，眼睛明亮得很，胜过日光，那时候我还真觉得遇到了仙女。” 李柔嘉笑道：“怎么，后来知道我不是仙女，你失望了？” 宁王却是不说话，笑眯眯的，顾自回味起来。 李柔嘉凑到宁王耳边，想着这会儿趁着宁王放松，或许能问出来：“父皇到底派给你什么差事？” 宁王看了她一眼，满脸了然：“套我话呢？” “不说拉倒！”失败！ 宁王笑了笑，道：“附耳过来。” “快说快说！”李柔嘉又立刻兴冲冲送上耳朵。 “麒麟令，父皇让我找麒麟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谁的将计就计 李柔嘉回身看了一眼，见那几个兵士离他们不算远，也就不敢再多问。 皇上这命令，一定是私下里下给宁王的，太子并不知道。但太子和她一样一定也料到了皇上有暗中的差事给宁王，这才不敢放他们单独走，一定要跟着。 太子这么跟着，他们的行动处处受限，原本就不好找的东西，这下不是更难办了？ 宁王赶车赶了一上午，用过午饭后和侍酒换了班。回到马车里，李柔嘉方道：“这江湖流传之事，父皇为何确定了让你来找？是不是父皇那边，有一些咱们不知道的消息？” 宁王道：“或许如此吧。但父皇不说，我也没办法问。总归父皇下这样的命令，自有他的道理。我、二哥，或许我们都是他的一步棋。” “自打我父亲入狱时起，麒麟令的事就闹得沸沸扬扬，太平盛世，怎么会起这种谣传，怕不是即将要来一场山雨。”李柔嘉道。 她总觉得自年关时起，大熹国也好、天下也好，局面都变得愈发迷离。好像只差一个引子，埋伏在各处土地里的惊雷，会一夕炸开，再难收场。 一路风平浪静。 因着太子的一路紧跟，宁王一点打探的功夫都没有。接连几晚连夜赶路，也依旧没摔倒太子。太子也真是豁得出去，熬得连日打哈欠，却还是紧追不舍。 及至到了淮安府，他那向来养尊处优的体格早就受不住了。还未进淮安城的时候就染了风寒。淮安府尹段弘楼来接风，太子飘飘忽忽地下了马车。 宁王看着，真是觉得又可笑又可恨。 你说你若不这么跟着多好，我的事也能办，你自己的事儿也不耽搁。现下倒好，两败俱伤。 段弘楼见自家女儿跟着宁王，脸更是笑得开了花儿。亲自引着宁王进府，边道：“兰儿服侍殿下可还尽心？若不得殿下的心，殿下可千万要调教才是。” “段美人很好，甚得本王欢心。只是听说其母去年病故了，本王得了这信儿已晚了，没来得及表示什么。这次出来游玩，一则着实舍不得段姬，二则，也想让她到自个儿母亲的坟前去拜拜。不知王夫人的一应安葬，可都妥当？” “殿下放心，王氏生了兰儿，咱们这边，岂有不尽心的道理？”段弘楼笑道。 李柔嘉见这人长着一张容长脸型，一副美胡须，俨然一副忠臣良将的容貌，言笑的神态倒也得宜，只是这话说得，怎么这么别扭呢？让人觉着浑身都透着一股谄媚的尽儿，着实惹人嫌弃。 段汀兰只是安静地跟在李柔嘉身后，不同她父亲说什么、甚至连看一眼都不曾，倒像这人不是她父亲似的。 因着太子身体不泰，这接风宴虽说摆得阵仗大，却不慎热闹。一应乐曲只换成了和缓的，甚至让人听着，有几分昏昏欲睡之感。 太子却似挺满意，看着那几个舞姬跳舞，颇有滋味儿。 一曲罢了，忽而向侍立在自己身后的如嫣道：“美人儿，你去跳一曲，让大家瞧瞧咱京都花魁的风姿？” “是。”如嫣虽然一脸不情愿，但却也施礼应了。 太子向宁王这边看了一眼，果然见到，宁王那原本含笑的面容瞬间僵了一瞬，摇摇头，兀自低头饮酒，颇为烦闷的样子。 看来这一路上，老四的不在乎都是装的，这一会儿酒过三巡，心里还不是滋味儿呢。 李柔嘉早就听了宁王的报备，知道太子想做什么、知道宁王想做什么，这会儿对宁王的反应自然不吃心。只是却也不能表现得太大度了，免得太子生疑。不悦地看了如嫣一眼，便转头和段汀兰说话，竟是一点儿不将这大美人的舞姿放在眼里。 这如嫣姑娘果然是个妙人儿，眉似远黛腰若柳枝，一颦一笑、一行一动皆是风景，和方才的那些舞姬不可相提并论。 在场之人看得，女眷的眼中皆是愤恨，男人的眼中皆是痴迷。一舞罢，偌大的宴客厅内，竟是雅雀无声。 “好！”段弘楼反应得快，先从惊叹中走出，连连拍手叫好。 紧跟着，这屋内便是一阵赞美之声，皆说今日托太子殿下的福，大开眼界。 太子一抬手，做了个让大家安静的示意，笑道：“如嫣姑娘乃是京都花魁，清姑娘，多少人心中敬着盼着，却是想见一面而不得。本宫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如嫣姑娘买下来的呐！” 众人不知太子这番话是何用意，只得赔着笑，不敢有任何言语。 太子又笑道：“自打买来到今日，本宫带了一路，好吃好喝好穿戴，却是连碰一下手都不没，也不曾近前说过话儿。每每有什么吃穿用度上的关怀，都让程妃去做，诸位卿家以为，本宫这是为何啊？” 众人又只是笑，有开口说话的，也只说殿下高岸深谷，非微臣等所能揣摩。 太子笑道：“只因这人呐，原是本宫和宁王一起看上的！当日采薇居选花魁，本宫和宁王都着实费了一番力气，但如嫣姑娘却不因身份故，没瞧上我们二位，我们俩都没能成为如嫣姑娘的座上宾，颇为遗憾……” “自打本宫得了美人儿，本宫便想着那些兄友弟恭的典故，总觉着若是本宫自个儿吞了，太没个做哥哥的样子。有这样的好人物，就该让给弟弟啊！更何况本宫这次领了三淮巡检史，老四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这原本是他的差事，上次他办得挺好……” “但父皇的命令，本宫也违背不得，就想着，私下里哄哄自己的弟弟……老四，你说二哥考虑得对不对？” 宁王不咸不淡地笑道：“承蒙二哥关怀，但兄友弟恭这道理，弟弟也不是不懂，岂能夺了二哥的美人儿？二哥自己留着享用吧！” 话虽这么说，目光却还是很不受控制地看了如嫣一眼。 太子笑道：“哎，四弟，你话这么说就不对了啊！本宫诚心诚意向你赔不是，你莫不是心里还介怀，不愿意领本宫的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刀子嘴豆腐心 “哪能呢？只是不忍心夺哥哥所爱。”宁王笑道。 “本宫愿意给你，自然是已经想清楚了。一个美姬，岂能抵得过咱们兄弟二人的感情？四弟，你今儿给个痛快话，是收下这个美人儿原谅本宫，还是非要埋怨本宫到底了？” 宁王着实深思了一会儿，才勉勉强强地道：“好吧，既然二哥如此有诚意相送，做弟弟的也就不好推辞了。只是不知，如嫣姑娘愿不愿意跟随本王啊？强人所难的事情，本王却也不爱做。” 太子一时看着宁王是想要如嫣，一时看着他又像有所怀疑，故意推脱似的。 老四这人的城府着实深重，他是愈发地看不透了。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他都不能去细想过程，而只能看结果。若要想过程，老四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累死他他也想不明白。 “奴家都行，跟着谁都行。”如嫣不恭不敬地施了一礼，这句话同时打了宁王和太子两人的面子。 太子尴尬地笑了笑，道：“老四，你怎能问这种问题吗？这不是为难了美人儿？美人儿若说跟了你，可终究是本宫为她赎的身，她岂不是得罪了本宫？可若说不跟你，她原就是本宫买来送你的礼物，那岂不是又得罪了你？在这些美人的眼中啊，咱们可是一言不合就会砍人头的，你让美人儿怎么说呢！” 宁王也随着笑了两声，道：“是弟弟的不是，冒失了。” 言罢看向李柔嘉：“爱妃，你看这……” 李柔嘉边给宁王斟了一杯酒，看起来是挺不悦的样子，说出的却是很得体的话：“既然是二哥赏的，可不好委屈了如嫣姑娘，没名没分可是不行。妾身斗胆，向殿下为如嫣姑娘讨个名分，殿下封她个美人，如何？” “哎呀，宁王殿下得贤妃如此啊！” “夫复何求啊！” 一群大人看着脸色附和。 “好！爱妃既有此言，本王怎敢不从？如嫣，本王今日封你做如美人，如何啊？” “妾身谢殿下恩典。” “不要谢本王，你该谢王妃。” “是，妾身谢王妃娘娘。”如嫣的声音不卑不亢的，看起来也没什么欢喜之感，好像仍旧对他们不待见。 李柔嘉伸出手，招呼道：“如美人，过来同本妃同坐，咱们说会儿话。” “是。”如嫣应声去了李柔嘉身边。 程敏萱轻饮着酒，用余光看着。仅仅是这一道余光，都是漫天的愤恨。 太子的身子因着风寒着实疲累，目的达成，也就没必要再在这儿干耗着。又熬了一会儿，让事情别弄得太明显，便笑道：“行了，众卿家的美意本宫领了。本宫今儿身子着实不适，就不陪大家尽兴了。咱这就散了吧，改日再聚？” 看到太子起身，一众官员哪敢怠慢，忙起身向太子施礼：“殿下万安。” 太子摆摆手，带着他的爱妃和随从，阔步出了宴客人殿。 太子一行迈出门槛儿，宁王才带着自己一行人跟出去。 门口儿早有几个段家家丁等着引路，担心他们夜深不识，走错了回后宅客院的路。 因着三淮御史向来下榻位于淮滨、淮安、淮阳三城之居中的淮安城，淮安府尹宅邸的修建自是不可与其他二淮同论。后宅中，府尹一家居住的房舍与大片客院之间隔了一条小溪，上有一个小小石桥，分隔了府尹女眷和外客，极其规矩。 宁王和太子一行人就住在这边的客院，自然是太子以东居尊，宁王一行住在西院。 太子带的人多，满满盈盈地占了人家四个大院子，宁王这边，只占两个院子足矣。 宁王带了如嫣回来，如嫣身旁没个使唤丫头，宁王这边也没有多余的人去伺候她，颇不方便。段弘楼有眼色会来事儿，他们刚回自己的院子里安顿好，段弘楼就让自己的夫人带了一个丫头过来，说是送给如美人使唤，还望不要嫌弃。 段汀兰正来找李柔嘉说话儿，见了这忽然过来求见的段家大夫人，那张原本温和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脸上浮现出几许戾气。 李柔嘉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知道她之前在自家一定没少受脸色。许是可怜她是个苦命的人，这会儿便起了些抱不平之意，没怎么给段夫人好脸色。含着微笑，三言两语打发了她。 段夫人看到李柔嘉不甚待见她，便也不好多留。离开之时，还自以为趁着李柔嘉不备地，狠狠剜了段汀兰一眼。 “夏心，你把段家送来的丫头给如美人送过去。”李柔嘉尽早儿打发了这段府的丫头。 段弘楼是个爱钻营的小人，但越是这种人，胆量越不见得大。他送来这丫头，也就只是个使唤丫头而已，没别多用途。他有几个脑袋可用，敢做出监视宁王的事情来？ 段夫人走后，李柔嘉笑道：“妹妹来找我，有事儿吗？” 她不觉得段汀兰来她和宁王的房间求见、且站在门外的时候就只说求见她，这番用意，只是想过来和她闲聊几句。 “妾身想向娘娘告个假。” “哦？做什么？”李柔嘉问。 “淮安城毕竟是妾身的故乡，妾身有些旧友，多年未见了，想去叙一叙。” 李柔嘉看了宁王一眼，见宁王只是事不关己地顾自擦着宝剑。这次就没问宁王，直接准了：“好，你去吧。只是如今你毕竟身份不同，这世道，人心险恶，不得不防。我让夏心跟你去。这样便有两个丫鬟跟着你，也好撑撑场面。” “娘娘，不用了！妾身自己去就好，香禾也留下吧！咱们带的人不多，就让香禾留下来代替妾身服侍娘娘。”段汀兰有些慌乱地道。 李柔嘉微微一笑，道了声：“我用你服侍做什么。” 缓缓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饮了。放下茶盏时，方闲闲笑道：“莫非……段美人是想要去见那旧日的相好，不好让人跟着？” 段汀兰吓得忙跪地，叩首道：“妾身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李柔嘉笑道，“你说你想家，可你回到家中，眼中却只有愤恨。你非要跟了我们来，既不为争宠、也不是真为了回娘家，如此，还能有什么？你真当我和殿下都不知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宁王的菩萨心肠 听到李柔嘉这么肯定的话，段汀兰反而不怎么装怕了，就只是跪在地上，保持着叩首的姿势。 李柔嘉笑道：“你入府这些年来，殿下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可清楚？” “殿下待妾身恩重如山。” “你待殿下又如何？”李柔嘉又问。 “妾身……妾身并未尽到一个妾室的本分，妾身辜负了殿下。” “谈不上谈不上”，宁王闲闲地掺和进来，笑道，“本王待你好，只因着你是在本王府中吃饭的人，并非因对你用心。所以这辜负之说，着实谈不上。” 段汀兰的额头紧贴着地面，只是应了声：“是”，丝毫不见失落之感。 李柔嘉道：“既然你也知道你未尽到妾室的本分，但殿下不但没有降罪于你，反而为你留着位份、吃穿用度向来不缺，如今回了娘家，还处处给你脸面。你今儿进门的时候，没听见殿下为你询问母亲之事？即便是个石头做的心肠，到这会儿也该软了些。可为何，你还要害殿下？” “娘娘明鉴，殿下之恩妾身万死难报，只盼日日吃斋念佛为殿下祈福，岂会想要加害殿下？” “你也看着了，咱们此番不只是咱们一行，太子那边也跟着呢。人多眼杂，你出去私会情郎，若是让别人看见了，大做文章，你让殿下的颜面往哪儿搁？男人最忌讳的是什么，难道你不知么？” 段汀兰听着，恍然大悟。可若有什么表示，便也等于承认了她要出去会别的男人。 “好歹一个府里住了两年，殿下心好心坏，难道你还不清楚？殿下是糊涂还是明白，你也不清楚？在殿下答应带你来的那一刻，你心里就知道了，殿下要放你走。既如此，大家一起商量个法子，让你妥妥帖帖地走，不好么？” 段汀兰伏地半晌，缓缓抬头，道：“不知……这是娘娘的意思，还是殿下的意思？” “王妃的意思，便是本王的意思”，宁王道，“本王到底也要些脸面，你若真给本王闹出什么笑话来，本王的脸上着实挂不住。所以你还是说说，你那情郎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本王把他召进来与你相见，或是咱们找个什么由头儿，一起出去见了他。” 段汀兰其实不甚了解宁王，她也不想去了解。只是在求他带着自己回来的那天，才多少窥见了这人良善的心，但却也绝想不到，他居然会容忍她有情郎这件事情，并且这样坦然地提起。 宁王的气量，真非常人所能及。 既然宁王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就不能不坦白，是死是活，她只有赌一把。 想明白了，反而说得坦荡痛快：“他叫王治，是个秀才，家住杨柳胡同。胡同里最后一家，便是他家。” 宁王和李柔嘉相视一眼，道：“原来是他……本王听过他，颇有些才学，在淮安城里很有些名气。可正因为这样，咱们反倒不好将他叫进府里来。淮安城里这些个士子分帮结派的，本王召见了他，难免要使得旁人心生记恨。万般猜测，对他也不是好事。” “这样吧”，宁王道，“明儿本王带着你和王妃出去转转，派人暗中去找他，将他叫到哪个茶楼酒肆来个巧遇，本王将他叫过来说几句话，了解一下这淮安士风，也是合乎情理。” “妾身……拜谢殿下……”段汀兰这次是真真儿地诚心叩首。 宁王道：“你放心，本王最近闲得很，刚好想要做点善事。这件事本王既然管了，就一定会管到底，定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有一点，你要听本王的，莫要给本王找麻烦。本王是不会害你的。” “是，妾身但凭殿下做主。”段汀兰叩首道。 宁王笑道：“这话可说不得，本王可不想做你的主呢。自个儿做主把小妾送给一个穷秀才，传出去令天下人耻笑。你若要谢，就谢本王最近闲得慌吧。” 段汀兰都被他逗笑了。 但这会儿哪敢笑出来，只是再次叩首，道：“殿下大恩，妾身没齿难忘。” “行了，退下吧，本王和王妃要歇着了。” “是。” 段汀兰走后，宁王着实美得慌，简直要把自己比成了活菩萨！好一番向李柔嘉炫耀，求赞许。 最后李柔嘉却只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天可怜见的，你怎么这么命苦？可怜的孩儿，你放心，明儿我再给你弄一房更美貌的小妾回来。” “真的？”宁王两眼放光。 李柔嘉一脚踹过去：“当然是假的！” 宁王揉着自己的腿，欲哭无泪：“逗我干嘛啊……” “找乐子！”李柔嘉翘着二郎腿儿，牛气哄哄。 可能真是善心驱使，即便睡得晚，次日一早儿，宁王也是早早起了。 李柔嘉边给他梳头边笑他：“你就穷成这样？为了省一人的用度，就这么迫不及待把人送走？” 宁王道：“本王这不是做好事嘛，好久没这么助人了。多积德，有福报。这是本王在燕国的时候，一个老僧告诉本王的。” “他可能和谁都这么说，并不是你命该如此。”梳完了，李柔嘉把宁王的头板正了看一看——嗯，好看！ “不过，本王觉得今日这事儿，未必有好结果。” “怎么说？” 宁王起身，把李柔嘉按在圆凳上，拿起梳子来给她梳头，边道：“两年了，从淮安城到京都，要得了多少时间？只要他有这个心，十个来回儿都走了。可这人一次都没来。这就是明摆着的不在乎。” 其实这也是李柔嘉昨晚一直在想的事儿。 总觉得倘若这个王治心里真有段汀兰，怎的两年了来见一面都不曾？若是真心喜爱，就是看上一眼便死了，也值得。岂能就这么两年来不管不问的？ “许是有什么难处吧”，李柔嘉道，“看看再说。女子痴情总错付，若真如此，咱们也是尽力了，不算亏待了她。” 段汀兰起得也早，李柔嘉瞧着她乌青的眼眶，觉得她应是一夜未睡。 “妾身来服侍殿下和娘娘用早膳。”段汀兰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痴情错给负心汉 李柔嘉笑道：“早饭还没送来，你也没用呢吧？进来吧，一起用些。” “妾身不敢，妾身来服侍娘娘和殿下。” 李柔嘉听着她的声音里有喜色，见她脸上也是一副期待的模样，也不说破，笑说着让她进屋。 段汀兰放进来，段府的早饭就送来了，也是赶巧。 昨晚儿大家歇得都晚，夏心和碧萱起的都没这么早，见早饭送来了，这才急忙过来服侍。李柔嘉再三劝段汀兰，她才坐下一起用。心思却也不在吃饭上，曹操吃了几口。 见她这样急，李柔嘉笑道：“现在时候还早，集市上还不热闹，咱们出去也没什么用。你多吃点，咱们说会儿话，瞧着时候差不多了再去。” “是。”段汀兰应了一声，却是相当敷衍。 李柔嘉看了宁王一眼，真是同情他，觉得他现在已经不知道面子是何物了。 早饭后又等了半个时辰，宁王才带着李柔嘉和段汀兰出门儿。为免人多眼杂，没带段汀兰自己的丫头，只带了夏心和侍酒。 化作富贾在集市闲逛，淮安城富庶，集市上更是繁华，宁王是真当做逛街了，走走看看。闲来无事还送了段汀兰一个发簪。要给李柔嘉买，李柔嘉实在瞧不上眼儿，他也只好作罢。 当然段汀兰也瞧不上眼儿。 宁王给的东西，就是价值连城，在人家眼里也不会比石头好多少。 宁王派了暗卫去寻人，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找了个生意好的酒楼，找了张视野最好的桌子，静等着见他小妾的情郎。 然而等了一个时辰，都过了中午的饭口，酒楼了的人越来越少，却仍旧不见王治过来。 段汀兰已是等得望眼欲穿，却又不敢向宁王打探催促，只得耐着性子干耗。 宁王却耗不住了。 “侍酒，怎么回事?你机灵着去探一探。可别他们寻错了地方，让咱们在这儿干等！” “殿下”，侍酒小声道，“咱们的人，做事哪有失手过？这么点小事儿怎么可能办不好？除非……人已经不在那儿住了，寻不见了。” “胡说”，宁王道，“才两年，怎么就搬家了？你当寻常老百姓搬家那么容易呢？淮安城又是个寸土寸金的地儿。” 侍酒低声道：“许是成亲了呗！若是做了哪个大户人家的上门女婿，岂还能在那小巷子里住？” 段汀兰瞪了他一眼。 侍酒就当没看见，也没听宁王的话去打探，端端正正地站在宁王身后。 他们在这儿耗了这么久，饭都吃过了，若是再等下去，着实奇怪。宁王只得起身，道：“咱们到别处去转转。喝点茶吃点儿果子点心，把淮安成里的好吃的都尝一尝。” 段汀兰难得主动了一回，主动扶着宁王起身，却是小声道：“咱们走了，若是他来了，还能找到吗?” “你当本王的暗卫是吃干饭的？本王去哪儿他们自然及时知晓，不然本王岂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带着你们逛街？活够了？” “是。”段汀兰真是惜字如金。知道了就行，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跟宁王说。 宁王也不在意，带着他的娇妻美妾，又找了个雅致的茶楼。 这茶楼瞧着便透着一股文人气，现下正值午后，正是文人骚客们饮茶谈学问的时候，这种茶楼最受欢迎。他们或许能在这儿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也好过冒着暴露此行意图的危险派侍酒过去问。 茶楼雅致非常，这一行人的锦衣华服，倒像是玷污了它。 宁王捡了个稍稍居中的座位，点了些清茶点心。不多时，小点心和瓜子都送上来。宁王也不说话，抓起一把瓜子就开嗑。打开了眼耳，留心听着这些文人的话。 熹国民风开化，百姓们谈论朝局政事都是常有的，更何况这些文人墨客？ 宁王听着隔壁桌几个文人的交谈，觉得这淮安城果然是个养人的地方，学子们都这般有见解。可能这就是旁观者清，远离京都，这边的学子们反而看得清楚，不似京都百姓们被牵着鼻子走，蒙在鼓里没个分辨。 听了一会儿，就在宁王已经忘了此行的真正来意，正要端着茶盅与他们切磋片刻时，互听得过道里有个声音传来：“王治家那母老虎，凶悍得真是空前绝后！以后咱们也别找他，免得受母老虎的气！” “哎……算了算了，也怪不得王兄，他也不容易。” “有什么不容易的？我看他这软饭吃得挺香，上门女婿做得舒坦！” 侍酒“哎呦”一声，完全没想到还真被自己给猜中了。一时忘了段汀兰还在，到他主子面前邀功，小声笑道：“殿下，你听得他们说的这王治，可就是咱们要找的那个？还真让奴才猜对了！” 宁王看了段汀兰一眼，低斥了一声：“你别胡说，这名字着实普通，许是同名同姓。” “哎你说，日后那母老虎生了孩子，孩子得跟谁姓呢？是姓黄啊，还是姓王？我可听说了啊，黄老板早就对外放话啦，说生的孩子得跟他们姓，日后要继承家产的！” “呦！米商黄家，家财万贯，日后若真让王兄的儿子继承了家产，他可不就是咱‘淮安米王’的亲爹？老太爷啊！还用得找去考状元吗？” “我看他也不是考状元的料，还是乖乖在家做美娇娘吧！不然也真可惜了他那好皮囊！” “哈哈……说得好说得好！” 几人在宁王他们这张桌的不远处坐下，说起闲话来，堪比长舌妇。 段汀兰越听，脸色越难看。李柔嘉看向她的时候，发现她已是脸色惨白了。 “侍酒，你去打听一下，看看他们说的这个王治，家原先是不是住在烟柳巷子的？”李柔嘉道。 “是。”侍酒也觉得他们说得太过分了，这时候也没了看段汀兰笑话、为自家主子出气的心思，听话的去问。 “不必了。”段汀兰叫住了侍酒。 “没事儿，不麻烦。”侍酒心眼儿不坏，平日里气段汀兰有眼无珠不识他家主子，这会儿真的见了这变故，哪里还能袖手旁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黄家米好 段汀兰道：“我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了，既然这么说，应当就是真的了。” 李柔嘉瞧她面容还算平静，看起来的确是有些准备的样子。倘若没听说过这个黄小姐，此时必定是惊讶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维持着体面，强压着心痛。 “你还是去打听打听”，宁王道，“现下咱们什么也不清楚，凭空猜测也是好笑。” “是。”侍酒应了一声，还是去打听了。 段汀兰只是这般端坐着，脸上毫无表情，连呼吸都静得奇怪。李柔嘉看着她这副模样，有些担心。但他们既然听着了这样的话，且段汀兰自己，心里也是确定的，她若再说宽慰之言，就和睁眼说瞎话没什么区别了。 只得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倘若他真负了你，我与殿下为你出头。” “就是”，宁王道，“本王最近着实闲得很，也想治一治这吃软饭的男人，正一正我大熹风气！” 李柔嘉推了他一下，心想你这话说的，不是更让人难受吗？和笑话人有什么区别？ 宁王一脸委屈，这时候发现女人的心思难懂了，还是不说话为好。 那桌人说话声音不小，离他们又近，不用侍酒回来，他们就已经把事情听得清清楚楚。 “还有哪个王治啊？咱们淮安城里有名的，就是那貌比潘安的秀才王治啊！” “那这么一个有名的人物，怎么就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呢？黄家小姐长得塞天仙吗？”侍酒问。 “噗……哈哈！赛天仙？兄台，外地人吧？竟然连黄家小姐都不知道！黄家小姐长得是不丑，那身材却是……哎呦，壮哦，就你这小身板儿，在她面前都被衬成女人了！人家比你高一头啊！哈哈……” “啊？”侍酒吓得不轻，“那不是个女巨人吗？” 一书生笑道：“是啊，自己生得壮硕，偏得性格又彪悍，整个淮安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都说黄家小姐赛李逵！但人家爹爹有银子啊，就这长相，愣是娶了咱们淮安成第一美男回去！” 另一个书生笑着纠正道：“用错了用错了，不是娶，是嫁。这话要是落在王兄耳中，不又要找咱们理论吗？” “怕他做甚？他都嫁给了那母夜叉，岂还有面子可言？人家日后是要做老太爷的人，有白花花的银子就够啦，还在乎虚名？” 几人说着，又是一阵哄笑。 段汀兰实在坐不住了，其实向宁王和李柔嘉施了一礼，掩面跑了出去。 “哎……”李柔嘉起身要追。 宁王拉住了她，吩咐夏心：“你去远远地跟着她，别让她做傻事。” “是。”夏心难得这么听宁王的话，麻利儿地去办了。 “她可别去黄家闹，若把事儿闹大了，可就是大笑话了。”李柔嘉担心道。 “放心”，宁王道，“她自己还能不要脸面了？若是闹起来，她爹第一个不饶她。你瞧她听了好一会儿，看来心里也是有些思量，不至于寻死觅活的。她要出去散散心，咱们就由着她去。” 李柔嘉点点头，但愿如此吧。 但好在有夏心跟着，即便段汀兰真的做什么傻事，夏心也能及时提醒她。 “侍酒……”宁王把聊得起兴的侍酒叫回来，轻声吩咐道，“你也跟着，免得夏心自己应付不过来。瞧着差不多了，就把她送回客院去。” “殿下，那你们呢？” “本王和王妃再去转转。”宁王道。 “是。” 侍酒走后，宁王结了账，向小二问道：“听说淮安米好，我们想买些香米尝尝，不知这淮安城里，最好的米铺子是哪家啊？” “黄家米铺啊！黄老爷是我们这里最大的米商，他家的米颗颗珠圆玉润，好着呢！就是贵点儿，但看贵人您也是不差银子的，就去他们家买，准保没错儿！” “好，信你了！”宁王笑道，“怎么走啊？” “您出门儿往东走，第二个巷子往左拐，那一排都是粮油铺子，第一家就是黄家米铺。” 宁王谢了小二，拽着李柔嘉出门，直奔黄家米铺去了。 李柔嘉低声道：“去米铺干嘛？真要买米啊？咱们要找，也得找黄府在哪儿啊！” “去看看嘛，刚好咱们也看看这淮安城第一米铺什么样儿。”宁王道。 李柔嘉觉得，他和段汀兰说的“闲得慌”，还真不是客套话。 如今太子病着，公干还不能开始，其实这时候，宁王刚好可以趁机查查麒麟令的事。但从何查起，又是个问题。 淮安城是个近江湖的好地方，但谁都知道太子和宁王要来三淮，真有什么事儿的江湖人，反而不往这里凑。他们现在，就等于困在这里和太子耗时间。 不知道皇上那边倒是个什么意思。既然让宁王去查麒麟令，又为何派给他协理三淮的差事？这不是两相束缚么？如此不合情理的安排，怎么想的呢。 黄家米铺的铺面很大，这一巷子的粮油铺子，只有他家最豪气，翠瓦朱漆，端的鲜亮。 午后正是集市里热闹的时候，买米的人不少。宁王摇着折扇阔步进了铺子，好一副阔气派头。伙计见他两人衣饰不俗，忙迎上来，笑道：“二位想买点儿什么？” “想要订一批大米……”宁王四下看了看，问道，“你们老板呢？” “公子想要多少斤？五百斤以下的，和小的说就行了。” “五百斤？不够塞牙缝儿的呢”，宁王道，“看你们的闲货能有多少。我们是外地慕名而来的，听说淮安城内黄家米好，要买点儿回去给一大家子人分呢，堂的表的，亲戚们都分一分，自然是越多越好。五百斤？不够我们一府用的。” 伙计见宁王这长相气度，就知道的确是个贵公子，不是过来吹牛的。更何况他腰间的琳琅环佩，各个都是绝顶的好成色呢？ 忙笑道：“劳烦二位坐这儿稍等，小的这就去请姑爷。” 呦？ 李柔嘉和宁王相视一眼，得来全不费功夫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诚挚软饭男 不多时，从内堂里走出一个一身玉色锦缎，面容干净英俊的男子。说是“貌比潘安”，的确过了些。但在这江南淮安城中，的确算得上是个英伟的美男。 至少在身高上是过得去的，身高足有八尺，和宁王差不多了。只是通身的风流气度，与宁王比起来到底逊色不少，俗了些。 “听伙计说，二位是要买米？”这人举手投足也过得去，言谈上也颇有一番风度。 宁王笑道：“是要买米，只不过，我们买的量大了些，不知阁下可能做主？阁下是掌柜？” “这位是我家姑爷。”伙计道。 “姑爷？”宁王上下打量了王治一眼，笑道，“上门女婿啊？” 王治顿时脸色大变，负手道：“阁下若是来买米的，便只是谈米的事，若只是来闲聊的，在下事务繁忙，恕在下不能奉陪。阿明，给二位客人倒上一壶好茶，让他们喝了，舒舒服服地送走。” “是。”伙计含着笑，明显是一副乐得看笑话的样子，应了一声之后，居然真的去给宁王他们倒茶去了。 “呦，黄姑爷别见怪，我这个人好朋友，不过玩笑一句罢了。瞧姑爷的样子像是个读书人，还以为姑爷是个明白事理、开得起玩笑的呢！你若这般在意，这‘上门女婿’四个字，我们再不提就是！” “你看”，宁王继续说得相当诚恳，“我们大老远过来的，就是为采买咱们黄家米铺的米，姑爷总不能让我们就这么空手而归啊，你说是不是？我们要是买不着，好不好要直接去找黄老爷。这做生意的，谁也不会不管送上门的钱，是不是？黄老爷是必会招待我们的。” 听宁王搬出了老丈人，王治这才有些装不下去了。竟也就这么厚着脸皮应下来，点点头，道：“好吧，阁下既然这么说，我也不好太计较了。只是我们黄家米铺的米，较比别处着实贵了些，不知阁下是否付得起银两？” 王治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竟是要与他们谈了。 “自当是付得起”，宁王笑道，“只是这……人多眼杂的，咱们谈这上千斤的大买卖，不方便吧？我们倒是没什么，但我看这淮安城里挺热闹的，或许今天的事，明儿就弄得满城皆知。若是姑爷这边有什么自己的……” 宁王故意做了个停顿，给王治使了个眼色，笑道：“买卖嘛，自然是买卖双方互惠互利的好。” 王治立刻会意。 又细细打量了宁王一番，见他的通神气度和仪表皆是不俗，纵然这一身华贵衣裳可以借得，但这气度总是不能做假吧？且他一进门就敢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可见的确有些胆量。 倘若真的是个大买卖，就这么错过了，着实可惜。若不趁着现下那母老虎还信任他的时候多捞点银子，日后和离，岂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这来来往往的人的确吵嚷的很，不如我请二位到附近的茶楼坐坐，咱们安静着谈？”王治笑道。 “好，如此，就有劳老板啦。”宁王立刻换了称呼。 这一声“老板”叫得王治心里舒坦，更是变了态度，热络地道：“请。” 王治找了个挺雅致的茶楼，且隐蔽，在二楼最里间的包间。 宁王坐在靠窗的座位，手搭在窗棱上，闲闲地敲打着……李柔嘉瞧着他敲打着的手指，却觉像是有节拍似的。 “不知阁下一共想要多少米？” “你们有多少啊?”宁王笑道，“我方才已和伙计说了，我们七大姑八大姨，堂的表的亲戚们，都想尝尝这淮安城黄家的米。各个都是大宅院，要的多着呢！” “这个阁下放心。我们黄家米铺，是淮安城最大的米商，如果连我们家也拿不出这些米来，别人家是更拿不出了。想要多少，阁下尽管说就是。” “只是……”宁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你一个姑爷，也做得了主吗？” 王治脸色微变，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咱们既已相约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做成这生意？” “自然是想做成这生意，只是我也不傻，放着真正的老板不去约见，为什么要和你这个上门女婿谈啊？你今儿和我谈好了价钱，明儿你老丈人又说不是，我上哪儿说理去？” 王治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了：“阁下，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过来消遣我?” “冤仇这种东西吧，还真不好说”，宁王闲闲地看着自己折扇上的山水，“行的正坐得直的人，自然不怕与谁有什么冤仇。可若这人呐，亏心事做得多了，不知不觉间得罪的人也多，冤仇也不就来了么？” “你是说，我得罪过你？”王治又细看着宁王，但却着实不认得。若是他何时与这样容貌气度的人打过招呼，必定是记得的。 宁王笑道：“算是吧。或者可以说的更简单一点——本公子就是瞧不上你这样给人做上门女婿的人，想要教训一下。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你！”王治猛地起身，怒看着宁王，道，“我是读书人，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还望你能自重！如果不买米，咱们也没什么可谈了，告辞！” “你还知道自己是读书人？”宁王冷笑一声，“读书人就抛弃了苦苦等你的女人，去嫁给一个母夜叉？你不觉得有辱斯文？” “你！” 宁王拿起一只茶盅，悠然道：“怎么着？” 手上却是稍稍一用力……茶杯瞬间裂成几个碎片，散落在桌子上。 王治吓得不轻，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宁王也不追，打了个哈欠，又换了另一个茶盅，道：“这里的茶挺香的，咱们别浪费，等下记冤大头账上。” 李柔嘉低声道：“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不然还能这么？难道我刚才骂他骂的还不够？”宁王道。 李柔嘉含笑看着宁王，总觉得他故意藏着什么。这小子一定还有其他安排，不然不能那么费口舌地激怒王治，再闲得慌也不至于如此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一窝端了 王治原想着借此机会大赚一笔，却没想到，银子没见着，反而惹了一肚子气。但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也不算稀奇，即便称不上见惯不怪，却也不至于太过挂心。 他在淮安城中也算有名，如今给黄家做了上门女婿，一些意气太重的士子难免觉得他有辱斯文，想方设法地来侮辱他，也不足为奇。 出了茶楼走在大街上，想想这时候回铺子里也没什么事儿。虽然回到府中难免要面对那母老虎，但也好过去铺子里再惹了这些闲气。 伙计们都以为来了大生意，回去必定会对他好一番询问，他若说生意黄了，那些人难免会觉得他没用，少不了一通风凉。 几个人暗中跟着王治，见他进了一处位于城东的大府宅，又瞧见他进了哪个院子，这才回。 宁王和李柔嘉在茶楼里坐了一会儿，这茶饮着，乍一口的确觉得新鲜，但多饮几口，便觉出寻常来，同王府里的贡茶的确没法儿比。 李柔嘉瞧宁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好像这事儿就这么了了似的，心下好奇着他打的什么算盘，坐不住了，笑道：“走吧，咱们回去看看段美人回来没有，可别真出了什么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宁王道，“有两个人看着她呢。就算夏心不成，本王的奴才也不是傻的。好歹是个爷们儿，看管个弱女子还看不住了？又不是你这样孔武有力的！” “我怎么孔武有力了？”李柔嘉一拳头砸他身上，真要被他的话给气死，这小子怎么就这么欠揍呢？一天不收拾他他就皮痒痒。 两人说笑着往楼下走，茶楼伙计刚要拦上来，宁王便笑道：“记在黄家姑爷账上，没见着他请我们来的吗？” 临街里做生意的，彼此自然熟悉，看样子王治平时也没少带人过来谈事儿，宁王这么一说，伙计顿时就明白了，恭恭敬敬地送他们走。 茶楼虽然里面雅致宽敞，但临街的门面却不大，一看就是个讲究的地方。 小店门一气儿通不过四个人，更何况还有两人是戴着斗笠的？ 那与李柔嘉和宁王两人迎面撞上的两人倒颇有几分礼让，见通不过，退到一旁去，把斗笠一摘，这才要侧着身子往里进。 宁王和李柔嘉也让了，见迎面那两人也让开，宁王方要抱拳做个谢。一抬手，拳头稍稍顿了下，这才抱起来与对方同时来了个拱手礼，罢了，都侧着身子过去。 离了茶楼，李柔嘉问：“你认得那两人?” “瞧着其中一个有些面熟”，宁王小声说着，又回身看了一眼，却是连背影也看不见了，“好像两年前见过。” “也是在淮安城吗？”李柔嘉问。 “对，也是在淮安城。” “这就奇怪了”，李柔嘉道，“瞧着这两人风尘仆仆的样子，好像是从外地赶来的。一副游侠装扮，不像至此便落脚了，难道也是淮安人士？” 宁王道：“瞧着不像淮安人。江南男子文弱秀气，这两人生得这么壮，一看就不是。不然黄家小姐不就娶他们了？这身强体健的多舒坦。” “你说什么呢！”这小子三天不开荤腔儿就浑身痒痒。 “可能就是巧合吧”，李柔嘉道，“只能说你与那侠士有缘。倘若下次再遇见，你可得拽住他好好结识一下。” 宁王道：“但我上次见着他，他可不是这副焦急的模样。上次他身边还跟着个妙龄女子，两人是游山玩水的样子。这次，你瞧着方才他的神态，虽说礼节尚在，但等着的那一片刻，便已是万般着急。” “你看清楚了吗？”李柔嘉笑道，“若真是着急赶路的人，哪里还有时间来喝茶？即便是渴了，吃饭的时候问酒楼要点水带着不就行了？” “所以说，奇怪的就是这事”，宁王道，“又着急、又要来这茶楼，是何道理？” 两人相视一眼，显然都觉得这茶楼有问题。 “罢了，即便真有什么蹊跷，也是他们江湖中的事，和咱们无关，不好奇那些。咱们还是先把后院儿弄安宁了，少一个算一个，省银子。” “你若这么说，赶明儿你把府里那些没生养的姬妾都遣散了，各自许配个好人家，咱们不是更省了一大笔用度？”李柔嘉就是逗宁王一嘴，压根儿就没觉得只是能成的事儿。就和同他说“我要天上的星星”，是一样的。 宁王笑笑不语，李柔嘉还以为他是被吓怕了，觉得他这态度着实让人心寒。 一时有些难受，倒是又把心思房在了那茶馆上。 站在这条繁华的长街中央回头看去，只见这边的铺子各个都是大匾额、大门面，即便里面的铺面未必宽敞，却也撑出个十足的体面来。如此环境下，那雅致茶楼的小门面，就显得格外奇怪，愈发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立于闹市之中，却又不与闹市相交，要么是真君子，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而在闹事之中开这么一间茶楼，图的能是什么呢？无非是一个人来人往，消息流通。 这茶楼，是个打探消息之所？ 淮安城是江南第一大城，每日里人来人往最是繁华富庶。想要在这里打探消息、能在这里打探消息的，必定是个大宗派。如若不然，单是想要在淮安城中站住脚，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想什么呢？”宁王逗小狗似的用手指巴拉她的下巴。 “我觉得那个茶楼的确有问题”，李柔嘉道，“别管与不与咱们相干，那都是一个相当神秘的地儿，而且机密。那里或许有很多我们自己费尽心力也找不到的东西。如果能将它一锅端了，我们不是捡了个大便宜？” “上来你就要给人一锅端了？人家招你惹你了啊？你这哪里是要捡便宜，不是明抢了？”对他娘子这理直气壮的强盗行为，宁王可真是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他都没敢想要把这地儿给一锅端了。 李柔嘉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厚道，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法子，能把这茶楼掌握的所有消息都弄到手呢？ 毕竟他们现在两眼一抹黑，除了个“要找到麒麟令”的目的之外，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最需要的，可就是消息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最脆弱的是感情 回到段府客舍，见侍酒和夏心还没回，可见是还跟着段汀兰呢、段汀兰还没自己想清楚。 也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想清楚？别说段汀兰痴恋王治这些年，就是刚认识一两个月、两人之间互生情愫的，原本玉树临风一个佳公子，忽然成为别人家的上门女婿，这也受不了啊。 又等了一会儿，听得院门外有了说话的声音，是侍酒和夏心。两人都说着差不多的话—— “夫人就过来坐会儿嘛，我家小姐方才嘱咐了，说务必要把夫人叫过来，有一些风土民情的事情要向夫人打听呢！” “是啊，殿下还说呢，说对三淮这边的事情，咱们身边儿就没有比夫人更了解的了，让奴才务必带夫人过来说话。” 李柔嘉和宁王像是一眼，知道这两人是怕段汀兰落单寻短见呢，毕竟她屋里的小丫头并不得力。 而他们俩人既然有此说，可见段汀兰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李柔嘉等着两人领着段汀兰进屋，见她的眼睛已经肿成了一个桃子。 原本一张清秀的脸，此时看着，更是楚楚可怜。痴情总被无情误，不免让人唏嘘。 宁王道：“你们俩退下吧，去他们厨院看看，有没有蜜饯果子什么的，拿来点儿吃。” “是。”夏心和侍酒同时应了，退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宁王道：“你不要急，我们今儿已经见了王治，本王已经派人跟过去，找到他在黄家的院子，今晚本王就带你过去，咱们找他理论一番。” 段汀兰吓得连连摇头，慌忙跪地叩首：“殿下盛恩！殿下能包容妾身至此，已是不易，妾身又岂敢如此劳烦殿下？都是妾身的不是，给殿下凭空添了好多麻烦，殿下不怪罪妾身，却还这般体谅，妾身万死难以为报啊……” “不要说得这么严重”，宁王道，“你若真要谢，也要谢王妃，却与本王无关。是王妃一心惦记着你，想要为你讨个公道。本王不过是闲得慌，哄她玩儿罢了。你若不介意我们拿你这事玩一玩儿，咱们今晚就去。当面与他对质一番，看看他作何言说。” 李柔嘉看了宁王一眼，心想你自己心疼你的美妾，拿我做文章干什么？ 不过宁王这话却是说得在理儿，她知道宁王不是为了玩儿，而是为了有个了断。 “不管怎么说，你为她守了这么多年，岂能让他一句话不说、一封信没有就给断了？这件事最好还是有个当面的了断，让他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日后你自己再回想起来，也不至于憋着气。”李柔嘉道。 “殿下和娘娘如此大恩，让妾身可怎么报答啊……” 李柔嘉笑道：“你不要想这些，其实这没有多大的事。就像殿下说的，我们俩闲着也是闲着，找个乐子罢了。” 段汀兰伏在地上嘤嘤地啜泣，李柔嘉没有上前去扶起她，她知道她想哭。 有时候，能哭也是一种福气。倘若什么时候泪干了、哭不出来了，那才是真的心死了。 听说他们今天带着段汀兰一起去集市，却没带那新得的美人，段府这边看出了门道，觉得段汀兰在宁王府里是真的受宠。晚膳时分，借着进来送晚膳的功夫，段夫人周氏身边小丫鬟道：“老爷和夫人惦记着三小姐，想着若小姐得空，完善后可否到夫人房中一叙？” 段汀兰的眼睛哭得红肿，见段府的人来了，早就到书房里背过身坐着，不让他们瞧见。这会儿听了这话也没回身，只是不冷不热地道：“劳烦你去回了爹，今儿不得方便，若改日得空，再叙，不得空就罢了。” “夫人客气，咱们自家人，哪里来得劳烦之说？”小丫头见段汀兰这会儿还在王爷王妃府中，便以为她是真得宠，愈发奉承了。 段汀兰冷笑一声：“你不过是个丫头，怎的和我就是一家人了？往常我若让你做什么，便是说上一百句劳烦，你也不肯帮忙，怎的今日将就这般好说话？” 小丫鬟被臊得不行，想骂她一句“一朝得势就忘了形儿”，却也不敢骂出口。只好在憋闷半晌后，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殿下和娘娘若无差使，奴婢退下了。” 李柔嘉和宁王见此，也没给她好脸色，只是点点头，示意她退下。 李柔嘉见段汀兰和娘家闹成这样，就知道这次即便王治这边扑了空，她也不可能留在娘家。因而晚膳之时有意问她：“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段汀兰听得这问，有些难为情，知道这话说出来也太不要脸了些。可如今离了宁王府，她是着实没去处了。 “不知道呢……想来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吧。”到底也是没能说出要留在宁王府安度余生的话。 事情闹成这样，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回王府去？ 本是杀头的罪名，殿下和娘娘非但没有怪罪她，反而还要帮她讨公道，这已是天大的恩德，她怎么好意思再求殿下和娘娘什么？ “你这是什么话？”宁王道，“本王逐了你不成？本王还未逐你出府，你自己倒要扔了本王，这是何道理？想想你在府里这两年，本王好吃好喝地待着你，可曾为难你半分？不过是要留你充个门面，既然你说本王对你有大恩，难道不该报答，继续给本王把这门面撑出去？” 李柔嘉也知道她是没地方去的，倘若她是那强硬的性子倒还好，自己在外面也不至于吃亏。可她偏生又是这么个柔弱的人，出去日子怕是不好过。在府中又有些积攒，手上有银两、性子又软，不是擎等着被人害吗？ 便也笑道：“你若不嫌弃，便留下吧。咱们府里高出身的侍妾少，就想殿下说的，你这般知书达理，在府中可不使得咱们府里有脸面？” 段汀兰听得，眼泪又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下来，又是跪地叩首：“殿下和娘娘的大恩大德，妾身无以为报，只愿日后能作为差使丫头，随侍娘娘左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做好事意外的好报 “你这是做什么？府里这么多差事丫头，又不缺你一个，你只管好好做你的美人，在府里自在生活吧。”李柔嘉扶了她起来，笑道。 宁王也道：“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本王府里那么多姬妾美人，哪里缺你这一个？想起你那副要上吊的样子，本王就怕了，可不会再动你。若是你做了鬼，日日来纠缠本王索债讨命，本王可吃不消！” 段汀兰被李柔嘉扶起来，听了宁王的话，又被他给逗笑了。一时笑涕交零，自己也觉得，此时这般难受，着实无趣得很。她还好好儿地活着，为什么要为了那辜负她的人整日郁郁？ 之前以为有王治的心在，她在王府中是这般活着，日后没有王治的心，她还是这般活，有什么区别呢？ 这世道，谁离了谁还不是照常活着呢？ 只是她真的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给人当上门女婿的事情来！她想要看看他现在变成了一副多么可耻的模样，以让自己死心。 晚膳过后又等了好一会儿，天已漆黑了，侍酒过来禀报，呈给宁王一张黄府的地图，其中王治和黄家小姐的院子，做了个明显的标记。 侍酒当然没有去探黄府的本事，这些都是派出去的暗卫做的，地图也好、房间的位置也好，那必定都是绝无错处。 李柔嘉拿了黄府地图在手，仔细看着，半晌，感叹道：“淮安城果然如传言那般富庶，不是富在表面上，而是富在骨子里的。你悄悄，这黄府多大！抵得过半个宁王府！宁王府本就是京都城里最大的府宅了。” “这帮商贾一个个富得流油，无商不奸，也不知他们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宁王躺在摇椅上，翘着二郎腿儿耗时间，顺带着好像还有惩治这些商贾一番的意思。 李柔嘉看着看着， 忽然发现不对劲儿了。 “这黄府的最远处……离咱们今儿看着的良玉茶楼，只有一条街啊。” “有什么稀奇？”宁王闲闲地晃悠着，道，“那茶楼离黄家米铺也近，转个弯就是，不也都是一条街的距离?他们离自己家的铺子近一些，岂不应当？” “不对不对”，李柔嘉道，“明明离良玉茶楼更近一些。可你瞧瞧这后门的方位，他们直接开到自家米铺后面，也是着实可行的，但为何要打这儿就止了？” 宁王摇晃着的身子一定，想起采薇居和宁王府最远处的距离，顿时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 起身，从李柔嘉手里拿了地图仔细看，指了一下两者之间的距离，道：“你看，如果能从这里修一条秘道，是不是能直通良玉茶楼？” 李柔嘉点点头，道：“倘若说这两者有什么关联，似乎只有这一种可能了。不然为何要修得这么近？还不是便于联系吗？” “也是”，宁王道，“咱们早怎么就没行到呢……淮安城里米铺这么多，怎的就黄家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若说他们家没什么背景，鬼也不信。” “只是……他们盘踞在淮安城，意欲何为？难道真的还真是搜刮些消息这么简单？若真的只是为了搜消息，何不开妓馆，那消息来得不是更快？” “你当妓馆那么好开的？没官府给撑腰，谁也开不起来。倘若他们恰恰就不想和官府有过多联系呢？必定是要做一些好做的营生。但是即便不开妓馆，他们也可以再开几个茶楼酒肆，何故非要开个米铺？这就着实蹊跷了。” 李柔嘉肯定道：“所以他们一定不只是搜集消息这么简单，必定有其他的企图。” 段汀兰已是听他二人说得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但听到李柔嘉说起“良玉茶楼”，倒是想起一件事。 “就在离开淮安城之前，妾身曾与王治私下见了一面。夜很深了，他送我回来，我们看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也如我们这般，躲着巡逻的官差。他们身手很好，打扮也是一副江湖中人的样子，我们见他们进了良玉茶楼……” “当晚躲着官差，路不好走，我们绕来绕去的，就躲在了良玉茶楼院墙外，听得两个到后院小解的人，说什么‘计划’、‘江山天下’什么的，还说什么……什么令，后来他们走远了，我们实在听不清。” 宁王和李柔嘉相视一眼，都发现了其中的门道。 “计划……”宁王沉吟道，“两年前便有了这关于麒麟令的计划，可见今年麒麟令的消息四散，是都在他们这个计划之中的。良玉茶楼、黄家，这两处，在这个计划中起着什么用处？只是一个联络之用，还是有什么更重的分量？” “这两处咱们要好好探探”，宁王的手指在地图上用力点了点，“今儿咱们就先从黄家探起，先进去看看再说……” “侍酒”，宁王吩咐道，“你安排下去，让他们夜探黄府，每一个屋子都给本王探仔细了。” 瞧着时候也差不多了，宁王让段汀兰先出去等，他和李柔嘉换了夜行的衣裳，以免穿得太招摇，太暴露了身份。换上夜行衣，到时候就只说是王府的暗卫便罢。事了了，将段汀兰送回来，他们还能随心地四处玩玩儿。 “走吧。”宁王出门小声招呼道。 看到他们俩这副打扮，段汀兰更觉歉疚不已，觉得殿下和娘娘为这事儿跌了份儿。乖乖跟上了宁王和李柔嘉，不敢说话，以免添乱。 两年前宁王就把段府的客舍给探明白了，哪里巡逻少、方便逃，他都知道。两年来段弘楼也没什么长进，还是这么个布排，这些固定的房舍更不可能有变化。宁王带着两个女人，轻轻松松就到了最邻近后院墙的一处院落外。而且这院子还是空的，他们在这里行动没人会发现。 宁王和李柔嘉两人，一人抓着段汀兰一只胳膊，把她拎出了段府，直奔黄府而去。 因着两位皇子出巡于此，街上巡逻的差役比平时多了不少，他们躲躲闪闪的，好一会儿才来到黄府院墙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一起玩耍的乐趣 虽然知道此时开玩笑很不厚道，太冒犯段汀兰的哀伤。但李柔嘉真是很喜欢这种和宁王一起冒险的感觉，一个没控制住，不由得问了句：“动手吗？” 宁王也很是配合，紧张兮兮地错了措手：“动手！” “走！”李柔嘉先抓住段汀兰的一边肩膀。 宁王紧跟着也抓住段汀兰，两人轻轻一跃，就跳进了黄府院内。 来之前他们已经仔细看过地图，知道从这里跳进去，是黄府最偏僻的地方，不容易被发现。至于怎么到王治和黄小姐的院子，那就要等跳进来之后再说了。反正艺高人大胆，再加上不怎么要脸，宁王和李柔嘉也是没在怕的。想着如果被发现，就用伪造的东宫腰牌混一混，最不济也就是被太子发现丢丢脸。 反正纸包不住火，李柔嘉是觉得，虽然他们已经极力在挽救宁王的面子了，但最终这事儿还是未必能盖住，被太子知道了嘲笑宁王一番，也是迟早的事。莫不如早些利用上，让太子吃个闷亏，也不至于让太子白嘲笑。 不过宁王却不像李柔嘉这么一玩儿起来就不谨慎，那伪造的东宫腰牌岂能用在这种小事上？那是万万不可。 即便被发现，他还有别的法子应对。 但他就觉得自己武艺高强，被发现？绝不可能！ “这边！”躲过了一队巡逻的守卫，宁王向李柔嘉和段汀兰招手。 李柔嘉带着段汀兰轻声小跑着到宁王身边，小声道：“黄府再富，不过是个商贾之家罢了，可你瞧着这般森严守卫，哪里是商贾之家的样子？” “哼……”宁王也道，“这里面必有蹊跷。不过咱们先不想这些，先将那负心汉解决了再说！” “对！”李柔嘉和宁王轻轻击了掌，觉得和他太能想到一处去了！ 看着李柔嘉灵动的笑脸，宁王忽然也有了这样的感慨——太能玩儿到一处去了！ 错的，终究是错的。 而对的人，即便远隔了山水千万里，最终却还是会走到一起。 他终于寻回了这个对的人，之前那些因恩情而勉强的种种，现在才终于找到了别扭的缘由——种种都是因为，从根儿上就是错的。 十一岁时起，他就知道，这个女孩子和他是一样的人。 无需更多的言语和解释，心灵的契合在细密的日子里，越来越紧越来越深。 “这边！”又躲过了一队守卫，打头阵的宁王继续招呼身后的两个女人。 虽然耗了不少时间，但在英明神武的宁王的率领下，他们终于来到了地图中标记的、王治的院子。 油灯还亮着，屋子里有人影走动，应该是丫鬟们在服侍主人就寝。 “嘘……”宁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李柔嘉和段汀兰蹲在后窗下。 三人蹲在后窗下等，李柔嘉时不时地探头看一下屋里的情况……这黄家的排场真够大的啊，不过是就寝而已，这么多劳什子，丫鬟们进进出出的半晌没弄完。 “也别叫‘黄家’了，我看改叫‘皇家’吧！咱们都没这么大的排场！” “你在抱怨我穷呢？”宁王小声道，“咱们府里够富裕的了，二哥那边才是真穷！” 太子排场大，养的门客又多，平日里和官员们来往，为了拉拢人心，出手也阔绰。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回他若断了太子的财路，搞不好到年底，太子要去未央宫里要饭！ 又等了好一会儿，前院里进进出出的脚步声才没了。 忽然头顶的光亮也灭了。 看来是黄家小姐和那上门姑爷已经睡下。 宁王给李柔嘉使了个眼色，李柔嘉立刻会意，将簪子递给了他。 其实这撬窗子的事宁王也不太会，不过是凭借着蛮力罢了。 “谁？” 就在宁王迅速撬开窗子的一瞬间，屋里忽然传来了一声低喝，随即便是宝剑出鞘的声音！ 宁王和李柔嘉相视了一眼，眼中的意思都是——不简单！ 这黄家小姐竟然是个武艺高强之人！ 宁王撬窗子撬得迅速，且声音并不大，即便真的是没睡着、屋子里安静听见了，却也不可能立刻警觉到如此。倘若是个普通百姓，必定会觉得不过是猫啊狗啊、小鸟什么的不小心落在了窗子旁罢了。 这没看清声音出处便迅速拔剑的举动，只能表示一点——她、乃至于整个黄家，一直都是警觉着的。 就像在非常时期，宁王也会持剑而卧一样。都是把性命拴在裤腰带上，由不得松懈。 两人都听得，黄小姐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哗！”是宁王直接推开了窗子。 拉着段汀兰站起来，指着那正要出剑刺来的黄小姐，只是用气势，就把她给震慑住了。 “找你男人出来说话！”宁王说得气势汹汹，做起这不体面的事儿，却是一点不见害臊。 “你是什么人？”黄小姐语气森冷，别人说她母夜叉、母老虎，可真没冤枉了她！ 宁王身高八尺有余，端的是玉树临风，这位黄小姐站在宁王面前，身量上竟是丝毫不逊色，甚至面容长得比宁王还爷们儿些，就差有胡子了！ “小姐果真……”宁王打量了黄小姐一眼，颇为感叹。 又不好说人家姑娘长得难看这种话，太失了风度。只得捡了好听的说：“果真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啊！” 听了宁王的“恭维”，黄小姐更是气不可耐，怒道：“到底是什么人？还不速速报上名来？姑奶奶手中的剑可是不认人！” “你都不认人了，我还报上名来有何用？”面前这样五大三粗的女人，是宁王从来没见过的，一时只觉得好玩儿，早收起了方才的气势，只是玩闹之态：“快把你家男人叫出来……不方便？没关系，我们可以进去说！” 说着身子一跃，就要往里跳。 “慢着！”黄小姐的剑压在了宁王的肩膀，“我夫妻二人的卧房，岂由他人随意进出。你究竟是何人？若不报上名来，休怪姑奶奶出手不留情！” “王治……”不愿见宁王再受这母老虎的污言秽语，段汀兰哽咽着向房里唤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不必替天行道 听得这声唤，母老虎愣了下，借着月光定睛看去，这才看清楚来人是谁。 “呦……这不是王妃娘娘吗？”黄小姐阴阳怪气地道。 “你不要胡说！”段汀兰忙阻止，恐冒犯了李柔嘉。 李柔嘉知道，这不过是市井之民的玩笑之言，连说话的黄小姐都不会怪罪，又岂会怪罪毫不知情的段汀兰？ 只不过，从黄小姐的反应看，她应该早就知道段汀兰和王治的关系。 既然早就知道，却还非要将王治“娶”回家里来，是何道理？这么愿意捡别人剩下的吗？一个男人，明显贪图你的银子和地位，要他何用啊？ “怎么，王妃娘娘在王府里不得宠吗？京都城里的高贵王爷瞧不上你，你便想着回来找我夫君了？也不看看你自己这幅德行！整天哭丧着脸，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谁愿意看你！” “哎哎哎……你话不要这么说啊，段美人要脸蛋有脸蛋儿、要身段有身段儿，你再看看你自己……”宁王原本是真不愿意对黄小姐的长相做太多评判，觉得女人生来没有好容颜、本就是个苦命的人儿，他就不要再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了。但这母夜叉说他府里的女人不好看，他可忍不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不是？ “哟……”黄小姐看了宁王一眼，冷笑道，“我看你带来的打手倒是很不错，小模样长得……啧啧啧……真俊呐！” “噗……”李柔嘉听着都笑了。 估计宁王要被黄小姐给气出内伤来！活了十八年，这是第一次被人叫“小模样”吧？ 宁王气得都想砍人了！ 这母老虎要反了天不成？把男人都当美妞儿看呢？ 但和这么个母老虎抠字眼儿计较，实在太跌份儿，宁王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冷哼一声，把头转向一边，等着她和段汀兰来清算感情债。 只不过，他们已经站在后窗旁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屋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王治好像聋子似的，连个回应都没给出。 段汀兰也发现了王治此时的缩头乌龟样儿，向屋里喊道：“王治，你为何不敢出来见我？” “见什么呀？贱人一个有什么可见的？”母老虎叉着腰，“滚滚滚！赶紧滚！别到我们家来找晦气！我家男人早就不记得你这只破鞋了，给我滚远点儿！” “你……”段汀兰也不想和她吵，恐跌了王府的份儿。 而且事到如今，她也不可能再要哭闹着求王治重回她身边。 她只是想问一句：“你娶黄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王治……”段汀兰的眼泪不停地流，声音去还算平稳，“你说过你会帮我照顾我娘，你说过你会等我的……我一直记着我们的约定，哪怕是用性命去拼，我也不愿负了你。如今我已回来了，我可以有自由之身，可你为什么会娶了别人呢？是黄家胁迫你的，对不对？” 黄小姐听着，竟也把她这番凄然听进去了，虽是依旧嫌弃地看着她，却没了方才的气焰，也没说什么阻止的话，倒是有些想让他们把事情说明白的意思。 然而屋里依旧没有脚步走动的声音、也没有言语上的回应，就好像这间屋子里，除了黄小姐之外，就再无旁人了。 “王治，你出来！”黄小姐也是着实看不上相公这缩头乌龟的模样，向屋里喊了一声。 过了好半晌，王治才系着衣袋，慢悠悠不情不愿地走出来。 “嚯！好家伙，真守妇道，出来见客还不忘穿好外衫呢！”宁王看他那一副小媳妇儿见客的模样，真觉得这样的人丢了全天下男人的脸面！难怪街头巷尾哪里都不乏对这上门女婿的嫌弃，他今天也真是见识到了，真觉得这并非百姓愚昧。 “你有什么事？”王治站在自家娘子身边，疏远地看着窗前的人。 段汀兰看着面前的人，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刚才的那些问题，再也问不出口。 因为那些都已经不重要。 他此时的疏远陌生的眼神，早已给了她想要的、全部的回答。 黄小姐却是不依不饶：“你告诉她，入赘我家可是我逼迫了你？当初我们两个在一起，是你来找我、还是我去找的你？” “娘子，我们和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这些干嘛？还是赶快打发了他们。” “怎么就是不相干的人了？”黄小姐冷笑道，“这事儿要是不说清楚，以后大家还不都以我从别人手中抢了你？我黄月仙是对你颇有心思，但当年在知道你与段家庶小姐私下往来之后，也便断了这念头儿。你来找我，整个淮安城里却都传是我强霸了你，是何道理？不如今日咱们把话说清楚，以后大家都落得省心！” 黄小姐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他们这边还有什么可问的？摆明了王治就是个负心汉，哪有什么苦衷？不过就是失了美色又去找权势罢了。黄小姐多半也清楚自己的长相，知道自己找不到相公，有这么容貌颇为过得去的美男子送上门来，也就来者不拒了。 “我真是瞎了眼。” 王治垂着头不说话、也不敢看段汀兰，段汀兰死死地盯着他片刻，咬牙切齿地说了这一句。 咬碎的不只是这夜深寒冷的空气，还有她的心，还有她这多年来满腔的赤诚。 一片痴心枉错付，清醒之后竟然是这么疼。 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随着那个在她青葱年岁里的翩翩佳公子，一同死去，死得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你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不是诅咒，反而像是一句规劝。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用她来替天行道。 段汀兰说完，转身就走。 李柔嘉和宁王也只得跟了上去，没能好好教训这负心汉一通。 “真是便宜了他”，出了黄府，宁王道，“改日本王派人偷偷来，把他的腿打折！” 段汀兰始终失魂儿地走着，已经全然听不到宁王的开解了。 李柔嘉和宁王原本还想让她自己回去，他们在这边再探探黄府。见此却也无法，只得把她送回段府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夜探黄府 两人将段汀兰安顿好，又悄悄溜出去，打算去黄府探一探情况。不是他们心急，而是倘若今天不去探，便再难找到今晚这样的好时机。 黄家小姐武艺高强，可见黄府之中，高手必不在少数。 且黄府又这般守卫森严，最近必是有大事发生。今儿却被他们这么轻松地闯进去，黄小姐必定以为自家防范守卫出了问题。以其如此谨慎做派，连夜叫来整顿一番自是情理之中。 他们在此时机折返，做什么便恍如天助。 还是依照之前的路线偷偷潜进去。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两人找树林隐蔽处躲着，见是几队守卫都向一个地方汇聚，这个地方，就是黄小姐和王治的院子。 李柔嘉不由得向宁王竖起大拇指，心想你小子真是太神了！ 推断今晚必定会有守卫的松散、他们必定会有空子可钻——这都是宁王的功劳。 “快走！”宁王抓起李柔嘉的手，直奔地图中所标出的黄老爷的书房而去。 至于黄小姐要怎么重新布排守卫，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即便这位黄小姐真的冰雪聪明，短时间内做出的更改就已是万无一失，他们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上头的精明决策，等到底下人完全消化，还要好一阵子呢。他们今晚只要进了黄府，几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有了地图的辅助，宁王和李柔嘉很快找到了黄老爷的书房。 书房房门紧闭，里面空无一人。 但院门口，却有两个守卫笔直地站着。 李柔嘉和宁王躲在不远处的树林里，两人等了一会儿，但却并未见这两个守卫受到府里那番动静的影响，依旧站得笔直，好像月夜下的两棵松柏。 “可以啊，看来他们是得了令，不管任何情况，都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可见这里一定有重要东西。”李柔嘉道。 宁王却是摇摇头，小声道：“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用探了。” “为什么？”李柔嘉用眼神问。 宁王把李柔嘉拉走，两人到了一个更安静的地方。走了这几步，李柔嘉也想明白了。不用宁王解释，就问道：“你带了有用的药没有？我们直接去黄老爷房间，把他迷晕？” “你怎么这么聪明……”宁王还有点失落。原本是想要向李柔嘉炫耀一下他的推断呢！ “那是！我是谁啊，不聪明怎么配做宁王妃，你说是不是？”李柔嘉贱兮兮地用手肘推了他一下，弄得宁王及其受用，顿时乐开了花。 宁王拍了拍自己腰间：“都带着呢，准保管用！从爱妃那里偷来的方子，怎敢不随身携带？” 李柔嘉指了指他，笑道：“小伙子很聪明嘛，学得真快！” “可是我们是夫妻，总这么恭维着说话多不好。”宁王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柔嘉跟上去，笑道：“和和气气嘛！” “不不不，我觉得你自己保持住就好，下次我不和你学了。” “那我就不再和你说好听的话了！得不到回报，我还说什么！” 偌大的府宅此时有些空旷，两人又是走在树林里，放松不少。回想着地图上各处的方位，很快到了黄老爷的院子外。此时院外分外安静，好像这里只是一个柴房一样。没有守卫、院门也是虚掩着。 这刚好印证了宁王和李柔嘉的察觉。书房防守森严，不过是个迷障，让人以为书房中真的有东西。而这个院子连院门都没锁，外面看来，装饰得也是寻常，很容易让人忽略。 但他们已经事先得到了黄府的地图，知道这里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柴房，而是黄家老爷的寝院。 “动手吗？”李柔嘉问。 宁王搓了搓手：“是有点儿冻手！” 李柔嘉被他逗笑了，推了他一下。不等宁王了，自己冲出去当先锋。 对李柔嘉的身手，宁王很放心，见李柔嘉冲出去也并不慌张，跟上去打辅助。 院门是虚掩着，房门却是紧闭。 李柔嘉不敢去探房门，脚步也是轻轻的，就连呼吸都弱了几分。 然而，即便如此，房子里还是有了动静。 夜深，这一片静得很。卧房里瞬间利剑出鞘的声音听得李柔嘉和宁王都是一惊。 两人的脚步瞬间停顿之后，同时飞身跃起，轻轻落在屋脊之上。 “吱呀……”房门轻轻被推开。 有人迈着谨慎的步子，慢慢走出卧房。 李柔嘉和宁王只能看到出来之人的脊背，瞧着是一个中年男人。 宁王眼疾手快，迅速将药粉撒出去，随着夜风，很快飘散在空气里。 李柔嘉和宁王屏住呼吸等…… 片刻后，在院子中遍寻不见人的黄老爷忽然抬头，看到了趴在屋脊上的宁王和李柔嘉！ 就在他持剑要击来的同时，忽然眼睛一闭身子一沉，噗通倒在地上，睡着了！ “老爷……”屋里，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的黄夫人，提着油灯谨慎而出。 宁王“哎呦”一声捂了下脸，这下也不用辅助了，直接自己上！一跃而起，落地的同时，一掌就已经打在刚出房门的黄夫人的后脖颈上，将她击晕了！ 卧房里再无旁人。 宁王捡起黄夫人手里的油灯，向李柔嘉招招手。 为保万全，李柔嘉让宁王又加了点量，让黄老爷和黄夫人睡着去吧！反正大夏天的，外头凉快。 宁王又去关上了院门，和李柔嘉进屋之时又反锁上房门。 油灯不算太亮，微弱的光芒却也刚好够他们看清楚这里的情况、又不至于太惹人注意。 卧房里陈设普通，不似黄小姐房间那么华贵，老两口倒是朴实的人。 两进三室，卧房、中厅、小书房，构造也简单。 在小书房和卧房之中，李柔嘉和宁王都同时选择了——卧房。而且同时把第一个搜寻的地方定为黄家夫妇的床。 “黄老爷这么谨慎，真有什么东西，他一定得天天枕在头下，才能放心。”李柔嘉说着，直接去翻枕头。 反正黄老爷已经被他们弄晕了，醒来必定知道这里遭了贼，他们没必要掩饰，就痛快地翻吧！ 李柔嘉直接把枕头撕开了，听得宁王“嚯”的一声，佩服他家娘子好手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你只是因为没有退路 然而，除了飞扬的棉絮之外，枕头里什么都没有。 李柔嘉原本对自己的判断力很有信心，这么一弄，气焰顿时消了大半，还得极力为自己挽尊：“这老头儿不按套路出牌啊……” “不是不按套路出牌，而是这东西应该是常用的，缝进枕头里不方便往出拿呗！”宁王掀开褥子，就看到一张纸。 打开来，是一个名单。上面已经记录了不少人，各门各派、甚至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记录得很清楚。 但却没写是为哪一件事情所记录，这个名单没有名字。 看来这位黄老爷的确不是个简单人物，有这份名单且不说，只说他的谨慎，就非一般人所能做到。 “这份名单应该只供自己记录所用，怕自己忘，给自己看的，而不是给别人看的。所以这份名单所指向的事情，应当是黄老爷操控的？” “不尽然”，宁王摇摇头，仔细将名单看了几遍，将其中的内容全部记住，才道，“他也可以在禀报的时候，再做一份完整规矩的。” 说话间，就已经把名单又放回褥子下面，将床上的被子和枕头都弄乱，看起来是翻过的样子。 “至于他觉得我们看没看过，就看他自己了，让他猜去吧！咱们再找找，是否还有别的有用的东西。”宁王道。 李柔嘉可是很响应他的号召，宁王话音未落，她就已经去小书房翻看了。 有用的东西就在桌面上放着。 是一份还没有绘制完的地图。准确地说，不是地图，而是布排图。 “这是要干什么？”李柔嘉看着一个“大厅”内就有很多朱砂红点，瞬间了然：“设埋伏？” 宁王看了眼：“墨迹未干，看来他方才还在绘制。借着月光绘制，自以为万无一失，不想被咱们堂而皇之地探来了。” “拿走吗？” 宁王又仔细看了一会儿，摇摇头：“不拿。拿点银钱，至于他信不信，就看他了。” 两人又找了一番，却再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虽说这边现在绝对安全，但多留无意，两人很快离开了黄府。 回到段府，宁王直奔书房，一鼓作气将方才在黄府看到的东西都记下来。名单倒还好，自己写完了再检查一遍，心满意足地觉得没有问题。但是到画图的时候…… “这个点……”放下笔，看着两处举棋不定。 李柔嘉含笑上前来，拿起笔，在其中一处点上了。不仅如此，连剩下的几处也给宁王点上，清清楚楚，每一下都没有犹豫。完工，拍了拍手，大步流星地走了。一句炫耀也没有，深藏功与名。 宁王看了一会儿，嘟囔一句：“我就那一个地方不确定，后来都想起来了！” “谁能作证呢？后面的都是你画上去的吗？” “你……” “笨就承认，嘴硬并不能使你看起来更伟岸！”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赢了宁王的机会，李柔嘉觉得，自己也算一雪前耻了，还不得趁此机会好好炫耀一下？ 下一次再找到碾压宁王的机会，可是不易。 “是吗？你确定我看起来不伟岸？”宁王也不争了，谁的记性好这个问题没什么要紧，要紧的是，他被他娘子认为不伟岸了，这个问题比较严重，得即使解决。 “殿下”，太子院落中，程敏萱半跪在书房中、太子的身边，给他揉着腿，轻声道，“殿下还病着，自是身子要紧啊。” 太子放下手中的笔，将写好的名单看了一遍，半晌，道：“这些个人每个人供奉一千两，算起来也没有多少，不够塞牙缝的！” 说完，气得抓起来，团成一团，扔到油灯里烧了。 又将压在一叠纸下面的一张字条拿出来，看着上面的字，渐渐眉心紧缩：“父皇派了老四来暗中查麒麟令，却也给我下了这一道暗旨，是何道理……” 没想到老四得到的，是这样的暗旨。他探寻了一路，还以为老四得到的旨意和他不一样。 太子手中拿着的，是蒋府的暗卫给他传来的消息，蒋家安插在宫里的眼线查到了，第一时间传给蒋家，蒋家又第一时间给他传来。可奇怪的却是，只有这么一张字条，来人并未带任何话。 蒋廉那个老匹夫，这次怎么如此老实？他还能真的只甘于做个宰辅而不是主宰？ 还是……蒋廉这次也没摸清楚父皇的意图，不敢贸然下定论？ “会不会是……皇上也想看一下天命所归在何处？”程敏萱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 “谁先找到麒麟令，在皇上眼里，谁就是天命所归？”但是她并没有把话说死，而是将问题抛给太子，让他自己来定。 “不仅如此”，太子道，“父皇也要看看，谁对他更忠心。拿到麒麟令不要紧，要紧的是，得送回京都。父皇的眼耳会在暗中盯着我们，一是看我们是否能拿到麒麟令，二是看我们拿到之后，是自己钻研、还是立刻送回京都……当然，这都是最好的局面。至于不好的……” 太子不愿去想、不愿去面对，但却，不得不直面：“或许父皇会弄出一个假的麒麟令来，故意让老四找到、风奉上，让天下人都认为，老四是天命所归。” 太子的话说得不重，但却听得程敏萱一阵脊背发凉。面上却还是要笑得温柔：“怎么会呢？殿下您才是正宫弟嫡子，即便有蒋家这层阻碍，陛下也必不会将殿下如此草率地逐出局。论文韬论武略，宁王哪里比得上您呢？笔下再怎么忌讳蒋家，也不可能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啊！” “糊涂么？”太子冷笑道，“其实事到如今，你的心里都明明白白的。你知道，本宫和老四放在一处比较，儿可占不得上风。本宫唯一比老四强的，就是这太子之位。可如今看来，这个位子，不是长处，反而是个软肋。外人看不出，可朝堂上，谁的心里不都是明镜儿似的？父皇正憋着一场大清洗呢。” “你……”太子看向程敏萱，眼中精明的神色，全然不是往日里那得过且过的闲适：“你之所以到现在还跟着本宫，只不过是因为你没有退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两道一样的密令 从京都城到淮安府，一路走来太子已经看明白了，老四现在是一心扑在李柔嘉身上，早就程敏萱忘得干干净净。程敏萱这女人如此聪明，又岂能看不出？ 她知道自己在老四那里的退路已经没了，没法子，只能将全部的赌注都押在他身上。 程敏萱娇然笑道：“臣妾当然没有退路。臣妾是太子殿下的女人，在跟随点下的那一天起，臣妾就只是殿下的呀……” “你知道本宫说的不是这意思，你是个聪明人，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对程敏萱这种女人，太子也是了解。这女人只是以一张伪善的脸，来谋求自己的利益。对他，怕是三分真心都没有。 只不过，认清程敏萱，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最开始的时候，他竟真的被程敏萱骗去了几许。若非见她这一路上态度的转变，竟还想不出这层干系。 “殿下……”程敏萱娇娇柔柔地唤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这会儿她还摸不准太子是在炸她还是怎么，不敢贸然做出言语。想着还是等太子接下来的话，再做论断。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道：“但本宫觉得，你并非一个会轻易放弃的女人。你现在也知道，把赌注押在本宫身上，很冒险，没有退路，你会觉得踏实？所以啊，本宫觉得，爱妃也该为了自己的退路，用些心。” 见程敏萱依旧只是低头含笑，太子知道这女人城府很深，轻易不会露出真面目来。他这边如果不说个清楚，程敏萱没胆子承认。 因而继续道：“人都说老四没长性，今儿喜欢这个女人，明儿喜欢那个，除了你，哪一个也不是真的喜欢。其实错了，他很有长性，岂能以风月场所的事情来定论一个人的性情？外头那些人，也是蠢到家了。他性子很定，鳄所以这会子移情李柔嘉，必定是真心喜爱她。但也正因为他的性子，他对你，必不可能真正放下。你这边，只要自己用心一些，不难再在他心中争得一席之地。” 程敏萱笑道：“臣妾去他心中争得一席之地干什么？在太子心中的分量，才是臣妾真正该争取的。” “干什么？”太子笑道，“一来是为了给你自己留个退路，二来，也是为了咱们的大计。” 太子托起程敏萱的下巴，嘴角勾着一抹笑：“爱妃是个聪明人，倘若本宫能赢，爱妃站在本宫这边，无论是名声还是地位，都更好些。所以本宫劝爱妃继续押双注，但是要将本宫这里押上六成、将宁王那里压上四成。爱妃不妨边帮着本宫，边将宁王那里的退路培养起来。倘若本宫能赢呢？爱妃不是大获全胜？爱妃可能不信，但本宫真的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爱妃若帮了本宫大忙，本宫必定不会亏待。” “不知……殿下想让臣妾怎样效力？还望殿下明示。”程敏萱保持着笑意，但说的，已经不是无关痛痒的话了。 “很简单”，太子松开她的下巴，说得轻描淡写，“你去勾引老四，让老四和李柔嘉心生间隙，扰乱他的心绪。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始。只要你让自己在老四那里有分量，日后我们可谋求的还多着呢。但这开篇，可又不能拖延。凡事岂能等到用时再作打算？现在你若不趁着时机尚好出手，一旦离了三淮，他没法每日见到你，时日又久了，更是将你忘得干干净净。到那时你再想找退路，可没那么容易。” “只是……”程敏萱好生为难，“妾身一心都在殿下身上，如何做得出那种事情呢？” “爱妃……”太子真是着实心累，“本宫都与你说得这般明白，你却还这般遮遮掩掩，难道是以为本宫的耐心很足？” 程敏萱这女人，用好了，是一把好用的利剑。但这女人太谨慎，无时无刻不在给自己留退路，想要和他明明白白地说话，难上加难。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否认这女人的精明。 就像老四的长情，是一把双刃剑。 “臣妾知道自己资质鲁钝，出身又不好，不似蔡妃姐姐能帮到殿下。想来，也就只有这一件事可以帮到殿下。只要是殿下的指派，臣妾都会尽力去做。”程敏萱见太子不耐烦了，知道自己不能再多演，这才给了一个肯定的回应。但却绝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可不能顺着太子的话来。 她是太子侧妃，这是她永远不能忘记的事——直到太子战败。 但太子说的没错，事到如今，她只有将赌注多押在太子身上一些，才有可能得到一个对自己更为有利的结局。 押给宁王？ 即便自己最终能抢回他的心，他也绝不会比太子更好操控。 太子就寝，程敏萱却是睡不着。脑海中思绪纷乱，想着皇上派相同命令的事、想着太子的话，更多的，还是想着宁王在这一路上的态度。 但凡对她还有一点心，这一路上，宁王也不会对她不管不问。 对宁王而言，心放在她这里的数年，只不过是一场错。 不幸的是，她却当了真。 她真以为宁王喜欢的是她，却忽略了这些年来宁王一次次奇怪的疑问和规劝。 如今宁王找到了正主，迅速抽身，干净利落得没有半点犹疑。可她，却抽不出来。 明知自己只是一个错，她却真的动了情。 太子说得没错，她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她不甘心。 你牵扯了我这么多年，如今一个“错”字就能让一切都过去吗？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凭什么我就得白白陪你玩这么多年? 这一切，总该有个说法。我程敏萱绝不是那种让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可怜女人！任何辜负我的，都要付出代价！ 段汀兰好像一夜之间转了性，一早儿就来李柔嘉和宁王门前，和夏心、碧萱一起等候主子起床。李柔嘉和宁王醒了，她就跟着进来服侍，忽然对宁王……不只是宁王，忽然对王爷和主母都尽了心，不像是之前那一副局外人的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她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看出了她的变化，宁王也没什么受宠若惊的心思，反而觉得有点烦。 他其实不喜欢这些女人往他身边凑，李柔嘉进门之后，他就更嫌这些女人碍眼。但也知道，段汀兰是好心，想要表现一下她的忏悔之意，打算以后就在宁王府里安安分分地领月钱过日子了。也不好白吃白喝他的，就过来做些丫鬟们做的活计，鞍前马后地伺候。 既然如此，他就不能赶走段汀兰，不然这女人多想，又要要死要活的了。而且最主要的是，他的用意本就在此，他想给柔嘉培养心腹。 经过这次的事，段汀兰对他、对柔嘉都是相当感激，只要他稍加引导，汀兰就不难把此事的所有功劳都归于柔嘉。 日后府里的日子、甚至是宫里的日子都还长着。他在深宫中长大，知道这些女人们的心最是险恶。以柔嘉的性格，如何能在虎狼之中生存？有个膀臂总是好的。 李柔嘉几次让段汀兰坐下一起用，她就是恪守本分，站在她身后服侍。对，是站在她这位主母的身后，而不是站在宁王身后，也是划清了界限，再一次表明了自己的意图。她就是要在府里尽心孝敬主母，跟个大丫鬟似的，绝无二心。 宁王见她这般通透，却还是担心她对李柔嘉的感激不足，还得点拨一下：“本王惯爱陪王妃玩儿，只要是王妃想做的事，本王都依着。说起来，这等跌份儿的事，本王岂能愿意？但王妃非要帮你，本王也没办法。如今事情已了，难得你有这份儿心。你知你真正该感谢的人是谁就好，可千万别念错了好、动错了心思。” “是，妾身明白。”段汀兰规规矩矩地施礼，垂着头，连看宁王一眼都不曾。 她也知道宁王的性子，虽然对每个女人都很好，但却也没好到跌份儿的程度。这番却为她如此尽心，多半是因为王妃娘娘。在这件事情上王妃娘娘的尽心，她又岂能不知呢？ 只是再多感激的话说出来，却也不如将这份感激做出来来得实在。日后路还长着，殿下的意思她也看明白了，只要她尽心侍奉主母就好。 殿下这次之所以会帮她，最主要的，就是想为娘娘培养个心腹吧？ 有此恩情在，又有日后府里的漫长岁月，她不尽心服侍娘娘、仰仗娘娘，还能指望谁呢？ 这一生，不过这么青灯古佛地过罢了。 她这个身份，若真的出家，岂不是对殿下和娘娘恩将仇报？且她娘在段府里屈辱一辈子，如今娘虽然去了，她却也要为娘争口气，不能让人笑话。只有保留着王府美人的身份，她才能在娘家扬眉吐气。 人这一辈子，活的，不就是一口气吗？ “我知你的心思”，饭毕，李柔嘉拉住段汀兰的手，笑道，“只是让你每早这么劳累，我心里不落忍。况我裕殿下惯常清静用餐，不习惯有人服侍着，你若这样没早都来、却每早都不坐下，咱们都不舒坦。你的忠心，我和殿下都看在眼里。这些个姬妾中，殿下是最喜欢你的，说你知书达理，看着就舒坦……” “你只管自在过自己的日子就好，殿下看着你舒坦，他心里才舒坦。以后不要起早来了。这几日无事，咱们少不了要出去转转，你只管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也给殿下撑撑脸面。” 李柔嘉将段汀兰的顾虑照顾得面面俱到，既说了然了她的心意，又说不让她来是为了大家好，又告诉她日后还有用得到她的地方——让她出去撑场面。一番话说完，段汀兰已是不好拒绝。 只得道：“是，妾身都听娘娘的。” “好啦，那你退下吧，等下若无事，我们出去转转。” 段汀兰退下后，宁王长舒一口气，向李柔嘉竖起大拇指。 “还是你有办法，我正想着该怎么和她开口呢！想了好几个说法，都觉得不妥当，你一开口就搞定了。” “快刀斩乱麻，反正早晚都得说。有时候啊，被人感激着比被人恨着还难受。不自在！” 正说着话，门口夏心道：“殿下，娘娘，程妃来了。” 听着声音，就是听不待见的样子。 李柔嘉和宁王相视了一眼，很自觉地起身，给宁王和程敏萱腾个地方，免得他们不好说话。 “你上哪儿去？”宁王拽住了她，将她牢牢按在椅子上，“就在这儿坐着，那也别去。” “你们自在说话吧。她既然一大清早地找来，必是有话要和你说。这么悬着总不是个事儿，有些话，是该说清楚。”李柔嘉心里不是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却又能怪得了谁？ 不过是一场错，即便在这场错中，宁王真的动了情，她却也不能给宁王任何责怪。因为宁王的初衷是好的，他的初衷，就是要找到十一岁时遇到的小姑娘。 让她不解的，只是程敏萱的那块玉佩。 为什么程敏轩会有和她一样的玉佩？ 她问母亲，母亲却闭口不谈。这更让她觉出此事的蹊跷。 “你帮我问问玉佩的事，问下她的玉佩到底从何而来。倘若真的是她娘亲给她的，她娘亲给她的时候，有没有和她说什么。这些话，我在场的时候你是不好问的。”见宁王依旧拽着她不放，李柔嘉附在宁王耳边，小声道。 宁王这才点点头：“好吧。” “我相信你。”李柔嘉攥着宁王的手，笑得温柔。 她是真的相信他。 他向来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找的人是谁、想要的人是谁。所以，寻觅中哪怕真的有过动心，在真相大白之后，他也绝不会放肆自己的情感。 可这些，恰恰是她最害怕的。 她不能愿他同自己在一起，只是因为往日的恩情。她希望宁王全然是出于心爱。 可这些，谁能给她答案呢？宁王不会给她，时机未到、她自己也探寻不来，只能听天由命罢了。 只是等到一切揭晓的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承受真正的结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你自己的心，难道还看不明白？ 开门的是李柔嘉，程敏萱意外了一瞬，微微一笑，不似平日里那样表面和气，看起来就带着三分挑衅。 “我去段美人的院子里有些事，就不陪姐姐了。殿下在呢，有什么话，姐姐最好一次说干净。免得回到京都后相见不易，再惹出什么乱子来。”李柔嘉心里不舒服，也不只是和宁王赌气还是怎么着，就是不想给程敏萱好脸色。 程敏萱对李柔嘉的反应相当意外，没想到她竟然连面上功夫都不做。平日里不是挺能装贤惠大度的？怎么离了京都城，人就松懈了？也不怕宁王嫌弃了她这般刁钻模样？ 宁王一点儿不嫌弃，在屋里听着，嘴角已经止不住地扬起。 他就喜欢看他的王妃吃醋的模样。平时她对府里的女人和和气气的，弄得他心里不舒坦，觉得自己一点不受重视。 李柔嘉说完就带夏心出了门儿，不管身后那两人接下来要干什么说什么。 夏心小声在身后道：“小姐真的要去看段美人吗？要是真的，奴婢就不跟着了。” “干什么？”李柔嘉回头。 “瞧着程敏萱就是带着一副狐媚样来的，奴婢得帮小姐看着她啊！” “不要管，让他们自在说话！我带你去看美人儿！”李柔嘉说的这个“美人儿”,就不是指段汀兰了。段汀兰只是模样清秀，还称不上美。 但另一个院子里住着的新夫人，可是个真真儿的美人。 夏心不甘心，回头看了一眼，嘀咕道：“骨子里就是一副狐媚样，还非要进皇城攀富贵！原就是给小姐提鞋还不配的人！” “好啦”，李柔嘉道，“你这般口无遮拦，若是让人听去了，到底是她的不是，还是我的不是啊？” “知道了。这不是离了京都嘛，在京都里奴婢会注意的。”夏心道。 李柔嘉知道，夏心是一心为她好。这是这种事情，岂能是讥讽几句、逞一会儿口舌之快就能解决的？ 阴差阳错的事，最是难分辨。 如嫣自打跟了宁王，李柔嘉还没有来看望过。一来是宁王的意思，要故意晾给太子看；二来是这两日忙着给段汀兰出头，没功夫。今日得了闲，也该来看看她。 宁王挑中的人自是没得说，她相信宁王的眼光。办事上，如嫣必定是个利落的人。 李柔嘉今日自然不是来考量她，而是想向她打听一下周国的事。 记得之前在采薇居，桂姨说今次花魁，是从周国买来的落魄南夏皇族，也不知这事是真是假。倘若是真的，对如嫣这个人，多少还是要提起些警惕。 最主要的事，她是对周国那边感兴趣，没去过，想要打听一些趣事，听一听朝政更迭。 她也不知道这股兴趣从何而来，莫非是因为她对燕、魏两国多少都了解些，而周国路途遥远，她未能得见？ “如美人，王妃娘娘来看你了。”夏心在门外通传一声。 如嫣很快迎出来，身后跟着段府给她派的小丫鬟。 “妾身给娘娘请安。”李柔嘉见她殷勤恭敬，半点没有在酒宴上孤冷的样子，便更确定了她是一心向宁王。 “妹妹快请起”，李柔嘉拉着她的手进屋，关切道：“这几日住得可还习惯？可有什么缺的短的？” “托殿下和娘娘的福，一切都好。” 李柔嘉吩咐那小丫鬟：“你下去吧，这边有夏心服侍就够了。” “是。”小丫鬟低低应着，怯懦地退了出去。 “若有什么缺的短的，可要开口。过两日太子的风寒好了，殿下必要忙起来，只怕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李柔嘉笑道。 “是。”如嫣没说客气的话，而是大大方方地应下了。 宁王院子里，程敏萱带来了亲自起早做的糕点，说几样都是宁王爱吃的。想着在段府这边究竟不比在京都里，不是想吃什么都能吃的到，惦记着，便送了来。 这番话说得太直白，听得宁王不免有些尴尬。难道真是因离开了京都，人人都松懈了，就连敏萱这样平日里最拿体面当回事儿的人，此时也不端着了？ “你费心了。”宁王看了看点心，只能说有这一句。 难道还能说，大嫂你别跟我客气？ “桂花糕……近来本王觉得太甜腻了些，已不让王府的厨房做了。这玫瑰糕看着倒是美味，柔嘉最爱吃这个。她若在，可要向你讨教。” 程敏萱的神态僵了僵，笑得也是勉强：“不是白做就好，别管是谁吃，总不至于被扔掉。” “大哥的病怎么样了？”宁王转移了话题。 “一路舟车劳顿，到了这边，水土又不服，哪是那么容易好的？”程敏萱叹了声，“偏得他又没带别人来，我正想着，段家的五小姐瞧着不错，不如就让他纳了，我也好清闲些，免得惹气。” “呵呵……”宁王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怎么接话。索性也不接了，直接问道：“对了，上次玉佩的事情，还没完呢。你那玉佩，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别多心，柔嘉也知那不是她的，就是你自个儿的。我们只是好奇，想问问来处。毕竟那玉佩稀奇得很，不似大熹之物。” 说起玉佩，程敏萱总算找着了机会，顿时眼波流转地看着宁王…… 又是含情、又有几分哀哀凄凄，过了好半晌，才哽咽道：“你非要说，与我之间只是一场错吗？” 方才还好好的，她忽然哽咽起来，弄得宁王有些无措。毕竟觉得自己认错人在先，是自己的不是，害了她。 倘若她是个豁达的性子，觉得现在各自都有了各自的归处，大家笑一笑泯了恩仇，这自然是好；可她偏偏不是这样的人。 “敏萱……” “可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年，又怎么算呢？俊哥，难道那些日子，也都是假的吗？那些日子里你对我的心意、我对你的心意，都是真真儿的啊。怎么能因那源头上无关紧要的一个错，就否定了所有呢？俊哥，不该是这样鳄的啊……你自己的心，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程敏萱不觉得那些日子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太学中相伴的日子，毕竟是年少时光里最美好的过往。她相信宁王那些笑容，都是真的。 而且，即便那一阵子里宁王对她的一切真的都只是源于错觉，她也有本事让宁王将错觉和本心弄混淆。其实很简单，不用什么不得了的手段，只要常常和宁王回忆他们那一段日子里的情就可以了，说的多了，假的，也能成为真的。 这世上的事，本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哪有什么绝对？ 但却没想到，宁王在沉默片刻之后，就非常果决地说道：“敏萱，我知道说这些话对你而言不公平，但，我自己的心，从头到尾我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日子里我对你的喜爱和包容，都是凭借着过往的那段回忆强撑着。我以为你是当年救我性命的人，所以将你无限地美化，基于此，才能包容你的所有。而倘若没有这一层干系，我想我不可能喜欢上你这样的女子。” 这番话很无情，但却又是给予敏萱的，最有情的回应。 事到如今，说实话才是为她好。长痛不如短痛，这些道理，她终有一天会明白。一味的敷衍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收场更具善意，反而是将她往火坑里推。 “你……”程敏萱震惊地看着宁王，好像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般。这样子，却有七分是真的。 虽然他早在事发之时就已经无情过，但她的心中，还是抱有幻想，觉得他或许只是忽然发现了错误，一时冲击所致，未必十足过心。 可过了这么些时日后，他的态度竟然没有丝毫变化！ 她自然不是贸然前来，今日的拜访，是她昨晚想了一夜的结果。她心中是有把握的，这才敢付诸行动。可却没想到，自己的把握，竟然被他几句话就击得渣都不剩。 “敏萱，其实即便没有柔嘉的出现，你我之间的缘分，在你进太子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尽了。你向来是个通透的人，这道理你不是早就明白？” 宁王这一次没有把话说得太透，但点到这个份儿上，程敏萱又岂能听不懂？宁王的意思是，早先也没见你对我怎样用心，怎么发现我放弃之后，反而努力起来？ 程敏萱自然听出了，宁王是在提醒她，让她不要自己前后矛盾乱了行拂。但在此时，她也只能装作不知。你抓我的不是，难道我就不会抓你的了？ “你说缘尽，可为什么在我入太子府后，你又诸般放不下？俊哥，情之所向，岂能说改就改、说放就放的？在我入太子府的日子里，难道你惦念的不是我吗？不是我这个人吗？难道还有可能只是那一块玉佩？” “俊哥，你说你认错了人，我信。但你说那一整个过往都是假的，我不能信，信不了。” 印象中，程敏萱的固执都是刻在性情里的，绝不会拿到台面上来。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给自己保持足够的体面。可今天却这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着实让人觉得蹊跷。 要么，是他给敏萱的伤害太重，要么就是——她还打着别的算盘。 酒宴上被太子用药算计的事他至今仍记得，那件事情中的疑点，他又岂能忘记？ 只是毕竟是他亏欠在先，他不想再给敏萱扣上任何不好的事。 “敏萱，非要让彼此都失了体面？二哥待你不薄，你好好的吧。”宁王觉得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想要问玉佩的事显然不切实际，程敏萱不会和他就事论事的交谈。那么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再啰嗦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就此各去一方，用时间来抚平一切。 程敏萱的脑海中迅速过了几种应对，最终，还是觉得这一次不能要体面。她若要了体面，就会让宁王觉得自己在她的心中也不过如此。 有些时候撒泼是女人的特权。 程敏萱猛地起身，痛心地看着宁王：“我本是等着盼着，好不容易有了个离开京都的机会，原以为我俩可以好好诉衷肠，却不成想，你对我却是一路冷待。冷待也不要紧，我想着你或许是顾及着兄弟情面，不好显露什么，那我便来找你吧！为了你，我便是不要了这一层脸面，又能如何？” “可是你呢，你给我的是什么？这就是你的态度吗？难度哦刻骨铭心的过往，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非要把我往太子身边推，觉得我若真的踏踏实实地跟了太子、再不想你念你，你就心安了，是不是？” 宁王的确从没有见过程敏萱这样失了体面愤怒的样子，但此时却是除了自责之外，没有其他的感觉，甚至于连一丝心疼也无。 宁王叹了一声，很是疲惫无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她。 毕竟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事情明摆着，她就是不信。已经不止一次地和她说过缘由，可那些话，她好像从没有听到似的。 他们早就不可能回到从前，且不说从前是不是一场错，只说现如今他们的身份地位。这是谁都心明镜的事，敏萱何必说得那般强求？这根本就不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你冷静些，回去吧，我等会儿再带着柔嘉一起去探望大哥。”宁王只是道。 程敏萱越是觉得愤怒，他越觉得她的反映蹊跷不已，根本没有办法将她往好处想。 宁王觉得自己也有问题，他需要安静下来检讨一下自身。多说无益，不想闹个不好收场，就只有在此时打住。 “俊哥……你好很的心啊……”程敏萱再看了宁王半晌之后，说出了一句仿佛泣血的话。 言罢转身，决然地离开了房间。 宁王看着关闭的房门，重重一声叹，但愿这次她是真的死心了吧。 “听说妹妹是南夏皇族？”闲聊了一会儿，李柔嘉并不是刻意地问道。 如嫣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一瞬，笑道：“不过是皇家一个不打紧的亲戚罢了，算不得要紧。” “爹娘可还好？”李柔嘉当然知道她的爹娘已经不在了，不然她不可能一个人到大熹国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美人血泪 这么问，只不过是想要引起她为何来大熹的话头而已。 如嫣的表情僵了一瞬，但也只是这一瞬间而已。很快便平静地说道：“爹娘都去了。他们一生行善，想来到了地府中，必会受到善待。” 李柔嘉叹了一声：“周相弄权，皇权更迭，牵连了这些无辜的人。如若没有山河动荡，妹妹也不至于沦落鱼于此。你的事，殿下已同我说了，我知你与我们是一条心。但你终究是皇亲贵戚，如今为我们筹谋，少不了要受些委屈。” 宁王早已和如嫣说过，王妃是自己人；那日夜宴上，她又见宁王着意要给李柔嘉个面子，处处让李柔嘉开口，便知这位王妃在宁王心中的分量。这样一想，自然觉得这是宁王的意思，怕她觉得委屈，想要让李柔嘉来安抚她。 “人常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我从前不懂，直到家里遭祸，才真的懂得了这句话的意思。皇亲？皇权在的时候，天尊地贵，一旦皇权坍塌，族人皆沦落为囚，我们是连百姓也不如。有什么委屈的？能活着、能不被糟蹋，就已是万幸了。娘娘可知，姜叔寻到我的时候，我是怎样的境遇？” 姜叔是采薇居的管事，负责采买姑娘、置办用度等一应事务。但李柔嘉和他不熟，只是听宁王说过两次。至于他在采买路上的见闻，自然也无从知晓。 如嫣道：“我一个人在逃亡的路上，险些被山贼糟蹋，是姜叔救下了我。后来又遭周氏走狗追杀，险些连累姜叔一起丧命。姜叔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主子，自然就是我的主子。逃亡的那一路，我把这一辈子的苦都经历过了。娘娘知道饿得双目恍惚，只能用树叶充饥的滋味吗？我尝过。” “原先养尊处优的时候，觉得树叶的味道清新极了。可吃到嘴里，竟是那么难以下咽。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兄长，我们全府上下八百一十人，一夕之间，就只剩我一个……” 如嫣眼中恨意喷薄，仇恨的火焰看得李柔嘉一阵心疼。但……李柔嘉却也从她被恨意驱使、忘了遮掩的一句话中，听出了蹊跷。 她说，“全府上下八百一十人”，一个皇室旁支远亲，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府邸? 八百一十人，宁王府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过七百八十二人而已。 怕是只有太子府，才能达到如此程度。 “如今我只想求一个能让自己安身立命的活计，不靠色相，留有尊严。殿下给了我这个机会，我该感谢殿下才是，岂有委屈之说？” “我只怕自己做得不好，辜负了殿下的栽培。唯愿能多为殿下效力，以不辜负殿下的期许。” 其实李柔嘉原本就是闲聊，不过是想要多了解一下周国情况之后，以方便询问玉佩的事。可如嫣这么急着表忠心、却又在情急之中说错了话，为免让李柔嘉心生怀疑。 但她当下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这种怀疑，并不是针对如嫣在此阶段的忠诚。至少在此时，这是她安身立命地根本，她必定会尽心做事。至于若真有什么打算，则是日后的事了。而且这些打算，多半是借力打力，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损害。 “听说你家乡那边多美玉，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一种，白玉质地、却带着血色纹路，恍若美人的肌肤上泛出血迹的一种玉？”李柔嘉直接询问。 如嫣愣了一下。 “娘娘是说……‘美人血泪’？” 李柔嘉也不知那是什么，听得这个名字，觉得倒也贴切：“许是吧……这种玉，在南夏多见吗？” 没想到这种玉还真的来自于周国，可这玉佩，是母亲给她的啊。 如果程敏萱没有说谎，她的那块玉，也是来自于上一辈。 她的母亲、和程敏萱的母亲，有着一样的玉佩，这件事情着实蹊跷。 “此玉原不叫‘美人血泪’，而叫做‘美人脂’，产于南夏方丈山，千年才得一块。陛下命人打磨成玉佩，送与周家的两位女儿做聘礼。南夏国，千年来也只有这两块。再待此山有此玉出，又要千年。陛下……确是如传闻那般，性情暴戾。大小周后在宫廷中常受虐待，传闻整日泣血。后来此二人出逃，据说躲避追杀之时，死在了浮屠崖下。浮屠崖下多猛兽，二人尸骨无存。自那以后，这‘美人脂’，便被南夏子民称为‘美人血泪’，的确那玉，更像美人玉面流淌着鲜血。” “周家？便是谋逆的周相家吗？死去的大小周后，是周相的两个女儿？”李柔嘉问。 她的母亲也姓周，是与周家和两位周皇后有什么关系？ 如嫣道：“周丞相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云瑶、二女儿云燕，皆生得一副倾国倾城的好容颜，并称为南夏第一美人。孝武二十三年，赵皇后薨于凰栖宫。时周家大小姐十六岁、二小姐十五岁，正是该当婚配的年纪。赵皇后薨逝不足百日，陛下就接了周家两位小姐进宫，封为继后和皇贵妃，享尽万千恩宠。彼时陛下和周贼一般年纪，都快五十岁了，周家两位小姐如花似玉的人儿，岂能甘愿？” “咱们也不知道宫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两位周后宁死也不愿再留在宫中。现在想来，或许这一切就是周贼的阴谋。用两个女儿的性命，来换世人一个同情，让他的谋逆多了些讨公道的意味。” “呵……”如嫣一声冷笑，“再多的遮羞布，谋逆就是谋逆，乱党就是乱党，难道还能成为救世的大英雄吗？他明知陛下性情暴躁，却还让两个女儿进宫去刺激陛下，狼子野心，毫无人性！大小周后若有在天之灵，要怪，也怪不得陛下，只能怪她们父亲没有把她们当人看！若非受了父亲指使，两个弱女子，岂有胆量去挑衅皇权、一再人惹怒陛下？陛下虽暴躁，却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如此，他遇到乖巧的人，向来是慈爱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南夏周后 说到这最后一句，李柔嘉发现，如嫣的眼中明显有回忆的光，好像是想到了某些美好的事。 “两位周后，的确都死了？”虽然蹊跷，但现在最让李柔嘉关心的，并不是如嫣的身份，而是两位周皇后的下落。 “那么多侍卫亲眼看到她们跳下浮屠崖，其还有活命？只是……娘娘怎么会问起‘美人血泪’？娘娘是见过这种玉？” 李柔嘉想起程敏萱腰间明晃晃挂着的玉佩、想到如嫣和太子他们同行一路，觉得这事早晚藏不住。不管关系到什么，亮明了都是有必要的。 没等李柔嘉开口，如嫣恍然大悟，瞬间想起来：“程妃娘娘腰间的玉佩！” “前几日我看到程妃腰间的玉佩还好生惊奇，想着这样的成色实不多见，如今回想起来，竟是和我们南夏流传的‘美人血泪’的图画一模一样！” “对”，李柔嘉道，“我也是在程敏萱的腰间看到了这个，觉得这种玉很好奇，才想着来问问你。” “可是，那两块‘美人血泪’，早已随着大小周后之死，深埋于浮屠崖底、或是进了哪个野兽的腹中了。最不济，哪怕有哪位勇士恰巧将它们捡回来，也必定摔得不成样子，怎么可能这样完好地现于人世间？难道程妃腰间的，是一块依葫芦画瓢的赝品？” 但此时回想起那块玉的样子，她又着实觉得，那东西是货真价实的，不像是赝品。 “我瞧着她那玉好得很，着实不像仿制出来。更何况程敏萱毕竟出身相府，即便庶出没用过好东西，难道还没见过？若真是赝品，她整日戴着，自己多少也会有些发觉，岂能一直戴在身边出来招摇？”李柔嘉觉得，像程敏萱这样要脸面的人，绝对不会戴赝品。 如嫣也点头：“的确，这一阵子我在太子府，发现程妃骨子里骄傲得很。若知道是赝品，别管多好看，她都绝不会戴出来。如此，她腰间的玉佩，必定是真的。只是到底是不是‘美人血泪’，咱们现在还不得而知。近来没有聚在一起的机会，且即便聚在一起，不能拿在手中仔细瞧瞧，也无法断定。” 李柔嘉闪过一个念头，想要晚上去太子那边把这块玉佩偷来给如嫣瞧瞧。但转念一想，搞不好陛下派来的眼耳此时就在暗中盯着。她潜进太子的房中，可别让人误会有什么事儿。即便最终辩解说只是想要拿程敏萱的玉佩来看看，那也是说不过去的。 倘若程敏萱的这块玉佩真的和周国有关，陛下知道了也必定要深查。可她曾经也又这样一块玉佩、也是完好无损的，若是让陛下查到了这其中的蹊跷，有了什么大的牵连，她不是自投罗网？ 周，周云瑶…… 这位南夏国大周后的姓氏、名字，都与她的母亲相同。 可正因为如此，她心中原有的怀疑反而被打消了几分。哪会有人逃出生天之后，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改的？毕竟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家陌生的地方，弄个化名也不是什么难事。除非是真坦荡，不知道这世上也有一个人在用这个名字、且这个人又是身份极敏感的，才会如此不在意吧？ 但……那块完好无损的玉佩，又该怎么解释呢？ 还有，她和程敏萱相似的眉眼。 这一切，都太蹊跷了。 会不会是母亲故意用坦荡荡的方式来掩盖呢？ 因为她堂而皇之地用着这个名字，反而不会有人怀疑。 心中又很多谜团，但这些谜团，的确是只有先确定了程敏萱那块玉佩是真的，才能意义去破解。 “等待时机吧，或许我们有机会将这个玉佩拿过来。”李柔嘉道。 如嫣不知道宁王和李柔嘉、程敏萱三人之间那隐蔽的、阴差阳错的纠葛，她只知道宁王之前钟情于程敏萱，自从取了李柔嘉之后，才转变了心意的。所以李柔嘉对程敏萱的事很在意，也是人之常情。倘若程敏萱的身份真的有蹊跷，他们这边早掌握，对宁王而言，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如嫣哪能想到，李柔嘉其实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呢？ “包括周家那边，后来都没有两位周皇后的消息吗？尸骨最终也没有找到？”李柔嘉现在想确定的是，这两位周后，到底是死是活。 她的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两位周皇后还活着！她们跳崖之后并没有死，而是从两国交界的浮屠山山崖，直接来到了大熹国。她们自此离开了故土，南夏国的人便再也寻不见她们；她们没有死，山崖下自然寻不见她们的尸首。 “没有”,如嫣道，“周贼几次派人去寻找，都未曾在山崖下发现任何痕迹。这两个美人，就这样消失于天地，甚至连一个珠钗都没寻见。浮屠山是南夏有名的野兽横行之地，山崖下尤其如此，我原本想，她们必定是被野兽吞食了……” 如嫣对李柔嘉没有怀疑，自然也就不会隐瞒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是，他们从浮屠山崖来到了……大熹国？算着年纪，这个玉佩绝对不可能是程敏萱自己的，而是有人给她的。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对方将这么贵重的玉佩给她？瞧程妃生得如此好姿容，她的母亲，容色也绝不会差。” “你是怀疑……大小周后逃到了大熹，有一人入了丞相府，并为丞相生下了程敏萱？”其实李柔嘉心里也有这样的怀疑。 而且她怀疑的，不只是程敏萱，还有她自己。 “她们是几年跳崖的？”李柔嘉问。 “恰是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 她今年十七岁、程敏萱亦是十七岁。算着年月，母亲怀她的时候，不正好是十八年前？ 算着生辰，程敏萱比她小四个月。如果她们的母亲真的是南夏的两位周皇后，程敏萱岂不就是她的妹妹？ 表姐妹，容貌上有相似之处，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想办法将她的玉佩拿来给你看看。倘若她真的和南夏有什么关系，我们还是弄清楚一些为好，免得无意见被人利用，成了她人用以复国的棋子。”李柔嘉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很有些深意，一语双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蹊跷的身世 如嫣的脸色微变了几许，看起来是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李柔嘉不动声色地又道：“这世上，每人都有每人的打算，只要不损人利己就好。不然，殿下对她好歹也曾用过心，她若是欺瞒殿下什么，只怕殿下心里会不好受。” 如嫣只是含笑点头：“是啊，这事咱们还是查清楚为好。” 李柔嘉发现，这是一个聪明、但并不狡诈的人。在一些她自己认为于心有愧的事情上，她不是很善于掩饰自己。 这说明，她很有良知，她的心是善的。 时候不早，觉得程敏萱差不多也该走了，李柔嘉也便道了别，离开了如嫣的房间。 经过这一番交谈，李柔嘉更佩服宁王的眼光了，觉得他选人果然精准。 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了解皇家生活的人，做不来周旋于他和太子之间的双面细作；而被仇恨蒙蔽到连做人的心都失去的人，也不易操控。恰好如嫣具备这样的能力、又良知尚存，用好了，绝对是个不小的助力。 此行收获巨大，也足够令人震惊。 她虽然从小就觉得母亲和旁的官家夫人不一样，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少抛头露面，父亲对母亲的保护也太谨慎了些，有时候一点事情就能让父亲紧张不已。但她却从没有想过，母亲的身份会有怎样的蹊跷、甚至是包含着天大的秘密。 如果程敏萱手中的玉佩真的是“美人血泪”，那么她担心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现在得想个法子把程敏萱的玉佩弄到手里看一看。不然一旦离了这出巡的好时机，回到京都，想要确定什么就更难了。 回到房中，程敏萱已经走了，只剩宁王自己靠着椅背闲闲摇着折扇、看着桌上的一盒点心，满眼愁苦。 “有这么些好吃的点心，又是你心爱的美人做的，在呢么还不高兴呢？是因为我回来了，影响你缅怀过往，所以才恼了？”李柔嘉一见他这架势，就忍不住酸溜溜地讽刺。 “你就笑我吧，愁着呢！世上最难还的債，就是良心债，没想到我还真摊上了……”宁王指了下点心，“你常尝尝，看起来还挺好吃的。” 李柔嘉也不客气，相比于宁王的愁眉苦脸，她却是大咧咧。拿起一块玫瑰糕一口咬下去…… “嗯……真好吃哎！程敏萱说她自己做的？”抛却程敏萱这个人，只论吃的，她觉得这玫瑰糕相当好吃，比将军府和宁王府里的厨子做得都好。 “啊，说是天还没亮就起来做了。”宁王道。 “你也吃，别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心。”李柔嘉塞了一块到他嘴里。 宁王叹了一声，闻着挺香的，也就不忍着了，一口咬下去，味道的确不做。 “多好的心意啊，你不得也亲自做点什么送给她？礼尚往来的才叫情谊啊，不然你的情谊，谁会知道？”李柔嘉笑道。 宁王道：“我哪来的情谊……” “呦呵，对她若没有情谊，你这闷头闷脑的给谁看呢？没有情谊该是不过心啊！”李柔嘉边吃边挤兑宁王，嘴里嘴边都塞了糕点渣。 “我是愧疚……毕竟是我认错人在先，纠缠了她那么多年，现在说放就放了，她那边还没缓过来，我却是绝计对她提不起一点情。”宁王道。 李柔嘉见宁王认了真，也就不和他闹了。三两下吃光了这块玫瑰糕，又用茶水漱了口，坐在宁王面前时，已经是一副庄重的模样。 宁王见她嘴边还挂着糕点渣，看起来跟个贪吃的小孩子似的。满心的郁闷顿时没了大半。 没等开口，就听李柔嘉道：“你到底是真的对她提不起情，还是强迫自己提不起?” 这两者的区别可是很大的。真没感觉、和强迫自己不断告诉自己“你不能有感觉”，这区别就是喜欢与否。 如果是前者，那就没关系。可如果是后者，那干系可就大了，大大的！ 她不希望宁王对她的情，是通过勉强自己得来的。如果那样，她宁愿相忘于江湖。 “你对三哥呢？”宁王不答反问。 “自然是没有了。”李柔嘉想都没想就回答，因为这是早就存在于她心里的答案。 宁王含笑看着她，依旧不语。 但李柔嘉却从宁王的笑意里，看出了他的意思。 宁王是在说——我和你是一样的，所以，这还用回答吗？ 可李柔嘉却觉得，她和宁王的情况不一样。她之所以能这么快就接受自己认错人的事，是因为在边疆的那几年，她的心中一直有怀疑。她一直觉得桓王和记忆中的那个小哥哥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而且他们又分隔了两年，两年未见，足以让她的当局者迷、在自发的乞丐狂喜啊就转变为旁观者清。 宁王却不一样。至少在他们成亲之前，他对程敏萱的情谊都是真真的。他似乎没觉得和程敏萱在一起有什么别扭和不妥，人家两人好着呢！ 所以若说宁王对程敏萱一点真情实感也没有，她是不相信的。 “怎么了？还没明白？不能够啊，你的小脑瓜挺聪明的啊！”宁王敲了下李柔嘉的头，对李柔嘉这一脸纠结欲言又止的样子很不解。 “没有啦，我就是觉得，看到你这么发愁的样子，心里挺不舒服的。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为了她而发愁。但我也知道，我的这种不舒服是不对的，太小心眼儿了。” 李柔嘉不想和宁王挑明这其中的干系，因为这就等于亲手把宁王从自己身边推走了，她不想做这样愚蠢的事。 对程敏萱有情也好、无情也罢，都要宁王自己去领悟。而她能做的，其实少之又少。 “不舒服就是不舒服，有什么对错？你觉得不舒服，是因为你在意我，你若是笑嘻嘻的，我反而要责怪你了。柔嘉，你在我面前，不要想那些所谓的礼仪所谓的妇道，什么贤良大度，我呸！那都是狗屁！你就跟随你自己的心，怎么舒坦怎么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灯下黑 “行了行了，你别罗嗦了！我让你打听的事情，你问出来没有?”见宁王这一脸愁苦的样子，李柔嘉觉得，他好像都把她的交代给忘了，光顾着和程敏萱走相爱不能相守的苦情戏码了。 “没问出来啊……我根本没有问出来的机会。她一直情绪很激动，我要是再和她提玉佩的事，更不好收场。我就只想着快点把话说清楚、打发了她。” “打发了她……说得好听……我就知道指望你没用。幸亏我自己有本事，已经打听到了。”李柔嘉非常嫌弃宁王的不中用。 而且，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决定了，对于母亲的身份可能有的蹊跷，她不打算瞒着宁王。 “打听到什么了?”宁王问得相当积极。 看到宁王这么关心，李柔嘉更是不舒服。 “大事儿呗。”气得都不想和他说了。 “快说说！那玉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那玉佩，我记着十几年，一直在脑海中转啊转，你若说它有魔性，我都信。”宁王关心的是玉佩的事。他觉得李柔嘉和程敏萱有一样的玉佩，这事非常蹊跷。而想要将这玉佩探出个所以然来，还是要从玉佩本身入手。它的来处，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环。 “若真有魔性，那也是程敏萱腰间的那块，而不是我的。毕竟这么多年，你认得的一直都是整天在她腰间晃荡的那块。”李柔嘉的醋劲儿还过不去了，自己克制也克制不住，非得发出来不可。 宁王听得她酸溜溜的话，就只是笑。看到他为自己吃醋的样子，竟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快说快说！”宁王捏了捏她的脸。 李柔嘉气得打开了宁王的手，自己双手托腮护住脸，以免这个讨厌的人再来侵犯。好像这人和程敏萱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整个人都变脏了。 “洗耳恭听！”宁王就只是一副乖宝宝模样了，没再去挑战李柔嘉。 “你听过南夏国的周皇后和周皇贵妃吗？”宁王问。 “大小周后嘛”，宁王道，“那是两个绝色美人，岂能没听过？” 李柔嘉点点头，更觉得自己在今天之前从没有听过，真的蹊跷之至。 她的眼界不算闭塞，在边疆时，父亲会带她见识很多东西，会同她讲各种风土民情，但唯独，对周国这个地方，除了“地处偏远”之外， 从未有过多提及。可今日想来，浮屠山外便是大熹的南疆，从南疆到京都虽说距离不近，但既然有接壤的地方，又岂能说这个国家偏远、与他们不相干呢？ 难道魏、燕，就与他们很近了？近的，不也只是接壤的边疆吗？ 都是一样的，为何父亲却可以避讳提及周国？ “怎么了啊？这两个美人和玉佩有什么关系？和你、和敏萱，又有什么关系？”宁王见李柔嘉眉目间的愁色更重，便知这事不简单。 一想起那块玉佩的样子，宁王也知道这事简单不了。现在想来，即便实在盛产美玉的周国，这样成色的玉也不多见吧？他记着这么多年，只注意了玉佩上牵扯的人，却从没有想过这玉佩本身的蹊跷，也是糊涂。 “现在还不能确定，只是大概知道了这玉佩的来处而已。至于到底是不是我们所猜测的那样，还要拿着程敏萱的玉佩给如嫣看一看才行。不过，想要拿到程敏萱的玉佩，也是不容易。尽快找时机吧！” “如嫣说了什么？”宁王问。 “她听了我的描述，说这种玉的确产自周国，产自于周国的方丈山。名为‘美人血泪’。千年才出一块，打磨为玉佩，整个周国也只有两块。是当年孝武帝给周家两位小姐的聘礼。后来两位周家小姐因不堪孝武帝虐待，逃出皇宫，于浮屠山上跳下山崖，尸骨无存。按理说来，这两块玉佩要么与两人的尸首一起，被野兽吞入腹中，要么也该摔成粉末。可现在这两块玉……至少在此刻看来，很有可能完好地存在于世上。” 宁王的脑子相当够转，只提到这儿，就明白得差不多了：“你是说，大小周后跳崖后没有死，而是来到了我们大熹。很有可能，一个嫁给了你父亲、一个入了丞相府做妾。她们各自生了一个女儿，就是你和敏萱。你和敏萱是表姐妹，各自继承了母亲留下来的玉佩，作为身份的印记。” 李柔嘉向宁王竖起了大拇指，无声胜有声——你真棒！ “咝……”宁王倒吸一口凉气，“难怪你和敏萱的眉眼生得这样像，竟然是表姐妹！” “你不要这么快就下论断。还不如知道程敏萱那里的玉佩到底是不是‘美人血泪’呢。如嫣说，这种玉佩的图画在周国很是盛传，她很熟悉，如果见到真物，她应该能认出来。先给她看看再说吧，什么都要有个确定，才能基于此继续推测。” “多此一举”，宁王道，“你说起这‘美人脂’，我也听过。现在想来，传闻中那块玉的样子，的确就是你和敏萱所佩玉佩的模样。只是这传闻中的东西、且又是他国的传闻，咱们这边的人，看到了也联想不到那一处去。而敏萱能这么寻常地每日佩戴着，可见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只觉得是母亲留给自己的一个遗物，多说值点银钱罢了。” “你想想”，宁王道，“以那两块玉的成色，哪里是随随便便小摊上的货？怎么就这么恰巧，它们刚好也是两个，而传闻中失传的‘美人脂’，也有两个？还有你和敏萱的长相，还有你从小大大从没有听说过关于‘美人脂’和大小周后的事，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还用什么确定？这就是确定。” 虽然李柔嘉没和宁王说她从小没听过这些，但宁王还是轻易就能想到。因为如果李柔嘉听过这些，这么多年来，以她的聪慧，不可能想不到。 “哎……”李柔嘉叹了一声，也觉得宁王说得有道理。可却还是不死心：“我母亲的闺名叫云瑶，姓周。而鳄如嫣所说的，大周皇帝的大女儿，也叫周云瑶。倘若真是咱们猜测的这么回事，母亲来到大熹之后，怎么可能不改个姓名？若非真是坦荡荡，怎么可能还用原先的名字冒险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必须狠心了断 “这就是灯下黑啊”，宁王道，“你想想，以将军夫人的身份，有人听到你母亲的闺名、且这人又是知道大周后姓名的人，他第一反应会是什么？绝对联想不到面前之人就是传闻中已经坠崖而死的大周后吧？一定是惊叹同名同姓、惊叹岳母同惊世美人有一样的美貌。这么一番惊叹后，谁还会多想？这事不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过去了？越是拿到明面上，越不会有人怀疑。” 李柔嘉又叹了一声，不得不承认，她被宁王说服了。 的确是这么回事。 即便有人怀疑，也会像她这样想，觉得李家不可能不遮掩。 “我还是想要再确定一下。”生养自己的母亲，忽然变成了一个传说中的陌生的人，谁也不能坦然接受。 将诸多事情串联起来，宁王更觉得情况基本可以确定了。 现在回想起来，宫宴也好，哪个王公大臣的家宴也罢，岳父从没有带岳母出席过。岳母如此惊世之容，有什么带不出手的？这不就是故意藏着避免让人看吗？ 如此一来，岳母的身份可真够危险的。周相篡权，一年前登基为帝，岳母可就是正经的大周公主。而四国争天下，这表面的和平下，到处是暗涌的波涛。父皇岂会容许在自己朝中重臣的府里，有大周的公主在？那时，必定又要对岳父起铲除之心了。 但这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以他的本事，还不至于让这件事情败露。 只要宫里头察觉不到岳母的身份，他和柔嘉就不会受到牵连，岳父一家也能平平安安的。 柔嘉的抗拒他懂，一个自己最亲的人、忽然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人，这滋味岂能好受？ 他是旁观者清，能够迅速用理智来看待这件事，但柔嘉身处其中，却是不行。 “这好办，我帮你。”宁王道。 “你怎么帮我？去偷啊？万一父皇派了人暗中监视我们，偷一个玉佩的事，再闹出别的麻烦来，我们可就有口说不出了。” “笨啊，我怎么可能做这么没脑子的事？”宁王敲了下李柔嘉的头，对李柔嘉会对他有这种怀疑，也是感到很心累。 李柔嘉满脸的问号，仿佛在写着：“那么，是什么？” “我直接问她要。”宁王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在咬牙，像是下了什么很重大的决定。 实际上李柔嘉听着，这决定也绝对不小。 “你直接问她要？怎么要？这……不好吧？” 宁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没事。想来以她的性子，我只是这么当面拒绝，根本不够分量。如果想让她彻底明白，还要下一剂猛药才行。” “什么猛药？” “羞辱她一番吧……”宁王道，“长痛不如短痛。缺德了点，但的确是为她好。” 说完，没等李柔嘉回应，就开门唤夏心：“去请程妃，就说本王有事要麻烦她一下。” 听到宁王要找程敏萱，夏心气得冷哼了一声，但也听话去做了。 李柔嘉想要问，但宁王却只是面色凝重地看着空气中的一点，不说话了。 他知道他这样做非常过分，可不走出这一步，敏萱的心中，或许永远都留有幻想。而纵容她留着这些永不能实现的幻想，才是最残忍的。 “殿下，程妃来了。”不多时，夏心在门外禀报道。 李柔嘉觉得，宁王就这样当着太子的面去请程敏萱，着实有些不妥当。但宁王现在的做法，又完全是铁了心的样子，和孤注一掷没什么区别，甚至是，有些冲动。 她不觉得是自己错解了，事情就是明白着的，宁王此时的冲动，似乎就是为了程敏萱。 是什么能让他如此连平日里的谨慎都丢掉了了？难道只是因为愧疚吗？ “不懂规矩的丫头，你该尊称本妃一声‘娘娘’！”程敏萱的声音沉冷异常，音调不高却透着十足的狠意。 但这句话说完，她并没有在门口多做逗留，而是面色如常地进了宁王的房间。 宁王让夏心来找她，她就知道李柔嘉必定也在。这时候宁王叫她过来，总不可能是要说些体己的话吧？ 可是夏心过去请她的时候，太子也在，她若是不来，太子为免要觉得她不对他吩咐的事上心，平白又得罪了太子。没法子，也只得过来走这一遭。 程敏萱进了屋，撑着还算平常的笑容问道：“点心可还合殿下的胃口？” “点心很好吃，柔嘉也很喜欢”，宁王笑道，“你坐。” “不了”，程敏萱道，“快中午了，段府的家医要送药过来了，我还要服侍太子用药。” 方才宁王已经那样伤她，如今又故意在李柔嘉面前羞辱她那一句，她就是再好的脾气，也不可能忍得了。更何况，这种情况下她若是忍了，反倒让宁王觉得她对他并非真心实意。哪有谁被真正心爱之人如此羞辱，会这般淡然的？所以此时，她就该把自己的怒气发出来。多说是在李柔嘉面前留些体面罢了。 “也好”，宁王道，“本王请庶嫂过来，是想麻烦庶嫂一件事。不知庶嫂可否卖弟弟一个情面？” “呵……嫂子便是嫂子，难道这淮安城里，还有一个正经太子妃在不成？殿下何苦这样羞辱我？有什么事，说吧，能办的我一定办。”程敏萱和宁王生着气，却又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心狠，还要让宁王觉得，她惦记着他、放不下他。 宁王笑了笑，道：“玉佩，可否借本王一用？因着之前柔嘉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可如今却丢失多年，遍寻不见。本王想着，这块玉佩对我二人而言意义非凡，恰好来到了淮安城，听说淮安城中匠人精巧，想要找个匠人为我们做出一个差不多的来。不多用，一天就好！还望嫂子成全。” 程敏萱深吸一口气，自然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可如果不借给宁王，就让他觉得自己太狠心了，日后想要利用宁王的愧疚，更是不可能。 然而事到如今，宁王对她还有愧疚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这块玉就是美人脂 可她向来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哪怕只有最后一丝丝可能，她都必须去赌一赌。抓住宁王的愧疚，就是他能赌的、最后的可能，能做的、最后的挣扎。 “俊哥，你非要这么羞辱我才能舒坦，是吗？”但该做的“场面”还是要做，不然如何让宁王心软？ 哪怕宁王现在对她的质问没什么感觉，但保不齐日后的哪天想起来，忽然就良心发现了。 “敏萱，我们之间既然已经了断，那就干干净净的吧，都看开些。你就当我们只是太学的同窗。同窗之间，只是借你的玉佩一用，不出一日必定归还，以你一向的善良，应该会帮这个忙吧？” 这话说的，宁王自己都想胖揍自己一顿了！ 然而程敏萱反而渐渐弯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强撑着的体面的微笑，眼中却含着泪。看着宁王，好半晌，才道：“好，只要你想要，莫说借给你，给你又何妨？原本这便该是你的东西，只是你不稀罕了。” “不不不，我们只借来用用就好。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我们怎好占有？你放心，天黑之前，我们一定给你拿回来。”宁王句句都是无情，句句都是划清界限。 程敏萱苦笑一声，摘下腰间的玉佩，放在桌子上。深深看着宁王：“俊哥，只要你心里舒坦，我怎样都没关系。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生来卑贱的一个人，不配有脾气、不配有尊严，不是吗？” 说完，没等宁王回应，便有些愤怒有些哀伤至极的样子，决然地转身离去。 宁王心里不好受，却还是再程敏萱走出房门时，拿起玉佩对李柔嘉道：“柔嘉，咱们快点去早匠人做出来！” 听着声音，只是因着得到玉佩而起的满满的欢喜，一丝愧疚之感也无。 这话自然是说给程敏萱听的。既然要伤她，那就伤她到底，将所有都毕于一役，免得日后再有不清不楚的牵连。 听着是她占据了上风，但李柔嘉却笑不出来。怎么总觉得，宁王是利用她来做为程敏萱好的事呢！ “哎……”直到房门关上好一会儿，宁王才重重叹了一声。 缺德也好过分也罢，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尽快止住自己的错误。 他不能让这错误带来的后果不断纠缠他和柔嘉的生活，这对柔嘉而言，不公平。 过去、现在、以及未来，他要他们的生命中，都只有彼此。 他已经错了这好些年，不能再错下去了。 他只是属于柔嘉的，从她救起他的那一刻起，就是这样。 “好了，说都说了，就不要多想。想来日后她回想起来，也会明白你的苦心。到那时已经经历了漫漫岁月，她自己也释然了。”李柔嘉没有和宁王细掰扯他到底是为谁好这件事，反而宽慰他。 “你说的对，她以后会释然的。走吧，我们拿着玉佩给如嫣看看。”宁王道。 李柔嘉却按住了他：“还是再等等，午饭后再说吧！一上午接连两次过去，若是让有心之人瞧见了，还不要以为我们怎么着了？太子毕竟做贼心虚，他正病着，我们可别吓唬他。” 宁王笑道：“也对。原本就大姑娘似的矫情不起，再被我们吓一回，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办正事儿。我咱们可等不起！” 李柔嘉当然不是好心担心太子那边，而是担心程敏萱。 程敏萱城府很深，心眼多脑子够用，万一她看出了宁王是故意为之呢？万一她想到这玉佩有什么蹊跷呢？如果暗中留心着，搞不好会在日后给他们找些麻烦。 对付程敏萱这种人，必须时时谨慎，步步为营才行。 宁王道：“不如我们叫了如嫣过来吃午饭？你刚去看过她，回来提醒我不可怠慢，咱们做些表面功夫以示恩宠均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李柔嘉打了个响指，随即又向宁王竖起大拇指，意思是——好主意！你真聪明！ 她也等不及了。 自打看见程敏萱和她有一样的玉佩，她对这玉佩的好奇、对这个中可能有的蹊跷的探寻之意就没停过。 一想起这块玉佩，一颗心就悬了起来，未得真相便不得放下。 夏心又去请了如嫣，不多时，院内就响起了如嫣和夏心说笑的声音。 听到她来了，李柔嘉反而有些怕了。 她担心她听到的会是肯定的结论。 而这肯定，便意味着她的母亲，当真身世复杂。 意味着她的母亲并不是她一直以来所认识的那个人啊！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包裹了全身。但事已至此，她已经不能说“我不玩儿了”。毕竟她也不是一个胆小鬼。 “妾身给殿下请安、给娘娘请安。”如嫣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拿到了程敏萱的玉佩，还以为只是叫她过来，做样子给太子看。 “夏心，你去院外看着吧。若有太子那边的人来，立刻过来禀报。”李柔嘉吩咐道。 最怕的就是程敏萱去而复返，她对这女人，可是相当忌惮了。 “是。”夏心领命而去。 屋子里就只剩下宁王、李柔嘉和如嫣三人。 宁王放心地把玉佩递给如嫣：“你帮我们瞧瞧，看看这玉佩是不是传说中的美人脂？” 如嫣接了过来，显然很惊讶，不由得笑道：“不想这一会儿便能得见，殿下果然好好身手！” 宁王笑道：“你还以为本王是光天化日之下偷来的呢？哪有这么大的本事？直接要的。” 如嫣真以为宁王是去偷来的，听到宁王是直接要来的之后，还觉得有些失望。 “好了，别纠结本王是怎么得来的了。你快看看，这玉佩到底是什么。”宁王笑道。 如嫣拿在手中仔细看着，又冲着光、又冲着暗、又点亮烛灯来看，看了好一会儿，啧啧称奇：“这玉佩，确实千年难遇的宝玉无疑。除了美人脂，也没有任何一种玉会是这副泛着血丝的模样。所以这……” “真的是美人脂。”这是如嫣给出的结论。 李柔嘉不死心，问她：“再仔细看看？不会看错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谁也不是表面的模样 然而如嫣却道：“不会。美人脂的图画，在南夏到处都是。那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只要能确定手中的这块玉佩是真玉而不是赝品，就能确定它一定是美人脂。” 宁王对玉也有些钻研，知道这块玉佩不会是赝品。他只是不能确定那美人脂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如今有了如嫣这样的确认，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好了，本王相信你的眼力，还给本王吧。”宁王已经不给李柔嘉继续怀疑的机会了，就这样下了定论。 李柔嘉见宁王的样子，便看出了他也是确定的。 其实如嫣和宁王的话她都明白，程敏萱不可能佩戴假玉，所以只要这块玉的模样和美人脂相同，它就必定是美人脂无疑。更何况还有如嫣这么仔细的确认呢? 如嫣看出了李柔嘉还在挣扎着不愿相信，只能给她再来一番有力的确认：“方丈山产的玉，即便不是美人脂，玉质也不与别处相同……” 说着，拿下自己荷包里藏着的一块玉佩，递给李柔嘉：“娘娘看一下，妾身的这块玉，和程妃的美人脂比起来，除了‘血纹’处不同之外，其余地方质地是不是相同？” 李柔嘉拿在手里细细对比，觉得白色的玉质的确相同。 但她对玉了解不深，只是大略看一下，具体怎样还是不能确定。递给宁王，觉得让宁王看了才能放心。 对他媳妇儿给他的信任，宁王相当满意，在这时候险些要起了些不合时宜的沾沾自喜了。 “放心，有我给你掌眼，绝不会出错。”宁王挺得意地向李柔嘉抛了个媚眼儿。 但李柔嘉看着，已经笑不出来了。这时候宁王就是在她面前翻跟头，估计也逗不笑她。 宁王看得仔细，不敢有丝毫疏忽。可越是瞧得细，就越能肯定，这两块玉的底质的确相同。 “这块玉，也是方丈山的玉？”宁王将玉佩还给如嫣，边问道。 怎样也要缓和一下，再给柔嘉下定论。 “这是妾身祖上留下来的，也是方丈山上的名玉，仅次于美人脂。此玉名唤‘天山雪’，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质，方丈山上的好玉，都是这样的。倘若程妃的玉不是产自方丈山，必不会是这样的玉质。” “是啊，除去血丝部分，这两块玉的确是一样的。”宁王说得轻飘飘的，但这句定论的分量有多重，他是清楚的。 李柔嘉自然也清楚。 想想方才在如嫣房中，如嫣所知道的关于两位周家小姐的事的确已经全都说了。再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所有的谜团，最终还是要她自己去解。而答案之所在，在京都，在她的家里。 现在他们要做的，是要探一探程敏萱，看看她知不知道这块玉的牵扯。 只是，程敏萱如此狡诈，她们即便掩饰得再好，也未必会逃过她的“法眼”吧？ 若是试探反而变成提醒，那他们可真是太蠢了，上哪儿说理去？ “好了，不说这些，一个东西而已，咱们吃饭吧。”宁王断了这番话，扯着脖子往门外喊：“夏心，你去问一下，看看午饭什么时候好！段府的奴才做事怎么这么不麻利，这都什么时辰了，怕不是想要饿死咱们！” “才什么时候啊！是殿下一上午忧思太过伤了元气吧？奴婢这就去问，等着吧！”夏心喊了一声，听着是万般不悦，但也一路小跑去了。 “这这这……这死丫头！现在是愈发没个章法！你若再不管管她，她都要骑到本王头上了！”宁王指着门口，好生来气。 李柔嘉笑道：“她也不是天天都这样，也不看今儿你见了谁。我的丫鬟，对我岂有不忠心的？” 如嫣一边陪着笑，却也看出了宁王不愿再谈的意思。 若追着这块美人脂去谈，牵扯到的人，是谁？是太子府中的程妃娘娘。 那是太子的心头好，是宁王曾经捧在手心里的宝。倘若查出了这样的人与那周贼有什么关系，程敏萱最好的情况也不能再坐在这个位置上，若再严重些，那是连性命也没有的。 只是这程妃手中握有此物，会否真的是周贼派来谋事的？ 这个人必定是与周贼和南夏有关，她一定得找机会探一探才行。若是坏了她在这边的事，那还是尽早除掉为好。若是可以利用，或许可以借以了解到周贼那边的情况。 寂然饭毕，宁王说要带李柔嘉去集市上转转，和如嫣客气了一下，问他去不去。如嫣是个有眼色的，知道自己不是宁王真正的侍妾，岂能跟着去碍眼？婉说了身子不适，便早早回了房。 如嫣走后，段府的小丫鬟们撤了饭菜，屋子里再无旁人之时，宁王才问道：“你和她透露了母亲之事没有？” “你当我是傻子？”李柔嘉简直无语，“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透露？她到底揣着什么算盘咱们现在还不清楚，上来就和她交了自己的根底，怕是嫌咱们的日子过的不舒坦了？” 宁王满意地点点头：“爱妃真聪明！爱妃做事，本王向来不用担心！” “行了，别忽悠我了”，李柔嘉道，“只是不管怎么说，程敏萱的身份必定已在她面前暴露了。她若是顺着查，聪明些，或许真的能顺到娘亲这边来。而且她到底做着什么打算？会不会利用美人脂一事生事？” “本王也想知道她做的是什么打算啊”，宁王道，“你知她是南夏皇族的什么人？” “怕不是太子府的小姐?” “呦……”宁王一脸惊诧，那双俊眼中眼珠子好悬没掉出来！原本还想着卖个关子逗逗李柔嘉呢，可她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这不可能是如嫣和她说的啊！如嫣的嘴巴严得很，不管怎么套问，就是一句话“我们家不过是皇室远亲，周贼无道，便是连个旁支也不能放过”。 怎么柔嘉却能探得这么清楚？难不成还真的是女人之间好说话？ “怎么，被我猜中吧？”就知道宁王要逗她，李柔嘉更是神气起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祸福旦夕间 “你怎么猜的？”怎的我都没猜出来！ 宁王还是派了人去南夏细查才查到的。基于此，才有了之后的种种打算。 “用脑子呗！”李柔嘉笑道：“也难怪，你的脑子向来不如我。” 这一次宁王可是没什么能狡辩的，只得向李柔嘉一抱拳，服了。 “你既查到了她这样的身份，该不会只想用她做个细作吧？”毕竟好的细作虽说不容易寻见不容易培养，但却也不是找不到，何苦来非要用如嫣？ 宁王既知道了身份还要用，就说明他还有其他的打算，绝不可能是这样就算了。 “这是自然”，宁王道，“我若不算计了她的身份，岂不要被她算计了去？” “你也知道，南夏国选皇储不看男女不看嫡出庶出，他们听信‘星明’，整个国家都信奉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也难怪会亡国……” “我不知道啊”，李柔嘉眨眨眼，说得非常实在，“我真不知道。对南夏这个地方，我了解到的少之又少。既没去过，也没有人讲给我听。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很神奇的样子啊！” 李柔嘉双手托腮，一副洗耳恭听的小模样：“快说快说，有什么稀奇的都和我说说。” “咳……”宁王原以为李柔嘉知道呢，忽然见她这么双手托腮的小模样，简直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哪里还有心思讲什么奇闻异事了？看还看不够呢！ “你干什么呢？快说啊！”李柔嘉看宁王一副痴傻的样子看着自己，真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拍了一下他的头，这一下打得可不轻，她自己都听到响了！ “哦，就是说……咝……”宁王揉了揉自己的头，“真疼啊……你要谋杀亲夫啊？” “你快说，别往别处扯！”李柔嘉没想到宁王是真疼，觉得他的承受力大着呢。 宁王揉了一会儿，道：“就是说，在这个国家里，只要出身于皇室、是皇帝的直系血脉，即便是一个庶出的女娃娃，也可以被选为储君。” “啊？”这是李柔嘉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惊讶程度无异于听到有人起死回生。 “对，这是真的，真真儿的！”宁王用力点头，给李柔嘉来了个确定，让她连怀疑的机会都没有。 但李柔嘉还是问道：“真的？” 好悬没让宁王一口老血把自己呛死！ “你你……”宁王指着她，“你这人怎么这么轴呢？还有，你就这么不相信你的夫君？” “不不不……相信相信。而且我惊讶，也不是因为南夏国可以让女人当皇帝，我惊讶的是，他们选皇储的方法，是不是太……草率了？” 李柔嘉不认为女人和男人有什么不同。她向来认为，有才有德的女人，同样有执掌天下的能力。只是只用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就能决定谁来做皇储……咳咳，说句不该说的话，难怪南夏会亡国。 “怎么让女人当皇帝你就不惊讶了？”这次换做宁王震惊了。他媳妇儿还真是总会语出惊人啊！ “有什么可惊讶的？男人比女人强在哪儿啊？男人中也有弱得不能再弱的，女人中也有强得不能再强的！虽然我不算是强得不能再强的女人吧，但我还会排兵布阵呢、还能上阵杀敌呢，京都城里的很多纨绔子弟，他们懂吗？他们会吗？与其将这样的人扶上高位让他们独挡一面，还不如扶持像我这样有用的女人呢！” “你那都是纸上谈兵，你们平日里在边疆的演练，和真正对战敌人岂能一样？”宁王这番话说得很牛，一副你什么也不懂还是我更强的样子。 李柔嘉觉得他这幅唯我独尊的样子顶讨厌了，懒得和他计较，还是问正事要紧：“你的意思是说，如嫣便是情星命测出来的皇太孙？” “对”，宁王道，“南夏国太子四十岁了膝下还只有五个女儿，可能是命中无子呗。没法子，南夏老皇帝只得在这些孙女们之中测太孙……” “可是，刚才如嫣说，她的‘兄长’，意思是她有哥哥啊！” “那是南夏太子、也就是他爹的养子，和上等家丁没什么区别。为求亲子，南夏太子夏侯辉在民间陆续收养了两个身家清白身体健康的小男婴，当作儿子教养，合府上下称公子、又有南夏皇帝给赐封郡王。但即便这么一番折腾，也没能让他得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也真是够可怜的。” “不过……我派去的人倒是打听到一件奇事”，宁王道，“如嫣和她的一个哥哥，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只是太子府毕竟口风森严，这事只是府中少数人知道，没闹得满城皆知。夏侯辉顶疼爱这个女儿，原本是想着，寻个错处，将他这个养子安平君王给逐出门，断了与他太子府的关系。这样一来，过几年再让安平郡王以新身份重新入朝，招赘为婿，这样丑闻便成了一桩佳话。原本皇太孙夏侯嫣的命可是一帆风顺……” 李柔嘉多少猜到了故事的结尾：“可是还没等夏侯辉为自己的宝贝女儿落实这番筹谋呢，周相就篡了权。如嫣一夕之间失去了一切，情郎、爹娘、还有美满锦绣的人生。她说她家被满门抄斩，除了她，一个都没活下。看来她的情郎也必在其中了。” “的确”，宁王道，“从我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太子府的主子，除了她之外，一个活口都没有。当夜祸起只时，只有几个外出才买的奴才侥幸活命。偌大个府宅，一夕之间便成了一座荒坟冢，也是够可怜的。” “哎……”李柔嘉叹了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在生命的长河中，祸福向来只是旦夕间。 可在这些看似是旦夕之间的祸福里，有多少是夜以继日的糊涂造成的呢？ 南夏皇帝如此昏庸，看样子太子也不顶事，夏侯嫣这个皇太孙更是无心家国，每日想着儿女情长，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他们口口声声称的“周贼”，到底也是个丧女的父亲，悲痛这些年却还不忘给自己的两个女儿报仇，最终将皇室灭得如此之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漫漫时光， 耗尽了根基 只能说，各人的口中皆有各自的对错，旁人无法置评。 “她想借用我大熹的力量帮她复国，这是个好想法”，宁王转瞬间便已经收起了唏嘘的神色，那神情，竟似帝王的无情：“利用夏侯氏残余对付周国，再留下几手，到那时，灭南夏一定比直接灭周国更轻松。那一片土地，便尽在囊中。” 李柔嘉看着，觉得这一刻的他有些陌生。 但权谋之事，又向来分不出对错。 如嫣不也是在利用宁王谋事？焉知一旦时机成熟，她会不会动了吞灭大熹的心思。 “让她知道也是好事”，宁王道，“她不出手做事，我还真探不出深浅来。若是她动手了，我可以看一下她的本事、也了解一下她具体的打算，日后在安排上也能更有把握些。” 李柔嘉忽然发现，宁王问程敏萱要玉佩、帮她来探寻这件事，好像又不完全只是为了她们，多多少少都带了那么些权谋算计的意味。 可她希望，宁王对她的感情是纯粹的，是哪怕明知道这件事情会对他不利、也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但现在的情况看来，却并非如此。如果宁王不是恰好想要探一探如嫣、而是程敏萱的蹊跷身份一旦暴露则会给他的大计带来危险，宁王还会这么做吗？ 在她发出这句疑问的时候，其实鳄自己的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不会。 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已经看出了宁王的心思之深重。这是一个表面浪荡，实则心里非常清楚，很有数的人。如果明知会为自己带来无可挽回的后果，他一定不会去做这件事。 可宁王当初，又明明用自己的前程去赌了她的名声。 此时，面前的这个人、她所看到的眼前的事，和那系年里的纯粹过往、和京都城里的孤注一掷，交错在她脑海中盘旋。 李柔嘉觉得，她或许是太苛刻了。 在京都城那样风云诡决的地方，他都能够为了她甘愿堵上所有，怎么来了一个能让人松懈的地方，她反倒多心了呢？ 难道漫长的分离时光，真的使他们的心变得远了吗？ 其实他们两个，现在已经是两个全新的人了，同刚认识的没有什么区别。 是有着那么些好感，但这一切想要上升为绝对的信任、和肯为对方付出一切的深刻的情，还需要漫长的试探与磨合，是吗？ 感情一事看似简单，却反而是这世上最难以琢磨清楚的。想要在与感情有关的事情上做些定论，不会比这些诶阴谋之事来得容易。 李柔嘉已经觉得有些迷茫了。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愿意去赌。 她愿意为宁王这个人去赌。 与过往无关，即便只是作为相处了这些时日的人而言，她也愿意为了他去赌。 因为她无比清楚地知道，她喜欢这个人，真真儿喜欢这个人。 “走吧，都说了要去找匠人仿制玉佩，我们还是出去转转，免得程敏萱起疑。”李柔嘉迅速清理了自己心中的种种混乱，起身轻松地抓着宁王。 宁王将程敏萱的玉佩藏好，道：“民间能人异士何其之多，万一被人看出了这块玉佩是美人脂，恐多有麻烦。咱们只是闲逛逛，到玉铺子里找些要玩儿的东西罢了，可不能真的让人去打磨。” “我知道。再说这等好玉，又有谁能真的仿得出来？到时候告诉程敏萱做不出来就是了，难道她还会去淮安城里各个玉器铺子去问？就算真有这闲功夫，她也怕暴露啊。”李柔嘉笑道。 “带上段汀兰吧，她今日必定心情不畅，在家乡的街道上走一走，怎样也能舒坦些。”李柔嘉道。 言罢，也未等宁王回应，这种事情她还是做得了主的，吩咐夏心去请人。 不多时，夏心回来禀报道：“段美人说想在家里做些绣活儿，就不陪殿下和娘娘了，多谢殿下和娘娘惦记着。” 宁王笑道：“她一旦把心思都放在咱们府上，还是挺有眼色的。知道本王其实不爱带她去碍眼呢！” “我跟着你你碍眼不啊？” “你跟着我怎么能算碍眼？正因为有你跟着，我才觉得旁人碍眼！”宁王笑道。 两人带上夏心和酒，从客舍后门出了段府。 躲在树林里的春怡悄悄退出来，跑回太子的院子、去到程敏萱房中，回禀道：“娘娘，四殿下的确带着王妃出门了，还带了夏心和侍酒。” 程敏萱点点头：“莫非真的去找玉匠了？” “那块玉……”原本她只觉得这是娘亲留给自己的一个念想，虽然看出了这块玉很贵重，但想来娘服侍了爹多年，曾经也一度专宠过，得到这样的好玉并不足为奇。 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娘死之前的嘱咐，实在很耐人寻味。 “萱儿，你记着，这块玉是你娘的身份、是你的身份。你是生而尊贵的人，你和他们是不同的。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咱们还不能报仇的时候，你务必要韬光养晦，将这块玉藏好了，贴身戴着，不要给别人看见。” 此时离开了丞相府，在太子府中她的身份也算可以了，确实需要好玉来傍身，这才佩戴在腰间、再不藏着掖着。 可细细想来，倘若这块玉佩真的是程丞相给娘亲的，娘亲又为何要让她藏着呢？ 又不是偷的抢的，我便是明晃晃地戴着了，又能怎么着？ 如果不是丞相给的，那么这块玉佩，娘亲到底从何得来？ 难不成是受宠的时候，用自己的体己钱买的吗？ 可那时候即便娘亲再受宠，从丞相那里得到的体己钱，也不至于买得起这块玉佩吧？ 春怡见程敏萱低头想事，虽然听得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便不再说，却也不敢再问。 程敏萱这人心思很重，如果是可以说出来、说出来对她自己有益处的事，她一定会说，而如果是不该说的事，她绝不可能让外人知道。多问一句，在程敏萱这儿，或许就是该当死罪的过错。 “离开之前，他们还见了什么人没有？”程敏萱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章： 双双试探 春怡规规矩矩地回道：“回娘娘，四殿下召见了如美人。吃了午饭，一顿午饭的功夫后，如美人并未多留。” 程敏萱道：“上午李柔嘉去看了如嫣，要做贤良主母，回去后提醒宁王该见一见这位新纳的美人，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算来是在李柔嘉从如嫣那里回去之后，宁王才找我要玉佩的、要过玉佩之后又召见了如嫣，这是不是，也太巧合了些？难道这其中，真的藏着什么蹊跷……” 春怡只是奉承着道：“听来是有些奇怪。” “如说只是赶巧，倒也不是没可能。但凡事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左右也没什么损失，咱们去看看这位如美人，瞧瞧她再宁王身边过得可还好。毕竟是咱们太子府送给宁王的，若是将人扔出去就不关怀，也着实说不过去。” “娘娘说得是。”自打程敏萱晋了太子侧妃之后，春怡对她是愈发恭敬且惧怕，与宫里的奴才对自己的主子娘娘没什么区别。只是心底里不够忠心罢了。 但这一切，自当要藏着，绝不能让程敏萱看出来。 她还要在程敏萱手底下过活，时机未到，逃脱不了。 “夫人，程妃娘娘来看您了。”段府给派来的小丫鬟在门外禀报道。 如嫣的一双美眸微微眯起，心念道：“她先沉不住气了……” 如嫣起身，忙迎了出去：“不知娘娘前来，妾身未曾远迎，还望娘娘莫怪。” 在太子府时，她总是一副冷冷的生人勿近的样子，这一阵子离了太子府，性情反而和缓了些。 这也是故意做给程敏萱看的，让程敏萱以为她在宁王身边过得还算不错。 至少在现在，程敏萱是太子身边的人、她是宁王这边的人，各自都要安守好各自的本分。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你在太子府里有几日，咱们又一路同行，妹妹该知道本妃不是苛刻的人”，程敏萱拉着如嫣的手，万般亲热，“你好歹也是我太子府里出去的人，便权当作太子府是娘家，千万不要与本妃见外。” “是。”如嫣含笑应了一声。态度虽说比先前在太子府中好很多，但却绝对不像程敏萱这样亲热。 她打心底里瞧不起程敏萱这样的人。 一个出身低贱、又不甘低贱出身，自己却又没本事，只能靠着选男人拼男人来让自己出头，没得让人恶心。 程敏萱的嘴脸，和之前父王身边的那些侍妾有何不同？ 一个个的削尖了脑子要为父皇生个儿子、一心想要把母妃从太子妃的位子上挤兑下去，结果呢？至死不过是个侍妾罢了。 出身即是一切，你生而庶出卑贱，就得认命。做这些徒劳无功的挣扎，不过给人留笑柄罢了。 “妹妹这两日在老四这边过得可还习惯？”程敏萱携着如嫣然进屋，笑问道。 “托殿下和娘娘的福，都还好。”如嫣笑道。 “瞧着妹妹是比在太子府中的时候舒坦了些，想来宁王这边，是和妹妹心意的。”程敏萱笑道。 说着吩咐那段府派来的小丫头和春怡：“你们下去吧，本妃与如美人自在说话。” “是。”两个丫鬟应了，关上了房门。 春怡又唤了小丫头与她走远些，说的是到树荫下说话凉快，实则是给程敏萱创造方便说话的机会。 “妹妹对宁王倒是上心……说起来，本妃可真要为太子殿下感到寒心了。殿下待妹妹这样好，妹妹却是一个笑脸也不给殿下。但凡妹妹对殿下好一些，殿下也不会舍得将你送给宁王。若是妹妹留在太子身边，本妃也有个说话的人不是？” 如嫣道：“娘娘抬举了。妾身不过一介蒲柳，承蒙太子殿下不弃，将妾身从那烟花之地中赎出来，妾身待殿下，便如救命恩人一般，不敢冒犯。” “好了，你也莫要解释”，如嫣笑道，“宁王常常出入采薇居，又是那般风流姿态，想来妹妹是早就倾心了宁王吧？太子殿下向来宽仁，岂会与妹妹计较这些？只盼着妹妹与老四能好呢。” 如嫣含笑不语，算作默认了程敏萱的这番话。 她知道程敏萱过来，必定是要打探什么。但是敌不动我不动，程敏萱没先开口说到关键之处，她便也不言语，等着程敏萱主动提起再视情况而定。 李柔嘉和程敏萱，虽说瞧着性情不同，但谁都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也不知道她上午的反应骗到了李柔嘉没有，倘若真的把李柔嘉唬过去了，她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她早就知道，宁王绝不会相信她的说辞，一定会派人暗地里去查她。所以她是南夏皇储的事，宁王必定是知道的。但想来这件事情中关乎的交易并不好，宁王应当不会说给李柔嘉听。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他少不了要维护自己良善的模样。 如果再能解决了程敏萱，这场大熹夺储之争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便都解决了，她的境遇会好一些。 但如果想要让自己的境遇变得更好，只止于此，自然不够，最重要的是——宁王。 她得成功搞定了宁王，一切才有得谈。 只是思来想去，觉得像宁王这样滴水不漏的人，真的找不到什么突破的法子。或许只有最简单的一计——美人计，可以试一试。 但以宁王和李柔嘉现在的如胶似漆，她是绝对不能出手的。不然非但事情不成，反而会让宁王对她心生忌惮，以后的日子可是不好过。 程敏萱沉默了好一会儿，见如嫣只是含着笑，就是不和她先开口说什么，也知道这是个不好对付的。 既然是自己想要过来打探，也就别藏着掖着了，便是先开口询问也无妨。 “妹妹在采薇居中，必定见识广博，眼界是咱们这些久在深宅大院里的人所不能及的。”程敏萱笑道。 “不过是一些道听途说罢了，便是听到一些奇闻异事，也不能分辨是真是假，娘娘过誉了。实则是不足为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谨慎对谨慎 “那也比我们强”，程敏萱道，“譬如说我，从小长在丞相府里，虽说是个庶出的小姐，但父亲待我们姊妹几个向来一视同仁，胡乱去跑，那是决不允许的，每日里在府中闷得都要生病了。从小到大就这么闷着，人都要闷傻了……就想要听些有趣儿的事呢！” 如嫣听着，却只是在心里轻蔑的冷笑。一个庶出的贱人，竟然也不忘在她以为的青楼女子面前彰显一下出身，还真是欺软怕硬，得着了机会就炫耀。倘若在李柔嘉那正经嫡出面前，她还说得出口这些话吗？ 和一个青楼女子比出身，可怜的，到底是这个青楼女子呢，还是她呢？ “妹妹可见过南夏的来客？”程敏萱问道。 这话可是把如嫣问得愣了一下，程敏萱竟然是这么直截了当的人吗？ 其实程敏萱提起南夏，只不过想要说那边盛产美玉罢了，是想要循序渐进地引，以免显得太过刻意。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没想到如嫣此时心里过的种种念头。 “采薇居接待四方客人，自然见过。”为了引得她往下说，如嫣笑道。 “说的就是这事呢，知道你们在采薇居，必定见多识广。我听说，南夏盛产美玉，妹妹可见南夏客人们佩戴过什么稀奇的玉佩没有？”程敏萱问。 如嫣道：“还真有些呢！说起来啊，他们那边的玉佩和咱们的果然不同。平日里采薇居惯常都是豪客，什么好东西我们没见过？但南夏客人们腰间的玉佩，真真儿是惊着了人。说句冒犯的话，即便是普通富商巨贾腰间的玉佩，也和咱们大熹这边，官家大府里、王府里的差不多呢，甚至于还强些。若是遇上那南夏国一些有头脸的人物，只怕他们腰间佩戴的，要比咱们皇宫里的还好！真真儿是成色上的差别，咱们便是在大熹境内遍寻，也未见能寻到几件堪比人家寻常佩戴之物的成色。” “竟有这样的事？听妹妹一言，真真儿是开了眼界！我这边，也有一块玉佩，自认为成色非凡。只是才刚借给四殿下了，他说要去给能工巧匠瞧一瞧，看看能不能寻到差不多的。改日我拿回来，可要让妹妹给我品鉴品鉴，瞧瞧我这玉，和南夏人的玉比起来，到底有何不同。” 程敏萱想要说的就是这话，看看她提起宁王借玉一事，如嫣有什么反应。 但如嫣只是面色如常地笑道：“若娘娘信得过妾身，妾身便斗胆充大，给娘娘品鉴一番。只是若有说得不对的地方，娘娘可别怪罪。” 她这般滴水不漏，让人着实探不出个所以然来。程敏萱只得笑笑，在心底里想着接下来的应对。 “之前咱们一路同行，妹妹可曾看到过我腰间的玉佩？我平日里随身戴着的，不知妹妹可对我留心？”程敏萱笑道。 “不敢冒犯娘娘，但咱们一路走着，也的确看到了几次。妾身再说句斗胆的话，娘娘可别怪罪。” “你只说便是，咱们姐妹之间还说什么怪罪与否？只是长日漫漫，闲聊着吧！” 如嫣是想直接用有用的消息来探程敏萱的。不然程敏萱谨慎太过，她们这么恭维着，恭维到晚上，估计谁也的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美人脂’，娘娘可听过？”如嫣说完这句话，就含笑看着程敏萱的反应。 虽然面上表露不出什么来，但这双眼眸，可真是不错眼儿地盯着，生怕错过程敏萱一丁点细微的举动。 程敏萱这次的确有些明面上的反映，是仔细回想的样子，而不是遮掩。想了好一会儿，才笑道：“没听过，这三个字可有什么格外的含义？” 见程敏萱的样子，果然是没听过的。倘若她知道这块玉佩的名字来历，方才绝对不会是回想的样子，而是故意遮掩。 没听过…… 如嫣还挺失望的。 因为程敏萱没听过，就表示其实她不是周国那边的人……至少有八成的把握不是。她不是周国那边的人，想要从她的嘴里探听出什么来，不是痴人说梦？ “这是南夏大小周后独有的两块玉佩，又叫‘美人血泪’，指的，可不是别人的血泪，而就是它们的主子，大小周后的。”如嫣又说了一句试探。 到底也是有些不甘心。 毕竟在大熹国中，她单打独斗，甚至于连个可通消息的人都没有。现在还没有本事能够派人帮自己打探周国那边的消息，倘若这里有一个周贼细作，即便是敌对，也不排除有事半功倍的可能。 然而这一探，程敏萱的反映和刚才一样，只是在回想。 “这二位美人，我倒是在太学里听同窗们提起过，都说这两位美人是周国第一美人，倾国倾城。但却没听过她们身上相关的、玉的典故。”程敏萱道。 如嫣不由得微微一叹，叹得却也不只是美人薄命，而是字想要找个突破口，却寻不见。 “这两块玉佩，是当年南夏皇帝送给她们的聘礼，天下、千年之间只得这两块，极其珍贵。后来这两人不堪宫闱之中的侮辱，逃离了宫廷，最后被追去的侍卫堵在了浮土山的浮屠崖边。没有退路、却也不能回去，最终选择了跳崖，香消玉殒。” “浮屠崖我听过的”，程敏萱道，“那是大熹和周国的交界，传闻浮屠崖下多猛兽，而且很多都是我们没有见过的、异常凶猛的野兽。若有谁跌落崖下，即便不摔死，也要被这些猛兽活活咬死。那两位周皇后，原来是这样死的……我们大熹这边，对她们的去处多有流传，也有说是被野兽要死的，不成想竟然是真的。” “现在看来……却不一定是真的……”如嫣很有深意地看着程敏萱，“或许，她们之中有人、甚至是有两个人都活了下来，而且还来到了咱们大熹国。” “来到大熹……”程敏萱自己念叨一声，觉得这句话，似乎很有深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谁引谁入局 但到底如嫣包含的是哪一层意思，她却又着实想不明白。毕竟这些话听起来，哪一句也不与她相干。 想来那两位美人若是真的来到了大熹，此时也已经三四十岁了，是可做她们母亲的年纪。美人再美，毕竟迟暮。半老徐娘，和她们有什么可比？ “可惜了，倘若真的在大熹，不知她们现在过得怎样。女人啊，美貌有时候是本钱，却也是给自己找来杀身之祸的罪过。她们来到大熹，无依无靠的，却又生得这般美貌，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程敏萱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善良。 在对方没有把话说明白的时候，她最好只是安静地等着对方说，而不是要自己主动问什么。倘若哪一句问得部对，岂不是让人笑话？ 见了她这般反映，如嫣心里多少已经下了定论，知道不用再去试探什么。这种情况下，倒是给她一些指引，对自己更为有利。 毕竟她也不能确定程敏萱的身份，倘若程敏萱起怀疑之后自己去探寻，她或许还可以坐收一个渔翁之利。 “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吧。只是她们如果真的来到了大熹，必定会有一些痕迹留下。我想的，就是这痕迹一事。说对娘娘冒犯，也是因为这个痕迹。这话……我真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都说了，妹妹但说无妨。”程敏萱笑道。 没想到如嫣还挺好骗的，这么三言两语就被她套出来了。 只是……怎么总觉得这事有些奇怪？ “我觉得，娘娘的那块玉佩，很像他们南夏国的美人脂。曾经有一位雅客给我看过一幅画，画的，就是美人脂。他说这种画作在南夏国有很多，但他的那一幅，绝对是最逼真的。我当时看着的时候也觉得，那块玉佩好像能从画纸上跃然而下似的。那位客人说，南夏国美人都很神往美人脂，都希望能够得到一块这样的玉佩。但可惜，那两块玉佩，随着两位周皇后一起，也香消玉殒于人世，再也寻不见。” “当年有人到浮屠崖下去找过吗？或许跌落崖底了呢？”程敏萱道。 她问的是玉佩，但实际上想问的，是那两位周皇后的下落。 如嫣说她的那块玉佩看起来像美人脂，可这块玉佩，是她母亲给她的。绝对是她母亲自己的东西，从母亲给她之时的那一番话上就可以弄个明白了。所以，倘若这块玉佩真的是美人脂，那么她的母亲，又是谁呢？ 还有……李柔嘉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 “我当时也这样问。我说，既然这么多人都想要美人脂，直接去崖底找就行了，何苦来非要用画像来作为慰藉。南夏国也算是个大国，难道就没有能下去浮屠崖底的勇士？” “是啊，那位客人怎么说？”程敏萱问。完全是一副听故事的模样，并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如嫣道：“真是巧了，那位客人说，他就曾经去寻找过美人脂。那位客人不肯透露他真正的身份，但听着，因应该是南夏的一个名门望族。他说他一直对浮屠崖底的情况和美人脂都很好奇，自从听说大小周后跳崖之后，他便想着，若是能到崖底去看一看，搞不好还会得到陨落的美人脂。于是就带着自己的几个得力家将，各个都是好手，他们十几人一起下到浮屠崖底……” “从最临近浮屠山的那一边，一路小心地走、仔细地找寻，耗时三个多月，一直从浮屠山山崖，走到我大熹的……” 程敏萱忽然听出了门道，打断了如嫣的话：“不是说，如嫣姑娘是南夏的皇族吗？怎的听如嫣姑娘的这意思，竟是我大熹的子民呢？” 如嫣之前的话语里，也一直都是说他们南夏、南夏人，而且她问的是如嫣有没有见到过南夏的客人，其实只是客气一句，觉得自己别贸然提起如嫣的身份，给她一个表面的尊敬、以便日后好说话——其实最重要的事，她故意回避着这件事情。毕竟皇族子女和青楼女子相差着十万八千里，倘若提起如嫣的身份，她还怎么再这样压着如嫣说话了？ 可听得如嫣这话说得愈发不得劲儿了，听着不是故意避讳，而就是与南夏那地方不相干呢？ “嗨……”如嫣道，“不过是采薇居为了给我提身价才这样编造的罢了。我哪里是南夏的皇族？不过是个行商的女儿，随着爹娘到南夏去走货，却不想……遇着了南夏内乱，我与爹娘走散……后来，发现爹娘被那帮反贼给误杀了……我一个人流落南夏，凭着记忆往来时的路走，想要回到大熹。后来，路上遇到了采薇居的采买。爹娘惨死，我身无分文。这一趟货，爹娘赌上了自己全部的身家，我一个弱女子，没有银钱又没有父母兄长可以依靠……” “偏得又有几分好姿色，想要在世上安安生生地过活，谈何容易？我早就听过采薇居的名号，知道采薇居的清姑娘是不必接客的。我便想着，既然有这么个机会，我不妨试一试，总好过冻死饿死吧？于是就跟了采买回来。回到采薇居，他们为了抬高我的身价，教我用软糯的南语说话，又让我装作清冷的性情以作高贵。好在我出身南方，言语上本就软糯些，不难学。但时日久了，谁的心里都明净似的，知道我不过是个冒牌货。” 如嫣一笑：“好在我言谈举止上、容貌上都过得去，他们自然不会说什么。其实谁的心里都清楚，倘若我真的是南夏皇族，采薇居怎么敢收我？难道不怕南夏国有人找过来吗？不怕周皇帝的追杀连累到他们？” 听得这番话，程敏萱没有觉得如嫣是故意羞辱她，反而有几分放心。 如果如嫣真的是南夏皇族，搞不好这件事情中有什么猫腻儿。就连她被太子买来、又同意被送给宁王这件事情，都蹊跷得很。她如果只是个身份平庸的女人，这对他们而言反而是好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说者有意，听者有心 程敏萱非常体谅人地笑道：“都是我的不是，疏忽了，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没什么，许是命该如此，我注定是孤家寡人吧”，如嫣道，“只说这位客人去到浮屠崖底，他们从浮屠山下、一直寻到了大熹的望鸢山下，回来时又寻了一遍。前后一处不落、如此细致地寻了两遍，队伍中人折损了大半，最终，却是连一块玉渣也没寻到，那两位美人的尸体，更是寻不着。” “他们当时下去得也不算晚，事发后第三天就去了。崖下猛兽的确很多，但倘若真的被野兽吃了，不可能一丁点痕迹也没有吧？甚至连个新鲜的骨头渣也无。还有那玉佩，从那么高的山崖下坠下来，必定是粉碎得面粉一样，有哪个猛兽愿意吃这些残玉的？可他们寻得如此仔细却还是寻不见……那客人也怀疑，两位周皇后或许没有死。而且，很有可能比他们更快地到了大熹的望鸢山。” “足迹呢？”程敏萱问，“若是有人在这条路上走，应该会留下痕迹吧？” 如嫣道：“这也是个奇怪的地方。那里气候潮湿，土地都是湿润的。人的足迹、野兽的足迹，在其中都会留得很深刻。可他们除了野兽的脚印和自己的脚印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难道那两位美人，真的是仙女，重回天上了不成？” 程敏萱跟着唏嘘：“是啊，真是件奇的事。” 但说到这里，就没有问两位周皇后的事，而是将一切疑惑都埋在了心里。只是笑道：“既然如此，我那块玉佩，可就更不可能是美人脂了。我们丞相府，从没有人往南夏那边走动过，外祖家的确是个小门小户，更没去过。应当只是模样像一些罢了。” “是啊，所以说，若说出了这疑惑，是冒犯了娘娘呢。那玉佩虽然贵重，但却终究是个不祥之物。娘娘正当红鸿运，岂能被那样的东西冲撞了去？都是我的不是。” 程敏萱心里有事，也知道再问下去，如嫣也未必知道、便是知道了也未必告诉她，多浪费口舌没必要，便闲说了几句，让如嫣不觉得她此番前来意图太重就行了。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程敏萱就离了如嫣的院子。 走回自己院子的路上，一路都在想着如嫣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些蹊跷。 怎么这些话，恰巧好好地能引起她的疑虑呢？ 而且这女人真的会让她套来话吗？这一路上她没少留心这女人，总觉得她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可现在看来， 又不像是有城府的样子。 到底是如她自己所说，是采薇居让她装清冷呢、还是她此时故意装傻呢？ 但不管这女人的情况如何，她说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的。因为倘若是假的，总有一天会不攻自破，她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必要。 而倘若，是真的呢…… 难不成，她的母亲，和南夏国真的有什么关系？甚至于就是他们南夏国传说中的第一大美人、两位周皇后旨意吗？ 记忆中，母亲的确很美。 那种美，即便是丞相府中最娇贵的侍妾，亦是不及她之万一，便是连负重后花园中盛夏绽放的花朵，见了母亲的凝视，都要羞羞怯怯地低下头去。 母亲的美丽，绝非可用一般的赞美之言所来形容，即便说成“倾国倾城”，亦是委屈了。 她小时候就常常在想，母亲有如此容颜，到底什么样的位分才能配得上她？ 南夏第一美人，这名号若是放在母亲的身上，母亲一定担得起。 想到母亲的美貌、再加上那块玉佩的贵重，她真的觉得，母亲，很有可能就是逃跑的两位周皇后之一。 那么……难道李柔嘉的母亲，就是另一位周皇后吗？ 听李柔嘉的意思，她那块玉佩也是她打小便带着的，如果不是她娘亲给她的，还能是谁呢？ 忽然之间，原本错综复杂的局面，就变得更令人费解了。 “娘娘……”春怡轻声提醒了程敏萱一声，“咱们走过了。” 程敏萱这才回过神来，回头一看，果然已经走出了自己的院子好远。 “太子的药送来了没？” “这……奴婢不知，奴婢一直在如美人院子里看着段府那小丫头了。”春怡道。 “不怪你，是我糊涂了。”程敏萱道。 忽然得来的一个安抚，让春怡觉得受宠若惊。忙千恩万谢诚惶诚恐地道：“娘娘折煞奴婢了，都是奴婢的不是。” 程敏萱觉得头疼，没在搭理她。 回到太子房中，问了药送没送来，太子道：“没呢。爱妃不必担心，送来了本宫自己服用就是，爱妃想要忙什么，就尽心去做，本宫支持你呢。” 程敏萱低了声音道：“这两日殿下病着，宁王却带着妻妾丫鬟们满淮安城的转悠。若说真的只是玩一玩看一看也就罢了，但若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咱们不是给他创造了机会？” 太子也道：“若只是打听麒麟令倒还好，只怕他自己再有别的打算。但即便这几日本宫撑着拉着他操办河道之事，他也有别的法子去办他的事。莫不如谁都大方一点，我图个舒坦，也给他行个方便。” 程敏萱笑道：“殿下说的极是。但是咱们也不能真让他们这样为所欲为呀，殿下病着，臣妾理应该为殿下分忧才是。不如妾身这就去集市上转转，打听一下他们去哪儿了，找个由头跟上去，看看宁王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也好”，太子笑道，“便是寻不到什么，咱们也烦着他，让他自己办事情办不痛快。” “那臣妾这就去了？”程敏萱往太子的怀里依偎了一下，娇笑道。 太子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这个鬼灵精，去吧，不必惦记本宫。” “哎，对了”，程敏萱走到门口，太子又叫住了她，“记得给本宫带些好吃的回来，本宫这样整日闷在房中，怪难熬的。要是有点好吃的，或许会觉得日子好过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只有权势最可靠 “好，一定给殿下带些回来，殿下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那没有”，太子道，“你瞧着顺眼的就行了，你的品位向来不错。” “臣妾只挑自己顺眼的买，买回来殿下可一定要都吃掉”，程敏萱笑道，“若是殿下不吃，臣妾可要罚殿下呢！” “本宫男子汉大丈夫，说让你买，那自然是不会怪你的。去吧！”太子挥挥手，舒舒服服地靠在枕头上。 程敏萱笑了笑，带着春怡出了门儿。 走出院门，脚步忽地停了下。 她发现，自己的嘴角竟然拿是一直扬着的。 不知为何，与太子相处得久了，发现他这人的确有很多讨喜的地方。 而这一路走来，有很多时候，太子待她都同待别人不一样。至少同她看到的、太子在府里对其他侍妾的模样不同。 “哎……”程敏萱叹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了。 怎么可能因为太子一时兴起的好，就乱了方寸？ 母亲临死的模样及时出现在她的脑海，让她瞬间扔掉了这许多无用耗神的心思。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权势不会欺骗人。 淮安城很大，但主街不过那么几条，各种铺子都可寻见，想要在集市上找人并不难。 刚好有了太子的交代，她也便想到了一个又好用又方便的法子——就说向宁王打听一下这里有什么好吃的，要买给太子吃。 宁王听着，便觉得他是在斗气罢了，也不会有什么怀疑。 宁王衣着华贵气度不俗，走在集市上必定惹人注意，她只要随便找个小商贩问一问，他们都会指出宁王往哪边去了。 果然一路顺着指引，在一个玉器铺子里找到了宁王。 宁王正带着李柔嘉看摆件儿，哪里是要找能工巧匠打磨的模样？看起来不过是来随便买东西的罢了。 所以……宁王是故意骗来了她的玉佩？ 骗来干什么用？ “哎呦！程……程夫人，您吓死我了，怎么不声不响的啊？”夏心刚拿着一个摆件要给她家小姐看，一回头，就见程敏萱在她身后站着呢！那双眼睛中还带着忧愤，这模样可真是吓人。 听到夏心的声音，李柔嘉和宁王也循着声音回头看去。一看是程敏萱，顿时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宁王笑道：“大嫂也出来逛街？大哥下午不要服药吗？” 程敏萱笑道：“太……你大哥嫌药苦，非要吃些好吃的。我也不知道这淮安城里到底有什么好玩意儿，听府里的小奴婢说，你们出来闲逛了，想着这两天你们时常来集市上走动，必是清楚哪里有好吃的，特意寻来问的。” “不远处就有家糕饼铺子不错，走走走，我这就带大嫂过去！”宁王放下手中的摆件，拉上李柔嘉，回头对掌柜的很有深意地道：“剩下的事情，咱们等下再谈。” 掌柜的虽然不明白宁王说的是什么事，但瞧着着是一个大买家，有钱的主儿，忙堆笑道：“好好好。” 程敏萱却觉得宁王这话说得有些刻意了。 这些年月里，她对宁王的脾气自然了解。倘若真的有什么事，坦荡荡的，他反而不用特意交代这一句。反而实在没有的情况下，他才要这么交代一番，以让她相信。 只可惜，他算错了这些年里他们的亲密、算错了她对他的了解。 宁王这一句话欲盖弥彰，程敏萱反而更加断定了，他们绝对不是过来打磨玉佩的，而就是故意骗了她的玉佩来。 出了玉器铺子，宁王还道：“还没找到可以打磨的匠人，但听掌柜的意思，他们有门路，可以给我们介绍。鳄这样以来，我们可能还需要些时辰，但子时之前一定还你，不急着用吧？” “不急。”程敏萱笑道。 没看宁王，因为她知道，宁王对她也很了解。如果她的眼神暴露了什么，那么到底是谁来查看谁呢？ “就在那边了。”到了可以看到那糕饼铺子的地方，宁王一指，并没有跟上去的意思。 “除了点心呢，还有什么好吃的？太子最近嘴刁得很，只给他买一样回去，他若不喜欢，必定又要闹我。若没什么特别紧要的事，不如殿下随我同去？我各样都买了，就回去。”程敏萱道。 说话间，还故意看了李柔嘉一眼，好像是在和李柔嘉争风吃醋似的。 “这……我们这边的确有要紧的事，这一番寻找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辰，真的不能陪你。这样吧，侍酒，你带着娘娘把咱们最近吃的好吃的地方都转转，完事儿好好送娘娘回去，就在家里等我们吧。” “是。” 程敏萱凄然地笑着：“好，不好劳烦你。” 转身之后，脸上的笑容却收敛了。 宁王也没看她，像模像样地，带着李柔嘉和夏心又回了玉器铺子。 “她是不是有所察觉？”李柔嘉低声问。 “看来是如此啊”，宁王道，“只是也不要紧，她爱查什么，就让她查去，这是她自己的事。而且很多实际存在的事，也不是我们想掩饰就能掩饰得了的。即便查到了又能如何?你们两个各自握着对方的命门，她反而不敢做什么。放心，有本王为你撑腰，不要怕。” “谁怕了？”这小子，逮着个机会就占她便宜！ 李柔嘉打开了宁王放在她腰间的手，考虑到他们俩的确是夫妻，而且应该还算挺恩爱的，这才没有顺势掰断。 “别害羞，不要怕！”宁王这小子却是越挫越勇，搂住李柔嘉的收就不放开，这次是抓得狠狠的，根本不给李柔嘉掰开的机会。 “行，小伙子，你行！”李柔嘉向他竖起了大拇指。这小子，每次都能让他既无语又由衷地赞叹，也是很厉害了！ “掌柜的，帮我们把这几个摆件包起来，包得仔细一点，我们要带着走远路。”宁王道。 说话间，已经指了四五个摆件。 “你干嘛？还嫌我们的行李不够多啊！” “好看嘛……” 李柔嘉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觉得此时的他活像是个大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我会努力 宁王要了五个摆件，包得严严实实，但是……很重。店家说要给送到府上去，宁王哪敢让人送到段府去啊？忙说不用了，说我们自己可以。 李柔嘉看得直觉得头疼。 合着你这“我们”，也包括我在内了呗？ 夏心也是一脸嫌弃，顶不愿意帮他拿这些东西。 虽然这些东西摆放的时候都不大，但是掌柜的很尽心，给包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使得这些东西凭空重出了两倍有余。 “官爷，还是我们帮忙送吧？”掌柜的想了想，虽说觉得这贵公子完全不像心疼钱的样子，但还是补充道：“我们不会多收取费用，送的。” “不不不，我们自己真的可以。”宁王非常坚决。 气得李柔嘉已经握起拳头了。 “不过，不是现在就要拿走，我们再出去转转，等你关店之前再来拿。” “好好好，我们一定帮官爷保管好，绝不会有磕了碰了。”做了一笔大买卖，还不用他们这边麻烦送货，掌柜的对宁王真是感激得不得了，觉得这是他开店以来遇到的最好的客人、做得最划算的买卖了。 出了玉器铺子，李柔嘉刚要抬起手抓住宁王胖揍他一顿，但宁王说出的一句话，忽然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且，还又那么点点小感动。 “以后我们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要留点念想。这样平日里在府中日子枯燥的时候，瞧着，想想之前我么们在外面胡吃海喝的快活时光，就能熬下去了。不然宫城深深，却要让你陪我一辈子，你怎么耐得住。” 忽然弄上这样煽情的戏码，李柔嘉在掉了一地鸡皮疙瘩的同时，眼中，竟然有种湿润的感觉。 这话其实也没什么，但就是莫名地戳中了她，好像说到了她心里最惧怕的地方、同时却又在这一处给了她最安全的一个保护伞。让她只觉得，一颗心有所依傍，好像什么都值了。 “有你在就好啦，每天看着你就很开心，怎么会耐不住？”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的母妃，也同父皇说过这样的话。那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刚记事的样子吧。我记得很清楚……母亲当时的眼神、脸上的柔情，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得，可……你现在再去问母妃，她会给你的， 绝不是那样的答案。” 深深宫墙所能改变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放心，我……”李柔嘉拍了拍他的肩膀，刚要说“我不会的”，可不知为什么，话已经冲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宁王也看出了李柔嘉的犹豫，却是没有说什么失望的话，只是抓住了她的手，道：“我会努力，让你不后悔。” “看好你！”李柔嘉大咧咧地摇了摇他的手。 她的心里很难受。 她知道，她自己也会努力的。 为了那边疆山洞中最初的心动，为了他们虽然错过但却始终心念着彼此的那些时光，为了她无比幸运地成为了他的妻，为了，他说他会努力。 可却还是觉得，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似乎并不是只要努力就能跨越。 但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她却又说不清楚。 或许……她只要知道自己出了他之外，不会再为别人努力，这就够了。 她只愿意为他而努力。 在集市上的转悠不过是为了耗时间，为了别让程敏萱看出来他们只是为了骗玉佩——至少别把事情做得太明显。 还要躲着程敏萱，别和她撞上，躲躲闪闪的也是心累。 但正如他们的感情，有些事情就是必须要去面对的，这都是使得她到他身边的、不得摆脱的负累。 如果没有那一场错，谁知道故事又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兜兜转转后还能找到对方，已是不易了，或许不应该要求太多。 一直转悠到天黑，宁王才去玉器铺子取东西，当然少不了李柔嘉和夏心的帮忙——他虽然力气足够，但是受不足啊。就只有两只爪子，最多也就能抓三样东西。 他又顶宝贝这些东西，怕它们磕了碰了。 大包小裹地从后门进段府的时候，可巧不巧的，正碰见程敏萱扶着太子散步呢。 “呦，老四你怎么弄得跟村里人进城似的？什么好东西都没见过，非要往自己家里买？”太子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奚落宁王的机会。 “好看就买呗，整日里端着有意思吗？”宁王嘴上绝不吃亏。 看太子在，宁王就没有把玉佩给程敏萱。只是说道：“想吃的东西没吃到，还不让我把想买的东西买回来了？总算没白折腾这一趟，聊以慰藉呗！” 他知道程敏萱不会把有关玉佩的事情说给太子听。 一来着一场感情上的错，是程敏萱不愿启齿的，二来程敏萱自己怕是也多多少少察觉到了这块玉佩来路不俗，她不敢和太子说，担心会惹祸上身。 程敏萱只是看了宁王手里的东西一眼，在太子身边，非常本分地没有和宁王说话，甚至连多看宁王一眼都不曾。 “来来来，本宫帮你吧！瞧你，怎么忍心让柔嘉拿这些东西?多沉！”太子上前来要拿李柔嘉手里的东西。 李柔嘉微微一闪身，躲过了太子的手，笑道：“都是一些玉器摆件，只是包裹得厚重些罢了，实则不沉的。” “那也没有让女人拿东西的道理！我们南宫家的男人，这点担当还没有吗？弟妹不要同本宫见外，老四手里也拿着东西，不得空，本宫帮他就是了。” 李柔嘉又躲，太子又要拿，真的是相当热情。 宁王看出了太子的意图，知道他今天若不看看这里面的东西，是不会罢休的。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搬了一条街弄回来的东西，可别让太子给弄碎了，刚要说“你别费功夫，我们拆给你看”,就听得“啪”的一声，李柔嘉手里的一个摆件掉落在地上，碎了。 宁王脸色顿时变了：“二哥，你这是何意？我们两个好不容易找到一些合心意的摆件，想要带回去装饰屋子呢，你倒好，三两下就给我弄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皇家的体面 “四弟，你这是干什么啊？本宫也是好心，更何况，这不过是一些小摆件，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碎了就碎了呗，回头本宫再给你买个更好看的！几十两银子的东西，什么稀罕呢……” “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也不是值几个银钱的问题！这是我和柔嘉一起挑来的，刚刚好好是五个吉利的数，摆在哪里都想好了，你给我们弄坏了一个，坏了我们的寓意。”宁王还不依不饶了。 太子都要被他这副较真儿的模样给逗笑了。想笑也就不忍着，对他这位四弟，他向来可不“呵护”着。嘲笑道：“四弟，是不是最近本宫卧病，你每日里过得太闲了，怎么计较起这些小事这么牛，跟个小娘们儿似的！” “庸人！”宁王怒道。 说着，将自己手中的东西放下来，自己将这里三层外三层地拆开，又对李柔嘉和夏心道：“把东西都拆开，给太子看看，可别咱们携带了毒药回来。” 李柔嘉原本以为宁王是故意和太子恼，就要让太子以为他们真的戴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回来。但听宁王骂的那一句“庸人”，又觉得着实意外，听着语气便不像是有意做出的，而就是打心底里这么看太子。 好好的东西被摔碎了一个，又加上宁王说的那一番用意，李柔嘉心里也觉得不舒服，自然不可能再给太子什么好脸色。 三人很快将东西都拆开，放在太子面前的草地上。 “二哥你看看，可要看仔细一些，不然以后冤枉我们什么，我们可是不认的。”李柔嘉没好气儿地道。 “柔嘉，你这话说的多生分？不过是一些小摆件而已，本宫能错想了什么？更何况……”太子边说着，却边蹲下来看似把玩似的看着这些摆件，“你们是本宫的弟弟弟媳，亲人，又不是杀手，本宫岂会怀疑你们？” “还是看仔细些吧，怀疑与否，也不是只用嘴就能说明白的。大家心里不都明白着？”李柔嘉冷笑道。 “柔嘉，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不过是一个玩笑，何苦来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而且你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捅破了窗户纸撕破了脸皮，可是老四的本意？谁不知道‘体面’二字的重要？” 李柔嘉也不在意太子这些阴阳怪气，只是冷声道：“你看完了没有？” 太子罗里吧嗦地说这么多，为的就是给自己争取多一点时间，多看一看，李柔嘉岂能不明白？ 而至于撕破脸这种事，其实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隔日他们还能什么也没发生过似哥俩好。皇家的“体面”，说白了就是不要脸。 大家为了维护表面的脸面，内里的面子却都被要了。 他们的面子，才真真是“面子”。 “弟妹，你今儿火气可太大了啊！”太子看完了，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起身，笑道：“得，本宫得回去喝药了，尽快好起来咱们好办事。” 李柔嘉冷哼一声，收起了草地上的东西。 没有了这些包裹的束缚，李柔嘉一个人就能拿起这些东西，抱成一抱，往院子里走。 宁王跟上去：“真是倒霉，好端端的，被他平白弄坏了一个。” 李柔嘉知道他是真心疼，但是借以吓吓太子也是真的。 在皇家里，所有的真情中，都会掺着假象。 她忽然就明白了今天自己觉得别扭的，到底是哪里。那是永远逃不开的皇家、离不开的京城。 哪怕他们此时身处在淮安城，“京都”两个字，却也无时无刻不再缠绕着他们。他们过得多快活，最终，却还是要回到那个牢笼之中。 而想要活着、想要好好的活着，他们就不得不从这一个还算宽松的牢笼里、钻到另一个紧得让人透不过气的牢笼中。 最终能进到那巍巍宫城中活着的人，到底是赢了呢，还是输了呢？ 或许只有那一刻，工城孤寂中的那一刻，才能清楚明白。 回到自己院子中，太子道：“你觉得，那些东西里可有蹊跷？” 程敏萱给太子吹着药，落下这一口，方道：“瞧着不像。臣妾瞧着那些东西的确只是普通的摆件而已。殿下可有什么发现？” 太子摇摇头：“哪里有什么发现？瞧着的确是普通的摆件，但是老四惯常鬼主意多。如果他真的藏了什么东西在里面，却这么主动地给咱们查看，那一定是确定咱们看不出什么来。倒是他今天的反应，是不是太过了？那个小破摆件值钱吗？想要，明儿本宫就能去大街上给他买个一样的。这么凶巴巴地失了体面，还说本宫是庸人，他怕是最近安生日子过得多了，忘了咱们的周围还有父皇的眼耳呢？” 想起宁王的那一句“庸人”，程敏萱却不觉得是假的。 她觉得，宁王那一句，的确是真真地愤怒。而这愤怒的缘由是什么呢？是太子弄碎了他和李柔嘉一起买回来的东西。这一番折腾，为的是李柔嘉。 “殿下喝药吧，身子早些好起来，咱们也能铆足了劲儿去对付宁王，不怕他搞什么幺蛾子。”程敏萱温柔地将一勺汤药送到太子嘴边。太子没用她喂，接了自己喝，边道：“老四一定憋着坏呢！你今日去没看到，怕是他今日故意给咱们打一个迷魂眼，还有晚上的玉器摆件，都是让咱们自以为多心，然后放松警惕。麒麟令是一件事，但本宫觉得，他必定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比如说，借着此番南巡，好好参本宫一本！” 程敏萱笑道：“他是想要这么干，但也要能找着机会才成啊。以殿下之机敏，岂会让他得逞？” “呵……”太子笑笑，没再说什么。 一口便将一碗苦药都闷了，却也没见怎么皱眉，将药碗递给程敏萱：“把你买的蜜饯果子给本宫拿来，怪好吃的。” 程敏萱喂了一口到他嘴里，笑道：“殿下若是喜欢，明儿臣妾再去买。” “吃完了再去买也不迟。你也尝尝，不要只顾着本宫。外头的东西，咱们这辈子毕竟没几次能吃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又探黄府 太子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程敏萱着实愣了一下，她也分不清这关心的真假，倒是觉得听着心里挺舒坦的。她不介意借着这次出巡的功夫和太子拉近距离。若是借以此能够谋到和太子平起平坐的地位，日后回到府中，即便只是在日常言语上，就比旁的女人强了不知道多少。 她是不是真得能和太子平起平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别人看来，她和太子说话的样子，同别人与太子说话的样子是不同的。 “臣妾要是吃了，可就都吃光了。”程敏萱笑道。 “吃光就再去买，有什么要紧？赶明儿本宫同你一起出去转转。也看看这传说中的江南第一城淮安城到底有多繁华。”太子笑道。 许是这一阵子里一直都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是越瞧这女人越觉得顺眼。这种感觉也不是刻意的，就是子啊日日夜夜的生活中，自然而然地积累起来的一种亲近感。 程敏萱笑道：“说好了，等殿下好些了，咱们可真要出去转转！臣妾瞧着这淮安城内的确有不少好玩儿的地方，方才还想着，如果能和殿下一起去转转，那可多好呢。” “其实本宫早就好了，偶然风寒而已。只是既然来时便称了病，不如就彻底病上几日，以耗一耗这些人的功利。让他们把心中的那些可行不可行的想法自己再过一遍，最终留下来的，必定是铁了心要办事的。到那时本宫想怎么敲他们就怎么敲，狠狠搜刮他们一通，也不枉来走这么一遭。如若不然，这些人中有些人的有些事情是可办可不办的，心不诚，再觉得本宫狮子大开口，传出去难听。” “殿下的顾虑极是。瞧着殿下为人和善体恤百姓，什么人、大的小的事儿都往殿下身边凑，殿下是何等尊贵知之躯，哪能每个人都见？不如就趁着这功夫筛一筛，让他们自己心里都有个数儿。” 太子冷笑道：“父皇恩恤百姓，这些人真的被父皇惯坏了，愈发没个章法。待到他日本宫登基，必定要好好争正一正咱大熹上下风气，至少尊卑是要有。” 两人说说笑笑的，边吃着蜜饯果子，倒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一室和乐融融。 宁王和李柔嘉这边，却完全是不一样的氛围。 “我觉得这里也要探一探。”两人打着油灯趴在桌子上看一张地图，神秘兮兮的。 宁王道：“还有这里。昨儿被盗之后他们必定心慌各处都会严加防守这是一定的。我们不宜多探，看看这两处的情况后，就直接去黄家小姐的院子绑人，问出情况来才是要紧。” 如果不是因为昨天他们发现的只是一个没有具体事件的名单，而且从绘制的图纸上看来，还事关问道山，他们今日也不用再行动一番。 黄府的守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果真被抓住，那乱子可就大了。丢脸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一旦事情闹开，太子那边一定会察觉到黄府的蹊跷。 若让太子知道他们的意图，以后必定诸多阻拦，就成了他们在明处太子在暗处，防不胜防。 他们今晚打算来个直接的，刚好也能惩治一下王治那个软饭男。 虽说地点已经确定了，但如果不将具体事情摸清，他们贸然过去，或许反而给自己找麻烦。最主要的是，他们不知道时间。太子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他们必定是要谋划抽身之法，如果连什么时候必须到达问道山都不能确定，那还玩儿什么啊？趁早洗洗睡吧！ “就给他留二两银子，让他自食其力！寻常人家二两银子都够吃一年的了，咱们对他也算可以了，不会饿死她他!”出发之前，李柔嘉见宁王拿了五两银子，忙将宁王正要塞进腰包的银子挖回来，换成一个二两的。 “二两银子，这不好吧?”同是男人，到了这个时候，宁王还有些同情王治。 “怎么不好啦？他原先没嫁到黄家的时候，可能一年半载的都赚不来二两银子呢！给他这些够可以的了！你要是不忍心，那咱们就问完问题后把他放回去？让他回去继续做黄家的上门姑爷，那多好！” “可别”，宁王道，“他转头就把咱们给卖了，到他老丈人那里去邀功。到时候问道山那边有了准备，咱们还能查什么了啊！” 李柔嘉一脸嫌弃，把二两银子塞进宁王夜行服的腰间：“那你还罗嗦什么?走了！” “好的娘子！”李柔嘉一强硬，宁王就变成了妻管严，也不不抱怨了，他媳妇儿说啥是啥。 今晚的黄府果然守卫十分森严。 虽然宁王他们带了充足的能让这些守卫睡得香甜的妙药，可也不能放肆的用啊。要是睡倒的守卫太多，被发现了，他们今晚也是白玩儿。啥也不用干了，就被人追着跑吧！ “再走昨晚的路线肯定不行了，他们一定意识到了漏洞，我们再走那条路，就是自投罗网。”宁王道。 “你早怎么不说？我还以为你确定你的路线一定没问题呢！这怎么办？我们也没有事先在地图上查找路线啊！” “这还用找？昨天不已经来过一趟了？看你还看不出来？说你是纸上谈兵你还不信！” “我……”李柔嘉还真的没什么可辩驳的。的确是这么回事，宁王看出来了她却没看出来，也就不怪人家说她了。 两人趴在后院墙上看形式，看到有守卫过来，就忙轻轻跳下去，听得院墙内的一队脚步声远了，宁王才一招手，示意李柔嘉跳墙。 他可愿意带李柔嘉出来玩儿，跳墙爬树，飞檐走壁，他娘子全都能做，一点不会给他拖后腿，还是个强有力的辅助。 李柔嘉比宁王先落下，轻手轻脚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宁王随后也跳进黄府，拉着李柔嘉的收走在前面引路。 李柔嘉觉得今晚的黄府防卫严密到全无漏洞可循，但不知道宁王怎么就这么神，绕来绕去的，他们一路走来居然十分顺畅，一个守卫都没碰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神秘的屋子 先去了他们选好的两个看似是仓库的地方。第一个厚重的铁门，上头放着三个锁头，都是拳头大小的铁锁头。 “怎么锁得这么严实……再宝贝的东西，弄成这样也没必要啊……”李柔嘉想起他们昨天看到的那个站着守卫却没什么用的房间，看向宁王，意思是——你觉得是不是这么回事？ 宁王却道：“这个房间和那个院子不同，这房间非常偏僻。如果里面真的没有重要的东西，空着就是了，不会有人格外注意这里。所以这里锁着的，必定是真正需要掩盖的。” “行吧，信你了。”李柔嘉虽然嘴硬，但实际上，却也觉得宁王说的有道理。 她发现，自从嫁给宁王之后，她的脑子是越来越不够用了。不是说头脑退化，而是和宁王在一起的时候，本能地去依靠他，本能地不动自己的脑子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自己稍稍动手想一想就能明白，怎么会还能想到别处去？ “怎么进去？”然后，在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依赖宁王的情况下，居然还不长记性，还问他。 宁王指了指屋后，意思是——走窗户！ 两人绕到屋后，窗子竟然是全封闭的，两块厚重的大铁镶在墙壁上一般。 “屋顶！”宁王又指了指屋顶。 两人用轻功一跃而上，落在屋顶上时，瞬间松了口气。还好屋顶没有也弄得密不透风，不然可就真的成了铜墙铁壁。 以宁王的内功，砸碎一块屋瓦不成问题，但他们担心的是或许会弄出大动静来。 “你小心一点，尽量慢一点，弄出裂缝来就好，几道裂缝出来，咱们就可以掰开了。”李柔嘉道。 正说着，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嘘……”宁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迅速跳到屋后躲着。 方听到脚步声时并未做出仔细判断，只以为是巡逻的守卫。 但两人躲到屋后之后，听着前来的脚步声，竟然只是一个。有哪队巡逻的守卫只能是一个人？ 两人顿时都意识到，这个前来之人，必定是有钥匙、能打开锁头的人。 在此时间过来，鬼鬼祟祟的，看来这里真的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宁王现在很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快点把瓦片弄碎，这样等下就可以轻轻松松躲在上面偷看了。但现在，想要把黄家这么坚实的瓦片弄碎、且还不能发出声音，的确是个技术活。一旦弄出一点声响，那就打草惊蛇了，他们今晚别的打算也就别做了。 “当啷啷……”的确是用钥匙开锁后、拽动锁链的声音。 后窗紧闭，两块厚铁封得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那个人的动作。 听得那人开门、进了屋子，随后又从里面锁上了房门。 不知道来人是谁、也不知道他过来到底干嘛，宁王和李柔嘉相视一眼，两人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却瞬间心意相通，都选择了——暂且不动，静观其变。 然而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屋子里没有再传出动静、自然也没人走出。那个进去的人，竟然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当然不会是真的人间蒸发，甚至于，这个屋子里都不存在密道，因为一旦有人进入密道，那势必会发出声音。 现在这样安静，情况应该只有一种——这个人进入房子后，走了几步，就走到了他需要东西地方，然后，拿起来就不动了。 当然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能说得通。谁会忽然变僵尸？难道还能是自己给自己点穴？ 好奇心驱使，宁王和李柔嘉相视一眼，两人都轻轻一跃，跳到了屋顶，用最小的声音。 但即便如此，他们的动作也是发出了声音的。卓早如此安静，只要房中的人是醒着的，而且不是聋子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到。 他们这样做不是冒失，而是在可以控制后果的范围内，在做一个试探。 如果屋内之人听到了声音瞬间警觉，他们趁着这人冲出房间的时候跳下屋顶逃跑便是。午后便是黄府后院墙边的树林，便于隐藏和跳出府宅。今夜月光暗淡，树林又这样茂密，这人单枪匹马的，一定抓不住他。 而且这人这么晚了独自来这里，做的必定是隐蔽的事，必定不敢大肆声张，看他们跑了也就算了。 他们再从另一侧重新潜入黄府，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至于方才想的“打草惊蛇”，和好奇心比起来，也就不算什么了。 如果能在毫无声响的情况下，等那人走后、或是光用听的，就能探出情况，这自然是好。能妥当地办成事情，谁愿意打草惊蛇呢？ 但现在的情况是，不能啊！所以只能在可控范围内试一试。 “嘎吱……”两人同时落在屋顶上的细微声响。 落在屋顶之后，李柔嘉和宁王都屏住呼吸打开耳目等着，十足的警惕，随时做好跳下屋脊开溜的准备。 但…… 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个试探，给他们的是一个好的结果，那自然要放开了胆子做接下来的事了！ 李柔嘉给宁王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可以了，动手吧！” 宁王很听话，他媳妇儿一声令下，他就立马开始操办了。挑选了一块还算松动的瓦片，将手掌覆盖其上，缓缓地释放内力。这个力度很难掌握，如果力量不够，瓦片不会碎裂，而如果力量太大，碎裂的声响也会太大。虽说宁王之前做过的偷鸡摸狗的事情很多，但却也没有做过如此有技巧的事，这一番做下来，额头上都出冷汗了。 “咔”，一个非常轻微的声响，比他们刚才落在房顶的时候轻了一些。 李柔嘉哪有心思去关心她的夫君？忙趴上去查看瓦片的情况。碎得刚刚好。 “掰开！”李柔嘉向宁王做了个手势。 宁王摘下李柔嘉的发簪，将发簪轻轻嵌入缝隙之中，稍稍用力一撬，瓦片就完全分成了两半，而且另一半还掀开了。 轻轻拿开这块瓦片，让这个动作的声音降低到最少。 很快，他们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利于观看的空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有惊无险 两人顺着这个窟窿向下看去…… 吓得李柔嘉好悬没脚下一滑跌下去！ 宁王也看得瞬间睁大了眼睛，非常惊讶。 屋子里，爬满了白色的小蛇。 这些蛇都不长，只有成年男子的小臂一样的长度，通体雪白，好像蠕动的肥肉一般。 看起来是蛇、又好像是长得格外大的去蛆虫，密密麻麻地爬了一地，看得人胃里一阵翻涌。 而坐在这个蛇窝里的，不是别人，正是黄老爷！ 这老头儿在蛇窝的正中盘膝打坐，那些蛇好像受到了某些蛊惑一般，头都冲着一处，就是黄老爷。白色的小蛇们纷纷吐着红色的蛇信子，画面相当诡异。 黄老爷的周身，时不时地冒出一阵白气。这股白气萦绕在他的胖脸上，看着亦是说不出的诡异。 李柔嘉拽了拽宁王，意思是，“别看了，怪恶心的!” 宁王点点头，将瓦片重新放好，两人轻轻从屋顶跳下。 这一次没有多留，而是跑进了午后的树林，从树林里，去到另一个他们认为蹊跷的房间。 路上，走到偏僻无人处，他们俩这才敢小声说话。 “我还以为，这里虽然神秘，但也是个正派的地方，是那种江湖侠士之家，没想到竟然这么恶心！”想起方才的画面，李柔嘉恶心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黄家没问题，瞧黄小姐那样儿，就是个一身正气的巾帼英雄。但这位黄老爷却绝对不简单。这好像是江湖中传闻的某种禁忌毒术，极缺德。”宁王道。 “不过这和咱们要寻的事倒是没关系，咱们看看便罢了。”李柔嘉道。 “不然还能怎么样？难道你还想要学来练啊？” 李柔嘉恶心得真想把宁王的嘴撕烂！ “谁会练这种东西？我是作死啊还是缺心眼儿?”李柔嘉直扫鸡皮疙瘩，还嘟囔道：“真不知道这些人都怎么想的，练这种妖术自己不恶心吗？就为了厉害一点，值不值？这明显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 宁王道：“可他却不认为这是得不偿失。人的利欲之心一旦过重，会摧毁他对所有道义的认知，甚至于会摧他的良知。良知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李柔嘉叹了一声：“也是……他们追求至高的武学实力，就像官场中人追求至高的权力一样，其实咱们也该见怪不怪了。” 再到另一个铁门房，情况同方才那间如出一辙。 宁王和李柔嘉躲过一队守卫，直接跳到屋脊，用方才的法子碎了一块瓦片，弄出了一个可供他们观看到里面情况的窟窿。 月光清淡，看不太清楚，但依稀可见，里面是黑乎乎的一片蠕动。 宁王没多看，就将瓦片放了回去：“应该是和那个屋子一样的用途，修炼之用。只不过那间屋子里是白色的毒蛇，这间屋子里的是黑色的。” 对这两间屋子，他们俩原本抱有很大的期待，觉得会锁着什么与那件图纸所绘之事有关的重要东西。但看到了如此景象，未免都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心里还很不是滋味，那些恶心的白蛇蠕动的景象，不停在两人脑海中盘旋。 “不行了，我得缓一会儿……”真不是矫情，真是太恶心了，想吐。 李柔嘉扶着一棵树木干呕了一会儿，好半天也没吐出东西来。 “你这点小胆量，还吹得自己很行呢！以后你要再在我面前吹牛，我就吧你今天的怂样儿翻出来，看你还好不好意思再吹！”宁王给李柔嘉顺着气儿，眼中满是心疼，嘴上却不说一句好话。 李柔嘉气得真想拿刀杀了他！ “走了走了！我这是……我这是累着了！这两天整天上蹿下跳飞檐走壁的，很耗费体力的！” “你……你该不会是……”宁王刚想奚落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一脸深意地看着李柔嘉。 “去死！”李柔嘉这次没有那么狠，没想杀他，就只是想要把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宁王紧跟上来：“我看我们回去之后，明儿让段府找人来看看，万一真是有了呢！咱们这连日奔波，可得注意些才是。” “想得美，谁要给你生孩子！”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本王就有这本事。只要本王想，一定能让你怀！” 李柔嘉觉得，宁王是自己挖坑自己往里跳呢：“哦，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就是想让林德音怀咯？” “呃……咳，当我没说。办正事，正事要紧！你看，咱们俩好歹也在别人府里呢，做的是偷偷摸摸的事，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多不好！” “怕什么？艺高人胆大！”抢白了宁王，李柔嘉觉得心情大好。 “嘘！”宁王忽然捂住了李柔嘉的嘴，拽着她躲在草丛里。 随着一阵脚步声而来的，是一声喝问：“什么人？” 是一队守卫走过来，可他们刚才说说笑笑的，太嚣张了，完全失去了警惕性，根本没听见这些人的脚步。 “我去看看……”说话的守卫说着，拎着长刀往这边走。 宁王和李柔嘉躲的草丛很深，如果不再发出声音、这守卫搜索也不仔细的话，仍旧由一线机会。可一旦这守卫是个尽职尽责的人呢? 宁王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了。 但是…… “唰唰……”面前长刀滑过，他们俩迅速无声息地躲闪。 守卫站得远，只用刀身来试探，发现除了草之外也就没碰到什么东西，“咦”了一声，虽然觉得不可能似的，但还是转身走了。 “我说你，一天天疑神疑鬼的！”另一个守卫道。 “我是真听到声音了……” “怎么我们就没听到？” “你们在那儿低头聊姑娘，能听到什么？”可能也是不愿意做出头鸟，这尽职的守卫反而没再说，“走了走了，咱们快交班儿了！” 听得着一队人走远了，李柔嘉和宁王都长舒了一口气。 这次可真长记性了，充分意识到他们是过来干嘛的，不敢再嚣张。两人一言不发地往黄小姐的院子而去，都觉得脸上臊得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章：吓唬人很拿手 好在这一路上还算顺畅，宁王和李柔嘉轻车熟路地来到后窗外的时候，正看见…… 两人相视一眼，李柔嘉的脸顿时红了。 宁王没有在这时候捉弄李柔嘉，知道一旦他们把事情办起来，再把王治绑走就太不厚道了，搞不好要害得人以后站不起来，让人断子绝孙的事儿，着实做不得。 也多亏了这两人正要办大事呢，不然以黄小姐的耳力，没准儿他们刚站在后窗下，一把利剑就已经冲过来了。 宁王手脚麻利，很快就把他们百用不疲、回回制胜的宝贝送进了这个热腾腾的房间。 黄小姐的武功果然很高，两人蹲在窗下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屋里彻底安静下来。 李柔嘉蹿起来就要破窗而入，忽然被宁王给拽下了。宁王小声道：“这种脏活累活怎么能麻烦你？我去就可以了！” 说完，将李柔嘉一把推在地上，自己迅速破窗而入。 “我去……”李柔嘉揉着自己的屁古，心想你这是干嘛？难不成真的看上黄小姐了，想要去捡个热乎的？我可还在外头等着呢，你悠着点儿啊！ 宁王哪能看上这个母夜叉？他是担心屋里这两人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王治的身上只怕没挂着啥，他还是捐躯一下，宁可脏了他自己的眼、也不能让他家娘子看到啊！毕竟王治这小子还有几分姿色，可别把他娘子给引诱了。 “哎呦！”一进到卧房，宁王迅速捂住了眼睛，真够辣眼睛的啊！ 宁王根据一脚踏进来时所看到的位置，完全是摸着黑到了床边、扒拉到了王治。拽上散落在地的衣服给他穿上，真真是忍着恶心，毕竟他向来不好男风，更何况是王治这种只有臭皮囊没有好品性的？他看着简直像是在看一滩烂泥！ “喂……你好了没有啊？”李柔嘉小声趴在后窗上喊。 “来了来了……”宁王扛着王治从卧房里跑出来。 半个时辰后，成交破庙。 王治呗一桶冷水泼醒，打了个寒颤。 面前是两个黑衣蒙面人，虽然蒙着脸，但从身形上看，还是觉得有些熟悉。 “啊……你们，你们是……”王治指着面前这两人道。 宁王没想到王治居然这么有脑子，才见过两次而已，就将他们的身形都记下了。而且在这种忽然发现自己被绑的紧张情绪中，居然还能一眼就认出他们来，真真是奇了！ 被认出来了，他们俩也就没有再蒙面的必要，怪憋得慌的。两人同时将脸上的蒙面一扔，李柔嘉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迈着流里流气的步子，小流氓似地走向他们的俘虏。 “你们要干什么？”王治吓得直往后躲。 但此时他被牢牢绑在柱子上，不是他想躲就能躲得了的，很快就没有退路了。 “那个贱人给你们多少钱？我给你们双倍！不对，是三倍，我给你们三倍！或者……或者你们开个价，想要多少？不管你们想要多少，我绝不还口，你们要多少我就给你们多少！”王治只是个淮安城中的小老百姓，有些文化大家尊称一声“公子”，但其实眼界必定有限，哪里知道段汀兰并不具备这样拆迁暗卫的能力？都以为入了王府的女人那便是娘娘，天尊贵的，想做什么无所不能。他还以为这两人是段汀兰派来的。 李柔嘉冷笑道：“你有自己的钱财吗？不过是个上门女婿，我们有问你要钱的这闲工夫，还不如直接绑架你也岳父岳母，那才是真正发财的买卖呢！” “不是要钱……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发现用钱打动不了这两人，而且从他们的言语中，竟然发现他们两人好像并不是段汀兰派来的这么简单，王治反而慌了。 “别害怕，我们就是向你打听点事。只要你回答得好，我们一定不会太过摧残你。但是……如果你油嘴滑舌不告诉我们实话、或者知道十分只说出五分，我们是绝对不会绕过你的。我手中的刀，可是不认人。”李柔嘉的匕首从他的脸上缓缓滑过，看着这张生得俊俏的脸就觉得恶心，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你说，你这张脸要是被我们划烂了，变成一个丑八怪，你家娘子还会要你吗？会把你扫地出门吧？到时候，你可就变成了淮安城里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啧啧啧……真可怜啊！”李柔嘉说得连连摇头，真的好生惋惜的样子。 宁王笑道：“好了好了，你别吓唬他。咱们哪里会做毁人容貌这种缺德的事？他要是惹恼了咱们，咱们直接杀了就是，没必要浪费时间。” “那要是他把咱们惹得太生气呢？咱们还能一刀杀了他吗？那样不是太便宜他了？” “太生气那就凌迟呗，一刀一刀地剜肉，听着他叫得像被宰的猪一样，那多爽？不是比只用刀划脸爽多了？” “好主意！还是你最棒！”李柔嘉听得兴冲冲地鼓掌。 两人一唱一和地，听得王治的额头直冒冷汗，别他们吓得腿都软了。如果不是此时被拴在柱子上动不了，他简直能直接跪地求饶。 “你们……不是段汀兰派来的？你们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我……我劝你们别胡来，我们这淮安城可是一个讲王法的地方！”既然老天不让他跪地求饶，开口又不免硬气了几分，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宁王却早已经把他的害怕都看在眼里，冷笑道：“你啊，聪明识相的，就尽快配合我们，咱们把事情尽快办完，对你、对我们都好。你说你，何必这么多戏啊？装刚烈英雄？搞不好把我们惹烦了，就直接让你就义了！” “你……你们……你们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咱们……咱们可说好了，只要我配合，你们就得放了我！”王治被吓得嘴都哆嗦了，说话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 面前这人笑嘻嘻的，看起来一点也不是山贼土匪，又颇有几分气度，让人摸不清深浅。 凶神恶煞的敌人不怕，怕的是笑面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襄令盛宴 “很简单，把你了解的黄家的事情都说一说。我们听听，要是觉得你故事讲的好，就放过你了。哎？不过你可注意了啊，我们听故事，你可不能真的讲故事。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是真的。”宁王道。 “说吧！”宁王吊儿郎当地往一旁的不知道多少年历史、不知道多久没人坐过的、沾了一层灰的破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活脱脱一个审判官的架势。 “我岳父家不是简单的商人那么简单，这点，也是在我进门之后才发现的。他们家好像和武林有什么瓜葛。”王治道。 其实宁王和李柔嘉都没想到他能招得这么快，还以为他得狡猾几句呢。可这人一开口，就是有用的干货。 两人相视一眼，虽说都有些惊奇，但在交换了意思之后，也都觉得，这事情没什么蹊跷的，就是他们把王治给吓傻了。人在受到嫉妒惊吓的时候，脑子一定不如之前好用，能挣扎几句已经是奇迹了，怎么可能还能想得出弯弯绕？ “可以，继续说。”李柔嘉并未掩饰她的满意，给了他一个肯定的鼓励。 王治道：“他们最近好像在做一件事，前几日，府里每到深夜都会来客人，同岳父密谈，我也不知道他们谈论的是什么。其余的，也就没什么蹊跷。不过是同普通人家一样，赚钱、生活，没什么稀奇。” 他说的言简意赅，没几句话，却的确都说在了有用之处。 可对李柔嘉和宁王而言，这些远远不够，不然他们也就不会费力抓来王治了。这些事情，他们自己都能料到。 王治也想到了，觉得他们在这个时候抓他过来，问的一定是最近的事，不然怎么会不偏不倚地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早怎么不来？晚怎么不来？ 但没到确定的时候，他也不能下定论。一股脑地把所有都倒出来，不是便宜了这两个匪徒？ 而且这件事情若泄露了，岳父一定彻查。纸里到底包不住火，万一查到他的头上，就算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能够化解，但日后岳父一定会对他更加提防，他再想要做好自己的谋划，可是难上加难。 “他们在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那些来到黄府同你岳父交谈的客人们，都是谁？”宁王问。 果然，他们问的是这个。 王治的心一沉，支吾道：“这些……我就不知道了。你们也知道我在黄府的地位，一个上门女婿，怎么可能是知道岳父家里的机密？” 宁王的眸子微眯，肯定道：“你一定知道。” “好吧，既然你不肯说实话，我们也就只有让你吃点苦头了！不然你还真以为我们是说着玩儿的！柔嘉……”宁王给李柔嘉使了个眼色，相当霸气，意思是，“上”！ 李柔嘉也很给她家男人面子，她家男人要关门放狗，她就不介意做这条小狗狗。将匕首在手里掂量着，一步步走近了王治。 她其实不只是吓唬人，是真想要把这个小白脸的脸给划花了，看他以后还用什么去招摇撞骗。 “啧啧……对不住了啊……”李柔嘉把匕首往王治脸上一放，说话间就是一用力，瞬间划出了一条口子，鲜血溢出。 “啊……我说我说！”王治顿时吱哇烂叫。 宁王完全没想到李柔嘉能真的动手，而且还这么快准狠。着实被他家娘子的骁勇给惊着了！他家娘子如此嫉恶如仇，可真是条汉子啊！可敬可佩！ “说吧！”李柔嘉意犹未尽地收回匕首，嫌弃地甩了甩匕首上的血，这回可就不能用手掂着了，少了几分霸气，很是郁闷。 “我有一天晚上睡不着，出去散步，无意间听到了岳父和一个客人的谈话……”王治道。 宁王冷笑一声，心想你还真是能给自己脸上贴金啊。你明明是故意去偷听的吧？ “继续。”宁王道。 “他们说，要去问道山，赴什么‘襄令盛宴’，说是……”说到这三个字，王治也不由得郑重了几分，“麒麟令现于江湖，已被问道山得到了。江湖之中盛传，说问道山得到麒麟令是真的，如此，便屡屡有人偷偷潜入问道山去偷麒麟令。可能问道山是不堪其扰，便要举办一场宴会，将江湖通道全部召集于此，共赏麒麟令……” “我岳父是问道山掌门的三大关门弟子之一，负责勘察此次与宴人员。江湖中没有不透风的墙，所有的秘密，最终都不是秘密。有不少人知道我岳父的身份，便提前过来献殷勤。后来我听到岳父与岳母的交谈，知道他们把勘验过的人，分成几个等级——严加防范、稍留心防范、暂且安全，用只有问道山内门弟子才能看得懂的法子写下来，以供他师父参考。他们还在帮忙绘制宴会埋伏布局图，但这也只是选择之一而已，最后不一定会用他们绘制的恶。” 王治说的这些话很有用，恰好将宁王和李柔嘉手中的东西都做了解释。但这同时也说明，他们找到的这两样自以为很有用处的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多说也就能稍稍做个参考罢了——还不是完全可信的参考。 因为他们当时只记了人的名字，却没有看出什么特殊的标记。宁王写下来的，自然也就只有名字而已。他们昨晚的强盗行为大张旗鼓，黄老爷那边事后一定更提起了十二分谨慎，他们再想拿名单和图纸，都不可能了。 更何况，那名单不过是黄老爷的一己之见，难免很偏颇。 “这个宴会在什么时候举办？”宁王问。 “下月初十。这是我听到的日子，不知道他们日后还会不会做什么更改，反正我当时是听到我岳父亲口说的。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都告诉你们了。” “黄府中有两个上着铁门铁窗铁锁的仓房，两个都在黄府的边缘，非常隐蔽的地方，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李柔嘉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渣男的结局 “那是黄府的禁地，听说装的是老爷年轻时深爱之人的遗物，别人不能靠近，甚至连我岳母也不行。”王治答得痛快，语气沉沉的。知道自己除了配合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所以真的是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只盼自己能早点获得自由。 李柔嘉和宁王相视一眼，都觉得他没有说谎，看来他是真不知道他岳父在练邪门的武功。 甚至于连黄夫人也不知道。 问道山是江湖上有名的大宗派，其正经的武功若练好了，就能打败武林中九成的高手，他们自然也不屑于暗中教导弟子们这种邪门歪道。看来黄老爷是对师门不忠，暗自修炼别派邪术。 从这个渣滓身上没什么可问的了，李柔嘉和宁王这就打算收工。当然不会真的放过他把他好好送回黄家，那是给自己找麻烦呢！宁王几个大阔步上前，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看起来好像没用多大的力量，但实际上的力道可不轻，直接将王治给拍晕了。 “走吧，会有人过来将他送得远远儿的，而且还是赶马车三五个月也回不来的那种偏远之地。”宁王将二两银子给他塞怀里，拍拍手，招呼李柔嘉。 “活该！”李柔嘉指着王治骂了一声，跟上了宁王。 她最讨厌这种始乱终弃的人渣，尤其还是一个吃软饭的，这下总算让他吃点教训了。 “下月初十，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咱们得想个好法子脱身才行。”宁王道。出了破庙，原本微弱朦胧的月光竟然明亮起来，倒是个非常好的月夜。事情办完了，两人也不着急回去，心照不宣地闲闲散起步来。 “我看再怎么有好借口，放在太子那儿，他也是不会相信的。既然如此，我们还不如直接说，就是在这儿待得腻歪了，瞧着他这边也没什么可帮忙的，我们换个地方去玩儿。这样直接一点反而省事，有那想借口的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怎么把他派来路上跟踪咱们的尾巴甩掉。”李柔嘉道。 以太子的心胸狭窄阴险，只要不是他亲眼见到的事，他是绝对不会放心的。所以哪怕他们说出花儿来，太子最终一定还会派人跟着他们，还想要给他们找诸多麻烦。既然如此，那还和他费口舌干什么呢？直接想着应对这些麻烦不就好了？ 宁王听着，不由得向李柔嘉竖起大拇指：“醍醐灌顶啊！你说的对，咱们根本没必要和他客气着，就直接地硬碰硬，就说咱们非要出去玩儿。他能怎么着？难道还能不许咱们走？哼，父皇只是让我协理他督办三淮，且圣旨上也说了，让我‘顺路’。那真不巧，咱们顺了一会儿路之后，又不顺了，总不能为此而扰乱咱们原有的计划吧？呵呵……痛快！” “你这小脑袋瓜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却总能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宁王相当佩服，又佩服又喜欢。 这几天想如何脱身的问题，想得他简直要掉头发！最终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柔嘉的一句话，化繁为简，成了最简单却最有效的处置方式。 “你就是当局者迷”，李柔嘉道，“你也好、太子也好，你们身处在这个环境中，很多时候都是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始终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中，这样反而过犹不及。其实下午的事，太子完全不应该那么做。就算真的怀疑咱们戴了东西进来，岂用他亲自来验看？他可以随便派个暗卫来查，或者再从别的地方侧面打探。结果呢，却把事事情弄得那么难看，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 也不用宁王回答，李柔嘉便道：“还不是因为他把自己逼到了极致，头脑里、心里，只剩下紧张和害怕，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做错了什么，时时刻刻都在小心警惕着。这种警惕，反而影响了他的判断。” 宁王听明白了李柔嘉的意思，她是在借用太子的事，来提醒他，不要过犹不及。他现在就在一个紧张到影响了正常判断的时候。 没想到，他居然也会犯这样的错误。他一直以来自己的心态控制得很好，但如果不是柔嘉及时提醒，他不但犯了错误，而且自己还丝毫未察觉。 这是怎么了？ 这一阵子里其实没什么风雨，离开京都确实要比在京都城中清闲得多，按理说来，他应该好好放松一下才是。原本局面的确没有现在这样箭在弦上之感，但却也绝对称不上安逸。尤其是在燕国为质的时候，哪怕是在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生死边缘，只要是他自己判断为没有危险的时刻，他都是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会受到影响。 可现在…… 自从柔嘉到自己身边之后，他就有了顾虑，顾虑得多了，人也就不可能在像从前那样洒脱。 这种情况非常不好。倘若他再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他非但无法很好地保护柔嘉，反而会把原本还可以掌控的局面弄糟，使一切都进入到一个不可挽回的境地。 “哎……”宁王叹了一声，“路不好走啊……” 但不管有多艰难，他都必须让自己以最谨慎也最惬意最周到的步伐，走下去。保护好他爱的人，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也应该得到的东西。 “放心，我会陪你的！”李柔嘉拍了拍宁王的肩膀，大咧咧的。 她知道宁王已经听明白了她的提醒，其他的话，她就不想多说了。 其实作为夫妻而言、尤其是他们这样很有感情的夫妻，她是可以更为直接地提醒宁王的，甚至于指着宁王警告“你给我放清醒一点啊”！ 可是此时，她吃不准这一阵子宁王是为什么而心乱。 明明最近的局面还算可以，要比在京都城里强得太多了。太子紧绷到了极点，是因为他吃不准他们是否带了密令来。而宁王呢？宁王现在则是处在暗处的、可以悠然的那个人，所以宁王此时的过分紧张、甚至还紧张到了影响判断的程度，是完全没必要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是选错了吗？ 而最近能扰乱宁王思绪的事情，思来想去，也就只有程敏萱的那件了。 “俊哥……”程敏萱柔柔含情唤着他的样子，李柔嘉想起来，都觉得我见犹怜。 这一路走来，程敏萱有好几次都故意往宁王身旁凑，想要引起宁王的注意。宁王每次都是看起来没什么反映，可心底里呢？多少还是会有些波澜吧？ 对宁王而言，对一个女人好并不难。比如说府里那些女人，他见了哪个不都和颜悦色的，对谁不都关怀备至？对他而言，对一个女人坏，那才是最不容易的事。 因为他是一个君子，从小奉行的君子之道，让他做不出对一个女人恶言相向的事情来；也因为他向来奉行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让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必要用撕破脸的难堪来收场。 可在程敏萱身上，这一切都被打破了。他不再是一个君子，而是一个故意践踏他人真心的小人。他也不再奉行好聚好散，而是弄得老死不相往来。这一切，难道不都是因为，那个人是程敏萱吗？ 所以李柔嘉不确定宁王此时的错乱是因为谁。 免得自找心伤，所以也就没必要和宁王把这件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 月光亮亮堂堂，这下玄月色照得天地间好生璀璨。 “呀！兔子！”李柔嘉忽然见到前面草丛里有一团白绒绒的东西跳过去，而且耳朵很长，从绿草中露出来，分外讨喜。 “在哪儿？”宁王忙顺着李柔嘉手指的地方看去。 不用李柔嘉回答，自己就找到了那条在草丛中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你把它抓来，咱们拿回去养着玩儿！”李柔嘉在身后雀跃地催促。 正愁着这几日闲得慌没事干呢，有这么个小家伙陪着，日子一定有趣的多。 宁王在草地里乱窜，自己也跟个兔子似的。但却好是一只不怎么好看的黑兔子。 好在这只黑兔子身手还算利落，不多时，就完成了主人交代的任务，拎着他的同胞，乐呵呵地跑过来。 小兔子被宁王抓着长耳朵，四条腿胡乱蹬着…… “呀！你怎么把它给弄伤了啊？”李柔嘉看到，兔子的左后腿上流着血。 “没有，不是我弄的，我抓它的时候它这里就有伤口。看来是大半夜地不老实，出来和人约群架呢！”宁王笑道。 “你别弄疼它了，给我吧！刚好我们带回去给它包扎一下。”李柔嘉将小兔子从宁王手里接过来，觉得毛毛茸茸的特别好看。就是腿上还流着血的伤口，着实让人心疼。 “你最近是真的很有闲心啊，都又心思照顾这些了。你要真闲得慌，你关心关心我啊！没想到我活的竟然还不如一直畜生！”宁王抱怨起来，真跟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 李柔嘉哼哼道：“你懂什么？有时候人就是不如畜生！畜生要是通人性的话，可比咱们这写鬼灵精的人都善良正派得多。主要是，过两天你要和太子他们去河道那边了，就剩我们几个女人在各自房中，那日子过得可要比王府里还闷得慌。既然是来三淮，好不容易出来的这一趟，我不得多转转多玩玩儿？有这么一个小东西在，容易和那些夫人小姐们打成一片啊！大家把着小东西你摸一下我抓一下，也就熟了。” 宁王听得连连点头，觉得有道理。但也是很同情这个小家伙啊！原本还以为跟着李柔嘉是要享福的呢，闹了半天，原来是要让它当个兔毛弹子啊，谁逮着谁折腾一顿。 “小兔子乖乖哦，姐姐给治伤。这下就不怕啦，姐姐这里有药、还有好多好多的胡萝卜，你呢就乖乖地吃得更圆更胖就可以了……” “哎……还是人不如畜生啊，怎么就没人告诉我，你只吃得白白胖胖就行？我也干活了啊，我也有很多贡献。” 李柔嘉嘿嘿一笑：“你带来的灾难比贡献多，所以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 被他娘子这么轻蔑，宁王表示很轻蔑。 但是……轻蔑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估计以后他会完全适应了在他娘子面前毫无地位的生活，想想还挺为自己着急。 晚风轻柔，月光皎洁，两人相伴着走在天亮之前的淮安城城郊，安静，却又心意相通，别有一番滋味。 程敏萱彻夜未免。 她知道宁王是故意羞辱她，即便想要她的玉佩，也可以有别的法子，没必要非得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所以，除了故意之外，就没有别的解释了。 她早就知道宁王是故意，可奇怪的是，已经过去一天了，她居然还难以释怀。 宁王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那是狠了心要与她一刀两断…… 就因为这个原因，她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也是让她想不通、也不能接受的事。 她不允许自己为任何男人乱了思绪，她是要谋大事的人，绝对不可以沦落到哪个男人虚假的情谊中。 可对宁王，她就这么陷进去了，当她意识到自己该拔出来的时候，却似乎……为时已晚。 到底是什么时候陷进去的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太学里某个安静的午后，或许是某一朵他摘给她的花，又或者，是在那众目睽睽之下，他爬上杏树，用撕开的袍子装了一袋子新鲜灿黄的杏子给她，笑喊着，“敏萱，接着！” 还警告一众起哄围观的众人，“这是给敏萱的，你们谁也不许抢！若有敢抢的，看本王不天天去找他爹爹的麻烦！” 这一句混不吝的话说出来，更是引得众人哄笑不已。 大家都知道他不是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可他却愿意为了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一段时光太美好了，美好得让她常常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可这一切，终会有个尽头。 程敏薇的话提醒了她，“程敏萱，你别忘了，就连去太学读书的机会，都是我身体不好让给你的，你不过是个庶出，你有什么资格和宁王站在一起？你以为宁王是真的抬举你？你做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盐道之争 “他不过是瞧你长得有几分姿色，又是个庶出，玩一玩儿没什么要紧罢了。一旦真的到了议王妃的那一天，你连个入选的资格都没有！到那时，有正经的官家小姐伺候宁王，谁还稀罕你啊！” “狐假虎威的东西，你神气什么！” 她虽然冷笑着，心想这机会不是你让给我的，而是我自己谋划来的，但却也并未有多少胜利感。 因为程敏薇的这些话，句句点到她心里最怕的地方。 是啊，她只是一个庶出，宁王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心底里呢？真的能做到不在意吗？ 倘若做不到宁王妃的位置，她离她梦想的皇后之位，不就远了十万八千里？ 她要的，向来不是极致的宠爱，而是至高无上的地位。 她知道她不能太贪心，宠爱和权势，是不不可兼得到的东西。 而宁王那里的宠爱，终究太飘渺了，她不敢抓住、不敢去赌。 “明明是最明智的选择，怎么最终，会变成了这样……” “倘若当时我敢赌，你真的会将我接进府里吗？会始终不变地宠爱我吗？” “为什么，我会觉得有些后悔……” 她在床幔遮挡的漆黑的中，对着仿佛永不见光亮的尘世，呢喃着。 可是，没有人给她回答。 自己拥有的时候可能觉得什么，然而看到他对李柔嘉这般，竟觉得，这便是世间男子最好的样子了，便是女人能够得到的，最重的宠爱了。 可这一切，却都是她自己放弃的。 怎么不知不觉间，她就变成了这么一副可笑的模样？ 她后悔的，到底是自己错失的、有可能得到的至高无上的权势，还是他这个人呢？ “哎……”程敏萱重重叹了一声。 但这最后一点，她竟然也说不清楚。 太子接连休息了几日，总算在来到淮安城的第五日下午，走到淮安府衙去了。这也就表明他的病好了，什么事儿都可以办了。 太子一出了段府的后客院，宁王的清闲日子也就到头了，要尽到好弟弟、好协理的职责，陪着太子。 但太子却不乐意，每天被人这么跟着，自然像是被监视一样。 跟着的人不情愿、被跟着的人不乐意，两人就这么勉强组合着，也熬过了七八天。 这七八天里，太子和宁王把三淮这边的河道做了一个初步的勘察，所有需要治理的地方也都有了个明确的标识，具体到了图纸上。 这一些事办下来，宁王发现，他这二哥着实有两把刷子，不是只会捞钱。对他二哥刮目相看的同时，也已经在盘算着抓好他二哥捞钱的证据后走人了。 但太子这几天着实兢兢业业，嘴上说的手上做的，除了河道就是河道，好一副心系百姓的好储君模样，着实受人爱戴。私下里也不见客，滴水不漏，让人很难抓住什么。 奔波了许多日，段弘楼在前院正厅设宴，说是要为二位殿下去一去奔波疲累。听到段弘楼在船上向他二人请示、且太子又同意了，宁王就知道，机会来了。今日这一宴总归是有人忍不住了。要么是那些急着办事的人、要么是急着收钱的人。总之，这十日清汤寡水地过去，那些躁动的，都酝酿着要有一番作为。 “我这几日常去段府前宅走动，总是会话说上一会儿，就有丫鬟来悄声禀报段夫人。段夫人听了后，又悄悄吩咐一句，仍旧与我谈笑如常。接连几日都是如此。我料定是有人耐不住，想要走后门儿了。明着求不见太子，便只能走段弘楼这条路。段弘楼也是个人精，岂能把自己装进去？必是不会见这些人。他们就想了个发自，让自己的夫人过来，走段夫人这条路……” 李柔嘉给宁王换着去夜宴的以上，边道：“既然这几日接连都有人来，看来，段夫人这条路，他们是走痛了，所以才有了今日一宴。” 宁王道：“说起来，就在三天前，段弘楼曾试探过我，但我并未给他他想要的回应。他是看出了我不做卖官的事，那些个原本还以为有我做退路的豪绅们，忽而发现只有太子这一条了。如此以来，岂不更着急？难怪段弘楼今日就操办起来，必定也是被他们给催烦了。” “这样看来，段红楼岂不是太子那边的人了？”自打一进段府的门儿，李柔嘉就觉得段弘楼不是个好东西。 但宁王也不是糊涂的人，能收了他的女儿，必定不只是瞧上了段汀兰的容貌，更多的还是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现在还说不准”，宁王道，“三淮盐道每三年一换，到今年九月份——也就是下下个月，这人邰盐道任职期欺满，着实上了年岁，要辞官归隐呢，听说辞官的折子都已在路上了。这可是个肥缺，三淮府尹更知道这其中的好处，人人都盯着呢。段弘楼那般贪财的人，怎么可能不想要？” “若是让他补了这个缺，日后这三淮地界，还不得闹得民不聊生？我可听说了，三年淮盐道，十万雪花银。那段弘楼一来，只怕这词儿要改一改，得改成百万千万了！” “呵……”宁王一笑，“以那人的钻营本事，是能捞这么多。但这些钱，却没几个子儿能到他的腰包里。百万雪花银，他能得到一万，那都是太子恩赏他的。他也贪财、二哥也贪财，这两人凑到一处去，你说会怎么样？” “窝里反？” 宁王自己对着长镜正了正衣襟，还不忘随手挂了下李柔嘉的鼻子，笑道：“聪明！他们必定有窝里反的那一天。” “但前提是，本王不帮这个忙……” “帮忙？” 宁王笑道：“对，帮忙。段弘楼想要再上一步，只靠自己的力量哪能成？官场中，从来没有谁是单打独斗能赢的。其他两府府尹也必定都找了靠山，或者是，也想要像段弘楼这样，借着这次巡视三淮一事，找最方便接触、又是最有力量的靠山——我、或者太子。现在眼瞧着整治河道的工程就要启动，一旦动起来，我和太子更忙，他们更没机会来献殷勤。还不紧赶着探一探口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不要太感动 李柔嘉了然：“像段弘楼那样的人，你是绝对不会帮的。但他毕竟已经把一个女儿送给了你，这就说明，其实在太子和你之间，他最初的人选是你。所以无论怎样，他都会向你再试探一次，算作给你、也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的确不帮他、确定了你和他不是一路的人，他才只能认栽，知道自己上一步走输了，紧赶着去选新东家。” “对”，宁王笑道，“本王的王妃真是冰雪聪明，什么都能想得到！”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李柔嘉笑道，“怎么听着，好像你原先觉得我想不到似的？” 宁王嘿嘿一笑，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多心了不是！” “好了，不和你闲扯，我赶紧让夏心进来给我梳头，咱们快走了！” “夏……唔唔……”李柔嘉正要喊夏心，却被宁王一下捂住口鼻，拖着他往梳妆台边儿上去。 李柔嘉挣扎两下未果，最终还是被他按在了圆凳上。 “你要干嘛？我们去太晚也不好，你快别闹，我让夏心来给我快些梳了头。”李柔嘉又要叫人。 然而宁王已经拿起了梳子，笑道：“有本王在，你何苦来非要让一个小丫头给你梳？本王这双手，上能拿刀枪剑戟，下能拿绣花银针，给你梳的头，可比那小丫头漂亮多了！” 看到宁王那双虽然修长但却十分有力的手，再回想起宁王之前的几次作品，李柔嘉被他吓得一哆嗦。 “不不不，你要是还有话说不想让夏心进来，我自己梳就好，不用客气。”李柔嘉说着，要从宁王手上抢梳子。 哪里能抢得过宁王？不过三两下，又被宁王给按住了：“乖乖别动，我一定给你一个惊喜！” 李柔嘉有些困倦，也就不和他闹了，由着他折腾吧！左右这惊喜最终一定会是惊吓，她也只有用自己的美貌称一下了——好在她觉得自己还有几分美貌。 宁王先给李柔嘉拆了头上的珠翠，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梳顺，然后……又梳、再梳，磨磨蹭蹭的，一看就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啊?”李柔嘉更是打瞌睡。 “不要，谢谢。”宁王还在嘴硬。 被李柔嘉发现了他的一筹莫展，也就不强撑着了，索性暂且放下她的头发，握着梳子后退了几步，打量着，想要仔细考虑一下如何着手似的。 “呵……”李柔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就面带微笑地看着他，意思是——没关系，你继续，我有耐心陪你玩儿。 过了好一会儿，宁王才捋顺了思路，动手了。 李柔嘉已经闭着眼睛开始养神了。 她没有暴躁地挥起拳头打出去、耐心地保持安静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吧？难道还要让她欢喜地鼓掌配合吗？她是得有多心大，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宁王见李柔嘉快睡着了似的，却也没有叫她，反而想要让她多闭一会儿，等他输完之后再睁开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李柔嘉都稀里糊涂地入了梦，忽然听见宁王说了一声：“好了。” “嗯？什……”迷迷糊糊之间，李柔嘉险些问出一句——什么好了？ 睡意朦胧地睁开眼……嗯？ 嗯嗯嗯？ 李柔嘉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这…… 回头，身后站着的，的确是宁王啊！ “夏心？”李柔嘉四处去找，还以为夏心藏起来了呢。 “哪里来的夏心？这屋子里就你和我！”李柔嘉不甘心，要起身去床幔后寻找。 被宁王一把按住了！命令道：“别看别处，看镜子！” 李柔嘉只得被迫地看镜子……仔细看着，这新奇又好看的发式，也不是夏心能梳得出来的。夏心的手很笨，这么编来编去，估计会把她的头发给拽断。可她刚才睡得香甜，一点也没感觉到有人拽痛了她的头发。 “你找谁来给我梳的？” “怎么这么瞧不起人？”宁王转身到柜子里翻了翻，拿出一本书扔给李柔嘉。 李柔嘉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的是——海河要术。 “你给我看这个干嘛？”李柔嘉嘟囔着翻开，却发现里面写的根本不是什么海河之类的东西，而都是图画与详解。什么图画呢？各种发式的图画。 “这是……” “我的老师！”宁王有点生气，他家娘子也太不信任他了！亏得他学了这么久，每天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 李柔嘉翻了几篇，果然看到了和自己头顶顶着的这个发髻一样的发式。 “你是……看着这本书自己学的？” “不然还是你学的？你学得会吗？”宁王已经不搭理她了，人家直接往门口走。 “怎么忽然想起学这些了啊……”李柔嘉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朵跟。宁王这法子，真是比说一万句情话都动人心弦。 宁王道：“无聊呗，偶然看到了这本书，就学一学，你也不用太感谢我。我就是瞧你每天的发式那么难看，看不下去而已！” 知道这真的是宁王梳的，李柔嘉的想法可就和刚才完全不同了。不是四处去探秘，而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好一番欣赏。 怎么觉得她今天的长相和以往都不一样呢？好看多了！ “快走快走，磨蹭什么？”宁王说着，却是自己往卧房来了。一把将李柔嘉手里握着的“海河要术”抢回来：“我还没看完呢，要看自己买去！” 几天前，李柔嘉曾去淮河的巡船上给宁王送过点心。刚一进船舱的时候，就看见宁王自己坐在一个角落里，手里拿着的、就是这本《海河要术》。她当时还以为宁王是暗自用功做正经事呢，哪想到他是故意躲着人来学梳头啊！ “父皇让你跟着监管，你每天干什么呢？我还以为你真用功呢！你也不害臊？”心里感动得不行，但嘴上却说不出好话来。 “那些事情有什么可用功的？我闭着眼睛都能把河道图画出来！你以为我像二哥呢，平时不了解，临上场了装用工。走完一圈儿哪里需要整治还记不住，脑子里连张图纸都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各怀鬼胎的夜宴 呃……被宁王这么抢白，李柔嘉还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似乎除了老老实实地说一句“谢谢”之外，也就不能有别的比较有脸面的应对了。 “谢……谢谢你啊……”还是诚实一点吧，给他个甜枣儿！ “客气什么？快走吧！以后给你梳头的事儿我包了！”宁王拍拍胸脯，非常自豪。 李柔嘉脸上的红晕更盛，逃难似的，顶着她心爱的发髻跑出去了！等会儿谁要敢弄乱她的头发，她就和人家拼命！ “嘴硬……”宁王看着李柔嘉的背影，把她的感动看了个通透。 那张小脸儿都烧成猴屁股了，他要还看不出来，就是个大傻子！ 李柔嘉的发式真的是非常新颖，即便在向来以时新著称的淮安城里，也是不多见的新奇。再加上那些夫人们本就要恭维她，没有长处都得找出一些来说呢，更何况还是这样的确好看的呢？ “娘娘的发式真好看，是京都城里的新样式吗？” “配着这一身锦绣宫裙，真真如同清水出芙蓉一般。”说这句话的，是一位富贾的夫人。 李柔嘉听着真是满头冷汗，心想你要是不会说话，那就别说了。又锦绣又清水，所以到底是什么啊？ “是夏心姑娘为娘娘梳的吗？夏心姑娘的手可真巧啊！”恭维起来，就连夏心也不放过，恨不得把王府里的人都忽悠一遍！ “是殿下为娘娘梳的。”碧萱走过来，第一次做了多嘴的事。 李柔嘉知道，碧萱可不是没有分寸的多嘴丫头，她过来这么说，一定是宁王吩咐的。这小子要干嘛？ 无意间目光一转，看到已经落座的程敏萱，和她脸上那分外愤恨的神色，李柔嘉心中一个念头闪过，觉得……宁王是不是故意说给程敏萱听的? “殿下不过是胡玩玩儿罢了”，李柔嘉笑道，“各位夫人快入席吧，大家都别站着了。” 自己落座之时，又不免看了程敏萱一眼。 心底里，她还是不觉得宁王这么做只是为了让程敏萱彻底死心。 如果程敏萱能死心，之前要玉佩的事，分量已经够重了。而如果程敏萱就是个执着的人，此时再用任何法子，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更加重了她要把宁王抢回来的心思而已。 这个道理，她懂得，宁王自然也懂。 更何况宁王学了这么久，必定要放了很重的的心意在。不然一个大男人，如何能坚持看女子的东西、还看得这么仔细？ 即便宁王真的对程敏萱有未了的情谊，却也绝对不会深重到这种程度。 “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宁王在李柔嘉身边落座之时，还是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呢。 李柔嘉笑道：“你自己知道不错就行了，干嘛非要炫耀出来？也不嫌害臊吗？” “给自己的娘子梳头，有什么可害臊的？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对你好，别人都比不得！” “德性……”李柔嘉被他说得心花怒放，觉得这小子的一张嘴真是太好了，忒会哄人。 因为到场宾客多，段弘楼这里毕竟是个府尹府邸，不似王府那般大宅子。今日依旧设得小方桌、两三人一张桌子。放上紫藤木椅子，也是舒适得很。 段弘楼请的歌姬舞姬各个姿色不俗，技艺也是高超。不知是这一阵子太闲了、还是今日没有如嫣来抢夺这些误姬的风头，李柔嘉觉得，今日的歌舞格外好看 但即便如此，这些歌舞也并没有吸引住与宴众人。 宁王和太子都在，大家起初还不好过分巴结谁，都在端详着、用言语试探。待到酒酣，敬酒的时候，才宁王这里、太子那里来回串，也敢趁着太子被其他人围住的时候，来和宁王做大胆的试探了；或是趁着宁王被围住的时候，去太子那里做大胆之举。 一场酒宴下来，其实人人都在装醉、人人都没醉。 最为关键的段弘楼，却没有过来有任何表示。不管是太子那里、还是宁王那里。 倒只像是个帮忙的，在一旁一直端着和善的笑意，不争不抢，给每个人创造机会——包括他的两个对手。 一场酒宴下来，太子和宁王对这些人想要办的事都有了一个了解，回去的时候两人当然都是清醒着的。 太子掂量的是，这些事情中，什么事情他能办、什么事情他不能办，能办的，要怎样得到最丰厚的回报，不能办的，要怎样防止那些人转头去找老三。 而宁王想的很简单——从今天开始，就闭门不见客人了，称病几天，给太子创造一个搜刮的机会。 太子在那边大肆收刮，他的人就会紧跟着收集证据，父皇派来的躲在暗处的人，也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其实太子也知道，他的动作绝逃不过父皇的眼睛。但只要不太过分，父皇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太和他计较。 而他这边要收集证据呢，自然也不是为了要以此马上扳倒太子，而是要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拿出来，把许多事情聚在一起，加重太子的罪行。 初次之外，宁王还想的一件事就是——等待段弘楼。 段弘楼在酒宴上没做试探，是聪明之举。他有这得天独厚的条件，干嘛要和那些远山远水的人去争抢呢？不如卖所有人一个人情，也让他和太子看一看，段弘楼这个人有多聪明。 “殿下，夫人煮了一些解酒汤，太晚了，夫人胆儿小不敢出门，大人给您送来。”门外，段府的小丫头轻声道。 这声音细如蚊蝇，好像趴在门缝儿上说似的。 宁王当然知道，这是段弘楼不想声张，不想让太子知道他来找过呢。 “老段这个人呐……”宁王摇摇头，直觉得好笑。 “进来吧。” 李柔嘉听了宁王的一声吩咐，便拉上了寝房的雕花木门，是为规矩——因为夜深不便。 但中厅里说什么，却是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内子做了些解酒汤，还望殿下莫要嫌弃。”段弘楼笑得亲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笑面虎气死人 “段大人哪里的话？本王正因醉得头疼难受着。快放下，本王喝一些。” “好好好。”段弘楼连声应着，将食盒放在圆桌上，因着屋里没个侍奉的人，便亲自盛了一碗汤给宁王，笑道：“殿下尝尝。” 宁王稍稍喝了一口，就放下了，看样子不是很合口味。 走到小书房里去，方道：“段大人别站着说话，坐吧。” 段弘楼瞧着宁王的样子，已觉得情况不妙，但还未及说出口，却也不能就此下论断。毕竟他一开始押的是宁王，而且已经把女儿送出去了。别管这个女儿是不是自己疼爱的、也别管他在宁王那里受不受宠，只要他们之间有这层关系，那在外人看来，他同宁王，就比同别人近那么许多。 太子必定也看出了他最初选择的是宁王。太子是何等高傲心性的人？看出了自己一开始便是不被选择的，还能对他待见了？即便因为利益所致而同他走到一处去，必定也是处处防范、并且绝不会让他有更大的发展。想要谋个京官儿做做，怕是难上加难。 这层干系，早在来时他便想好了，所以才会在早就料到不受待见的情况下，也还是要来试一试。 总觉得，但凡是个活着的人，都不会和银子过意不去。他就不相信宁王真的能像表现出来得这样清高。 “不过是些面儿上功夫罢了，我这些日子瞧着，宁王也不是真的喜爱三丫头。宁王这个人呢，面儿上和内里，差得太多了。不到那关上门来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甚至于哪怕到了那个时候，他不想和你交心，咱们也探不出他的深浅来。”夫人平日里看似糊涂，但关键时刻说的话却是非常有道理。 他也觉得，宁王做的都是表面功夫，所以才想要过来探一探。 “殿下”，段弘楼沉吟了片刻方开口，“今日的菜肴可还可口？” 宁王都已经做好听他忽悠的准备了，却没承想，他一开口，问的却是菜品如何。心里更是对这老家伙起了继续轻蔑之意，当然更多的还是觉得好笑，乐得看笑话。 “很好，不然本王怎么会吃醉了酒呢？还不是因为段大人家的菜太美味了？”宁王笑道。 段弘楼道：“哪里是下官家里做的？下官请的是留仙楼的厨子。人都说那厨子是三淮第一名厨，其实原先也没尝过他做的东西……贵呀！下官的俸禄就这么些，不比那些富商巨贾。今儿花了大价钱请来，下官好生担忧，生怕他做得不好吃呢！” “段大人这是向本王哭穷呢？这让本王如何回答是好啊？不如，本王帮衬段大人一些一辆，以补上段大人着一顿饭的空缺？”宁王笑道。 段弘楼忙诚惶诚恐地说道：“下官失言，是下官失言，还望殿下莫怪！” 宁王依旧笑得随意：“无妨，本王也就随口一说罢了，岂能真的这样做？那不是等于打段大人的脸吗？” 段弘楼赔笑了几声，忽然叹了起来：“下官坐着父母官已有四年之久，待到五年任满，还不知何去何从呢。下官虽不是三淮人，但在淮安城已经做了四年的官，早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故乡了。想着若是一年后任满离开，下官的心里，真是难受得很啊……” 听他总算把话绕到整题上来了，宁王道：“世间聚散都是寻常事，大人不用过分挂心。段大人在任上做得这样好，再派到别处去，亦是能造福一方百姓啊！” “哎……”段弘楼又叹道，“只是下官年时已高，只盼着能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实在不想再受奔波。更何况，大女儿嫁的是淮安人士、二女儿也同一淮安才俊议了亲，三女儿又在京都、在殿下的身边……这样想来，一旦下官调离三淮，岂不是同那无子女的孤寡老人一样？倘若真到了如此地步，下官就只有辞官了啊！” “做官辛苦。本王若不是出身在皇家，也断不会踏足官场。段大人有这样的想法，真真让本王羡慕。段大人，日后在田野间若是寻得一方乐土，本王去做客，段大人可要好生招待啊！”任段弘楼说得多掏心掏肺，宁王就是不买他的账，听着就像是听笑话。 段弘楼都要被宁王给气死了，暗暗直咬牙。觉得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宁王没准儿还要说他“段大人真有福气，本王想得清闲都不成”。 “听说这一任盐道，在下下个月就任满了。而向来盐道的人选，都是在三淮府尹中挑出，下官在想，不知殿下以为，下官资质如何？可否胜任三淮盐道一职？”实在耗不住了，场面话再也说不了，直能直接问。 宁王笑道：“本王很是赏识段大人啊，不然怎么会纳了段大人的女儿？本王觉得以段大人的能力，区区一个盐道，岂有不胜任之说？” 段弘楼听得心内一喜，顿时万般感激：“承蒙殿下厚爱，下官只要能留在三淮，必定要为三淮百姓谋福祉，为殿下办实事，比不会忘记殿下栽培的恩德！” “哎哎，段大人别急着谢。你谢本王有什么用？向来任命盐道，都是父皇的事，哪一个盐道不是父皇钦点的？本王是觉得大人很可以，但本王做不了主啊。大人到底有没有留在三淮的机会，还是要看父皇。父皇向来明鉴，如果属意于大人，自然会降旨任命；如果父皇觉得大人还欠缺些，必定也会对大人有别的安排，总不会真的赶了大人去种地。段大人莫要心慌，回去静等着就是了。” 段弘楼听了这话，脸上已是纠结得如同陀螺，好悬没喷出一口老血！ 顿时怒意上涌，也顾不得什么了。起身向宁王一抱拳，生硬地道：“时候不早了，下官不敢叨扰殿下休息，下官告辞。” “好。”宁王笑道。 段弘楼走到门口儿，宁王还不忘气他呢：“段大人，谢谢你的醒酒汤啊……” 段弘楼就当没听见，一句回应也没有，摔门还有些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给饭吃就认主 李柔嘉推开拉门出来，对宁王这么胡玩儿的做法也是无奈：“你不帮便不帮，何苦来非要这么气他？毕竟是上了年岁的人，你再给他气出病来。” “他在本王这儿惹的气越重，到太子那儿也就越坚定。而且，只有这种实打实的怒气，才能让二哥相信他是真心投诚，本王这是帮他呢啊！”宁王道。 李柔嘉笑笑，是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了。 “其他两个府尹也在争取三淮盐道之职，你怎么就能确定，太子一定会选择他?”李柔嘉问。其实她的心里已有答案，但她就是喜欢听到宁王说出来、她喜欢看宁王把一切都了然于胸的样子。 “其他两人，是在不成气候”，宁王道，“本王说的‘不成气候’，不是说他们为官不行，也不是说他们为人不行，而是说，他们在钻营上还是不如段弘楼活泛。而太子要的，可不是造福百姓的好官、也不是虽然有贪心但灭有贪胆，办事儿畏首畏尾的小虫子，太子要的，正是段弘楼这样的人。” “够活泛、有资历、面儿上装得下去，背地里又毫无底线。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填补他们太子府的无底洞。呵呵……段弘楼到了太子那儿，也会体会一会儿平步青云的感觉呢。但之后，有得他哭。” 李柔嘉笑道：“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能把自己女儿当礼物送人，这样的人若是有好下场，这世上就没天理了。” 宁王又是一副不得了的牛哄哄的样子：“可不么！本王就是专治他这种人的，这叫为民除害！” 李柔嘉向他竖起大拇指，意思是，你最棒。 段弘楼被宁王气得不清，一路快步回到前宅，又取了一个食盒，里面也装着醒酒汤。一瞬停留也没有，急匆匆地往太子那儿去。 上次宁王来三淮的时候，和他玩儿得倒还好，那承想才这么些时日，再回来就翻脸不认人！接了他的闺女，却又不帮他办实事儿，不是耍他吗？今天又这样故意羞辱他，简直把他当傻子！ 太子料定了今晚段弘楼会有所行动。这老小子人精似的，还能自己无缘无故地只为他人做嫁衣？ “段弘楼今日办这个酒宴，其实是卖给本宫一个人情。但却不代表，他一定要选择本宫。他那好女婿还在呢，他多少也要谋求一番。可是本宫瞧着，老四内里假清高得很，未必会收他这样善于钻营的活泛之辈。”太子在书房中悠然地饮着茶，等着段弘楼到来，边道。 程敏萱蹲在一旁为他捏腿，道：“说来也奇怪，既然宁王瞧不上段弘楼，为什么当年又要收了他的女儿？羽他有这一层干系在，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太子道：“瞧上段汀兰的美貌了呗！那小妮子的确有几分资色，清汤寡水地难免带着几分纯粹，说好听点，看着跟莲花似的，老四的府中，刚好缺这样一口儿。” 程敏萱笑道：“也是呢。” 虽是如此说，但心里却并不觉得如此。太子好色肤浅，想别人自然也想得好不到哪里去，觉得为了一个漂亮女人，而稍稍冒上一些担干系的风险也没什么。但宁王却一定不是这样。 以她对宁王的了解，宁王看似的风流浪荡，其实都是装出来的，不过是为了隐藏自己的野心罢了。 但宁王当年留下段汀兰的意图，她现在还猜不到。既然参不透，也就没必要在此时驳太子了，当然要顺着他哄着他。 “只是，段弘楼既然首选宁王，殿下为何还要收他？不妨在其他两府大人里另选吧？今儿臣妾瞧着，那两人也很有侍奉殿下的心意。”程敏萱哪能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想要引着太子在这些事情上和她多说一些话。先从这些不重要的小事情上说起，日后形成了习惯，朝中的事、府里的事，都会自然而然同她说了。 “光有这个心意还不够啊”，太子道，“他们的心意，和段弘楼的心意是一样的，谁给他们饭吃，他们就认谁做主子。他们能侍奉本宫、也能去侍奉老四，这些个狗奴才，一个个的都精明着。既然谁都不忠心，本宫就只能挑选有用的。那两个人，本事上却不如段弘楼。” “不过……”太子冷笑一声，“还要看段弘楼怎样表现。他如果合乎本宫的心意，本宫就给他这个机会，若是让本宫瞧不上，本宫还是另选他人。不过是个狗奴才，本宫还非用他不可了？” 程敏萱笑道：“正是呢。不过，段弘楼若是今晚前来，必定是在宁王那里吃了闭门羹，到了殿下这里，可是要诚惶诚恐，生怕殿下不用他。如此一来，对于他的话，殿下可要细细分辨才行，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可不能一时心软，被他忽悠了去。” 太子笑道：“本宫何曾有心软的时候？对这么个狗奴才，本宫若还应付不了，只怕早就被人从太子的位子上给拉下来了，岂还有今天？” 说话间，门外就响起了一个小丫鬟的声音。 “给殿下和娘娘请安……我家夫人熬了些解酒汤，因着夜深胆小，不敢出门儿，让我家大人给殿下送来。不知殿下可歇下了？” “你和他说，本宫看着图纸睡着了，让他等会儿，你将本宫叫醒。”太子小声道。 程敏萱点点头，到门口去：“殿下自打回房后，便在瞧河道动工的图纸，这会子坐着睡着了。大人稍等片刻，殿下醒了，便唤大人进来。” “是，劳烦娘娘。”段弘楼应了一声。 向书房那边看了一眼，却见太子端起茶杯的动作如此明显。 “说了。”程敏萱回到太子身边，小声道。 太子放下茶杯，冷笑道：“让他站着吧，多耗一会儿，吓吓他。” 段弘楼在夜风中等候，虽是不冷，但渐渐的，却觉得身上凉得很，手心脚心透着冰凉的冷汗。 太子这是给他下马威呢。 看来太子对他的拉拢之意，并不是很强烈，根本就不想给他“求贤若渴”的善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祸起自负 过了好一会儿，等得段弘楼后背都湿透了，太子悠然地饮了一杯茶，才给程敏萱使了个眼色，让她请段弘楼进来。 “段大人，殿下醒了。”程敏萱道。 小丫鬟给段弘楼开了门，段弘楼拎着食盒，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亦步亦趋地进了书房。深深施了一礼，毫升抱歉：“夜深还来叨扰殿下，是微臣莽撞了。但又恐殿下明儿早起头疼，急着让殿下饮了醒酒汤，两厢权衡之下，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殿下宽宏海量，不要怪罪。” 太子笑道：“无妨，大人既有这份心意，本宫岂有不见的道理？大人坐吧。” 依着礼数，程敏萱是应该到寝房回避，但她却没有回避。而是从段弘楼手里接了食盒，给太子盛了一碗醒酒汤，侍奉在侧。 她当然不是忘了规矩，而是压根儿不想遵守。 宁王那条路，现下可那来是很难走通了，她得把心思更放在太子这边一些，努力钻营。她要趁着出行安逸，一点一点打破太子的规矩。 “嗯……不错，夫人好手艺。”太子嘴上说着不错，但却也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没有再动的意思，还不如宁王喝的多。 “殿下不嫌弃便好。”段弘楼看着太子的脸色，不太敢贸然。 太子道：“你女婿那里，你送过了？” 段弘楼忙惶恐道：“殿下抬举了。微臣的女儿，不过是宁王府里的一个侍妾，微臣算得了什么呢？且实在说来，那女儿又不是微臣嫡出的，原本在微臣府里，也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四殿下瞧上了他还有几分姿色，便拿了去，微臣不过是孝敬四殿下一个奴婢罢了，着实不敢托大。” 太子听他句句撇清干系，却也没饶了他。依旧问道：“老四说，这汤如何？” 段弘楼惶恐地起身，重重跪地。并未否认已经去过宁王那儿了——太子又不是傻子，算着时辰，他说没去过才奇怪。 “殿下恕罪，是微臣一时贪了懒，觉着宁王殿下那边近一些，便顺路去了。微臣，实不该去。如今已是懊悔得很，恳请殿下责罚……但，微臣斗胆，还盼着殿下能再尝尝微臣的汤，给微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样一番话说完，段弘楼重重叩了个头，着实有诚意。 太子静默了片刻，瞧着他在认错上还算老实，便端起了面前的醒酒汤，又喝了一口。道：“不是本宫不给大人面子，只是这一碗，味道着实差了些。但大人的心意，本宫领了，且不知以后如何啊……” “什么味道殿下合口，微臣便做什么；殿下说的，微臣都会去办。”段弘楼道。 “说来容易啊……做起来却难。若是只顾吃食不记恩，或是本宫这里有一碗稀饭、他却非要把干的都吃了、留下汤给本宫，本宫不是自找不痛快？” “殿下放心”，段弘楼又保证道，“日后必定是殿下给微臣什么、微臣便吃什么，哪怕殿下只给微臣一粒米，微臣也必会感念于心。自打吃殿下赏给微臣的第一口饭时起，殿下的恩情，微臣就会记一辈子，没齿难忘。” 太子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行了，你起来吧，没多大点事儿，动不动就跪，倒弄得本宫暴虐了。” “都是微臣的不是，太子殿下最是宽宏。”段弘楼听到太子说“没多大点事儿”，心里稍稍一松，觉得太子是原谅他去宁王那里的事了。 其实他会先去宁王那里，是太子早就知道的，太子也不是真的怪罪。方才那么问，估计就是要看看他应对的法子，看看他来投靠，是不是诚心的。只要他表的态合乎太子的心意，太子就会给他机会。 他岂能听不出太子方才那一番话的意思？太子的意思是，他如果同太子合作，得不到什么太大的利益。 如果他不说出那一粒米的言论，只怕太子不会对他露出笑脸。 果然，最坏的情况正如他之前所料，同太子合作，他讨不到什么太大的利益。但此时，宁王如此拒绝他——以这样羞辱的方式，那必定是绝对不能同他合作了。既然宁王态度如此坚决，他就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选择太子。 他说出那一粒米的言论，其实也是在试探。看看太子不会给他这样不公平的待遇。 “一粒米不至于，怎样也能给大人一碗米呀？即便没有一碗，半碗总是有的”——可太子连这样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太子这人，真真如传言中的那般，是个只顾捞，不会放的。 段弘楼心里也有些不满，但因为没有退路，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同太子合作，至少他还有个三淮盐道可做，大不了在合作中耍些小聪明吧。总要先有这个再踏一步的机会，才能做接下来的打算。 太子见段弘楼在思量，笑道：“大人该不会觉得在本宫这里吃不饱吧？” “不不不”，段弘楼忙解释道，“能为太子殿下效劳，是微臣的荣幸。太子殿下有幸来宽和，不会让微臣饿死的。” “饿死倒是不至于”，太子笑道，“除非你太没用了。大人吃多少，还要看大人自己的劳作。本宫这里，干得多吃得多。你赚一碗米，本宫总会给你一粒米；你赚了一袋子米，一碗米本宫还不能给你吗？” “所以啊，大人想吃多少自己干多少。大人心里可明白了？” 段弘楼毫不犹豫地忙说道：“是是是，下官明白。下官……很想吃一碗米，所以下官会拼命地为殿下赚出一袋子米。” “嗯……”太子满意地点点头，“你有这个觉悟，当然是好。” 太子没想到段弘楼居然会这样识相，他还以为这人会不甘心呢，以为少不了要一番旁敲侧击的点拨。如今段弘楼这样痛快，他倒是想拒绝也没法子了，毕竟谁也不会拒绝一条省心又好用的狗啊。 “行吧”，太子端起了面前的解酒汤，“虽然大人的汤一开始不太好喝，但本宫想要和大人亲近些，为了日后，这一碗汤，本宫就喝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章：自寻死路 段弘楼达成所愿，从太子那里回来的时候，却并未觉得心内舒坦。 太子为免太贪心了些。 他想要做着三淮盐道，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多赚点银钱？难不成还能为了造福百姓？ 可太子偏偏想要拿他当圣人当傻子用。一碗米给他一粒、一袋子米给他一碗，真是欺人太甚！ 但也只能这样了，以后再做打算吧！ 李柔嘉让夏心瞧着段弘楼那边的动静，见段弘楼走过去了，夏心从院子外的大树后悄悄挪回来，进屋禀报李柔嘉：“段大人一脸愁苦，但脚步还算沉稳，不像是惹了气的样子。” 李柔嘉道：“看来太子是答应他了，只不过，必定也是贪心得很，吓着段弘楼了。” “他也没法子”，宁王道，“要么就不做这个官，把机会给别人，让别人去太子那儿受气。要么就暂且抓住了眼前这个好处、好歹有个官做，不管怎么说，先奉承着，再图以后呗。” 李柔嘉笑道：“他们的合作长不了。” 吩咐了夏心退下，李柔嘉亲自伺候宁王宽衣梳洗，道：“当段弘楼抓住了太子的诸多把柄、又惹了一肚子气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你再出手，几乎可以抓住太子的命脉。果然妙计！” “也不全是看着计策”，宁王道，“段弘楼这样的人，我是真不想用他。我哟喝那个人有个标准，那就是，品性一定要端正。段弘楼离我的标准差得太远了。他这种人，就是我想要第一批整顿的人。” 宁王没说得太明显，但李柔嘉也明白，宁王说的，是登基后的第一批惩治。 宁王很有一番报复，对当下朝局利弊都看得很清楚。他缺的，只是一个大展身手的机会。而想要整顿一国风气，只有站在那最高的位置上，才有机会。 “向来盐道都由三淮巡察使来举荐，只要太子举荐段弘楼上去，父皇一定会卖给他这个面子。但自此之后，必定也会盯紧了他——父皇也在抓二个的把柄。只不过，毕竟二个还在太子之位上，父皇多少还是偏心他的。只要他做得不太过分，将一切都控制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父皇就不会对他有所惩治。甚至于，还会因他的安分，而在铲除蒋家的行动中，给他留以保存地位的机会。” “但太子可向来不是安分的人”，李柔嘉笑道，“他的胃口大着呢。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自寻死路。” “没错”，宁王道，“我也押他自寻死路。” 接连五日，宁王都称病闭门不出，给了太子充足的机会去搜刮钱财。 侍酒将暗卫的禀报接连送来，宁王瞧着，不由得都赞叹几分：“二个敛财的本事，真让人佩服。看的我都眼红了，也想学着他大发一笔呢！” 李柔嘉笑道：“你做不出来这样的事。都是民脂民膏，你拿着觉得烫手。” “可不嘛”，宁王道，“虽说我们平日里的俸禄、各项开支，也都是百姓的税赋，但一年国法里定的税赋能有多少？除此之外再搜刮上来的，一个个铜板可都沾染了百姓的血。二哥也真拿得住，真不怕作恶梦！” “有了这些”，宁王整理着手头的东西，“再加上段弘楼那一道，一旦事发，二哥就是口灿莲花，他也没办法为自己开脱罪名。” 暗卫搜集来的证据李柔嘉也都看到了，觉得足够分量。 “不过，咱们这边的人掌握得比父皇那边多，一旦事发，父皇会不会对咱们心生忌惮？”李柔嘉提醒道。 据侍酒回禀的消息可知，太子行事颇为谨慎，若不是他们的暗卫多且布排合理，根本寻不到这些把柄。但在暗中观察中，发现皇上那边为了隐蔽，派来的人并不多，站在那些人的位置，所能了解到的都是些皮毛。 只有太子愿意让他们发现的事，他们才能知道。而对于太子故意隐蔽着的，他们连一根线头都看不到。 如此一来，一旦皇上发现宁王这边的布排比他还严密，宁王一心想要将太子拉下来的心思，也就藏不住了。不管怎么说，将党争摆到名面儿上，皇上是绝不会姑息。 “的确”，宁王道，“所以这些证据，一定不能由咱们交给父皇，而要让段弘楼来办。太子住在段府，段弘楼又是如此钻营之人，为了给自己寻求保命牌而暗中监视太子，这事儿也说得过去。只要咱们给段弘楼安排一个合理的爆发时机就可以了。” 李柔嘉笑道：“你果然想得这么周到，我想给你提个醒儿，帮帮你，都起不到什么用处。” 宁王拉住她的手，颇为感叹：“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这就是最大的用处。” “我是摆设啊？”李柔嘉不服。 “谁说你是摆设了？”宁王笑道：“你是根本。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踏实，做什么事情才能做得好。” “甜言蜜语”，李柔嘉嘟囔道，“之前我没嫁进来的时候，也没看你哪件事情做得不好。” “那怎么能一样？自己孤独挣扎、和有人陪伴，岂能是一样的滋味儿？那日你如果真的跟别人跑了，我也一样能把事情做好，我得做给你看，让你知道你家男人其实是有本事的！只是那时候，我的心可再不会快活。” 李柔嘉扫了扫身上的鸡皮疙瘩，真是败给了他的油嘴滑舌。 “看心情儿吧”，李柔嘉笑道，“只要你对我好，我必不会同别人跑。” “好啊你！这么说来，你现在已经有了给我扣绿帽子的念头了是不是？只要我哪下做的不和你的心意，你就要跟别人跑？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不学好？也要学着人家三四十岁的艳妇去偷人？” “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好吧？我为什么要偷？哪天哦我真的不稀罕你了，我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然后光明正大地去找下一位。” 宁王气得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扔到床上：“好你个不知检点的小蹄子！看本王不治到你心服口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不担责任 段弘楼和太子这边的事情一了，剩下的也就是整治河道的工程了。宁王再留在这里，除了碍太子的眼之外，着实没什么用处。 太子纵然草包，但这件事，他是总督办，而宁王这边不过是个协理。宁王留下来是能规避一些问题，可联想权衡，没必要给太子但这层干系，不如趁早抽身。 按着计划好的方案，太子再怎样糊涂，也不至于在河道问题上错的太严重，闹出大的灾难的请跨过时不会出现的。 宁王便说待得烦了，向太子辞了行。 “老四，你这就不厚道了啊，父皇让你帮衬着本宫，怎么刚要动工，你就走了？和着你来这边就是为了玩儿，到了真正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挥一挥衣袖，啥也不管了？”酒宴上，太子逮着机会就将宁王一顿寒碜。 “二哥，具体法子不都定下了吗？按着办就行了，以二哥的本事，即便接下来有什么轻微的变故，二哥也一定能够应对。弟弟留在这里，也就是个摆设，没什么用啊！”宁王是不得不赶在河政官员、三府官员们都在的时候说，不然让人诟病他不告而别，再加上太子添油加醋，有的背骂名了。 “可父皇让你协理，倘若日后真的出了什么乱子，本宫之应付不来，你又不在，这罪过算谁的？难不成还能算本宫的吗？明明是两个人的活儿，紧急关头却只有本宫一个人，本宫不是冤死？”太子可不能就这么放过宁王，还是要尽可能地将此事能给自己带来的利益扩大到最大化。 如果能逼得老四说出“绝不会出问题”、“大不了算我的”这种话，接下来他肩上的担子可就轻多了。 说实话，他是真的心里没底儿。三淮他是第一次来、三淮河道他是第一次见，倘若这次的差事办不好，父皇喝那些反对他的朝臣们，不是更有了诟病他的机会？ 所以他捞归捞，但河道的事情却绝对不能荒废。原本还指望着老四能帮衬着他一些，多少提些建议，可现在老四一走，他是真觉得没了主心骨。 不得不说，在确定整治方案的过程中，老四起到的作用非常大，多半决策都来自于他的委婉建议。如果没有老四，让他自己来办这件事，或许到现在还弄不出一个具体方案来。 老四这小子，真是是鬼精鬼精的，这是故意让他觉得自己实力不够呢！ 太子这话宁王哪能接？ 大咧咧地笑道：“二哥，法子都定好了，你却又弄出大乱子来，这问题一定在你啊，难不成还能是我？我都不在这儿了，接下来是功是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日后河道通畅，百姓们感激的也是二哥你、父皇夸赞的也是二哥你，我绝对不会占一点功劳。既然功劳没我的份儿，骂名我为什么要担？” “老四，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咱们兄弟还分什么彼此？”太子笑道。 宁王道：“不是我非要分，而是二哥你先分清楚道。难道刚才不是二哥说，如果出了问题，要怪我不在，而和你没关系？” 太子顿时被宁王噎住了。 坐在一旁的程敏萱一时也无可解，又不知道太子到底放不放人，不敢贸然说相关的话。只能给太子夹了一道菜，笑道：“殿下快尝尝，三淮的海物可新鲜呢。” 太子憋了一肚子气，心想他怎么从来就没有在言语上斗赢过老四？这小子的嘴皮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就这么管用！ 见太子败下阵来，宁王也没再说什么。 耍嘴皮子功夫从来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只是确保自己别着了二哥的道儿就行了，可没必要继续卖弄。 而且这件事情也没有必要再说。让大家知道他要走就行了，不是非要征得太子的同意。这一场酒宴散后，他就可以直接收拾东西走人，到时候太子还能派了军队拦着他不让他走？私下里就怎么都好说了。 太子这顿饭吃得着实郁闷。 想着接下来身边没个帮扶，什么事情都要他自己去做，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但也不能去求老四吧？ 还能说，“本宫求你留下来帮帮忙”？面子还要不要了？ 这一阵子宁王在三淮，着实没有为大家造什么“福祉”，听说宁王要走，且太子又没答应，这些与宴官员们，更是连惜别之言斗不说了，乐得不搭理宁王。 三淮是个污浊之地，人人奔着那些金灿灿的东西去，至于朝局如何，几年之内他们都不考虑。天高皇帝远，能在自己还有一方权力的时候捞点油水就行了，之后的事情，没必要现在去想。 酒宴散后，宁王也没什么醉意。太子没兴致，宁王更是不与这些污浊们过分热络，这场酒宴散得很早，淮安城内还未宵禁。 夏夜里，各家铺子都还开着，盼着多赚些银钱，小商小贩也打着灯笼摆摊叫卖，集市上好不热闹。 这是在淮安城的最后一晚，宁王想要带李柔嘉好好转一转，就吩咐了段汀兰和如嫣先回去。 “明儿也不带着她们，派人护送她们回府，咱们俩自在一些。” “汀兰那边倒还好，想来她也不爱跟着咱们。但如嫣要不要带着？既然是与麒麟令有关的事，也好再探一探她。”李柔嘉道。 “不急”，宁王道，“正是因为与麒麟令有关，才不能带着她。现下我们的确不能确定问道山的麒麟令一定是假的，如果是真的，如嫣再动了什么歪心思，她自己那边能不能成不要紧，坏了我们的事，那些江湖人可不是好惹的。到时候本王总不能亮出王爷的身份来压他们吧？还要不要脸了？” 李柔嘉对如嫣是很不放心，但这种不放心，还没到日夜紧张的程度，还没什么事能让她担忧成这样呢。所以宁王说不带着，她也就不强求，以后多留心她一些也是一样的。回京都这一阵子，她自己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来。 不带着也好，刚好也让太子迷糊一阵子，别以为把人送过来就万事大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情愫悄然滋生 “三淮真是好风光，尤其是淮安城，到了晚上，比咱们京都都热闹。”李柔嘉还是挺留恋这个地方的。其实除了京都之外，每一个和宁王一起走过地方，她都分外珍惜。 然而想到京都城，就觉得有些厌烦。 那是一个牢笼，而他们，都是笼中的困兽。 “京都也热闹着啊，只是你从前不经常出去玩儿。咱们京都城的夜里，才是真真儿的繁华。”宁王笑道。 说着，手就不老实，楼主李柔嘉的肩膀，另一只手拍着胸脯保证道：“回到京都城，我也常带你出去玩儿！别的地方或许不能常去，但京都城还是可以的。你在京都城里想怎么转就怎么转，每晚让我带你上青楼都没问题！” “我怎么那么心大呢？还每晚让你上青楼？你给我多少银子啊我给你开这样的小灶？”这小子怕不是以为她是傻的？ “我给你天下！” “不吹牛能死吗？有朝一日你若真有天下，必必定自己捧在怀里跟宝贝似的，还能让别人拿到？”李柔嘉可不觉得这小子真的能这么大方。 “在捧着倒不至于”，宁王笑道，“会和你一起捧着的。” 李柔嘉爱答不理的：“我谢谢你了。” 回到段府，太子一直愁眉不展的。但这愁苦的缘由，却又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如果说他是觉得自己搞不定河道的事，不想让老四走，这说出来也太丢人了吧？ “殿下泡个澡吗？乏累一天了。”程敏萱温柔道。 “不泡了，在这边干什么都不方便。奴婢也不够，泡个澡要十几桶水，都得你和春怡拎。那丫头不顶事，还是你干的多。你去打些热水，本宫泡泡脚。”太子道。 不管太子这一番话里有多少忽悠她的意思在，但程敏萱听着还是挺受用的。如果回到京都城后，太子还是能对她这样尊重，她是真能舒坦些。 见程敏萱从屋里出来，春怡轻声问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才刚我听赵大人说，淮安城里有一家医馆，叫什么……长生堂的，说他家有个什么什么……招牌安神茶，安眠很好用，你去给殿下抓几包，快去快回！”程敏萱小声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春怡心内暗暗叫苦，这时候药铺子很快就要关门儿了，但凡没买到，程敏萱又好一番埋怨她。可她一个弱女子，又不会轻功、又控制不了人家药铺子的关门时间。 却也不敢抱怨出来，只得飞奔着去了。 程敏萱其实也不是非要让春怡买回来，只是找个由头支走春怡，让这院子里只有她和太子两个人。 打发了春怡，她自己去小厨房里给太子烧洗脚水，弄得好大的阵仗，半晌没回房。 太子心里乱，想找人商量一下又不好意思开口，在房中也是闷得慌。没多想，就去小厨房找程敏萱。 “春怡呢？你打发她去做什么了？” “听赵大人说的安神茶，我打发她去买了来。”程敏萱蹲在灶台前，用扇子用力煽火。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煽不大。 太子推开她，接了扇子，道：“你这点力气能做什么？那茶又不着急，明儿再买也是一样，你何苦这么晚把唯一可用的丫头都打发了？” “殿下昨晚醒了好几次，臣妾想着，若那茶真有奇效，殿下今晚便能睡个安稳觉了。”程敏萱说着，便要从太子的手中抢过扇子，惶恐道：“怎敢劳烦殿下？” “你去歇着吧，怪好玩儿的，本宫也没做过这生火烧水的事。”太子说得很随意。 程敏萱便也不继续坚持，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太子身旁不远处。 其实她是看出了太子今晚有心事，想找人说话。这才故意在小厨房中耗时间，就想着太子若是自己忍不住了，必定过来找她。 而只要太子过来找她，这样小家小户小厨房的感觉，必定让太子觉得挺新鲜的。 她如果不趁着出巡的机会，让太子在她这里感受到新鲜，等回到太子府中，太子能从她这里感受到的、和在别的女人那里感受到的，着实差不了太多。到那时，即便她绞尽脑汁地想着特别，却也收效不大。有这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若不利用上，待到找不到机会时，哭的资格都没有。 宁王那里既然走不通，她就只能多押注在太子身上。可以不用情、也必须不动情，但却不得不多用心。 “都怪臣妾糊涂，因着小时候做过这样的事，还以为现下做起来也不难呢。谁知道搁置久了，竟然就不会了。” “哦？你小时候自己烧过水？” “岂止烧过水啊，还做过饭呢”，程敏萱叹了一声，“母亲早逝，我在丞相府中没有依傍，年纪小的时候，这点模样还没显露出来，在府里也不受重视。身边连个使唤丫头都没有，什么事情都自己做，过了几年苦日子。气势这些活计我也做不好，有时候米都蒸不熟。硬邦邦的米饭就着咸菜吃……” 她说这话，不是为了博得太子的同情而胡诌的，而是她真真经历过的。 太子不由得看了她一眼，问道：“丞相不管你吗？” “他才不会管我。”程敏萱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恨。 太子看着，静默了片刻，方道：“不要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老匹夫现下还摇摆不定，他若不站在本宫这边，待到咱们赢了，本宫必定有他好看；他若站在本宫这边，往后在他面前，本宫必定给足了你面子，让他后悔当初对你这样虐待。等用不着他的时候，你照样可以收拾他。” “殿下是要为臣妾撑腰吗？” “你是本宫的女人，本宫自当要为你撑腰。”太子又专心煽火。 正因为如此，这话说得，反而有了十足的真心。 程敏萱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但却也并未过分留恋，甚至没有让自己去细想——她不想让自己去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难得糊涂 什么情啊义啊，最是无用的东西。 她已经被宁王伤得够够的了。 “后来我年纪渐长，容貌也显露出来，他们瞧着我长得有几分姿色，不知道动了什么歪心思，又拿我当小姐养了起来，给配了个丫头。我觉着他们多半是要把我送给哪个老头子，想着要拉拢谁呢。” 太子道：“那老匹夫总是一副清高的模样，这种事情做不出来。不过，你们既然是官家，又有两个女儿，岂能一个都不孝敬给父皇？但程敏薇有亲生母亲护着，我看丞相对她也颇为疼爱，他们必定不舍得将她送进宫里去。你没有母亲庇护、又有姿色，不欺负你欺负谁？” “给陛下就好了吗？陛下也是可以当臣妾父亲的人了，后宫里那么多娘娘，我若真被他们送进了宫，这辈子可是再不见天日了。” 太子笑道：“凭你的聪明和美貌，当年若真让他们送进宫里去，没准儿现在已经是贵妃了。本宫见着你，还要恭敬着唤你一声‘娘娘’。” “这样的恭敬，还是不要为好。那些个尊荣，可是用自己一生换来的。”程敏萱道。 对这个女人，太子是愈发不解。以为她要的不过是权势，既然如此，有权势不就好了，还挑肥拣瘦干什么？是太贪心什么都想要，还是，真的有几分小女子的心思？ “如今跟着本宫呢？你觉得如何？是亏着了还是赚着了？”太子问。 “臣妾总说心系殿下，可殿下向来不信。但臣妾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至少说心悦殿下的那些话，都是。若有虚假，臣妾甘愿折寿。臣妾毕竟年轻，哪有年纪轻轻的女儿家，不爱俊俏郎君的？太子殿下气度非凡，莫说是臣妾，多少官家小姐也都暗地里倾心于殿下，只是她们没有臣妾这样的福气。如今臣妾得以在殿下身边服侍，还能和殿下一起出巡，殿下说，臣妾是亏了还是赚了？” 太子笑道：“不是老四更受你们喜欢？他那大熹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他若不是本宫亲弟弟，本宫都要把他弄来玩玩儿！” “四殿下不稳重，整日里没个正经样子，谁会喜欢？”程敏萱说得相当认真，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似的。 太子分不清真假，也懒得去分清。此时在这样的小小厨房中，只有他和程敏萱两个人，这感觉，的确像是寻常人家的小院落里，一对恩爱的夫妻。 他是太子，但他也是个人。 他也想要这样平平静静的生活。只可惜，从出生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这一生注定不会有这样的平静，也得不到寻常人家夫妻间那种举案齐眉的恩爱。 即便此时的一切只是个假象，能多享受一会儿，也是好的。 人啊，有时候不必活得那么明白，该糊涂的时候就得糊涂。 只是身为太子，他可以糊涂的时候太少。此时，是难得有这个机会。 “老四最近对你可不怎么用心，看来真真是移情了李柔嘉”，太子道，“李柔嘉乍一看是吸引人，但细细瞧着，未免太端庄了些，不如你可人儿。” “殿下当初还非要将她弄到府里来呢！”程敏萱笑道。 “那时候觉得她美呗！更何况她是第一个拒绝本宫的女人，本宫要脸，不弄回家里来不甘心。现在看着，也就那样儿，除了美些，也没什么格外出众的。”太子现在真的这么认为，可不是忽悠程敏萱。 当放下了非要弄到手的心思后，再看李柔嘉，真觉得不过是个漂亮的画中人，没血没肉的。 其实在来三淮的路上，看到李柔嘉和老四那么恩爱，他心中还是挺不舒服的。可这一阵子，许是因为有程敏萱的日夜陪伴，许是换了一个新环境，反而没了在京都城中的很多执念，想想也是够可笑的。 程敏萱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不知在今日这样的情形里，到底是谁在骗谁。但她不想去追究了。 人活着，太累，有死后真的应该难得糊涂。不如也让再放松一下，就当在此时没有太子、没有皇权、没有京城、没有相府、更没有宁王，她也从不是什么庶出的女儿、不是谁的妾室。 她只是民间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和一个自己爱的、也爱自己的丈夫，在小小院落的小小厨房里，闲话家常。 那些该有的清醒，就等到天亮的时候吧。 天一亮，宁王和李柔嘉就开始收拾了。他们打算吃过午饭就启程，晚上连夜赶路，到第二日中午，赶到滨源镇再做休息。 昨晚已经和如嫣还有段汀兰说好了，让她们跟着侍酒和碧萱走，路上会有人接替侍酒，护送她们回京都。 这两人谁也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情愿，都是但凭安排。 侍酒没参加过这种武林盛事，缠着宁王好一会儿，才争得了可以去见识一下的机会。 李柔嘉就比较痛快，干什么都要带着夏心。听宁王说他们这一次不用偷偷摸摸，有光明正大混进去的法子，李柔嘉就更放心了，名正言顺地带着夏心去见世面。 李柔嘉知道宁王混江湖的法子多，对宁王说有法子，一点儿也不怀疑。打算一路上该吃吃该喝喝，一切听宁王安排。 路上的事倒还好说，就是这个离开么……不好办。段弘楼那边总要去打声招呼，段弘楼现在已经明着巴结太子了，必定会让人去告诉太子，他们得派人警醒着些，将派去的人拦下来，才能免于和太子的一番口舌。 “我带着汀兰去辞行，你装车吧。”吃过午饭后，又轻点了要带上路的东西，李柔嘉道。 宁王是皇子之尊，自然不能亲自去向段弘楼辞行。 “你去，在前后宅必经之路上拦着，一旦有人要去通传给二哥，你就拦下来。”宁王吩咐侍酒。 “是，殿下。”侍酒一路小跑着出去。 宁王叹了一声，抱怨道：“弄得跟做贼似的，父皇可真能给咱们找麻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轻装出行 “娘娘，奴婢刚才瞧见，那边的宁王妃带着段美人去前宅了，而且院子里，马车都备上了。”春怡及时回来禀报道。 程敏萱让她盯着那边的动静，她一刻也不敢怠慢，一有情况忙过来回禀。若是错了一星半点，程敏萱都有得收拾她的。 “殿下”，程敏萱去小书房，“春怡说……” “本宫听见了”，太子道，“他这是怕本宫拦着他们，不敢过来同本宫辞行呢。” “咱们要拦着吗？”程敏萱想起昨晚太子的忧虑，但却也不能明说，只道，“他这般走了，得着清闲，殿下却要在这边劳心劳力，这般便宜他，真让人心里不舒坦。” 因着昨晚夜宴，大家伙儿都喝了些酒，且这一阵子一直在忙，就没得闲，今日太子就没去，也让大家伙儿都休一天。 太子昨儿想了一晚，越想越觉得心里憋得慌。怎么没了老四就不行了？他自己怎么就不能办？他比老四差什么？这般挽留，弄得跟他没了老四活不起似的。 因而今日一早儿，便早早起了，自己看图纸、查看历年历代的治理文献，就不信他自己搞不定！ “算了，由他去吧”，太子道，“你前日买的蜜饯果子，回来用冰块一直冰着的，等下拿去给老四，让他带上。” “是。”程敏萱应了一声，也没点破太子心中的这些计较。 不过…… “殿下要去为四殿下送行吗？” “本宫就不去了，忙着呢，你代本宫去吧。” “是。”仍旧是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并不多言。 太子应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还是给她和宁王创造机会呢。让宁王以为她还对他抱有幻想，不想放弃。 她当然不想放弃。 放弃宁王，不也等于自己堵死了自己的一条路吗？没有人会嫌自己路多，她怕的，是自己路少，万一有一天行至末路，没人来救她。 不怕路多的程敏萱，谨遵太子之意，装好了蜜饯果子，又派了春怡去打听。让她见宁王的马车出了院子，立刻来报。 着实过了好一会儿，宁王院子里的三辆马车才依次出了院门，看样子是要绕道从他们屋后走，以便被拦住。 春怡急忙来报，说宁王道马车绕到后面去了。 程敏萱只是不太过心地应了一声：“知道了”，便对太子道：“殿下可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让臣妾说与宁王？” “告诉他路上保重就行了，没什么其他可说的。”太子道。 “是，臣妾这就代殿下去为宁王送行。”程敏萱施了一礼，恭谨着退下。 虽然她和太子两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但她却绝对不能担下这层干系，她得提醒太子，是你让我去的。你让我去我才去，我是听你的话，可不是我自己的心意。 对于她这些表面的功夫，太子当然不在乎，随她算计去。 终究……这身份之侧，是不会有真心的。对程敏萱这样的女人，更是如此。 其实方才他竟然想着，程敏萱若是坚决不愿意去，那便罢了吧。 可他到底是高估了这个女人，又或者是——低估了。 一开始就不该动这样的心思。 太子摇摇头，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殿下……殿下留步……”程敏萱是转过弯才敢跑的，不然若是被太子听见了也不大好。 但一旦跑起来，可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宁王撩开车帘看去，果然只有程敏萱一人——其实听到程敏萱的声音他就知道，太子没来。不然她是绝对不会这般急切的。 对程敏萱的两副面孔，宁王现在已经有所了解了。 “这里有一些蜜饯果子，还望殿下不要嫌弃，带着路上吃吧，也能解一些长路漫漫的苦。”程敏萱将一包果子递给宁王。 “二哥有心了。”宁王并未推辞，而是很痛快地接了来。 “他……他不知道。”程敏萱眼波流转地看着宁王，小声道。 “哦？那这东西，本王可就不敢要了。要是回头二哥找起来要吃，却被我拿走了，他还不要找我算帐吗？”凝王说着，又将东西塞回给程敏萱。 程敏萱哪能要？又推回给宁王：“是我特意给你买的，他不知道。” “着实吃不上……” “你便拿着吧，好歹是我的一番心意……” 如此推搡之间，也不知道是谁的手松了一下，一纸包蜜饯，眨眼间便都散落在地上。 程敏萱怔怔看着这一地的果子，眸光凄然，眼中也已经有了泪光。 今日之事是个意外，不是宁王故意要如此的。见了这样的场面，不免有些过意不去。叹了一声跳下马车，又将这果子捡起了些，道：“本王拿着路上吃。” 程敏萱有些苦涩地笑笑，这会儿已经没什么欢喜之感了。 回到马车中，宁王将蜜饯放在一边，愁苦道：“她怎么这样不知趣儿！” 李柔嘉就当没看见、没听到，只是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懒得理这些事。 不然还能如何？ 她若真的用心去看，少不了要和宁王争执一番，何苦来？ 难得他们要远离了朝堂纷争、甚至连太子他们那些讨厌的人都远离，她岂能不珍惜这样自在的日子？至少在这一段时日里，她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想。 马车缓缓驶出了段府…… 宁王的意思是不让人来送，段弘楼也就乐得捡个便宜。他不来送宁王，让太子知道了，自然是卖给太子一个好儿。等到宁王离开后，他不是想怎么和太子说都行？大可以说，他扔殿下一人在这边辛苦、自己却出去逍遥，微臣看不惯，不愿去送他。 这些蜜饯已经掉到地上了，宁王自然不会吃。出了淮安地界，便将这一包蜜饯都扔了。 总要给如嫣一些可回禀的东西不是？这就是如嫣能向太子禀报的。 换了一个追上来的暗卫赶车，侍酒去送段汀兰和如嫣、还有碧萱，夏心上了李柔嘉他们的马车，这样三辆马车就只剩下一辆，还有一辆板车拉行李，也算轻装简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路遇友人 到了滨源镇，侍酒已经追上了，一行人都是疲累不已，当下找了个客栈休息。 李柔嘉和宁王从天刚黑就呼呼大睡，一直睡到明月高悬。若非宁王听到屋顶有动静，他们必定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嘘……”宁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握住了枕头下的匕首，小心起床。 他们住在天字房三楼，这其实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若是有人从楼顶干什么，他们不好防范。 “唰……” “嚓……” 一个破窗而入的声音和宁王的匕首刺出、擦着对方剑鞘的声音同时传来。 “小俊俊，数月不见，你的警惕性更强了，可喜、可喜啊！” 未及宁王出手，这人已经说话了。“小俊俊”三个字一出，宁王就听出了来人是谁，哪里还能再与他交战？ 打也打不过，而且也没必要打。 “我正想着寻你，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你怎么也在滨源镇？”被人深夜侵入寝房，宁王不怒反喜。 “早就盯上你们了”，云少棠往床幔里看了一眼，知道李柔嘉在里面呢，却也是一点避讳都没有，往着边一座，自己悠然地道了一杯茶：“就知道你这次出来少不了要好好玩儿，看你们离了太子，我就找过来了呗，多简单点事儿。” “你跟踪我啊？” “哎哎哎……我说你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啊，怎么能叫跟踪你？我是刚好到淮安去玩儿，看到你了，暗中保护你几天。你付我银子，快点儿的！”云少棠居然大言不惭地伸出手来，真的问宁王要银子。 宁王却不感谢他，抓起他的衣领将他往外推：“走走走，你自己出去找个客栈住，我明儿再去找你。我娘子睡觉呢，你在这儿多不方便！” 云少棠嘿嘿一笑，道：“原本也没想进来，就是闲来无事测一测你的警惕性，谁让你发现了呢！要不然我也不能做这没礼数的事啊……弟妹，别见怪啊！” 李柔嘉困得打了哈欠，没搭理他。 “你大半夜的掀我屋瓦，还怪我察觉了？幸亏我们没有干什么，不然不都被你看去了！你说说，你是不是i就想要偷看我们俩亲热？” “嘿你……你龌龊不啊？我真的只是单纯地和你玩一玩儿……” “明天见！”宁王将他推出去，毫不犹豫地关了房门。 门外传来云少棠的抗议：“过分！” 然而一句抗议之后也就完了，他并没有再冲进来。 宁王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地爬到床上继续睡觉。 “哎，你说的有办法光明正大地进去，说的就是云少棠吧？”李柔嘉推了推他。 早就被他们俩给闹腾精神了，我不睡你也别想睡！ “是啊，刚好他自己找来了，不用咱们寻过去。我原本还想着，到问道山山下蹲他几天，等他来了咱们再一起去呢。”宁王道。 李柔嘉听得，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心想幸亏云少棠来了，不然他们还真的要去问道山山下蹲守啊？那日子可是不好过的。万一被问道山的人发现了，那么多武林豪杰，有可能连句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们，一人一刀就把他们给杀了！ “好险好险……”李柔嘉拉住被子保护自己，好像这样就能避免哪天不小心被宁王给坑了似的。 “艺高人胆大”，宁王道，“那些所谓的武林豪杰加起来，也不如我的武功高，怕什么？” “信了！”李柔嘉觉得，宁王唯一可以去和别人比的，就是脸皮。 比武功？三个问道山小弟加起来，就能把他给杀了，还是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的那种。 时间还来得及，他们原本就想着在滨源镇这个安静的地方多留一天，歇一歇。再加上有云少棠昨晚的一折腾，宁王和李柔嘉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好久没有这么惬意过。 李柔嘉醒来后心情大好，昨天因宁王去帮程敏萱捡东西的那点不快也早就忘，一番梳洗用膳之后，兴冲冲地出去玩儿。 无奈这个镇子小，没什么可玩儿可看的。他们俩也不知道云少棠昨晚从他们房中离开之后又去哪儿了，两人站在有些空旷的街道中，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你昨晚就不该把他赶走，应该直接带着他去楼下找小二开房间。这下可好，万一他被你惹怒了，直接扔下我们不管了可怎么办？”想到如果找不见云少棠，他们就要去问道山山下蹲守，李柔嘉真是吓得不轻。 “放心吧，那小子脾气很好。他估摸着也是昨晚玩儿得晚了，今天还没醒呢。等他醒了，觉得闲着无聊，自然就来找咱们了。”宁王道。 “但愿吧……走吧，也没什么可转悠的，咱们找个地儿吃茶去！”怎么都觉宁王有些不靠谱，总觉得云少棠真的走了。 这边虽然距离淮安城不远，但却远没有三淮那么富庶，而且平时也没有多少外地人来——即便要去三淮那边，这里也有好多条路可以走，很多人都不会选择滨源镇这个小镇子。 看着外面并不算多的行人，李柔嘉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选择这里，而且还要在这里休息一日了。” “为什么？”宁王自己倒是不知似的。 “你就爱考我。”李柔嘉反而不说了。 人多耳杂的，搞不好有一些听力好的。要是被他们听了去，宁王的苦心也就白费了。 宁王是觉得，太子必定会派人跟踪他们，而滨源镇这个地方又小又安静，那些跟踪之人不好藏身，他们也就更容易发现。掌握了太子一共派来了几个人，或是由着他们跟、或是想法子甩掉他们，都好说。 宁王用一抹了然的笑容看着李柔嘉，笑道：“就知道逃不开你的法眼。不过你最近变笨了，怎么今天才想清楚？” 李柔嘉心想，还不是被你闹的？不然我一定早早儿想到，不给你得瑟的机会。 方才李柔嘉也看了，至少在这个茶楼中，并没有太子或者皇上那边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一共五人 但这对他们来说，可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们既然想要掌握对方情况，就要给对方能够显露的机会。此时他们所处的这家茶楼太小，那些人必定也能料到、跟进来，一定会被他们发现。 可如果去到人多眼杂的地方，他们又未必能掌握到那些人的情况。 李柔嘉正想着，便听得宁王道：“小二，结帐！” “等下去哪儿？” “瞎转！”宁王道。 显然宁王也发现了那些人不敢跟进来，所以他们再在这边耗时间没什么意思。 结了帐，两人离开茶楼，又是那条冷冷清清的街。 宁王轻摇着折扇，小声道：“我也就是不爱打他们的脸，不然此时一抬头，在各个房梁屋脊，就把他们一眼给收了！” 李柔嘉笑笑，看着这冷清的街道，觉得宁王说得很对。 路上行人太少，如果那些人装作行人跟着他们，更容易暴露。但又怕他们这么闲转悠，是在找时机做什么事，又不能不把他们盯住了，所以也就只能躲在房梁屋脊了。 “走吧，咱们在这大街上闲转悠也没什么趣儿，不如逗逗他们！” “怎么逗？” “你跟我来就是了！” 宁王招呼了李柔嘉一下，自己就冲进了身旁一家客栈。 “老板，昨晚上，有没有一个像我这样高、像我一样帅、但是不如我这样风度翩翩的人来住店？”宁王在自己的身上一通比划。 听得李柔嘉忙捂住了自己的脸，真的很想说不认识这个人啊！ 她现在很有些怀疑，当时自己到底是被什么烧坏了脑子，才会决定嫁给这个人。 “没……没有。”掌柜的显然也懵了。 “没关系，谢谢。”宁王问完，又像模像样地在人家大堂里看了一圈儿，这才带着李柔嘉走了。 “找云少棠啊？”李柔嘉跟上去，提了一个非常善意的意见，“你如果找他呢，就说他的样貌就行了，不用说你的。按照你这种找人的方法，是找不到人的。” “这就是最明智的找人之法”，宁王还是摇着折扇，一脸悠然，“只有说像我这样的人，他们才能有印象。不然说他，他自己有什么特点？” 李柔嘉摇摇头，觉得宁王是没救了。 又看到一家客栈，李柔嘉委婉地表示了一下对他的嫌弃：“你自己去吧，我觉得外面挺好的，想透透气。” “进来！”宁王大手一抓，就把李柔嘉拽进去了。 “掌柜的……”宁王拉着李柔嘉，又开始了他我行我素的询问之法。 “没……没看见。”这位掌柜的比较年轻，可能对于美男子也有一种特殊的爱好，边摇头，居然还边看着宁王——用一种被惊艳到的眼神。 “不要紧，谢谢！”宁王说完，又在人家店里看了一圈，拉着李柔嘉就走。 这一次，李柔嘉真的用实际行动捂住了自己的脸。 “还要……继续吗？”李柔嘉问。 “当然！”宁王已经盯住了另外一家客栈。 而这一家，就在他们刚才出来的那一家的斜对过。李柔嘉连做一个准备的机会都灭有，就又被宁王强行拽进去了。 但是这一次进入客栈之后，宁王却没有直奔客栈掌柜的而去，也没有找店小二，而是拉着李柔嘉躲在房门口，往他们刚才离开的那两家客栈的方向看。 李柔嘉看到，果然有两个人忽然出现在街道上，然后分头去往他们刚才去过的客栈。 “这是全部了吗？”李柔嘉问。 宁王摇摇头：“未必，但至少我们认清楚了这两人的脸。他们到底有多少人，还需要进一步确认。没办法，谁让这个镇子小，统共就四家客栈呢？” 所以说，也不用再问了，他们所在的这家客栈里，一定有云少棠。 因为他们从自己住宿的客战中出来时已经问过了，昨晚半夜，并没有新的客人入住。 “掌柜的……” 就在李柔嘉以为，宁王又要把他的询问之法再用一遍的时候，云少棠出现了！ 李柔嘉简直觉得自己遇到了老天爷！ “那里那里！嗨……云大哥！”李柔嘉兴奋地拽着宁王看向楼上。 云少棠正迈着潇洒的步子走下楼梯。 “你们俩起得这么早？”云少棠站在楼上就问。 李柔嘉觉得……这话问得，没有比宁王的那一番询问更好些。 毕竟现在已经下午了…… “还好，还好……”显然宁王也败下阵来。 云少棠到宁王面前，又后退了几步，毫不避讳地看了李柔嘉一眼，笑道：“数月不见，弟妹更漂亮了。” “谢谢你的夸赞”，宁王搂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脸扳到一边，不让他再看。还警告道：“再看挖你的眼！” “求我帮忙也没个求人的样子，幸亏我脾气好。”云少棠笑道。 李柔嘉觉得云少棠料事如神，想必他是早就知道宁王要借着他云鼎山庄的名义去问道山了。想到如果自己在此时不出现，宁王就要苦哈哈地在问道山山下等，身为好兄弟，怕是不忍心了。 “一共五个人跟着你们”，云少棠小声道，“三人一路，两人一路。刚才现身的那两人，是三人之中的。” “够意思！”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真的很感激。 “不客气”，云少棠道，“这一路上都请我吧，刚好我最近手头儿有点短。” “可以。但不知是因为这件事”，宁王道，“你要想吃饱喝好睡好，还要答应我一个要求，你不答应我，待遇可就不同了。” 云少棠也没问宁王的要求是什么，直接就说道：“好，没问题，答应你。” 李柔嘉听这两人说话，已经听得云里雾里。着实在脑海中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 想明白之后，自然也就放心了。总算可以彻底将那寒风入骨、苦哈哈蹲守的画面扔出脑海。 宁王请云少棠去了这个小镇子上最大的酒楼，真的是说到做到，好吃好喝地招待。云少棠也不客气，大手一挥就将菜单上最贵的几道菜全点了。看的李柔嘉不由得摸了摸腰包，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他们的盘缠。 好像……勉勉强强够用。 如果宁王不再给云少棠升档次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甩掉尾巴 去探寻麒麟令的事情，最好还是隐蔽一些——至少让父皇看来是如此。所以宁王打算先甩掉那三个跟踪之人。 酒足饭饱之后，宁王要拉着云少棠钻青楼——理由是，那里人多，好掩饰。 李柔嘉哪能放心？死活要和宁王一起去。 云少棠笑道：“几个月前见到你，觉得你尚且是个很大度的女子。可这次再看到你，怎么跟个怨妇似的？” “谁是怨妇？”李柔嘉气得都要撸袖子了。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宁王的朋友，嘴巴也讨喜不到哪里去。 “小棠棠，你这话我都不爱听了。我家娘子怎么了？这是喜爱我的表现”，宁王搂住李柔嘉的脖子，勒得李柔嘉都透不过气了，他却还一本满足：“你想要有人看着你吗？没这个福气啊！还是有娘子好啊，干什么都有人惦记。你就是哪天挥霍大发了，没钱吃饭饿死在外面，都没有娘子为你哭一声！” “哎哎哎，你说话就说话啊，别咒我死啊！” “谁让你说我娘子？”宁王松开了李柔嘉，和云少棠小声说道，“我家娘子好不容易有点做娘子的样子了，终于能管管我，你不要笑话她，不然她以后又懒得惯了！” 云少棠听得连连摇头，不知道他的好兄弟是何年何月堕落成如此模样的：“把你贱的。” “我乐意！”宁王说得理直气壮。 云少棠深吸一口气，看在他已经活得这么窝囊的份儿上，就不忍心摧残他了，一个字——我忍！ 李柔嘉换了一身男装，和宁王勾肩搭背地往滨源镇最大的一个青楼去——这里一共就俩青楼。一个最大、一个最小，最小的那个非常可怜——那是真小，就一个院子而已，感觉都要撑不下去了。 因为云少棠是忽然出现的，而且宁王又去几家客栈挨个找他，那些人必定以为此人很重要。但皇上派来的人，就只是记录他们的行踪而已，不会参与更不会故意来打探什么，可太子派来的那三人就不同。他们必须要搞清楚宁王这边的所有情况，回去才好向太子交差。 这镇子里少有热闹的地方，到了晚上，除了青楼更无别处。宁王今晚非要逛青楼，绝不是为了找姑娘，这一点李柔嘉是清楚的，她得为她家相公开脱一下。宁王过来，为的是，给那三人创造跟踪的机会。 然后…… “小棠棠，等下你鬼鬼祟祟地出去，他们必定会跟上你。你用轻功悠着点儿飞，把他们引得远一些，然后再快点儿回来，让他们追不上。你一回来，咱们连夜就走。”包房里，宁王在给云少棠布置任务。 云少棠听得脸都黑了：“你把我当什么呢？” “好兄弟嘛，讲义气！你不帮我，可就没人能帮我了啊。你看我，如今出门在外，身旁又带着一个拖油瓶，我也是没办法啊……”宁王卖起惨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李柔嘉听得直搓拳头。 干嘛要说我是拖油瓶？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拖油瓶？ “这样吧，你把请我吃饭的档次再升一升，我就考虑一下。” “不能是考虑，而得是答应。你同意给我卖这个力，我才能答应你让你吃好吃的。”宁王道。 李柔嘉吓得又捂住了自己的腰包。 “可以。”云少棠答应得非常痛快。 李柔嘉觉得，自己的腰包顿时瘪了！ 虽然破财，但有了云少棠这个小弟之后，李柔嘉和宁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对这个小弟的办事能力，他俩是非常放心的，只等着云少棠轻轻松松解决了那几人归来了。 可问题是……他们今晚要连累赶路，这是让李柔嘉头疼的事。困啊，累啊……好不容易能休一天，感觉还没缓过乏呢，就又要上路了。太子真能给他们找麻烦，要是没有太子，他们这一行得多逍遥！ 云少棠果然没有辜负他们俩的期望。做出好像揣着东西的样子，鬼鬼祟祟东张西望地出去了。光是着出门的架势，就已经相当唬人。 李柔嘉向宁王竖起大拇指，顿时就判定：“你的银子花得值得。” “那是当然，如果不靠谱，本王怎么可能雇佣他？” 李柔嘉笑道：“把你得瑟的！人家怎么可能没银子？就是故意黑你这个大头鬼呢，不吃白不吃啊！” “没事，反正本王也有的是银子。” “那是在京都！”李柔嘉真是无奈，“现在我们出来了，手里的银子就这么点儿，还不得省着点花吗？” “知道了知道了”，宁王道，“花光了也不要紧，云兄会养我们的。” 李柔嘉嫌弃地撇嘴：“你也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宁王理不直气也壮，“他还能看着咱们一行人饿死？够不够朋友！” 两个时辰后，云少棠回来了。 自然大功告成：“那两人轻功也不错，我瞧着他们这么能跑，我就给他们引得远一点，多玩一会儿！把他们引到隔壁镇子的荒郊野外去了。不过，咱们还是得快些走，万一被他们冒蒙追赶，真的追上了我们，我不是白跑了？” “走走走！”宁王拽起李柔嘉，眨眼间便冲出了包房！ 半个时辰后，他们已经在出城的路上了。 侍酒直接亮出宁王府的腰牌，一行人顺顺当当地出了城。 宁王和侍酒分别坐在两辆马车的车板上赶车，李柔嘉和夏心在马车里睡觉，云少棠是真闲得慌，而且这人有些精力旺盛，在他们头顶飞来飞去，没个停歇。 飞得宁王头晕：“你若实在闲得慌，你来给我赶马车？刚好我进去睡会儿。” 云少棠轻轻松松地落在马车上，只用脚尖点着马车车顶，懒洋洋地道：“你又没有花雇我赶车的银子！我堂堂云鼎山庄少庄主，岂能在权贵面前折了腰？” “啧，你干嘛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不该互帮互助吗？” “不不不，客气了，你现在是供我吃饭的雇主，我不敢和你称朋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到达问道山 说说笑笑的，一路过得倒也快。连着赶了一日一夜，骏马飞驰，跑出了两个镇子，他们才敢休息。 紧接着就又是赶路，没了尾巴，心情畅快、路途也顺利，没几天就到了问道山下。 云少棠没有邀请函——但以他在江湖中的身份地位，根本不需要邀请函。 但他们今晚并没有去问道山，而是在附近的临仙镇里留宿。云少棠说要准备准备，充一下气势再去。 怎么充气势呢？就是把他这一路吃宁王的喝宁王的这种小跟班的模样彻底改一改，然后让宁王变成他的小跟班儿。 首先要改变的，就是宁王的穿着，不能让宁王继续用现在这身气势十足的打扮。去集市上做了四件新衣裳，给宁王和李柔嘉、还有夏心和侍酒。 这衣服样式十分奇怪，一身淡蓝色袍子、镶着白边儿，怎么看怎么有些……不正经。 “这是……”李柔嘉很不想把这一身奇怪的衣服穿在身上。 “云鼎山庄的弟子袍”，宁王掂量着手中的衣裳，“江湖中与多少人想穿还穿不上呢！咱们今天能把这样一身衣裳上身，全托了云兄的福！” “不客气。”云少棠说得一本正经。 宁王嘴上说得挺好听，但其实，眉心已经拧成一个川字了。 这衣裳，实在太难看了！长这么大就没穿过这么奇怪的衣裳！ 而且这种难看的衣服，穿起来还得分级别的。宁王和李柔嘉的是锦缎料子，动起来流光溢彩，真的恍如湛蓝的天、流淌的河；而夏心和侍酒的，只是蓝色的布袍，看起来干巴巴，好像是忽然失了水汽的蓝天。 宁王给李柔嘉他们解释道：“云鼎山弟子有内门外门之分，内门弟子不过十几个，在江湖上都是有名号的，外门弟子很多，有数百人。这些外门弟子平时也学不到什么精妙的武功，学的都是一些强身健体的招式，平时也做些洒扫的活儿。赶明儿有机会，带你们去云鼎山庄转转。嚯，好家伙，一望无际的湛蓝，看得人头晕眼花的。站在云鼎山上，你都分不清你到底是站在一座山上啊，还是已经在天空里了，过瘾吧？” “啪！”一个大巴掌拍在宁王后脑上，紧跟着就是云少棠要杀人的话：“有你这么奚落人的吗？我听明白了，又不傻！” “我只是说实话！难道我非要像江湖中其他人那样，对你们不断吹捧，你就高兴了？你觉得你们云鼎山庄这衣裳好看？那你自己怎么不穿？” “我不穿……我不穿是怕抢了你们的风头。”云少棠应对得有些勉强，说不过，就只能用命令的：“别那么多废话！赶紧穿上试试，不合身我好尽快拿去改。不然问道山那些人一个个都是人精，如果他们看到衣裳不合身，多半会猜到你们是冒充的。被人发现了，我可救不了你们啊！” 宁王和李柔嘉、包括夏心和侍酒在内，都一脸了然地看着云少棠，成瞧不上他这自己都不喜欢、却又不许别人说的样子了，太护短了！ 各自回房换上了，又叫云少棠来看，云少棠看得满意点头：“不错不错，挺合身的。而且师弟师妹们也是仪表堂堂，像我云鼎山庄的弟子。” “来，小俊俊，叫一声二师兄听听？”云少棠还带调戏人的。 偏得宁王又没什么骨气，听话地闷声叫了一句：“二师兄。” “哎……师弟乖，以后二师兄罩着你哈！”云少棠在宁王的肩膀上拍了拍，心满意足。 在城中玩闹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就以云鼎山庄弟子的身份上山去。 路上云少棠嘱咐道：“等下你们不要多说话，一切听我的就好。放心，我一定帮你们弄得圆圆的，没人能发现什么。” “谢谢云兄！”宁王一抱拳，非常诚恳。 “你这个人呐，唯利是图的，用到我的时候叫我云兄，用不到的时候就叫我小棠棠，没大没小。” “那是喜爱你！” 李柔嘉吓得一激灵，忙扫了扫身上的鸡皮疙瘩，听这两人说话，真是随时都有被吓死的危险。 到得问道山下，见共有六个守山小弟子，左右各三个。这阵仗，可比他们之前来的时候大多了。 云少棠跳下马车，笑道：“几位小师弟，别来无恙啊！”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人家是谁！问道山上这种小弟子太多了，他哪能都记住姓甚名谁？ 但这些问道山小弟子，却一定都认得云少棠。 “云师兄。”几个小弟子同时抱拳道。 问道山和云鼎山庄向来是兄弟之交，所以他们两派不生分，弟子们见面，都以自家而论，称一句师兄、唤一句师弟，道一声师姐、叫一声师妹。 “怎么，山上近日来是有什么事吗？怎么看起来这么大的阵仗？”云少棠往山上看了看，真是把一不知二不晓的样子做到极致，看起来是颇为好奇的。 “是有些事……”两个为首的小弟子互相看了一眼，却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我从同师弟师妹们从外面游玩回来，刚好路过问道山，过来看看萧师伯。” 云少棠说的，是问道山掌门萧千丈。 言罢，就大咧咧地招呼赶车的侍酒，让他上山。 “哎哎哎……”两个小弟子忙拦住了他。 “怎么了？是我啊，我是云少棠啊，你们……该不会是不让我进吧？”云少棠指了指自己，一脸难以置信。 “不是啊云师兄，但是……” 两个小弟子相视一眼，又是颇为为难。 瘦高的那个看起来挺机灵的说道：“师兄，近来山上有些不太平，我们就怕会给师兄添麻烦。这样吧，我们去禀报掌门，看看掌门怎么说。” “行行行，快去快去！”云少棠摆摆手。 显然现在的问道山，只有手持请帖的人才能进。然而他们什么也没有，就是个贸然过来的。 但云少棠一点也不担心，他都到门口了，即便明知道他是故意过来凑这个热闹的，萧师伯也一定会让他上山去。不然，岂不是弄得他们问道山有鬼似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成功混入 过了好一会儿，足足有三五番禀报的功夫，那小弟子才下来回话。回话的语气有些勉强：“掌门师尊说了，请云师兄一行人上山去。” 从这小弟子的语气中，就可以看出萧千丈方才有多为难。怕是把牙都咬碎了，这才作出了同意上山的决定。 “多谢小师弟啦！”云少棠回身向侍酒招招手，还向那两个小弟子抱怨道：“你们啊，就是多此一举，害得我们白在日头下晒这么久！” “是是是，都是我们的不是，还望云师兄莫怪。” “没事儿，我这人向来不挑剔，不会和你们计较的。”云少棠大咧咧地一摆手，真的是宽宏大度的模样。 李柔嘉都能听到那两个小弟子腹诽他的声音了！ 上山后，又有两个小弟子在半山腰的必经之处等。见了他们的马车，忙迎上来，笑道：“云师兄，掌门师尊说，先让云师兄去客院整顿一番，不着急，他就在问道殿等您，您可以随时过去。” “好，我们尽快安顿好，过去拜见萧师伯。” “我们就在附近，如果云师兄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们就好。”一个小弟子道。 “不需要，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你们忙去吧！”云少棠要打发了这两人。 但这两人却是i不离开，而是照顾得相当周到：“掌门师尊吩咐了，一定要照顾好云师兄，我们若失职，会受掌门师尊责怪的。” “行行行，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云少棠大手一挥，并不想和他们多费口舌。 萧千丈这哪里是派人照顾他？分明是派人看着他。看来问道山这件事，着实有蹊跷。他这次过来多管闲事还真来对了。 虽说他相信，以萧千丈的人品，绝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萧千丈做的这件事，也绝对称不上正派。不然他干嘛这么遮遮掩掩的？云鼎山庄这么重要的江湖力量，他却不敢请？一定是怕他和他爹发现这其中的蹊跷。 萧千丈做事还是挺周到的，了解到他们有多少人，就给他们分了一个足够五个人居住大院子。看着这院子中的五间房，再加上此时身穿的这一身云鼎山庄弟子袍，李柔嘉觉得自己终于得着了清闲，可以自己睡一晚了！ “我要睡这间！”李柔嘉冲出去选房的样子不要太兴奋。 看得宁王好生气闷：“至于这么高兴么？我平时虐待你了？我有这么讨人嫌？” 云少棠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且不忘回击他：“你看，还是我好吧？至少不用讨人嫌啊。” “柔嘉……”宁王不甘心地追上去。 “砰！”房门关上了，紧跟着里面传出来的是：“师兄，我知道你喜欢我，但师父还没为我们做主呢，我们不能逾越了规矩呀！” 听得宁王好悬没吐出一口老血。 一番简单地安顿，云少棠就带着宁王一行人去拜见萧千丈。其实他是不愿意这样麻烦的，但此时萧千丈这里这样谨慎，他如果带了外人来，却不去拜见，难免会让萧千丈更觉得紧张。 还是去拜见一下，这样堂堂正正的，萧千丈的疑心反而会轻一些——至少不会怀疑宁王他们的身份，而真的相信这是他爹新收的两个徒弟。 问道殿在山顶，行至此处，愈发感觉到这是一个大宗派。这白色理石做的殿宇巍峨恢宏，气势上竟然不逊于未央宫中的议政殿。 萧千丈独自一人坐在大殿里侧的一个主位榻上，面前摆着一个棋盘，正在与自己对弈。 “侄儿给师伯请安。”云少棠站在大殿中央，规规矩矩地施礼。 “呦……”萧千丈方才下棋认真，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听了这一声，忙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迎上来，扶起了云少棠，笑道：“你怎么收拾得这样快？都安顿好了？” “承蒙师伯照顾，都安顿好了。” “那就好”，萧千丈打量了云少棠一眼，“好些日子没见着你啦，小伙子更精神了！来来，快坐，大家都坐下说话吧。” 云少棠点点头，在落座之前，为萧千丈介绍道：“师伯，这两位是我师父新收的弟子，宫俊和李柔儿，是我的小师弟，小师妹。我们一见如故，能玩到一块儿去，这次出游，我就带着他们了。刚好他们剑法还不够精进，我来教他们就可以了，一路上也能边玩边学，甚是美哉！” 萧千丈此时一门心思都在云少棠身上，想着他此行的来意，那里能有心思注意两位小弟子? 只是客套着打量了李柔嘉和宁王一眼，满意道：“不错不错，一看便是天资聪颖的孩子，是个好苗子。” 李柔嘉还没怎么用心听呢，都能听出满满的敷衍了。 “我爹也这么说”，云少棠笑道，“不过我觉得啊，我爹收他们俩，主要还是觉得他们俩长得好看！毕竟原先的十六师弟和十七师妹，长相的确欠妥当。我们云鼎山庄的小师弟小师妹如果就停在这儿，行走在江湖上，未必有些没脸面啊，这才找了两个长得好看的！至于他们武功怎样，其实也不太重要了。” 萧千丈向来知道老云头儿是个好美色的，别管男弟子女弟子，他都喜欢赏心悦目的，看着舒坦。听了云少棠这一番话，又见了面前两个如此标致的人物，更是好无疑虑，只是专心问云少棠：“世侄，此番前来，是游历啊，还是……” “我们几人游历到此，刚好想念师伯了，便过来拜访一番。”云少棠道。 萧千丈连连点头：“好，好啊……世侄就该到此常常走动才是，不妨把这里当成自的家，四处游历若是累了，就回来歇歇脚。世侄这次打算住上多久啊？可要多住上几日才好啊！” 云少棠笑道：“这是自然，咱们问道山上，这个季节最是风景如画，我可舍不得走呢！” “好好好，那就多住几天，就当成在自己家里一样，一样的啊……” 李柔嘉觉得，萧千丈笑得都快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章：说来冤枉 “不过”，萧千丈话锋一转，“山上最近有点事，都是凡尘俗世，必定不是侄儿喜欢的，恐人来人往的，叨扰了贤侄的清静啊。” “没事”，云少棠笑道，“师伯最知道我，只是看起来孤高罢了，实则是最爱热闹的。师伯山上最近有什么事？说出来让侄儿长长见识？若有能帮到的地方，侄儿也好为师伯分忧啊。” 萧千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叹道：“哎……还不是近来江湖中传言的麒麟令的事？都说麒麟令在我们问道山上，我们哪有那东西啊？可是无奈江湖传言，数月来，来我问道山偷麒麟令的人着实太多，弄得我们不胜其烦。所以，只得想了法子……” 云少棠道：“我也听到了这传言，只不过，江湖上不还传言了什么鬼王谷啊，还有其他几个宗派也得到了吗？” “那些小宗派，大家都不信啊，偏偏对我们问道山的这个传闻，深信不疑。你说说，我们这不是坐在家中也遭祸吗？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这个消息，可坑苦了我们问道山。但想来，我们问道山向来与人为善，何曾的罪过什么人？” 云少棠点点头：“的确，那些个小宗派，即便他们自己站出来说，自己得到了麒麟令，也没什么说服力。但是问道山就不同，即便咱们站出去一再澄清，说麒麟令不在咱们山上，他们也不会相信，反而觉得我们是故意遮掩。” “是啊”，萧千丈眉头紧锁，“所以没办法，我们只能想出这么个法子，让大家都来看看，看看我们这里的麒麟令是真是假。” “真有麒麟令？”云少棠一副被他给弄懵的样子，实际上，也是真懵了。 他原本就不知道问道山上的麒麟令是真是假、是真有还是没有，刚才萧千丈的话，听来好像是没有，但此事萧千丈的话，又像是的确有这么个东西。 “有是有，但是是假的啊”，萧千丈道，“而且这还不是我们自己弄来的，而是不知道是哪个人送来的。趁着那一阵子太平时光，我问道山守卫不严，直接挂在了我问道山的问道殿上。后来江湖上流传出的几个麒麟令，我也派人偷偷去瞧过，和我们这里的是一样的。如此，这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 云少棠道：“那可未必，或许只有咱们问道山的是真的。” “哎呦，乖侄儿，可不能这么坑师伯啊！传闻中麒麟令上记载了前朝的国祚之宝，可我们的麒麟令，就只是雕刻着一只麒麟啊，就是一个破铁牌子！我先拿给你看看！你看了，准保不会说这是真的！做工还低劣呐！” 萧千丈说着，真的跑到后殿去给云少棠拿麒麟令了，嘴上还说着：“你看看，你看看就知道了！也不知道是谁做出了这么个东西，不是把我们当傻子吗？” 看样子一点不把云少棠当外人，真的掏心掏肺地，用尽全力地证明他这是假的啊！ 当然云少棠也知道，萧千丈虽说并不是完全将真实情况告诉给他，但却也绝对没什么坏心思，只是问道山对这次的襄令盛宴，或许有自己的一番打算，不好让本宗之外的人知晓。 不多时，萧千丈就把那块传说中为真的麒麟令拿了出来，递给云少棠。 虽说李柔嘉和宁王都在寻找这个东西，但却并不急着看。一来，他们知道，萧千丈此时拿出来的，一定是假的；二来，也是他们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要是太过着急地先于云少棠抢来看，不是等于告诉所有人，他们不是云鼎山庄的弟子吗？ 云少棠拿在手中反复看了看，皱着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递给他的师弟师妹：“你们瞧瞧，这东西，做得还不如咱们云鼎山庄的腰牌精致。” 李柔嘉接了，和宁王一起反复翻看，最终，也是无奈地笑了笑：“这东西若真是前朝留下的宝贝，前朝只怕也不会存了五百多年。” “是吧是吧？”萧千丈拿回来，叫苦道，“若不是有人不声不响地将这东西挂在我问道殿的门口，我们也不能把它当回事儿，见着了，随随便便就扔了。但这东西来得蹊跷，我们也就留一下。可随即呢，江湖上就传出了，我们得到了麒麟令。几位侄儿说说，我们冤不冤？” 云少棠笑道：“还真是冤。可是，为这么个冤枉，弄出这么大阵仗来，不是更冤枉了吗？我们刚才过来这一路，发现很多客舍都住了人，可见这次过来的人不少啊。” “有什么办法？”萧千丈道，“传言总是要澄清一下啊，不然问道山每晚都要接待那些过来偷令牌的人，不是更费心力？我们过安生日子过惯了，有这么个东西牵扯着，让我们整日严阵以待，这日子，是真过不了！” 宁王觉得，事情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如果真像萧千丈说得这样无辜，怎么上次他们过来的时候，问道山在弄保护令牌的阵法呢？那架势，分明就是要告诉所有夜晚过来探秘的人，我们这里有秘密。什么秘密呢？你们猜啊，江湖上传言是什么啊？是我们这里有麒麟令啊! 之前种种做法，就是在让人误会他们得到的是真的麒麟令，可现在，又要告诉所有人，他们得到的是假的。这是怎么个说法？ 云少棠又宽慰了萧千丈一会儿，说得不过是师伯莫要太过烦心，这次事情之后，必定没人再敢来骚扰了，这类的话，变着法儿地说了几遍，才算结束了这话题。 又闲聊了一会儿两个宗派的闲事，并且约定了，后天也过来参加这个襄令盛宴，一行人这才走了。 从问道殿出来，李柔嘉笑道：“这老头挺有意思的，看起来像是个老顽童呢。” 云少棠道：“你们别看萧师伯长得一本正经，但其实可老不正经，倒也不做坏事，就是贪玩儿。没事儿去闭关修炼个什么秘门功法，再不然就说自己病了需要静养，结果房门院门一关，跑出去玩儿个十天半月的。这次他肯管家里的事也是难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夜探深山 “不过他这样的性子也好，有一点，你们不用怀疑”，云少棠说得非常肯定，“这老头儿绝对不会动什么坏心思。他虽然脑子活泛，嘴里也没个准话，但却绝对是个正人君子，如假包换的！” 宁王笑道：“知道了，难不成你还怕我端了问道山？” “你敢”，云少棠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江湖人士，没那么多弯弯绕……至少，这些名门正派，绝对没有。” 宁王很想说，“小伙子你太单纯”，但当然不能说出口，不然云少棠会提着剑追杀他。打又打不过，他只能求饶，那样子也太丢人了。 知道萧千丈不想让他们乱跑，来这里的第一天，他们也很给萧千丈面子，真的没乱跑。但晚上可就不同了。 房中，李柔嘉和宁王已经换上了夜行衣，打算再次夜探问道山。这一次虽然云少棠不跟着他们——这小子说，带他们过来已经很对不起师伯了，要是再和他们一起做这偷鸡摸狗的事情，良心上更过不去。但他们也还是告诉了云少棠，并且把两人定好的行动路线、意图，都禀报了。 云少棠大手一挥，让他们：“自便吧！” 然后李柔嘉和宁王就不客气地自便了。 他们第一个要去探的，就是问道殿。 他们要先确定，问道山里的确没有真正的麒麟令。 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人人都觉得，问道殿是问道山重地，所有重要的东西都会放在这里；而人人也都能想到，既然如此，问道山知道他们的问道殿是个重要的地方，便绝对不会把麒麟令放在此处。 所以，他们若有真的麒麟令，想要藏匿，问道殿绝对是个不二的选择。 夜晚的问道殿把守森严。 宁王和李柔嘉是一包药粉走天下，不多时，后门的守卫就靠着墙壁睡着了。 两人蹑手蹑脚来到窗下，窗子是关着的，而且，轻轻探了探，还从里面锁上了。 但这对于宁王来说，可不是什么难事。行走江湖多年，早在燕国的时候，他就已经练就了一身偷鸡摸狗的本领，开门都不在话下，又何况是开一个窗子？ 只见宁王用一根小树枝捅啊捅，不多时，窗子就开了。 宁王让李柔嘉先进去，他紧随其后。 两人进入问道殿后，当然不敢掌灯，只能借着月光搜寻。好在今晚月光不错，两人眼力有都不差，看得还算清楚。 足足在问道殿里搜了一个时辰，却是除了那块假令牌之外，没搜到任何。 一无所获，两人又从后窗跳出去，关上窗子，去往下一个地方。 下一个目标是萧千丈的卧房。萧千丈毕竟是一派之主，平时不靠谱没什么，要是真有重要的东西，他还是能谨慎起来的，必定不放心给那些年纪轻轻的弟子保管，放在自己的卧房之中，才是最妥当的选择。 原本是来偷东西的，但是…… 两人走到后窗，却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也幸而里面交谈得很热烈，如若不然，以萧千丈的功力，只要他醒着，他们俩刚走到后窗，就会被发现了。 “后半夜了这老头还不睡，火力真旺！”李柔嘉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敢出声，拉了宁王，两人悄悄蹲在窗下。 里面交谈虽然一句接一句，好像在商量什么要紧的事情，但说的到底是什么，宁王和李柔嘉却听不清。 因为声音不高，甚至是刻意压抑着，明显是谈论什么隐秘事情的样子。宁王和李柔嘉又没有顺风耳，再怎么听力好，也听不见啊。 只能听到声音耳听不见内容，两人都急得不轻。若不是担心被人发现，都要抓耳挠腮的了。 过了好一会儿，宁王忽然眼睛一亮。 李柔嘉看见了他的反应，知道他一定发现了什么非常要紧的事情，但这时候却也不敢问，只能忍着好奇。 实在听不真切，而且担心等下他们停了交谈，会发现他们两人的存在，因而宁王拽了拽李柔嘉，打算这就离开。 谨慎地离开了萧千丈的屋后，两人躲进附近的树林，宁王才敢开口说话：“先回房，今天就这样。” “可是，还有一个地方没去呢。” 他们还打算去藏经阁里看看，但见宁王的意思，是完全没必要去了。 “今晚先回去，商量一下，明天再说。”宁王道。 李柔嘉发现，宁王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劲儿。想起宁王方才的发现，也就没在说什么，主动拉着宁王往回房的方向走。 问道山上防守并不严密，许是因为这里住的都是武林人士，人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都是免费守卫，没什么可怕的。 回到李柔嘉房中，李柔嘉边脱夜行衣边问：“你刚才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听到他们说的话了？” 宁王道：“我虽然听不清楚他们的话，但我听出了声音。” “声音？你是说，除了萧千丈之外的另一个声音？” “对”，宁王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那是我师父的声音。” “你师父？” “药王谷的药王沈隐霆。” 李柔嘉曾经听宁王说起过，说他当年被人所救。这个人不仅治好了他的伤，还教给他武功，是他的再生父母，他认这个人为师父。 “可是，你不是说，你师父是个从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吗？” “这也正是让我感到奇怪的地方”，宁王道，“师父他从不爱名利，一心只求清静，怎么会同麒麟令这样的事情有关？但……我觉得我没有听错，那绝对是我师父的声音。” 当年，在生死一线，一是混沌之时，他也听不清楚坐在自己身旁的人说的是什么，但他能听得到这人的声音、以及他说话的语调。今天的情况，和当年何其相似？ 所以，他更能确定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但我师父的确和问道山、云鼎山庄这些名门正派多有往来。只是以个人之交，就是欣赏云宗主、萧宗主的为人罢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能够确定萧千丈绝不会做违背武林正义的事——我相信我师父的识人之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择一明主而栖 “会不会，他们为了维护武林中的太平，在做某种合作，一起来镇压这股假麒麟令的争夺之风？”李柔嘉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宁王道，“但我觉得，又绝对不仅仅是如此。如是如此，这种程度的事根本不需要我师父出手。若非相当严重的事，我师父是绝对不会违背一贯的行事而参与进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李柔嘉嘀咕道。 她也实在想不出。 过了好一会儿，李柔嘉和宁王几乎同时开口—— “麒麟令！真的麒麟令！” “对”，宁王道，“除非，他们为了守护真的麒麟令！” 李柔嘉道：“这样一来，问道山之前欲盖弥彰的事情也就说得通了。问道山这边，就是为了掩饰真的麒麟令的所在，这才让江湖上所有人都以为，麒麟令在问道山上。而现在既然已经转移，他们就会告诉大家，麒麟令只是一个传说，世上根本没有麒麟令这个东西，是有心人故意弄了几个假的麒麟令来，想要霍乱整个武林。” “毕竟，假的永远真不了。萧千丈活到着年岁，必定无比通透，当然知道纸里包不住火这个道理，总有一天，问道山上假麒麟令的事情会败露，到时候还会有人去寻找真的麒麟令。而只有将‘麒麟令’这三个字彻底抹去，才能让江湖上恢复真正的平静。如此，那块真正的麒麟令，也就保住了。” 李柔嘉继续道：“如果，我们的猜测是真的，你觉得……真正的麒麟令，会在哪儿？” 其实李柔嘉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她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最终，还是要让宁王来说出口。只有他自己意识到的，才坚定。 “药王谷”，宁王道，“只有这个地方，隔绝在整个武林之外、甚至于隔绝在整个尘世之外。麒麟令在药王谷，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全。可我师父要麒麟令……是为了什么呢？” 宁王心中有一个很强烈的想法：“难道是……为了我？” “与其说是为了你，莫不如说，是为了天下”，李柔嘉道，“传闻得麒麟令者得天下，你师父是希望，这天下能落入到一个有德之人的手中，而不是这些江湖草莽。江湖中，像是云前辈、萧前辈这样的高人，都不是不屑于权势争夺的，而那些热衷于权势争夺的，又绝对不可能是一个明主。更何况，江湖人想要主宰着这天下，索要经理的战争更多，不会比任何一个王朝的同一更容易……” “如果一场战乱来得难以避免，仁人志士们所能做的，也就只是让百姓们所受到的苦更少一些。谁能让百姓们所受的苦少，谁就是明主，你师傅就会把麒麟令给谁。若有一天你师傅发现你不能担当重任，他手中的麒麟令，自然就不会给你，而会给那个更仁德的人。但此时，倘若他手中真的有麒麟令，你一定是他的首选。” 宁王在药王谷待了数月之久了，药王必定深知宁王的品性，知道他有仁德之心、有一统天下之志、也有安定天下之能。天下，只有交到这样的人手中，才能安稳。 但，人的品性虽然不会变，但处事方式却并不能百年如一，谁能保证宁王在日后的争夺中，行事不会变得狠辣呢？毕竟现在的很多时候，宁王就已经表现出很有手段的狠辣一面了。 “哎……”宁王叹了一声，道，“自从知道我的身份之后，师父就再不让我去药王谷去探望他。他说，他救的，只是一个山野中骨骼清奇的少年，而不是皇城里高高在上的皇子。但却每年都会送药给我，还有他自己做的一些小吃食。没有言语，我却依旧能感受得到，师父是惦记我的。我也经常送一些东西给师父，却不敢送什么珍宝，只能是一些寻常玩意儿。我多想再见师父一面？” “所有的谜团，或许只要见到师父，都能解开。” “我觉得你师父这几天一定会在问道山上”，李柔嘉道，“只是他和咱们住着的地方不一样，武林中人不知道罢了。或许我们可以再深入探一探问道山，找到你师父的所在，去求见他。” 宁王却摇头：“不可了，强行去见，是冒犯了他老人家。倘若有缘能见到，便问一问。若无缘，还是我们再去寻吧。总会有法子寻到真相。” 李柔嘉知道，这是宁王心中的坚持，她不忍心去冒犯。只好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剩下的一日，问道山上风平浪静。除了一些赶来的江湖人士外，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提起人的注意。平静得有些不正常。 宁王和云少棠坐在院子中闲聊，只是无意间问道：“倘若这世上真的有其麒麟令，你希望它落在一个帝王的手中，还是落在江湖人士的手中？” “自然是露在帝王的手中更好一些”，云少棠缓缓饮着茶，看似悠然，话语却是通透，“江湖人士多半世代在江湖，我们讲的是道、是义、是功夫，而帝王呢，要么自小生在帝王家、要么生于权贵之家，他们讲的是权术，所看所学的，自小就不一样。江湖中人，未必治得好这天下。” 宁王笑道：“不然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也不是天生该当坐在什么位置上。” “你的话也不错”，云少棠道，“但如今四国争霸，若再加上几股江湖势力自立门户，这天下，该乱成什么样儿？就如今的世道而言，麒麟令，还是落在四国皇室之中，更好些。” “那么，放眼四国皇室中人，你觉得谁更配得到它？”宁王只是询问而已，并没有什么自找奉承之意。 面前之人是云少棠，是从不把他当皇子的人，绝不会奉承他，而会和他说真话。他要听的，就是真话。 “你。”云少棠说得很肯定。 宁王打趣道：“不是宽慰我？” “不是宽慰你”，云少棠道，“我游历四国，也算见多识广。四国道帝王、皇子之中，当真只有你能担此重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麒麟令丢失 宁王却是叹道：“你看到的我，正如我师父看到的我。然而在父皇的眼中，我或许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帝王所看到的，与江湖中人所看到的，必是不一样。 他不确定自己在父皇的眼中，是否也能担当重任。 这一晚，问道山上异常安静。 启明星亮起的瞬间，前山忽然起了一声高喊：“不好啦……麒麟令被盗了……” 随着这一声，问道殿周围守卫，俱是从半梦半醒中彻底清醒。很快，前山便陷入一片慌乱之中。 “劳烦各位贵客……劳烦各位贵客……”不多时，后山也一阵混乱，铜锣敲打着，叮叮当当，伴随着问道山弟子的高喊声，扰了人的好梦。 “这才什么时辰，问道山这么早就抽风！”宁王抱怨了一声，拉了被子将自己盖得严实，继续睡。虽然已是夏日，但山上夜风凉，吹了半宿，宁王觉得头重脑沉的。 “阿嚏！” 随着宁王的一个喷嚏，房门被敲响：“劳烦师弟，穿好了衣裳，去问道殿集合。” 隔壁李柔嘉锁住的那个、此时是空房的房间，也有人在敲门：“劳烦师妹，穿好衣裳去前厅集合。” 两人相视一眼，宁王应道：“知道了。” 那在李柔嘉房门前敲门的问道弟子很是执着，得不到李柔嘉的回应就一直敲：“劳烦师妹……” “劳烦师妹……” “行了行了，小师兄，别敲了，我师妹睡觉沉，等会儿你们走了，我进屋去叫她。难不成二位师兄还想要看我师妹睡觉的样子？那可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 敲门的是萧千丈座下的内门十六小弟子，白山小。 白山小歉然道：“师弟莫怪，我等也是听从师尊吩咐，务必要告知每一个人。如此，可就劳烦师弟代劳了，等下务必带小师妹去前山。” “知道了”，宁王打着哈欠，好生不耐烦，“不知我师兄是吃什么东西撑着了，非要这个时候来问道山干嘛，大晚上，连个好觉也不让人睡。” 不知是宁王不满，其他几个院子里的人也都相当不满，一个个地抱怨不停：“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们千里迢迢来你们问道山，连个好觉都不让睡是吧？” “不说是明晚才去前山开宴吗？这是怎么着，改成半夜了？” “老子今儿中午才到，还没缓过乏呢，你们就这么折腾人，过分吧？” 问道弟子们可能是得着了师父的命令，让他们好好给客人们道歉、不许用蛮横的，这一会儿虽然被这通埋怨，却也没脾气，只得连连赔不是：“抱歉了诸位大侠，叨扰了。” “知道叨扰了诸位大侠休息，我们也是过意不去，改日必定好酒好菜地备上了给诸位大侠赔罪。” “咱们在这儿争论着也没用是不是？还是快些去前山，了结了此事，大侠们也好快些回来休息啊。” 一时后宅客院这边混乱不已。 待到那两个问道弟子走了，李柔嘉和宁王忙穿上衣服，都是被外面的吵嚷声弄得头疼。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李柔嘉道，“果然今天的安静诡异得很，到了晚上，全发出来了。” 宁王冷笑道：“还能是什么事？我估计，是说麒麟令丢了。” “丢了？”李柔嘉道，“他们不是要让大家伙儿都看到这里假的麒麟令吗？说丢了，拿什么给别人看。” “即便是假的，也要做出十足的架势来”，宁王道，“若不弄点大阵仗，怎么能让别人知道他们对这麒麟令的重视？到时候找回来了，不用他们说，别人一看是假的，自然觉得扫兴。有了丢麒麟令这件事情在先，闹腾一阵子，谁都闹个大概的相信便罢了。” 李柔嘉点点头：“是这么回事。看来这两天有的折腾了。弄出这样的事情来，说是谁偷的都不合适，只有把这个锅甩给他们问道山自己的弟子，听起来才有说服力。抓着人，找着了再来一番处置，还是要我们去观看，就陪他们玩儿吧？” 但既然来了，他们即便猜测到了问道山这边的意图，却也不能贸然走了。毕竟猜测是猜测，实际情况却不一定是如此，还是得看看再说。而且，宁王总希望能在这里遇到师父。只有遇到师父，所有的事情才能得到解答。 到得问道山前山问道殿，大殿里已经聚集了不少问道弟子，但客人们却没来多少，都磨磨蹭蹭地抱怨着，走在宁王和李柔嘉身后呢。 云少棠打着哈欠，站在宁王身边摇摇晃晃俺的，好像站着就能睡着。 又等了好一会儿，客人们才都到了。 “冒犯了诸位，我下面要清点人数，看看有没有遗漏在房间中的。”一个问道弟子手持名单，站在主位下方，高声道。 “当我们是什么人？爷们儿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岂由你们直呼姓名？”一个虬髯大汉也高声道，声音要比那问道弟子还高。 “主位下的，是问道山大师兄方无忌，侠士中的翘楚，名门正道中弟子的典范。敢和他叫板的人，其本身必定不是名门正派的，不然怎样也要卖给他一个面子。”宁王小声对李柔嘉道。 云少棠打了大大的哈欠：“鬼王谷，断头刀魏楔，断头刀一出，一刀一颗头，厉害啊……” “哼，知道你爷爷的名号，还敢撒野？”这汉子声如洪钟，李柔嘉离他又只隔了三个人，但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他震碎了。 “放肆，你可知道我二师兄的名号？”宁王是挑事儿不嫌事儿大，也和这汉子比高声。 “断头刀”看了眼他们的弟子袍，又见那人又斜眼看着他，顿时猜到了那便是云鼎山庄的少庄主，惊云剑云少棠。 正因如此，反而更起了几分斗志。 他们这些人，想来看不惯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而且对云少棠这武林第一高手的名号，也是不服气的。这些名门正派们评定高手的时候，从未把他们算在内，自己自评自定，忒不要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出手震慑 “还能是谁？不就是云少棠吗？这些名门弱鸡们看在云鼎山庄的面子上，尊你一声第一高手，你还真把自己当第一高手了?你同你爷爷们交过手吗？好不要脸，这便自封了第一高手？来来来，和你爷爷们挨个儿过上几招，看爷爷们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随着魏楔的话，几个邪门歪道的弟子们都笑起来，起哄道：“来呀，有本事和断头刀打一场啊！来来来！” 云少棠微微一笑，眸光懒洋洋地在这些起哄之人的身上扫过……最终，落在那个出言最不逊的魏楔身上。 “断头刀？好啊，咱们比试一下。我不动，让你一刀，你只管往我脖子上面砍。我这就吩咐下去，小师弟，你听着——这位断头刀断子绝孙大侠，要是能砍断你二师兄我的头颅，你带着他，拎着我的头，回云鼎山庄去，告诉我爹，这是我的意思，让我爹给他千两黄金，并上一栋宅子，再买上十几个美妾。宅子上面一定要上书——提拿下第一高手。” “是，二师兄放心，我一定照办！”宁王一抱拳，应得这叫一积极。 李柔嘉用手肘顶了他一下，觉得他也太能起哄了。这位断头刀断子绝孙大侠，看起来的确有两下子。云少棠太轻敌了，万一有什么善事可如何是好？ 然而瞧着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把这场大战给制止住的了。 所有人都等着看比都，就连问道山的弟子们，都自觉地让出了场地。问道殿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足够两人比斗的空地。 而且，就连那坐在主位上的萧老头也不说话，只是颇有派头地捋着他那花白的头发。 看来云少棠只能自求多福了。 “开始吧，断子绝孙兄。”云少棠在场地中悠然负手而立。只是从距离上判断，他都不是断头刀对手。 魏楔手中的长刀有半人高，而云少棠距离魏楔，也就一个人而已。 “好！爷爷今天就让你们云鼎山庄断子绝孙！看你们还怎么在江湖上吹嘘自己是第一大宗派！” 云少棠冷笑一声：“这可不是我们自封的，而是江湖兄弟们给面子。断子绝孙兄这么在意，看来心中也是念叨多年了啊？每日念叨着我们云鼎山庄是江湖上第一大宗派，念着念着，心中不免起了崇敬之意吧？哈……” 云少棠的一声大笑未落，那断头刀的长刀就已经携带着劲风向他冲来…… 人群之中一声惊呼！ 眼瞧着那大刀距离云少棠的脖颈只剩一寸。 李柔嘉紧紧抓住了宁王的手臂，呼吸都凝滞了。 然而……这把大刀就停在此处，一动不动。 显然不是魏楔放弃了，而是他使劲全力也动不了。 “嗯……嗯……呀……”这位断子绝孙兄弟，，吃奶的力气都快使出来了，额头上青筋暴出，手上都用力得泛出了白指节，但，那长刀，却还是不动。 而云少棠却只是负手而立，神态悠然。 甚至于还闲适地笑道：“断子绝孙兄，你太不厚道了吧？我正与你吵架呢，你趁着我说话的时候偷袭我，这是对自己的本事多没信心？我都说了，我就站在这儿让你砍，你还怕什么？这都不行，让你光明正大地砍，你却非要偷袭。” “呀……啊……”魏楔牙关紧要，继续用力。 “嘎嘣！” 一颗焦黄的门牙，从他牙齿中崩出来。 “哎呦我去！”不知道砸到了谁，听得这人大妈一声：“你个狗娘养的废物！” 听着说话的语气和说出的话，看来也是他们那些歪门邪道里的人。 魏楔此时的样子非常狼狈，掉落的门牙处流着血，流刀那络腮胡子上，跟流了血口水似的，看得人一阵作呕。 云少棠一脸嫌弃地摇摇头，看来实实在看不下去了。 忽然身子一发力，魏楔“哇呀呀”一声，整个人飞了出去，带起一道劲风。 而这一道劲风，竟然不偏不倚地，以巴掌的模样，打到了之前那几个起哄之人的脸上。 几人都捂着自己的脸叫苦不迭。 但眼见着云少棠的真气如此之强，这一次，谁也不敢说一句埋怨的话了，更不敢嚣张。 云少棠扫了扫自己的脖颈，仍旧是一脸嫌弃。 随后，扬声道：“云某从未觉得这江湖上该有正派与邪门之分，大家同在江湖中，落地皆兄弟，何不和气一些？只要没有灭门之仇、杀父之恨、夺妻之辱，大家伙儿见面，就应该抱拳问声好。可有些人，偏得把自己弄得招人嫌。我今天教训他，不是以门派的身份，这不是云鼎山庄和鬼王谷的事，而只是我以个人之名，教这位断子绝孙兄弟做人……” “今日大家来到问道山，都是我萧师伯的客人，我、和诸位一样，在萧师伯眼中都一视同仁。诸位若有自觉门派不太光彩的，在此时就莫要妄自菲薄了，还是坦荡一些，端住了自己的身份为好。你们说，是不是？” 最后那一句，是落在刚才那些起哄之人身上的。 他们都见识到了云少棠的实力，知道自己这些人即便联手，也不是云少棠一人的对手。与其让云少棠给打得没脸，还不如此时顺着台阶下来。 虽然不情愿，却也还是都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不敢再造次。 云少棠悠然地整了整衣衫，迈着闲适的步子，又回到一边。 方无忌这才笑道：“好啦，切磋一场，大家热闹一下，都去了早起的疲累，接下来，我们便要说正事啦……” 谁都知道云少棠是站在问道山这边的，云少棠的这一番震慑，就等于问道山的震慑。见识了如此强大的实力，谁还敢再说什么反对的话？一时都安静下来，等着方无忌。 “下面我来叫一下诸位的名字，劳烦到场的，都知会一声，以便我们做统计。”方无忌是一张笑脸，说起话来很和气。 “王般……” “到了！这儿呢！”叫王般的一中年侠客在角落里挥了挥手。 方无忌看到了，点点头，在名册上划掉一笔。 “陈远升……” “这儿！”陈远升挥了挥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提议搜山 方无忌点了一番，所有人都在场。 虽然刚才受到了云少棠的震慑，但面对这种情况，还是不免有人冷笑起来。 不敢大声叫嚷，却也小声嘀咕道：“都在场，没话说了吧？也不知道要有什么屎盆子往咱们身上扣！” 说这话的，可不是那些平日里不与问道山过多相交的“邪门歪道”，而是桃源谷的一个弟子。 方无忌听到了这话，却也不好说什么，但面上却也没有什么羞愧之色。只是坦然道：“不瞒诸位，我们问道山，今晚的确丢了件重要东西。但诸位千万不要生气，我们并不是只搜诸位，就连我们问道山的弟子，也是要搜的。前山弟子房那边，现在已经搜起来了。所以……” 方无忌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却也不得不般的样子：“诸位既然人都在，诸位的房间，我们不得不去搜一下。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什么？要搜房间？这可太过分了！真把我们当贼吗？” “你们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在场的各位谁不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走到哪儿不都是被人尊敬的？在呢吗到了你们问道山，就要受这番侮辱？” “现在要搜我们的房间的，等下是不是就要搜身了？” “太过分了！怎么，得了麒麟令了不起吗？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下霸主了？云鼎山庄的人还在这儿呢，你们充什么领头老大？” 人群中一番反对之言，这一次，当然也不只是那些邪门歪道的弟子，而是所有人站在了一处，站在了和问道山的对立面。 “抱歉抱歉……”方无忌也只得连连抱拳赔罪：“诸位误会了，我们绝对没有侮辱诸位的意思，就只是去看看！也不是说诸位拿了我们东西，而是担心，有人故意作恶，想要搅乱我们的盛事、坏了咱们的和气。万一有人拿了东西后栽赃给诸位中的任何一个，大家不也是说不清吗？所以，倒是由我们先查一查为好，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个屁！怀疑就是怀疑，冒犯就是冒犯，爷爷们岂能是被你们侮辱的？怀疑就是怀疑，搜查就是搜查，说得再好听有个屁用！”说话的是魏楔，满嘴喷血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凄惨。这一次，却没有人反对他的话，反而有几个人还不由得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些名门正派就爱说场面话，做的都是龌龊的事儿，拿人当傻子耍！” 一时反对声四起，方无忌就是再会做和事佬，却也没法子，毕竟现在根本连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啊。想插一句嘴进去，声音刚出口，就被其他的声音给挡住了。 但搜查每人房间的这件事，却是一定要做，不然今晚他们不就白折腾了？ 忽然有人高声问了一句：“是什么东西丢了？难不成是麒麟令？” 这声音一出，议论都停了。显然这句的分量非常重，人人都想想要知道，他们丢的到底是什么。 这时候没人说话了，方无忌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却又不敢再说，只能回身看向自己师父。 “不错……”一个非常有气势有分量的声音传来，是萧千丈。 萧千丈起身，炯炯的目光看着众人。 这老头正经起来，气势太强大，震慑得在场之人都不敢再言语。 即便听到了的确是丢了麒麟令，却是谁也不敢说什么捣乱的话。 “原本放道问道殿的麒麟令，再今早老朽的几位弟子查看时，却不翼而飞。山下防守森严，绝不可能有外界的人上山。所以，说实话，我们的确很怀疑在场的诸位，当然，我们同样也怀疑问道山上的弟子。可以说，此时整个问道山上，所有人都有嫌疑，包括我本人。我们要查的，不知是诸位的房间，甚至于连老朽的房间，也会让弟子一并查看。” “诸位大可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乱动大家东西，也不会一言堂，我们的查看，必是在诸位的了随同之下。咱们大家一并去查看，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个人、更不会在诸位看不见的情况下冒犯任何人，诸位以为，如何？” 来问道山的这些人，每人都带着各自的企图，但又怕别人同自己的企图一样，冲撞了自己要做的事；而且也怕，一人一个心思，最终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就立于败者之列。 基于此，自然每人都想要探探其他人。 听了萧千丈的提议，自然不少人都有动摇之意。 萧千丈知道大家的顾虑，笑道：“诸位，每个人的房间都要查到，这是公平。难道大家不想寻找真相？想要找到真相，又不愿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事，怕是说不过去。” 虽然说得隐晦，但在场有顾虑的这些人，也都听明白了。萧千丈的意思是，你们想要看别人的，就先要把自己的亮出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饭，不可能没有付出就要得到。 “好，我同意！”一个藏剑山庄的弟子举起剑表态。 有了一人表态之后，其他人也都纷纷同意。 毕竟没人不在意麒麟令的下落。 他们这些人今日聚集于此，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麒麟令吗？如果找不见麒麟令，他们不是白来了？ 不管是不是问道山耍的伎俩，他们总要慢慢去探。只要是秘密，都有藏不住的地方。给他们一起搜问道山的机会，他们或许也能从中找到什么关键性的东西。 这些人当下一拍即合，顿时同仇敌忾，誓要一起挖出那个偷麒麟令的人。 也都不困了，人人像是打了鸡血，可是苦了宁王和李柔嘉他们这些闲人。 搜山的过程太繁琐，他们要看到的，其只是一个结果。但人人都跟着，他们自然不能说不行，不然，可就成为了众矢之的。必定会有人说，麒麟令就在他们身上。 而在这搜山的过程中，宁王也不指望能见到师父。 李柔嘉也小声道：“萧千丈既然敢提议，必定做了万全的准备，问道山这边，什么都搜不出来，包括师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混骂一团 宁王道：“这是自然，这老头儿要玩把戏，怎么可能玩儿砸了？吃的盐比我们吃的饭还多。” 没办法，他们也就只能随着这些人一起搜山。 不搜不要紧，搜起来，这些客人们还真是每个人的房中都不干净——除了他们这“云鼎山庄”的五人。 什么毒药、暗器、密哨，在这些来客的房间里都能找到。果然江湖中的小玩意儿形形色色，李柔嘉今天算是长见识了。不虚此行啊！这会儿她已经完全不觉得困了，光是认他们搜出来的东西，都认不过来，觉得自己的脑子简直不够用。 宁王也是大开眼界，不由得小声和李柔嘉感叹道：“我还以为我的江湖见识够多了，今日一见，觉得自己从前就是井底之蛙。” 李柔嘉听得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一番搜查下来，除了这些还没用上的、也不能用以来定罪的东西之外，什么也没有找到。问道山弟子们的房中、包括萧千丈的房中，都搜了，但他们房间里那是更干净，不可能有任何有违道义的东西。 折腾完已是下午。距离原定的夜宴时分还剩两个时辰。 然而麒麟令却不翼而飞。 再回到正殿时，不免有人道：“你们问道山到底有没有麒麟令？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这东西，逗我们玩儿呢？” 又有人道：“还是你们有真的麒麟令，但就是不想拿给我们看？” “左右就是糊弄我们啦！以为我们这些小门小派没仰仗，不敢拿你们怎么样是吧？” “未免有些欺人太甚吧？将我们的房间都搜了一遍，现在就打算不了了之了？对我们说句抱歉，让我们白跑一趟心里很过意不去，就完了，是吧？这就是你们一开始打算好的，就是耍傻子玩儿呢？凭什么我们就要被你们耍？” 一时人人心中都是怒意，心谁也顾不得什么，有人起哄就有人应，场面混乱不堪。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方无忌大喊着，嗓子都快喊哑了。 然而谁也不听他的，谁也安不了，都燥着。 “这些人也真够能闹腾的”，李柔嘉小声道，“他们的怒意是真的，但扩大到这种程度，着实没必要。” 宁王道：“原本人人都是奔着麒麟令而来，各有各的打算，都想着见到麒麟令之后、若确定了这麒麟令是真的，大显身手弄来呢。可今日这搜山一过，每个人想用什么法子，都一目了然。所有人的招式、也都落在所有人的眼中，就等于这些他们准备好法子，一个也用不上了。这些个蠢货，直到搜山进行到一半儿，他们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上了萧千丈的当，不该应搜山……” “可是为时已晚，搜都搜了，还能有止住的道理？他们这会儿这样闹腾，也是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别人当猴耍了，却又不好明着说那层干系，只能抓住能抓住的错处，好好发泄一通。” 李柔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倒要看看问道山接下来要怎么做。” “诸位……稍安勿躁……”忽然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这声音的力量，盖过了大殿中所有的吵嚷。 是萧千丈灌注了内力开口，一开口，就讲这些人都震慑住了。人人都住了嘴，没有再说——不是不敢，这时候，他们还想不到“不敢”二字，就只是被强劲内力所震慑的，本能的反应。 “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还望大家莫要着急。无论如何，今晚的襄令盛宴，都将如期举行。” “没有麒麟令，你拿什么举行？难不成让我们同你举杯邀明月吗？大家伙儿到你问道山来，为的，还不就是麒麟令？萧大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问道山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妨同我们说一说。有什么事儿咱们拿到明面上来谈，岂不痛快？” 众人的人回过神儿来，依旧不依不饶。 “还有两个时辰，如果大家真的是为麒麟令而来，与其在这里抱怨争执，莫不如齐心协力，将麒麟令尽快找出来。” “怎么找？如果是你们问道山故意耍把戏，我们就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找不到吧？我看咱们倒是把这里平了的好，省得着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每天在武林中作威作福！”魏楔是真不长记性，折腾了一通，就把被云少棠压制的事给忘了，那颗掉了的门牙也不能提醒他收敛一点，还在咋呼。 他若不说名门正派、只说问道山还好，这一会儿，把大家伙儿都带上了，谁能附和？几个邪门之人应和了两声，忽然想到云少棠，都立刻住嘴，不敢再言语。 原本哄乱的气氛，倒是因为魏楔的这些话，而转为安静，简直比萧千丈的内力震慑还管用。 “咱们刚刚只是搜过了山上的房间，可麒麟令不过巴掌大小，放在身上也能很好的掩藏。所以老朽的意思是——搜身。咱们搜身看看”，萧千丈道，“当然不只是搜你们这些来客的身，我们问道山的弟子们也会以身作则。老朽做这第一个人。” “哎呦……”听得那些生性狂放的邪门之人，都拉长了声音，像是在青楼里看笑话似的。 萧千丈却是面色自若，沉稳地将自己的剑递给侍立在一旁的徒弟方无忌。 “哎呦呦……”起哄之声更大。 萧千丈负手而立，声如洪钟：“断头刀魏大侠，不如就由你来搜老朽的身，如何？” 魏楔笑道：“哈哈哈！老匹夫好不要脸！你又不是那美貌的花姑娘，何用爷爷来脏手？” “放肆！”方无忌呵斥道：“我问道山邀请你来，是拿你当人看。可你到了我们山上，却屡屡做这腌臜之言，是何道理？你若不稀罕我们的抬举，大可以现在走人！或者我们把你请下去？” 方无忌这话其实说得算是客气的了，要是换做别的宗派，稍微教养不深的，都直接出手打人了。 “爷爷还用得着你们抬举？”被云少棠打落一颗门牙，魏楔是一肚子怒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那就搜身 “既然不用，那就请吧！”方无忌吩咐道：“来人，将这个出言不逊的腌臜赶下山去！” “哎哎哎……慢着”，魏楔厚颜无耻地笑道，“爷爷是带着请帖来的，你们名门正派不向来将求言而有信？既然请了爷爷来赴宴，现在宴还没开始，就要把爷爷赶走，这说不过去吧？你们先赶了爷爷，随即是不是要赶走我们这些……所有的人啊？” 魏楔说着，在身边所有邪门人士身上指了一圈儿，笑道：“你们啊，要是做不来那一碗水端平的事儿，就别做，非要标榜什么正义、大度，结果呢？心眼儿比谁都小比谁都能算计！何必啊？爷爷们是来陪你们玩儿的？今儿你们要是不能拿出麒麟令来，别怪爷爷们翻脸不认人，真的端了你们问道山。” 听得魏楔这么一说，周围不少人都感觉到了危机。他们来此，就是为了麒麟令。而此时除了这样大的乱子，问道山又开始赶人了，保不齐问道山这边，揣着的真是魏楔说的这种心思。他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想要独占麒麟令、共同商议秘事，但又恐事情败露后反而难以收场。所以权衡之下，还是先把他们叫来，让他们在这儿走一遭。 以为他们在经过了这一番闹腾之后，会以为麒麟令真的已经丢失了，自此不再对问道山有怀疑。 若真如此，他们岂不是吃了大亏？ 因为无法揣摩到问道山这边的真正意图，谁也不敢贸然。 魏楔到底是他们这边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武功高强、又愿意出头的。少了这么一个盟友，对他们不利。 众人都在迅速权衡一番之后，跟着魏楔起哄：“是啊，你们问道山既然叫了我们过来，就该让我们看到麒麟令。如今我们什么也没看到，就这样要赶我们走，说不过去吧？” “魏兄不能走，我们这些人既来了，必定要一起看到麒麟令才行！” 这些人此时拧成了一股绳，倒是齐心协力。 “这样吧，我来代替魏兄。在下是虎豹堂二堂主赵豹”，一个壮硕的中年汉子上前一步，抱拳道，“不知萧老前辈认为，在下有没有这个资格？” 他说话还算得体，举止也规矩。 在这些人争论的过程中，萧千丈一直面色不改，没有受到这些污言秽语以及混乱的丝毫影响。 此时听到赵豹所言，萧千丈只是和气笑道：“原来是赵二堂主，久仰大名，请吧。” “冒犯了。”赵豹一抱拳，跳上主位台，就开始仔细地搜萧千丈的身。 萧千丈张着双臂，非常配合。 赵豹搜得非常仔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了三四遍，足足过了一刻钟，才后退一步，一抱拳。然后回身对众人道：“诸位，并未搜出任何。” 搜身的过程众人都看在眼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大家也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不过腰间的几块玉佩罢了。 而且，萧老头既然敢让人搜，是绝对不会把麒麟令放在身上的，这点大家伙儿都明白。 “好了，老朽已经以身作则，接下来，便是我们问道山的弟子了”，萧千丈道，“只是问道山弟子众多，且了麒麟令又是放在问道殿中的，能进入问道殿的弟子，不过我的几个大徒儿罢了。既然如此，老朽觉得，咱们没必要每个小弟子都搜一遍。只搜一搜在场的这些大弟子，如何？” 小弟子们都本领低微，各门各派都是如此，他们是没有进入到防守森严的问道殿拿麒麟令的资格。而且以他们的实力，即便拿到了麒麟令，也没什么用处，甚至于还不如屋子里的一个摆件儿。但却不排除有人会拿了麒麟令之后，让他们藏在身上。 可问道山的小弟子数百人，若是搜起来，怕是要搜到明天早晨。而且如何能保证在搜身的过程中，他们不胡同有无呢？ 若是这个人搜完了、那个人还没搜，搜完之人将麒麟令拿过来，他们不还是一样抓不着？ 所以遍搜整个问道山的确不妥当。 人人在叹这老匹夫好手段的同时，却也没什么办法。 事到如今，也只能看看萧千丈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按照他的意图走下去就是了。 “好！就按老前辈说的办！”一人应和道。 随着这一声应和，其他人也道：“就按你们说的办。” 李柔嘉和宁王等人就全程找了几张椅子坐着，云少棠还偷偷溜去后殿拿了瓜子，几个嗑着瓜子看热闹，好不惬意。 但这一会说要搜身，自然躲不了。不过这些来客中也有不少女子，李柔嘉也不用害怕。但，宁王身上可有宁王府的腰牌……这事就好办了。 可宁王依旧是一副泰然悠闲的模样，一点没在怕。 见此，李柔嘉知道宁王脸皮厚，能应付过去，也是很放心。 人人都赶着要看萧千丈接下来有什么节目，搜身搜得也是匆忙。但却也搜得很仔细。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这些人的身上绝对没有麒麟令。 “这是什么？”忽然有人一声高喊。 而这人手中举着的，就是宁王身上所带着的，宁王府的腰牌。 “宁王府的腰牌啊！兄台，你瞎吗？难道看不见上面的字？正面‘宁’字，背面‘王府’，你看不见？” “你的身上怎么会有宁王府的腰牌？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宁王啊……”宁王悠然笑道。 顿时，所有人都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看向宁王。 宁王一把抢过自己的腰牌，嘲笑道：“我说我是皇帝你也信？” “大家看看，这腰牌做得怎么样？”宁王自己扬着手中的腰牌，颇为骄傲的样子。 谁不好奇？有几个大胆的，也不管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了，抢过来过个眼瘾再说。 “这腰牌看着就是真的啊，玄铁的。” “废话”，宁王道，“若让人能看出是假的，我做它干嘛？做着腰牌干什么用？难不成是自己藏着玩儿？当然是要过城池的时候用。你们以为，守城侍卫各个都是草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风波暂平 虽然如此说，但这腰牌实在太逼真，人人争抢着看了一番，再将这玉佩同宁王这个人结合起来，更觉得蹊跷了。 “看完了没有啊？看完了赶紧还给我，我们以后四处游历还要用它呢！” 即便这真的是宁王府的腰牌，但到底也只是个腰牌而已，不是麒麟令，江湖中人拿着它没太大用处。最后看的那个人遥遥用力一扔，扔给宁王。 这人也是颇有些思量，故意这么扔，是想要试一试宁王的伸手。他可没扔准，而是扔偏了不少。 但宁王用轻功轻松一跃，将这腰牌与半空中稳稳姐接在手里、又稳稳落下。 见他有这般好轻功，众人心中的疑虑才打消了些。 毕竟那久在京都城中的皇子，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 “好了，这位真的是云鼎山庄新收的弟子，宫俊。大家不要胡乱猜想，继续搜身吧。”萧千丈用内力发了话。 有了萧千丈的确认，大家也就不再怀疑。毕竟问道山和云鼎山庄都向来自诩清高，不会和朝廷之人相交，更何况还是一个皇子？ 宁王看了萧千丈一眼，萧千丈正好也看向他。两人心中都清楚，只是没必要在这时候亮明什么。 待到宁王和侍酒、夏心都被人搜完了，李柔嘉才小声对宁王道：“你是故意让他们搜出来的，对吧？” “何以见得？”宁王还在卖关子。 李柔嘉在宁王耳边笑道：“你如果不想让人搜到，一定有法子藏好。你是想把身份两给萧千丈看，让他告诉你师父，以便让你师父主动来找你，是不是？” “聪明！”宁王弹了下她的额头。 “那是当然。”李柔嘉一脸得意。 “但是你觉得……你师父会来见你吗？” “怎么不会？”宁王小声同李柔嘉耳语道，“这是在问道山、又不是在京都城。而且我的身份也不是皇子，是云鼎山庄的弟子，和云少棠一起来的。那现在我就是地地道道的江湖人。徒儿送上门来了，师父却躲着不见，是何道理？” 李柔嘉点点头，很同情地看着宁王：“但愿你师父还记得有你这个徒儿吧。” 一番搜身过后，自然还是一无所获。 这一次，大伙儿却不慌乱了。因为这个结果都在众人的预料之中。此时只是问萧千丈：“老前辈，如今搜山也搜了、搜身也搜了，接下来咱们还是怎么个玩儿法啊？” 问这话的还是个名门正派之人，但这话语里的嘲讽，已是真真切切的。可见大家的耐心都用到了尽头。 萧千丈被问住了，也不知道怎么办似的，在主位置旁踱步了好久，站定了，方道：“请大家稍安勿躁，老朽已经派了小弟子去山上每一个角落搜寻。从昨日到今日，没有人下山去。而且问道山上，诸位这些客人们、还有我们问道山的弟子，都一个不少。可见，那贼人偷了麒麟令之后，是将他藏起来了，然后混迹在我们这些人之中，让我们遍搜不见……” “只要是藏起来的东西，我们总能找得到。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罢了”，萧千丈叹道，“出了这样的事，的确是我们问道山防范有失，老朽在此向诸位赔罪。” 萧千丈诚恳地向在场之人一抱拳，复又踱步叹道：“但诸位既然已经来了，自然都想要见到麒麟令。见麒麟令是大事，而在什么时辰见到、什么场合见到，并不重要。所以即便宴会推迟一些时辰，想必大家也不会太过在意吧？毕竟这些时日大家都等了，又何差这三五个时辰？何差个三五日？大家行走江湖，都是豁达的人，想必这个中道理，自然是懂的。大家觉得，老朽所言如何？” 其实萧千丈的这些话合情合理——前提是，麒麟令真的丢了，而不是他们问道山在耍花招。 在场之人自然都明白，襄令盛宴的时辰不过是人定出来的，改一改又有何妨？毕竟能来到这里的，都是为了一睹麒麟令、甚至是拿到麒麟令。所有事情必定早在月余之前就安排好了，谁也不赶时间。 但三五个时辰大家能等，再多，却是等不了。 时日久了，谁知道等来的麒麟令是真是假呢？ “老前辈，你这话说得不错”，一人道，“我等也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麒麟令若真的是意外丢失，我等自然愿意帮忙找寻、并且有耐心去等。但几个时辰我们等得，几日却是等不得。过了今晚，我想我们也就没必要再留在山上了。而到那时，你问道山戏耍所有武林豪杰的罪名，可是洗不清。” “是啊”，折腾了一番没有结果，大家不免都平复了些，又有一人道，“老前辈，不得不说，以我等小门小派的实力，若是问道山真耍我们、且又有云鼎山庄帮忙，我们也就只能咽下这一番屈辱，不能说什么。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事到如今，也就只能万事凭良心了。” “不妨更敞开来说”，又有人道，“在咱们这些人中，的确不乏一些为抢夺麒麟令、偷盗麒麟令而来的人，但却也不乏一些只是想来开开眼界的。不管大家都是什么意图，既然问道山以看麒麟令的名义要请我们过来，这麒麟令，我们总是要看到的。看到了麒麟令后，有人行不义之举，是我们这些客人的不是；可看不到，却不得不说，着必定是你们问道山的不是。” “好！这番话说得好！正是这么个道理！” 众人一通拍手叫好。不是方才起哄的模样，而是人人都开始找一个“理”字。 萧千丈道：“梅少侠所言极是。诸位放心，老朽以多年来在江湖上行走的名声为作保，一，麒麟令的丢失的确是一件意外，而绝非我问道山的阴谋；二，老朽必定会在两日之内找回麒麟令，如若不然，老朽以项上人头给大家赔罪！” “魏大侠”，萧千丈笑道，“从现在起，你可以将手中的断头刀随时准备着。一旦两日之期已到、老朽却还未能找到麒麟令，大侠大可以将老朽的头一刀砍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麒麟令找到了 “师尊……”方无忌急忙劝阻。 萧千丈却一抬手，阻止了他的话：“不必劝说，为师心意已定。无忌啊，倘若两天之后没找到麒麟令，为师的位子，便由你来接替。” “师尊……” “好了，莫要再说。” 萧千丈负手看向众人：“诸位，早早儿将诸位吵起来，折腾了一日，想必诸位都累了。诸位若想要回房休息，这就回去吧！有了结果，老朽会立刻让弟子们去告知诸位。” “当然，如果诸位不放心，也可以在这里等。老朽这边，就随诸位的意。” 众人自是不放心。都已经熬到了这个时候，如果不盯住了，出了什么闪失，不是白熬？ 虽然萧千丈说得掏心掏肺，但谁也不会完全相信麒麟令的丢失是意外。人人心里都自有一杆秤，而这杆秤，决定了他们的选择。 他们所衡量的事情或许不同，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都是——留下。 这时候也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了，对问道山的不放心都是明面儿上的。 宁王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既然如此，我们i个也不好回去了。大家伙儿都在这儿，偏偏我们几个不在，出了事情，只怕要怪罪到我们头上。二师兄，这锅，咱们可不能背。” 云少棠点点头，也道：“不错，既然大家都要留下，我们也只能跟随大家的选择。 萧千丈道：“大家的去留自己选择。如今大家都选择留下，我们问道山这边，自然是没有异议。只不过，问道殿就这么大道地方，大家困在这个殿宇中，或许会觉得劳累。老朽这就命人去取了百余把椅子来，大家坐着休息一会儿吧。” “老前辈不必麻烦”，那位梅少侠笑道，“大家都是江湖人士，谁也不是那身娇肉贵的，席地而坐便是。” 随即有人附和道：“对对对，大家席地而坐，行动也方便。若是都摆上椅子，地方不宽敞了，我们反倒觉得劳累。” 这时候人人都乐得卖萧千丈个好处，毕竟方才闹腾之时，得罪人的话可没少说。如今事情既然有了个定数——至少暂且看来是这样，那么不妨和和气一点。至于接下来该怎么样、那就要看问道山是否能拿出真正的麒麟令了。 “也好，那就辛苦诸位了。”萧千丈笑道。 随这些江湖人士怎么表示高风亮节，宁王一行五人，就是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嗑瓜子，不参与。地上多凉，椅子多舒服？ “嘎嘣……” “嘎嘣！” 大殿内很快安静下来，他们几人一粒一粒嗑瓜子的声音分外刺耳。 “咳……”萧千丈看了一眼，面儿上可是挂不住了，忙吩咐道，“无忌啊，你让小弟子们准备些瓜果点心，给诸位大侠们解解乏儿。” “是。”方无忌应了一声，忙去办了。 折腾了大半日，人人都饿了，这会儿听见宁王他们嗑瓜子的声音，更是觉得腹中空空。 一个汉子忽然喊道：“别他娘的嗑了，属耗子的？” 宁王瞟了他一眼，不搭理他，继续嗑。 饿啊！从早晨被叫醒到现在，除了瓜子和一些凉茶水之外，就没吃别的东西，可真够遭罪的。 “哎哎，那个王爷，把你那瓜子儿分给我们点儿呗？你不说你是宁王吗？怎的连瓜子儿都没见过啊？” 见宁王不说话，更有大胆的人直接调笑起来。 其实经过早晨一战，人人对云鼎山庄都是有怒气的，只是碍于实在打不过，敢怒不敢言。现在找着了一个不用交手就能奚落他们的机会，哪能放过？ 宁王笑道：“我不和你们吵，瓜子却也不给你们吃。萧师伯不是命人给你们找吃的去了？怎么，江湖豪杰，这一会儿饿都挨不了？” “嘎嘣……” “嘎嘣……” 云少棠又嗑了两粒瓜子后，啪啪鼓掌：“师弟说得好！” 这些人原本想借以嘲笑云鼎山庄一番。可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呢，就被宁王一句话给噎了。要是再说什么，估计会被云鼎山庄这小剑客说成他们馋疯了。 这么一闹，气氛倒是缓和了些。不多时果子茶水点心上来，这些江湖侠士们开始三五聚堆儿地闲话家常，没了方才的剑拔弩张。 折腾了一天，谁不累？能得着清闲，自然要清闲一会儿。 就这么清闲了一个时辰，忽然问道殿半开着的殿门口传来一声喊：“大师兄……找到了！” 三个字，让所有人都从清闲变得紧张。甚至于有几人已经本能地握住了腰间的武器。 “快拿进来！”方无忌本是在师尊座椅下席地而坐，听了这声禀报，也猛地从地上弹起来。 “是！”小弟子应了一声，着实激动。 所有人很自觉地给这小弟子让出了一条路人，看着他顺畅无阻地双手捧着麒麟令，跑到萧千丈面前。 不少人都抻着脖子看，想要第一时间看到麒麟令是什么样子的。 但在这种时刻，这些人江湖人士还是很有分寸，没了方才那些因不确定所带来的慌乱，这一会儿见着了确有其物，都体面起来，谁也没吵嚷推搡。 “大师兄。”小弟子将令牌递给方无忌。 方无忌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点点头，意思是的确是这个，便又双手奉给萧千丈：“师尊，的确是我们丢失的麒麟令。” 萧千丈接了，面平静地仔细查看。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地问道：“在哪里找到的？” “在静思崖上的那株柳树下。埋得不算深。有旭师侄在那边摔了一跤，给摔出来的。” “叫有旭过来。”萧千丈道。 “有旭在殿外等候，徒儿这就去叫。” 蔡有旭是方无忌的徒弟，这小子平时就毛手毛脚，但性子纯真讨喜，天资又很聪颖，以至于方无忌很是喜爱。 “师尊”，听说自己的徒弟担上了干系，方无忌忙说道，“有旭那孩子您也是知道的，他平日里玩闹惯了。怕是搜山的时候又不走神儿，自己胡玩儿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章：老姜的一箭双雕 萧千丈道：“且问了他再说。” “是。”方无忌便不敢再多言。 众人见萧千丈是一副大公无私的嘴脸，这时候也不好说什么，就只能看接下来的情况了。 有旭也知道自己是担上干系了，垂着头进了问道殿。向方无忌和萧千丈施了一礼：“弟子拜见师父、拜见师公。” “原来是方无忌的徒儿啊！” “搞了半天，是个家贼，还是大家贼！” 听了这一声“师父”，众人自是都抓住了把柄。大半天被方无忌呼来喝去的，心里都堆着怨气。这会儿人人都开始添油加醋地把事情做大。 那向来爱挑事儿的魏楔更是高声喊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方大侠你监守自盗，又知道东西放在你自己这里不安全，就把东西藏在自己徒弟的身上。但没想到你师父查得这么严，你担心如果搜山搜不到，最终还是会搜问道山上每个人。你害怕了，又暗中命令自己的徒弟，让他将麒麟令掉出来，就说是捡到的！方大侠，你好手段啊！” 听得魏楔的一番分析，不少人都随之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方无忌是萧千丈最得力的弟子，方才萧千丈还说，要将掌门之位传给他，可见对其器重。这样的人，随意出入问道殿、随意拿麒麟令，不是再方便不过？ 他即便大摇大摆地将麒麟令从问道殿中拿走，也没人敢说什么。 原本吃饱喝足靠在椅子上打盹儿的宁王，听到这样的议论，总算抬了眼。 毕竟他也不能确定问道山这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而且即便猜到了萧千丈要用这么一场闹剧让别人认为、他们问道山自以为自己所得到的麒麟令为真，却也不知道萧千丈到底会采取怎样的做法。是否会真的狠心牺牲自己的一个大弟子？ 谁也说不准。 毕竟这些一派的掌门，又的思量非常深沉，其心之诡谲程度，可不亚于一个国家的帝王。 但，之前云少棠曾向他强调过，说萧千丈一定不会做于道义所不容的事。 他相信云少棠的判断。所以……萧千丈应当不会用自己大徒儿的名声、甚至是性命来做局。 一番闹腾之后，萧千丈洪声开口：“诸位稍安，且听老朽一言。” “师尊”，受到了这样的冤枉，方无忌哪能不慌，忙解释道，“徒儿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啊。而且有旭他也绝对不是有意的，这孩子向来迷糊，师尊您老人家是清楚的啊！” 萧千丈抬起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为师自有一番论断”，萧千丈道，“你到底有没有做这件事，为师会查清楚。若你做了，为师定不会轻饶于你，若你没做，为师定会还你清白。” “是。”方无忌恭敬应了一声。 萧千丈命令道：“蔡有旭，你上前来。” 蔡有旭战战兢兢地走上了前方的台子，垂首站在萧千丈面前。 “伸出手来。”萧千丈道。 蔡有旭将双手都伸出来。 萧千丈拿着仔细查看一番，道：“你抬起手来，将你的十指指甲亮给在场的诸位大侠看。” “师公，为什么呀？” “师公让你做你就做，不要废话！”方无忌训斥道。 “是。”蔡有旭又转过身，将自己两只手的五指张开，都亮在这些人面前。 萧千丈道：“诸位可以一一上前来查看蔡有旭的指甲。” “查看他的指甲干什么？”魏楔嘲笑道，“他那又不是大姑娘的小红指甲！” 虽然他出言不逊，但这一次，也没有人呵斥他了。方无忌正是被罪名烦心之时，哪有心思顾及这些？ “诸位，只管上来查看。每人都细细查看一番后，老朽会给大家一个答复。”萧千丈这次的语气并不是很客气，而是命令一般。 虽然有些人不服气，但碍于都想知道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办，也就不多做计较了。由梅少侠领头，一些个正派人士随即陆续上前来。最终人人都打算查看一番，竟然也造成了排队的局面。 宁王等人却是不动，而是依旧靠在墙角的椅子上嗑瓜子。但几人的目光，却是落在那一排长长的队伍上。 在萧千丈说这话的时候，他们的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知道萧千丈要采取什么法子来找人了。或者说，是知道了萧千丈他们要安排什么法子。 “逆贼！”只见萧千丈忽然大喝一声，身形奇快地冲出，一把抓住了队伍中央一人的手腕。 将那人拽出来，拖到主位小高台上，举着他的那只手道：“就是这个逆徒！” “老朽真是瞎了眼，竟然会收这样的人做俗家关门弟子！实乃老朽之过，老朽之过啊！”萧千丈边说边摇着那人的手腕，捶胸顿足，真的非常懊恼愤恨。 这个被萧千丈抓住的，不是别人，正是淮安城赫赫有名的米商，黄天海黄老爷！ 宁王眼睛微眯，小声道：“一箭双雕，这老头儿，很精明嘛……” “怎么回事？”这回换做云少棠不明白了。 宁王低声道：“我们先在淮安城的时候，因为一些意外小事，曾经去过这位黄老爷家里——晚上。我们发现，这人在练一种非常邪门的武功。他们家里有两间隐蔽的屋子，那屋子里，都是白色的毒蛇，密密麻麻好不吓人。” “化骨毒功？” 宁王点点头，道：“那便是你说的这种邪门功夫了。反正真是吓人得很。但这种功夫，怎么可能是问道山的？必定是他从哪里找来的邪门歪道。可他练这些功夫要干什么？若没什没有狼子野心，何苦来要做这么恶心的事？看来他也没讨到什么好处，这点小伎俩，还是被萧千丈发现了。” 云少棠道：“你是说，萧师伯故意做了这个局，诬陷黄天海偷盗麒麟令，以此处置他？” “不错”，宁王道，“若是直言他练邪门武功，也未尝不可，但这偷麒麟令之罪，总要有人领了。让自己的好弟子们去领，自然不舍得。唯有这个品性败坏、原本就该处置的弟子，最合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抓到真凶 云少棠思量片刻，叹道：“这个黄天海，年纪只比萧师伯小十岁，入门也晚。但也正因为如此，才可见萧师伯收他做徒弟的时候，是相当看重他的。不然岂会做这种尴尬的事？” “师父师父，总要到能当然家父亲的年纪，才敢收人为徒……你看蔡有旭，他今年十二，方无忌今年二十八，这是他的大弟子。这种年龄差距才是适宜的。哎……想必萧师伯现在分外痛心。” “痛心归痛心，所幸及时处置。如若不然，真的让他闹出什么乱子来，那时候可就不是‘痛心’二字能解决的了，损失更大。”宁王道。 云少棠赞同地点点头：“且看萧师伯怎样处置吧。” 黄天海在挣扎，但他的那点子内力，怎么可能是萧千丈的对手？挣扎几下，最终自己的手腕还是被萧千丈牢牢抓住。 众人都萧千丈忽然而来的怒气弄得茫然，看了有旭手指甲的事也就不能继续了，都以一种排队的样子等着，这大殿里的情况，看起来还有些滑稽。 萧千丈知道大家此时都是一头雾水，也不拖延，举着黄天海的手解释道：“大家可以过来看看，比较一下有旭的手指甲、和逆徒黄天海的手指甲。昨日申时下了一场暴雨，今日整日不见阳光，静思崖更是阴凉之地，此事必定泥土潮湿。而若从泥土中扒开东西、或是在泥土中藏东西，手中岂能不沾染淤泥？” “而且今日一整日，所有人几乎都聚集在一起，即便偶尔有离开之人，也只是一个小解的功夫而已，有旭发现麒麟令时，更是和几个师叔同时搜山，从无瑕口中可知，有旭刚发现麒麟令，他就拿过来到问道殿禀报，而且是带着有旭一道而来。在此过程中，有旭根本就没有洗手的机会。如果只是一个解手的时间，真正藏其麒麟令的人，即便轻功再好，也不具备将麒麟令藏好再去洗手、再回到问道殿的时间……” “所以，诸位觉得，是不是谁的手中有后山静思崖的淤泥，谁就是偷走麒麟令并藏匿的无耻贼人？” 听得这一番话，众人都争抢着上前来查看。只见那小弟子的十只指甲非常干净，而黄天海的一只手上，却有几个指甲中明显有淤泥。剩下那几个根还算干净的手指，应该是他在察觉到萧千丈查验之法时，暗中偷偷挖掉的。但却还没来得及完全销毁，就被眼尖的萧千丈给抓来了。 “这么说来，偷走麒麟令的人就是黄天海无疑啊！”虽然黄天海等俗家内门弟子都很隐蔽，不经常行走于江湖之中。但来问道山的路上、还有在问道山住着的这一两日，大家对彼此对少还是熟悉的。有人看了这太明显的对比，张口随之认定了黄天海。 “黄师弟，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个比黄天海小了十几岁，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人怒斥道。 黄天海看着这个人，却是有苦说不出。 就是蔺明启害的他！ 搜身之前，蔺明启故意将麒麟令露出来，却又做出无意的样子，随后慌忙掩饰。但却故意留了让他偷走的机会。他悄无声息地将麒麟令偷走之后，凭借着对问道山的记忆，将它藏在了自以为最安全的静思崖的树下。其实那时候一定有人跟着他。 他原本想要藏得深一些，但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听着，是小弟子们的例行打扫。当时也没放在心上，觉得当时的那个位置已经不容易被发现了，就放心地离开。 却不想，这一切就是一个早就设好的圈套，等着他跳进来！ 可这圈套是谁设下来的？蔺明启吗？如果真的只是蔺明启想要栽赃给他，他在整个去往静思崖藏东西的过程都非常隐蔽，不可能有人察觉。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早就被人盯上了、有人早就做好了跟踪他的准备，这才一路跟踪他到思过崖。 而且，怎么就那么恰好，藏在树下的东西，就被有旭无意中发现了？ “无瑕，你过来。”萧千丈喊了一声那来禀报的弟子。 “是，师尊。”无瑕用轻功于众人头顶飞到萧千丈面前，一抱拳：“师尊有何吩咐？” 萧千丈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指展示给众人：“大家看，无瑕只是手指上沾染了些泥土，却没有深入到指甲里，可见他只是从泥土中拿起了这块令牌，而不是去挖、也不是藏。” “有旭，你且说说，你从走到树下、到发现麒麟令的全部。哪怕是当时打了喷嚏，都不能漏掉。” “是，师公。孙儿当时去小解，但是雨后泥泞路滑，那又是个下坡。孙儿当时正回头和有乐师弟说话，一个不留神，脚滑摔下去了，鞋子将泥土蹬乱了好大一片。麒麟令就这么被孙儿师弟踢出来了。见孙儿摔倒了，无瑕师叔就跑过来想要扶起孙儿，发现了麒麟令，师叔就捡了起来。不敢耽搁，师叔忙带着孙儿来问道殿回禀师公。” “师公，徒儿说的都是真的。您也知道，徒儿整天迷迷糊糊的，平时走路还能摔着自己呢！徒儿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萧千丈抬点点头，吩咐道：“你抬起脚来，让大家伙儿看看你的鞋底。” “是。”有旭抬起一只脚，将鞋底两给众人。 他的鞋后跟处，的确有很大一块淤泥，一看就是滑出来的。 “另一只。”萧千丈又命令。 “是。”有旭又乖乖抬起另一只脚。 另一只脚淤泥不多，但却也有一条黑色很深的泥印子。 “看来你没有说谎”，萧千丈道，“那么……黄天海，你还有什么解释？” 黄天海能有什么解释？东西的确是他藏的，若要再细细查看，他的鞋底也沾染了静思崖的淤泥。 但此时是不能当哑巴的，一句都不辩驳，就与自杀没什么区别。 “师尊，是有人栽赃给我，麒麟令不是我偷的！我是去过静思崖，但我不是去藏麒麟令。我只是怀念起曾经在山上修习的时光，想到有一次被师尊罚跪静思崖，可到了晚上，天寒露重，师尊心疼我，偷偷去给我送了一床被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惩治逆徒 “徒儿想着，这次好不容易得到师尊的召见能够回到山上，以后还不知多久能回，也不知道这次到底有没有是机会能到静思崖去好好坐一会儿。当时问道殿里吵闹得太过，徒儿深感头痛与疲累，只想着找一处清静的所在，安稳片刻。于是便去了思过崖。可方才有旭师侄也说了，雨后泥泞路滑，徒儿又是心中忆着往事……” “一时不慎，也是险些跌倒。幸而徒儿应对及时，忙用手撑住了，这才免于脏了衣衫。” 他的这一番解释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他越是解释得这样仔细，越是让人觉得蹊跷。说得太天衣无缝了，难免让人觉得，他说的整件事情，就是在编故事。 “所以你的确去过静思崖？”萧千丈问。 “徒儿是去过静思崖，但只是在崖上站了一会儿就回来了”，黄天海说得信誓旦旦，“绝对没有碰麒麟令啊！徒儿都不认识那是什么东西，即便见到了也分辨不出，怎么可能偷了它又把它藏起来？” “你去了那棵柳树边没有？”萧千丈又问。 黄天海一想到当时或许有人看到了他，如果他说没去过，若是有人指认他，依旧不好辩驳。这时候，不如什么都承认下来，就偏偏不说自己见过麒麟令就行了。 然而，心中也是没底气。 因为他看出来了，萧千丈就是想要借麒麟令的事情处置他。 黄天海点了点头，道：“徒儿记起曾经躲在那棵树下避寒风，忆起往事不免动情，到那棵树下坐了好一会儿。 “哎……”萧千丈叹了一声，“若真记得问道山对你栽培的恩情，岂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你是再当着武林同道的面儿，狠狠打老夫的脸啊！” 萧千丈说得痛心疾首，听来，完全是将他的罪名给坐实了。 黄天海知道，这就是一个局。他到底有没有从问道殿里偷走麒麟令，萧千丈心里再明白不过了。 看来这老东西虽然人在问道山上，平日里不尝与他们往来，可对他们的一切，却都了然的很呢。老东西应该知道了他在练邪术，想要清理门户，却又觉得只是这样清理一通，着实没脸面也坏了问道山的名声。莫不如给他安哥别的罪名，一箭双雕。 好毒辣的计策！ 他竟然被老匹夫和蔺明启给合伙算计了！可叹他自然自诩是这些同门师兄弟中最聪明的，居然还没有斗过看似愚蠢的蔺明启！ 如果那些话不是平日里胆小的蔺明启说出来的，他根本就不可能相信，根本就不可能中这个计！ 果然士隔三日该当刮目相看，现在的蔺明启，已经和当年在问道山上的傻小子完全不同了。 “师尊明鉴啊！这一切真的只是个巧合，甚至是，有人故意栽赃弟子！弟子是去了静思崖、是去了柳树下，但却从来不知道什么麒麟令！师尊！一定是有人看到了弟子的举动，这才故意借此栽赃弟子的！” “你休要再狡辩！”忽然问道殿门口响起一声喊。 众人回头看去，见门口站着的，是几个叫不上名字的问道山小弟子。 “无语，你何出此言？”别人叫不出名字，萧千丈自然叫得出，扬声问道。 小弟子快步上前，指着黄天海怒道：“今天下午，我们几个去后山例行打扫时，看到黄师兄鬼鬼祟祟地蹲在树下干什么。他听到我们几个的交谈声，迅速忙活了一阵儿，跑着走了。我们当时也没多想，暗中笑话几句就罢了，哪承想他竟然是去藏麒麟令？早知如此，弟子们当时必会将这贼人拿下！” “哦？竟然有此事！”萧千丈大惊之下，指着黄天海怒道：“逆徒，你还要怎么狡辩！” “师尊，既然他们口口声声说看到了弟子，那必定是他们几个联手陷害弟子无疑！弟子终究一张嘴，如何抵得过他们这么多人的合伙陷害？” “你好不要脸！”几个小弟一齐冲上来，一个人怒道：“一个人能冤枉你，两个人能冤枉你，这么多人还能冤枉你不成？” 围观众人亦是觉得黄天海此言太牵强了些。若说麒麟令是这些小弟们合伙偷的，可他们这么多人、谁也不具备如此实力，偷来有何用呢？ “你们……你们好不要脸！这般冤枉于我意欲何为？”黄天海现在是有苦说不出，难道还能说萧千丈伙同这些弟子给他做局吗？ 萧千丈向来好脸面，而且这些小弟子们人数众多，去静思崖打扫的有八个人呢！八个人，他不可能一起叫过来说，为师有一个阴谋，需要你们的配合。 所以萧千丈只需要把这事交代给他那个总领山中事务的得意大徒儿就可以了，方无忌会盯准了他，在他去后山的时候吩咐这些小弟子们快些去打扫。 而方无忌、蔺明启这种对萧千丈极为忠心的弟子，是绝对不会出卖他的。 自己更不可能直指萧千丈让蔺明启陷害他，若是如此，不也等于他有偷麒麟令之心吗？ 他们人多势大，必定被他们三言两语就搪塞过去了！ “来人！将这逆徒给我押进卫道狱，听候发落！”萧千丈大怒道。 很快就有几大弟子一齐围上来，打算捉拿黄天海。 黄天海度量了一下这些人的身手，知道他绝对不是这些内们大弟子们的对手。但一旦被押进卫道狱，上了玄铁链，那可是插翅难逃了！ 瞧萧千丈此番用意，必定是要收回他毕生所学，让他还师于道。 他苦苦熬了数十载，为的，不就是有一天能够称霸武林？如果一身武艺被废，他这辈子不也就毁了？ 事已至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此时在问道殿中人多混乱，他赶快杀出一条血路去！ “呀啊……”面对这些围过来要缉拿他的人，黄天海一声大喝，周身陡然腾起浓重的黑气，萦绕不绝。 这黑气之浓重，竟然恍若一团墨汁，将他牢牢包裹在其中，甚至于都看不见他的身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闹剧的收尾 “好啊！你这逆徒，竟然暗中修炼邪术！”萧千丈见此，已经怒得目呲欲裂。 如今一切都证据确凿，他还如何能有不忍？ 若此时纵容了他，便是给武林增添了一个大祸害！ 他问道山中，绝不能出武林败类！ “诸位退后，待老夫清理门户！”萧千丈怒喝一声，强劲的内力已经催动着衣袍猎猎。 见到如此景象，在场众人也是吓得不轻，纷纷退后以让萧千丈好好施展，赶紧惩治了这个练邪术的人。 武林之中，名门正派的瞧不上歪门邪道的，歪门邪道的也瞧不上那些名门正道的。但有一种人，是被所有人都瞧不上的——练邪术的。偏偏黄天海就是这种人。 世人皆知，邪术一旦练成，有摧毁整个武林的力量。所以此时人人都盼着，希望萧千丈能将黄天海降服，废去他的内力与筋脉，让他再无为祸武林的机会。 黄天海在一片巫邪之气中隐去了自己的身形，便想要趁乱遁逃。 然而刚刚冲出掩障一道黑色劲力击出去，就被一道更强劲的力量截断了去路。 萧千丈出手迅猛，拦住他的去路的同时，就已经用一道内力攻击而去。 黄天海想要改路而逃，然而此时，几个问道大弟子已经将他团团围住，几乎成了一座城墙，滴水不漏。 来不及叹“我命休矣”，几道如刀锋般的劲力就将他的全身筋脉全都斩断。 “砰砰砰砰……”所有人都可以听到筋脉断裂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黄天海撕心裂肺地痛呼。 李柔嘉吓得忙抓住了宁王，没想到萧千丈下手这么狠啊！ 顿时问道殿内血花四溅，都溅了围观众人的脸上。 “这也太狠了啊……”李柔嘉忙往后躲了躲，生怕有血滴溅到自己脸上。 “这都不算狠的，萧千丈的确够仗义的”，宁王道，“江湖上对这种背叛师门的人，处置都只有一个——杀了他。萧千丈如今只是废掉了他的筋脉，据我所知，江湖人都会一种接上筋脉的法子，不至于让自己残废。问道山这种大宗派，怎么可能不会？看样子萧千丈会给他医治的，只是以后啊，这黄老爷只能当一个商人了。” 李柔嘉小声道：“他的几个铺子都挺蹊跷的，我看也不是他的产业，搞不好问道山也是要收回的。” 宁王点点头，觉得李柔嘉这话说得不错。 如果这黄老爷真的像外人看起来那么富有，他也不至于在武学上如此拼搏吧？他甘愿冒险走邪门，理由只有一个——想要让有些原本不是他的东西、属于他。 每日守着这么大的产业，却又没什么实际的权力。手中的金钱、产业、地位，都随时会被别人收走，这滋味儿可不是好受的。 问道殿里杀猪一般的声音，听得不少人都捂住了耳朵，挺多了不免觉得厌烦。 萧千丈见已经达到了震慑的作用，且这逆徒也得到了该有的惩罚，也就不多拖延，吩咐了方无忌带着几个师弟把黄天海抬下去，给他好生医治。 黄天海哀嚎不断，此事就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心中满是恨意，但开口却只能是哀嚎。 李柔嘉见他这副凄惨的模样，不由得扫了扫身上的鸡皮疙瘩，还真是世事无常。第一次见这位黄老爷的时候，他还是颇有派头的。 “诸位……”萧千丈用轻功飞到主位高台上，歉然道，“让诸位见笑了。不想竟是逆徒作乱，都是老朽管教无方。耽误了诸位的时间，还望诸位莫怪……” 人人都知道萧千丈是个高手，但江湖上太平了多年，也没什么需要萧千丈出手的大战事，谁也没真的见过他的的身手。 今日一见，这些原本还挺嚣张的人，此时都不敢说话了。一时都在盘算着自己心中的小九九，想着要不要找个机会脱身、或是如何才能在毫发无损的情况下悄没声地得到麒麟令。 “诸位，说了邀请诸位来看麒麟令，如今虽然晚了些时辰，却也不会失言。老朽这就让弟子们快些布置，诸位，可以回房休息等候了……” 其实自从那小弟子拿了麒麟令进来之时，已经有不少人看到了。再加上又有他们问道山自己偷麒麟令的这种事发生，大家伙儿此时都已经认定了，问道山的确有麒麟令，而且是真的——如若不然，他们自己的弟子也不会冒如此大的风险拼命去偷。 虽然很多人都瞧见了那麒麟令平平无奇，甚至其他得到假麒麟令的几个宗派，也都发现了这假的麒麟令同他们得到的没什么不同。可经过这一番折腾，却也都认为，许是问道山得到的这个麒麟令，内里上有什么玄机吧。 宁王懒洋洋的起身，拉着李柔嘉就走。 虽说也就一两个时辰的事儿，但回去等着，总比在这里耗着强。云少棠对看着那所谓的麒麟令也没什么兴趣，随着宁王他们离开了问道殿。 但就在他们走出殿门的时候，还听到那些武林人士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呢。 说什么方才多有得罪、说什么不好让问道山的弟子们过于劳累了，反正意思就是一个，不能回房，得留下来帮忙。因为他们担心有人会在他们回房之后，在麒麟令上面作文章。 宁王听着他们的话，不由得摇摇头，小声道：“这些蠢货。” 回到后山房中，是又累又困又饿。再晚些的襄令宴，李柔嘉都不想去了。 原本是来看热闹的，前两天可是相当积极。但现在，真的觉得自己是来找罪受的。 “晚上估计也就是一些场面话，找个台子挂上麒麟令，让大家看耍猴似的看。真正的好戏不是在宴会上，而是在宴散之后呢！” “不不不”，宁王道，“就此时的情况而言，好戏一定在宴上。” “为什么？” 宁王道：“看来事情与咱们所料的无差。既然如此，萧千丈一定会让每个人都尽早有接触到麒麟令的机会。细细拿在手中把玩的那种。他要让每个人心中都对这块麒麟令的真假有所怀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师父登门 这样一来，即便宴散后有人去偷，日后江湖上又说麒麟令在哪个宗派里，人们心中怀疑的种子却早已经滋长发芽，不相信它是真的了。” “嗯……”李柔嘉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对。” 所以啊，今晚他们还得继续去熬着。 “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就这么有精神头儿，真是武林人士比咱们强？”李柔嘉道，“萧千丈肯定是不能陪着的，他们就留在问道殿干瞪眼、或许还碍人嫌，图点儿什么啊！” “图心安呗”，宁王道，“关心则乱。他们就为此事而来，自然是一点乱子也不想出。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差最后这一哆嗦了，谁敢松懈？这玩意儿，对江湖人来说，就相当于皇权争夺中的传国玉玺，你说他们能不能疏忽？” “说来也奇怪”，这是李柔嘉一路上一直在想的问题，“到底是江湖人士，即便得到了麒麟令又能如何？那上头还有武功秘籍么？不是说麒麟令上只记载了前朝国祚之宝？即便他们得到了这宝贝，很有可能还没捂热乎呢，就被武功更高的人给抢夺了，最终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而且，他们得这宝贝又有什么用？还能做皇帝么？” 宁王笑道：“一旦天下大乱，这天下，便人人都可以图之，做皇帝又有何不可？” “可那又有什么好呢？莫不如在这江湖之中练就一身本领，自由自在。” “他们可不这样认为。得不到的总是好的”，宁王笑道，“宫墙里的人羡慕江湖，江湖里的人羡慕宫墙，谁也学不会珍惜自己得到的东西。” 想着等下还要折腾，这会儿两人躺在床上，却是谁也睡不着。闲聊了一会儿，听得门外有人敲门。 两人谁都懒得应，就等着对方自报家门。 但这人就只是敲门，却不说话。敲得也不算执着，“咚咚咚”、“咚咚咚”断断续续的。 “谁？”李柔嘉问。 没人说话，还是敲。 宁王静了片刻，忽然一个猛子起来，冲到门口去给来人开门。 还没等看清楚面前之人是谁呢，就抱拳深深施了一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李柔嘉刚要提醒他说你别拜错了，就听得门口响起了一个沉稳的“嗯”字。 随即，便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迈进了屋。 李柔嘉忙起身，放下了床幔，以免对长辈不敬。走到中厅去，也规规矩矩地施礼：“拜见前辈。” “嗯……”这白胡子老头儿又是点头，将李柔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满意道，“不错，你娶的这媳妇儿不错，模样挺端正的。” 虽然这老头儿年纪花白，但从面容上，却完全猜不出年纪。面色红润，皱纹也很少，瞧着竟然比萧千丈还年轻些。 “师父，这是徒儿的娘子，柔嘉，安国将军的女儿。” 药王点点头：“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如今也成家立业，这很好。只是，你不在京都城里好好待着，又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找麒麟令嘛”，宁王扶着老头儿坐下，笑道，“父皇给我的密令，说听说麒麟令现于江湖，让我寻回去。” 皇上给他的密令，密令是什么呢？那就是除了自己之外，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他这会儿却是毫无遮拦地志节溜达出来了。 “哦？你父皇给你命令？” “是啊……”宁王给师父道了一杯茶，多年未见，师徒二人却好像昨日才刚见过一样，毫无疏远之感。 “其实我一直觉得，父皇给的这道密令很奇怪，但却又着实说不出哪里奇怪”，宁王道，“许是因为这事应该交给暗礼司去做，不该交给我？但却又觉得，不知是这样。” 药王捋着白胡须，半晌：“你父皇，怕是在布一个大棋局啊……” “大棋局？”宁王和李柔嘉同时道。 其实疑问已经伴随了他们一路，但可能因为当局者迷，他们俩这一路怎么也没想透。此时听药王的意思，好像是他已经参透了其中玄机。 “你们可知，江湖上出现了五个麒麟令？”药王问。 宁王道：“虽不知到底出现了几个，但也知道不止一个。而且这些都是假的。” 药王道：“这些都是假的，在江湖上流传的、传出是有哪个宗派得到的，都是假的。一共有五个。而唯一的真的，其实是从没有显露在江湖之中的，没有人知道它在哪儿、甚至没有人知道您的存在。” “师父，真的麒麟令，在您这儿？”宁王问道。 药王指了指他：“你小子，又去偷墙根了？我说那晚怎么听到窗外有窸窣的声响呢？原来是你！” “嘿嘿……”宁王道，“但徒儿也很本分，认出了您老人家，您老人家不来找我，我都不敢去找您。只是，这真的麒麟令，怎么会在您这儿？” “说来也是奇了”，药王道，“原来这麒麟令，竟然一直在咱们药王谷。就在那条暗河里的水下。今年开春儿，你师兄说好好清扫一下谷中，就连那河道也清了。铲了些淤泥出来，竟发现了一个玄铁的盒子。那盒子里面放着的，就是这块麒麟令。” “哦？竟有这样的事……” “而且瞧着那盒子的样子，竟然有些年岁了。我竟不知道这麒麟令是什么时候被扔在咱们药王谷的！药王谷世代与世隔绝，竟不想，却藏着这样世人皆知的宝贝。” 宁王和李柔嘉也都觉得这事儿奇。但细细想来，却又不是没有因由。 正因为药王谷与世隔绝，在江湖中又有一定威望，所以前朝余孽逃窜的时候，才会把东西扔在这里。 但在天下纷争中，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家庭是能幸免其中的，更何况是一个享誉江湖的宗派？据说当年药王谷是支持义军的。所以前朝余孽即便逃到了药王谷，也不敢向药王谷寻求帮助。 只是奉行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道理，将麒麟令藏在此处。以期有一天它引起天下大乱之时，反而是这个曾经支持义军的宗派，帮他们保管了这最重要的东西，拿着他们的国祚之宝，促成某一人推翻这四大叛国贼所建立的乱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真正的皇者之心 “既然这枚真的麒麟令在药王谷，那么江湖上的五个假麒麟令，可谓是凭空而来了。这可相当蹊跷……难道，与父皇有关？”宁王问。 如若不然，师父怎么会说父皇在布一个大棋局？ “或许是你父皇故意放出来的”，药王道，“当然，这也只是为师的猜测。只是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五个麒麟令，都在大熹国境内？” “是啊”，宁王道，“若是谁非要说麒麟令重现于天下，可为何这些却都出现在咱们大熹国？除非有人要利用他出现在大熹国这件事来大作文章。” “不错”，这也正是药王想说的事，“这五个麒麟令忽然现于江湖已是蹊跷，竟又是同时出现于大熹国。到底是什么人将它们放出来？别国的人，着实没必要在大熹国的江湖搅动风云，他们更关注的是朝堂；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放出这五个假麒麟令的，就是大熹国的人。” 宁王听得连连点头，师父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但在大熹国中呢，江湖中人也好、朝堂之人也罢，他们都没有忽然放出这五个麒麟令来的必要。五个麒麟令的出现，除了让江湖混乱之一番之后，谁也得不到好处。毕竟这些江湖人士也都不是好欺骗的，他们发现了麒麟令是假的，岂会有后话可言？所以这件事情唯一的好处，就是让其他三国知道，麒麟令现于我大熹国。” “你是说，父皇在为一统天下做准备，想要让人觉得我大熹国完成一统是天命所归？” “不错”，宁王道，“是有这么一层意思，但又不仅是这一层意思。或许……父皇是想要发动战争。” 他虽然不愿意这样想，但事实却似乎清清楚楚地摆在他面前。父皇做事，向来不是只有一手准备，如果只是围了让大家觉得大熹之一统是为天命所归，这也太简单了些，完全没有必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因为在各国都养精蓄锐伺机而动之时，没必要做这个出头鸟。除非他想要引得天下大乱。 人人都在观望，却总要有人出头。父皇正在以一种不太明显的方式，来做一个出头之举，搅弄风云。 “你父皇只把这个密令给了你吗？”药王问道。 他显然也很赞同宁王的想法，只是不好多做评判罢了。 “从父皇的意思看，是如此。但我却总觉得，父皇的这道密令，一定不止下给我，或许还有二哥。在淮安府的那一阵子，二哥一直在试探我，我也试探过他，但我们两人最终谁也没试探出个结果来。至少从我们两人这边看，是这样。不过，在这种事情上，二哥可比我更有能耐。有蒋家的加持，他或许已经得到了父皇给我的密令。” “如果你父皇也将这个密令发给太子，他这个计，就是一箭三雕。为大熹树立威信、让其他三国慌乱备战、试探你和你二哥谁更忠心。” “忠心？”宁王和李柔嘉同时问。 “不错”，药王道，“得麒麟令者得天下，你和太子，都想要这天下。如今多嫡风起，谁不想把这个重要都筹码握在自己手中？如果太子得到了麒麟令却谎称没得到、不交上去；或是你得到了麒麟令也这般谎称，在你父皇的心中，最终这天下该传给谁，只怕会就此而有定论。” 宁王明白了：“父皇是在用这虚假的权柄来试探我们。” 李柔嘉道：“但如果太子那边已经知道了咱们在寻找麒麟令，这试探就是完全无用的。一旦太子得到了麒麟令，他必定会第一时间交给父皇。而我们这边，原本也不想独吞——反正父皇让咱们放出的是假的、他想要让咱们找到的，必定也是假的。这般虚假的东西，我们留着也没什么用。” 宁王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中，有哪里说不通……父皇一箭三雕的意图、想要试探他和太子，这都没错，但却总是觉得，哪里不像他们此时猜想的那么简单。 一时屋内的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药王是觉得，自己的徒儿现在的处境并不妙。而李柔嘉则是觉得，皇上的用心太可怕了。在这样一个虎狼之地中，少有行差踏错，便会满盘皆输。 但她不希望宁王输。 因为在这一场争夺中，输，就等于没命。她要让宁王活着，不惜一切代价。 而宁王想的，着实很简单，那就是——说不通。有哪个地方太简单了，实在说不通。 过了好一会儿，宁王忽然抬头，道：“我明白了！原来父皇是这样的用意！” “什么？”李柔嘉还以为宁王在想怎么解决呢，却不想宁王居然还在想皇上的用意。 但这一刻，她却不觉得宁王想多了。而是觉得和宁王比起来，她的确很欠思量。其实这件事情稍稍一想，就能发现并不像他们表面所认为得那么简单。 “父皇的确是在考验我们的忠心，但这种忠心，有绝对不止是将麒麟令给他而已”，宁王道，“父皇是多疑、也很诡诈，但于经国治世上，却绝对不会糊涂。选择储君，如果只是以谁对他忠心、孝顺为标准的话，他大可以直接坚定了立嫡立长，只让太子断了和蒋家的联系便可，没必要这么折腾。父皇要选的人，不仅要有忠心有孝心，还一定要真有本事，这能担得起这天下。” “而一个人若连说真话的胆子、说真话的技巧都没有，他如何能算得上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一点小事尚且无力去改变，又何况这天下？所以，父皇想要的试探结果，必不是我们只要能将麒麟令给他就可以。” 李柔嘉和药王听着，都是点头，都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 但他们两个，是绝对不如宁王了解皇上的。宁王能想到这一层，那么皇上具体的用意，他必定也参透了，可李柔嘉和药王却是绝对想不出来。 “父皇是要看，谁能在将麒麟令给他的同时，还能告诉他，江湖上流传着的麒麟令是假的。若能委婉地说出他的一箭三雕的用意，那才是最好不过。”宁王说得非常肯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混乱后的体面 李柔嘉沉默片刻，忽然很无奈地说道：“这个局，从一开始而言，对咱们就是不公平的。” 宁王叹了一声，点点头，很是赞同。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觉得有些心寒。 这一局一开始，父皇就已经让了太子半子，可他呢？被逼到了一条没有退路的死路上，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药王不知道宁王和太子此番出巡，两人明里暗里各自领的差事，一时听不懂李柔嘉和宁王在说什么。但对于宁王这些年里所受的不公和承受的苦楚，他心中却是非常清楚的。 这些年过去了，他依旧无法忘记在山洞中发现俊儿时的情形。那孩子不过十岁出头，生得也清瘦。却是浑身满是鲜血。若不是那蓦然睁开的眸子带着鹰一样的警惕豹一样的尖锐，他绝不会以为那孩子还活着。 自古帝王多无情，宫墙之内无父子。 “太子领着巡查三淮、整治河道的差事，到时候他说声‘公务繁忙，实在未得寻见麒麟令，有负父皇重托‘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但咱们却不行。咱们是以外出游玩的名义出来的，而且父皇没有派给咱们什么必做的差事，如果咱们寻不回去，着实无法交代……” 李柔嘉叹道：“可寻回去了呢，这麒麟令是真是假，怎么可能没有个分辨？我们总不能拿着假的麒麟令告诉父皇，说这就是真的。那麒麟令的真假，父皇不是比咱们清楚多了？所以，我们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拿到麒麟令、又要在父皇面前说穿了他的用意。” “可在这个过程之中，哪怕只错了一句话、一个字，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李柔嘉尽量让自把这番话说得平静一点、就事论事，不要交杂了感情，可对宁王的心疼，却是怎样也止不住。 她甚至无法去想他向父皇去回禀时的模样。虽是太平盛世，或许那日还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可她却仿佛能够看到，昔年边疆原野上，那个浑身浴血的少年。 而且，皇上的这个意图也决定了，他们不得不在明知道麒麟令是假的情况下，还要将它抢到手中——因为只有拿到了，才算他们有本事。 只有将皇上的命令完成，你才有资格去到他面前说出那番真假的论断。手中没有东西能证明自己的实力，没有人愿意听你口中的真相。 “宫师弟，前山要开宴了，大师兄让你们快过去呢。” “知道了。”宁王应了一声后，不免一声叹息，颇感疲惫。 这连日来的奔忙，为的，不过是一个假象，何苦来呢？ 然而很多事情的值得与不值得，却又都由不得他们来定。 今晚的夜宴，他们只是一个看客，但却又必须是一个精明的看客。他们要看清楚这里的每个人，以便在那假其麒麟令丢失之后，能够去将它抢回来。 倘若真的人人都认出了这是假的，不来偷，倒还好了。 “师父……”好不容易能和师父相聚，宁王很不舍，担心自己这一走之后，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到师父。 “你去吧”，药王笑道，“为师回房歇着去，明儿来找你喝酒！” “好！那可说好了啊师父！”宁王好生激动，好悬没蹿到天上去！ 李柔嘉笑道：“您老可要早点来啊，不然他怕是要站在门口儿一直盼着等呢。” “那可不一定”，药王道，“老朽得睡个好觉，多久醒来就不一定了！” “反正您老自己个儿看着吧！要是来晚了，我们有事儿可就先走了，等不起啊！”宁王这会儿又有脾气了，抓起李柔嘉的手，“走吧柔嘉，不必管他。这老家伙老糊涂了，除了睡觉什么都不亲，咱们还和他罗嗦什么啊！” 宁王拉着李柔嘉就走，一点儿也不给他师父面子，连句告辞都没说。 “嘿……你小子，长脾气了是吧？”小老头儿指着宁王，花白的胡子都快立起来了。 然而宁王“砰”地摔上房门，相当有脾气。 “这老头儿吃硬不吃软，你看着吧，他明儿肯定备上好酒好菜找上门来。”宁王哼着对李柔嘉道。 “我就不来！我让你不尊师重道，给你个教训，我今晚就离开问道山！” “再会！”宁王还潇洒地挥了挥手。 李柔嘉心想，可真是把你牛坏了啊，又不是之前那左想师父右想师父的人了。 “他不会真的走了吧？或者即便仍旧在问道山上，也不来找你？我觉得这老头儿脾气挺倔的。”李柔嘉在宁王耳边小声道。 “不会”，宁王道，“他在这边的事情必定还没完呢，哪能走？而且就算他明天不来也没关系，既然他今天已经主动现身了，咱们明天就可以去找他了，可就不能怪咱们冒犯。” 李柔嘉向宁王竖起大拇指，表示很佩服他。这小子果然也不是冒然发狠的人啊，都清楚着呢。 他们俩也不着急，又等了云少棠和侍酒、夏心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往前山去。 到达问道殿的时候，夜宴已经开了。 此时的问道殿，一改之前血腥混乱之相，灯火通明，流光溢彩，一派祥和。 云鼎山庄虽然不在此番受邀之列，但既然他们来了，便也是绝对不容忽视，问道山给他们留的是所有宾客中的左边首位，很尊着。 沾了云少棠的光，宁王坐在云少棠身边，刚好可以将殿内的情况尽览于眼底。 李柔嘉坐在宁王身侧，身旁依次是夏心、侍酒。 问道山的几个美妙又有技艺的女弟子们奏起了乐，萧千丈举起酒杯起身，也是一扫这一整日里的焦灼戾气，笑道：“今日让诸位英雄劳累了，都是我问道山的不是，老朽在此敬诸位一杯！” “老前辈客气啦……”在坐之人们也都没了这一整天里的针锋相对，和气得很，都端起酒杯，和萧千丈一通饮尽了这杯酒。 宁王当然也饮了一杯，放下之时，小声对云少棠说道：“果然你们这些江湖人士都很扛折腾。几乎没怎么睡、又忙活了一天，这会儿一坐下又是精神抖擞，还能喝酒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细看真假 云少棠笑道：“你是欠练！不如你给我几百两银子，我帮你喝了今天的酒？” 宁王被云少棠吃了一路，已是穷得很了，哪里还能再给云少棠银子？抱着喝死也不能便宜他的原则，向云少棠一抱拳，先干为敬。 酒酣，大家也都过了场面话，谁都熬不住了，都想着快些仔细看看那麒麟令了事。萧千丈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吩咐方无忌：“将麒麟令拿下来，给大家仔细瞧瞧。” 麒麟令原本是挂在问道殿的棚顶的，在一个琉璃盒子里，被灯笼的光芒映着，谁也看不清楚。 下午的那一会儿，大家瞧着都觉得这不是真的，可这会儿朦朦胧胧地瞧着，却又着实有几分神秘之感，平添了它的气势。 早有不少人不断地抬头看了。听到萧千丈说要拿下来，也都拍手叫好。 宁王虽然也跟着起哄，但却是一点期待的心思也没有，这东西，拿下来给他们看，都是耽误时间。 按着座位尊卑，方无忌将这东西拿下来，第一个就是递给云少棠看。 云少棠拿在手中左看右看，眼中满是幽深，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来，随意地递给宁王。 宁王也学着云少棠的样子，故作高深地看了，又递给李柔嘉。 他们这一桌云鼎山庄的来客先看了，方无忌才那给下一拨人。 “这……”长生门的弟子在仔细看了一番之后，着实觉得蹊跷，“这东西怎么看起来不像是真的呢？我们长生门之前得到的一个假的，可不就是这副模样？” “少侠，莫要妄断啊”，方无忌笑道，“这东西落在我们问道山，虽说我们原本也不觉得它是真的，但每日里前来偷它的人太多啦，我们这才仔细瞧，瞧着，是很有些特别之处。若他是假的，怎会引来着许多偷盗之举啊？” 这位侠士笑道：“许是在下眼拙，还望方少侠莫要怪罪。” 说完，又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将麒麟令递给身旁之人。 可身旁他的师弟瞧了，也觉得不像。师兄弟二人相视一眼，都觉得此事蹊跷极了。但好在方才混乱之时见到麒麟令便已经有所准备，这会儿也未表现得多了不得，笑笑，就将麒麟令还给了方无忌。 但这两人的反应，都被在场之人看在眼里。谁都知道，他们长生门曾经的到过一块假的麒麟令。所以这是兄弟二人的话，其实是可信的——前提是，他们俩不是为了迷惑众人。 又给两个宗派看了看，这两个宗派无关痛痒，虽说看得很仔细，但除了它看起来不像真的之蛙，却也不敢发表什么有力量的言论。 毕竟他们没见过真的，哪能不心虚？ “这……这可不是就和我们之前的得到的一样？哪里就是真的了？”此时说话的，是鬼王谷的魏楔。 这汉子自打开宴之后，也文明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大吵大嚷了。以至于现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让人觉得有些斟酌之意，一时，自然没人拿这话当笑话听。 “魏兄，你可确定？”长生门那弟子隔着老远便问道。 “自然确定！那东西曾经在老子枕头下压了好几天呢！老子每天晚上都要拿出来看上一眼、每天早晨也得看上一眼，比对自己的媳妇儿都亲，还能有假？” “魏兄，话可不能乱说啊，大家伙儿今儿都是为一睹麒麟令而来的，你却说这东西与你们得到的假的没什么区别，不是在告诉咱们，白来了吗？”一人笑道。 魏楔这次还挺有分寸的，没对这个质疑他的人大喊大叫，只是粗声道：“老子确定，这东西他就是假的啊！” 方无忌笑道：“魏大侠许是吃多了酒，还是先给别人看看吧！” 说着，从魏楔的手中拿走了麒麟令，竟然并未怎么过分反驳魏楔的话。他的这一反应，未免让人觉得问道山没底气，经不起推敲。 方无忌又将麒麟令递给别人，别人又着实看不出个真假来了。 魏楔这次真是安静得很，被方无忌从手中抢了麒麟令，竟然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只是摇摇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酒吃菜，竟似不管这件事了。 折腾了一日，大家伙儿心中都有了一番计较，早就重新打好了各自的算盘。宁王瞧着，小声道：“看来他早就知道麒麟令是假的了。” “是啊”，李柔嘉道，“但他也知道以自己的本事，绝对不是问道山和云大哥的对手，还是图个和气，好来好走吧。这人现在看着在坐的所有宾客，便如同看傻子似的。” 一番仔细展示下来，之前得到假麒麟令的那四个宗派，有三个一口咬定了这个麒麟令是假的。倒是最先认出的长生门，在最后的时候改变了看法，只笑说，许是他们眼拙。 方无忌面不改色，一副“我们这就是真的不怕你们胡说”的有底气的架势。拿回之后，又将麒麟令双手奉给师父，极其郑重。 萧千丈也是一副郑重至极的样子，起身道：“都说得麒麟令者得天下，我问道山可断不敢如此托大。如今既得宝物垂青，落在我们问道山，我们便权当为大家办回事情，将这麒麟令好好保护起来，以待不时之需吧？诸位，由我问道山代为保存麒麟令，可有异议？” “主要是你这是真是假啊？”一人笑道，“若到最后你们发现这东西是假的，吃亏的到底是你们问道山啊，hi还是我们啊？哈哈……我们倒不要紧，只怕到时候你们问道山不好交代啊！” 又有人不平道：“折腾了我们这大半日，若到最后发现这东西是假的，我么你不是白玩儿吗？连一饱眼福都没！萧老前辈，这东西到底是真是假，你可真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啊！” 萧千丈道：“自然是真的，如果没能确定真假，我们怎么会请诸位上山来？” “那好啊，既然如此，老前辈到底用什么法子确认它是真的，不妨也让我们见识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知假还偷 “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法子，但麒麟令事关机密，如何证明其真假，岂能说与众人听？”方无忌道，“若诸位都对麒麟令的真假有怀疑，便当它是假的吧，权当作来我们问道山游玩一番了，我们也必定好酒好茶好招待！” 他这话说得不善，一些人已是忍到了极点，一个邪门歪道之人起身怒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合着我们该着被你们耍，是吧？” “是你们请我们过来的，现在又成了我们求你们了？叫老子们过来，难道就是为故意羞辱老子们一番？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这就是你们名门正派做事的规矩？” “这位兄台，话可不要这么说，我们名门正派做事，可没有这样的。”一个坐在后排的人扬声道。 但他说得很快，话音落下再看去，也早就寻不出这人是谁了。 只是起哄这种事，有第一个人开口，就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收都收不住。 一时问道殿内又混作一团，方才歌舞升平的太平气已经没了。 “这些人啊，也是跟玩儿似的”，李柔嘉小声道，“说好就好，说恼就恼了，要是放在宫里，早就被拉出去砍头。” 宁王也是被他们吵得头疼：“我现在才知道，有时候能一声令下将别人抓来杀头，是多痛快的事。” 最终这一场争论也没个结果，问道山就咬死了麒麟令是真的，但缘由却绝对不能告知给他们；这帮人呢，自然说拿不出证据就是假的，他们不上这个当。 最后萧千丈居然说，“信不信都由着诸位我们不强求。”言罢又将那麒麟令用内力推送到挂在棚顶的琉璃笼子里，拂袖而去了。 萧千丈都走了，这一场夜宴自然也就灭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大家伙儿吵嚷着抱怨着，很快都散了。 宁王和李柔嘉也回了房。 李柔嘉道：“虽说是假的，这些人也在争论，但他们在争论不出个名堂来的时候，谁也不愿意放弃这机会。我看，不如我们今晚就去问道殿蹲守，找个合适的时机，直接将问道殿中的假麒麟令偷出来，免得让别人偷走后，我们还要麻烦。” “是这么回事儿”，宁王道，“但咱们这么做，可不能让云少棠知道。虽说他知道了之后也不会硬要拦着咱们，但咱们毕竟是他带上问道山道，他自己带上来一个贼，面子上过不去啊。” 李柔嘉开门向外面看了看，也听着声音，那些从问道殿回来的人，仍旧有不少三五结队地正回到客舍呢，还没完全回到自己房间中关门歇息。 关上房门，李柔嘉道：“咱们快换上夜行衣，等他们都回到自己房中安静了，咱们再出去。” 不然现在可是迎难而上，还没动手就被人发现了，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外面没有大家伙儿议论的愤懑声了。 “咱们快走”，宁王道，“那些个表面在抱怨的人，其实心里面有不少人都动了今晚就动手偷窃的心思，咱们得赶在他们前面！要是等他们回房后合计好了，可就不好偷了！” “药带着没有？”李柔嘉问的，是他们百用不疲的那灵丹妙药。 “当然！走！”毕竟是在问道山上，宁王可不至于太过轻敌。打算凭自己本事打败问道殿的那些守卫弟子，纯属做梦！ 两人一路非常小心，躲避了几拨夜行人，虽然艰难，但也总算到了问道殿外的树林里。 殿门还未关闭，几个洒扫小弟子们正在清理着酒宴残余。 “啧……”宁王暗道，“失策啊，失策……” 李柔嘉接了过来：“我们不应该准备夜行衣，而应该准备问道山弟子们的衣裳。这样一来，借着弟子们洒扫的功夫，就把东西拿走了。” “再等等吧”，宁王道，“等他们关上了殿门再说。” “只是，就怕有人已经混入这些问道弟子之中了”，李柔嘉道，“若真如此，咱们岂不是什么都抢不上了？” 宁王道：“那可未必，没准儿咱们还能让别人给咱们做一件嫁衣呢！走！咱们快点到屋后到树林里去，后窗那里视野极好！” 李柔嘉虽然不太想冒险离开这个好位置，但在这里，又的确看不清楚问道殿内的情况。如果有人在问道殿里做手脚，他们是绝对没察觉的。 “走！”看准了时机，李柔嘉应了一声就冲进了树林深处。 两人在树林深处快速穿行，极致临近问道殿后的那一片，才放緩了速度。悄悄走近了后窗边，见后窗处立着两个守卫。但这两个守卫此时却在聊天，放手得根本就不过心。 宁王和李柔嘉就躲在树林里，还是最边上的那两棵树后。看了一会儿，宁王竟然连躲避也不怎么小心了，居然和李柔嘉小声说起了话：“我看啊，咱们就算在此时走动一番，只要不扔出暗器，这两人都会管。他们就当没发现，这应该是上面给他们的吩咐，让他们除了自身性命之外，在这两晚的守卫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柔嘉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子，一瞬间也不想错过。 因为屋子如果真的有人乔装成问道山的弟子，在这么多进进出出的洒扫弟子中，想要偷走麒麟令、又不惹人察觉地全身而退，一定是行动非常迅速的。跳起来、拿走，最好能在一眨眼的瞬间完成。如若不然，他就很有可能被发现。 正瞧着，李柔嘉忽然捏紧了宁王的手，指着殿内的情形让他看。 宁王转头看去的时候，刚好见到一人极其轻盈地落在地上。光是从这动作上，他们都能觉出“悄无声息”这四字来。 “可以啊”，宁王小声道，“如此身手，若非专修梁上君子的工夫，其武学造诣，必定已和云少棠相匹敌。” “我们盯住了他，看看他是哪个宗派派来的。一旦他带着麒麟令离开问道山，咱们就追上去，于半路给他劫了！” “对，就是这个打算！”宁王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找个挡枪的 这位轻功高手还是很会赶时机的，偷完没多久，那些洒扫弟子们就结束了洒扫的活计，互相招呼着走了。 他应和着将屋内所有的油灯一灭，屋子里一片漆黑，更没有人发现头顶琉璃笼子里少了东西。 “走，跟上去！”宁王拽了李柔嘉一下，又在树林里迅速移动。 两人很快便回到了先前蹲守的位置，刚好见那些问道小弟子们结伴从他们一旁的林间小路上走过去。 “我去解个手，你们先走吧！”说话的是个瘦小灵便的年轻人。 从身形上，李柔嘉和宁王一眼就认出了这正是偷麒麟令的那人。 但两人谁都没有出手去抢夺，反而小心翼翼地更往林子深处挪了挪，以免被他给撞上了。 这些洒扫小弟子们在问道山中地位都很低，而且弟子们的流动性也很大，三五年就要换一批。有的是武功进益高，被收入内门去了；有的，则是学到些强身健体的法子就算了，回家该娶媳妇娶媳妇，该种田种田去。所以这些小弟们，并不是都相互认识。因着一个活儿被分到一处，干活儿时互相热络一下也就算了，谁也不会去过分地刨根问底儿。 这人样做问道山弟子，和他的“师兄弟们”说了声，大家也没怎么搭理他，就随口应了一声而已。 离开了大部队，他当然没心思小解，而是迅速脱掉了外面穿着的问道山弟子袍，将它们随手仍在地上，只着身上的夜行衣。等那些问道弟子们彻底走远了，他便迅速穿行于树林之中，往后山跑回。 李柔嘉给宁王一个眼神，意思是——追吗？ 宁王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追。 待到那人走远了，宁王才慢悠悠说道：“我看他武功极高，我们要是追上去，很容易暴露。反正我们已经看清楚他的脸了，这两日留心一些，找到就是了。” “不过……”李柔嘉道，“今日我一直在看来到问道殿的客人，却并未发现他在其中。难道是我疏忽了？还是……他的确没在这些人里？” “我也觉得奇怪”，宁王道，“我今日也一直看着，却并未发现他。以至于方才虽然看清楚了他的长相，但却也想不出他是哪里的人。真是奇了。” “该不会是易容之术吧？” “可别”，宁王道，“若真如此，我们到哪里去找他？” 李柔嘉见宁王虽然如此说，但脸上却丝毫不见慌乱的神色，完全就不觉得他会易容、或是即便这人易容了他也能找到。 “那就不找了呗”，李柔嘉道，“反正我们时间有的是，到时候大不了随便再做一个假的麒麟令送上去。” 被宁王砸了下头：“你的脑子最近是被驴踢了？父皇既然让我们来寻，他必定是有不被我们忽悠的法子。他自己做出的这些假麒麟令，也一定有个分辨。” “放心”，宁王已经忍不住得意了，“我发现这人的小拇指缺了一截，就是指甲那一截，他是没有的。刚才他换衣服的时候，我还仔细看了下他两根小拇指的长度，的缺了一截的那一根比较短。从宴散到现在时间不多，他如果想要又将脸部易容、又将两只手都大做文章，这不太可能。而且他取麒麟令，要的是速度，轻易必不敢在自己的手上做文章。” 李柔嘉就知道宁王憋不住，稍微一激就激出来了。心里怀着小窃喜，却不由得向宁王竖起了大拇指。她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人手上的问题？ 看来宁王说得没错，她的脑子的确被驴踢了。 越是离了京都城，离了那满是危压的环境，她觉得自己对宁王的依赖愈发严重了。而这种依赖，完全影响到了她自己对事情的评判力，好像做什么事都比从前少了半份心思。 麒麟令被盗，问道山自然还是要大做文章。 又是在半夜，客舍这边敲锣打鼓地满山吵嚷。但这一次，每一个房间里，很快就亮起了灯，不像昨日天亮前那般、每人都婆婆妈妈地不好被叫醒。 李柔嘉点亮油灯后，向窗外看了一眼，发现很多个院子都亮起了灯。 “果然不只是我们两人偷盗失败，今晚大家伙都憋着呢，都各自在房中总结着失败教训，不甘心。” “走，我们跟着问道山弟子们去闹腾一会儿，看看那身手灵活的高手到底是谁！”宁王兴冲冲地起身，对这高手的真实身份颇为好奇。 李柔嘉也是好奇得很，迅速穿上衣服。但两人出门的时候，还不是第一批出来的。 “我说你门问道山到底要干什么啊？是和我们这些人有仇是吧？不是来请我们赴宴玩乐的，而是把我们召集过来绞杀我们的对吧？” “每天大晚上的就不让人好好睡觉，你们问道山这些人该不会都有什么怪癖吧？放着安安静静的日子不过，非得折腾人玩儿？” “就是啊！拿谁当傻子耍呢？我们不欠你们银子吧？” 这些人为了掩饰自己偷不到东西的心虚，开门就骂。一时骂声此起彼伏，这安静的江湖第一名山的山上，此时和菜市场没什么区别。 “诸位……诸位误会了，我们断然没有冒犯诸位的意思”，是方无忌的声音，“只是，山上出了一件大事，不得不需要诸位配合调查一下。” “什么大事？该不会是麒麟令又丢了吧？”一个粗里粗气的声音，又是那爱出头的魏楔的。 “是啊……就是麒麟令丢了。如果不是关乎于麒麟令的事，我们哪敢叨扰诸位啊？只是麒麟令在问道殿不翼而飞，为了不让真凶逃脱，我们也只有将诸位叫醒，再查看一番了……” 听了一会儿，宁王道：“方无忌的内力很强嘛，这两天竟然没看出来。” “毕竟是萧千丈的得意弟子，实力上自是不差。”李柔嘉道。 “你们还要怎么查？身也搜了房间也搜了，还要怎么查！”魏楔的浑厚粗犷的声音如洪钟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章：故作重视 方无忌扬声道：“诸位，我们深知此事对诸位而言颇为冒犯，但，对不住了，这一次，我们不得不对诸位连人带房一起查！接下来，就请诸位都在房中等候吧，会有问道山的弟子们上门搜查。这对诸位而言也是好事，免于诸位跟着奔波劳累，查完一个房间，那房中的人就可以休息了。还望诸位配合。” “好么，你们这是直接把我们当犯人了，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是吧？”有一人怒喊道。 “诸位，多有冒犯，但我问道山对江湖上的诸位豪杰都是相当敬重的，还望诸位莫怪，莫怪……”方无忌非常诚恳地连声道歉。 宁王用内力扬声道：“方师兄，先搜我和李师妹的房间吧！我们行得正坐得直，不怕搜！” 听到宁王的声音，大家都认得这是今日随着云少棠一起耀武扬威的那云鼎山庄的弟子。觉得云鼎山庄和问道山这两个大宗派合起伙儿来欺辱他们，更是怒得很。方无忌那边已经闹得差不多了，不管怎么说，方无忌就是一句话“对不起诸位、我们没恶意”，他们再抓着方无忌嚷嚷也就没什么意思。宁王这时候开口，自然就成为了他们攻击的倒霉人。 “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愿意被搜查的，就是行不正坐不直是吗？” “我可没这意思啊……”宁王的内力也不差，这会儿又是故意吓唬他们，自然要炫耀一番。说的话不多，但内力却有绕梁三日之感。 他刚才还夸方无忌呢，实则他自己的的内力也和方无忌差不多了。 其实若是单打独斗地比拼内力，在这些同辈分的人中，除了云少棠之外，真没人是他的对手。 但云少棠比他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在人家面前他是绝对惨败的。 “小子儿，吓唬你爷爷是不是？来来来，有种你过来和你爷爷单挑！看看爷爷手中的大刀能不能饶了你！”喊话的是魏楔。 已经憋了一天的气了，这会儿逮着了一个不用正面交锋云少棠，还能侮辱一下云鼎山庄、侧面出气的机会，哪能轻易放过？挑衅起来没完：“来来来……小子儿，有种你出来和爷爷打！” 宁王当然不是没种，但又的确不想和他打。 一来这家伙出招太蛮，江湖经验又足，如果耍什么手段，被这野蛮人给伤了，不值当；二来是，此事可不是打架斗狠的时候，如果和魏楔打起来，乱了问道山这简单搜一搜就了事的打算，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你还是先把你那颗被我师兄打掉的门牙找回来再说吧！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我还是先帮问道山的师兄弟们完成了事情再说！我们是客人，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让人家搜一搜怎么了？江湖人士，非要计较这点脸面干什么？又不是娘们儿！” “宫少侠说得好啊”，忽然有一人也随着宁王扬声喊道：“我们在问道山这两天，问道山的确好吃好喝地招待咱们，好山好水好景色，夜宴上又有美人师妹们舞剑给我们看，这会儿人家出了事，搜一搜怎么了？方少侠，岁偶就来搜我们的房间吧，我们也是行得正坐得直，不怕搜！” 宁王听着，觉得这声音像是今日屡屡帮着问道山说话的那位梅少侠，叫什么名字就不清楚了。但记得是一个很清瘦的年轻人，长得文质彬彬的。 众人对宁王和梅少侠的这一番话自然是不服气，但已经有除了云鼎山庄之外的人站在了问道山这边，他们想要将问道山变成众矢之的，也是不容易。再说下去也觉得没趣儿，既然执意要搜，那便搜吧，全当看一群野狗闹腾了。 这次问道山的行动看起来声势浩大的，是方无忌亲自带着十几个小弟子来搜。而且搜的时候，方无忌在对宁王说了声“还望师弟莫怪”之后，就吩咐自己的亲师弟们：“既然搜了，就搜得仔细一些，这也是为宫师弟证清白。” 几个小师弟齐刷刷地应了一声“是”，当真来势汹汹。 问道山这边既然已经搜起来了，而且客舍的这些人也都被吵醒了，就这么等着也没趣儿，好多人都过来凑热闹。 宁王原本还想着怎么和方无忌说跟他一起去搜其他房间才能不被怀疑，但现在看来，江湖人的好热闹倒是帮了他。不用说了，直接去凑热闹就行了。 一番“细细”搜查，小弟子们禀报道：“大师兄，没有。” 这一搜，唯一搜出来的就是李柔嘉和宁王已经住在一起了。但他们一直声称回到云鼎山庄就让师父操办婚事，而且在江湖之中，师兄妹之间有这种关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在自己的宗派里尚且难以避免，更何况这两人还是出行在外呢。 但江湖上少不了嘴欠的人，见此，不免也要嘲笑一番：“两位少侠好生风流啊！我们在这边苦哈哈的，两位少侠却惬意着呢！” “你们不要胡说”，宁王道，“我与师妹只是促膝谈心而已，岂有你们说的那种事？行了行了，大家伙儿都散了吧！我们这边没什么可看的！” 其实李柔嘉和宁王是故意让大家发现的，如若不然，没什么乐呵，这些人又要找别的由头玩儿，闹腾起来，没准儿要坏他们的事。反正他们俩是正经夫妻，住在一起还怕别人说？离了江湖，也就再没宫俊和李柔儿这两人了。 “师弟师妹莫怪，虽是如此，李师妹的房间，我们还是要搜一搜。”这刚好是方无忌他们表示对此事重视的好时机，哪能不好好利用？ “没关系，师兄们且去搜。”李柔嘉笑道。 方无忌又带着自己的亲师弟们去搜李柔嘉的房间，情况一开门就能看清楚了，上午他们搜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儿，乱的东西都没有放回原位。 一个问道山小弟子见此，问道：“师兄，还搜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原来是他 方无忌看了他一眼，好像是在责怪这话你不该问似的。却没回答他的话，只是对李柔嘉道：“李师妹，冒犯了。” 李柔嘉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也看不出是真觉得没什么啊、还是已经有不悦了。 围观众人也都觉得方无忌有些太紧张了，这样子明显是就是不用搜的。不免有人说道：“早干嘛了？造若有这谨慎的劲儿，那不知是真是假的麒麟令也不会一丢再丢。” “就是，一次丢，许是那贼人太过狡诈，情有可原；但两次丢，可就是你们问道山自己的问题了。装得什么似的，结果却连一块小小的令牌都守不住，你们还有什么脸面再立足于江湖啊？” “就知道做这亡羊补牢的事，我看你们以后还是别叫问道山了，叫废物山算了！问道山道名气到这一代早就败了，你们却还强撑着，我看今日也撑不住了，趁早儿闭山吧，别在江湖上混了！” 方无忌却是任凭这些人怎么闹腾，就当没听见，搜李柔嘉的屋子搜得相当执着。 又是一番仔细地搜查，依旧一无所获。 嘲笑声自然少不了，但方无忌泰然自若。对师弟们道：“既然梅少侠有此明理之言，我们这就去搜一搜。搜罢了若无事，也好让梅少侠早些休息。回来再搜云师兄和其他两位师弟妹的房间。” 几个小师弟也是面不改色，依旧很听云少棠的吩咐。规规矩矩地应着“是”，然后就往梅少侠的院子去。 这些人原本是骂着抱怨着，但此时，都有一种看热闹的心态，人人都是兴致高涨，随着方无忌去玩儿了。就想看看这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问道山弟子们，今晚该怎样出丑。 当然，也有另一番心思。若说他们都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偷走了麒麟令，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心里对麒麟令都惦记着，自己没得到，自然而已不希望别人得到。他们反倒盼着问道山能够找到麒麟令，这样他们还能再有偷走的机会。 刚才装了一番，也差不多了，这会儿当然还是要图谋各自的事。 其实这帮挑衅的客人们也好、问道山隐忍的弟子们也罢，各自都在用各自的方法图谋着各自的事。 这些客人们掩饰的，就是他们今晚都想要去偷麒麟令、但却没偷着的窘迫与不甘；而问道山这边想要图谋的，则是——让所有人都相信，麒麟令丢了、且麒麟令丢失的这件事情与他们问道山无关，他们在竭尽全力地寻找。 现在看来，这两方都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 看客们抱怨归抱怨、笑话归笑话，可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是真的相信了问道山想要让他们相信的事。 宁王和李柔嘉随着问道山的弟子和看客们来到了那位一直帮问道山说话、席间又和其他门派的来客们相处得甚为融洽的老好人梅少侠的房间。 路上宁王从这些江湖人士的口中得知，梅少侠有个非常文雅的名字，梅君竹，来自于一个非常文雅的宗派——清风山庄。以至于，整个人也呈现出一种非常文雅的气质，让人看着心生喜欢。 宁王却总觉得，这人有些蹊跷。若真是这种什么都无所谓的老好人，怎么可能来问道山？在自己的宗派里歇着，或是闲来无事游山玩水不更好吗？何苦来关心这种世俗的事？ 而且，刚才那种情况下，没急着抱怨，却急着让人来搜的，似乎只有一种可能——他用掩饰的不是自己的偷窃未成，而是别的事。 是什么呢？如此有底气，似乎只能是——就是他偷的麒麟令，而且还藏在了一个非常稳妥的地方。只有这样，他为了证明自己没偷，才会故意这般积极。 但是有一点他是绝对料不到的，那就是——问道山根本就没打算找到麒麟令，即便真看到了，也不会说。 此时他的心中若有紧张的话，绝对是多余的。 宁王看着面前这个宽袍广袖，风度翩翩的少侠，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的这种惬意是装出来的，那眼中，分明又思量和紧张。 而且……怎么瞧着身形有些眼熟呢？ “梅少侠号称江上飞燕，如今这深夜混乱之时一看，够然是风度翩翩啊，其气度绝非我等所能企及。” “是啊，你瞧瞧咱们，一个地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灰头土脸的。” 身后有人借着议论梅君竹来撇清自己，宁王听着，却得到了一个非常有用的消息——江上飞燕？ 这绰号，听着就是轻功极好的人了。 想起在问道殿外看到的那一下，宁王真心觉得，他那一下极其优美，是挺像一只掠过江面的燕子的。 这身形，还有这绰号、还有他的一些反应，真的让人不得不怀疑。 一番搜查下来，自然是一无所获。 方无忌例行抱拳赔罪：“梅少侠，冒犯了。” “方少侠哪里的话？我们住在问道山上，如今问道山上出了事，我们帮不上忙，已是觉得心中有愧了。方少侠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一定要说出来才是，我等一定拼尽全力。” “多谢梅少侠体谅。” 两人互相抱拳客套着，看起来分外和谐。然而，就在梅君竹的手从袖子中拿出来抱起拳头的时候，宁王瞬间就确定了，他就是偷走麒麟令的那个人！ 而且，当时他一定用了易容术！因为此时面前的这个人，和他们今晚看到的大鼻子厚嘴唇的人，并不相同。只是细细看去，眉眼是没变的。 可见他的易容术还没到出神入化的时候，而且仓促之下，更做得不怎样。 “梅少侠早些休息吧，我们再去搜别的地方”，方无忌笑道，“厨房正在给诸位准备明日的早饭，是我问道山最拿手的香煎包，还望能合梅少侠的胃口。” “早就想尝一尝了，如今总算得到了机会”，梅君竹笑道，“听到少侠这话，我怕是今晚要睡不着了啊。” 两人不过又闲说打趣了一两句，就告辞各忙各的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风波方定 李柔嘉和宁王虽说找到了这偷走麒麟令的正主儿，但却也不好就此回房，少不得又和方无忌凑了几个院子的热闹，在回到他们院子查云少棠和侍酒、夏心房间的时候，这才赶巧说要回去睡下。 待到一院子的问道山弟子走了，李柔嘉和宁王方点亮了油灯，拿出点心来吃——饿呀。白天一天没怎么吃饭，晚上不吃点宵夜还真顶不住。 两人嘴里都塞满了点心，却不耽误说话。 “你说他把东西藏在哪儿了？方无忌到底看到了没有？”李柔嘉问。 “一定不在屋子里”，宁王道，“他可不知道方无忌他们不是诚心搜，所以藏的时候，一定是藏得非常谨慎。你看到他院子里那水缸没有？还有那棵树、那口井？我看呐，麒麟令不是被他藏在这个地方，就是放在房梁上、或是屋顶上了。其实也就是方无忌他们不诚心查，如若不然，你以为这些地方能藏得住东西？一定轻轻松松就被人给搜出来了。” 李柔嘉听得连连点头，咽下了这一口点心，笑道：“估计那一会儿，他也是够担惊受怕的了。表现得却很泰然自若，也是不容易。这下他可真是为咱们做了嫁衣，我觉得从他手中抢回麒麟令、而且还是在他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暴露的情况下，我们的机会是很大的。你说他辛辛苦苦偷出来，又这么提心吊胆地一藏，何苦来？” 两人一想到自己免于藏麒麟令这么个麻烦事儿，而且还找到了麒麟令的所在，都不免有些庆幸。吃饱喝足，去睡觉了。 云少棠压根儿就没管这事儿，也没有好信儿地过来问他们，麒麟令是不是他们偷的。既然早就知道他们动机不纯、还故意带他们来，还不明显吗？就是想要帮他们，只要他们别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就可以了。 折腾了一晚上，问道山的麒麟令还是没找到。无奈之下，只好在第二天一早的早饭过后，将客人们都召集到问道殿，说麒麟令已经丢了，但实在搜不到是谁拿走了它。说的为江湖暂且保管麒麟令的事，也就只得做罢。 最后冠冕堂皇地来了一句：“不知麒麟令最终会到哪个有缘人手中，只望得到它的人，能够将它用在正途上，造福武林吧。” 查不到麒麟令到底是谁偷的，这些来客们谁的心里都舒坦。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想要去抢回来，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抢夺。 但问道山这两天也是折腾得太过，弄得他们都已经精疲力竭，应懒得再和问道山费口舌了。都随意应了一下，好像这事儿就算就此而了结似的。 萧千丈道：“诸位英雄难得来一次，一定要在我问道山玩儿尽兴了才行啊，莫要急着离去。但若各位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也绝不会拦着诸位，诸位随自己方便就好。我们问道山这边，都没什么意见。” 没办法，走到这一步，大家也就只能都说一些场面话。有些不甘心的，打算留下，而那些觉得实在等不到什么好处的，当下就辞行。 其实此时辞行绝不是明智之举，这会让那些还想要探寻是谁拿走麒麟令的人们多有怀疑。 真正的盗贼自然不会做这样愚蠢的事，宁王和李柔嘉自然也不会做。他们要等真正的盗贼离开之后再说。而且药王还在问道山，宁王还等着和药王好好聚一聚呢。 回道自己房中睡到下午，未时都过了才醒——而且还是被一阵敲门声给弄醒的，不是自己醒来的。 这两日几乎没怎么好好睡觉，李柔嘉和宁王都累坏了。 李柔嘉问了一声：“谁啊？” 没有人回答，还是敲。 这回李柔嘉也不用问了，和昨天药王过来“拜访”的时候一样，在进门前都在装哑巴。 李柔嘉和宁王忙起身穿好了衣服，叠好了被子，这才出去给药王开门。 药王果然带来了两坛子好酒，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熏肉和花生米。 “你小子，怎的这么懒惰？为师有没有教过你，想要调养身体，鸡鸣必起！” “师父啊，鸡鸣的时候我们才刚躺下，还没睡着呢”，宁王和自己师父抱怨道，“昨儿晚上，那宴散已是后半夜了，我们刚回来没多久，那边就说问道山的麒麟令又丢了，又来我们这边的客房挨个房间地搜，整个这一带，闹得鸡飞狗跳的。” 药王笑道：“你小子干的？” “怎么可能？”宁王潇洒地往自己的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颇为瞧不起那偷盗之人：“我怎么可能做这么明显这么蠢笨的事？” 完全不记得他昨晚有想过先下手为强，偷了麒麟令来的那回事了。 药王心情好的时候，还挺能捧着自己的徒儿，笑道：“没有就好，为师也觉得你不会做这么蠢笨的事。” 听得李柔嘉和宁王难免都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要知道，昨晚说先去抢了来，可是他俩一拍即合的事啊。 “师父，您老人家来这里，到底干什么？那天晚上您老和萧千丈都谈什么了？也说出来让徒儿乐呵乐呵？”宁王说得贱特特的，一副好信儿的模样。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和父亲、爷爷撒娇的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和在皇上面前完全是不一样的。 他在皇上面前也有做顽皮晚辈的时候，但那却是装的，即便说着顽皮的话，行事也是非常有分寸的。可在药王面前却不同。 在药王面前，他整个人都是一种放松的状态，是一种对自己长辈的信任。 想想，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心酸。 对宁王而言，从小很少体会到父亲给予的亲情吧？ “就是为了这麒麟令嘛”，药王嚼着花生米，对宁王也是一点不隐瞒，但为防隔墙有耳，还是稍稍压低了声音，“如今假的麒麟令如此泛滥，我担心查着查着，就会被人查到真的上来。而且问道山这边，的确颇受假麒麟令的困扰，我们便商量着做一个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真正的麒麟令 药王接下来说的事情，和李柔嘉与宁王猜测得几乎完全相同。 他们是想要在江湖中每个人的心里，彻底杜绝了对“麒麟令”这三个字的渴求。 想要让这些人一想起“麒麟令”，就觉得这是个笑话。 而这样一来，麒麟令所能引起的诸国战乱，多少也能得以缓和。 都成了笑话了，谁会在意？ “为此，问道山这边，甘愿毁了自己的百年声誉啊……萧千丈这小老头儿，真乃大侠士也！”药王说得由衷感叹，也是由衷敬佩。 宁王听得连连点头，除了由衷的敬佩之外，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人世间的是是非非，似乎从来都不像表面上那么直白。 经过此一事，问道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必定成为武林豪杰们的笑柄。除了他们几人之外，似乎没有人知道，这一场闹剧，却是拯救了整个武林。 “麒麟令……”老头儿看起来好像有些醉了，但宁王知道他是清醒的。 “呐，就在这儿了，给你吧。”药王道。 他拿出的，不过是一个小女孩手掌大小的小令牌。看着，竟然不如那假的麒麟令来的霸气。 这上面也没雕着雄伟的麒麟，就是刻着一些奇怪的小字，并不多，稀稀疏疏，刻在青铜的质地上，好像草丛里突起的规整的草。 天下争夺的麒麟令，此时就在他们面前、就在他的手中，他们反而没有什么激动之感。 “这……师父，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宁王拿着这个小令牌给师父看。 看着这块小荷包似的令牌，宁王真是叫不出“麒麟令”三个字来。但他又知道，师父既然说这令牌是真的，那就一定是。师父是绝对不会说不确定的话、做不确定的事的。 “这是一种上古文字，据说当今世间，只有少数人能破解……”药王捋着胡须，脸上还有些小得意，“恰好，你师父我，就只是其中之一。我想，这也就是当时那些人会将麒麟令扔在药王谷的一个缘由吧。他知道药王谷的人能解，也知道药王谷向来与世无争，对权势和财宝不感兴趣……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在赌。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也只能赌。” “可是象骨文？”宁王仔细看着令牌上的文字，问道。 “不错”，药王道，“这种文字就是失传已久的象骨文。前朝皇族在那一代起义之时，打的旗号，不就是舜武帝之后？说他们家族是开天辟地的第一个皇族，天命的大地之主。现在看来，他们的编造也不是空穴来风，至少也懂一些上古时的文化。这象骨文，不就是最好的佐证？只可惜，这一族空有了这些好才学，最终还是逃不过骄奢淫逸，暴虐无道。” “师父，您老认得象骨文，可看出了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宁王问。 药王嘿嘿一笑：“你猜？” 听得宁王好悬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李柔嘉也被这老头好生噎了一下，心想您老过来就是卖关子气我们的是吧？ “猜不出来！你走吧，我忽然想起来我们还有事，得马上离开问道山。来来来，这块破铁也给你。我看这根本就不是真的，你也和父皇一样，弄了个假的来唬人玩儿呢！”宁王推着药王就将他往出赶，连人家的酒都一并推出去，完全不在意。 “你小子……”药王连连挣扎，“好好好，我告诉你！” “行吧，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宁王很大度的样子，往桌边一坐，翘起了二郎腿儿。 药王拿着令牌，给宁王解释道：“这些字的意思是说，真正的国祚之宝，是一笔富可敌国宝藏。至于宝藏在哪里，要打开这块令牌才能知晓。” “打开？”李柔嘉和宁王同时惊呼道。 这块令牌可是玄铁的啊，怎么打开？要打开的话，最有可能的方法也是熔掉。可一熔，里面的东西不也跟着烧掉了？ “对，打开。”药王道。 宁王将这令牌抢过来，放在手里左看右看，怎么也不想是有什么机关的样子。 “师父，你确定你没看错吗？” “当然！不然你说，这令牌上面的这么几个字，能记载了什么？家里有一本象骨文的书，不然你去取来，仔细研究一番看看！你自己看到底是不是这意思！”说他糊涂看错，这可不能忍，药王可有脾气了。 李柔嘉也拿在手里看了看，怎么样也不像是个能打开的。 “只是……”宁王道，“且不说这能不能打开的问题，只说这笔宝藏，我就觉得蹊跷。前朝留下此物，必定是为了自己一朝复辟之用。可这东西出现在药王谷，得到此物的是咱们，那么打开来，找到宝藏的也是咱们。他们不是等于为他人做嫁衣？在不能确定一定是自己的后人拿到此物的情况下，如何能将宝藏的地点真的写在这里？” “这也是我觉得蹊跷的地方啊”，药王道，“这宝藏，明明该给他们自己人留。可现在呢？却成了天下人人可以图之。他们留下这笔财富，要么，是作为自己复辟之用；要么，是想要造成天下大乱，以报如今这四国灭他一朝之仇。而若是后者，这里面放着的，怎么可能是真的藏宝图？” “不管怎么说……这上面明着说让咱们打开，咱们若不打开来看一看，心里也是够痒的。”李柔嘉将这天下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得到的麒麟令在桌子上敲了敲，好像是在敲一块废铁。 药王道：“老朽至今也没能找到打开他的法子，留着它也没什么用，就交给你吧。” 他指的自然是宁王。 宁王细想了想，推辞道：“暂且罢了，还是留在药王谷里最安全。这东西，甚至是永远不要现于世上才好。一切，都要等我们真的参透了其中的奥秘，再做定夺。” “也好，你府中人多眼杂，若是谁走漏了风声，让此物落入歹人的手中，且不说里面的东西如何。单就此物而言，就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跟上目标 天下人人都想要得到的麒麟令就摆在他们面前，甚至于只要他随随便便地放进怀中，就是属于他的了。但i宁王却并没有这样做。 药王知道自己没看错人，自己的徒儿不是那些被权欲蒙了眼耳之人，他没有过多的贪欲。对这传闻中“得之可得天下”的便宜直发，甚至都不愿意去用。 只有能够控制自己欲望的人，才能有一番大作为。一个人，若连自己的一己私欲都控制不好，又何谈能掌控天下？ “行了，你们还有正事，为师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一切当心。”药王说得潇洒，但起身之时，眼中却还是难掩对自己徒儿的关切。可京都城中的险恶，又不是他能破解、能帮得上忙的。 “师父，改日再去谷中拜访。师父可别再将徒儿拒之门外了啊。”宁王虽然不舍，但也是故意撑着笑得轻松。 药王道：“为师忙着呢，哪有闲工夫招待你？你若是有大事要商量、或是要取令牌，就来，不是就算了。闲聊家常，为师绝对不会让你进屋。” “走了……”药王挥了挥手，大步流星地迈出了门槛儿，一点也不像一个年近九十的老头儿。 “嘿……你这老头儿……我还不去了呢！你当我很闲？我不过是勉勉强强尽点孝道罢了，你不要拉倒，再见！”宁王被人嫌弃心中不甘，非要反击一下才行。 李柔嘉听得直想笑，觉得他和药王比起来也没稳重多少。老小孩儿、小小孩儿，都够欠揍的。 药王走后，他们俩也不敢耽搁。得盯准了梅君竹。明明知道那东西是假的，却又不得不做，这就是伴于君侧的无奈啊。 “哪天父皇指着一头鹿，跟我说，这是马，我都得看着当时的情况顺着他。说‘父皇说得对，这就是马啊’！”宁王边收拾行装，边抱怨道。 李柔嘉笑道：“没法子啦，他把你架在这儿，咱们有什么办法？我看梅君竹绝不会自己一人走，而是要找个人结伴。一来辞行的时候，不会让问道山格外注意到他；二来，路上也能找人当个免费的镖师，把他押送这枚麒麟令。” “昨儿在问道殿那一天，我看他和苗家庄的两兄弟走得很近。那两兄弟看起来又是挺好糊弄的样子，而且苗家庄的刀法听说又极高，这两人应当是不二之选了。”李柔嘉道。 “不错”，宁王道，“而且听说他们还是一路而来，顺道的。清风门和苗家庄又有婚姻之好，他们必定聚在一处。我们盯着梅君竹什么时候走，目标太明显，不如盯着苗家庄的两兄弟。一旦他们动身辞行，我们俩就从后山偷偷下山，去前山的树林中等着。见他们下来，便跟上去。我们俩动身辞行的事，就交给云少棠，让他和萧千丈说一声就行了。” “剩下夏心和侍酒，让他们俩先回去。给足了银两让他们俩路上好好玩儿。咱们俩把那块假的麒麟令弄到手，就赶紧回去，以示对父皇交代任务的重视。” 宁王觉得很对不起李柔嘉，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没好好玩儿。即便得到了假麒麟令，也还是不能松懈。 两人去向云少棠道了别，又吩咐了侍酒和夏心。这两人一听说要单独行动，都不太愿意，担心主子们没有人照顾不方便。但又不能成为李柔嘉和宁王的负累，也只得应下来。 同云少棠道别，就更没什么离愁别绪了。反正正这小子每天满世界地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京都城了。 一应准备就绪，宁王和李柔嘉就专心盯着苗家兄弟。可巧苗家兄弟的院子就离他们所居住的这个院落不远，而且苗家兄弟前往千山，必定要从他们院落门前过。 李柔嘉和宁王在院子里切磋武艺——故作切磋。实际上他们俩了的武功没有切磋的必要，宁王光是内力都甩了李柔嘉好几条街。 晚饭之前，这两兄弟的院子里出了响动，随即这两人就牵着马出门儿，往前山去了。看样子是连晚饭都不在这儿吃了，直接走。 宁王和李柔嘉于切磋之中互相使了个眼色，待到这两人走远了，就跑回房间里。不多时又悄悄出来，直接从后山下山。 走后山这边，可千万不能走错了路，不然走得远了，可是追不上即将要下山的三人。 好在宁王在来的第一天，就把各种离开情形时所能走的路看好了，在宁王的带领下，两人很快来到了最近前山山门口的山下。 门口有守卫弟子，但不多，事情过去之后，问道山的整体防守都松懈了——反正该丢的东西也丢了，样子都不必再做。 李柔嘉和宁王在树林里躲了一会儿，趁着那两人松懈聊天儿之时，用轻功冲了出去，跑到了对面不远处的树林中。这个位置距离山门不远、且隐蔽，最主要的是，这是离开问道山去往附近临川镇的必经之路。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见山那三人牵着马，结伴从山上下来。 宁王小声道：“够能磨蹭道了，再不出来，我都要睡着了。” “他们应该是要去临川镇落脚，这是掐算着时辰，打算到那边直接找个酒楼吃晚饭呢。”李柔嘉道。 “我们看看情况，如果有机会，在临川镇就动手，免得和他们走太远浪费时间。” 李柔嘉却道：“我觉得不妥，我们还是跟他们走远一点再说。不然若在临川镇动手，他们必定能猜到，手紧跟着他们一起离开问道山的人做的。到时候若有心打听，很容易知道咱们也是今天下午走的。顺藤摸瓜一查，万一查到咱们身份是假的，不是给云鼎山庄添麻烦吗？” 宁王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这次和我疏忽了。” 不多时，那三兄弟慢悠悠地下了山，同口小弟子们道了别，跳上马背便纵马飞奔。 李柔嘉和宁王瞧着他们走远了些，入前方崎岖的小路，这才跟上去。在小路上走，就不怕被他们发现了。 跟到临川镇，在镇子城门外，就见他们已经找好了酒楼拴了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天赐良机 李柔嘉和宁王等他们进去了，约莫着已经找位子坐定的时候，这才进了城门。就在一进城最边上的一家客栈里落脚。 很快回到房间换了一身寻常衣裳，扮成两个书生模样，也去了那酒楼。 找了个偏僻的位子落座，看紧了那三人。 许是在问道山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地憋着了，三人点了好些酒，看来是要不醉不归了。 宁王道：“今日不能动手真是可惜了，这三人喝得烂醉，晚上沉睡不醒的时候，最好偷。” 李柔嘉笑道：“你且看着吧，这一路上他们有的玩儿呢，不止这一次。很明显苗家兄弟不知道梅君竹已经得了麒麟令，他们俩就是趁着这次出行，出来胡吃海玩儿一番。梅君竹为了不让这两人怀疑，自然也不能表露什么，只能陪着。但他一定有分寸，绝不会喝多。所以不管我们在哪里动手，都只是不用对付那两个便宜保镖而已，梅君竹还是要对付的。” “不必将他放在眼里”，宁王笑道，“咱们可以以智取胜，他功夫再高，也无用武之地。” 李柔嘉一哼哼，觉得你就吹吧。 事有万一，万一他们偷东西的时候被梅君竹发现了呢？到时候还是少不了一番交战。这人轻功如此之高、又会易容术，搞不好还会什么其他的神通广大之法，没准儿他们那百试不爽的小药粉，对他而言都没用。 这三人是真能喝啊，尤其是苗家两兄弟，一碗接着一碗。吃吃喝喝地快两个时辰，都要到子时了，还没走呢。 好在这酒楼还算热闹，还有两桌人也在喝大酒，李柔嘉他们在这儿故作小酌地等着，也不会惹人注意。总算是免于到外面喂蚊子了。 挨到结账，见梅君竹付了银子，一手一个地扶着苗家两兄弟离开酒楼，宁王和李柔嘉也结了账，跟出去。 躲在门口儿一会儿，见他们去了哪家客栈后，才回到自己居住的客栈。那三人去的是个小客栈，在苗家两兄弟都醉得不省人事的情况下，自然是梅君竹挑的地方。他是以为小客栈人不多不杂，足够安全。 但正因为如此，反而方便了宁王他们。 如果是大客栈，房间多，他们不得不去向掌柜的或小二打听这三人的房间。花费银子不说，如果掌柜的或小二是个奸诈的，这边告诉了他们，那边又告诉给那三人，赚双份儿的钱，他们可就打草惊蛇了。 但如今，这个客栈如此之小，客房就楼上楼下那么十几间，他们俩只要深夜去各个房间的窗户外看一看就行了，很容易找到这三个人都住在哪个房间。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李柔嘉和宁王出门，去那小客栈确定了三人的确找了房间住下，并不是虚晃一招之后，也就回到自己的房中。 第二天一早，宁王早早起了，去苗家兄弟的房间外看了看，发现这兄弟俩睡得跟猪一样。估计他们今天上午是起不来床了，最快也要下午才出发。 “最好啊，是明天再走”，李柔嘉道，“这样一来，咱们在这里就可以动手。中间隔着一天呢，这一天里，要有多少人从问道山离开？他们查也查不到咱俩头上。” 宁王笑道：“没错，梅君竹拉着他们同行，为的是多两个人保护麒麟令，没想到这两人反而给他误了事。傻子好操控，但傻子傻起来，可是真坑人啊！” 说得他们俩都忍不住笑，一个聪明人找了两个傻子做同伴，最终闹了个聪明反被聪明误。 午后，在看着这三人进了一家饭馆、又等到他们出来之后，李柔嘉和宁王发现，他们两人所期待的最好的情况出现了。这三人压根儿没有离开的意思，伸着懒腰回客栈，嘴里说着：“真困啊……这两天就灭有好好休息，回去要大睡一场。” 瞧这副宿醉未醒的样子，是绝计不想走了。 梅君竹既然选择了要和这两人同行，必定是要将这两人充分利用的，如果就这么抛下苗家两兄弟不管，一来对苗家那边没法儿交代、以后关系不好处；二来，接下来的路还长，一个人单打独斗毕竟不安全。所以除非梅君竹是个傻子，不然绝不会抛下他们独自离开。 宁王和李柔嘉都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见他们三人回客栈之后，也就不管他们了，两人找了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饭馆吃午饭，回去又睡了一大觉。醒来时，已是后半夜。 两人躺在床上、互相看着彼此，借着月色交换了一下眼神——动手吗？ 动手！ 一起从床上弹起来，冲到柜子里拿出包袱里的夜行衣，还有他们必备的——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行但一定要带着以求心安的制胜法宝，从窗子跳出了自己的房间。 主要是他们住的这家小客栈的掌柜的和跑堂的都是老实人，看起来挺胆儿小的，他们俩不想大半夜地吓唬人。 梅君竹还是挺谨慎的，知道一楼不安全，选了二楼的房间。而且还是中间的房间，左右都有遮挡，更能够确保不被人悄悄爬到窗外去。 但这对宁王来说根本不管用。 “虽然我轻功不如他吧，但也不弱，这种程度倒挂金钩可难不倒我。”宁王说得信心满满。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两人走到小客栈外就不再说话，应了这安静的月夜，小心翼翼地来到了后墙。 客栈里一楼、二楼的房间都是漆黑的，没有一个房间里面有光亮。后半夜，疲劳的旅人们都睡得香。 回清风门路途遥远，梅君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每天晚上都不睡觉，一定熬不住。趁着此时在问道山下还算安全，他一定会让自己睡个好觉。 宁王指了指第五个窗户，用嘴型对李柔嘉道：“我先上房。” 李柔嘉给他做了“加油”的手势，意思是，看好你，你去吧！ 宁王身形利落，一眨眼的功夫，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第五间房的屋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脑子很重要 李柔嘉不放心，担心他倒挂金钩的时候再把自己头朝下摔下来。虽然宁王不至于真的傻到让自己大头朝下摔死吧，但焦急应对之时，摔个残废还是有可能的。所以她就站在宁王脚下等着，做好随时接住她的准备。 只见宁王找好了搭脚的地方，拿出了小竹管儿，利落地往下一倒，瞬间头朝下，稳稳地挂在屋瓦的飞檐上。 他身子长，这么挂着，随随便便就到了窗外。轻轻松松将小竹管塞进了窗户纸中，用内力一推，竹管里的药粉就进入了梅君竹房中。 “谁？！”就在宁王要结束这倒挂起身之时，屋内忽然传来一声大喝。 宁王忙弹起身子，牢牢躲在无脊上，并且一直向李柔嘉做手势，让她躲起来。 李柔嘉见宁王这反应，就知道他被发现了。忙冲到墙角去藏起来，心中暗叹，这位梅少侠着实是个高手啊，警觉性如此之强。 片刻后，梅君竹的房间有了光亮，看来已经完全惊动了他。 只是李柔嘉和宁王谁也没动，都在等。 武功再高，也怕闷棍，刚才宁王送进去的药粉，就是一记闷棍。只要梅君竹得喘气儿，他就躲不了。 李柔嘉探着头，偷偷看着梅君竹的窗子。发现他到了窗前，还伸手摸了摸，然后就停住了，看来是发现了宁王弄得那个破洞。 随即，那个人影就迅速捂住了鼻子。 这些反应看得李柔嘉忍不住直笑。但又不敢出声，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巴憋着，真是要憋死她自己了！ 宁王侧耳听着，发现随即梅君竹的房中就出现了一阵叮叮当当翻找东西的声音，然后，房门“砰”地关上了，看来他逃出去了。 宁王暗道一声“不好”，忙从屋顶跳下，打算从走廊边那窗子跳进去，拦住梅君竹的去路。 他已经在房中呼吸了好一会儿，这会儿一定已经头晕脑沉。但如果让他在清新的空气中待得久了，那可就连头晕脑沉也没了。 宁王看出来了，梅君竹绝对是一个将自己的实力隐藏得很好的高手，他绝对不是梅君竹的对手。再加上那两个虽然头脑简单，但四肢却相当发达的苗家兄弟，他们就不用玩儿了。 宁王刚跳进窗子，就见梅君竹已经跑到了楼梯边，迅速靠着墙壁躲避着，看来也是想到了走廊尽头那窗子是个危险之处，会有人出入。他是想要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来个偷袭，将那个深夜给他下毒的人抓个正着。 然而宁王快了一步，在他做出这个应对的时候，已经进来了。 但宁王却装作没看见，脚步迅速地往梅君竹的房间冲。 梅君竹看准了时机，在宁王从他身旁冲过去的时候，迅速出手，一掌击向宁王的后背。 然而，就在掌风强劲之时，面前的黑衣人猛地回头，往他脸上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 情急之下，梅君竹也不知道他撒的是什么，以为是石灰，忙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宁王迅速出手，一掌直接向他的脖颈斜着劈过去。 其实宁王的腰间有匕首，只是没想用。不过是偷个东西而已，没必要闹出人命来。 但这梅君竹的武功真是高啊，都这样了，还能迅速分辨出宁王这一掌的攻击方向，立刻躲开呢。 而此时，他也发现了这东西不是石灰，知道自己上当了。忙睁开眼，出手攻击补救。 宁王一个矮身躲过他的攻击，绕到他身后打算再次偷袭。 其实他之所以采取偷袭之法，不是以为梅君竹应对不了，而只是想要转移梅君竹的注意力，和他拖延时间。 梅君竹发现了拿东西不是石灰粉后就放了心，交手之中，完全忘记了他冲出房间所躲避的那迷药。 几个偷袭未遂下来，梅君竹的反应变得迟缓了，人也没有力气，面前开始出现重影儿。 手不甘心地挥了几下之后，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下去。 宁王知道那块假麒麟令就在他身上，刚要去搜走走人，苗家兄弟的房门忽然开了。这两人应该是睡梦中听到走廊里有打斗的声音，反映了一会儿才起来。 宁王迅速出手，但此时手里已经没药粉了，这俩傻子又是武功极高，双拳难敌四手，刚出招就落入下风，转攻为守。 “闪开！”忽然一声低呼，是李柔嘉的声音。 宁王迅速躲闪，随即，就是一把白色的粉末撒在了苗家兄弟的脸上，这两人瞬间变成了一张大白脸。 他们俩也犯了和梅君竹一样的错误，以为是石灰粉，迅速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时，宁王指了下梅君竹身上，示意李柔嘉，李柔嘉立刻会意。虚晃了苗家兄弟一招，就去搜梅君竹的身。宁王出手和苗家兄弟纠缠，拖住他们俩。 梅君竹出门匆忙，令牌藏得不深，就在怀里。 李柔嘉轻轻松松地搜到了，招呼宁王：“撤！” 刚发现不是石灰而睁开眼的两兄弟，看到李柔嘉从梅君竹怀中掏出麒麟令，瞬间懵了。 懵了一瞬，居然不是想着立刻追上李柔嘉和宁王，居然去指责那个睡着的人：“好啊！麒麟令居然在你身上！你已经偷到了，你还跟我们兄弟又去了一趟问道阁，耍我们吗？” 这两兄弟冲上去一人一脚，踹着那个跟死尸没什么区别的熟睡中的人。 “哎呀！快追！”忽然一人喊了一声，往走廊尽头那小窗子飞奔。 可就在他们反应过来、追上来的一瞬间，宁王和李柔嘉已经冲出去了。 碍于苗家兄弟是不具备脑子这种东西的人，宁王和李柔嘉跳出去后没有跑，用了最简单的躲避方式，躲到房顶去了。 然后，就在房顶悠然地看着那俩傻子冲出去了，在夜色中一路狂奔，连方向都没选，竟然想当然地以为他们是从客栈后直线跑走的。 李柔嘉用手捂着嘴，极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儿，觉得都要憋出内伤。 “哈哈……哈哈哈……”终于看到那俩傻子淹没在夜色中，李柔嘉忍不住哈哈大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回宫交差 “走走走，咱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别被他们传染笨了。”宁王招呼着李柔嘉跳下屋顶。 两人一路笑着回到客栈，收好这枚假的麒麟令，便不在这里多留。 他们现在胜利得也有些骄纵了，如果得意忘形，走在集市上恰巧被醒来的梅君竹和跑回来的苗家兄弟给撞上了，今晚就白玩儿。而且还会连累云少棠，这可不划算。 晚上城门关着，他们从城西走郊区，绕了个远路离开了临川镇。 虽然看起来离开临川镇就算安全，但他们仍旧没有在此停留。为的是给那两个在暗处看着他们的人看，让父皇知道，他们非常心急赶路，恨不得马上把麒麟令给父皇送去。孝顺啊！ 两人快马飞奔了一天，到了深夜，才到一个小镇子里落脚。饱饱吃了一顿，找了家客栈订了一间上房，舒舒服服睡了一觉。次日天明，又起床继续赶路。 如此十几天，将积极的样子做得足足的，以所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回到京都城。 回到宁王府，宁王连休息都没有，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进宫去了。 而与此同时，皇上派出的暗礼司司礼卫，已经在御书房向皇上禀报。 “殿下和娘娘急着赶路，每日只吃一顿饱饭，夜里也不能安寝，即便入眠也是亮着油灯，生怕麒麟令出差错。” 皇上听着，连连点头，吩咐道：“退下向白遏领赏钱吧，一路辛苦了。” “多谢陛下恩赏，为陛下分忧，是暗礼司的职责，臣等之幸。” 两个司礼卫施礼退下，皇上叹了一声，觉得，如此看来宁王还是差了些。 老四和老二比起来，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心善。然而作为一个为君者、尤其是一个乱世的为君者，心善，也是最大的弱点。 看来老四对麒麟令的真假是毫不怀疑啊，完全没有疑虑到自己父亲身上。 孝心可嘉，但能力方面嘛…… 可惜，着实可惜了…… 这一个试探，老四是败了，他还有两次机会。 若接连战败……老二，毕竟流着蒋家的血，让他继承大统，却也不是明智之举。 “陛下，宁王殿下求见。”门外，新任掌事总管内监鲁敬海禀报道。 “快进来。”皇上开口，又是极殷切的话。 宁王快步进了御书房，行叩首大礼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快起来，给朕瞧瞧，这阵子瘦了胖了？”皇上亲自扶起宁王。 “托父皇的福，儿臣一切都好。”宁王笑道。 “嗯……不错，不错，瞧着还算有精神头儿，朕这就放心了。”皇上笑道。 “只是，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不多玩儿一阵子？” 宁王并不多等，而是立刻将怀中的麒麟令拿出来双手呈给皇上：“儿臣寻到了麒麟令，不敢耽搁，立刻向父皇回禀。” “哦？还真的被你寻到了？”皇上接了，也没有多惊奇，只是放在手中掂量着，道：“就这么个东西……” 宁王笑道：“儿臣是在江湖中的一个大宗派里寻到的，那地方叫问道山，在江湖上很有威望。他们一再强调，这东西是真的。” 皇上看着，的确是他放出去的其中一块。 “不错，你辛苦了。”皇上依旧笑得很慈爱。 宁王笑道：“都是儿臣应该做的。父皇交代给儿臣什么、儿臣都会尽全力地去完成，这是孝道。” 皇上依旧是满意地点头：“你这样孝顺，实属难得，朕甚感欣慰啊。” “孝道乃为人之根本，儿臣一刻不敢忘怀。尊父敬父是为孝，顺父之言、从父之行皆是孝；然诚以侍父，亦是孝。当顺父从父、便不是诚以待父时，该如何取舍？儿臣想了一路，未能得解，还望父皇明示。”宁王恭顺道。 皇上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略歪着头看着他，好像想要探寻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已经长大啦，所有的取舍，都该你自己来做。朕老啦，帮不到你什么。” 宁王知道，这取舍之局，也是一个考验。父皇一是要看他的胆量、二是要看他的言辞。只有胆量而没有妥当的言辞，这不算过关；有妥当的言辞，而无胆量用以说出真相，亦不算过关。 “儿臣思量一路，觉得若对心胸狭窄之父，顺之从之既为孝；但若对胸襟宽广明理之父，还是要赤诚以待，以真言、以归劝。” “父皇是个明君，亦是明父慈父，父皇胸怀天下可纳百川，父皇要的，向来不是忙目的顺从，而是诚恳地规劝。所以……儿臣有些话要对父皇讲。” 皇上道：“你说。” 他这话平平静静，和平时在朝堂上听大臣们禀报时给的吩咐没什么区别。 宁王从这句话里听不出什么语气，当然也不想去听。他早就知道，以父皇向来的心思，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可能有所表露。甚至于真的到了他讲该说的话都说完的那一刻，父皇也只是笑笑了事，不会表露他满意或是不满意。一切只能以自己的猜测。 宁王道：“深入江湖，儿臣发现，江湖中竟然有五块麒麟令。其他四块麒麟令都现于小宗小派，不只是江湖中人不相信，就连那些宗派们自己，也不信。但偏偏问道山这一块，沾染上了问道山这江湖大宗大派的名气，刚现世就被人认为是真的。问道山许是想要巩固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进一步打压云鼎山庄，竟然也跟着说，说这麒麟令就是真的。还办了一个邀请江湖诸位有头有脸的英豪来共同观赏……” “但经过多番波折，最终到了赏令的那一刻，很多豪杰竟然都说，这麒麟令是假的。问道山虽是一口咬死，却始终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联想起其他四枚麒麟令，儿臣不免也要同别人一道，怀疑这令牌的真假了。” “而倘若问道山的令牌也是假的，江湖上这五枚一模一样的令牌，到底从何而来？麒麟令忽然出现，对什么人最为有力？传言得麒麟令者，可得天下，其实这令牌对江湖人而言，远不如对朝堂中人来得重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险胜一局 宁王看了皇上一眼，故作察言观色地停顿了片刻，见皇上没什么反应，这才道：“而如今，麒麟令现于我大熹，由江湖人一传，早已经闹得天下皆知。得麒麟令者，得天下，如今大熹国得了麒麟令，于四国之中，该是谁的天下？” “不管我们大熹国流传的麒麟令是真、还是假，只要它出现在我大熹国，对大熹国都是一件极其有利的事。其他三国会因为民间的议论而恐慌，蠢笨的呢，动了想要抢夺麒麟令的念头儿。而聪明的呢，则会直接动了挑起战争的心思——因为他们看出来了，大熹国在为自己谋求一个天命所归的、名正言顺的一统，如此，大熹国的野心，还不明显吗？” 说到这里，宁王明显发现皇上有些动容。那原本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龙颜，此时已经有了些惊喜、甚至后怕的反应。 宁王早就料到了，自己将父皇的用意猜得越是精准，父皇对自己就越是忌惮；但如果自己猜测得稍有差池，父皇又会觉得，他到底太嫩了些。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怎样都不可能完完全全地全身而退，都要有一星半点地损伤。而鉴于父皇一直以来想要让大熹国一统天下的野心、加之外戚当道权臣势大的局面，选择那个会让父皇忌惮的前者做法，绝对要比让父皇觉得他到底还是嫩着些，要好得多。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父皇还是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 所以权衡之下，在他决定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选择前者。 “然而这件事情毕竟事出突然，其他三国即便再迅速地做出应对、自以为抢占先机地发动战争，实则，却还是输了。他们犯了兵家大忌——急躁。熹国一直在暗地里积极备战，这一次的麒麟令事件，又是由父皇主动放出、主动挑起的，所以咱们这边，准备充分。” 宁王虽然是直接说出了皇上放出假麒麟令的事，但却是放在所有事情上一起说。这样稍稍能够起到些缓解作用，不至于造成一种当面戳穿皇上的难堪之相。 “内忧不解，何清外患？”宁王道，“儿臣斗胆猜想，父皇必定已经做好了一举铲除蒋家的准备，并且有十足的把握。一直迟迟未动手，一是想要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一个、能让其他三国以为大熹忙于内乱自顾不暇、可以攻之的好时机；二是，因为二哥，父皇还没有想好在蒋家覆灭之后，该如何处置二哥。” “这一次，父皇也是在借由五个假麒麟令之事，来考验儿臣和二哥。但是很不幸，在一开始，儿臣就处于一个进退皆错的，举步维艰的境地。” 说到此处，宁王又抬头看了眼皇上。这一眼，不是故作忌惮，而是真的要看一下皇上的反应。 然而，他所看到的，注定是让他心寒的。 他多希望，在父皇的眼中能够看到愧疚，哪怕那么一点点也好。 但父皇只是眉头微蹙，眼中，是很明显的，被人将不该点破的事情点破了拿到台面上的不悦。 宁王知道，自己如果足够聪明，在说完父皇为何不在之前就铲除蒋家的两个用意上，就该停止；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说了后面的话。 这不是他早就做好的决定，而是在入宫之后、在见到父皇之后，才做出的。 他到底，还是将父皇当做了父亲。他还想要给他们父子一个机会，哪怕是最后一点点妄想，他也想要试一试。 “二哥他，只要说处理三淮事务繁忙，实在无暇找到就算了。可儿臣却不能这样说。因为父皇交给儿臣的，就只有这样一个任务。儿臣做不到，是无能；做到了，不说出父皇的这一翻用意来，是没有胆量、是到底还差了些；说出来，稍有不慎哪怕说错了一个字，后果都不堪设想。因为儿臣，把父皇当作父亲，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用所能做到的最委婉的方式。” 皇上沉默着听完，双眼间的眉心已经皱得很深了。 半晌，皇上道：“是朕疏忽啦，不该给你和你二哥做这样的分配，你心中有怨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怨言二字儿臣不敢有，只是把父皇当作父亲，将自己的艰难处境说给父皇听而已。” 皇上点点头，没有过分纠结什么，便道：“好，你的意思朕明白了，你做得很好，朕甚感欣慰。” “多谢父皇。”皇上这样不咸不淡地说，宁王也就只能这样不咸不淡地应。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心中有些东西彻底死了。 他到底还是用最危险的方式，作出了这个自己不得不做的试探。 结束之后，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只用脑子就罢了，没什不甘心的、也不必觉得对不住谁。 他已经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七年前就是如此，如今亦是。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这枚麒麟令的确是假的”，皇上将宁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的东西，放在手中随意掂了掂，“你猜的用意也不差。但那三国中，倘若也有一个你这样聪明通透的人，他们绝不会做任何应对。是急战惨败输得惨、还是让大熹国得到一个天命所归的名声输得惨，他们自然会有分辨。民间传闻，倘若成不了真的，到最后就成了笑话。而他们若战败，轻则损失一些兵士粮草，重则，失去几座城池、乃至整个国家……” “所以，这一计最终会不会以上上之法赢，看的还得是这几个国家中，到底有没有足以通透天下的能人异士。” 宁王笑道：“但不管怎么说，只要父皇出了这一计，咱们就已经赢了。最坏的情况，咱们也能在民间落得一个天命所归的美誉。有时候民心的力量，胜过千军万马。” 皇上点点头，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朕这一招，就胜在一个‘敢’字。俊儿，你可知道，这个‘敢’字的背后，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宫墙之中难有深情 “是无数个日夜的不懈准备，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足够的信心。因为有本事应对一切的变数，所以才敢大胆行事。聪明人，都是真有底气，才敢看似冒进。” “你啊……”皇上笑着指了指宁王，“所有的皇子中，只有你最像朕。” 宁王笑道：“这是儿臣的荣幸。” “好，若无他事，你退下吧。” “是。”宁王道。 他是真的没其他事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 好在最终，他还是胜在了他的胆大上。如果父皇对他直接指出差错的冒犯颇为忌惮的话，今日的后果，仍旧不堪设想。 但正如他对父皇所说的那样，他的勇气，又绝对不止是真的不计后果的孤勇。 他的勇气，来源于他对父皇性子的了解。他知道，即便自己最终败了、即便父皇对自己真的没有一点点父亲对于儿子该有的心疼，待到父皇明白过来之时，也会欣赏他这般直言的勇气。在这一番试探之上，即便是最坏的后果，也不至于严重到危及身家性命、不至于满盘皆输，所以……他才敢去说。 想要在这皇城之中活命，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冒险。 一旦你真的决定赌运气，你的结局只有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宁王走后，皇上在书桌上一张空白纸张里，重重划了一笔。这一笔之下，应该有两个字——太子。 这一局，无论太子最终给他的回馈如何，太子都输了。 因为宁王的应对天衣无缝了，也因为，宁王最终的那一番话，的确触动了他。 皇城之中，心里想的，眼前面对的，都只有权力。权力支撑着他、却也压制着他，有时候，甚至压制到了让人忘记最为人最根本的那些东西。 譬如，他时常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父亲。 正如这皇城之中，没有一人将他视作父亲；又如这宫城之内，没有人将他当做儿子、当作丈夫。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都只是——皇帝。 就像在他的眼中，身边的人，就只如他们的称号一般，妃、嫔、太子、王、侯、将、相，除却了这些品级，他甚至不认识这些人的样貌。 然而，他到底是个活着的人，不可能真的做到心如铜墙、身似铁壁。在某一个惊醒的瞬间，他也会想要渴求这些，好像永远都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娘娘，陛下来了。”芳菲姑姑快步进了屋，禀报之时是尽量平静的语气。 皇贵妃放下手中的书，面上的愁容却是并未缓解。到了她这个年岁，再看这些少女时期所看的书，未免有些唏嘘。 张生许了春娘高中之后衣锦还乡必以盛礼娶之，一生一世恩恩爱爱，然而娶是娶了，礼却不大；一生一世，却又少了些恩爱。不过守着些吃穿用度，看着他同一个个美妾胶着不休罢了。 不知什么时候，那些年少的誓言，便再也做不的数。 好像，就是从她踏进宫门的那刻起。 “陛下。”云乐瑶平平稳稳地施了一礼，没有什么格外的亲近，和他那正当宠的燕美人是没得比的。只是让自己不出错罢了，唯一今她能做的、愿做的，也就只是如此。 皇上扶起她，笑道：“你这些日子怎么这样安静？也不去御书房陪朕了。” “许是有些上了暑热，臣妾身子不适。” 都说她宠贯后宫，看来的确如是。别管宫里有多少新贵，她的恩赏总是最多的，皇上除了翻牌子外，主动来看的妃嫔，除了她，也就只有正当宠的那几位了。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些恩宠，终究只是表面上的罢了。 再也不似她初进宫时那般真情实意。 皇上这般厚待于她，为的，也不是那年少时的誓言，而只是因为她在宫中多年，够分量，且又没有如蒋家那般不懂事的母家所牵绊。皇上不过是利用她来牵制皇后罢了。 “俊儿不在京都，你便也不想着往朕身边去了……”皇上叹了一声，这一声里，竟然有些酸楚。 云乐瑶是最懂他的，她的冷淡疏远也好、亲近也罢，一切都是为了迎合他的一时所需。 方才她是以为，他又过来例行公事，只是过来看看罢了，不想同她多说话，所以她也便不说。但现在看来，他竟然很有些亲近之意。 帝王之心最难测，这话不假。她虽说能摸清楚他的那些稳定的性子，却越发无法摸清楚他近来时而老糊涂般的变数。 “臣妾前几日做了些莲子羹给陛下送去，想着为陛下去一去烦热。但听得燕妹妹正在唱曲儿给陛下听。不敢叨扰了陛下雅兴，便回来了。”云乐瑶道。她这样说，不过是因为他此时想听这些在意吃醋的话。 实则她自己，却早已没了吃味的心思。 早就习惯了。 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若实现不了，注定要被困在宫墙之中、注定他的身边要有众多妃嫔，他只宠着她，也是足够。 可这些，终究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入宫这些年，他身边的美人一个接一个的换，她的儿子险些也成了大熹的牺牲品，她的心，早就死了。 “朕记得，每到暑热，你总是要吃些莲子羹来静心。芳菲，你去做一些，朕和你家娘娘一起用一点。” “是。” 皇贵妃笑道：“陛下若想用些，臣妾去做。” “让芳菲去吧，朕同你说会话。” “是。”恬淡温柔地一笑，故意透出些期许。 皇上伸出手，要拉她的手，皇贵妃顺势将自己的手递过去，坐在长榻上的小桌边、皇上的对面。 皇上道：“俊儿回来了，刚从御书房出来，朕还以为他到你这里来请安了。” “许是旅途劳累吧，他怕是要好好歇一歇，明儿才会过来”，皇贵妃笑道，“这孩子一回去就去叨扰陛下了，看来终究是惦记父亲比惦记母亲更多些。明儿他来，臣妾可要好好说说他。” 这个“父亲”颇为触动皇上。皇上拍了拍她的手背，一时却又说不出话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章：有哪一步是他的选择？ 这是他年少时光里最喜爱的女人。原本他不过是皇子，曾许过她生生世世一双人的承诺；后来他登基为帝，渐渐的一切都变了。 他不是不再喜爱她这个人，只是觉得谈心爱这件事，太麻烦太沉重。 莫不如常同那些只为了他帝王之位而来的女人相处，简单省事。 经历了一番厮杀坐在皇位之上，连一个缓和的工夫也没有，就要面临一个接一个地朝堂之争。光是保全住皇位、顾全这天下，就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没心思在想其他。 可如今老了，却愈发怀念起旧情来。 其实年少时之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他从未忘记。 只是时移事异，再也无法兑现罢了。 “俊儿常说爱出去玩儿，但又舍不得将父皇母妃扔下，便一直在京都城中守着，很少出去。这次得了机会，也不知在外面玩儿得怎样。想来是不错的，把母妃都忘了。”皇贵妃笑道。 几日未见，就已经不知道该与他说什么了。笑得是那般亲近，可这笑容，却全然是挂在脸上的，到不了心里。 皇上拉着她的手，轻轻揉了两下，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为什么为好。 他就是忽然想见她，就来了。 “你觉得……俊儿和太子，谁更适合担起这天下？”想来心中的疑惑也不过是这个。皇上想要听一听她的看法。虽然她必定心向着之的儿子，但听一听个中利弊，也是好的。 皇贵妃却忽然跪下，稍有惶恐：“朝堂之事，臣妾不敢妄言。” “且不说朝堂”，皇上道，“只你我二人关起门来的话。” 皇贵妃也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平时屋子里只有芳菲一人伺候着，如今大发了芳菲，屋里便只剩他们两个，的确是个方便说话的时候。 只是皇贵妃亦没有轻易言语，而是等了一会儿，见皇上的确有意和她谈，而并未见此便玩笑着过去了。断定了这是个机会这，这才道：“私心讲，臣妾自然觉得俊儿合适。” 皇上笑道：“你倒实在，直接就表明了是自己的私心，就算朕想要怪你瞧得错了，也怪不出口了。” 皇贵妃听得皇上这话也是玩笑之意，道：“纵然是私心，臣妾觉着，这话，也未必全然是错的。只是臣妾久在宫中，于朝堂之事不敢过分言语，只若说到私心，倒敢大胆谈个一二。所以便先说是私心罢了。” 皇上道：“既说，以私心之言可大胆，你且说书，私心而言，觉得为何应是俊儿？” “因为臣妾想让俊儿活着。”皇贵妃垂着首，这话语说得却是坚定。 她已经衡量了皇上此番的来意。皇上到她这里来，进门便是酸楚的话，不是想到了前盟，而是觉得孤独了，想找人说说话。而这时候，如果连她都不能同他大胆畅快地说话，皇上来她这里的意义也就没了。 她的分寸，有时候，就是在他需要见到“大胆”二字时，故意的大胆。 在这后宫中，人人都有自己该当扮演的角色。她的角色，就是偶尔的不与众同。 毕竟，他们在最青涩年少的时候，也曾有过最心贴着心的喜爱。那时候，一切就只有他们两个。 如果她连这份特殊都忘了，在宫中，可还能有她的立锥之地？ 听了这句话，皇上惊了一瞬，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何以见得？”长久之后，皇上开口问道。 让他惊讶的是，他从没有想过，瑶儿的心中，竟然藏着这样深重的恐惧。但她从没有同自己提起过。如果不是自己今日的前来太突然也太反常，让她看出了他想听真话，她也绝不会同他说这句真话。 “如今陛下用俊儿牵制蒋家，屡屡让太子在俊儿面前失了为太子的尊贵，太子心中，多少是会有些不悦的。陛下对俊儿越好，太子心中的不满就越多。陛下是君、是父，太子必定不会将这股子不满放到陛下的身上，而只会向着是俊儿的不是。一旦蒋家覆灭，太子心中的惶恐必定以至顶点，到那时，他对俊儿的不满，也会至于顶点。他难免会想，若没有俊儿，他何至于今日这步田地？” “一旦过了这最难熬的日子，他在这一阵子里所受的苦，多少都会想着要讨回来一些吧？” 皇贵妃略抬眼偷瞧了一眼皇上的脸色，见皇上是在思考而、并没有不耐烦的神色，这才敢继续道：“如今陛下这般抬举俊儿，朝臣们也都瞧着风向，难免会有一些人觉得，皇上更注意于俊儿一些，一些明里暗里的示好，是少不了的。而一旦太子继承大统，这些曾经押过俊儿的人，都是太子的朝臣。太子岂能不担心他们有二心？” “不怕冒犯地说，在太子心中，俊儿就是被议过储的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太子如何能忍？到那时，为了安邦定国，俊儿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皇贵妃没有明说，但几次说因为皇上故意抬举宁王，才使得宁王被太子嫉恨，这已经是在委婉地告诉皇上，倘若有一天俊儿遭到杀身之祸，都是你害的。 然而……即便皇上听明白了，又能如何呢？ 他岂会有一丝一毫地忏悔？ 就如当年他为了迷惑蒋家、稳定皇位，而同意把俊儿送去燕国为质时，也没有多少身为父亲的愧疚。在他心中，他的儿女，不过就是江山社稷中的一步，可以随意摆弄的棋罢了。 皇贵妃咬咬牙，道：“说到底都是臣妾的不是，若臣妾不是皇贵妃之尊，皇上便也不会想着用俊儿来牵制太子掣肘蒋家，皇上会选择更有分量的皇子。那样俊儿就可以安稳度日了。可偏得俊儿是臣妾的儿子，臣妾生了他让他来到这世上，却没本事保护他。他从九死一生之地回来，又陷进十死一生的局面里……” “成，是他的造化；败，是他的命。可到了这样一番境地，有哪一步，是他自己的选择呢？他一步一步地被推到此处，半点挣扎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只求活命而已 皇上的脸色渐渐变得不悦，半晌，问道：“如若最终是俊儿登上大宝，太子该当如何？照你这样的说法，最终的结局，总要有一人没了性命。” 皇贵妃道：“俊儿品性敦厚，断不会做这样的事，这一点，陛下心里其实也是清楚的。” 皇上叹了一声。对两个儿子的品性，他的确自诩了解通透。但这皇城之中，什么都是不可信的。 就像当年本为三皇子的他，也是被认定为最仁厚之人。但登基之后，他先后赐死了大哥、二哥、五弟，这些个当年议过储的人，他都不可能做到完全放心、不可能放过。 “陛下……臣妾知道，打从臣妾入宫的那一刻起，陛下对臣妾说过的话、臣妾与陛下的那些过往，就都不做数了。这些年来，臣妾也从不敢奢求什么。如今臣妾已在这宫中生活了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臣妾什么也不求，只求陛下能给臣妾的儿子一个活路。” “陛下若没有让他继承大统的心思，就别再利用他。放我们母子走吧，我们母子出去隐姓埋名，安安生生地度过此生，再不同皇城有一点瓜葛。” “陛下，臣妾也好，俊儿也罢，我们原本要的，都不是至高无上的权势地位。只是有人将我们推到了此处，我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为了活着，不得不去厮杀。可如果，那个将我们推到这步境地的人，一开始就抱着让我们去死的心思，我们还拼个什么呢？终究都是没有活路。既如此，陛下还不如现在便赐死我们母子。” 皇贵妃言罢，重重叩首于地：“要么活，要么死，恳请陛下能给我们一条明路。” 其实她心里清楚，今天的话说得有些过了，皇上听后必定不悦。 但有些话，若不说出来，永远都不会有一个明明白白的分辨。这些话她不说出口，皇上自己是不会明白的。他不会想到，是他的利用，把他的儿子推上了一个非生即死的境地；他也不会想到，是他当初的甜言蜜语，将一个本可以安稳一生的官家少女，变成了皇宫里步步艰难、时时算计的妒妇。 说出来，此时他是不悦的，但在日后的某一个惊醒时分，或许，是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明白、一丝丝的愧疚。 事到如今，她还是相信他是有心的。 只是宫墙深深，将他的心埋了，若没有人去扒，它就透不出来。 “你今天累了，好好歇歇吧。”皇上当然不会给云乐瑶一个确定的答复。 到底是选择俊儿还是选择麟儿他，他现在还没有确定。 他今生已经诓骗了她一次、失言了一次，他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皇贵妃伏首于地，微弱地啜泣起来。 待到皇上踏出了宫门，她抬起头时，眼中却没有一滴泪。 她的眼泪，早在他宠幸一个又一个妃嫔美人时，流干了、流尽了。 李柔嘉在王府门前踱着步，从来没有这样心慌的时候。 “柔嘉！”巷子口传来宁王的声音。 李柔嘉猛地抬头，循声望去，果然见他完好无地向她快步跑来。 她劫后余生一般，向他飞奔过去，紧紧冲入他的怀中。 这一刻，只有静静的、深深的相拥，他们能够听到彼此最真实的心跳。 李柔嘉听着耳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她真怕他一不小心触了圣怒，回不来了。 “你怎么同父皇说？”李柔嘉问。 “回去说。”宁王拉住李柔嘉的手，一刻也不想放开。 回到同心院，关上房门，宁王才道：“果然如我们所料，江湖中那五个麒麟令，都是父皇放出来的。而且父皇的用意，也和我们料到的差不多。” “你同父皇挑明，父皇怎么说？可恼了？” 宁王摇摇头：“看来没怎么不悦。这一局，咱们应该是赢了。” 李柔嘉见宁王说的明明是赢了的话，可面上却不见笑容，知道他在皇上那里一定讨了心寒。但却没说什么。 有些事该当放在心里的，她就不会去问。 在府中歇息了半日，次日一早儿，用过早膳李柔嘉就回了将军府。她有很多事想要问母亲，这一次，不管母亲愿不愿意吐露，她都必须问明白。 因为这事，已经不只牵扯到他们将军府这一小范围，还牵扯到了程敏萱。 程敏萱如果真的和南夏有什么牵扯，他们难免要更加小心谨慎一些。 “姐……”一进后宅，李仁嘉正在练剑。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几月未见，瞧着他又长高了些。李柔嘉笑道：“强健体魄、读书治学才是正经事，你总算不出去和他们鬼混了。” “总要自己分得清”，李仁嘉笑道，“你说的那些，是我要做的事，出去和他们交际，也是我要做的事，自己安排好就行了。” “今儿没空和你论大道理，爹娘都在家吗？” “爹爹不在”，李仁嘉停了剑招，凑到他姐姐身边来，小声在他姐姐耳边道，“陛下让父亲帮他秘密练兵，父亲现在每日早出晚归地忙着。” 李柔嘉皱了皱眉，却是没说什么，只点点头算作听到了。 李仁嘉道：“陛下准备兴战吗？” “小孩子不要管这些。父亲在帮皇上练兵的事，你与外人说了没有？” “你当我傻吗？这是皇上的密令，若泄露出去，是谁的罪？还不是父亲的罪？我是要做咱们家的罪人不成？” 听到弟弟这样说，李柔嘉的心总算放下了些。但也还是嘱咐道：“你同他们出去玩儿，千万要注意分寸，倘若哪一次酒后失言，咱们李家必定要遭灭门之祸，且这一次，谁救都不管用！” “我知道”，李仁嘉道，“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儿行吗？这种事我还能不明白？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若不信，你这就割了我的舌头？你是我姐我才告诉你，合着我还说错了啊？还是你觉得，你嫁出去了，就不是咱们李家的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长辈旧事 “你啊”，李柔嘉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头，“好的不学，净学人家牙尖嘴利！行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去向母亲请安。” “我也去”，李仁嘉跟上来，“我正要去陪母亲说话呢！” 其实他就是想和他姐姐多待一会儿。 之前姐姐没出嫁的时候，姐弟俩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已经习惯了有姐姐在身边。可如今姐姐嫁去了宁王府，虽说与将军府不过隔着两条街而已，但却也不能时常得见。他总是想姐姐，但又因面皮薄，觉得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说这个“想”字，找不到什么恰好的由头，也就不愿往宁王府去。 “我与母亲有女人之间的事要说，你跟来捣什么乱？你要找母亲说话，等我走了你再去也是一样的，走走走，别在这儿讨人嫌。”李柔嘉张口就赶人，毫不留情。 李仁嘉“嘿”了一声：“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就不认娘家人了？回来就是谈事情，王妃娘娘驾到，我等就连凑近了乐呵乐呵都不行？” 李仁嘉要脸儿，见他解解不欢迎他，这不往上凑了。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去吧，我可不讨你嫌。” 李柔嘉笑道：“知道你想我，等下我和母亲说完了话，叫你一起吃饭。” “谁想你？已经嫁出去的女人了，说这话也不害臊！” “你是我亲弟弟，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害什么臊？”好久没见了，李柔嘉也是愿意逗他。 姐弟俩打小感情就好，小时候她又很有些男孩子气，在李仁嘉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时就欺负他，现在他长大了，她却已经欺负习惯了。 “谁想你？我才不想你！”李仁嘉就是嘴硬，强调了这一句，又跑到树下练剑去了， 李柔嘉快步去了母亲的院子，母亲正在房中小书房里写字，听说她来了，忙放下笔墨迎上来。 “我的好女儿……”母亲拉着她的手，刚说话眼中就已经有泪水，“你这些日子没回，娘还以为你在外面出事了。江湖险恶，你一个女儿家……” “哎呀娘，这是多好的事儿啊，怎么到你嘴里就跟受苦似的呢？多少人都盼着出去玩儿呢！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去，还有宁王呢，他武功可高了，有他在，能有什么事儿？” 周云瑶点点头，摸着女儿的头发道：“瞧着是还好，气色也不差。” “江南水土可养人了”，李柔嘉笑道，“等有机会，我也带你和爹爹出去转转。咱们直接去最南边，到周国去都说周国最是水润之地，滋养身心。” 周云瑶的手停了一瞬，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随即笑道：“你父亲不在府里，仁嘉早晨才来请了安，这会儿联剑去了，我让人叫他过来，咱们说会儿话。” 李柔嘉方才是故意提起的，没想到娘亲真的有那么大的反应。 “娘，女儿有话和你说。等会儿再叫仁嘉吧，不急。” “也好。”周云瑶隐约见已经察觉到了女儿要的话。 先前女儿来问玉佩的事，她没与女儿细说，这一次女儿又来问，必定不是凭空追问那么简单。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若无绝对的把握，她是绝不会开口的。 “娘，我丢失的那块玉佩，叫‘美人脂’，是吗？”李柔嘉直接说出了名字。 周云瑶这一次没有否认，点点头。她知道以女儿的聪慧，她瞒不了多久，这一阵子她也在做如何向女儿交代的准备。既然女儿今日有备而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在今日，将一切都说与女儿听。 这是女儿早晚要知道的事。 “这块玉佩，娘是怎样得到的？女儿记得，娘将这玉佩送给女儿时，让女儿务必要妥善保管。娘又向来不是一个爱财之人，如果真的只是一块贵重些的玉佩而已，娘为何要如此重视？更何况，这玉佩之名天下皆知，留在身边，实则是个祸患。娘若是无意间得到，还是当了更方便些。所以女儿以为，这玉佩对娘而言，一定相当重要。” 李柔嘉说了这些，为的就是让娘别以不要紧为名来搪塞。她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就是不想给娘搪塞的机会了，今天一定要问明白。 “这块玉佩的确是别人送给我的，天下间一共只有两块。那人将这两块玉佩，一块给了我、一块给了我的妹妹。” 李柔嘉已经知道这其中的典故，听娘说起“妹妹”，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娘，你……你是周国的人？” “不错”，周云瑶道，“当今周国皇帝，是你的亲外公。” “那……那你妹妹呢？你们当年是一起逃到大熹国的，还是怎么回事？她还活着吗？” 周云瑶摇摇头，重重叹了一声：“不知道了。这些年来，你父亲一直派人去找寻，可却遍寻不见。你父亲一直为此深深自责。哎……都是命吧！他已经尽了全力，我又岂能怪他？” “早在入南夏皇宫之前，我与你父亲就已经有了一段情缘。那时你父亲是个闲散贵公子，游历到按夏，我们相知相识，约定了终身。你父亲说，回国后就准备提亲事宜，来南夏求娶我。可就在他回国的三天后，南夏皇宫里来了消息，让我和妹妹云燕进宫。我俩宁死不从，然而，我们连寻思的资格都没有。国君残暴，若我二人自尽，他必定会迁怒整个周家。为了救父兄，没法子，我们们只能入南夏皇宫去……” 周云瑶陷入了回忆。 提起那个暴君，眼中满是愤恨。 记忆中，母亲总是温和淑婉的样子，李柔嘉从没有见过母亲的眼中有这样的神色。 “皇帝昏庸无道，性子暴虐，他不顾我二人意愿，强行霸占了我们。虽然给我们至高无上的尊荣，可这些尊宠之后，却是每日里不见天日的摧残。那一段日子，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二人实在熬不住，曾打算一起饮下毒酒。可，就在那一晚，家里来信了。不是父兄写给我们的信，而只是他们转交给我。是你父亲写给我的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你不是李堂的亲生女儿 “他们想用这一封信，来让我熬下去。想利用我对你父亲的期望，让我继续听从他们的摆布，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李柔嘉问道：“什么时机？是造反的时机？” 难道真的如她们所料到的最坏的情况，周相将两个女人送进宫，只是为了给自己的造反找一个令人同情的借口？ 看到母亲的神色，李柔嘉已经知道了答案。 人之丑恶，在皇权面前，展露得淋漓尽致。 周云瑶重重叹了一声，方点头道：“不错，就是造反的时机。父亲造反的心思早有，只是没有将民愤激发到顶点，贸然出手只会背负骂名。而我、和妹妹就是他造反路上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缘由罢了。谁的女儿备受折磨谁不心疼？平民百姓之家，更懂得亲情二字。” 李柔嘉心想，然而外公却不懂得。 “后来你父亲偷偷潜入南夏皇宫，找到我，帮我姐妹二人出逃。但是在逃入大熹国境内，回往京都之时，我们遭到了追杀……” “追杀？”李柔嘉不明白。听如嫣的意思是，当时所有人遍寻两位周后皆不见，南夏的所有人，都以为两位周皇后已经死了。为何还会有追杀？ “是你外祖父派去的人。”周云瑶道。 她说这话时，很是平静，可沉痛的情绪，却还是蔓延在眼中，隐藏不了。 “南夏皇宫中有他的眼线，他知道我的当时已经怀有身孕。这孩子不知是男是女，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家族中，沾染上南夏的血脉。他要把我抓回去、打掉这个孩子，如若不能，则，杀无赦。” 李柔嘉惊得从椅子上缓缓站起，完全无法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娘，那个孩子……最终结果如何？活下了？还是死了？” 母亲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在躲避追杀的过程中，你姨妈与我们走散了。我们当时也有在附近找她，但却遍寻不见。最后没法子，我和你父亲只得回到京都。因为那时我已有身孕，月份大了不好看，你父亲边擅自做主，将我迎娶进门。当年你祖父守边关，当你祖父回家之时，你已经出生了。他们见你这样灵巧可爱，也不好再反对什么，一家人倒也和美。” 母亲的话，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李柔嘉，那个孩子还活着，那个孩子就是你。 “娘……你的意思是说……”然而李柔嘉这一次却傻了，感觉自己不太能听得懂。 “柔儿，你父亲是第一个抱起你的人，你的名字是他娶的、你的尿不是他换的，他教你说话、教你走路，教你读书、骑马、射箭，他待你比待仁嘉还好，他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李柔嘉觉得自己的头脑此时一片空白…… 这些年来，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不是父亲的女儿！ 之前在边关时，将士们不拘小节地打趣，都说她长得和父亲一点儿不像；再长大些，她发现自己和仁嘉长得也不像。可她却从未对自己对身世有丝毫怀疑。 母亲说得没错，父亲，永远都是她的父亲。 可她身体里流淌着的，又的的确确色是别人的血。 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已经死去的人。 李柔嘉重重跌坐在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柔儿，你要记得，咱们同南夏、同周国，都没有关系。我是大熹国安国将军的夫人，你是安国将军的女儿，我们是大熹国的人。你的母亲，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出身于乡野之间的孤儿。” 她的出身并不好，但，她是清清白白的。 她希望自己能是个清清白白的人。 可怀着柔嘉嫁给李堂时起，她就已经是一个罪人。 她对不起李家、对不起夫君。 以至于柔嘉出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无法正视这个女儿，甚至于，一度想要摔死她。 李柔嘉长久地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开口：“娘……我或许知道姨妈在哪儿。” “在哪儿？”周云瑶沉闷的声音忽然兴奋起来。 “她，或许是程敏萱的母亲。” “程家的庶出小姐程敏萱？她的母亲……”虽说不常与这些京都贵妇们往来，但京都城中向来都是藏不住事的，程家小妾与家丁私通，被主母车裂赐死，弃尸荒野的事，她是知道的。 李柔嘉道：“我在程敏萱身上也发现了那块玉佩，她说是她娘留给她的。” 周云瑶细细回想程敏萱的模样，上次归朝宴上见面时，她的确觉得程敏萱的眉眼，长得有些像柔嘉。 “不过此事我也不能确定。毕竟程敏萱的母亲已经去世了，而我与程敏萱的关系又不怎么样，没法儿问她。如果母亲想要确定一番，还是应该让父亲派人去查一下。” 周云瑶重重吞咽一下，半晌，才叹道：“好，我让你父亲去查。” 倘若燕儿真的流落到丞相府，给程丞相做了小妾，还被人车裂赐死……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都是我害了她”，周云瑶道，“当时我不该让她跟我一起逃。甚至……我就不该逃。如果我不逃，她就不会死。” “还不一定呢”，李柔嘉道，“我只是有了这么一个线索，提供给娘而已。或许程敏萱的那块玉佩，是她娘捡来的、偷来的、别人送的呢。” 想起程敏萱的眉眼，周云瑶就觉得一阵胆战心惊。 像，太像了…… “不过，如果娘想要查，我建议还是立刻派人去做。不然等到程敏萱随着太子回府，咱们再想办什么，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可不方便。” “好，我这就让你父亲派人去查。”周云瑶道。 李柔嘉心里难受得很，不想让这些情绪被母亲看到，只得毁了和弟弟一起吃午饭的约，起身告辞。 “娘，府里还有些事，我先回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让忠伯派人去找我就行了。” “柔儿”，周云瑶叫住了自己的女儿，却是过了好半晌，才道，“你怪娘亲吗？” “娘，我怎么会怪你呢？你拼命保住我的性命，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啊。” 周云瑶重重叹道：“这些年来，娘对你……并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从没有怪罪 其实李柔嘉完全没感觉到娘对自己不好。因为父亲对自己太呵护了，她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缺过什么短过什么。而且常年同父亲在边疆，娘在府中，娘俩着实没有太多陪伴。 如果不是母亲今天说起，她竟然不知道，母亲对自己不好。 然而即便这是真的，她却也不会抱怨什么。 因为她来到这个世上，原本就不是个被欢迎的人。 在母亲看来，她是耻辱；她自己的亲外公，也要将她杀掉。 如今她已经嫁人，很多事情也都明白了、看得开了。她不会抱怨什么，她只是心疼母亲。 “娘，我没觉得你对我不好，你对我已经够好了。我知道，你已经尽了你最大的努力。” 现在回想起来，的确在很多时候，娘对她都很躲闪，甚至是故意避讳着。那时她只以为，娘亲性格便是恶如此，即便对自己的女儿，也不是那种热络亲热之人。但现在她明白了，娘其实是不想看到她，因为看到她，就会想起那个人吧？ “娘，你是我娘、我爹是我爹，我们一直都是风雨同舟的一家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周云瑶走近了李柔嘉，抓住她的手，深深看着她：“柔儿，娘亲亏欠你太多了。越是见你这般懂事，娘的心里就越是愧疚。这些年来，娘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没有给你足够的呵护，以至于你比别的女儿家，都更早的懂事……” “娘，不要说这些”，李柔嘉忍着苦涩，强撑着笑道，“娘以为我懂事，这才正是因为娘教导得好啊。若无娘亲和父亲的教导，只怕我也没有今日的境地。宫中的、王府中的女人们，稍微说错一句话就满盘皆输的事，咱们看见的听见的还少吗？我能在王府中活得这样好、又深受殿下喜爱，还不是因为娘亲的教导？娘，这些，都是女儿的福气。” “可是娘知道，你要的不是这些。如果不是为了救你父亲，你也不会委身给宁王……” “娘，我是真心待宁王的，宁王也是真心待我”，李柔嘉道，“女儿这辈子最庆幸的，就是能嫁进宁王府。真的。娘，你和爹都身体康健，对女儿而言，就是最大的福气。你若非说对不起女儿不可，那就好好珍重自己的身体，就算对女儿的补偿了。” 见自己女儿这般懂事，周云瑶觉得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女儿是绝不会怪她的。她很庆幸，自己能有这样一个懂事的女儿，她很庆幸，女儿一点也没有沾染那暴君的模样。 “好，你回去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娘让仁嘉去找你。”周云瑶不舍地看着女儿。 自打女儿嫁人之后，她愈发地后悔，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在女儿还在身边时，多呵护女儿一些。如今，岁俺只隔着两条街，但到底王府的院墙太深、门槛儿太高，不好过去。 离开将军府，李柔嘉的心沉重万分。 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竟然成了真的。她真的不是父亲的女儿。她的亲生父亲，是南夏人人憎恨的暴君、是母亲最恨的人，她的亲生父亲，被她的外公杀死了。 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身世。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李家的女儿，自己一家祖上清白，每一个人拎出来，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好女子，她以自己是李家的血脉为傲，她以李家为自豪。 可今天，母亲亲口告诉她，你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你的身上，没有流淌着李家的忠良之血。 这件事，只要她不说、爹不说、娘不说，就永远是个秘密。可她不能不说。 她毕竟是宁王妃，毕竟是大熹国皇家的儿媳。关于她的身世，如果让别人扒出来，那就不只是难以启齿那么简单了。 至少她要让宁王知道，然后他们两人，再商量个应对之法。 “王妃娘娘……”李柔嘉怔怔地在街上走着，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回身，是程家那还没出阁的宝贝嫡出大小姐，程敏玉。 “远远地瞧着就像了，试着喊了一声，不成想真是呢！臣女和王妃娘娘可真有缘分呢”，程敏仪给李柔嘉规规矩矩地施了礼，言谈之间甚是亲热，“臣女给王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李柔嘉含笑扶起了她：“久仰小姐。大热的天儿，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母亲想吃福宝斋的点心，我去买了些。”程敏仪说着，晃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点心。 李柔嘉笑道：“夫人好胃口，这付宝斋的做的确实不错。” 她其实没有和程敏仪多结交的心思，但瞧着程敏仪的样子，竟不像是想要就此了结似的，还要再说些什么。 最终程敏仪也没有找到更好的借口，只得直接说道：“臣女久仰王妃娘娘，只是一直未有机会得见，今儿赶巧撞见了，不知可否和娘娘说会话？前方不远处有一家很雅致的茶楼，娘娘赏脸，我们去喝茶，好吗？” 李柔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也就不推辞，笑道：“小姐由此心自然是好，能和小姐这样标致的人物一起喝茶，便光是看着，也赏心悦目。” “臣女是有些事情要向娘娘讨教呢，可不是咱们俩面对面儿干喝茶。若是这样枯燥，臣女也不敢请娘娘啊！” 李柔嘉笑道：“听闻小姐琴棋书画样样去得，哪里有什么需要讨教我的地方？多说是切磋罢了。” “娘娘惯会抬举人。” 两人说笑着进了茶楼，程敏仪要了二楼临街的一间雅致包房，吩咐了小二上最上好的茉莉花茶，并着他们店里招牌的点心。 打发了自己的丫头去门外凉快，包间里就只剩她和李柔嘉两个人。 李柔嘉笑道：“小姐选的这个地方真不错，雅致极了。” “再怎么有眼光，若不是今日恰巧碰见了娘娘，也没这个来此地品一品的机遇。所以啊，眼光有时候不是重要的，机遇才最有分量。娘娘觉得，臣女说得对吗？”程敏仪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又蠢又狠 “是这么个理儿啊……”李柔嘉很有深意地叹了一声。 她知道程敏仪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明显是指程敏萱呢。她是说程敏萱机遇好，她比程敏萱强出再多，没了这个机遇，也只能落到今日这步境地。 但显然，她是不甘于此的，不然她也就不会有到茶楼里抱怨的这番举动了。 “娘娘，臣女久在闺中，不怎么会说话，若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李柔嘉微微一笑：“小姐这般聪慧，岂会说错话呢？更何况，我也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知道小姐是个心地善良之人，岂会与小姐过分计较无心之失？咱们今日既有缘坐在这里，自当畅谈才是。只有你我两人，还怕什么呢？” “多谢娘娘宽宏”，程敏仪笑道，“臣女也想呢，瞧着娘娘便觉得亲切。臣女平时没个要好的姐妹，毕竟总被爹娘管着不常出门，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今日见了娘娘，边觉得像是就别重逢一般，一点儿不觉得生分，只想把心里话都说给娘娘听。不怕娘娘觉得冒犯，臣女竟是把娘娘当作自己的亲姐妹呢。” 李柔嘉道：“巧了，我也是府中没姐妹。今日见了小姐，也觉得投缘。” 不过就是客套话而已，有什么不会说的？要是真的只讲客套话，她能说上一百句不重样儿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这种事情在府里早就见识过了，府里的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比程敏仪更诡计多端？” “娘娘是府中只有一饿女孩儿家，说没姐妹也就罢了。可臣女呢，家中明明有个庶出妹妹，自小到大，竟形式没有一般。她每日里只会做一些算计来算计去的事情，何曾有把我当过亲姐姐？在家里，为了争一点儿赏赐都恨不得闹出人命来，更何况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少不了要做踩着我的头往上爬的事。” 李柔嘉笑道：“听说令妹之所以能进太学，是因为小姐病了？” 提起这事，程敏仪就分很不已：“我至今仍觉得我病得太过蹊跷。平日里也不是身体不健朗的人，怎的那一阵子就病的那样中？只可惜，至今也没查到缘由，没能真的抓到她的把柄。只是她害我的事，一幢幢一件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待到有一日得着了机会，绝不会让她好过！” 李柔嘉叹道：“程妃命苦，自幼受庶出身份牵制，偏得她又是一个心气儿极高的人，为了往上攀爬，想来的确少不了用一些手段吧。只是，这手段用在自己的亲姐姐身上，着实被逼了些。” “她对我用的手段何止这些？”程敏仪道，“当初她就应该和她那不知舰店的娘亲一样，被车裂了才好！” 程敏仪说得玩纷忿恨，方才那样淑媛的模样也不见了，面目看来竟然有几分狰狞。 言罢，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忙用帕子捂住了嘴，故作失言地道：“臣女糊涂，竟然说这样的事情脏了娘奶的耳。臣女家里的这些事，只有臣女这样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其可恨，娘娘是不知道的。臣女说这些，岂不是让娘娘怪罪了臣女去？娘娘可千万不要怪罪，这样口不泽言，臣女可再不敢了。” 李柔嘉看出来了，程敏仪今日叫她来，许是没有什么确切的事情要办。只是逮着了这么个机会，便想要向她表明一番，告诉她，我恨程敏萱，我和她不是一个阵营里的。如果你想要找个同伙一起来对付程敏萱，可一定要想到我。 程敏仪恨程敏萱，那是一定的。可如今程敏萱可不再是丞相府中那个可以由着她打骂的、没有母亲可以仰仗的庶出丫头，而是太子府中的侧妃，是太子出巡都要带着的最宠爱的女人。以她的本事和分量，如何能是程敏萱的对手？ 她自己干不过、却恨得牙痒痒一定要干，有什么办法？只能拉拢一个强大一些的同伴。 而因为宁王钟情于程敏萱的事情在京都城内闹得人尽皆知，所以程敏仪就以为，她和自己一样，都是对程敏萱恨地牙痒痒的人，都想要找程敏萱报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们两个当然要站在一个阵营中。 程敏仪把算盘打得叮当响，却唯独算错了她这个人。 她对程敏萱，根本谈不上恨，只是对这没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感到有些可恨罢了。 如果程敏萱能够自此安分一些，不再打宁王的主意、不再做伤害宁王的事，她是懒得管程敏萱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程敏仪这般吃饱了撑的，她是不会去做的。 只是既然已经来了，而且也想要从程敏仪的口中问一些关于程敏萱母亲的事情，她边也依旧笑着应和。 “小姐若非要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明明是小姐说瞧着我亲切，想要说真话，怎么说了几句，自己又不说了？是忽然觉得我不亲近了不成？”李柔嘉说这话的时候，还带了几分嗔怪。 多亏她今日没带夏心出来，不然这小妮子回去一定要说：“小姐真有宫斗的天赋啊，以后进了宫，一定能把那些小贱人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这小丫头一说这样不知道是赞美还是讽刺的话，就弄得她怪尴尬的。总觉得的品性好像也坏掉了似的。 “哎……”程敏仪叹了一声，“我是被爹娘管得很了，总怕自己这样做得不好，那样做得不对。说个话也小心着。如今能见到自己放心说话的人，却又不敢。娘娘，臣女今日能遇见娘娘，真的是天大的幸事。只有娘昂这样宽宏的人才不会嫌弃臣女不会说话儿，能让臣女将心中的不满一吐为快。” 李柔嘉道：“可惜了，喝的不是酒，不然我必定与小姐不醉不归。小姐心中有诸多憋闷，我又何尝不是呢？” 李柔嘉也是一副颇为惋惜的样子，叹了一声，静默了半晌，道：“要怪，也只能怪咱们娘亲没有给咱们生出那样倾国倾城的美貌吧。瞧着程妃这样的好样貌，想必她娘在世的时候，一定是个绝色美人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六章：落魄的凤凰 “可惜她娘去得早，咱们瞧不见她衰老的样子。不然，也能想想程妃的日后呢。” 程敏仪冷哼道：“是个美人儿不假，可是光有美貌有什么用？还不是个浪荡的货？而且还是个没脑子的。女人啊，就怕蠢笨。” 李柔嘉心想，其实你也有点儿蠢。 “是美到了什么程度？”李柔嘉只是好奇似的，问道。 提起那个连姓氏都没有的阿玉侍妾的美貌，程敏仪也不由得惊叹：“真真儿时天人一般。那时候我还小，但我记得，每每她去后花园时，不仅家丁小厮们看得眼睛直，就连同是侍妾的几个姨娘，有时候也瞧得出神呢。我也见过几回，当时只觉得，她站在花丛中，那最美丽的花朵，都不如她的样貌美。小时候我常常在想，那样美的女人，是不是从天上来的？” 说着，忽而又是一脸嘲讽的笑：“小时候不懂事，我还和娘说呢，我说，阿玉姨娘是仙女吗？娘说道，什么仙女？不过是你爹从野地里捡回来的一只野鸡。娘娘还不知道吧？阿玉是我爹从外面捡回来的。真真儿是捡回来的。听我娘说啊，我爹捡到她的时候，她在山崖下的一个臭水沟子里……” “真的是臭水沟子，那水都发绿了。她好选没被那臭水沟子给淹死。也不知怎的，就自己爬到了岸边，一半身子在水里，一半身子在岸上，我爹去探了探，发现她还活着，就把她给救了。” 李柔嘉问道：“她没说她自己的家在哪儿吗？就这么跟你父亲回来了？” “我父亲原本也不想带她回来。虽然是个美人儿，但是在臭水沟子里捡到的美人儿，谁敢要啊？问她她家在哪里，她只是摇头不说话，问她叫什么，她也不说，就跟个傻子似的。我爹心善，实在不忍心这么一个傻子独自一人流落在外，就将她带回来了。回到丞相府几天之后，才知道她不是傻子也不是哑巴，会说话，说得还听明白，甚至还会写字呢。还会跳舞，那舞跳得，比府里的美姬们都好看。” 程敏仪忽然压低了声音，语气中满是嘲笑：“娘娘，我听说啊，那贱货跟我爹爹的时候，不是姑娘家呢。” 李柔嘉惊讶了一声：“竟有这样的事？” “对啊”，程敏仪道，“我听我娘说我，我爹以为她是傻子，刚带回来的时候找人给她瞧病。后来发现她不是傻子，当下喜得什么似的，给她住最好的院子、赏给她最好的宫缎，如获质保一般。且起初啊，根本舍不得去冒犯，陪了好一阵子，足足有一个月的功夫，说是要培养感情呢。最终总算得了美人心，然而第一晚，居然发先那女人连个姑娘都不是，不知道是几手货了……” “我父亲当时不好意思说自己看错了人，只得把这没脸自己咽下。过了好一阵子，才找了由头把她从那最大的院子里打发出去，就连赏赐给她的东西，都让人收回来入了库房呢，就那么干放着，也不给她。” 李柔嘉道：“我听说她死得可不光彩，是后来她又不检点了，还是因为当初的那件事情你父亲心里始终过意不去，设的局？” “哪能呢”，程敏仪道，“我父亲一开始膈应一会儿也就算了，气性也没多长。毕竟又不是自己的正妻，也不是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没那么深重的感情。瞧着她美，有时候也会去看看她、在她房里留宿一晚。而且她自己又很有些狐媚劲儿，听我母亲说，大概过了一年吧，她就又受宠了。当时可着实专宠了一阵子呢。就是在那一阵子里，她有了程敏萱……” “可是狗改不了吃屎，猫改不了偷腥，没过多久，府里进了一个新人，父亲恶自然是喜欢新鲜的，便渐渐将她疏忽了。她自己耐不住清闲，就开始偷人。先前父亲已有察觉，但被她的狐言媚语给糊弄过去了。如此，又相安无事的过了好一阵子。后来府里好些日子没进人，父亲又冷落她久了，又得宠了一阵子。可她自己不知道惜福，这边服侍着父亲，那边还和野汉子藕断丝连，最终事发，被父亲知道了。就这样，父亲盛怒之下，只好给她个了断。” 李柔嘉道：“听说她是被车裂道，死的很惨呢。” 程敏仪哪能承认？自然是护着自己的父亲。笑道：“都是外界瞎说罢了，父亲让她走得体体面面的，就连那毒酒都是温好的。若非她做得实在太过分，父亲也绝不会这样对待她。父亲向来都是宅心仁厚的。只是当时府里闹得开，如果不处置她，府里岂不是没了规矩？堂堂相府，若是乱起来，又如何能给诸位大臣家里做个表率？父亲也实实在没法子。” 李柔嘉点点头，道：“丞相宅心仁厚，我素来是知道的，殿下对丞相也很是赞许。只是，她在府里这么多年，就没有娘家人来找过吗？她也没见过娘家人？” “有什么？”程敏仪的眼中满是鄙夷，“我看啊，她就是因为行事不检点，才给她赶出来的呢。估计她爹娘都以有她这样的女儿为耻辱谁会来看她？她那样的人，没心没肺的，自己快活就行了，才不惦记家里人。” 李柔嘉点点头，道：“丞相经常赏赐给她好东西，想来她死了之后，程敏萱的日子过得也不错，将她娘的东西当了，都足够自己过一辈子的吧？” 程敏仪道：“起初那会儿，我爹的确赏给了她不少东西。但后来对她的宠爱到底不如从前，且我爹向来为官清廉，府里面也着实灭有能拿得出手的多少东西，所以后来，她得到的也不多。我记得，当时她几乎是不戴手势的。因为程敏萱小的时候体弱多病，府里毕竟穷，也就能给她治病罢了，一些保养品是给不起的。阿玉姨娘就只能把自己的东西拿出去当，给女儿补身体。她屋子里东西，七七八八也都当得差不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老姑娘的心思 听到这里，李柔嘉觉得，着实没什么需要问的了。能从程敏仪嘴里打听到的东西，估计也就这么些。至于那位阿玉姨娘身世的事，丞相不清楚——或许之后已经清楚了，但至少他要装作不清楚，除了他自己之外，不会让其他任何人知道；程敏萱不清楚、丞相府的其他人也不清楚，程敏仪那时候恶还小，又怎能知道？ 但，光是从听到的这些情况来看，这个阿玉姨娘，真的很像母亲说的，她失散多年的亲姨妈。 名字是不重要的，不过是一个称呼，随便取一个就是了。但美貌、还有这说不清的身份，还有她并未得到丞相太多赏赐，手中却有那样珍贵的玉佩，并且在女儿生病急需用钱的时候都没有将其当掉，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这个人……如果真是她姨***话，母亲知道其已死、并且还是那样一副惨烈的死状，心里如何受得了。 可真相再残酷，它也终究是我们无法躲避的。 就像，她无法躲避她的真正出身一样。 只要是真正存在的事，母亲早晚有一天会知道。这份痛苦，是早晚都要承受的。 “那样的女人，能生出什么样的好女儿呢……”程敏仪叹了一声，“我若是程敏萱，有这样好的机遇，我一定不会向她这样活着。” 她望着窗外集市上的人来人往，说这一句话时，是完全出于自己的心，几乎就忘了面前之人是谁。 然而她马上收敛，笑道：“我若能入了太子府，必定本本分分地做人，不会像她那样闹出这么多幺蛾子。我听说她在太子府里可不消停了，欺负得蔡妃几欲回娘家。” 李柔嘉却是将她方才的感叹都看在眼里，总觉得她着转变有点太突然了，像是在掩盖什么一样。 她说，她如果有这样好的机遇，指的是什么机遇？ 难道，真的是指入太子府的机遇？ 可后面她的反应，分明是在掩饰。 “她太要强了”，李柔嘉笑道，“幸而我们不在一个府里，不然几欲回娘家的人，就是我了。” 程敏仪道：“殿下对娘娘如此宠爱，岂有她的份儿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看着李柔嘉的表情，想要从李柔嘉的面容上分辨出什么来。然而李柔嘉始终是一副平静不过心的表情，半点儿痕迹都让她捕捉不到。 她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李柔嘉失落的神色。 她多希望宁王对李柔嘉的好，都只是外界盛传的一个假象？ 李柔嘉不再说这话，而是问道：“家里可给小姐议婚事了？小姐正当嫁娶之龄，又这般好容色，媒婆都要踏破门槛儿了吧？小姐心里可有中意的公子？” 程敏仪的神色黯淡了一瞬：“不曾有过。” 李柔嘉笑道：“那便选一个门第品貌都相当的公子，夫妻二人情投意合，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才是最要紧的，比那些大富大贵、大起大落的日子强得多。” 程敏仪的笑容有些勉强，却一还是应和道：“娘娘说得是。” 又闲说了一会儿话，说得不过时京都城中进来流行什么花色、一些新诗句的品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觉得场面做足了，程敏仪边说不敢过多叨扰娘娘。 离了茶楼，见李柔嘉走远了，程敏仪和丫头道：“这人好生滴水不漏。瞧着是没什么城府，处处与我亲热，却一句有用的话都不说。说的，不过是顺着我的意思所做的可有可无的那些表露罢了。” 丫鬟小声道：“都说宁王妃深受宁王殿下宠爱，可今日咱们瞧着她从将军府的方向回来，怎的出远门儿后第一次娘家，宁王殿下就没和她一起回呢？看来不过是新婚之时做做样子罢了，现下已经过了新婚的热络时候，殿下已经开始对她不用心了，连面儿上工作都懒得做。” 丫鬟绿桃知道自家小姐一心倾心宁王，此时见小姐在宁王妃这里讨了不痛快，岂能不安慰着？ 却是越安慰越糟，程敏仪冷哼道：“我瞧着竟不是呢！多半是她故意避开宁王，想要回自己娘家说一些体积的话。宁王若真对她不好了，她今天提起程敏萱，绝对不会是一副顺着我看笑话的样子。分明就是不把程敏萱放在眼里，才有这样的种种反应。” 绿桃听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了。这时候，最稳妥的方法就是把罪过推给程敏萱。反正自家小姐是恨透了程敏萱，什么时候说起程敏萱，小姐都咬牙切齿的，什么事儿都忘了。 “都是那贱婢惹的祸”，绿桃道，“若不是她当初拦了小姐的路，现在嫁进宁王府的人，一定是小姐。她拦了小姐的路，自己又没本事拴住宁王殿下，不是害人害己吗？该着她卯足了劲儿也只能谋个侧室。” 程敏仪果然怒道：“那个贱人！都是她把我毁到这一步。别让我得着了机会，不然我绝不会让她有好死！” 绿桃小声道：“那贱人不会消停道，正如小姐所说，她必定是吃着万里的望着锅里的。一旦她再去对宁王殿下使狐媚手段，宁王飞必定忍不了。宁王妃与她彻底对着干，那是迟早的事儿。今儿小姐已经把意思表示到了，以后宁王妃少不得要求小姐办事。到那时，小姐不就什么机会都有了？” 程敏仪点点头：“只是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才能来。” 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再嫁不出去，就成老姑娘了。 可瞧着宁王这一阵子同李柔嘉蜜里调油的样子，竟是连个纳妾的心思都没有。她即便想要自己降身份去宁王府中做个侍妾，却也不得机会。 从李柔嘉这边走，到底还是一个曲线，能不能进宁王府还不一定，即便真的因此而进入宁王府，难道情况就是她想要的吗？ 她想要的，可不知是进宁王府就行了，她还要宁王宠爱她，她想要宁王的心。 她的心早就给了宁王，为什么宁王的就不能给她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八章：我的身世不干净 宁王已经下朝回来好一阵子了，左等李柔嘉不回，右等李柔嘉不回，急得他还以为将军府出了什么事，正要去找李柔嘉。刚走出王府门口，就见李柔嘉已经回来了。 李柔嘉转过转弯进入巷子，就看到宁王站在王府门口一脸着急的样子，笑道：“怎么，你是怕我不要你了吗？” “不不不”，宁王一本正经地道，“我是怕路上小狗太多了，你再和它们打起来，你可咬不过他们啊！“ 李柔嘉冷哼一声：“我就说嘛，你一点儿也不在乎我。” “嘿……”宁王觉得大受冤枉，“我怕你和小狗打架吃亏，正想要去救你呢，怎么就不关心你了？” “我谢谢你了啊”，李柔嘉道，“小狗没见到，美人儿倒是见着了一个，还拉着我说了好些话呢。” 宁王还以为她又遇到了哪个姑娘，心里害怕的同时，也忙开口解释——他可不敢怠慢啊，　毕竟这和自己一世英明有关。 “我虽然时常去捧场，但可没有真的和哪些姑娘怎样啊，你可不能冤枉我。” 李柔嘉毫不掩饰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就把他噎得没辙。 “谁说你怎么样了？你心虚什么啊？” “我……我没心虚啊……”宁王被噎得都不敢解释了。 这是怎么话说？他只是说实话而已啊。 李柔嘉笑道：“好啦，我和你闹着玩儿道，我还不相信你？不过啊，我今天遇见的人，你可真猜不到。”额 “你遇到谁了？”宁王又问。 “程敏仪”，李柔嘉也不卖关子，“我遇到了她，她向我请安还不够，还非要请我去茶楼里吃茶。” “她请你吃茶？平时你们两个又没什么干系，她这是打什么算盘呢。” 李柔嘉又是很有深意地看着他：“你猜。” 宁王又不笨，她们两人能有什么干系？程敏仪叫柔嘉去喝茶，总不可能向她打听王府用度吧？她一定是想要问和程敏萱有关的事、或者是想要说与程敏萱有关的事。毕竟程敏仪向来都不服气敏萱，觉得她的妹妹抢了她的风头，一心想要争回来。 这些女人啊，就是麻烦。又不是争江山夺天下，有什么可计较的？什么今天你得了一句好话、明天我得了谁都赞美，争这些有什么用处？有那时间，不如看会书写会儿字，至少能让自己心情舒畅。 “她恨程敏萱恨得牙痒痒，今天好不容易见着了我，以为我和她也一样呢。来向我示好，意思是让我以后要对付程敏萱的时候，别忘了拉上她一起呗。”李柔嘉见宁王不说话，就知道他已经猜到了，也就不拖着他，直接痛快给他解答。 宁王道：“她是知道自己斗不过程妃，又不想放弃，只能找一个她认为可行的同伴了。” 李柔嘉道：“但是我也斗不过，程敏萱段位那么高，我求自保还来不及呢。” “也不能这么说”，宁王道，“我的心是在你身上的，你原本就比她胜了一筹。” 李柔嘉笑笑，没说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有一个疑惑，到底程敏萱是个误会，还是她？ 在那漫长的时光里，每日陪在宁王身边的人是谁、宁王眼中看的心里想的，都到底是谁？ 然而这个问题，不到一切都恰巧好好摆在明面儿上的那一刻，注定不会有答案。 宁王自己的心没个分辨，她当然得不到准确的回应。 她岂能不着急?但这又不是能急得来的事。 曾经她以为她有本事掌控属于自己生命的一切，然而随着年龄渐长，她发现她能掌控的，寥寥无几。很多事情对她而言，都只有等待。 可讨厌的就是等待。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深宫妇人，除了望穿秋水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她讨厌现在这样的自己，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改变。 “岳母怎么说？”宁王问。见李柔嘉愁容满面，宁王还以为回府的情况并不好。 哪里能想到，李柔嘉的愁容不止是这个？ “回房再说吧。”王府中人多而杂，有些事情，是只能有她和宁王知道，而不能被外人听到分毫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回到房中，李柔嘉觉得着实没有什么委婉的开场，不如直接说吧。 “我娘的确来自周国。当年她和妹妹是在我父亲的帮助下一起逃出来的，但逃出来之后，却遭到我外公的追杀，途中娘和父亲与姨妈走散了。父亲在周围找了好久，并未寻到丝毫踪迹，就只能回来了。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找寻姨***下落，却依旧毫无线索，我将程敏萱有一块一样玉佩的事情告诉给娘，她会让父亲去查的。” “这么说来……”宁王点点头，没明着将那结果说出来，只是道，“可是周相为何要派人追杀岳母他们？是疑为他的两个女儿是同大熹国外姓人逃的？” “不止是如此”，李柔嘉道，“最重要的是，当初外公已经决定造反，但母亲怀有身孕，是当时皇帝的骨肉，我外公岂能允许自己的女儿剩下南夏皇族血脉？他不允许几家族中的血脉有任何沾染，想要将我母亲抓回去逼迫她打掉。听母亲说，当时外公的意思是，如果不从，就连人带孩子都杀了。幸亏有我父亲在，我和母亲才能幸免于难。” “你和母亲？” “对，我和我母亲”，李柔嘉看向宁王，虽说眼睛还是笑着的，可心里却很担忧，“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我的身世这样不干净，你打算怎么做？” 她知道宁王绝不会说休掉她的话——如果真是这样，那反而痛快，她直接潇洒离开就是了，也不用再去计较程敏萱，这颗心就此死了，岂不痛快？ 虽然知道宁王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还是想要看一看宁王的反应。是由于之后没有说出、还是压根儿就不觉得她的身世有什么问题。 “这有什么”，宁王想都没想就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我管你是谁生的干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王妃，这还不够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九章：暴雨前夜 宁王这样毫不犹豫的反应，看得李柔嘉心内一暖。 “只是，你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也不会”，李柔嘉道，“一旦这件事情被别人查出来，或许会拿我和我娘的身世大做文章。” 宁王也道：“这件事情不容小觑，我们还是得想个法子把它彻底压下去才行。” “没事，这件事情交给我，我会留心的。”宁王道。 交给宁王，李柔嘉自然放心，她知道宁王一定会尽全力去做。可事有万一，她放心的是宁王的态度，而不是这件事情最终的结果，一旦有闪失，她一定会连累宁王。而且宁王这么帮她遮，事发之后，宁王岂不是成了共谋？洗不清干洗了。 “放心，一切有我。”其实在真招时候，宁王还是很语塞的。看到李柔嘉满心焦急，除了这一句，却也说不出什么别的安慰来。他向来不擅长开导人，到关键时刻说出的都是简单明了的心里话。 因为已经有了一路的准备，其实对于这震撼性的结果，李柔嘉的接受力还可以，不至于去不断地追根溯源。只是会想这件事情所引起的、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系列麻烦。 其实结合程敏仪的话，基本可以断定程敏萱的母亲就是她的姨妈，也就是说，她和程敏萱是亲表姐妹。 这个身世之谜，她知道了是不要紧，不会对她的人生造成任何影响，但若是被程敏萱知道了，情况可就大不相同。 那是一个一心为自己谋求尊贵身份，会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女人。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和周国皇室有什么关联，指不定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我们要趁着太子还没回京都时，尽快将这件事情查出一个确定的结果，无论如何。如果结果是最坏的情况，我们也好早做应对，不能让敏萱自己知道她的身世。”宁王和李柔嘉想到一块儿去了。 但李柔嘉却不知道，宁王这样决定的原因，到底是不是和她相同。在宁王心里，他到底是忌惮程敏萱的狡诈，还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李柔嘉心里吃不准。 回到京都城，高高的城墙压得人透不过气。在进入京都城的那一起，好像人生又踏入了一个无法逃避的无奈境地。 不只是李柔嘉这边要等在太子回来之前做一些事，皇上这边亦是如此。 “臣妾给陛下请安。”坤华宫里，皇后蒋素宜见皇上来了，忙迎到宫门口，亲亲热热地道。 皇上只有每月初一、十五才回到她公里来，多年来只有来少的时候，绝没有多来过一日，但每一日，她给皇上的都是最亲近的对待。 只因烦忧也没用。很多事情，并不会因为她的烦忧而改变。她能做的，从来都只是图个表面的和气罢了。 “嗯。”皇上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也没扶她起来。 “连日暑热，你宫里可还好？内务府送的冰块还够用？” “劳陛下记挂，臣妾这里一切都好。”皇后自己起来，依旧一点怨言也没有。 这亲热好像是亘古不变的，却也从来都不过心。 “晚饭准备了什么？” “臣妾给陛下准备了一些清热去火的菜，还有两道清汤，现在摆上来吗？” “摆吧。”皇上到她这里来，就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很多时候都是不情不愿的。 皇后早就习惯了，对皇上的所有冷淡都照单全收，仍旧只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她不是不想争不想夺，她也不是不恨，只是她早已经争过抢过了，恨也不是没有表露过。然而除了皇上不过心的冷待、例行公事地继续尊着她皇后的位分，她得到什么了呢？连一句真心的关怀都没有。 时日久了，她也倦了。 而且近来局势不稳，即便每天小心谨慎地过日子，还担心哪一下稍有不慎就被抓住了把柄大做文章呢，哪里还敢肆意大胆妄为? 原本就不受宠爱，如今到了这个份儿上，还不得万般小心吗？ 皇上一来，坤华宫里的宫女们也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进进出出忙里忙外。脚步要快、却不能出一丁点声音，摆放菜盘的动作要稳、却又不能拖拖拉拉。每个人都紧张得汗湿额头、后背的衣裳也都浸湿了。 一番摆饭罢，坤华宫里更是针落可闻，安静异常。 “饭菜摆好了，陛下可用吗？”皇后问。 皇上放下手中的书，懒懒地到中厅去。 皇后给皇上夹菜、盛汤，整顿饭自己几乎一口没吃。 寂然饭毕，皇上又回里屋去看书，一直看到就寝时分，也没和皇后说一句话。 皇后也不主动开口，只是坐在小桌边，注意着皇上手边的茶水点心。凉了就忙招手让奴才去换温的，皇上要吃什么点心，她也都立刻送到皇上手边。 自己也不闲着，直勾勾地盯着皇上看、只等着皇上是不行的，这样会影响皇上看书的兴致，皇上必定不悦。多年来她虽然不受宠，但按着宫规，皇上每月必有两日到他这里来，年头久了，她也对皇上的脾气有了个了解，只要怎样做能让皇上觉得舒服。 她也拿了一本书看。夫妻二人挑灯夜读，倒也算安静祥和。 初一的这一晚就这么过，一觉睡过去，明儿服侍他用罢早饭，就等十五那一熬了。 真的，对她来说，皇上每月的例行到来，都是煎熬。 她已经老了，早就没了方进宫时那年轻的悸动。 “让她们摆早膳吗？”一早儿，皇后侍奉皇上梳洗穿衣罢，问道。 “皇贵妃最近被暑热闹得厉害，常常夜不能眠，朕去看看她，早膳在她那儿用。” “是。”皇后仍旧应得恭顺，除了“恭敬”之外，没有任何别的语气。 皇上道：“口渴得很，你去让她们准备一杯温茶。” “已备好了，臣妾这就给陛下端来。”皇后忙去了中厅，将奴才们准备好的温茶递递给皇上。 宫女正在给皇上梳头，皇上接了，看样子真是渴得很，竟然喝了满满一杯。 “臣妾再去给陛下拿一杯？” “不必了，晨起不宜多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章：兵贵神速 皇后依旧只是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势力在侧，不敢擅行。 看到皇上走了去云乐瑶那儿，恭送他的那一刻，心中还是腾升起了浓重的恨。 别人都可以，只有云乐瑶不行！ 她还记得她的大皇子重病的那天晚上，皇上就在云乐瑶的宫中，三请不来。她一个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儿子，无助地哭喊。 他才三岁，才三岁啊！他还没来得及看看着人世，就已经无助地离开。 没有人管他们，没有人在意他们！在这深深宫墙之中，她、和她的儿子，注定都是不被待见的。就因为她性蒋、就因为她的儿子流着蒋家的血脉。 他们蒋家乃开国元勋，三朝元老，就连当今皇帝的帝位，都是他们蒋家一手推上去的。可到头来，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竟然怀着要灭掉蒋家的心思！ 权势争斗，向来就是你死我活，她当然要让自己的母家活着、要让自己的儿子活着。 “绣鸢……”皇后给了贴身宫婢一个眼神，示意她关上房门。 “娘娘……娘娘……” 房门正在关闭时，在那还未隔绝的缝隙里，坤华宫里的掌事太监刘海全踉跄着跑进宫院来，他本是个跛脚，跑着跑着脚步不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地。脸上焦急恐惧的神色，却是比这一摔还醒目。 “娘娘……出……出事了……” “全公公，怎么回事，一大早晨的这样慌张？”绣鸢忙跑出去扶起刘海权，小声道，“大清早儿的，皇上刚走，你也不仔细着些。” “皇皇皇……皇上，皇上……” “皇上怎么了？”蒋素宜顿时察觉到麻烦，快步走出。 绣鸢这时候还能稳住，提醒道：“公公大清早儿地莫要吓着了娘娘，快进屋里来说。” 刘海全在绣鸢的搀扶下进了屋，噗通跪地，哆嗦道：“陛下他，刚……刚转过宫墙，就喷出了一口血，把他们吓坏了，现在已用步撵抬着往龙栖宫去了。” “什么？”皇后刚坐下，又吓得站起来。 “全公公，你……你……你没看错吧？”绣鸢的舌头也打结了。 “没有……绝……绝对没有。” 皇后又重重跌坐下去，却是一下坐不稳，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摔得凤冠都歪了。 “迟了……迟了……他要对我下手了……”皇后失魂地呢喃着。 这一场博弈，争的就是时间和名声。而在蒋家找到适当时机下手之前，皇上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开始行动了。 “娘娘，皇上刚从咱们宫里回去就吐了血，宫里必定会追究咱们啊！咱们得赶快想个法子应对才行！”绣鸳提醒道。 能活着谁愿意去死？身为蒋家的侍婢陪嫁入宫，她没有选择。只有小姐和蒋家赢了，她才能活。 “对，对……得想个法子，我们得赶紧想个法子才行……”皇后已经吓得失了魂。 她本不是个有心计的人，一直以来她就只是听从家里的安排而已。丛出生到入宫到今日，哪一刻都是在别人的掌控之下。 她也想过要挣扎，她不想要做蒋家的棋子，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可是入宫之后，皇上不待见她，处处给她冷待，如果她不仰仗蒋家的势力，怎样才能在宫里活下去？ 及至笙儿的死，她才知道，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 她也认清了自己的命。 要么，就做蒋家的奴隶；要么，就做宫里的一条狗。她堂堂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怎么可能像一条狗一样活着？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她要让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受到惩罚。 不靠着自己的娘家，她还能靠谁呢？ “娘娘，奴婢赶快传话出去，告诉家里，皇上已经动手了”，绣鸢在恐惧了片刻之后，头脑已经恢复了清醒，“娘娘这边千万要稳住。只怕一会儿皇上就会派人封宫，娘娘现在应该立刻离开坤华宫，去求见皇上。只要咱们还能走还能说，就还有机会。出了这样的事，太后一定会去看望皇上，娘娘暂时寻求太后的庇护。他们不敢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太后会做做保护娘娘的样子。只要能拖延上一两日，家里必定有办法……” 话因未落，宫门口就起了一阵脚步声。 绣鸢忙开门看去，只见宫门口已经围满了侍卫。顿时心内一沉，她没想到皇上的命令竟然下得这样快！ 谁的心里都明白，皇上从坤华宫出来后就吐血的这件事，可就是一场戏，皇上也没想到让心里面都明白的大臣们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可至少做戏也要做得像一些。 以侍卫们来封宫的速度看，这就是早就设好的局，封宫的侍卫们早就算好了时辰等着了！ 绣鸢极力稳住自己，让自己尽量往好处去想。如若不然，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不管怎么说，架势还是要做足，不能弄得他们自己心里明镜儿似的。 “绣鸢姑姑，陛下今早儿在坤华宫喝了一杯茶，回去就吐了血，至今昏迷不醒。太后有令，为防止谣言乱行，皇后娘娘暂且就不要出宫门了。待到太医验出来，再查。”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是我们宫里的东西不干净不成？” “哎呦，绣鸢姑姑，你这话说得可是好没道理，怎么能是我们认为？封宫是太后的命令，而且太后她老人家也是为了皇后娘娘好啊。我们就是个听命办事的，姑姑可没道理向我们发火儿。” 皇后忙从屋里冲出来，也是为了做做样子，做势要往宫院门外冲：“本宫要见太后……本宫要见太后……陛下怎么样了？本宫要见陛下……”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稍安……”几个侍卫用力拦着她，边体面地劝道，“陛下如今昏迷不醒，娘娘去见陛下也没用啊，还是等太医查过之后再说吧！若是宫里进了歹人，娘娘擅自离开坤华宫，岂不危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一章：惩治细作 “这件事情同本宫无关，陛下自有明断……本宫要见陛下……”皇后还在挣扎。 侍卫们能怎么办？只能拦着皇后不让她走。 皇后当然知道自己逃不出去，至少用这个方法逃不出去。和绣鸢一样，她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皇上已经对她绝情至如此境地，她闹得外大哭得再冤枉再着急再痛心，也不会有人心疼她。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自救。 闹腾了一会儿，皇后找了个台阶下，被绣鸢给扶进了屋里。 主仆三人关起门来，商议对策。 “好在临近早朝时分，陛下不去上朝，总要有个说法，国公那边察觉出蹊跷，必定有所应对。”刘海全道。 刘海全也是国公府的人，自小就被安排进宫里，皇后进宫之后，一步步将他提拔到今天的位置。他和绣鸢的无可奈何不同，他们一家都深受国公府庇佑，对国公府有绝对的忠诚。 但皇后和绣鸢相处日久，已经习惯了什么事都让绣鸢出主意，对刘海全的提议，并不是很相信。 “可是皇上那边必定有个体面的应对。在宫里这样不光彩，紧赶着脸红咱们封宫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在朝堂上也说得这样心急？若应对得当，让国公爷察觉不出蹊跷来，可怎么办？”绣鸢道。 皇后也道：“皇上今日出手，必定于各处都做好了准备。宫里的要快，朝堂上，却要稳。父亲现在一心等着三淮那边的回禀，未必会有极强的警惕性。而且即便皇上有所暴露，父亲也有所察觉，想要打听到宫中的情况，还是要一些时辰。若留在这些时辰里，皇上要对本宫定罪，还当如何？” 刘海全道：“宫里还有国公爷的其他眼线，坤华宫封宫的事情是蛮不住的，他们说皇上吐血昏迷的事，自然也藏不住。他们一定会及时将这边的情况想办法传回府里。” 皇后还是觉得这样不妥当。这些人毕竟不在她的掌控之内，他们会不会出去禀报，能不能出得去禀报，都说不准。她不能为此冒险。 她唯一的机会，就是在上朝之前，将这边的危机尽快传给父亲，让父亲推辞了上朝，以免在朝堂上再中皇帝的圈套。 可此时距离皇上上朝，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必须马上跑出去百行。如今，她手边可用的人，就这两个。 但看刘海全的意思，是不想去办这件事。所以所有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绣鸢身上。 “还是奴婢想个法子逃出去，尽快禀报给府里。或者，至少也要亲自找到那些人，确定他们能去传话。” 好在绣鸢也得力，愿意去办这件事。 “如何逃？”刘海全道，“外面那些守卫，姑姑也不是没看到，便是飞出去一只苍蝇，他们都要抓住盘问一番，更何况是姑姑这个大活人？” “后院墙有一个狗洞，先前娘娘养来福时开的，现下正用木板挡着，他们发现不了，我可以从那里爬出去。” 刘海全看出来了，娘娘和绣鸢是不相信国公爷。但这些年来都是他同宫里那些暗线联系，那些人都很靠谱，这点他是知道的。 “绣鸢，你去吧，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发现了。将咱们这边的情况仔仔细细地告诉给父亲，让他尽快想个应对的法子。咱们这边等不了，一定要得到法子再回来，记住了吗？” “奴婢知道了娘娘。”绣鸢听着，不免觉得头疼。带着法子回来？说着容易，做起来难。 但此时，她除了冒险为小姐全力一搏之外，也没别的法子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小姐遭难无救，她也活不了。 见她们俩已经定下来，刘海全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盼着绣鸢别再逃出去的途中就出乱子吧！ 绣鸢换上了一身小太监的衣裳，用她们早就备好的漪澜宫腰牌，充做云曰瑶宫里的人，从后院的狗洞爬出去。见后院墙外没人，一路往出宫门的方向飞奔。 皇后在宫中焦急地等待着，只希望父亲那边能传来好消息。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宫外仍旧一片死寂，好像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但人人都知道，此时的坤华宫，正面临着一场大危机。 只怕现在宫里已经闹得像是一锅粥，只是这些混乱，都不会传到坤华宫里来。皇上的情况，“太后的决定”，也都不会第一时间落到她们坤华宫这边。 待到她们知道消息之时，一切已经成定数，无可挽回了。 “娘娘”，房门忽然被推开，绣鸢慌得连敲门都忘了，“出事了，慎刑司那边在杀人呢！” “怎么回事？你是出宫去又回来了，还是没出去？”算着时辰，绣鸢也不像出去又回来的样子。 “奴婢有负娘娘重托，没出去。奴婢亮出了漪澜宫的腰牌，说芳菲姑姑派奴婢出去办事，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放行。说太后有令，任何人不得出，任何人不得进，哪个宫的奴才都不行，哪怕是龙栖宫里的，也不能放。奴婢没法子，担心仔纠缠下去贵被认出来，只得回来了。回来的路上，见很多人都跑去慎刑司看热闹，便也跟了过去。杀了十几人呢！都是砍头。” “说了是什么罪名没有？”皇后问。 “明着的罪名就是，细作。”绣鸢道。 刘海全心内一沉，这个时候在宫里大肆杀人，罪名还是细作，杀的能是谁？ 看来皇上这一次，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打算一举歼灭蒋家势力。这一战，不是皇上死，就是国公爷旺。 皇后跌坐在凤座上，但觉一座大山压在自己头顶，正在一点一点加力，想要将她压垮，压得跪下。她想要挣扎，可一人之力，根本对抗不过这一座高高重重的山。 只消这座山上的五指用力一压，她就顿时粉身碎骨。 她的惨死，是注定的事，是指来得早来得晚罢了…… 他，怎能对她这样狠心？ 他们毕竟是夫妻啊…… 漪澜宫里，芳菲轻声道：“这个时候说细作，能是谁的细作？不是国公爷府里的，还能是别的？只是……为什么要弄出这么大阵仗？难道不怕乱了人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二章：欠你的该归还 皇贵妃道：“皇上要乱的，就是人心。宫里的其他人心暂时乱一乱不要紧，反正宫中就是这样，一点风吹草动就人心惶惶。大家伙儿担心一通，最终发现事不关己也就算了。皇上要乱的，是坤华宫那边的心。此时坤华宫被封，皇后必定不会束手就擒，她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自救。但显然，皇上并不想要失去先机。若是让这些细作出去报信，蒋家一旦知道了这件事，必定会立刻行动。” “蒋素宜无法将消息传出去，必定方寸大乱，她越是大乱，皇上出手蒋家就越容易。此后的一切事，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蒋素宜慌乱之中想不出任何应对，除了等死，就是死。”说到这一句，皇贵妃的眼中有十足的狠意。 蒋素宜险些害死她的儿子，这个贱人，今日也终于走到了她该有的结局。 芳菲也恨声道：“不知道陛下会怎样处置她，若是给她一个体面的死法，可太便宜了。” 皇贵妃冷哼道：“陛下要给她体面，咱们能有什么办法？陛下下令了一刀处死，咱们还能让她被千刀万剐吗？” 虽是如此说，可皇贵妃的神态和语气，可哪里都不是要安分听命的样子。 “娘娘的意思是……”虽然此时宫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芳菲还是小心地压低了声音。 皇贵妃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芳菲，而是道：“事情闹到这个份儿上，咱们也该去看看皇上了。” “是。”芳菲应了一声，伺候着皇贵妃起身。 主仆二人来到龙栖宫，寝殿门口已经跪满了过来的探望的妃嫔。 殿门紧闭，王录海见来的是皇贵妃，便忙向里轻声禀报一句：“太后，皇贵妃娘娘来了。” 片刻后，屋里传来一声：“传。” 云乐瑶让芳菲等在外面，自己进了屋。 几个太医隔着床幔跪在外面，只有胡太医一人入内。云乐瑶进来时，刚好见胡太医从床幔后走出。 “回太后、回皇贵妃，陛下中了一种名唤‘浆汁’的毒草之毒，此毒服产自西魏，服下之后，人身体中的血液，会像浆糊一样慢慢凝固。但因投毒人并未深入懂得其药性，将其投入了毛峰茶中，使其药性发生变化，变未了一种极具攻击力的显性毒，毒性至逼服毒之人的心脉。幸而发现及时，微臣已将陛下身体中的毒素尽数逼出，陛下此时虽昏迷未醒，但已无大碍。” 听了此番禀报，太后稍稍放心，又问道：“胡卿家，那么陛下几时能醒？” “如无意外，一个时辰内是能醒的。”胡太医道。 太后听后长舒一口气，连连点头：“我儿命大……几位卿家都去殿外等候，这里有哀家和皇贵妃守着就行了，若有事，再传几位。” “是。”几位太医如蒙大赦般应了一声，恭敬着退下。 心中多少都在庆幸，庆幸胡太医自己一人就能将皇上的毒给解了，不需要他们插手。 虽说皇上中毒之事不知真假，但只要掺合进这件事里，可绝不是能轻易摘清干系的。好在胡太医这边早有分寸，得令也好真医术高明也罢，都和他们不相干。 太医们退下后，太后又叫了王录海进来侍奉左右。 王录海到床幔內就扶起了皇上，片刻后，出来小声传话：“娘娘，陛下让您进去说话。” 太后也在，而且显然这件事情太后之前是知情的，和皇上一起设了个局，母子二人把局面走到此刻也算漂亮。这时候皇上不说感谢太后的话，却叫了她进去，皇贵妃的处境不免有些为难。但她只用一个眼神就缓解了自己不利的局面，趁着皇上在床幔中看不见，便看了一眼太后，训示太后的意思般。 王录海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这种程度的体面权衡之法，他是不会向皇上禀报的，没这个必要。 太后点点头，皇贵妃这才进入床幔中。 皇上气色如常、人看起来也精神，什么事儿没有。 皇贵妃也不问他身体舒不舒坦的话，明摆着的事儿如果再去问起，那就是糊涂。她只是施礼道：“陛下有什么吩咐？臣妾去办。” “没什么”，皇上拍了拍床边，示意她坐过来，“朕同你说几句话。” “是。”皇贵妃坐在龙床边，心里已经想着自己的打算。 “自打朕将俊儿送往燕国时起，你心中对朕就一直有怨气，是不是？” “臣妾不敢”，皇贵妃道，“臣妾知道，陛下当时也是无奈之举。若非蒋家逼得紧，陛下是不会让俊儿去受罪的。” 皇上叹道：“当时朕的确没法子，不只你恨，朕也恨。今日，朕要给蒋素宜一个了断，你说怎么惩治她，朕来办。” 皇贵妃有些惊讶地抬眼，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后宫不得干政这一点，他向来贯彻甚好，不止是不能干政，甚至于别人给他提意见、想要劝说于他，也不行。所有的决定都只能他一人来下。有时候他会一时兴起来听一听别人的意思，但也就只是听一听而已，却绝不会真的只根据某一人的提议来下旨意。 “陛下抬举臣妾了，陛下心中自有决断，臣妾岂敢妄论？” “这是朕欠你的，早在朕送俊儿出城时起，朕就告诉自己，总有一天要给你一个说法。乐瑶，朕欠你的，就该还给你。”皇上握住了皇贵妃的手。 皇贵妃的神色却是黯然：“在那一刻，陛下也没想过俊儿能活着回来吧？” 皇上重重叹了一声，没说什么。 过了许久，皇贵妃将自己的手从皇帝的手中抽出来，跪地行稽首大礼：“臣妾请陛下去蒋氏后冠、后服、荆钗布裙，服‘三日游丝’而亡。” “三日游丝”是一种盛行于南夏的蛊毒，暗礼司有此物。 服下之后，蛊虫在身体内迅速繁衍，数万之小虫在身体内爬行三日，啃烂所有筋脉骨髓而亡。 皇上听得她这样的要求，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缓缓直起身子，仔细地、认真地、难以置信的、将云乐瑶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三章：演不了一世 他好像第一天认识云乐瑶。 面前的这个华服美妇，他第一次见到。 记忆中的阿瑶，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那单纯柔弱的姑娘，也会变成这般狠毒的模样。 “臣妾说了，陛下可愿意？”云乐瑶的声音是平静的。 那是因为，答案她已经了然于胸。 “这个法子太过了，没必要这样做。鹤顶红、白绫，你二选其一吧。”皇上道。 云乐瑶一笑，缓缓抬起头：“臣妾也知道这法子是不可行的，之所以说出来，不过是想要解一解自己心中的恨意罢了。如果陛下真的准了臣妾所言，臣妾反而还要劝说陛下。” 皇上点点头：“朕知道你不忍心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毕竟俊儿现在好好儿的，你母子二人能常在宫中团聚，日子过得也还算舒坦。未出血海深仇，着实不必如此。” “是。”云乐瑶道。 她就只应了这一句，没再说什么。 她在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事到如今她仍旧敢赌，她只知道，为了那些年少的过往，她愿意赌一把。赢了，这一生于宫中的孤苦挣扎，都不算白过；输了，最后一次罢了。随后她再用千倍百倍地努力挽回便是。 “这样吧，朕给她毒酒、白绫，让她自己选择，你负责传朕的旨意，代朕看着她、送她上路。”皇上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云乐瑶。虽说没有同意云乐瑶的提议，但也主动给了她一个补救的法子算作安抚。 “是，臣妾领命。”云乐瑶的眼中泛起泪光，一颗原本已经坚硬的心，到底还是柔软了几分。 皇上的心中，多少还是有她的。 她赌的，不过是自己在他心中是否还有地位。万幸之至，他还知道自己亏欠了她。 只要有了他这一份亏欠，她这辈子都不算白活。 一个时辰后，皇上“醒了”。 圣上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废后。且以一个非常明白的理由——皇后善妒，阴毒后宫不止，竟至毒害于朕，为天地所不能容。 “废后蒋氏即日起迁出坤华，移宫永泰，非谕，永世不得出。望蒋氏能静思己过，以拾妇德，钦此……” 王录海将皇上的圣旨宣读完，身后便有小太监端出了毒酒和白绫。 “蒋氏，皇上仁德，赐你全尸，还不谢恩？” 蒋氏冷笑道：“皇上不是说让我迁居永泰宫思过，这位小太监拿出毒酒白绫，又是什么意思？ “蒋氏，皇上全了你的体面，这是莫大的恩德。毒酒，白绫，你自己选吧。”王录海知道，蒋氏一倒以后后宫里就是皇贵妃的天下，朝堂上，便是宁王的。今日皇上让皇贵妃来传旨，明摆着就是给皇贵妃一个羞辱蒋氏的机会，他岂能不明白？这一会儿自然要顺着皇上的意、顺着皇贵妃的意。且蒋氏平日里颇为严苛，向来不把他们这些阉人当人看。这会儿，该着她由此下场。 “圣旨上都没说，本宫为何要选？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皇后，如今即便被废，那也是做过凤凰的人。本宫的生死，何用一只鸡和几条阉狗来决定？” “蒋氏，休得无礼！”王录海大喝一声。 皇贵妃却是不恼，含笑看着蒋氏，声音从丹唇中闲闲逸出：“蒋氏选了白绫，去，勒死她。” 她没有与蒋氏争论到底谁是凤凰谁是鸡，她想要看的，只是结果。 最终，是她送蒋氏上路，而不是蒋氏逼死她。 这般生的恨，到了此时，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是无用的，只有那白绫上的力道，才最实在。 “云乐瑶，他曾许过娶你为妻，是不是？”白绫已经加在蒋氏脖颈上，坤华宫里的所有奴婢也都被侍卫压抑住，看起来这中宫的陨落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那原本败得颇有风范的蒋氏，却忽然阴阴狠狠地盯着皇贵妃，开口了。 “但是最终，从大熹门坐着大红花轿嫁进宫里的人，却是本宫。你只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就同你娘家里被你踩在脚下欺负的江姨娘是一样的。进宫时你是妾，你便永远都是妾，翻不了身。你以为本宫死了你就是皇后？他不会封你的，他不会让你的娘家成为第二个蒋家！” “你以为他爱你？你太天真了，在他心里，只有江山二字。你、你的儿子，不过是他用来稳固江山的工具。他今天能让你来处决我，你以为是他对你的恩赐？他不过是让天下人知道，蒋家倒了，是你和你的儿子将蒋家弄倒的，和他无关。他不想承认自己是忘恩负义的人！” “云乐瑶，你个连自己只亲兄弟都能杀的人，你还能指望他什么？” 皇贵妃含笑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随着她这一番话渐渐收敛，眼中，甚至有了一抹怜悯的神色。 蒋氏以为，她还在意皇上的心吗？ 赌归赌，盼归盼，但为了自己的儿子，她敢肯定，若有必要，她会随时想着要了他的命！ 蒋氏一倒，她，和她的儿子，注定能赢。 “我相信陛下，一如年少之时。蒋氏，你知道你败在了哪儿吗？你败就败在，从没有真心待过他。陛下明见万里，又岂能连谁待他是真心，谁待他是假意还看不出来呢？” 皇贵妃言罢，凑到蒋氏耳边去，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能演一辈子的，才叫本事。我能演一辈子，你能吗？你今天说出这些，只会让你败得更惨。你在为我和我儿子铺路。” 说完，含笑直起身子，看着皇后：“蒋氏，你一路走好。” “动手。”她的吩咐平平静静，恰如她此时的笑容。 “小姐……小姐……”绣鸢吓得大喊，拼命挣扎。 一旁刘海全也挣扎道：“你们放开娘娘，不然国公爷不会饶了你们的！” “大胆！”王录海又是一声厉喝：“后宫里岂有蒋家说话的份儿？给蒋氏体面是皇上的旨意，你说蒋国公不会绕了谁？他想造反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五章：一生荣辱尽，草革裹尸 被王录海一声训斥，刘海全和绣鸢都不敢再做挣扎。毕竟晚死要比早死好，能多活一刻，谁不想多活呢？ 整个坤华宫顿时安静下来，很快，就只剩下蒋氏在两个太监的用力紧勒下，奋力蹬腿的、还有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 这细小又瘆人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坤华宫便陷入到一片极度的安静中。 蒋氏死了。 凤冠当啷啷掉落在空旷的地面上，恍似一句无声的控诉，激得在场之人的心，都是猛的一颤。 “小姐……”忽然一声哭号响起，是绣鸢扑到蒋氏的尸体旁摇晃着她。 然而也就只是不停地唤着“小姐”，不敢多说一句话。 还不到一个上午的时间，坤华宫就由不定的封宫，变成了一座死了主人的死宫。 昨晚皇上还到这里来，在此用膳、留宿，今早一切就都变了模样。 原本虽然不受宠却也牢牢占据着中宫位置多年的皇后，此时却成为了躺在坤华宫里的庶人，还是个断了气儿的。 皇上的雷厉手段震慑了坤华宫中的每一个人，除了绣鸢的大哭之外，人人都是颤抖着的，有的嘤嘤的小声哭泣，抹了几滴眼泪，有的甚至连眼泪都没有，只一心想着自己未来的路。 云乐瑶最后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吩咐道：“既是一个庶人，自然入不了皇陵。将她的尸体收了，到北郊乱葬岗去，随便找个地儿挖个坑埋了吧。” “娘娘仁慈……”王录海忙跪地奉承道。 若以皇贵妃自己的心思，她想直接将蒋氏扔到乱葬岗中便罢。但因方才为图能亲手赐死蒋氏，她的那一番话已经让皇上心生忌惮，此时让人埋葬了她，是做给皇上看。自己的心中是无比勉强的。 这个贱妇，是险些害死她儿子的人，她岂能真的因她死了，就不恨了？ 今日在坤华宫中发生的一切，王录海都会如实地禀报皇上。蒋氏的最后之言，必定会使得皇上对她更加憎恶。皇上对蒋氏越是厌恶，局面对他们母子就越有利。 她不会忘记，皇上也是那个将她的儿子推上断头台的人， 幸而俊儿福大命大活了下来，如若不然，她和她的血脉，岂有日后可言？ 皇上此行太迅猛，京都城中还没有对此事有传言。宁王因为见皇上休了朝，自然知道宫中必是有情况了。只是父皇并未明言，一定是想在暗中迅猛进行，他不能领头儿去做打扰。 靖王下朝后就来了宁王府，在宁王的听竹斋里等了一上午。为的是宫中如果有变故，也好第一时间在他四哥身边帮衬着。 然而等到中午，宫里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宁王府这边，也没有等来父皇的传召或任何旨意。 “难道我们猜错了？父皇并不打算在太子不在京都的时候动手？”靖王忧虑起来，“这样一来，可就说明父皇要连太子也一并处置了，不想留情面呢。” 宁王摇摇头：“不会，我看父皇还在举起不定，对二哥还是有一些不忍，想要再给他一个机会。所以这一次，父皇一定会趁二哥不在京都时动手。一旦二个回到京都，发现蒋家、甚至连他母后都地位都受到了动摇、甚至还有连根拔起之势，必定会有个反应。或是向父皇表忠心，或是跟随蒋家放手一搏，父皇要看的，就是他的选择。” “四哥，你觉得二哥会怎么选？” “如果皇后不糊涂、且父皇并未过分惩治皇后，二哥绝不会选择蒋家，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姓氏。但如果父皇将事情做得太绝、不给他退路，他在心底里，一定会怕。而惧怕，会使得他做出不稳的选择。” 靖王道：“四哥，说实话，我不希望二哥和父皇对着干，但我也不希望他能当皇帝。我希望他能变得明白一些，主动向父皇请辞，安安稳稳地捞个王爷的位子就算了，至少还能活着。他要是不甘心，和父皇对着干，结果就只有死路一条。” 宁王也叹道：“我又何尝不希望如此啊……到底是亲兄弟，岂愿意斗个你死我活？他若明白过来，宽仁一些，我退一步也是一样的。” 靖王却道：“四哥，你退不得。你上位了能保证他以王侯的身份安稳度过余生，他上位了可就未必。二哥耳根子太软了，很容易受人撺掇。若是有人撺掇他收拾你，他可绝不会手软。” 宁王点点头，觉得靖王说得有道理。 二哥但凡是个主见明确的，这些年来，早就为自己谋得了一个周全存活的机会，不会和蒋家这样纠缠不清。 兄弟二人说着话，府里便来人传了：“殿下，宫里有动静了。” “进来说话。”宁王道。 进来的是宁王府里一直以普通小厮身份藏着的一个暗卫江流，身量不高，但是身手敏捷，是个颇为机灵的小伙子。 “奴才在北宫门外远远地转悠，发现宫里用草席子卷着一个人出来，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鞋子上看，竟是极尊贵的。上好的锦缎，其上绣着精致的金丝淮绣，瞧着，应该是宫里的一位大贵人。” “这……”靖王道，“四哥，鞋子上都绣金丝绣的，只有嫔位以上的娘娘了。妃、贵妃……” 靖王没敢往下说下去。再说下去，可就是皇贵妃了。但皇贵妃向来深受陛下恩宠，即便是犯了错，也绝不会有如此境遇。 宁王关心则乱，猛地起身：“身旁可有什么人跟着？” “就只有两个赶板车的公公，再无旁人。” 听到这里，宁王才稍稍放心。芳菲对母妃非常忠心，如若母妃真的遭受不测，又沦落到如此境遇，芳菲是一定会跟出来的。即便活着跟不出来，宁死也要追随，那便是两具尸体。 “四哥放心，草席裹尸，这女子，必定是极遭陛下厌弃的，且又没有娘家可以仰仗。如若不然，宫里头不可能把事情做得这样难看……难道、难道是……”说到这里，靖王蓦然睁大了眼，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判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六章：大厦将倾 宁王却是沉默，半晌后道：“父皇若想激蒋廉暴怒失分寸，必定要用非常的法子。”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也就是，他赞同靖王的猜测，那草席子里面卷着的人，很有可能是皇后。 “殿下……”门外忽然有一家丁禀报：“宫里来人了，传陛下圣谕。” 宁王和靖王相视一眼，忙到正院去接圣谕。 待到那传谕的太监将废后的诏书念完，他们更能确定了心里的想法。看来皇上是真的要对蒋家下手了。 传谕太监走后，靖王小声道：“这消息必定很快会传到蒋家。今日早朝，司礼内监说父皇因病休朝一日，蒋廉的神色就很不对，我瞧着他们那边必定也有一番计较。只是没想到父皇的动作会这样快。瞧着对皇后处置的速度，父皇那边，很有可能在今早儿就动手了。蒋家那边，这次必定败在速度上。” 宁王道：“你以为，如果没到紧要关头，父皇会贸然出手？他必定已经察觉到了蒋廉要动手的意图，这才兵贵神速。蒋廉那边此事虽然失了先机的，但也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只看他接下来的应对了。” “父皇至今仍没有旨意传给四哥，莫不是想要独自办这事？父皇若真如此英明，把四哥摘出来，待到二哥回来时，也能少遭些埋怨。” 宁王摇摇头，叹道：“埋怨是注定少不了了。岂止是埋怨？倘若蒋后真的被父皇秘密赐死……” 正说到这儿，忽听得自未央宫方向，传来一阵厚重的丧钟声。 “咚……咚……咚……” 丧钟八响，大丧之音。 依着祖制，宫里只有太后、皇帝、皇后、太子大丧之时，才会敲响丧钟。 其中，皇帝驾崩，丧钟九响，太后薨逝，丧钟十响、太皇太后加一响。只有太子和皇后之丧，才敲八响丧钟。 太子远在淮安，如今着宫里面能受得起八响丧钟的，除了皇后，再无旁人。 “父皇是不给二哥退路啊，也是不给我。”丧钟响罢，宁王重重叹了一声。 在父皇看来，想要砍倒蒋家这杆大旗，首先要砍倒的，必定是中宫皇后。而以皇后和太子那向来不安分不认输的性子，只要皇后还活着，就要想着重谋中宫之位。太子为了让自己的地位更稳固，必定要要想方设法让自己在成为中宫之子才行。随后即便蒋家已倒，他们母子二人也少不了一番筹谋。 掀起风浪不说，且说这个“蒋”字留在宫中，要遭到世人多少诟病，要如何能让世人渐渐遗忘皇上对蒋家的血洗？ 不管从那个角度说，蒋家的女儿，都不应该活着。 父皇以为，除掉蒋氏是为了让太子安心，如若太子足够聪明，则会踏踏实实地守住太子之位。 可是父皇忘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人性。 太子再糊涂再贪恋权势，他也是一个有良知有人性的人，他不可能视自己母亲之死如无事。 他的外公、他的舅舅们，待他也向来没有真心，不过是利用他的太子身份，他与这些人没什么深情；但他的母亲则不同。在皇家里，母子向来是一体。如今有人杀了他母后，他岂能真的让此事就这样算了？必会想着报仇。 父皇这是亲手将太子推给了蒋家啊。 靖王也明白了这层干系，叹道：“这一次父皇的用意，对太子而言是好的，但却又着实害了他。只因这皇位坐得久了，渐渐就忽略了生而为人最本真的东西。” 宁王点点头，叹了一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以想象，二哥回到京都城后，该是怎样一番撕心裂肺的痛。 镇国公府。 小太监颤颤巍巍地宣读完圣旨，蒋廉的眼中，已经现出鹰一般的危险。 “父亲。”大儿子蒋怀远扶起他，手上轻轻一动，实在请示父亲的意思——要不要动手？ 蒋廉脸上却堆起了笑意，问道：“小公公，圣谕所言，陛下只是废黜了皇后，可说赐死之事？” “陛下仁厚，并未言此。”小太监也是吓得哆嗦。若是在宫里能有一点地位，何苦来被派这样的苦差事？ “哦”，蒋廉点点头，又问道，“既然如此，丧钟何意？” 小太监道：“咱家也不知。许是……蒋氏畏罪……畏罪……也未可知。” 小太监到底还是忌惮蒋家，生怕之一句话说不对，就被人一刀给杀了祭旗。 “爹！”蒋怀远实在气不过，恨不得现在就带着亲卫冲进公里去杀了狗皇帝！ “好，本官知道了。”然而蒋廉只是含笑道。 蒋廉虽然是笑着，但小太监看在眼里，却还是浑身发抖。 “国公爷若没有别的吩咐，小的这就退下了？”小太监被蒋廉吓得，连传旨太监的体面都没了，自称了“小的”。 小太监走，蒋怀远和蒋怀安都是心内沉痛，看向自己的父亲，小声道：“竟然还是被狗皇帝给抢了先！他竟然这般突然地动手，看来暗地里一定做了不少准备。爹，咱们若再不行动，可真要被他们连根拔起了！” 蒋廉的一张苍老的脸已经现出了嗜血之相，这一刻看起来竟然如同鬼魅。 他们原本想要在太子回京途中派人暗杀，当然不会真的杀了太子，只是让他受个伤而已。为的是将太子被刺杀的罪名安在皇上头上，让皇上背上一个为稳固皇权而谋杀亲子的罪名。这样一来，他们的起事听起来也名正言顺。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们还是要打着匡扶太子的旗号。 他们所做的所有筹谋，都必须在太子的领头下，才能做。 然而此时太子在外，皇上这时出手，他们纵有再多亲卫，在皇宫里收买了再多禁卫，也不可能举旗造反，只因名不正言不顺。一旦太子归朝，很有可能要给他们安一个狼子野心的罪名，这样以来，他们想要扶持太子做傀儡皇帝以求上位的打算，也就就此了结了，很难再图以后。 蒋廉道：“不可，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父亲，我们若是让皇上抢了先机，可就是满盘皆输啊，现在他已经抢占了先机，我们只有尽快补救才行。”蒋怀远小声道。 蒋廉摇摇头：“皇上此举，可就是想让我们乱。只要我们不乱，他接下来准备好的所有应对，可都不攻自破了。只要能够熬太子回来，我们这边，就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反击。到那时，皇上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蒋怀安道：“可是如今皇上直言是小妹毒害于他，这样一来，即便咱们不先动手，他只需将罪名做成咱们唆使皇后投毒就行了。” 蒋廉冷笑道：“哪能那么容易？如果真能这么容易就出手解决蒋家，他也不至于非要抢在这一时半刻来个兵贵神速。正因为不易，底气不足，所以才不得不抢占时机。” 见父亲此时仍旧如此沉稳，两人都问道：“爹，你有主意了？” 蒋廉点点头，道：“皇上折腾了这一番，要的不过是个名正言顺。他不想让世人觉得他是因为忌惮我们蒋家的实力，所以才要铲除蒋家。他要吧自己做成一个被逼无奈的受害者，以免让世人和朝臣诟病他忘恩负义。可咱们偏不给他明正言顺的机会。他逼我们出手，我们偏偏不出手。他要坐实我们的罪名，我们偏偏要让他无错处可抓。” 蒋怀远和蒋怀安都知道父亲是个老谋深算的人，但凡事父亲的决定，十有八九不会出错。虽说小妹之死令人心痛，但和蒋家大业比起来，一个嫁出去的女儿的性命，着实不算什么。 蒋廉也没有过多的悲伤，甚至都没想过自己女儿如今既然被贬为庶人，她的尸首入不了皇陵、该收往何处？’ 反正不管理应收往何处，只要他的计谋一行，这尸首必定也好不了。倒是让宫里先做了处置，他们反而少造一番罪孽。 蒋廉背着荆条进了宫，到龙栖宫前负荆请罪去了。说不管他的女儿有没有做毒害皇上的事，让皇上心有不满，就是他的错。是他教女无方，还望皇上责罚。 “罪臣请领罪女尸首而去，于蒋家门前鞭尸三日，以求陛下息怒，以赎罪女未能妥善侍奉陛下之罪。” 这话听得贵在龙栖宫院内守着的妃嫔们都是心内一凉。见到蒋氏如今的下场，难免会想到自己。想着自己若有朝一日也落得如此境地，岂不是也要如同蒋氏这般，被自己的父亲如此对待？ 皇贵妃听着，不免恨声道：“蒋廉这个老匹夫，当真一点人性也无！为了摘清自己，竟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 皇贵妃心中虽然也毒了蒋氏，但听到蒋廉的这一番话，也不免对那已经故去的蒋氏心有同情。 皇上也道：“这老匹夫为了保全自己，当真无所不用其极。真真儿奸诈得很，竟然在如此慌乱的情况下，也能猜到朕的意图，拒不出手。” “陛下，如此，咱们这次真的就算了吗？”既然皇上让她今日龙栖宫中，显然是将她、将太后，都拉到了明面的战线上来，而无什么后宫不可干政之说。如果她再避讳着不谈，可就显得没胆量，辜负了皇上的提携。” 皇上在屋内来回踱步，半晌，道：“如今蒋廉这般挣扎，为的，是要等太子回来。太子回来若起事，他们蒋家跟着，那便是匡扶储君，名正言顺。原本朕也是做了两手打算，一手为当朝社稷、二手为朕百年之后。蒋廉既不出手，咱们这第一手打算，做起来着实没个服众的根本；既如此，没必要强行去做。不如做那第二手打算，也好更清楚地看看麟儿的选择。” “陛下所言极是”，皇贵妃道，“臣妾也愚以为，蒋国公今日既摆出了这一番姿态，咱们边真的不好出手了。若是落了百姓口实，反倒不利于社稷。” 皇上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到底还是你最识大体，最懂朕。” 皇贵妃笑了笑，看似还有些娇羞。 她哪里是懂得？不过是顺着他的话说罢了。 而且，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太子回来发现自己的母后不明不白被废，又不明不白地畏罪自尽，岂能不讨要一个说法？到那时，只要蒋家一煽动，他必定什么分寸也没有了，只想着为母亲报仇。只要太子一起事，这太子之位、包括他的性命，都注定要失去。 皇上若无万全之策，岂能先出手挑起事端？ 所以这一次，无论蒋家怎么动手、什么时候动手，都注定是输。 “王录海，传朕口谕，蒋氏已由朕派人安葬，让他勿念。至于蒋氏之罪，朕不会怪在他的头上，让他回去吧，莫要自责。也让他务必珍重自己的身体，不要因蒋氏之子太过哀伤，社稷需要他。”皇上叫来门外的王录海，吩咐道。 “是。”王录海领命而去。 蒋廉听了皇上这一番话，心中冷笑。暗道你毕竟是我扶上皇位的人，再怎么还能斗得我去？ 面上却是感恩戴德，连连叩首：“陛下宽仁，陛下明鉴呐……微臣拜谢陛下恩典。” 这一番感激涕零，听得院内候着皇上的娘娘们，各个都发出了一声鄙夷的冷哼。 为了坐实中毒一事，皇上还是在床幔内，用虚弱的话语接见了过来请安的妃嫔。打发了一番，今日这一场废后的大戏，看似落下帷幕。 夜里皇贵妃回到自己宫中，梳洗时芳菲小声道：“蒋氏既废，娘娘入主中宫，指日可待。” 皇贵妃却是摇摇头：“中宫之位，永远也不可能是本宫的。” “陛下心里是有娘娘的，不然几日，怎会让娘娘去处置蒋氏？” “不过是个顺水人情罢了”，皇贵妃道，“让本宫去送蒋氏，是为了安抚本宫。安抚本宫就是安抚俊儿。可如果他封本宫为后，待到俊儿登基之后，本宫就不知是圣母皇太后，也是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本宫背后的云家，必定是当朝最大的贵族。皇上最忌惮外戚，绝不会允许外戚干政之事再现。只要俊儿能登基，本宫就不可能是中宫皇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七章：成也善良败也善良 芳菲听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也还是宽慰道：“至少娘娘是笑到最后的人。不管是否入主中宫，宁王殿下都会尊娘娘为太后。娘娘才是这后宫里，最后的赢家。” 自小跟着小姐，她心里岂能不清楚小姐的所思所想？她知道小姐对中宫之位是在意的，因为这么多年来，小姐对陛下的心思，依旧在。虽然小姐自己总说她对陛下已经无情，但局外人看得清楚，小姐从未放下陛下。 看着铜镜中愈发见老的面容，皇贵妃叹道：“从进宫的那一刻起，本宫就输了。这宫墙之中，没有赢家。” 未进宫时，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进宫之后，挣扎过不甘过，最终却只剩下了活着。 在这深深宫墙之中，能活着，就是真本事。 在她意识到自己只能求个活命时起，她就知道，自己和皇上的那些过往，已经死了。 废后之事事关重大，不止是宫里，就连京都城中，人们也少不了议论，宁王府中亦是如此。 李柔嘉又不是圣人，哪能对此事一点看法也没有？说起来，也不过是觉得皇上太狠心了。 “蒋后纵然有罪，但也不过是父兄手中操控的傀儡，说到底罪不至死。父皇如今不仅赐死了她，还让她死得这样不体面，真是枉为一世夫妻。”李柔嘉给宁王宽衣，想起蒋后的下场，不免心内凄然。 宁王道：“父皇可从未把她当作自己的妻。我听皇族母说，父皇当年做皇子的时候，可是和母妃私定了终身的。后来只因蒋家势大，不得不娶蒋氏为后，这才只能以妃礼将母妃迎进宫，直到母妃生下了我，父皇才封她为贵妃，后二年，封为皇贵妃。可父皇曾经许诺给母妃，若他为帝，必封母妃为后。却被蒋氏抢了先。” “那是蒋后的错吗？错在父皇，父皇当时为什么要妥协？” “你不懂”，宁王道，“这其中有太多的无奈。当年父皇能登基，蒋氏一族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谁知那老匹夫野心颇大，不知功臣身退，非要把女儿送进宫里来。而且当时的确是蒋氏做主，求着母家逼迫父皇，父皇这才将我送去燕国为质的。你所说的蒋氏不过是受到母家操控才做出错事，指的可是这件？这件事，可真的和她母家无关，就是她自己的主意……” “她这么做，是强逼着父皇杀了他自己的儿子，父皇岂能不恨她？” “但最后，父皇还是受了她的胁迫……”李柔嘉道。 李柔嘉觉得，这件事，最根本的错在于皇上。不是谁逼迫的问题，而是身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诶呦任何理由能够亲手葬送自己的儿子。但他却真的这么做了。 可在他的决定背后呢？皇贵妃和宁王恨的，甚至于世人责怪的，都是蒋后的善妒不容人。皇上反而变成了一个迫不得已的受害者。 “我问你，如果是你，你会为了一些东西，而葬送了你我儿子的性命吗？” “当然不会”，宁王想都没想便道，“不过是个皇位而已，大不了不做了，还能值得用儿子的性命去换？我已经受过了这番苦，绝不会让我儿子去受。” 李柔嘉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怎么，你原本对我不放心？” 李柔嘉笑笑不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不放心的感觉，想想还是挺对不起宁王的。 “回去这些天，你也没去看看林美人，她毕竟怀有身孕，你这般晾着她，多让她伤心。”李柔嘉道。 宁王叹了一声：“不去了。她怀有身孕，在府中的地位自然高一些。我若再常常去看她，置你于何处？待到她的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吧。” “你的肚子怎么就没个动静？难道是我不够努力？”宁王拍了下李柔嘉的腰，很心急。 “你的努力已经用到别人身上了，到我这里已经不管用了。你若是着急要儿子，就去别人那里转转，他们各个都是争气的，一两次就管用。”李柔嘉说得酸溜溜的。 宁王好生委屈：“你知道我不爱去。” “你之前也没少去！” “那是之前！” “以后也一样！我可不相信你！” “你过来！”宁王将李柔嘉一把拽到自己腿上，认真地看着她：“你听着，自打你进府那天起，我就只有你一个女人，你的眼睛又不瞎，难道没看到？过去、以后，我都只要你一个，好不好？” 李柔嘉扫了扫身上的鸡皮疙瘩：“还好不好？学什么温柔。我要说‘好’，你真能做到吗？” “当然能，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答应你的事，一定说到做到。” “好！我相信你！你不要被让我失望！拉钩！”李柔嘉伸出手，真的要和宁王拉钩。 宁王笑道：“你啊，小孩子一样，多大了还玩儿这种游戏？” 虽然嘲笑她，但还是和她拉了勾勾。 李柔嘉心里，真的对宁王有所期望。她真的相信，宁王答应她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只要……程敏萱那边不出什么乱子。 程敏萱永远是她和宁王中间横亘着的，一道无法跨越的河流。 “这次若太子真的随着蒋家起事，你有没有想过，程敏萱会是什么下场？” “自然是和二哥同生共死了”，宁王叹道，“若二哥自己作到被父皇赐死那一步，他府里的姬妾、奴仆一个都不能活着。” “你会救她吗？” “会。”宁王依旧说得毫不犹豫。 李柔嘉也说不上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儿，反正就是挺难受的。怪他吧，又觉得他的决定是对的。他要说不会，那才有问题。宁王内里心软、太子内里心狠，这就是他们俩的区别。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听着，心里哪能舒坦呢？ 宁王将李柔嘉抱紧了些：“柔嘉，我知道我这样说你心里不舒服，但我不想骗你。我觉得我亏欠了她，毕竟是我认错了人。更何况又有太学同窗的情谊在，让我眼睁睁看着她死，我真做不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八章：各人心思 德宜院。 “如今皇后被废，蒋氏受牵连，看来太子倒台指日可待，宁王殿下登上大宝，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秋枫给林德音摘下头上的珠翠，此时只有主仆二人在屋里，说话也方便。 林德音道：“看似如此，可我这心，总是不定。” “夫人只管安心养胎便是，奴婢瞧着，咱们是稳赢的。殿下入主未央宫只在早晚，夫人若是一举得男，小公子便是殿下的长子，日后入了未央宫，那边是皇长子。夫人在府里侍妾中，又向来是数一数二的分量，入了未央宫，殿下自然不会薄待了夫人，日后未央宫岂不是夫人的天下？” 林德音叹道：“正因为旁人都能看出这个道理，我才担心。殿下回府这些天，也未想着到咱么你这里来看看。忘记了？怎么可能。回府第一天，吴嬷嬷就会到他跟前儿去禀报府中事宜，怎么可能不说我这身孕的事？更何况李柔嘉好歹也要装一装贤德，提醒他一番。可他却仍旧没来。不是忘了，他就是有意晾着咱们。” 秋枫原本是见林德音愁眉不展，想要安慰她一番，此时听林德音折寿，却也没了安慰的法子。这道理，谁能不懂得？ 林德音的身孕，对府里来说可是大事，殿下再怎么每日惦记都不为过。可现在呢？他不分外照拂着已是对夫人的冷落，如今却是连过来看一眼都不曾，可就不是冷落能解释的事了。 “我只怕，若是我真的生了男孩，越是到了那高处，他越是忌惮我们母子的身份。毕竟他现在一心都放在李柔嘉身上，只要李柔嘉一撺掇，他许是会做出杀母留子的事情来。到时候孩子生下来，成了谁的？我辛辛苦怀胎十月，倒是成了为他人作嫁。” “不会吧？”秋枫听着也是害怕，却也只能继续宽慰，“必定是近来小公子太闹腾了，让夫人多了忧思。殿下向来待府中侍妾们好得很，夫人不也说吗？殿下最是个心善的人，岂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因着心善，耳根子难免软。你看他最近整日粘在李柔嘉身边，分明是一副沉迷美色的样子，这样的男子，还能指望他什么？” 秋枫道：“就算殿下真的糊涂至此，夫人还有太后可以仰仗，太后断不能允许殿下做出这等无道之事。” 林德音点点头：“唯今，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太后身上了。她虽然不愿意担上为我保胎的干系，但只要我将孩子生出来，她总不好坐视不理。更何况越是到紧要关头，殿下的名声越是不能出一丁点闪失。为了殿下的名声，太后和皇贵妃也不会同意他做这样的事。只要她们能保我到孩子记事，我就安全了。” “一定会的”，秋枫笑道，“夫人的额发生得这样高，最是个大富大贵的命。” 林德音就只是叹气，看着铜镜中的人，却不觉得她有多好命。倘若这额头下是一张美貌的脸，或许真的能得到一生富贵。只可惜，到底差了一层。自古男人爱美色，尤其在这皇权之下，只有拥有美色、才踏得进门槛儿。 她本不具备这样的资格，但却被人拔高到如此地步。可那拔起她的人，又不会管她之后的死活。在这样的环境中，靠自己，她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弥补上这平庸容貌的缺憾？ 她不是不懂得勤能补拙，一直以来她都在步步为营。可，无论再怎么努力，命运却还是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她自己，半点做不了主。 妙人居。 冯妙弋坐在镜前，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没想到殿下回来得这样快，这样一来，林德音那边可就不好办了。 今日的丧钟，敲乱了每个人的心，尤其是宁王府里。 王府里的这些女人，有谁不盼着殿下能取代太子登上皇位的？如今丧钟一响，便是在每个人的心底燃起希望。 大熹国最尊贵的女人，都在未央宫中。既然入了宁王府，谁不盼着能去未央宫中走一遭。 可进去了，却不代表一定能活着下去。 想要在未央宫里活下去，一定要先在王府中站稳脚跟。 “春燕，你说，假的，怎么能变成真的？” “夫人”，春燕想了又想，觉得今日不说是不行了，实在拖不住，“不让别人看出来是假的，咱们才有谋求真的的机会。” 春燕道：“从王妃进府到现在，刚好三个月了，算起来，殿下没到咱们院子里来，也有三个月。若说殿下在外头的时候，夫人用此计，没人能勘验出真假，大夫说是三个多月，那就是。等到殿下回来，咱们什么事儿都办完了。可现在不同啊，现在殿下正在府里呢。殿下是何等精明的人？若是被他发现了端倪，夫人不是暴露了？这日子，只怕……不好过。” 冯妙弋道：“知道这件事情的，就只有你我二人，你不说我不说，谁能发现什么？难不成你这贱蹄子想要卖了我？” “夫人息怒”，春燕吓得忙跪地叩首，“奴婢绝无此心啊！奴婢和夫人是一条心，且夫人若有难，奴婢怎么能脱得了干系啊？奴婢也是会死的啊！奴婢只盼着夫人能平步青云，这样奴婢也能跟着夫人沾沾光。” 冯妙弋也就是故意吓她一吓，她知道贱蹄子不敢说出去。只是，殿下这一趟回来得这样快，药效又有一些偏差，她刚要使计殿下就回来了，这可乱了她原本的步调。 “奴婢愚见”，春燕觉得，如此情况下她们真的冒险不得，她可不想跟着冯妙弋一起死，也就壮着胆子继续劝，“夫人与其冒险用此计，不如再讨得殿下的欢心，将殿下的恩宠抢回来，夫人想要真正的有孕之身，还不容易吗？” 虽然她也知道，冯妙弋再复宠已经没可能了，但就这么拖着耗着平安度日，总比陪她冒险一起被处死要好得多吧？ “哪那么容易”，冯妙弋狠狠道，“林德音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了，我若再不跟上，以后怕是连见殿下的机会也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九章：噩耗传来 而且这身子已经伤了，她若不放手一搏搏一个侧妃的位分，不是自己白玩儿了这一通？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殿下竟然回来得这样快。 只是在此情况下出手，她必须得提起十二分谨慎才行。单打独斗未免太过冒险，她还是要先找一个仰仗。得尽早就去探探李柔嘉的意思，看看李柔嘉对林德音那边是个什么态度。 皇上休朝几日、皇后又被废黜且畏罪自尽，这几日里，京都城中，朝中众臣，各个都是人心惶惶。 坊间已有传言，说大臣们应该上表陛下，让宁王来主持上朝事宜，稳定大局。 这些传言自然不是空穴来风、自然也不是宁王做的，而是蒋家那边。蒋家不是在给皇上加料、更不是给满朝文武加料，而是加给太子，他们要让太子没有退路。 算着快马加鞭最快的速度，就在这一两日，皇后被废的消息就会传到淮安城去。太子在那边正独挡一面春风得意，得了这样的噩耗，一是面子上挂不住，二是，那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心里受不住。 “四哥，蒋家让人放出这样的消息，可见反心已然昭彰，然而父皇那边现在还没有动静，再这样下去，待到太子回来，会不会失了先机？” “父皇既然稳得住，心中必定有数”，宁王道，“只是我担心，对于京都城中的传言，父皇或许会有其他所想。” “你是说，父皇会觉得是咱们做的？”靖王道，“不能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样的传言虽然听起来对咱们有利，可实际上却是把你推到了风口浪尖、甚至于要把你架到‘狼子野心’的火上烤呢，如此明明白白的陷害，父皇怎么会看不出来？” 宁王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皇的多疑，纵然他想到了是有人故意害我，但却也不可能完全排除一种可能，那就是——我等不及了。他先处理了蒋后，惩治之后却又不趁热打铁，还不是想要看看我和太子在这一段时间内的应对？这便是他给我们出的第二道考题。考得，是誰能沉得住气。” “这样说来，父皇倘若真的怀疑你，咱们这第二步，不就输了？”靖王道，“但在这种情况下，太子也赢不了啊。再怎么能沉得住气，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母后被处死，还平平静静地进宫述职，跟没事儿人似的吧？” “怎么不能？”宁王冷笑道，“在父皇心中，他满意见到的情况，就是太子不但不会因蒋后之死而刨根问底儿，反而还要像蒋廉那般，进宫负荆请罪，同蒋后划清界限。最好还要当场表明，这件事情绝对和蒋家脱不了干系，要求父皇严查此事、惩治蒋家、莫要顾及他的颜面。” 靖王听了也不免冷笑：“可这样的事，分明有违人性。二哥若真这样做了，还算是个人吗？” “父皇不需要他是个人，父皇只需要他能把权术玩儿转就够了。” 靖王连连摇头，将手中的茶与宁王碰了一下，道：“这一局，二哥一定会输。” 宁王也觉得这一局太子一定会输。 太子输了，他就能赢得了么？ 赌局一开，他和太子都被被迫摆到局上，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没有赢家。因为这一切都不是他们的选择。 棋盘被摆在悬崖上，他和太子是盘上的两颗棋子，那执棋之人告诉他们，输的人，会随着棋盘一起跌落万丈深渊。非赢，即死。 他们这般拼斗，不过是为了活命。 淮安城。 太子极力表现，暑热的天也亲自去工地，为的是给皇上派来的躲在暗处的人看。他已经定好了应对的法子，不去管那麒麟令什么的，只要将整治河道这件事做好，这一局他就不算输。他们去找麒麟令、将麒麟令给父皇，为的，不就是让父皇满意么？ 可这个赌局一开，他就处于不利境遇之中。宁王以游玩之名离开京都，自然有的是时间去找寻；而且宁王在江湖上人买又广，如果麒麟令真的现于江湖，宁王想要拿到并不难。他和宁王可比不了，一是，他有这督查三淮的事拴着，若是这明面儿上的事情做不好，到父皇面前，必定又是一处罪过；二是，他久在京都，根本没有宁王那样的人脉。 老四只需要做好一件事就可以搏得父皇欢心，可他却要做好两件。父皇好生偏心。 但他又着实没办法，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用最有可能让父皇满意的法子。做个勤勤恳恳的好儿子，让父皇有看到他在踏实做事。父皇必定喜欢踏实的人，见他踏实做好，必定欢心。只要能讨到父皇欢心不就行了？结果都是一样的。 “殿下，京都来了一封密信。”太子刚进屋，程敏萱就将一封用蜜蜡封好的信递给他。 太子见午饭已经摆好了，也是饿得很，道：“你念吧，本宫听着。” “是。”程敏萱并未觉得这封信中能有什么要紧的。毕竟他们出来日久，京都那边来信关怀一下也是应该。别管是蒋家还是太子府，这一封信能在白天送来，其中所写，必定都是些日常关怀罢了。 然而，看了几行还未及念出，程敏萱就傻了。 “殿下息怒！”忙跪地双手将信呈上，哪里敢念出来？ “怎么回事？”太子见是丛白天送来的信，也没觉得这有什么要紧的，只以为是府中管家来信禀报近况。 自己接了看，原本一块烧鹅已经送到嘴边，看了几句，手中的银箸当啷啷落地…… “母后……” “敏萱，你看看，你帮本宫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太子发了疯似的抓起程敏萱，将信推到她面前，双手都是颤抖的。 “信……信上说……说……皇后娘娘歿了……” “怎么可能？你看仔细一点，你看仔细一点再告诉本宫！本宫京都的时候母后还好好的，怎么可能……” 程敏萱吓得又跪在地上，重重叩首于地，却是不敢说什么。 “不会……不会……”太子手中紧抓着这封信，不住呢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章：因为流淌着蒋家的血 程敏需的傻掉不是装的，而是此时，她真的受到了惊吓。 皇后被废，还说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皇后羞愧自裁了，可在这一局之中的人都不难猜到，皇后必定是被皇上赐死的。 皇上对皇后动手，说明什么？说明皇上已经要对蒋家动手了。可他们此时却远在淮安，根本得不到有利的条件，倘若这件事情牵连到他们，他们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太子这边，还在为了讨得皇上欢心而努力，明摆着是要跟蒋家划清界限，可皇后之事一出，不是明摆着要将太子推到蒋家那边去吗？难道说，皇上早就放弃太子了？ 她跟着太子这么久，岂不是白玩儿? 一旦太子败了，她还有机会去做别的选择吗？她还能再转投宁王吗？看宁王现在的态度，她根本就没机会！ 太子手握着密信跌坐在地上，整个人的样子没比程敏萱好多少。 他不相信母后已经死了。 “谁送来的？”太子忽然抓住了程敏萱，带着最后的希望：“本宫问你，这信是谁送来的？” “今日……今日臣妾去集市上给殿下买点心，一个中年男子偷偷塞给臣妾的，并且，向臣妾亮了一下他腰间的蒋家腰牌。” “不可能……”太子道：“必定有人故意冒充蒋家，为的就是要让本宫心乱！本宫不能上当，绝不能……” 程敏萱已经迅速整理好思绪，道：“废后之事毕竟事关重大，如这封密信上所言之事为真，要不了多久，圣上晓谕天下的诏书也会传到淮安城来。到那时，咱们便知真假了。” “一定是假的”，太子道，“父皇做事情向来谨慎，怎么会忽然出手？蒋家那边还没动静呢，名不正言不顺的，父皇就不怕担上忘恩负义的罪名吗？” 他原本还想着，要借在三淮这边的好好表现，让父皇对他满意一些。甚至于想着，只要父皇愿意相信他，他会和父皇一起对付蒋家。但现在的情况看来，他哪有机会？父皇已经将他划入蒋家乱党之中了。 “殿下”，程敏萱扶起了太子，轻声道：“倘若这件事情是真的，殿下打算怎样做？是跟着蒋家，还是……” 此事程敏萱最关心的，自然就是太子的选择。 若太子跟着蒋家，那便是谋逆；可跟着皇上……皇上会信任他吗？ 程敏萱做事向来果断，且自认为有精准的判断力。没等太子回答，她立刻道：“臣妾以为，倘若这件事是真的，殿下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跟着蒋家，自己谋一个前程出来！” “贱人！你的意思是让本宫去谋逆？”太子一脚踹在程敏萱身上，将她踹出去老远。 程敏萱也不叫苦也不求饶，就地跪下，道：“一旦此事是真的，就说明皇上根本就没给殿下回头的机会，皇上是在逼着殿下反。即便大殿下再三向皇上表忠心，可皇上能信吗？皇后之死将会永远横亘在殿下和皇上之间，皇上向来多疑，蒋家倒台之后，一年两年还好，三年四年呢？难道殿下要永远夹着尾巴做人吗？即便真的做到了谨言慎行、每日里唯唯诺诺，又如何能保证陛下就真的不会对殿下起除掉之心？” “时日久了，陛下对殿下不信任之心日盛，必定会动手！到那时，殿下可是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了！” 程敏萱言辞坚定地说完，便伏首于地不敢再动，生怕太子再发火。 但这些话，她是必须说出来的，且她也不怕说出来的后果。 太子不是个听不进劝的人，跟着他的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太子其实品行不坏。这个人，内心有一处柔软的角落，他渴望被认同、他也渴望关怀和温暖。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影响到她的本事，但是她可以确定，除了自己之外，别人还真没这个能力。 如果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她不逼着太子一把，日后真的兵败如山倒，她难道要和太子一辈子窝窝囊囊地被软禁在东宫中吗？ 皇上，是绝对不会放过太子的。 因为他的身上流淌着蒋家的血。 “是不是……本宫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机会？”太子跌坐在椅子上，他觉得自己终于认清了事实，“就因为本宫的身上流淌着蒋家的血，所以哪怕本宫是太子，也是注定登不上皇位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就只有本宫自己心里不明白。就只有本宫自己在想着，只要好好表现，父皇会看到、父皇会相信我会器重我。即便父皇一次次地扶持老四打我的脸，我也依旧抱有幻想……直到今天。” 程敏萱的眼中现出一抹狠绝：“殿下既然是太子，就有登上皇位的资格。除了殿下之外，没人名正言顺。皇上不给，咱们自己争。皇上既然不把殿下当儿子，殿下又何必把皇上当父皇？不如放手一搏，以殿下之能，未尝不能如愿。” 太子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倘若本宫不去博，你就要转头老四了吧？你跟着本宫，看中的，不过是本宫着太子的身份。一旦这身份不在了，还剩什么？” “太子的身份不在了，殿下就是皇帝”，程敏萱道，“臣妾跟着殿下，看中的从来不是这个可有可无的身份，而是殿下有登上大宝的实力和决心。殿下，倘若皇上真的处死了皇后娘娘，殿下就不想为母后报仇吗？” 提起母后，太子眼中的颓然一点一点退去，换上的，是愤恨和狠辣。 “父皇既然这样无道，本宫又何必再顾念父子亲情？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如果父皇真的毒害了母后，本宫定不会放过他！” 父皇做得这样的孽，就别怪他去报仇！ 太子将那封信狠狠攥成一团，愤然起身道：“本宫这就回京都，弄个明白！” “殿下”，程敏萱忙劝住了他，“还是等京都城的圣谕传来再说吧，左右不差这两天了。” 不到最后一刻，她总还抱着些侥幸心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一章：圣谕传来 不过又等了一日，昭告天下的废后圣谕就传到了淮安。 太子正与几个豪绅在段弘楼组的宴上相谈卖官事宜，打算在起事之前最后大捞一笔。因着已经不把皇上的看法放在心上，做起事情来也就毫无顾忌。之前那几个被他挡在门外的、虽然出得起钱但资质不够的，今儿也都被他召了来，抬高了假码，谁肯出钱谁来，多多益善。 圣谕一到，自然阖府之人出门跪迎，这些与宴豪绅们，在太子面前更不敢怠慢皇上，跟着段弘楼和太子一起去到正院。 待到传旨官将圣谕宣完，人人脸上的神色都不好看，尴尬之中随太子和段弘楼接了谕旨。段弘楼留恶传谕官在府中休息两日，虽说这圣谕对他而言亦是晴天霹雳，但体面还是要得。毕竟他还有女儿在宁王那里，还有退路可走，可不能在此时就站死了太子。同太子一起给传谕官颜色看，一旦这事传到皇上耳中、一旦太子事败，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大人这里还有客，我们就不多留了。” “大人，殿下，告辞告辞。” 亲耳听了废后诏书，知道太子这边已经要倒了，谁还能再给他送钱？都是面儿上过得去就罢了，意思了两句谁也不想多留。 太子哪能不知趣？虽说觉得没脸，但也着实没办法，摆摆手随着他们去。 “殿下”，这几人走后，段弘楼追上了往客舍走回的太子，小声道：“怎的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时局有什么变动？” “能有什么变动？”太子道，“后宫与朝堂之中向来不相关，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皇一直分得多清楚。不过如果你想去投靠你女婿，本宫也不拦着。你的心情本宫能理解，万一本宫倒了，你不是投错了注，得不偿失啊。” “殿下误会了，微臣断没有此意啊”，段弘楼解释道，“微臣只是为殿下担忧，微臣又愚钝，不能为殿下分忧，心里焦急。” 太子道：“你就放宽了心，本宫一定倒不了。行了，你回去吧，本宫这边安排一下怎样应对。” “是，殿下宽心，微臣告退。”段弘楼施礼退下，心里哪能不忐忑？太子说让他放宽心，只怕太子自己都宽心不了。 此时太子这般淡然，怕是早就听到了消息，只是不确定是否精准、也吃不准皇上是不是有意让他没脸，所以在等消息传到淮安城来。 此时太子正在淮安城办事，皇上却把这废后的消息传来让他没脸，不是明摆着要收拾蒋家、收拾太子了？ 皇上收拾蒋家不要紧，要紧的是，也想要连带着收拾太子。可见皇上对太子到底还是忌惮，根本不想要帮着太子稳住位子，是想要把太子放在一个不利的境地上去，让太子自己挣扎，自生自灭呢。 如此，他可真不能将宝继续押在太子身上了。 押在太子身上，结局如何？要么同太子一起造反；即便不造反、即便太子这位子真能不倒，从现在皇上对太子的态度来看，太子也走不了多远。早倒晚倒都要倒，他可不能在明明预见太子结局的情况下，还和太子一起冒险。 程敏萱在后院已经听到了有圣谕来，但料到了是什么消息之后，也就不想和太子一起出来丢人，索性就当自己没在府中罢了。 “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程敏萱脱着出门时的一身简便衣服，问道。 “圣谕来了”，太子道，“咱们不能在这边耽搁，得赶紧回京都去。” 太子进来得急，房门都忘了关。 程敏萱忙去关上了房门，小声道：“殿下回去，是向皇上表明忠心，还是跟着蒋家？” 太子咬牙道：“自然是跟着蒋家。丹，却又不能让父皇看出来本宫跟着蒋家。不到最后那一刻，本宫绝不能和父皇明着翻脸，不然会对本宫很不利。” “殿下明智”，程敏萱道，“此番回京，咱们务必只打着为了皇后的旗号。殿下不妨去宫里代娘娘请罪，让陛下放松警惕，暗地里，咱们再同蒋家联络。” 太子冷笑道：“不用咱们联络蒋家，蒋家就会主动联络咱们。他们等的，就是在世人、在朝臣们眼中忍无可忍的这一天。” 父皇等的，也是一个“忍无可忍”。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儿，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收拾收拾，本宫去将河道事宜同段弘楼交代一下，咱们随后就走。”太子去书房里拿了几张图纸。 程敏萱道：“段弘楼这人无用得很，交代给他，可别出了乱子？” “就是让他出乱子”，太子道，“今日他亲耳听到了圣谕，必定以为本宫要倒台了，还不紧赶着去巴结老四？本宫岂能给他这首鼠两端的机会。他真以为本宫这里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事情忽然演变到今天这一步，本宫留着他也没什么用处，不如这就处理了他！出了乱子，看他那好女婿能不能救！他就等着自生自灭吧！” 程敏萱又道：“殿下英明，咱们既用不着他，这样的人就不能留了。” 太子拿了一应交接之物又去前宅，亲自去的，给足了段弘楼面子，也是免得段弘楼推脱。程敏萱这边就开始收拾细软，虽然面色平静，担心中哪能不担忧？ 不仅担忧，还有，忐忑。 此番回去，太子可是必定要谋反的，成王，败了，却连寇都做不成，败了那是要没命的。命若没了，还谈什么日后？她……还是不能将宝全押在太子身上。回去还是要试一试，看看宁王那边能不能走得通。 事到如今她也不能端着了，端不住了。就只能让宁王知道她已经走投无路。即便第一次请求宁王不同意，但若真到了兵败的最后关头，宁王或许还会念着往日的情义、想着她毕竟苦求过，真的动了恻隐之心。 到了只求活命的时候，谁还会去计较脸面？ 她的命来之不易，能好好活着本已是她用无数个忍气吞声的日夜换来的，岂能真的跟着太子去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二章：不给机会 太子和陈敏萱当日就快马加鞭地赶回京都，带上几个精卫，剩下的都留在后面慢慢赶路。一路几乎昼夜无休，回到京都城中，又即刻进宫去见皇上。 太子求见时，皇上正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完全没有备战的模样。 未央宫中，也并未因蒋氏的离世而与平日有人任何不同。蒋氏已经不是皇后，宫里自然不用为她备好大丧。这生机勃勃的夏日里，更是连一处素白都不见。 “儿臣给父皇请安。”太子进屋边跪地重重叩首，问候道：“父皇安好。” 皇上毫无疏远之意，上前来亲自扶起太子：“吾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三淮那边都整治好了？” 太子道：“儿臣已经做好安排，剩下的交给段弘楼去办了。” “好……好”，皇上看似不悦，但却也没就此事说什么，只是问道，“你回来，可是为了蒋氏一事？” 皇上问这话时，眼中满是关切，全然不像会因蒋氏废后和蒋氏一族而怪罪太子的样子。 太子又跪地道：“父皇，儿臣不知母后犯了什么罪，但父皇既废母后，儿臣知道，必定有个缘由。儿臣不会为母后求情，但不管母后犯了什么罪，儿臣都愿以命来抵，只盼父皇能饶母后一命，让母后于冷宫中了此残生罢了！” 皇上道：“你还不知道吧，蒋氏已经畏罪自尽了。对此，朕也感到很痛心。但她胆敢毒害于朕，着实令朕心寒。朕已命人将其寻一风水宝地妥善安葬，你莫要挂怀。朕也知道，你远在江南，必不知京都城中之事，这事情与你无关，朕绝不会迁怒于你，你且放心。” 太子悲痛了片刻，重重叩首，道：“蒋氏做下错事，都是儿臣平日里没有好好宽慰，使得蒋氏善妒至此，都是儿臣的不是，还望父皇降罪给儿臣，重重责罚！” “这事与你无关，朕心中清楚。好了，你既然回来了，便回府去好好休息，莫要再惦记将氏一事。去吧。”皇上言罢便埋首于面前的奏折。” 太子只得应了一声：“是。” 他以为皇上或多或少都会借此怪罪他一番，以看一下他的态度，但没想到，皇上这边主动将他摘出来了。可这对他而言，也未必是好事。皇上怪罪，或许还能说明皇上对他尚有不忍，想要试一试他的态度。可现在，父皇的重重反应，分明就是把他排除出局，当他是一个外人了。 入宫这一行，顺利、却也不顺。 他想用认罪的方式去迷惑父皇，看来根本不可能。在父皇的心里，不管他迷惑与否，都不会改变主意。 太子刚回府，蒋家就派人来了。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的，而是走密道，直接到他书房去。 派来的是蒋廉的心腹，国公府的管家蒋明。 “国公爷请太子殿下入府谈事。”蒋明道。 “你们得到消息够快的啊”，太子冷笑道，“本宫前脚回京都，你们后脚就来了，真是把本宫看得紧。” “不敢”，蒋明道，“只是国公爷担心殿下被歹人所害，这才关切着。” 太子道：“你回去告诉外公，说本宫累着呢，要休息，实在没空过去。他若有急事，就让他自己过来同本宫说。” “这……”蒋明笑道：“国公爷是长辈，太子殿下您是晚辈，岂有长辈来见晚辈的道理？” 蒋家人，哪怕是个奴才，都以为太子是靠着蒋家的。同样级别的奴才，镇国公府的和太子府的比起来，镇国公府就要硬气一些。 太子冷笑道：“本宫是太子，本宫姓南宫，他是臣，君臣有别，岂有君去见臣的道理？” 蒋明当下就落了脸，已没有方才那么亲近，道：“太子殿下要这么说，奴才也就只能将殿下的原话禀报给国公爷了。” “就是要让你禀报，难道本宫还怕你说几句话不成？去吧，本宫乏了。”太子道。 蒋明惹了一肚子气退下。即便他只是个奴才，却也着实不把太子放在眼里。觉得这不过是靠国公爷才能维持体面的无用之人罢了，现在居然也想要骑到国公爷头上来，好一个忘恩负义之辈！” “殿下”，程敏萱从外面进来，一点也不避讳，就看着蒋明进了密道，小声道：“府里现在不安分呢，很多人都动了逃跑的心思。春怡方才在府里走了一趟，已经见不少人都在收拾细软了。后宅那边有的还不知道咱们回来，都放肆着呢。” 太子倒是淡然得很：“树倒猢狲散，本宫还没倒呢，她们就要散了。罢了，你将她们叫来，愿意走的，这就领了遣散的银钱，另谋出路去吧。” 程敏萱道：“殿下仁厚，但臣妾愚以为，不可。若在这时候遣散侍妾，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咱们太子府要起事了？殿下这一番进宫委曲求全，不就白费了？” 太子叹道：“你以为本宫不做出来，就没有人以为本宫要起事吗？父皇就能相信吗？父皇他根本就没给本宫骗他的机会啊。今日本宫进宫，根本不用辩驳，倒是父皇，站在本宫这里说话，将本宫往外摘呢。本宫再怎么诚恳言辞，父皇也不往心里去了，白玩儿啊！他是定准了要把本宫推往蒋家那边，不给本宫退路。” 程敏萱恨声道：“皇上好生狠心，殿下您毕竟是他的子嗣！” “他的儿子？”太子笑道：“在他眼里，只有老四才是他的儿子。可蒋家当年逼父皇送老四出去，好悬没害死老四，他现在是恨透了蒋家，也恨透了本宫啊。” “殿下，纵然如此，咱们也不能破罐子破摔”，程敏萱道，“就算不做给皇上看，咱们也要做给京都城的这些官员们看啊。咱们这边先乱起来，不是逼着他们自寻出路吗？要是提前投靠了宁王，可还有咱们的好日子过？” 太子点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看来对这些女人，不得不好好安抚一番，放，是绝对不能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三章：不过是想要一处温暖 “由臣妾去做吧。臣妾且与她们都说说，让她们明白这其中的利害。”程敏萱道。 她不得不拴在太子这里，又岂能看着那些女人有逃出去活命的机会？要死，大家还是一起死，谁都别落下。 要赢，却只能是她一人的功劳。 太子同意了程敏萱的提议，就让她去做。 这一路走来，程敏萱毕竟一直在他身边，不知不觉间，他已将程敏萱当成了一个可以商量的人了，同正妻一样。 只是不知道这女人的心里到底怎么想，会不会卖了她去投靠老四。 “她们离开了本宫，过得未必能好，你却不同”，太子道，“你若这时候去投靠老四，或许还有继续享用荣华富贵、甚至入主中宫的机会。跟着本宫，就只能放手一搏了。赢了，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可若是输了，你的下场不会好啊。” 程敏萱慌忙跪地，声音坚定：“臣妾哪儿也不去，就跟着殿下。赢了，臣妾看着殿下登上九五至尊之位，输了，臣妾与殿下共赴黄泉。” 太子苦笑道：“若这样说来，本宫着实对不住你。你愿意于本宫同生共死，本宫至今却没给你一个正妻的位分。不如本宫明儿禀明父皇，说为去蒋氏一事的晦气，提你做太子正妃，给皇家添一添喜气，如何？” 程敏萱听出来了，太子这是在试探她呢。 如果她说一些推辞之言，那其实，反而是在为自己的退路着想。但她如果同意，那是真的把自己和他拴在一根绳上了。 “臣妾以为太子殿下绝不会败。但既然太子殿下有此心，臣妾也愿百年之后，名正言顺以正妻之位，同太子殿下长眠皇陵。臣妾，叩谢太子殿下隆恩……”程敏萱非常激动地叩首。 太子愣了一瞬，没想到她会这样痛快。 “好，本宫明日就向父皇提请，让你以正妃之位入宗人府。只是苦了你，不能大操大办了。但倘若这次咱们真的能赢，本宫必以大婚之礼，迎你入中宫，如何？” “臣妾，拜谢殿下……”程敏萱又是叩首施礼。 太子绕过书桌，到她近前去扶起她，握着她的手，颇有感叹：“走到今天这一步，本宫才发现，身旁可说话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个。本宫知道你跟着本宫为的是什么，只要你对得住本宫，本宫绝不会亏欠你。” 好像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好面子的。太子重重叹道：“本宫想要的，也不过是有个人能陪伴着罢了。你若真的对本宫有二心，本宫这一生，很可能就败在你的手里。唯愿你能念在这些年来、至少今年以来本宫待你不薄的份儿上，莫要到老四那里卖了本宫。本宫输在父皇手里，会比输在你手里要好受得多。” 太子这番话着实掏心掏肺，程敏萱听得，不免也觉得心内凄然。不由得紧紧抱住了太子，宽慰道：“殿下不会输的，绝不会输。殿下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臣妾的选择。臣妾当初选择殿下，就是押准了殿下一定能赢。” 太子叹道：“是嘛……不管是真是假，本宫听着，心里舒坦。” 他很少有这样抱一个女人的时候，很少这样体会女人的怀抱。此刻，竟然觉得如此踏实、如此温暖。 他们以利益走在一起，可走了这样久，到了今日，谁能分得清所言所行，每一步每一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谁能说，就没有真情在呢？ 只是到底如何，太子已不愿去分辨、已无力去分辨。他想要的，只是此刻的温暖。 穷尽一生，其实他想要的，也不过是一处温暖罢了。 太子回来的消息传到宁王府，宁王和靖王正在下棋，两人都没有丝毫惊讶。 “二哥回来的正是时候，刚好是我料到的日子”，靖王笑道，“四哥，你可说晚了一天啊。赌输了，就得给钱。来吧，一百两银子。” 宁王笑道：“你也就能欺负欺负我。” “你是我二哥，不欺负你，我欺负谁啊？”靖王道。 刚好夏心奉李柔嘉之命，给他们俩送点心来。宁王道：“你去上账房里支一百两银子给靖王，本王输给他的。” “是”，夏心应了，又小声嘟囔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们这一路回来，看到不少人吃不上饭呢。” 靖王笑道：“你这小蹄子怎么就这么多话呢？真是气死本王，弄得本王好好儿的赢钱，变成造孽了。这样吧，你就拿着这一百两银子给户部去，让他们拿着银子去赈灾！别，本王再给你添九百两，凑个整儿，一千两，你拿去吧，你看如何？” “多谢殿下，奴婢可不敢。这是官家们的事，奴婢一个小丫头掺合什么呢，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殿下快当没听见。”夏心言罢，扭头跑了。却不是不好意思，只是不爱搭理他。 靖王笑道：“这小蹄子，胆子真大。我想用银子堵住她的嘴，她还不要呢！” 宁王道：“你又有钱了？在我这里，一百两银子你都要赚，可是到了小姑娘那里，九百两银子都随便给了？你是娶媳妇儿呢，拿一千两当聘礼？” 靖王笑笑：“我只是觉得她好玩儿罢了，她若真敢要，我也给不起啊。” 不多时，夏心去取了一百两银子来，靖王接了，打量她一眼，又塞给她：“赏给你了，去添几件新衣裳。可别说本王这边的酒肉没分给你一口！” 夏心塞给他，嫌弃道：“殿下的酒肉我们做奴婢的可吃不起，殿下自个儿留着吧！” 说完，又走了，也不给靖王回她话的机会。 “嘿……你……你这小蹄子，胆子是不是太大了？这是本王给你的赏钱，本王给你的赏钱你说不要就不要？”靖王还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别人他也舍不得给、给了谁也必须是感恩戴德地要啊。 “哎……”靖王摇摇头，自己把这一百两银票塞进怀里。 宁王道：“你难不成真的对这小丫头有意思了？” “咳……没，就看她好玩儿而已。感觉不像个丫头，不拘束；又不像那些官家小姐那么矜贵高傲，顺眼得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四章：激而不发 太子说要给程敏萱正位分，但自说完之后过了两三天也没办。程敏萱也不催，毕竟谁也不会傻到催着让自己去死。太子彻底忘了才好，她可不想放过能悄无声息离开太子的机会。一旦真的做了太子妃，想要全身而退可就更难了。 太子是觉得，没有必要。事后想想自己的这一番试探也是挺无趣。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还用以这种方式算计一个女人吗？事到如今，真的就只是一切凭良心。如果他真的走到惨败那一步，他也不希望牵累无辜，还是放程敏萱一个活路为好。原本就谈不上喜欢——这些年来，他就不懂得这些男人女人之间的什么情啊、爱啊，到底是些社么东西。觉得大家自在一些图个各自舒坦便好，何必弄得苦大仇深？ 所以如果真的惨败，他也希望自己安安静静地去死，别带着任何牵累。别连累人，自己也别背负任何。 蒋廉听了蒋明的禀报之后，自是气得不轻，但为了大局计，却又不能真的因此而对太子做出什么不悦的处置，他只能忍。忍，却也有个忍法。如果在这时候就不断顺着太子，太子对谁仰仗着谁这件谁让可更是没数。他得凉着了太子今天，将太子熬得沉不住气。 但事情已经过去两日，京都城中的风平浪静也只是假象，人人都在观望，波涛暗涌其中。蒋廉这边也着实拖不住了。如果皇上那边有个第三手准备，他拖得越久、输面就越大。 “自打太子回京第二天，皇上已经接连三日休朝，现如今大臣们都议论纷纷，说皇上是因旧伤复发。背地里，甚至有人说皇上命不久矣。哪里来的旧病？岂不是明着在说上次‘中毒’的事？这是逼着大臣们上表严查呢。咱们不出手，皇上却等不及，他得不断激着咱们。”书房里，蒋廉的一双鹰眼中凝着精明又危险的光。 蒋怀远道：“只要有大臣上表皇上建议彻查，皇上这一次可绝对不会得过且过，他必定会下令彻查蒋家。但这查，却又不是贸然来查。他必定已经在暗中做好万全的准备。皇上在暗处、咱们在明处，他若是真查，很有可能一查一个准儿。倒时候给咱们家扣上一个毒害君王的罪名，咱们可没处说理去。反叛的罪名牢牢扣下了，只怕咱们失了名正言顺的先机，太子必定不会站在咱们这边。那样，可就真的成了孤军奋战了。” 蒋廉道：“不错，咱们蒋家的百年大计能不能成，看得不止是起事的成败，还要看太子是不是站在咱们这边、怎样站在咱们这边。” “罢了”，蒋廉重重叹了一声，“和太子这边，到底是咱们内部的事，一些较量，完全可以等到事成之后再去补救，若这件事情有什么差池，后果可不是咱们能承受得起得。晾了他三天，再加上这三天里皇上休朝，他的心中，必定也是焦急着。你去让蒋明再请他一次，给他一个台阶下吧。” “是，父亲。”蒋怀远领命而去。 蒋廉重重叹了一声，却没什么慈爱之意，倒颇有些不耐烦。 谋事多年，早就没了什么祖孙之情、父女之情。 但，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又怪得了谁呢？真的要怪他的野心么？ 野心人人都有，但蒋家世代忠良，世代的野心也都压得住，可为何，到他这一代就不行了？不是他比不上父亲、比不上祖父能忍，而是，是否起事，这局面，向来都不取决于他们蒋家，而取决于当朝帝王。 先帝也忌惮蒋家之势，但一直用的都是招安之计；可到了这一代，皇宫里的那小儿，还是他们蒋家扶上去的，却要对镇国公府下杀手，处处藏着铲除之机。他岂能让蒋家百年基业，就毁在之手中？ 蒋家上上下下，九族牵连起来数千人，他岂能让这些人都遭祸？他输不起，所以在察觉到皇上对他们动了铲除之心时，就不得不为蒋家所有族人谋一个万全。 蒋怀远吩咐了蒋明一番，背着自己的父亲暗中交代蒋明：“同太子说话的时候注意退让，只要他能来就行了，别把事情搞得太僵。” 父亲到底还是顾及着长辈的面子，不想在太子这里做太大退让，但其实，太子那人是吃软不吃硬的，要是对他软和一点，他反而没什么坏心思，最好摆弄。 蒋明得了蒋怀远的话就紧赶着从密道去太子府。 太子没在书房中，敲了几声暗门也没得到回应。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听到屋里传来脚步声。 “殿下说一不做二不休……”程敏萱非常谨慎地想外面看了又看，确定没人，才敢小声道：“臣妾觉得殿下所言极是。只是咱们若真的同蒋家一起起事，放到天下人面前，终究不好看。咱们不如对国公爷说，让他们到明处，咱们到暗处。而且，这番起势，事成之后，陛下该当如何处置？退位么？或是……” 程敏萱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小声道：“不管用什么办法，终究不好看。倘若陛下真的如传言中那般病重，对咱们来说反而是好事。其实陛下用这个法子来将蒋家置于不义之地，对我们而言反而是好事。如果，陛下真的身体抱恙呢？如果趁机谋反的是宁王呢？这样一来，无论是蒋家、还是殿下，都不会落下不好的名声。且事成之后，陛下因重病而禅位置给殿下，岂不是再明正言顺不过？殿下此举，也会被传为匡扶社稷的佳话。” 太子听了眼中忽然光亮了一瞬，显然是觉得这个法子很好。过了半晌，才问道：“只是老四近日来也称病不出，将自己关在王府里，连进宫看一下父皇都不曾，咱们若是想要做什么事、再嫁祸给老四，谈何容易？” “忍”，程敏萱道，“陛下此举，不过是想要让人彻查蒋家，以为给蒋家扣上一个谋逆罪名后，蒋家为抢占先机，必定先发制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五章：一个妙计 太子道：“父皇一旦将谋逆之名给蒋家坐实了，必定要削掉蒋家所有势力，甚至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蒋蒋家满门抄斩。如此一来，咱们岂能有忍的余地？忍，不就等于死？” 程敏萱道：“皇上也不想担干系，不想让世人觉得他忘恩负义、主动怀疑蒋家。但任何一个大臣上表要求父皇彻查先后投毒一事，都不够有分量。但这朝堂之中总要有一个牵头的人，谁来牵头最合适？还得是宁王。但今日宁王府中仍在紧闭大门、毫无动静，看来今日暂且是安全的……” “皇上必定会让京都城中议论几日，而且怎样也要等到商朝的时候，让宁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来提起彻查蒋家一事，也是为了能借此机会看一看朝上的情况，站在蒋家那边的人有多少、站在宁王这边的也就是皇上这边的人，又能有多少。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日后着想。皇上既然主动出手，必定不是只针对蒋家一方这么简单，他或许是想要在朝堂上来一个大清洗。先安内，再攘外。殿下想想，咱们这番暗查，为何说江湖中有好几个麒麟令？” 这是太子一直没能想清楚的事。 他们这番暗查，发现江湖中竟然有数个麒麟令，好几个宗派都说自己得到了麒麟令，真假难辩。若是只有一块麒麟令现于世，说是意外还有可能，可忽然有这么多麒麟令出来，就绝不可能是意外了，必定有人在暗中操控此事。 而那暗中操控之人到底是谁、到底为了什么？ 起初他以为，必定是那拥有真正麒麟令的人放出来的，为的是混淆视听，以保全自己手中真正的那一块。但想想又觉得不像是如此。因为若只有那一块麒麟令出来，谁得到了，藏着便是，何置于让麒麟令现于江湖之说在世上泛滥？ 若是泛滥之后他们才得到的，那么放出那些假的，不是更让人有顺着假麒麟令的来路而去查真物之所在？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江湖中根本就没有出现过真的麒麟令。传闻中的几块，都是假的，就是一个闹剧！ 那么，这一场闹剧，父皇到底知不知情？ “你觉得怎样？”太子问。 程敏萱道：“臣妾这一阵子一直在想，直到昨晚才想明白。那几个麒麟令，或许就是皇上派人放出去的。目的一是要试一试殿下和宁王的忠心，但这绝对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陛下想要让咱们大熹国有麒麟令的事，传到其他几国去。麒麟令现于江湖，江湖可是消息最易流通之地，想必现在其他几国中，已经对大熹国有麒麟令的事分外了解了。” “你的意思是说，父皇想要借助麒麟令现于大熹国，在其他几国之中造成恐慌，让他们以为，大熹国一统天下是天命所归？” “百姓们是没个分辨的”，程敏萱道，“他们不过就是听到了什么胡乱传一传，听个乐呵罢了。但是一传十十传百，这事难免不会变了味道。都说得麒麟令者得天下，如今麒麟令现于大熹国，岂不是在说，大熹国能得天下吗？传得多了，难免不会让其他几国君王心生忌惮。父皇怕是在下一步大棋，先安内、再攘外。” 太子听得连连点头，觉得听程敏萱一席话，当真有醍醐灌顶之感。程敏萱果然很有些聪慧的心思，能想到的，比他远得多。将想了许久至今没弄明白的问题，程敏萱竟然能看得这般透彻。 “倘若父皇是为了攘外、才想要安内的话，他绝对不可能心急行事。如今我们看来，父皇手是步步快速出击，实际上，父皇的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稳。既然如此，父皇绝不可能落人口舌让人诟病，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自从母后被废已经近一个月，熬到此时却才出手。都是为了防民之口、稳定民心。所以，他必定要等到老四带头请查，再三推辞才能做。” “不错”，程敏萱道，“咱们看似着急的每一步，其实父皇都做得十分体面。最早，也要等到明日上朝时，才能议蒋家之事。或者还在后天、再后一天。只不过咱们不能冒险，咱们今晚就要行动。” 太子问道：“怎么行动？” “在镇国公府中放一把火，来一批匪徒，大肆屠杀一批奴才。最好让蒋廉也受些伤。明儿一早，就让蒋廉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到朝堂上去辞官。”程敏萱道。 自打这次回京，局面对他们而言就好像是死局，好像他们怎么挣扎，胜算都不大。但她这人，向来不服输，她觉得自己一定能找出一条路来。 这几天她一直不停地想，总算让她把这死局给走活了！ 看似天衣无缝的局，想要破解其实非常简单，反其道而行之、置之死地而后生。 太子静想了片刻，拍手道：“妙！妙极！妙极！” “爱妃，你可真是本宫的福星啊！”太子大喜，抱着程敏萱就亲了一口。 没想到这女人三言两语的，竟然就把这一个死局给走活了！ 妙哉！妙哉！ 这样一来，父皇可就成了没理的那个！ 他当然不能真的同意镇国公请辞之言，反而还要在面儿上多加安抚，派人去彻查此事。被这么一闹腾，说要彻查蒋家指使母后投毒一事，也就值得暂且放一放了。 又能拖上一段时间。 对他们而言，能有一些充足的准备时间才好。毕竟这一次是父皇先出手，他们处于被被动之中。只要他们能够化这被动为同等，让他们两方站在同一条线上一起出发较量，他们的胜算就又会多了一层。 “只是，稳住父皇之后呢，我们怎么办？”太子觉得，程敏萱既然说出了前路，必定也会准备后招。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她绝不会这么肯定地做出提议。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秋猎”，程敏萱道，“每年九月初一，陛下都会带领大臣们去封平山狩猎，留宿在封平行宫几日。今年又不是国祚不稳，陛下绝不会取消秋猎以致人心惶惶。所以今次秋猎，必定会如期举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六章：可怕的女人 太子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秋猎之时动手？” “没错”，程敏萱道：“只要咱们能拖延到秋猎之时，胜算必定能增加三成。在此过程中，咱们只要想办法把罪过推给宁王就是了。宁王的把柄还不好找？他的软肋多着。李柔嘉、皇贵妃、靖王、太后、云家……甚至于，包括我，都是。咱们只要找到其中一条，抓狠了，让皇上对他不满，至少是不得不在大臣们面前对他不满，不就得到机会了？” 太子也是个脑子够用的。程敏萱这么一说，他顿时就找到了应对：“不只是一个，咱们可以双管齐下。皇贵妃，和云家。之前布局云家的事，未及用全，父皇就将三淮之权给了本宫，现下若想拿出来继续用，绝不是难事。皇贵妃那边，只要以后位说话就行了。这话，不如就由本宫亲自来说。在外人看来，也是本宫委屈求全，一心想要讨父皇欢心。但即便本宫提起，父皇也绝对不会把皇后之位给皇贵妃。父皇绝不会再让外戚干政的局面出现。” “如此”，程敏萱道，“至少在外人看来，宁王必会因皇上给他母妃升位分而感到焦虑。只要能让所有人认为皇上即便要惩治蒋家，却也依旧属意殿下，宁王那边狗急跳墙了反叛，也就顺理成章了。” “妙啊！妙！”太子搂住程敏萱的腰，真是对这女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想到这一连串的妙计。 这些妙计，当真能够帮他转败为胜！ “爱妃，你给本宫立了大功，想要本宫怎么赏赐你？”太子原本就喜欢她聪明灵动，此事更是将她爱得不得了，亲昵地刮着她的鼻子道。 “殿下不是说了，若赢，必定要以大婚之礼迎臣妾入主中宫吗？难道殿下忘了？”程敏萱娇然笑道。 “这事怎么能忘？”太子道：“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所以不在额外的奖励之内。你且说说，你想要什么？” 程敏萱白嫩的手指点着太子的心口：“臣妾还想要殿下的心，殿下给吗？” 太子顺势捞起她的手指，亲了一下，笑道：“本宫的心，早就是你的了。这也不算，你且说一个本宫现在就能给你的赏赐，金银珠宝，宅子地契，随便你挑。” “这些东西臣妾都不稀罕。那不如，就算殿下欠臣妾一个人情，臣妾等到想好了要什么的时候，再和殿下说？” “好，本宫就等着你来要！”太子心内畅快，紧紧抱住了程敏萱。 蒋明在密道里听着，也不免感叹，这女人出的好妙的主意！屋内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蒋明知道这时候若不走，等下屋内安静下来，他就不好走了。遇到了这种情况，他出去和太子说话显然不合时宜，一定会把事情搞砸了。还是先去将程敏萱的主意并报给国公爷，让国公爷定夺吧。 趁着屋内两人正打得火热之时，蒋明从密道回到了国公府。 “怎么才回来？”蒋怀远还在父亲的书房里议事，两人也是等了蒋明有一阵子，见他才回，不免不悦问道。 蒋明道：“回老太爷、大老爷，奴才在密道里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太子殿下才从外面回来。但进屋的不是殿下一个人，还有殿下身边最近颇为得宠的程妃。两人在屋里说起话来，说得还是不好被外人听到的话，奴才听见了，觉得就出去，实在太冒失。不敢贸然行事，边先回来向国公爷禀报。” “他们说的什么？”蒋廉问。 蒋明将听到的程敏萱的主意，都和蒋廉说了。在场的蒋廉和蒋怀远听着，不免都是暗自赞叹。听罢过了半晌，蒋廉放点头道：“这女人所想的法子，的确比我们先前的安排更胜一筹。这个女人，不容小觑啊！以后可定要小心防范才是。” 蒋怀远道：“这点倒是不用担心，我瞧着太子也不像是痴情的人，更不会蠢到被女人利用。咱们不妨先用她的主意图事，事成之后，再想着对付她就是了。” 蒋廉连连点头：“没错，这个法子甚妙，我们可以一试。” “这样”，蒋廉吩咐道，“你过一个时辰，再去找太子，让他过来见我。” “是。”蒋明领了命令退下。 蒋怀远问道：“父亲，我们要不要这就安排下去，今晚就行动？” 蒋廉点头：“安排吧，这个法子极妙，而且也再等不了。我们今晚就用这个法子谋事，先走出这第一步，将皇上想好的开场给堵回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蒋怀远有点犹豫：“只是……让父亲受罪，着实不妥当。不如还是儿子和二弟来，再带上您的两个孙子，如此，也够分量了。” “不”，蒋廉道，“就按程妃说的办。不用为父来说事，这事儿出去了也不能服众。这个法子很好，咱们必须好好利用，一点差错也不能出。” “是，但凭父亲安排。”蒋怀远原本也就只是故意说那么一嘴以示孝心。他自己也知道，只有父亲受伤，这事做得才算逼真漂亮。 “这女人，危险啊……果然最毒妇人心。”蒋廉想到程敏萱的这一番妙计，却觉得一阵脊背发凉。 同样脊背发凉的还有太子。 程敏萱走后，太子想着她的这个妙计，但觉自己的毛孔都倒竖起来。 这个女人怎么如此狠心？这是明摆着要将老四算计死。好歹老四也对她痴情一场，到最后，竟然落得这步田地。 太子原本对程敏萱还真有那么几分依赖和喜欢，想要在她这里找一份安稳。可经过这一事，他是真的被吓到，哪里还有安稳可言？ 这女人，事成之后绝不能留。与这女人一同谋事，可以好不夸张地说，就是与虎谋皮。而现在，他已经有自知之明，觉得论起谋略，他绝对不是程敏萱的对手。 “咚咚咚……”密道响了几声。 太子关好房门，去给开了密道。 “奴才给殿下请安。”蒋明进屋便施礼，这一次的态度，要比上一次殷勤得多。 “说吧，什么事？”太子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七章：老鹰和幼鸟的较量 “国公爷请殿下到府里去，细细商谈。”蒋明道。 太子道：“本宫不是说了？若有事，让外公自己来。天色已晚，本宫已倦怠。外公向来老当益壮，晚膳后也该走动走动。” “国公爷原本也有这个心思，是想自己过来的，只是也因天色已晚，密道之中诸多磕绊，若是伤着了，恐耽搁了殿下的大事。” 太子听出了蒋明有退让之意，而蒋明不过就是个奴才，是否退让，他又岂能做得了主？此时蒋明的意思，就是外公那边的意思。外公是要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让他顺着爬下来，接下来好说话。 但太子却不想走这个台阶。此事开始，必定要分出个君臣来。不然日后，蒋家不更要骑到他头上拉屎？ “那就走正门，正大光明的”，太子道，“他不是本宫外公么？本宫外出而归，外公来看看本宫不是应该的？” 蒋明道：“只怕做者无心见者有意，若是被陛下的人看到了，岂不是要以我们在密谋？为殿下着想，国公爷岂能从正门来？少不了要委屈一下，走密道了。” 太子笑道：“正好，你回去就和外公说，让他走密道来就行了，本宫等他。” 蒋明被太子噎得没法儿，但已经受了主人重托，岂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离开？少不了又要挣扎一番，至少多套太子一些话，回去禀报的时候也好有言可说。 蒋明走后，太子惬意地靠在椅子上。不管怎么说，当下的危机是能解了。 蒋廉那老匹夫向来沉得很，若非到了极其紧要的关头，绝不可能沉不住气？他今日既然派了蒋明过来，必定是要在今晚将此事商谈个明白。他这边不去，老匹夫就只能来。 既然决定要起事，以后他可就寸步不能让了。 听了蒋明的禀报，蒋廉怒道：“他是觉得他翅膀硬了，用不到蒋家了？若无蒋家，他父皇都做不到皇帝的位子上，更何况是他？稍微占了上风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样的人，如何能成大器？” 蒋怀远一心想要促成此事，宽慰道：“太子不能成大器，对咱们而言不刚巧是个好事？父亲息怒，同这样不成气候的人动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 蒋廉点点头，道：“他如今这般作风，当真令人耻笑。罢了，我也不同他置这无用的气，咱们还是尽快把事情办了要紧。” “其实咱们不妨顺着他些”，蒋怀远道，“只要能把事情办成就行了。且在这个过程中，他越是对咱们这边轻视，越好。骄兵必败，更何况他本就是个没思量的人？只要他登基后不把蒋家放在眼里，咱们谋事就更易成功一些。不然他处处提防，我们做什么，多少都要有些麻烦。” 蒋廉很是赞同，起身道：“同他计较这些无用，还是快些将事情解决了。你在家中安排今晚之事，我去见见他。让他确定了同咱们在一条船上，得着了信物才能安生。” “是，父亲思虑周全。”蒋怀远道。 过了不多时，算着就是在密道中一个来回的功夫，密道的小暗门被敲响。 太子仍旧亲自去开了门，这次从密道里出来的人，还是蒋明。蒋明打着灯笼，跟在他身后的，是镇国公蒋廉。 太子笑道：“外公来得真赶巧，本宫正想着要去程妃房里歇会儿。外公若是晚上片刻，来了就没人开暗门了。” 镇国公道：“休息之事不急，一旦得了长久的安稳，有你歇息的时候。你是想要高枕无忧啊？还是薄枕危眠？” “自然还是高枕无忧的好”，太子笑道，“所以说外公是敢巧儿呢。” 蒋廉给蒋明使了个眼色，让他就留在密道里。 密道的暗门关上，蒋廉打量太子一眼：“你母后去世还不到百日，你就这般毫无悲伤之色，依旧锦衣华服，可有孝道没有？” 太子道：“平日里在京都城中，少不了走动。本宫也想要为母后穿一身孝衣，可行走在京都城中，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了，传到父皇耳中去，不是平白惹得父皇不悦？就像外公在母后尸骨未寒之时，进宫负荆请罪，还说要将母后鞭尸三日一样，都是为了自保罢了。外公也不识不知，在这京都城中，悲痛这种情绪，是不能轻易表露出来的，恐惹上杀身之祸。” 蒋廉点点头，听他说话还算明白，至少将此时的局面分析得不错，也就没再说什么。 “你进宫向皇上请罪，皇上怎么说？”蒋廉自在地在椅子上坐下，就好像是主人一般。 太子心念道，这老匹夫好生厉害，竟然知道本宫进宫是去请罪的。 “父皇反倒好一番安抚，说让本宫别将母后的错行放在心上，说他知道，此事与本宫无关。外公，本公不得不说你两句，你这事做得，太心急了。且也有违纲常。母后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忍心将她逼到绝路上去？你难道不知道，一旦事败母后就只有死路一条？” 太子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告诉蒋廉，本宫未必要和你一条心。你这边有利，本宫才会帮你；如若不然，本宫也和父皇一样，咬死了是你指使母后下毒。 本宫有两条路可走，而你，却只有一条。所以此时，你没有选择、你们蒋家没有选择，你只能给本宫踏踏实实地做奴才。 蒋氏的嚣张他都看在眼里，他以为，根源上就在蒋家扶持父皇登基之时，父皇没有足够掌控蒋家。以至于登基之后再立皇位，难免要让蒋家以为他忘恩负义，心中起了轻蔑之意，岂能顺从？ 蒋廉将太子的意图都看得清清楚楚，就太子的这点道行，怎么能和他比？ “太子殿下现在说这些，没必要吧？”蒋廉尊称了太子一声“太子殿下”，然后就用那一双仿佛能将人看穿的鹰眼看着太子。含着笑，一副了然的模样，光是用气势就能将这只羽翼尚不够丰满的幼鸟给震慑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八章：无耻窃贼 太子也是觉得着实无趣，但蒋廉这样的态度，让他很是不悦，因而并未有收敛之意，笑道：“怎么没用？难道外公过来找本宫，不是因为自己玩儿砸了，而来找本宫解救的？” 蒋廉冷哼一声，道：“殿下就别卖关子了吧？你到底有没有两条路可走，咱们心里都清楚。莫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快点找出个稳妥的法子来。这时候，除了同心协力，别无他法。” 太子沉默片刻，笑道：“外公，本宫真不是故意和你端着。而是现在这个情况，本宫站在你们这一边，所冒的风险太大。” 太子说得掏心掏肺：“本宫如果顺着父皇，最不济的结果，也不至于没了命去。但如果站在外公这边，成了倒还好，败了，那是一定会没命的。死和活着，自然还是活着好？母后已经死于非命，难道本宫非要把自己也搭进去，让母后的血脉断了，才甘心？” “外公想让本宫站在蒋家这边，看在母后的份儿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本宫少不了要好好思量一番呐。还是要将个中利弊都做个权衡才好。” 蒋廉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啊！想来殿下这几天自己也有细细思量，不知道想得如何了？” 太子说没再端着，但蒋廉又不是傻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说没在端着，反而端得厉害。 也就由着他说，自己看个笑话。 “本宫这边有一个法子，外公若是觉得可行，本宫或许还可以一试。” 蒋廉道：“可别说试不试的话，谋命的买卖不是过家家，做就做，不做就不做。落地要有声、板上钉钉，没有反悔的机会。试一试？殿下是拿自己的命去试，还是拿蒋家满门去试？殿下以为，蒋家满门如果遭难，殿下就能全身而退？在殿下走出第一步时起，殿下的命，就同蒋家的命运牢牢拴在一起。” 太子被蒋廉说得哑口无言，也知道是自己一时托大说错了话。但面上却也没有丝毫退让，笑道：“本宫自然是有落地有声的魄力，只是不知道外公能不能把事情做得漂亮。” “太子殿下有什么主意，不妨先说来听听？” 太子道：“本宫与你们站在一起，但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本宫是与你们站在一起。外公先别急……” 打住蒋廉的反驳之意，太子道：“本宫之所以有此提议，并不是为了本宫自己，而是为了大局。如果本宫过早地暴露，很多事情都不好办了。咱们两方暗地里拧成一股绳，但自然是同气连枝坚定得很。但明面儿上，却绝不能让人看出来。谋事之时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外人不管打哪一个，咱们总有一个是安全的。” “外公，这是一个长远之局，急不得”，太子继续道，“本宫听说，母后出事那天，宫里处决了好几个奴才，都是外公的人吧？父皇将外公安插的这些眼线搜查得如此明白，对于外公拥有的那些势力，又何曾不知呢？可以说，此时外公的全部，都在父皇的眼皮底下。这样不利的局面，若我们再操之过急，用他们知道的所有去挑战，不是等于送命给别人吗？” 对太子的这一番话，蒋廉是同意的。他也知道，此时自己这边，很有可能已经被皇上摸去了大半。这样一来，不管他懂哪一颗棋子，都等于在刚走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被皇上摸清楚了他所有的路数。不输，他自己都不相信。 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想的应对之法，都是将这些摆在明面上的势力怎样重新分配，让明的变成暗的。 有了程妃的法子，他所想出的冒险较少的法子，也便可以暂且搁置了。冒险较少也是冒险，而程妃的法子，是几乎没有风险可言的。至少在前期，稳赢。 “不错”，蒋廉道，“这种境况也好。其他境况也好，越是看起来情况紧急，我们越是不能慌乱。不管在何时，稳扎稳打都是制胜之道。太子殿下的这个提议……如果在有必要的情况下，我觉得可以考虑。不知太子殿下想要将这一明一暗的局怎么走？” 太子道：“本宫继续在父皇面前做好儿子，只有这样，才能迷惑那些站在父皇那边、站在宁王那边的朝臣。父皇自己，多少也会受到些迷惑。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让朝臣们相信本宫没有反心就行了。然后再做个局，将这谋反的罪名推到老四头上去。只要把老四推到风口浪尖，咱们这边就弄个协助父皇平叛的名声出去，不就行了？这样便断绝了老四的好多条路，我们行事之时至少能安稳一些。” 他的这主意，蒋廉早就知道了，此时只不过是想要让他亲口说出来，以便诸多事情的明面儿应对罢了。 蒋廉点头道好，又道：“只是宁王如此步步为营，想要抓住他的把柄可不容易，想要真的激他反叛，更是不可能。所以我们必须抓得稳准狠，这边，就抓他两个摆在朝堂上的软肋，皇贵妃、和云家。如果把皇贵妃和云家放在火上烤，宁王必定焦急。这种焦急，即便他行事之时再能压得住，别人看着，却也分外清楚。皇贵妃和云家出事，宁王一党必定都要担忧宁王在皇上那儿的前路，一旦这种担忧起了，便是人心惶惶啊。” 太子道：“不错，咱们要的，就是一个人心。只有先稳住了名声，别落得个反叛的罪名，咱们接下来的路才好走。众人因宁王而心内惶惶，咱们就把这些惶惶，做成一个个不可挽回的实锤。不管他们信不信，一个明明白白的真相，都要送到他们面前。那就是——宁王担忧自己的前路，沉不住气了，要谋反。” 说到这里，太子的心内是分外的痛快。老四一直以来独得父皇宠爱，在大臣们眼中，那更是一个无比忠义之辈。不管众人信不信，这罪名一张扬出去，他那一副忠义的皮囊也该卸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九章：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他最不平的，就是老四那一副好人模样。 凭什么不孝子他要做？反叛之事他要做？不忠不义都让他占了，老四就该当留下几世美名？ 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同样都是皇城里长大的，凭什么他就要受到这些毁誉？他得不到的，他也绝对不能让老四得到！ 大家既然是兄弟，也就有难一起尝吧！ 蒋廉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像在仔细想太子所言利弊似的。但其实，早在蒋明将太子和程敏萱议定的计谋说给他时，他就已经做了诸多考量。他知道太子他们商量的整个计策几乎完美无缺。但不能让太子以为他们蒋家这边，这一次是吃了现成儿的，所以多少还是要端着，要做出权衡的样子来。 好一会儿蒋廉才道：“听起来不错。只要在做此事时我们留心一些，做到完全，应能胜了宁王一局。” 太子冷哼一声：“父皇不是疼爱他么？这些年来的抬举也不能让他白得了。得到这些好处，就得付出些什么。” “不过，这都是后话，我这里倒是有个前话，我说来听听，你看看怎样？”蒋廉道。 太子觉得，没有什么主意能比程敏萱说的更好。瞧着时候还早，且蒋廉手下、他的手下，可用之人都甚多，只不过是放一把火，弄一个打家劫舍的假象出来，吩咐下去不过是一个时辰的事情罢了。因而也就听笑话似的：“外公请讲。” 蒋廉道：“皇上现在所做的这些，明摆着就是想争一个有理。他爱惜着名声，不想担上忘恩负义的罪名，不好太过明面儿上表示就是要除蒋家。他要个明正言顺，咱们偏偏不给他……” 蒋廉接下来说的话，便和程敏萱出的主意相同，听得太子不由得直起了身子。 他确定程敏萱的这些法子一定都是她自己想的，因为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蒋家人，更不可能从蒋家那边偷来什么回来卖弄。 既然不是程敏萱偷了蒋廉的主意，两人的说法怎么可能如此相似？ 难道蒋廉也恰好想到了这里？ 谁都能想到这个万全之计，就他想不出，只有他最蠢？ 太子觉得，这件事情里一定有蹊跷。只是无凭无据，却也不好说蒋廉偷了他们这边的主意。只好先落了下风，道一声：“这一次，本宫与外公是英雄所见略同。本宫愿也要等见到外公，便同外公说这法子。” “哦？”蒋廉做出惊讶的样子，笑道：“如此甚好！甚好啊！我已经吩咐人准备上了，今晚后半夜就动手。太子殿下就等着风平浪静的好消息吧。” “辛苦外公了”，太子笑道，“让外公受这番皮肉之苦，本宫心内着实不忍。只是为了大局计，没办法啊。” 蒋廉点点头，无心和他多做客套，起身便往密道去。 看着蒋廉进了密道，太子忽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是蒋明！之前他和程敏萱说话的时候，蒋明一定在密道里偷听。偷了他的法子之后，回去告诉蒋廉那老匹夫，他们觉得这法子好，一合计，就这么办了。 “这老匹夫，好不要脸”，太子心内愤怒，却也只能放在自己心里怒想着罢了，“偷了别人的东西，还敢这么理直气壮地过来炫耀。处处都要占着高地，拿自己当太上皇了不成？” 只恨自己当时说话不谨慎，让这老匹夫钻了空子去。不然还能够借此压他一道，以挫一挫他的锐气。但现在，又失去了一个打压蒋廉的大好时机。 不过，程敏萱这法子能让蒋廉都拿来用，可见这女人的聪慧，当真异于常人。 家中既然有这么个宝贝，岂能不好好利用？不管此事如何忌惮她，都要将她安抚好了，让她乖乖为自己办事。 是夜国公府就起了一场大火，火光冲天，通亮的火光和救火声，几乎惊动了整个京都城。 “殿下”，侍酒觉得这事太大，虽然知道宁王和李柔嘉必定已经睡下，还是过来小声禀报：“镇国公府走水了。” 宅院深，宁王和李柔嘉都正睡得酣甜，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但宁王眠浅，听到侍酒的声音就醒了。到门口小声问道：“什么事？” 侍酒道：“镇国公府，走水了。殿下瞧，都烧红了半边天。” 宁王王镇国公府方向一看，可不么，这火势可不轻。 “本王知道了，不干咱们的事，让大家别好信儿，都去休息。”宁王道。 “是。” “怎么了？”李柔嘉披上衣服起身问。 宁王道：“看来蒋廉那边，是想到了那最佳应对之计。” 这几日皇上休朝，京都城里已是有了不少传言，他们岂能不知道？宁王这边，对皇上的用意自然有所了解。 而若想要知己知彼，对镇国公府那边可以走的路，也要先想好。 “我们这就去，抓了一两个杀手，送到父皇面前去，一分辨一细查，不就全都查出来了？”李柔嘉道。 宁王在房中踱步片刻，道：“走，去抓人！” 拿上了在临行前从云少棠那儿顺的几个淬了麻药的暗器，打算就他们两人去。既然趁的就是乱，他们在暗中必定好行事。 “只不过，咱们这次不送去给父皇看”，宁王道，“即便查出了是蒋廉故意纵火，人家烧的是自己、伤的也是自己，谁能揪出什么错出来？我们不妨把人抓来，顺着他们往上查。若能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自然是好，查不到，到关键时刻再将他们拿到明面上来，也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李柔嘉点点头，道：“听你的。” 两人说话间换好夜行衣，往镇国公府去。 这太大的火势吓得城中百姓都着了慌，尤其是住在镇国公府附近的，都吓得不敢在房中待着，收拾了细软来到院子里、院门外，时刻看着火势，生怕一个不小心，在自己家中就不知怎的被烧死了。 镇国公府里，更是乱做一团。 因着他们自己要做局，防守自然不严密，李柔嘉和宁王轻松潜入府中，往蒋廉的院子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章：非常顺利 “快！新调来的水车往那边去！”又从户部紧急调来三辆水车，国公府的家丁催促着。’ 宁王和李柔嘉边在树林中、各处掩障中飞奔，边留心着寻找那些来动手的黑衣人。 蒋家做这个局，如果只是烧几间屋子，可太不是老谋深算的蒋廉的作风。这老头儿做事情，向来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狠。只是烧几间屋子，就说皇上要派人杀他，说出去谁能相信？要是有人用这个法子对付他，他自己i也是不相信的。所以，他必定要让自己受伤、甚至是受重伤，此计才有说服力。 小心翼翼地躲藏了一路也看了一路，却依旧没有看到黑衣人。两人未免先成为明面上的暴露，到蒋廉院墙外的时候，看到外面没有异动，又故意离远了些，以免让那些过来动手的黑衣人发现之后，改变了策略。 两人躲在一个树林的下坡处，只露出两个脑袋。这里不但隐蔽，而且还是通往蒋廉院落的必经之处。在此地埋伏，只要有人系那个要去蒋廉院落里做事，就一定会被他们发现。 足足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边灭火之势未有减弱仍在扩大、阖府上下混乱不堪之时，宁王才看到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像模像样地往蒋廉院子里去。 宁王给李柔嘉使了个眼色，两人进入备战状态，但却谁都没有出手。他们得等这些人动弹了蒋廉之后再说。先让蒋廉把这一计做成了，他们再来收个秋儿，以便让蒋廉自以为得逞，能够放开了做接下来的事。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李柔嘉拍了拍宁王，让他往蒋廉的屋顶上看。 “追！”宁王道。 他们是从另一边逃的，可见对镇国公府的地形相当了解，来这里就跟来自家似的。 宁王暗道，这老头看来是真的没想到会有人在暗处看着，连场面都不做了，根本没嘱咐自己家的这些奴才们让他们注意一些。 “有刺客！有刺客！”忽然，蒋府之中警锣声四起，有人发现了那些黑衣人。 这当然也是蒋廉故意安排好的，如若不然，又怎么能把事情做大呢？事情不做大，他这伤照样白受。 这些人在逃跑途中会有人发现，这是宁王和李柔嘉早就预料到的。所以他们反而不担心自己这边的追踪会暴露。因为蒋府的人会把他们当成自己人，虚张声势一通便罢了，绝对不会有人真的将这些黑衣人捉拿。 但宁王和李柔嘉没想到的事，这些人这时候倒是为了把事情做像了，居然没有一起逃窜，而是分开了三路。 一共五个人，分了三路走，总有一个人是落单的。 宁王和李柔嘉相视一眼，如此天赐良机，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啊？ 两人交换个眼色就追了上去，一直追着这人到城郊。 这人还以为跟在自己身后的是同伴，到了城郊一片树林里就摘下了蒙面，回头道：“这他娘的，做做样子就得了呗，追咱们追得那么紧？难道国公爷没吩咐？那些侍卫们真以为咱们是刺客？” 今晚月色淡，林中又隔着树影，这人完全没发现走来的两人并不是他的同伴，说话间就已经在脱衣服了。 宁王和李柔嘉也不出声，也不心虚大大方方地往树林里走。就在这人扔掉夜行衣的时候，宁王迅速飞镖而出，直接刺在他的后脖颈处，但没扔得太深，不至于将他一飞镖打死。就在这种情况下，片刻后，这人就晕倒了。原本他还想回头看看是谁，但因为脖子疼没敢动，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倒下了。 看到这人悲催地倒下，宁王和李柔嘉都忍不住笑。 “这要是毒药，估计他死都死不瞑目。”确定这人的确晕倒了，李柔嘉笑道。 由宁王扛着这个壮汉子，两人往宁王府而回。抓这种人根本不用避讳，直接带到宁王府去关起来就行。只要不被蒋廉发现人是被他们抓走的，就万事大吉。他们兵分三路，剩下的两路人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李柔嘉和宁王也已经确认过了周围没人，这一路走得非常顺畅。 不止是这一路，这件事情就半得非常顺利。以至于给这昏迷之人处理了伤口，将他严严实实地关在宁王府地牢之后，李柔嘉还没太回过神儿来呢。 “这就……完了？” “当然，这就完了。”宁王笑道。 李柔嘉摇摇头，觉得颇为无趣，完全没有她实现想得那么刺激。 宁王道：“这要多亏了蒋廉那老匹夫啊，他自己弄得好局面，倒是被咱们给钻了空子。如果没有镇国公府里救火的那一番混乱，没有那些守卫们故意放走人，咱们没准儿现在还和人血战呢，或者直接被人发现了，让宁王府和父皇脸上无光。” “那老匹夫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李柔嘉拍拍手，“咱们走吧，地牢里面阴森森的！你确定他不会跑出来吧？” “不可能”，宁王道，“这个地牢连着采薇居，食物有采薇居的人送过来，走的也是暗门。且暗门上好几把锁，那人就算内力超群，能将老房的栏杆掰断了、又能将锁头掰断了，进去密道之后，还有其他机关呢，他根本跑不了。” 见宁王这样胸有成竹，李柔嘉放了心，笑道：“原来宁王府中这么多门道啊，我早怎么不知道！你太过分了啊，有这种好事也不告诉我。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我去密道里探探秘。” 李柔嘉知道，宁王既然把密道一事说给她听，就不是要瞒着她，她若是再说什么故意避险之言，可就太伤人了。 “等这件事情了了的”，宁王笑道，“我带你见识一下宁王府中的四通八达。保管让你瞠目结舌。” “佩服佩服！”李柔嘉向他一抱拳，先夸为敬：“虽然还灭有全部见识到，但看你这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我就知道真实情况一定让人惊讶不已了，先表扬你一番！想得出这么多条好路，最重要的是，能藏得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一章：一场大火 李柔嘉说的可不是玩笑话，这些条密道，如果让人发现的话，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是让太子那边发现了，必定要大做文章。 “你没有告诉程敏萱吧？”李柔嘉问。真的是由心而发的疑问，完全是出于关心，可不是吃醋。 “怎么可能？”宁王笑道：“你当我傻了！这种事情也是什么人都能轻易告诉的？” 李柔嘉道：“程敏萱又不是‘什么人’，她曾经是你最为钟情的人啊。和她掏心掏肺，你可绝对做得出来。” 两人说着话出了地牢，宁王将地牢暗门锁好，用植被掩映住。 往镇国公府那边看去，火势小了些。 宁王又往丞相府那边看了一眼，叹道：“可能即便最终你没有出现，我对敏萱的情，也持续不了多久。柔嘉，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觉得敏萱是一个好人、我从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情？” 李柔嘉沉默了片刻，如实道：“我不会觉得你很无情，但我的确很惊讶。我没想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没有真正信任过她，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在她进入太子府后，还对她念念不忘的？难道是……这也是一个假象吗？” 但当初，在钟府门前他看她的眼睛时，眼中的确有旷远的情谊，那是对程敏萱的情谊。 “当然不是假象”，安静的月夜总不免让人新生脆弱，“如果我说，她到底是好女人还是坏女人，甚至于包括我是否是真的爱她，这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你信吗？” “我当然信，但我想知道原因。”信，李柔嘉是一定信的，因为宁王根本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骗她。 但原因，她却不清楚。而且她觉得，如果宁王不告诉她，凭她自己，她是绝对想不明白的。这是只关乎于心的、关乎于情感的事，不是聪明与否就能解释。 “因为孤独”，宁王道，“在这京都城里、在这皇家，甚至于，我们这种人活在这片天地，就是孤独的。想要得到一些真实的温暖，多不容易?我这一生，只有在边疆草丛里被你救下的那一刻、只有在山洞里的那一晚，才体会到了真正的温暖。我以为她是你，所以我愿意欺骗我自己，我想把这份温暖保留下去。” “我心底里是不相信她的，但在表面上，我却告诉我自己，她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甚至是可以依赖的人。我不是做给别人看、更不是想要欺骗谁，我只是在欺骗我自己。我在不停地告诉我自己，你和这世上可以恣意爱恨的人一样，也有生而为人最纯粹的感情。可我却哪一次都没有给过她真正的信任。现在想来，多么可笑。假的，终究是假的啊……” 李柔嘉核能体会宁王的孤独，因为这种感受，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不知是宁王，桓王也这样说过。甚至于她相信，太子的心里，也会有这样的感悟。 “这也是我觉得亏欠敏萱的原因之一”，宁王道，“现在想来，即便是当时，我对她的情谊也不足八分，可我却将它表露为十二分。敏萱误认为我对她万般痴迷，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吧。这种欺骗，和她欺骗我她曾经去过边疆、她就是我要找的人，也没什么区别。没好到哪儿去，半斤八两。” 李柔嘉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所以，如果你要救她的话，我是不会怪你的，甚至还会帮你。” 她的心里当然不舒服，可她没法子对宁王做出任何责怪。因为宁王的所做所为，恰是一个有担当的好男子应该做的。 李柔嘉只是握住了宁王的手，让他们的心也紧紧连在一起，这样，好像所有的一切混乱都安定了了。此时这天地间，好像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所有的一切，他们都能一起扛起来。 镇国公府的一场大火，烧得整个京都城都沸腾了。 次日一早儿，空气中都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呛人口鼻。 皇上今天仍旧不朝。 镇国公府失火、镇国公和几位小少爷都遇刺受伤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宫里。 皇上终于召见了宁王。 “儿臣给父皇请安。”皇上是称病不朝，但此时，却是好端端地坐在御书房里。称病的用意即便不说，宁王也能清楚了，心照不宣的事。 宁王这次不想装糊涂，所以也就没有关切皇上的病情。而是直接问道：“父皇召见儿臣，可是因为镇国公府失火一事？” “不错”，皇上道，“昨晚镇国公府失火，你可知情？是什么情况？” “儿臣同京都城的百姓们一样，都只知道镇国公府失火了而已”，宁王道，“府里上夜的小厮吓着了，倒是过来禀报儿臣。儿臣是因着禀报才醒的，但又着实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关怀一番。犹豫再三，最后决定在家中看热闹了。” 皇上道：“也好，你不要掺合进去，也是能摘得干净。不然这件事，更是说不清。” 宁王道：“今日一早儿，京都城里就议论纷纷，都说蒋廉遇害了，生死未卜，也不知是真是假。” 皇上冷笑道：“自然是假道。如果蒋廉真死了，这件事，岂不真的成了朕做的？真的成了你做的？” 宁王含笑点点头，虽然已经明白了皇上说的意思，但却也并未明着说什么。 “蒋廉是在为自己拖延时间，他看出了朕是想要名正言顺的除他，他就偏偏不给朕着能名正言顺的机会；朕要名正言顺，他也要明正言顺，所以这件事，此时还发不出来，一定要再有一番风浪之时，他表面上占了理儿，他才能动手。” 皇上不再兜圈子，这般直言，宁王也是痛快，直接道：“秋猎。儿臣以为，蒋廉是想要在秋猎之时动手。秋猎时文武百官都不在都成，随着父皇去封平山行宫，一猎便是十天，这十天里，他有很多机会弄出大动静，也有很多机会可以动手。而且胜算，要比在京都城中高出很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二章：原来他根本没有机会 皇上很赞同宁王的看法，道：“朕今日思来想去，觉得他想要拖延到到时机，也必定是秋猎。但如果他在秋猎中动手，咱们可就失去了布局人的先机，到时候完全站在同样的地方，谁输谁赢，可就说不准了。” 宁王笑道：“父皇英明神武，又顺天承命，蒋家逆贼岂能是父皇的对手？” 这一句奉承听起来不痛不痒，但实际上，却又明摆着是希望皇上能等到秋猎的时候了。但这话，宁王绝对不能直接说出来，至少在皇上还没逼问的时候，他不能说出来。 皇上沉默片刻，道：“若等到秋猎时，必是一场大动荡。一旦蒋家作乱，无论他们把旗号打得多体面，他们的狼子野心，也是天下皆知啊。” 来的路上，宁王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成败，就在此一举。他确定太子一定会和蒋家联手。所以不管太子平时藏得有多深，秋猎之时，他也一定会露馅。到那时，父皇对二哥的最后一丝幻想也没了。只要父皇赢，二哥便再也不可能是太子、更不可能成为未来的国君。这个位子，只能是他的。 但如果事情不在秋猎之时发出来，父皇有可能还会再给二哥机会。而一旦被二哥谋事成功，他和母妃，hi啊有整个宁王府，都不会有好下场。 思量到这些，宁王已经决定，如果父皇问他的意思，他定要将秋猎之事促成。 “俊儿，你怎么看？”皇上又沉默了片刻，方问道。 “儿臣……听凭父皇定夺。不管父皇决定怎样做，儿臣都会为父皇肝脑涂地。”宁王颇为避讳似的，没有直接说。 皇上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说无妨。” 宁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瞒父皇，其实在来的路上，儿臣有细细地想。儿臣觉得，如果是儿臣的话，儿臣愿意冒这番风险。既然要做，就要最极致的胜利。蒋家在大熹国四代重臣，可谓根深蒂固。想要拔掉这一棵大树，着实不是容易的事。怕只怕，树干树枝都断了，可根茎还在。而这根茎，如何能彻底断绝？就是蒋家的名声。只要蒋家标榜的忠诚倒塌，这根，自然也就没了。蒋氏一族的恶名，会留在青史上，受万众唾骂。” 皇上道：“你做这样的建议，怕不只是为了将蒋家这棵大树连根拔起吧？还有东宫的。你知道事情如果不闹大，太子就还有机会，而你，不想给他这机会。” “父皇明鉴！”宁王慌忙跪地，重重叩首道：“儿臣以为此时到了非常时期，儿臣若是敬父皇忠父皇，就必须和父皇说实话。儿臣真的只想着蒋家，而绝无半点私心。若父皇非要认为儿臣有此歹心，儿臣愿意以死明志！" 当然不能承认。就算他和父皇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他却也绝对不能说出来。若是说出来，岂不是说明他连父皇这边都不做忌惮了？不说，至少还说明他忌惮父皇，怕着父皇。 身为父亲，有时候要的，就是儿子的这种惧怕。 毕竟，无怕，则无敬。 皇上看了宁王半晌，笑道：“吾儿言重了，起来说话。” “儿臣不敢”，宁王道，“儿臣知道，父皇对儿臣一直颇有忌惮，以为儿臣要与二哥抢位子。儿臣不否认，儿臣的确有此心。但恕儿臣直言，这样的野心，是父皇逼着儿臣有的。儿臣知道，父皇抬举儿臣是儿臣的福气，但大哥却因此而对儿臣颇有怨言。” “二哥毕竟是日后要继承大统的人，儿臣担心二哥继位之后儿臣和母妃性命不保，在此情况下，儿臣难免要动了夺嫡保命的心思。但儿臣此心，全拖赖在父皇身上，希望能够得到父皇的信赖器重，仅此而已，儿臣绝不敢动害二哥之心。兄弟相残这种事……” 宁王言至此处，抬头看向皇上，语气坚定：“只要二哥不先做出来，儿臣绝不会做。但如果二哥真的做了这种事情，儿臣也绝不会束手就擒，儿臣会自保。” 宁王这般直言，反而让皇上放在心底里的那些疑虑打消了些。点点头，叹道：“真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你所说的自保，可是杀敌人而活自己。” 宁王重重叩首，道：“亲兄弟，可以争可以抢，但却绝不可以伤害性命。儿臣不会做伤害二哥性命之事。” 皇上点头，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些。 他自己是从兄弟厮杀中走出来的，却绝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这样做。都是自己的骨肉，岂愿意看到他们死在对方手中？ “起来说话吧。”皇上道。 这一次宁王方起身，垂首不语。 皇上近前来，拍了拍宁王的肩膀：“俊儿，朕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昔年让你去燕国的事，朕对不起你。你放心，朕百年之时，绝对会为你安排好退路，绝不会再让你有性命之忧。” 宁王听了这样的话，却是心内一沉。 父皇这话，说了，却比不说更让他心寒。 也就是说，即便到此刻，父皇也依旧没有废掉二哥而立他为太子的心思。之前的那一场胜利，在这几日的权衡中，于父皇的心中，又变成了乌有。 “儿臣叩谢父皇。”虽然心里凉得很，但宁王却依旧叩谢得非常诚恳。 “好，吾儿，你的建议朕会考虑的。”皇上扶起了宁王。 出了御书房，宁王觉得，这夏末的风，竟然已经如此凉了。仿佛已经凉过了深秋、凉过了寒冬。 这巍巍宫城，今日，他是真的见识到了其倒塌下来的模样。 是一定会压死人的。 若不跳出去成为这座宫城的主宰，便会和所有人一样，逃不脱被压死的命运。 他想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等着别人给他安排一个说不准的安稳。 秋风，已经起了。 宁王走后，皇上在仔细想宁王的建议。其实宁王的想法，和他相同。他虽然知道此事这样做最好，却总不想去冒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三章：一场好戏 这一战，如果打得不漂亮，便同没打没什么两样。 正如俊儿所说，蒋家在大熙根深蒂固，早在太祖时期，蒋家便颇受器重。直至世祖称帝建立大熹，蒋家的势力更是到了顶峰。自此持续两代。 到了仁宗末年，本以为蒋家会走向衰落，毕竟已经历经三朝，悉数历代，任何重臣权族在历经三代之后，都会逐渐没落。可他当时为了活命而不得不去争皇位，为了争皇位，不得不给蒋家一个互相扶持着寻活路的机会。 以至于，及至他这一朝，蒋家非但没没落，反而迎来了第二个鼎盛时期。 当年，如果他没有和蒋家联手，他可能不会取得最终的胜利；蒋家如果没和他联手，也就寻不到一个绝境而起的机会。 然而因为姓氏不同，彼时的绝地携手求生，在一开始时，就注定了此时的相杀。 他不可能让列祖列宗打下的江山名为南宫实则姓蒋，蒋家也不会甘心自己几代权臣权倾朝野就此一朝倾颓。 “哎……”皇上重重叹了一声。 旦战，必定拼斗个你死我活。 如何将这一仗打得漂亮，如何将蒋家连根拔起？ 似乎……只有险境一搏。 不过是又会回到了当初夺嫡时的境地，勇则声，怯则死。 虽说此时已经富有天下，冒险不起。但谁又能说，此行，一定是冒险？ 冒险是愚勇，而他，向来有智勇。 皇上于镇国公府失火的第二日上了朝，早朝一开，蒋廉就被两个儿子用担架抬着，上到朝堂上去请辞了。 “臣多年来饱承隆恩，深知自己于陛下、于社稷肩有重任。然而无奈年事以及高，如今又遭到这番横祸，思前想后，唯恐臣以年迈之躯，风烛残年之势，会牵累陛下、拖累社稷。涕泪交零，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像陛下请辞。还望陛下能够念在老臣多年来兢兢业业未曾有差错的份儿上，准许老臣归乡养老……” 蒋廉说是涕泪交零，还真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而且重伤在身，说话尤无力，哪里是风烛残年之相？简直是垂死之相。 “岳丈何出此言？”皇上在眼神悲痛地听完之后，走下了龙椅，亲自扶住跪在担架上的蒋廉，也是一副要哭的模样：“朕深知岳丈操劳半生之苦，朕也常常担心岳丈的身体，但无奈社稷正是用人之际，岳丈切不可抛朕而去啊。岳丈且先回去安心养病，朝堂之中，永远有岳丈的位子。好生回去歇着，朕改日亲自去看你。” 皇上拉着蒋廉的手，一口一个“岳丈”，将那明明已经被废掉的蒋氏又扶上了皇后的位子一般。朝臣们听得皇上此言，不论是站在皇上这边的，还是站在蒋廉那边的，都借此机会作出了同样的表示——唉声叹气。既顺着了皇上，又顺着了蒋廉。但人人的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一场戏。 “陛下……”蒋廉痛哭道，“陛下厚待，臣惶恐啊……臣惶恐……恳请陛下准许臣请辞归家，以无官五禄之身安度晚年。陛下，臣老了，只想求一个安稳啊陛下……” “岳丈，天下未平，吾辈重担未卸，纵然呕心沥血亦不能推辞。岳丈之苦朕深懂得，然朝堂需要岳丈、大熹需要岳丈，天下亦需要岳丈，岳丈切不可再推辞。越他日大战起，这天下满目疮痍，岳丈又岂能得安？” “岳丈宽心，朕定会彻查胆敢冒犯国公府的贼人，尽早给岳丈一个交代。朕这就派太医随岳丈归府，为岳丈好好查一查伤势。请辞之言，可再不要提了！” 蒋廉自是又再请辞一番，态度坚决；皇上自是又再挽留一番，亦是态度坚决。 在此僵持不下之际，程丞相道：“国公，眼下大熹社稷，当真少不了国公这样的中流砥柱，国公无论如何要帮衬着咱们度过这四国乱世才行啊！” 有丞相发话，其他人也都趁机说了劝阻之言。占队镇国公府的，知道镇国公只是假意请辞；站队皇上这边的，自然知道皇上虽是假意挽留，但却也一定要留。知道皇上是为了长远计，当然要同皇上一起，做一些表面功夫。 一时朝堂之上皆是挽留之言，哽咽涕零的大臣们亦不在少数。蒋廉最终只得以请辞无法之状收场，又再三口西了龙恩。 “岳丈，好生回去养着，有什么缺的短的，可不要自己忍着，定要和朕说。宫里头一定倾尽所能帮岳丈治伤。” “王录海，传朕口谕，命太医院派出二十名太医，去为镇国公看伤。瞧过之后也别嫌着，就留在镇国公府园内候命吧，随时听侯传唤。”皇上紧跟着就传了一道口谕，将自己对镇国公对厚待之举坐实了。 王录海颇有难色，提醒道：“陛下，太医院当值的太医也就二十人，如今陛下身子亦是不适，正是需要太医医治调理之时，若都派去国公府，陛下这边……” “朕不要紧”，皇上道，“让他们将朕所服之药都熬好了用冰块冰着，每日里你派人取来便是。去般。” “陛下，使不得使不得啊……”蒋廉又是重重叩首，哭道：“陛下如此隆恩，真的折煞老臣……还望陛下体谅老臣福薄，收回成命吧……” “爱卿胡闹！朕的口谕已经传出，岂有收回之说？岳丈不要推辞，这就回去养伤，朕改日再去看望你。”皇上关切地亲自扶着蒋廉、要扶着他躺在担架上。 蒋廉再三叩首，抽泣之声重到能让人听见鼻涕泡，这才在皇上和两位儿子的搀扶下，又躺在担架上，被两个儿子抬走了。 蒋廉走后，皇上一脸哀凄的模样：“朕也乏了。诸位卿家也都要妥善保重身体，今日之朝就到这吧。众爱卿有什么事，去御书房向朕禀报。” 群臣都带着哭腔道了些“陛下务必保重龙体”之言，都抹着眼泪退下了。 程丞相随着两个朝臣走出了宫门，在上自己马车之后又等了一会儿，见大臣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又由北宫门进宫，求见皇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四章：各家权衡 程远山一直不战队党争，但却绝对忠于皇上。皇上如今既然要处置蒋家，如果太子是在蒋家这一边、而皇上又属意宁王的话，他是一定会站宁王的。所以事情发展到今日的地步，他必须探一探皇上的意思，看看皇上到底要不要废太子而立宁王。 若皇上真有此心，他以后的行事可要有另一番分寸。之前为了不让自己担上干系，少不了要做一些独善其身之举，对太子、对宁王，自然都少不了得罪。尤其是程敏萱那个赔钱货，自己送到太子的府上去，将他至于一个更为不利的境地。 一旦确定了皇上要选择宁王，为了自己在皇上百年之后的仕途顺畅考虑，他少不了要做些事以向宁王投诚。 “微臣给陛下请安。”到了御书房，丞相深施一礼。 皇上正靠在龙椅上看奏折，面上已经全然没了方才在朝堂上的哀伤颓然，就好像方才朝堂上的那一幕没发生似的。 “爱卿请起”，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折，问道：“有什么要紧的事？” “臣在想，镇国公府昨日的那一场火和行刺，是不是来的太蹊跷了？” 皇上道：“在此节骨眼儿上，不能说是蹊跷，而是咱们意外被将了一军啊。” “臣以为，镇国公这一苦肉计，当真妙得很。陛下，这样一来，咱们不就陷入了不利的境地？陛下接下来有什么吩咐？臣一定竭力去做。” “唯今也没什么可做的，先做些面上功夫稳住他就罢了。”皇上道。 丞相连连点头，觉得皇上说得极是。 “这个主意可真妙，很有些巧思，看着，竟不像是蒋廉自己想出来的。”程远山又做了一个试探。 皇上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爱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你与朕君臣二人向来肝胆相照，何用这样支支吾吾？” “是”，程远山也不藏着掖着，痛快道，“臣是担心，太子殿下已经同蒋廉这边有联系了。想着，要不要……试探太子殿下一番？倘若殿下真的同蒋廉见过面、说过什么，好在时候尚早，许有挽回之机。” 皇上重重叹了一声：“见面时一定的，太子不去找蒋廉，蒋廉也必会派人去找太子。对麟儿，朕现在是i真的吃不准呐。朕之所以给蒋廉这机会，也是为了能够进一步看看太子。未到最后一刻，一切尚不能有论断。朕早就派人去太子府做监视，自太子回来这一阵子，却也没发现异常。” 想起程氏是丞相的庶出女儿，皇上打趣道：“听说你女儿在太子府很受宠，若是太子登基，爱卿可就是国丈了。但你那女儿很厉害，听说将朕的老四也迷得七荤八素。只不过到底在太子这边的位分确定些。只要爱卿对太子登基有功，你的女儿，必定能盖过秦氏，入主中宫。” “臣惶恐”，程远山跪地道，“程氏不过是微臣府中一贱婢所出，微臣与其向来不亲厚。自打她入太子府，我们也甚少有往来，又岂有因她做出什么错误的决定？而且哪怕不是程氏，而是微臣的嫡亲女儿，微臣也绝不会因其而对陛下不忠啊……” “还望陛下明鉴啊陛下……”程远山跪地重重叩首，这忠臣的模样是比蒋廉真切多了。 皇上也向来知道他同程敏萱不亲厚，但不管亲厚与否，到底是有血脉之亲的父女，有着这层关系在，程远山站队太子，显然更有利一些。 程远山是个忠臣，这点毋庸置疑。但也绝对是个聪明的人。聪明人，在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的时候绝对不会逃避。此时对程远山而言，就是必须要做出选择的时刻。仕途之中，做任何选择都不能看亲情、而要看利弊。 只以利弊而言，程远山也应该选择太子。 “爱卿快请起”，皇上道，“朕不过是说一句玩笑话罢了，爱卿切莫当真。” “是，微臣惶恐。”程远山也没有过多说什么，随着皇上的话起身，依旧恭敬垂首。 片刻的安静后，程远山道：“倘若这次的事情，太子殿下真有参与，怕不是……没有回头路了？” 皇上笑笑，知道程远山是过来探听消息的。眼前所能看到的是一方面，亲耳听到的，又是另一方面。程远山要根据他的态度，来做一个最后的取舍。 “爱卿啊……”皇上道，“前朝之乱历历在目，每每午夜梦回之时，朕都能想起当年厮杀之惨烈。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朕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立嫡立长，这事想来是有些道理。不到万不得已，这嫡庶之分，绝不能乱。” 皇上这么说，丞相就明白了。 看来在皇上心里，即便走到这一步，对太子也还是留有恻隐之心。他一直以来所表现出的扶持宁王，其实反而是为了太子。 借用宁王打压蒋家势力，为太子扫清道路。 又闲说了几句，恳切地请了皇上的一些吩咐，程远山便从御书房中离开。 出宫门的这一路，走在幽深得恍若永不见尽头的永巷里，程远山的心里，一直在做权衡。 说实话，在听到皇上选择太子的时候，他的心里，对太子竟然仍旧是不看好的。 皇上再怎么容忍，也总要有个限度。君王，不是寻常人家里溺爱儿子无度的慈父。一旦太子的所行超出了皇上的容忍底线，太子也就彻底出局了，再无复起的余地。 一切，只看这一次太子会不会随着蒋家一起出手。 但如果等到局面最后出来之时再做决定，只怕一切都晚了。 “父亲……何事让父亲这样唉声叹气？可是朝堂中有什么不顺？” 走在后花园里，看到父亲眉头紧锁叹气连连，且一身朝服还未脱，可见是直接从朝堂上回来。联想起前日的那一场大火，多少也知道些干系。 不仅如此，她还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女孩子家，不要管这些事”，程远山道，“近日来新请的先生，教得可还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五章：老姑娘的心思 自打程敏薇患了肺弱之病，就一直请了先生在家中教学。程敏薇聪慧，四书五经现在都通得。若是扮作男装去考状元，必定也是能金榜高中的。 可她到底是个女儿家，何况还是个年龄已大、却又待字闺中的女儿家？所关心的，自然不是高中状元、也不是朝堂局势，唯愿自己能有个好归宿罢了。 而那个归宿如果最终不是她想要的、再显赫却也算不得好。 若不能去到自己最想要的地方去，这么多年的等待，也算白忙活。 “爹，女儿已经这个年岁了，又不是十一二岁的黄毛丫头，爹爹总问女儿功课怎样这些同小孩子说话的问题，让女儿怎生回答嘛！”程敏薇撒娇道。 程远山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嫡出女儿，眼中满是慈爱：“我的女儿长大了，是个大姑娘啦……” “爹，您还知道啊”，程敏薇笑道，“大姑娘就得做大姑娘该做的事，爹觉得朝堂上的那些事，不该平日里常说一说，让女儿懂得吗？不然女儿都这个年纪了，却又没有比别人强的地方，以后如何在这京都城中立足呢？而且凡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女儿作为旁观者，或许还能给爹提一些好的建议呢。” 程远山心事重重，这时候看到自己的贴心小棉袄如此善解人意，心中不免也起了一些脆弱和倾诉之意。 “你说的有道理”，程远山叹道，“如今这朝堂之中，是越来越乱了。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吏治清明，实际上，这风暴的到来，绝不会迟于秋猎结束之时啊。” “可是蒋家同皇上？”程敏薇道。 丞相点头：“这一次，皇上是彻底动了铲除蒋家之心。” “那么太子呢？”程敏薇小声道：“太子现下站在哪一边，可还明了？” “这个时候自然无法明了”，程远山道，“我估摸着，不到最后一刻，太子绝对不会出手。” “宁王呢？”程敏薇道：“宁王自是站在陛下那边道。而父亲又向来忠于陛下。如此，咱们倒可以选择宁王。父亲，女儿旁观瞧着，觉得宁王和太子比起来，更有帝王之相。且以太子的性子，最终怕是一定会败。而且即便咱们跟着太子，有蒋家在一旁，咱们永远也不能盖过蒋家去。更何况蒋家和太子都是狭窄心胸，他们对父亲之前一直保持中立一事，必定多有不满，但凡逮着了机会绝不会放过。” 如果不是今日听到女儿的这些话，丞相竟然还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对朝政有如此关切。他一直以为，女儿是养在深闺之中什么也不懂得的。 今日女儿的一番言谈，着实让他惊喜。丞相心中实在纠结无解，便继续对女儿道：“太子和蒋家的狭窄心胸，着实令人忌惮呐。但其实，宁王的心胸又能宽厚到哪儿去呢？只要最终坐上了那最高的位子，最终，都会变成一副多疑的模样。 程敏薇道：“但如果父亲在一开始就站对了呢？父亲岂不是成了辅佐明君上位的功臣？到那时，即便皇上再多疑，只要父亲循规蹈矩、且咱们程家又不像蒋家那样四代四公，多少也能算做是个新起的家族，皇上比不会过分忌惮的。” “你竟然还知道站队一说？”程远山的眼中更是惊喜，因自己女儿的成长感到很欣慰：“女儿真的找长大了啊。” 程敏薇笑道：“女儿还知道好些朝堂之中的事情呢，有些事情，或许连父亲都不知道。父亲如果愿意听，可以和女儿好好聊一聊。” “你那点小心思，为父还不明白？”蒋廉笑道：“你是想让我投靠宁王，这样你和宁王就不会站在对立面，甚至于，还有入主宁王府的机会，是不是？” 自己的小心思被父亲拆穿了，程敏薇有些羞涩。她对宁王的这点心思父亲母亲一直都懂得。甚至于连府里，也有不少奴才都知道她钟情于宁王。 如今十八岁了还未嫁人，在一些知情的奴仆眼中，她就是个不识时务的老姑娘。多少笑话多少白眼，这一两年来，她我都忍了过来。但如果再拖上一两年，她可就忍不住了。所以在未走到末路的时候，她一定要拼尽全力的，将自己的前程谋划好。 见女儿害羞了，程远山叹道：“这些年来，求亲的人也踏破了门槛儿，可你一个也瞧不上。为父知道你想嫁的人是谁，可那人，他偏偏对你没心思啊。更何况如今还有了王妃，那是太后赐婚，明媒正娶娶进来的发妻。你进去能做什么？平妻？还是继室续弦？难不成还要给他做妾？我程远山的女儿，岂能受这番委屈？” 程敏薇却是不以为意：“普通人家的妾室或许哭得很，但若是皇帝的妾室呢？皇妃到底也比那些王府里的妃子侍妾、普通人家的正妻要强得多吧？女儿看准宁王，若还能有父亲的帮衬，天下一定是宁王的。到那时，女儿能跟着宁王入宫为妃，不就不委屈了？” “哎……”丞相重重叹了一声。 其实女儿的这些话不无道理，只是说出来的人不对。说出这些话的人，是从小边品性极佳的敏薇，而不是那品行败坏的程敏萱。若是程敏萱说出这些利弊权衡的话，他当然会相信程敏萱只是为了利益。但这些话由敏薇说出来，他就知道，这些话、这些利弊权衡，就只是为了能够如愿地到宁王身边去。 见自己的父亲只是叹气不语，程敏薇索性说得更直白一些：“如今父亲已经有一个女儿在太子府中，朝堂中、甚至于包括太子殿下在内，都要以为太子党这边的。如何才能化解这种误解？挨个解释显然不可能，如果真的被太子借以利用而做出什么事来牵累一番，不管怎么解释，陛下也是不相信的。唯今之计，能让父亲摆脱同太子牵扯的机会，就只有一个——再嫁一个女儿到宁王府去，这样不就平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六章：甘愿伏低 程远山这一次没像以往一样劝说女儿什么，而是认真地在想她的话。 一是因为，女儿说的话的确很有道理；二是因为，他看出了女儿非宁王不嫁的决心。 若是再拖延下去，女儿的年岁愈发大了，拒绝的官家公子再多一些，在京都城里，可就真的臭了。他难道真的要让他的女儿变成一个没人要的老姑娘？ 自然不愿意，可又拗不过女儿倔强的性子。在此情况下，少不了要顺着女儿的性子，为她谋划一番。 “安国将军李家，毕竟也是咱们大熹国的名门望族，又有太后赐婚，让李柔嘉让位，根本不可能。你想要嫁给宁王，现在也不是咱们愿不愿意坏了规矩主动去提亲的事、也不是宁王愿不愿意娶你的事，而是将李氏置于何处？有她在，你不可能嫁给宁王。甚至于，连谋求个平妻都不容易啊。” “爹”，程敏薇拉着父亲的手撒娇：“女儿只要能为父亲分忧即可，在乎名分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干嘛？只要能进宁王府，为爹坐实了这一层关系就是了。那是做个侍妾，女儿也愿意。” “胡闹！”纵然再疼爱女儿，却也不能容许女儿去给别人做妾：“我程家世代清白，岂能让自己的女儿去给别人做小？管他什么皇权富贵，我的女儿，可绝不能委屈了！” 程敏薇又是撒娇：“爹，这有什么委屈的？以宁王殿下的品貌前程，能给他做妾，也是莫大的造化呢。更何况，最初是爹一直端着，不肯走出这一步，以至于被李柔嘉抢了先。是咱们自己错失了先机，又能怪得了谁呢？” 程远山摇摇头，具体情况却也不忍心同女儿说。 最初并不是他不愿意拼着没脸主动向宁王提亲，而是他几次三番地暗示给宁王，宁王却从没有给过他同意的回应。 事不过三，他却已经说了四次，再说下去，岂不是不要脸了？ “宁王即便再宠着李氏，但为了拉拢父亲站在自己这边，只要父亲提出将女儿送进府，宁王是绝对不会拒绝的。”程敏薇又鼓动父亲。 “女儿啊，你这样伏低，可想过入府之后的日子啊？给人做妾，若是受宠还好，若是个不受宠的，这辈子岂不是与丫鬟无异？你自己都知道宁王厚待李氏，何苦还要送上去给人羞辱？”身为男人，他更知道男人对妾都多有轻视，若是正妻在府中有地位，妾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有时候他们不是不懂得那些侍妾们的苦，只是懒得去管。对于不甚宠爱的女人、又没有明面上的名分，何苦来浪费时间？ “女儿不管！”程敏薇见父亲百般推辞不许，气得甩开了父亲的手：“反正女儿心意已决，此生非宁王殿下不嫁！父亲和母亲若是想要让女儿受人耻笑唾骂，就再怀着这样泥古不化的想法继续下去吧！” 程敏薇说完，气得一跺脚，也不做父亲的贴心小棉袄了，提着裙摆跑远了。 程远山重重叹了一口气，对这个倔强任性的女儿是实在没法儿。 原本还想着能从女儿这里听到一些建议，可听了这一会儿，却反而惹得一肚子闷气。 女儿是以为，在此紧要关头，宁王面对他的主动示好必定会分外珍惜，这样一来，她就能够顺利进入宁王府了。 如果提出这个建议的不是他最疼爱的嫡出女儿，而是如同程敏萱那样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出，他绝对乐得促成此事。毕竟有一个女儿在宁王府中，在外人看来，他对太子、对宁王就算是持平了。 可，这是他从小疼爱到大的嫡出女儿，不忍心让她受一丁点罪。 左思右想，丞相自己也没拿定个主意，还是决定将此事去同自己的夫人商量一下。若是朝堂中的事，再艰难，他自己也会有个决定，可放在子女身上，他的决策力就不如夫人。还是让夫人决定一下，心里方能有底。 蒋廉请辞的事，很快就在京都城中闹得沸沸扬扬，而那些个接连进出蒋家的太医们，就已经说明了皇上的态度。 太子毕竟是蒋廉的外孙，如今母后不在了，外公深受重伤，自然应当去探望。可太子却故意明目张胆地约了三五纨绔，到京都城里有名的馆子里去闲逛逍遥，声色犬马，连一丝丝避讳都无，完全没有为皇后守孝、为外公祈福的意思。 太子之行，很快便受到京都城中百姓们的诟病，甚至连一些与太子平日里还算交好的大臣都劝太子—— “殿下高深远虑，非臣等所能及。但毕竟母亲之丧、外公之病，事关天伦，殿下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啊。” “是啊，这时候即便殿下为皇后守孝，陛下定然也不会怪罪。” “还望殿下能妥善珍重身体啊！” 然而面对这一番劝说，太子都只说：“哪有那么多事？本宫方从三淮回来，想平日里常见的那些姑娘们了。想看美人儿们唱曲儿跳舞便过去，这有什么不妥？” “你们都不要再劝，要么同本宫一起去玩儿，本宫做东，要么就该干嘛干嘛去吧！” 太子的这一番回应，不多日，也传遍了京都城。 这话一传开，大家伙儿对太子的诟病都更大。都说太子是破罐子破摔，要亲手折断自己的羽翼，怕是不想活了。 都说他小小年纪就这般玩物丧志，当真让人遗憾。 “二哥前日约我去新开的醉心楼，我不爱去，给他拒绝了。”靖王笑道。 宁王稳稳落下一子，宁王府后花园里，初秋风微凉，在凉亭里下棋，最是一番好享受。 “听说醉心楼里的姑娘可不错，二哥也是会享受。”宁王笑道。 靖王道：“怎么忽然就冒出了这么一个馆子？四哥，要不要我去查一查？会不会……是二哥或是蒋家派人开的？” “查一查是有必要”，宁王道，“敢在京都城中开这种馆子，胆子得有多大？若没有后台，只怕不好办。但说是蒋家或者二哥，不见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七章：故意冒犯 “开这种馆子，做的毕竟是长久之谋，可无论是二哥还是蒋家，都没有再做一两年打算的必要。即便是早就准备好的，为免自己被一窝端了，也绝对会保存实力恶，不愿意将自己的底牌都亮出来。” 靖王道：“若不是二哥和蒋家，且又要图谋长远……四哥，难道说，是其他几国？” “我看没错”，宁王道：“看来有人比父皇更早地、至少也是几乎同父皇同一时间，筹谋起让天下大战之事来。” 靖王摇摇头：“其实我特别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父皇也好、那些个同样想要挑起战乱的人也罢，难道他们就不觉得现在这样的安稳日子更好吗？非要让这太平盛世染上鲜血，才能甘心？” “野心”，宁王道，“为君者皆有的野心。更何况，这战乱是迟早的事。四国都想要一统天下，谁也不愿意退让，退让、就等于屈辱和死。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还是知己知彼，占尽先机为好。” “哎……”靖王叹道：“他们争夺得开心了，等到真正起了战乱之时，受苦的可是百姓。” “殿下……” 两人正说着话，侍酒送来一封帖子，禀报道：“太子府里的小海，让奴才将请帖送给殿下。” 宁王接了，拆开时便笑道：“我觉得他应是要请咱们俩去他府上赴宴呢。” 果然，打开了，只见其中洋洋洒洒写着几行字，意思只有一个——近来无聊得很，你们都过来，咱们哥几个热闹热闹。 “估计请帖也送到你府上去了。”宁王将手中的请帖随意一扔，对靖王道。 “四哥，那咱们去不去？” “当然不去”，宁王道，“虽说二哥为求和蒋氏划清界限，不会追究咱们在丧期欢饮之事，但这事本身就是不对的。有违长幼之道。我再怎么恨蒋氏，也不能在她死后如此对待她。” 靖王连连点头，很是赞同：“对，死者为大。太子为求事成已经不择手段，更何况甚为母亲，岂有怪罪儿子的道理？所以这种事情太子做得，咱们却做不得。” 二人一拍即合，都直接以蒋氏尚在丧期为由，拒绝了太子的邀请。 但这也丝毫不影响太子的“发挥”，还是叫了以帮狐朋狗友，到自己的府上宴饮做乐。 终于这样过分的言行，传到了皇上耳中——或者直接说，皇上实在没办法再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行了。 一道禁足思过的圣谕发到太子府，太子涕泪交零，觉得之这一阵子真是好生没良心，连自己母亲的丧期都给忘了。但说了自己糊涂之后，却还不忘向亲来传旨的王录海解释道：“本宫只知南宫，只知父皇，平日里与蒋氏没什么过深的感情，如今忘记，实属情理之中却又无心之举，还望父皇莫要怪罪。” 皇上当然不会怪罪，听了这些话，只能高兴得很。 “忘记蒋氏丧期，这不可能。但此言是为了讨好朕，却是清清楚楚。这孩子，心中对君父对服从的确很让朕欣慰啊。” 御书房中，皇贵妃轻轻给皇上捏着后背，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 “太子向来孝顺，对自己的母后非常孝顺。”皇贵妃只是顺着皇上的话，让皇上听着高兴。 但她的心里、就在此时，应有了一个分辨——皇上还是这样疼爱太子，根本不可能帮他们母子。 将希望寄托在皇上身上，那是和自杀没什么两样的，她和她的儿子，只能自救。 倾尽全力，为了活着。 “放心”，皇上似乎察觉出了皇贵妃的不悦一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朕一定会为你和俊儿安排一个好归宿，一生逍遥。” “臣妾多谢陛下隆恩。”云乐瑶施礼谢恩。 可心里却想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来的一生逍遥？只怕还没逍遥上两天，就被人给抓回去了。 从进未央宫的那一刻起，她就想着逃出去，可渐渐的，她忽然发现，逃出去的自己并不是一只猎鹰，而是一只随时可能被人猎杀的小鸟。那些要猎杀她的人，就是那巍巍宫墙之中，羡慕她能逃出去的人。 “如今的情况，看似太子是败了，但实际上，太子却又扳回一局。太子对蒋家、对皇后之死这样不上心，要么就是真没心没肺，要么就是故意讨好皇上。皇上相信的，自然是后者。如此，便会顾念起自己同太子的父子之情来。宁王殿下，可是在不动之中，就败了一局啊。” 丞相府，大夫人大房中，丞相来回踱步。嘀咕了一番，末了却道：“罢了，朝堂中的事你也听不懂。还是说说女儿的事吧。这几天，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魏夫人道：“妾身想了几日，觉得……不如就由她吧！若宁王真能坐到那高位上去，也是她的造化；若做不到，以老爷之能，必定能将女儿救出来。” “救出来？”丞相冷笑道，“谁去救她？谁能救得了？你以为，咱们投靠宁王之后，宁王一旦败了，咱们还有退路吗？到那时，咱们除了任人宰割之外，可就别无他法了。” 魏夫人叹道：“既然如此，咱们也是终究没得选择。要么投靠太子、要么投靠宁王，但程敏萱在太子那边，咱们若也为太子做事，光是她吹的耳旁风，都够咱们受的。既然如此，只能选择宁王。而既然要选择宁王，必定是与宁王同生共死。所以咱们的女儿，自然也同咱们一样，同生共死罢了。” 魏夫人的这一番话，恍若醍醐灌顶，浇醒了丞相。 不错，即便他不把女儿送出去，只要他们这边事败，他和女儿，也一样活不了命。 “只是，到底是做妾啊……” 魏夫人已经难受出了眼泪：“我们家世代做人正妻，谁也没做过了妾。但她自己甘愿，咱们是实在没办法饿了。” 她岂能不爱自己的女儿？只是爱又有什么用？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脾气又倔强，若是不同意，待到真的成为被人耻笑的老姑娘时，岂不要寻了短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八章：程氏提亲 程远山过了自己心里这一关，也不拖延，次日下朝时，就找了宁王。 暗中从后门求见的，又是穿着一身便服，完全不是平日里大臣们求见的模样。 小厮来禀报的时候，宁王和靖王正在府中下棋，靖王见他来了，也不好在此多留，便说下得头晕脑胀，要去后花园里走走，留下他和宁王自在说话。这老头儿在这档口过来，必定有要紧的事情谈。 “殿下好雅兴。”程远山又施了一礼笑道。 “丞相无需多礼”，宁王笑道，“老五输怕了走了，你陪着本王下一局？” 程远山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老臣的这点技艺，怎么敢在殿下面前卖弄？” “那咱们就坐下来聊聊天。”宁王将棋子扔进陶罐子里，笑道：“丞相过来见本王，可是件稀奇的事儿啊。本王这个闲人，平日里也不敢叨扰丞相，不敢说约见之言，恐扰了丞相办公务。” “殿下抬举了……微臣，忙活的都是些不打紧的事。岂能比得上殿下的运筹帷幄？” 按礼，程远山与宁王都是臣，都是天子的臣子。太子是储君，程远山要在太子面前，自称“微臣”倒是没错。可今日却在宁王面前也自称“微臣”，而且还加重了这两个字。 宁王听出了他在称呼上的改变，却也没说什么，笑道：“丞相乃朝中的中流砥柱，丞相的分量便是举足轻重，岂有不打紧之说？” “承蒙殿下抬举”，程远山笑道，“殿下能这样看重微臣，是微臣的福气。” 宁王笑笑不语，知道他今天必定是有备而来，绝对不是闲说几句这样简单。 而他到底带来了什么投诚的砝码、或者是要做什么衡量，这都得是他自己说出来的，岂有主动去问的道理？ “微臣一心想向着殿下，只是家中女儿不争气，竟然入了太子府。以至于，难免有人会误会微臣站在太子那边。还望殿下不要误会微臣啊。”程远山久经官场，一直以来虽说都以耿直著称，但在官场中，有谁能是真的耿直？各种说话之道自然颇为通透。 他与别人的不同，只在于知道什么时候该做圆滑之举，什么时候该装一装耿直。此时的情况，他说得越是圆滑，越显得他的投诚之心不诚，还是说得直接一些为好。 “丞相说得哪里话，知道丞相心向着本王，本王高兴还来不及。” 程远山今日忽然来向他投诚，难道是在父皇那里探到了什么风声？不然这老匹夫一直独善己身，怎么可能忽然这般主动？即便是到了不得不做选择的紧要关头，他也会得到确切答案之后，再做出一个稳妥的选择。 可父皇的意思，看着又明明不像是属意于他。 难道是，程远山在明知道父皇之意在太子之时，还是选择了他？ 这也不是没可能，程远山能在蒋家与父皇相抗衡的这些年里，依旧在朝堂上稳坐丞相之位，不止父皇器重、蒋家也没动他，他的本事，刻绝非一般朝臣所能及。其自身对于朝政的判断，更是异于常人。 “微臣的嫡出女儿，也到了该当婚配的年纪。如果殿下不嫌弃，就让她入府做个侍妾，侍奉殿下左右，如何？太子那边的程妃，是微臣的庶出女儿。而敏薇，则是微臣的嫡出女儿，自小捧在掌心上的，送到殿下手里，微臣也放心。”程远山道。 这话依旧说得十分直接，连其中干系都明着点出来了。他的意思是，只要嫡出女儿一入宁王府，他的态度所有人也就都明白了。太子那边的侍妾，是他的庶出女儿、还是个极其不受待见的；而宁王这边的，却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嫡出女儿，两者孰轻孰重，自然再明显不过。 宁王未料想他说得这么直接，而且投诚的东西也这么……特别？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而且，程远山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柔嘉未入府之前，程远山就和他几次提起过程敏薇的事，那时候他已经拒绝了。怎么如今他已娶妻，程远山却还不放弃？这回不做妻了、做妾也行。执着得他都觉得尴尬了。 “殿下，小姐让奴婢给殿下和靖王殿下送些新茶。”夏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端进来。”宁王道。 夏心的出现及时将宁王从尴尬中拯救出来。 “刚好，府里进来了今年的新茶，丞相尝尝。”宁王笑道。 夏心为他二人沏好茶就要退下，宁王却叫住了她：“你等等，就在这侍奉着吧，本王和丞相还要聊一会儿，身边没个侍奉人不方便。” “是。”夏心平日里闹归闹，但在外人面前——除了靖王之外的外人面前，还是很给宁王面子。 丞相以为这只是个端茶送水的小丫鬟，自然也不放在眼里。继续道：“如若陛下不嫌弃，微臣择个良辰吉日，就把敏薇送进府里来？殿下看看，咱们这边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微臣都去照办。” 之前未表示战队的时候，程远山的姿态还很高。这次一应都放低了来。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将女儿送给宁王、投靠宁王。 但以他的分量，着实不需要这般低姿态。 宁王只是沉默了片刻，就明白了程远山为什么会这样做。 都是为了他的女儿。 传闻中程远山对魏夫人所出的嫡出女儿疼爱有加，看来可是不假。 “丞相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但本王已有王妃，相府的小姐又是天尊地贵，来我们宁王府里做妾，着实委屈了。本王既看重丞相，自然是想和丞相一条心，怎么可能如此委屈丞相的掌上明珠？丞相放心，即便有程妃那层干系在，本王也绝不会怀疑丞相分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点魄力本王还是有的嘛。”宁王拒绝得虽说挺客气，但也非常直接。 程远山尴尬了片刻，还没放弃，笑道：“殿下这样说，可就是嫌弃微臣女儿了。殿下切莫抬举敏薇，她向来鲁钝，能进宁王府做妾，已是极大的造化了。只盼着殿下能给她一个侍奉殿下的机会。也让微臣之心，被天下所知啊。” “如若不然”，程远山加重了分量，“旁人那边，少不了要有什么误解。若是出了乱子，只怕追悔莫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九章：你心里没我 李柔嘉知道，这时候让宁王纳了程敏薇，对宁王而言是有绝对好处的。程远山对于党争一直以来所持的中立态度，朝堂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如果程远山将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嫡出女儿送给宁王，所有随着程远山一起保持中立态度的朝臣们，自然能够看出程远山站队宁王的态度。这些人官阶没有程远山高，平日里接触到皇上的时候也不多。见程远山都作出如此选择，难道不会以为未央宫那边传出的风向就是如此？ 如此一来，过来主动要站在宁王这边的人，必定有不少。朝堂之上同后宫一样，向来拜高踩低，一旦宁王被人心之所向推到高位，太子也就会被人踩得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光是这些踩踏都够压死他了，再加上蒋家那边一次次作死的行为，太子离输得彻彻底底，还会远吗？ 思来想去，李柔嘉决定和宁王好好谈谈。 “下了朝，我请你下馆子去？” “哪种馆子？”宁王在她身上色眯眯地一扫，笑得也是欠揍：“要是秦楼楚馆就不用了，疼你一个就够了，那些美人一个都入不了我的眼。” “饭馆儿！”李柔嘉好悬没被他气得背过气去。 “前一阵子咱们都在外面吃毒了，回来这些天，却一直在府里吃，你不腻？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既然秉着好好谈的心思，李柔嘉也就不和他计较，继续宽宏大量。 宁王笑道：“不去了，人多眼杂的，最近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好。眼见着要到秋猎之时，谁知道蒋家那边到底要用什么法子？从现在掌握到的情况来看，就是要利用云家——这不要紧，咱们就且由着它发出来，不然蒋家反而找不到动手的机会。但我觉得，他们既然要有大动作，必定多管齐下，只用云家这一个怎么能够？这一阵子你也小心一些，别被他们算计了去。” 李柔嘉点头：“我知道了。” 宁王早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他知道李柔嘉一直都很为他着想。虽说纳妾对她而言是绝对不利的，可她绝不会围了自己的好处，而放弃了能让他进一步的机会。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绝对不会纳程敏薇。这件事就过去了，别再想它，快给我梳头！”宁王拍了拍李柔嘉的脸，坚定温柔。 李柔嘉见他自己主动提起来，也就不费力去想开场白了。按着他坐在圆凳上，边给他梳头边道：“你觉得程远山平日里对他着嫡出女儿怎么样？” 因着原先和程敏萱的关系，宁王对程远山的差别父爱很有些了解：“程远山这个人，嫡庶观念非常重，待程敏薇和程敏萱天差地别。平日里那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说程敏薇是京都城里最受宠的官家小姐也不为过。” “既然如此，他怎么可能只为了站队，就让自己的女儿入宁王府做妾？”李柔嘉道，“我看此事，多半程敏薇自己的心思有关。她是早就倾心于你，这才耗到了这个年纪还未嫁出去。” 宁王笑道：“你还真说对了。在我娶你过门之前，程远山就几次向我透露过要与我结亲家的意思。最后看我不同意，也真是老脸都不要，竟然直接透露了他女儿倾心于我，说非我不嫁。我都笑笑过去了，他最终也识趣了，没再提。” 李柔嘉道：“这就对了，这一次眼见着这场大战之后，一切都会有分晓，你此时正是用人的时候。他以为，着时候再向你提起，为了前程着想，你一定不会拒绝。更何况只是一个妾室、又非正妻？他这么想这么做，也是对你们二人都好，各取所需。对你而言，这可是一桩躺着也赚的生意，你就真的不考虑？” “不考虑”，宁王道，“我对程敏薇一点印象都没有，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她。这女人死活要嫁给我，怪吓人的。万一是狐狸精变的，瞧着着大熹过的男子中，也就本王能算得上人间绝色，是要来吸本王阳气的，本王岂不太吃亏？还没活够呢，我得小心一点好好活着！” “你不要想着我，这时候，更不要想着程敏萱，只要有利就行了。反正咱们府中，那些美貌却得闲的侍妾也不少了，多她一个不算多。”李柔嘉不知道宁王这样坚决的拒绝，到底有几分是为了程敏萱、有几分才是为她。但程敏萱显然是不会这样好心劝说宁王为前程计而拉拢丞相的，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不想着害死宁王都不错了！ 但总要有一个人开口劝宁王一番不是？她是王妃，这个重任，也就自然而然落在了她的身上。 可宁王明显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李柔嘉觉得，让他“开窍”，很难。 暂时没继续劝。给宁王梳好头发，用早膳的时候李柔嘉才道：“我那日见到程敏薇，觉得平心而论，她的容色和程敏萱也不相上下，各有千秋。这样一个美人，又一直倾心于你，就这样放弃了，岂不可惜？” 这一次宁王可没有刚才那样好脾气，直接放下了筷子。手撑着膝盖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压着怒火似的。然后，直接起身，不吃了。 “我上朝去！”甩给李柔嘉这句话就走。 “嘿……你……”李柔嘉也觉得挺委屈，她是好心，怎么这人忽然没征兆的就发脾气了？ 今早夏心一直在一旁伺候着，见此，也忍不住道：“小姐，我看殿下是以为你不在意他，这才生气了。” “谁知道他又闹什么幺蛾子，不理他。由着他自己想去，我看最终他也会想明白的。他不是一直都想拉拢程远山？如今机会就摆在面前，要放弃，可就是傻子。” 夏心却道：“奴婢觉得殿下不会的。小姐，这一次你可能真的误会殿下了，殿下没那么唯利是图。” “你今天怎么为他说话了啊？”李柔嘉诧异地看向夏心，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章：一心为你 夏心一直以来不都很不待见宁王？这会儿怎么反而站在宁王这边？ “奴婢觉得，殿下是真心待小姐的”，夏心道，“这么好的机会，白捡便宜一样，殿下如果不是真心待小姐，昨天就应下了。而且但凡对小姐有二心，也不会让奴婢留下来听他们的谈话。小姐想想，他若不坦荡、若是想借此做些筹谋，还不要背着人吗？让奴婢留下来，就是为了避免小姐日后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件事而多心呢。如此细心地体谅小姐的感受，不是真心待小姐，还能是什么？” 夏心是真的被宁王的做法给感动到了。人非草木，自打跟着小姐嫁入宁王府到现在，宁王怎么待小姐的，她都看在眼里。一开时的时候的确有的可挑剔，可时日久了，竟然发现宁王处处做得都很到位，根本挑不出错处。而且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宁王看小姐的眼神，是真真儿的痴情。 “你又知道了”，李柔嘉叹了一声，道，“我也知他对我好。但这些好，最终到底是不是我自己的，谁能说得清？是不是，他对程敏萱也愧疚、对我也愧疚呢？只是我现在没有力气计较这些，我满心满脑的只想着，要让他活着。夏心，你可知这一战若败了，他的下场会是什么？” 不用夏心说，李柔嘉便道：“是死。如果这一战打败了，太子登基后绝对不会放过他。七年前我救了他一命，我希望无论何时，他都能活着好好活着。” “但宁王殿下自己这般有分寸，哪怕丞相真的恼羞成怒转移阵营，宁王殿下也不会损失太多吧？”夏心听着也有点害怕。 想起宁王之前为了证明她的清白而冒的险，李柔嘉就觉得，说不准。虽说程远山的投靠并不是决胜的关键、宁王如果得罪了程远山，也未必能有什么大雅可伤，但她不想冒险。 因为太紧张他的胜负，李柔嘉丝毫不敢冒险。 “当务之急，是要抓住一切可能抓住的力量，无限度地壮大自己的实力。”只有他们宁王府的实力强大到哪怕天子盛怒、他们也有法子保全自己的程度，他们就赢了。 可现在呢？他们的生死，还是握在皇上手中。 “可如果殿下真的纳了程敏薇回来，小姐岂不是等于引狼入室？小姐不是说了嘛，程敏薇就是因为钟情于殿下，这才熬到了今日。既然钟情于殿下、且身份也不差，又岂能只甘心于做个妾室？搞不好要闹出很多幺蛾子来。咱们李家在皇上眼中，毕竟是需要忌惮的，而丞相却是正当重用。如果程敏薇真的作出了对小姐不利的事，而咱们防不胜防真的被她算计了，到时候，哪怕是要说理、咱们都没处说去。” 李柔嘉也知道，程敏薇一旦入府，绝对不是善类。但不管她在府中作闹成什么样子，只要能在府中、让世人都知道程远山最疼爱的嫡亲女儿在给宁王做妾，这就够了。 至于胡闹，小的她不管，大了，她也绝不会姑息。不过就是一些与姬妾们的相处之道，早晚都是要面对的，总是逃避也不是办法，她应该和这些人正面去较量。 “小姐，可千万不能让她入府啊！小姐可再不要向殿下提起此事了，不然咱们的日子可不好过了！”夏心真怕小姐一心为殿下着想得昏了头，最终再用什么不纳不行的理由说服了殿下，他们可是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我再想想吧。”李柔嘉道。 虽然说的是再想想，但是她还是觉得，只要是对宁王有利的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就都应该做。 早膳后没多时，府里就来了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两日里摆在李柔嘉和宁王面前的难题——程敏薇。她不是来拜访宁王的，而是来拜访李柔嘉。 “臣女给娘娘请安。”程敏薇带着自己的一个侍婢，侍婢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小姐快请起。”李柔嘉亲自扶起了她，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小书房去说话。 “臣女得了些今年的新茶，想着娘娘爱饮清茶，可就给娘娘送来些。也不知娘娘喜不喜欢，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正想着清茶这口儿呢”，李柔嘉笑道，“夏心，你接了，这就去沏些来尝尝？” “是。”夏心接了茶，要往厨房去。 程敏薇道：“秋荷，你也去，帮着夏心姑娘些。” “是。” 两个丫鬟退下后，屋内便只剩下李柔嘉和程敏薇两个人。 程敏薇起身，忽然扑通跪地，李柔嘉都听到响儿了。 “臣女只愿能陪伴在殿下左右侍奉，决不敢有僭越之心。臣女定会恪守侍妾本分，还望娘娘能够成全！臣女，感激不尽！” 李柔嘉忙扶起了她，拉着她的手道：“我知你的心思，只是一来，府中的侍妾太多了，殿下原本就有遣散之意，岂能再进新人？二来，你是当朝丞相的嫡出女儿，就是直接入宫做皇后也不为过，让你进府中做妾，着实委屈了你。这样殿下才一直心有犹豫，本妃心里也想着，这对你而言着实委屈不公平。但你放心，我与殿下一定会好好想一想。” “求娘娘一定要成全臣女！臣女日后是殿下的人、也是娘娘的人，娘娘有什么吩咐，臣女都会尽心竭力去做！臣女只愿意安安稳稳的在府中为殿下和娘娘斟茶倒水，为娘娘分忧解难，这就够了。娘娘放心，臣女真的别无它求！” 李柔嘉叹道：“我知你的心思，我又何尝不愿与你做伴儿？只是越是同你谈得来，才越要谨慎一些，不然岂不是害了你？你且放心，无论结果如何，我同殿下都会慎重考虑，绝不会草率对待此事。” 李柔嘉句句安慰，却又句句都不给准话；而且从李柔嘉的言语里，竟然也听不出宁王自己、对此事的态度到底是什么。说的都是一些体面话，谁都说得、谁也都听得，却又一点没用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三章：恶人之心 程敏薇还要再说，但李柔嘉已经道：“说到底，纳妾一事还是殿下自己说了算，我夹在中间，纵然再有心也是为难。我只能说我会尽到全力帮小姐做成此事，但结果，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保证的。” 听了李柔嘉此言，程敏薇却也不能再说什么。再说什么，只是自讨没趣儿了。没想到李柔嘉是这么个不好对付的，她做低到如此程度，也不能换来李柔嘉的一句保证。 这人表面上看起来很和善，内里怕是比程敏萱更不好对付。 但面上却只能笑道：“如此，可都要托赖娘娘帮扶了。” “小姐放心，我一定尽力。” 说来说去还是尽力，程敏薇觉得着实没什么趣儿。又闲说了一会儿便走了。 路上小丫鬟秋荷见主子面色不悦，宽慰道：“说到底，宁王妃也没什么权，最终还要看殿下的意思。小姐对点下一番赤诚，殿下自然感受得到，一定会善待小姐的。” “啪！”程敏薇一巴掌打过去，怒道：“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殿下如何，岂由你这小蹄子评判？” 程敏萱本就在气头上，气的是，她从李柔嘉的态度上看出了宁王的态度。可这小子蹄子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带了这么个不会说话的奴婢出来，之都沾染了一身晦气，难怪今日之事没成。 李柔嘉是个聪明人，如果宁王想要纳她，今日李柔嘉对她绝对不会是这个态度。不说恭维一些，至少也要像上次一样热络。可这一次，李柔嘉分明是为难和敷衍。 “奴婢错了，小姐息怒！”小丫鬟吓得忙跪地求饶。 这当街一跪，更是看得程敏薇眉心直跳。忙一把抓起了她，压着声音怒道：“你这是干什么？是想让本小姐当今街丢脸不成？我程家怎么亏待你了？我不过教训你一巴掌，你何至于这般诚惶诚恐？” “你若再想着害我，当心你的狗命！” 小丫鬟本是无心之失，不想程敏薇怒成这个样子，一时跪也不是不跪又怕，浑身瑟瑟发抖，看着让人生怜。 主仆二人当街这样一争执，很多人都注意到这边。程敏薇未免事情扩大，只能拉着小丫鬟抄了小路，想要尽快回到丞相府。 不远处，春怡见了这场面，紧忙往太子府赶回。 “娘娘，奴婢瞧见大小姐从宁王府方向回来，但看来却很是不悦，当街拿着小丫鬟撒气呢。”春怡回府就忙向程敏萱禀报。 程敏萱从放在丞相府的细作里得到了程丞相想要将大女儿送给宁王的消息，今日便让春怡以出去买东西为名，去打听一下宁王府和程敏薇那边的动静。春怡刚出来不久，就见到了这样的场面，岂能不尽快禀报？ “这个时辰，宁王还在朝堂上呢”，程敏萱曼然地轻抚指甲，冷笑道，“看来这不开眼的是去求李柔嘉了，李柔嘉必定没给她满意的答复。” “大小姐是真的蠢啊”，春怡忙顺着道，“府中最不希望她进去的，不就是宁王妃吗？她居然还去求宁王妃，不是自取羞辱又是什么？” 程敏萱道：“她那不是蠢，其实也算有些小聪明。她是觉得自己去问宁王不妥当，若是真的直接去问宁王，指不定原本还有希望的事，被她这样一问，都弄垮了。所以她是去李柔嘉那里打探一下宁王的态度。李柔嘉是何等聪明的人？如果宁王待见程敏薇，她岂会怠慢了？至少表面功夫是要做好的。而如果宁王自己就不待见程敏薇，李柔嘉也就不必太做这一番功夫，和没用的人浪费口舌干嘛？” “现在瞧着，可是宁王殿下也极不待见她呢。”春怡道。 程敏萱颇为得意：“听说她主动送到宁王那儿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宁王就是不领情，一次面子都没给过。就她那样道姿色，也想要往宁王身边去，自己心里也是没数儿。除了自找羞辱之外，还能得到什么？” 但这一次，却又的确有些不同。这一次程远山那老匹夫是真的豁出去面子，直接用自己的站队来给他疼爱的嫡出女儿铺前程。 如果宁王想要拉拢丞相，纵然再不喜欢，一番思量之后，只怕也是不会拒绝吧？毕竟放到府里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 可这却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不管进入宁王府中的日子如何，只要能进入宁王府，对程敏薇而言，只要能进府，就是得偿所愿。 如今她在高处、程敏薇在低处，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得意，她也不想让程敏薇体会到。 “程敏薇既然这样喜欢宁王，咱们不如助她一臂之力。”程敏萱含笑道。 这话说得阴森森的，听得春怡脊背发凉。她当然知道程敏萱不是真的要帮助程敏薇，但开口还是不解道：“娘娘打算……” 程敏萱阴邪着脸沉默了一会儿，笑容缓缓浮现在脸上，拉了春怡的耳朵，在她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春怡听着心惊，但面上却是平静，道：“奴婢这就去办。” “换上一身小厮的衣裳，仔细一些，若是暴露了，我定不轻饶你。”程敏萱道。 春怡已经被她的狠毒吓破了胆，心想你就算能轻饶，你所说的轻饶和别人也必定不一样，多少都要扒我一层皮！ 当下不敢怠慢，便按照程敏萱的吩咐，换上一身小厮衣裳出了门儿。 程敏萱想起宁王待她的那些好、想起程敏薇之前对她的诸多羞辱，再想想自己现在这样可以对程敏薇为所欲为的处境，心中无比的畅快。 宁王是真的和李柔嘉赌气了，到了夜深才回，回来也是一句不发。 李柔嘉想着夏心的话，觉得旁观者清，可就这么侧着身看着他，却仍旧觉得看不透他的心。 “别看了”，宁王怒着翻个身，用大手盖住了李柔嘉的眼睛：“你再看也看不出个花来！” “谁看你了……”李柔嘉打开他的手，做最后的试探：“今天程敏薇来找我了，让我帮忙促成这件事。” “你答应她了？这不是正合你意吗？将府里的侍妾聚得多多的，打起牌来也热闹！”宁王道。 李柔嘉笑道：“听她说了那些话，我心里才觉得不舒服。怎样也没法说出答应她的话来，只能敷衍尽力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二章：祸起执念 “你真这么想？”宁王这才来了精神头。 “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怎么样？难道真让我直接为你做主，将程敏薇给你纳进来？” “不是不是”，宁王忙解释道：“你有这不舒服的觉悟自然是好，我高兴还来不及。” 床幔敞着，月色朦胧，李柔嘉借着月光看着宁王，最清晰的便是他那双仿佛盈满星光的眼，眼中的欣喜分外明显。 夏心说她是当局者迷，说宁王是真心喜爱她。其实如果只从此刻的表情来看，宁王眼中的情义分外清晰。 “只是程敏薇这次既然来找我，必定是下了十足的决心，不进宁王府誓不罢休。程远山又向来将这女儿疼爱到极致，她回去一闹，程远山必定要想些办法继续出击。若他们真提出些让咱们进退不能只能答应下来的提议，你难道还能和他对着干？把他推到太子那儿去，或者太子就因着他这边提供的助力而起死回生。程远山韬光养晦多年，我觉得他有这个实力。”李柔嘉打算以退为进来劝说。 宁王道：“我也觉得，这老匹夫实力相当强悍。他这个人，绝不是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与世无争。这些年来他在父皇面前恩宠不衰，实力必定非常人所能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能一鸣惊人的本事，他是绝对具备的。”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怕他！他有定胜局的本事，本王就有扭转的妙招。你不要想这些，这些事情自有我去操办，你只管在家安安心心的就是。” 李柔嘉叹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如果真的为我好，你就应该将一切可能的危险都扼杀在萌芽之中。你说不让我担心，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我这边在家里但心得要死，你却不让我说也不让我管，倒是厚待我啊，还是在害我？” “我怎么可能会害你？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尽快生个大胖小子。你若有孕，林德音在府中便无立锥之地。我能专心应对外面的事情，这才是是真的为我好。” 静夜慢慢，李柔嘉觉得，这样的日子对她而言就是再好不过。如果可以这样安稳一生，什么皇权富贵，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但安稳二字，于他们而言，却是最难求得。 她不打算再劝宁王纳程敏萱了。宁王既然对她有此心，她若是不领情，着实伤人。而那些因程敏萱而起的不确定的想法，其实也应该收一收。毕竟程敏萱还在太子府中，最终情况如何，谁也说不准。她现在已经没了那么多斤斤计较的心思。在这皇权威亚之下，能活着就已是不易，何苦来还要在难得的性命里，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程敏萱接了春怡买回来地东西后，趁着太子熟睡之时，深夜起来写了一封信——用宁王的笔迹。 宁王的笔迹她早就能模仿得来，当时模仿之时，只想着日后若有用处便用一用，没想到真的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将这封信写好了藏在手势盒子里，在次日太子上朝后，偷偷交给春怡。 “你把这个给江淮，让他在今晚将这封信悄悄送到程敏薇门前去。她不是要入宁王府吗？咱们就助他一臂之力。”程敏萱吩咐着，将信和春怡买回来的药，一并交给她。 春怡没有再多问，只是应了一声“是”。程敏萱是要找人祸害程敏薇了。 多大的仇多大的恨？毕竟是亲姐妹，程敏萱就因为自己嫉妒，就要下次狠手，这女人当真狠辣到让人胆寒。好在程敏萱身边只有她这么一个可用的贴身侍婢，只要她不犯错误，程敏萱暂时是不会除掉她的。在入主中宫之前，她还有些时间为自己想退路。而一旦程敏萱入主中宫、且铲除了身边所有危机，她的路可就不好走了，有可能被程敏萱给卸磨杀驴。 所以程敏萱让她做的什么事，他都要留个心眼儿，以便日后给自己寻求一个退路。 程敏薇自然不敢和自己的父亲说，她找李柔嘉下跪求情，还被人拒绝了。但父亲那边却也要好好催促着，不然，父亲只以为宁王不同意就罢了，她不是要错失了这次机会？这次机会她不抓住，日后宁王得胜入主未央宫，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 “为父已经同宁王说了，但宁王的态度可不好啊。女儿啊，我看你还是收收心，咱们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要紧。”程远山再次受到了宁王的羞辱，心中也是愤懑。对自己的女儿也颇感无奈。 他程远山一生傲骨，哪承想会生出这么一个不要体面的女儿？自己巴巴地要嫁过去，人家几次拒绝却还不醒悟。 “父亲既然说了，咱们若不办成，丞相府的面子何在？父亲既然看好宁王，在宁王那边没个牵制怎么能行？”程敏薇道，“如果女儿能去宁王府，也好给父亲一些帮衬。父亲，现如今，咱们可真的到了该当做出选择的时候了。再拖下去，对咱们丞相府可是极为不利的。而将女儿送进宁王府，就是父亲新仕途的开端。若是在一开始就不能让宁王有所忌惮，日后父亲的路岂能号走呢？女儿觉得，宁王若不同意，我们就用些法子吧？” 程远山怒道：“用些法子？你还想要什么法子？为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为父这一生，刻曾求过什么人？之前为父就已经为你说过，可宁王都拒绝。为父但凡为了脸面，都不能再与宁王提起这件事，可此番，我不还是提了？女儿啊，这世上的男人又不止宁王一个，你何必盯着他不放？” 说着说着，见女儿委委屈屈的样子，眼中还含着泪，程远山又不忍心了，语气不由得和缓下来。 “可是能在仕途上有帮助的，可就只有宁王一个。能做皇帝的，也就只有宁王一个。女儿这样做，又何曾是围了自己？不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吗？” “为父何曾用你来图谋？为父向来清清白白做官，咱们丞相府也从不攀什么裙带关系！你若真的为了为父、围了丞相府，就不要再动这个心思！”程远山又怒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三章：不安分的心 见父亲态度如此坚决，程敏薇更能从其中看出宁王的态度。看来宁王拒绝父亲之时，也是十分坚决的。但凡宁王留了一点活口，以父亲对她的疼爱，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坚决。 “女儿知道了”，程敏薇不敢过于惹怒父亲，施礼道，“父亲息怒，都是女儿的不是。女儿虽说是为了咱们程家好，但这事情让父亲为难了，女儿本就不该做。还望父亲莫要怪罪。” “哎……”程远山扶起了女儿。女儿向来这样懂事，唯独在宁王的事情上时常犯糊涂，这让他怪起来也不忍心。 “你放心，为父一定给你寻一个品貌不差宁王的好归宿”，程远山拍着女儿的手，“你也知道，那宫腔这种不是好待的，即便权重如蒋后，不也落得个尸骨不知去向的下场？还有那看似受宠的皇贵妃，焉知她背地里要吞下多少苦。当年宁王小小年纪被送到燕国，险些死在路上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女儿啊，皇权富贵最是靠不住，为父只盼你能嫁一个寻常人家，夫妻俩举案齐眉地过活。平平淡淡地度过此生，才是福气。” 程远山说得苦口婆心，程敏薇也知道父亲是为自己好，点头道：“我知道了父亲。” 但却也只是用嘴巴这样一说罢了，心中却绝对没有真正放弃之意。 她为宁王等了这么多年，必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从父亲这里回来，程敏薇更是心事重重。想要的目的没达成，反而还知道了一件更令自己烦忧的事。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一件捡便宜的事，宁王为什么态度如此坚决？ 真的有那么喜欢李柔嘉？还是因为，程敏萱？ 因为程敏萱之前深得宁王喜爱之时，在他面前说了她诸多不是？在宁王眼里，她必定已是一个极其不堪极其恶劣的人了。 但宁王自己又不是个没分辨力的，更何况现在分明是喜爱李柔嘉更多一些，岂能因为程敏萱的一些话，而就此放弃一个和父亲合作的机会？ 宁王是个聪明人，绝不会围了一些过往的情感而放弃现世的利益。所以此时宁王所想，必定还是因为李柔嘉。 李柔嘉顺着宁王，宁王也因为一些不为外人知的原因，而顾及着李柔嘉。 是什么原因？李堂？还是李家世代的威名? 程敏薇百思不得解，却又绝不能这样放弃。她必须要给自己想出个好法子才行。 宁王去上朝后没多久，府里那些久未与她走动的侍妾们，这就来了一个。 “妾身给娘娘请安。”冯妙弋盯着重重的黑眼圈儿向李柔嘉施礼。 “妹妹无需多礼，快起来。过来，坐下说话。”李柔嘉坐在小书房的书桌边看书，见她来了，放下手中的书向她招招手，没有起身去扶她。 “是。”冯妙弋应了，到书房去，规规矩矩坐在临近李柔嘉的椅子上。 李柔嘉见她气色不好，笑道：“妹妹昨晚儿没睡好吗？” “哎……”冯妙弋叹了一声，道，“不瞒娘娘，一夜未曾得眠。” “哦？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李柔嘉知道她是有事才来，如若不然，这些姬妾们不愿意到她这里讨没趣儿。她对这些姬妾们虽然都很和气，但却从来不说什么有用的话，时日久了，那些人一传十十传百的，也就觉得来她这里是浪费时间。 “也没什么”，冯妙弋却又不说了，转而道，“娘娘好生清闲，自打回到府里，娘娘的心情儿还不错？妾身就担心娘娘回到府中，看到府里的一些变化，或许会心内不舒坦呢。” “怎么会不舒坦？府里又有什么变化，一切不都好好的？”李柔嘉知道她意有所指，而且也猜到了，她的所指就是林德音。 冯妙弋笑道：“是妾身不会说话，娘娘别怪罪。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娘娘和殿下不在府中，妾身许是因着思念，日子过得不大顺遂。毕竟这府里有的，可不只是咱们宁王府的人，还有宫里来的嬷嬷，每日里天尊地贵地侍奉着林姐姐。妾身生怕自己哪一事做得不好，冲撞了林姐姐，惹了祸事上身呢。” 听了这番话，李柔嘉就知道她是为何而来呢。原来是为了林德音。 对于林德音的身孕，她不着急，这府里，却是有人着急了。 “她有孕在身，饮食上难免比咱们注意些，其他侍妾若有身孕，也是一样的。”李柔嘉淡淡笑道。 “妾身就是看不过她那一副大阵仗”，冯妙弋道，“娘娘还在呢，府里岂由得她耀武扬威？每日里宫里的嬷嬷进进出出的，不知怎样张狂才好。娘娘和殿下向来爱清静，她倒好，没的扰乱殿下和娘娘。” 李柔嘉笑道：“关起院字来，我们倒也听不见什么。靖王这一阵子在京中，每日都来找殿下下棋，殿下整日在书阁那边，就连我也没见着几次。” 冯妙弋听李柔嘉这话说得含混，从中判断不出什么来，只得继续试探：“林美人刚怀着身孕就这般模样，日后若是生了，还不要骑到娘娘头上去？妾身一心喜爱娘娘，着实为娘娘着急。” “你有心了”，李柔嘉笑道，“难得你们喜欢我。入府之前我还想着，若是府里的侍妾都不喜欢我，该当如何？我生怕咱们处得不和气。听你这样说，我心里舒坦。夏心，还愣着干嘛？怎么不去沏茶？等下殿下回来要饮的。殿下熬了一早朝，就盼着这口茶，他盼着，你却不想让他喝到，他岂能乐呵？” “是。”夏心应了一声，也听出了李柔嘉这一番话里另有所指。 冯妙弋也听出来了。 李柔嘉的意思是，殿下盼着林德音肚子里的孩子呢！ 这事她是早就预料到的。林德音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殿下的第一个孩子，岂有不盼着道理？ 早就料到，既然也有应对之法，顺着这话便笑道：“殿下盼着，却也要看是谁沏的。若是娘娘亲自沏茶，殿下必定是真心喜欢的。其他的，估摸着也就只看在茶的份儿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四章：出手了 “别管是谁沏的，有，总比没有要强一些”，李柔嘉笑道，“咱们这边说着话，我正忙着，也没有功夫给他沏茶。但日后若得空，你、我，都应该尽心些，亲手沏一些新茶给他。如此咱们府里和和气气热热闹闹的，岂不美哉？” 冯妙弋听出来了，李柔嘉的意思是说，她希望林德音顺顺当当地把孩子生出来。 只是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呢？ 李柔嘉才是王府里的娘娘饿，她的儿子日后便是世子、是太子，可自古立嫡立长，李柔嘉占了嫡，却将长给别人了，不是仁厚太过？这不是为她的儿子设障碍呢么？ “妾身沏出来的，殿下也一样不喜欢”，冯妙弋道，“只有娘娘的，殿下才看重。那些不看重的，其实再赶早儿又有什么用呢？早晚都是闲置的份儿。莫不如……不来的好……” 最后那句话，冯妙弋说得很是忐忑，故意放慢了、又慢了些。 她实在摸不透李柔嘉这个人，若反而被李柔嘉摆了一道，可如何是好？ 李柔嘉的脸色缓缓沉了，语气却是笑音：“妹妹，可不要这样说。只要是为殿下好，都没有来不来的说法，一切随缘，切莫有差。”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是她不想管林德音的事。她有本事生下来，那就生；没本事生下来，是她自己造化不够。随缘就是，反正李柔嘉自己是不会出手的。 冯妙弋探得了李柔嘉确切的意思，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又笑着闲聊几句。 既然是这样的情况，没有李柔嘉作为支撑，她也就不敢说自己“已有身孕”的事。 她的孕相是假的，能维持住的不过三个月。三个月内她若是不铲除林德音、爬上林德音的位子取而代之，她就是白忙活。 而在此时的情况下，三个月，如果没有李柔嘉的帮助，她很有可能什么也做不成。林德音院子里那两些个宫里来来回回的嬷嬷，当真不是省油的灯。 冯妙弋走后，李柔嘉对夏心道：“看来宫里将林德音保护得不错，让府里这些嫉妒之人都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如若不然，冯妙弋也不会冒着大风险来找我。心真够狠的，竟然想让那孩子生不下来呢。” 夏心道：“其实府里头心狠的人必定不是她一个，那些个侍妾夫人们，人人都不想让林美人把孩子生下来。只不过，别人都没有动手的魄力、也没动手的必要。毕竟即便林美人的孩子不生，在府里仅次于小姐的地位，也不会落到她们头上。可冯美人不同，娘娘来之前，她毕竟最受宠。如今林美人一有身孕，便将她从第二位，推到第三位去了。” 李柔嘉冷笑道：“但她自己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如果她真有毕生的把握，她也不会过来找我。或者是，她只有得到了我的支撑，才敢动手呢。” “小姐”，夏心犹豫着，却还是道，“恕奴婢直言，其实奴婢也觉得，林德音那孩子生不下来才是好的。如若真的一举得男，林德音生的孩子可就是长子了。到时候一旦宫中势力上有什么变故，那孩子，可就是议储路上唯一的威胁。这对小姐的孩子，是颇为不利的。” 李柔嘉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些日子来，那个原本没心没肺的小姑娘，此时也在心中有了这么多计较。 其实她自己，又何曾真的良善呢？她也曾想过，这孩子的到来，必定会给她添很多麻烦。可小孩子是无辜的，难道还能因为大人们之间的这些计较，就将他杀死么？他本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看一看，却不让他来？ 李柔嘉觉得自己做不出这样的事。 “儿孙自有儿孙的造化，如果我的孩子真的不如旁人，我也只能认了。到时候只求得一个安稳人生便可。哪怕离开皇城，也没什么要紧”，李柔嘉道，“这件事情不要再提，只要她能生出来就好，我是绝不会插手的。这一阵子你帮我盯着些，不要让冯妙弋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是。”夏心知道小姐善良，再说下去也没用。 不过，让她去看着，她也就嘴上应应罢了，绝不会真的去做。她巴不得冯妙弋出手把林德音的孩子弄没呢。到时候一箭双雕，冯妙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她们便坐收渔翁之利。 她知道这种想法很丑陋很残忍，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他们不盼着别人去死，总有一天，别人就会弄死她们。她们不亲手去做恶，就已经是坚守了最后的底线了。 回去的路上，冯妙弋一直在想。她总觉得，李柔嘉不可能真的对这个孩子毫无忌惮，也不可能真的仁慈到如此程度。是不是，还是她哪里说得不对，没探出来呢？ 让她就这样放弃，她真的不甘心。 可如果李柔嘉想要出手、却绝对不向她透露，就说明李柔嘉要对付的，其实绝不是林德音一个。不用放在以后，李柔嘉现在就想收拾她。 这可就危险了…… 不管是哪一种，想要拉李柔嘉做盟友，绝对不可能。 单打独斗，却又太过冒险。 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已经没有稳妥之法了。要么冒险、要么不做。 想了一路，回到妙人居的时候，她便已经下了决心。 “做！已经有了有孕的脉象，绝不能临阵放弃！”冯妙弋狠狠心念一声。 “呕……呕……”宁王从朝堂上回来，路过池塘时，见冯妙弋蹲在池塘边干呕，春雪在拍着她的背，说，“妇人，咱们还是请大夫瞧一瞧吧？夫人已经三个月没来月事了，可别是身体上出了什么乱子。夫人，身体要紧啊。” “你别啰嗦”，冯妙弋大喘着道，“林姐姐有孕，府里正忙着，我这点小病，别去给殿下添乱。” “可夫人已经干呕了好一阵子了，这一阵子吃了吐，夫人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这样下去着实不是个事儿啊！对殿下而言，自然还是夫人的身子更要紧，添些乱子也没什么的，殿下绝不会怪罪。”春雪配合着又道。 宁王听着主仆二人的谈话而来，站在冯妙弋身后，问道：“妙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五章：兵行险招 “殿下……”冯妙弋故作慌张地后退了几步，急忙施礼。 “哪里不舒服？”宁王问。 “夫人这一阵子总是干呕，吃什么都吐。奴婢说让夫人叫了大夫来看看，可夫人说，担心给殿下添麻烦……” “住嘴！”冯妙弋忙制止了春燕。 但该让宁王听到的话也都说了，这时候住嘴自然是刚刚好。 宁王道：“既然如此，就该去找大夫看一下才行。侍酒，你去吩咐姜大夫，去给冯美人瞧瞧。别管是什么病症，动用最好的药来医。回头告诉本王一声，本王也放心。” “是。”侍酒领了命而去。 冯妙弋娇滴滴地道：“妾身这点小病，岂敢劳烦殿下挂心？如今府里有林姐姐怀着身孕、又有王妃娘娘正当宠，奴婢算得了什么呢。” “你不要这样说”，宁王道，“你们都是本王府里的人，身子上有了不适，待遇都是一样的。好了，别多想，等下姜先生去给你瞧病，你自己也仔细着些，好好答他的话。” “是。”冯妙弋戚戚然地应了一声。 宁王见她这副戚戚然的模样，知道她这一阵子是吃心了，但却也不想安慰她什么。这一阵子里他着实冷落冯妙弋，但冯妙弋却也没什么捣乱的举动，这还让他挺满意的。原本还以为这女人是个不安分的，必定要找什么法子来复宠呢。但她既然没有举动，他也就没有处置她的意思，由着她在府中安稳度日便是。 冯妙弋见宁王转身就走，一点留恋也没有，心里难受得很。可却又不敢叫住他。 她知道宁王最讨厌的就是没有分寸甩不掉的女人，但凡是他不想要的，只要主动送上前去，他绝对会万般不悦。她虽然觉得宁王曾经最宠爱她、相比别人她是有些资本，但却也么有蠢笨到以为这点资本足够她去挑战宁王的底线。 “走吧，咱们也回去。”看到宁王走远了，冯妙弋淡淡道。 “是。”春燕应了一声，却是没有冯妙弋这样放松，而是眉心紧锁。 冯妙弋到底还是选择了这一条路。这条危险的路，在现在就可以看到结局——冯妙弋必败，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春燕自己在心中盘算着，觉得自己绝不能给冯妙弋陪葬，她得尽快想个法子自救才行。 回到同心院，宁王道：“近些日子府里的女人们可都还好？你让吴嬷嬷吩咐下去，带着姜先生一起，给她们每人都查查身子。刚过了暑热，天气骤凉，许是很多人身体都有不适。” “知道了”，李柔嘉笑道，“她们若真有不适，也都是心里的，只要你去看看她们，准保什么病都好了。你让姜先生去一百次，也不如你去一次来得有效。怎么又想起她们来？既然想起来，你就去瞧瞧，我准保不吃醋。” 宁王道：“刚才在池塘边遇见冯姬，她说她身子不舒服，吃什么都吐，已经有一阵子了。我瞧着她脸色蜡黄，的确像是有大病的样子。已经派了姜先生去给她看病，妥善调理着就是了。” “吃什么都吐？”李柔嘉道：“她自己说的？你看见了？” “在池塘边上吐着呢，让我瞧见了。” 李柔嘉觉得，这事儿是不是太赶巧了些？ 而且这“吃什么都吐”的事儿，听起来可不简单呢。 “该不会是有喜了吧？”李柔嘉道。 “不……不会吧？我都多长时间没去她那里了。”宁王觉得应该没这么准。多长时间了，而且算起来最有可能临近的那一个月，他也就去过一两次而已。难道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想起冯妙弋昨天过来的事，李柔嘉觉得，这事十有八九跑不了了。 冯妙弋昨日来找她，原来是为了这。她也怀有身孕了，所以才想着要让林德音那孩子来不了。如果看到她也有此意，冯妙弋应该还会在藏着一阵子，等到与她联手将林德音的孩子弄掉之后，她再让姜先生查出来。 到那时，她这边折腾了一通，可就都成了为冯妙弋做嫁衣。这位平日里看起来胸大无脑的女人，没想到还挺有手段的，这种借刀杀人的法子也能做得出来。 幸亏她不至于真的做出那种残害他人子嗣之事，不然可就真成了恶人自有恶人治了。 冯妙弋是见她对林德音没有铲除之意，想要利用而不成，就只有自己来了。 “还是等姜先生的消息吧。如果冯妙弋真有身孕，姜先生会第一时间来禀报的。”李柔嘉道。 宁王点点头，忽然想起在池塘边听到春燕说得那句“夫人已经三个月没来月事了”。算起来，可不就是三个月么？难道，他真的“幸运”如此？ 刚让柔嘉相信他的一些诚心，又除了这档子事儿。被冯妙弋的事一闹，他又要多久才能得到柔嘉的心？ 真是有够头疼的。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姜大夫就一路小跑地跟着侍酒过来，亲自禀报：“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冯夫人有喜了！至今已有三个月的身孕。近日来的呕吐，正是害喜的症状呢！” “当真？你可别看错了！”哪里来的喜啊！宁王只觉得头大，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呢。 “在下行医多年，害喜和生病，还是分得清的。”姜先生笑道。 宁王也知道姜先生医术高超，不然他也不可能让姜先生入宁王府做家医啊。可是这“好消息”，他是真不想信啊！ “这可的确是件大喜事”，李柔嘉笑道，“只是这连日来呕吐也不是办法，可有什么法子缓解？胎像可还平稳？” “回娘娘，在下已经给夫人开了药，已让小白去熬制了，明日起会每天给夫人送去。夫人虽然害喜得厉害，但胎像很平稳，并无大碍。” “好”，李柔嘉道，“如此，就有劳姜先生照料了。” “应该的应该的，这是在下的职责所在。”姜先生笑道，从话语里都能听到喜悦，分明是为宁王高兴的样子。 不管是王府里还是宫里，有了子嗣都是一件大喜事。姜先生医术高超，为人耿直，以为这样的好事宁王必定欢喜，哪里能想到宁王心里那些“小九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六章：好的开始 “姜先生，接下来冯美人那边，就有劳你照料了。” “殿下放心”，姜先生道，“在下一定尽心竭力，帮殿下照顾好小公子。” 宁王道：“别说得这么早，本王瞧着，多半是个姑娘。” “呃……”姜先生愣了一下，这会子要还不明白，那可就不是耿直，而是傻了。忙笑道：“是是是，殿下说的是。如此……在下就去给冯夫人配制安胎的方子去了。” “去吧，有劳先生。”宁王挥挥手。 侍酒看了一眼宁王哭不得笑不得的模样，此事只是想要和宁王说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我跟先生一道去，刚好把今天熬的药拿回来。”侍酒可不想在这儿多待，免得被宁王找茬儿。 “恭喜你啦，宁王殿下，这回可以一年内喜得两子了。”李柔嘉见宁王那一副害臊模样，故意逗他。 “都是姑娘，一定都是姑娘。”宁王道，跟自我催眠似道。 李柔嘉笑道：“有你这么盼道吗？都盼着后继有人呢，你盗号，故意咒自己。” 宁王瞧着李柔嘉的脸色，也瞧不出什么来，怎么看都不是生气的样子。 “这么看着我干嘛？”李柔嘉反而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我是在想啊……”宁王道，“你……你没有生气吧？” “我生气？我生气有用吗？”李柔嘉也是很无奈，“都是你之前的风流事，那时候我们还没见面、也没相认，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要跑到从前去，将你的那些女人们都杀了？” 说是不生气，但心里岂能舒服了？ 可这件事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宁王说那日相遇之后一直在寻找她，后来错认了程敏萱，程敏萱却又贪图眼下的富贵，跟了太子，宁王一时心痛，找了一个和程敏萱鼻子嘴巴长得像的女人即冯妙弋，百般宠爱…… 哎！ 这些混乱的关系，想想都觉得头大！ “行了行了”，李柔嘉道，“你也别想我，只要你自己舒坦就行了，我真没什么事儿。” “你还是生气了。”宁王给出了一个相当精准的判断。 “没有没有，真没有”，李柔嘉被他说得心烦，起身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你的冯美人。你在我这里装样子就不要太过了，人家好歹有身孕，你不去看可说不过去。” 宁王点点头，当然也知道，不去看望冯妙弋一番，也太过分了。林德音那边怀的是他的孩子、冯妙弋这边也是，可不能厚此薄彼。 冯妙弋自打送走了姜先生，一颗悬着的心也就落了地。她最怕的就是姜先生一把脉，就将她这用药物所致的孕相给把出来了，那样一来，她不仅接下来没得玩儿，就连此刻，都熬不过去。 殿下虽说平日里对他们非常宽和，但眼睛里却也揉不得沙子，一旦发现谁有欺瞒他的举动，绝不会轻饶。要是让殿下知道了她用药物假孕，她怕是会被立刻赶出宁王府，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夫人，殿下和娘娘来了。”春燕见门口有人进来，忙回身和躺在床上的冯妙弋禀报。 冯妙弋忙起身，用颇为悠着的快步，向门外走去。 “妾身给殿下请安、给娘娘请安。”冯妙弋盈盈施礼。好像知道自己是害喜而不是生病之后，整个人兜活了，很有精神头儿。 宁王笑道：“起吧。”却也没敢去扶她，因为李柔嘉还在呢。 李柔嘉上前扶起了她，拉着她的手道：“当心身子。” “娘娘抬举了，妾身不过是粗劳之身，不娇气的。”冯妙弋笑道。 “如今你带着孩子呢，可要仔细着”，李柔嘉笑道，“若闪失了我们小公子，我可要替殿下不饶你。” “是”，冯妙弋笑道，“娘娘放心，妾身平日里一定仔细着。” 两人说了话进屋，宁王跟在后面只剩尴尬。 “有什么缺的短的可要开口，莫要委屈了”，李柔嘉环顾了一下这屋子，笑道，“是不是小了些？不如吩咐下去，让吴嬷嬷将风来院给你打扫出来，那里宽敞些。”冯妙弋住的院落没有林德音的大，而她向来又是一个处处争强的性子，李柔嘉早把她的争强好胜之心给摸透了。这会儿，她既然有孕在身，不如顺着她些。 “娘娘厚待”，冯妙弋笑道，“不过妾身已经在这边住习惯了，虽是小了些，但妾身住着也算舒坦。原本府里就已经多了些事，妾身怎敢再给殿下和娘娘添乱？妾身就在这边住着吧，很便宜的。” 李柔嘉看了宁王一眼：“殿下，你看……要不要搬一下？其实吩咐下面收拾一番，冯妹妹只管人过去就好，不会劳累什么。” “不用了”，宁王道，“妙弋不是说她在这里住得舒坦嘛，那就让她住着。大大小小的，不过就是个面子功夫，有什么要紧？” 冯妙弋的笑容尴尬了一瞬，却也忙笑道：“殿下说的是，妾身着实不需要这些面子上的东西。林姐姐是太后送给殿下的人，她住大院子是应该的，妾身可绝不会想着要去和林姐姐比呢。” 李柔嘉道：“也好，你有这样平顺的心态，对孩子而言是好事。既然已经有了身孕，就该事事为孩子做榜样才是。你之前做得就很好，若是这般保持住，日后生的小公子，必定是极懂事的。” “是。”冯妙弋依旧应得温顺。 倒好像是有了孩子之后人都变得平和了似的，完全没了往日里难免露出来的争抢之心。 又闲聊了一会儿，宁王先说要走了。李柔嘉便也不好多留——原本是想要多留一会儿，给足了冯妙弋面子，让她心里平衡一点，别总想着去找林德音的麻烦。 但宁王接连说了要走，她再强行留下，宁王也是要被她给气死了。 “妹妹好生将养，我和殿下会常过来看你的。”李柔嘉起身，拍了拍冯妙弋的手，笑道。 “妾身送殿下和娘娘。”冯妙弋也随之起身，送李柔嘉和宁王到了门口儿。 施礼恭送，看着二人走远了，这才缓缓站起。看着李柔嘉的背影，眼中，现出了狠辣的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人心不定 “夫人”，春燕小声道，“初秋风凉，夫人别冻着了，快回房吧。” 冯妙弋叹了一声，回房后，示意春燕关严了房门。 “夫人，瞧着殿下和娘娘是都相信了，姜先生那边也没什么说的，夫人果然妙计。”春燕凤城到。既然放秒一已经决定做了，她还能说什么呢？除了表面上奉承她几句之外，也就没有别的法子了。若是把冯妙弋惹得不高兴了，她的自救之路反而更难走。 她得先稳住了冯妙弋，让冯妙弋对她没有怀疑，才敢做接下来的事。 “瞧着是相信了，可是有什么用呢？”冯妙弋道，“最终，这孩子还是生不下来。我如果真的能有身孕，该有多好呢。为什么林德音能有，我就不能有？为什么？我哪里比旁人差了？怎么就时运这样不济？” “夫人，只是暂时时机未到罢了，日后夫人必定能一举得男，而且想要几个有几个，比林美人强得多。” “李柔嘉如今这般受宠，殿下眼里心里，哪里还有我的位子？”冯妙弋却是越听越气。 春燕便又不敢说了。冯妙弋这人阴晴不定的，但服侍她服侍得久了，也找出了一条能让自己在她生气时全身而退的路。那就是——忍。 最严重的也不过是打骂一番，只要她不敢还手不敢顶嘴，让冯妙弋占据了高处，冯妙弋发泄完了也就算了，不会将她赶出去或是闹成要命的事。 “今日你瞧见了没有？李柔嘉故意说让我换个大院子，就是为了羞辱我呢！当着我的面儿问殿下，就是要让我看看，殿下怕了她、不敢当着她的面儿对我好。这个贱人瞧着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可心底里的小算盘比谁都多。若是比拼心眼儿，我和林德音加起来，只怕也没有她的多！” 春燕附和道：“瞧着王妃娘娘的确不是善茬儿。夫人心善，她却也这般，若是对着那心恶的林美人，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对着林德音，她反而不敢怎样！那天她和殿下去看林德音的时候咱们也不是没在，可见她说了一两句给林德音脸色看的话？可见她给了林德音威慑？林德音有太后撑腰，她便不敢明着欺负。我这边没个撑腰的人，她便说社么都随便了。这些个官家小姐，一个个的都长着一双势力的眼睛！”冯妙弋说得愤恨不已。 其实她的这一番话，春燕是赞同的。这些个站在高位的人，平日里都摆出一副慈悲的模样，可也没有哪个惹能是真的慈悲。各个都是拜高踩低的，心里的计较，要比他们这些处在低位的人还肮脏。 “夫人有朝一日扬眉吐气，她必定要看夫人的脸色”，春燕道，“夫人莫气，凭着夫人的美貌，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总会有，谁知道这一天到底要多远？若是等我七老八十了，只凭着一口气儿活过她们俩，那样的赢又有什么趣儿呢？” 春燕道：“夫人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面相，这一天必定不远的。” 越说冯妙弋越气，越说春燕就越小心，除了恭维也没别的什么了。 冯妙弋静了片刻，忽然发了狠，指着春燕，道：“你给我跪下。” 春燕不知道自己又那一句说错了，急忙跪下，道：“奴婢不会说话，夫人恕罪！都是奴婢的不是！” 冯妙弋咬牙切齿道：“我整日里欺负你，你恨我，是不是？” 春燕心想，你自己还知道那是欺负人？看来你不是性子糊涂，你就是故意不把我当人看呢！ 嘴上却急忙道：“奴婢不敢！而且奴婢也从没觉得夫人欺负了奴婢！奴婢知道，都是奴婢自己不懂事，夫人为了奴婢好，这才教导奴婢的。奴婢若是做得懂事些，夫人自然会赏赐奴婢。夫人向来是个奖赏分明的人，奴婢只盼着自己能做的好一些，不要惹夫人生气，可从无怨言啊！” “这样最好”，冯妙弋道，“但你若真有二心，我也不怕。你听着，殿下最讨厌的就是卖主求荣的人，如果你敢去殿下面前卖了我，你，绝对会死在我的前面。你若不相信，大可以试一试。” “奴婢不敢！奴婢对夫人之心天地可鉴，还望夫人能相信奴婢……”春燕重重叩首，道，“夫人若是不信，若是怕奴婢将夫人的秘密泄露出去，不如即刻赐死奴婢，奴婢绝无怨言！只要夫人能安心便好！” 冯妙弋见她诚惶诚恐地连连叩首，一时也分辨不出真假，只得拉起了她，道：“你也不要这样害怕，我平日里虽然对你凶一些，但真的都是为你好。你也知道，我出身不好，身边没有自小便跟着的贴身丫头。我到府里来，府里把你派给我，可你原本不过是个粗使丫头，我心里多少有气。我对你这般严苛，都是以大家族一等婢女的标准在培养你，只盼着你能跟我一起上得了台面。我的苦心，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奴婢一直都明白的。”春燕说得情真意切。心里却在暗骂她，“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连奴婢都不如的舞姬，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若是未走狗屎运进到宁王府，你年老珠黄了离了乐府，日子过得还不如我。” “我怎么会赐死你？只要你跟我一条心，我对你好还来不及”，冯妙弋继续说得掏心掏肺，“在这宁王府里，说到底，咱们能仰仗的，不过是彼此罢了。你我主仆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咱们可定要一条心，一起拼出个荣华富贵来。他日若殿下真的入主未央宫，你也瞧见了，宫里的那些女官一个个多神气呢。他日咱们入了宫，我若得宠，也必定给你争来个女官做做。” 春燕忙感动得又跪地叩头：“能跟在夫人身边侍奉，是奴婢的福气。奴婢愿为夫人做任何事，以报答夫人教导奴婢、提携奴婢的恩情。” 心里却想着，你现在才说这么几句人话，晚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已经摸个通透，傻子才会信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八章：狠心旦起 冯妙弋有身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王府。及至夜深，整个宁王府的人，没有不知道冯妙弋已经有身孕的。 睡前公里的两个嬷嬷退下之后，只剩林德音和秋枫两人在房中，秋枫才敢道：“殿下去得倒还算快，在得了姜先生禀报之后，就带着王妃一起去了妙人居。但却没有在妙人居里留多长时间，算起来，还不如在咱们这边留得久呢。” “虽是如此，却也不能说明什么”，林德音道，“冯妙弋先前就很得殿下喜欢，如今又有身孕，只要她聪明一点，或许真有复宠之机。” “可是以冯美人那性子，怎么能算得了聪明？她向来行事没个分寸，争强好胜的，而殿下讨厌的，又向来都是得势便嚣张的人。如果她想要趁着这次怀孕而做什么的话，殿下必定心生反感。她想要复宠，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林德音道：“其实我反而希望她能复宠。毕竟这人，要比李柔嘉好对付一些。” “夫人，咱们日后可更要小心了”，秋枫道，“冯美人虽说很有些蠢气，但却又很狠。又狠又蠢的，做起事情来不按常理，咱们可别一着不慎，真的被她算计了去。她想要复宠，夫人是一个障碍、王妃是一个障碍。如今殿下独宠王妃一人，她自己也知道，这一次怀孕来之不易，如果利用不好，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奴婢瞧着，她或许是要将面前的两条障碍，一起解决呢。” 林德音冷笑道：“这种吃人说梦的事，是她能想得出来的。以为怀了身孕自己便有了仰仗，做什么也会大胆一些。从她自乐府跳到咱们府里，对她对性子，咱们也可知道些。那是个得着了机会，必定要做最大利用的人。这个身孕，就是如同当年夜宴一般的，不可多得的好时机。” “夫人”，秋枫更压低声音，“与其处处提防着她分心，不如咱们这边自己想个法子，送她一程？咱们主动出击，她必定阵脚大乱，咱们的胜算很多呢。” “是啊”，林德音道，“我这一整晚，也在想这件事。只是未能想到一个好法子。她的身子还小，能玩儿得能闹得，可我却不行。我只怕，万一一着不慎，现有的这些安稳也被打破了。所以咱们行事是可以，但却要确保完全才行。” 秋枫一晚也在想这件事，倒是有一个还算稳妥的法子。她知道林德音不是过分忌讳的人，跟着林德音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自己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最终可行与否，还是由林德音自己决定。而如果这个法子出了问题，林德音也绝不会怪罪到她的头上。 林德音这个人，看事很能拎得清，她知道最终决定去做，还是由她自己拍板。这点担当她有，绝对不会责怪旁人。 “眼瞧着就要到秋猎了”，秋枫道，“殿下如今干什么事情都带着王妃，这次应当也不例外。殿下和王菲不在府里，谁都好行事。咱们不如就利用这个时机，栽赃冯妙弋想要害咱们。因着殿下不在，府里头没个做主的人，两位嬷嬷还不要去禀报太后？冯妙弋不同李柔嘉，她可没什么仰仗。且乐府出身，之前又迷惑殿下好久，太后对她本就不满。她有子，太后定然也不盼着……” “这一次得到了可以惩治她的机会，太后必定会派人来彻查此事。那彻查之人，自然也都是心明净儿似的，站在咱们这边。所以哪怕咱们的图谋真的败露，他们也不会揭发出来，而会将计就计惩治了冯美人。到时候夫人只需向太后那边认个错，说咱们也是为了保护腹中小公子的无奈之举，太后必定不会怪罪。有了这一遭，冯美人就算运气再好，至少也会落得个留子杀母的下场。日后殿下和太后必定都会盯死了她，咱们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林德音听得连连点头，觉得秋枫的主意是不错，但，却还是差了些什么…… “留子杀母，最终，这孩子不还是留下了？”林德音的声音慢悠悠的，但说出的话、和眼中的狠辣，却不由得让人一阵脊背发凉。 秋枫心内一惊，面上却是平静：“夫人的意思是……” “我想让我儿子，成为殿下膝下唯一的子嗣。” 秋枫瞬间吓得脸色惨白。好在油灯光芒昏黄，笼罩在脸上，也看不太清楚脸上的变化。 林德音根本就没看秋枫，但却还是问道：“吓着你了吧？” 她问得非常温和，就好像是一个极慈悲的人。 “没有”，秋枫道，“奴婢只是在想，这事，可并不好办。” 秋枫虽然依旧说得平平静静，但实则，手心里已经吓出了满满的汗。 “我的儿子一出生，即便是长子，却也仍旧逃不掉庶出的身份。一旦殿下登极，若他膝下还有别的儿子，哪怕这些孩子都是庶出，却也会有不少人同我的儿子争抢。都是庶出，就都名不正言不顺。而只要李柔嘉生下一子，嫡出的孩子，生来就比我们高了一等。如果殿下对李柔嘉的宠爱真能持久，到了议储之时，哪里还有我儿子的份儿？皇长子，不是储君，就只有死……” “我不能让我儿子死”，林德音说得坚定，“我既然把他带到着世界上，就该有保护他的能力。只要我能让他成为殿下膝下唯一的儿子，以后，这天下间所有的一切，就都是他的。” “夫人思虑得极是。”秋枫很快平复了心中的震惊，附和了一声。 “只是……”当下的情况也不得不说，秋枫道，“不管太后是否待见冯美人这个人，冯美人腹中的孩子，都是殿下的骨肉，太后是绝对不会处死他们母子的。” 林德音道：“我想的也正是如此，所以你的法子虽然很好，我却仍觉得，差点儿什么。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能用这种小伎俩。我想的，不仅仅是自保，还要一举弄死她和她腹中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三十九章：相煎太急 林德音的想法让秋枫心惊，也有些害怕。但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此时林德音怎么想、怎么做，她就只能跟着。 其实林德音的话也有道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此时不为自己的儿子做好了打算，难道还要等殿下子孙满堂了、王妃的儿子被立了储君、刀都架在他们脖子上的时候，再做打算吗？ “但这件事情一定要从长计议，不然咱们贸然出手，只有为他人做嫁衣的份儿，便宜了李柔嘉。”林德音道。 这一晚，王府中注定不平静。 接连两个美人有孕，王妃又恩宠不衰，其他不甚受宠的姬妾，不免都担忧起自己的前路来。只是他们毕竟人微言轻，再怎么担忧，也就只是自己乱想一番罢了，着实没有弄出风浪的本事。 人人唯一能指望的，都是殿下能够入主未央，她们也能弄一个宫中娘娘的位分。到那时，确保了自己身份的尊贵，再想做什么也不迟。 不知是宁王府，丞相府里，也有睡不着觉的。 程敏薇拿着手中的一封书信，瞧着，的确是宁王的笔迹。 她倾慕宁王多年，从前程敏萱在太学的时候，宁王与程敏萱多有书信往来，她抢来看了几回，对宁王的笔迹很有印象。 方才有人将这封信放在她的闺房门口，悄无声息的。离开之时才用石子打了房门一下，引得屋里的人去查看。她的侍婢去拿了来，边是这样一封书信。 信上写的是，宁王对她本有意，也愿意与程家结上秦晋之好。只是王妃善妒，不想让她入府。李堂还有大用处，他不能明面上太过得罪王妃。 “若小姐愿意，今晚子时来万福楼天字三号房一聚。小姐与本王若有夫妻之实，李氏便也不好再做言说。” 程敏萱捏着这封书信，指尖满是汗水，迟迟不敢下定论。 这封信如果不是宁王送来的，她岂不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这等夜黑风高之夜，要是被人糟蹋了、杀了，都看不到动手的人是谁。 可，若真的是宁王给她的，她没有去，以宁王之傲骨，这件事情必定就黄了。宁王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父亲的提议，她也就彻底没戏了。 “到底是谁……”程敏薇轻声呢喃。 “来人武功这样高，必定是个大有来头的。”秋荷道。 这话使得程敏薇顿如醍醐灌顶！没错，那送信之人武功奇高，她们紧赶着出门去看，都没看到那人在何处。算起来，也不过是一两个呼吸的工夫罢了。 能如此悄无声息是地进入丞相府，又能这样轻轻松松离开，这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而这样的人，会为谁办事呢？ 若不是真有分量的人，也差使不动他吧？这么说来，此信，真的很有可能是宁王派人送来的。 看着手中的信，程敏薇暗暗下了狠心。 富贵险中求，一不做二不休。 能用得起这样武功高强的人，一定是宁王无疑！ 她绝对不可以错过这机会，绝对不可以！ “给我备一身低调的衣裳。”程敏薇道。 “是。”秋荷应了一声，眼底，藏着一抹不易被发觉的笑意。 程敏薇穿了一身暗色衣裙，从丞相府后门偷偷出去。躲过了一拨巡夜的守卫，便往万福楼而去。 “唔唔……”然而刚走了半条街，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人捂住了嘴巴，拽着她往另一条巷子的深处而去。 “唔唔……”程敏薇不断挣扎。 但是捂住她口鼻的那张帕子上面有很浓重的香气，她闻着，越来越没有力气。 被拖到巷子暗处时，程敏薇就已经晕倒了。 两个黑衣人扛起程敏薇，往浓重的夜色中而去。 次日一早，京都城中又有了一件令人震惊大大事。 丞相府的大小姐，衣衫不整地躺在大街上。 “殿下，出事了出事了……”侍酒一路快步跑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宁王和李柔嘉正在用早膳，问他：“什么事这样慌张？” “程家……程家大小姐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你别着急，慢慢说。”李柔嘉道。 一颗心却提起来了，心想，程敏薇该不会是遭到了她的拒绝，觉得实在没有其他路子能加给宁王，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吧？ “她她……她被人给糟蹋了！”侍酒道。 还没从方才的景象中缓过来呢。那样子可太凄惨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地面上还有一滩血迹，不是一点、而是一滩！ “糟蹋了？怎么被糟蹋了？”李柔嘉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丞相的女儿？” “不知道啊”，侍酒道，“百姓们也都在纳闷儿呢，谁有这么大大胆子敢动丞相的掌上明珠？竟然还有些不开眼的，说没准儿是宁王做的。听说丞相向宁王提亲，但宁王不娶，宁王定是烦了程家小姐，想着派人糟蹋了了事呢！” 李柔嘉怒道：“胡说八道！殿下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这么想的人是得有多愚蠢？” “是啊，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嘛！他们这样说了，立刻就有人说了，说这不可能。”侍酒道。 李柔嘉稍平复了些，便道：“这些话，必定是有人指使他们说出来的。不然丞相向宁王提亲的事，不过就这一两日，还不至于传到人尽皆知的程度，怎么会有百姓随随便便就能说出来？” 李柔嘉看向宁王：“怕不是太子那边、或是蒋家那边的人做的？他们为了让程远山不同你结盟，用了这阴狠的招式？” 宁王道：“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咱们的府中，必定混进了蒋家的细作。如若不然，程远山来我这里相谈之事极其隐蔽，相谈的内容又只有我、夏心和你咱们三人知道，怎的就能传出去？但……” 说到这里，宁王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若真是如此，他们怎么可能暴露？用这种方式对程敏薇下手，不就明摆着告诉本王，你的府中有我们家的细作，你很危险？距离秋猎不到半个月，他们在此关头扔掉一颗安插了许久的棋子，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 李柔嘉也觉得宁王说得有道理，这件事情，的确蹊跷的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章：姐妹相杀 “听你的意思，好像很多人都知道程敏薇被糟蹋了，具体是怎么回事？你怎样看见的？” “奴才是听府里出门的小厮说的，听了之后奴才立刻跑出去看，果然见程家小姐衣衫极其不整地昏迷在大街上，那样子，可难看了，一看就是没少被人轻折腾。奴才吓坏了，忙过来禀报殿下和娘娘。”侍酒道。 “大街上？”李柔嘉道，“现下人在何处？可被人送回丞相府了？” 侍酒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围观的人挺多的，应该有人去丞相府告诉一下吧。奴才一心想着尽快禀报殿下，就回来了。” “好，本王知道了”，宁王道，“你再去打听打听，看看外面什么情况了。” “是。”侍酒领了命令，紧赶着去办了。 集市上已是闹得沸腾，这样的事别说是发生在相府嫡出小姐的身上，就是发生在寻常百姓身上也要被人好一番围观看热闹。 药效过去，程敏薇已经醒了。 醒来之后看到自己这副模样，除了惊恐之外哪里还能有什么应对？ 慌乱地穿着自己的衣裳，但衣裳已经如同布条一般，根本遮不住身体。 “怎么这么不要脸啊？还是相府小姐呢，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是被人始乱终弃了吧？瞧着这模样，就是大半夜偷偷出去会情郎！” 百姓们的口水是最恶毒的东西，足有将人淹死的本事。 程敏薇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呦，这是怎么了？”忽然人群中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随着着声音，围观众人都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只因来人的穿着太华贵了，光是罗裙上的金丝就能闪瞎人的眼。 “你……”看清楚来人是谁，程敏薇顿时明白了！ 都是她！都是程敏萱着贱人给害的！ “呦，这不是姐姐吗？”程敏萱惊讶地说着，好像很不相信的样子，上前来仔细打量一番…… “春怡，你看看这人是谁？可是本妃的嫡亲姐姐？” 春怡应声上前，一个丫鬟竟然也是做得矜贵得很，用帕子捂着口鼻，很嫌弃地上下打量程敏薇。 “娘娘，的确是相府的大小姐呢。”嫌弃地打量了好半晌，才对一旁同样十分嫌弃的程敏萱道。 “这是怎么说？姐姐何以这副荆钗布裙？弄得跟穿着一身夜行衣似的，难不成是昨晚偷跑出来的吗？好端端的，偷跑出来干嘛？姐姐偷跑出府，一不为偷盗二不会抢劫，怎的又落入了这样的境地？” “娘娘……”春怡故作小声的样子，但说出的话却着实和小声没什么关联，几乎人人都能听见，“大小姐该不会是深更半夜出来偷人，反倒被人给害了吧？以为是会情郎，结果情郎把大小姐当乐子，叫上几个朋友一起玩儿了呢！” 程敏萱脸上现出愈发嫌弃的神色，轻掩着口鼻道：“相府里怎么出了这么个不知检点的东西！也不知魏夫人整日装作教导的样子，都教导到哪里去了！” “罢了罢了”，程敏萱又很宽和，“不管怎么说，也是本妃的姐姐，本妃而已不能瞧着她被人糟蹋而不管！春怡，你去问她，到底是谁糟蹋了她，本妃给她做主。” 程敏萱着实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说话间又后退了几步，好像生怕沾染上程敏薇身上的污秽。 春怡听了命令，又掩着口鼻上前，还未及开口问，就见程敏薇捂着自己衣襟冷笑道：“妹妹当真要为我做主吗？” “这是自然”，程敏萱叹了一声，“你虽作出了这等不知检点的事，但我们程家的‘程’字，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到底是谁，你且说出来，本妃一定为你做主。” “我的好妹妹，是宁王殿下啊，你去抓吧！”程敏薇也不是省油的灯，知道程敏萱不敢对付宁王，故意这么说道。 而且，既然事情闹到了今日的份儿上，她更是没有回头路，必须要把自己送进宁王府去。如若不然，当真只有死路一条。 “你是误会了”，程敏薇这时候哪能顾得上脸面，站起来道：“昨儿我与殿下正亲近着，不知哪里来的歹人将我弄晕了扔出来。妹妹，该不会是你吧？难怪，昨儿我与宁王殿下亲近之时，就听得屋顶有响动，当时就怀疑是有人在屋顶偷看。妹妹是瞧着我们玩儿得太快活，受不住了，这才将我弄晕了扔出来？” “我知道妹妹你的心思，你虽然已经入了太子府，但心里一直惦记着宁王殿下。瞧着我与殿下那般亲近，自然忍不了。恨极了我吧？这才不顾家族颜面地将我晾在大街上。如若不然，难道还是妹妹见我与宁王玩儿得太凶了，心疼我么？那可真是多虑了……” 程敏薇说着，抚了下自己手臂上的淤青，笑道：“难不成你是聋子？听不到我当时有多快活么？我与殿下惯常就爱这么玩儿。听闻太子殿下也是花样多多，妹妹不至于这样少见多怪吧？” 这一番话说得人群中更是哗然！ 一是因为谁也没想到昨晚和程敏薇在一起的人是宁王、二是因为谁也没想到宁王会有这样的癖好。最重要的是，程敏薇好端端的一个名门闺秀，居然当街说出这种不知羞的话来！一时大家议论的议论，嘲笑的嘲笑，甚至还有直接开骂的，说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不知羞的姑娘！ 程敏萱被程敏薇将了一军——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但却也没什么气急败坏之感，反而面带笑意：“既是这样，本妃也就不好插手了。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也明白，姐姐如今失了体面和贞洁，知道自己日后一定嫁不出去了，这便乱咬人了。只不过……” “本妃还是得好心提醒姐姐一句，姐姐乱咬人，也要咬那些软的孬的，可不能咬宁王这样硬茬儿。宁王府中仆人成百上千，如今这种时候，更有暗礼司的人帮忙看着宁王殿下的安危，你说，宁王殿下昨儿和你私会，会不会有人瞧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一章：冤不冤枉 “若有人瞧见了，那便是真的，可若是没有人瞧见，姐姐这谎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姐姐羞愧之中将宁王殿下拖下水，宁王殿下平白被你诬陷了一通，岂能轻饶？” 程敏萱这一番话说完，人群之中又有了别样的议论。 “是啊，宁王殿下虽说风流些，但府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算想要玩儿些花样，也不至于偷人吧？” “而且这程家大小姐有什么好？论姿色，可不及宁王府中的美人。” 更有关注朝局的，小声道：“殿下岂能怎么糊涂？天子脚下去偷丞相家的千金，难道不怕毁了自己的前程吗？” “就是就是！殿下只是风流，又不蠢，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程敏萱笑道：“姐妹一场，我劝姐姐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完，带着她的侍婢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今这样的场景，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就是要让程敏薇蠢到说出宁王来。程敏薇以为，说出宁王，不管怎么说她最后也能进宁王府去了。但她这样一反驳，可就将程敏薇的瞬间变为了实打实的谎言。在所有人都不相信程敏薇所言之时，宁王自然没有必要委曲求全地将程敏薇纳进门。 但毕竟程敏薇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百姓们这种必定议论沸腾，这些话，自然少不了会传到宫里。皇上最终还是会埋怨宁王，怪宁王平日里不知检点，这才失了体面。 而倘若根本没有暗礼司的人在暗中盯着宁王和太子、又或者暗礼司的人根本没看见呢？皇上少不了要对宁王心生怀疑。 宁王这人虽然看似风流随意，但实则眼睛里揉不得傻子。程敏薇这样害宁王一道，宁王必定记恨于心。程敏薇想要进宁王府的路，也就彻底断绝了。 “二小姐。”程府过来领人的奴才刚好和程敏萱遇见了，虽然愤恨，但也还是叫了她一声。 程敏萱看都没看这奴才一眼，曼然地走了。 程敏薇被程家人接回去，这件事情也不算完，京都城里的风言风语很快就呈滔天之势，宁王府里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子府里怎么可能不知道？就连宫里，也在不出午时就清楚了。 程远山从百姓们人人敬重的明相，变成了一个教女无方的废物。这辈子也没受到过如此奇耻大辱，就算对女儿再疼爱，此时也不可能不迁怒。 程家祠堂内，已经跪了几个时辰的程敏薇和魏夫人都多有抱怨。但面对暴怒的一家之主，却也不敢做出任何反击，只能继续跪着。 程敏薇昨晚经过了那番折腾，从早晨到现在粒米未吃滴水未进，心中承受着极大的悲痛，身体上也是疼痛难忍。愤懑地憋着怒气和怨气跪着，终于承受不住，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女儿！”魏夫人一惊，眼泪顿时涌出来，“老爷，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心里必定难受得很，你就饶了她吧！” “都是你教导出的好东西！”程远山已经压抑了一日的怒火，始终手扶着膝盖闷坐着，不想将这怒火发出来失了体面。这会儿也是绷不住了，起身一脚踹在魏夫人身上：“慈母多败儿，都是你干的好事！我程家的脸面都被你们母女丢尽了！” “老爷，敏薇也是你的女儿啊！出了这样的事，做爹娘的不心疼她，让她以后可怎么活啊！你真的要逼死她吗？老爷……求你为敏薇做主，必定严查此事，将害敏薇的人严惩一番啊！都是程敏萱那贱人害的，都是她在背后捣的鬼！城中所有的百姓都看见了，她好一番羞辱敏薇！一番狠心如此昭彰，不是她还能是谁？求老爷为我们母女做主啊！” 程远山怒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不是敏薇非要嫁给宁王，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早和你们说过，天家富贵求不得，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好了，谁也不用折腾！” 程远山怒得拂袖而去！ 魏夫人忙让奴才叫了大夫，这才能扶着自己的女儿回房去。 心中已是将程敏萱和宁王恨得牙痒痒。如果不是程敏萱抢了敏薇太学的名额，如果不是宁王再三推辞不娶敏薇，事情也不会演变到今天这个程度！ 都是这两人害了她的女儿！ 尤其是程敏萱，简直欺人太甚！居然还敢到集市上耀武扬威！真以为跟了太子就能骑到他们母女头上拉屎了吗？ 宁王府里，李柔嘉派人去打探了几次消息，都没听说程相府那边有什么举动，京都城中也没有除了晨起之事外的其他议论传来。但“宁王”二字同这样的事情牵扯上，的确不好听，对他们而言是相当不利的。 “程敏薇那边若是一口咬定昨晚见了你，咱们除了之王府这边的奴才之外，又找不到别的证人，这事儿只怕不好办。” “二哥这一招来得够狠，他是要彻底断了程远山和咱们的合作之路。又让敏萱出头将罪过拦下来，他在背后乐得清闲。” 李柔嘉想了想，没有直接说程敏萱，而是道：“或许是蒋家那边的注意。我看太子虽说纨绔一些，但还不至于做出这种残害无辜的事。蒋家若是给太子和程妃施压，他们没办法只能妥协，这样也是有的。” 宁王点头，道：“蒋廉那老匹夫向来不择手段，莫说是还一个女子的名声，就是害了性命，他也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李柔嘉心里却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不是蒋家也不是太子，而就是那个故意出头的程敏萱害的。 “若太子和蒋家都不知，这事，谁做，谁便为太子和蒋家立了大功。许是与程敏薇有过节的人，想出的一箭双雕之法吧？” 宁王看着李柔嘉，心内了然：“柔嘉，你什么时候也同她们一样，和我说话吞吞吐吐的？你是想说，这件事就是程敏萱做的，是吗？” 李柔嘉笑笑不语，让宁王自己去想。 宁王却道：“我也不是怀疑过，但思来想去，觉得敏萱不至于狠毒至此。她若真有此心，加害程敏薇的机会有大把，不至于等到今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二章：为了活着，只有赢 李柔嘉见宁王如此相信程敏萱，心中自是不舒服，那些点名的话也就没说出来。 “现在的确不是计较原因的时候，还是想想怎么应对”，李柔嘉道，“不要让此事给咱们造成负累才好。 “怎么可能”，宁王道，“就算父皇那边不迁怒于我，程远山那老匹夫也绝不能善了。他当然知道我是被陷害的，但如果没有他女儿想嫁给我这件事情，如果我没有拒绝他女儿，别人也不会有加害的机会。那老头儿，又爱惜名声、又极爱惜自己的嫡出女儿，这件事，可是让这两者都垮了，他能善罢甘休？” 李柔嘉道：“但正因为如此，除了你之外，他也不可能有别的选择了。这件事情摆明了就是太子那边干的，难道他还能弃了你而去投靠太子？我看没这个可能。” 宁王点点头，自然也在乎李柔嘉的看法。但，程远山的傲气和他的本事，又绝对不是他们可能估量的。 “即便要投靠我，他也不可能这么乖乖地就来了。对于这件事，他终究要找个补救才行。如若不然，他宁愿谁都不投靠，与我、与太子，弄个玉石俱焚。” 李柔嘉当然不觉得宁王的判断是错的，所以此时，即便程远山相信宁王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局面对他们而言还是相当不利。 在这场夺嫡之战中，如果宁王和太子都凉了，那么很有可能有人渔翁得利。宁王和太子拿命博了这么久，到最后却成了给他人做嫁衣，谁能甘心？ “咱们不宜高估了程远山的本事，却也不能低估了。我看不如这样，既然已经明着牵扯到了你，你还是主动约见一下程远山，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左右是很承诺他一番，一定会帮他找出幕后黑手就罢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先熬过秋猎。”李柔嘉道。 宁王先是点头，但沉默片刻之后，却又摇了摇头：“不，还是等他过来找我。程远山不是冲动之人，即便他因为愤恨而为自己想好了两不相帮的退路，他也会在这之前，来探一探我的意思。如果我能够给他满意的答复，他自然也不愿意把他自己推到吃力的境地去。所以还是要等他自己想好了条件过来找我，再做定夺。” 李柔嘉笑了笑，一想到程远山可能提出的条件，就觉得饿，其实这件事想要化解，并不难。只要盯准了程远山最想要什么就是了。 正如宁王所言，程远山最在意的，不外乎名声、和他的嫡出女儿，其中，更以程家的名声为首。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程家的名声想要丝毫不遭到损害，那是不可能的。对于程家而言，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损害降低到最小。 而怎样才能把这损害降到最小？自然是，将程敏薇外出私会这件事，扣在宁王头上。使得这件事情真的就如同程敏薇所言的那般，是她和宁王之间正在玩儿的时候，被别人给害了。 这样一来，不检点就变成了与宁王的郎情妾意。郎有情妾有意，只是在行事上有他们自己的一番趣味罢了，谁能过多诟病什么？ 只要程远山和宁王、最好再加上她，他们三人一起站出来承认，说宁王早就打算将程敏薇纳进宁王府里，只是在等黄道吉日而已，那么这件事，可就变得更小了。 大熹民风开放，即便是寻常人家，已经定了婚姻之约的，若小两口情投意合，也少不了一些在大婚前夕就来往的事。 这么一想，李柔嘉就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意思：“若程远山前来，是希望你能认下这件事，纳了他女儿，我看咱们不妨答应她。程敏薇的事情闹大了，不仅仅对程家、对咱们您宁王府、对一些聪明人能想到的太子府是坏事，就连对父皇而言，也是面上无光。毕竟父皇向来器重程远山。如今又是明摆着要向蒋家动手了，在这样的时机上，程远山出了事，岂不也让人觉得父皇用人不淑？” “如果咱们能把这件事情揽下来、体体面面地解决了，在父皇那边，咱们必定又进了一层。而父皇心中，对蒋家的不择手段、对太子的狭隘向来清楚，他们给父皇制造了难题，咱们却为父皇解决了难题，父皇心中，岂能没个分辨？” 这个干系宁王自然也想到了，他知道此时程远山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要他接下这个锅。但到底要不要答应程远山……在他心中，答案却是否定的。 他想的只是，能不能找出一个对程远山同样有利的事作为交换，先稳住了程远山。 “只有答应程远山，对咱们而言，才是最便捷也最有利的解决方式。”李柔嘉见宁王犹豫，又劝道。 宁王道：“你是让我用你的脸面去赢吗？” 毫无疑问，只要他把程敏薇的事情接下来，柔嘉就会成为京都城中所有百姓的笑柄。不止是柔嘉，甚至于还包括李家。他岂能让柔嘉受这样的罪？ “不过是大家伙儿一时的议论，有什么要紧？能赢，对咱们而言才是最重要的。”李柔嘉道。 宁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柔嘉，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柔嘉的心中，这场争斗的输赢也变得这样重要了。 “为了让你赢，我甚至可以不择手段，这点苦头算什么？”李柔嘉紧紧握住了宁王的手，“七年前救你的那一天，我就告诉我自己，我绝对不要让他死。现在，以及未来，也依旧如此。” “夫君，我不会让你死。” 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在这场漩涡中挣扎了如此之久，她早就没了之前那些天真的心思。以为即便输了也不要紧、以为他们还可以去江湖之中自在逍遥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想要隐姓埋名，哪有那么容易？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想要活着，就只有赢。 宁王反握住李柔嘉的手，紧紧的。 “我再想想吧，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宁万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三章：世间最难唯两全 他是真的不想伤害柔嘉。 然而这世上，最难寻到的，似乎就是两全之法。 “会有什么法子？”李柔嘉道：“或许会有能够稳住程远山的法子，但岂有让父皇打消对咱们顾虑的法子？父皇若因此事而怪罪你，对接下来的局面可是相当不利的。你也知道，太子必定要弄个名正言顺，若让他找到机会将他的谋反之举嫁祸给你，那时候咱们可没处分辨去。” “即便没有这件事，太子也会找到别的法子让我和父皇看起来有分歧。他和蒋家的谋划，岂能止于这么一件上不的台面的小事之上？” “正因为如此，我们就不能连小事都让他们得逞。不然你的错处滚雪球越滚越大，即便他不说，也会有人往不利之处想了。”李柔嘉道。 宁王依旧没有动摇，他还是不想这样做。 但李柔嘉却不能让宁王在此时陷于儿女私情中而坏了大计，她更不能让宁王因为顾及她而出错，那样，她自己的心里的坎儿是过不去的。 “你该立刻进宫，去向父皇阐明这件事情你是无辜的。但也要如实地告诉父皇，程远山近来拜访了你，主动要将程敏薇送给你以示投诚之意，但你不想搞党争，拒绝了他。可这件事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有人担心程远山的投靠会对他们不利，便出此计，以让你和程远山决裂。但想来那人没有料到，程敏萱当街羞辱程敏薇、程敏薇为了反击程敏萱，就将你搬了出来，如此，事情才更加混乱了。你要向父皇保证，即便到了今日的境地，为了不给父皇添麻烦，你可以将这件事情一力揽下来。”李柔嘉继续劝宁王。 当然宁王在同皇上说的时候，自有一种方式，不会将话说得这么直白直接。但这些意思，却是一定要让皇上领会到的。先去皇上那边主动交代，总好过事后皇上要追究他和程远山结党营私。先去见皇上，也能使程远山没有退路。 宁王听后，沉默了好半晌，才道：“若真的这样做，只说将程敏薇纳入府中做妾，远不能服人心。毕竟是丞相府的嫡出千金，与宁王府议亲，谁也不会觉得她能只甘心做个妾、程远山会只让自己女儿做个妾。这样一来，少说也要给她个侧妃之位。府中一旦有了侧妃，对你而言，以后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李柔嘉道：“便是给她个平妻也没什么，比起这些虚无的位分，我在意的，只是你的心。在你的心里我是妻子，这就足够了。” 宁王握住李柔嘉的手：“可我在意这位分，我不希望有人来分你的地位。” “那也要我们先保住这位分才行”，李柔嘉笑道，“若是这位分没有了，不用别人来分，我们手中也是空空如也，不是吗？” 宁王叹了一声，点点头，知道的确是这个理儿。 若是他这宁王不在了，哪里还有宁王妃？他现在所有的纠结，都是因为他还处在这个位子上、都是因为他认为自己还有退路。如果他发现自己除了输掉一局之外、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他还会纠结么？ 毕竟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一步都不能走错，一步都不能输。 “你现在就去”，李柔嘉直接动手拉宁王，“你去得越早，表示咱们想的时间就越少，越是能让父皇觉得咱们被这件事情吓着了。这样你说的所有话都更有说服力，父皇会相信的。” 宁王懒洋洋地不动弹：“不急不急，我懒得动，等明儿再说吧！” “你不是懒得动，你是觉得你还能想到其他法子”，李柔嘉道，“但咱们已经想了一天了，除了这个法子之外，岂有更有力更可信的、没有！” 宁王最终还是被李柔嘉拽起来了，因为他知道李柔嘉说的是对的。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法子。 若着法子可以给他们带来十分的安稳和利益，其他的法子，再怎样也就能有个四五分罢了。而在此时，他们要的，就是十分。少一分，就少了一分赢的可能、少了一分生的希望。 宁王被李柔嘉赶出房门，在府里走了好一会儿，边走边想。这对于他而言，的确是个无比艰难的决定。直到日暮，宁王在百般纠结之后，才下定决心去宫里。 没有直接去求见皇上，而是到母妃宫里用了晚膳。晚膳后，打听到父皇还在御书房，这才去求见。 “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上正在看一张奏折，眉心紧缩，不知奏折上奏的是什么事。 “嗯，起吧。”皇上似乎早料到他回来，且声音中也有些不悦。这明白着就是因今晨即集市上发生的事了。 “是。”宁王规规矩矩地起身。 “从你母妃那儿来？”皇上问。 宁王知道，只要进宫，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父皇的眼睛。正因为如此，他才先去了母妃那儿。 因为父皇也深知他的脾气，说他冲动行事，父皇是不会相信的。但在这其中却能有个权衡。介于冲动与谨慎之间，话说出来，可就可信得多。 “儿臣听闻集市上的一些传言，又见及至晚膳前，这些对儿臣的污蔑也没有消，儿臣原是有些急了，想即刻进宫向父皇解释一番。但走在北宫门的甬道里，儿臣觉得，自己是有些唐突了，不该因这点小事来叨扰父皇，便转道去了母妃那儿。” 皇上道：“那怎么又来见朕了？” 听着声音，已经没了方才的不悦之感。 “晚膳时儿臣左思右想，觉得这既关乎程家、又关乎咱们皇家子嗣的名声，不是小事，还是应该来向父皇禀报一番。左思右想后，觉得自己此行并不唐突，就来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说吧。”皇上道。 “是。”宁王应了一声，也不支吾，说得痛快：“程家小姐的事牵连到儿臣，儿臣并不冤枉，且此事也不是空穴来风。” 听他这样说，皇上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四章：最好体面收场 “早在两天前，丞相曾微服到儿臣到府上拜访，说了一些话”，宁王道，“儿臣当时拒绝了他，觉得这样的小事，拒绝了便可，没必要拿到父皇面前来卖弄一番，不成想，竟然惹出了这样的乱子。” “丞相说了什么？”皇上问。 其实丞相去拜访宁王都说了些什么，皇上不问也知道。但既然宁王主动提起，他倒是想要看看宁王怎么看待这件事。 “也没什么直接的话”，宁王道，“丞相只说，有一个女儿在太子府中，难免让世人误会。如果儿臣不嫌弃，希望能将他的嫡出女儿程敏薇，送给儿臣。程家大小姐可是丞相捧在手心里的嫡出女儿，又不是随随便便哪个良家里的好看姑娘，儿臣哪能随便纳进府里让她做妾？丞相是朝中重臣，儿臣这样做，不是委屈程家小姐？因而拒绝丞相。丞相倒也倒也道明了一些干系，想让儿臣收下程敏薇……” “什么干系？” “程相说，他的庶出女儿在太子府里做侧飞，但嫡出女儿却送进了宁王府美人之类妾室，如此，他的心在谁那儿，也就不言而喻了。” 宁王果决道：“正因为如此，儿臣才不能答应他。丞相又不是儿臣府上的奴才，儿臣要他的心之所向干什么？丞相的心，只能向着父皇才对，儿臣岂敢僭越？” 皇上听得愈发满意，却并没有把这些满意都表示出来，只是道：“你既然拒绝了他，他的女儿为何又在深夜私会了你？” “父皇明鉴，儿臣昨晚一直在王妃房中，整个宁王府上下，所有奴才都可以作证，儿臣根本就没有走出同心院！哪里来的去和程家小姐私会？这事儿，儿臣真的是坐在家中便被扣了一定冤枉的帽子啊！父皇若不信，可以彻查儿臣，儿臣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皇上当然不会相信宁王真的和程家小姐有染。那程家小姐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俊儿府上美人不少，岂能瞧上这样的姿色？因而也并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只是问道：“既然不是你做的，这件事情，你打算怎样向程家澄清、怎样向百姓澄清？” 宁王知道，父皇和程远山一样，都是极其爱惜名声的。今日莫说他没糟蹋程家小姐，即便是真的糟蹋了，父皇在意的也不是事情的真相，而是他该怎样收场。 “儿臣以为……”宁王停了一会儿，才像是下了很不情愿的决心一样，“此事没办法澄清。因为想要澄清此事，必定要找出是谁害了程小姐以让儿臣和丞相不能联手，但这样一查，耗时耗力不说，必定会牵扯出朝廷里的诸多隐晦，难道这些隐晦，也能都说给百姓知道么？而且这样一来，程家小姐被暗卫匪徒之辈糟蹋的事，也就藏不住了，程家小姐的名声毁于一旦，日后怕是嫁不出去了……” “丞相是朝中栋梁，遭此变故，难免心生怨怼，对朝廷稳定不利。所以儿臣愚见，觉得这件事情的真相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如何稳住丞相，稳住朝廷的脸面，也稳住皇家和程家两家的脸面。” 皇上点点头，道：“只是如今这件事情闹得这样沸腾，想要体面收场，不容易啊。要么有人出来认了，要么，让那些在今早围观的百姓们都不能再开口说话，可这两者，都不容易。” 宁王道：“只能说，那幕后之人，为了一记之私，将大熹皇室的颜面都挂在城墙上了。儿臣这边，倒还有另外的法子，只是不知父皇以为如何。而且……儿臣之心里，多少也有些为难。但倘若父皇觉得此计尚好，儿臣愿意以试。” “说来听听。”皇上道。 “不如，儿臣便不去澄清了，由着程家小姐的胡诌，将这件丑事，做成一桩美谈吧？让世人以为程家小姐和儿臣有关联，总好过让人以为程家小姐失身于土匪。这样一来，程家多少能挽回些面子。只要儿臣将此事认下来，并且纳程家小姐进门，这件事也就由程家小姐不知检点的私会情郎反遭卖，真的变成了程家小姐所说的，她同儿臣见面的时候，被歹人弄晕了扔出来。没了贞洁上的争论，大家在意的，也就只是那幕后黑手了……” “而至于这幕后黑手，天知地知、咱们知，这事，最终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丞相这原本已经嫁不出去的女儿被儿臣收了，丞相必定心怀感激。但这感激，儿臣却要不到。儿臣想着，不如由父皇下令，将程敏薇赐给儿臣做侧妃，这样一来，事情自然体面地了了，丞相必定万分感念父皇的恩德。” 皇上笑道：“如此岂不是委屈了你？反而还让朕卖了个好。” “都是儿臣做事疏忽”，宁王道，“倘若当日丞相来找儿臣时儿臣注意一些，事情流不出去，也就没有后来的乱子了。只是……有一件事情儿臣深感奇怪。儿臣与丞相见面，是在自己的王府中，且当时在书斋中，又只有儿臣与丞相二人，按理说来，这应当是件天衣无缝的事，不知怎的，怎么就能被人盯上呢？莫非，早有人在儿臣府中安排了人，儿臣却未查出来？若真如此，此人之用心，当真可怕至极。” 皇上当然知道宁王说的不是朝廷的暗礼司，而是指，太子和蒋家那边在监视他。 这整件事情，不管最终收场有多体面，对宁王而言，都不是什么能带来大利益的好事；老四若想同丞相合作，暗地里做就是，他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毕竟程远山总要选一个人投靠，这都是大家心明镜儿的事。所以俊儿着实没必要通过此番折腾，来把这件事情做得名正言顺，得不偿失。 所以细算来，这件事，就是太子或蒋家那边，为了阻止丞相投靠宁王所做。 “你小心些”，皇上道，“将你府中从上到下彻查一番，切不可有所纰漏。一旦查到，你自己处置了便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五章：还是有所辜负 有蒋家在宫中安插眼线在先，这件事皇上觉得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儿臣知道了，儿臣一定彻查。”宁王道。 皇上再三嘱咐：“记着，必须要查彻彻底底，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绝不可以漏下，明白了吗？” “是，儿臣铭记于心。”宁王道。 皇上叹了一声，道：“此事暂且这样收场也好，只是委屈你了。这样吧，朕不出面了，出面也是欲盖弥彰的事，没必要。你且与丞相私下去商谈，看看怎么体面了结。” “是。”宁王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推辞的话。 这件事对皇家而言，就是个飞来横祸，皇上要的是尽快解决，而不是在此事上耽搁太多时间。也别管谁委不委屈冤不冤枉，只要最终能体面收场就行了。 在这座宫城里，“心”这个东西，是最容易被忽视的。 回到府中，宁王在同心院门外久久徘徊，不知道该怎么走进去。 在和柔嘉相认的那天起、甚至是更早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这辈子绝对不能让柔嘉受到一点伤害，可算起来，从柔嘉入府到现在，给她最多伤害的，恰恰是他。 但凡他能想到别的法子，不用说更好、只是想到——但凡他能想到，他也绝不会用这样的方式。 她越是懂事识大体，他越是觉得愧对于她。 “殿下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啊？”夏心撤了晚膳出来，就见宁王在院门口徘徊。 李柔嘉听到了夏心的话，急忙出来，问道：“你在那儿站着干什么？是想着今晚要去哪位夫人的院子里？没想好要不要进来呢？” 宁王笑了笑，阔步进了院儿：“多早晚我将她们都赶出府去，你才能不奚落我。” “什么叫奚落你？你若不犹豫着要不要进，干嘛在外面站那么久？觉得秋风好吹吗？” 宁王笑道：“这不是觉得你道院子最近有点乱么，想着换季了，要不要换些东西种进院子里？不然再给你弄个小猫小狗？自从那小家伙丢了之后，同心院里总觉得冷清清的。” “你这话说得，可真是让人觉得人不如狗了”，李柔嘉笑道，“院子里有我和夏心还不够吗？怎么就冷清了？” 宁王被她弄得没法儿，简直要求饶：“你是和我有仇了不是？怎么句句挑我的刺儿？你再这样说，我真走了啊！” “走吧走吧，到别人那儿去吧！”李柔嘉说着就要关门。 宁王笑着一个箭步冲进来，可怜兮兮地说道：“我能上哪儿去？你不要我，我就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李柔嘉被他的油嘴滑舌弄得没法儿，笑道：“你这些甜言蜜语说得人怪受的，以后要是也能常说就好了。” “怎么不能？”宁王笑道：“你要爱听，我天天说给你听，不带重样儿的。” “还是免了吧，天天听就不稀奇了。不用天天，时常就好。”李柔嘉道。 “那就时常！”宁王真是好说话，李柔嘉说怎样就怎样。 李柔嘉为宁王宽衣，叹道：“只怕你日后就不记得你说过的这些话了，连见我都不见，还有什么甜言蜜语可说？” 宫里的那些女人们，听到的所有甜言蜜语，都是奴才们说的。奴才们逢迎得再好听，也不如他来、笑一笑。 “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办到。”宁王轻拥住李柔嘉。 这话说出来，没等李柔嘉怀疑，自己就觉得有些没脸了。 他还说过绝不要让她受到伤害，可今天，他却还是亲手给了她一个伤害。 “柔嘉”，宁王的轻拥变成了紧拥，“我欠你的，到了风平浪静时，都会补回来。” 李柔嘉没问宁王到底去没去皇上那儿、更不会问他道皇上那儿都说了什么，因为宁王此时的反应，就已经说明了他的选择。 而这个选择，是她逼迫他做出来的，所以她也没什么可矫情的。 “好，我相信你。”她只是给了他这样肯定的回应。 她是真的愿意相信他。 或者也可以说，她想要相信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她愿意相信自己的选择。 宁王紧紧地拥抱着李柔嘉，许久不愿放开。 满心的愧疚，只是一个拥抱，又岂能化解得了？ 此时无言，一切都在紧紧相连的温度里。 “夫人，奴婢晚膳时从厨院回来，听到殿下和王妃开玩笑，说哪天要将府里的夫人们都打发了呢。好像是王妃和殿下闹了句什么，殿下就说，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表衷心，大概是这样的话。” 入睡前，屋子里只剩下主仆二人的时候，秋枫伺候林德音梳洗，小声道。 林德音用帕子擦了手，笑道：“不过是闲闹一句罢了，殿下这点分寸还是有的。若将府里的女人们都赶出去，岂不成了天下间的一大笑柄？日后入了未央宫，后宫妃嫔的人数少了，那都要被旁人议论成无能，他请做这么糊涂的事？” 秋枫道：“奴婢也想呢，只是殿下玩笑间竟然能把这样的话说出来，看来即便腻歪了这些时日，殿下对王妃也还没烦呢，两人还是很黏糊。” 林德音叹道：“所以说，我和儿子的处境，是愈发危险了。殿下这人，只要不动真心，怎么都好说。一旦动了真心，虽说不至于做出将自己的侍妾都赶走的滑天下之大稽之事，却也绝对不会消停，一些暗地里的小动作，还是有的。” 林德音轻抚自己的肚子，一个可怕的念头愈发明显。若放在从前，她或许会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但如今，她已经有了近六个月的身孕，殿下除了她初初有孕的那日来过之外，再没有来看过她。如此凉薄，真让她不得不担心，殿下最终，会不会为了李柔嘉而除掉她。” “其实殿下此时一心扑在王妃身上，反而是好事”，秋枫道，“这样冯美人那边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乱子，殿下也不会太过心。奴婢倒以为，夫人可以放心呢。” 林德音点点头：“从这件事上看，的确是不错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六章：都是无路可走 前路未知的风险太多，可是她不能乱、不能退缩、甚至没有资格害怕。她必须用自己的一腔孤勇，去将那些可能的风险一个一个扫除。 困难的她现在还动不了，就只能解决自己能解决的。先解决了冯妙弋，然后，才是李柔嘉。 “东西都准备好了？”即便只有主仆二人在房中，林德音也说得非常小声。 秋枫同样也回的非常小声：“是，都准备好了。只看夫人什么时候用。” 林德音叹了一声，道：“我想了想，秋猎之时殿下不在府中，反而不是好事。如果没记错的话，秋猎前一天，是殿下的生辰……” 秋枫道：“往年殿下的生辰都是大操办的，今年即便时局不便，想必府中也会聚一聚。到时候夫人们聚在一处，有什么事儿也好办。” “且看李柔嘉那边有什么安排，这场面，自然是越大越好。”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其他的话都在心里，没必要说出来了。 程远山这次很沉不住气，第二日就来了宁王府。 还是穿了一身便装，从后门走进来的。 “殿下，丞相来了。”侍酒在同心院门口儿禀报。 宁王下了早朝后和太子在宫门外聊了一会儿耽搁了，这会儿刚回道到房中，正在脱朝服。 “才一天，他就来了，可见对你这边还是抱着很大的希望，极想要投靠。”李柔嘉道。 “原本就是要么我、要么太子的情况，现如今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出来，这事和太子脱不了干系。我不过是怠慢了他、让太子有了可乘之机，但太子却是直接动手的人。以他骨子里的刚直，那是宁死也不会去找太子的。而除了我和太子之外，剩下的也就是靖王、桓王和老幺，老幺太小，即便他想去赌，父皇也不能给他着押宝的机会。毕竟父皇不会糊涂到让大熹陷入主少国疑的困境……” “而靖王和桓王，靖王是无争夺之心也无争夺之势；桓王是有势无心，都不是好选择。其实对程远山而言，路基本上已经堵死了，就只有本王这一条。如果不走本王这一条，他也活不了，最多拼个玉石俱焚。但以这老匹夫的聪明，能活着，岂愿意去死？” 听得宁王一番分析，李柔嘉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也算解了。只是程敏薇已经是破败之身，却让你i将她纳进府里来养着，到底是委屈了你。” “我倒是没什么”，宁王笑道，“之前汀兰要给我戴绿帽子我都没怎样，岂怕这事？” “只是……”宁王深深地看着李柔嘉，脸上虽然还挂着笑意，心中却酸楚，“实在委屈了你。” “我也没事”，李柔嘉笑道，“只要你心里没有、身上也不碰，弄进府里多少美人养着看着我都不烦。” 宁王原本满心悲切，都被她逗得由心而笑了：“心里没有就罢了，身体也不能碰，那我弄回来干嘛呢？咱们王府是太有钱了，弄回来帮咱们散银子吗？” 宁王吩咐了侍酒，让他带着丞相去书斋等候。磨磨蹭蹭又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过去。临出门前还嘱咐李柔嘉，让她等会儿一定要去给送些茶。当然不是真渴真想喝茶，而是有些事，就想让李柔嘉也在场。 “殿下。”程远山施了一礼，这一礼施得浅浅淡淡得，没有上一次过来拜见时那样几乎一礼到地的诚恳。 “丞相的女儿好胆量啊”，宁王随意摆摆手示意他起来，笑道，“都说将门出虎女、相门出淑女，可本王的王妃，都不如相府千金半分胆色，当街就敢往本王身上泼脏水。若非本王不糊涂，知道自己没出去，外头热闹成那样、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本王都要相信了。” 程远山心中也满是不悦，但无奈宁王先发制人，只得尴尬赔笑道：“百姓们是太能传了。咱们大熹国民风开放是好，但这开放太过，有时候可真该管管。” “若是没有小姐勇武之言，百姓们又岂会乱传？”宁王不买账，好像就要咬死了程敏薇不放。 丞相尴尬地笑道：“敏薇久在闺中，心思良善纯真，说不得场面话，也……说不得假话。” 若说他之前所言是避讳的话，这一次的最后一句，可就是明摆着要和宁王对着干。意思是相信自己女儿所言、相信前天晚上宁王就是和他女儿有染呢。 宁王又岂能听不出来？ “丞相，本王被你家害得这样惨，你倒是要反咬本王一口，这不合适吧？”，宁王笑道，“丞相也不用多说，本王明白你的心思。丞相虽说今日还来拜见本王，但心里对本王是不舒坦的。丞相心里埋怨着本王，觉得如果本王痛快答应了你，让小姐心安，她也就不会深夜逃出府了。这事儿，本王得和你掰扯掰扯……” 程远山笑了笑，而言不否认宁王的话。 宁王道：“即便本王答应了你，但程小姐行事没个思量，见到有什么人冒充本王来的密信，也还是会来的。丞相若非想要怪本王，也就只能怪本王风流倜傥，让小姐倾了心。但这事，怪得了本王么？本王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故意勾搭过小姐。说是实话，以程大小姐大姿色，还真的入不了本王的眼。” “殿下”，程远山实在听不下去了，受到这番屈辱岂能忍得了？正色道：“微臣来拜访殿下，是想要和殿下商讨一下咱们怎样将这事收场，殿下却这般口出恶言，折辱于微臣，是何道理？” “哦？丞相竟然是过来与本王好好儿谈的？”宁王冷笑道，“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把本王当傻子耍？本王自己去没去过做没做过，难道自己不清楚么？丞相见了本王不说坦承之言，反倒以小心思算计着本王。以为你这边一口咬定了是本王做的，本王就能服软了？” 宁王又是一声冷笑：“丞相，你在选择本王之时难道没有打听过？本王从来只喜欢坦诚的人。” 程远山被宁王抢白得脸阵红阵白，一时竟然没个回应之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七章：出乎意料 “咱们之间这样算计，着实没意义”，宁王道，“本王不和丞相说句坦诚的话——本王可以救你，娶你女儿。但绝不认你对本王的这些埋怨。你女儿钟情于本王、非要嫁给本王，是你们家自己的事，本王绝对不担这层干系。糟蹋你女儿的事，也不是本王做的。但看在程爱卿的份儿上，本王一定会帮你。不求程爱卿能感激，只盼你能拎清楚干系，日后踏踏实实地效忠本王。” 听到宁王说他原本就想要娶敏薇，程远山已是万分感激。接下来的那些话，即便宁王不说，他也明白。 “殿下啊……”程远山重重跪地，叩首道：“殿下宽宏，臣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还望殿下莫怪……” “本王若真想要怪罪你，此时也就不会和你说这些了”，宁王笑道，“丞相，本王知道你爱女心切，也知道你爱惜自己的家族的名声。其实你病急了乱咬人，本王都能理解。所以咱们不说这些，只说前路该怎么走。” “这样吧，本王先和你说说本王的意思，你看你自己怎么想”，宁王道，“本王会纳你的女儿做侧妃，以纳侧妃之礼，光明正大地迎入府中。既然事情应发生，咱们也就不能拖着。本王会让府里在这一两天就办成此事，对外便宣说，咱们两家早有了婚姻之约，日子是早就定好的。你觉得如何？” 程远山重重叩首：“殿下思虑极是，微臣听凭殿下安排。” “好，你若没什么异议，咱们就尽快暗地里过了礼，定下个日子将此事做成。” 宁王起身，到得程远山面前，扶起了程远山，抓着他的手道：“爱卿，此后，你与本王可真就是拴在一根绳上，同生、共死，若有违誓，本王定不轻饶，如何？” “殿下放心，老臣必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程相握着宁王的手大哭道。 宁王嘴上含着笑意，眼中却是精明的光。 这个老匹夫野心大得很，日后必不是消停之人。只是日后之事，且到日后再说，此时先将眼前的危机度过去才是要紧。 程远山原本想着，宁王能让他的女儿进门，给她女儿一个安身之所、帮他程家挽回一下名声就已是万幸，没想到宁王居然还要给他女儿侧妃的位分。这下可是心满意足地走了。 宁王府这边也不怠慢，说了帮程家就一定帮。程远山刚回到府中，你王府的掌事嬷嬷就亲自过来问吉纳彩。 秋荷见了，忙跑回房中去禀报程敏薇：“小姐，宁王府的人来了，奴婢听着，竟然是说要谈小姐的婚事呢！” 此时程敏薇在房中已是头不熟脸不洗，蓬头垢面。整个人已经完全没了往日的生气，直勾勾地盯着门口，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秋荷早晨出来时她就是这样，现在看了倒也不惊奇。只是又说道：“老爷和夫人都与宁王府派来的嬷嬷商量着，看来这次宁王殿下是真的要纳小姐过门！隐约间奴婢还听到，那嬷嬷说什么‘侧妃的礼数’，听着竟是要纳小姐做侧妃呢！” “什么？”程敏薇这才醒转，抓住秋荷的衣襟问道：“你再说一遍，宁王要怎样？” “宁王府来人了，说是要纳小姐过门，以侧妃之礼。” “真的？”程敏薇这句话问得飘飘荡荡。 秋荷确定自己不会听错，点点头，确定道：“是真的，奴婢听得千真万确。” “真的……是真的……”程敏薇呢喃了半晌，忽然大笑道，“是真的，殿下真的要娶我过门了……真的要娶我过门了……” 秋荷心想道：“不是娶你过门儿，而是纳你做妾，让你过去左侧妃而已。” 但程敏薇已是残花败柳之身，现在这情况，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别说宁王是要纳她做侧妃，就是让她过去做一个没名没分的“姑娘”，她也愿意。 好端端的官家小姐落到这步境地，着实让人心内唏嘘。但这也都是她自找的，谁让她平日里那样嚣张跋扈？ “小姐还不赶快梳洗一下？等下老爷和夫人是要过来同小姐谈婚事的。奴婢听着，那嬷嬷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许是就在这一两日呢。” “对，对……”程敏薇起身道，“我要赶紧梳洗一下！快，你去打水，我要沐浴，我要用热热的水沐浴，洗得干干净净的！” 秋荷听着心内也是凄然，应道：“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做。” 程敏薇冲到镜子前，什么也不想，就这么喜滋滋地看着自己的脸。她要嫁给宁王了，她终于要嫁给宁王了！这不是梦，之前的一切才是梦！ 只有现在的事情才是真的！ 她是丞相府的嫡出千金，她嫁给宁王殿下，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有那么麻烦？ 她是做了什么胡乱的梦？竟然把自己吓个半。 好了好了，现在好了……现在噩梦已经醒了。 她要嫁进宁王府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过一日的功夫，宁王府和程府就已经悄悄地完成了一应纳妾的准备，日子也定好了，就在后天。 也不知道这话最初从哪里传出来，反正到了第二日，宁王要于次日以侧妃之礼纳程敏薇进门的事，已经传遍了大熹国的街头巷尾。 “宁王殿下那边必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不然怎么可能纳这样一支残花败柳进去？”太子府里，春怡在向程敏萱禀报一番之后，立刻宽慰道。 程敏萱道：“他自然是有打算，不然别说是这样一个残花败柳，就是黄花大闺女，就凭程敏薇那平庸的姿色，他也看不上。” 她怒的，不只是程敏薇居然真的进了宁王府的门，还有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宁王。 原本她是以为，宁王定然不会委屈自己将这样一个残花败柳、而且还不长脑子当街给他泼脏水的人纳进府中的。基于此，她才敢出此计。 可是宁王和丞相府居然最终还能联系起来，反倒是把他们太子府，推到了一个更为不利的境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八章：到底错在哪儿？ “殿下回来了？” “是，殿下下朝了。” 程敏萱叹了一声起身：“去见殿下。” 事情闹成这样，在太子那儿看来，必定又是她办事不周到。若是在太子那边再担上什么干系，这次她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太子也被程远山的事情弄得头疼。本以为有了程敏萱这一计，程远山和老四必定决裂，而且父皇也会对老四多有埋怨。可谁想到，今天一早，老四和程远山竟同朝臣们说，明日就要结亲家了。 这两人都好厚的脸皮，好像程敏薇那不体面的事根本没发生似的。嘴上说是早就定好了日子，因着觉得是私下里的事，且是纳妾而并非娶妻，便并未提前和同僚们说。只是明儿王府和丞相府中必定会忙起来，大家伙儿若有什么事，只要不是万分紧急的，都得等后天再说，可叨扰了他们的事。 说的是体面，但到底是真的有婚约在先、还是事发之后的临时补救，谁也说不准。 只是此事一出，那不体面的事，至少在面上也变得体面了，在父皇那儿他落了个大埋怨是跑不了。 “殿下，程妃娘娘来了。”正在愁苦之时，门口张小海通传道。 “进来。” “是。” 程敏萱听着语气，就知道太子心情不悦。 进屋忙规规矩矩地施礼：“臣妾给殿下请安，殿下万福。” “起吧”，太子道，“你也听到了宁王和丞相那边的事？” “是”，程敏萱到太子身边去，给他揉着肩膀，道，“一早儿臣妾派春怡出去打听了，听说了这件事。” 程敏萱偷看着太子的脸色，看他有没有怪罪之意。 见太子只是疲累之态，对她却未见怒意，便叹道：“都是臣妾的不是，原想着能帮殿下瓦解了宁王和程远山的联盟，没想到即便闹到这个份儿上，宁王居然还能忍。是臣妾之过，求殿下责罚！” 程敏萱说着，跪在地上道。 太子用一只手扶起她，叹道：“这并不是你的过错。只是咱们都低估了老四。” 说着，竟然笑了：“爱妃，看来你对老四并不了解啊。你心中的他，怕是高洁如明月。可实际上，他却是个为了赢，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 “殿下明鉴，臣妾从没有这样想过！”程敏萱说着又要跪。 太子抓住了她将她拉起来，笑道：“爱妃，这没什么可否认的。你出这一计，不正是基于你相信老四绝不会将程敏薇纳进门吗？你做也做了、咱们败也败了，一切都在明面儿上，不是吗？” 程敏萱整个人僵硬了一瞬，才笑道：“臣妾以为宁王不会纳程敏薇，是因为他毕竟是个皇子，怎么可能作贱自己到如此成地步？臣妾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和他的身份有关，而和他这个人没什么关系啊。臣妾与他不过是太学的同窗罢了，他是有阵子糊涂，钟情于臣妾，可臣妾对他却从未留心过。入府后的一些牵扯，更是都为了殿下。” 太子笑笑，大家心里都明白，着实没必要做这些狡辩。但她非要这般仔细狡辩，倒也不是什么错事，至少说明她还是挺在意他的看法的。自己的侍妾惧怕自己，这毕竟是件好事。 “别说这些了”，太子道，“这一局咱们可是败得彻底。也是本宫欠思量了，当时你说要这样做，本宫不该同意。现在好了，老四和程远山的联盟更是牢不可破，而父皇那边，对本宫的不满更盛。” 程敏萱急着撇清自己的干系，道：“其实陛下那边倒还好说，反正最终都是要闹翻的。现在陛下对殿下有一分不满、有两分不满、有三分不满，实在没什么区别。” 想一想，说了一句重话：“对陛下而言，在殿下从先后腹中出生、来到这世上时起，殿下就注定是输的。” 对这样太过直接的重话，太子却并未有多么反感，只是叹道：“只是本宫一直还对父皇抱有期望，觉得自己或许能够赢得父皇的喜欢。直到父皇害死母后我才明白，在父皇眼里，我和母后，从来都没有机会。” “命是咱们自己的，机会自然也该咱们自己去争取。陛下说没有机会，咱们就真的能认么？殿下最终一定会争得一个比任何人都强都机会，并且会成为一切的主宰。” “听你这么说来，其实这次的事情，根本就不用化解”，太子道，“本宫忽然就明白了，无论本宫做得多好，在父皇那儿都是错。既然如此，本宫何必做这些无用的挣扎？只要咱们借助此事，弄出父皇对宁王不满的假象来就行了。” “这样，本宫这就派人去传”，太子道，“就说宁王和程敏薇的事情弄得龙颜大怒，宁王这才不得以将程敏薇提前娶进门的。” 程敏萱惊喜道：“哎呀！对啊！还是殿下想的周到，臣妾怎么就没想到呢！别管是真是假，只要百姓们相信陛下因此而不悦，不就行了？咱们把陛下的愤怒传得越严重越好，接下来咱们若要往宁王头上扣什么，也方便些。” “没错，正是这个理儿”，太子道，“只要便于咱们行事就行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敏萱觉得，越是大战将至，太子的性子反而变得和缓了——至少对她是这样。 没有遭到太子的埋怨，且太子又提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法，程敏萱总算放了心。 然而心中却依旧不舒坦，心口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怎样能把这块石头挪开。 宁王真的于次日晚上，就以迎接侧妃之礼，敲锣打鼓地将程敏薇迎进了宁王府。 原本京都城内寂静的夜，因着这喧嚣而喜庆了许多。 程敏萱原是不想听，奈何喜乐之声震天，她在房中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索性都是说不着的，不如就到院外去听，听得清清楚楚。 她初进太子府的时候，可没这样的排场。 不过是一乘软轿罢了。 “敏萱，他日本王娶你之时，必定将那大红铺就十里长街，让全京都城的人都看到你有多风光！” 然而，他用满城大红娶过去的，却是那将军府的嫡出小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四十九章：谁言无心？ 这一计，她到底错在了哪儿？ 真的错在她对宁王太不了解了吗？还是因为，错在了爱他呢？ 太子说的没错，宁王在她心里，的确是如同高岭白雪一般的存在。 “今晚程敏薇一定高兴坏了”，程敏萱说得咬牙切齿，“不过，她以后的日子可有的熬。” 宁王府里的美人这么多，再怎么样，宁王也不至于宠幸这么一个残花败柳吧？ 人已经纳进府里来了，该给程远山的面子也给了，接下来，宁王就可以将程敏薇当摆设了。 “哎……”一声重重的叹息，到底还是从嘴里溢出。 “何事让爱妃这般烦忧？”门口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程敏薇忙跪地叩首，笑道：“臣妾给殿下请安。怎么晚了，殿下怎么来了？臣妾还以为，殿下今晚要留宿在萧妹妹那里呢。” “没什么趣儿”，太子道，“外面的锣鼓声又吵得本宫头疼。怎么，爱妃也被这锣鼓声吵得睡不着了？” “可不么”，程敏萱笑道，“不过是个残花败柳，也能被人这样大张旗鼓娶回去，这有爹爹撑腰的人啊，就是不一样。同样都是程远山的女儿，可是我出阁的那天，家里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就连个提裙角的奴才也无。” “你叹的是这个？”太子搂住程敏萱的肩膀往屋里走。 程敏萱叹道：“殿下贵为嫡子，到底体会不到我们这些庶出的苦。臣妾的这些哀叹，在陛下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吧？” 太子道：“本宫之所以问你，不是觉得你说的这些不对，而是知道，你不是为此而叹。本宫已站在墙角花树下多时了，你竟没发现。小海那灯笼打得也不隐晦，堂堂正正地招摇着。可你，却一直望着宁王府的方向，看的是谁？” “殿下恕罪！”程敏萱吓得慌忙跪地，叩首道：“殿下明鉴，臣妾只是念及昔年在家中之时，长姐对妾身诸多刁难，心中愤恨罢了，绝无他想啊……” 太子叹了一声，扶起她：“爱妃，你从不与本宫说真话，你让本宫如何交心于你啊……” 程敏萱垂着头，适时地不再言语，由着太子将她拉进了屋。 太子也没再说和宁王府有关的话，只是站在长镜前，道：“宽衣吧。” 程敏萱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上前去给太子宽衣。心中却是纳罕，太子今日不是去了萧美人的院子里？可瞧着这样子，倒像是至今还未有宽衣，难道竟是和萧美人一番云雨也无？” “本宫和老四不同，本宫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懂得什么叫‘喜欢’。但本宫却也又想要与人交心的时候。本宫每每想要与你交心，你却总是退了千里”，太子叹着往床边走，“你跟着本宫，从一开始，看中的就是本宫的太子之位。本宫有时候是真羡慕老四啊，你不在他身边，却又无时无刻不心念着他。本宫就从没有体会过被人心心年年的滋味儿。若有人惦念，心里也踏实些吧？” 他今日说得这般动情感伤，程敏萱反而不知道该作何回应了。那些平日里随口骗他的“臣妾心中只有殿下”之类的话，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 “倘若本宫兵败身死，你在老四身边，可会惦记本宫？”太子看着她问。 此时程敏萱站着、太子坐在床边，让程敏萱觉得，竟然有种居高临下之感、在这一刻，感觉太子好像很处于弱势。 “不要说你会同本宫一起死，这样的话，本宫从来都知道是假的，本宫要听的，是真话。”程敏萱方要开口，太子就止住了程敏萱，强调道。 程敏萱笑道：“即便太子殿下不信，可就是这么个情况啊。殿下若真的兵败，臣妾岂有活路？” “本宫知道你会给自己留好退路。老四是一个顾念旧情的人，他会救你的。” “臣妾不会和他走的”，程敏萱道，“臣妾是个要脸的人。当初放弃宁王而选择殿下，的确是为了殿下的位分，这一点，宁王心里也是清楚的。纵然他给了臣妾退路，臣妾又岂能真的有路可退？到宁王府去被人耻笑、被他嫌弃报复吗？臣妾走到今天这一步，为的是什么呢？还不是希望自己能体体面面地活着么？败了就败了，臣妾选得起，也输得起。” 她说得坚决，太子一时也分不清她这一番话是真是假。 点点头，叹道：“本宫希望你能活着，本宫不想牵累无辜。而且，本宫也希望，这世上能有人惦记着本宫。” “殿下，我们不会输的”，程敏萱半跪在太子面前，紧紧抓住他的手，“我们一定会赢。殿下相信臣妾，臣妾一定不会让你输。臣妾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赢。” “是为了本宫，还是，只为了皇后之位？”太子问。 程敏萱被他问到了，根本没想到太子会问出这个问题。 这问题难道不明显么？何须要问出口？ “是为了皇后之位，对吗？”太子居然还不放过，且这话里，竟然有些酸楚。 “好了，不说了，睡觉吧。”太子已经从程敏萱的眼中看出了答案。 “臣妾去给殿下烧一盆洗脚水，解解乏儿。” “不必了”，太子道，“放在在萧美人那里已经洗漱过。” 程敏萱笑道：“那殿下早些躺下休息，臣妾梳洗一番，很快就来。” 坐在铜镜前，分明能看到太子躺在床上半撑着身子看着她。 不知怎的，程敏萱捏着珠钗的手也停了。两人就这样在铜镜中四目相对。 程敏萱很想问，既然已经在萧美人那里梳洗过，你怎么又到我这里来了？ “敏萱，答应本宫——活下去，记着我。好吗？”半晌，太子问。 程敏萱娇然笑道：“殿下竟说什么晦气的话？臣妾与殿下都会活着，都会好好儿活着。我们会进到未央宫中日夜相伴，到那时，殿下可别嫌臣妾烦。” 太子笑笑不语，依旧在铜镜中看着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章：最难启齿是情字 程敏萱自己卸掉了满头珠翠，见太子还在看她，自己也不知怎的了，竟然脱口而出：“殿下今日，怎么没留在萧妹妹那里？” “本宫瞧着她无趣儿，在她那里呆不下去。” 程敏萱笑道：“殿下不是常说，萧妹妹的长相最合殿下心意吗？” “女人，最重要的还是脑子。整日就知道逢迎，本宫听着太腻。”太子随意笑道。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本宫听着外面喜乐震天，觉着你了心里必定不舒服，担心你，这才来了。 他也真是糊涂了，晾着已经钻进被窝等他的美人不管，非要到这里来找什么憋闷？ 难道他是……喜欢上这个女人了？ “殿下在萧妹妹那儿未得春宵，既然今晚赏脸到臣妾这里来，臣妾补给殿下一个，如何？”程敏萱娇笑道。 太子听了，脸上顿时起了浓重的笑意，满心喜爱地看着她：“外面的喜乐要有一会儿才停，咱们也不得清静。不如让春怡打了沐浴的水来，爱妃与本宫来个鸳鸯浴，如何？” “就知道你又要玩儿花样。”程敏萱笑道。 “怎么，本宫与你玩儿你不高兴，与别人玩儿你就开心了？”太子笑得愈发情重。 程敏萱在打磨光滑的铜镜中看着他的脸、他的眼，只觉得这一刻在她身后的男人，不是太子，而就是南宫载麟。这一刻铜镜中的人，竟然如此不真实。 宁王府。 “妾身给王妃娘娘敬茶。”程敏薇已经进了门儿，从施礼到跪地敬茶，一点错处也没有。 不得不说，她虽然思量上差一些，但到底是丞相府的嫡小姐，行动礼仪皆不差。 “妹妹快请起。”李柔嘉亲自上前去扶起她来，从手里接了茶，拉着她的手道：“以后再咱们王府里，就当作在娘家一样，自在一些。” “是，妾身恭听娘娘教诲。” 宁王在一旁看着，趁着此时程敏薇和喜婆不注意的时候，看了冯妙弋一眼。 冯妙弋向他微微一点头，意思是——殿下放心。 李柔嘉和程敏薇又说了一会话，笑道：“好了，我可不能耽搁你和殿下。你快向殿下敬了茶，回到自己的房中是要紧。” “是。”程敏薇应道。 从今早儿到现在，她是始终让自己快活着、欣喜着，好像，自己也忘了那晚的噩梦了。 “侍妾程氏，给殿下敬茶。”程敏薇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好，好……”宁王看起来是非常满意的样子，将茶水接了，饮了一口。 李柔嘉也看了冯妙弋一眼，心想你关键时刻可别掉链子。 冯妙弋见宁王已经把茶放到了碧萱手中，喜婆已经喜气洋洋地开口要说话了，紧接着必定是让王爷和侧妃入房。这时机是恰恰好好的，再慢就没了。 “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冯妙弋忽然捂住肚子弯下腰，看起来十分痛苦。 “冯妹妹怎么了？”李柔嘉忙到她跟前儿来扶住她。 冯妙弋道：“妾身肚子痛……很痛很痛……” 宁王顿时慌了神儿，也到她身边来，扶住她，向侍酒嚷嚷：“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去传姜先生！本王的儿子若有什么闪失，本王唯你试问！”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侍酒吓得屁滚尿流似的，一路飞奔着出了正院。 “来人，备步撵，送夫人回房！”宁王又吩咐。 顿时府里上下乱做一团，不多时步撵来了，宁王亲自将冯妙弋抱到步撵上，回身对吴嬷嬷道：“嬷嬷，先领着程侧妃回房，好生安顿，本王忙完了再过去。” “是，殿下。” “哎……殿、殿下……”程敏薇想要追过来。 但却被吴嬷嬷拦住了。 吴嬷嬷小声道：“娘娘今日大喜的日子，可别受着什么冲撞，不吉利。还是由奴婢服饰娘娘回房吧。冯夫人若无大碍，殿下随后就回去陪娘娘。” 程敏薇自己也害怕，觉得万一见红了冲撞到她，那可是得不偿失。毕竟在这边势单力薄，只能跟着吴嬷嬷走。 回到妙人居，姜先生也像模像样地给把了脉，说了些忧思过度惊了胎气之类的话。 这一番折腾罢了，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屋里消停的时候，冯妙弋拉着宁王的手道：“妾身怕得很，不敢一个人睡。殿下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李柔嘉道：“冯妹妹的身子要紧，可不能出一丝一毫的闪失，殿下不如……留下来？” 宁王点点头：“好吧，本王今日就留下来陪你。” “臣妾多谢殿下……”冯妙弋娇滴滴地拉着宁王的手。 宁王看了李柔嘉一眼，李柔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好生陪着冯妹妹。” 李柔嘉带着夏心走了，留下碧萱和侍酒在外面伺候宁王。 今晚总算应付过去了。 但想来，程敏薇那边，心里是不好受的。 其实她很同情程敏薇。程敏薇虽然也很有一番算计、而且这一番算计又让人觉得很蠢，但对宁王，到底游戏色赤诚执着的心思。她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谁也不愿意看到。 可宁王本就不喜欢她，如今她的身子又这般，如何能让宁王委屈着去宠幸她？ 宁王不愿意让同心院这边担上干系，便去找了冯妙弋商量此事，让她出面来做这个恶人。 冯妙弋见即便有了孩子也复宠无望，自然会抓住这个机会，甘担恶人。 其实他们这边，谁都没什么大损失，只是苦了程敏薇。 但纵然可怜她，却也不能去看望她。今晚，就只能晾着程敏薇。 再怎样，到底是大家闺秀，摆到面前的事情还是看得明白的。今晚过后，程敏薇自然知道了宁王对她的嫌弃、自然知道了她在宁王府中只是摆设的尴尬地位。也知道自己的身子情况，日后便也不会往宁王身边凑了。想必日后是会深居简出，只在府中当个富贵闲人便罢了。 “程敏萱好狠的心呢”，夏心小声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她的亲姐姐，至于非要这般糟蹋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一章：堕入冰窟 “她若不狠，当年也就不会跟了太子”，李柔嘉叹道：“只是这世上，恶有恶报的事情还是太少了。纵然这般作恶，程敏萱日后，也未必会遭到应有的报应。” “小姐你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殿下会救她吗？” “一定会的”，李柔嘉道，“他是个仁慈的人。他不仅会救程敏萱，也会竭尽全力救太子。只是太子那边，着实不太好救。当然，他首先还是要自救。” 夏心道：“如今又有了丞相道站队，咱们这边一定会赢的。” “会的。”李柔嘉也道。 总要给自己一些信心不是？不管怎样，她都会陪伴宁王走到最后。 宁王赐给程敏薇居住的院落很大，一应用度也都好得很，几乎和王妃同等规模。 可越是如此，喜乐一停，这院子里才显得冷清清。 “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秋荷回道。 “那边还没完吗？” “不如奴婢去问问？”其实秋荷很想提醒她，都这样了，你就别等了。这不久明摆着人家嫌弃你，借着姬妾闹事就不想回来吗？ 或者更有可能的是，那个侍妾闹事，就是宁王指使的呢。有谁会愿意要这样一个不知道被多少人糟蹋了的女人啊？换作普通人家都不会如此，更何况还是当朝王爷？ “去吧。”程敏薇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她是强撑着自己的心，让自己不能有任何不好的想法。 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真的没有…… 她就是如愿以偿地进了宁王府啊，而且不是侍妾，是堂堂正正的侧妃！这是多么值得欢喜的事？ 她盼了多年，终于来到他身边…… 怎么会有那样的噩梦？根本不可能！ “你快着些！许是殿下已经过来了，你去迎一迎。”程敏薇又催促。 “是！”秋荷急匆匆拉开房门，跑着出去。 可是刚跑出两步，就见宁王身边的小厮侍酒来了。 “侍酒总管，殿下随后就到吗？”秋荷问。 侍酒走到门口儿，道：“程妃娘娘可歇息了？殿下托奴才给娘娘带句话。殿下说，冯美人那边胎相不稳，害怕一个人睡，他今晚就留在妙人居了。殿下让娘娘早些休息，莫要劳累着身子。” 侍酒说完，就垂着头，在半敞开的房门口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句：“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娘娘早些安寝，奴才告退。”侍酒说完，也是松了口气，小跑着走了。 程敏薇怔怔地坐在新房里，忽然明白了，原来那些不好的事情不是梦，那些好的，才是。 梦醒了，她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一切。 宁王不回来了。 他虽然纳了她做妾室，但他却不会要她，这辈子都不会要她。 这宁王府对她而言，和尼姑庵没什么区别。 他们想要的，也是她能在这府中安安分分地做一个尼姑。供奉不会少了她的，只需她别去别人面前讨人嫌。 方才在礼上，李柔嘉对她的厚待是假的、宁王对她的满意也是假的。甚至于阖府姬妾向她行礼之时，嘴上说着恭顺的话，心底里，却都在嘲笑她。 在宁王府里，她其实连这些侍妾都不如，她是不干净的，是被人嫌弃的。 “他再也不会来了，是不是？”程敏薇怔怔地问。 秋荷关严了房门，道：“小姐不要多虑，不会的，殿下只是今日忙而已。” 不然还能说什么呢？难道难道还能告诉他——是，他不会来了，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有此希望！ “你说……我是不是很贱？我不应该嫁到宁王府里来，是不是？”程敏薇又问。 秋荷吓得忙跪在地上，连连摇头，不敢说话。 “可是，我为什么不嫁呢？是他害了我啊”，程敏薇大叹息幽幽的，“他害了我，他又不愿意要我，这是什么道理呢？如果不是他，我堂堂相府嫡出小姐，怎么会沦落到给人做妾？如果不是他，我又怎么会沦落到被万人耻笑？他凭什么不喜欢我而喜欢程敏萱？凭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是他！都是他！是他和程敏萱害了我！是他们两个害了我！”程敏薇说着，忽然从床上站起，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声嘶力竭地怒喊道。 秋荷被她吓坏了，想要去捂住她的嘴提醒她小点声，却又不敢有动作。只能跪着伏在地上不说话。 “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一定！”程敏薇自己恶狠狠地发泄了一通，最终，说出了这样一句凉入人骨髓的话。 李柔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好久都没有一个人睡了，身边没有人还挺不舒服的，觉得空落落。 正翻了个身想着程敏薇和程敏萱这两姐妹之时，忽然床前有了一阵脚步声！ “谁？”李柔嘉立刻警觉，睁开眼就往床头悬挂着的宁王的剑而去！ “嗖！”然而这人却比她先拿到剑！ 借着月光，她也看清楚了这人的脸。 “好啊你，竟然档案谋杀亲夫！”宁王笑道。 李柔嘉道：“你怎么大半夜的回来？梦游了吗？”在看到宁王时，她还有一瞬错愕，觉得自己是眼花了。可听到宁王的话，她就确定了，面前之人的确是宁王。 “怎么，你还不愿意让我回来？” “看着你就烦！” “你这话说得让我好生伤心！我是怕你自己一个人睡不着，特意偷跑回来的。也是怕你觉得我在冯妙弋那儿在有点什么，我可得自证清白！” “谁稀罕！”李柔嘉将剑抢下来，放在剑架上，回到床上拽上被子，蒙头就睡，根本不打算搭理他。 但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虽然没觉得他会在冯妙弋有孕的时候还做什么，但想到他和别的女人睡在一张床上，心里实在不舒服。 “哎……真伤心……”宁王自己叹了一声，也是够没骨气的，说着伤心还不走，爬到床里去，紧紧抱住了李柔嘉。懒洋洋地道：“行了，连个亲亲都没有，我就这样睡吧。可怜啊……可怜……”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二章：奸仆心计 “想要亲亲啊？可以呀，你再回到冯美人那里去呗！” “行了不说了”，宁王还赌气起来，“我就借你的床睡一觉能怎么？这好歹也是我的王府里！”说完，转过去就睡，真是好一副有骨气的样子，不搭理李柔嘉。 李柔嘉看着不忍心，哪里还能再奚落他？ “好了好了”，在他脖颈上亲了一下，笑道：“你要不转过来，可就是你拒绝我，不怪我啊，我还委屈呢。”　　一听到她的柔声软语，宁王的骨气顿时没了。一声低笑，转过身紧紧抱住她。 宁王府和丞相府的联姻，成了京都城里的的事，百姓们议论了好几日，这事的热度还没退。 相反，宁王府中却是平静得很。 能在王府中做奴才，自是有思量，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此时宁王和程敏薇的事，就是不该说的。人人都知道，他门殿下应当是纳了一个残花败柳，而且纳到府里之后第一晚就晾着了。 这平静的深宅，在程敏薇看来，仿佛是一潭死水。 而她，就是溺死在这一潭死水里的人。 “夫人，刚才奴婢见程妃在后花园的凉亭里，一个人坐着呢。如美人路过瞧见她了，向她施了一礼就罢，多一句话都没和她说。”冯妙弋让春燕留心着程敏薇的动静。 毕竟在那日纳妾礼上，是她出头挑起了事端。如果程敏薇是个拎不清的，对她怀恨在心想要报复她，对她来说也是件头疼的事。 林德音那边要对付着、李柔嘉那边要防着，要是再因这么一个听命行事的事而给自己惹来麻烦，他的处境可真是愈发艰难了。 “这两天看来，她倒是挺消停的”，冯妙弋道，“但愿她不要怪罪到我身上才好啊。虽说是个不足为惧的垃圾货，但若在背地里乱咬人，咱们也是防不胜防。” 春燕道：“奴婢见她那副闷闷的样子，不像是有胆量埋怨别人的。如今她在咱们府中的处境，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哪敢在兴风作浪？” 冯妙弋点点头：“她这几天没有气急的动作，接下来的很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了。咱们还是专心应对殿下的生辰。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咱们在秋猎之时动手不够劲儿。若要做，就做个大的，在殿下的生辰宴上动手。吴嬷嬷到现在还没说什么，看来殿下了的生辰宴，就是府里人过了。虽说人少些，不能够将林德音的恶行弄得天下皆知，但在生辰宴上、在殿下的面前展露出来，她也没什么活路。” 春燕小声道：“可是……夫人，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毕竟夫人的身孕……生辰宴上人多眼杂，万一有人看出端倪来，咱们可如何能圆回去呢？” “没用的东西！”冯妙弋恨声骂道：“你就这么点儿胆量！救你这么点子胆量，早晚坏事！你不说我不说，我肚子里的猫腻儿谁能知道？你给我仔细着些，若是宴上你出了一丁点儿差池，我必饶不了你，让你死无全尸！” “可是，夫人……是，是奴婢错了。”春燕垂下了头。见了冯妙弋那狠叨叨的蠢样，也就不敢说了、也不想说。 “我已经把法子都想好了，这两日路也会铺好，到时候你且按我说的去办。但凡有一点差错，唯你试问！” “是，夫人。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万般谨慎。”春燕应得乖觉。 但心底里，已经暗暗有了主意。 如果冯妙弋要在秋猎之时动手的话，她们这边或许还有机会赢，她还能考虑考虑，或许真地会和冯妙弋站在一处。可现在，冯妙弋必定是被宁王那晚大半夜的跑回王妃院子的事给气到了，着了慌。冯妙弋决定在殿下的生辰宴上动手，胜算实在太渺茫。她不能和这样的人共谋事，不然，只有思路一条。 从冯妙弋房中离开后，春燕虽说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背叛她，但却没想好到底该走哪条路、到底该用什么方式。 直接去找殿下和娘娘，也很危险。毕竟殿下向来最容不得不忠心的奴才。她的告密之举虽然忠于殿下，但却背叛了自己的直接主子冯妙弋。殿下在处置了冯妙弋之后，必定会觉得她这样买主求荣的奴才容不得。 若给她来个秋后算账，她不还是死路一条？ 可是，若投靠林德音……林德音主仆二人向来阴险，如果把她给卖了呢？她不还是和冯妙弋一起死。 思来想去，觉得最不应该选的，就是林德音。所以，就只有殿下那边…… 觉得实在冒险不敢去做，又想了一会儿，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对了！有一个人是现成儿的！ “春燕……这个贱蹄子，跑哪儿去了？”冯妙弋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春燕忙从厨房里跑出来：“夫人恕罪，秋日风凉，奴婢去给夫人烧些热水暖暖身子。” “你去厨院里给我找些小食来，连日里嘴里没个滋味儿，淡得要死。” “是。”春燕正想着要找个机会出去程敏薇那儿呢，冯妙弋就这几送来了。 刚和冯妙弋说了程敏薇那边没动静，冯妙弋今天是不会太留心了。不出这一两日，吴嬷嬷必定来和各房夫人说殿下生辰的事。所以也就这一两日，她必须把这事情办了。 而今日，冯妙弋刚刚敲打了她一通，凭冯妙弋的蠢性子，必是放了心，觉得隔日再敲打她一番就成了，金泰你不会对她太留心。 上天助她！ 走到后花园时，竟然看到程敏薇还在凉亭下坐着呢！ “奴婢给程妃娘娘请安。”春燕上前去，恭恭敬敬地施礼。 程敏薇已经呆呆地出了神，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奴婢冯美人侍婢春燕，给程妃娘娘请安。”春燕又说了一声，这一次特意带上了冯妙弋的名号。 程敏薇这才回过神，慢慢儿地看向她，问道：“你是哪里的奴婢？” “奴婢是妙人居的，伺候冯美人的。”春燕道。 “冯美人……”程敏薇好像傻了似的，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却也就只是淡淡地说一声：“哦，是她。”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三章：卖主求安 “我家夫人对那晚的事，大为愧疚。这几日就担心娘娘会记恨她，整日里让奴婢盯着娘娘。”春燕小声道。 程敏薇怔怔道：“盯着我干什么，我不过是个不受代价的人罢了……” 一旁的秋荷却听出了蹊跷，小声道：“既让你暗中盯着，你这会儿又来说什么？难道是想故意来羞辱我家小姐不成？”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觉得，自家主子以下犯上，实属不该。娘娘宽和，若有心想要多清楚些，问奴婢什么，但凡是奴婢知道的，奴婢都会说。”春燕道。 程敏薇这才完全听明白了，问道：“她让你暗中盯着我，可是怕我报复她不成？” “正是”，春燕道，“我家夫人小人之心，自己做了亏心事却担不起，恐人家找上门来。长久下去，夫人担心娘娘出手危及到她，必定会先出手对付娘娘的。奴婢瞧着娘娘为人和善，最是个顶好不过的主子，实在不忍心让娘娘娘被奸人所害。且娘娘大婚之夜，冯美人为了争宠，故意装作腹痛，这般冒犯，娘娘就这样忍了吗？” 程敏薇看出了她今日前来，就是来卖主的。但她卖主是为了什么，却是不好猜。毕竟她这边注定是不受宠的，说是卖主求荣？到她这里哪能求到荣？ “不忍又能如何”，程敏薇道，“我初来乍到的，少不了要受她们欺负。” “娘娘尚有翻盘的机会，何不一试？”春燕也不好在这亭中逗留太久，更不可能随着程敏薇回到她的院子中去谈。且见程敏薇此时又是这样一副出神糊涂的样子，也就不罗嗦了，想这快点说出来，速战速决。 “哦？姑娘有何高见？”程敏薇现在的确糊涂，凡事也不愿细想，只看她们说什么就是了。 春燕私下看了看，又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冯美人做了一件欺瞒殿下的事，且还要利用这个谎言，去害殿下正儿八经的、真真儿的骨肉。此事若成了，后果不堪设想。娘娘何不抓住此次机会，为殿下立个功？娘娘是名门出身，虽然初到府中有些生疏，但若有此的大功，殿下必定对娘娘刮目相看，娘娘在府中的地位，不也稳了？不管是哪里的作为、不管是怎样的作为，有、总比没有要好得多吧？” 程敏薇仔细听着，虽然知道这小奴婢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也觉得她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难道自己真的要在宁王府中做一个摆设吗？ 她堂堂相府嫡女，领了一个侧妃的身份已是委屈至极，如何还能让自己在府中过得连个丫鬟也不如？ 宁王会不会宠幸她、她这辈子到底能不能洗刷那一晚的屈辱，都是后话，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让府里的这些女人们、奴才们，都对她刮目相看。即便不能做宁王真正的女人，她也要做宁王府里真正的主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些奴才侍妾们欺负了去，也不能让宁王完全忽略她的存在。 “是什么事？”程敏薇问。 春燕又四下看了看，等着几个拿东西的小婢子走过去，才迅速起身，在程敏薇的耳边道：“她的肚子是假的！她根本没怀孕！” 说完，迅速离开，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什么？”程敏薇却是惊得起身，完全不敢相信。 她压低了声音道：“在皇室中假孕争宠，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是”，春燕小声道：“但冯美人向来胆子大，为了宠爱和地位，可以不择手段。奴婢知道得真真儿的，绝不可能有假。她的肚子，就是用一种歪门邪道的药做出来的。” “你若胆敢期满于我，休怪本妃辣手无情。虽说你们现如今都瞧不起本妃，但你们要知道，本妃到底是丞相的女儿。若在你们府中受了太大的委屈，丞相府绝不会饶了你们这些欺辱本妃的狗奴才！” “奴婢不敢”，春燕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着实是受冯美人欺压日久，不过是想要找个踏实日子过罢了。” 程敏薇仔细打量她片刻，又坐会石凳上，道：“纵然本妃相信你所言，又能如何呢？本妃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人，能做什么？你若真的忠心于宁王府，也该直接告诉殿下、直接告诉王妃才是，告诉本妃有什么用？” 春燕道：“奴婢人微言轻，岂有直接见殿下的资格？且王妃娘娘平日里因着冯美人之故，向来不待见奴婢，又岂会相信奴婢说的话呢？娘娘入了宁王府，对奴婢而言，就是久旱逢甘啊。” “娘娘，奴婢这里有一个愚见，不知能不能帮到娘娘。” 程敏薇点点头：“你且说便是。” 春燕起身，在程敏薇耳边耳语了一番。 言罢，又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 程敏薇听后沉默半晌，方问道：“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赏赐？” “奴婢唯愿能求个安稳日子。到时候还望娘娘能帮奴婢美言，将奴婢打发到杂役院去，让奴婢做些洒扫的活计便罢了，求娘娘成全！”春燕重重叩首。 她才不会跟着程敏薇呢！如果从冯妙弋那里出来，又转投程敏薇，不是白忙活？毕竟这位程妃娘娘，在府中可是注定没前途的。 在没找到靠谱的主子之前，她宁愿在府中做一些洒扫的活儿。累是累点儿，赚得也少，但至少能混个顺心、能让自己踏踏实实的活着。 程敏薇道：“好，多谢姑娘今日的提醒。只是本妃向来是个爱安稳的人，不愿生事。姑娘今日之言，本妃救权当做没听过吧。” “娘娘三思啊……”春燕道，“奴婢所言绝无半点虚假。而且……” 她又加重了砝码：“如果等到殿下生辰之时，只怕就来不及了。冯美人会比娘娘更抢先出手。到那时，殿下道亲生骨肉若没了，即便娘娘立了功，殿下的心中，多少也会有些埋怨吧？娘娘既然要做，何不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好处？”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四章：一个好机会 程敏薇道：“我知道你害怕，你是怕冯妙弋做糊涂事连累到你。对吧？” 春燕并未否认，叩首道：“娘娘聪慧，什么事也逃不过娘娘的眼睛。” “放心，本妃若要做，必定会救你的性命。你且回去吧，容本妃再想想。”程敏薇道。 “是，奴婢告退。” 听得程敏薇已经从决然不同意，变为了可为可不为，春燕心中少稍送了一口气。但却也不是完全不担心。程敏薇这人，胆子实在太小了。今日近距离交谈，更觉出了她的怯懦。 当然在此时，真有怯懦之感的，才是聪明人。她至少能够清楚，自己这残花败柳之身，不配在宁王身边。 人贵有自知之明，一切聪明的举动，都应该建立在“自知之明”这四个字上。如果冯妙弋能有程敏薇一半自知，她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般险境求生的境地。 “你怎么看？”程敏薇对秋荷道。 虽说这是她在娘家里不待见的丫鬟，但既然带进宁王府了，毕竟就是她们主仆二人为伴。不与她商量，还能与谁呢？ 方才春燕的话虽然小声，但她就站在程敏薇身后，也听见了。 秋荷平日里极讨厌程敏薇太过跋扈的样子，但自打她遭祸后，也是怪心疼的。想来日后在宁王府中，也就她们主仆二人相依为命了，自然也是真心想帮程敏薇。 秋荷凑到程敏薇耳边，小声道：“奴婢以为，这倒是个在府中立威的好机会。到时候殿下怪罪，娘娘只消说在闺中钻研过医术，一摸冯美人的手腕，就将她的虚实摸出来了。之所以痛打她，就是因为想要让殿下知道她的身孕是假的。这样一来，在殿下眼中，小姐岂不是敢作敢当识大体？至少，在府中一席之地总是有的。” 程敏薇道：“只是瞧着那冯美人挺张狂的，想要给她一番结结实实的拳打脚踢，只怕不那么容易。” “没有春燕在，咱们两个人，还对付不了她一个吗？”秋荷道：“更何况，起先她也要装着些，不敢还手，这咱们自然能占上风。” 程敏薇又想了一会儿，还是有些担忧：“你说春燕那小蹄子会不会骗咱们？是她和冯姬做的一个局？” “她岂敢用这事做局？”秋荷道，“即便咱们没打成，只是一番争执，冯姬的肚子也是危险的。只要冯姬的肚子是真的，她们就不敢用这事来撒谎；如果冯姬的肚子是假的，那么咱们什么也不怕。” 听秋荷这么一说，程敏薇觉得，的确是这么回事儿。既然春燕敢用冯妙弋的肚子说事儿，那么冯妙弋的肚子就一定是假的。 假的，不就是她立功的好机会？还怕什么呢？ “这样，明儿一早殿下上朝之后，咱们就去妙人居坐坐，看看再说。”程敏薇道。 春燕见了程敏薇之后，心里一直不托底，好在冯妙弋并不知道她和程敏薇说话的事，她在冯妙弋这边，就少了些掩饰的功夫。 是夜程敏薇又好好思量了一番，仍旧觉得这件事情做出来，对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见如此，若失去了这个良机可是在太不应该。 次日一早，让秋荷探到宁王去上了早朝，又过了一会儿，约么着时间刚好，就往妙人居去。 冯妙弋懒洋洋的刚起床，简单梳洗一番正在用早膳呢，边听得外面有小丫头的声音：“冯美人在家么？我家娘娘来看望美人。” 这府里，能称得上娘娘的，就只有李柔嘉和程敏薇。听着又不是夏心的声音，必定是程敏薇主仆二人无疑了。 春燕先说道：“她们怎么来了？莫不是要有动作了？夫人安胎要紧，咱们还是不见为好。” 她知道，越是这么说，冯妙弋就越是反着来。 “无妨”，冯妙弋道，“不过是个残花败柳，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今儿若不见她，她还以为本夫人是个好欺负的！本夫人如今虽然少得陛下宠爱，但到底也是有孕在身，她来找茬儿，也要看看本夫人的身子。正仇着不好对付她呢，她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春燕趁机道：“夫人说的是。她若说什么过分的话，夫人只说动了胎气，看她到殿下面前怎么分辨。” 冯妙弋冷笑道：“分辨？她哪里还能有分辨的机会？殿下原本就嫌弃她嫌弃得很，她不犯事殿下都不待见，一旦犯了事，殿下必要借机好好惩治的。咱们不用怕，且叫她进来。” “是”，春燕应了一声，笑道，“奴婢这就去。” 不是因为跟冯妙弋说的这些话而笑，而是因为她自己的图谋成了。 程敏薇前来，必定是采纳了她的建议。如若不然，难不成还是过来卖了她的吗？这么做，程敏薇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更何况不管怎么说，都是冯妙弋出头抢了她入府第一晚的宠幸，她岂能不怀恨在心？岂有帮冯妙弋的道理？ “妾身给侧妃娘娘请安。”冯妙弋直到程敏薇主仆二人进了屋，才从圆凳上起身，慢悠悠地施礼，不太待见。 而且平日里这些王府中，为全侧室的体面，在称呼时总是要将“侧”字去掉，直接换上姓氏的。如今冯妙弋却这么说，可是故意打程敏薇的脸了。 春燕觉得这刚好是个可以借题发挥的机会，便笑道：“夫人若用完了，奴婢这就将饭菜撤下去，以便夫人和娘娘自在说话？” 冯妙弋不疑有他，点点头，许她去了。 程敏薇笑道：“冯夫人好清闲，这时候才吃了早饭。” “妾身毕竟是有身子的人，不比得娘娘这么精神。” 春燕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紧忙退下。 程敏薇抓住了冯妙弋的手腕，另一只手扶着她，让她坐在圆凳上，笑道：“若不是妹妹提醒，我险些忘了。妹妹快坐，可别动了胎气。” 冯妙弋道：“可不么，殿下可紧张着。正因为如此，那日竟然冷落了娘娘，娘娘可别怪罪。” 其实冯妙弋心中也不是没有同程敏薇说清楚的念头，只是，到底觉得不太应该。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五章：打的就是你 倘若程敏薇不是个明白事儿的，非但没有看出她的求和之意，反而拿此事去质问殿下呢？这样一来，殿下对她岂不怪罪得很了？ 而且这两日殿下又不来她这里了，完全将她忘记了。她正愁着没机会同殿下亲近，这下可好，程敏薇之送上门来了。如此好机会，她如果不利用一番，岂不枉费了上苍的恩赐？ 不如就让程敏薇背个锅好了，反正程敏薇今日前来，也不是好心。 再动了胎气，殿下一定会来看她的。 打定了主意，冯妙弋对程敏薇就更不客气了。冷笑道：“娘娘近日来，可别是兴师问罪的？” “夫人哪里的话”，程敏薇笑着又拉住冯妙弋的手，“是因着那日进府时，夫人说动了胎气，本妃惦记着，便来看看你。” 冯妙弋道：“怎的是我自己说动了胎气呢？娘娘这话，我可听不懂了。” 说着，还冷冷淡淡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完全不给程敏薇面子。 来之前主仆二人早已经商量好了，此时秋荷看准了时机，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娘娘好心与你热络，你几番冷言冷语，真当我家娘娘是好欺负的吗？” “好不好欺负我不知道”，冯妙弋很嫌弃地掩着鼻子，冷笑道，“我只知道是个不干净的。许是正因如此，我的儿子才被冲撞着了。” “你！”秋荷怒了一声，冲上去就与冯妙弋厮打。 原本还以为她们要找好一会儿机会呢，可没想到冯妙弋竟然这么蠢，句句都在给她们时机，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只不过秋荷也没太实在，留了一手儿，让程敏薇做那最重要的几下，她就只是凭着力气控制住冯妙弋而已。 果然如她们所料，冯妙弋也想要趁机陷害她们一道，被她几番拉扯竟然没有反抗，找机会就摔倒在地，哎呦哎呦地喊起来：“好疼啊……哎呦……我肚子疼……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冒犯了殿下的骨肉！” “打的就是你！”程敏薇见此，知道机会就摆在面前。反正今天已经闹到这个份儿上，做不做已经由不得她了。今天她不管怎样，都是要摊上一番干系的。就看她能不能做得明白。做明白呢，她是立功；做不明白，就是被冯妙弋给算计一道，殿下必定更嫌弃她了。 如此利弊摆在面前，她岂有不下狠手的道理？ 直接上脚踹，接连狠狠地踹了三四脚！ “唔……”冯妙弋哪里料到她有此举？根本就来不及防范，被她结结实实地几脚踹到小腹上。 捂住自己的腹部，脸色已经煞白，缓了好一会儿才大喊道：“程敏薇你好大的胆子！本夫人的儿子若有丝毫闪失，本夫人定要让殿下要了你的命……你找死！” 程敏薇心中也是害怕的，最后一脚踹完，感觉自己的心都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脸色亦是惨白，屏息等了一会儿，却也未见冯妙弋的身下落红，这才放了心。 冷笑道：“你的儿子命很大么，经了本妃这样的几脚，竟然一点事儿也没有。” 冯妙弋见到她的冷笑，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忽然想到，程敏薇好歹是丞相府的嫡出小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相府也是个虎狼之地，她每日里见丞相的女人们斗来斗去，怎样也不至于太蠢。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亲自上脚踹人的事情？ “你什么意思？”冯妙弋已经脸色大变。 “没什么意思。”程敏薇又将冯妙弋上下打量了一番。 转身吩咐自己的侍婢：“去请王妃娘娘来妙人居，就说本妃有要紧事情禀报。” “是。”秋荷见此，也放了心，应的这一声里面明显带着喜气。 春燕故意在外面磨蹭着没回，躲在附近的一片树林里，见秋荷一脸喜色地往同心院的方向去了，这才放了心。却也没敢出去。她要再等等，等李柔嘉来了之后再说。 “我家娘娘请王妃娘娘去趟妙人居，有极要紧的事情要向娘娘禀报。” “妙人居？”李柔嘉还以为秋荷是因为对王府不熟，说错了呢。 “是，我家娘娘现在在妙人居冯夫人那里，有一件极其要紧的事情，必须由王妃娘娘到场、亲自看一看才行。” 李柔嘉被她弄得一头雾水，左右现在也没什么事，便放下手中的书，随秋荷一起去往妙人居。 冯妙弋虽然很慌乱，受到了大惊吓，但对程敏薇，却有一种本能的轻视，不觉得她能成大气候。 虽然腹难忍，但还是站起来，冷笑着道：“即便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假孕？不信你让宫里的御医来给我把脉，看看我是不是有孕的脉象?” 程敏薇故作一副落败的模样，怒道：“你还要不要点脸面？你用假的身孕来欺骗殿下，如今被揭穿了，却还这样理直气壮！听闻殿下向来待你不薄，你却这样对待殿下，还有良心没有？” “良心?"冯妙弋冷笑道：“良心能换来恩宠么？能换来地位么？更何况，我又没打算真的从外面弄一个儿子回来，我不过是让殿下多欢喜一会儿罢了，又何罪之有？” 此时房中只有她们两人，冯妙弋说话也放心。小腹被她踢得疼痛不已，说话自然也就更加发了狠：“我至少还有假孕的机会，可你呢，却连一个机会都没有！你想想，如果你自己怀孕了，殿下会怎么做?殿下会派人连你将孩子一起杀了！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殿下的孩子！你这样的残花败柳，能在我们府中有个吃饭睡觉地方，已经是殿下的恩赐了！” “你！”程敏薇更是气极，且又是一副即便很生气、却也词穷做不出应对的憋屈模样。 冯妙弋见此，心中更是畅快。刚要上脚踢她，把自己刚才的受辱之仇都报回来，忽然听得院门口有脚步声，也就不敢动了。 “怎么回事？”李柔嘉问。 秋荷走时没关房门，李柔嘉进了院儿，也就能看到屋子里的情况。 听到这个声音，程敏薇上前去就又是一脚，狠狠踹在冯妙弋小腹！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六章：装不下去 紧跟着，又跟上去重重踹了两下！ “程敏薇！”李柔嘉惊得忙大喝一声，冲上去想要拉住程敏薇。 但她刚进院儿，程敏薇在屋里，即便跑得再快，跑进去时也已经来不及了！程敏薇已经将冯妙弋踢翻在地。 见李柔嘉来了，冯妙弋却也不敢痛呼。若说程敏薇踢到了她，李柔嘉追究起来，倒霉的只能是她，而不可能程敏薇。 “程妃，你这是干什么？拈酸吃醋怎么找到我这里来？还好我躲得快，不然一旦伤着了腹中胎儿，你负得起责任吗？”冯妙弋捂着肚子，竟要自己撑着地面站起来。 李柔嘉见此，真是意外得很。冯妙弋可向来不是什么识大体的人，没事她都要闹出点事情来求宁王关注，更何况此时她是明明白白被欺负了？按她以往的作风，还不要好好借题发挥一番，说动了胎气，说心惊胆战，要宁王陪着？ 心中诧异，也就没扶她，到要看看她接下来怎办。 没享受到冯妙弋竟然真的自己站起来，向她施礼道：“妾身给娘娘请安。” 声音听来平稳，但却也能听出是强忍着疼痛。这可真是奇了…… 李柔嘉扶起她，感觉到她的手心都已经疼出了冷汗。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问道：“可伤着了？” “多谢娘娘关心，幸而妾身躲避及时，并未伤着哪里。”冯妙弋道。 正在说话之时，程敏薇趁着她们俩都无防范，抬腿又是一脚！仍旧是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地踹在冯妙弋的小腹上！ 冯妙弋疼得一声痛呼倒地，蜷缩成一团，已是身上颤抖不已。 “你……”接连被踢踹，冯妙弋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已经疼得直不起腰来。但觉五脏六腑都痛，想要死掉了一般。 “程妃！你这是干什么？她的腹中怀着陛下的骨肉，你是要残害陛下的骨肉不成？”李柔嘉哪见过这阵仗？程敏薇到神态挺正常的，完全不像怒极发疯的样子。可是怎么会做出如此疯癫的事？ 而且，还一定要做给她看？ “敢问娘娘，妾身这样连番踢踹，冯美人腹中的孩子，是不是必掉无疑了？” 李柔嘉沉声道：“尚在母亲腹中的小婴孩又不是铜墙铁壁，岂能无碍？” “夏心！你速速去请姜大夫来！让他立刻过来，一定要快！”被这么一折腾，冯妙弋的孩子肯定保不住了。如果她在应对得慢一些，冯妙弋很有可能连性命也没了！ 程敏薇没有阻止夏心，由着她去。若是是没有姜先生过来看一番，她今天的事情，岂不是白做？ 李柔嘉忙上前去扶起冯妙弋。冯妙弋着时候知道，只要姜大夫一来，必能看出其中蹊跷。可她如果拦着李柔嘉不让去找姜大夫，也必定会暴露。这两条路都走不通，唯一能用的，也就是最开始的法子，继续装自己承受力强，没什么事儿。 “娘娘不必担心，妾身躲得还算及时，只是摔了一下而已。还望娘娘能将程妃带走询问一番，莫要让她在于这里欺负妾身了。”冯妙弋委屈地哭道。 这委屈可不是假的。 她怎样也没想到，程敏薇竟然敢这么嚣张地对待她。她虽然出身卑微，但这辈子也没被谁如此暴打过。 可此时不是她和程敏薇计较的时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得要先让自己活着，才能图以后。 李柔嘉扶着冯妙弋，回身斥道：“不管有什么原因，你都不能对府中的侍妾下这样的毒手。如此善妒又暴虐，你可知罪？” “妾身打冯美人，的确是妾身的不是。父亲也常常教导妾身，女子无论何时都不能失了体面。妾身动手打人，就是自己失了体面。若非是出紧急，妾身绝不会做这样有辱家门的事。”程敏薇垂首施礼，认着错。 “你今日过来找我，就是来治我坏了你洞房之夜的罪。我不过出言顶撞了你几句，你就来打我，还懂得什么叫体面？你以为你这样向王妃娘娘交代，就能把事情糊弄过去了？王妃娘娘向来治家严明，不会放过你的！”冯妙弋哭道。 没等程敏薇回应，又对李柔嘉道：“臣妾求娘娘把这欺辱人的贱人带走，臣妾看到她就觉得气恨难忍。只怕没被她打出了事，也要被她气出不测来！” 李柔嘉瞧她哭得这样可怜，心中却愈发觉得奇怪。怎的过了这一会儿，她还有力气说话？而且瞧着，竟然十一点落红的迹象也没有。 “你不要说这些，先去床上躺着，可别伤了自己的身子。”李柔嘉道。 扶着她往床上去，及至她躺在了床上，也未见她的腹下有任何血色。 李柔嘉也没问她为何如此，只是道：“等下让姜大夫来给你看看。” 程敏薇发现李柔嘉已经看出了端倪，也就不再说什么，起身往桌边一坐，等着姜大夫来。待到姜大夫来时，她再说什么，才变得有说服力。 不多时，夏心和春燕一起，带着姜大夫回到妙人居。 冯妙弋心想，看她的脉象，必定是孩子还在。即便姜大夫看出来了也没什么，她只要咬死自己没摔着就可以了。 姜大夫垫着帕子给冯妙弋把脉，半晌，却是眉头紧锁。 “怎么样姜先生？”李柔嘉问。 姜大夫诧异一声，道：“从脉象上看，夫人的身子受到重创，大有腹内破裂之相。可奇怪的是，即便如此，从脉象上看，竟然也还有孕相。如此损伤，还必定已经……掉了。可，怎么会孕脉如此平稳？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无法解释。” 李柔嘉道：“那么，倘若她的腹中原本就没东西呢？若原本就没东西、但却用了一些法子造成有孕之脉象，如今这脉象，是不是也会毫无波动？” “这……”姜先生顿时脸色一变，知道事关重大。但李柔嘉这样直接地问，他当然不能不回答，只是如实道：“若是用一些药，做成了有孕之脉象，在这药效存续期间，只要这人还活着，脉象就依然在。”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七章：死不认罪 程敏薇原本想要等姜先生再说几句的时候，再和李柔嘉点明冯妙弋没有身孕的事。但没想到李柔嘉竟然这样迅速、也这样肯定地问出来。 看来这人平日里表现得一副宽和的模样，都是骗人的。她第一次见到李柔嘉时所做的判断，毫无差池。这个人，深得可怕。 “我知道了”，李柔嘉道：“姜先生说，冯美人腹中有裂伤，还是先给她治这个伤吧。” “只是……”姜先生有些为难，“无论用哪个方子治疗，都有几味药是对胎儿不利的，在下还望娘娘能给出决断。娘娘说以母亲为主，在下才敢给开方子啊。” 李柔嘉笑道：“那便再等等吧，如今这种情况，我自己也不敢做主。还是要等殿下回来，才能做定夺。” “这……”姜先生道，“若是拖延下去，只怕会有内出血的症状，到那时，若是使得胎儿窒息，很有可能会形成死胎。” “若是死胎，可怎样清除到身体之外呢？”李柔嘉又问。 “与正常弄掉是一样的。” “所以都是会流血的，我们都能看见？” 姜先生点点头，更确定了些：“只要夫人的腹中真的有胎儿，即便是死胎，去除之时也会见血；而及时医治，若此是胎相已经不稳，最终也会见血。” “如果一个有身孕的人，被人正正踢到腹部，且踢了好几脚，都到了内里破裂的程度，她府中的胎儿，按常理说，是不是一定没了？”李柔嘉道：“姜先生不必有所顾忌，不必说委婉的话，直接说结果就行。” “是”，姜先生道：“以在下从医几十年的经验来看，胎儿一定没活路。按理说来，此时，应该已经落红至血染的地步了。” “你休要胡说”，冯妙弋急道：“你自己医术不精，便拿本夫人做污蔑！本夫人方才躲闪及时，她根本就没有踢到我！” “本妃看见了！”李柔嘉的脸色已经沉了，厉声道：“本妃看得清清楚楚！你还这般狡辩，是当本妃是傻子、还是当殿下是傻子？” 冯妙弋被李柔嘉忽然的一吼给吓着了。 李柔嘉进府这么长时间，她可从没有见到李柔嘉这样的气势。平时李柔嘉和颜悦色的，虽说也让人心内忌惮，但却不惧怕。这会儿见了这样的训斥之色，一时慌了神，不知该如何应对。 “先保住她的命要紧，劳烦先生先去配药，待到药配好了，殿下也就回来了，由殿下决定用不用。”李柔嘉道。 “是。”姜先生领了命而去。不由得也在心里想着，这位王妃娘娘可不是个软柿子，发起火来也是很厉害的。家中就该有这样能拿得起事情的主母，才能把后宅管得井井有条。 姜先生走后，李柔嘉对屋里这些人道：“除了夏心之外，谁也不许出去，咱们就留在这房中，陪着冯美人。” “夏心，你去门口儿接殿下。殿下一进府，你就将他带到冯美人的院子里来。” “是。” 屋子里很快恢复了平静。 冯妙弋这样吵闹的性子，此时也不喊冤枉也不喊疼，只是脸色惨白、眸光沉沉地看着李柔嘉和程敏薇。 过了好半晌，才道：“李柔嘉，你和程敏薇一起做局害我，是不是？” “好大的胆子”，程敏薇抢先道：“小小侍妾，竟然胆敢直呼王妃娘娘的名讳，如此冒犯主母，你是不想活了了？” 她在府中孤立无援，又与李柔嘉有着同一个敌人，这时候，自然想要抓住李柔嘉。 李柔嘉笑道：“冯姬，你多虑了。但如果你非要这样想，我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你想着到底是谁害你，这没有用，你最该想的，该是如何向殿下交代。” 李柔嘉看出了程敏萱故意出言让冯妙弋误会，知道程敏薇是想要借着此事抱紧了她。但这种小算计，看破了没有必要说破。程敏薇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安身之所罢了。日后她只要盯着她些，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此时的当务之急，就是，如何处置冯妙弋假孕一事。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可以确定，冯妙弋的腹中，什么也没有。 她是因为林德音的身孕而慌了，这才想出了一个假孕的法子来争宠。或者，她还有更可怕的目的——迫害林德音腹中的孩子。 想起冯妙弋之前到她那里试探的事，李柔嘉更明白了。 只是，这件事情她心里清楚，想要确定却不容易。 毕竟此时冯妙弋一口咬定了她没有被踢到，即便姜先生说她内里有伤、即便宁王心中也明白。可，总不能让姜先生真的给冯妙弋下滑胎的药吧？ 想要找到确定之法，还要从这件事情的源头上着手。 程敏薇。 程敏薇怎么会想到忽然过来打冯妙弋？她就算真的对冯妙弋非常愤恨，但也不至于处处下这样的死手吧？她能做出此行为，只有一个原因——她事先就知道冯妙弋的肚子里没有东西。 而程敏薇，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屋子里就五个人，李柔嘉的目光在每人的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春燕的身上。 这个丫头，从回来到现在，就没有说过一句维护冯妙弋的话，连一个奴才的本分都没尽到。只是缩在一角，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不想掺合似的。 李柔嘉的目光定在她身上片刻，春燕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头。 冯妙弋也在想，程敏薇为什么忽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再蠢也不至于蠢笨到这种程度吧？ 唯一的一种解释就是，程敏薇不是在冒险，而是早就得到了确定之言。 目光在屋内看了一圈儿，最终，也落在了春燕身上。 见春燕畏首畏尾地躲在墙角处，心中更是明白了几分。 “原来是你这个贱蹄子在阴我！”冯妙弋咬牙道。 这话，也就等于间接承认了她根本就没有身孕。 但想来也无妨，此时在房中的，不过是这么些人，待到殿下来了，还是没个对证。 没到最后一刻，她绝不能认输。 她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扭转现在这不利的局面……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八章：他很清醒 不多时，夏心就跟着宁王回到了妙人居。姜先生交代了小徒弟熬制汤药，自己便带着几粒丹药先回到妙人居，和宁王前后脚到的。 一见着宁王冯妙弋就哭，娇滴滴地颇为惹人怜：“殿下……” “这是怎么了？”宁王道：“本王今早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闹成这样？” 李柔嘉和程敏薇都向宁王施了礼，见冯妙弋这般，谁也没说话，由着冯妙弋先做分辨。 冯妙弋道：“妾身怀着身孕，碍了府中两位娘娘的眼，两位娘娘趁着殿下不在，就合起伙来欺负妾身。妄图打妾身不说，还冤枉妾身。” “冤枉你什么？”宁王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若说这事只牵扯到程敏薇，宁王不会有什么反感，但牵扯到李柔嘉，宁王就不能忍了。 他不相信柔嘉会做出趁着他不在，而欺负他侍妾的事情来。 “她们，她们冤枉妾身……”冯妙弋说着，掩面哭了起来，没有说下去。 宁王问姜先生：“先生因何事来此？” “冯夫人腹部受到重创，内里有裂相，在下来给夫人送些止血的药，免得伤口扩大，使得内脏受损、出人命。” “腹部受到重创？怎会如此？可影响到胎儿？”宁王问。 “这……”姜先生道，“丛脉象上看来，即便如此，夫人依旧胎相很稳。” 宁王顿时听出了门道：“内里都至破裂之相，怎么可能胎儿一点波及也没受到？再怎样福泽天佑，也会有胎相不稳之症吧？” “按理说……应当如此。”姜先生道。 宁王转头看向李柔嘉，语气同和冯妙弋说话时完全不同：“怎么回事？” 李柔嘉看了程敏薇一眼，道：“妾身来时已经迟了，是程妃与冯美人发生了口角，具体如何，妾身却也不知。还是要程妃自己说来。” 程敏薇跪地，叩首道：“求殿下恕罪。” 宁王道：“怎样了，就忽然说出恕罪之言？” “妾身原是想着，妾身入府那日，许是喜乐之声冲撞了冯妹妹，还得冯妹妹不舒服。妾身心中有愧，便来看看冯妹妹。却不想，妾身抓着冯妹妹的手腕说话时，忽然觉得冯妹妹的脉象有些不对。” “你还会把脉？”宁王问。 “妾身久在闺中，学得最多的，就是医术。妾身的医术颇过得去。又仔细把了一会儿，妾身确定，冯妹妹的身孕，是假的”，程敏薇道，“许是因为做贼心虚，冯妹妹再三言语冲撞妾身，想要把妾身赶走。妾身知道，在皇家中，即便是王府里的侍妾，假孕也是欺君的大罪，妾身不敢怠慢，一心只想着让殿下知道真相。便趁着冯妹妹冲撞妾身之时，故作愤怒地踢了她的腹部。妾身踢了好几下，可冯妹妹的腹部，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一丝红色流出。” 听到这里，宁王已经明白了。被踢了好几下，却没有落红之症，还能是什么原因？自然是，肚子里面根本就没东西。 只是，程敏薇竟然有这样精准的医术？ 姜先生都看不出，更何况她一个久在闺中的小姐？ “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宁王道：“你也是一片忠心，本王念你一心为王府着想，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本王便不追究。只是，你如何证明自己所言都是真的？” “妾身愿以自己的性命作保，如有半句虚言，殿下可以派人取妾身性命。”程敏薇道。 李柔嘉看向一直缩在角落里的春燕，叫她道：“春燕，你过来，我问你几句话。” “是……是。”春燕哆哆嗦嗦地上前，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 “我问你，你家夫人，是不是假孕骗殿下？”李柔嘉直接问道。 “这……这……”春燕吓得慌忙跪地，连连叩首道：“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道啊，还望娘娘明察。” 李柔嘉道：“你身为冯美人的贴身侍婢，却连自家竹子是否真的怀有身孕都不知道，这奴婢做得可够格？连自己的本分都没尽到，我宁王府留你这样的奴婢干嘛？吃白饭么？夏心，你去叫吴嬷嬷，带上几个家丁，将这不用心侍奉主人的小蹄子给我打上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是。”夏心应了一声，正要小跑着去。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春燕更是吓得重重叩头。 李柔嘉道：“不是我非要为难你，只是这府中，若人人都像你不用心侍奉，连自己主子的身体状况都不知道，这王府里岂不是要反了天？夏心，不要听她胡言，快去！” 春燕原本就是做做样子，这会儿觉得其实也差不多了，如果真的等到吃皮肉之苦，也没有人会救她。就忙叩首道：“求娘娘饶命，奴婢知道……奴婢知道！” “哦？你知道什么？”李柔嘉问。 “奴婢知道，夫人她……她……” “春燕！你休要污蔑我！我知我平日里对你差了些，你便记恨于我，伙同李柔嘉和程敏薇一起来害我！你以为你胡言一番，殿下就能信了吗？殿下心中自由明断，岂会听你一个小贱胡说八道？”冯妙弋急着先咬一口，以便等下春燕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她更不好分辩。” “我……我……”春燕又吓得不轻，忙重重叩首，道：“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敢说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李柔嘉道：“你放心，知道什么，你且大胆说出来。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自有殿下和本妃为你做主，你怕什么？” “奴婢……奴婢……”春燕重重叩首于地，自然还是要主动为自己谋个生路，“奴婢恳请殿下和娘娘答应奴婢一件事。” “你说。”宁王沉声道。 “今日之后，奴婢想要去杂役院，做些洗衣洒扫的活儿。只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还望殿下和娘娘能够答允。” 宁王道：“你是王府的奴才，现在是你同你的主子一起犯了事儿，明日你该去哪儿、能去哪儿，自有王府的规矩和吴嬷嬷定夺。你做错了事不说忏悔，竟然还敢向本王提要求？你是活腻歪了？”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五十九章：哪一个才是真的？ “奴婢只是想要求一条活路”，春燕道，“奴婢不过是个下人，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奴婢做什么。奴婢是有错，可奴婢真的不是有意要欺瞒殿下啊！还望殿下和娘娘能给奴婢一个活路！” 程敏薇轻声道：“殿下向来宽仁，不过是个小奴婢，只要她所言皆属实，殿下不如，饶了她吧？” 宁王看了她一眼，已经将一切都了然。 程敏薇说自己懂医术，都是胡扯，就是同春燕一起做了这么一个局，害冯美人。 但是……春燕这丫头平日里挺机灵的，不像是个自寻死路的人。程敏薇在府中，注定没有前途，而冯妙弋如果真的怀有子嗣，且凭借他之前的专宠，在这些奴婢们的眼中，冯妙弋生下孩子后被封为侧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要不是蠢笨至极的人，都不可能弃冯妙弋而投靠程敏薇。 要么，就是程敏薇抓住了春燕的把病以作威胁；要么，就是冯妙弋根本没有身孕。 春燕是担心跟着冯妙弋时日久了，事情败露不好脱身，这才先下手为强，将冯妙弋一军。 “柔嘉，你怎么看？”宁王问。 李柔嘉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太逃避干系的“不知道”三个字。而是如实说了自己看到的：“妾身进门时，正好看到程妃在踢冯美人的小腹，踢了好几下，每一下都踢得很重很准。而且，腹中都有内破，孩子岂能没差池？至少也该是胎相不稳吧？” 宁王点头，对春燕道：“好，本王答应你，你说吧。” “是……”春燕道：“夫人见林夫人有身孕、又见陛下专宠王妃娘娘，担心自己在府中的地位日益不保，想要拼一拼，便……出此下策。” “什么下策？”宁王道：“你说仔细一些。” “假孕争宠。” “你胡说！你个贱婢血口喷人！”冯妙弋大怒。大骂一声后，却又受了极大冤枉似的哭道：“求陛下为妾身做主啊！这些人合起伙儿来诬陷妾身，为的，就是弄掉妾身肚子里的孩子啊……殿下，这可是你的骨肉啊！” 宁王沉着眸光静了片刻，道：“姜先生，若冯美人没有身孕，服下一碗落胎药后，可会见红？” “自然不会”，江先生道：“落胎药寒凉，夫人体内有伤，会出一些血，但绝不会至于落胎般的大出血之相。这点，即便不懂医术的人，一看，也能知道了。” 宁王道：“那就好，你去，备一碗落胎药来，让冯美人服下。” “这……”姜先生还是谨慎为上：“万一……” 宁王道：“冯姬腹中的，是本王的儿子，本王有权决定他的生死。若有万一，也是他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父王让他早些走，是他的造化。” 听此，冯妙弋大睁着眼睛看着宁王…… 她不相信，不相信这是她一直以来所认识的宁王。 那个在夜宴上向她一指，便将她拉出黑暗的人。 “殿下……这是我们的儿子啊……”此时，冯妙弋竟然分不清自己的腹中是否真的有孩子。 好像他真的要杀死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一般。 “倘若真有，是本王错怪了你，本王给你侧妃之位。”宁王面色平静，好像说的，并不是一个与自己的子嗣性命相关的话。 这一刻，李柔嘉也有些看不清楚他了。 只觉得此时这样平静无情的人，不是他。 “一个虚无的位分，能够有儿子的性命重要吗？”冯妙弋痛哭不已，“殿下，这是我们的儿子啊！是你的骨肉！你怎么可以将他同一个区区侧妃的身份相提并论？” 宁王看了她一眼，却没再做任何回应，只是让姜先生去办。 姜先生心中忐忑。虽说从医理上看，冯美人根本就不可能怀有身孕。但冯美人此时的样子，太像一个绝望的母亲了，弄得他心里有些犯嘀咕。 但既然殿下如此坚决地吩咐，他也不敢违抗，只能照办。 “殿下，你说过，你会一辈子对我好的……”冯妙弋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满是绝望之色，看起来，好像已经是一个死人。 提及过往，宁王不禁也动了恻隐之心：“冯姬，本王说过，进了宁王府，只要你安分守己，本王就会给你一辈子的体面、一辈子的锦衣玉食。你似乎忘了这一切的前提——你要安分守己。” “冯姬，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现在向本王说出实情，本王就保你位分、饶你不死。今日之事、包括你有孕的事，一切，都当作没有发生过。” “殿下……”李柔嘉想要提醒宁王，府中风气不能乱。但看到宁王的眼中已经有了不忍，觉得，这一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他向来就是这样一个顾念旧情的人。如果没有此言，也就不是他了。 “冯姬”，李柔嘉道：“你听到殿下的话了？只要你如实招来，殿下一定不会苛责于你。这是你唯一的活路，你还不走吗？” 冯妙弋看着李柔嘉，嘴角微微弯起一抹冷笑：“李柔嘉，其实你听到殿下说这样的话，心中是不悦的吧？不高兴，你为何不说出来？总这样假仁假义，有意思么？你以为，你这样一副虚假的嘴脸，能骗得了殿下多久？殿下早晚有一天会认出你的真面目！” 李柔嘉无心与她计较，只是道：“冯姬，生死关头，我劝你不要一起用事，千万不要糊涂。” 冯妙弋却是冷笑：“我没有说谎，我就是有身孕，我为什么要认你们的欲加之罪？我今日服软认了，你们就会放过我和我儿子吗？以后你们还会想机会要我和我儿子的性命！我不认！我今日就要让殿下知道，你，李柔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冯妙弋的顽抗，出乎李柔嘉的意料。 她一直以为，这是一个利益至上的女人。 在生和死面前，冯妙弋没有理由选择后者。 可此时，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又蠢、又贪、又唯利是图的女人，真的这样做了，选择了后者。 这是为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章：黄粱梦碎 过了好一会儿，姜先生才送来了滑胎药。所有人都知道，姜先生是故意拖延时间，给宁王以考虑的机会、也给冯妙弋以考虑的机会。 但直到滑胎药送到冯妙弋面前，冯妙弋也没有丝毫反悔之色。只是有些绝望、却又带着一丝幻想地问道：“殿下，妾身腹中的，是你的亲生骨肉，他是你的孩子，你真的要杀了他吗？” 宁王道：“是本王的骨肉，还是你一句话的事儿，要一试，才能知晓。多说无益，你喝吧。” “可是一试之后，岂有再补救的机会啊殿下？孩子若没了，难道还能喝一碗汤药就能回来不成？” 宁王见她哭得苦楚，却并未有丝毫动摇。 “你放心，本王留你活命。”这已经是他能给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的、最仁慈的处置。 “夏心，你去叫吴嬷嬷带上几个有力气的丫鬟过来，‘服侍’冯夫人喝药。”见冯妙弋不喝，宁王吩咐道。 “是。”夏心说完便跑出了房门。 宁王也就不再催促，只是坐在桌边等。 冯妙弋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吴嬷嬷过来，几个有力气的丫鬟拽住她硬灌，最终她也是逃不了。要么她就撞墙自尽，落个烈性体面，到最后，宁王也分不出她的腹中是否有孩子；要么，她就只能奋力一赌。 碰运气，如果她喝下这些寒凉的药，能使内里破损更大，流出大量的血来，这谎话也瞒过去了，还能弄一个侧妃的位分。 没到最后一刻，她就不能认输。 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假的，她就不能自己先慌了，绝不能自己主动承认。 宁王虽说，只要她承认下来，便会保住她现有的一切，可这样，却也说明她这辈子，再没有能被宁王宠幸的机会了。他身边的女人这么多，怎么可能会宠幸一个欺骗过他的人？ 宁王是个心软的人，即便最终用他自己的方式知道了她假孕争宠，只要她用往昔的情分求一求，宁王是不会赐死她的。 算起来，这两者不过是多了一个美人的位分、多了一些用度罢了，其实都一样，没太大差别。 “殿下，你让妾身喝、妾身就喝”，冯妙弋非常悲壮地从姜先生手中接了药碗，看着宁王，“这个孩子是殿下赏给妾身的，现在殿下要让它走，好，妾身就送他走！” 说完，将这一碗药咕嘟咕嘟地喝个干净。 将药碗扔在地上，怒看着宁王、怒看着李柔嘉、怒看着这房间内的所有的人。 她要记住这些人的模样，是他们，把她逼到了绝路上。 这一碗药下去，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身孕了。 “妙弋，在你跟着本王的第一天，本王就告诉过你，只要你听话，什么都好说。可你就是不知足。本王给你体面的位分、给你锦衣玉食，你还想要什么？你居然胆大妄为到用皇家血脉来撒谎。如果今日本王没发现蹊跷，你会怎么办？你就这么一直骗下去，到了月份，去找你那下九流的母亲，随便到别处弄个儿子来糊弄、混淆皇室血脉，是不是？” “啊……”冯妙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小腹，疼得蜷缩成一团，脸已经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甚至于有些透明，冷汗布满额头，顺着脸颊留下。 而且这喊，渐渐至于撕心裂肺一般…… “啊……啊……”一声声痛呼叫得人脊背发麻。 宁王的眉心紧紧聚起，看不下去了，就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冯妙弋折腾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痛得晕死过去。 姜先生掀开被子去查看，一番仔细验看、又为冯妙义把了脉，忽然跪地，忐忑道：“殿下，冯夫人、还……还有孕脉！” 这个结果，早在宁王的预料之中。若非确定了冯妙弋的肚子里没有东西，宁王也不可能下这样的吩咐。虎毒不食子，他不可能真的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开玩笑。 吴嬷嬷早就来了，见里面折腾着，便没敢进来，等在门口儿，听候宁王传唤。 “吴嬷嬷”，宁王还算平静地唤了一声，“将冯姬赶出妙人居，废其美人之位。择一处偏僻小院，只供每日吃食。封闭门窗，一世不得出。” “是。”吴嬷嬷应了一声，也不敢抬头，转身就去叫门外的小奴婢们。 几个婢女进来，这就将冯妙弋抬走了。 李柔嘉见冯妙弋落的这个下场虽然不忍心，但也知道冯妙弋罪大，此事若不加严惩，日后在府中也没个威信，难保不会有敢于冒险之人。 因而直到几个丫鬟拖死尸似地将冯妙弋带出了妙人居，李柔嘉也没说什么。 春燕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头叩着地面，不敢出声。 宁王看了她一眼：“你揭发有功，该赏。本王赐你二十两银子，让人将你在杂役院的安置、一并带给你。你去吧，自己去杂役院报道。” “奴婢……奴婢多谢殿下恩典。”春燕虽说得了赏赐，但还不至于糊涂，不认为自己这样就真的安全了。 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是宁王说什么她应什么，更不敢抬头看宁王一眼。 “这妙人居不吉利，封了吧。”宁王说完，阔步跨出了房门。 李柔嘉和程敏薇都跟上去。李柔嘉只是担心府中的安定、程敏薇一颗心却是诸般悬着。 宁王对春燕倒是有个处置，可对于她，却一句话也没说。毕竟今日之事，也多亏了她胆大敢为不是？ 可宁王这态度，是何意？ 是……怪罪她了？ “殿下若无别道吩咐，妾身……告退？”程敏薇一直跟着宁王和李柔嘉回到同心院，一路上，这两人却像是谁也没注意到她似的。 若宁王和李柔嘉都没什么话要对她说，她跟着进去，不是只能讨个没脸？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在，当然不能这不是识趣儿。 “嗯”，宁王点点头，头也没回地说道：“你退下吧。” “是。”程敏薇应了一声，也不见有什么失落之感，规规矩矩、平平静静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一章：如此对比 宁王没说什么，李柔嘉也就没说。只是回身看了眼程敏薇的背影，摇了摇头。 今日之事，就是程敏薇伙同春燕一起做的局。程敏薇这么做，到底是为了报复，还是只为了站稳脚跟？ 不管是哪一者、或是两者都有，这人，都够可怕的。 冯妙弋被废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宁王府。那些平日里被冯妙弋压着一头的侍妾们，自是人人都觉得畅快。但与此同时，听说了冯妙弋被废，与程敏薇颇有关联，人人心中，对程敏薇这个人，都提起了重视。不再想之前那样，觉得她只是过来混口饭吃的。 德怡院里，更是如此。 午时这件事情便传来了，在宫里的嬷嬷面前，林德音对冯妙弋这等胆大欺瞒之举自然相当愤恨，但对冯妙弋的下场，却又表示很同情，觉得她最终的下场虽然罪有应得、却也着实惨了些，在宫里人面前，既然表现了之的循规蹈矩、对皇室血统的看重、又表示了之的同情心。一番无差池的应对背后，却是满满的窃喜。 别管这件事情背后有多少猫腻，冯妙弋没有身孕、且又被废，对她而言，都是天上掉了天大的馅饼。不用她出手，自有人把方便送到了她面前。 是夜，入睡前主仆二人才得着了商量的机会。 “吴嬷嬷昨儿说殿下的生辰宴就咱们府里的人乐呵一番，咱们还觉得场面太小了不好办呢，今儿可倒好，不用咱们办了，自有人给咱们办完了。”秋枫给林德音梳着头，笑道。 林德音道：“后日就是殿下的生辰宴，既然不用对付冯妙弋，咱们也就不去凑热闹了。没了一个冯妙弋，却也不是绝对安全。这府中，除了冯妙弋之外，对我这肚子有念头的人，只怕还多了去。只要一人有、而这人在府中又有绝对的话语权，只要她想要做、且足够聪明去做，这府里的人，都可以是我们的敌人。” “夫人是说，王妃娘娘？” 林德音冷笑道：“你以为她是什么省油的灯？程敏薇刚入府，又在入府之夜受了那一番羞辱，若背后没有人撑腰，她有什么胆子做这件事？我看，多半是李柔嘉的指使。咱们这边有宫里人看着，她动不了，就只能可软柿子捏，从冯妙弋入手。她必定已经盯着冯妙弋很久了，也是冯妙弋自己不争气，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用一个假肚子来骗殿下。这一局李柔嘉赢得痛快，咱们也捡了个便宜。但咱们可不能因捡便宜而得意忘形。” 秋枫道：“夫人说的是，奴婢日后也会万般注意的。只是……若这件事情真的是王妃娘娘做的，现下已经除掉了冯妙弋，下一个，可就是咱们了。纵然不去生辰宴，能躲避一回，但咱们每日也要吃饭，饭菜都是从厨院里来的。这……只要有从德怡院外拿进来的东西，咱们就很危险。奴婢觉着，吃食方面，夫人要不要也想些办法？” 林德音细想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明儿就说府里事情多，咱们不好叨扰，以后咱们院里的吃食，都在小厨房做，你亲自来做。且每日里用的所有食材，都和宫里的两位嬷嬷一起去选，就算出了事，也有宫里担着。最不济的情况，咱们也不至于白吃一记闷亏。” “是”，秋枫道：“奴婢明儿一早就去办。无论如何，决不能让那些歹人害了夫人。” 林德音抚着自己的腹部，叹道：“如今没了冯妙弋这个麻烦，只盼着他能安稳出生吧。” “会的”，秋枫道：“夫人这样好的人，一定会有福报。” “可在皇家之中，好人没好报的事情，真的太多了。我一不像李柔嘉那般有好出身和好容色，会迷惑人；二不像冯妙弋那样不择手段，在夹缝中生存，难啊。” “一旦生下小公子，夫人的地位就稳了。夫人将会成为这府里独一无二的存在。”秋枫道。 春燕卖主求荣，让她感慨良多。林德音拉住秋枫的手，道：“自打你跟着我，我待你一直不薄，从不曾像冯妙弋对春燕那样动辄打骂。我与你都是苦命的人，我们两个，向来在这府中一同挣扎求存。春燕的下场，现下看来还好，但你以为，陛下真的会留一个卖主求荣的人在王府里？皇家里，最在意的便是忠心二字，没有忠心的奴才，便如一剂放在身体里的慢性毒药，只要有引子，就会发出来。春燕是迟早要被殿下处置的。我们且看着吧。” “奴婢明白”，秋枫道：“夫人待奴婢这样好，奴婢对夫人是绝对忠心的，奴婢从未想过要出卖夫人。奴婢只盼着夫人好、盼着奴婢能和夫人一起好，奴婢自打跟着夫人的那天起，就是与夫人同生共死的。” “你有这个心，很好”，林德音道：“但有一天如果我真的遭祸，你不要慌，不要想着卖了我去求活。那样你绝对求不到活路。你放心，真到了那一天，我会为你留好活路的，你只要始终跟着我，我绝不会让你吃亏。” “夫人……”秋枫跪地哭道：“奴婢与夫人同生共死，绝无独自苟活之意！倘若真有不成的那天，奴婢必定拼死保护夫人！” 林德音扶起了她，叹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好好掂量一番。咱们两个，最终也是个凭良心吧。” “夫人……”秋枫的哭泣是真真切切的。 同样生而为人，有人却是主子、有人却是奴婢，做奴婢的，没有心里完全服气的，若说她对林德音没有二心，那是不可能的。可她和春燕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她懂得，即便有私心，在林德音不能荣光时，她的私心也用不出。林德音好，她才有弄风云的机会；林德音不好，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林德音和冯妙弋的不同在于，林德音懂得拉拢人心，她知道奴婢也是人、而不是用来撒气的畜生。奴婢顺心，她的日子过得才能好。 身为奴婢，遇到林德音这样的主子，实属万幸。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三章：奸诈奴仆 冯妙弋被贬到宁王府中最偏僻的一个小房子，房门都被木条封上了，“路过”之人瞧着，甚至会觉得这里关了一条狗。 一上午的功夫，门口的“恰巧路过”了好几个侍妾。这些个平日里不如她的人，此时做尽了嘲笑。 她听得真切，人，却已经没什么反映了。 就由她们说去吧，日子还长，指不定哪一天，谁也落到了这样的下场。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罢了。 她是看出来了，殿下只是看似温柔，实则心硬如石。在他如此决然地看着她饮下那一碗滑胎药的时候她就知道。 “夫人？夫人？”门口忽然响起了两声唤。 冯妙弋一听，就听出这声音是谁！ 是春燕那个贱人！这个贱人，这次是来嘲笑她了。 “夫人，我知道你在。” 冯妙弋不说话，春燕冷笑道：“怎么，往日里那些嚣张的气势哪儿去了？现在奴婢过来看看你，你都不敢应了？” “呦！”春燕忙捂住自己的嘴，笑道：“忘记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奴婢了，你也不是夫人。” “冯妙弋”，春燕的笑容渐渐变冷，在缝隙中看着屋内的冯妙弋，“你心里也清楚吧，沦落到今日的境地，都是拜我所赐。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后悔之前不该那么对我？如果早知道有今天，你之前，会恨不得跪下来给我舔鞋吧？” 冯妙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听到她的这番话也没有抬头。 没想到冯妙弋竟然会有这种反应，凭借她对冯妙弋的了解，还以为只要自己站在这里，冯妙弋就会疯狗一般扑上来咬她。而她，要看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此时冯妙弋如此平静，她还觉得挺失望的。 “夫人”，春燕问道：“你恨我吧？” “呵呵……呵呵呵……”冯妙弋一声冷笑，这一次，缓缓抬起头，看着春燕。 那张娇俏的脸此时惨白惨白，却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的美。 不得不说，即便沦落至此，面前的人，也有着令女人都艳羡的美貌。 春燕冷声道：“我不过是比你生得难看了些，却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你生的美，可以从下九流直接做到主子，我们这些生得平庸的，就只能为奴为婢。大家都是苦命的人，你又何必这样对待我？但凡你对我有一点点好心，我也不至于这样出卖你。做奴婢的，谁愿意背上出卖主子的罪名？你若信我敬我，我未必不能帮你谋求一个万全之路。可你，却只知道对我拳打脚踢。” “冯妙弋，你有今天，全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你怨不得旁人。要怨、要恨，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 春燕小心着，四处留意，说得小声。但这轻声的话语里，却又万般的愤恨。 “呵呵……”冯妙弋还是冷笑着，眼中满是轻蔑，“就凭你，也敢来向我耀武扬威？” “你不过是一个将死的人，至少我现在还活着。一个将死的人，有这说闲话的功夫，还不如去给自己修一座坟墓！宁王不会放过你的，宁王府中绝不能容卖主求荣的奴才！他也绝不会让一个出卖过主子的人，离开宁王府！你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死！” “哈哈……哈哈哈……”冯妙弋说完，大笑着走到破旧的床幔里去，没有在搭理春燕。 一个贱婢而已，即便她此时沦落至此，却也不能与一个贱婢相提并论。 这个贱婢不用她收拾，自有别人会替她代劳。 “冯妙弋！”春燕忽然压抑着怒喊了一声：“我绝不会死在你前头！有朝一日我定会在府中平步青云，而你，这辈子就只能在冷公里！” 床幔静静地垂着，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好像是无声的轻蔑。 春燕咬咬牙，也不敢在此地多做逗留，狠狠透过缝隙向屋内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本以为此时落魄不已的冯妙弋必定如同泼妇一般，可没想到，今日竟然是她少有的沉稳体面。 冯妙弋的那些话，让春燕一阵脊背发凉。 没想到了失去了往日的荣光，冯妙弋反而变得聪明起来，那些话说得，句句点到她最惧怕的地方。 她怕的，就是哪一天不明不白的，就被殿下给弄死了。 此时看似得到安稳，可却哪里真的安稳得了呢？ 她还是得为自己找一个主子、找一个能让自己活命的主子才行。 这一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府中需要她的、能收留她的，也就只有程敏薇了。 毕竟她们也曾经拴在一条绳上过。而且她还有要挟可用，程敏薇多少会忌惮些。 如此想着，她就向程敏薇的院子走去。这时候也就不必避讳，反正谁的心里都是明镜儿的，她就不能让程敏薇薇和她脱了干系。 “小姐，那个春燕又来了，说路过这里，向小姐请安。”秋荷在禀报时就是一脸嫌弃。 程敏薇道：“她来这里干什么？一个杂役房的奴才，也陪给我请安？你去赶走她，让她识相一点，以后不要来了！” “是。”秋荷领命而去。 “等等”，程敏薇却忽然叫住了她：“让她进来吧。” “小姐”，秋荷道：“若是被别人看见了，岂不要说闲话？” 程敏薇叹道：“即便没人看见，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这件事情，就是和春燕这贱蹄子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我们见不见她也就没什么区别。不见她，要是激着了她，咱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秋荷应道：“是。” 程敏薇恨声道：“只怪咱们一时短了思量。当时早该想到，这件事只要做了，就藏不住。最清楚冯妙弋的就是春燕，咱们忽然如此大胆地动手，只能和她有关联。这个贱婢好生狡诈，到底被她算计了去！” 秋荷道：“她今日过来，该不会是走投无路，想要向小姐示好，想以后跟着小姐吧？” 程敏薇冷哼一声，道：“去吧，我倒要看看那贱婢想怎么说！” “是。” 片刻后，春燕进了屋。规规矩矩地给程敏薇施礼，笑道：“奴婢给程妃娘娘请安。”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三章：愚蠢还是聪明？ “起吧，别拘泥着。”程敏薇说得还算客气。 “姑娘这一日，在杂役房中可还好？”程敏薇问。 “托娘娘的福，奴婢一切都好。”春燕道。 程敏薇笑道：“姑娘客气了，这一应安稳，都是姑娘自己求来的，我可没花什么心思。听说咱们府中杂役房还好，活不算多。姑娘在杂役房里好好干，日后也能有一番作为。” “奴婢倒是不在意作为与否”，春燕道：“所谓作为，都要在活着的前提下，奴婢只希望自己能好好活着。” “姑娘有此想，也是好事。”程敏薇道。 其实她心中也觉得奇怪，春燕毕竟是跟过宠姬的人，怎么可能瞧得上她这样注定没前途的主子？可她今日前来，若不是为了投奔，还能为了什么？难道是想要敲诈吗？ 可是，这丫头如此聪明，必定也知道，在这件事情已经人尽皆知的情况下，她其实敲诈不到什么大好处。 “奴婢知道娘娘最是个明白不过的人，奴婢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春燕说着，重重跪地叩首，道：“求娘娘能给奴婢一条活路，收留奴婢。奴婢日后必定会继续为娘娘出谋划策，绝不会让娘娘在府里处于无用之地。” “大胆！”秋荷斥道：“娘娘出身高贵，岂用你一个小奴婢来出谋划策？娘娘在府中的地位，岂是你能说得了算的？” 春燕却也不慌，笑道：“但府中虎狼众多，娘娘如此聪慧，总不会拒绝一个忠心的奴婢。” 程敏薇道：“你连自己的亲主子都能卖，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本妃凭什么相信你？忠心？这两个字放在姑娘身上，岂不是笑话？” “冯妙弋对奴婢动辄打骂，奴婢也是着实不堪羞辱。可娘娘宽仁，一直以来对奴婢都是极好的，奴婢见了娘娘心中就觉得踏实，只盼着能一生陪在娘娘身边。” 程敏薇冷笑道：“姑娘道这张巧嘴儿啊，真真儿是讨人疼。不过，姑娘既然想要与本妃说痛快的，那砸门就真真儿地掏心掏肺来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说来着实没什么意思。我知道，昨天，你还没打算跟着我呢，怎么今天忽然就改变主意了？该不会是去见了冯妙弋，被她的一些话给吓着了吧？” 春燕觉得有些惊讶，完全没想到程敏薇的脑子竟然这么够用。她对程敏薇的了解，还只停留在胆小怕事、畏首畏尾的印象中呢。所以也觉得程敏薇是个可以摆弄的。 思来想去，觉得她虽然永远不可能真正得宠，但她毕竟出身显赫，怎样在府里也有一席之地。这才决定了骑驴找马，先用程敏薇保住自己的命。 可没想到，程敏薇竟然猜到了她去见冯妙弋、而且被冯妙弋给吓到了。这不免让她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有些做得太草率了，难道真的被冯妙弋那只落魄的野狗给吓破了胆？ 程敏薇笑道：“冯妙弋同你说，你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死，是不是？你怕了，你忽然发现，哪怕在杂役房里，也不能得到安稳。在昨天事发之前，你对殿下的性子并不了解，只知道殿下做事宽仁体面，以为他不会对你下杀手。但他对冯妙弋的态度吓到了你。今儿再听冯妙弋一说，你便被她吓破了胆。” 程敏薇笑得胸有成竹的了然：“你来投靠本妃，可不是因为忠心、甚至于并没有做长远的打算。你知道，本妃虽然不得殿下宠爱，但到底出身显赫，殿下怎样也要卖我一个面子。你便想要到本妃这里来，暂时求得一个活命。待到日后风云变幻，一朝殿下入主未央，离开潜底之前，你就可以趁乱逃了。又或者，未央宫中奴才那样多，殿下哪里想起来对付你一个？到时候你再找哪个新进宫的绝色美人投靠，不是可以东山再起了？你把本妃这里，当成了骑驴找马的驴，对吧？” 程敏薇的这一番话，不仅吓到了春燕，就连在丞相府中伺候她好多年的秋荷，也被吓到了。 在丞相府中跟着程敏薇这么多年，从没有想过，程敏薇竟然是这么有脑子的？能将事情看得这样通透，得是有真智慧才行。 可一直以来，她看程敏萱，不过是一个骄纵的小姐罢了。只知道自己的哪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最终把自己害得这步田地。不成想这样的人，居然也有明白事理的时候。 程敏薇冷笑道：“你们不必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们打心底里都瞧不起我。可我毕竟出身高门，自幼耳濡目染，你们这些奴婢的小心思、高门大府里的勾心斗角，我只看一眼，便能都明白。我是胆小了些，但是请摆到我面前来，我却也一定能看得懂。你们想要把我当作一头蠢驴来欺负，怕是算盘要打错了。” 春燕静默片刻，心中打定主意便并未否认，叩首道：“奴婢此时才知道，娘娘是真正能托付的人。还望娘娘大人有大量，莫要和奴婢一般计较。娘娘既有聪慧之心，又有宏图伟志，何愁大业不成？” 程敏薇叹道：“我有什么大业，其实我同你一样，只不过是想要求个安稳活命罢了。但你要清楚，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再怎么聪明的奴才，她的才智，也不可能盖过那看似蠢笨的主子去。你在冯妙弋那里，不是已经见识过了？我们所在的地位、所看到的经历的谋求的事，都是你们这些奴才想不明白的。” “是，奴婢恭听娘娘教悔。”春燕一句否认也没有，规规矩矩的。 程敏薇道：“你让我收留你，也不是不可以。我此时也不愿意和你这奴才计较什么。只要你能记住，我是你id主子、并且我不像冯妙弋那样下九流出身的女人那样糊涂，以后谨慎侍奉，就是了。” “奴婢多谢娘娘收留！娘娘放心，奴婢必定尽心竭力侍奉娘娘，绝不敢有半分异心、不敢有丝毫怠慢！” “好”，程敏薇说得很痛快：“你起来吧。” “奴婢不敢”，春燕道：“奴婢还未向娘娘叩认主的头。” 程敏薇笑道：“你倒是有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四章：最后一天 因为冯妙弋的事，宁王心情不畅，生辰宴的事情也就算了。吩咐下去，说今年的生日就想好好睡一觉，不愿闹腾。 但府中不办也不宴请，有心的人倒是不少。 这日一早儿，就有大臣们陆续送来贺礼。在这个当口送来贺礼，自然也表示站队之意。 这一次程敏薇被糟蹋，人人都以为和太子脱不了干系。而在宁王纳程敏薇入府的第二日早朝上，皇上就说了，说宁王与程敏薇是郎才女貌、宁王纳程敏薇入府，是大喜事。这样一来，也就表明了对此事的态度。 觉得宁王这样不计个人脸面而全大局之举，令他非常满意。 太子在这一局上，又输了。 太子接连输局，又加上一直中立的程远山也表明了态度，很多原本站在太子那边的大臣，心中未免都有些不踏实。一番默默权衡之后，有好几人，都趁着这次宁王生辰，转投了宁王。 看着面前的一堆寿礼，宁王直觉得头疼：“二哥那边必定留心打探着，看看他那边，都有什么人投靠了我。此时怕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其实我要这几人也没什么用，我着实看不上这几人的品性。” 李柔嘉道：“他们慌了，太子也慌。这时候，也就只有你才能沉得住气。” 宁王笑笑，道：“我也只是看起来能沉得住气罢了。明日一早，咱们就要出发前往芒山山，要在行公宫里住上十几日。满朝文武都在，狩猎玩乐，看起来是一个再热闹纯粹不过的场面，君臣同欢么。但这一次……” 宁王的食指在书桌上重重点了一下：“胜败，必定能在这十几日里分出。” “你都做好准备了？”李柔嘉问。 宁王笑道：“自然有准备，只不过，太子那边也一定准备得不差。旗鼓相当之时，看得，多半还是当场的应对。” “你有信心？” “没有”，宁王笑道：“但我有决心。蒋后死后，二哥已经是孤家寡人了，生死不过他一条命而已。但我儿哄他不一样，我身后背负着你的、母妃的、妹妹的、太后的、云家的……这么多条命呢，我可死不起。” 死不起，就得拼命活着。 “我陪你一起。”李柔嘉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笑道：“你不是说，我是福星吗？所以有我在你身边，你一定能赢。” “当然”，宁王笑道：“为了你，我也一定会赢。” 其实对于到底要不要带李柔嘉一起去芒山，宁王着实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带李柔嘉一起去。 因为即便李柔嘉留在府中，他败了，柔嘉也难逃一死。都是一样的结局，自然还是他们俩死在一处，更好一些。 宫里那边传来的消息，此番出行，父皇带的是母后和燕美人。 燕美人不足为惧，虽然青春当宠，却也没个一子半女，而且占着帝宠近一年了，依旧是个美人，谁也不会把她当成什么忌惮。 但蒋后一死，后位虚悬，在大臣们、百姓们的心中，最有可能继皇后之位的，就只有母妃了。父皇此番不避嫌，反而继续带母妃同往，在许多大臣们眼中，这又是一个信号。是皇上有意要立皇贵妃为后的信号。 大臣们有此想，对他而言，无疑又是一件好事。 但这种种好事加起来，最终，只要太子那边找到了有力的撬动之点，它们瞬间都会变为坏事。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宁王便一身戎装，带着李柔嘉和一应家兵随从，往芒山去。 是狩猎、又要在行宫里居住，自然要带一些家兵，但这些家兵的数量，又绝对不能多。往年是多少，今年就还是多少。宁王带了三十人，还有侍酒、夏心、碧萱三个奴才。除了夏心和李柔嘉是今年新入府的之外，甚至于连面孔都和往年一样，还是那些人。 去芒山行宫并不一起走，前一日是大臣们各自带着家兵随从而去，到了芒山稍做安顿，晚上会有一场夜宴。 宁王未免碰到太多大臣、最主要的是，不想让太子那边想要投靠他的那几个大臣、有机会再向他献殷勤，因而走得很早。如若不然，这些人的一应反应，最终还是会被传到父皇耳中。他本无拉拢之意，却要担上拉拢的罪名，多划不来？ 千算万算，却也算不过程远山那只老狐狸。 “殿下，巧啊！”刚出城，身后就传来程远山的一声喊。 宁王和李柔嘉回身看去，只见是程远山带着依例可带的二十家兵、四个随从、并着他的夫人魏氏，一起赶过来。 虽然程远山不是太子那边背叛而来的人，但宁王也并不想和他同行。他想要抬举的老丈人是李堂，可不是程远山。 “丞相老当益壮，这身戎装，真是容光焕发啊！”宁王笑道。 程远山勒马停住，在马上向宁王行了个抱拳之礼，笑道：“殿下过誉啦，在殿下面前，谁敢谈风姿？都被殿下比下去啦！” “本王可没有要抢丞相的风头。”宁王笑道。 “这正是殿下的‘可恨’之处啊”，程远山玩笑道：“殿下无心抢夺，让我等臣子都黯然失色啦！” 说笑着往芒山方向走，没慢行出多远，宁王便道：“如此秋高气爽，绿野辽阔，不策马疾驰真是可惜了！丞相，可有兴致与本王赛马？” “好啊！”程远山笑道：“老臣可是马术好手啊，可不会输给殿下！” “你就尽管使劲儿招呼，本王怕的就是你不使全力呢，那多不痛快！来，丞相，你我二人畅快地比一场！”宁王大笑一声，纵马疾奔而去。 程远山紧随其后。 剩下李柔嘉和魏夫人，李柔嘉刚好想要探一探魏夫人的话。 “夫人看起来这样年轻，一身戎装，当真巾帼不让须眉。”李柔嘉笑道。 “娘娘抬举了”，魏夫人笑道：“娘娘戎装的样子，真令京都城的十里百花都失色呢。” “若论姿色，本妃到底差了些，不及府上两位小姐美貌”，李柔嘉笑道：“敏萱小姐这京都第一美人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五章：亲兄弟 听到程敏萱的名字，魏夫人就浑身不自在，笑道：“娘娘乃是皎月之姿，那个贱婢所出的妖艳庶女，岂能同娘娘相提并论？” 宁王钟情程敏萱的事，曾今在京都城中沸沸扬扬，谁都知道李柔嘉和程敏薇是死对头。魏夫人是个最会察言观色的人，岂能不知道李柔嘉提起程敏萱的用意？自然不是想听好听的，而是要让她说些程敏萱的不是。 李柔嘉道：“听闻敏萱小姐的生身母亲，也是个绝色美人？只是不幸早逝，我等倒不能得见。不然，瞧瞧她，也能对敏萱小姐的言行更明白些。” 魏夫人冷笑道：“不过是一些谣传罢了，那个贱婢长得也不过是一副穷酸相。瞧着程敏萱这样上不得台面的长相，娘娘便可想到她的生身母亲了。” 李柔嘉道：“到底是个侍妾。恕我直言，幸亏她去得早，如若不然，若是个心术不正的，府里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魏氏一向以她正室夫人为傲，李柔嘉也是正房，同李柔嘉提起那贱婢，她一时竟然忘记了她女儿现在的处境，只是十足的优越，笑道：“娘娘所言极是。咱们这些做正房的，最怕的就是府中出现妖媚惑主的人。侍妾们若不规矩，可是件头疼的事。幸而他自己福薄，早早儿的去了。” 李柔嘉道：“是啊，侍妾的出身，也是极要讲究的。别的不说，且说我们府里的冯氏，舞姬出身，行事着实没个分寸。为了争宠，竟然连皇室血脉的事都敢撒谎。幸而殿下察觉，将她早早儿处置了。不知敏萱小姐的生母姓甚名谁？什么出身？” 提起那贱人，魏氏就满脸鄙夷：“老爷在路边捡回来的一个贱婢，连名字都没有，哪里知道出身哪里？而且，跟老爷的时候就不是完壁之身，想必是哪个大户人家里的小妾吧，被人赶出来。走了狗屎运，被老爷捡到，带到我们丞相府里来。” “这些年来，她的家人就没来找过？” “呵，必定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魏夫人道：“想来也是平日里作风不检点，早就让爹娘蒙羞了，谁会来管她?能死在我们丞相府里，都是她的福气。如若不然，怕是连一处埋尸骨的地方都没有。” “既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妾，想必是有一些体积的”，李柔嘉笑道：“她的一些珍贵首饰若留给敏萱小姐，敏萱小姐在府中的日子，过得也该舒坦。难怪去太学里读书，能有银钱结交这些皇子们。” 魏夫人道：“不过是被老爷捡来的时候穿的衣料好些罢了，身上倒是没什么银钱首饰。就有一块不知是真是假的玉佩，我有一次隐约看见了，她还当宝贝似的藏着。妾身一个堂堂相府当家夫人，什么好东西没有？岂能惦记她那些破玩意儿？即便她要送给我，我也要嫌被贱婢带过了，太脏。” 李柔嘉笑道：“其实算起来，她也是够可怜的。那样一块破东西，还宝贝一样传给了自己的女儿。你看程敏萱带着的那块白里泛着红的玉佩了没？可是那块？” “妾身倒是没见过”，魏夫人道：“只是当时依稀在那贱人身上看了一眼，的确是白里泛着红。” 这么一说，可就都对上了。 为免魏夫人怀疑，李柔嘉也不多问，转而聊了别的话。 到达行宫的时候还早，宁王和李柔嘉在房中安顿了一番。 “等下他们必定来寻，要见本王呢”，宁王笑道：“但本王一个也不能见。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败在本王门下，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品性，这些个首鼠两端的东西！” “我去吩咐夏心和侍酒，让他们同来人说，就说你早晨起得太早，补觉呢，没醒。”李柔嘉笑道。 “四弟……四弟……”话音方落，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大笑。 是太子来了。 宁王更觉头疼。 但他们此时刚到行宫不久，说这就睡着了，难免太明显的糊弄人，只得让他进来。 “来来来”，尝尝本宫府里新酿制的梅子酒，“可好喝！” 太子一手拎着一坛酒、一手拎着一包肉，兴冲冲地进了屋。 宁王笑道：“离了京都城的二哥，就像离了笼子的鸟啊，天高海阔，任你飞翔，瞧把你乐得！” “不能这么说”，太子笑道：“你这么说，倒是把你自己给忘了，你不是也一样？” 宁王笑道：“不不不，我和二哥可不一样。无论在哪里，我都是一只自在翱翔的鸟。” “吹过了啊”，太子道，“气我不是？本宫自备了好酒好肉来看你，你倒好，不说句感谢的话也就罢了，竟然还如此奚落，是何居心？” “亲兄弟之间，玩笑几句而已，能有什么居心？”宁王笑道：“刚好确实有些饿了，也到了该吃午膳的时候。只不过柔嘉困了，让她好好在房中睡觉，我同二哥去你那儿。” “都一样都一样”，太子笑道：“本宫是诚心与你乐呵乐呵，岂能计较在哪儿？走吧，这就去本宫的院子。” 宁王见躲不过了，也就乐得去喝酒吃肉。总之躲开了那些大臣，不见就好。去太子那儿，倒是恰恰好好的。 “你啊你”，太子搂着宁王的脖子，笑道：“好好的生辰，怎么就不过了？本宫还想着昨晚能去你府上乐呵乐呵。可是左等右等，你的帖子就是不来。本宫也就只好厚脸皮，这日亲自过来缠着你了！还说是亲兄弟，多少日子不见本宫，你也不想。” “不是天天朝堂上见嘛”，宁王笑道，“二哥，你再勒着，就勒死我了，你是真打算将我杀掉了事啊？” 太子松了手，叹了一声：“老四，你这就不对了。兄弟喝酒，就只是兄弟，莫谈别的。你要这样，今日的酒也就别喝了。左右都是做不了真兄弟。” 看着这两人的背影，李柔嘉一时感慨万千。 其实在人之初，他们也都是认这人世间最直接最难舍的亲情的。只是权欲迷人眼，最终一切都变了模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六章：一味好药 宁王走后不久，果然接连有几个大臣来拜访。算着时间，他们到达芒山之后，竟是连休整都无，打听到宁王已经到了，就紧赶着过来拜见。 李柔嘉都按照宁王的吩咐打发了。 宁王去了太子那儿，这些大臣也只好做罢。总不能当着太子的面儿去拜宁王。 “四弟”，太子举起酒杯，笑道：“这一阵子你过得挺逍遥啊，哥哥真羡慕你。” 宁王道：“听说二哥在府中日子过得也不错，姬妾们服侍得一定很舒坦。我就不行了，后宅里这一阵子闹腾得很呢，冯美人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太子道：“那些女人们算得了什么？还能入到咱们心里去？我觉得不舒坦，可和那些女人没什么关系。” 太子摇摇头，苦笑道：“你啊，没有父皇加诸的怀疑、没有外祖家的拉扯，只需要顾好你自己就行了。可是我呢？人在家中坐着，却要无时无刻不担心着祸从天上来。你瞧着我是每天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像就窝在美人堆里、恨不得死在温柔乡里，其实我是如坐针毡。这一阵子里，我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 “哎……”宁王叹了一声，不说话。 太子怎么会知道，在十一岁的时候，他就已经体会过这种滋味了。 好像把自己的性命挂在了城墙上，而且是一个在武林中的城墙。随时随地会有一时兴起的侠客为了炫技，一剑将他杀了！ 他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这个人会是谁，他只知道，只要有人想动手，他就绝不会有逃生的机会。 自己的生死由不得自己做主，这滋味儿比直接死了更难受。 “四弟，如果你当了皇帝，你会让我活着么？”太子的眼中还含着笑意，但说出的话语，却已经没了笑音。 “当然会”，宁王笑道：“不过二哥是太抬举我了，我哪里有做皇帝的本事？” 太子笑道：“四弟啊，你这人，真是到什么时候都不能给句实话。我是诚心实意地问你，你却不是诚心实意与我说。这样着实没什么趣儿。你的面具戴在脸上，是摘不下来了，还是不想摘？” 宁王端起酒杯，和太子的酒杯碰了一下，郑重道：“我说的是真话。” 毕竟都是凡夫俗子，谁也不是不顾自己生死的圣人。着实想了一会儿，宁王才道：“二哥，我再和你说句大实话，信不信由你。父皇他，从没有想过要废掉你。我在父皇心里，一直都只是一个用来巩固皇权的牺牲品罢了。推出来要给人打死的出头之鸟。” 太子先是怔了一下，才摇摇头，笑道：“四弟你就爱拿我开玩笑。来来来，不说这些不开心的。好不容易再离开京都城，咱们兄弟二人可要喝个痛快。” “二哥，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宁王道：“你登基后，可会杀了我？可会杀了我母后？” 太子想了一会儿才道：“我们是亲兄弟，亲兄弟，可以争、可以抢、可以斗，但却绝不能伤及性命。四弟，我从没有动过要伤你性命的念头。但你母妃害死了我母后，这笔帐，我不能不算。” “你心里清楚，是父皇处死了皇后。” “但我是个懦夫，不能对生我养我的父皇怎样，我就只能怪那个站在前面的刽子手。云妃，就是那个刽子手。” 宁王点点头，心中了然，没再说什么。 看来，一直以来是他误会了二哥。他以为，二哥是不会给他活路的。可此情此境，让他并不怀疑二哥说这番话的真假。 即便是假的，他暂且相信一番，又能如何？他只知道这一刻，他想要相信。 因为晚上还有一场夜宴，宁王和太子也没喝多久，过了午膳的时辰就散了。 宁王刚走，太子正躺在床上想要睡一觉，就听得门外张小海禀报道：“殿下，国公爷说新制了一味去秋燥的药，亲自给殿下送来。” 一听到蒋廉，太子就觉得头疼。 “让他进来！”借着酒劲儿，说话也没好气儿。 “怎么，殿下是同宁王相谈甚欢，还是觉得自己的兄弟好，不待见我们这些外姓人了？”镇国公一进门便冷笑道。 太子不冷不热地道：“什么事情劳烦外公亲自来一趟？” “不是说了，给殿下送来一味清热去秋燥的药，不知殿下想不想要？”也不用太子请，蒋廉自己便在寝房小着边的椅子上坐下。 太子叹道：“事到如今，还有我说要与不要的机会么？外公有什么妙药，尽管亮出来就是。” 蒋廉心中不满，觉得我让你在这儿吃现成的，你还表现得一副很不愿意的样子。如果没有我们蒋家，你只有等死的份儿。 面上却也不能和他计较太多，正色道：“我已经安排了几位大臣，在今晚的夜宴上，向皇上提立新后的事。先后薨逝还不足百日，皇上必定会做做样子，绝不会与他们议另立新后一事。随后，就会有一封滨州急报送过来，说云家在滨州任上的统领一方兵马的二老爷通敌卖国……” “可有证据吗？”太子道：“父皇和朝臣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没有证据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这种情况下，可就只能引火烧身了。” 蒋廉冷笑道：“当然有确切的证据。” 太子道：“那就好。只是通敌叛国可是大罪，证据力道不够，也不能使人信服。如今咱们和魏国那边还算安稳，既无战事，通敌之罪又从何处说起？又有什么大事能够给咱们大熹明着带来损失？” “滨州府的师爷主动上京告发，这罪还不够确凿？有来往书信以及云展的私账在手，难道还不足以让人信服？四国必定会有一战，而皇上也非常看重这天下霸权的争夺，若有人在战前就与他国安相往来，甚至于将边防图都透露给敌国，皇上怎么可能容忍？不管这事最终查出来的结果如何，在事情刚摆到皇上面前时，他都必定万般谨慎。绝不会轻言信任的话，必定会查个明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七章：谁是小人？ 对蒋廉的这一番推断，太子还是非常赞同的。点头道：“不错，对这种事，外公是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当着满朝文物的面儿说不相信、说信任云展，那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这两计加起来，足以使得老四立于一个不利的境地了。” “待到明日狩猎之时，殿下再出手让他没脸一番，便更坐实了他的心慌。”蒋廉道。 太子道：“放心，本宫这边自然有分寸。只要外公这把火烧得好，我的东风，必定吹得旺。” “好，希望我们这一次都能旗开得胜”，蒋廉笑道：“殿下高登九五、指日可待。” “借外公吉言。” 蒋廉走后，太子的心里并不舒坦。 这一场战役一旦拉开，便收不回了。不分个你死我活，绝不能停。 不得不说，蒋廉的这两计，要比他预想到的更为精明。立后一事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也知道父皇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同大臣们议立云氏为后的事。但云展一事，的确是他事先所没有想到的。 蒋廉这老匹夫，当真了结父皇的一切软肋。父皇的虚伪、多疑、狭隘、胆小、狠毒，早就被蒋廉尽收眼底。 与这样的人共事，便是与虎谋皮。稍有不慎，自己就会被他的虎牙给咬死。 不知道在蒋廉心里，自己是不是也同父皇一样，好像没穿衣服一般展现于他面前? “殿下”，侍酒轻声在门外道：“有信儿了。” 宁王派了暗卫暗中盯着蒋廉和太子的动静，但这些暗卫自然不能直接向他禀报。而是要告诉侍酒，再由侍酒告诉他。 “殿下睡下了，你进来说话。”李柔嘉给侍酒开了门。 进了屋，侍酒小声道：“镇国公去见太子了，两人聊了近半个时辰。但因着是白天，到底聊了些什么，咱们就无从得知。” 李柔嘉道：“蒋廉亲自去见的太子？” “对，亲自去的”，侍酒道：“奴才也是这样问的，追云大哥就是这样肯定答复的。” “这可就有些门道了”，李柔嘉道，“看来镇国公府那边，对太子的掌控力道，远没有到能操控他行事的程度。但这件事情，却又一定要办，所以只能由镇国公这个老匹夫亲自出面，以期能震慑太子一二。” 侍酒惭愧地挠挠头：“娘娘说的这些，奴才就不明白了。但奴才传来的话却是肯定的，不会有差。” 李柔嘉笑道：“知道了，等会儿殿下醒了，我会如实转告给殿下。” “是。” “你接头的时候小心些，既不要被蒋家和太子的人发现，也要防着皇上那边。但凡有一丁点闪失，咱们无罪也变成有罪了。” “是，奴才知道，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会小心行事。” 李柔嘉点点头，摆摆手让他退下。 自己想道，“镇国公紧跟着白日里亲自去见太子，必定事情紧急。而能让他们有机可趁的，也就是今晚了。果然，他们不会放过今晚这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机会，必定要搞出一番名堂来。” 看到酒醉后的宁王睡得这样安稳，李柔嘉真的不忍心打断他的清梦。 夜宴前，芒山上一派安静，甚至连大臣们各个院子的走动都很少。好像人人都因路途乏累，都在房中安静歇着呢。但李柔嘉知道，此时的芒山上，必定暗涌着前所未有的波涛。 过了不一会儿，宁王就醒了，抻着懒腰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到晚膳的时候了，起吧，起来清醒一下。”李柔嘉坐到床边去扶他起来。 宁王揉了揉头：“怎么睡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被二哥给灌多了，真是奇了。” 李柔嘉道：“刚才侍酒来信儿了。” “说什么？” 李柔嘉便将侍酒的一番话同宁王说了。并且确定道：“侍酒已经同办事的暗卫确认，的确是蒋廉亲自去的。” 宁王冷笑道：“二哥对蒋家也向来不满。只是没办法，毕竟是蒋后所出，且蒋家势力又大，他们母子二人在宫中势单力薄，只能仰仗这个外戚。蒋廉能在这时候来，可见即便到此时，二哥也没怎么给蒋家面子，他们自己那边的阵营，不牢固呢。” “我觉得父皇必定也会盯着他们”，李柔嘉道，“你说，他们今天晚上要做的事，父皇会不会早就知道？这样，一旦对咱们有什么不利之处，咱们这边就好办了。” 宁王却摇摇头：“父皇盯着他们是没错，但到底对咱们有利与否，还是要看他们今晚要用的是什么样的计策。父皇这个人多疑得很，只要蒋家的计策足够强，他就有理由怀疑我。” “你怎么确定，蒋家今晚的出手，一定是冲着你，而不是冲着父皇？” 宁王冷笑道：“这些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谁也不愿意背负骂名。就像父皇为什么非要弄出一个自己中毒的假象来，才能处置蒋后，就像父皇为什么最终妥协、非要耗到上芒山时，蒋家也一样，为的，都是一个名正言顺。可父皇既不是纵情声色残暴无道的昏君、更不曾做过什么天理难容愧于天地的事，无法引起民愤，蒋家要谋反，哪里来的名正言顺？不管怎么说，只要他反的父皇，那就是谋逆。谋逆的罪名会在蒋家、会在太子的头上扣得死死的。” 李柔嘉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会从你这里入手。将谋逆的罪过推给你，然后弄一个勤王之名出兵？” “聪明！”宁王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这你都能想到！要是换做别，可想不到这里。” “你这么夸我就有些假了啊，难逃奉承之意！你都说到这儿了，这点道理还有谁能不明白？那得多傻！”李柔嘉收起了玩笑之意，正色道：“只是，他们勤王，最终也只是灭了你，父皇还在。这样不是白忙活一场？所以他们若是想要把事情做得彻底，必定要直接对父皇下手！如果……” 李柔嘉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他们要杀了父皇，再把这过错嫁祸给你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八章：试探之举 宁王道：“他们就是这个意思。不然，你以为他们为什么等到今天？” 宁王一声冷笑：“老匹夫想得周到，今晚夜宴上，必定要从母妃和云家下手。” “你有准备吗？”李柔嘉问。 “有”，宁王道：“但这准备却不能现在就用上。他们要设一个大局，如果在一开始就被我给破了，接下来他们还有的玩儿？我要让他们把自己的本事都发出来，如若不然，皇权和蒋家的争斗，为了这些体面的缘由，还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李柔嘉道：“你心中有数就好。我只怕你太过轻敌，惹来麻烦。” “在你心里，我就真的这么没用？”宁王笑道：“我如果真的是那轻敌的人，怎么可能在皇家里活到今天？” 他是皇贵妃的儿子，生来高贵，但却也正因为如此，他生来，就比别人多背负了危险。后宫之中，盯着他性命的人又岂止蒋后一个？ “殿下，时辰差不多了，是否让奴婢们服侍殿下和娘娘更衣？”房门外，碧萱请示道。 宁王道：“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场面，本王和王妃自己随意弄弄就行了。” “他不用我用，你让夏心进来。”李柔嘉开门笑道。 宁王自打从三淮回来，就爱上了给她梳头，可每一次梳得都是难看之至，李柔嘉觉得，自己完全是凭借着对他的爱意，这才忍受的。可今晚夜宴，毕竟大臣们和几个有品级的诰命夫人都在，她可不想太输给程敏萱。 宁王笑道：“你看，你总是这么嫌弃我，多打消我积极性？我好心给你梳头，你好歹也该感激一下才行。” “你是不是自己心虚了？”李柔嘉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嫌弃你梳得不好？我是怕麻烦你，你自己就往这边向，看来你是对自己没信心。” “你……”宁王指了指她，完全拿她没办法。 为免落人口实，宁王和李柔嘉老早就到了。 太子坐于左首、程敏萱跟在身侧服侍，宁王和李柔嘉坐在右首。靖王原本该同太子坐，坐在左二之位，但以来他不在乎这些位次之说、二来他要在这场合中跟着他四哥，便将那第三位次让出来。蒋廉也不客气，直接抢了这位置坐。 酒菜上齐、歌舞起，偌大大欢宴殿里，君臣尽欢，一派盛世之景。 渐渐酒酣，却有太多人是清醒的。 清醒之人故作醉，接连端着酒杯上前来给皇上和两位皇子敬酒。 正在一曲罢，殿内安静之时，一个李柔嘉叫不上名字的大臣跪地给皇上敬酒后，忽然叩首道：“如今后位虚悬，陛下孤苦。又有皇贵妃淑德端方，臣请陛下议立继后一事，以求天下阴阳相合，风雨调顺。” “是礼部侍郎白忠正”，宁王小声道，“蒋廉还挺会找人的，这话从礼部侍郎嘴里说出来，并不出格。” 随着白忠正的话，又有几个大臣也上前来，叩首道：“臣附议……” 皇上原本满是笑容的面容瞬间沉了：“几位爱卿当此时是在上朝？” “圣上主乾、后位主坤，如今中宫虚悬，着实不利于我大熹风雨调顺呐！臣等深知陛下思念先后之心，但失者已矣，还望陛下能为社稷计，早些再立中宫，以正乾坤！” “还望陛下以社稷为重，早日立皇贵妃娘娘为后……” 几个大臣说着，又态度坚决地叩首，竟有死谏之意。 “没想到新任大理寺卿翟玉，也是蒋廉的人。”宁王小声同李柔嘉道。 李柔嘉冷笑道：“早听闻翟大人出手大方，对姑娘们可从不小气，原来钱财是这样来的。” “几位爱卿这是何意？”皇上沉声道：“秋猎之时向来不提朝堂事，难道爱卿们都知道这其中的规矩？在朝围官多年，今日怎敢如此大胆？” 听得皇上声音陡然拔高，皇贵妃吓得忙跪在地上，叩首道：“陛下息怒，臣妾绝无此意，今日之事臣妾全然不知啊，还望陛下明察！” 看到皇贵妃这一跪，大臣们这才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似的，也都瑟瑟发抖的模样，叩首于地不敢再说话。 皇上沉着脸色看着那几位大臣，又看了会儿皇贵妃。方笑道：“好了，好不容易大家伙出来歇息，怎么弄出这多幺蛾子来？都回位子上去吧，该喝就喝酒，该吃肉吃肉，秋猎之时不谈朝事。” “是。”大臣们吓得什么似的，忙退下了。 皇上扶起皇贵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左右，让再起了歌舞。 这件事看起来就只是几个不开眼的人，想拍皇上马屁却拍到了马尾巴上，玩儿脱了而已。但此时，在场的这些人精，谁不能看出来皇上根本没有立皇贵妃为后之意？如若有，至少在皇贵妃跪地撇清关系时，也要安抚她一番，给足她面子。 虽然人人都知道这些人不会蠢笨到如此贸然，必定是蒋廉的主意，是蒋廉想要试一下皇上的意思，而把这几人当作出头之鸟。但这个原因，却并不影响结果。 结果就是，看样子皇贵妃没戏。即便为了打压蒋家，皇上也没有再立继后的意思。可见即便对皇贵妃的宠爱，也不能让皇上打消对外戚的忌惮。 而皇贵妃，一定意义上也代表着宁王。 皇上这一举动，让很多原本已经决定投靠宁王的大臣们着了慌。 “蒋家的势力，大多数还在朝臣中的中下层”，宁王小声对李柔嘉道：“因为这些人要谋求上位，若不寻求一些歪门邪道，朝中人才济济，根本没他们的机会。” 李柔嘉道：“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该忌惮。这些中下层的力量，在朝臣中却占大多数。蒋家不倒，如段弘楼之流，总有除了皇室之外的另一个选择。这天下，到底也不能真的性南宫。” 宁王点点头，道：“的确是这个理儿。所以哪怕蒋家朝堂上看起来并不怎样，却也不容忽视，必须除掉。” 不多时，酒宴上又重新热闹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六十九章：接连轰炸 “太子殿下……”忽然，门外有个太子府的家兵一路小跑着偷偷溜进来，小声在太子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太子顿时脸色大变，惊讶问道：“当真？” 然后那人就拿出了什么，递给太子，又与太子耳语了几句。 太子面色凝重的点点头，眉心都快紧凝成一根麻花，摆摆手，吩咐那人退下。 宁王小声道：“云家的事情来了。” 李柔嘉冷笑道：“他们这次是真豁出去了，这样接连的轰炸，明眼人都能看出怎么回事，父皇又岂能看不出来？” “父皇看不看得出来不要紧，要紧的是，父皇会不会相信他们所拿出的证据是真的”，宁王道，“如果父皇以为，他们只是把抓到的真相发出来而已呢？只要他们所说的事情够分量，父皇就不可能不怀疑。而只要父皇一怀疑，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李柔嘉点点头，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他们这般冒险，可见对这一次的芒山之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凡有其他办法，他们也不可能用这种殿上冒险的方式。 “太子，怎么回事？”皇上见太子一直犹犹豫豫，像是有什么事要说又不敢说的模样，问道。 太子犹豫了一会儿，下了好大决心似的，上前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皇上，与皇上小声说了几句。 皇上接了太子手中的东西，看了一会儿，眉心就已经紧紧锁起。 “谁送来的？”皇上问。 太子道：“是庐州那边送到太子府去的，府里的管事见事关重大，不敢耽搁，便派人给儿臣送来了。儿臣觉得兹事体大，原本不想在宴上说，恐坏了父皇的兴致。且儿臣又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假，还想要自己去调查一番，确认了才行。但又想到，正因为兹事体大，儿臣才不能贸然自己行事、也不能拖延耽搁。最终决定还是交由父皇定夺。” 皇上点点头，问道：“庐州那边送信的人呢？” “说来奇怪”，太子道：“府里的管事原本留他在府中休息，但他竟然擅自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正因为如此，所以儿臣才怀疑，这怕是诬告。父皇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和云大人有过节、又妄自揣度儿臣，便弄了这东西来，故意让儿臣呈给父皇？” 太子这一说，即便没有看到皇上手中那账本模样的东西里写的是什么，却也能猜想个大概了。 原本与云家有关的事情太子送上来，其真实程度就有待商榷了；但太子竟然自己把其中干系说出来，又将他自己瞬间摘得干干净净，不得不说其高明。 只是他说那人逃了，难免会让皇上也对此事有所怀疑。 “朕知道了”，皇上道：“今晚且不谈这些，不要影响了大家宴饮的心情。” 摆摆手，示意太子退下。 “是。”太子一句废话不说，恭敬地退下了。 皇上将手中的东西随意递给身旁的王福海，众人这才看得清楚，原来这个账本一样的东西，只有半册。 又过了约莫一支舞的工夫，又有一个不知是哪家的奴才，小心翼翼地进了殿，到翟玉身后去了。 也在翟玉耳边耳语了几句，翟玉听了，亦是面色大变。又问了他几句话，家仆也递给他一样东西。 从皇上这边看去，恰好是半本账本。 “翟爱卿，出了什么事？”皇上问。 翟玉忙起身，拿着账本上前来。大理寺接的案子，就没有太子那么含蓄了，直接跪地高声禀报道：“回陛下，是衙门里的小差送来消息，樊少卿接了一个案子，事关重大，自己不敢定夺，忙过来交给微臣。” “什么案子？”皇上问。 “是……是……”翟玉看了宁王一眼、又看了皇贵妃一眼，看起来颇为忌惮的样子。 云家老太爷向来避险，子孙皆在外任，他自己则是称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不参与朝堂之事，像求咧这样的热闹场面，自是看不到他的身影。 但即便如此，事关云家但的事，却依旧不是能轻易说的。因为宁王和皇贵妃、还有太后，都是云家的仰仗。 “你但说无妨。”皇上道。 “是……”翟玉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才道：“樊少卿代话说，有人状告庐州府尹云展云大人，暗自通魏国。” “谁来揭发？”皇上问。 翟玉道：“是云大人府上的师爷。那师爷给了一半本子，便也说了些自己在云大人胁迫下所做的事。说自己有罪，非要让樊少卿将他关押起来。樊少卿知道他这是自保之举，且也不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到底事情太大，不敢疏忽，这便将他牢牢关押在大理寺，等候陛下这边的发落，不敢将他带到路上去、更不敢让他来芒山。” “你手中拿着的，可是账本？”皇上问。 翟玉道：“正是。据那师爷所言，这张本是云大人亲手记录，是他从云大人的枕头下是偷出来的。记录的是云大人同魏国的往来详情。云大人卖给魏国什么消息、魏国给云大人什么价码，都在这里。” “呈上来。”皇上沉声道。 “是。”翟玉将账本交给王福海。 皇上接了，将两个账本和在一起，的确是一本完完整整的账本。 翻看了里面的内容片刻，面色已是十分不悦。 这时，又有人趁机道：“想必是那师爷担心只交给大理寺、或是只交给太子殿下，这事会被压下，求活心切，便分了两家送来。” 皇上点点头，显然是赞同了他的话。 这一点头，干系可就大了。这无疑是直接承认了他对云展所为之事的怀疑。 宁王和皇贵妃虽然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却都什么也没说。没为云展开脱一句、也没说什么让皇上明察的话。就同那些一起看戏等候接下来事态发展的大臣们一样，耳观鼻鼻观心地静默着。 “黄师”，皇上吩咐一旁的御前侍卫统领，道：“你即可派几个人回京都，将那师爷给朕抓来，朕要当面问问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章：事前准备 “是。”黄统领领命，这就下去安排了。 翟玉又向宁王看了看，颇为忌惮的样子。 皇上摆摆手，示意翟玉退下。 直接问宁王：“宁王，这事你怎么看？” 宁王起身施礼道：“儿臣自然觉得云大人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此事来的突然，儿臣平日里与云大人又无往来，实在没什么确切证据能为云大人开脱。且等那师爷来了，听听再说吧。” 皇上点点头，道：“好，确是如此。” 单是从这句话上，也听不出个好坏情绪来。 太子却在这时候忽然笑道：“想必是其中出了什么误会吧？儿臣也觉得，云家向来以家风清廉著称，应当不会出这样的事情吧？” 大臣中不知道有谁笑道：“殿下之前是忘了云家公子强抢民女，闹出人命的事情了吗？哈哈……” 太子顿时尴尬地笑了笑，好像觉得自己这场面话说得太牵强了似的。 宁王摇摇头，也不与他们争辩什么。 皇贵妃只是面色平静地端然坐在身侧，一言不发。 皇上没有问皇贵妃怎么看，也没再提这件事，看起来，这件事情倒像是再今日就过去了似的。 但是人人都知道，这件事情过不去。皇上心中已经怀疑了，所以才会派人来对峙。 即便在太子和蒋家做得如此明显的情况下，皇上还是有所怀疑，可见皇上对皇贵妃和宁王这边、对云家这边，也并未信任到哪里去。 所以刨除蒋家不谈，太子和宁王，在皇上的心里，分量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李柔嘉看着太子，心想在这一刻，他倒是挺懂得以退为进。看来太子这个人，远不像他们认识的那般。每一次都能发现新的不同。 “我之前是太小瞧了太子”，李柔嘉小声道：“看来他不是沉不住气没思量的人。” 宁王点点头，道：“能在黄家里活到现在的，要么真是不争不抢运气好，像老五，要么就是有真本事。二哥自然属于那种有真本事的。” “你倒是赞许他。” “自然”，宁王笑道：“学会赞许对手，也是作战制胜的关键。你不是总觉得我自大爱吹牛吗？我这就让你看看我谦虚的一面。” 见宁王还能开玩笑呢，李柔嘉觉得他是真有底气。 太子也一直看向宁王这边，看着宁王和李柔嘉说笑。 这事过去之后，夜宴继续进行，好像这个插曲是转眼就会被人忘记的一般。但人人都清楚，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夜宴散后回到房间，李柔嘉道：“明日入林中狩猎，你可一定要小心一些。他们必定不会放过狩猎这样的好机会。而且，不仅你自己要小心，保护父皇同样也要格外小心。明日，他们想要弄出点动作来其实有很多条路可以走。直接对付你、对父皇、或者用个苦肉计嫁祸给你。他们有三手准备，咱们这边就必须有三手防范。不然岂不是要让他们接连得逞了？” 李柔嘉知道，宁王就是要让他们旗开得胜。但今晚之事作为一个开端，对太子那边而言已经是很成功了。而如果明日再让他们得逞，只怕过犹不及。这个度一旦掌握不好，太子那边图谋的事情，岂不就成了真的？ 宁王道：“明日不用他们动手，咱们自己来。” “自己来？”李柔嘉不解。 宁王从带来的行李里拿出一个箭头，递给李柔嘉：“这东西你拿好，明日趁着大家不注意之时，换下咱们王府的一根箭头，射在我持剑的手臂上。我手臂受伤，咱们自然也就不必继续与他们进行接下来几日的狩猎。而在列场上，皇子大臣们、还有父皇的箭，每人的箭尖都有独特的标记，以便能记清楚猎物。可这根箭头没有标记，一旦我受伤，这根箭头必定会被详查。这样一来，咱们总算扯平了一局。” 李柔嘉道：“从这箭头，能查到蒋家去？” 宁王摇摇头，笑道：“不必查出出处来。越是查不到出处，才越是说明对方准备充分。即便没有确切证据，本王受伤，谁都会联想到蒋家。而若是有准确证据指向，他们反而要怀疑我在做局了。” 李柔嘉手握着箭头，苦笑道：“你可真是能给我找难题啊。让我亲自出手伤你，我怎么下得去手？你还是交给咱们的暗卫吧。” 只是射中了宁王还不行，一定要把伤口做得很像要宁王性命的样子。若是如此，就必须是临近心脏的地方，怎样也不能偏离太远。好长时间没有骑马射猎了，李柔嘉担心自己关心则乱，万一再错了方向。” 宁王道：“明日狩猎场布防森严，事有万一，一旦我们的人被抓住了，接下来也就不用玩儿了，一切就毁于此。所以咱们不能冒这个风险。这样一来，只要彻查，狩猎场外能抓住的是蒋家的人、父皇的人，却偏偏抓不到咱们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只有不做，才最坦荡最稳妥。所以，为了大局咱们只能自己来。” 听得宁王这样说，李柔嘉也就没再说什么，从宁王手中接过了箭头，放在自己的枕头下藏好。道：“放心，明天我会把事情办好的。” 他们入狩猎场的弓和箭，都是明日到场上现派发的，想要在自己的箭篓里混上一支别样箭头的箭，根本不可能。而且进狩猎场，也不许带任何兵器。明面上说，是为了比斗公平，实际上谁的心里都清楚，是为了有人借此机会行暗杀之举。 大熹国一年一度的秋猎，看起来是盛世升平之盛举，实际上却远不如它所呈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为了这个做给世人看的太平，御林军、暗礼司，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准备。 “明天他们会搜身”，宁王道，“但对女眷的搜查多少会宽松一些。你现将箭头藏在怀里，他们绝搜不到。” 李柔嘉道：“放心，我有更好的法子。” “什么法子？”宁王问。 李柔嘉卖了个关子，骄傲道：“我不告诉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一章：你们是皇子，他就不是么？ “那我自己猜！猜对了，你奖励我什么？”宁王这时候还有玩笑的心思呢，凑过来就逼问李柔嘉。 “奖励你……十文钱！” “十文钱？你打发要饭的呢？现在京都城里乞讨的，见你这样衣着华贵的小娘子只愿意出十文钱，都能放你走！” 多了李柔嘉可舍不得给了！看宁王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一定能猜到似的，李柔嘉也心虚啊！ “你说你说，输了想要什么？” 宁王一点不害臊地张口就来：“给本王生个儿子吧！就今晚！” 李柔嘉气得好选没翻白眼儿！ 心想你的心怎么就这么大呢？明儿一早就要去猎场狩猎，搞不好你的小命都没了，今晚你居然还要生孩子？而且你说生就生，怎么那么厉害呢？您老人家是玉皇大帝啊，还是送子观音啊？ “怎么样？”宁王一脸期待地问。 “你若输了呢？”李柔嘉问。 “输了随你说”，宁王可不认为自己会输：“你说吧，不管你要求什么，本王保证，都给你做到。” “好！”李柔嘉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宁王点点头，拍了拍胸脯，给了她一个无声的保证。 这事儿李柔嘉合计好久了，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宁王说。毕竟，说不好，以宁王的小心眼而言，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 “如果你输了，你答应我，等局面安定之后，你帮三哥调回京都。” “什么？”宁王原本已经双手按在李柔嘉肩膀，这就打算说出自己的答案后将人扑倒了生孩子了，听了李柔嘉这话，瞬间炸毛，人猛地弹起来弹出来了好远。 李柔嘉原本也是行得正坐得直，一点儿不心虚。这会儿又要着意表现自己的理直气壮，更是一点慌乱之感不能有、一点不能让了。昂首抬头，很有气势地说道：“对，怎么样？敢赌吗？” “为什么非要让三哥调回来？”宁王道：“你也知道，边关需要三哥。除了岳父和三哥之外，没人能更了解边关的情况。这些年来，燕国能这样消停，多半是投鼠忌器，因忌惮着三哥之故。” 李柔嘉道：“既然你自己知道桓王对边关而言的重要性，就该知道他这些年来为大熹的付出。父皇因惠嫔之故，将他发配到边疆去，让他们母子分隔多年。如今惠姨母也上了年岁，所盼所想，无非就是自己的儿子能在自己的跟前儿，时常看着他罢了。而且桓王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该当回到京都城来，说一门亲事，把桓王府的门面撑起来、日子过起来。 宁王苦笑道：“你这不是帮亲不帮理吗？自己明明知道边关离不了三哥，却为了自己的担忧，而至于天下安危于不顾。” 宁王这话说得酸溜溜的，李柔嘉哪能听不到？ “可是一旦交战，你要因你心里的这点妒忌，而让你三哥没了性命吗？我都没有反对你在意程敏萱的性命，作为故交，我在意他的性命，又有何不妥？更何况他可是你亲上做亲、亲得不能再亲的亲三哥，你就一点也不为他的日子着想，由着他一个人忍受边关风霜，永远同自己的母妃分离、永远孤家寡人？三哥守卫了大熹北关这么多年，原本是他品性高尚才做的付出，怎么到最后，就成了他应当应分的？” “你们是皇子，在京都城里锦衣玉食；你们是人，上有高堂中有娘子下有儿女，他就不是人么？就该当背井离乡地受孤苦么？边关将士各个好儿郎，让三哥回来，底下有一大把等着建功立业的能人，只要给他们机会就好。” 宁王想了想，果然还是问了这个问题：“柔嘉，你想让三哥回来，不会是……想他了吧？” 这种情况李柔嘉不是没有想过，她知道在感情上，宁王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可在决定向宁王提出这个要求之前，还是抱有侥幸心理，觉得宁王对她是信任的。 听到这样直接的一问，心里还是凉了一下。 “当然不是”，李柔嘉道：“就像我问你，想要救程敏萱是不是因为你还喜欢她，你也不是吧？” 宁王点点头，道：“只要你说不是，我就相信你。” “来来来！那咱们可就说好了，这就赌起来了啊！要是输了，今晚可要给我……嘿嘿……”宁王说着，又恢复了方才雀跃的样子，凑到李柔嘉身边来。摩拳擦掌的，颇有架势。 “说吧。”李柔嘉把自己往床上一砸。 “不对，不对不对……”宁王刚要开口，却又不说了。 拉起李柔嘉笑道：“你跟我来。” “干嘛？”劳累了一天，李柔嘉是砸到床上之后就不想起来了。 宁王笑道：“想法是你自己心里的，即便我说对了，你也要说不对。这样，咱们两个把自己当想法都写下来。写完之后两张纸条往面前一摆，是对是错，不就都明白了？” “行行行”，李柔嘉道：“我怎么就那么骗你呢？想得还挺多！来吧！我们说好了，不许偷看啊！” “我怎么就那么爱偷看呢？这点小输赢我还担不起？你也太瞧不起你男人了！” 两人都放了狠话，背对着写起来。 几乎同时放下笔，李柔嘉直接把自己的答案拍到宁王面前。 宁王一看，笑了。拿出了自己的那张纸，上面赫然写着：“头发。” 李柔嘉写的也是“头发”。 “看来爱妃与本王心有灵犀啊！来来来，就今晚，不能再耽搁了！今晚生孩子一定能成功！” “说得好像你真有本事似的”，李柔嘉道：“我觉得你的本事，早就在林德音和冯妙弋那里发挥完了！” “你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哎哎哎……”李柔嘉脚下一空，整个人被宁王扛起来。 李柔嘉急得直敲打：“我又没说不行，你这弄得我要食言似的，干嘛啊？寒碜谁呢？你快放我下来！” “马上就放！”宁王说着，几个大步就到了床边，将李柔嘉扔到床上。一脸“邪恶”的笑容，看得李柔嘉都慎得慌了，恨不得马上逃出房间去！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二章：同样的计策 芒山猎场辽阔，宁王和李柔嘉两人戎装到达时，大臣们和太子、靖王都已经到了。 太子见了宁王便笑道：“四弟，你好大的架子呐，要是再晚来个一时片刻，父皇都比你先到了。倒是要让父皇和我们一起等着你！” 宁王笑道：“昨儿咱们玩儿得太热闹，这一觉睡得太沉，险些忘记了今日狩猎的事。” “你倒是心大”，太子笑道：“就不想着拔得头筹码？往年狩猎，你可都是收获颇丰啊！” “二哥，你这样说，是在夸你自己啊，还是在夸我啊？”宁王笑道：“往年秋猎，我收获得再丰，却不还是败给了二哥你？二哥这样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恭维你了！” “四弟今日怎么这么客气？”太子笑道：“你什么时候恭维过我？往日里不都嫌弃着我吗？” “哎？二哥，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儿，你可别诬陷我啊！让人听着，不知情的还真要以为我对二哥你不敬重呢！” 这两人如往日那般斗一斗嘴，大臣们听着也就图一乐。他们俩总这么你来我往地习惯了，在这一早的交谈中，除了宁王想要表现出的那一个意思之外，其他的，也都不重要。 宁王想要表示的意思，在他来晚的举动上、在他的第一句话上，就已经明白了。那就是——本王根本就不在乎这一场秋猎。不在乎到什么程度呢？险些来晚了。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可能在做一些暗地里的准备。 太子也听出了宁王的意思，但却也不打算深究。多问下去，非但不能将宁王一军，反而要让宁王给他将了。 老四有准备，他就没有么？ 老四做的是撇清关系的准备，可这一番话，终究会被他身上的箭给掩盖住。父皇和大臣们看的，还是实锤。 想起昨晚和程敏萱的商议，太子更觉得可行。也更觉得这女人的智慧着实令人叹服。 “臣妾斗胆，觉得殿下之计，并不是完全之计。殿下之计虽说听起来能把咱们这边的干系摘清，但陛下那边又岂能丝毫察觉都没有？陛下再怎么糊涂，也不会认为宁王有这胆子吧？更别说这样的胆量不叫勇气，而是愚蠢呢？在陛下的眼中，宁王可绝不是一个糊涂的人。” 他原本的意思是，伪造一支老四的箭，让老四误抢了林中的“鹿王”。 往年在这场皇家秋猎上，林中都会放一只“鹿王”，猎得鹿王者，即拔得本次秋猎的头筹。 若是别的东西，还有人敢抢一抢。但为臣做子的，谁敢与父皇逐鹿？往往谁碰到了那鹿王，都要故意避让，或是有聪明的，直接引着皇上去猎。 但这一次，若是老四猎了鹿王，在所有人眼中，那都是老四动了父皇的禁脔。纵然老四那时百般辩解不是故意的、父皇必定也不会怪罪老四反而要对他多加赞许，但，人人心中不免要想，宁王这次倒大霉了，竟敢与天子逐鹿，其心可诛。 都以为老四吓破了胆，他们接下来要给老四安的罪名，就更容易让人相信一些。 但听了程敏萱的话，便问道：“爱妃有什么妙计？” 程敏萱笑道：“这时候，还是苦肉计更好用一些。那支箭射在鹿王身上，不如直接射在殿下身上来的实在。” 他听着并不觉得是妙计，反而觉得漏洞颇多：“射在鹿王身上是蠢，伤了本宫，就不是蠢了？这下不只皇上能看出来咱们是在演苦肉计，就连大臣们也看得出来。毕竟人人都知道，老四要想杀本宫，必定有千万种稳妥的方法，何必要用带有自己王府标识的箭来伤本宫？这等明目张胆，不是杀本宫，而是自杀呢。” 程敏萱笑道：“为什么非要用宁王府的箭?明着的栽赃可不是高明之举。咱们得用暗箭，而且还是怎么查也查不出来的暗箭。咱们也不说是宁王所为，只说是林子中忽然飞出的一支箭。压根儿就不把事情往宁王身上引。” “而且”，程敏萱道，“臣妾哪里舍得真让殿下受伤？到时候这箭刺在臣妾身上，咱们且说，这箭是奔着殿下来的，臣妾为殿下挡了这一箭。如此一闹，这件事也更让人相信了几分。” “而且啊”，程敏萱又道：“这暗箭，咱们可不能用咱们的人放出，殿下自己放。” 太子不解：“这是何意？” 程敏萱并未急着解释，而是继续道：“最好在今日的秋猎中，咱们一个暗卫都不带。咱们就光明正大的去，这样咱们也就不怕查。但宁王那边，为了防范咱们这里的暗箭，一定会带足了守卫。这样，皇上一查，即便咱们一句话也不往宁王那里引，他也能查到宁王那边去。” “这件事情做得要快”，程敏萱继续道：“咱们猎杀鹿王要多长时间？从入林子、到找到鹿王，用半个时辰道工夫都算是快的。鹿王是由暗礼司的司礼官放出，那是父皇的人，咱们可买不通。少说半个时辰，多说一个时辰甚至更多。若是在这个过程中，被宁王给抢了先，可怎么办？所以，用这个苦肉计，咱们可以自己掌控时间，要比去猎杀鹿王方便得多。” 听到这里，他已经是连连点头了。不得不说，这女人做事，能够将每一个细微末节都想到。一件事情，他能想到的有七成，这女人能想到的，却有十成。考虑之精，怕是他苦思几日夜都想不到的。 “咱们入林子便往深处走，走到没人的地方就办，务必要抢在宁王前面出手。”程敏萱道。 他便赞同道：“不错，明日道狩猎，老四必定也有所准备。至于到底是防守还是进攻，亦或是防守和进攻都有咱们就不得而知了。所以最稳妥的方法，就是抢占先机。只有抢占了先机，老四接下来的打算才发不出来。而且用这个苦肉计，老四即便有万般妥贴的防守之法，却也做不出来。咱们的计谋压根就不往他身边用，他连躲避都不用了。”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三章：不成熟的计谋 觉得程敏萱的计策相当不错，他便也放弃了自己那个不得不花些时间寻找的不成熟的计谋。因为觉得这一计天衣无缝，今日一早起来，他就已经是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了。此时看到老四这样挣扎，难免觉得像是看笑话。 不多时，皇上来了。 见皇上戎装而至，所有皇子大臣们纷纷下马，向皇上请安。 “臣等参见陛下……” “儿臣拜见陛下……” 骏马上的帝王意气风发，少了平日里在朝堂上的疲累沉稳，笑道：“众卿平身……怎么样，今日都准备充分吧？有没有信心拔得头筹？” 有人笑道：“臣等这点猎技岂敢与陛下争辉？今年的头筹，必定还是陛下的。” 有向来胆子大又言语伶俐的，笑道：“有！不管怎样，士气还是要有的嘛！” 一番说说笑笑，皇上驱马缓行到一众戎装的队伍前。司礼官便开始宣读每年秋猎开场必说的场面话。自然是帝王敬天地、臣子护佑万民之类的。 在不远处猎场外的小亭子里等候随时传唤服侍的侍酒偷偷一路小跑过来，到人群里的时候又换了慢步子，小心翼翼凑到宁王身边。 宁王在马上弯下腰，听他耳语几句。 言罢，笑着点点头，让他退下。看起来，说得好像是家常的话。 侍酒退下后，太子和程敏萱自然少不了要往这边看上两眼。 看到了他们的目光，宁王也没有避讳。而是玩笑一般，凑到李柔嘉耳边去说话。 说的话却不是玩笑之言：“猎场外，除了御林军和暗礼司的人外，并无旁人。太子和蒋家都没派暗卫来。我怀疑，太子那边的计谋，和咱们的想法是一样的。都想用一个苦肉计。既然计谋一样，咱们唯一能比的，就是快。” 李柔嘉点点头，笑道：“我明白了。” 但是再怎么快，也要等皇上进了林子之后，他们才能动。而如果太子那边的计谋真的和他们这里的计谋一样，太子那边，必定也会想要以快取胜。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能找到恰当的时机——恰当时机，自然是在进林中狩猎一番，大家都酣畅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放出暗箭，才更有说服力。 既然注定不能用最恰当的时机，那就用最快的。进林子就动手。 李柔嘉看了眼太子那边。太子依旧是带着他那最喜爱的程敏萱。但这一次，带程敏萱在身边，对太子而言可不是什么有利的事情。 比谋略，她自认未必会比得过程敏萱。而且因为有宁王在，宁王能想出最万全的法子，她根本不用做什么；但比武功比体力比骑术，程敏萱却注定哪一样也比不过她。 太子身边只带着程敏萱，若也像他们这般使用苦肉计，身边能用的人，也就只有程敏萱一个，他们两个自然是要在一处的。 程敏萱那三脚猫的骑术，再怎么着急再怎么努力，多少也要给太子一些拖累。 而太子的骑术却又不及宁王、动手又必须在深林子里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才行，若要比速度，这两人是必败无疑。 一声猎鞭大响，皇上高高扬起手中的马鞭，抽打在马身上，笑道：“诸位爱卿，朕待你们拔得头筹而归！” 言罢，便向林子中冲去。 几个皇子便紧随其后，大臣们也随后跟上。一众人往林中而去，进了林中，便会四下分散开来，各自去猎林中之物。 “殿下不是常说不相信妾身骑术好吗？不如咱们比一比？殿下来追妾身，追到了妾身就服输，怎么样？”冲进林中，李柔嘉就对宁王笑道。 借着刚进林子的兴奋劲儿，这声音可不小，前面不远处的皇上自然听得到。 宁王道：“你急什么？一到外面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我都收你不住！父皇还在呢，你赛什么？等下咱们俩人的时候再说！” “那时候没在人前，你该不敢同我比了，我还不知道你这点小心眼儿！”李柔嘉笑着，扬鞭向前方去。 勒马停在皇上身后半步处，施了个抱拳之礼，笑道：“父皇，儿媳冒犯，斗胆求父皇为儿媳做主。” 皇上笑道：“朕都听到啦，无妨，你尽管和老四去比。回头出了林子，你们把比试的结果告诉给朕，你若赢了，朕重重有赏！” 宁王也上前来，笑道：“父皇怎么这样偏心？柔嘉赢了便给赏，儿臣赢了就没有吗？” “你若是朕的公主，朕便有赏！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同你媳妇儿争？也好意思？你这是当众丢朕的脸！”皇上笑道。 宁王嘿嘿一笑，道：“自家人嘛，赢了输了，也都是咱们家的，不丢脸不丢脸。” “父皇，那儿臣就冒犯啦！”李柔嘉一抱拳，策马扬鞭，向林中深处冲去。 宁王在身后喊道：“本王今儿必赢了你，以振夫纲！” 皇上看着俩孩子的背影，笑得慈爱，一众大臣也就都跟着奉承：“殿下和王妃真是恩爱啊。” “都说王妃娘娘巾帼不让须眉，你瞧瞧，这骑术，把咱们都比下去啦。” “我看殿下也不差，这一局的输赢，还真不好说。不然咱们也赌一赌？” 程敏萱牙关紧咬，脸上有愤恨之色。但转而立刻收敛，笑道：“殿下，不如咱们也比一比，如何？” 太子笑道：“好啊！” 说着，向皇上喊道：“父皇，儿臣与敏萱也比斗一场，若是敏萱赢了，父皇可给赏赐吗？” 皇上虽说不太待见程敏萱这个人，但看在程远山的面子上、又有这些大臣在场，怎好偏心？笑道：“自然。不过麟儿，你争取赢一局，也好给朕争点儿脸面。瞧着你四弟那边，是必输给他媳妇儿无疑了！” 太子笑道：“父皇您就擎好儿吧！儿臣一定把四弟丢的脸给咱们迎回来！” “殿下乃真君子，臣妾就不客气啦！陛下，妾身冒犯！”程敏萱说着，扬鞭追了上去。 李柔嘉和宁王争相疾驰着，很快就远离了众人的视线。 李柔嘉略慢了些，对宁王道：“他们看不见了，我想太子他们很快就会跟过来，咱们这就动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四章：计中之计 宁王点点头，策马向前方疾奔，李柔嘉回身看了看，又迅速度量了一下周围的局势，往前边茂密的树林而去。边策马边解开了自己的头发，从盘在头顶的单发髻中拿出了那个箭头，换上自己箭篓中的一支。 很快进入这片密林中，宁王刚好在她前面。李柔嘉拉开弓盯准了宁王的肩膀处，迅速放手！ 宁王的右肩膀中了一箭，抓着缰绳的手一松，整个人从马背上滚落。 李柔嘉将刻有“宁王府”字样的箭头收在怀中，策马向宁王而去。 一声惊呼：“殿下……” “来人……有刺客！有刺客！”可是周围哪里有人？ 李柔嘉宁王扶起，手心里、额头上，都是汗，焦急道：“怎么样？” “没事”，宁王捂住肩膀的伤口，低声道：“刚刚好，在肩膀上。” 这时候还有心思打趣：“看来你的技艺一点没生疏，真准！” “吓死我了”，李柔嘉强忍住心疼，看了宁王片刻，又开始大喊：“快来人……快来人……有刺客……” 不远处，有马蹄声渐近。 “快来人……殿下受伤了……”李柔嘉喊得更大声。 太子和程敏萱听到这喊声，都是顿时心内一沉，知道今天的事情，到底被宁王抢先了一步。 太子脑海中念头一转，迅速拿起了藏在铠甲内的暗箭头，几步的工夫就换上了，瞧着左右无人，拉开弓就向成敏萱而去！ 程敏萱眼见着那支箭头奔着自己的心口而来！ “殿下！”顿时大惊失色，躲闪之时已经来不及！ 箭离手之时，太子迅速偏离了几寸，使得这支箭刺入了程敏萱的心上几寸。 然而巨大的力道，还是使得程敏萱从马匹上坠落，瞬间晕死。 太子忙冲过去扶起程敏萱，也大喊道：“有刺客……来人……有刺客……” 边喊着，边将程敏萱拖到了自己的马边。 李柔嘉和宁王听到这声音，都相视了一眼。 转瞬间，宁王就明白过来：“糟了！这一局还是被他给破了！” 说话间推开李柔嘉起身，往太子喊叫的地方跑去。 “殿下……”李柔嘉跟了上来，拉住宁王，小声道：“殿下不能去！” “他怕是杀了敏萱！”宁王眼中已经喷火，推开李柔嘉又往太子那边跑。 李柔嘉怔住了，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一句话也说不出…… 宁王这般不顾自己伤势的冲上去，是因为，以为太子杀了程敏萱。 李柔嘉咬咬牙，还是忍着心伤追上去，将戏做足了：“殿下小心一点……” 这一局，如果他们这边只是受了一个连行动都不影响的轻伤、而太子那边却死了人或是伤势过重，自然是太子赢了! 毫无疑问的，他们的苦肉计就会摆在皇上面前，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宁王派人刺杀太子，自己受伤，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 “殿下……”李柔嘉追上了宁王。 只见宁王猛地抓起太子的铠甲，愤怒不已：“这样的赢你也要？他是你的女人！你说杀就杀？这一箭你怎么不弄在你自己身上？那女人做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宁王咬牙说着，如果手中有一把刀，他一定已经已经向太子刺过去了！ “呵呵……”太子居然笑了，“四弟，你果然是个情种。” 宁王就用那只受伤的手臂抓着太子，心中的急怒，使得他根本就顾不得他自己。李柔嘉看着鲜血在宁王的伤口中流出，他却好像丝毫不觉得痛。 “无耻小人！”宁王怒着一拳打过去，还是用那只受伤的手。 李柔嘉冲上前拦住了宁王：“别说这些，救人要紧，或许没事！” 毕竟是在边疆生活过的人，对箭伤的所在还是非常敏感的。李柔嘉觉得这伤口位置并未到心脏，应该还有救。 “你别太紧张了”，李柔嘉在确定了程敏萱还活着后，平静说道：“伤口在心脏上方，还有一些距离。这种程度绝没有性命之忧。只是鲜血晕染开来，你瞧着像是离心脏特别近而已。” “呵呵……”太子推开宁王，冷笑道：“老四，瞧瞧你媳妇儿，多冷静多大度！你在他面前为你嫂子要死要活，对得起这样贤良淑德的媳妇儿吗？”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宁王仔细看了程敏萱一眼，确定了伤口的确在心脏之上，这才冷声道。 倘若偏了几寸，这箭，就直接刺入心脏里了。他现在不能确定，这一箭现在的情况，对太子而言刚刚好、还是有失偏颇。很有可能太子开弓之时就想要杀了敏萱，只是敏萱躲闪了、或者他箭术不精偏颇了。 “宁王殿下……” “太子殿下……” 大臣和御林军们听到有喊声，循声而来。 一队御林军左右护卫着皇上，皇上亦是一脸焦急。直到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好好站着，而草地上躺着的人是程敏萱时，这才放了心。开口又是威严：“怎么回事？” 李柔嘉上前施礼禀报：“回父皇，儿臣等在林中赛马，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暗箭，直奔四殿下心口而来。幸而当时殿下正与儿臣说话，看见了，迅速滚落下马，这才躲过了致命的一击。但这箭却还是伤了四殿下。儿媳与殿下正在惊慌求救之时，又听到了身后不远处太子殿下的呼喊。四殿下担心二哥安危，负伤赶来。太子殿下无碍，只是程妃姐姐伤在了肩膀附近，许是吓晕了，需要及时医治。” 太子上前叩头施礼道：“当时儿臣与爱妃正比斗酣畅，也想要追上四弟他们一起比斗一场。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支暗箭，直奔儿臣而来。儿臣一心往前赶，发现之时已经来不及躲闪。幸而程妃舍命冲过来挡在儿臣身前。不然此时躺在这里的，就是儿臣了！且若无程妃这一挡，这箭必定正正射中儿臣！还望父皇一定要派太医救活程妃、彻查此事啊！” 皇上点点头，程敏萱的情况他是不在意的。 “速速带两位殿下到林外医治。今日遭此凶险，狩猎就到这儿吧。林统领，你带人仔细搜查猎场内外，务必要将那胆大包天的刺客找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五章：表面和气 “是。”御林军统领林立应道。 受到这般惊吓，大臣们也都不敢说话。只是在御林军扶着宁王和太子离开时，才附和着怒道：“谁有这么大大胆子，胆敢对两位殿下下手。若抓住了，咱们可绝不能轻饶！” “是啊，车裂也不足以抵他们的罪！” 一支令箭发出，不多时，等在猎场外的兵士驾着马车进来，将宁王等人接了上去。 太子对程敏萱好生担心，一路紧抱着。 待到回到行宫里，太医来包扎时，更是把戏做得全：“冯太医，程妃是为了救本宫才身负重伤，你可一定要将她救活。本宫要不惜一切代价救活程妃！” “是是是”，冯太医连声应道：“殿下放心，殿下放心！程妃娘娘只是被箭力震到了心脉以致昏厥，并无大大妨碍。且咱们救治及时，失血也不算多，待下官为娘娘好生包扎，过会儿娘娘就会醒来的。” 这些太医们各个都是老油条，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谁也不会说出这样肯定的话。此时冯太医这么说，必定是心中有谱的，可见程敏萱的伤势真的不重。 李柔嘉看了宁王一眼，见正在被赵太医处理伤口的宁王，竟然完全不顾自己的疼痛，听了冯太医的话便松了口气。 随着宁王的这一反应，李柔嘉反而也觉得心内一松，万分庆幸。 倘若程敏萱真的死了，瞧宁王这架势是要记着她一辈子的。 她宁愿程敏萱在宁王身边待上一辈子、也不愿程敏萱留在宁王心里。 “赵太医，殿下的伤怎么样？”见宁王那边已经清理出了一盆血水，李柔嘉心中气恨着他，却也担心着他。这时候当然不能和他计较，只能以他的身子和大局为重。 “还好箭尖没淬毒，但箭伤很深，着实需要修养一阵子。这一阵子里殿下的右臂就不能拉弓射箭了，连普通的重物也不能提，且得养一阵子呢。” 李柔嘉点点头，道：“如此，就劳烦赵太医多费心了。” 见宁王已是疼得满头大汗，李柔嘉心疼不已，坐在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却见他的目光总是放在床上程敏萱那边。 因着还要等着皇上的询问，且事出紧急，马车就直接将他们拉到了行宫里的太医署，想着先处理了伤口以便让两位殿下放心。 李柔嘉把宁王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觉得心中愈发冷了。几次想要将自己的手拿开，但手却好像定在了宁王手上一般，一动不能动。 “陛下驾到……”门外响起小太监的一声喊。 宁王让太医停住了手上的包扎，起身要给皇上施礼。皇上按住了他，关切道：“身子要紧，此时不要在意这些虚礼。” “是。”宁王也就不推辞，安静地由着赵太医包扎。 太子悲痛地跪地给皇上施礼，几乎就要痛哭流涕，说道：“求父皇为儿臣做主，务必找出真凶，还敏萱一个公道！” 皇上也扶起他，道：“朕已经派人去彻查了。这一次程妃救护你有功，该赏。” “是”，太子道，“儿臣自会重赏于她。” 皇上点点头，道：“银钱珠宝，程妃未必在意。女人一生所求不过一个位分，她既然对你如此忠心，不如就由朕做主，晋封她为太子正妃，回京就行册封之礼，如何？” 太子犹豫了一下，才跪地叩首道：“儿臣代敏萱叩谢父皇恩典！” “好”，皇上又扶起他，问道：“你们二人在林中先后遇害，你遇害之前，可听到了你四弟那边的求救呼声？” “回父皇，儿臣听到了”，太子道，“儿臣听到呼救声后，便紧赶着过去救四弟，可没承想才几步的工夫，儿臣这边就也遇害了。” 皇上道：“可你先前不是说，你是想要追你四弟一起比斗，这才没注意周围的情况？” 太子面色一点不慌，稳稳地说道：“儿臣正要去追四弟一起比斗，就听见了隐约听见了前方的呼救，听着像是弟妹的声音。儿臣便顿时紧张起来，早就没了那玩闹的心思了。” 皇上点点头，这一次，问的不只是太子，而是还包括宁王和李柔嘉在内：“那箭设过来时，你们可发现林中有何异动？” 李柔嘉先道：“回父皇，儿臣并未听到临终有任何异动。只是在殿下落马后片刻，才听到了身后有轻微的马蹄声。但据二哥所言、和接下来的事可知，赶来的是二哥和程妃姐姐，而不是刺客。” 宁王也道：“先前儿臣虽然与柔嘉玩闹，但毕竟此行是来狩猎的，总想着要猎点儿大东西回去，也便一直留心着林中的动静。可的确没听到林中有什么异动。那箭，竟像是凭空射出来似的。” 太子叹道：“想必那歹人武功极高，行踪又极谨慎，且知道咱们初入林中眼耳未开，特意赶在狩猎刚开始时动手，也可见对方筹谋已久。你我二人，也真是防不胜防啊。” 太子这话好一番兄弟情深，将自己和宁王拉到一条战线上。 宁王也道：“好在有程妃忠烈，不然这箭若射在二哥身上，弟弟救驾来迟，即便以死谢罪，亦是不能弥补。” 兄弟又对着叹了一声。 宁王道：“万幸父皇没事。那些人筹谋如此精密，且又接连对儿臣和二哥两位皇子下手，儿臣真怕，他竟是冲着咱们大熹皇室来的。” “是啊”，太子附和道：“如今惊魂方定，儿臣只觉得庆幸。幸而那歹人先找到的是儿臣和四弟，万幸父皇安泰。” 见两个儿子都这样懂事，皇上是一副欣慰的模样，点点头，道：“你二人好生养伤，此事朕一定会彻查到底。敢动朕的儿子，朕绝不会轻饶！” “儿臣多谢父皇！” 太子和宁王同时叩首道。 皇上离开后，毕竟有太医在场，宁王和太子两人又说了一些场面话。 宁王这边包扎好了，程敏萱的伤口也处理好了。 又有两辆马车等在太医院门口，载着宁王和太子各自回到他们的院子。 回到房中，李柔嘉又给宁王找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服侍着他换下。因着心中有气，且更多的是心寒，李柔嘉着实没什么想说的。就只是安安静静地服侍他了事。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六章：正人先正己 如果此时宁王不是有伤在身，她是连管他都不愿了，只想离开这行宫，回王府里清静了事。也能让宁王尽情去关怀程敏萱不是？ “柔嘉，你生我气了？”宁王拉住了李柔嘉的手。 李柔嘉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气了。 在他与包扎时一直心疼的看着程敏萱的过程中，她心里的那些气，都变成了冰凉。 “不气了”，李柔嘉道：“没什么可气的。出了这样的事，母妃那边一定担心，我去向母妃报个平安。等下哦叫碧萱进来服侍你。” “柔嘉”，宁王哪里能相信她是真的没事：“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在这场战役中，敏萱是无辜的。我在心啊高，如果不是为了赢我，二哥也不会出此下策。不管怎么说，都是在咱们的逼迫下，二哥才出了这一箭。如果敏萱因此而丧命，同咱们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李柔嘉点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理解你。但是很抱歉，恕我体谅不了。” 于情于理，只要站在一个局外人的地位上，宁王这种反应都是无可厚非的。毕竟是于自己有过关联的、曾经的甚至是现在仍旧深爱着的人，他怎么可能看到她有性命之忧而一点反应也没有？ 但作为一个妻子而言，她无法体谅她的丈夫不顾一切地去为另外的女人出头。 还有，最刺眼的是，宁王眼中的情义。 “你也不要再骗你自己了”，李柔嘉道：“你的眼神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的心中还有程敏萱。而且，承敏萱在你心中的分量，或许比我还重。我觉得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关心我的态度，而是审视一下你自己的心。” “我的心？”宁王道：“柔嘉，早在我主动去把玉佩还给敏萱的那个夜晚，我的心就已经是你的了。不管你是不是那个记忆中的故人，当晚我做的决定，都是因为，我的心在你身上。” 李柔嘉道：“可谁能保证，当晚做决定时，你一定是清醒的呢？” 李柔嘉叹了一声：“你再好好想想吧，先认清了自己的心，再来寻找我的。” 宁王的心到底在哪里，决定了他们的相处方式。 她不可能和宁王和离、更不可能偷偷离开宁王。他们李家的满门荣辱，皆系于宁王一身。她这个宁王妃的位分，直到宁王登基、或者事败的那一天，才能被消除。而到了那一天，如果宁王心中有她，她愿意同宁王到哪深深的宫阙中去；如果宁王心中没有她，她会为她自己、为李家，求一个全身而退。 其实很简单，你若一心待我，我便赤诚待你。而你的心中若参杂了太多的虚假，我对你，自然也是虚假以待。 她相信以宁王的人品，不会故意欺骗她。宁王若对她有什么亏欠，必定只是因为，没有看清楚他自己的心。 “柔嘉……” “别急，你先想一想吧。”李柔嘉说得非常平静，可此时，心却已经如同刀绞。 宁王的声音忽然高了几许：“你是怎么能做到这样平静的？难道我的心意到底在谁那里，对你而言一点都不重要？为了三哥你昨天倒是能和我恼，可今天为了我的心，你平静得竟然像是谈生意！柔嘉，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要我想清楚，那么你呢，你自己想清楚了没有？” “如果我没想清楚，我此时就不会跟你在行宫里！我应该在王府，应该为自己和李家谋划退路，而不是一切皆听从你的决定，而不是这样义无反顾地与你同生共死！南宫载俊，你问这话的时候，有没有摸过你的自己的良心？” “从我们成婚到现在，我做的哪一件事是有违妇道的？我的心我的人，哪一个不是忠于你的？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问问，那是你的亲哥哥、你姨母的亲儿子、你和他有一个父亲一个外公同样的舅舅，难道你不该主动想着他的前程吗？还用得着别人来提醒？就为了怕他给你戴绿帽子？你这不是小人之心是什么？” 宁王起先听着还有些忏悔，觉得他说这些话确实太下肚鸡肠了，觉得自己是在侮辱柔嘉。可李柔嘉却越说越过分，将他心中的怒气全部引了出来。 “对，我是小人之心，三哥是高尚君子！他为国为民、为了大熹安稳天下太平，他能上阵杀敌威震一方，我却只能留在都城里做这些奸诈算计！我从没有说过我是个君子，因为我没有资格做君子。我如果像三哥那样做个刚正不阿的君子，你、我、母妃和太后，谁能活着？我们现在早就是乱葬岗上的枯骨！还有李家，若不是我的奸诈，你们李家早被灭门了！” “你……”李柔嘉气得指着宁王说不出话。 “我不想和你吵，你若真觉得我和我们李家欠了你天大的人情，我还给你就是！以后王府里你说什么是什么，你想纳谁纳谁、惦记着谁你就去看谁！我给你打掩护！够意思了吧？”半晌，李柔嘉怒说了这几句话，转身摔上了房门。 她从没有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这些话都是事实。 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一切怎么就变了味道？ 我们爱一个人，就会对他有诸多高期待，觉得他该是施恩不望报的、该是没有瑕疵的、无比高尚的，可却忘了，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过都是一个鼻子两张嘴罢了。 他手中拥有的权势，他救过的人施过的恩，他都会引以为傲。 即便当初说好了是交易，可在他那里，他从没有认为他们之间有平等过。他认为，他是那个忽然伸出手，拉李家走出水火的神。 宁王怔怔地看着房门，半晌，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这是在干什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只因，对三哥的嫉妒！ “哎……”宁王重重叹了一声，“嫉妒”这两个字，真是太可怕了。 李柔嘉叫了碧萱去服侍宁王，自己带着夏心往皇贵妃的院子去。 吵归吵，身为宁王妃该尽到的本分，她还是会去做。这是她的责任、差事，是不得不做的事。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八章：只为活着而活着 “儿媳给母妃请安。”李柔嘉给皇贵妃规规矩矩地施礼。 皇贵妃“嗯”了一声，道：“起吧。” “谢母妃。”李柔嘉起身，便道：“今日在猎场上出了点意外，殿下差儿媳来向母妃报个平安。” 皇贵妃点点头，道：“我原也要去的，你就来了。坐吧，咱们坐下说话。” “是。”李柔嘉斜牵着身子在皇贵妃身边坐下。 皇贵妃问道：“太医怎么说，说俊儿道伤势如何？” “殿下的箭伤在肩膀上，未伤及要害，只是些皮肉之伤。太医说，这伤口需要静养些时日，但绝无大的妨碍。”李柔嘉道。 皇贵妃点点头，也没问宁王是怎么伤着的、也没问刺客都抓住了没有。在这样的局势中，事情到底怎样，也不是表面一两句可以说清楚的。她只要确定自己的儿子没有大的妨碍便好。 “若不是这次秋猎，本宫也没有见你的机会”，皇贵妃笑道：“听说你深受俊儿宠爱，王府中事情又多，想来你不得闲，也不好召见你。” 她说得轻飘飘的，颇为曼然，李柔嘉却不敢当成闲聊来听。 忙起身施礼，赔罪道：“儿媳少来陪伴母妃，都是儿媳的不是，还望母妃莫要怪罪。” 皇贵妃笑道：“这是怎么说？俊儿疼你，本宫欢喜还来不及，岂有怪罪之说？你且放宽了心，起吧，咱们不过闲聊些罢了。” “是。”李柔嘉起身，这才又坐回皇贵妃身边。 皇贵妃道：“听说林氏的孩子已经六月了，母子可都平安？” “太后派了宫里有经验的嬷嬷去照顾，承蒙皇祖母照抚，林姐姐和小公子一切都好。”李柔嘉道。 皇贵妃拉住了李柔嘉的手，轻拍着道：“本宫知道你心里不舒坦，但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林氏是自打俊儿开宅建府的时候就在家里的，这些年了，有身孕再适当不过，你说呢？” “母妃说的是”，李柔嘉道，“儿媳也为林姐姐和殿下高兴。” “但说到底，她毕竟只是个美人，生出个儿子也好、女儿也罢，咱们都只是跟着乐呵乐呵，添丁进口总是喜事”，皇贵妃握着她的手：“你快些为殿下生个儿子出来，才是要紧的。你若要拼斗，就用肚子来拼，明白吗？” “儿媳每日里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只盼着林姐姐能够母子平安，绝不敢有他想，还望母后明鉴！”李柔嘉郑重道。 若真要她直说，她想说的是，我压根儿不屑于争斗这些。 她想要争的、想要斗的，无非就是宁王的心罢了。 这些在她嫁进府之前发生的事、且的确是不过心的事，她怎么可能放在心上？ 且不管怎么说，孩子都是无辜的，她不允许自己有那样恶毒的念头、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 李柔嘉不说，皇贵妃竟然也将她的心思看得通透，笑道：“本宫知道你觉得不屑。但是今年你觉得不屑、明年你觉得不屑，再过两年，不管你有没有自己的孩子，林德音的儿子，都会成为你的眼中钉肉中刺。本宫又何尝不是从你这般屑中走过来的呢？昔年本宫也觉得，自己决不会活成那后宫中所有嫔妃的样子。可如今呢？” 皇贵妃苦笑一声：“本宫可以将话放在这里，你的清高，维持不到三年。但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在做事时，你要始终有一个底线——不能伤害俊儿的任何一个孩子。若是让本宫知道你胆敢对本宫的孙儿下手，本宫决不轻饶，你明白吗？” 李柔嘉笑道：“明白了。母后放心，幼子无辜，无论到什么境地，我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皇贵妃笑笑，是一副且看日后的模样。 “你与桓王的事如何，都是往昔之谈，本宫绝不是那不开明的人。只要你言行得当，俊儿既宠爱你，本宫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婆媳和睦，让俊儿安心，才是最好的，你说是不是？” 皇贵妃能够查到桓王的事、并且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可就不是得过且过的意思了。李柔嘉岂能听不出来，这是皇贵妃在给她威慑？皇贵妃“得过且过”的前提是，她得安守本分、她得听话。但凡她做得不合乎这位婆婆心目中的儿媳标准了，那可就有的谈。 这还算什么得过且过？不就是威胁么？ 但李柔嘉也没法子，只能笑道：“母妃和儿媳想的一样。儿媳只想着，殿下事务繁忙，儿媳女流之辈或许帮不上什么，但只要能尽全力让殿下顺心就好了。” “嗯”，皇贵妃点点头，对李柔嘉的应对还算满意。起身道：“本宫同你回去，看看俊儿的伤。” “是。”李柔嘉应道。 不管怎么说，皇贵妃的慈母之心却是真真儿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母亲是不疼爱自己儿子的。哪怕她再外人面前再怎么阴狠毒辣，在自己的儿女面前，都是天底下最慈爱的模样。 宁王所居“宁安院”，房中，宁王正在与碧萱说话。 “碧萱你说，这样看来，同三哥比起来，本王是不是十足的小人？”宁王靠在床上，眼中是满满的自我嫌弃。 碧萱柔声道：“非是奉承之言，殿下向来也清楚，奴婢对殿下从无虚言。奴婢是真的觉得，殿下太过妄自菲薄了。殿下心系天下、格局宽广，殿下之谋略都是治国之能，而桓王殿下的刚正不屈，却是匹夫之勇。君王之材与将才，岂能同日而论？” 宁王笑道：“你倒是会宽慰人。” “奴婢说的是实话，奴婢从不会欺瞒哄骗殿下。”碧萱道。 宁王叹道：“可三哥现在的样子，就是本王小时候想要活成的模样。小时候，本王觉得，本王就该是这样一个人。但自十一岁时起，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只为活着而活着，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最初想要成为的模样了。” 若非柔嘉提起，他真的已经忘了，这世上还有另外一种活法。或者说是，故意去忘记。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八章：婆媳之间 “可殿下才是真正的英雄”，碧萱道：“真英雄济一世，而匹夫才守一隅。殿下的心胸，不是桓王等人所能及的。奴婢说的是真话，绝非奉承之言。” 宁王苦笑道：“也就你这样想吧。有时候会回想自己，本王都觉得分外瞧不起。自己都是这般，又何以求得让人认为我是个英雄？像柔嘉了那样的女子，崇拜的，向来都是二哥那样顶天立地的人。” “殿下又何尝不是顶天立地的？”碧萱道：“各人所看不同，殿下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殿下是许多人心中的英雄。而或许，桓王只是娘娘一人心中的英雄。” “你倒是会说话。”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宁王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房门虚掩着，李柔嘉和皇贵妃站在门外，将屋内主仆二人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过了一会儿，李柔嘉才推开门，笑道：“殿下，母妃来了。” 躺在床上的宁王想要起床施礼，被皇贵妃叫住了：“好了，你身子要紧，咱们母子二人，岂计较这些？” “让母妃担心了。”宁王道。 “我儿……”皇贵妃坐到床边，拉着宁王的手，看到他肩膀上的伤口，泪水就已经冲到眼中。 宁王笑道：“这点小伤，更好能偷个懒，儿臣惬意着呢。” “哎……”皇贵妃重重一声叹，却是说不出什么。 望着自己的儿子，知道这些年来，他的心中一直是苦的。然而她处在深宫，能帮上的，是少之又少。 若非是生于她的腹中，他定然也不必遭受这般凶险。 “母妃放心，儿子真的无碍。”宁王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母妃。 皇贵妃看了碧萱一眼，道：“你去给殿下和本宫换些热腾腾的茶来。” “是。”碧萱应了一声退下。 碧萱走后，皇贵妃才问道：“刺客是谁派来的？你？还是太子？还是蒋家？” “都不是”，宁王笑道：“压根儿就没有刺客。二哥那边的伤、我们这边的伤，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只是二哥心狠，下手就是重的，险些害死了程妃。柔嘉心软，怕伤了儿臣，这一箭才这样偏。不然绝不能让二哥占了上风。” “什么？你这伤，是王妃弄的？”皇贵妃面色已变。 宁王却还浑然不觉，笑道：“我让她近心脏一些，她就是下不了手。不然和二哥那边一比较，咱们也不差什么。” 李柔嘉已经觉出不对劲儿了，暗地里悄悄拽了宁王一下。 皇贵妃也不好太过表露什么，收敛了神色，笑道：“幸亏偏颇了些，不然即便是胜了他这一筹，又能如何？你二哥用的是程妃的性命，你用的，却是自己的性命。” “这一阵子你一定要妥善养伤，手臂伤这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日后若是每有力气，可怎生是好？”皇贵妃一脸担忧，心下愤恨，面上却着实不能表露。 宁王笑道：“母妃放心，宫里太医那么多，儿臣府中也有名医，这点小伤算什么。” 皇贵妃点点头，依旧是拉着自己儿子的手，满面担忧。 又问了些太子那边的动静、还有宁王这边的准备，李柔嘉就站在一旁听着，并不插话。碧萱知道主子们不是口渴，而就是支走她，一直没回来。 一番交谈下来，李柔嘉更确定，皇贵妃的思量，绝非寻常女子所能及。 虽然久在深宫，但对当朝的局势，蒋家那边、太子那边、还有宁王那边，都非常了解。对于许多事的分析之透彻，李柔嘉自己都自愧不如。 母子二人借着在行宫中见面方便、又借着宁王的伤，聊了一个多时辰，皇贵妃这才离开。 “儿臣送母妃。”李柔嘉道。 “嗯”，皇贵妃拉着李柔嘉的手，亲密地笑道：“刚好本宫也有一些在照顾俊儿方面的事，要嘱咐你。” 然而出了院门，皇贵妃的脸就冷下来：“王妃，亲手伤害自己的夫君，你倒是能下得去手。” 李柔嘉道：“这是殿下……” 皇贵妃却止住了她的话，道：“你莫要说这事殿下的吩咐，本宫当然知道。他这样吩咐，是他体谅你、爱护你，可你为他做了什么？同样的事情，太子和程妃那边是怎么做的？你要知道，你的丈夫，就是你的天，天塌了，你也活不了。当你的丈夫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应该无条件的奉献你自己，哪怕是你的命。” “李氏，你明白吗？” 皇贵妃的这一声“李氏”，叫得已经很有分量了。 李柔嘉心中不服气，看着皇贵妃，过了好一会儿，才施礼道：“是，儿臣明白。” “我知你心中不服，我也知你没把本宫放在心里”，皇贵妃道，“可是本宫问你，你这般嚣张，所仰仗的是什么？还不是俊儿的宠爱？你的丈夫给了你一切，可大难临头时，你却不肯为他做一点点牺牲。今日是这般情况，改日若有其他危难，为了你自己的性命，你不是要将他送上断头台？” “这二者岂能相提并论？”李柔嘉道：“此事我不过是按照殿下的吩咐做事，殿下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并未想太多。伤了殿下我自然也是心痛的。若真有性命攸关的那一天，我自然与殿下同生共死，岂能出卖他？在母妃心里，殿下像自己的性命一样重要，难道在儿臣心里就不是么？” “好一副伶俐的口齿”，皇贵妃道：“你自己扪心问一问，在你心里，你是否真的把俊儿当作了你的性命？你若真那样在意俊儿，你根本就下个不了手！你再细想一想俊儿是怎样对你的、太子是怎样对待程妃的，如此一比较，你自己心中还没数儿么？” “李氏”，皇贵妃的声音依旧十足威严，还有些怨恨：“你既迷惑了俊儿，本宫只劝你能善良一些。莫要把本宫的儿子当傻子。为了救李家满门你利用他、如今你又仗着他的宠爱伤害他，他的一颗心，不该被你这样糟蹋！” 李柔嘉想说，我没有伤害他。可皇贵妃的话，却又不无道理。她确定自己说不出口，心中不那么坚定了。 是啊，宁王说让她出手之时，她怎么就没想到用自己代替一下呢？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七十九章：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是太过信任、依赖宁王，以至于他说什么是什么，还是，自己真的是一个自私的人？ “李氏，本宫还活着，你若再敢这样无耻行事，本宫定不会轻饶了你！你好自为之！”皇贵妃是真的很愤怒，恶狠狠地看了李柔嘉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皇贵妃的背影，李柔嘉心中憋闷。 一方面气得是皇贵妃当着宁王的面儿是一副嘴脸、背着宁王又是另外一副嘴脸；另一方面，气得是自己。 皇贵妃的态度虽说嚣张过分，什么丈夫是天、女子就该毫无尊严奉献的这种话简直可笑，但有一点，说得却是对的。 同样的事情，太子那边是怎么做的、他们这边，又是怎么做的？ 不知是太子提出的、还是程敏萱自己提出的，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保了太子。 宁王选择的，却是保了她。 被皇贵妃这么一折腾，李柔嘉心中对宁王的那些气，倒是消了大半。 如果今天没听到他和碧萱的交谈，她是真的不知道，宁王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有些自负的人，骨子里竟然是自卑的。 而这份自卑，恰恰来源于他本性的正直善良。 如果不是生在皇家，他必定是江湖中最正直的侠客。他的性情，必定如同高山流水般的圣洁。 在这纷杂的尘世间、在这肮脏的争夺中，能遇到这样一个人本就不易，她还计较什么呢？ 是夜，宁王反倒与李柔嘉谈心：“等芒山秋猎一过，回到朝中，我就向父皇提召三哥回来的事。我有办法，一定能让父皇将三哥召回来。” 李柔嘉笑道：“我都输了，这事自然就不作数了。你倒是非要做，弄得我占便宜似的。算了，看他自己的造化吧。咱们做弟弟做弟妹的，也不该操心太多。” “呦……”宁王用那没受伤的手臂撑着身子看着她，“我还想着要哄哄你呢，你怎么就好了？” “我又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而且你说得也没错，要不是你救了李家，我们李家现在早就成了一堆城头白骨了，我得知道是谁给我的命啊。”李柔嘉笑道。 “哎……”宁王叹了一声：“我就知道你气儿还没消。我是一时情急，口无遮拦了。但你记着却也没错，的确是我说错了话。” 李柔嘉笑道：“好了，逗你玩儿的，我已经不气了。我只是在反省我自己。反省了一番，反倒觉得对不起你。” 李柔嘉轻抚宁王的伤口，很心疼。她觉得这伤口就该在她身上才对。明明是她做错在先，她竟然还要和他恼，岂有这样的道理？ “南宫载俊，你听着，我从没有觉得你不如桓王。在我心里，你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而桓王，只是一个勇夫，你明白吗？” 宁王眨了眨眼，片刻后，反应过来，有点尴尬：“你听到了？” “怎么？你和碧萱说悄悄话，我不能听见吗？”李柔嘉故作生气。 宁王笑道：“不是这回事，和悄悄话有什么关系？就是……其实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说出来娘们儿唧唧的，不太好意思让你听见。” “怎么就好意思让碧萱听见呢？”李柔嘉又问。 “她是我的奴才，自小跟着我的，又不要面子。”宁王道。 李柔嘉轻轻抚摸他的脸：“你在我面前，也不需要要面子啊。我是你的妻子。我们两个，应当是世上最亲的人。” 宁王看了她半晌，乖乖地点点头：“好。” “哎……”宁王又躺回到床上，叹道：“有时候走在上朝的路上、下朝的路上，我就在想，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三哥那样，纵情地在边疆的战马上驰骋。但回身，往后宫的方向看上一眼，我又知道，永远都不会这个机会。因为我的母妃是皇贵妃。都说惠嫔不受宠、在宫中不冷不热地一生凄苦，其实她才是宫里最幸运的人。你知道，二哥上面还有一个大皇子，是皇后所出。但却幼年夭折。听说大哥死的那一晚，父皇就在母妃的宫中……” “蒋后因此而恨上母妃，也恨上了我。大皇子之死，至今仍是个谜。蒋氏认定她儿子的死同我母妃有关，但我相信母妃不会做出那样的事。至少在当时、在她刚入宫不久的情况下，她的心、还不至于支撑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怀疑这事同父皇有关，母妃只是背了个锅。是父皇，亲手把母妃和我，推到了风口浪尖。” 从宁王的语气里，李柔嘉能感觉得到，他恨皇上。 但她没有说破。 打心底里，宁王也不想将这恨意想得透彻。 “其实我很害怕”，宁王道：“我知道宫城内的丑陋，连我自己都讨厌，更何况是你？我害怕你有一天会离开我，不喜欢这样丑陋的我、不喜欢这样丑陋的宫城。我怕你会到外面广阔的天地去。到那时，我岂不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我想用一切办法拴住你，有时候一着急，就会想到，说你欠我的情，你就会留下来还债了。可冷静下来想想，这种强行留下，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你的心不在这儿，我最想要东西，也就不在我身边。” “那我答应你，永远不离开你，好不好？”李柔嘉笑道。 “真的？”油灯光芒摇曳，宁王的眼睛在这一刻分外明亮。 李柔嘉半撑起身子，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真的。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因为离开了你，我也失去了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东西。那样的自由，有什么趣儿呢？” 人生不可能事事尽如人意，想要的想做的太多，只能选取最重要的那几个。 对她而言，如果自由与所爱不可兼得，那自然还是选择自己的所爱，更为要紧一些。 过往情缘的牵扯也好、今夕的交汇也罢，她与宁王，都已经在这样平静、却又波澜丛生的日子中，在相伴之时，成为了彼此身体的一部分。他们两个，好像早就融为了一体，谁离开了谁，都不会好过。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章：局面变为不利 “左卿，查案的结果如何？”龙安院中，皇上召见了暗礼司掌司左涯来问。 “启禀陛下”，左涯道：“臣带着暗礼司的小子们好一番盘查，却并未发现狩猎场附近有任何蹊跷。狩猎场周围，除了御林军之外，就是暗礼司的人。蒋家也好、太子府和宁王府也罢，都没有人在此派人驻守。”左涯道。 皇上问道：“你可确定？会不会没查到？” “回陛下，微臣……确定”，左涯道：“狩猎场中，没有任何外来马蹄进入的痕迹、也没有任何人的脚印，就连树木上，也无任何蛛丝马迹可循。要么就是来人相当高明，暗礼司的无数双精明的眼睛也不是他的对手，要么……” 左涯想到了一个可能，却是看了皇上一眼，才敢说道：“要么，就是压根没有这个刺客。” 皇上凝重沉默半晌，道：“朕知道了。继续查，若有发现，立刻来报。” “是。” 左涯退下后，皇上正在想这件事，忽听得门外奴才禀报道：“陛下，翟大人带着那庐州来的师爷，过来求见陛下。” “让他们进来。”皇上道。 “是。” 片刻后，翟玉带着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中年人进了屋。那人非常乖觉，进来就叩首道：“草民拜见陛下。” 皇上道：“你举报府尹云展暗通魏国，此事属实？” “回陛下，万般属实”，那师爷道：“草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陛下啊！” “有什么证据？”皇上问。 “为了我大熹的安定，草民暗中拿了府尹大人的一个账本。草民将此账本一分为二，给了太子殿下和大理寺各一半。”师爷道。 皇上问道：“除了这个账本之外，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回陛下，草民还知道云大人与魏使往来的地点和暗号。”师爷说得胸有成竹。 “地点在哪里？”皇上问。 师爷回：“在庐州城南郊灶王庙下，有一条暗道，直通府尹卧房。但府尹大人谨慎，来人如果不叩响暗道三短两长共五声、不说一声‘大人，天阴欲雨’，他是不会给人开暗道的门的。据草民掌握的消息，近来府尹大人又要同魏使做一比交易，具体交易的是什么，草民却不知道。只不过……这一场交易必定是非常大的。因为府中近来暗中进了好多金银珠宝，数量之大，令人乍舌。” 皇上问道：“哦？竟然有大量金银珠宝藏在庐州府中？既如此，藏在什么地方？” “回陛下，具草民观察，就在那密道里”，师爷道：“只是草民觉得有些奇怪，那密道里虽说不常有人走动，但却也并非全然无人。密道里怎么能藏得住金银珠宝？但草民的确见那些人于深夜里运送了金银珠宝到府尹大人卧房之中，便再没有出来。如果那些东西没放在密道里，如此巨额的宝物，又能放在何处呢？” 皇上听了这些情况，不过沉默片刻，便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翟卿，你留一下。”皇上却留住了翟玉。 待到那师爷退下在们外等候时，皇上对翟玉道：“翟卿，你怎么看？” 在朝为官的，都了解皇上多疑的性情。听得皇上这样问，翟玉便道：“臣以为，这种事情事关重大，在未查明真相之前，咱们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查到是那师爷诬陷云大人，陛下好生安抚就是了。可云大人那边，若真的有什么行事上的差池，咱们掉以轻心，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对翟玉的这一番话，皇上非常赞同：“不错，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冒险。那师爷所言，想要确定真假并不难。只要派人去看看那密道是否存在，密道里是否有金银，即可了然。” “陛下圣明。”翟玉道。 “只是，倘若那是密道和金银珠宝都存在，待到咱们发现之时，他们的新交易，或许已经达成了啊……”皇上道。 翟玉知道，这毕竟是皇贵妃娘家的事，皇上不好之太过说惩治的事，还是要让臣子说出来。既然如此，他便是再想明哲保身也不成了。只能说道：“陛下何不将云大人召回京休养几日呢？想来庐州偏远苦寒，云大人也是极想念家乡的。咱们若先将云大人召回来，待到咱们的人到庐州时，云大人已经在路上了。这样也能避免正面的冲撞。” “不错”，皇上道：“爱卿所言极是啊。朕这就拟旨。” “陛下圣明。” 皇后道：“门外那师爷，卖主求荣，留之无益。放他回去，且看他去哪儿。若是逃回了自己家、而不是去那恶暗中操控他的人那里禀报，便杀了他，免得他日后在民间胡言乱语，让人以为我大熹吏治不明。” “是”，翟玉道，“臣这就派人去办。” 翟玉走后，皇上就拟了一道圣旨，以皇贵妃思念弟弟为名，召云展回京，让暗礼司的人传到庐州去。 行宫里也是藏不住事的，庐州来的师爷来皇上的事，很快就在行宫里传遍了。并且，就连师爷和翟玉走后，皇上立刻召见暗礼司的事，也是传遍了行宫。 这无不在透露着一个消息——皇上不信任云家。 看热闹自然是有，不少人心里都在想着，皇上这一次不仅仅是要惩治蒋家，而是要把所有外戚一起收拾了。这样一来，太子和宁王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再加上夜宴上皇上无心立皇贵妃为后、还有两位殿下在林中受伤之事，都在告诉所有人一个非常分明的消息——与太子比起来，宁王其实并不占优势。 “而林中那两箭，到底是谁放出来的，也是颇为耐人寻味的。”行宫里，早有几个大臣坐在一起谈论局势。 “至少从结果上看，太子那边损失惨重，而宁王这边……那箭，未免也偏离太多了吧？” “不好说，不好说啊”，户部南侍郎说道：“毕竟太子那边，即便真的闹出了人命，也不是太子自己，而只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一章：狠心行事 “怎么，听南大人的意思，还是想要去拜拜宁王？” 南侍郎却是摇摇头：“不敢贸然呐，宁可不站队，也不能站错了队。还是得再等等，我总觉得，二位殿下都有大招没放出来呢。” 狩猎照常进行，并未因宁王和太子的缺席而少了热闹。 这两日里的芒山上，依旧是一派盛世太平的模样。 然而太子那边已经等不及了。 “这一阵子的风声对宁王极为不利，如果咱们不趁着此时动手，待到他扭转了局面，咱们岂不是将自己置于了不利的境地？好不容易搏得的上风，不好好利用，难道还要给他人做嫁衣吗？”房间中，太子正在催促蒋廉行事。 蒋廉道：“殿下莫要着急。在殿下看来，宁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能沉住气？” 太子道：“老四看起来风流浪荡，像是个没定性的，但是则城府最深、最能沉得住气恶。” 蒋廉笑道：“朝中大臣们，没有一人是傻子。殿下看得出来，别人也看得出来。既然如此，如果咱们立刻行事，别人难道就不会觉得太过蹊跷么？他们不认为宁王会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被逼得狗急跳墙。最后这一局，如果做不好，前功尽弃啊！” 这一次，太子觉得蒋廉说得的确有道理。他又何曾想要冒进？只是夜长梦多，再拖下去也绝不是好事。 “不管怎么说，还是在这一两天吧”，太子道，“最好明天就行事，三天了，也够他考虑的了。” 蒋廉这一次没有和太子过分唱反调，毕竟他也害怕：“好，就依殿下所言，明天我就派人行事。” 太子点点头，道：“可说好了，你行事可以，千万不能害父皇性命。如若不然，本宫定饶不了你。” “殿下放心”，蒋廉笑道：“我们起事，是为了勤王，匡扶正义，又不是谋反，岂有杀害主君之说？殿下把老朽当成什么人了？” 蒋廉说着，颇为一本正经地抱拳敬了下天地：“我蒋家之忠心，天地可鉴。” 太子冷笑道：“本宫向来知道外公忠心不二。如此，本宫便在此多谢外公帮扶了。” 太子起身，给蒋廉行了个礼。 “不敢当不敢当！”蒋廉说着，扶起了太子，笑道：“殿下折煞老臣啦。老臣与蒋家，都是一心为殿下。只要殿下平安顺遂地登上大宝，老臣与蒋家，便不算白忙啊。只盼殿下登基后能记着蒋家，能给蒋家一袭人容身之地便可啊。” “外公哪里的话？”行事在即，太子也就不和蒋廉端着了，他要的是稳妥。因而拍着蒋廉的手道：“若是没有蒋家的扶持，岂有本宫的今天？又岂有本宫的前程？本宫的一切，都要仰仗蒋家，本宫日后必定会重重报答。” “不敢当，不敢当。”蒋廉忙推笑道。 太子道：“明日之事，还望外公务必谨慎。那行事之人，事罢之后，可绝对不能留下活口。而且时机一定腰酸好，如果不是在父皇见了老四之后，咱们的罪名也没法儿推。” “殿下放心”，蒋廉道：“这些必定要留心的细节，我们是绝对不会办错的。” “那就好”，太子叹道：“本宫之荣辱、母妃的仇、蒋家满门，都系于外公一人身上，外公劳苦了！” “有殿下此言，臣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蒋廉就差老泪纵横了。 蒋廉走后，太子确实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一声冷笑。 他知道今日之言蒋廉一句也不会信，正如蒋廉说的话，他也不会当真的听一样。两人要看的，都是彼此的态度。蒋家要看到他这一番依附之意，他要让蒋家觉得他此时很窝囊、很忌惮着蒋家。 不管怎么说，明日之事才是要紧。 而如果明日之事有了些差池，他也能够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是蒋家干的，不是他干的。 程敏萱躺在床上，床幔拉着，太子与蒋廉说话的时候，并未背着她。毕竟这些事情是她早晚都要知道的，而且他们俩早就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程敏萱将这两人的勾当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免有些动摇之意。 她在想：“如果这时候将太子和蒋廉的打算提前告诉给宁王，让宁王有所准备，必定是给宁王立了一个大功。不知道可不可以，借此而重新回到宁王那里去。” “宁王……太子……宁王……太子……”程敏萱双目紧闭，但脑中却始终在想着事情。 原本她以为自己没有退路了，只能将太子这一条路走到尽头。走到尽头如果还见不到光，再寻找别的出路也不迟。 可太子的这一箭，着实刺中了她的心。 同样的事情，宁王和太子的区别顿时就显现出来。 宁王宁可伤了自己、也绝不伤害李柔嘉，可太子这边呢?她提议让太子伤她、太子就伤了。不仅仅是伤了，而且还毫不留情地伤得很重。如果她当时没有及时躲闪的话，这一箭，是不是会正好刺中她的心脏？ 在太子的箭射向她的时候，她真的不确定太子是不是真要杀她。 之前她以为，太子是好掌控的。可这一箭，彻底改变了她对太子的看法。 “这个人，太狠了。”心念了这样一句，太子就已经掀开床幔进来。 太子满脸愁容，说道：“本宫对这老匹夫还是没底，真怕他真的一不做二不休。若真如此，本宫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程敏萱道：“臣妾愚见，觉得镇国公还不至于有这样大的胆量。若他真有如此胆量，也就不至于非要拿着殿下当幌子、非要找个名正言顺了。倘若陛下驾崩，太后那边、皇贵妃那边、宁王那边、靖王那边、程远山那边，都不会轻易放过此事。他们到时候会将所有罪名都扣在殿下头上。到那时，殿下这边咬准了宁王，宁王这边咬准了殿下，那就是明摆着地龙虎斗了，谁也捡不到便宜。” 太子道：“这确实。只有父皇重病不起，我们控制住了父皇，才能占了明正言顺的先机。” 程敏萱笑笑，心中想着自己的事，并不怎么愿意搭理太子。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二章：谁言无情？ 太子却是忽然不觉程敏萱自苏醒之后的变化，兀自说着自己的事：“明日只要龙安院那边出了事，这一场争斗，就走到了最后一刻，在这个局中的人，谁也别想逃。本宫、宁王、蒋家、云家、你、李柔嘉，最终都会分出个胜负。倘若本宫败了，你便和老四去吧，他会给你一条活路的。” 太子咬咬牙，声音和眼神都发了狠：“但本宫绝对不会败，绝对不会！” 程敏萱看着太子，一时心中又有些舍不得了。 真的，就只在这一刻，她真的觉得有些舍不得。 其实一直以来，他的身边真正能说话的人，就只有她一个。 她自己浑然未觉、太子也没有察觉，但事实却，却真的如此。如果她在这个时候离开太子，太子可真的就是个孤家寡人。胜也好、败也罢，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担着。 她也不是说对太子有什么深重的情谊，可就是，在这一刻，觉得他挺可怜的。可能是出于人的本能，看到可怜的人，就想帮他一把吧。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样有善心了。毕竟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知道，这世上，最信不住的，就是善良的。自己的、别人的，都不可信。人，只有信变得狠了，无坚不摧，才能走到最想去的地方。 强大到没有人能伤害自己，才是真正的赢家。 “爱妃，这次让你受苦了”，太子忽然握住程敏萱的手，道：“待到本宫活命登基，本宫必定会封你做皇后。本宫答应你的事，都会办到。” 原本已经收敛了同情的程敏萱，又被太子的这句话给触动了。 “殿下一定会赢的，臣妾相信殿下。”程敏萱笑道。 这句话给了她最深最重的蛊惑。 她的一生所求，好像因为这一句话，都看到了光亮。 如果现在去投奔宁王，且不说来不来得及，只说她上面还压着一个李柔嘉呢，她想要做皇后，就要经过漫长的斗争。在宁王那边，一切是开始而不是结束；而在太子这边，只要太子能赢，她就可以做皇后、就可以到她梦想中可以到达的地方。 而且，之前她的所有举动，都是在帮太子，很多路她都已经帮太子铺好了。如果这时候再转而去投靠宁王，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不管从战略上看、还是从感情上看，都是太子这边更容易一些。 “殿下”，打定了主意，程敏萱便郑重道：“臣妾愿与殿下同生共死。殿下且放手去做，殿下生、臣妾陪着殿下生，殿下死，臣妾先于殿下死。” “臣妾知道，殿下不相信臣妾这样的女人也有情”，程敏萱深深地看着太子，眼中竟然有泪光：“但臣妾说的，都是真的。臣妾的一颗心，真的都在太子殿下身上。在于殿下相伴的日日夜夜里，臣妾早已经深深爱上殿下。这辈子，除了殿下之外，臣妾不可能跟任何一个男人。殿下可再别说让臣妾去找宁王的话了，臣妾是宁死、也不会这样去做的。” 程敏萱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泪从何而来，但就是这么不受控制的涌出了。 可能是因为自怜吧。 对太子也好、宁王也罢了，她其实，都是并非是全然冰冷的人。只是这些个处在高位上的人，从不会把女人当回事。在太子的眼中、在宁王的眼中，她都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所以她伤透了，也就不敢说情了。 但是她觉得，在自己最深最深的心底里，她是有情的。 可能是从程敏萱的眼神中看出了真切，这是太子第一次相信程敏萱的话。而且还颇为动容。 “敏萱”，太子紧紧抓住她的手：“今生能得你相伴，是本宫最大的幸事。本宫绝不负你。” “殿下……”程敏萱动情地唤了一声，这一声唤，却是假的，她自己清楚。 太子轻轻抚摸程敏萱包扎好的伤口，眼中满是心疼。 算起来，一直以来，这一路上，就只有程敏萱在陪着他。 不管有多少算计，因为有程敏萱的存在，他终究不是孤家寡人。而这个女人，此时也真的陪伴他走到最后。 所以，他必定会说到做到。但凡他能得胜，他必定会给这个女人最大的尊荣。他要让程敏萱知道，选择他，是对的。 他要让他心爱的女人知道，他并不比老四差！他不比任何人差！只要踏踏实实地跟着他、真心待他不负他，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他都给得起。 说什么不懂情？这世上岂有天生不懂情的人呢？不过是害怕被辜负而已。 “殿下，啊……”李柔嘉吹完了一口粥，像喂小孩子一样哄宁王。 然而宁王却非常傲娇，一点儿不知道见好就收。把头转向一边：“太糙了，你嚼碎了喂我。” 李柔嘉深吸一口气：“厨房已经煮得很烂了，一点儿不糙，你乖啊，阿里，喝一口……” “不喝，你不嚼碎了用嘴喂我我就不喝！”宁王非常会耍无赖，逮着个机会就将他的无赖性情发挥及至。 原本他自己勉勉强强也是能喝的，却非要让李柔嘉喂。这倒没什么，毕竟是个病号，喂他几口也是合情合理的。可这小子先是说烫，吹凉了呢，他居然又嫌粥糙，这可就真的是无理取闹了啊！ 李柔嘉看着宁王，用威慑的眼神看着宁王…… 但宁王仗着自己是伤病之躯，一点儿不带惧怕的，反而理直气壮地向她挑衅。 两人在对峙了半晌之后，李柔嘉忽然微微一笑。端起手中的粥，舀了一勺送到自己嘴里，眼中和嘴角都含着笑意，细细咀嚼着…… 看得宁王已经眼泛桃花了，就等着李柔嘉用香甜的小嘴儿喂他这一口粥了。 然而…… “咕嘟。”李柔嘉自己咽进去了！ “真香啊……”然后还不忘感叹一下！ 看得宁王都馋了。 李柔嘉又吃了一口，这一次就不细嚼慢咽了，囫囵了两下就咽进去。自己咕嘟咕嘟的，不一会儿，就把这一碗粥都喝了。 宁王看得都傻眼了！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三章：岁月无情 “我还没吃饭啊！”宁王都快哭出来了：“你刚才不是吃过了？我就这一碗粥，你还剥削我！” “也不能怪我啊，是你自己不吃的啊”，李柔嘉说得一脸无辜：“就因为你不吃，我还吃撑了呢。” “你……”宁王用那只可以动弹的手指着李柔嘉，简直是个受气包，委屈死了。 看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无助模样，李柔嘉心情大好，笑道：“好啦，又不是只有这一碗粥，我再去给你盛一碗。不过你可别闹幺蛾子，我喂你你就乖乖吃，好不好？” “行行行！”宁王道：“干什么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是你丈夫，你这样弄得我一点大丈夫的威严都没有！” “哎呦，你耍无赖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大丈夫啊？”李柔嘉笑着，作势要打他的伤手，当然舍不得真的打，转身走了。 宁王道：“换大碗来，我饿了！” “知道了，给你换最大的碗，撑不死你！” 宁王闲闲地靠在床头，对这两日的闲适分外珍惜。不出后日，蒋廉那边一定会有动作。一切只看父皇什么时候过来看望他、或是他什么时候去拜见父皇。 想要往他身上叩屎盆子，哪能那么容易？ 蒋廉自以为抓住了那师爷的把柄，用他的家人做要挟让他就犯，却不知，他的人明晚就会将那师爷的家人解救出来。没了家人做束缚，那师爷却也知道自己污蔑主子的行为是被皇上所不容的，为了求活命，他自然要将蒋廉卖出来。 这是其一。其二，蒋廉的人被父皇铲除得差不多了，就剩下那么一两个。这一次他行事，能用的也就是那一两个而已。只要盯准了这一两个人，他们这边就绝无差池。 然而凡战、无必胜。谁也说不准一定会赢，哪怕是神。 但他至少可以保证，他不会输得彻底。 自从云展的事情一出，皇上就没再去皇贵妃那儿。原本带着宠妃出行，应该是经常在一处的。之前皇上带皇贵妃来芒山，也都是白天狩猎，晚上便到皇贵妃处歇息。这两日的冷落，也是向所有人昭示了他有意疏远宁王。 所有人，都因皇上这两日的举动而着了慌。 毕竟在蒋家和程敏薇的事情之后，很多原本站太子的人，都要站宁王了。可被皇上这么一弄，那些原本动摇之后做出的选择、现在又动摇了。 皇上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心所向的事，正因为如此，他才故意这样做。蒋家是蒋家，麟儿是麟儿，没到最后一步，他还是不想将麟儿彻底逐出局。 太子是国本，这话古而有之，向来是没错的。在他们这一代，就已经被争储弄得国之不国。在这一代，如果再出储君之争，日后只怕在子子孙孙里，这太子之位都没有震慑力了。 “你倒是清闲，怎么不出去走走？”皇上在晾了皇贵妃两日之后，总算来了皇贵妃的院子。 皇贵妃正坐在窗前调和胭脂，见皇上来了，起身施礼道：“臣妾给陛下请安。” 完全是乐呵呵的，一点没有因为云家的事和皇上的冷落而吃心。 皇上扶起她，笑道：“今日秋阳正好，怎么不出去走走？” “虽然阳光很不错，但山上风也大，还不如在房中休息。即便不出去转，只是在行宫中待着，却也有种山居惬意之感呢。”皇贵妃道。 “弄的什么东西？” “芳菲倒腾了一些胭脂，我瞧着色泽都不错，但哪一个用起来，又都觉得太扎眼些。毕竟上了年岁，不好用这些鲜亮的颜色了。将它们放在一起调一调，弄出一个适合臣妾的胭脂色来。” “怎么就上了年纪？”不知是两日未见之故，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皇上今日瞧着她，的确觉得格外好看。一身清清淡淡的家居衣裳，轻施粉黛，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候。 本就有意来哄一哄她，如今又见她这般好看，更是毫不遮掩之的痴迷。盯着她的脸笑道：“这样看着，竟然和十七八岁的时候没什么区别？这些年你就没见老。” “陛下也太会哄臣妾了”，皇贵妃笑道：“倒是难得陛下今日有心哄臣妾。臣妾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岂能不老呢？” “朕看着你，就觉得不老”，皇上搂着皇贵妃往床边去，叹道：“你还像十八岁时一样，而朕，已经变成一个老头子了。朕还记得昔年你在闺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秋天，朕摘了一些新红的枫叶，拿到你家去献宝。那时候还怕你家里人发现、怕给你招惹是非，朕就飞檐走壁的，大白天偷偷溜到你闺房去。那日，你穿得也是这样一身淡青色衣裳，看着哪里是在秋天？明明是在春天啊。” 听得皇上这样说，皇贵妃不免也想起了没入宫时的美好。 然而那样的日子，终究回不去了。 皇贵妃笑道：“陛下如今君临天下，岂能和往昔相提并论？如今陛下的脸上虽说有了些纹路，但看起来，却是江山的模样。” “你这张小嘴儿了，也是越来越会说了。”皇上笑道。 不知为何，今日看到她的这副模样，就心生了诸多感叹。从前她可从不会说奉承她的话。 可在宫中这大半辈子，她也学会了和其他妃嫔一样，奉承敷衍。 “这两日狩猎，陛下玩儿得可还开心？”皇贵妃服侍皇上坐下，给他轻轻捏着肩膀。 “有什么开不开心的”，皇上道：“不过是给大臣们做一番盛世升平罢了。朕如今这老胳膊老腿儿，动起来也是力不从心。猎了两日，今日不就休息了？到底不比年轻的时候啦。” 说着说着，皇贵妃不免也被他引起了那忆思过去的情绪来，笑道：“陛下年轻之时武艺超群，那时候跟着先帝狩猎，每年都是头筹呢。” 皇上笑道：“朕记得那时候你父亲带你来，你一身戎装英姿飒爽，把满场好男儿都比下去了！就在那时候，朕就对你动了心思。” “哦……”皇贵妃了然：“难怪在林间你总跟我抢猎物，难道那时候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吗？”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四章：时机要准 “不然你以为如何？”皇上笑道：“难道朕在你眼里，当真心胸狭窄到，要和女人去抢夺？” 多年之前的初遇，她从没有想到他当时就揣着这样的心思。过往的美好都是真的，此时的陌生也是真的。彼时开始，怎样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这样说来，臣妾可真是幸运。谁都想着讨好陛下，却早在那么早的时候，陛下就来讨好臣妾了。”皇贵妃笑道。 “是吧？”皇上道：“这些年来你虽然在公众受了不少委屈，但同宫里的其他女人比起来，你早就受尽了恩宠。瑶儿，朕知道你心里一直不服气，一直埋怨朕。但朕，真的已经给了能给你的全部。” 皇贵妃心内一凉，方才的那些感动，此时都已经无影无踪。只是笑道：“臣妾哪有埋怨陛下？臣妾在宫中又何曾受过委屈？臣妾深得陛下恩宠，又有一双如此懂事的儿女程，臣妾只觉得和乐。” “你要真这样想，那才好啊”，皇上搂着皇贵妃的腰拍了拍，才笑道：“云展的事情，你怎么看？” “臣妾相信弟弟的品性，想来其中是有什么误会。陛下派人叫他回来，也好彻查一番，还云家清白。”皇贵妃道。 “嗯”，皇上道：“你能体谅就好。俊儿这几天，情况如何？” 皇贵妃道：“说是伤得不重，但臣妾去看他，见他却还是虚弱得。不知刺客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正在查”，皇上一笑，看着皇贵妃道：“现在看来，倒像是太子那边所为。” 皇贵妃大为惊讶：“这么？陛下，这……可程妃险些丧命啊！” 皇上含笑看着她的反应，瞧着，像是真惊讶的样子。但这些年来，他对她也是越来越不了解了，吃不准。 “现在还不能下定论，要再查一查才行。”皇上道。 “陛下，臣妾斗胆……”皇贵妃在脑海中动了个念头，便道。 皇上道：“你想说什么就说，朕又不会怪罪你。” “臣妾觉得，会不会……是蒋家所为？”皇贵妃道：“即便两位皇子没有别伤到性命，如此折腾一番，人心也乱了。他们，会不会想要接着芒山狩猎这一阵子，做些什么？” 皇上笑道：“你想得不错，朕也有此怀疑。但毕竟未有确切证据，一切都说不准。现在朕的人也派人盯着蒋家，他们那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咱们都能知道，就不要紧了。” “臣妾担心陛下再被歹人所害，陛下早有防范，臣妾就放心了。” “嗯”，皇上道：“去忙你的，朕躺着歇息会儿。” 两人谁都没再说什么，一些试探都摆在明面儿上且做完了，皇贵妃应得得当、皇上这边也没有什么错处可寻、也不必寻。 一切，只等着明日动静了。 皇上晚上留宿在皇贵妃的院子里，早晨又同大臣们一道去狩猎。下午回来得早，便同皇贵妃一起去看望宁王。 “殿下，陛下和贵妃娘娘正往这边来呢。”站在门口的侍酒敲响了房门。 自然不是他去盯着，他只是在门口负责传话。宁王听了这话，忙起身对李柔嘉道：“走，咱们快点去堵住他们，去父皇那边拜见。” 李柔嘉被他这忽然的话给吓了一下，但宁王今日一早便让她准备着了，说是准备着随时出门。李柔嘉和宁王都穿着随时可以去拜见皇上的得体的衣服，这会儿宁王起身，两人就可以直接过去了。 宁王没有仔细解释，李柔嘉也就没有问。只是从他一脸的凝重中，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了。 太子这边也接到了禀报：“殿下，陛下和皇贵妃一起往宁王那儿去了。” 太子在房中听了张小海的禀报，眼眸微眯，开口之时，却是平静的声音：“本宫知道了。” “是。”张小海也是觉得奇怪，太子殿下让他盯着皇上去哪儿干嘛？此时殿下在房中陪着程敏萱养伤，再怎样还能有什么动作么？ “殿下”，程敏萱道：“蒋家那边到底做了几手准备？宁王那边也有人么？只有在宁王那边出的事，宁王才完全脱不了干系，不然只怕他们有所开脱啊。” 太子道：“蒋廉做事要保持神秘，他手上的棋子，不会完全让本宫知道。但想来，他必定会做两手准备、至少两手。如若不然，昨天也就不会对本宫保证得这样肯定。” “可是宁王那边可不是好安插的，向来滴水不漏。”程敏萱道。 只要这事一出，大战便起，她岂能不担忧？ “那是自然”，太子道：“老四身边人少，就那么几个，而且各个忠心，想要买通他手底下的人，那是不可能的。但谁说，一定要买通他的人才能做事？蒋廉那边必定有暗中的准备，借刀杀人的最高境界，不是谈判，而是压根不露面儿。本宫觉得，蒋廉能做成。还是那个道理——蒋廉自己清楚，这事若成功，他蒋家就能活，若不成功，他蒋家就只有死路一条。成败在此一举，以他的道行，绝对不能让此事败。” 见太子都说得这么有把握了，程敏萱也就不问什么。如果让太子看出了她心慌，太子难免要瞧不上她，这对未来地路可是没好处地。 不管什么时候，自己的斤两，一定只能让自己知道、而不能让别人看透。 “儿臣给父皇母妃请安，父皇母妃这是要上哪儿去？”宁王大老远的就加快步伐，走到皇上和皇贵妃面前。 “本宫与你父皇正要去看你，你怎么不在房中养伤，出来乱跑什么？脸色这样苍白，慢些走就是了，着急什么？”皇贵妃笑道。 “儿臣心中记挂着父皇，不知父皇这几日狩猎可劳累着没。听说今日的狩猎散得早，就想要去给父皇请安，没想到在路上就碰见了。”宁王笑道。 行宫中依旧以居中为贵。皇上的院子居中，大臣们的院子居东、皇贵妃的院子居西。而且为了和大臣们隔开来，着实要绕上一段路。 此时宁王掐算着时间迎上去，刚好距离皇上的宫苑很近。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五章：谁下的毒 “你有伤在身，就不要如此辛劳，朕来看你也是一样的”，皇上笑道：“你我父子之间，何用拘泥于这些？” 宁王笑道：“箭伤未及脏腑，不要紧。而且儿臣伤的是肩膀，哪里就能影响到行动了？” “难得你这样坚强”，皇上道：“看到你伤势不重，朕就放心了。” 皇上向周围看了看，又见宁王脸色苍白，便道：“你到朕这里歇一歇，刚好让太医过来给你瞧瞧，当着你母妃的面儿说一说伤势，你母妃也好放心。” “是”，宁王道：“刚好儿臣想要听一听今年狩猎场的事。” 回身不远处便是龙安院，一进屋，皇上便吩咐王福海去叫太医，给宁王赐了座，父子二人闲谈起来。 其实对皇上而言，说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要让宁王在他这里待一会儿，这样，这两日对宁王对冷落也就补回来，是为了有个平衡。太子那边因为这两日里的得意，也会因为他与宁王的这一番交谈而收敛一些。 对宁王而言，同皇上说什么也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要给蒋家和太子一个机会。 不多时，小太监送了热茶进来。王福海办事很有分寸，岂能让宁王和皇上在这儿干说话？ 小太监低着头，将茶水送进来、为宁王和皇上斟好之后便退下了。始终轻手轻脚地大气儿不敢出，就像从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一般。 皇上多疑，自然也就喜欢清静，平日里自己在御书房或是在卧房中时，从来都不让多余的人近前。所以在御前侍奉的奴才，除了那几个掌事的，皇上平日里甚至于都混不到个脸熟。九五至尊，自然也不会对哪个忽然进来的小奴才多看几眼。由始至终，也没正脸瞧这小太监。 宁王端起茶盅来轻轻吹了吹，同时随意看了那小太监一眼，不动声色的。但只这一眼，他便确定，这小太监绝不是父皇身边的人。早在刚来芒山那天，他就将父皇身边的几个随行奴才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父皇，云大人那边，可是有了什么确切的证据？父皇这次将云大人召回京城，打算怎样处置？”宁王问。 皇上笑道：“不过是让他回来歇一歇，刚好也避一避风头，何来处置之说？” 皇贵妃和宁王都知道，皇上说的不过是敷衍之言。因为有人检举云家，皇上对他们两个已经不信任了。不知道谁是真的要谋反、谁只是被冤枉。如果太子并没有和蒋家谋事，而他却拿地里勾结云家，趁着蒋家作乱而顺东风而行呢？ 其实皇上这样想，也无可厚非。毕竟在父皇心中，哪个儿子都是不可信的，就像当年他的父皇不信任他一样。 父不成父、子不成子，只剩君臣。 “父皇英明，不信小人谗言”，宁王道：“云大人知道父皇这样相信他，必定万分感激，日后必定会更加为大熹效力。” 皇上点点头，问道：“那日在林中，可有什么线索没告诉朕？” 宁王仔细会想了一番，方道：“当时事出突然，儿臣实在没看清楚。这几日里儿臣也一直在回想，刚才又会想了一番在林中之事，可除了那飞来的暗箭之外，我们在林中真的没发现任何。父皇，不知暗礼司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现在掌握的情况看，此事，竟然和太子有关。”皇上道。 说完，边饮茶、边看着宁王的反应。 “和二哥有关？”宁王也是惊讶：“二哥与儿臣先后遭难，这……不太可能吧？是否是暗礼司在查事的时候有所偏差？” “你不相信是你二哥所为？”皇上直接问。 就这一番含笑的试探和询问，宁王和皇贵妃的心，便都凉了。但似乎，早就凉到了谷底，此时也没什么可感叹的。皇上向来这般多疑，平日里对他们再好，却也都是表面功夫罢了，从来不过心。 宁王笑了笑，才道：“儿臣不信。二哥对儿臣有诸多不满，儿臣知道，但亲兄弟之间，可以争、可以抢，却不可以伤及性命。儿臣是这样想，相信二哥也一样。” “嗯”，皇上道：“你能这样想，很好。” 闲聊之间，皇上已经饮尽了这一盅茶。皇贵妃见此，忙上前去给皇上将茶盅斟满。 然而刚端起茶杯，就见皇上忽然捂住胸口，“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陛下！” “父皇！” 皇贵妃顿时着了慌，吓得脸色煞白；宁王和李柔嘉也忙冲上前去。 “太医！快传太医！”皇贵妃紧紧抓住皇上的手，大喊道。 皇上又接连吐了两口血，瘫倒在书桌上，不省人事。 李柔嘉忙去传太医，宁王忽然喊道：“来人！封锁龙安院！将方才进来奉茶的小太监给本王抓过来！” 门外护卫的御前侍卫听此，忙跑进屋里来。见皇上满脸是血的瘫倒在桌子上，吓得直接跪在地上，痛哭道：“陛下……” “不要耽搁，快，封锁龙安院！将方才奉茶……不，是所有！将龙安院里所有奴才都给本王叫进来！” “是！”这个时候，皇上生死未卜，御前侍卫们都失了主心骨，自然只能听宁王的。 “陛下……”黄贵妃摇晃着皇上，吓得浑身都在颤抖：“你不要吓唬臣妾啊陛下……” 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宁王！ 此时在房间中，只有宁王、皇贵妃和李柔嘉、皇上四人。皇上此时生死未明，这屋里，自然就只剩下他们娘三个。都是自己人，当然也就不必避讳。 “你……” “母妃……”李柔嘉刚要说——这事怎么可能同殿下有关系？但话未出口，忽然想道，宁王为何非要出来拦截皇上、为什么非要来到龙安院里和皇上说话？ 宁王面色沉稳，准确地说，是有种可怕的冰冷：“母妃，父皇是喝了那小太监送来的茶，才出了事，同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抓住了那小太监查一查，到底是谁狼子野心，一切自当明了。” 请记住本站：2016 o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八十六章：谁心可怖？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皇贵妃问。 宁王盯着皇贵妃，嘴角微微弯起：“母妃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难道要给儿臣扣上一个弑杀君父的罪名不成？儿臣卧病在家，外面的事情，怎么可能料到？” 皇贵妃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 此时面前这个人，让她感到很陌生，她完全不相信面前之人是她的儿子…… 李柔嘉也看着宁王，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此时她终于明白了，宁王为什么非要到皇上这里来。 因为他早就料到了，太子那边，会在今天动手、并且企图嫁祸给他。如果在他自己的院子中皇上中毒，他就债不清。可在皇上的院子中，可就好开脱一些。 但这些算计，在皇贵妃的眼中、在她的眼中，都是紧要的。她们认为紧要的只是——宁王知道皇上的那一杯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他知道对方的所有手段，却并没有及时制止，而是要让他们施展出来。 施展出来的结果，又是什么呢？ 是让弑君害父！ 当他知道有人要毒害他父亲的时候，他没有制止，甚至于、推波助澜！ “殿下”，门外响起的，不是御前侍卫的声音，而是侍酒的声音：“奴才要来给殿下送披风，却见这小宦官鬼鬼祟祟的，奴才瞧着他面生，将他抓回来了！” 宁王推开门，就站在房门前，沉声对那挣扎着的小太监道：“抬起头来！” 这一声怒喊，带着十足的王者威严。 小太监猛地抬头，与此同时，张口就要咬断自己的舌头！ 宁王眼疾手快，将腰间的一粒玉珠弹到他嘴里！ 那小太监咬舌自尽不成，却已经因这动作而使得那些发愣的御前侍卫们回过神来。两个侍卫忙冲上前，将这小太监牢牢押住。 “搜！”宁王道：“将他给本王扒光了仔仔细细地搜！” “是！”两个御前侍卫应了一声，就按宁王的吩咐开始扒那小太监。 冯太医一路小跑着过来，见了这阵仗，哪里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只是眼不见为净，捂着眼睛上前来，给宁王请安：“殿下金安，陛下叫下官过来给殿下看伤。” “冯太医！快！快进来！父皇中毒了！”宁王拉着冯太医进了屋。 冯太医大惊，一迈进门槛，更是惊得面色惨白！ 声音颤抖脚步虚浮，顿时老泪纵横：“陛下……” “快！快将陛下扶到床上去！”一时情急，也忘了房间里都是谁了，竟然就这么吩咐道。 有了医者之言，李柔嘉和皇贵妃这才敢有所行动。一人扶着一边，将皇上扶到了床上。 “殿下，这人不是太监！”门外，有人禀报道。 宁王站在房门前，吩咐道：“押到地牢，困住手脚，盯紧了他不许自尽，大刑伺候，直到他说出指使之人为止！” “是！”此时人心大乱，但在这院子中，还有一个能做主的人，无需多问，这些听命办事的，自然只会听着管事之人的吩咐。 “侍酒，你去太医院，将所有太医都叫过来，要快！” 王福海自从带着冯太医进院后，见了屋里的情况，就跪地痛哭。跪地是被吓的，痛哭是因担心皇上。 宁王处理了那死士的事，便踱步到王福海面前：“王公公，是谁，让你在父皇的茶水中下毒？” “殿下明鉴！殿下明鉴呐！”王福海连连叩头：“奴才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奴才明明吩咐的是在小厨房力的小顺子，没有让外人经手。刚才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皇上身边的奴才啊！奴才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殿下若不信，可以这就要了奴才的性命。奴才愿意以死明志，但奴才绝不是不忠之人，奴才绝不能背负着这样的罪名去死！还望殿下明鉴！” “小顺子在哪里？”宁王问跪了一地的奴才。 这些小太监小宫女们互相看了看，谁也没看到小顺子。却是不敢出声回禀宁王。 王福海回身看了看，道：“殿下，小顺子没在这些人之中。” 宁王点点头，吩咐一个御前侍卫：“去小厨房看看。” “是。”这人应了一声，去厨房。 片刻后，出来回禀道：“殿下，小顺子已经被人给杀了，还剥了衣服。” 宁王了然，对王福海道：“公公对父皇的忠心，本王向来是知道的。只是事出危急，本王不能不问。这样，小顺子的尸体，你好生安葬。” “是，奴才一定好生安葬了他！”王福海重重叩头，一下一下地都叩出血来。 “在陛下没苏醒之前，除了王公宫的吩咐之外，谁都不许离开龙安院半步，听明白了？”宁王问。 “是……”一众奴才都用颤抖的声音小声道。 交代了这一番，宁王回房中，焦急地问冯太医：“怎么样？” 冯太医眉头紧锁，半晌，跪地叩首道：“下官无能，无法断出陛下中了什么毒。只是陛下脏腑皆受损，怕是……怕是……” “怕是什么？”宁王陡然一声高问。 “怕是即便醒来，也……”冯太医痛哭道：“也似病入膏肓之人，时日无多啊……” 宁王听得眼前一个恍惚，险些跌倒。 “好，本王知道了”，片刻后，宁王平复了心绪，吩咐：“务必全力以赴为父皇解毒，一定要让父皇早日醒来。” “是……”冯太医在流泪叩首的同时，耍了一个小聪明：“微臣领命！” 谁都知道这连个字的意思。但此时，皇贵妃听着，却觉得格外刺耳。 “冯太医，陛下醒来后若春秋长久，尔等救治之人，必得重赏。陛下身体但凡有恙，本宫让你们整个太医院跟着陪葬！”皇贵妃说得咬牙切齿。 但却不知是对冯太医说的，也是看着自己的儿子说。 “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冯太医一下下地叩头。 宁王道：“冯太医，父皇是喝了那小太监送进来的茶水后，才吐血昏迷的。你去看看那茶壶里的茶，可能分辨出毒性来？尽快为父皇解毒让父皇苏醒，才是要紧。” 请记住本站：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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