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洲有鲛女》 正文 楔子 南洲之战 鲛王海虞不敢相信龙族和玄族真的会联手进攻鲛族。 直到斥候来报两族大军已到南洲界外,陈兵浔桑河畔。 “虽说三月前你杀了玄王烈辛,但这是两族私怨,谁都知道是玄族王室猎杀我鲛族王室在先,连龙后姬华也差点命丧烈辛之手,龙帝是忘了这桩吗?” 鲛族的大将军东桓风烬站在临时做出来的两军对垒的沙盘边上,眼睛盯着他尊敬的君王同时也是他视为手足的妹夫,目光有些讷讷。 沙盘旁边还站着其他十几位待命的鲛族将领,他们都望着鲛王海虞,等着他发出决定整个鲛族存亡的命令。 海虞眺望着夜色中南洲界外火光映天之处,一水之隔,两军对垒,河对岸的兵将是浔桑河这边的三倍不止。 一年岁看起来颇高的将军压抑住自己的颤栗,对着鲛王的背影小心翼翼道:“我鲛族本不善战,自无涯海上岸迁至南洲两万年来,没与任何一族交战过,现两军实力悬殊,龙族征战又是从未吃过败仗的,王,是战,还是退?毕竟毕竟我们还可以回无涯海啊” 话音落立马有人出声驳斥:“退?如何能退?玄族杀我们八位长老,把我族当增强灵力的灵兽猎杀,如此奇耻大辱,我们能不战而退?!何况我鲛族还有上古神器织海梭在,祭出织海梭!召出无涯海底沉睡的十万上古神兵!还怕赢不了吗?只怕到时候这天下都要易主!他赤俞也别再想继续坐这大荒之主的位置!” 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的将军,言辞间尽显愤慨激昂。 原本沉寂如无风湖面的议事房被这两人的话激出甚多波浪。 “荒唐!十万上古神兵乃是传说,鲛族的希望怎能寄于一个传说?” “退一万步,没有织海梭,但玄族如此可恨,难道我们不能殊死一战?既然有传说就可能真有其事,危难之际,难道不值得一试?” “试一试?拿鲛族公主的命试?试错了该如何?” “试错了那也是为族捐躯,死得光荣!这样的公主,值得所有鲛族子民铭记!” 说此话者又向前一步朝雀帝的背影抱拳道:“臣,请王上祭出织海梭!!” 主战之人本在多数,此言一出,接二连三地有人站出来。 “请王上祭出织海梭!!” “请王上祭出织海梭!!!” “请王上祭出织海梭!!” 一时间议事房内有一大半人都请求海虞祭出织海梭。 海虞只负手眺望浔桑河,眼中深沉,口中不语。 东桓终于按捺不住,皱眉喝道:“谁都知道请这神兵要用鲛族公主魂血生祭织海梭才能,鲛族只有一位姬华公主,三千年前嫁与龙帝赤俞做了龙后,现如今陈兵浔桑河外的就是龙族,难道你们要上月海云山去把龙后请回来生祭织海梭请出十万上古神兵打她的丈夫?” 话毕,房内一时寂静无人应声。 两千年前鲛王之妹姬华嫁给龙族大帝赤俞,并非是两族联姻,而是姬华与赤俞在外历练时相遇相识相爱的结果,且不说要姬华牺牲自己性命去对抗自己的丈夫及他背后整个龙族有多难,无涯海三百年前挖出上古神器织海梭这一消息大荒之中人尽皆知,赤俞出征南洲,怎会不派人看守姬华她有逃回南洲的机会? 即使是传说,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沉默半晌,主退的一方试探着开口。 “龙玄两族心思繁杂兵强善战,非我海中族类可比,我看咱们还是回无涯海去吧。”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主战一方绝不松口:“无涯海幽暗寒冷,好不容易迁上了岸,你们现在说要回去?你们看看浔桑河岸那一大片绵延千里的海榕林,自上岸以来鲛族历代君王每年在南洲栽下一棵海榕树,迄今已不止两万棵,我们在南洲扎根两万年余年,现在说要回去?” “怎么说我们也是大荒四大神族之一,这样仓皇而逃岂不让那些小族看笑话?” 正争着吵着,忽然一个族人急急忙忙慌慌张张冲进议事房内喊道:“王上!王后王后要生了!!” 浔桑河畔,龙族军帐。 军帐外人来人往火光通明有如白昼,龙族和玄族的士兵有条不紊地进行战事准备。 军帐内两族帝君和几位将领都穿着戎装,看似必胜的仗,他们脸上的神情却并不轻松。 “也许我们不该来,鲛族两万年来偏安一隅,从未主动挑起过战事,海虞又是各族君王中出了名的和气君王,最是不喜战事的,况且况且这传说也不一定就是真的。”龙帝同时也是大荒之主赤俞看着帐中央的军事沙盘道。 玄族的新帝及泉微微一笑,语气淡淡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赤俞身旁的龙族太子羽昭皱眉道:“但现在的情况着实有些冒险,假若传说是真的,假若在我们攻进去之前海虞已经召出了无涯海底的上古神兵,假若” “假若再像荒主和太子这样犹豫下去,鲛族的小公主可就生下来了,织海梭这么危险的神器,三百年前在无涯海底被挖出来时我们就应该让海虞交出来,如果我们今天不联手进攻鲛族,谁知道明天鲛王会带着这十万神兵踏平哪座城池?”及泉用一种不疾不徐的语调打断羽昭的话。 羽昭一听这话,眼中似有不屑,冷然道:“若不是你父亲贪图鲛族皇室生而强大的灵力,又欺他们心性纯良不习杀伐术法,猎杀鲛族皇室,杀了海虞的胞弟和鲛族八位德高望重的长老,鲛族就是有一百个织海梭一千个鲛族公主也不会请出十万上古神兵。” 及泉被羽昭这么一说,似乎也不恼,依旧是那种淡淡的语气:“海虞也杀了我的父皇,我父皇是整个大荒修为仅次荒主的神,海虞才修习一百年术法就杀了我父皇,可见鲛族有多可怕,哪怕没有织海梭,待海虞再修习上千年万年,荒主的位置上可就不知道坐着谁了。” 听到这赤俞眼神一凛,随即对羽昭道:“传令下去,渡河。” 羽昭垂首领命正要出去,赤俞又叫住他:“把你三弟找来。” 进攻的号角划破夜空传进鲛族王宫宫墙内时,宫中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议事房内依然声音不断。 “天要亡我鲛族啊” “小皇子生不逢时啊,降生在鲛族大难之夜。” “你怎知是小皇子,万一是小公主呢,那我们就可以请出织海梭了!” “隐慈神医早替王后看过脉象了,确实是小皇子。” “都说了,传说,传说啊,是公主又怎样” 产房外,鲛王海虞听着浔桑河畔的号角声和王后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叫喊面色凝重。 产房内,主医官正大汗涔涔地给鲛族王后接生。东桓隐慈做医者已有三千多年,在鲛族有神医之名,上到鲛族之王下到普通族人,经手的病人不计其数,接生过的鲛族婴儿也是数不胜数。但是今晚的她却仿佛一个还没出师的毛头医者,双手止不住微颤,好几次都拿错了东西。 一屋子的婢女和女医者们端水拿棉布也是慌慌乱乱的。 榻上正满头大汗叫喊的精致美人一把抓住站在榻前的贴身侍女甘竹:“让他们都出去!别在我眼前晃!晃得我头疼!” 甘竹一挥手,婢女们都退了下去,女医者们看向主医官隐慈,隐慈点点头,女医者们也退了下去。一时间产房内只剩了王后c甘竹和隐慈三人。 王后停止了嘶喊,握住隐慈的手,目光恳切看着她哽咽道:“姑姑,你已经帮了我了,就帮到底吧。” 隐慈垂着头不去看她,道:“王后,这关乎到鲛族存亡。” “姑姑,你不是最疼斯月了吗,什么鲛族公主魂血,什么织海梭,什么上古神兵,那都是无稽之谈,那是传说啊,传说怎能当真呢姑姑?你只用告诉海虞我生的是个儿子,那孩子甘竹都已经找好了,也是今晚生的,姑姑,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隐慈垂目不语。 东桓斯月泣不成声:“姑姑,我和海虞成婚数千年,就这一个孩子,姑姑,你知道的,怀这个孩子用了我太多灵力” 东桓斯月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隐慈抬头一看,只见斯月双眸的颜色由原来的乌黑变成了浅灰色——这是鲛人将死之态。隐慈心中暗骂自己居然毫无察觉,斯月原有不孕之症,偶尔怀上又极易小产,这个胎儿是她以灵力滋养大的,而鲛人又和别族不同,灵力耗尽则命尽。 看着这个鲛族最美的女人,自己最疼爱的晚辈,小时候调皮捣蛋总爱拿自己晒好的草药去喂猪的斯月在隐慈脑海中纷乱闪过这孩子被东桓家宠上了天,嫁进皇室又被一族之王捧在手心里,从没有过什么不顺心的事,这是隐慈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心碎。 隐慈忍泪垂下眼,道:“我答应你。” 东桓斯月不敢相信:“姑姑,你果真答应我” 隐慈抬眼看着她,眼中是十分的温柔怜爱:“姑姑何曾骗过你?” 东桓斯月松一口气,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我从小以为大荒安宁,人心纯净,一直守着远古时留下来的族训,不以修杀伐术法为主,我们鲛族人都是吃了这样的亏以为我不犯人,人必不犯我姑姑,你一定要给我的孩儿找一个好老师,好好修灵力,学术法别像她娘亲一样,别像她今日的族人一样” 话未说完东桓斯月就闭上了眼睛,没了气息,一张精致的脸在刹那间失去了生气,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滚落。 隐慈忍着泪连忙往她腹中灌了一股灵力,然后抄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准备剖腹,甘竹也含泪去另一房内去抱那个男婴。 海虞在外面拍门:“怎么这么久没动静了?斯月怎样了?” 隐慈应道:“就快生出来了,请王上等一等。” 话毕,一枚小小的人儿已从东桓斯月的腹中取出,隐慈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给斯月盖上被褥,正在此时,甘竹也把男婴抱了过来,正要和隐慈手里的换过来,隐慈却根本不管她,疾疾几步抱着怀里的小人儿往门外冲去。 “神医!你这是要作什么!” 甘竹惊叫着去拦隐慈,然而隐慈已经冲出了门外。 举着手里的人儿,高声道:“恭祝王上喜得公主!!” 那小人儿被这样一举,忽然大声啼哭起来,清脆的哭声在黑夜里飘散开来。 海虞微瞪着眼睛看着她,手心里一枚梭形的灵器正幽幽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他的背后火光冲天,万年海榕林正在烧成一片火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烟花地一瞥惊鸿 “浔桑河畔,鲛族王宫,南洲之战,鲛族之王究竟如何选择,传说的十万上古神兵是否存在,究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明日此时,鄙人仍旧在此恭候各位。” 手中拿来充当醒木的石头在临时借来的桌子上一拍,我抬手朝周围将我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的听众作了个揖。 一身水蓝衣衫的狐狸正拿着一只盆子笑眯眯地收钱,不消多会儿,盆子里就装满了大半。 看着这钱我很心满意足,于是一个小屁孩缠着我再讲一点点的时候我只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决定再讲一点。 但就是这一点点惹来了祸事。 我并不是一个说书人,我是凤栖山首席半仙修言座下大弟子芜清。 拿着盆正在收钱的狐狸也不是个说书人,他叫鱼拓,是我师父的第二个弟子,一只如假包换的狐狸精。 我说的书来自镇上唯一一个说书人极其宝贝的一本书——《四神族志》,放眼全镇,只此一本,而且绝不外借。 这个说书人原来也不是一个说书人,他是个读书人,有着鸿鹄之志,但却没有鸿鹄之才,他一直在参加选官的考试,然而久试不第。 刚开始他父母还能供他吃喝,给他盘缠去都城考试。谁知他实在是考了许久许久都没能考上,一直到他父母相继离世,一直到他自己从青衫少年变成了半个老头,也没考上。 鉴于他考了半辈子试没考上又读了许多书,镇上人送他一个称号“白考先生”。 没了父母的白考先生要继续活着,衣食住行都得花钱,镇上写字比他好的多了去,所以卖字是基本上没什么太大出路的。 幸好白考先生以前去都城赶考时在都城的一个书摊子上买了一本《四神族志》用以解闷。这本书在南渚镇没得卖,甚至连同类的书在南渚也找不出第二本,这可是独家。 思及这一点,在他父母离去不多久白考先生就在临街的戏台上说起了书。 南渚的老百姓不是没听过书,但以往听的都是鸳鸯大盗啦才子佳人啦一类的,这神族间的恩怨情仇可是从来也没听过,都觉得新鲜,这样一来,只要白考先生说书,那戏台下绝对是人满为患。 白考先生喝了半辈子的墨汁用来考试不怎么样,但说起来书来还是相当中用的。 只有一点不好,太慢了。 他大概想着要靠着《四神族志》过下半辈子,所以不能太早说完,每一次说书,中间要隔开十天半个月。 长此以往,每次听他说完想到下一次再听就是十天半个月以后了,我就心痒如一只小猫在我心里千抓百挠。为了不受这种抓挠之苦,我去白考先生家里把那本《四神族志》给偷了出来,闷头看了三天就看完了。 看完了之后又想,镇上肯定还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受着抓挠之苦。 我这么古道热肠,当然要帮助他们摆脱痛苦。 于是就和白考先生错开日子在街上摆摊说书。为了躲着他,每一次都在不同地方,他半月一次,我两天一次。 我说书很快,所以每次白考先生打听到我说书的地方要来找我麻烦的时候,我都已经说完走了。 偏我今天给那小屁孩多讲了一段,正好给了白考先生时间来追我。 我正讲得十分有味,小屁孩也听得十分有味,这时冷不防身旁一阵木具破裂之声,飞溅的木屑扑了我满头满身。 回头一看,怒目圆睁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的白考先生手里拿着一柄铮亮的斧头,我找旁边面摊老板二胡借的桌子被他咔嚓劈成了两半。 眼角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狐狸脚底抹油一般已经抱着盛钱的盆子跑了。 白考先生瞪着我大喝一声:“无耻盗书之贼!老夫今日劈死你!” 喊罢手里斧头便劈了下来。 我急忙往边上一个打滚躲开了去,爬起来追着狐狸的方向一路狂奔。 背后是白考和二胡的叫骂声。 白考骂的是“芜清你这个狗崽子莫要跑!” 二胡骂的是“白考你这个老匹夫赔老子的桌子来!” 我边追狐狸边在心中感慨,狐狸精这种生物要说是世上第二靠不住,绝对没有谁敢说是第一的。遇事甩下人边跑,十几年的同门之谊在他那儿大概比不上一个屁。 狐狸尽挑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钻,我也跟着钻,白考先生也怒不可遏哇呀哇呀举着斧头跟着钻。 三人追逐着,小巷里一时之间惊得鸡鸣狗吠,来往行人避让叫骂不及。 巷子里住着几个常去听白考和我说书,知道我们之间恩怨的,见我们俩跑进来,大声调笑。 “又是你们两个,老畜生,小畜生,莫撞倒我的晾衣架子!” “老秀才你跑快一点嘿!几时才能见你劈上阿清一刀?” “阿清溜得比泥鳅快,你看不到了。” “阿清你不是在凤栖山上跟着道长学法术吗?怎么每次都被这个老头子追着跑?” “他只学了些玩耍的戏法,哪里会什么有用的?每次他师父下山驱鬼他都是站在旁边看的。” “阿清你莫跑了,让他劈一刀算了,他三天两头追你怪累的。” 我回头大骂:“不如你让这老秀才劈一刀?他老眼昏花,你直戳着让他劈也劈不中的!” 身后一阵哄笑。 追着追着,狐狸的身影忽然就在一处没人的地方凭空消失了。 我才想到,一个狐狸精想摆脱一个老头的追杀是何其容易,只消使个术法就能瞬间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可我他娘的不会这瞬移的术法啊! 心里百遍千遍地骂着没心没肺的狐狸,脚下半点不敢停,这白考先生经年累月地浸淫在书堆里,体格却是好得很,举着把大斧头大喊大叫地追了我半炷香的工夫还不见他疲累,倒是我这个年轻后辈喘气不止。 出了这条巷子就是条大街,现已快到傍晚,街上的人还是来来往往。 正在街上拼了命跑着,忽然有软语糯音丝丝钻入耳中,又有暗香浮动盈鼻。 抬头一看,前方有一个不知道是酒家还是客栈的,装潢比别家华丽轻佻些,门口站着些衣着精致轻薄容貌姣好的女子在招揽客人,生意似乎比别家要红火些,但进进出出的客人无一例外都是男子。 因为师父极其严肃地吩咐过不许跟着狐狸来这附近,是以南渚镇的这块地方我从没来过。 但狐狸最喜流连各色勾栏之所烟花之地,每回从镇上回去必和我吹嘘炫耀一番他在那些地方度过的欢乐时光,所言皆是那里的女子怎样美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里的男子如何清俊吹拉弹唱无所不会。这么一对,应该是“那种”地方没错了。 我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便躲了进去。 白考先生紧追而至,但他一看门口手摇团扇穿着轻薄笑盈盈的女子便没有继续追我,而是丢了斧头,以手遮面,口中骂着“无耻之徒盗书之贼”转身跑了。 我猜得不错,读了半辈子圣贤书,临街说书已是他作为一个读书人的底线。 勾栏之所烟花之地,他是绝对不会踏入一步的。 见他已走,我也要出去,结果还没出那道门便有两个女子笑嘻嘻地把我拉了回来,一面又问我是来找姑娘相公还是来听曲。 我还摸不清情况,想着刚跑进来躲了难就要走也不大好意思,再者听狐狸念叨了那么多次,对这地方并不是没有向往的,便随口说听曲,于是两人把我安排在一楼厅中坐下,随即有人摆上酒和瓜果。 厅中有一挂了纱幔的高台,高台上一个身姿妙曼的女子正在低头抚琴,高台下坐着许多和我一样来听曲的客人,一个个都伸着脖子望着纱幔中那道朦胧的清丽身影。曲弹得不错,但这么一动不动坐着听久了也甚无聊,就和一旁斟酒的婢女聊起天来。 聊了两杯酒的工夫就把这地方打听了个差不多。这地方叫碧绸馆,一楼的前厅是馆中红牌弹琴舞蹈,众多客人一起欣赏红倌人琴技舞技的地方,较为风雅,而后院和二楼则是清一色的雅间,通常是一个客人欣赏一个姑娘或者一个相公的地方,较为风流。 听婢女说完,我的好奇心又开始浮了上来,然而进了这地方已经是犯了错,要是还找姑娘相公,师父知道了定然会打断我的腿,只能强把心里的好奇压下去。 谁知刚这么想完忽然一举杯间眼角瞥见一抹清雅如月光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堂侧穿过径直去了后院。 虽没看见那人的面容,不知是受酒的影响还是受这地方的影响,那人行走时翻飞的月白衣带莫名像一只猫爪轻轻地挠在了我的心上。那颗本就不安分的好奇心又浮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蔷薇丛花雨落星 我就看看那人长什么样,这总没关系吧。 然后便鬼使神差般站起来穿过座中也往后院去了。 迷迷糊糊进了后院风流之地,耳中是女子的莺声燕语和男子的笑声怒骂,眼前是左右两排上着灯的雅间,雅间的窗上时有曼妙女子和身形各异的男子倒影,倒影和烛光映在院中一片长势喜人翠绿如翡的竹林上,风过,竹叶悉索,人影斑驳,煞是好看。 心中不由得感叹,这确实是个适合卿卿我我的好地方。 进了后院却没看见那人,我只好用手指沾了口水挨个在雅间的纸窗上戳了一排洞过去,然而一直到最后一间,人也没找着,女子坐怀劝酒男子摸手掐腰的风流戏倒是看了不少。 正郁闷着要回厅中去,转了个身,却见竹林旁灯火阑珊处不知什么时候立了道修长的月白人影,白衣上映着斑驳竹影,正是刚才在厅中看到那个身影。 我正要走过去,忽然原本晴朗的夜空中传来一阵雷声,我下意识往上一看,只见头顶这片天空几条闪电隐隐现现。再看下来时那人已经从竹林旁走开,进了一间无人的雅间。 这一跟进去,里面却又是没人,又向里走几步,终于在一扇屏风后面的窗上看见那道身影。 只见那人站在窗边,正出神望着窗外的夜空中那突然闪现的雷电,若有所思的样子。 悄悄走近一看,只见他,肤色白皙,薄厚适中的唇,唇色似花染,似白玉雕的鼻,一双眸子里像有星河明灭,俊秀之极,恍若下凡天仙。 我不禁看得呆了,心中暗暗感叹,想不到这偏远小镇的妓馆里也有如此绝色。 大概真的是酒喝多了,我脑子里不知在琢磨些什么,居然从怀里摸出一把金叶来,向眼前这位仿佛周身凝着霜华的天仙一递。 口中也有些无伦无次:“敢问这位天仙哥哥姓甚名谁,我头回见你,也不知你在此处是卖艺还是卖身,我这有些” 话未说完,天仙周身空气一滞,整个屋子好像都变冷了些,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酒都醒了一些,正有股要退出去的冲动,天仙眉眼轻抬看了我一眼,眼中似有远山之雪。 一声闷响,我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掀飞弹在了墙上,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响,这是我从墙上摔了下来。 这人容貌好看,心却够狠,摔得我仿佛浑身骨头都散了。 我只是想花钱听他唱个小歌儿弹个小曲儿什么的,怎的就要把我往墙上摔呢 正哎哟叫唤着又见他手掌一动,以为他还要把我摔上墙,下意识双手护住了头。只听见头顶一阵什么东西被撞开的声音,一堆碎瓦片碎木头落在我身上。 打开手指缝隙一看,窗边已经没人,再往上看,房顶破了一个水缸大的洞,透过这个洞能看到条条闪电裂空。 此人果真不凡,行事风格如此独特,有门不走,非得把好好的屋顶折腾个洞出来。 此时我酒已醒了大半,揉了揉摔痛的地方,挣扎着爬起来出了雅间。 一出去就看见那白衣飘飘的天仙正站在对面雅间的房顶上和一个浑身黑衣戴着狰狞面具的男人打架。 一个白,一个黑,一柄剑,一把刀。 天上雷电交加,地上狂风怒号,剑身流云缭绕,刀刃寒光凛凛。 刀剑之间,风雷骤起,天地变色, 如此阵势,我能想到的只有——神仙和妖怪打架! 我连忙往外跑去,一路拍着雅间的门喊道:“快跑啊!快跑啊!神仙发火啦!要出人命啦!” 一路嚷着进了前厅,跑到门口,回头一看,却见厅中之人全都原地不动望着我,犹如望着个失智之人。 只得尽量用正常点的语气相劝:“大家伙快跑吧,刚才我在后院见着个天仙和一个妖怪打架,外面电闪雷鸣狂风怒号可不得了啊。” 他们还是看着我不动,唯有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走过来向我温温柔柔地行了个礼道:“公子要走的话请把酒钱听曲钱结一下。” 我看着她颇有些无语,正不知道说什么,忽然房顶被一个什么东西砸穿豁开好大一个洞,正砸在高台抚琴女子的琴案上,女子惊得当场昏厥。 台下之人尖叫着四处逃窜,找我要酒曲钱的小姑娘跑得影都没了。 我定睛一看,那砸下来的东西却是个满身鲜血,胸口处开了个大洞正嘶嘶往外冒着黑气的黑衣男人,正是刚才和天仙打架的那一个。 天仙哥哥下手真太狠了。 正要跟着一起尖叫逃窜,房顶又被一样东西砸开了一个大洞。 这回砸下来的是个白色的东西,不偏不倚正砸在离我一步不到的地方,好巧不巧还是那个刚刚才把我摔了一番的天仙。 我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犹豫着要不要跑,没等我犹豫完又一个什么东西倏地从房顶上飞下来直冲天仙。 而我几乎是本能般地一扑将天仙扑了开去。 “铮!”一声,一柄雕着古拙纹路周身缭绕着丝丝流云的剑直直地插在天仙方才所在的地方,力道之大,半截剑身都进了地。 看着那柄冷光森森的利剑,我心里顿时有点后怕起来。 身上摔的地方现在还痛得厉害,我却鬼上身般舍命救他。 果真美色误人,蓝颜祸水。 但凡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我想我肯定不会这么冒险救他,毕竟世上美人千千万,哦,不对,像他这样的绝色可能是世间少有。但是无论如何我的小命却只有一条。孰轻孰重,还是一目了然的。 而且天仙对我这个救命恩人还依旧是一点不客气,一把将我推出去滚了个大滚,伸手拔出那柄剑朝屋顶飞去。 我顺着他看去,见屋顶上站着几个衣着风格和天仙很像的白衣男子,其中一个眉眼间还和天仙有三分相似。 天仙一飞上去,房顶上又是一阵刀剑风雷之声,不断有木屑和瓦片震落下来。 其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对话声“月海帝星云三郎,如今却连自己的剑也拿不住了吗”“他中了解灵草毒”“不如趁此机会除掉他”“不可”“日后只怕更难对付”。 虽然屋顶上的对话堪称精彩,简直比白考先生说的书还吸引人,但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溜之大吉乃为上策。 看外面雷光滚滚,狂风裹尘,我咬咬牙冲了出去,直奔凤栖山。 心里虽惦记着天仙的美貌,但我法力低微,无法再救他一次,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他。 白考先生家住凤栖山脚下,上山的必经之路旁,想起这些天来确实妨碍了他的生计,突然间良心发现,心里一阵愧疚。路过他那巴掌大的住所时往里面丢了两片金叶,足以抵他这些天损失的收入了。 不想我刚丢进去,正在秉烛夜读的他听见动静一扭头便看见了窗外的我。 又是一阵“无耻之徒!盗书之贼!虞诈之辈!”,他抄起一把破菜刀连外衣也不曾披便追了出来。 他依旧是体力充沛,紧追我不放。 师父交代过我们在山上的住处不可让他人知道,我只能领着白考在山脚下转圈。 “你不是吧?!这里一个鬼影子都没有?!你还追着我砍?!” “你是真心想砍死我是不是?!” “白考你疯了吧!你得了疯病吧!” 我大叫大喊,他充耳不闻。 跑着跑着我便体力不支被脚下藤草一绊摔倒在地,他几步跳过来,龇牙咧嘴,正要一顿刀劈,这当口天上划过一颗极亮的流星,他停下了动作。 我以为他的疯病在这一刻忽然好了,谁知他只是在看那颗流星。 一般的流星在划过天空时都是一闪即逝,由亮到明。 而这颗流星却是越来越亮,而且离地面越来越近。 而且,它居然是朝着我们的方向过来的! 白考不仅不劈我,还大叫一声转身跑了。 散发着白光的流星一声闷响砸进了离我不远处的一片蔷薇花丛里,地面微震,溅出一阵漫天花雨。 天杀的好奇心让我控制不住地穿过蔷薇花雨,去看那颗落地的流星。 然而走进一看,那花丛里哪里有什么流星。 分明又是那个天仙躺在里面昏了过去,一身的白衣,白衣上点点嫣红的是蔷薇花瓣,大片猩红的是血迹,一张俊脸苍白得比镇上阿红家卖的白豆腐还白。 这真是缘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蔷薇丛花雨落星2 伸手在他鼻子底下探了探,嗯,还有气。 然后又环顾四周,天上地面看了个遍确定没有他的仇家什么的追过来才把他拖出花丛,也不敢拖回去,最后只能拖到半山腰一个小山洞里,再自己回去把师父平日里配的各种灵丹妙药拿了来给他喂下去一堆。 心里一边忐忑着要是师父闭关出来发现我偷了他那么多好药还不知道怎么罚我,一边又垂涎着天仙的美貌琢磨着要是他醒来发现我又一次救了他,说不定就以身相许了呢。 美滋滋地想着这些,在山洞里守了他一夜直到天亮也不觉得怎么累。 但那一堆拿到镇上去卖能卖出一堆金叶的药给他喂下去仿佛是喂了石头,直到第二天的阳光照进山洞他也没有一点要醒的意思。 我蹲在洞口边晒太阳边欣赏着睡天仙的美貌,边思考着他不醒的原因。 视线落在他胸前的一大片血迹上时我有所顿悟。 想必是我只给他内服没给他外敷,给他喂了一堆金贵药,却一点没管他的外伤,这怎么好得起来呢。 思及此,我又跑回去拿了些纱布药酒什么的来。 想到治外伤要给他宽衣解带我嘴角就不自觉地向上弯了起来,给他脱到中衣时甚至激动地不小心将半瓶凉凉的药酒浇在了他的胸口上。 谁想昨夜山洞外面有几只狼嚎了半夜都没将他嚎醒,我这半瓶药酒却把他给浇醒了。 一双星沉湖底般的眼缓缓睁开。 我心里叹一声:好美的眼。 下一瞬,他目光落在他半裸的被药酒浇得湿哒哒显出漂亮肌肉线条的胸膛。 周遭空气一凛,我直直地飞了出去撞在了山洞岩壁上,又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痛得我根本不知道是摔到了哪里,因为感觉他奶奶的哪哪都痛,散了散了,这回骨头真是要彻底散了。 这貌美的天仙却是个见人就摔不问青红皂白的主。 真真不该被色迷了心窍。 找回被美色冲昏的理智我挣扎着起来本能地要逃出去,一道剑光直刺了过来。 凌厉肃杀的剑风扑我满面,剑气之盛,像一把把刀子刮过我的脸。 甚至我额上的抹额都生生被这剑气割裂开。 真是把好剑。 瞬息之间,我已经在心里发了千万遍誓,若我今日有命走出这里,一定老老实实做人,绝不再招惹美男子什么的了。 心底的誓发完了,剑却依然悬停在离我眉心一寸不到的地方,剑身散发的丝丝流云在我发丝里穿来绕去。 却见天仙正盯着我的额间出神,像是看见了什么很稀奇的东西。 好一阵子过去,他依然是盯着我额间没有下一步动作,他的剑也就继续悬在我面前,剑风依然将我的脸刮地生疼。 我额间有一道狭长的红色胎记,像一尾细细的水中小鱼,因为这胎记太过女气,我又是从小就做男孩打扮,所以额间的胎记也一直用抹额遮挡着,除了师父和狐狸,再没人见过。 这胎记是比较特别没错。 但也没必要看这么久吧 我保持着双腿半蹲上半身往洞口探的姿势这么久,脚也麻手也酸,而且还痛,他却躺在干草堆上悠悠哉哉舒舒服服地欣赏着我的胎记。 只是看着,既不开口说点什么,也不动手做些什么。我想他大概是觉得用这种方式来折腾我会比一剑戳穿我的脑袋有趣些。当然,也有可能他是在给我开口解释的机会。 我壮着胆子试探着开口道:“这位大哥,昨夜你从天而降掉进了一片花丛,我见你不省人事,所以把你拖进这个山洞给你治病疗伤” “我方才扒你衣服是为了给你敷药,你衣服上那么一大片血,我想你肯定有很严重的外伤,我对天发誓,我对你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一点都没有,我不是那种人,真的” “大哥,你要杀我还是要留我,给个话,我脚蹲得很麻了,再这么蹲下去我可能会支撑不住不小心撞在你这柄仙剑上意外自杀,当然我肯定不希望死在你的剑上,说到底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诶,我师父的药很贵的,我为了你偷了好多,我” 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完,天仙眉眼间渐渐挂上不耐之色,却依然惜言吝语不说一个字,只手一翻收回剑,一跃飞出了洞外。 惊魂未定地追到洞边一看,洞外碧空如洗,太阳正明晃晃照着山坡上的野花野草和野兔,天仙却已了无踪影。 我心中更是有数:此人飞来飞去,果是仙人不错了,就算不是仙,也起码和师父一样是个半仙。 天仙走了,我也该回去了,站直了身揉揉酸麻的腿往外走,谁知脚踏出洞口时像是踩上了一张极具韧性的网,生生将我弹倒在了地上。 他竟然在洞口设了禁制! 我并不会解这样的禁制,只能祈祷狐狸发现我夜不归宿之后,会做点为人师弟该做的出来找我。 然而直到日落西山也没见狐狸出来找我,最后是一只鸟儿误闯进来,我才发现禁制已经自己解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处,还没进院门,就看见门口睡倒着一个毛茸茸蓬松松的畜生,嘴巴张开着,掉出舌头来歪在一边,流了一摊口水,脚边东倒西歪着几个空了的酒坛。 正是脚底抹油的好手狐狸。 狐狸极嗜酒,要么不喝,要么彻底喝醉,而且喝醉之后会变回原形到处跑,随便找个地方到头就睡。以至于每次醉醒来都是赤条条的,没少让山上的山精树妖什么的撞见他赤身的样子。 想起他丢下我一个人逃之夭夭,还喝得酩酊大醉好不享受便气不打一处来,于是顺手捏住他后脖颈上的皮毛,一把提起,扔进了院内鸡窝里。 窝里母鸡吓得咯咯狂叫,有几只还踩着他的身体跑了出来,留给他一身鸡毛。 脑海里想象了一下狐狸醒来之后恢复人形,发现自己在鸡窝里裸睡的场景,免不得一阵暗爽,顿感通体舒畅。又去师父闭关的山洞前看了一眼,没什么动静,便回自己房里往榻上一躺睡了个大觉。 这一觉睡到天刚刚亮便醒了,倒不是我睡眠不好什么的,而是酒醒的狐狸正在鸡窝里发出穿云裂石的惨叫。这声惨叫在凤栖山宁静的清晨有些令人悚然。 我心道不妙,虽从辈分上说来我是狐狸的师姐没错,但他毕竟是只比我大了几百岁的妖精,加上法力还比我强,狐狸精的报复心又重,师父这会子又闭关护不了我,等狐狸找过来我怕是要死。 说起师父闭关这件事我也是有些心累。 十八年前师父将我从一片西瓜地里捡回来之后没过多久就进入了修炼的渡劫期。像他这样活了好几百岁的半仙,在渡劫期很容易死于非命,上山被妖兽咬死,下海被海浪拍死,下雨天被雷劈死,各种离奇死法。 而且这渡劫期有长有短,短的几个月就过去了,长的能渡二三十年,就像师父,渡了十八年了还没渡完。 十八年来师父避免去任何可能有较大危险的地方,但凡驱鬼捉妖时受了点伤或者觉得身体虚了就战战兢兢躲进山洞里闭关修炼,生怕一不小心归了西。饶是他这样躲,每逢雷雨天气,雷电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照着他闭关的山洞劈了又劈劈了又劈。 想起这些便忍不住长叹口气,有胆做没胆认又没师父护着的我连院门也不敢走,赶忙一骨碌爬起匆匆抹了把脸,抓了几条新的抹额揣上,直接扒上床边那方矮窗,翻窗而出,一路溜下了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游春闺祸从天降 从没这么早下过山,头一回起早居然还让我赶上了个早市。 路旁包子馅饼,馄饨面条,热气腾腾,还有刚从乡下担上来的新鲜瓜果鲜脆蔬菜,街上人来人往吆喝买卖,几个垂髫小童抓着包子在人群中追赶打闹,惹得人群一阵骚动嬉笑,比起我常逛的夜市却是另有一番朴实味道。 找了家馄饨摊子坐下来,要了碗馄饨吃。吃着吃着,无意中听见隔壁桌传来两人闲聊的话音: “咱们镇上近来真是怪事多。又是神庙闹鬼,又是采花贼的。” “神庙那事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闹也只在庙里闹,采花贼可是会进门来闹的。” “是啊,这都一年多了,每隔一两个月他就出来一趟,扰得良家姑娘都不敢出门了。” “你觉得他这一次会去谁的闺房?” “这采花贼还挺挑的,只进未出阁女子的闺房,镇上多数适婚女子都被他吓得匆匆成了亲,眼下未出阁姿色又还不错的只有谢家小姐了” 他们口中的采花贼我常听狐狸提起。 他说他此生的终极追求就是要做一个风流快活的采花贼,以至于我十分好奇,让狐狸向往不已的采花贼,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又苦于寻常手段遇不到这采花贼,于是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是每日偷跑下山,也学采花贼钻进黄花大闺女的闺房中,想着能对采花贼来个守株待兔,一来满足了我对采花贼的好奇心,二来还可以顺便抓住采花贼为民除害。 谁想这山下的女子心理素质如此脆弱,每次我一跳进她们的闺房里,她们必然先发出一声能够震天撼地的尖叫,久而久之,她们就把我当成了那个采花贼。 背着这样一个名声,我心里着实委屈得很。本来是打算去赌场里玩个一天半天的,无意中却听到那两人的对话,瞬间改了注意。 这两天倒是抓住那采花贼的好机会,不如我今天就去谢家蹲守,一睹采花贼的风姿,再顺手把他给抓了。 思及此,我囫囵吃完一碗馄饨便急急地去了谢家。 我心想反正我在这些人眼中已然是个采花贼了,不如行事作风拿出点采花贼的派头来,于是跳进谢家小姐闺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嘿嘿嘿嘿嘿” 正坐在梳妆台迷恋地看着镜中的女子闻声回头看我,接着张口大叫:“啊!!!采花贼!!!” 这谢家小姐看着瘦瘦弱弱,嗓门却是出奇的大,一顿叫喊差点没把我魂给震出来。我承受不住这嗓门的攻击,转身就要跳出窗外。 然而就在这时冷不丁从床后窜出几个大汉齐刷刷朝我扑过来。 一时间闺房里人声鼎沸直掀房顶。 “无耻淫贼!!哪里跑!!” “抓住他!!抓住他!!摁紧了!!!” “狗娘养的的采花贼!今个儿总算是抓住你了!” 可怜我到这时才知道术到用时方恨少,现在连个隐匿遁逃的法术都使不出来,只能任由这些莽夫将我绑成个粽子丢进了衙门的牢里。 “姓名?”一个穿着官服留着小胡须的男人站在牢门外问我。 “芜清。” 旁边有人用纸笔记下写着什么。 男人突然拔高了嗓门:“采花贼芜清!!调戏良家女子!!毁人清白!!明日午时问斩————” 官服男人喊完这一嗓子就带着抓我来的那几个大汉离去,仅仅只是问了个名字便完成了对我的审判,想不到山下衙门的办事效率如此之高。 “喂喂喂!我不是采花贼!!”我叫喊道,然而他们离去的步伐毫无停滞。 我颓然躺倒在潮湿又阴冷的地上,正郁郁想着如何才能逃出去,牢里又被丢进来一个五花大绑的黑粽子。 又是那个穿着官服留着小胡须的男人站在牢外问:“姓名?” 被扔进来的这个人却好像没听见似的低着头并不回答。 小胡须拔高声音又问一遍:“姓名?” 依旧是不答。 小胡须沉默半晌,猛然拔高嗓门:“采花贼无名氏!!调戏良家女子!!毁人清白!!明日午时问斩——” 喊完这嗓子小胡须优雅又夸张地甩了甩宽大的袖子,带着几个大汉离去。 这效率,高,着实是高。 听刚才那小胡须说,这黑粽子是个采花贼,但见他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坐在对面,连头也低垂着叫人看不清他面容。如此毫无存在感的气质,实在是和我想象中浪荡不羁的采花贼相去甚远。 于是怀着好奇试探道:“对面这位大哥,你真的是采花贼吗?” 不答。 难道这是个有耳疾的采花贼? “对面这位大哥,你是有耳疾,所以听不见我说话吗?” 不答。 大概真是个耳朵有问题的吧 谁知这个念头刚闪过,黑粽子就出声了。 “不是。” 一把略低的嗓音,清冽如风。想不到这个闷闷的黑粽子声音还蛮好听的。 “那你是采花贼吗?” “不是。” “你不是采花贼,那你是什么?” 不答。 我又问了几个问题,他却是再也不做声了,一阵死寂般的沉默,整个牢房里静得连我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仿佛刚才他开口说的那两句是我的幻觉。 原本想着如果他不是采花贼,我们还可以互相帮助一起逃出牢去,但他居然这么没有求生,还如同一个闷葫芦一样一问三不答,顿时没了再和他说话的想法。自己安静下来细细想如何逃走。 想着想着忽然想起来,我身上是带了师父给的应心石的。 凤栖山上多奇禽猛兽,我法力低微碰上了些凶悍的兽类很容易被伤害,师父怕我哪天出去玩就回不来了,就给了一块应心石让我天天带着。 这应心石是师父一次游历时偶然寻获的宝物,世间仅此一对。 我和师父一人配一只,若其中一块被所配之人的鲜血浸染,另一块会发出血红色的光,同时天上会出现一道红光指引染血应心石的位置。 可是我在手脚都被绑了的情况下怎么才能让自己受伤流血呢? 撞墙。 这两个字一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就立马被我付诸了行动,“咚”一声闷响,我的额头重重撞在墙上,疼得我闭上眼嘶嘶抽气,一瞬间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眼花剧痛当头,一下子没控制好力度,我怕是差点把自己撞死。 撞完我就后悔了,虽然头上是感觉撞出了血,可是应心石压在领口处的层层衣物之下,我根本没办法让它沾染到我的血来和另一块应心石感应,除非我血流得足够多能流到领口处浸过衣物浸染应心石。 不过如果到那种程度,不等师父来救我,我一定已经血尽而亡了。 我不禁叹口气,我不但在术法方面学艺不精,连智商也欠奉,白白的给墙磕了个大响头。 我紧闭着眼正忍着疼,忽然感觉有些不对,眼皮外好像更暗了一些。 这么想着眼皮已经打开,却见一张极扭曲狰狞的面孔就在离我半臂不到的地方紧紧盯着我,一半脸在黑暗里,一半脸在烛光里,好不诡谲可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闷粽子徒手拆窗 “啊!!!!” 我大叫一声,几乎是本能地一头撞开了眼前的这张“鬼脸”,一个翻滚往旁边一倒滚开了去,像只烫锅上的虫子一样在地上狂爬 只希望能离“那只鬼”远一点! “啊呀我的妈呀!!活见鬼了我!!!啊啊啊!!!” 好容易爬到了另一面墙边,发现那“鬼”没有追来,才定定心神鼓励自己回头去看。 回头一看刚才在的地方,黑粽子站在那里,一张疤面有些愣怔地看着我,身上的绳索落在他之前在的墙边。 我松了口气。 现在这个角度和距离看他,一是远了一些,二是他脸上被阴影盖住的更多了,不似刚才又近又光影斑驳看起来有冲击力。 这样再看,分明是个人,哪里是什么鬼,只是脸着实丑些罢了。 这一冷静下来之后,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和言语,不禁脸上有些发红,任凭哪个样貌不好的人听见别人说自己丑都是要难过的,何况我刚才还大呼大叫把他当鬼,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位丑丑的兄台该有多难过。 “咳咳,那个,不好意思啊,我没有觉得你很丑,其实你长得挺好的,你看你,长得这样高挑,我只是胆子小” 话出口,立马就觉得不对了,什么长得高挑?这不是明显在避开他的脸不谈吗?什么胆子小?这不是说人家长得很吓人的意思吗?这会子人家该更难过了。 果真丑兄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低眉垂眼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我平日里最看不得这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人受委屈了,如今这委屈还是我给他受的,心里一着急,嘴皮子又没忍住,越说越多。 “这位大哥,其实长得不好看呢,也不是你的错,虽然你脸上全是疤,但是我这么大致一瞧,你这身量还是挺不错的,又修长又挺拔,穿着这身看起来不咋地的黑衣服也蛮有味道的,如果不看脸光看你背影的话,肯定很多人都会觉得你是个翩翩美男子” “而且男子长得好不好看也没什么用嘛,一般女子都喜欢像你这样高大的” “你看我,长得是粉面朱唇,面如冠玉,皮肤白皙,眼大鼻挺,如雕似琢,我敢打赌这天底下比我好看的男子肯定是没有了,哦,可能还是有一个,我昨天在一家妓馆见到的一个貌若天仙的哥哥,那张脸真是俊得让人没话说,真是比花还俏比月还妙咳,扯偏了扯偏了,我就是想说,虽然我长得这么好看,但是天生生得矮,和一般女子差不多高,像我这样的男子就很难给女子安全感,所以很难有姑娘喜欢我,但是你就不同了嘛,你” 我好容易搜肠刮肚来的一肚子话正往外倒到一半,也不知道是哪句话逗笑了这丑哥哥,他忽然就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不笑还好,一笑满面的疤都跟着动,真是纵横交错,这场面,我差点又想大叫。 强忍着刺激,我还鼓励他道:“笑就对了,别看你长得不大好看,笑起来还是蛮有几分动人的,哈哈哈哈。” 是动人没错,吓得颤动人。 我哈哈哈强撑笑着,他脸上的笑却渐渐地收了,向我慢慢踱步过来。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要干什么? 我心中莫名一顿紧张,脑中突然闪过些他猛然化为鬼怪,张开血盆大口吃人的画面。 他人还没到我面前来,我就被自己想象中的画面吓得闭上眼了,平时一炷香也没给哪路神佛上供过的我,此时只能在心中狂念佛,祈求大荒众神保佑。 “想出去吗?” 听见这句话我猛一睁眼,正好瞧见他蹲在我面前,眼中似有笑意一闪而过。大约是在笑我这副胆小如鼠的样子了。 是了,他整个人如我一般从头到尾被捆成一个大粽子,就我刚才撞墙的那会儿工夫就把重重叠叠的绳子给挣脱开了。他要是有办法能从这牢里出去,应该也不是不能相信。 我点头如捣蒜。 他也略微点了一下头,伸手帮我解开了身上的绳子。 我们两个都站起来,我看看牢门外确定没人过来,又敲敲牢里的地板,才回头问他:“我们是挖地道出去吗还是” 话还未问完,转头就见他已经徒手将铁窗上两指粗的铁棍徒手攥在手里攥弯了。 攥完了还不算,他还把七八根铁棍悉数拔出扔在了地上,叮叮当当一阵清亮的响 如此一来,想从这窗户上爬出去,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只是这丑兄的力气也着实大得离谱了吧,这让造出牢房铁窗的人情何以堪 “你先出去。”丑兄道。 我点头不迭,伸手去够那已经不能称之为铁窗的铁窗,手是够到了,但这窗户实在是修得太高,我踮起脚也只能半只手掌扒在上面,扒了好几下又跳了好几下,都没爬上这窗户。 正满头大汗跳着,忽然脚底下一轻,整个人忽然往上升,低头一看,却是丑兄正托着我的脚底将我往上举。 我道声多谢,连忙借着这力爬了上去。上了窗户之后看看下面的高度,于我而言,又是件难事。 凤栖山上有一处断崖,我小时候有一次去那边玩耍不小心从断崖上摔了下去,幸亏挂在了一截从断崖上斜长出来的松树枝上,师父漫山遍野地找我找了半日才发现我把我救了上来。虽是如此,但掉落悬崖的那个瞬间和在悬崖上挂了半天,脚底下是幽幽深谷的感受却像颗不死的种子种在了我心底,从那以后只要过了一人高的地方我都不敢跳。 “怎么不跳?”丑兄问道。 “我我我有点怕高” 话音刚落,背后有阵轻风靠近,感觉有一只手掌托在了我的腰上,将我轻轻一带,我便跟着身后那人轻轻落在了地面上。 我转身一看,丑兄从我身后退开一步,一手拍着身上的灰,另一只手里拿着刚刚在牢里从我身上解下去的绳子。 看来这人不光有一身蛮力,还是个有身手的。 我心中甚感佩服,抬手打个拱道:“兄台身手了得。” 丑兄看了我一眼,也颇有风度地打个拱,眼中有些笑意,道:“哪里哪里。” 我看他眼中有笑意,心里也高兴,起初他进牢里来一句话不说,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就刚才这么会儿工夫居然连着和我说了好几句话“想出去吗”“你先出去”“怎么不跳”“哪里哪里”,想来一定是我刚才对他的那番开导起了作用,他变得更自信更开朗了。 虽然说这次下山来既没有见着那大名鼎鼎的采花贼,还惹了牢狱之灾,但是能在牢里碰到一个沉闷寡言的人并且成功开导他,使他变得开朗些,也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 心里想着,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了八分笑,又对他拱手道:“兄台,我们是越狱出来的,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都快些回去藏起来的好,今日与兄台相识实乃佳缘,小弟我住在镇外的凤栖山附近” 话还没说完,丑兄忽然拿着手里的什么东西在我眼前快速地晃了几晃,等我终于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时,我也看清了自己身上的情况。 我他姥姥的又被绑成了个大粽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破神庙烤兔飘香 我惊呆在原地,瞪着眼睛看看身上的绳子,又看看面前一副气定神闲的丑兄,心里写满了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匪夷所思。 把我救出来?又把我绑起来?这是什么道理?! 没等我想通此节,整个人就被他扔上了肩。我挣扎了两下,却被他轻轻一拍背心便全身软了下来,动弹不得。看来他不仅力大无穷,不仅身手了得,还他奶奶的会法术?!我咬着牙长吐了口气想纾解一下胸中郁闷,诶?我的嘴巴还能动? “莫要喊叫,不然我把你拦腰折断再撕成两半扔在这大街上。”他口气温柔甚至还有些嗔怪,仿佛口中是在说“莫要调皮,不然我不给你吃糖了”。 一顿大喊大叫才刚到喉咙,就被他的威胁逼得生生悉数吞了回去。 他的手劲有多大我可是见识过的。 我想我的脑子大概是被狗吃了,虽然我被抓进牢里完全是被冤枉的,那难道每一个被抓进牢里的人都是被冤枉的吗?看他那副老实巴交,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的样子,我竟完全没有想过这是个坏人,果真会咬人的狗不叫 居然后知后觉到被他捆成粽子扛上肩才悟过来,真是太迟钝了 这还是大白天的,他就这么扛着我在街上走,路上行人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却没人敢上前来管管这桩事,只有几句低声的讨论飘进我的耳朵。 “那不是凤栖山上的那个小道士阿清吗?怎么被人绑了?” “别管闲事,看那疤脸就是不好惹的。” 只有一个肉摊上一瘦一胖两个高壮的屠户仗着几分胆子,人手提着把剁骨头的大刀,跳出来摆了个虚浮的架势:“呔!你这丑人!光天化日的啊呀!!!”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茶棚子不知怎的突然倒了下来,两个屠户倒也是反应快,一下子跳了出去,然而还没及缓过神来,茶棚的两根柱子倏地自己直立了起来,迅雷不及掩耳地给了两人一人一下将他们打昏了。原本还有几个人见着有人路见不平,正要加入,看见如此情况大叫一声:“这是妖法!!妖怪啊!!” 街上男男女女顿时泄堤洪水般稀里哗啦跑了个精光。 这可真是令人郁闷 “在这里!!” 正郁闷,忽然后面追来一个手执官刀官差打扮的大汉,举臂一挥,后面跑上来十七八个和他一样打扮的汉子。 “那两个逃了的采花贼在这里!!” “抓住他们!!” 官兵追上来,几把做工粗糙的官刀飞过来都不约而同地失了准头离我们好几丈远。 他们追逃犯的能力真是远远比不上他们判案的效率。丑兄扛着我突然身形一动行如疾风,后面的官兵们霎时被甩下好一段距离。 看着这些拿着大刀的官兵追我们,我心里竟然说不清楚是想被追上还是不想被追上。 只能先忖度着被官兵追上拉回去砍头惨,还是被这个会威胁要将我拦腰折断撕成两半的丑兄抗走惨,然而没等我忖度出这个问题的结果,丑兄已经扛着我到了镇外的一处破破烂烂已经荒废的神庙。 此人脚力也是了得 一进庙门,他只手把几个落满灰尘的蒲团拍打干净放在墙边摆好,然后把我放在了这排蒲团上。又伸手在我的额头上放了一下,头上一阵热度传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给我施什么妖法。 但我并没有感到半点不适,反而之前撞过墙也就是他手掌覆盖的那块地方,痛感渐渐地消失了。 难道他在给我治伤? 收回手后他只淡淡看我一眼,随后走到庙里的神像前,咬破了手指在地上涂涂画画什么。 他画的东西像鬼画符般我并看不懂,只知道大概是个阵法。 再看那神像,大约两人来高,身上的彩漆剥落了许多,这里缺一块那里少一块,斑斑驳驳的,看起来难免有些诡异。 更诡异的是神像的那张掉漆斑驳,但依稀可辨俊秀轮廓的脸,居然让我感觉有些眼熟,但又一时想不出来到底像谁。 干脆不再去想了。 那边丑兄画完他的鬼画符,又在我这边绕着我画了一圈什么符文,然后才去对面墙边靠着墙坐下来,像是有点累的样子,一坐下去就闭上了眼。 我却不懂了,这又是干什么?绑了我来,什么也不说,只在我旁边画了一堆鬼都看不懂的符,然后自己闭目养神?心里一堆疑惑,却又不敢开口问他,一来还记着他刚才“拦腰折断撕成两半”的威胁,二来万一他本来不想做什么,结果我问了之后,他为了对得起我这一问非要做什么怎么办?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他倒好,无所忧虑地闭着眼养神,也不知道后来是不是睡着了,我却连眼睛都不怎么敢眨,一直盯着他,生怕他突然醒来想起来有什么事没做。就这么活生生盯着,直到一个白天过去,直到日落西山夜色东上,他也没睁过眼。 我也巴不得他不睁眼,巴不得他一直不睁眼就这么睡死过去最好,但无奈我出来一整天了,只有早上吃了一碗馄饨,早消化得无影无踪,我又是一顿缺不得,一饿就各种腿软无力肚子叫。 这庙里又极安静,是以我肚子发出来的咕咕响声在庙里回荡一圈之后,直接把丑兄给吵醒了 我惊恐万分地看着他睁眼。 他一睁眼也看着我,然后直起背来伸了个懒腰,然后起身朝我走过来。他面容可怖,身形又高大修长,这么慢慢走来莫名带给我一种要命的压迫感。 我以为他终于要对我下手,他却在走到庙门口时 转了个弯,出去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出去找杀人工具吗? 脑子里一下子闪过各种各样的死法,什么大卸八块死无全尸啦,什么刀刮凌迟片片肉啦,想着想着我就难过害怕起来,眼泪一下子没忍住流了满面。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早知道我就乖乖呆在山上不跑出来玩了,我宁愿在山上闷死,也好过在这里被吓死 还没等我哭完这波,丑兄已经回来了,手里提着只什么东西。我眼睛里被泪浸得雾蒙蒙的,眨了好几下才看清楚那是只已经剥了皮的兔子。 正思索着这没了皮的血淋淋的兔子会和我的死法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他的暗示?他又一只手抱了很多枯树枝丢在地上。 然后,架了个火。 烤起了兔肉。 兔肉的焦香飘了整个神庙,直往我鼻子里钻,闻着这气味,看着那兔肉,肚子又一阵咕咕咕,比方才吵醒他的那阵还响亮上许多。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又是那种似有若无淡淡的笑意。想到自己死到临头居然还嘴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干脆闭上了眼,眼不见为妙。 谁知闭眼不多一会儿后,眼睛虽是看不见那兔肉了,鼻子闻到的气味却是香了好几倍,仿佛那兔肉就在我鼻子底下似的。 忍不住睁开了眼,首先看见的是丑兄那张放大了的鬼脸,忍住惊叫,目光再往下看,确实有一小块兔肉就在我鼻子底下在我嘴边。 我狐疑地看向他那张疤痕多到已经极难辨认表情的脸,不知道他要干嘛。 他嘴巴轻轻动了一下,道:“张嘴。” 我犹犹豫豫刚张开嘴,他就把那块撕得不大不小的烤兔肉塞进了我嘴里。 饶是这兔肉烤得香香的,馋得我简直受不了,我却吃不准他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兔肉是不是有毒,只含在嘴里,没敢咬。 他又张了张嘴,道:“吃。” 我也把心一横,算了,毒死就毒死吧,起码做个饱死鬼,起码死相没有我想象中的刀刮凌迟片片肉那些惨啊。 于是也豁出去了,大口大口嚼了起来,四五下便嚼完吞进了肚子里。他也是不嫌累,我嚼完他就喂,专挑兔腿这种肉嫩的地方撕,还每一块都撕得不大不小刚刚好嚼。我本来胃口就不小,加上大半天没吃东西,居然一个人把一只兔子吃了大半才饱。 我吃饱了,也懒得张口了,静静地等死。 他见我不张口,便自己把剩下的兔肉给吃了。 见他吃得也很有胃口,我却目瞪口呆,原来这兔肉没毒吗?? 满肚子的疑惑,终于我冒着被“拦腰折断撕成两半”的风险忍不住开口了。 “大大哥,我不大叫,那我可以小声说话吗?” 他把一口兔肉吞下去,看我一眼,道:“可以。” “你说你不是采花贼,那你为什么被抓进去了?你是劫匪吗?” “不是。” “那你是杀杀人犯?” “不是。” “那你是要杀我吗?” “不是。” 我心里松口气,继续问:“我们两个有仇吗?” “没有。” “” 心里顿时狂风暴雨:“那你为什么抓我?!” “我是采花贼。” “” “所以你在牢里说自己不是采花贼是骗我的?” “嗯,骗你的。” “大哥你看清楚了,我可是个男子。” 穿了十八年的男装,言行举止哪哪儿都不像个女孩,除了师父和狐狸再没有人知道凤栖山的小道士阿清原来是个女孩,我不信他这么会儿工夫就能识破我的性别。 他面不改色:“你生得好看,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 “” 我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群鬼聚又遇白考 我这厢狂风骤雨电打雷劈。 他那边风平浪静好整以暇。 正这么两厢无语着,他眼里忽然又涌上笑意。虽不知他究竟在笑什么,心里来火却也不敢骂他,只能恶狠狠地盯着他。谁知他见我盯着他,居然也就一直蹲在我身前让我盯着。 不知道是不是我身后的墙漏风,从盯着他开始,就一直感觉有一股小小的凉飕飕的风一直吹着我的一只耳朵,吹得我耳朵痒得狠,实在是忍不住了便放弃了盯他转了转头想蹭一下耳朵。 谁知这一转头,哪里是墙漏风?分明是一个面如死灰,头顶半秃的女鬼正嘬着一张血红血红的口朝着我的耳朵轻轻吹气!! 几乎被吓到魂体出窍!!! “啊!!!!!!” “啊!!!!!!哈哈哈哈!!!!” 我一叫,女鬼也跟着叫,只是我叫的很绝望,而她叫的很兴奋!一张血红血红的嘴唇张得可以塞下半张脸!里面两排半黑半白的尖牙看起来极瘆人! 两厢正对叫着没个完,蓦地一只烤得半焦还带点肉香的树枝嗖地一下将血口女鬼钉在了墙上,树枝上明显灌了法力,女鬼眼珠子转了转,幽怨地看了眼将她钉住的丑兄,慢慢化作一股恶气消散了。 我转过头来好容易才顺下一口气,这一转头瞬间又是一口气赌在了心口。 只见庙里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好几只形态各异色彩斑斓的鬼,有没头的缺胳膊少腿的,有完完整整但穿得似个锦鸡彩鸭的,有舌头长到拖在地上走,身子已经到了神像下,但舌头还在门外没拖完进来的 那个长舌鬼在神像下闻着嗅着,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舌头在丑兄之前用血画的那个阵法上转着圈舔来舔去,舔着转着,门外的舌头也进来了,再舔着舔着,他的舌头开始融化 没错,就是融化,慢慢地在那个阵法里融成一滩冒着青烟的血水,他仿佛对自己的舌头融化毫无知觉,舔得欢快,像是在吃什么美味 一边吃一边滋啦含糊地说着:“香香” 再接下来,半个身子都融进了地下去,那个阵法像是把融掉的鬼吃了进去。 从外面进来的鬼类越来越多,有正常从门走的,也有直接穿墙进来的,他们其中的很多都对我很感兴趣,对丑兄却是直接忽视像没看见。 不过我现在也没那么害怕了,因为这些鬼似乎对我身旁的那一圈符文有些忌惮,只是看看我而已,偶尔有胆子大的敢靠近我都会被一截树枝钉在墙上变作一缕鬼烟。 丑兄在我身侧倚墙坐着,一脸的悠闲,刚刚打散一只鬼的树枝又飞回他的手里。 我心里狐疑,开口问道:“这位兄台,其实你是个降妖除魔的高人对吗?” “我是采花贼。” 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回了过来。 我:“” 我暗暗咬了咬牙,不再说话。 长舌鬼整个融在阵里之后散发出来的恶臭似乎对这些鬼有着某种不可抗拒的诱惑,又有两个骷髅架子摇摇晃晃进了那个阵里,此时的阵法吞了个长舌鬼比原来大了一点点,开始泛着血红的光。 两个骷髅架子也融了,越来越多的鬼开始靠近那个正在慢慢扩大泛着可怕血光的阵法。 “好香” “好香啊什么东西” “香” 香?好几只鬼都化在了里面,明明只有满庙子要命的恶臭好吗?我都快被熏吐了。 挤进来的鬼越来越多,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很快大半都融进了阵法里。而剩下的为了挤到更前面打了起来。 一个长发女鬼抱怨一个肚子上开了个碗大的洞的胖鬼踩到了她的头发,胖鬼不说话,倒是另一边一个打扮富丽的鬼婆婆一把揪住长发女的头发往下一拉,再一脚将她的头踩进了地下。 长发女被这么一踩也来脾气了,头发倏地暴长几丈将周围一片鬼都给卷了起来往空中一举再砸在地上,有几副单薄点的骨架就这么被砸成了一地碎骨。 这么一砸,庙里顿时大乱,群鬼全武行,喷血的喷血,拔舌头的拔舌头,抠眼珠的抠眼珠,还有把自己脑袋拧下来当武器去砸别人的。 虽不知变成一滩臭水这种事有什么好争抢,但此情此景真是好不热闹精彩,我看得忘我,简直连自己什么处境都忘了,虽然偶尔也和师父下山给人捉过鬼驱过邪,但这群鬼打群架着实是少见,一时间心里只想着要把这画面记下来,回去以后编成书上街去说,又能赚一笔。 群鬼打着打着,漫天舌头眼珠子飞舞着,忽然庙门出传来一声苍老又嘹亮的尖叫,群鬼被这声尖叫吸引十分默契不去争抢那个阵法,齐刷刷转了方向,张牙舞爪朝庙门外冲去。 庙门外一道略显猥琐的灰色人影闪过,丑兄纵起追了出去,又是几声古怪各异的惨叫传来,庙外顿时鬼嚎连天。 我伸直了脖子想去看庙外发生了什么,却在下一瞬直直地转了脖子看向右侧。 右边的墙上不知被什么东西一拳打出了个半人高的大洞,我还发着愣,洞那边蓦地伸出一只大手一把将我拖了出去。 “白考?!!” 看清来人我惊得大叫,白考先生手在我背后一拍,绳子落地,又单手捏了个诀在我肩上一搭,我手脚便恢复了知觉。 丑兄听见动静跑了过来,但人没到我面前就被两只胖鬼跳起来压住了,两个胖鬼如何能压住他,丑兄催动那截烤过兔肉的树枝,两个胖鬼顷刻间灰飞烟灭。 白考见这情形一句话没说便拉着我狂跑。 丑兄还想再追,却被一拥而上的鬼群压得人都瞧不见了。 我原以为他法术这么高强,肯定还能再灭了那些鬼再追来。谁想这次他却被鬼群压得无法动弹,我们跑了大老远也没追来。 丑兄没追来,剩下那些没去压住他的几只丑鬼倒是追来了,张牙舞爪,凶悍无比。 眼看就要扑上我们,白考手里一翻,掷出一堆黄色符文,这些凶鬼一沾上符文整个身子便从头开始整个身子化作一摊血水倾泻在地上,还冒着阵看起来热乎得很的白烟。 我大惊:“你还会驱邪杀鬼?!” 白考摆摆手:“哪里的事,不过当年赴都城赶考时买回来防身辟邪用的,没想到还真能用,我一个饱读诗书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会这些?” “你刚才徒手打穿了一面墙” “咳咳意外,意外。” 见他不大想在这件事上纠缠,我也干脆随口问了其他的:“你怎么突然跑这荒郊野外来了?” 白考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胡子都飞了起来:“还不都是你这无耻小贼!偷了我的《四神族志》在镇上说书,你又说得比我快,谁还听我说?!这些乡夫俗妇,字不识几个,口味却刁钻!听过神族情仇却是再也听不进以前的人间风月,我也是没办法了,想起这附近闹鬼才过来看看,找找灵感,打算写点鬼故事什么的来说!我只恨没带武器在身上,不然真想一刀劈死你!” 话音落,“啪嗒!”一声,奔跑中忽然有什么东西从白考袖里掉了出来。 闻声两人都停下脚步盯着那掉落在地的物件。 是一把做工精细的匕首。 白考干咳两声,一把拾起匕首胡乱塞进袖子里:“此匕是我用来削水果的,算不得武器,算不得武器。” 正要往前继续跑,又是一物落在地上,乃是一把寒光凛凛的大刀,足有二尺多长,刀刃上闪着锋利的光,一看就是杀人利器。 不过这回不是落在我们身后,而是落在我们的前方路上,直直地插在土里,明显是有什么在拦路。 回头一看,果真背后又跟上来几只鬼,而这几只又和庙里的那些有所不同。虽然他们周身鬼气冲天,但外形上来看除了脸白一些青一些之外与常人并没有太大不同,既没有舌头长到可以卷成一大卷的,也没有眼珠子掉出来挂在脸上的。 师父说过,鬼界中的诸鬼也是分级别的,通常越是低级的鬼就越难摆脱死亡时的形态,也越是混沌控制不了自己,甚至没有为人时的意识,只有高级一点的鬼族才能维持完整正常的形态,才能拥有和活着时一样的意识。 而现在跟上来的这几只,不但有完整正常的形态,很明显,也是有自己意识的。而且他们浑身散发着一种逼人的肃杀之气,其中一只的衣摆碰上了路边的野草,野草竟然在一瞬间由绿转枯了。可见他们绝非一般鬼类。 其中一个为首的,双手抱臂,朝白考抬了抬下巴,又望向地上那把斜插着的大刀,显然意有所指——听说鬼界稍微有点身份的鬼族都极会享受生活,鬼界有个极有名的鬼斗场,他们会抓很多人进去在鬼斗场里互相角斗或者同鬼族战士战斗以供观赏。 输了的就会被鬼族连人带魂地吃掉,赢了的会赢得鬼族的尊重,可以离开鬼界。而平时这些鬼中贵族来人间游走,在荒郊野外遇上人,又想一饱口腹之欲,也爱效仿鬼斗场取乐。 显然这个鬼族是有“高雅”品位的那种了。 白考也是倒是给面子,像只蚂蚱一样两大步跳到刀旁,其身手之敏捷,一点不像个年逾半百的老头,嘴里喊着:“我的符用光啦!看来你命里注定要遭老夫这一劈!你时运不济,莫怪老夫!!” 一嗓子还没喊完,他拔出大刀就朝我砍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遭禁足怒囚丑兄 我连忙往旁边一倒躲开了这一劈,这急匆匆间一倒也没挑地方,不小心倒在了路旁一堆乱石上,又磕破了额头。 此时也顾不得头上鲜血直下,连跑带爬就往前跑。我一边跑一边躲,他一边追一边劈,劈下来却都是歪了八里远。 那几只鬼族在后头走着,速度并不快,但每次扭头都能看到他们就在离我不到一丈远的地方,如影随形。 大概是终于忍不住白考久劈不中,为首的那个鬼族手中化出一团黑气朝我袭来。我见状往旁边一闪,黑气却长了眼睛般向我追来。正躲不过,一把寒光凛凛的大刀抽过来,抽散了那团黑气。 还没等我松口气,又是七八团黑气齐齐朝我追来。 我回头望向身后的白考,想问问他能不能搞定,这一回头却是大惊,一直在身后追着我,刚刚还帮我打散了一团黑气的白考此时却不知所踪。我还是跟着几个鬼族的目光望过去,才看见一道猥琐的灰色人影钻进了不远处的小树林里。 七八团黑气从不同方向冲过来,来势汹汹,眼看我就要被这些可怖的黑气袭中,就在这当口,突然黑夜中几道银光破空而来击散了这些黑气,紧接着又是几道银光直冲我身后鬼族而去。 再回头一看,只见半空中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朝我飞来,广袖云衫猎猎飞舞,丰神俊貌星月黯然,真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师父!!!” 我激动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鬼族被师父的术法击中跌在地上,大概知道师父不太好惹,为首的那个手一挥,一群鬼族便逃了。 狐狸也跟着来了,一落地就要去追那些鬼族,师父抬手制止了他。 “师父您怎么知道我出事了?”我一边大口喘气一边问道。 师父一只手抚上我的额头用法术治疗我的伤,另一只手拿出一块正发着红光变得通透的应心石来。 低头一看,原来我的应心石不知什么时候从衣领里滑落了出来,这会子正因为沾上了血迹发着红光,想必是刚才在乱石堆上磕的那一下流出来的血溅在了应心石上。 “这应心石可真是个宝物,每每遇险都能靠它得师父相救,嘿嘿嘿,师父您来的真是太及时了。”我一边擦着应心石上的血迹一边瞄着师父的脸色说道。 在他闭关疗伤的时候一个人跑下山差点丢了小命,还让师父中断了闭关来救我,天知道师父会怎么和我算这笔账。 果然师父用法术愈合了我头上的伤口后袖子一甩,板着脸转身就走。 我只能如同一个跟屁虫般默不作声地跟上去。 狐狸同我并肩而行,小声嘀咕道:“谁让你一个人下山的,师父受应心石感召强行出关,一看你不在山上,把我狠骂了一顿。” “白考拿着刀要劈我的时候也不知是谁丢下我一个人回山上去了,好笑。” “难道你连那个老匹夫也对付不了?不是吧,我知道你法力低微,但脑子总还是有的吧,师姐?” 刚说完,还不等我回嘴,他又促狭一笑,道:“哦,不对,叫错了,师兄。” 我一听这两个字,登时火冒三丈。 我之所以做男子打扮,是因为师父的师父早年定下门规之一收男不受女,但他把我捡回来了,总不好把我又丢出去,所以从小给我做男子打扮,就当我是个男弟子了。 然我虽从小做的男子打扮,到底是颗女孩的心,别人把我当男孩也罢了,对我底细一清二楚的狐狸也这么调侃我,我一巴掌把他肠子拍出来的心都有。 正要开口回过去,前方师父却突然问我:“你是如何碰上刚才那些鬼族的?” “我下山来玩,不知怎么的就碰到了。”我可不敢说是我被当成采花贼抓进了牢里,又被一个丑八怪绑进庙里,然后那个丑八怪画了个阵法引来了一大群鬼。 师父回头看我,我急忙垂下头盯着地上,我骗谁都能骗,偏偏在师父面前撒不了谎,一撒谎准露馅。 “听说附近有个废弃的神庙近日在闹鬼。”狐狸道。 闻言,师父调头朝破庙的方向去了,我连忙跟上,心里无数白眼翻给狐狸。 跟着师父又一次来到那破庙的门前,门前空荡荡的,方才在门前厮打的丑兄和群鬼此时已不知所踪。 之前来这里是被扛在肩上来的,头朝下倒着,也没看清这是哪座庙。现在才能用正常的角度看庙门上悬着的那块破旧的木匾。 上书七个大字,虽然庙宇年久失修,牌匾字迹斑驳,但上面的字还是清晰可辨。 帝星云廷真君庙。 我心里琢磨一遍这几个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但又记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神界龙族三皇子的庙。”狐狸在旁小声说道。 我一下记了起来,这不是白考那本《四神族志》里面出现过的人物吗? 《四神族志》这名字听起来像是本正经的史类书籍,实际上就是一堆神界传说的合集。 传说中大荒分神鬼人三界,神界中又分龙c玄c风c鲛四大神族和许多小神族,其中,又以龙族为最强最尊,因此,众神奉龙族之王赤俞为大荒之主。 而这云廷真君便是大荒之主赤俞的第三子,是位司战的武神,民间信奉供奉他的神像可压制邪祟保一方平安。 凤栖山在南渚镇西边,而这座庙在南渚镇东边,距离有些远,所以我从没来过这边,以至于白天被绑到这里来时,双眼所见的破庙并没有和以前听别人提起过的神庙重合起来。 听说这神庙原本香火鼎盛,镇上不少人都会来这里祈福,但是几年前不知怎的就听人说这里闹鬼,而且不是一天两天地闹,是经年累月,隔三差五就闹,闹了好几年。 原来热热闹闹的神庙一下子就衰败了,甚至原来家里供了云廷真君像的信徒也吓得把神像请出了家门。 师父也是知道这桩事的,但不知怎的没管。 师父双手负在背后,在庙外转了一圈,看了看白考打出来的那个洞和地上那堆绑过我的麻绳,躬身抬腿从那个大洞进了庙里。我和狐狸也跟着一起钻了进去。 进去一看,庙里也是空荡荡的,神像前和墙边的两个阵法以及那一大滩鬼融成的血水都了无踪迹,只有一堆烤过兔肉的柴火还在。 师父看过庙里之后,双眉微皱,神情有些凝重。 回去的路上,师父没再和我说过一句话,回到山上住处,师父才语重心长对我和狐狸道:“最近山下不太平,你们尽量不要再下山了。” “因为神庙闹鬼吗?” “不是这个,总之你最近别下山就对了。” “那是因为什么?” 平日里师父都对我有问必答,今天却摆摆手道:“别问了,清儿,尤其是你,我知道你喜欢热闹,又是贪玩的年纪,你平日里尽去些女孩子家家不该去的地方我也不怪你了,但无论如何要忍过这段时间,知道吗?” 我低头应道:“徒儿谨记。”心里却想着,反正你总要去闭关的,等你闭关了,我还不是想去哪儿去哪儿。谁知心里刚这么想完,一道银光从师父袖中闪出附在了我的脚踝上,瞬间隐了。 师父甩甩袖子朝闭关的山洞走去,边走边道:“为师强行出关,有些体虚,要再多闭关两三个月,我知你定会阳奉阴违,这是道禁足术,我不解,你就出不了这个院门。” “师父,我一定乖的,你把这术解了吧,太浪费您的法力了。”我保证道。 师父头不回,脚不停。 保证没用,又见狐狸并没有被施这禁足术,心里顿时不平衡起来,不甘心地想把他也拉下水,喊道:“师父你忘了给师弟也下一个!” “鱼拓法力强你太多,有能力自保,你操心你自己就好。” 师父说完这句,人影一闪,钻进一片树林去了。 我见他走远,想走出院门试试,结果人一到院门脚就走不动了像是脚上被绑了绳子拉住我似的。 狐狸笑嘻嘻地看我在院门前试来试去,走过来正要幸灾乐祸说些什么。 我白他一眼,扯开嗓子发出一阵像是铁铲刮锅一样的尖叫来。犬类动物的耳朵都是很灵敏的,狐狸修成了精也不例外,果真他正要迈到我身前的一只脚半空中打了转,捂住耳朵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一进卧房就沮丧地倒在床上,怎么想怎么郁闷,几个月不能下山,我非得活活闷死不可。 心中正郁闷着,忽然从窗外翻身进来一人,正落在我床上,我欲大叫,来人捂住我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定睛一看,竟然是白天绑了我的丑兄。 凤栖山峰峭路陡,雾重兽多,就算是在这里长大的我偶尔也会找不到上山的路,他居然能够上山来而且还找到了这里,看来这丑兄丑则丑矣,本事确实不小。 可惜这本事不小的丑兄,在山下时我拿他没办法,可谁让他闯进了我的卧房。 我们住的这块地方温度适宜,又临着一条山溪,每月总有十来回路过饮水或者想来这边安家的走兽闯进院子里来。师父知道我对付不了这些走兽,他和狐狸又不能时时照看我,所以在我的卧房里安了不少抓捕的机关,而我的床边正好就有一个。 我抬手触发了机关,没等丑兄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一张网子网到了空中,接着地板弹开了一个方口,里面一个铁笼子,网子掉下来,丑兄连人带网掉进了铁笼子里。 啪嗒一声,丑兄成了笼中困兽。 丑兄看起来有些愣怔,随后有些狂躁起来:“你可知你关起来的是什么人?” 我拿起桌上的一个梨子擦了擦咬下一口,看着他的脸认真道:“我看你长得眉眼不整坑坑洼洼歪瓜裂枣,想来应该是个丑八怪没错了。” 说罢轻轻一拍桌上的机关,地板轰然关上,丑兄闷闷的喊叫声从地下传来模模糊糊不甚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遭禁足怒囚丑兄二 白天下山去玩没玩出半点兴致来,反倒惹了一堆糟心事,回来还被师父禁了足。正一肚子气没处可去,偏偏罪魁祸首色胆包天,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不好好教训他一翻怎么行? 悠悠哉哉吃完手里的梨,地下的人还在喊叫。我按下机关打开地板,在铁笼子上踩几脚,低声喝道:“别吵吵!等会儿把我师父和师弟招来了!” 丑兄果真止了喊叫,结果下一瞬,却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我仔细看了看笼子里被网缠着的人,这才发现,他身上黑衣胸腹的位置湿了大片,竟像是受了重伤流血了的样子。 这个发现让我心中莫名有些郁闷,我原想既然抓住他了,当然要好好折磨一番,既泄我被绑之愤,又可解我被禁足的无聊烦闷。 谁想我什么都还没做呢,他倒自己先晕过去了,要是他一不小心在这里魂归大地了,我还得挖个大坑处理他的尸体,这算怎么回事? 出于对处理尸体的不情愿,我打开了笼子,把他拖了出来,又出于安全起见,在对他进行救治之前又拿粗麻绳把他的手脚都绑了起来。 轻车熟路去师父的丹药房抱了一堆标着“伤”“化瘀”“止血”“回元”等字眼的瓶瓶罐罐过来,能吃的一股脑都给他喂下,能敷的也都捣碎了给他敷上。 只是在给他的胸口敷药时有些怪不好意思,想不到丑兄虽长了一张奇丑的脸,脱了上衣之后的身材却是极好的,肌理清晰,肌肉线条流畅,皮肤更是好得像是上佳的羊脂玉。 大概是老天爷看他长得这么惨不忍睹实在是不忍心,所以才给他一副完美的躯体作为补偿。 刚敷完身上的伤口,丑兄便咳嗽着醒来了,本来他睡着的时候那张脸没什么表情,倒也没那么吓人,偏偏他一醒来就皱着眉头咳嗽,整张脸上的疤痕都皱在了一起,他又是躺着的,咳出来的血直接喷出又落回脸上。一张疤面,又被血糊,像是一脸的面疙瘩和血搅了,叫人完全没有办法直视。 我心尖一颤,脑皮一麻,端起刚放下的绿糊状的药开始往他脸上敷。 “我脸上并没有受伤咳咳” “你脸上有血。”我继续敷。 “那是我咳出来的血” “没关系没关系,我有很多药,你不要客气,就算没受伤,敷一敷对皮肤也是很好的。” 我狠狠挖了一大坨一下子糊了他半张脸,直到他满脸都是绿糊糊只剩下两只眼睛在外,才拿纱布把他的脸包起来。 伤口包好了,人也醒了,接下来当然要做正事,搬条木凳坐在他面前,我酝酿了个凶恶的表情低声喝道:“长得这么丑,还出来做采花贼!说!你残害了多少良家姑娘!” 我如此正经严肃,他却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眼睛里又流露出那种淡淡的笑意来,道:“其实我不是采花贼” “你放屁!”我一声喝断他的话:“官差说你是采花贼,你自己也说你自己是采花贼,你的行为也证明你是采花贼,你现在又说自己不是?放屁吧你!你不是采花贼,那你追上山来干什么?难道不是还惦记着我的美色吗?!” 被我一喝,丑兄有些微愣,随后低头不语,似乎在心里酝酿了一下要辩解的话,然后才开口,道:“不要说脏话。” 他酝酿了这么一会儿,既没有替自己辩解,也没有交待些什么。 就酝酿出来一句让我不要说脏话? 说脏话的习惯我从小就有,连师父都没怎么管过我,今天却被一个采花贼要求我不要说脏话? 我不由得一愣,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本来没打算怎么骂他,这会子却忍不住了:“我说不说脏话关你屁事?你一个过街老鼠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的采花贼哪来资格说我?我还偏要说,你这个傻缺傻帽二百五,你这个” “我真不是采花贼,你见过哪个采花贼会捉鬼的吗?”还不等我骂完,他便急急地打断我,似乎听我骂人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我又是一愣,是了,在那个破神庙里我是亲眼看见他杀了几十只鬼的,有哪个采花贼会捉鬼呢?会捉鬼的一般都是师父这样的修道之人,而修道人尤其忌讳女色,一旦破了色戒,轻则损减道行,重则失去所有法力前功尽弃。 “那你是个道士?”我问道。 他点点头:“不错,我就是个道士,之前说我是采花贼是玩笑话来的。” 我依然觉得不可理喻:“修道之人还会开这种玩笑的?” 他挑挑包在重重纱布下的眉:“修道之人又不戒这种玩笑。” 我深吸一口气,随后堵在胸口,好容易缓过来,接着问:“那你绑我,还把我带到那个破庙里,招来一堆鬼,总是你居心不良了吧?”无缘无故把我绑到鬼堆里去,这可是没得赖了。 谁知,他摇摇头,道:“非也,南渚镇衙门悬赏三十金叶收那神庙里的鬼,我在那里布阵除鬼,寻常人不敢靠近,总得有个人见证我除鬼的过程,我才能拿到那笔赏金。我一不能绑女子,二也不能绑个大汉,恰好遇见你,觉得合适,就绑了。” “你他妈” 我正要骂出口,他忽然又把我话给截了。 “虽说做的有些不妥,但我把你从牢里带出来,也是救了你一命,救命恩人让你做个见证,不算过分吧?而且我还烤了兔肉让你吃。我此番上山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声,劳烦你下山一趟去和衙门里的人证明,神庙里的鬼确实是我除了的。” 又是一口气闷在胸口吐不出来。 他还不依不饶,又举起被绑着的双手双脚:“所以,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会不会?嗯?有些不妥?” 他忽然嘴皮不停咄咄逼人地说了这么许多,我简直怀疑最初在牢里那个屁都打不出来一个的闷粽子是不是他。 我被他的话砸得一脑袋糊涂,但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地方可反驳,把我从牢里救出来是事实,把我绑进神庙后画符保护我不被鬼族伤害也是事实。 脑子里被搅得一团浆糊。 我双手抱头道:“那你走吧,我给你松绑,你走吧。”说罢便去解他手上的绳子。 然而手脚上的绳子都给他解开了,他却躺在原地挺尸不动。 我直接抓上他的衣领,打算把他拖出去。 “且慢。”他又开口了,还顺带咳出两口血,道:“我现在身负重伤,这山上指不定有什么凶禽猛兽我要是现在出去定是凶多吉少” 见他突然又虚弱起来,我忍住内心的暴躁,温声道:“这位道长,你刚才说话可没这么虚弱。” 他垂下眼,点点头:“看来你确实不想留我,也罢我此番上来多有打扰,抱歉了” 说着,便慢慢起身往他进来的窗户边上走去,刚走到窗户边,一阵风吹了进来,仿佛是禁不住这阵风,他突然抚胸一顿大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漫天血雨从他口中喷出,触目惊心。 我一只手捧在心口上,强忍着看完这一幕,伸手拦道:“你还是先留下吧。” 他现在这么一身伤跑出去,也许真会给野兽做了宵夜也不一定,再说了,他要是真的心怀不轨,早便动手了,也不会同我说这么多废话。 丑兄转过身来,脸上挂着种十分虚假的不好意思,彬彬有礼地打了拱道:“多谢。” 我抬手揉揉太阳穴,感觉脑袋隐隐作痛。 鉴于他身负重伤,我让他睡在我榻上,我则把一条又长又阔的木凳拖到墙边和衣躺下,打算先这么将就一晚上。 吹了灯,正合眼要睡,忽然又听见丑兄的话音从黑暗中传来,清冽又略低的嗓音中似乎还夹杂着莫名的忧虑:“你从来是这样不怎么防人的么?什么人都敢留下来。” 我略感纳闷:“我防过了呀,确实觉得你不是坏人才让你留下的。” “万一我刚才说的一番话都是谎话,其实我是个心怀不轨的歹人呢?” 他似乎十分想知道答案,我却一顿烦躁,哪有人追着别人问为什么不怀疑自己是坏人的?好不容易相信了他是个道士,他又要引导我去怀疑他是个歹人?此人莫不是脑子被狗吃了? 于是有些不耐道:“你这人好生奇怪,哪来他妈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究竟想留下来还是想让我把你赶出去呢?” 床榻那边总算没了声音,我也闭眼睡去。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耳畔滑过一声轻微的叹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南渚镇丑兄失踪 大概昨天一天折腾太累,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一醒来就发现丑兄也醒了,倚在床榻上,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里正拿着那本《四神族志》看。我刚睡醒,这么迷蒙着眼一下看过去,他身影半罩在窗外漏进来的碎光里,倒有几分身姿如竹温润似玉。 下一瞬,他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将原本侧对着我的脸完全转了过来。 我差点一骨碌从木凳上滚下去! 险险扶住木凳起来,才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薄被,正是我榻上那条。拽着那条薄被丢回榻上,然后貌似随意地问道:“脸上的绷带怎么拆了?” “有点闷。”他举了举手里的书:“我醒的早,有些无聊,见床上有本书就” 我摆摆手:“没事,你看。” 说罢出去找吃的。在厨房里溜了一圈一无所获,又去敲了狐狸的房门,没人应,扒着窗户看一眼,里面空无一人,想也知道,定是出去玩乐了。 厨艺精湛的狐狸跑了,我只好自力更生,去鸡窝掏了几个鸡蛋煮了两碗面端进卧房里去。 狐狸一下山就是好几天,也不知在哪里快活如此乐不思蜀。而丑兄在这里一留也是好几天,明明看起来精神奕奕,却偏说自己虚弱不堪,每日在我榻上挺尸。 院里就我和大半个身子都缠着纱布整个人散发着浓郁药味的丑兄终日相对。 此人也是个怪胎,大多数时候都不说话,只躺在床上看书,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对这样无聊的日子难以忍受,甚至在看见我无聊到去院里赶鸡,去树上打枣时还能一脸兴趣盎然的笑容。 仿佛这样的日子在他看来有趣极了。 简直脑袋里头长了坑。 偶尔我和他说话,他开了口,说的话却总是让人莫名有些心堵。我晚上睡板凳,白天还得给他做饭,还得忍受对南渚镇上的各色娱乐活动的思念,莫名装了一肚子气,给他换药的时候难免就下手重了,于是他又借此表现得更虚弱了。 但我已决计不能让此人再留,再留下去,厨房里的粮食就要被吃光,在狐狸回来或者师父出关之前,我就要喝西北风了。 “你的伤大概什么时候能好?”给他换好纱布后,我问道。 丑兄包满纱布的脸看不出表情:“现在不是你在给我治伤吗?你问我?” “我觉得你现在就好得差不多了。” 丑兄眼中吃惊了好一会儿才道:“三天,我觉得再三天应该差不多了。” “不,今天。” “唉,我也想走,但是我实在是虚弱得动不了,要不你施个法把我挪出去?”丑兄有气无力说道。 我摇摇头:“我不会这种法术。” “或者你施个法给我治治伤,这总比敷药来得见效。” “我也不会这种法术。” “那你会什么法术?” 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很惊讶地发现我根本不会什么有实际用处的法术,于是恼羞成怒道:“关你屁事!!” 稍稍顺过来点气,又同他好声好气道:“你不着急下山么,你不是还要去衙门领赏金的吗,去晚了,衙门该不认账了。” “我得带你和我一起去,衙门的人才会相信我的话。” 我摊摊手:“我师父给我下了禁足术,我出不了这个院子。” “好说,好说,我帮你解了就是。”说完手中捏诀,虚空一挥,我顿感脚踝处有什么东西被剥离了出去。 “你走出去试试?”他眉毛在纱布下一挑。 我将信将疑,也不走院门,直接爬上了窗户——我床边的这方窗户砌得又阔又矮,离地只有半人高一点,因此我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走的窗户。 我扒上窗户试探着往外跳下,结果居然真的双脚落在了窗外的草地上。丑兄坐起,靠在窗边看我,我惊诧地望向他:“你怎么不早说你能解禁足术?” 若他早点替我解了,我也不至于这几天都在山上闷着。 “你也没告诉我你被下了禁足术啊。” 胸中又是一闷,但可以下山的欣喜很快就把这股闷气驱散了,我又跳进窗里去。先是揣了大把金叶在身上,要出去了,想了想,又回身拿上了床上的《四神族志》。 丑兄刚才还说自己完全动不了,此时却是动作比我还快,早已跳出窗外,悠悠闲闲负手站在窗边看我在里面拿东拿西。 并且他又把脸上的绷带给拆了。 我一扫见他那张神哭鬼泣的脸,立马想到还有一样东西没拿,回身几步走到靠门的墙边,拿下了墙上挂着的一顶缝了黑纱的斗笠。 走到窗边,先探出身去把斗笠扣在丑兄脑袋上,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跳出窗外。 丑兄似乎有些不喜欢戴这个斗笠,伸手就要摘下来,我按下他的手,劝道:“嗳,这样戴着很好看,和你一身黑衣相衬得很,很有侠客气质,又潇洒又倜傥,戴着吧。” 他放弃了摘斗笠,但是我能明显感觉出来他的不情愿。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他似乎很以自己的相貌为傲似的,极喜欢将自己的脸一览无余地暴露在人前。 在山上闷了三天,下山路上心情极佳。走着走着,看见半山腰的灌木丛里有什么东西在一闪一闪发光,踮脚一看,里面赫然一只羽毛斑斓油亮的肥山鸡。 我跳进灌木丛里想去捉它,它却灵活敏捷地很,又飞又跳,一下子离了我几丈远。 就在我郁闷地看着山鸡渐行渐远之时,忽然凌空一枚石子破空而去,正中那彩毛山鸡的小脑袋,山鸡立马合眼倒在了地上。 石子掷出的方向,正是丑兄所站之处,他正将一只手放回身后。 我欣喜地抱了昏厥过去的山鸡,跳出灌木丛,向丑兄笑道:“多谢,多谢。” 丑兄却摇摇头,微微皱眉道:“你不会法术也罢,连捉只山鸡的身手也没有吗?” 我闻言一愣,随后纳闷道:“不会就不会啊,反正我也没什么地方用得到法术和身手。” “那你遇到危险怎么办呢?” “遇到危险会有师父来救我啊。”我不假思索道。我从小到大不知遇过多少大大小小的危险,每一回师父都会及时出现在我面前。 再说我看师父修行似乎辛苦得很,虽说活的岁数是长了些,本事是大了些,却又要闭关又要躲天劫,一年到头大半时间竟然都是在洞里过的,这日子过得简直不像人,如此不学也罢。 丑兄不再说话,只默默地走在我身后。 我想起些什么,回头嘱咐他道:“对了,你下山之后千万别和别人提起你上过凤栖山,我师父不让我们告诉别人住处的。” 他面无表情,点点头。 到了镇上时,已近晌午。我和丑兄在镇上随便找了家小店打算解决午饭,又和他说好,吃完饭后去过衙门给他作证明,便各走各路,互不相欠。 他点头说好。 谁知刚吃完饭,小二在我身侧问是不是要结账,我一回头看小二的功夫,再转过头来时,对面的位置上已是空空如也,碗里的内容吃的干干净净。 还没等我想明白他人去哪儿了,身后小二又问一遍要不要结账,我连忙从钱袋里掏钱给他。谁知递钱给他的时候,他却不接了,我也没注意到他没接钱,一松手,哗啦呼啦,钱币掉了一地。 小二浑然不觉,目不转睛地盯着街上某处。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一群玉冠白衣,腰悬宝剑身姿修长的男子正朝这边过来,怪不得小二如此出神,街上卖菜的卖茶的买吃食的瞎逛的,没有一个不被这群人吸引目光。 为首的两个青年看起来像是这帮人领头的,后面一群都是十的少年,无论是青年还是少年,这群人竟无一例外的面容英俊,服饰精致仪容齐整一丝不苟,走路都是微微抬着头,十分矜傲,周身又散发着与这偏远小镇格格不入的高贵气质。 南渚镇的人哪里见过这么精致贵气的男子,还一下就是这么多个。虽说师父在脸蛋上要胜过他们许多,但师父是个很抠门的人,就几身旧旧的白麻布衣换来换去,而且还很怕死,因此在气质上是一点也比不过这些人。 虽说这些人比我上次在碧绸馆见到的那个凶巴巴的天仙还是差了不少,但是也很够一看了,毕竟南渚镇多的还是歪瓜裂枣。 于是我走出小店,走到街上,打算更近地欣赏这群美男子。谁知两只脚刚踏上街,就莫名地感到一阵微微的不安。 奇怪?难道这群美男子很危险吗?我为什么会有种惴惴不安的感受呢? 下一瞬,这个疑惑得到了解答。 “那不是上次跑掉的那个采花贼吗?!” “抓住他!!” 街上忽然爆出几声大喝。 循声望去,白衣美男们的身后正是几个乌衣的官差!其中有两个还是把我捉进过牢里的。 我一拍脑门,居然把我越过狱这茬事给忘了,猛地想起来这桩,把作证什么的也一把抛到了里外——这群糊涂衙役糊涂官,被他们抓住肯定又是例行公事地砍头! 当下一点看美男的心情也没了,抱起那只五彩大山鸡拔腿便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遇官兵白考解围 近来真是诸多不顺,在南渚镇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像这几天一样尽遇上些不是要抓我便是要打我杀我的人人鬼鬼。 官差咋咋呼呼追着我,我抱着鸡死命一路狂奔,这些官差也真是令人费解,从来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好好办过几件差事,这是镇上人都知道的,甚至有一年,一个极有名的江洋大盗从南渚镇招摇过市,满大街都是他的画像,愣是没有一个官差来抓。 何以到了我头上就这么恪尽职守起来,穷追不舍? 一直甩不掉他们,体力也渐渐不支,本来只差几步就要被他们追上,不知哪里冲出来个灰衣老头被那些官兵撞倒在地上,还哎哟哎哟大叫:“官老爷撞人啦!官老爷撞了我老人家!哎哟我的一把老骨头啊!”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白考。 一时间街上的人围了许多过去看热闹,那官差被围得暂时脱身不得,我心中一阵窃喜,趁这机会弯来绕去,跑得没影了。 白考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他简陋又逼仄的书房里看《大荒史》。 他一如既往地反应奇敏,一进屋来看见我,一语不发,先去了趟厨房,回来时,手里就抄上了一把亮铮铮的菜刀,冲我一吹胡子,大喊:“无耻” 我亮出《四神族志》,他的惯常大喊戛然而止,但从他吹胡子瞪眼的表情来看,似乎比以往更气。 “书还给你,我以后不在镇上说书了,你也别再去那些闹鬼的地方找灵感写书了,老人家体质弱,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你这无耻” “无耻之徒,盗书之贼,虞诈之辈,是是是,没错没错,正是在下,我认我认我都认。” 白考眉毛倒栽:“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样叫我还怎么骂你?” 我叹口气,无奈道:“那就别骂了嘛,这里又没人,你也不用时时都和我演苦大仇深吧,好累的。” 镇上知道我和白考的,都道我和白考之间关系极其恶劣。 当然,这主要是从白考单方面对我的穷凶极恶里看出来的。 但实际上,我和白考勉强可算朋友。 大约是三年前的样子,原本和我没甚交集的白考在凤栖山脚下一片竹林里挖笋子的时候不小心摔进了一个陡直的山洞里。 那天我正好路过,见一个半百老头可怜兮兮地坐在洞底想出出不来,还一副行将就木的表情,实在叫人不忍心看,就想办法把他拉了出来扶回了家。 他觉得这是大恩,必报不可,于是决定强行教我读书写字,以报大恩。 我本来是不喜欢读书的,但他讲的都是些大荒神族的历史传说,虽没有《四神族志》里那么荡气回肠起伏跌宕,但也有趣,纯粹抱着听故事的心态允许他用这种方式报答我了。 但是他又很矫情地不希望让人知道有我这么个没文化的学生,于是对外装作和我完全不熟的样子,连我师父师弟也要瞒着。 而且时间久了他就不满足只装作和我不熟了,正好我又偷了他的书,他便借机发挥,要和我演血海深仇,隔三差五便拿刀追着我在镇上跑。 我看他实在是乐在其中得很,而且老人家了,可能觉得这样子追追赶赶打打闹闹可以回味青春吧,反正我也是个好动的性子,便也陪着他演。 白考总算放下了那副仿佛同我不共戴天的表情,捋了捋胡子,道:“做戏,就要做的全,做的真,演戏,就和读书” “好好好,说得好,说得妙,我在山上抓到只山鸡,给你老人家补补身子啊,这可是野味,和一般的鸡味道不同的。”见他有长篇大论的苗头,我连忙打断,把那只羽毛艳丽的山鸡递给他。 他果真不说话了,伸手接过山鸡,眼角眉梢露出些高兴的神色,这么一看,平日里凶神恶煞的老头竟有几分慈祥。 趁着他高兴,我试探着问:“白考,你会武功的对不对?” 白考微睁双眼,眉头微皱,目光有些凝滞,仿佛我说了什么令人费解的话,道:“武功?什么武功?” 见他有意糊弄,我干脆把询问的语气改成了笃定:“你会武功,而且你还会法术,你那晚一拳将破庙的墙打穿了个大洞,我又没瞎,难道你的拳头是铁做的大锤不成?” 我以为按照他的个性,哪怕是证据确凿,只要他不想认,就无论如何也不会认。 不想,我才多说了一句,他突然一反常态,两眼定定地盯着我,问道:“如果我确实会武功,也会法术,而且还想教你,你学吗?” 万万没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原本问他这个,只是纯粹好奇他一个读了几十年书的呆秀才如何会这些驱邪捉鬼之道。 一听他问我学不学,顿时也不想再打听这件事了,连连摆手道:“不学不学,我师父教我我都没学什么,别说和你学了,我跟你学学写字看书什么的就很好,呵呵呵。” 为了表现我的诚意,边说着,手上就拿起方才看的那本《大荒史》看了起来。 白考从鼻子里哼一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两趟,捏着胡子道:“这么多天没看书了,我考考你,看你还记得多少,神界四大族的特征和所在仙地。” 这一段我正好记得,把书一合,张口便来:“玄族,擅长玄术密法,在大荒最北边的北玄仙山,风族,擅长医术,能够预知未来,在最西边的雾林草海,鲛族,灵力很纯,心性也纯良,在最南边的无涯海和南洲,龙族,在大荒最东边的月海云山,他们他们” 说到这里,不知怎么的,怎么也想不起来龙族的特征了。 白考见我结巴,两只眼睛放出凶光,我立马道:“他们他们会做一种叫云霜的酒,传说很好喝啊呀!” 白考手起书落,在我头上敲了重重的一记。 “龙族是上古时期就有的神族,也是现在神界最强的神族,龙族的君主就是大荒之主,他们是大荒众神族中最善战的一族!有多难记?!” 我摸摸被他敲了的地方,小声道:“难记倒好像是没多难记,但我记这些做什么嘛?这是神话,传说,消遣的东西,别那么认真嘛。” “你”白考被我气得像是说不出话来,自己在屋子里快步走了几圈,终于叹口气,说了别的:“今天不用看书了,你早些回山上去吧。” “啊?不是吧,我好几天都没下山了,我才下来半天,这才刚过中午呢。” “趁着这会子日头足,赶紧上山去,最近山下不太干净,到了晚上,你这样的小鬼头最容易被女鬼缠上。” 我心知怎么和他说,他都会赶我走,索性口中答应。 出了门,他还不放心,在窗户里看着我走远。我又往上山的方向走了老长一段,直到他看不见我,才从另一个方向又回到了镇上。 他说山下最近不干净我是信的,因为师父也让我最近别下山,但那些东西只会在黄昏之后才会出现,我黄昏之前回到山上就行。 好容易下来,让我就这么回去,真的太难了。 想起方才遇上官差,于是从怀里拿出两条长长的抹额,系在一起在脸上绕了好几个圈,把脸遮住大半,才大大方方地上了街。 几天不下山,当然是先去热闹的地方玩几把了,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家常去的小赌馆,一进门便闻吆喝喧天人声鼎沸。 赌馆里头人头攒动,我好不容易才挤到一张桌旁,一听摇筛子的声音心里就痒起来,顿时腿就拔不动了。我看看窗外的天色,暗暗对自己承诺,太阳下到西天一半的时候我就上山去,绝不多赌。 许久不赌了,运气倒是很不错,不知不觉中钱袋子就满了大半,还想趁势头继续下注。 手伸一半,钱还没落在桌子上,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怎么赌场里突然变得安静起来,我抬头看身边的人,见他们都扭头望着门口,目光微微呆滞。 原来赌场里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两个玉冠白衣,腰悬宝剑,身姿修长,仪容一丝不苟的英俊男子。站在乌烟瘴气的赌场里,极其不和谐,仿佛一堆黑不溜秋的耗子屎里忽然丢进去两颗品相上佳的大白珍珠。 正是我中午在街上见过的那群白衣俊男中的两个。 其中一个长相十分斯文的白衣俊男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一个拱手,道:“贫道天击派葛青竹,这位是我师弟俞敏,我师兄弟一行人游历至南渚镇,察觉此处有邪祟作乱,今晚要在镇上做法除去邪祟,且今晚是月圆之夜,鬼类猖獗,还望各位配合,早点归家,晚间不要出门行走,恐有危险。” 赌场里立马有人道:“天击派,我知道,是个修仙大派,斩妖除魔,很厉害的!”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你一个臭杀猪的,连南渚镇都没出去过,你知道天击派在哪座城哪座山吗?” “知不知道照做就行了,看这两人相貌派头,除了天上的神仙就只有修仙大派是这么个不怕麻烦的穿法了。” “可是现在还早吧,我还想再赌几把呢。” 葛青竹闻言,手一指窗外。 我们也顺着望去,一看,天色已然不早。 我原本打算太阳下到西天一半就回去的,结果不知不觉玩得忘了时间,这会子太阳已经在西边天空映出晚霞千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夜逢鬼流年不利 众人一看天色将晚,这两个道人又有着让人无法不信服的气场,顿时作鸟兽散,各回各家。 我叹口气,暗暗责怪自己,这个时候了,天黑之前肯定是回不到山上了。 干脆直接往白考家方向去,打算先在他那里凑合一晚。 那些道人应该是逐门逐户地通知过了,从赌场一路走到白考家,平时热闹的街上竟然少有人烟,家家门窗紧闭,只有门上画着一脸凶恶的门神张牙舞爪对着大街。 谁知白考并不在家,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家家户户都点上了灯,只有白考的屋子里漆黑一片。我扒着窗户叫了几声,没人应。又从窗户里翻进去,找了一遍,还是没人。 本来是想着白考会些法术,来他这里应该是安全的。谁知他竟不在,而且他的门上连个门神画也没有,邪祟简直可以大摇大摆肆意出入。月圆之夜正是鬼族最喜欢来人间游荡的时候,而且法力也会有所增强。 在这样的屋子里待着,和招招摇摇站在大街上并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这样的屋子对于鬼族来说就是大街。 在他屋子里翻箱倒柜一番,我翻到了几张符咒,拿了两个我能用的揣进怀里,剩下的给他放好。干脆出了门,往凤栖山去,鬼族出门来玩,路这么多,也不一定就遇上我吧。 此时天已经差不多全暗了下来,天上一圆月,地面上阴风骤起,这风来的快又带着股凉气,仿佛一瞬从初夏到了深秋。 我双只手搓着胳膊,整个人被这风吹得又缩脖子又缩手,心中暗自祈祷,千万别是阵鬼族在附近起的邪风啊,大荒众神保佑,大荒众神 心里还没念完呢,忽然就听到了背后有脚步声,这声音忽远忽近,轻一下,重一下,像在跟着我,又像是要往别的方向走。 我不禁后背有些发紧。 所幸这脚步声不多会儿就离我远了,我暗暗松口气,加快脚步往前走。 不想刚加快走了几步,那脚步声骤然又出现在我身后,非常清晰的脚底在生着杂草的地上不紧不慢走了两步的声音,而且—— 非常之近! 我鼓起勇气猛一回头往身后看。 什么也没有。没有人,也没有鬼。 只有远处郊外人家稀稀落落的微弱灯火,和近处逐渐茂盛起来的草丛树木,被风一扫,悉悉索索哗哗啦啦。 正要回头继续走,忽然又听见一阵忽轻忽重的脚步声。就在离我不远的那片林子里。 我深吸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枚火符攥在手里。斜对着那片林子,慢慢往山上退。 林子里的东西在这时候冲了出来!那家伙一身长毛,身材矮小,手脚利落,以极快的速度几步蹿至我身后一把抓走了我身上的什么东西,又闪进了另一边的树林。 是只灰金长毛,大约半人高的猴子! 它蹿进那边林子之后,先是在满是杂草枯叶的地上来回走了几步,然后一跃而起攀上一株叶阔干粗的老树,在树上荡了几下之后躲在一支粗树枝上眨巴着两只圆眼望着我。 手里攥着我的钱袋子——那里面不止有钱,还有几块糖果。 那猴儿掏出里面的糖来吃了,便把我的钱袋随手高高一抛挂在了树梢上。 我真是一口气松了,另一口气又憋了进去。 松气的是原来身后并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有的只是一只贪嘴的长毛猴子。 憋气的是,这死猴子吃了我的糖也就算了,钱袋子不能随手丢在地下吗,非要抛到那么高的树上去,真是只黑心的猴儿。 我泄愤地冲树上的猴儿做了个凶恶的表情。 虽然此举意在吓唬它,但效果却好得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它居然全身炸毛,瞪大眼,张大嘴,露着两排尖牙,发出一声无比凄厉的尖啸,见鬼一般蹿进了树林深处跑了。 我做凶恶状有这么大的威吓力,有这么可怕吗? 心里纳闷一阵,摸着自己的脸转身。 这一转身,我也是浑身炸毛。 一张眼睛奇大的青面獠牙离我只有一掌的距离——眼睛奇大不是因为他真的眼睛大,而是因为他眼眶里的眼珠和周围的血肉都被挖空了,只剩两只黑咕隆咚的空眼眶,因而猛一看让人觉得他眼睛很大。 他正用那两只黑洞洞的“眼“盯着我,嘴巴兜不住獠牙,半张着,正不住往下淌口水。 由于距离过近,我满鼻子都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腐臭。而他的口水差一点点就能滴在我的衣服上。 我浑身犹遭雷击,想要跳开,却被这副画面震撼到感觉不到腿的存在。 鬼这种东西,虽然见多也就不怪,但是在这种差点就要贴到脸上来的距离下,而且还是在荒郊野外,我孤身一人的情况,哪怕是美男鬼我也会吓得屁滚尿流啊! 我找回腿的知觉,脚下用力,要往旁边跳开。 这鬼瞎子却更快一步两只手撘上了我的肩膀,死死扣住,将我人往他那边一带,再身子朝我一倾。 他口中的哈喇子终于滴在了我前不久才买的新衣上。 与此同时,他鼻子一耸,开始吸气。 他这是要吸我的阳气。 随着他鼻子吸气的动作一起进行的是他嘴里哈哈往外喷的臭气,他越吸,口中的腐臭就越发浓得不得了。 “你他妈口臭好重啊” 我被这臭气熏得忍不住开口骂他。 结果口一张,铺头盖脸的恶臭直钻喉咙,刚才只有鼻子闻到还勉强能忍,这恶臭一进喉咙就刺激到胃。 胃里登时一阵翻江倒海,完全兜不住,哇地一口吐在了鬼瞎子的身上。 鬼瞎子停了下来,低头看看他胸前一摊不好形容的物体,微微一愣。 趁着他一愣,手上的钳制松了些,我一下挣脱开去,往后两大步跳开,啊呀大叫一声,半是害怕,半是虚张声势,迅速将手里的火符扔在他身上。 火符是一种低级到不用法力加持,随便什么人使用都能生效的低级符咒,这鬼瞎子不吃我魂魄只吸阳气,是个低级鬼,低级符咒对低级鬼,正好。 火符一沾到他的鬼气就噌的燃了起来,整个身体都被火包了起来,顿时成了个人形火把。 人形火把仰天发出一阵尖啸,随即散落在地上成了一堆焦骨。 我走上去踢了踢那堆焦骨,把剩下的火苗踩灭,蹲下身去扒拉了起来。 怎么说也是自己亲手除掉的第一个鬼,捡块骨头回去做纪念。 等我翻翻捡捡终于挑出一块形状好看些的骨头站起身来时,却不由得身体一僵,手里的骨头又掉在了地上。 流年不利,时运不济,衰神附体,刚除掉一个,又冒出一堆。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七八个鬼族围着我,个个一脸惨白,身上鬼气森森,但保持了完整的人形——这是会连人带魂一起吃的高级鬼族 我边伸手去摸怀里的另一枚符,边挤出个友好的微笑道:“大家晚上好啊,你们出来散步吗?” 距离我最近的那个也友好地报我以微笑,道:“我们出来吃晚饭。” 我脸上的笑有点僵了。 我身上现在只有一枚低级火符,而低级符咒对于法力比较强的对象几乎是没什么杀伤力的。 想到这里,另一只手从领子里摸出应心石,打算咬破手指抹点血在上面,几个鬼族忽然欺身上前。 我一惊,连忙把手里的火符甩了出去,火符沾上了其中一个的身,但只是起了一个小火苗就灭了。 还没来得及把手指放在牙齿上,一只惨白的手就掐上了我的脖子,将我悬空举起,又有两个鬼族上来捉住我两只手不让我有动作。 我脖子被掐住呼吸困难,不由得双腿乱蹬挣扎,于是又有两个鬼族上来捉住了我的两只脚。 抓住我手的对掐住我脖子的道:“喂!你个蠢货,别把他掐死了,死了就不好吃了。” 掐我脖子的鬼族闻言松开了我的脖子,改为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往他的方向一拉,道:“好不好吃和你们什么关系?人是我先抓住的。” “什么你先抓住我先抓住的,人是大家一起看见的,见者有份。”说这话的鬼扯住我的腿也是用力一拉。 “这人瘦得像根竹竿,我塞牙缝都不够,你们还想和我分?自己上别的地方找去!” “那群臭道士布阵引我们出来,又让镇上的人都躲在家里不出来,今天晚上找来找去就看见这么一个人,哪里还找得到?” “说起那群臭道士也是丧心病狂,引我们出来又封了我们回鬼界的路,还不让我们吃饭,太没人性了!” “他们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法力强得很,一点不像我们之前吃过的那些道士。” 他们吵着吵着,忽然其中一个毫无预兆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喂,你怎么回事?饿晕了吗?”抓着我左脚的那个问。 话音刚落,问话的也倒在了地上。 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灰色身影如鬼魅般快速闪过,一手一个拎走了昏倒在地的两个鬼族。 身手之迅捷,当真比鬼还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夜逢鬼流年不利二 众鬼炸毛! “谁?!是谁在搞鬼?!” “装神弄鬼算什么好汉?!有种的出来!” “妈的!让不让鬼好好吃饭了?!” “别别骂了,我看他不但不想让我们吃饭,好像好像还想吃我们呢” “胡说什么?只有鬼吃人,哪有人吃鬼?!” “你们听” 众鬼静了下来,果然,混沌夜色中传来一阵细细的咀嚼吞咽声。 他们面色由白转青,再也顾不得吃我,化作团团黑雾遁去了。 我被摔在地上,头昏眼花,手疼腿疼,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寻着声音走过去,一个灰色身影正蹲在地上,对着两个昏厥的鬼族,不断发出咀嚼声。 我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别装了,老头,他们都被你吓跑了,不错不错,有两下子。” 这老头也是精似鬼,想来他是打不过这么多鬼族的,就装出“吃鬼”的动静来。 妙招,妙招。 要不是我认得他这一身灰衣,还真以为是什么连鬼都吃的奇人高人。 白考背对着我站起身来,口中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嚼咽声。 他蹲在地上时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但现在站起来却让我突然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白考怎么,好像比平时高了很多啊 下一刻,“白考”转过身来,朝我走了两步,我莫名感到一股压力,往后退了两步,于是他也又近两步。 就是这两步,让他从树林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月光打在他身上,映出一张冷峻苍白的英俊面孔,再看他身上,虽然是一身灰衣没错,但绝不是白考那一身廉价的粗布衣裳,而是一身一看就是有钱人穿的衣服。 一双深邃冰冷的眸子望着我,眼里淡淡的,他薄薄的嘴唇还在动,口中嚼着一个泛着微弱绿光,呈人形的半透明物体——那是一个鬼族元神。 他真的在吃鬼,而且是让鬼魂飞魄散的吃法,直接吞掉元神。 我拱拱手:“抱歉抱歉,认错人了。” 说完转身就走。 会吃鬼的人,莫名给我一种诡异不安的感觉,还是快走的好。 心里想着他的诡异之处,脚下又快,没留神一下子撞在了一个又硬又冷的物体上。 摸着头抬头一看,是刚才吃鬼的那个灰衣男子。 “抱歉,我没留神,撞着你了。”我退后两步,笑了笑,道个歉,转了下方向打算绕过他去。 他身子一动,拦在我身前,我急急停住,差点又撞上他。 他冷冷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琢磨了会儿他拦我的目的,从怀里拿出两枚金叶:“刚才,多谢兄台出手相助,小小敬意,不要嫌弃。”幸亏我平时有个习惯,零碎银子放钱袋里,金叶却是藏在衣服里,不然现在就什么也拿不出来了。 他却不接。 我一把将金叶塞进了他衣襟里,干笑一声,掉个方向赶紧走。 没走两步,一个高大的身影又突然出现像个笔直的柱子似的戳在前方。 脚下差点没刹住一头栽在他身上。 依旧是那种冷到能让人身上掉下冰渣的眼神,看着我,一语不发。 我摇摇头,此人实在贪得无厌。 只能再从怀里拿出两枚金叶塞他衣襟里。 塞好,拍拍他肩膀,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都给你了,多谢多谢,借过借过。” 他并不挪动一丝一毫。 我勉强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又转了个方向。 一条人影又快又准地再一次拦在了我面前,身姿挺拔如松,身形岿然如山。 一只手抓住我的手,另一只在我手掌上一拍。 四枚闪闪的金叶躺在我手上。 我讶然:“你不要钱?” 他不答,只依旧用那种让人感到凉快的眼神看着我。 我却炸了:“你不要钱?那你要什么?兄台,你不要钱你得和我说啊,你要什么其他的你也得和我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你不能一直用这种能让茄子打霜的眼神看着我,这样看着我是不可能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要说出来知道吗?要开口,开口,说,可以吗?兄台?大哥?” 我开导人的能力确实很强。 他果真开口了。 “回去。” 他冷冷道。 我一肚子纳闷,问道:“回去?我现在就是要回去啊,我住在凤栖山上,就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又道:“回去。” 我只能耐着性子再和他说:“我是在回去啊,你怎么听不懂我说话嘛,你让开别拦我,我就回去了,我真的十分感激你刚才救了我,但是你老这样拦着我我就回不去你知不知道” 话没说完,忽然凌空一柄长剑飞来,直逼他眉心。 灰衣男子身形一闪避过了这一剑,但那剑却像是长了眼睛,生生在空中转了个弯冲着他的后脑勺又刺了回来。 “小心后面!”我脱口而出提醒道。 他足底一点,飞身躲开了这一剑。 说来很怪,那剑只刺他,不刺我。剑很快,他也很快,一人一剑来来回回,一个刺,一个躲。他却躲也躲得三心二意,时不时窜到我身前说“回去”。 只不断重复这两个字,仿佛他只会说这两个字。 那剑又朝他身后刺去,他却在我跟前和我说回去。我急得大叫:“小心啊!剑在你后面!喂你能不能专心一点啊!我要被你气死了!” 这时忽然凌空一道话音飘来:“小友怎的正邪不分,替一个鬼族操心。” 这声音分明是出自年轻男子之口,灌进我耳朵里却像是一口大钟罩顶般轰鸣震耳。 只觉肩上被人一抓,人已经到半空中,我被这高度吓得一声大叫,双脚悬空蹬了几下就落在一样质地坚硬的东西上,低头一看,是那打转刺回来的剑。 再一看背后捉住我肩的人,玉冠白衣,一脸斯文,正是在赌场里遇见过的那个叫葛青竹的道长。 “道长,有话好好说,能不能放我下去,我怕高。” “贫道的御剑术很稳,你掉不下去的。” 说罢另一只手也搭上我的肩稳稳扶住我。 稍感安心些,我纳闷道:“这人身上并没有鬼气,而且他还救了我,道长怎么说他是鬼族?”他虽然脸是白了点,但身上确实是没有鬼气的。 葛青竹带我御剑而行,往镇上的方向去,道:“看来这位小友还是位道友,他身上虽然没有鬼气,但你没发现,他也没有呼吸,没有影子吗?他不但是鬼族,而且是修为很高的鬼族。” 我转过头去看站在原地望着我们离开的灰衣男子,刚才没注意,现在再看,月光笼罩的他脚底下确实是没有影子的。 一个鬼族,修为再高,再像人,身上的鬼气再淡,都无法掩盖身为鬼族的两个特征,一是没有呼吸和心跳,二是没有影子。 是了,虽然他吃了那两个鬼族,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是帮我解了围,但是,哪怕是专修邪门歪道的妖道,也没听过会吃鬼元神的。 原来我这一晚上接二连三的竟都是碰了鬼了。 心里不禁一阵凉。 “这位小友,你脖子上挂的这块石头是怎么得来的?”葛青竹突然出声问道,同时视线盯着我胸前,眼神明明暗暗。 我低头一看,那颗血红的应心石还在衣领外,忙把它放进了衣领里,这应心石是件罕物,确实惹人注目。 我答道:“别人送的” 的字还在口中,不知怎的,突然间全身脱力,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昏了过久,昏昏沉沉间,感觉到有人往我嘴里灌了一种又苦又难喝还冒着一股子奇怪焦味的水。 我经受不住这怪味道的折磨,醒了。 首先看见的就是葛青竹,他手里正端着一只碗坐在床边,从那难闻的气味和上面漂着的纸灰可以判断,就是我刚喝过的怪味水。 我再打量所在的地方,屋子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塌,一套桌椅,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葛青竹见我醒来,放下手中的碗道:“小道友被吸了些阳气,所以方才突然昏了过去,我已给你喝下一碗符水,你虽醒了,但还需休息。” 我点点头,道:“多谢道长,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们师兄弟下塌的客栈,你忽然昏过去,我也不知道你家住哪里,外面又乱,就自作主张把你带来了客栈,你且在此休息,我就住你隔壁,有事叫我。” 我点头,从怀里摸出一枚金叶递给他:“多谢多谢,这个,是房钱。” 葛青竹挥挥手,笑道:“这间房还不到三十子,你给我一枚金叶,太多了,我找不开。” 说罢,起身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这会子头还有些晕晕的,又想他没钱找我,我等会儿可以去找客栈老板换些零碎银钱再给他,也不急这一时,山上呢今晚也是难回去了,反正这客栈里住着道士,也安全,便顺着那股昏沉沉的头晕又睡了下去。 这一觉昏昏沉沉,原以为会一觉睡到大天光,不想半夜墙那头一阵絮絮低语将我吵醒了。 我揉揉脑袋起来,看看窗外,仍是一片黑咕隆咚。 那低低的语声还在继续,听声音应该是两个男子。 “这石头本是一对” “那个少年毫无法力,想必有另一块的” “小声些,他就在” “无妨,反正” 虽然话音传来不甚清楚,但还是听到了什么“石头”,“少年”这样的词,不觉一阵奇怪,颇有些不安地摸了摸领口内。 空空如也。 那块在我脖子上系了十几年的应心石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得搭救却失应心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些衣冠楚楚的道士居然是偷人东西的贼。 那应心石一来是师父送我的,二来是从小戴到大有了感情的,三来它既然是宝物想必价值不菲啊,狗道士居然偷了我那么值钱的东西! 这会子头也不那么晕了,身上也有力气,我翻身起来直冲门边,要出去找他们拿回应心石。 一拉房门,却发现房门怎么也拉不开。 有人从外面把这屋子锁住了。 “开门开门!!狗道士快给我开门!!!” 暴躁地对着门一通拍一通叫,很快,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打开。两个玉冠白衣的人走进来。 我劈头盖脸便骂:“贼!!偷东西的狗贼毛贼!!我还真以为你们是什么除妖降魔匡扶天下的名门正派!我呸!呸呸呸呸呸!!!衣冠禽兽!!道貌岸然!!天击派偷东西派!!你们这些狗道士” 还没骂完,跟着葛青竹一起进来的他那位师弟一声暴喝:“够了!!”将我的话喝断。 两个字砸过来,带着股金钟罩顶的罡气轰得我头昏脑涨耳内蜂鸣。 见我被震得不说话,他才用正常的话音喝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我们当然是除魔降妖的名门正派,除的正是你这样的妖魔!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身份?!那应心石” “俞敏。”葛青竹开口唤了他一声,手在他肩上按了按。被葛青竹唤作俞敏的道士鼻子里哼了一下,止住了自己的话。 葛青竹仍旧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斯文样,对我一拱手:“我师弟说话冲动了些,小友莫要见怪,小友身上戴的那块石头背后牵扯着一桩重要旧事,这石头本是一对,另一块在什么地方什么人身上,小友若是知道,可否告知?” “不可。”我冷冷答道。偷了一块还想抢另一块是怎么的?还是同我师父有旧仇想害我师父? “是不可,还是不知?”葛青竹又问道。 “不可,也不知,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们这些贼道士狗道士,我的东西呢?快把我的东西啊呀!” 冷不防俞敏腰侧的剑出鞘,飞快地在我脸上划了一道,脸上一痛,温热的血顺颊流下,剑已经回到了俞敏手中。 “师兄何必同他说这么多,另一块应心石若是在他认识的人身上,一旦知道他有危险,一定会来找他的。” 说话间,俞敏从怀里掏出一条黑色的细绳,细绳上系着一块玲珑剔透的红色玉石,正是我不见的应心石,他手中剑一提就要把剑上的血往上抹。 我见状,脚下突然发力一跃而起冲他飞扑过去。大概以为我没法力没什么能威胁到他们的,俞敏居然对我的举动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我扑了个正着,倒在地上。 我看准他的手腕死命一口咬住,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应心石,用力掷出了窗外。 葛青竹飞剑去截,却没截住,人飞身一跃,跳出窗外亲自找去了。 俞敏一掌将我震开,站起来用袖子把鲜血淋漓的手缠了一圈,再用剑指着我脖子,面目狰狞。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决断利落的一次了,出手就伤了个大派的道士,颇有成就感,爬起来靠坐在墙边,满嘴满脸的血,朝俞敏咧嘴一笑。 师父养我护我十八年,平时遇鬼逢妖要师父来救我都十分心安理得,毕竟这些东西从来不是师父的对手,但这些出身名门大派的道士我就不知道了,万一师父打不过怎么办。 他们想要师父来,我偏不让他们得逞。 俞敏脸都气黑了:“你以为扔出去我们就找不到了吗?你能扔多远?还咬我?我真想一剑” 话音未落,葛青竹从窗外飞了进来,双眉微蹙,一脸阴沉。 “没找到吗师兄?” 葛青竹摇摇头。 “不可能啊,这小子又没法力,扔出去的东西能有多远?” 我也是一惊,我把应心石扔出去完全是因为一时情急,没有别的办法了,原本心里还盘算着等葛青竹拿着应心石上来的时候,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结果他没找到? 忽然感到一阵心疼,那应心石可是无价之宝 “有人在东西落下去的时候就将它拿走了。”葛青竹道。 “师兄你可是立马就飞出去了的,谁会比你还快?” “定然是个有修为的,而且早早地就等在了外面,我们竟毫无察觉。” “难不成是” “闭嘴!”葛青竹突然提高声音呵斥,两只眉毛皱得更起劲了。 有修为的?难道师父在应心石没有发生作用的情况下也知道了我的处境,又出关了?或者是白考那个半桶水? 俞敏被他呵斥了一声,神色顿时有些紧张,飞快地朝我瞟了一眼。 葛青竹似乎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又放轻了声音,道:“不是。” “谁?!”俞敏忽然看着窗外喝道。 我也看过去,恰好看见一角黑色的衣袂消失在窗边。 葛青竹二话不说又跃出了窗外。 “来人!!!”俞敏大喊一声,客栈里响起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一下子六个年纪和我相仿的白衣小道士出现在门外。 俞敏指着我丢下一句“看着他!”也跟着纵身一跃从窗户上出去了。 小道士们恭敬应了声“是”,便行动起来,两个守门,两个守我,再两个守窗,真叫一个滴水不漏。 守窗的一个小道士刚站到窗边就语气纳闷道:“今天晚上不是要布阵收了那些在此地作乱的鬼族吗?怎么现在还不去布阵之处?师父和师叔在想什么呢?” 守着我的一个接道:“是啊,明明做法将鬼族引出来了,不去收,却让我们六个人来这里守一个手无寸铁,毫无法力的小孩。” 我忍不住出声道:“喂,你这小孩,说谁是小孩呢?” 他居高临下眼睛一斜,腰上宝剑唰地自己飞了出来直指我额头,寒光澄澄,剑气凌人,这气势比起我那几百岁的便宜师弟是绰绰有余了。 我下意识伸手扶住额间的抹额:“我是小孩我是小孩。” 剑唰地一下又飞回了剑鞘里。 “可能这个人是比那些鬼族更大的祸害也不一定。” 守门的一个又道。 我翻个白眼,站起身来。 房里六柄剑霎时齐刷刷出鞘三分,小道士们无一例外都用一种极其戒备的眼神盯着我。 “我不跑,你们这么多人看着我我跑不了的,我出去找点水洗脸可以吗?” 脸上嘴巴上都是血,怪不好受的。 守着我的两个摇头,面无表情。 “那我叫客栈里的伙计送点水进来总可以吧?” 摇头。 叹口气,我无奈地拍拍其中一人的肩膀:“你们不用这么小心眼吧,我只是要点水而已。” 见他脸上表情纹丝不动,剩下所有人的表情都一个样,我放弃了,直接朝床边走去。 刚走两步,就听见背后咚的一声响。 回头看,刚才那个被我拍过肩膀的白衣道人不知怎么的倒在了地上,两眼闭着,像是昏过去了。 我纳闷道:“诶?他” 不等我说完,唰唰唰五把剑同时出鞘! 他们脸上总算换了种表情,怒气冲冲用剑指着我:“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法?!” “你好大的胆子,敢伤我们天击派弟子!!” “活得不耐烦了!你这唔!” 话没说完,正说话的那位被什么东西凌空掷中了眉心,顿时昏倒在地。那掷中他的东西掉落在地上,是枚小石子。速度极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掷出来的。 剩下四个见状,大喝一声举剑朝我刺来。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叫道。 电光火石之间,又是几枚石子从凌空掷出,这回我看清了,是从靠门那边的窗户掷出来的,只在窗户纸上留下来极小的孔,因此很难察觉。 被石子掷中,四个人四把剑瞬间白晃晃落了一地。 一定是师父来救我了,几步跳到门口,把门一开,我低声唤道:“师父?” 一只修长手臂从门侧伸出来抓了我的肩膀,将我往外一拉拉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南渚夜天雷过境 “你受伤了?” 受这拉力,脚下一个没稳,一下撞进个结实的胸膛,一把清冽略低的嗓音在我上方响起,我看清来人,一脸疤痕,一身黑衣,背上背着我的黑纱斗笠。 原来是丑兄。 我稳了稳身形站好,道:“多谢兄台出手相救,脸上的伤是小伤,没事,我嘴巴上的血呢不是受伤了,是别人的血,我咬了别人一口,下口有些重哈哈,对了,兄台怎么在这里?还有白天怎么不告而别呢?” “正好路过。” 他只答了一个问题,答完拉着我直接走到走廊上的一个窗户边,窗户下面是一个黑漆漆的小巷子。 “其实我们可以走客栈的大门” 他没听见似的,一手捉住我的肩,直接带着我跳了下去,我吓得立马闭了嘴。 稳稳落地,他一手绕过我背后搭在我肩上带着我在一团昏暗中往前走,另一只手敷在我脸上,我感觉到脸上那道伤口的痛感正在减弱。 想来他又想同上次在神庙一样,用法术治好我的伤。 我立马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伸手把脸上的手拿了下来。 “你别用法术给我治伤,太浪费了,我回去擦点药就能好,我师父有很多很好的伤药。” 毕竟用法术治伤是要消耗很多法力的,法力这种东西消耗掉了又不能马上恢复,他这会儿给我治伤用掉了法力,等会儿什么别的地方要用可能就会不够用了。 就连师父也没有这样浪费法力的,平时这种皮外伤,他都是让我自己擦药,只有伤势比较重的时候他才会用法术帮我治伤。 丑兄与我不过相识几天,就这么大方,着实令我受宠若惊。 他却又把手敷上我的脸,道:“不及时治好,会留疤的。” 我又去捉他的手:“我师父的药很管用,不会留疤的,你把法力留着用到别的地方。” 我手还没碰到他的手,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上身微微往下朝我倾了过来,原本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手腕,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把我另一只手也抓了,然后只用一只手便将我两只手反剪在背后。 没料到他会如此强硬地给我治伤,一时也不晓得该作何反应,只能直直地戳在原地,瞪大眼睛望着他,等他给我治完伤。 就着朦胧的月光望着他的脸,感觉他脸上的疤痕好像不那么明显那么可怖了,两只深邃的眼睛里映着点柔柔的月光,显得有些好看。 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他视线从我的脸颊处移到我的眼睛上,定定地看着我,只是夜色沉沉,看不清他的眼神。我这会子再移开视线已经迟了,索性也直直地盯着他。 脸上的痛感已经彻底消失了,但他的手依然放在上面,温温热热的。 维持这个姿势久了也有些不舒服,而且感觉有点怪怪的,我双手在背后挣了挣,他终于松开钳制,视线收了回去,脸上的手也放下去改为抓住我的手腕带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问道。 他侧过头道:“送你回山上去。” 想起刚才的险境,我又忍不住说起感谢的话来:“兄台你真是个大好人,救了我还送我回去,我之前都是误会你了,要不是你救我,我真不知道怎么才能出来,又不敢让师父来救我,怕他打不过” “这样走太慢了。”他忽然出声道。 “嗯?那要用跑的吗?”我问道。 他停下脚步,转身。 背一躬,面无表情一手绕过我的肩,一手抄住我膝弯。 一把将我打横抱起! 我惊叫:“喂!你干嘛?!你” 下一瞬,他身形一动,周边事物飞速掠过,被甩在了后面。 虽然说这样速度确实很快,但我怎么都觉得这姿势好像哪里有些不妥,于是挣扎道:“你放我下来吧,这样是很快,但是太耗费法力了对不对” “嘘——”没走多远,他突然神色肃然,示意我噤声。 随后急急地停在了一间废弃的房屋前,抱着我就闪了进去。 进去之后,他把我放了下来,然后极谨慎地看着外面。 但此时已近子时,外面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都熄了灯火,朦胧夜色下的南渚镇,目及之物都看得不甚清楚。 没什么不寻常之处。 除了刚才还挂着一圆月的晴朗夜空忽然之间变了天,黑云四面翻涌而至遮蔽了那轮皎白圆月,携带着闪电裂空滚滚雷声。 丑兄转过身,拉着我从屋子的侧门出去进了一个巷子。 他闷不做声,只拉着我在巷子里走,似乎有点紧张的样子,方向也不是往凤栖山了,却不知道究竟是往哪一个方向。 仿佛是毫无目的地在绕圈子躲着什么东西。 忽然,一道雷电直劈下来,竟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对准了我们的方向! 丑兄带着我一个飞身跃出去,极快地避过了这一击。 雷声叱咤肃杀,再看我们刚才所在之处,一个焦黑的大坑出现在平整的路上。 这雷怎么对着人劈 我心里闪过一丝不解,人被雷声震得有些愣怔。 周边人家的狗也被雷声惊得狂吠不止。 冷不防手里突然被塞进一个什么东西,丑兄在我耳边低声道:“我不能送你回去了,你把这个符放在身上,赶紧回山上去。” 摊开掌心一看,是枚护身符。 再抬头时,他人已经在离我几丈远的地方了。 天上又是一束雷电冲了下来,直追那道颀长黑色身影而去,他又是一个灵活的飞跃,避开了。 他越行越快,很快身影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那狰狞的雷电也一道一道追着远去。 原来那雷是追着他劈的,莫非这丑兄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连雷都追着他打? 可他三番两次救我,怎么也不像是坏人的行径。 把这些东西甩出脑外不再去想,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赶紧回山上去,告诉师父山下新来的这群天击派道人的情况。 摇摇被雷声震得发懵的脑袋,快步朝凤栖山的方向走去。 方才丑兄带着我疾行一阵,此时已经快要出镇子了,远远看见凤栖山黑魆魆的庞大山体,脚下不由得又加快一阵,却不知道为什么,内心隐隐有些害怕,不敢跑得太快,总觉得动静太大会吸引到什么东西。 果真,想什么来什么。 前方不远处一个石墩的影子正随着风扭来扭去——布幡花草这些能够被风吹动的物体的影子会动这很正常,但是一个大石墩又不会被风吹得扭来扭去,遑论它的影子。 我假装没有看见那个东西,转身进了另一个小巷子里。但是刚进巷口,就发现,一户人家的墙上也有一个影子在蠕动,像是人影的样子,远远地避开门上的门神画附在墙根处。 它似乎很犹豫的样子,朝我的方向慢慢地爬过来。 我连忙转身,却看见原本附在那个石墩下的黑影已经离开了石墩跟了过来,这会离我脚底只有不到几尺的距离。 这玩意儿其实是鬼里面极其低级的一种,比那些只能保持自己死相的低级鬼族还要低级,因为它们连实体都没有,只有一个影子。 所以它们对活人更渴望,它们不吸活人阳气,它们要一具躯体来装下它们。 我身上现在根本没有可以制服它们的符咒,只有一个保平安的护身符而已。 可是它们越来越大胆,越爬越近越快,眼看原本在石墩附近那只就要爬上我的脚,身后也是无路可退。 我只能大喝一声,把手里的护身符一亮。 想不到还真有用,前后两只影子都被吓得遁入了地下。 随着我那声大喝,附近人家的狗又烦躁起来,一瞬间众狗齐吠,大半夜的倏地响起冲天狗吠,附近的人家大概是刚才被雷声吵醒,但又不能骂雷,这会子听见个人声,巷子里顿时骂声连天,在寂静的午夜里喧闹非常。 我生怕有人出来打我,连忙跑了。 没跑多远,忽然,前方几丈开外两条白色人影自半空中落下,往这边来。 就着天上陡然一现的电光定睛一看,赫然是葛青竹和俞敏二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碧绸馆故技重施 “这边怎么这么大动静?” 俞敏道。 “天雷过境,此地定有蹊跷之处。” 葛青竹斯斯文文的声音接道。 一见是这两人,我想都不想就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巷子里往回走。幸好这时夜黑,我又不像他们穿得一身白得可以发光的衣服,他们才没发现我。 这大半夜的视物有些艰难,刚才又被丑兄带着一阵乱绕,此时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快到镇外。 停在这里又离那两人太近容易被抓住,干脆一路小跑先离这两人远一些再说。 丑兄留给我那张符也真是太管用了,一路上碰上许多脏东西,但只要我一亮出那符,便不敢再向我靠近。 但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大胆一点的,离得远远的跟着我,也是,整个南渚镇都被那些天击道人吩咐得好好的,晚间竟没有一个人跑出来。 而且沿路看过来,家家户户门上除了原本有的门神画,还加了一些金粉所画的符咒,那符咒的繁复程度就已让人瞠目结舌,何况还是用金粉画的,威力更不消说。 所以我可能是此时甚至是今晚这些东西见过的唯一一个可以下手的活人了,天击派那一群随便一吼就是一阵罡气的大派道士想必是他们不敢招惹的。 所以,渐渐的,我身后竟然跟了乌泱泱一大群形状各异五颜六色的鬼族。 我他姥姥的真是欲哭无泪,虽然他们忌惮我手上的符不敢动我,但是这感觉很诡异很震撼啊,深更半夜的,背后默默跟了一大群对我虎视眈眈的东西,血滴滴答答和骷髅脚掌踩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这场景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了。 这张薄薄的纸符到底挡不挡得住这么多妖魔鬼怪啊,老天。 而且这么多鬼跟着我,那些道士会不会发现啊。 这想法从脑子里刚过去一瞬,忽然,附近一幢两层楼的房子里传来一阵少年的说话声。 “头好疼啊,那个小孩下手太重了,喂!你们醒醒!” “完了!他跑了,师父师叔要是知道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有看住他一个,肯定轻饶不了。” “等等,我怎么感觉这附近的鬼气这么重啊” 听这对话就隐隐感觉不对,再努力辨认一下眼前这幢建筑,心里登时一个霹雳,黑灯瞎火绕来绕去,我居然绕回客栈来了?! 本来就慌乱的心此时更是乱得一团麻,结果也没留神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立即摔了个标准狗吃屎。 身后群鬼一阵咯咯咯乱笑。 几个胆子大的立马就冲到了我面前,我翻身坐起几乎是恶狠狠地把手里的符推到他们面前。 谁知他们却笑得更厉害了,有一个甚至把一口牙都笑得全飞了出来。 我一看手中,手里的符不见了! 我强行定定心神,没关系,天击派的那几个小道士就在客栈楼上,他们不可能听不到动静的。 “终于可以吃饭了!!” “见者有份,来来来,把他剁碎分了!!” 群鬼叫嚣着,有两个已经抓住了我的胳膊,在上面闻来闻去:“最喜欢吃肘子了!!” 不想动静这么大了,那些小道士还是没出来,明明刚才已经听到他们醒了的声音啊! “天击派的救命啊!!!!” 我绝望地叫道,眼珠子都吓得要瞪出来了。 天击派的那几个小孩终于有所动作,几柄雪白的长剑从客栈二楼的窗户里飞至我面前,强劲的剑气和罡气直接把在我附近的几个鬼族激荡成了焦灰。 我赶紧扶住额上就要被罡风吹走的抹额。 紧接着就是几道浑身雪白的人影从窗户里动作极潇洒做作地飞了出来。 召回长剑在手,直冲群鬼而去。 附近许多人家听见这动静都偷偷打开一点门缝看这外面的情况,然后本来就喧闹非常的午夜又多了好些男人女人的尖叫声。 群鬼此时要逃已经来不及了,小道士们动作麻利地摆开剑阵,六柄剑随着他们手臂一展,化作百来柄剑,带着森森剑气,天罗地网般朝那些鬼族罩了过去,群鬼凄厉嚎叫响彻夜空,终是化作了一地焦灰。 我在这令人震撼的场面前强迫自己回神,视线四下搜索一番,终于看见刚才跌倒时掉落的那枚小小纸符躺在客栈门口的台阶上,连跑带爬地过去一把抓住那枚纸符。 不想我手碰到纸符的同时,一柄长剑从我肩上越过,直直将我手里的纸符削去了一半。 削了一半的符还有用吗?我不知道。 但我还是把剩下那一半塞进了袖子里。 长剑飞回了主人手里,小道士居高临下地用剑指着我:“还跑吗?” 我低了低头,不说话。 下一瞬,手一扬,一把尘土直接飞上了他的小白脸,他不防我有这一着,瞬间被迷了眼睛,其他的小道士还在安抚附近受了惊吓的人家以及接受镇上居民的赞扬,这会儿也离我有点距离。就趁这一会儿,我兔子一般从地上跳起来跑了。 但我跑是跑了,等他们反映过来,追人的速度是十分的快,还没跑够百步,就快追到我。 说起来也是天不亡我,跑了没多远就发现,这客栈居然和碧绸馆是在一条街上,离的还很近,而且这么晚了,碧绸馆居然还没打烊。 我如见救星,使出吃奶的劲儿发力跑了过去。小道士也要追着我进去,但一注意到碧绸馆的装饰风格就止了步,在外面大喊。 “站住!!!” “别进去!!!” “你站住!!!” 用这招治这些思想迂腐的男人还真是一治一个准。我转身冲他们笑嘻嘻一个招手,跟着门口一个脸抹得极白的艳妆女子进去了。 “小相公,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啊?”艳妆女子问我。 “可以不找姑娘吗?”我一口一口喘着气。 “那你是要找小倌咯?” “啊?不不不,我也不找小倌。”我连忙摆手。 她手指虚搭在嘴上讶然道:“那你大半夜来这里做什么?这会子客人都找了姑娘在房里休息了,曲是不能听的,要吵到其他客人的。” “其实我只是路过一下,你们这有后门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路过?你是在躲门口那些小道士吗?娘啊,你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她的眼睛和嘴巴这会子都张得更大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我就是和他们起了口角之争,他们小肚鸡肠地就要追着我打,你看我哪儿像什么妖魔鬼怪呢?” “也是,哪来你这么俊俏的妖魔鬼怪,小相公,我们这里没有后门,你不如先在这里躲着,他们等得久了,累了,自然就走了,今晚外面不太平,等天亮了,你扮成女子出去,他们这些道士都不敢多瞧我们这地方的女人多一眼的,肯定察觉不了。” 她又一改惊吓的表情,笑嘻嘻地给我出起主意来。 这主意确实可行,我点点头:“行,多谢姐姐给我出的主意,那可以给我开间房睡觉吗?” 艳妆女子登时咯咯咯笑起来:“可以,只是我们这里是不单开房的,须得叫一位小倌或者姑娘作陪,小相公,你要小倌还是要姑娘啊?” “你看我怎样,小相公?” “要我要我。” “小相公选我。” 一直和艳妆女子说话,没留神身边什么时候来了一群浓妆淡抹的莺莺燕燕,艳丽女子有之,阴柔男子亦有之,一个个的都皮肤极白,温声软语,身姿娇媚。 我一时竟傻了眼,上次进来这里可没见这么大阵仗。 其中一华服女子尤为大胆,直接拉着我的手按到她的胸脯上道:“小相公,我一见你就心跳得厉害,选我吧,我一定让你快活。” 我被手中突如其来又软又凉的触感吓了一跳,忙把手抽回来,想拒绝她另选一个,但一看这里女子就她身量与我最相仿,想了想,点了头。 其他姑娘小倌一见我选好了人,也不浪费笑脸,立马脸一黑,还有几个翻了白眼,嘘的一声都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逢鬼夜处处逢鬼 我还在惊叹于这些美貌男女的变脸功夫,华服女子已经拉着我笑吟吟往楼上去,一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华裳。 和她的外貌倒相衬。 一进屋,我向华裳道:“华裳姐姐,你可以拿一身你的衣服给我吗?我花钱买。” 我不能等到天亮再走,万一葛青竹他们天亮之前找到凤栖山去了呢? 华裳咯咯一笑:“你要穿女装啊?口味真特别,难得碰上你这么俊俏的小郎君,陪你玩。”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身颜色鲜艳的华服,我连忙摆手让她找身素一点的。 她再拿出一身白底灰纹的,我道声多谢接过来,又把她推了出去。 “小郎君这么害羞咯咯咯咯——” 换好衣服,把头上抹额摘下来,又把头发散下来用抹额扎了起来,再一照镜子,与先前的形象已经差了十里远。 华裳敲门进来,笑眼盈盈啧声道:“好一个娇俏的小娇娘,我竟分不清你是个男子假扮的女子还是个女子假扮的男子了。” 我呵呵一笑,习惯性一个拱手:“多谢姐姐的衣服,我还有事,要走了,桌上这两枚金叶是给姐姐的衣服钱和和房钱。” 华裳长袖掩唇一笑,拿起两枚金叶塞进我手里,道:“这就要走了?我要的不是钱,小心肝。” “你不要钱,那要什么?” “人家要你的心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不会这么会儿工夫就看上我了吧,于是劝道:“可是我不喜欢你,人心是不能勉强的,而且,而且我不是扮女装,我本身就是个女的,不好意思了。” “原来是个女娃娃,嘻嘻嘻,没有关系,女孩子的心我也很喜欢的。” “可是心怎么能随便给人呢,心只能给喜欢的人,我不喜欢你,当然不能把心给你了。”我一头雾水,怎么跟她这么难沟通呢? “不不不,我不要你把心给我,我自己来动手拿就好了,你不知道怎么挖心才能让心新鲜又好吃咯咯咯咯咯——” “挖挖什么?”我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听见了什么。 华裳笑得花枝乱颤,口中却吐字清晰极了:“挖c你c的c心c啊!” 华裳语声一落,突然,四周涌现一片说话声,却见四周墙上长出了许多人面一样的浮雕,那些浮雕的脸都十分妩媚漂亮,浮雕会动会叫,其中,还有那个带我进来的艳妆女子的脸,他们嘴巴诡异地张合着: “华裳你只吃心也太浪费了,剩下的给我吧。” “给我给我,华裳姐姐,给我。” “给我留条腿啊华裳姐姐。” “我想吃这丫头片子的魂,好久没吃过年轻人的魂魄了。” 竟是刚离了鬼群又入鬼窝! 华裳掩嘴一笑:“我谁也不给,老娘要吃得她一滴血都不剩!” 说完手上暴长出长得可以当筷子的黑色指甲,笑嘻嘻地举起一只直掏我心窝! 我惊骇中往地上一倒,摔了个大跤先躲开了这一下,然后不管不顾地把手里的符砸在了华裳脸上。 半截纸符在华裳脸上冒了阵极弱的轻烟,被华裳拿下来看了看,然后攥在手里捏成了粉末。 “啧啧,云廷真君亲手开过光的护身符,可惜只剩了半截,护不了你了,小丫头。” 我爬起来要跑,她一把揪住我头发把我面朝下狠狠摔在地上,又在我背上按了一把,我顿觉浑身都像灌了铁水一样,沉得很,没法动弹了。 “本来看你长的好看,还想和你风流一次再吃你的心,结果却是个小丫头片子,可惜可惜。” 她说着又啧了两声:“我们今天出来就没吃饱,被那些臭道士逼得没法,只动了碧绸馆这些人,可巧你撞了进来要做我的宵夜,你说我是先吃心呢还是先吃肝啊?” “先吃头发行不行?”我垂死挣扎地出谋划策。 “哈哈哈哈,不行!” 说着,我背上感觉到她锋利的指甲缓缓划破了我背上的衣服和皮肤,屋子里顿时弥漫着血腥的味道,皮肉被生生划开的感觉让我浑身乃至心脏都在发颤,四周的浮雕脸都在兴奋地叫嚷着,她的指甲越划越深,划开的地方正是对着心脏的位置。 突然,五根手指一齐用力,深深陷进了我的皮肉里! “啊啊啊啊!!!!!!!!” 我终是忍不住大叫了起来,疼得满脸泪,手上想要狠狠抓点什么来转移痛感,却偏偏一动不能动,只能生生受着。 受不了这钻心透骨的痛,我两眼一合,痛昏了过去。 只是彻底昏过去之前,似乎看见一片白色由远及近铺天盖地而来,耳畔响起刺耳凄厉的惨叫。 昏昏沉沉间突然感觉什么东西把我裹了起来,接着一只宽大的手掌覆在了我的背上,一股充满力量的暖流从手掌覆盖处不断涌入胸腹,背上的疼痛立即减轻了许多,一个冷冷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说着些什么,声音不大,话音中的冷意却像冬日的惊雷。 我被那股强劲的暖流逼得醒了过来。 眼前一人正把我抱在怀里,浑身发着耀眼的白光,竟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随着话音落地,白光猛然暴涨,向四周冲去,墙上那些浮雕脸根本来不及逃就被白光裹了起来。 刹那间,四周齐齐响起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尖锐得仿佛要把人的耳膜刺破。 一只手掌盖上我的耳朵,又顺势把我脑袋一偏,另一只耳朵贴在了来人的另一只臂弯里。 白光终于散尽,群鬼也不再哀嚎。 我终于看清眼前人的样子,丰神俊朗,仙风道骨,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白色长衫,外衣正裹在我身上,脸上的表情是操碎了心。 他放下覆在我耳朵上的手,叹道:“你这傻徒弟,让为师好操心。” 我一听这话,一见到这人,莫名鼻子一酸,胸口一闷,脸趴在他胳膊上,眼泪像瀑布直下止都止不住。 “师父你怎么出关了,镇上来了群臭道士,好像是你仇家,很厉害的样子,你整天喊着身体虚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 “不管打不打的过,至少你遇到危险要让师父知道,先不说那些道士,你跑进这鬼窝里怎么不用应心石告诉我?你又是怎么解开为师给你下的禁足术的?”师父边说边从他外袍上撕下一条布条系在我额头上,又道:“以后不要随便穿女装,也不要露出这胎记。” 我听他问起应心石,突然又心痛起来,眼泪流得更欢了:“师父你不要怪我,我不小心把应心石给弄丢了——” “小道友,那宝物明明是你自己故意扔掉的,怎么好说谎骗自己师父?” 一道带着罡气的话音兀地从外面传来,屋子的门砰地声被一阵劲风刮开了,两个白衣道人站在门外,衣袂被风吹得乱飘,剑握在手上。 师父扶起我往窗户退去,却见窗外一群白衣少年早就御剑悬在空中摆好了阵型。而且外面雷声的频次比刚才更高了,就在我们望向窗外的这一会儿,一道雷轰地劈在离碧绸馆不远的半空中,师父一见那雷光,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我的心也一下子揪了起来。 师父还在渡劫期。 葛青竹先迈腿踏了进来,眼中含笑,朝师父一拱手:“久闻鲛族灵力至纯,今日一见,果真大开眼界,那么多鬼族只是微微爆了爆灵力,就将他们瞬间打得魂飞魄散,在下很是钦佩,不知阁下尊名?” “你们这些只会偷人东西的狗道士也配问我师父的名字?什么鲛族鬼族王族乱七八糟的?”我靠在师父肩上,纵使没什么力气不能破口大骂,也忍不住要开口。 俞敏登时就按捺不住了,上前一步拔出手里的剑喝道:“师兄何必对他们这么客气,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魔罢了,管他姓什么叫什么?!” 一听俞敏开口就更来气,我立马深吸一口气,攒了把劲骂了回去:“什么妖魔?!我师父是位道行高深惩奸除恶降妖伏魔的道长!不知帮南渚镇除过多少邪祟,给多少小孩治过夜啼!多么好的一个道长!你说他是妖魔?!你瞎啦?!你见过长得这么仙风道骨这么玉树临风慈眉善目的妖魔吗?!我看你这个凶巴巴的狗道士才是妖魔!!你” “住嘴!!我天击派堂堂一峰之主也是你这无知小孩能骂的?!” 喝断我话的是窗外悬在半空中的小道士,这小道士年纪小,却也有那声如洪钟的本领。刚刚心都差点被掏走,这会子正虚着,被这语声砸得头都疼,捂了耳朵也挡不住。 师父低头看了我一眼,手轻轻朝外一挥,那说话的小道士立马被一道白光击中从连人带剑翻了下去。 “天击派峰主?两位神君倒是很有闲情逸致演这凡间的道士。”师父看着葛青竹二人缓缓开口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凤栖山天谴修言 窗外小道士们就要冲进来,葛青竹抬手制止了,微微一笑道:“彼此彼此,你我都假装道士,也算有缘,不过我二人究竟不及阁下,如阁下这般修为的,我以为都在三百年前把命留在南洲了,阁下演戏的功夫想必娴熟许多。” 俞敏道:“三百年前在南洲躲得了,今天可躲不了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鲛族乃魔族妖类,天意要我二人在此地遇上你,好替天行道!” 师父道:“魔族妖类?鲛族乃上古四大神族之一,你说是魔族妖类就是魔族妖类了?” “呵,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 葛青竹又抬手止住了俞敏的话,对师父道:“阁下灵力极盛极纯,想来不是王族就是大臣长老,南洲一战,鲛族稍有些修为的,都拼死抵抗成了战场亡魂,回了无涯海的只是些老弱妇孺,阁下在凡间地界待了这么多年,还收了徒弟,我看阁下这位女弟子” 葛青竹话没说完,师父突然动作,手中倏地翻出一把长剑朝葛青竹飞了过去!葛青竹拔剑相迎,俞敏早忍得难受,驱动长剑刺了过来。 窗外的小道士们也要冲进来,却被一道水蓝色的身影纠缠住了,一时间,屋内窗外都是白闪闪的剑光,剑气乱撞,屋顶都要被掀翻。 师父带着我难免有些伸展不开,葛青竹俞敏攻势又凌厉,不多会儿师父的白衣上就被他们的剑气划开了道道血痕。 我骂道:“好卑鄙的狗道士,两个打一个!你们弟子还在外面看着呢,不知羞,就你们这样还带徒弟,不如拜我为师,我教教你们怎么做人家师父!” 俞敏喝道:“臭丫头只有一张嘴皮子厉害,至少我们的弟子能打,打不过也能跑,不像你只能在这里拖你师父的后腿!你看你师父为了你挨了我们多少道剑气?要不是你,你师父今天定不会葬身于此!” 说话间,师父肩上又被割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我心中一惊:“你放屁!” 师父一剑回过去,道:“两个低阶神官而已,也想要我的命?” 俞敏一声嗤笑,继续对我道:“我要是你,没用到这种地步,只能连累自己师父送命,我一定羞愤得自戕!!” “闭嘴!!” 师父暴喝一声,身上陡然爆出刚才那样刺眼的白光向四周横扫出去。葛青竹和俞敏躲闪不及被击中穿破了墙壁直飞了出去。师父带着我从窗户上一跃而出,外面的小道士全都倒在地上挣扎叫唤。 一袭水蓝衣衫的狐狸正御剑悬在半空中,一向爱惜容貌的他,脸上也被划上了两道血痕。 我们几乎是一刻没停飞回了凤栖山。 一进院门师父就抱着我径直进了我的卧房,把我放在榻上,手掌一翻覆上我的背又开始用法力给我治伤。 屋里连灯都没来得及点上,只有窗外雷光映得师父脸色一片惨白。 我转了几下身想转开师父的手:“师父我感觉好多了。” 师父不说话,另一只手扣上我肩膀按住了我。 我咬咬牙,掰开他的手,用力一滚滚下了塌。 “你做什么?!”师父喝道。 “我已经好多了,吃点药就可以了,师父不要浪费法力替我疗伤,万一等会儿那些人找上门来,师父的法力会不够用的。”说着我开始手脚并用试着站起身来想去丹药房拿药。 师父不语,手一挥我就飞回了榻上,再往我肩上一拍,我便全身都动弹不得了,只觉一股暖流在背上萦绕,背上的痛感慢慢地消散。 余光扫见身上的白袍被我刚才在地上那么一摔沾上了许多灰,还有很多我的血渍,又见师父身上大大小小被剑气割开的伤口,心中顿时一堵,忍不住道:“师父对不起,我弄脏了你的衣服。” “无事。” “师父对不起,是徒儿没用。” “做师父的不可以没用,但做徒儿的不一定要有用,你没错,无需道歉。” “师父我以后一定好好学术法好好修炼,再也不让你操心了,等我法力变强,我会保护师父的。” 师父用袖子擦了我脸上的泪水,道:“我的傻徒弟这么傻,能学会多少法术?为师不要你保护,为师保护你就可以了,好好的,哭什么。” “师父,如果他们找到山上来怎么办呢?” “找到山上来他们就真的打不过我了,为师有法宝藏在山上。” “真的?” 师父笑:“骗你干什么。” 说着拿开了放在我背上的那只手,轻拍了下我的肩膀,我找回了知觉,也感觉身体有力气多了,再一摸背上,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换身衣服,等会儿为师再来看你。” 师父站起身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我爬起来洗了把脸,又把身上师父的外袍和那身被那女鬼华裳划得破破烂烂沾满了血的女装换了下来,换上了我惯常穿的衣服,心想着反正等会儿也是要睡觉了,头发就没收拾任它散在肩上。 换好衣服坐着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师父来找我,干脆自己找了出去。 一出去就见狐狸正抱臂倚在师父房外墙上,脸上的伤已经涂了药膏,面色凝重得像块石雕像。 我径直走过去敲了门:“师父,你在里面吗?” “我在,你们两个都进来吧。” 推门进去,昏黄摇曳的灯火中师父已经换了身衣服,正坐在桌旁整理着桌子上的东西。 一个绣着竹叶的鼓囊囊的小布袋,和师父的佩剑。 “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师父抬头看见我的样子便微微皱眉道。 我和狐狸走过去,头一回极有默契地一起向师父行了个标准的弟子礼。 师父笑笑,示意我们坐下。我们一坐下,师父就站了起来,走到床边从枕下摸了什么东西出来,然后走到我身后。 我奇怪地扭头看他,他一手按住我的脑袋转了回来,然后帮我梳起了头发,就像小时候给我梳头那样一下一下动作轻柔。 “大半夜的还梳什么头啊师父,等会儿都睡觉了。” 师父却不回答,不但给我梳了头发,还给我挽了个发髻,给我系上了抹额,又在发髻上插进了个什么东西。 我伸手一摸,一个规规矩矩的道士髻,上面插着一支玉簪子,我一摸形状便知,是师父头上戴了许多年的那根青玉簪子。 “离你十八岁生辰还有两个多月,生日贺礼师父提前给你吧。” 我奇怪道:“为什么要提前给?还有两个多月呢。” 师父却不答,坐回了椅子上,把桌上那个布袋子丢给了我,我双手接住一掂,这袋子不大,里面装的东西却挺沉,像是装了一堆铁似的。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满满一袋子金叶还有几枚品相上佳的玉。 “以后不用偷师父的钱了,为师把钱都给你。”师父笑道:“怎么样,开不开心?” 我内心隐隐感到不安,强忍住突然间的鼻子发酸,喊道:“不开心!你这抠门的老道士,无缘无故给我这么多钱肯定没好事!我不要!” “做什么骂起师父来了?清儿好没礼貌。” 我黑着脸一把将小布袋丢回了桌子上。 师父摇摇头,又把桌上那把剑推给狐狸,道:“孤星跟了为师很多年,是把好剑,给你了,你入门也有年,是时候下山去历练一下了,清儿,你也要去。” “我不去!!”这会子有力气了,说话一声比一声大,以为这样就能掩饰我心里的不安,却只能适得其反。 “鱼拓,清儿修为太差,你多顾看她。”说着,把那个布袋也给了狐狸:“你先替她收着。” 狐狸倒是显得十分的冷静,收下东西点点头,倒愈发衬得我像是在无理取闹。 东西给完了,屋里一阵安静,三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打破沉静的是陡然间轰在院中的一个惊雷。 轰隆一声,雷光照得院里霎时白昼一般,这个雷比之前的声势大了不知多少倍,雷声震得我整个人都是麻的。狐狸更是捂住耳朵趴在了桌上,他对这雷声比我敏感多了。 只有师父,以前见着乌云就躲,在雷声响起的刹那却兀地起身迎着雷光朝院子里走去。 风卷起他的衣袍,清瘦修长的背影像是随时能被这狂风卷走。 我脱口喊道:“师父小心你的天劫!!!” 我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带着罡气的熟悉语声从天而降:“臭丫头你说错了哈哈哈哈哈,这不是天劫,是天谴!对凡间作乱的道行高深的妖魔鬼怪,上天会时不时降几道天谴的!天劫渡过可以提升境界,天谴却是渡不过去的!!一旦击中就是灰飞烟灭!本来我们还找不到这山上来,偏偏你师父为了救你连爆了两次灵力,被掌天谴的神官察觉,一路劈到了这山上我们才跟过来的!怎么?你师父没教你分清楚什么是天劫什么是天谴么?不如改投我门下,让我教你!!” 我闻声冲出去一看,果真葛青竹和俞敏二人正站在另一边的房顶上,手执长剑,于漫天雷光中迎风而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凤栖山天谴修言二 “狗道士你是不是红薯吃多了?!又在放屁!你才是妖魔鬼怪,你全家都是妖魔鬼怪!!!投你门下?!你给我做徒孙我都嫌弃!!”俞敏的话我根本想都没有细想一下,张口便骂了回去。 俞敏眉毛皱成了两颗倒栽葱,显然想要骂回来,又被葛青竹拦了。葛青竹照旧又是一个假模假样的君子笑脸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对师父道:“好好的小丫头,为什么偏偏要做男子打扮,额上又为何总是束着一条抹额?这其中有什么不能说的缘故吧。” “有没有什么缘故干你屁事!!我爱穿女装穿女装!爱穿男装穿男装!你管得着吗?!” 我从没像今天这样懊恼自己没用过,打架我不行,用法也不会,只能期望我的口头辱骂能够先对他们造成些心灵上的伤害,等会儿打起架来可能就会虚弱些。 葛青竹淡淡道:“我今日既然管了,自然是管得着的。” 我还要再骂,师父却缓缓朝葛青竹行了个揖礼,道:“二位神君是冲我来的,我是鲛族不错,但我这两位徒儿一个是狐族,一个是凡人,都与鲛族没有关系,还望二位神君放过他们。” 俞敏冷笑道:“你是鲛族余孽,这两人便是你这余孽的余孽,自然是一并除了干净!” 师父脸一冷,沉声道:“鱼拓,把清儿带走。” “是,师父。”狐狸应声出现在我身后,抓住我胳膊就要走。 俞敏见状俯身冲了下来一剑直刺狐狸,葛青竹则拔剑对上了赤手空拳的师父。 狐狸祭出师父的孤星剑对上俞敏的剑,两柄长剑直接在半空中对打了起来,剑光四射。 听师父叫这两个狗道士神君,我是无论如何不信的,葛青竹虽然一肚子坏水,但斯斯文文的看起来倒还有几分仙风道骨神仙模样,俞敏却活脱脱是个乡野村夫,骂起人来恶毒得十分明显,连我这个地地道道的乡下人也要侧目三分内心钦佩,和我想象中的神仙差了八千里远。 但此时狐狸和俞敏对上手,我却看出了俞敏对狐狸的压制,一身罡气四溢,强劲非常,剑风扫到的地方屋皮都刮下来一层。 狐狸到底是个妖,只能接招不能还招,压制之下,寸步难行,全靠师父的孤星剑撑着才没让俞敏直接将我们两个一剑捅成个串串。 正打得不可开交,一道白光凌空正中俞敏胸口,俞敏虽然和葛青竹一起被师父喊了声神君,但修为显然和葛青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而且现在看来似乎比师父也是差了好一截,被白光击中霎时就倒在了地上,他的剑也在这时被孤星趁机一击钉在了地上。 师父回头喊道:“快走!!” 却因这一回头又挨了葛青竹一道剑气,刚换了的干净衣裳透出了好几道深红的血痕,师父脸色愈发的惨白,葛青竹攻势却是愈发凶猛,只有袖子上破了几个口而已。 我心里一怔,猛然想起在碧绸馆时俞敏说的那些话,脑子里顿时像被雷轰过,猛然间杀气上头,四肢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忽然间挣脱了狐狸的手直冲俞敏地上的剑去。 然而人还没碰到剑柄就被葛青竹一道罡气直接打到了墙上。加上之前的伤可能还没完全复原,我受了这道罡气像是被一把大锤抡圆了砸在肚子上,痛感霎时传遍了全身,幸好落地之前,师父迅雷一般冲过来接住了我,不至于让我再摔在地上一次。 葛青竹拦在俞敏面前,望着师父,又望了望我,神色间有些怪异。 师父一向温和的脸上忽然间带了几分森然冷冽之气。 伸手召回狐狸手里的孤星,剑一入师父手,瞬间剑气大盛,爆出一阵白光,师父以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御剑朝葛青竹刺去,孤星一声长啸,裂空之声直逼惊雷。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葛青竹一下子被孤星逼得毫无招架之力,直接纵身一跃先避开孤星,再御剑来挡,那剑却被孤星震飞到不知哪边天去了。 葛青竹一张斯文脸上渐渐露出惊骇之色,也不管俞敏了,直接往天上飞去。 师父将我靠墙放在地上,飞身跃上半空接了孤星直追葛青竹,身手之迅仿若游龙在天,白光萦绕周身,像尊神,像尊佛。 我想起白考那本《四神族志》里对鲛族的描写,灵力至纯,极其重情,师父大约真是个鲛族的神。 他们俩天上地下追着打了几十个来回,时不时有惊雷落在他们附近。 狐狸冲过来照看我,问道:“你怎么样?” 我摇摇头:“没事,就是撞得有点疼,也没什么大碍。”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各种原因被撞了好几次,倒是也能忍些痛了,而且葛青竹那一下似乎也只是想撞开我,并不是想要我性命的样子,因此只是痛,没些什么别的。 狐狸把我扶起来就走。 却发现,这会儿更难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群人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屋顶上,院门外都是人,身穿灰衣,手执长剑,身上灵光四溢,一大片白晃晃的剑光,差点没晃瞎了我的眼。 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忽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天上掉了下来砸在了院中,把院里的平地砸出了一个大坑。 我还以为是葛青竹被师父打下来了,心里正要喝一声好,等对方把脸从坑里抬起才发现居然是师父。 葛青竹飘飘然落在院中,居高临下看着师父,此时他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轻松的笑意:“鲛族果真是重情,护起徒儿来,灵力一爆再爆,毫不吝惜,只是三百年来根本没有仙地修炼,不知阁下的灵力还剩多少?” 接着葛青竹拔高了声音,语声像洪钟之音震荡夜空:“鲛族成魔,霍乱人间,其罪当诛!” 四周那些灰衣人一跃而下,向我们围过来,我下意识向师父跑去,没跑两步就被狐狸一把拉住,半空中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狐狸一把带了我轻身跃上那东西——原来是孤星。 一层强劲的灵气从孤星上爆出来在我们周围结了个护罩,与此同时,我扫见师父身上本就黯淡不少的白光一瞬间只剩了若有若无的一层。 好几个灰衣人一见我和狐狸要冲出去,几把长剑一起刺了过来,剑气凌厉,刺到半路却从我们头顶上飞了过去,直落在院中。 师父从那个坑里站了起来,身上灵光又一次大盛,白衣翻飞如仙,一伸手,四面的灰衣人都朝师父飞了过去,葛青竹和躺在地上的人也是。 师父道:“既然你们都说鲛族是魔,那我便如你们的愿,做些魔该做的事吧。” 天上雷电大作,几道天雷一齐劈向了院中,把这黑夜照得比白昼还让人觉得刺目,雷声叱咤震耳欲聋,我下意识想从孤星上跳下去,然而后颈被什么打了一下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什么也不晓得了。 —— 只是脑子里回荡着俞敏的那段话—— “这不是天劫,是天谴!对凡间作乱的道行高深的妖魔鬼怪,上天会时不时降几道天谴的!天劫渡过可以提升境界,天谴却是渡不过去的!!一旦击中就是灰飞烟灭!” “本来我们还找不到这山上来,偏偏你师父为了救你连爆了两次灵力,被掌天谴的神官察觉,一路劈到了这山上我们才跟过来的!” 混混沌沌昏昏沉沉间,眼前是师父穿着一身半旧白衣在我眼前晃,和我说着话。 “清儿过来,为师帮你束发髻。” “清儿,为师给你捡了个师弟回来,狐狸精性格好动活泼,以后有人陪你玩了。” “清儿哪里学的脏话?是鱼拓教你的吗?脏话可以骂,但是不能骂师父知道吗?哎,不要骂了好了好了,是为师错了。” “我的傻徒弟这么傻,能学会多少法术?为师不要你保护,为师保护你就可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梅雨时节觅旧识 梅雨时节,细雨纷纷。 街上行人斗笠纸伞来来往往。 我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右手往嘴里扒拉着客栈厨子做的难吃的面,冷不防一只手倏地伸过来,抢走了我左手上一直握着的一枚古朴黑玉。 黑玉叫聚魂石,有收聚贮藏魂魄之用,里面装着师父被天雷劈剩下的魂魄渣子。 抢走聚魂石的是狐狸,他向小二也要了碗面,随后把聚魂石揣进了自己怀里:“你整天丢东落西的,师父还是我收着吧,你想他的时候,我就拿出来。” 我点点头,继续扒拉碗里的面。 街上一个戴着斗笠的老头挑着担子从窗下走过,清甜的酒香混着细雨的湿气飘上来,更衬得我嘴里吃的东西如同白蜡,他嘴里喊着:“酒——曹家桂花酒——又甜又香的比神仙酿的还好喝————” 一听神仙两字,我的思绪又不禁飘回一个月以前的凤栖山。 彼时师父爆了所剩不多的灵力送走我和狐狸,又拉着那些什么神官神兵的一起受了天谴同归于尽。 狐狸用光了孤星剑里师父剩下的灵力,找到了几缕师父的残魂附在了聚魂石上,他说师父乃是上古神族鲛族的长老,已是上神修为,三百年前南洲之战进了凡间躲避战祸,南洲之战,鲛族战败,荒主下旨将鲛族贬为魔族,众神皆可诛之,而应心石是鲛族的宝物,这才有了那些原本只是微服巡游路过南渚的神官因着我找上了师父,要把我们师徒三人都诛了的事,传说鲛族有神器名织海梭,只要是鲛族上神的魂魄碎片附在织海梭上就能再造出完整的魂魄,使逝者返生。 所以我和狐狸那天凌晨就下了山,趁着微弱的晨曦,离开了南渚镇,一路南下。一来去寻传说中的鲛族仙地南洲,看能不能找到织海梭,二来凤栖山不能再待了,我们的小院也已经被天雷轰了个稀巴烂,虽然那些神官都被师父拉着一起被雷劈成了神仙渣子,我和狐狸这两个余孽的余孽的行踪应该不会再有神族的人知道,但留在那里仍然十分危险。 我幽幽叹口气,终于把碗里的面吃完了。 眼角瞥见桌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人影,而对面的狐狸已经不见了,碗里的面条看起来很完整,筷子上沾了些碎葱花,显然是尝了尝味觉得不好吃就没吃了。 那条人影我有些熟悉,方脸,眼角一颗大痦子,正一脸谄媚讨好地冲我笑,这谄媚的笑中又带些猥琐的不好意思。 此人是这个繁华小镇上最大妓馆凤舞阁的管事龟公。 昨日他也来找过我一趟,一样是这个位置,一样是这副叫人胸口发堵的表情。 一个凡人一个妖精,想找神族仙境已是难于登天,何况还要找传说中已经下落不明的鲛族神器织海梭。幸好狐狸知道师父的一个旧相识住在这个镇上,狐狸猜师父的旧相识可能也是个入世避乱的鲛族的神,应该能多少给我们指点一下方向,提供些线索。 但不幸的是,我们两个找到那旧识的住处时,屋里却空无一人,还是他家邻居告诉我们,他出远门去了。 如此我和狐狸只好先在这里等一段时日,正好一个月的舟车颠簸,我和狐狸经年累月不出远门的,也有些吃不消,正好借此机会休整。 只是我休整是在客栈,他休整却是在妓馆。 我从钱袋里拿出一枚金叶给方脸龟公,龟公眼角的痦子差点没笑得飞进头发里,笑嘻嘻说了些好听的话,走了。 闲着也是没事,在客栈里午了个觉,我又去师父那个旧相识的住处溜了一圈,叩了叩门,没人应,热情的邻居探出头来告诉我还没回来。 我笑笑道声谢,撑着油纸伞,转身沿来时的路往回走。 人烟稀少的巷子里,忽然前方传来一阵与别人不大一样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很重,像是故意要引人注意。 我下意识抬头,迎面走来一个身形高大长相老实的男人,身上背着个包袱,既没打伞,也没戴斗笠,身上被小雨淋得有些湿。 他原本是看着我的,一见我抬头,眼神闪躲了一下移开了,移开了只一瞬,又转了回来,似乎是想开口和我说话的样子。 莫非是想找我借伞? 我脚步向他的方向偏了一下正要开口问问他,不防身后忽然一人从我旁边走过撞上了我的肩,撞得我在原地打了个圈。 圈打完了,撞我的人还挡在我与那人的之间,一把粗嘎的鸭嗓瓮声瓮气地和我道歉道:“抱歉,刚才没看清前面有人,你没事吧?” 而那人已经越过我走了过去,只是还回头朝我张望着,我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找个陌生人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但撞我的这人身形高大,看我头一转,他身子也跟着一偏,严严实实地将我和那人的视线隔开了,仍然执着地问着:“实在对不住,小兄弟,我撞伤你了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馆?” 他撞我的那一下虽说让我在原地打了个圈,但是根本就不痛,我终于抽回了视线,有点无奈地看向眼前人道:“我无事,兄台不用” 这人身形比我高了一个头都不只,此时一顶雨笠压得极低,我分明是仰视他,却连个下巴都看不到了,难怪听他讲话感觉闷闷的,雨笠把整张脸盖了个严实,声音自然闷了。 我愣了一愣,才继续道:“兄台不用费心了。” “还是去医馆看看吧,有的伤,受伤时不发觉,过段时日才发作,反而愈发难治。”他说着,一只手扣在我肩上就把我往巷外带。 我本来也是要出去的,把他手从肩上拿下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不用了,真没事,一点儿都没撞疼。” 他手扶着雨笠点了点头,不再坚持,只默不作声地走在我旁边。 都快走出巷口了,却听巷里刚才同我讲过话的那个热心邻居的声音在雨气里扬开:“嘿!回来啦!海良!你这一趟远门出得可够久!” 海良,正是师父那位旧相识的名字。 我登时转身,脚一下子从地面上弹起,往回跑去:“前辈!” 他推门的手停了下来,转身,视线在我身上留了一下,然后跃向我身后。 我驻足回头,方才撞了我的那个戴雨笠的男子正往巷外走,粗布青衫的修长背影,莫名让我有种熟悉感。但直到他走出巷口,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也没想起来这背影到底像谁。 海良开口问道:“你是?” 我回过头,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拱道:“我师修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青雁山遇青雁鸟 七日后。 青雁山下。 青雁山山水苍翠,群鸟穿梭,人烟罕至,云雾缭绕,看起来和凤栖山气韵很相似。 “我们离临安还有多远?”我将视线从山上收回来,扭头向落在我后面的狐狸问道。 海良晃了下缰绳,身下棕马踢踢踏踏上前几步,一脸老实相答道:“再有两月就能到了。” 狐狸的猜测没错,海良确实是入世避祸的鲛族,只不过在南洲一战中散尽了修为,如今只是个能活得久些法力低微的凡人而已。他并不知道织海梭在哪儿,但是他知道有一支鲛族遗脉就隐居在大周国都城临安附近,那里人多,消息自然会多一些。 海良一听说师父的事,表示心痛万分,叹修言长老当年逃过战祸,却还是撑了三百年就陨落了,乃鲛族一大损失云云。他也是闲人一个,反正没什么修为,天谴也找不上他,隔三差五地就出门游历,去哪儿游历都是游历,他便主动提出带我们去一趟临安,寻那一支归隐的遗脉。 狐狸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因为天气热半脱了外衣骑在马上,很一副浪荡子的模样:“这就是青雁山,风景不错,听说青雁鸟肉肥味美,也是时候吃午饭了,你们饿了没?我去抓几只来烤了吃。” 狐狸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只是肖想了一下野味也是可以惹祸上身的。 话音落,头上正好一群身姿优雅的雁鸟飞过,在我们三人身上下了一阵鸟粪雨,三人顿时狼狈不堪,尤其狐狸的新买的一身看上去很风流倜傥的白衣被鸟粪缀染得色彩古怪斑斓一点都不风流倜傥了。 不管要不要吃雁鸟狐狸都和这些雁鸟结下了梁子,狐狸剑从鞘出势要劈几只雁鸟下来以雪鸟粪之耻,只见孤星剑在雁阵里舞了几下,几只被剑伤着的雁鸟突然变作几个绿衣的婀娜美人从天上落了下来。 狐狸啊呀一声小声道如果刚才下的不是鸟粪雨而是美人雨的话他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可惜现在美人一定是生气了的。剩下的雁鸟也都化作了绿衣美人从天上施施然飘落下来,前前后后把我们三人围了起来,狐狸还在吞着口水挨个欣赏这些绿衣美人的美貌,其中一个衣着稍显华丽别致额间有颗红痣的绿衣美人厉声喝道:“给我拿下!” 一个法力低微的海良,一个毫无法力的我,此时都成了累赘,只有狐狸拼着一把孤星和这些雁精缠斗,然纵有孤星在手,一个男妖精也是斗不过一群女妖精的,女妖精们挥着绿袖在狐狸周围翻来飞去,也不知是谁甩了一袖子就把狐狸甩晕了。 我和海良一看狐狸倒了,颇识时务,双双举起了手,束手就擒。 青雁山一宽敞山洞中,我们三个被五花大绑丢在岩壁旁,旁边火堆上架了一口大鼎,里面的沸水正在咕噜咕噜地滚着。 两个绿衣美人把一个绑成粽子正在求饶的男人丢进鼎里,男人像只丢进沸水里的鸡一样嚎叫扑腾了几下之后没了动静,鼎中只剩咕噜咕噜煮东西的声音。 其中一个美人道:“吃了我们那么多姐妹,还想我们饶了你,真是做梦。” 两个美人开始往鼎内放些调料品,鼎内的男人已经现了原形,一条花纹大蟒在沸汤里浮浮沉沉。 蟒肉香气里又有几个被捆成粽子的人从洞外被抬了进来丢在了我们旁边,这几个人全都哭哭啼啼地求饶,嘴里雁仙奶奶雁仙娘娘的一通乱叫。 只有一个粗布破衣裳的,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像块石头放在那儿,只不过他身形很高,坐着也明显比旁边的人高不少,因此有些显眼,让我一下子就注意到他。 鼎里的肉被一个绿衣美人拿个大铜勺用力搅了几下,滚烫的汤汁飞溅,饶是隔着这么一段距离,我身上也被溅上些,这肉香离我更近了,提醒着我,等会儿我也会变成一鼎肉汤。 我回头看狐狸,他身上也溅了不少,甚至腿上还有一小块熟烂了的蟒皮,他闻着这香气,看着那蟒皮,脸上神色有些复杂。 我问狐狸:“以后还想吃鸟肉吗狐狸?” 狐狸说:“任何带翅膀的肉我都不吃了。”他眉头一皱,又补一句:“以后凡是肉食,我都不吃了。” “你不能施个法把这绳子变没吗?虽说胜算不大但也要殊死一搏啊。”我低声说。 “这要是普通绳子我早解开了,能用来捆狐狸精的绳子肯定是施过法的好吗?你能不能有点脑子?师兄?” “要不是你嘀咕着要吃什么鸟肉我们也不至于在这里,你这个” 我和狐狸正低声吵着,洞中一高榻上卧着的一身着黑色羽衣眉眼妩媚的女子忽然慵懒地手朝我们一指道:“我最听不得人家说什么青雁鸟肉肥味美之类的话,把那两个细皮嫩肉一点的先煮了。” “是,姑姑。” 几个绿衣美人应道,随后走过来施法将我们两个抬起来要扔进鼎里去,我们嘴里胡乱喊着求饶的话,眼看着咕噜咕噜的沸水就在身下,那条花纹大蟒已经煮得皮开肉绽香气直扑我脸上。 “等一下等一下!这鼎太小了!装不下!”我胡乱喊道。 “小不小要把你们放进去才知道。”黑衣姑姑懒懒应道。 我和狐狸尖叫着眼看就要落进鼎里去,我垂下来的头发甚至已经有些许沾到了鼎里沸腾的汤汁,突然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凌空把我们一撞撞下了地,我吃了一嘴土。 “这么俊美的两个郎君,煮来吃未免有点浪费了。”一个年轻男子清冽的嗓音在洞里响起。 循声望去,说话的是那块“石头”。 绿衣美人们正要对他有所动作,姑姑袖子里飞出一条黑缎子将他缠了个结结实实,然后饶有兴致地看向那块“石头”。 “石头”此时只有脖子以上是能动弹的了,他抬起脸来,面朝着那个黑衣姑姑,侧脸上的疤痕被我看了个清清楚楚。 丑兄咧出一个极丑的笑容继续道:“不如让他们做你的夫婿,这样既不可惜他们俊美的脸蛋,等哪天看得厌了再煮来吃也是可以的啊。” “你又是谁?”姑姑问。 “我是一个不忍心看姑姑错过如意郎君的人。” 姑姑嗤笑一声:“你不是妖,却有法力,是道士?” 丑兄低眉顺眼答道:“是的。” 姑姑大笑起来:“有趣有趣,蛇妖鼠妖凡人都抓得多了,抓进个道士还是头一遭!”视线在我和狐狸脸上流连了两圈后妩媚一笑说:“那就听这个丑八怪道士的,择日不如撞日,送你们两位新姑爷去沐浴更衣,今晚就成亲!” 话音落,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绿衣美人们冲上来笑嘻嘻给我们解了绑,簇拥推搡着我和狐狸离开。我和狐狸还没晃过神来,这女妖精的心思变得也太快了,前一瞬就要下锅的桌上菜,下一瞬就成了她的枕边人? 美人们将我们送去了山洞内的一处温汤,美人们正要给我们宽衣解带之时狐狸说不习惯人伺候沐浴及时将她们遣走。她们也就嬉笑着出去了,只是在门外守着。 我看着屏风旁一张小几上,整齐叠着的两套红色喜服,只觉得额上青筋直跳。 但总好过马上被煮成肉汤不是。 对视一眼后,我在屏风后,他在屏风外,两人认命地换起衣服来。 我想着待会儿总是要找机会逃的,穿着这衣裳太扎眼,总有不便,身上的衣服就都没脱,只披了件红火火的外裳在外面,又拿腰带扎了一下,乍一看也不会觉得很奇怪。 等外面衣料摩挲的声音停了,我走出去一看。 好家伙,狐狸倒是认真的很,把那一整套大红喜服都老老实实换上了,齐齐整整地穿在身上,还把头发重新束了束,戴上了配套的镶着红玉的翠玉冠,脸上还喜气洋洋,活脱脱一个要步入喜堂的新郎官。 我古怪地看了他两眼,他大大方方道:“那姑姑也是个美人,又保了命,还不用花钱,我又不亏,怎么样?我看起来如何?” 我眯了眯眼,又皱了皱眉,不知如何开口回答,干脆跳了过去,转了话题低声问他:“怎么出去?” 狐狸也压低声音:“我看这姑姑脑子可能有点疯,一下一下的,新郎还能一次两个,说不定等会儿就又要吃我们了,先顺着她的意思把她哄开心了,再打算吧。” 我点点头。 “你和那个丑道士认识的吗?”狐狸又问道。 “有过几面之缘,我帮过他几次忙,他也帮过我几次忙,说来实在话长。” “那” “两位新姑爷沐浴好了吗?” 狐狸还要再问,外面传来询问的声音,我们还没回答,五六个绿衣美人已经冲了进来把我们推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青雁山遇青雁鸟二 美人们又簇拥着我们回到那个大洞中。 一进大洞里,里面已经装饰了各种红花红绸,一派喜庆。 那个姑姑也换上了一身绣满彩凤繁花的红色嫁衣,仍是懒洋洋地卧在美人榻上,手朝我们一指:“你们两个,上来同我喝酒。” 我和狐狸坐上美人榻被姑姑一手一个揽进怀中,问了我们的名字,然后又让我们给她喂酒喝。 自从那次在碧绸馆遇见那个华裳,我对这种美艳奔放型的女子都有种莫名的恐惧,只能在她怀里僵硬得像块木头,没有发抖我已经很佩服自己了。 倒是狐狸甜言蜜语地把姑姑哄得花枝乱颤,又尖又亮的笑声飘满了山洞,姑姑松开了我直接扑进了狐狸的怀里,摸摸狐狸的脸又蹭蹭狐狸的胸,一口一个宝贝心肝的叫。 我大长见识。 狐狸精在这方面果然是比较有手段。 我干坐在旁边也尴尬,干脆给他们俩倒起酒来,立马从新郎官之一变成了伺候人的小厮。 而底下有两个美人突然商量起怎么烹饪海良来。 曾经的神官现今的散尽修为的老实人海良面色惨白眉头紧锁,肩上的衣服被拽了一点下来,露出半截厚实的肩膀,任人摆布的样子。 我心里叹息,怎么最近一连见了这么多神啊仙啊的,都辜负了我的想象,没什么神仙气呢? 两位美人手在他肩上戳来戳去研究了一番他的肉质,嘴里商讨着婚宴的菜肴要细致些,什么肉做什么菜,不可一顿乱煮了事。 结果两人意见相左,讨论讨论着,就吵了起来,声音又尖又亮叽叽喳喳的,洞里又空旷,登时大洞里都是她们俩刺耳的声音荡来荡去,吵得很。 姑姑首先受不了了,一杯酒灌下去,摔了杯子,皱眉喝道:“吵什么吵!直接和那条花皮大蟒一起炖了!” 两位美人福了福身,领了命,海良立马被抬了起来要丢进那大鼎里去。 我吓得一颤,回忆着那些传奇话本里头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帝王女王山大王发怒时,底下小人物的反应,身子一歪歪下了榻双腿直接跪在地上,匆匆酝酿了把情绪,喊道:“姑姑手下留人啊!!” 姑姑轻轻瞥了我一眼:“为何要留他?” 我脑子还没转到这里来,先是愣了一愣,再斟酌道:“他是我和鱼拓的父亲。” 姑姑凤眸轻转,视线在海良身上转了一圈,忽然轻笑道:“原来是公爹啊,给他松绑!好生伺候!” 海良还没回过神来,身上的绳索已经解开,又有美人在一处宽敞干净地置了张案几,地上铺了软垫,案几上面摆了些点心酒水,把海良拉过去按在了矮几后,又是给他捏肩又是给他倒酒的。海良惊魂未定,拉好衣服,一叠声说着不用不用自己来自己来。 又一道要下锅的菜被捞了回来,我暗暗松口气,直起双腿站了起来。 谁知这口气还没彻底吐出来,姑姑又突然笑吟吟道:“把这个丑八怪道士赶紧下锅煮了,我倒等不及想尝尝道士肉是什么滋味了。” 姑姑涂着丹蔻的手指赫然指着被绑成黑粽的丑兄。 我一惊,双腿又是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脱口道:“姑姑不可!!” 这次姑姑却是没那么好耐性了,收起了和狐狸的嬉笑,面色一冷,狐狸捏着酒杯的手也是一顿。 “又怎么不可了?” “这人是我和鱼拓的表兄,还望姑姑留情。” 姑姑皱了皱眉,歪了歪嘴,不耐道:“原来是大伯哥啊,好吧,赐座赐座,好生伺候。” 于是丑兄也被松了绑,两个美人上去伺候他好吃好喝好坐。 我又松了一口气,丑兄对我有多次救难救命之恩,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正要站起来,又见那些美人抬着那些和丑兄一起绑进来的人一起往鼎里去。那些人里大多是些穿着朴素农夫村妇打扮的人,还有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娃,正哭得凄凄惨惨。 这一次完全是出于习惯,我又开口喊道:“姑姑” “你又怎么了?!难不成我们这次抓回来的都是你亲戚不成?!” 姑姑完全是对着我的脑门吼出了这一句,酒气喷了我一头。 我也是被她问倒了,刚才连撒了两个谎,一说海良是我父亲,二说丑兄是我表哥,那这剩下一帮人都要说成是我亲戚吗?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脑子一转,我柔声笑道:“今日是我们大喜之日,依我看还是不要杀生的好,你说呢美人姑姑?” 她贴着我的耳朵柔声道:“小相公你细皮嫩肉的,瞧着倒是比这些皮糙肉厚的好吃呢。”说完还在我脸上捏了一把,看着我咯咯咯笑了几声。 我便吓得不敢再动。 姑姑反倒更高兴了似的,手一挥道:“听你们小姑爷的,先放着吧,今天不杀生了。” 我擦擦头上的汗,挤出个小相公的笑容,站起来拍拍膝上的灰继续给他们倒酒。 姑姑拍拍手,美人们把鼎里的蟒肉盛出来端了上来,海良和丑兄也各分了一份。 然而我们这一堆“亲戚”都没动那蟒肉,只吃了些水果点心,倒是姑姑,见我们没吃,好胃口地把一大盆蟒肉都吃了下去,又让底下那些美人把剩下的分了,她们也是吃得有滋有味。 吃完蟒肉,又让狐狸喂她喝了几杯酒,姑姑站起身来,一半身子倚在狐狸身上,一只手牵着我,媚眼如丝道:“吃饱了,喝足了,我们进洞房吧。” 说着就扯着我们两个沿着石阶走下去。 我心中暗叫不好,这一进了洞房,她发现我这个新郎官是个女的还不直接把我炖了肉汤? 眼神瞥向狐狸,却见他一派自然享受,春风满面,如鱼得水,根本不像是身处险境的样子。 事实一再告诉我,狐狸精,真的是靠不住的。 我只能又冒险开口道:“现在还没到晚上呢,大白天的洞房不太好吧,姑姑?” 姑姑闻言一只手掐住我的脸来回晃了两晃,喝酒喝得通红的双眼瞪着我,阴恻恻道:“就你话最多,你是要现在就被我生吃进肚子里去,还是要大白天的和我洞房?嗯?” 我点头如鸡啄米:“洞房洞房,我要洞房。” 石阶下不知是谁发出一声轻笑,我被姑姑掐着脸也不能转头去看,只能郁闷地被她拽离了这个大洞,进了山洞里的一条小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扮新郎险把命丧 七拐八弯地进了一个洞室,里面也是满目红绸子红蜡烛。 还有一张红纱帐的大床。 姑姑一手拉着我,一手搂着狐狸,走至床上坐下,我紧张得脑中有些空白。 幸而她比较偏爱狐狸,一坐上床就和狐狸两人亲来摸去,我倒是可以苟活残喘一时半刻。 然而眼看旁边就要上演活春宫,我又觉得这床上像长了刺一般让人坐立难安。 今日眼界真是开阔了许多。 正出神想着究竟怎么能逃走,忽然一直涂着红丹蔻的手一把抓向了我的衣襟,我吓得一个哆嗦,两只手抓上她的手,只希望她不要往其他什么地方摸两把才好。 姑姑眉眼弯起一笑,另一只手又在我脸上摸了一把,道:“我瞧你这个呆呆的模样,倒也是有趣得紧。” 说罢,一把将我推倒在榻上,一只手解了我外面那条腰带。 我也不知是挣扎死得快还是不挣扎死得快,一时间不敢动弹,只能道:“我倒觉得鱼拓那样子更有趣。” “哟,穿得这么严实呢。”她又笑着去扯我里面那条腰带。 她要是扯了这条腰带,我就真的得死了,所以我腾出一只手来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她的手:“姑姑且慢!” 狐狸此时也一手搂住了她的腰,用一种很勾栏院的语气道:“姑姑不喜欢鱼拓了么?” 另一只手却在姑姑的身后捏了个诀,想来他终于从美色诱惑中抽离出来,觉得此时只有我们三人,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然而他的手空捏了个手势,朝姑姑后脑勺指了几次,半点法力也没使出来。 狐狸眼神一滞。 姑姑回头在他脸上吧唧一口,笑道:“兄弟俩还吃什么醋呢?姑姑我先收拾了他,再好好收拾你。” 手里又继续扯我的腰带,这已经很要命,更要命的是,她原本捏着我脸的手倏地朝我腿间摸去! 千钧一发之际,狐狸一把攥住了她两只手,往自己腿间就按去了:“姑姑我等不及了,先收拾我吧。” 我死里逃生般坐起来,心中赞叹狐狸的奉献精神和下流本事。 然而万万没有料想到,下一瞬,狐狸却被姑姑一巴掌甩下了床去! 狐狸被她一掌打飞出去在墙上砸了一下,墙上还被砸下些碎石下来,他口中喷出一口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要不是他的眼珠子还看着这边转动了几下,我真的要以为他已经是只死狐狸了。 姑姑柳眉倒竖,叱道:“我说先谁就先谁!最讨厌做事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叽叽喳喳拦着我!” 骂完了,她扭头一把捏住我下颌:“你那么喜欢说话,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嗯?” 我摇摇头。 她又一把将我推倒在了床上,欺身上来,一只手顺势放在了我的胸口。 手一放至我胸口上,姑姑便脸色大变,一张美艳的脸瞬间变得凶神恶煞,一巴掌直接打到了我的脸上:“好大的胆子!敢骗我?!!” 我脸上吃痛,歪了歪嘴,眯了眯眼,然而虽说是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却和心里预想的不大一样,怎的我没像狐狸一样被她一掌打到墙上去呢?这一巴掌怎么都感觉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巴掌,不像是个妖精头头打出来的巴掌。 我睁开眼,姑姑脸上的表情比我还奇怪,她盯着自己的手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她仿佛不敢相信什么的样子,又是一巴掌狠狠挥了过来。 然而这一次,她的手还没碰到我的脸,就被撞飞了。 和狐狸一样被狠狠地甩在了墙上,哇的一口血吐得比狐狸还要多,直接昏了过去。 一个穿着素白衣裳的男人双手负在身后,缓缓踱步而来,脸上戴着个白色的面具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素白衣袂纤尘不染无风自动,柔柔的灯火映在他白衣上像罩了层光晕,一步一步稳稳踏来,身上莫名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场,压制得人喘不过气来。 神仙! 这两个大字赫然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神仙走到我身前,朝我伸出一只手,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 我激动地差点想给他跪下,好不容易忍住,起身拱手道了声谢,抬脚想去把狐狸扶起来。 却被神仙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去路,面具下两只幽黑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 然后另一只手一挥,隔空拂掉了我额上的抹额。 “祸害。” 神仙眼睛里像生了两把钩子,直直地看着我额间,面具下轻轻发出这两个字,这会儿不仅衣袂无风自动,连脑后的头发也无风自动了。 “快跑!!!”狐狸趴在地上突然出声大喊道。 我不知为何要跑,但狐狸这么大嗓门猛然喊了一声,我身体下意识往前倾做了个起跑的姿势拔腿就要跑。 然而,身子却猛地受了股巨大的力往后直直飞去。 正要和墙好好撞上一撞,斜刺里闪电般冲出个人影来稳稳一把接住了我,又稳稳落在了地上。 来人是丑兄。 丑兄一手将我扶稳,另一只手里凭空一翻,翻出把长剑来,举剑就朝那神仙刺去。 神仙手里也翻出把寒澄澄的长剑来,洞里霎时间剑光飞舞,一顿乒乒乓乓兵器缠斗的动静。 我躲了老远几步跑到狐狸身边把他扶起来往外走,又回头看看丑兄,只见他招式凌厉,身法灵活,不免好一阵惊讶,他身手竟然了得到连这样的人物也能招架,而且丝毫没有处于下风的迹象。 那神仙一见我要走,一个掌风带过来,我和狐狸被他凌厉的掌风一扫,双双倒地。 丑兄也送出一掌,掌风之强劲,直接把我和狐狸推出了这间洞室。 丑兄大喊道:“走!!” 我搀扶着狐狸,一路跌跌撞撞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大山洞。 一进山洞我们就傻了眼,洞里的那些绿衣美人们都成了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淌了满地。海良正给那些农人村妇们松绑。 一见我们出来,他道:“你们没事吧?” 狐狸摇摇头,问道:“这里怎么回事?” “刚才来了个高人,瞬息之间就把这些雁妖都灭了,法力强得很。” 说话间,丑兄提着剑从我们身后蹿了出来,低声喊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我们一行人都赶紧出了洞,和那些农人们分开两拨,朝山下一路疾行。 边往山下走,狐狸边和丑兄搭讪道:“阁下之前就和我弟弟认识?” 丑兄边拿手里的剑砍着前方横生出来的枝条边答:“在南渚镇有过几面之缘。” 狐狸出了洞,身上逐渐好了起来,已经不用我再搀扶,也拿孤星边走边清理前方拦路的藤条荆棘,道:“想不到我们才离开南渚镇不久,阁下就又和我弟弟碰上了,真是缘分。” 我忍不住插嘴道:“缘分缘分,绝对是缘分,这位兄台已经前前后后搭救过我好几次了。” 丑兄微微一笑:“碰巧路过而已。” 我拍拍他的肩:“嗳,什么碰巧,绝对是缘分,等下山安全了,我们一定要拜个把子,我要认你这个兄弟,哦,对了,一直忘了问,兄台你的名讳是?” 还不等丑兄回答,狐狸又等不及般插了话进来:“阁下修为了得,我和那雁妖都被那人法力场压制得使不出法力来,你却能在他手底下过招,还把我们都带了出来,我着实佩服。” 丑兄牵起一边嘴角,笑道:“没什么好佩服的,人妖有别罢了,我不是妖,自然不会被那人的法力场所压制。” “阁下自然不是妖,但我看阁下,却也不像是人!”狐狸声音骤然变冷。 话音落,孤星陡然朝丑兄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面具人步步紧逼 丑兄反应极快提剑招架,两个人仿佛默契般,一交上手就纵身跃至几丈开外。 我和海良还没反应过来,只站在旁边看。 狐狸一剑刺出,带着肃杀之气,剑风扫得周围杂草尽数被压倒贴在地上。 丑兄举剑格开狐狸的攻势,身形一转,闪了开去。 狐狸嗤笑一声,又是凌厉的一剑挥出:“假模假样地打什么,直接用法力压制我不方便多了?” 丑兄道:“阁下想多了,在下只是个修为尚浅的修士,用法力压制一只数百年道行的狐妖,阁下太看得起我了。”他这一次连招也不接了,足尖点地,纵身一跃,轻飘飘躲开了去。 狐狸剑风到处,藤条荆棘被剑风激荡得一干二净,比刚才那样拿剑劈真是要快多了。 我喊道:“怎么好端端打起来了?有话好好说啊!” 狐狸闻声看了过来,眼神却是对着海良的:“前辈!把她带走!!” 海良极听话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连拖带拽地往山下走。海良虽是个轻而易举就能被几只妖精治住的没落神仙,但一身的力气拿来对付我却是绰绰有余了。 还没明白过来一回什么事,糊里糊涂的,被他一拽,差点摔在地上。 海良带着我一路狂奔,他跑在前面,生生用肉躯把拦路的枝桠藤条撞开。身上衣服都被枝条划破不少,透出一条条细细的血痕。他却好像不知道疼似的,一个劲往前跑。 我躲在他背后稍微好一点,但也被枝条刮了好几道。 双手用力拽他,却也拽不住,只能劝道:“前辈,好端端为什么要跑?狐狸和那人是怎么回事?我们就这么跑了留他们两个在那儿打,这样好吗?” 他却置若罔闻,并不回答,只一个劲拉着我往山下冲。 不明就里的突然狐狸和丑兄就打了起来,稀里糊涂的突然就被海良拉着跑了,问他什么,什么也不答,我突然就有点火气上头,带了三分怒气,喊道:“别跑啦!” 虽然嘴上是这么喊,心里却没指望他会听我的话停下来。 不想,他却真的听了我的话,突然刹住步子,直直地停了下来。 我心里根本没这个准备,一头撞在了他背上,差点跌在地上。 还没站稳,他突然转了身子,又拉着我连冲带撞往回跑去。 “哎,你怎么” 话到一半,转身之际看见下山的方向上,立着个素白衣裳随风而动,雪白面具严实遮面的人。 脚下登时用力,和海良一起往回狂奔。 狐狸和丑兄正乒乒乓乓剑风乱窜不可开交,一见我们回来,吼道:“怎么回来了?!” 海良丢下一声:“看我们后面!”然后拉着我一溜烟跑到二人身后。 那面具人负手缓步而来,悠悠语声中带了几分笑意道:“方才我当着你的面杀了那么雁妖你都没怕我,怎么这会儿见了我转身就逃?奇哉趣哉。” 方才还打得天昏地暗的两人一见面具人追来,十分默契地停了手不打了,仗剑拦在我和海良身前,神情严峻,如临大敌。 面具人倒是十分悠哉,悠悠道:“别紧张,我这会儿倒不想杀你们了,只是方才太匆忙,遇见了老朋友都忘记叙旧了。”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从眼神里看得明白,并没有人记得有这样一位老朋友。 面具人见我们没有人要应下这个老朋友的身份,只能自己开口道:“海良兄,多年不见,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海良却微微皱起两条中规中矩的眉毛,摇摇头:“我不认得这人。” 面具人道:“几百年不见海良兄就忘了我这故人了?好伤人心。就算戴了面具,你总该识得我的话音身形吧。你们都可以走了,把海良兄留下,我只想和海良兄叙叙旧,不想有其他人打扰。” 四双眼睛此时都望着海良。 狐狸问道:“你真认识这人?” 海良瞪着眼,一脸慌张老实相,又摇了摇头:“我真不认识他。” 海良此人,长得不算什么英俊人物,只是平凡的五官凑在一起,看着比较舒心而已,最奇的就是,只要看他这张脸,就莫名会觉得此人绝不会撒谎。 真的,看起来,太老实了。 我回头对面具人喊道:“你戴着面具,认不出你来有什么奇怪,不如你摘了面具,海良前辈若是真认得你,好好叙旧一番是肯定的!” 面具人嗤笑一声,摇摇头。 我道:“既然你不肯表明身份,那我们是万万不会把前辈一个人留下来和你聊什么鬼天叙什么鬼旧的,你要叙旧就这么叙吧!” 他法力高强,身份不明,先是杀光了那些雁妖,后又险些打死我和狐狸,谁知道他是善是恶,海良身上那点法力只够他空手点个火照个明什么的,只堪堪强过我这个毫无用处的废物而已,要是这人是个恶人,那岂不是让海良送死? 面具人仰头哈哈一笑:“小小年纪,说话倒是嚣张!我今天非要把他留下来,你们又能奈我何?” 话音落,他身形一动,忽然凭空消失了,视线正四下搜索他的人影,他再次出现,人只在我们三步开外。 狐狸丑兄提剑便开打,护着我和海良,且战且退。 那戴面具的人出招极其凌厉,一柄长剑从手中化出,剑风过处皆刮起一阵旋风,飞沙走石,草飞树折,竟比刚才在洞里时还要凶狠。 方才还是亮晃晃的晴天,这会子连天色都变了,八方云聚,不一会儿便呈黑云压顶风雨欲来之势。 丑兄和狐狸接了他几招,脚下走过的山体都生生裂开了几道裂痕,两人身上都被面具人杀气腾腾的剑风割开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你们这些年轻人,倒是顽固。” 面具人肃杀的一剑挥出,剑光闪过,丑兄手上的剑被削成了两截。 “你要不要换一把好一点的剑和我打?这把剑真的不适合你。” 丑兄并不接话,扔了手里的断剑,赤手空拳只凭法力送出招式,脸上神情,毫无畏惧退缩。 我心头微微一震,话本里的名士侠客侠肝义胆我看多了,不想我芜清竟三生有幸能真的遇上一个仅是有过几面之缘便如此以身家性命相助的人。 海良看他们两人招架不住的样子,劝道:“算了,别打了,我留下来和他谈谈吧,说不定真是我哪位旧友,我没认出来罢了。” 面具人嗤笑:“哦?没认出来?” 狐狸嘴里溢出血咬牙道:“不行,此人定有叵测居心,前辈你既是我师父的旧相识,又是好心帮我们才至如此境地,我如何也要护着你的。”说话间,身上又多了道鲜血淋淋的剑痕,从肩膀一直划至腹部,鲜血已经把他身上的喜服染成了大片的黑红色。 若说丑兄还算勉强在和那面具人过招,狐狸则完全是在喂招,因为他此时很明显使不出法力了,一剑剑刺出去都只是空招子而已,全凭孤星撑着。 终于,狐狸招架不住飞了出去,并不是被面具人打飞的,而是他猛地一剑砍在面具人剑上,结果被对方强劲的剑气弹飞了。 狐狸身子如断线风筝直飞出去,撞上了一块大岩石,我要跑过去看他,眼睛却更快地捕捉到他怀里被撞出来的东西。 我心下一紧,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朝那东西扑了出去! 双手一伸。 接住了。 我接住了从狐狸怀里飞出来的装着师父破碎魂魄的聚魂玉。 “阿清!!” “芜清!!!” “小公主!!!!” 还未落地之际,我见他们都脸色一变,丑兄和海良甚至飞身朝我的方向扑了过来。 海良叫了我什么? 我只是想把师父接住而已,就算是会摔一摔也没什么要紧吧,他们为何如此紧张? 不过,耳边的风声怎么这么大呢?这风吹得我耳朵好疼啊。 我怀着疑虑扭头一看,身下竟是黑魆魆的幽深悬崖,我说怎么这么好一会儿工夫了,我居然还没落在地上,原来我方才一心害怕聚魂玉会被摔坏,飞身去接时没有注意到我们竟然已经退到了一处悬崖的边上。 而我刚才那么一扑,正好扑出了悬崖。 丑兄和海良一发现就飞身过来想抓住我,却是来不及了。 我直直地落进了深不见底的断崖中。 我又像小时候那样掉进了悬崖,但这次绝不是因为贪玩乱跑掉下去的。 唉,真是好吓人好恐怖。 可是这次师父不能来救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