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人有言》 正文 狐非狸 皎皎月光下，一叶孤舟浮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随着波浪四处起伏。 舟上作着一副书生打扮的俊美青年，神色怔忪，盯着手中的酒盏许久，然后低低笑出了声，抬手将酒水倒入了广阔江中。 某朝一位才冠天下的诗人，曾作过一句诗文，“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这句诗文自出世之后，便被历朝历代的文人墨客争相注解，其中最广为传颂的释义，说的是所邀之明月，诗人及自身之影相对，便成了三人。 可这句话的释义，其实并不是如此 一阵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舟上却多出了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 青年盯着她，露出了几分笑容，眼中竟有几分希冀的光芒，“我有美酒，你愿听我说个故事吗？” 世间不知何时有个传说，每年八月十五的月圆之夜，正值良辰美景，伤心之人备好美酒，在皎洁月光下，将酒倒入水中，就会有一位美貌少女应邀而来。 那少女明眸皓齿，生来无影，能教人穿梭时光，而她所要的不过是一盏美酒，一个故事。 “这桃花酿做的挺好”，少女端起酒盏，细细品了一口，“你既邀我前来，就该知道我的规矩。若你说的故事合我心意，我便教你回到过去。若是不合，你便跟着我回去。” 青年举杯轻啜了一口，酒香流转于唇齿之间，却受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我知道”，青年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绣着桃花的手帕，擦了擦嘴角，“便是我回去了一趟，无论是否得偿所愿，我都会同你回去。” 中秋佳节，清风徐徐，青年的影子落寞的映在江面上，单薄的身影仿佛禁不住风吹。 “难得与姑娘在此良辰见上一面，不知可否问一句姑娘的芳名？” 那少女抬头看了看天上光辉明月，“曾有一个人说，我听世间所有人心中有口难言的故事，看尽一切悲欢离合，又在南方遇见他，不如便取名为南言。” “姑娘听了很多故事吗？”青年微微叹了口气，“我又何必问这一句？” 南言伸手向空中一拂，舟上凭空出现了一张小几。 她拎起小几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递过去，“世间多苦，时间难回，有所求者不计其数。” 青年喝了一口水，忍不住皱眉道，“真苦。” 南言瞧了一眼，并未说什么。茶壶中所装的只是普通的白水。 她喝起来寡淡无味，可每一个拿故事同她交换的人，都觉得苦如黄连。 约莫有所求者心中都苦，而她心中无物，是以什么也尝不出来。 好像有一个来交换的人，曾给这壶白水，取名为“心言”。 南言轻笑了一声，对着面前的青年，“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包子可以乱吃 “卖包子喽，新出锅的包子” 闹市之中，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衣着各异的百姓们走在其中，四处挑选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近些年来，一直是风调雨顺。国家安定，雨水丰足，连粮食都长得特别好。 他们所在的丰城，去年又收了不少粮食。百姓上交纳税后，手里还能剩下余粮。一直吃到了今年开春后，竟还剩下了不少。 这吃饭的问题基本解决，百姓们就放心大胆的从他们手里的余钱中扣出几块，满足一下自己的精神所需。 有人舍得花钱，小贩们自然是万分开心。其中最开心的，大概是卖包子的狗剩。 狗剩的媳妇前几天给他生了个六斤重的大胖小子，乐得他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卖包子都觉得有奔头了。 他鼓足了干劲吆喝，就想着早点将东西卖完，然后赶紧回家看他的大胖小子。 他还没给他儿子取好大名呢，回去得好好想想。 不过贱名他可想好了，就叫二柱，两条绳子把他儿子的命拴在柱上，想来阎王也带不走他。 狗剩正在想入非非之际，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与周围不太相衬的人。 那人个子不高，裹着一个破损许多的兜帽斗篷，罩住了大半张脸。 脚下穿着一双颜色泛黄的布鞋，沾染了许多灰尘，约莫是因为主人走了很多的路。 夭夭头一次见到集市，对每个地方都很好奇。她身上的兜帽斗篷，是某个好心的老婆婆送给她的。 老婆婆说，世上有好人也有恶人，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出门在外，应该保护好自己。 夭夭不懂老婆婆的意思是什么，她觉得每个人都很好，老婆婆只见过她一面，都愿意白给她一个斗篷。 一路上还有不少人，觉得她一个人可怜，要带她去一个不愁吃喝的地方。 要不是她的奶奶说过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帮助，承人恩情一定要还，夭夭一定不会跑那么快，肯定要跟别人道了谢再走。 这般想着，夭夭的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来。 她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才想起来她已经两天都没吃过饭了。 就在这时，一阵香味传来，若有若无的勾引着夭夭。 夭夭捂着肚子，吞了吞口水，一路嗅到了狗剩的包子摊前。 那包子皮薄馅厚，又大又圆，夭夭看的眼睛都发直了，就要伸手去拿。 狗剩看着这客官没给钱就要拿，连忙伸手制止，“客官可真有眼光，我这包子是方圆几里地最好吃的一家，一文钱一个，客官你要几个？” 夭夭看着自己泛黑的手指，不好意思的收了回去，“我要五个，不，要十个。” 这可算是大客户了，狗剩听了那叫个开心，连忙眼疾手快的挑好十个包子，找油纸装起来。 夭夭咽了咽口水，再要伸手去拿，又被狗剩拦住，“这位客官，十个包子正好十文，小本生意，钱收了再给你。” “钱”，夭夭有些疑惑，“钱是什么？” 好啊，狗剩听了这话，将装好包子放在一边，“想我生意做了这些年，头一次碰到个要吃霸王餐的。” 他越说越气，连忙高声喊到，“父老乡亲都过来看一看啊，有人连吃个包子都要吃霸王餐啊！还敢跟我装不认识钱，父老乡亲们来评评理，这包子都装起来了，还能卖给谁啊？” 自古看热闹不嫌事大，白吃瓜从不怕瓜不甜，狗剩这一喊，立马吸引了大批百姓前来围观。 一边看，一边来一句，“真是世风日下啊”，“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怎么就干这种事” 夭夭被围在中间，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心里不禁害怕起来，就想冲出人群逃出去。 却被狗剩一把抓住衣摆，“小样，还想跑。赶快给我钱，不然我就把你给送到官府，吃顿板子。” 夭夭心下一急，就想挣脱，却忽然想起自己头上的东西，连忙停下，站住不动了。 狗剩见夭夭不动，心道这个人定是妥协了，就高声道，“我这就把人给送到官府，到时候就劳烦父老乡亲给我做证。” 说着，就要把夭夭扭送到官府。 夭夭心里是又急又不解，她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是钱，这些天吃东西，也没人问她要过这个啊。 就在她想暴露就暴露吧，自己赶紧跑掉就好时，一只莹白如玉的手出现在面前，伴着男子好听的声音。 “这包子的钱我来付，算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人不能乱救 街道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包子摊前平静如常。 狗剩正在低着头数钱，算算他今日赚了多少。披着兜帽斗篷的小姑娘不见了踪影。 方才那场闹剧，很快便消散无踪，没在任何人的心里留下痕迹。 大概世间生灵的缘分莫过于此，既深且浅，稍稍一碰，便断的一干二净，连留下痕迹也做不到。 那行走于世的人群中，有一个青年十分的显眼。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袍，面如冠玉，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最重要的是，他的后面，跟着一条黑色的小尾巴。 他在人群之中穿梭，走过了多家茶楼酒肆，客栈店铺，听到无数人的吆喝声，也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然后迈步走进了一条幽深的巷子里。 “出来”，他转过身来，负手而立，对着无人的巷道，“别让我动手抓你”。 夭夭下意识的绕了绕自己的手指头，慢慢走了出来，站在他的面前，露出了个羞怯的笑容。 “你跟着我做什么？”青年看着她这副样子，皱了皱眉头。 “就是想来跟你道谢”，夭夭连忙走上前去，“你也是妖吧，我好久都没遇到同类了。” 同类，青年听到这个词有些失笑，妖族自出生之日就无父无母，孤身一个活在世上。 为了各种目的，互相伤害杀戮者不计其数，他可是第一次从一个妖怪的口中听到同类这个词，还是个连化形都化不好的小妖。 “你的帽子掉了，耳朵露出来了。” “啊”，夭夭往头上摸了摸，果然摸到摸自己毛茸茸的耳朵。 青年不喜欢夭夭跟踪他，却也不得不说这样的蠢萌蠢萌的小妖怪，偶尔遇见一个还是挺有趣的。 是以说话时，便也温和了几分，“你一个连形都化不好的小妖，不好好修炼，跑出来做什么？” 夭夭将帽子戴了上去，正努力将褶皱捋直，就听到他问道，不禁一愣，然后连忙站好，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纸来。 那纸被叠的很整齐，可也许是主人经常翻看的缘故，显得有些破旧。 夭夭连忙把它打开，跑上前去，“你见过狐仙吗？” 那张被抖开的纸上，赫然画着一只狐狸，目光凌凌，毛色柔顺发亮。 “我没见过，你找狐仙做什么？”青年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一步。 夭夭有些失落，“我想成为他那样的英雄，被人所敬仰供奉，庇护一方水土。” 一个想要被凡人敬仰，庇护一方水土的小妖。青年给夭夭下了定义后，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 “你若想变得和他一样，潜心修炼成仙便是，为何要跑到人间来找他？” “我听人说，狐仙心善仁慈，能够实现别人的愿望？”夭夭的眼睛发亮，“我有件事想问问他。” “你若是想要询问事情，大可去找鸦族的百晓生”，青年若有所思，向下看了看夭夭脚上那双沾满灰尘的鞋子，“何必跑这么远的路来找他呢？” “更何况”，青年轻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狐仙就在这里呢？” 夭夭从小就是周边妖怪中最笨的一个，是以听不出青年的言下之意。 听见他这般问，便老实答道，“我想问他，见没见过我的娘亲？” “他是你爹？”，青年明显有些惊愕，随后摇头道，“不可能。” “不是，不是啦”，夭夭被这句爹，弄的措手不及，连忙摆手否认到，“我的奶奶跟我说，狐仙长得跟我的娘亲很像。我想他们长得像，说不定就认识呢？” 这是什么逻辑？青年听着夭夭的话，摇头失笑，这世上面目相似者不少，可并非每个人都能互相认识。 “你方才说，你有奶奶？”，青年看了看她用来藏耳朵的帽子，“你的娘亲和父亲，都是妖怪？” 凡人大多不喜妖怪，有着不语怪力乱神的说法，可他们却不知道，妖怪也分两种。 一种原是普通生灵，吸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修炼多年，在机缘巧合下得化人形。 另一种，父母皆为妖怪，生下来便是妖身，修炼不过百年，便可化人形。 夭夭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我没见过我爹娘，所以他们是不是妖怪，我也不知道。” “那你的奶奶总归知道他们是谁？” “我奶奶也没见过我爹娘，她说冬天的时候她打了个盹，醒来就看到我被放在她落的叶子上。” 夭夭话里值得吐槽的地方太多，青年很快就抓住了其中的关窍，“你说落叶？你的奶奶是树？” “对啊”，夭夭挺起了近乎平坦的胸膛，骄傲的宣扬道，“我的奶奶，是天下最美的一棵桃花树。” 青年看着她那副骄傲的，又有些蠢萌的样子，不禁起了坏心，逗道，“你若是这般喜欢你奶奶，为何抛下她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话不可以乱说 城外二十里地，有一棵杨树，生的是枝繁叶茂，遮天蔽地，树干约有四名青壮年合围之粗。 常有老人言，树生千年，有灵有识，易生妖物。 这话约莫不假，因为确实曾有不少砍柴打猎之人，偶有日暮之时，从山上归来，就看到有些许动物，在树下左三圈，右三圈的转，随即消失在空气中。 夭夭被青年带到城郊，看到这棵大树，不禁冲上去，抱了抱，虽然连树干的四分之一都没抱到。 这棵树真的是除了她的奶奶外，她见过的最最漂亮的树。 青年看着夭夭这般傻的动作，心中有些后悔，他真不该起了坏心，去问那句话，真真是报应。 那方才还活泼跳脱的女孩，在被他问话后，竟红了眼眶，豆大的眼泪要落不落，在眼眶里打转。 青年看着她那副模样，心下对其奶奶的状况就猜到几分。 世间生灵，皆有终结一日，不同的，不过是有些来得早，有些来的晚。而所抛下的生者，总是容易为其所苦。 若这少女在他问话后就立马哭出来，或者表现的一脸平淡，他倒可以立马就走。 可像这样使劲憋着，一声不吭，他反而就不能真的放下不管。 在询问了夭夭有无亲友，打算去哪，得到一问三不知的答复后，他便将她带来了这里。 夭夭抱了大树一会儿，忽的转过头来，站直了身体，捋了捋衣服上的褶皱，向前作了一揖，“在下夭夭，敢问公子名讳？” 青年看着这个动作失了神，他曾经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这个动作，听过这句话，若不是她们的年龄相差太大，他真的以为，是她回来了。 他从思绪中回神，看到夭夭不解的眼光，露出了一个温暖和煦的笑容，“云梦泽，陆凌尘。” 又微笑道，“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的名字，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陆凌尘原有几分吓唬人的意思，却听夭夭笑道，“人以诚心待我，我必以诚心待人。你是善是恶，我有一双眼睛，自能看的分明。” “若是看不分明，看错了呢？”陆凌尘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地上回荡。 “若是看不分明”，夭夭吐了吐舌头，“那便是我生命中的修行。” “若是因这不分明，受了苦楚，又当如何？”陆凌尘继续追问道。 夭夭回头抚了抚那棵杨树，“世间一切苦楚，皆因自己力量不强，心志不坚，过去了，便也算了。若是过不去，也不过是有一日，再报复回去。” “再报复回去吗？”，陆凌尘念起这句话，轻笑了一声，“你说的这些，是谁教你的？” 方才还一脸严肃的夭夭，有些害羞的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以前没人问过我，我也不曾听别人说过。你问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便想起了这些。” 她下意识的拽紧了衣角，“你听着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陆凌尘摇了摇头，“我觉得夭夭姑娘，当真是世上难得的聪慧女子。” 一阵清风拂过，吹掉了杨树上的几片叶子。 落叶慢慢飘零下来，及至少女的肩上时，与少女羞红的脸颊辉映 陆凌尘在这杨树上布了阵法，将一座宅子隐没在身后。 无法力有灵识的动物，在树下左右转上三圈，便可进去寻求庇护，躲避灾祸。 若是除陆凌尘以外，拥有人形的生灵，法力高强者，便可直接进去。法力低微者，便是撞死了，也不得入其门。 可夭夭的待遇，显然就同别人不同，她是唯一一个，被主人陆凌尘请进去的客人。 陆宅占地广大，雕梁画栋，周围白墙列着许多小窗，面向后花园中的池塘，有数方天井，修竹几园。 夭夭不懂建筑，却也觉得这陆宅好看至极，比她沿路见过的其他宅邸，都要漂亮许多。 “这个地方，你一个人住吗？”夭夭从惊叹中转过头来，看向站在一旁的陆凌尘。 “你问这个，是想做什么？”陆凌尘有些不悦。 “我想看看你家有没有其他狐族”，夭夭摸了摸放在自己怀中的画像，“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狐仙。” “我这宅中，多的是刚有灵识不久的小狐，他们哪里认识。”，陆凌尘心情不知为何，好了许多，“更何况，你怎么会觉得，我也是狐族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妖不可以乱认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午后阳光明媚，在一片静谧之中，只有树上的虫鸣鸟叫之音清晰可闻。 面如冠玉的青年，站在少女的身前，对她勾唇微笑，如泉水流火溪流的声音在静谧之中，伴随着虫鸣鸟叫之声，传到了少女的耳中。 夭夭的家，在群山峻岭之中。 那里山河相间，水草丰茂，有着天下最丰厚的灵气，也有着无数的精怪灵物。 夭夭是那所有精怪中，最蠢的一个。 其实也不是蠢，大概她只是天生少了根筋。 无论是灵物还是妖物，他们一生中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化得人形，去凡间看看，看那万家烟火，看那滚滚红尘。 偶尔有些时候，会有些修的人形的精怪，去了一趟人间后，回来看看。 他们大多受些小妖的请求，学着一副人间说书人的模样，讲他们在凡间听过遇过的种种趣事。 每每说完后，还不忘给凡人一句大多狡诈的评论，痛心疾首的告诉小妖们，去人间前，一定要学会骗人。 小妖们连化形也不识，自然也不大知道凡人所说的善恶羞耻，听到回来的前辈这般说，便也掀起了互相欺骗的潮流。 夭夭的少根筋，就是在这个潮流中暴露出来的。 按理说，小妖之间的互相欺骗，该是很难成功。 毕竟前辈们已经说过了要学习骗人，那些小妖在其他精怪同自己说话的时候，便也少不得要思考思考，掂量几分。 可这个按理，并不适用于夭夭。 因为无论是谁来欺骗夭夭，无论期骗了夭夭多少次，夭夭总会相信别的小妖说过的每一句话。 小到在万里晴空下说马上要下雨，大到骗她说，夭夭得了重病，马上就要死了。 从小事到大事，夭夭身边每一个小妖给她说的话，她都相信。 这就不能用蠢来形容了，大概只能说是天生少根筋，要不然简直解释不了夭夭是如何凭着一举之力拉低了整个妖族智商。 可这次，向来愚笨的她难得的弄懂了陆凌尘的话中之意，不由得睁大眼睛道，“你不是狐妖吗？” 阳光落在陆凌尘的身上，也落在他的脸上，为他镀上一圈金色的光辉，显得既温暖，又明亮。 他看着睁着一双杏仁圆眼，显得娇憨的夭夭，露出一抹笑意，即清且浅，却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开怀。 “你见到过我的妖身吗？” 夭夭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法力低微，看不到。” 世间的法则约莫大多如此，弱者总是毫无城府，而强者总是难以被看穿，于凡人如是，于妖族亦如是。 陆凌尘当然知道法力不如他的夭夭看不到自己的妖身，所以才觉得她的想当然有趣。 “你既不曾看到我的妖身，又如何判定我是狐妖呢？” 却没想到那少女听到这里，竟抬起头来，神色认真而自然，“我听人说，世间生的最好看的妖怪，便是狐妖。美的能勾魂摄魄，迷惑人心，你生的这般好看，肯定也是狐妖。” 这少女明明很容易害羞，可说起这种话时，却显得极为理所当然。 仿佛陆凌尘生的好这件事，在她心中，就如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般理所当然。 陆凌尘闻言，沉默良久，然后竟板起了一张脸，严肃道，“可我并不是狐妖，所以你是在变相，夸身为狐妖的你貌美吗？” 夭夭见他似是生气，连忙摆手否认道，“不，不，不是。” 因着奋力想解释，她好半天才将话说全，“我就是觉得，你，觉得你” 夭夭还未将好看二字说出口，就看到那好像生气一般的青年，露出了一抹浅笑，“我也觉得夭夭生的很是貌美。” 待青年已从身边走过许久，夭夭才反应出来，原来青年是在拿她取乐。 虽然被人拿来取乐这种事不是很让人高兴，可是，夭夭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方才陆凌尘从她的身边走过时，她可是看到了他发红的耳朵。 夭夭的奶奶同她说过，说这世上的凡人，心思难猜且难懂，最喜欢隐藏。 他们伤心时未必大哭，开心时未必欢笑，若是只看外表，很难知道他们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陆凌尘虽然不是凡人，可他法力高深，在人间又待了那般久，想必性格习惯都同凡人相似的很。 所以便是害羞，也定要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加以隐藏，可妖，毕竟不是人啊。 她夭夭大人有大量，未来可是要成为狐仙那样的英雄，所以对于陆凌尘这种幼稚鬼般的举动，她就不计较啦。 这般想着，她就开心的跟在陆凌尘的后面，跨进了陆宅的房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烟花不能乱放 陆宅之中，有许多只初得灵识的小狐，它们毛色顺滑，瞳仁明亮，生的娇憨可爱。 夭夭的家，虽然精怪成群，群魔乱舞，可是，这么多修得灵识的小狐，她却也是第一次见。 她开始见到几只小狐时，还能不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张画来，一个又一个，让它们辨认。 可那些小狐，久居在陆宅，许久不见生人，刚刚见到夭夭时，大多心生恐惧，一溜烟便跑得不见踪影。 夭夭见到的那几只，基本都是小狐中，平日里反应较慢，锻炼不够的，一个倒霉叫她遇见，没能跑掉，哪里能说的出几句话。 便是后来小狐们见她无害，胆子大了些，又觉得有个陌生人过来，十分的新奇，一个个摇头晃脑地向她走来，夭夭询问狐仙下落的这件事，也是不成的。 一则，如陆凌尘所说，那些小狐不过初得灵识没有几年，上哪知道一个连陆凌尘都不知道踪迹的人。 二来，这些小狐实在是生的太过可爱。夭夭开始时还能抵抗住诱惑，不忘记自己不远万里跑到此地的本分。 可当一大堆成团的毛球向她跑来时，那点本分和坚持，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随手摸摸这个，好滑，又抱抱那个，好软，摸摸它们那个圆圆的鼻子，又摸摸尖尖的耳朵，不知为何，摸着摸着，夭夭就觉得她的整个妖生都圆满了。 就在她徜徉在一片毛团之中时，突然出现了一个清脆如铜铃般，似是孩童的声音。 “你是阿凉哥哥的什么人？” 夭夭一惊，左右看了看，一眼望去，长廊之中，除了她和一大团毛球外，再无他人。 就在她讶异不已，准备从长廊的栏杆上，站起身去找时，又听到那声音，带着点气急败坏。 “傻瓜，在下面，低头，快低头。” 夭夭闻声看去，就见到一只毛色火红的小狐，如人一般，蹲坐在地上，昂起头看她，又问了一句。 “你是阿凉哥哥的什么人？” 夭夭靠着她，有些讶异不解，“阿凉哥哥，是谁？” 这一次，说话的，就不只是那火红色的小狐了。 围在夭夭身边，所有会说话的毛球，都抬起头来，喊道，“不是阿凉哥哥带你回来的吗？你怎么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夭夭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你们在说陆凌尘吗？为什么叫他阿凉啊？” 那火红的小狐，颇有些挫败，“你不是都化形了吗？怎么还不知道人间的规矩？小孩子，哪能对大人直呼其名啊？” “哦”，夭夭长长的应了一声，虽然不大明白小狐的意思，还是礼貌地回答，“我跟他没关系。” 火红色的小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做出了如人一般的表情，十分鄙夷道，“不想说就不说。何必编这种小孩子都不信的瞎话哄骗我。” 夭夭很是不解，虽然陆凌尘将她带了回来，但这掩盖不了她和陆凌尘只见过几天的事实。 若真要说起来，他们确实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没有哄骗你啊”，夭夭正色道。 那火红的小狐却是不信，“阿凉哥哥从来没带过别人回来，你要是同他没关系，怎么他只带你，不带别人呢？” 听了这话，夭夭倒是愣怔了一会儿，虽然家中的那些精怪，都说她天生少根筋，可这并不代表她真的没有脑子。 陆凌尘邀请她回来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原因。 她的奶奶对她说过，凡间之中，若有谁莫名其妙的对人好，很多不是求财，便是为色。 可她孤身一妖，出来闯荡，及至肚子饿了想吃包子时，才知道什么是钱。 她与陆凌尘的相遇，还是因为他帮她付了包子钱。 至于色，夭夭很有自知之明。她生的虽不算差，可真要跟陆凌尘比，大概就是萤火与日月，不可争辉。 她以为他生来便热情好客，毕竟他们明明互不相识，陆凌尘都愿意帮她付包子钱。 可现在看来，大概又不是这样。 不过夭夭还没多想，就看到天上飞了许多，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那是什么？”她指了指天空，问道。 火红色的小狐一惊，跟着她往上看去，然后回过头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到底多大？怎么连风筝都没见过？” “风筝”，夭夭将视线从天上收回，“风筝是什么？跟我们一样是妖怪吗？” “当然不是”，小狐气的要死，直接跳上夭夭的膝头，开始了狐生第一次的科普。 “那是凡人的东西，过节的时候放的。” “过节是什么？”夭夭锲而不舍的追问。 “过节就是，就是”，小狐被问倒，愤愤的一爪子拍了上去，“过节就是过节，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哦”，夭夭揉了揉被拍的有些发疼的地方，“他们过节就放风筝吗？” “不是”，这一点火红色小狐总算知道了，急于挽回方才自觉丢掉的面子，连忙答道，“他们不仅放风筝，还放烟花。” 夭夭正要再问，那火红色小狐就连忙应道，“阿凉哥哥这里就有烟花，我带你去看，别问了。” 凡人禁火祭墓，郊游踏青的清明时节，天上突然燃起了阵阵烟花，所幸晴空万里，太阳高照，未能引起多大的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但可以乱看 那日将夭夭带进陆宅后，陆凌尘就因故出门，只留下夭夭和小狐们在家里。 及至他处理好事物往宅中赶时，才想起来他还未对小狐们介绍夭夭，不知他们又是否能玩到一处。 可当他听着蛙鸣虫叫，走过幽暗山路，心急火燎地赶回了陆宅时，才发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想象。 俗话说，物似主人形。陆凌尘生性严谨，行事作风有序有度，陆宅便也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干二净。 夭夭被带回来时，就曾说过陆宅干净整洁，井井有条，却少了烟火气，像是从来都不曾住过人。 听到这话时，陆凌尘还将宅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对其颇有些赞同。 他修炼多年，早就练至辟谷，断了口腹之欲。宅中其他小狐们若是饿了，平日里就去山林里抓些活物。 是以这宅子除了睡觉以外，倒真没做过其他的用途。若不是干净整洁，看起来着实不像有人居住。 可陆凌尘两日后回来时，发现夭夭口中的烟火气，与他的理解，似乎相差甚多。 他甫一打开门，便看到屋内一片狼藉，瓷器的碎片满地都是，夹杂着不知从何处弄来的鸡毛，空气之中，还弥漫着浓烈的香味。 夭夭和小狐听到房门响动，转过头来看他，招呼道，“你胡来啦，吆赤鸡吗？” 陆凌尘站在门边，瞧了他们半晌，终是吐出了回来后的第一句话，“嘴里的东西吃完再说话。” “哦”，夭夭答应了一声，默默鼓起了腮帮子，大嚼特嚼，将口中的肉咽下后，又举起手中被撕的七零八落的烧鸡，“你要不要吃鸡？” 那只烧鸡被烤的金黄，油亮油亮，还散发着阵阵香味。可是，这也改变不了，它被吃的基本只剩下骨头的事实。 陆凌尘看了那只鸡一眼，就将视线收回。然后在一地鸡毛碎片中，寻找合适的落脚地，慢慢地走到墙边。 “我觉得你们应该告诉我”，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满地狼藉，还有这面墙，是怎么回事？” 陆凌尘生平最喜欢黑白二色，是以陆宅建造时以黑瓦白墙为主，远远看去，就像一幅水墨画。 可这一次，不用刻意远离，这墙都黑成了一幅水墨画。 火红色的小狐坐在地上，抱着只鸡腿，一边啃，一边回答，“我们打仗了。” 打仗？陆凌尘闻言，心里一惊，正要说什么，就听到那狐的后续，“烟火打仗，打了一个平局，正在吃庆功宴。” “哦，烟火打仗，庆功宴”，陆凌尘慢慢拖长了音，然后怒道，“烟火是能在屋里乱放的吗？谁起的头？” 夭夭和火红色的小狐相视了一眼，默默站了起来，伸出一手一爪，同时指向对方，“她”。 这般不老实的认错态度，一个二个竟还想着耍赖，陆凌尘勾唇笑了笑，“我再问一次，谁的错？” 夭夭和小狐再对视一眼，又想故技重施，就听到陆凌尘长长的嗯了一声。 她们察觉到其中的危险气味，立马将手，爪，指向自己，改口道，“我”。 “是吗？”，陆凌尘微笑，“那还不快去给我把房间给收拾了？不把东西弄好，我明天就把你们全都卖了”。 话音未落，满堂的小狐立马一哄而散，将夭夭和红色小狐孤零零地留在了房中。 陆凌尘从地上捡起一块收藏了八百年的瓷器的碎片，看了半晌，笑容越深，“你们站着干什么？” 夭夭和小狐，“” 陆凌尘，怒喝道，“站着干吗？都给我去收拾”。 夭夭和小狐将房间收拾好时，发现陆凌尘又没了踪影。 她从前没见过烟花，也没放过。所以，将烟花拿到手时，就有点控制不住。 一开始燃放的时候，晴空高照，她只听到响声，却没看到样子。 后来小狐们对她建议，在屋里把窗户和门一关，放烟花就能看到了。 她深觉那是一个极好的主意，然后，就和小狐们放了整整一个白天，中途又决定分成两队，开始一场烟花大仗。 好吧，夭夭抚了抚额，她现在觉得自己是个智障，刚到别人家就忘了自己是谁，把别人家当自己家一样，弄得一团乱。 也就难怪陆凌尘会生气了，方才是她蒙了，无论如何，都该先向他道歉的。 她这般想着，便跟着小狐的指引，穿过长廊，花园，来到了水上一处凉亭之中。 然后看到了她短暂一生中，难以忘记的一幕。 青年倚坐在凉庭之上，手中提着一壶酒，正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他的衣襟难得的散乱，露出了瓷白结实的胸膛，流畅的肌肉线条一直延伸，隐没于衣服深处 这之后的不久，一切都走向终局时，夭夭想，她同他的因果，也许就是在这时，才真正浮现。 可这时，他们谁都不知道，未来又是怎样到来。 似是察觉到她来，陆凌尘回过头，一双漆黑的眼睛映着她的面容，“我问过小狐们，他们说夭夭你想看烟花，对吗？” “嗯”，夭夭将自己的衣角缠绕在手上，“我以前没看过，就想看看。” 她说到这，立马站直身体，就要向前作揖道歉，可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打断。 “我宅中的烟花，差不多被你们放完了。所幸，还是留下了几只。就在这里放给你看吧。” 话音刚落，天上猝然炸起了璀璨烟火，漫天华彩，又如同流星飞逝。 夭夭在这水上的凉亭中，第一次见过真正的烟火，也见到了比烟花更美的风景，就在那青年的眼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套话的人最可爱 春去夏便至，花落秋欲来。 自春暖初遇至今，夭夭已经在陆宅待了数月有余。 这段时间里，她每日每日都去城中寻找狐仙的踪迹。 对于这一点，花花很是不解。 自打上次在屋里放烟花被陆凌尘惩罚打扫后，她这只火红色的小狐，就和夭夭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 是以，在得知夭夭为了寻找父母，不远万里追寻狐仙后，她一直心生疑惑。 一个妖怪，天生地养，又何必对没有见过的父母那般上心呢？ 这个问题，终于在某日夭夭黄昏而归时，被问出了口。 彼时夭夭一身尘土，发鬓散乱，脸上还沾着些泥巴。 她刚从丰城回来，还未来得及喝口水，喘口气，就猝不及防听到这个问题，愣怔一会儿后，微笑起来。 “我其实也不只是想要找我的父母”，夭夭坐下来，倒了杯水，“我大概还想做什么，但是我忘了。” 花花被她说的云里雾里，蹲坐在桌上，瞪着双大眼睛看她，“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忘了？” “我也不知道”，夭夭轻轻抚摸着手中早已空了的水杯，“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觉得有件事情要做，但一直不知道是什么。” 她的眼神有些茫然，却继续说了下去，“直到有一天，我的奶奶给了我一张狐仙的画像，我才觉得，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找到了。” “我不懂”，花花看着她，很是茫然不解。 “其实我也不懂”，夭夭伸手摸了摸花花身上的软毛，“我只是觉得，如果去找狐仙，我觉得忘记的事情，就能找到了。” 花花不过初得灵识，目前最大的梦想就是化得人形，是以，夭夭这种连她自己都说不出的感情，她真的半点也不懂。 “那你想找的狐仙，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这般辛苦的找他，真的值得吗？” “我只从奶奶那里听过他的故事”，夭夭倒了杯水，递给花花，“要我说给你听吗？” 花花看着她，点了点头。 狐仙其实并不是仙，他是一只狐妖，一只带来丰收的狐妖。 许多年前，人间灾年连连，旱涝频发，土地颗粒无收。 那时大地浮尸遍野，一片哀嚎。凡人啃遍所有能吃的东西后，便易子而食。 所有人都在饥饿的深渊中，像恶鬼一样哀嚎，杀人，吃人，又都觉得神仙抛弃了他们。 可也就在那个时候，有饥饿的流民路过田野时，看到一只毛色金黄，有如太阳般耀眼的狐狸。 他正要去捉，就看到那狐狸蹲坐在地上，开口问他，“你们想要丰收吗？” 流民看到口吐人言的狐狸，心中恐惧，却抵挡不住饥饿的痛苦，并未回答，只是一步步的走上前，要将那只狐狸剥皮吃了。 可也就是在那时，那只蹲坐在地上的狐狸，站了起来，向前跑去。 流民跟着狐狸在荒芜的田野中奔跑，越跑越快，却突然停了下来，他看到那只狐狸的身后，慢慢长出了绿色的嫩芽。 渐渐地，有越来越多的人，见到那只在田野上奔跑的狐狸，见到那龟裂的土地上，一点点盛开的希望。 那只毛色耀眼有如太阳般的狐狸，出现在地狱般的饥荒之年，将丰收重新送回了凡人的手里。 后来，凡人们便为那狐狸建了庙，将其奉为带来丰收的神仙，年年祭拜。 “其实，凡人们不知道狐仙到底是仙是妖，也不知道狐仙是男是女”，夭夭讲到这里笑了笑，“那只狐狸每年都出现秋天的田野，在一片稻田中奔跑。给凡人带去丰收，庇护一方，却从不插手人间的事。” 又道，“可修炼之人明白，那狐狸并不是仙，而是一只妖。可一只妖，却做了一件连神仙都做不到的事。” “所以，你觉得值得吗？”花花抬头望着夭夭。 “是的，我想成为那样的妖怪。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人间依旧丰收，狐仙却没了踪迹。” “那你找不到他，你会觉得难过吗？” 花花以为夭夭会难过，毕竟不远万里而来，日日找寻一个不见踪迹的人，无论是谁，都应该会难过吧。 可是她却听见夭夭斩钉截铁的声音，“不会。” “为什么？”花花跳上她的膝头，抬头看她，“你为什么不难过呢？” “大概是，我隐约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摇曳的烛光下，少女脸上的神情坚毅，带着某种花花说不出的意味。 她看了一眼，就放弃了继续追问夭夭想做什么。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如果问了，也许有什么东西就会破碎，再也消失不见。 所以，花花转移了话题，“你喜欢阿凉哥哥吗？” 夭夭刚刚才喝了口水，还未及咽下，便猝不及防听到这话，只好一口喷了出去。 “你方才说什么？”夭夭擦了擦嘴角。 “我问你，你喜不喜欢阿凉哥哥？别不承认，你要是不喜欢，为什么每天哪怕到了很晚都要回来？” 夭夭思考了很久，然后露出了个温柔的笑容，“我喜欢他。” 她遇见他不过几月，没有刻骨铭心的经历，没有多少一同的回忆，可是，她喜欢他。 夭夭想，喜欢一个人或许就是这么容易，有时候什么都不需要，又或许只要一眼。 她也很庆幸，她同他的回忆并不多，经历并不深刻。 陆凌尘看起来总是很悲伤，她不希望他因她而难过，多好，她喜欢他，而他，也不用有任何负担。 花花站在桌上，看着夭夭的神情，冲着门外唤道，“阿凉哥哥，你听见了吗？” 夭夭一惊，忙回头去看，便见到那倚靠在门边的青年，脸上泛起了一层薄红，一直蔓延到了耳际。 很多很多年以后，早已修炼得道的花花忆起这一天时，总会想到那个少女脸上缱绻的神情，还有她温柔坚定的话语。 只可惜，那个时候，她以为那是阿凉哥哥和夭夭的开始，却不知道，一切都走到了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话本戏文小孩子不该看 花花最近很不待见陆凌尘和夭夭，原因无它，就是因为他们太蠢。 想当初她费了多大的力气，用了多少的聪明才智，才从夭夭的嘴里套出话，撮合了他们这两个心生爱慕，却又死活不说的大笨蛋。 按理说，互通心意后不就该像人间戏文话本所说，大红被子一盖，被翻红浪吗？ 好吧，虽然她也不知道被翻红浪是什么意思，每次去问阿凉哥哥，她费了诸多辛苦弄来的戏文话本就要少一本。 可再不济，不也该像那个小姐公子一般，花前月下，吟诗作对，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然后被翻红浪吗？ 她才不承认她这般急于撮合他们，只是因为对被翻红浪很好奇，想要看看。 可现在倒好，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也互通了心意，然后竟然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花前月下，没有吟诗作对，没有诗词歌赋，也没有人生哲学。 最可笑的是，心意没通之前，这两人平日里还能时时见到。 心意通了之后，一个二个反而跑的不见了踪影，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 这算什么，花花愤怒地拍了拍桌子，两个乌龟王八蛋，把她的被翻红浪还来。 那该死的戏文话本，竟然敢骗她。说什么花前月下，吟诗作对，这通了心意后，其实是感情的坟场吧。 不行，花花咬了咬牙，她一定要去问个究竟。 在陆凌尘回宅的时候，花花奋力向他跑去，然后在到了他的身边时，拐了一个弯。 开玩笑，她的戏文话本可都是珍藏许久的宝贝，拿这事问她的阿凉哥哥，她只是好奇，又不是想死。 俗话说的好，柿子要捡软的捏，马仔要挑善的骑。 算算时间，已经快到黄昏，夭夭该回来了。花花就跳到长廊的栏杆上，蹲在上面等她回来。 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照射到陆宅时，夭夭从外面归来。 还是同以前一样，满身的尘土，发鬓散乱，大汗淋漓，脸上的神情却难得的凝重。 花花曾对夭夭身上的尘土很好奇，可每次问她，夭夭都不说。花花也就只好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可这一次，夭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没看到花花，眼见着就要从她身边走过。 这下花花可急了，连忙叫住夭夭，“夭夭，停下。” 这一声并不大，却将夭夭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回头向花花看去。 “花花，有事吗？” 花花有些踌躇，没开口之前，她还觉得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真要去开口时，就觉得这一句话真是太难了。 但是，千难万难也打不倒花花对被翻红浪的好奇心。 “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你跟阿凉哥哥不是互相喜欢吗？为什么现在，你们反而不说话了？” 夜幕降临，夭夭的脸隐没在黑暗之中，花花听见她笑了一声，然后轻轻说到，“我不会出门了。” “什么？”花花听着有些疑惑。 月亮从天边升起，洒下柔和的光辉，将夭夭的笑容照的万分明媚，“我会陪着他。” 花花不懂夭夭的意思，又觉得夭夭好像变了，但哪里变了，她也说不清楚。 那天之后，就如同夭夭所说，她再也没有出过门。 而他那时常早出晚归的阿凉哥哥，也是如此。 他们当真如戏文话本所说，每天夜里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不，该是比那更好，花花想。 戏文话本里只不过说公子小姐们谈笑甚欢，却从来没有说过他们的生活。 可那时，花花第一次知道，她修炼多年，早就辟谷的阿凉哥哥，拥有一手好厨艺。 花花看戏文话本的时候不知道，原来生活不只是有诗词歌赋，还有一日三餐，柴米油盐酱醋茶。 陆凌尘切菜时，夭夭就跟在一旁负责清洗。做饭时，手笨的夭夭就坐在灶旁，添火烧柴。 每日午后，他们便各搬一把摇椅，置在树下，坐在上面纳阴乘凉。 有些时候，陆凌尘还会拿来个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戏文话本，一点一点的将公子小姐的故事，念给夭夭听。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两个月。他们再也没有踏出过陆宅的大门，只是像人间寻常夫妻一般，彼此作伴。 花花坐在长廊的栏杆上，跟着其他小狐看他们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时，不知为何，觉得他们好像早已这般相处了许多年。 彼此作伴，互相扶持，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也没有猜忌和怀疑。 却又觉得这样的日子，或许并不会长久。 不知道是不是花花点亮了乌鸦嘴的技能，他们这样的日子，确实没有持续多久。 凡间不知道出了何事，不过月余的时间里，陆宅聚集了无数逃过来的灵物。 他们很多都是初得灵识，有些甚至不会说话。花花问了半天也没问出原因，只是一日日看着陆宅变得越来越挤。 可她的阿凉哥哥和夭夭，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在这些灵物到来之前，便备下了余粮。 花花对陆凌尘他们的态度越来越不解，正准备去询问时，就听到他们的房中，传来瓷器破裂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忙跑过去看，就看到他的阿凉哥哥一个人坐在桌上饮酒，脚下是破裂的酒坛。 花花环顾四周，也没看到夭夭的踪迹，正欲询问，就听到陆凌尘轻笑了一声，“时间到了，她要走了。” “走”，花花跳上了桌子，“她去哪了？阿凉哥哥惹她生气了？那你怎么还不去追？” 陆凌尘却不答话，只是继续低头喝酒。 花花见他百劝不应，心中气急，一爪子拍了上去，“她跟我说要一直陪着你的，你把她弄到哪去了？还不去把她找回来？要是她不见了，你以后上哪去哭？” 不知是花花哪句话触动了陆凌尘，还是她那一爪子将他拍醒，陆凌尘站起身来，转身就出了房门，路上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花花陪在他们身边许久，不知道他们究竟发生了何事，却一直记得，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夭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路边的传闻还是不听的好 俊美的青年第一次遇到那只狐狸时，是在广阔的田野之中。 他由天地所生，无父无母，修炼人形后便自得其乐，漫无目的地游走于天下名山大川，大漠荒原之间。 一路上自然见到无数奇闻异事，也听到许多有趣传说。 然后在某一日，他听到了关于那只为凡人带去丰收的狐狸的传闻。 或许是一时兴起，又或许是觉得无聊，这俊美的青年临时改变了自己要去的地方，一路走到了丰城。 然后在秋天的田野上，金色的稻浪中，他终是看到了那只比稻穗还要明亮，灿烂的犹如太阳一般的狐狸。 彼时那只狐狸正蹲坐在地上，很是专注地嗅着稻谷的香味，似是没有察觉到客人的到来。 青年站在原地瞧了那狐狸半晌，终是走上前去，正欲打声招呼。 就看到那抬头深嗅的狐狸转过头来，冲他微笑，然后化出了人形。 说实话，那青年当时很是惊异。 他一路上听了那么多传闻，见了那么多凡人为这狐狸而建的庙宇，却是第一次知道，这狐狸竟是个少女。 狐狸所化的少女面对着他，捋直了衣衫，向他作了一揖，“在下灼华，敢问公子的名讳？” 青年见过很多的狐媚精怪，也见过许多的姑娘，却从未见过一个，如男子般，率先行揖问他名讳的狐妖少女。 不过，他也觉得很有趣。凡人为给他们带去丰收的狐妖建宇立庙，歌功颂德，却连她的性别都不知道。 硬生生的将一个少女，说成一个俊美年轻的公子，还为她编排了许许多多风流韵事。 可今日他们站在一处，若是真要说起来，他反倒更像是传说中那位泽被天下的狐仙。 少女站在金色的稻田之中，久久未听到那人的回答，神色却没有半点不耐烦。 而她面前那长身玉立的俊美青年，终是轻轻笑出了声，作揖回道，“在下，云梦泽，陆凌尘。” 那日之后，少女依旧行走于稻田麦浪之间，青年继续着踏遍名山大川的脚步。 只是偶尔有些时候，他们会在某处的山林田野之中相聚，一人带着一壶美酒，坐在明月清风之下，谈笑一场，诉说彼此行路上的美景趣闻。 然后在太阳升起的时候，相视一笑，举酒送别，各自踏上旅程。 他们的妖生漫长，几百年过去了，便总有几次相聚的时光，纵情畅饮，谈笑风生。 到了后来，不知从何时开始，那孤身一人的少女和青年，身边多了一个人，将所有的花前月下，过成了彼此的日常。 他们彼此作伴，畅游山谷，遨游天际，看千山万水，人间烟火，终于在某一日停下了脚步，回到了丰城，在一棵杨树下布障，建了一座宅邸。 像人间许许多多夫妻一般，过起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琴棋书画诗酒花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直到某一天，灼华拎着一壶美酒，在宅邸的门外，见到了同样拎着一壶酒，从外面归来的陆凌尘。 他们相视一笑，然后同时走进了宅中。 在他们彼此作伴之时，曾经做过约定，若是有人要走，有人心怀芥蒂有事相问，就从外面拎一壶酒回来，坐在凉亭之中，慢慢诉说。 灼华将酒放在桌上，瞧了坐在对面的人一眼，轻叹出声，“我要走了。” “嗯”，陆凌尘应了一声，也将酒放在桌上，静静听着她的下文。 他知道她要走，却不知道原因。他不愿她走，却愿意听她说下去。 “每三百年，人间便会有一次大灾。南涝北旱，飞蝗蔽天。”，灼华倒了杯酒递了过去，“我要帮他们。” “怎么帮？”陆凌尘听到他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之中。 灼华却并未回答，而是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身为妖怪，却能使凡人作物丰收吗？” 陆凌尘看着她，半晌后，摇了摇头。 不知从何时，世间有个规矩。修炼得道的灵物在成仙的那一日，将拥有一个选择的机会。 一是飞升成仙，从此脱离三界外，不在六道轮回中。 二是放弃成仙，片刻不歇地受天劈雷劫七七四十九日，若是还能剩下一口气，便可以拥有一个能力。 这个规矩自存在的那一日，便鲜少有谁去试。 寻常的灵物，被天雷生劈三道，就会神魂俱灭。便是与天地同生的上古大神，也不过能撑住三七之数，再多，也只能消散在天地。 若是有谁受的住天劈雷劫七七四十九日，他又怎么可能还没成仙？ 灼华喝了一杯酒，慢悠悠地笑了起来，“我去试了。” 少女笑的那般明媚，仿佛她去试的不过是什么有趣的游戏，没有受过半分不存，灵魂将灭的苦楚。 青年瞧着她，面色沉稳平静，没有半点变化，只是不知为何，开口时声音沙哑难听，“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就怕缺德后有良心 灼华还是一只小狐时，曾因为贪玩，失足落下悬崖，所幸落到半山腰时被一棵歪脖子树挡了一下，才没有因此而丧命。 可虽是没有丧命，却也是离死不远了，断了两足，满身伤痕，连捕食都做不到，眼看着就要踏入阎罗殿，一身血肉白白便宜虎狼，半路上却被一个凡人小孩救起。 那小孩是丰城中一对采药人的儿子，因家中穷苦，父母多病，早早的就当起家，不过十一二岁，就翻山越岭，在悬崖峭壁上采药为生。 那日他进了山中，偶然见到灼华这只受了伤的毛色金黄的小狐，不忍它在山中丧命，就将它带了回去。 虽是被人救起，可灼华那时，并未觉得自己真的从鬼门关里走了出来。 一则，救它的小孩家徒四壁，有着一双病弱的父母，还有个年幼的妹妹，每日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有给它治伤的药和钱。 二来，凡人与他们狐族一样，虽大多杂食，但最喜欢的还是食肉。若是真的治不好它，倒也能把它剥皮吃了，改善家里的伙食。 所以它在被带到孩子住处后，就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而它也确实逃了，一共逃了三次。 第一次它自觉断足可动，就拖着用木架支撑的两脚，趁着夜晚熄灯跑了出门。 可还未跑了一里地，就引起了周围所有家犬狂吠，更有一条没栓的大狗，闻着气味找了过来，眼看着就要咬断它这只伤残小狐的喉咙。 却被不知在何时赶过来的小孩挥舞着木棍赶跑。 小孩抱起它这只伤残后也不老实的小狐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借着月光，将它脚上松散的木架绑好，然后重新带回了家门。 第二次，灼华长了记性，老老实实的接受了照顾，趁着伤势好了十之七八，小孩外出采药时，跳到年幼妹妹的怀里，一边看她，一边扭头看向外面，撺掇她带它出门。 这小姑娘因为一直缺衣少食，跟她哥哥一样，身体很是瘦弱。抱着它一只小狐，都显得有些体力不支。 可生的却是聪慧乖巧，见到这小狐的动作，就明白它想出门，将它抱了出去。 可路上却被一个衣着打扮光鲜的纨绔公子看上，就要上前从这小姑娘的手中把灼华买走。 那时灼华觉得自己肯定会被卖，毕竟小姑娘家中无钱，能多几分是几分。 可是，没想到小姑娘倔的要死，抱着灼华就不撒手，死活不依，嘴里说着哥哥说过，等它好了，就会把它给放了。 那纨绔公子哪里受的了被人驳面子，一巴掌就打在姑娘的脸上，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走了。 小姑娘被人打了一巴掌，却没有回去找父母哭诉。只是偷偷躲到了池塘边，将头埋在灼华的软毛上，一声未吭，泪水却打湿了它的皮毛。 第三次逃走时，灼华成功了，不过，它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那时它的乌鸦嘴应验了，凡间遭遇大灾，南涝北旱，飞蝗蔽日，很快就饿死了许多人。 灼华虽然一直没被吃，却早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它没那么愚蠢，愚蠢到认为养它的这家人不会吃它。 凡间的饥荒，从来不是什么一句话就能带过的事情。 它亲眼看到小孩的邻居们在吃完了余粮，树皮，泥土，路边饿死的尸体后，互相交换孩子，杀了烹煮果腹。 这小孩虽然每日里都起早摸黑，掘些泥土，草根回来果腹，却不代表，他不会吃它。 其实按理来说，小孩不吃它才是愚蠢。世间法则不过弱肉强食，弱者活该被捕食，就像它当初吃的那些鸟兽一样。 它一只小狐，被豺狼虎豹吃了是理所应当，被救了它的凡人吃了更是理所应当。 小孩那病弱的父母，更是每日每日的盯着它，给它的脚上栓了绳子，系的极紧。时常用一种贪婪的眼光盯着它。 灼华在那目光中等待时机，一个松懈的时机，只要他们任何一人松懈，它就能挣脱绳子逃跑。 可它最先等到的不是那对夫妻的松懈，而是他们的死亡。 说实话，灼华从来没想过最先死的是这对夫妻。 小孩的邻居们都将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杀，然后去吃别人的孩子。这些父母，总是死在孩子的后头。 世间所有的生灵，从来不愿放弃一丝一毫活着的机会，可这对夫妻却选择了自杀。 灼华亲眼看见那天夜里，两夫妻爬起床，站在两个孩子的床头许久。 它以为，他们比那些邻居更狠，要将两个孩子亲手捂死。 可是没有，他们站在床头许久后，轻轻给两个孩子掖了掖被角，摸了摸他们的头发。 又坐在桌上，不知从何处摸出纸笔，借着月光，在纸上写起了字来。 然后他们站起身来，检查检查它脚上的绳子，相视一笑，各自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刀来，一刀就捅进了自己的胸膛。 第二天鸡还未叫，小孩起床一看，就看到自己的父母胸前插着一把刀，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大骇，手忙脚乱的爬起来，不远的路上跌了四五跤，才到了父母的跟前，抬手去摸他们的气息。 可哪里又能摸到呢？小孩坐在地上愣怔了许久，神情冰冷而茫然，一直坐到天亮后，他的妹妹从床上爬起来。 那天，两个孩子在父母的尸体前坐了许久，茫然，不解，无措，却没流下一滴泪。 然后，一阵风吹过，将桌子上的那张纸吹到了地上，吹到小孩的面前。 那孩子伸出手去拿，在读到上面的字时，终是落下泪来。 灼华记得，那上面只有八个字，歪歪扭扭地写着，“活下去，吃我们的肉。” 它亲眼看着他们的邻居是如何将孩子交给别人杀死。也亲眼看见这对夫妻为了孩子，又是何等决绝的将刀捅进自己的胸膛。 那是它第一次，对凡人产生疑问。 可当时这个疑问，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它看到，那个脸上挂着泪痕，神情冰冷的孩子，向它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有良心后才会愧疚和自责 兵法有云，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必张牙先动。 灼华眼见着那孩子神情冰冷的向它走来，心下便知道这孩子的意思。 躺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的那对夫妻，当时没有动手杀它，也不过是因为想要多给两个孩子一点余粮。 人间大旱，尸体放不到两天便会腐烂变质，这两个没有大人看护的小孩子，很容易被还未饿死的邻居杀了吃。 所以这两个孩子若想活下去，就必须将父母的肉割下来，一块一块装在包袱里，趁着天还未大亮跑到人迹罕至的山林中。 而它这只小狐，就是他们最后的储备粮。 灼华那时不过初得灵识，不会说话，与兽类无异，只是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它不怕死，但不代表它愿意等死，更不愿意等着别人来吃它。 所以，在小孩向它伸手时，它一口就咬了上去。 它们狐族牙齿之尖利，在兽中算的上翘楚。就算它咬不死这个孩子，至少能让他痛的生怒，进而杀它。 被吃是因为它弱小不堪，怨不得别人，可让人折辱它，却算不上是情有可原。 只是它张口咬那孩子半晌，满嘴皆是鲜血的腥味，也未等到他生怒。 于是，它慢慢松了口。抬起头来，仔细看那个当初将它从悬崖之下，山林之中抱回来的孩子。 然后它终于发现，被它视为仇敌的孩子，比当初抱着它，死活不肯将它卖给别人的小姑娘还要瘦弱不堪。 他面黄肌瘦，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只有一双眼睛，明亮的摄人，仿佛能够看清世间所有生灵的魂魄。 小孩瞧着它，伸手摸了摸它头上的毛发，对着它轻叹了一口气，“我本该杀了你，但是我的妹妹不愿。” 说着，他转过头去，看着他那坐在地上，脸上仍旧挂着泪痕的妹妹。 “这种时候，还不愿伤害你。我的妹妹，真的很傻很蠢。可是，在生死之间依然对世间生灵抱有同情与怜悯，她这份善良虽然没用对地方，可我愿意依着她。毕竟哪怕杀了你，我也只会给她一个人吃。” 小孩回过头来，对它露出了一个微笑，“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那以后，灼华走出了那个房间，再也不知道那两个孩子的去向。 只记得它走的那刻，两个孩子坐在早已凉透的父母旁边，互相拥抱，再也没有看过它一眼。 再后来，灼华修炼日久，渐渐修得人形，逐渐识得人间善恶，逐渐有了良心，才明白自己当初有多缺德。 被人救了一命，着着实实受了恩惠，临到头来，却反咬了那孩子一口。 她走遍了凡间，看遍了人间烟火，凡人辛苦，终是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也终是理解了那些上古众神，为什么心甘情愿的应了大道天劫，明明一身修为堪比天地，却依然愿意消散于天地之间。 所以她在终于得道修仙的那日，选择去受那七七四十九日天劈雷劫。 不仅仅是为了那个予她恩惠的孩子，更是为了那些深受苦难的凡人。 在那孩子的家中，她每日都能看到邻居们易子而食，更能在每一个深夜里，听到用自己的孩子换别人的孩子吃后，那些父母的哭声。 她想，那些父母并不是不难过，也并不是虚假伪善。他们只是太饿，太无力，在天灾前，渺小的犹如蝼蚁。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可在饥饿面前，一切都是那么无力。无力到，只有吃饱了，他们才有力气，为他们的孩子哭泣。 凡人之所以站在世间众多生灵之上，并不是因为他们的道德良知比牲畜高出多少，而是因为，他们竭尽全力，不让自己活在一个，只有像牲畜一般，才能活着的天地。 灼华想，她愿意去受那七七四十九日的天劈雷劫，因为若是凡人过得好了，世间其他的生灵，或许总有一天，也能过得更好。 说到此处，灼华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陆凌尘的头发，他们相守百年，这是她平日里安抚他时，最喜欢做的动作。 “让凡间由饥荒变为丰收，本就是逆天而行，这一次，我不能活着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二）最怕妻子撒娇 灼华走的那日，陆凌尘陪在她的身旁。 从她将酒拎回来的那一刻开始，陆凌尘就知道她要走，并且，他拦不住。 他想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难过。他和灼华相伴相守几百年，如今的分开，不是因为彼此无爱，不是因为有谁插足。 更不是因为他在灼华心中的分量太轻，而是因为那天下苍生的分量，着实太重。 年少之时，他畅游人间，也曾听过不少戏文话本，说些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轶事。 他听着，也不过一笑而过。游走人间多年，那天下苍生的分量，谁有资格将其视若无睹？ 可这时，他多想像那个为了宠妃从此不早朝的君王，只顾自己高兴快活，快快乐乐的和心上人长相厮守。 但他也明白，他不能。人间大旱所带来的灾难，比任何的戏本话文都要来的残酷。 受到波及的不只是凡人，还有世间无数飞禽走兽，修炼在即的群妖灵物。 他不是那位不早朝的君王，灼华更不是那个只识情爱的宠妃。 他们修炼多年，心中早有大道苍生，所以，从灼华将事情说给他听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分离，便已经注定。 可是，陆凌尘笑了笑，他不愿意。 也许灼华违抗不过天命，一定要死，但这并不代表，他陆凌尘一定要活着。 他这一生，看遍世间无数良辰美景，遇过千万种的凡人妖魔，没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东西。 唯一舍不得的，只有面前这个要离他而去的人。 她是他写下婚书，上呈于天的妻子，他对她许下过长相厮守，良缘永结的誓言。 所以，若是她一定要走，他不会拦她，因为，他会跟着她一块走。 可是，到了最后，他并没有得偿所愿。 他那总是向他撒娇，提出一个又一个无理要求，要他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妻子，临走前，还向他撒娇耍赖。 她一个人不听劝阻的要离开他，却要他一个人在没有她的天地，好好活着。 这是一个多坏的人啊，那般的双重标准，耍得一手好赖，可他又不能不同意。 他曾经对她许诺，若是她说东，他绝对不会往西。她想要吃甜的，他就绝对不会往菜里放盐。 更何况，他看不得她哭。 他遇见她时太晚，她受尽天劈雷劫七七四十九日时，他不在她的身边。 这世间最大的苦楚，她孤身一人熬了过来，却还愿意将自己托付给他，他很感激。 所以，哪怕活着实在太疼，他还是活了下来。 只是，活着实在太疼了。他忘不了她，更加无法不去怨恨那些她牺牲自己拯救的天下苍生。 他想，若她还在，她一定很难过。他不想让她难过，所以，他剜了自己的心。 他将满腔的爱恨冰封在那颗心里，又将记忆封起来，竭尽全力的活下去。 虽然有些时候，他封住的记忆，时不时的冒出来要扎他的心，但幸好，他早就将心剜了出来。 就这样，他浑浑噩噩的活了两三百年，收留了一堆小狐，然后在某日的闹市中，救下了没钱买包子的少女。 他听到那少女要找狐仙，听到她要成为像狐仙那样的人，他的记忆，便开始若隐若现。 直到某一天，他终于想起了世上的一个传闻。 人们常说狐狸狐狸，可狐与狸，其实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狐妖抱着执念死去，若是愿意放弃轮回的机会，就能化生为狸。 因是借着执念所生，所以天生于它事情感淡薄，犹如少了根筋。但会一生追求执念，直到执念圆满，记忆便会全部找回。 他想到这，火急火燎的去将他冰封的心找回，他要完完整整的去见她。 然后，他站在门槛边，听到他收留的那只红色小狐，问她，喜不喜欢他。 他那时很害怕，他们才刚见面不久，他还没来得及好好表现自己，若是她不喜欢他了，那该怎么办？ 可是没有，他听见那个少女，温柔坚定的说，她喜欢他。 他突然觉得很害羞，哪怕他们才见面不久，他还没来得及好好表现自己，她还是喜欢上了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胸膛中跳动的心告诉他，他的妻子，他的灼华，变成夭夭，终是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尾声 天将拂晓，明月与朝阳同辉。 舟上的青年说到此处，慢慢沉默下来，一点点啜饮他那酒盏之中的美酒。 少女看着他的模样，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一次，你好好同她告别了吗？” 陆凌尘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一口将美酒饮尽，露出一个有些无奈，带着些许苦涩的笑容，“她不愿我看着她走，把门关着，不让我进去。” 狸为狐妖因执念所化的精魅，寿数短暂，修炼不易。 灼华在某个秋日，托生于一棵曾经救过的桃树下。 那桃妖很多很多年前受她恩惠，知她为狸，怜她天生少情，于它事感情淡薄，对她倍加宠爱。又因不知狸寿数短暂，荒废了对她修炼的教导。 所以，夭夭找到他的那时，寿数其实已经走到了尽头。所以，哪怕她那时还不知道她是谁，也未有片刻的停歇。 更何况，陆凌尘嘴角苦笑更深，“她为狐时，是给凡人带去丰收喜悦的狐仙。可为狸后，却成了人间饥荒的源头。她哪里又能受得了？” 那时夭夭日日进入丰城，一点一点看着农田中的庄稼日渐枯萎，看着百姓的脸上，渐渐爬满了苦涩的皱纹。 她那时不知道自己是谁，可心中的天下苍生，却从未变过。 所以，她去了所有田间地头，查找作物枯死的原因。直到她恢复记忆的那天，明白了她才是所有灾难的源头。 夭夭觉得对不起他，还没陪在他身边多久，就又要离他而去。 所以在花花问她的那一天，她心中早已做好了决定。 她想，便是放弃一次天下苍生又如何？他等她太久，剩下的这些天，她只想好好陪在他的身边。 可他是她良缘永结的夫君，她想要做什么，又难不难过，他比谁都清楚。 他向来不愿她难过，不过是要他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就算撑不住，也大不了再剜一次心。 所以，他同她像从前那般相伴相守两个月，又一次不得不放她走。 可到底，他也是会怨恨的。怎么她次次都能抛下他，不要他，为何就不能有一次，不要那天下苍生呢？ 明明都要走了，竟还不愿哄哄他，还敢让他不要去送她。 次次都是她撒娇耍赖，这一次，他终是撒娇发起了脾气，不让送就不让送，他还真就不去了。 然后被花花一句话给骂醒，她说过她要一直陪着他。 他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只不过是他们福薄命薄，天下苍生总喜欢挡在他们的中间。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路上不知摔了几次，心里终于害怕起来，她就要走了，他怎么舍得不去见她？ 在那间他们置在田野，看秋日稻浪翻腾的小屋中，他终是看到了偷偷擦眼泪的妻子。 他想，他真是没有用，保护不了他的妻子，又一次让她哭了。 可他的妻子真的被他宠坏了，看到他来，一把将他推到门外，死活不肯让他进去。 任是他再怎么哄，她也不愿意，说不开门就不开门。 他哄着哄着，难过起来，她都要走了，留给他的最后一面，就不能是张笑脸吗？ 她笑的明明那般好看，当初轻而易举地便虏获了他的心。 他的妻子终于开了门，冲他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一头埋进了他的怀里，一声不吭地打湿了他的衣襟。 然后，她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又一次向他耍赖，要他闭着眼睛站在门外，直到她关门为止。 他能说什么呢？只好答应，站在门外，听门内的她第一次哄他。 说她并没有走，他在家时，她就在田间地头闻稻谷的香味。 他游遍名山大川时，她就在沟谷小溪之中，踩水捉鱼。 她并没有走，她一直都在 他听着门内渐渐消失的声响，心道他的妻子真的太笨，连哄人都不会，哄着哄着，就把别人和自己都哄哭了。 他想，他还是没听她的话，临到头来还是悄悄睁开了眼，看到她的最后一面，还是她哭的通红的眼眶。 只是这一次，他终究还是受不了，她是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而他，又舍不得再丢掉满满都是她的一颗心，那是她唯一留下的遗物。 “你想回到过去做什么呢？”南言看着青年通红的眼眶，轻声问道。 “我听人说，有一种东西，能抹去别人的感情与记忆。我想在她第一次要离开我时，给她服下，让她忘记我，这样我就能陪着她一起走了。” “云梦泽有乘黄，其状如狐，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因是天地之灵气所化，不入轮回。你便是死了，也不能与她到一处。” 青年叹了一口气，轻笑起来，“我知道。可她死了，我同样不能与她在一处，不论有无轮回，我的妻子是真的死了，再也不会回来。” 有风拂过江面，舟身随浪轻晃，青年的身影消失不见。 少女继续饮酒，心中暗道，便是再来一次，结局也不会变。 他被她吃的死死的，怎么会有给她喝那种东西的机会。 只是这青年再来一次，恐怕就真要踏进她阁中的大门了。 凡人多说狐族狡诈，可除了这故事中的一片赤忱的狐妖，她曾经还见过两只，纯真愚笨的狐妖。 不过，这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好同欢 中秋佳节，明月高照，碧微河上的游船画舫慢慢随波荡漾。 画舫上的一位游人饮酒作乐，醉眼惺忪的望向船外时，忽然瞧见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游船上，坐着两位极貌美的人。 他揉了揉眼睛，刚要凝神看清男女，那游船就隐没在前面的船只中，不知去向了何处 胡欢欢从桌旁站起身来，走向窗前，手上拿着一个满溢的酒盏。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然后转过头，望向坐在桌前的男子。 那男子凝神静思，好看的眉头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却终是对着她点了点头。 一盏美酒倒入水中，船身轻晃，桌前赫然多了一个十二三岁明眸皓齿的少女。 胡欢欢叹了口气，走了回去。 “我原以为这传闻是假的，但没想到姑娘真的来了。” 南言轻笑一声，端起桌上的美酒轻啜了一口，“你既循了规矩唤我前来，我自当会来。更何况，还有这入口绵甜的桂花酿做礼。” “只是”，她瞧了瞧游船上这两位，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既是两位请我过来，那美酒和故事可不该只有一个。” 男子闻言，勾了勾唇角，从身旁拎出一壶酒来，“美酒不该只有一壶，可故事却可以只有一个。” “哦”，南言拖长了声音，对此显然颇为有兴趣。 胡欢欢坐在一旁，将自己的酒盏斟满，“让姑娘见笑了，这故事原该是两个，可如胡好好所说，倒也可以只有一个。” “那么”，南言以手托腮，在两位的身上环视一眼，“你们二位，又是什么关系呢？” 男子笑了起来，“我叫胡好好，她叫胡欢欢，姑娘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觉得两位”，南言刻意停顿了一下，又道，“没有关系。” 胡好好闻言，轻笑终于变成了大笑，“姑娘倒是聪慧的很。” 然后竟收敛了笑意，露出凉薄的神色来，“我若是同她有什么关系，那这故事，倒当真不能说与谁听了。” 一旁的胡欢欢听到这话，并不在意，仿佛对胡好好的话，颇为认同。 南言瞧着有趣，便问道，“那你们两人的故事，要从谁说起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有时候过得太好也不是个好事 近些年来，天下的百姓很是忧愁，这倒不是因为过得不好，恰恰相反，而是他们过得太好了。 君王圣明有德，普天之下莫不拜服。朝中大臣个个公正廉洁，文可兴邦安国，武可拓土封疆。 按理说，这该是天下所有百姓的终极梦想，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可忧愁也就忧愁在这里，过得太好，让百姓们实在是闲的发慌。 以前的戏文话本，文人墨客们还能对黑暗的官场，腐朽的朝堂痛斥一番，叫深有同感的百姓们看看热闹。 现在倒好，日子过得一帆风顺，反教这些文人墨客们没了活路。 说些太平盛世吧，百姓们正在体会，受不了吸引。写些黑暗官场吧，百姓们又总觉得隔得太远，不能感同身受。 真是好也不行，坏也不行，气的无数文人墨客封了笔，停了书，也教百姓们再也没了看头。 这平日里见个面，百姓们更是连个说头都没有，不是吃了吗，就是吃过了。 你说说，这日子该有多无聊。 于是，这天下就有不少人，暗搓搓地起了不好的念头。 出事吧，出事吧，无论大事小事，喜事丧事，赶紧出个能说话的事吧。 这盼着盼着，也不知道沛城的百姓是烧了高香，还是走了霉运，倒还真被他们盼了件事出来。 他们城中的两个大户，何家的大公子同张家的千金小姐要成亲了。 这成亲其实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成亲的主角，让人很是惊异，何家与张家可是八代的世仇。 至于这结仇的原因，说起来，不仅不是什么大事，甚至还有点可笑。 据说何家同张家，以前可是邻居，彼此的关系很是和睦。 可后来有一天，何家要扩建，恰好占了张家的三尺地。这地被占，张家哪里能忍，立马就上门去同何家理论。 这不理论还好，一理论，两家反倒打起来了。打的时候，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半个城的百姓都被惊动。 后来这两家到底是怎么协商的，没人知道。 只是从那以后，两家就一个搬到了城东，一个搬到了城西，做起了八代的世仇。 说起来，这两家做事时不长脑子，又小肚鸡肠，可教养孩子却都是天下拔尖的。 张家代代入仕，官运亨通，桃李满天下，何家代代经商，远至海外，富可敌国。 这两家如今不做仇敌，反要做亲家，可真是教无聊的百姓们看了热闹。 不过对别人来说是看热闹，对当事人，可就不是热闹那么简单了。 小厮将城中的消息传到张府时，长公子张召南正在同妹妹下棋。 他听了小厮的话，让其退下后，往棋盘上落下一子，“从前父亲让你嫁人，你总是不同意。怎么现在，反倒是同意了？” 张有仪捏着棋子，对着棋盘瞧了半晌后，终是落下一子，“历来儿女嫁娶，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家族中的利益。往常那些，对家族助力不大，我便是不应，爹爹也不会怪罪。可这一次，” 她看着棋盘上胜负已定，停下手来，“兄长也该知道，事已至此，由不得我不应。” 张召南原是怕妹妹虽是应了这事，心中却暗生郁结，特意过来劝解她一番。 可真看到她这妹妹认了命，心中却起了无名火，“何家的长公子何昭是出了名的风流滥情，你明知那是火坑，为何想都不想就要跳进去？” 听到这话，张有仪反倒是笑出声来，“全城都知道那是个火坑，可爹爹不还是照样让我去跳？更何况，兄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身在这个家中，我等，也不过是棋子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