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搭长棚》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也只是过去】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novel.net - ★★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千里搭长棚》六朝风致 文案: 流氓无赖绝症已死受&无法形容的小渣攻。 喜闻乐见的死亡梗,非传统意义上的渣贱文。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yīn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纪优 ┃ 配角:意。 ┃ 其它: 第1章 (一) (一) “我吧,就是个穷新郎官儿,两个月工资租一列宝马当婚车,摆酒婚照都是东拼西凑的,估摸着还得挽个120斤重的妞勉强宣誓。” “而你终于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姐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上流社会的女人有财力地位不够,还有胸大腰细肤白貌美加成?” “一想到你要跟那狗娘们成双出入,还要站在老子一辈子没摸过的教堂台前发誓我就气得肝疼,真想杀了她爹。” 纪优一口气噼里啪啦打了一大通,回头读了一遍,不无心酸的敲上一句: “开玩笑的,如果真是这样,我真他.妈的祝你新婚快乐,文雪,我比谁都希望你好。” 纪优打完这一篇尾声,朝右下角看了下字数,5800。 他照样点了放入存稿箱。 纪优高中毕业后就没读大学,一来他不喜欢上学,二来也没学给他上。开玩笑,整个高中生涯、半辈子都jiāo代在文雪手里了,又不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哪来的便宜大学给他读。 校长看到他都逃的忙不择路,自幼儿园开始就被断言“绝无出人头地之日”,初中就给不同老师整日拎到走廊骂,是保卫室保安看到他都有权翻个白眼的地位。 当听闻他是A中建校以来唯一考不上大学的人时,众多骨干教师、行政人员都松了口气,学校名誉也不要了,一致认为这么个货色要是考上大学了,叫他们脸往哪儿搁去。 纪优倒不太在乎这个,乐呵呵地滚回家玩了半个月,成绩出来以后就黏着文雪问他要去哪里读。 然后当爹当妈似的,熬了好几夜,去各大论坛围观文雪给出的几个地名的信息,严谨地查了当地名校边的出租房信息。 “文雪,到时候你去上大学,我在旁边租个房子,住在里面,这样双休日还能跟你出来玩,你看怎么样?” 当时文雪怎么说来着的。 “想都别想。”文雪霸道地吻他,像条不知酣足的狼狗,然后松开他,拿自己的鼻尖对着他的鼻尖,每一次呼吸都扑到他脸上,“我来买房子,离学校近不近无所谓,我要跟你住在一起。” 纪优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儿,跟他鼻尖对着鼻尖,笑嘻嘻地一拱一拱,把他鼻尖拱的变了形,殊不知自己鼻尖也是变形的:“也好啊,我想在网上写小说赚钱,到时候给你付房租。” “你还会写小说?” 纪优瞧不得人家瞧不起自己,哼唧哼唧地说:“会的很,老子还能用稿费包养你个狗.日的呢。” “哈哈哈.......”文雪放声大笑,上前揽他的腰,吻他,小声地说爱他。 纪优又点了支烟,烟草味儿塞满鼻腔的时候,才从回忆里抽身出来。 五年了,他就是忘不掉。 即使没联系,也能猜到文雪在哈尔滨不知道过的有多好,凭他的长相身材,妹子要多少有多少,哪怕玩完儿就扔,也有成排的漂亮妞跪地上唱伤不起。 也就他一个三流网络写手、大老爷们天天窝出租房里写小说,写的还是爱情小说,也不害臊的。 “叮” 纪优摆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他过去一看,陌生号码,连串的8。 哟,还挺吉利。 纪优没心没肺地笑了下,接起来,嘴里还叼着烟:“谁啊?打钱的话直接挂了吧,我还愁没处找人要钱呢。” 听筒里沉默很久,有个女声说:“是我。” 纪优身体僵了僵,握着手机的五指慢慢收紧。 “哦,文阿姨啊,又怎么了?” 文如意说:“没有,想问问你最近怎么样,给你的钱都用了没有?” 纪优笑着说:“不怎么样,至于那些钱,真难为您这么多年一直打给我,我都给您存着,还是等我死了烧给我来得快。” “......”文如意一点就着,她很害怕纪优不用他的钱,好容易把纪优这个小混混从她儿子身边赶走了,总想有个什么牢牢牵制住他,不让他卷土重来再去祸害文雪。 “纪优你又在说什么鬼话......” “哟哟哟,你才是呢,给我转这么多钱,不怕我买飞机票飞到哈尔滨和文雪重归于好?” 文如意气得浑身发抖:“你到底知不知道羞耻” “无所谓,反正我不要脸。”纪优在椅子上大马金刀地翘起腿,如果不是他那张小脸盘儿和清瘦的体格,倒真像个道上混的,吐出的烟圈盘旋着上升,笼着一张脸,不能呼吸似的。 他嬉皮笑脸地说完,手机里便传来一阵忙音。 纪优也挂了电话,倒在椅子上,神经质地捏着手机,笑容退潮般褪去了。 “文雪?你为什么要去哈尔滨?” “因为有雪啊,你不是喜欢雪?” 纪优听到这个幸福的要死,但还是贱兮兮的不看他。 鬼才喜欢雪,我是喜欢你啦。 “嘶”纪优回忆起文雪,就止不住痛苦地弯下腰,费力地捂着心脏,力度大的像要把心掏出来一样。 真疼。 纪优恶狠狠地想。你妈可烦人,她一直欺负我,你知不知道? “呕。”纪优突然捂住嘴,一路跌跌撞撞到厕所,捧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纪优闭着眼睛呕完,直直地摸到马桶后座就冲,冲前他犹豫着,睁开眼看了一看。 一片触目惊心的红,间或有一点黑色浓稠,卷起个小漩涡,无望地向下沉去。 纪优赶紧闭上眼,好像多看一眼就会被扯进去。 他靠着出租房潮湿爬着青苔的墙壁,急促的呼吸,来平息剧烈起伏的胸膛。 是要死了吧。 受身边人的影响,纪优哪怕在身无分文,前胸贴后背三天的时候都没想过会死。在电脑前醉生梦死不眠不休数夜的时候也没想过会死。 文雪离开以后,他被陆小拂架去医院里,确诊胃癌晚期的时候,也没觉得会死。 他倒觉得胃癌还不如胃炎,胃炎好歹疼个要死要活的,他胃癌反而不疼痛、不梗阻,病的毫无存在感,除了生命会无法避免的走向终结,其他方面都还快活。 其实吃不下饭,越来越瘦,他早该知道的。 就像高考一样,他不应该把身心全放到一个人身上,满心满眼都是文雪,弄得自己到头来一条后路也没有。 早知道是这样,像梦一场,我才不会把爱都放在同一个地方。 这句歌词以前他嫌恶心,现在觉得,唱得真是对。 陆小拂哭得肝肠寸断,比自己死了还伤心,她抓着医院开出的证明咬牙切齿,修得又尖又长的指甲像要挠穿医院的墙。 “文雪的联系方式你还有吗?我要把这个拍给他看。” “拍给他有什么用?” 陆小拂又哭了,假睫毛掉了,黏在脸颊上,像个笑话:“让他回来见你一面,不好吗?” “不好。”纪优诚实地说,如果我真的要死了,我才不让文雪知道。 陆小拂甩开他的手,突然冷漠、又不可思议地说:“为什么?别告诉我你还爱他。” “我当然爱他啊。”纪优弯下腰,摸了摸这个十七岁女孩的头,“我只遇见过他一个人,好啦,但我不再渴望得到他的爱了。” 纪优以为自己在安慰她,没想到陆小拂哭得更狠了。 “纪优你怎么这么傻,你如果死的话让我先死吧,听说女人死了后,只要戾气重,就可以化成厉鬼。” 纪优毛骨悚然,他最怕鬼,“你要找谁索命?” 陆小拂有一个名字在嘴边绕三绕,看着纪优脸色,就是不说出来,最后愤愤地往地上踩了一脚。 “不找谁索命!去找阎王通融,让他对你好一点。” “那就好好。”纪优不动声色地拿过陆小拂手里的确诊单,过了会儿如梦初醒: “不是,我就非得下地狱吗?!” 纪优想着,靠在墙上捂着嘴笑出声来。 陆小拂是个好女孩儿,就是父母离异的早。她给外婆从小带到大,吃得苦多了,xìng子也很奇怪,一般人跟她合不来。 她也是现在,唯一关心自己的人。 纪优冲完马桶,愣愣的到洗手台前洗手,一边抬起头看镜子里的脸。 他看着看着镜子突然起了雾,他伸手费力的抹了很久,才发现是自己视线模糊了。 纪优顺着洗手台跪到地上,颤抖着闭上眼,死死地磕在手背上,半晌他撑着台站起来,脚底突然轻飘飘的,但浑身上下意外的灌满了力气。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跟镜子里的人大眼瞪小眼,镜子里是个清瘦秀气的青年,头发有些长,但五官长得很乖,脸盘儿干干净净的。 就是瘦得吓人,像个徒有四肢的衣架,空dàngdàng地挂着一件衣服。 纪优不敢再看下去,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洗手间门口。 突然天旋地转,他眼前一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摔在地上,他像条频死的鱼似的颤动了两下,最终朝前伸手,好像是要抓住洗手间的门自己站起来,又好像正要去拉住恋人的手,坚定又期盼。 但最终他没有,带他虎口逃生的人,已经放任他被猎豹撕成碎片。 纪优喉中涌上一口腥甜,洗手间暖黄的灯光照的他无处遁形,多么奇怪的一个人,对这个勉强称做家的出租房事事不上心,却花钱把所有的灯都换成了温暖的黄色。 某种程度上,就像满口脏话凉薄得可以的女孩子,反而喜欢用粉红色的手机屏保、往家里购置粉嫩的公仔一样。 很多年以前,和文雪有一次出游,住在高级酒店里。 纪优从没出过远门,兴奋的不行,一直黏巴黏巴跟着文雪,文雪洗头洗澡,他也寸步不离地跟进卫生间。 文雪没辙,只好拿了洗发露,把头埋到洗手台里冲。 少年肩膀上精瘦有力的肌ròu微微鼓起,不停的掬起水浇到头发两侧,流水声细长缱绻。 纪优靠着门口看,文雪时不时抬头从镜子跟他对视一眼,夹着洗发露的水流进眼睛也不在乎。 纪优笑的像个傻子,他拿手机对着镜子,笨拙地对了半天焦,定格了这一幕。 这张照片后来被纪优洗出来,反复看,手指把它摩挲地泛了白。 纪优想,等这照片再白一点,就扔了不要,人都没在身边,对着张照片也忒没意思。 于是那张照片的泛白程度就一次又一次的刷新纪优的接受底线,总而言之,就是不想扔。 听过这样一句歌词:一句话从生涩说到熟练,一首歌从情深唱到敷衍。 从前深以为然,现在看来不是,那张照片纪优看过上万次,越想看腻,越看不腻。 起初没骨气地流眼泪,中期断断续续的流泪,最后再盯着看,眼眶像上了锁,眼泪就是掉不下来。 但心里好像多了个豁口,每看一次,就用针管从心眼抽一针血出来。 渐渐地,他怀疑自己满心眼都是豁口,无数个豁口凑到一起终于打通了心脏,从此漆黑碗大的洞长在心口,yào石无医。 想念他,想骂他。因为那个人开始用自己的方式爱他,因为太爱他反而终结于用四处学来的陈旧手段讨好他。 那张照片已经看不清人物了,但纪优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每一刻。 文雪弯腰埋着头抹脸,他站在他身后傻笑,头顶橘黄色的灯光打下来,两人像一个家庭那样,充满了生活味儿。 纪优喜欢那张照片,就是因为它充满了生活味儿。 让人觉得不会过期,能天长地久。 纪优趴在地上,眼泪刀刃似的滚过脸庞。 文雪,后来我也装了暖黄色的灯,我们为什么不能回到从前? 意识模糊之际,纪优自虐般的回头看空旷的洗手台,好像台前还站着他年轻的恋人,冲他笑的时候洗发露顺着发梢滑进眼睛里。 我爱你,我开始恨世上除了死亡都没有办法把我的灵魂真正献给你,做.爱时渴望一生年少,和你拥抱的时候呢,却恨不得瞬间变老。 如果还有机会,我想问问你,文雪,当初为什么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文雪攻&纪优受, 第2章 (二) (二) 纪优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目铺天盖地的白。 我没有死? 一激灵坐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鼻腔里还有淡淡的消dú水味。 他很清楚自己的病,胃癌查到时就已经转移到淋巴,治好的希望渺茫到几乎没有。 纪优从来不惮以最坏的猜想揣测自己:我会有这么好运气? 这时传来开门的声音,纪优连忙抬头,却见进来的是陆小拂。 不知道多久没见,她憔悴的路都走不稳,朝纪优走过来的时候脚底轻飘飘的,眼神空洞,纪优想她一定没抹腮红,脸色几乎比他这个病人还差。 肯定是之前吓到她了。 纪优轻叹:“都是我不好,下次身体再有状况一定事先告诉你,好不好?” 陆小拂胆肥了,置若罔闻地径直走过来。 纪优又说:“好了,别气了。” 话音刚落,陆小拂反而颤抖着嘴唇,流下两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泪来,这时她走到身边了,纪优清楚的看到她两眼熬得通红,肿了一圈。 “小拂?”纪优觉得有些不对,但说不上来,他试探着,又喊了她一句。 陆小拂在病床边跪了下来,把脸埋到洁白的床单里,起先还在微微啜泣,如缕不绝的低泣听的纪优难受不已,随后像打开了个匣门,开始嚎啕大哭,要多凄苦有多凄苦。 她的声音像只卡碟的机器,又像只漏风的破麻袋,好几次哭的险些背过气去,纪优看的担心她,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 却看到自己的手,穿过了陆小拂的身体。 纪优一僵。 缓缓地把手原路撤回来,果不其然,他的手直直穿过陆小拂的身体,一路畅通无阻,陆小拂脑袋上连跟头发都没动,染成栗色的发丝静静伏着。 “小拂......?”纪优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想去扳她的肩膀叫她抬头,两手却无数次穿过她的身体虚空中碰撞在一起。 “怎么回事....”纪优突然被一个恐怖、不可思议的想法攫夺了神志,他使劲想站起来,却在顷刻间就到了半空中。 他低下头,陆小拂还趴在“他”身边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纪优垂下眼。 他落到陆小拂身边,因为有前车之鉴,不再直直去摸她的脑袋,而是把手放在她头顶,仿佛还有生前温暖的触感。 陆小拂耸动着肩膀大哭,眼泪流不尽似的。 纪优僵硬的把目光放到躺在床上的自己,盖着一层青色的布。 他缓缓伸手,想掀开布再看一眼自己,手却重蹈覆辙地,穿过了自己的尸体。 纪优猛地一颤,后知后觉的收回手。 原来这就是死亡。 连看自己最后一面都做不到,反而作为一个旁观者,亲眼目睹重要的人痛苦万分。 重要......的人。纪优想。 文雪,你会难过吗? 纪优觉得自己似乎笑了一下,得到了答案。 文雪不会难过,因为他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蒙在文如意给他创造的锦绣温柔乡中。 虽然曾经的同□□人已经死在不知名的地方,但故事不会就这样结束。 今生不爱我的人,子子孙孙都会流传着他与隐秘的我相爱的传闻。 纪优作恶般的想。 但万一,万一......他有那么一点还爱我呢。 纪优难过的想。万一他还有一点点爱我,兔死尚且狐悲,他没理由完全不在意的吧? 如果文雪会有一点伤心,他就会有二十倍的伤心。 这五年来像场独角戏,文雪抽身走了,不妨碍他入戏更深。 怔怔地放下手,到底在亲人面前作壁上观太过残忍,纪优犹豫了很久,走出这医院。 医院,毕竟是生他葬他的地方,比他那间出租房还来的有归属感。 就是这家太破了。 纪优看着医院被时间洗涤的模糊的招牌,唏嘘的想。 生前有个人说要给我荣华富贵,好长一段时间快把我捧到天上,在一起的时候动辄赌天咒地,发誓要对我好。 真是好笑,到头来我反倒独自死在一家破医院里。 纪优唏嘘不已,不知道是在埋怨文雪还是成心让自己难受一下。 他摸上心口,什么也没摸着。 那个位置已经没有跳动的鲜活心脏了,但想起他还是会痛。 “造孽哦。” 纪优离开医院,在车水马龙生生不息的大道上,逆着人流朝后走。 身体从无数个人的身躯中穿过去,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其实是有一个地方的。 纪优越提醒自己别想起,越是记得清楚。 “回到他身边”这样一个念头在心底潜滋暗长,纪优吓到了,自己都骂自己贱。 五年前跪在文如意面前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回到文雪身边。 可是我已经死了啊。 纪优惶惶地迈动步子,小声念文雪的名字,终于没有任何负担,不用担惊受怕会遭到报应的,念他名字。 这反倒是分开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跟文雪重新靠近。文雪,文雪,你说要经历多少无望,才会觉得生死才是最近的距离? 怕他过得好,怕他过不好;怕他还记得自己,怕他不记得自己。 种种种种。 可能还是比不上见他一面。 纪优自虐成xìng,突然铁了心执意去找他。 哪怕看一眼就走。 纪优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机场了。 他自嘲的想,这比做人的时候脚程不知道快了多少。 纪优没做过飞机,好奇的在机场打转,终于给他撞上一辆正要起飞的,去哈尔滨的航班。 纪优颠颠儿的飘过去,听见乘务员说:“本列航班236人。” “236人,加一只鬼。”纪优补充说,可惜活人听不见。 走进客机纪优大剌剌的穿过数个座位,流离失所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 客机靠窗的位子上,坐了一个少年,脸庞的弧度非常明朗,眼瞳漆黑,过深的眼线有“生来戾”的味道。松松垮垮套着一件夹克,长而直的腿上套着改版的时尚军靴。 光是坐在那里,就叫几个正放行李的女孩看呆了眼。 纪优也看的呆住了,不是因为他有多俊,而是那个少年,太像以前的文雪了。 纪优屏住呼吸看了很久,才慢慢过去。 “文雪?”他难以自抑的问。 当然没有回答,yīn阳相隔,人鬼殊途,不是闹着玩的。 纪优难过的闭上嘴,站在那个陌生的少年人旁边。 真的文雪可能会让我失望,跟冒牌的呆一会儿,也算一种慰藉。 纪优抱着这样一个傻傻的想法,站在他手边。 这时乘务员再次在广播提示,飞机将要起飞。 纪优有点紧张,也有种不好的预感。轮子在跑道上逐渐滚动,飞机庞大的机身在做起飞前的准备。 而在飞机滑动起来的时候,纪优眼前的人和景瞬间倒退,他慌乱地转了一圈,那个少年,和周围的旁人与座位正飞速离他而去。 “刷”缭乱倒退的世界潮水般褪去的时候,纪优终于看清楚事实。 客机面无表情的穿过他的身体,载着满座乘客驶向高空。 而他只是存在于一个平行空间里,世上没有一种jiāo通工具,能够载走一个亡灵。 第3章 (三) (三) 客机消失在跑道尽头之际,纪优恍然顿悟,他追着飞机所在方向而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以什么存在,亡灵?意识?他终于得到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能力,却圈地自赏,无论身处多繁华的地带,永远如同处在另一个时空,冷眼旁观世上种种。 到了哈尔滨以后,他又该去哪里找文雪呢,只知道文雪去哈工大深造,倒不知道他毕业以后又会去哪里。 纪优茫茫然地移动,汉朝有人曾留下一句诗。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他好像一个具有意识的幽灵,追随客机飞落至哈尔滨,随着拎着行李的大批人流走出机场,他这次没有这么好运气,撞不上一列正要去哈工大的车。 纪优在机场兜转,机场果然是人种齐聚的地方。 有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走路的漂亮女人,也有拖儿带女的普通fù人,更多的,是拎着公文包行色匆匆的男人,他们眼眶熬的凹陷,眼底一片青黑。 许多相像的人擦肩而过,彼此却都没有留意。 纪优漫无目的的游dàng时,突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音线。 “是,我同客户bongding......” 后面说了什么,纪优已经听不清了。 这道声线他再熟悉不过,是他爱人所爱的人,文雪的母亲,文如意。 像世间千万母亲一样,她对自己儿子和纪优的纠缠深恶痛绝,只是她做法更极端一些。 同纪优对坐好好的谈过,也在纪优家门口痛苦的啜泣,差点把心脏挖出来给他,就为了买他一个滚。 可以说文如意这么精悍强干的一个女人,她身为母亲脆弱柔软的一面却给纪优看了个遍。 好在她最后神思大开,明白要从自家儿子那下手,文雪抽身一走,纪优半句怨言也无。 也终于客死他乡,文家现在是落了个清静。 不过文如意还不知道这件事,陆小拂再神通广大也找不到文家,更别提给他报仇什么的。 纪优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他亦步亦趋的跟住了文如意。 他猜,跟着文如意,就能见到文雪。 只见文如意出机场招了辆计程车,上车去报了个地点。作为年过四旬的女人,她保养的确实好了一点,计程车的司机不住的从后视镜里看她,有礼貌地喊她小姐。 文如意坐下后,没多久又拿出手机,无视了屏幕上争相弹出的工作对话窗口,径直打了通电话。 纪优眼尖的看到:文雪。 “文雪,我刚从上海开会回来,你在家里吗?我现在过去,我们吃餐饭。” 文如意跟儿子说话都是用不容置喙的口吻,纪优只在文如意说到“在家里吗”的时候听见电话里有一个简短的,“在”。 随后文如意就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包里,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纪优瞪着她的手机不说话。 怎么不多说两句呢。 纪优人一死,脸也不要了,本来他生前最爱的人就是文雪,死了还不让人留个念想?五年没联系听听他声音怎么了? 纪优在文雪面前不住地打转,气得直想跺脚。 可惜他再气也没有用。 冷静下来纪优不再打转了,他小心翼翼地回忆文雪电话里的那个“在”。 在......在。 好像个孩子把玩好不容易得到的糖果,一定要先捏着糖纸把露出来的部分舔一舔,再放进嘴里含着,过了会儿,要照镜子看它变成什么色了,最后才心酸不已的吞下去。 “文雪...” 纪优开口,声音低低的回dàng在不知名的空间里,没有人听得见,想让他听见的不能被听见,不想让他听见的,照样听不见。 与此同时,纪优租来的小家正被翻了个底朝天。 被单一半在地上,一半垂死挣扎在床上,很多笔记本、实体书散落一地,从卧室蜿蜒到客厅。 “呜呜呜......纪优你这个挨千刀的。”陆小拂坐在纪优的电脑前,眼泪还在垂,但没了先前嚎啕大哭的架势,只是干净、机械的流泪。 陆小拂点开纪优的每个文件,纪优没有U盘,所有的东西都在电脑里。 看到一个文件夹,名为“千里搭长棚”,加了书名号,点进去,果然是数不清的很多word文档。 看来这就是纪优说的,最近在写的文章了。 陆小拂点开了标注着chapter 1的文档,暂时收敛了泪水,抹了把泪,因为凝住眼睛才能看清屏幕上的字。 --------------------------------------------------- Chapter 1 七夕节,打算讲一个闻着伤心听者流泪的故事开玩笑的,是段喜闻乐见且立意奇低的低俗爱情。 我名叫纪优,优秀的优,优异的优,呃,女.优的优。 我是个非常糟糕的人,从小就是,并非仲永那样少怀大志,长而无闻,终乃与草木同朽的天才,而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除了挑对象眼光很好,其余都差的一塌糊涂。 说起我和我爱人,那就是一段比较长的故事了,贯穿了我整个人生,虽然我不确定我的人生还剩下多少,但我确定我的人生已经悉数奉献给这个人。 他叫文雪。 我从小对雪有一股执念,我生在南方,极少见到雪,偶尔上天垂怜,会往南方也落下一场雪,叫我吃尽苦头。 我曾半路玩雪导致上学迟到两个小时,也曾抱着雪不撒手,从而获得了二级冻伤终身奖。 但我就是喜欢雪,虽然南方的雪没有北方声势浩大,更不如诗里写得那样银装素裹。 它反而是一星半点的落,下场更是惨,要么落在草丛间跟蜘蛛网混杂在一块,要么挂在檐角碰也碰不到,好容易在地上铺满了白纱似的一层,又被你来我往的脚步跺的稀碎,每个脚步坑里都是黑黄的泥土。 连带着,我也很喜欢名字里有雪的人。 当然,不是每个都喜欢,像什么“翠雪”啦,“雪慧”啦,都是一等一的俗气。 高中的时候,我爸花了大价钱把我塞进一个颇有盛名的高中里。 开学没两个月,就有人告诉我: 隔壁班文雪好像对你很感兴趣哦,还问人要了你联系方式。 哟呵。我得意了。 虽然我平均每隔一天进一次班主任办公室,平均两周跑一趟政教处,目前为止被早cāo大会点名批评两次,但脸蛋气质和身材都还是掩藏不住的。 果然这么快就有妹子注意到小爷。 我吹了声口哨,大手一挥说:“别说,吊着她!” 虽然话是这么放出来的,但我从小到大,还没被女孩子追过,只在初中的时候自发xìng的踢过人家凳子啦,弹过人家内衣带子啦,在人家水眸含泪怒气冲冲转回来的时候摸一把人脸蛋啦。 当天回到家,我心虚又高傲地对着镜子照了很久。 啧,这脸蛋,糙但毕竟还算白。这眉毛,没修过但颜色适中也不浓重。这眼睛,不大但偏长还清。 我揽镜自顾半天,泄了气的倒下去。 怎么看都是个小白脸啊。想我纪大爷风流一世举校闻名,竟然生了张一点都不男人的脸。 但好在,还是有姑娘看上我的,改天去染个色留中分,也算是个韩式小帅哥。 我心里又美起来。 隔壁班那个文雪好像对我蛮情有独钟的,不间断的有人告诉我她在打听我的消息。 我心痒痒,几次假装路过他们班,往里面看了好几眼,想看看有没有格外漂亮的,指不定就是那个文雪。 很可惜,没有。 但几次下来,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们班帅哥我倒是发现一个,个儿高腿长的,经常靠在窗边写字。那脸简直了,像网图上剪下来的人,换身衣服就能上红毯拿个最高颜值奖什么的谁管到底有没有这个奖。 一开始路过隔壁班,是想找那个把我当梦中情人的小妞,后来路过他们班,光绿着眼睛看那帅哥了。 “这么帅的在身边,没理由还看上我啊。” 我怀疑自己失恋了,好几天状态都不在线。 直到有一天,我逮着同桌问:“喂,那个文雪,怎么最近都没听到了?” 瞧瞧,少年心怀总是急。 同桌是个满嘴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的衣冠禽.兽,只见他推了推眼镜,说:“谁知道呢,可能你一直吊人家胃口人家脾气上来了吧,谁还不是个小公主呢,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班有个帅哥,听说也姓......” “行了行了!谁不知道她们班有个帅哥,老子路过都看到好几遍了。”我气急败坏地打断他,根本不想听下去。 “帅哥也不是跟谁都配,对不对?比如她一开始看上我了,就注定是个不平凡的人。”我厚颜无耻地说道,同桌似乎对我的话持保留意见,因为他低下头,默默的看书去了。 我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文雪格外有执念,是有原因的。 因为我虽然自身条件上佳,但因为种种象征男人味的品xìng业绩,从小被异xìng敬而远之。 就在我怀疑再这样下去会爱上每隔两周见一次面的政教处灭绝师太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她从茫茫大海捞起了我这颗珍珠,或者说一块璞玉。 男人嘛,免不了为此得意一番。 虽然我目前对女人兴趣不太大,也没做好jiāo女朋友的准备,但我身体里的另一个我已经勾画好了往后跟她结婚生子的蓝图。 当然,前提是,这个女人够漂亮,小爷我喜欢长发,不喜欢四眼妞儿,胸没要求,但腰要细,不是有句话叫,楚王好细腰吗。 每当我跟人得意洋洋的宣传腰细女人有多好的时候,都把自己代入楚王的角色里,好像自己也是那个坐拥诸多美人的君王。 但就在我美滋滋的计划这些时,那个文雪突然没了音信。 意识到这点以后,我开始后悔自己吊人家胃口,以及,我脑海中自然而然想到了那个靠在窗边写字的帅哥。 不明白为什么最近一直频频想着他,但一想到文雪可能真如兄弟们说的那样,最终情归那位帅哥,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知道是出于对自己颜值无能的愤怒,还是脑子一热把臆想代入了现实,当天放学,本人流里流气地拎着包出校门的时候,在保安照例翻我白眼之前抢先呸了一口。 这罪行何等大大,保安瞬间倒竖粗眉,想要对我大加批评。 但小爷这会儿没空理他,因为就在扭头的时候,看到了同样拎着包出来的隔壁班帅哥,个头很高,人群中一眼就看到,脸上没什么表情。 呸,装什么装。 然而近距离跟他对视了一眼,我发现这厮不是装帅,人家是真帅。情急之下我连忙扭头吐口水,催眠自己别瞎想。 那人路过我身边,原本想绕开他走掉,结果那人好死不死的,偏偏擦着我肩膀过去的。 “!!!” 我跳起来,想也没想一把拉住他,嗯,这手感跟小爷以前抓过来摁着打的弱鸡不一样。 找茬需要个理由吧。 虽然本人混迹江湖多年,找过的茬比吃过的饭还多,并且其中不讲理的成分占绝大多数,但为了证明我不是有心理缺陷的无聊分子,找个理由搪塞爸妈和老师还是需要的。 就说他撞我好了。 我心生一计,但很快又想,不如说他抢我女朋友? 不不不,谈恋爱也违规,这个是下策,万不得已再用。 找好借口我手上慢慢的收紧,厉声质问道: “你为什么找女朋友?!” 有点不对,我原地愣了下。好像把“你为什么撞我”和“你为什么抢我女朋友”混在一起说了,所以人脑有时候真是个奇异的东西...... 不过问题不大,我铁钳似的扣着他,一只手好整以暇地chā着兜,待看他怎么说。 那张扑克脸慢慢转过来对着我,把我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 怎么样,没你高,没你壮,但很有威慑力是不是?老子混了这么多年,那眼神可不是吹的。 帅哥把我看了个遍以后,立刻转头,好像一秒钟都不肯留给我似的,还嗤道:“我没有女朋友,还有,你就是纪优?我对你没兴趣。” 那一瞬间我是怀疑我耳鸣了的。 然而并没有,身边校友接连走过去,敢奇不敢言的看向这里,而那人也动了动步子,一副将要走的样子。 一瞬间祝遍了他祖宗十八代安康,如果我有三尺长的头发,那一定会雷劈了似的根根向上竖起。我再次开口的时候,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你|他妈、他妈没病吧?我去,你脑子发洪水了谁特么,对你有兴趣啊。” 他回过头很怜悯的从上往下看着我,冷冷地笑了笑: “是么,每天以各种理由来看我的难道不是你?” “......!” 就在我消化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可怜虫似的眼神都没有收回去。 脑子里仿佛有根线烧断了,我舌头打结说:“你...你在说什么你......” 想证明我不是个变态,想把他那高高在上的派头踩到脚底下蹂.躏。 几秒钟的时间里我徒劳的张了好几次口,但一时都找不到一个杀伤力最大的说辞把他轰成pào灰。 电光火石间好像捕捉到一点灵光,我气得满脸通红,一口气险些顺不上来,更顾不得是是非非。 你小子不是跟文雪拍拖吗?我、我偏要跟她好! 朝后猛退了一大步,同他拉开距离以后我梗着脖子,声音比平时大了一倍有余,激昂万分的大喊破喉而出: “你少做梦了,老子早心有所属!我喜欢的人,就、叫、文、雪”得意地不放过他脸上每一个表情,我卯足了劲,嘶吼道: “我喜欢文雪!!” 事情过去很多年,我还记得当时我喊的多么悲壮声音多么大,以至于至今回想起那日,我斗牛士般激扬的嗓音还撞击着耳膜,以及路过的校友,再也控制不住,纷纷停下脚步,用一种被震惊包含了全部的眼神看着我。 而我在诸多目光的包围下,跟他琥珀色的眼珠相对,挑衅的扬起眉毛,问他: “怎样?” ====================================== 鼠标移到右上角,匆匆点了数十下左键,陆小拂几乎是慌忙的把这个名为chapter 1的文档关了。 露出灰色、如同大地的脊梁般的桌面,陆小拂仍嫌不够,神经质地点了数下开机键,也没能让屏幕黑掉。 她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最后抓着笔记本屏幕“啪”一声盖到键盘上,这时才触动了什么机关一般,笔记本上红光一跳,变成了黑屏。 许久,她重新抖着手打开笔记本,望着漆黑一片,好似镜面的屏幕,怔怔地不作声,渐渐的,她看见屏幕里的自己眼眶里汇聚起泪水。 她伸手一抹,直到手心手背都湿漉漉的了,才俯下身,珍贵万分的抱住了纪优的破笔记本。 “......”嘴里喃喃着什么。 旁人或许会以为她在怀念逝去的重似亲人的纪优,但其实不然。 陆小拂把脸贴在电脑上,咬牙切齿的、眼里带着完全不属于一个十七岁女孩儿的恨意,如同在咀嚼这个名字: “文雪....文雪” 第4章 (四) (四) 纪优对此时发生在杭州的事毫不知情,司机正将文如意送到了一片公寓群,文如意拎着小包包走下来,她脊背始终挺的笔直,叫她看上去不像位资历颇深的同声传译员,而更像是一名芭蕾舞者。 说不上什么心情,他跟在文如意身后,无处遁形的卑微感重新浮上心头。 在他的印象里,文如意是个象征不好的预兆,只要她一出现,他跟文雪一定没好日子过,轻则吵一架,重则分一次手。 好几次纪优觉得,在文如意面前的,都不是自己,她来了要鞍前马后的布置茶水、捋平她要坐下的毯子,她走了要立正在门口叠着个手看她远去。 这怎么会是他纪优? 只有文如意三番五次的提起他跟文雪的事,他才拿出储备着的零星一点骨气,坚决不退让。就好像他平时做小伏低具是为了把力气留在这事上抗争,把文如意气得够呛。 好几次他被文如意劈头盖脸骂了个遍,站在黑暗里不说话的时候,他都问自己。有人逼你这么做吗? 没有人逼他,是他当初爱文雪爱昏了头。 直到跟文雪分手,彻底断了联系,他跟文如意的关系反而颠倒了过来。 或许是想补偿吧,不间断的给他打钱,为他找房子,甚至还想疏通关系把他塞进大学。 但纪优偏偏不吃这套,文如意汇来的钱他存着,饿死也不动,文如意找来的房源他看都不看一眼,文如意电话打过来他活像跟只苍蝇说话。 文如意气得半点涵养也无,不住地骂他畜.生、没有良心。 骂完撂下电话,文如意还是照样给他打钱,找人时时刻刻盯着他的行动,稍有风吹草动就站出来为他做主,好像拿纪优当亲儿子看待。 纪优油盐不进,坏话不放心上,好话则不领情。 文如意目前是不想被他活活气死的,只好减少了跟他打电话的次数,但每次打电话来,都要若有若无的提一嘴,关于文雪的事。 无非就是文雪现在过的有多么多么好,在大学的学生会里当官儿,也和女孩子出去吃饭。 纪优问她:“那他谈女朋友了吗?” 文如意则只字不提。 不得不说,文如意这招玩的很好,她成功让纪优这么多年来一直苦苦煎熬,她比谁都清楚那个小混混爱惨了她儿子,非常爱,并不得不停止爱他,又为了那一点可怜的假象侥幸万分。 文如意能找到千个万个理由不这样为难纪优,却找不到一个理由继续这种惩罚。 但很奇妙的,她选择了隐瞒。对纪优,对文雪,两方不同的隐瞒。 她应该庆幸文雪对自己无条件的依赖和信任,才成功充当了他们关系中的一座桥梁,周旋在这段不lún不类的感情里许久,终于把她儿子捞了出来。 当然,代价是,她失去了她的孩子。 就在纪优乱七八糟的回忆跟文如意这个女人的事情时,已经不知觉跟她走到了一栋公寓前面,文如意抬起手,把青葱似的一截指尖摁在门口的指纹锁上。 指纹锁灵敏的发出匹配错误的信号。 文如意僵硬地垂下手,使劲握了握拳。 然后轻轻地、摁响了门铃。 在文如意试指纹的时候,纪优就屏住了呼吸,眼睛都不眨的盯着门口,无视了文如意的一切小动作,他只知道那扇门,随时都有可能打开。 会是他吗? 纪优手足无措起来,差点找个水潭照照发型。 不过这个念头才一出来就被他压没了,他总是忘记自己已经死了。 既然已经死了还顾及这么多干什么呢。 纪优没底气的想,终于打算穿过门直接进去,或许比“坐以待毙”要好。 正当他没头没脑地朝门冲过去时,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纪优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半步,把自己是个亡魂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没注意到,文雪出来的时候,文如意的肩膀也不由自主绷紧了,因为紧张把两脚更并拢了些,高跟鞋在地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响声。 门后走出来一个男人,很随意地穿着一套家居服,但颜值够硬,像个拍家居广告的明星,头发朝后抹起,露出额头,和一双深得有些发狠的眼睛。 真的是文雪。 纪优站在和文如意平行的位子,作为亡灵他仍生出一种溺水而死的窒息感。 “五年了......” 纪优从没有一刻这样深刻的体会到五年的长度,就像如果不是沧海成桑田、或者海之枯石之烂,没人能真的认识到时光的变迁。 从少年长大chéng rén,从站在校门口跟他叫嚣对质的制服学生,到气质沉稳从公寓里走出来的男人。 原来时间就是这样悄然隐没在变化之中,铸刻了很多惊喜,还有很多遗憾。 文如意率先捏紧了包带子,走进门在玄关处拖鞋。 纪优则有些诚惶诚恐地不敢进去,他害怕文雪已经结婚生子,这样的话很快就会从厨房转出一个漂亮女人,有一把细腰和温柔的嗓音,他更怕文雪还孤身一人,因为害怕这其中蕴藏有特殊的含义。 啊......不可能的。 纪优突然反应过来,暗笑了自己傻,才追进公寓。 文雪在文如意关门后转身就走,文如意才脱了鞋,尴尬的气氛腾升起来。 她看起来想找个话题说说,但显然她并不擅长这个,因为她放下包说: “这个门怎么我的指纹进不来?” 纪优听的有点糊涂。 文雪脚步则没有一点停留,生硬地说:“你的指纹记录我删掉了。” 文如意没有想到这个回答,她站在原地,轻薄的妆容当然挡不住她陡然难看的脸色: “你说什么?” 文雪终于停下脚步,在拐角处停下来回头,纪优和文如意同时看见他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眼神,直直地shè向他的母亲: “我家,为什么要录你的指纹?” 听到这里,纪优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这对母子一定是为什么事吵起来,目前还处于冷战状态,不然凭文雪对他妈那样死忠的xìng子,没理由会用这种表情说话。 纪优唏嘘不已。 忍不住猜测起这得是多大件事,才能让文雪转xìng。 纪优想着想着,嫉妒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想当年他爱文雪爱的死去活来,恨不得把心脏掏出来给他浑蒜蓉吃,都没能让自己在文雪心里地位比家人高一点。 也不知道这下是因为什么,能叫他俩吵起来。 纪优酸溜溜的想,最后猜测可能是为了女朋友。 按文如意的手段,指不定是因为文雪谈了个不如她意的女朋友,文如意下手整人家,惹毛了文雪。 纪优这么想着,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在文雪的公寓里上蹿下跳,挨个儿飘进了所有房间,想找找关于“女朋友”的蛛丝马迹。 但并没有,文雪的公寓装潢布置简约大气,是他一贯的风格,公寓里房间倒蛮多的,但都空置着。 卧室的桌面也干净透顶,没有什么女朋友照片相框之类的摆在桌子上。 纪优持小人之心把他家看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才追着声音到文氏母子所在的地方。 气氛相当不对劲。 保姆做好了菜,为他们盛饭,将色泽鲜丽的菜品一样一样端到餐桌上来。 文如意挺着背端坐在一旁,两只手jiāo叠放在膝盖上,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文雪反应则相对正常,他端着碗吃饭,下箸很快,也一眼都没有看她。 纪优不知道在来之前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但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二人僵了很久,文如意才开口说话,她的话足以让纪优此刻立即还魂: “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怪我不同意你跟纪优的事,但你能不能想想,同xìng恋算个什么事儿?而且纪优...那、那是什么人啊!” 文如意说起纪优,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纪优在一旁听的毛骨悚然。 怎么扯上我了? 来不及给纪优时间消化,文雪就自若地用了一口菜,才放下碗,冷笑着说:“你别跟我提他。” “......”这有点无情了。 纪优有些难受的落到地上,傻傻地看着文雪,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做了什么事让文雪这么厌恶。 不过这下文如意应该很开心才是,纪优转头看文如意,后者“啪”一声把筷子重重拍到桌上,柳眉倒竖问:“文雪!你什么意思,妈还不配提他一句吗?” “......”这文如意也是脑子坏掉了,文雪很明显是不想听到他纪优的名字啊,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纪优慌乱地转了一圈,脑里乱的难受。 总之见也见到了,还是先走吧。 纪优做了这个决定,连忙扭头便走,不想再在这呆一分钟。 就在他扭头的时候,文雪开口了:“文雪?” 文如意一窒。 “不是被你改名为文书业了吗?我的名字?”文雪放下碗,声音一点没比她小,冷冷地用餐巾擦拭嘴角,他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文如意道。 改名?文书业? 纪优难以置信的回过头去。 文如雪表情精彩纷呈,她难耐地握紧了裙角。 什么时候开始,她跟她chéng rén的儿子对视,已经占不到半点好处了呢。 文如意胸脯剧烈的起伏了两下,她缓缓伸出手,抓起了碗筷,她的声音里勉强可以听到强压的颤动: “我们...先不说这个,吃饭吧。”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文如意小声说:“你以后就会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纪优这时候再也听不下去,他冲出文雪的公寓,像普通人一样被里面压抑的环境逼的发疯,冲到马路边上时,只想大声喘气。 正当他张大了嘴的时候,纪优重新意识到,他已经死了。 有四个轱辘的jiāo通工具眼前飞驰而过,在这一片繁华地带,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入了夜以后家家商户亮起绚丽的灯采,地面上都投shè着印着logo的图案。 有一句话说的很好,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世界转动不停,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缓步前进,他开始相信所有人都会面临很多次死亡。 第一次,是身体上死亡。第二次,是以亡灵之躯见一面此生挚爱以后。 第5章 (五) (五) 纪优跟文雪渊源的始端要从很久以前说起,那时候纪优刚上高中,凭借得天独厚的无赖作风,飞快得罪了教学楼至行政楼的一票老师。 他整日吊儿郎当的跟着自己一帮猪朋狗友四处晃dàng,以调戏女生、欺辱男生为乐,当然他也有普通孩子的一面,比如课间会跟人玩真心话大冒险,只不过专逮着女生玩儿,并且赢了以后一定要问到人女生今天的内裤颜色而已。 就在他游手好闲度日,终日嬉皮笑脸不知忧的时候,突然被告之有一个叫做文雪的女孩子,非常爱慕他。 当时被告知的具体内容他已经记不得了,但他毫无疑问地提取出了错误的信息,一厢情愿的以为有个“文雪”暗暗喜欢他已久,害的他大半个高一生涯,都沉浸在被人喜欢的喜悦里。 只可惜并没有人喜欢他,而且,那个“文雪”也并不是个女孩子。 这件事,要从纪优在校门口一战成名的那天说起, 那日纪优心里的“文雪”许久没有传出消息,纪优既不想这么快得到她,又接受不了失去她。 勉强把她算作移情别恋见异思迁,并飞快把所有可能都列了一遍,最后他确定那位文雪,是看上了她们班里一位帅哥。 帅哥固然很帅,但纪优自认自己也是难得的一枝花,虽然长得不够雄伟,却比身边一干胡茬划拉胸毛穿出校服领子的吊丝男好了去了。 更何况,他以战绩闻名于初、高中(其实就是各类行政处分、记过处分、重则留校察看之类的徽章),没理由让女孩子觉得他不帅。 只有一个可能,他被别人挖了墙角。而他只承认隔壁班那个明星脸稍微比他帅两个百分点。 就在纪优愤愤然地暗骂那女生不够忠贞的时候,给他撞上了隔壁班那帅哥,他的假想情敌。 纪优想也没想,跟他公然在校门口起了争执,虽然后来就围观群众所说,是他一个人在大吼大叫唱独角戏。 纪优至今还记得,当日他像只给绞断了尾巴的猫、或者逼到墙头的狼狗...... 总之他最后怒发冲冠,高喊“老子心有所属,我他妈喜欢文雪!!” 喊完四周万籁俱寂,鸟语人声,一时都静。 就连万年跟他不对头的学校保安,都呆在安保亭,久久不能发一言。 纪优享受着这一刻万众瞩目的英伟,嚣张地歪过头看着眼前的男生。 那男生有一双琥珀色的双眼,站在校门口,微微低头同他对视。渐渐的,帅哥笑了起来,期间那双淡色的瞳孔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纪优始觉气氛诡异。 “你喜欢文雪?” 犟着脖子纪优说:“对,怎样?” “哈哈哈......”意料之外的,帅哥发出一阵非常快意的笑,就好像戏院的看客终于等到了如意的戏码。 正当纪优鬼胎难平的时候,对面帅哥微笑着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啊,不就是文雪的男朋友吗。 纪优心中腹诽,但没说出来,歪头斜着眼,用不可一世的眼光瞪着他。 “那重新认识一下。”彬彬有礼的伸出手,男生压低了嗓音:“我姓文,单名一个雪字。” “......” 纪优五雷轰顶,僵硬在原地。 听到这一句话以后,他耳中短暂的寂了一下,随后大脑下意识的想放空,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的话却不自觉传到他耳中。 “这是什么......告白吗?” “谁知道,那个纪...优和文雪?” “......哇塞,不至于吧,这么开放?” “......” “他妈.的别吵!”纪优突然反应过来,冲着周围吼道。 学生都怕这种流里流气的小混混,立刻手挽手加快脚步离开了,留下纪优对着文雪。 纪优再开口的时候,气得话都说不利索: “你...你” 纪优大怒的同时,文雪却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回头很玩味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剩下纪优一个人站在原地,抖成筛子,不知道气得还是恨得。 纪优站在马路边上,回忆起和文雪初相识的荒唐事,忍不住笑出声来。 后来他被叫去政教处,就放学后搅乱秩序一事谈了很久,政教处主任最后看了他许久,还是没问出那句话来。 但他后来回了教室,被他的猪朋狗友轮番逼供,一时间他校门口高调告白同xìng男神的事传遍了初高中部。 纪优想起当初自己气得要命的样子,就控制不住的发笑,后来他真的跟文雪在一起以后,经常别扭地问文雪: 你觉得我跟你这个开场浪不浪漫?好吧,不是浪漫,霸不霸气? 文雪嗤之以鼻,这有什么霸气的...丢脸丢到家了好吗。 纪优为此气的脸红脖子粗,直到文雪凑上来吻他,主动说他当年南方一霸帅无匹敌才叫纪优重新龙颜大悦,只不过文雪很快再接再厉把手伸进他衣服里罢了...... 生前想着死,死后反而回味起平生来。 啊不,他是胃癌害死的,生前并没有一直想着死,不像小说里那些为情所困的痴男怨女一样选择自我了结。 不是没想过死,只是一直被文如意吊着,整整五年,似乎都是靠她电话里影影绰绰传递的有关文雪的信息活下来。 这么多年,其实一直希望文雪能...能...... 纪优想到这里,眼眶一酸,他不确定自己一届死人还有没有流泪的权力,但他眼眶处传来的酸痛是真的。 匆匆忙忙转身,纪优下意识回去了文雪的公寓,在公寓门口他撞见了文如意。 文如意拎着包,高跟鞋在夜幕中踩出凌厉的声音。纪优浑身一僵,不知名的恐惧涌上心头,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因为在文如意手上吃过很多亏,导致后来看到她就怕的要死,恐怕只能在电话里、隔着黄河长江才有底气气得她直跳脚。 不过文如意此时当然看不到纪优,她面无表情的,从纪优身体里穿过。 纪优呆呆的低头,听着文如意鞋跟在身后响起并逐渐远去。 他慢慢地放松下肩膀,突然自嘲的想,死了以后反而没必要再怕文如意了,倒还算个好事。 纪优在像活人一样选择从正门走,只不过他是无脑对着门冲,而正常人则需要开门。 路过门边的时候他看见了指纹门锁,想起文如意和文雪的对话。 曾经纪优在文雪家里也录过自己的指纹,后来有一天去文雪家的时候,发现指纹记录被删掉了,然后从屋里走出来文如意。 那是纪优和她第一次见面,文如意穿着一身职业修身套装,锥子似的高跟鞋,盘着发,面容秀美的不像一个儿子十七岁了的母亲。 纪优期待地忘记了指纹的事,挖空心思想说点什么讨丈母娘开心,但文如意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女人走出来,把房门在身后关上说: “纪优对吧,你的指纹信息是我删掉的,并且我希望,以后无论是文雪的家,还是他的身边,都不要看见你。” “你懂我的意思吧?孩子,有些枝头不是你攀得上的。” 其实纪优不是很懂,他父母早年离婚,父亲死在他高二的时候,无论家里哪一位长辈都对他疏于管教。 活了这么多年,他爱谁就爱谁,天塌了都挡不住。 而且他相信,没有什么是爱情应付不了的,他真的相信。 只是后来他才明白文如意那个动作的含义,她一开始就选择了把他关在门外说话,连家门一步也不让他踏。 如果能早些明白这些道理,也不至于一直犟着口莫须有的气,叫自己得不到善终。 纪优摇摇头,甩清了一团糟的思绪,进了公寓他在客厅环顾一圈,没有人。 找上了二楼,在二楼尽头的卧室里看见文雪。 他心头一松,文雪正在床边开着个yào瓶吃yào。纪优挺喜欢看他吃yào,因为纪优自己很怕苦,文雪不怕,而且吃的快,眉头都不皱一下。 反观纪优,每次吃yào都吃的要死要活,不知道是他吃yào还是yào吃他,好几次吃到一半紧张得忘记了怎么咽,抓着喉咙死活咽不下去。 文雪只用喝一口水,喉结滚动一下,几片yào丸就滚进了胃里。 是生了什么病呢? 纪优紧张兮兮的绕到柜头看yào瓶,不过文雪很快握住yào把它放进了盒子里,纪优只来得及看清yào瓶身上连串的外文。 不能得知是什么yào叫纪优很糟心,他试着打开yào盒,却只能徒劳的穿过,连摸也摸不到。 他没辙,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文雪。 细细的打量他,同他比身高,在他眼前打转。 “文雪......” 文雪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呢?” 电脑显示开机的图案,借这会儿功夫,文雪靠在椅背上,放松又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啊,你是不是没考研?” 转椅发出一阵摩擦声,文雪修长的十指在电脑上很快打出一串密码。 “我发现你又长高了...而且换了发型,哈哈那肯定的,总不能老像小孩子一样吧。” “你这样也挺帅的。” “呃...你有女朋友吗?”纪优搓了搓手,像个等待挨训的坏学生。 “那你还记得我吗,我叫纪优。”他的声音独自回dàng在陌生的空间里,“女.优的优。” “我.....一直在等你。” 尾音陡然转了一下,纪优哭了。 第6章 (六) (六) 说纪优等了他五年,一点也不夸张。 自他们认识以来,纪优就一直在等他。 初识像一场荒唐闹剧,事后纪优在政教处喝了很久的茶,回来硬生生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文雪来找他说清楚这件事。 等不住了纪优只好拍案而起,冲到隔壁班要同他当面两清,去了两次都没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文雪,更可恨的是他们班里一个女生坐在门边,见到他就善意地笑笑: “找文雪吧?” 这句话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纪优一听就zhà毛:“谁他妈找他!谁爱找谁找去!” 女生站起来,校服收在校裤里,腰部不盈一握,是个少女都有的曼妙身姿。 纪优悲哀的发现,这就是他朝思夜想的“文雪”理想中的样子,怎么以前没发现呢。 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多数大胆而尖刻,女孩笑嘻嘻地说:“那你来找谁啊?” 纪优没话说了。 他就是来找文雪的。 这下他也来不及等文雪回来了,率先落荒而逃,匆忙撂下一句“没、没找谁”就走了,身后女孩子笑声一直追着他。 纪优是在第二天才好容易等到文雪,还是放学后在男厕里。 距离放学已经有了一个时辰,纪优刚从老师办公室里接受洗礼出来,撒完一泡尿,一边拉裤子一边走到洗手台,这时他看见洗手台左侧有一个弯着腰冲脸的人。 好歹也是之前每天视jiān的对象,纪优一眼就认出来那身影是文雪没跑了。 纪优看见他就恨得牙痒痒。 文雪不住的掬起水抹到脸上,头发也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是水,纪优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洗手,开着水龙头,不住地看到文雪那边。 水柱咕噜咕噜往下泄,纪优把手背都撮出红印来了,才关上水龙头,四处张望了一下。 随后他突然伸手,把文雪整个脑袋摁进了洗手台,一手强势开大了水量,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掏水浇到他后脑上,舔了舔嘴唇一言不发。 纪优下手毫不留情,计算好了文雪准给这一舀水浇的眼睛睁不开,他再上手对着脑袋给他一巴掌,然后也就不用花心思解释那事了,男人嘛,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偷袭是下流了点。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啊。 纪优打着算盘使劲下黑手折腾文雪的时候,连计划中的第一个步骤都没走完。 他手腕上就一阵钻心的痛,是文雪反手扣住了他手腕,纪优想也没想一掌劈在文雪手背上,力道大的连带着自己那只被抓着的手腕都砸到水龙头上, 心里暗道不好,文雪的反应速度比他想的要快。 纪优当机立断想要先挣脱开自己,趁他眼睛还充水时脱身跑掉。 他已经朝洗手间的门靠近,而文雪被他打了那一下后只是稍作停顿,纪优仿佛听到文雪强忍着的一声“嘶” 但他很快就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文雪怎么看都没有被打痛了的迹象,另一只手紧跟而上把纪优的右手拧了90度过来,“啪”一声扣到墙上。 “啊!”纪优吃痛,一时失了力道偏着头龇牙咧嘴:“哇,靠,痛死了,你给老子松开!” 他说出口才觉得不对,心里一凛,抬头对上文雪的脸。 那张脸还是他暗地里舔了很久恨不得长在自己脸上的样子,只不过跟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满脸笼着戾气,纪优这时才发现,文雪眉目长得过于锋利,有种天生的发狠。 纪优心中咯噔一声,他发现文雪可能真的生气了。 “咦?怎么是你?不是老陈吗?”纪优硬着头皮,把准备好的说辞搬上来,满眼写着惊讶, “啊哈哈哈不好意思哈,我还以为是” 可惜他的戏还没唱完,文雪就冷笑了一声,那声冷笑叫纪优吓得自己吞了后半句话,在文雪死死抓着他拖出洗手间的时候,纪优才如梦初醒,惊恐的大喊起来: “等等等等,我错了!”纪优试着挣脱,但文雪力气大的出奇,纪优掰了半天他的手纹丝不动。 起初踉跄了几步,文雪脚步也没停下来,大有把他放地上拖也要拖走的架势,纪优吓得肝胆俱裂,怕自己挨揍,忙连嘴喊道: “文雪!!文、文雪,雪哥,你放开我,我开玩笑的,我真开玩笑的!” 文雪充耳不闻。 “我我我前几天得罪了你,想、想给你赔礼道歉,想以后跟着你混,找你拜拜山头。呵呵...”纪优没骨气,几个胆子都不够吓,这时候叫他说什么都乐意。 文雪拖着他去cāo场,纪优起初看见塑胶跑道,心还定了一定。 但随后发现,文雪铁钳似的抓着他,绕进了器材室。 器材室设在室内体育馆里,这个点已经空无一人,连一盏灯都不开,纪优甫看见这黑漆漆的馆子就有点腿软。 他有个怪病一直没人知道,就是他很怕黑,总觉得黑暗中蛰伏着很多怪物幽魂,所谓猝死或疾病,其实都是生命被黑暗吞噬了的证明。 文雪一脚踹开体育馆正门,把纪优扔进了器材室。 “等一下......!”纪优自进了体育馆,眼前一片黑,好似掉进了无底深渊,什么也看不见。 他晃得乱神,话里是实打实的恐惧,已经没有一点讨好的成分,他反过来死死地抓住了文雪的衣角。 文雪被他拽的不得不回头,满脸罩着不耐,好像下秒就要一脚蹬开他。 “别...留我在这里..”纪优抬起脸,瞪着两只眼睛,一贯眯着吊儿郎当的双眼黑漆漆地写着恐惧,文雪可以看到他双唇都在颤抖。 没由来的停了一下,发梢滴落了一滴水。 “你就在这呆着吧。” 文雪抹了一把因为之前纪优摁着他头在水下冲而淋湿的头发,一根根手指的掰开纪优的手,把他摔进器材室,一把拉上了门。 很快门后响起纪优疯了似的扑上来乱拧门把的声音,文雪有种说不上的躁,他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了器材室的钥匙。 跟同学放学打球而借了器材室的篮球,也借到了钥匙,预备还完球锁门。 纪优给他一种油然而生的厌恶。 自大、没本事、脏话连篇,素质奇低。 文雪瞧不上的人有很多,但只有纪优一个人不绕道走,偏偏可劲儿招惹他。 生在yīn沟里就应该发酵在黑暗中才是。 文雪把钥匙chā进锁孔,利落的向左拧上。他英俊的轮廓隐没在黑暗中,走出体育馆遇上了散步回来的保安。 保安看见他笑了笑说:“文雪同学,还没回去啊?” “嗯,放完篮球,现在走了。” 纪优靠在门上死死抓着门把,无论如何也开不了门,直到听见文雪锁门的声音,纪优慌了神,一个劲拍门: “文雪!文雪!放我出去” 回应他的,是无边的死寂,他瞪大了眼也无法从黑暗中捕捉到任何一丝信息,把耳朵贴到门上,却只听到文雪离去的脚步声。 黑暗如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进他鼻腔、耳朵,连口中都好像被塞住了什么,徒劳的张口,难发一言。 太黑了...... 纪优想,他怀疑自己瞎了,或者聋了,总之身上有一处运转出了毛病。 或许是呼吸系统,他被黑暗压得喘不过气来,甚至要弯下腰,挣扎着费力的呼吸。 他后悔了,还夸过文雪长得帅,他一点都不帅,心也是黑的。 我呸,狗.东西。 纪优怕的要命,突然想到可以开灯。 这么想着他整个人都活过来了,灯的位置一般都设在门边,他摸索着站起来,在墙上胡乱摸了很久,给他碰到了一块冰凉的灯座。 那一刻他几乎喜极而泣,充满希冀的摁下了开关。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一个瞬间居然有黑暗更深一层的错觉。 他怀疑自己摁错了,把开关来来回回摁了数十次,都没有反应。 纪优难以置信的后退了一步,失去了墙的支撑他直接坐到了地上,如果说之前还是依偎在海水中的一块礁石边上,现在则是彻彻底底,毫无依靠的沉到了海底。 周身都是冰冷的,纪优控制不住的哀唤了一声,声音在寂寥夜里听起来如泣如诉,反倒把他自己吓得窒了数秒。 纪优一直神经质的回头看,却始终看不到什么,反而渐渐的忘记了究竟哪边才是前方。 他就着零星不清晰的意识朝前膝行一步,伸手撞到了一排球架,他连忙缩手。 对黑暗的传闻深信不疑,纪优脸色越来越惨白,他已经不想出去了,真的,只要让他摸到之前的那个门就好。 不要再这样呆在黑暗中央,他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但仿佛有很多东西在看着他。 纪优抱住了膝盖,大口呼吸着,却觉得吸进肺部的空气少的可怜,他根本没法正常呼吸。 “真糟糕......” 纪优把头埋在膝盖里,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溶进了无边黑暗中。 没有人叫醒他,也没有人发现他。 纪优是被第二天太阳的光线叫醒的,器材室设计的非常yīn暗潮湿,但白天的光线总是阻挡不住的,争先恐后的从罅隙里钻进来。 抚平了他身上每一处惊怖,也叫他神志逐渐转醒。 纪优从地上醒来,身上冷的吓人,他仅穿了一套校服就缩在器材室里睡着了,纪优哆哆嗦嗦地捧住肩,想要站起来。 站到一半突然全身脱力,直直摔了下去。 痛楚传来的时候纪优都还是懵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力气少的可怜。 “咳......”纪优想发声,却发现喉咙涩的吓人,一阵漏进窗来的风声穿喉而出。 他握了握脖子,一片干痛,颈侧还有高的吓人的温度。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纪优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想在地上坐到有力气为止。 这时屋外传来了响声,有人正往这里走来。 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人。 纪优没心没肺的想,谁来都可以,把我带出去吧。 很快纪优听到了领首的人说话的声音:“,,金书记,这是我校的体育器材室。” 纪优一动不动,心底有个猜测。 好像是隐约记得,前几天开始,班主任就一直耳提面命说周四要统一穿秋季制服,学校在评省里特色学校,教育局里会有人下来莅临指导,届时或许会参观全校,万不能出差错。 不至于这么背吧。 纪优尚怀着一丝侥幸,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扣着篮球架的手都暴出了青筋,才勉强站起来。他垂着眼睛,看见自己脏兮兮的校裤,和皱得没法看了的校服。 如果猜测是对的,倒真有点期待那所谓教育部门的人的表情。 “吱” 器材室的门被打开,大批光线冲了进来,纪优眼前白光一片,数秒才恢复正常。 他也看到了门外一批西装革履的人,有本校的教务人员,有没见过面的生面孔,但他只看了一眼就重新垂下眼,疲倦万分的朝门外走过去。 正要走出门的时候,突然肩膀被大力推了一下。 是校政教处主任,一个年过四旬的女人,矮胖身材却喜欢穿超短裙,扎着双马尾好像能穿破学校所有正春心萌动的少男们所持有的美好念想。 她鼻子出着气,像整装待发的火车头,看向纪优的时候整张脸都扭曲了。 “又是你......纪优...” 纪优给她一推朝后踉跄了好几步,背部砸到支架上才停止了向后的趋势。 低着头缓了好一会儿,身体的不适让他浑身棱角一夜被磨平了似的,一句反驳都没有,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 他扶着支架站着,再重新提步向门外走。 期间那伙人好像说得火热,男人女人的音调掺杂在一起,根本听不清。 走了两步他在女教员的惊呼中腿一软,意识接着沉入无边无际的深处,失去意识前他身体被诡异的托住了,他睁开眼,看见文雪从一帮人中站出来,接住了他。 也对,他是学生会的,这种活动需要有学生代表在里面。 最后一秒的意识,停留在文雪稳稳地抱住他,并回头冷静地同他们说了什么。 第7章 (七) (七)  纪优的意识其实并没有全部失去,只不过一直浅浅的吊着他,头沉的像是开颅手术后医生落了块石头在里面。  他被人用种难受的姿势抱着走,整个人蜷缩在一起,颠簸的感觉一直把他抛上抛下。  好容易停下不走了,又把他放到一块硬邦邦的板子上,硌的背疼。  之后有一双温暖但起着褶子的手,摸了他的额头和脖子,捏了捏他的手腕,纪优迷迷糊糊中抬起手,一把把它拍掉了。   随后是一系列把他架起来吃yào的动作,像是有两个人在忙活。   纪优最讨厌吃yào,所以才格外宝贵自己,不让自己病着。因为他给那些yào片不知道噎到过几次,每回都要抓着脖子瞪眼睛,糟糕透了。   所以他今天也不准备吃yào,但捱不过自己身上无半点力气,好像个漏了气的气球,瘪在地上完全轻盈不起来。   闭了两下嘴就被轻易撬开了,塞进去几个yào片灌了水,只好没头没脑的往下咽。   之后就被扶着躺下来,别说,虽然晕晕乎乎的特别窝囊,但这种给人服侍的感觉好像小时候有爹有娘那会儿。   呸呸呸,他纪优才不需要爹娘,自己一个人也能活的贼鸡儿好。      纪优浑浑噩噩中也不记得自己想了些什么,当他彻底转醒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重新被调了色度,呈现出一片幽黄的晚景。  他动了动手,又动了动脚,眼珠子胡乱转了圈,皱着脸坐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床边有个人。  正靠在窗边拿着书,纪优看到他的时候也同时也察觉到纪优醒了,放下手中的纸笔转过来。  那人窄腰长腿的,侧身对着给他一个弧线优美的背部轮廓。  可怜纪优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了,就被一阵惊恐压上了心尖。  文雪转过头的时候正巧看到纪优一张脸比之前烧到39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的时候还要病态,但已经退去了潮红,挡不住的惨白从两颊透出来,像白色颜料还没晕染开,蹩脚的画家就往里添了大红色一样。 文雪吸了一口气,随手把书搁到窗台上,抬腿就往病床走过去。 谁料还没走到,病号就拍着床激动万分的喊: “文咳咳咳,咳...”火烧到了嗓子眼,想说话却一个字迸不出来,纪优抓着胸口咳的半死不活。 “......”文雪无言。 走过去给他倒了杯水,“你先喝水。” 对方似乎觉得喝他的水很失面子,晾了他好一会儿,自顾自咳的满脸通红,有个瞬间文雪怀疑他能吐出一口血来。 就在文雪将要耐心告罄的时候,纪优眼见着咳不出什么名堂来,只好委曲求全的伸出手,一口气把水喝了个干净。 他抹了抹嘴角,试着发了一个音节。虽然还哑的很,但已经能听清楚是在说什么了。 “文雪?你...你在这干什么。” 文雪不作声,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好在纪优也不是非要得到回答,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喂,我不是同xìng恋。我是真以为文雪是个女孩儿。” 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一句,文雪扬了扬眉,看着他,纪优接着说: “我昨天...也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又不能真把你怎么样。” 说到这里他开始委屈上了,也不看着文雪了,虽然除了这事之外的都一字没提,但字里行间处处都有控诉的意思。 纪优别开了视线,文雪没有,他在床边jiāo叉起十指,一动不动的看着纪优。 他别开了头,反而让文雪更好观察他。 纪优生得非常清秀,脸盘儿小,骨骼细,按理说应该是个很受中年fù女喜欢的外表,但纪优偏不走这个风格,他就要每天吊着眉头看人,歪着脖子好像时时刻刻都希望跟人干一架的模样。 想起他故意粗着嗓音说话,走路步子迈很大的样子,文雪就止不住的想笑。 纪优好久没得到文雪回应,有点捱不住了,他转回来瞪着文雪,凶巴巴地说: “看什么看,没听懂我意思吗?” 文雪慢条斯理地说:“哦什么意思?” “就、就是我特\么又不是成心让你不好过,你干嘛那样整我!”纪优大脑里少个零件,叫说话过滤处理器,“你_狗吧,把老子关那里去,我他_娘的...” 他说起来就很委屈,也不想跟文雪来硬的,单纯的把话说出来。 没想到给文雪干脆利落的打断了。 “你嘴巴不能放干净点?” 纪优愣住了,半天试探着问:“你不喜欢别人说脏?” 文雪看着他,点了点头,不yù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过久,准备开口好好跟他说两句。 那头纪优“嘿”了一声 “cāo.你妈cāo.你妈cāo.你妈cāo.你妈......” 饶是文雪气xìng再好,也一把摔了杯子,气得整张脸都有点扭曲: “傻,逼。” 然后怎么样了?纪优使劲回忆,最后想起来自己似乎没心没肺的笑了半天,笑的差点从病床上滚下来,眼泪都快出来了,然而抬起头的时候文雪已经走了。 纪优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生气了,原地等了他很久。 一直等到校医要回家了,过来问他怎么样,他才确信自己等不来文雪,只好拖着身体下床,下床的时候腿软的不行。 校医似乎也对他的名字如雷贯耳,抱着手在原地不住的催促,恶声恶气地让他快一点。 纪优咬牙在校医冷冷的注视下,揉了很久的小腿肚,才跛着脚跳出去,走的时候一眼都没看那老校医。 ------------------ 如今望着眼前的文雪,纪优终于可以一直跟着他了。 早知道死了以后还有这种好处,不如早点死了好,倒平白浪费了这么久。 反正这五年,也没等来什么。 纪优不无心酸的想,这时文雪已经做完了工作,从电脑桌前站起来,进了浴室洗澡洗漱。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水声停了,文雪从浴室走出来。 纪优这才探头,朝他看过去。门打开的时候,氤氲水汽蒸腾,一片白茫茫背景中文雪走出来,发梢还带着水珠,□□着小麦色的胸膛。 再看他的脸,今天见到文雪开始,他就似乎一直冷淡着表情。 这确实是记忆中的文雪惯有的样子,但他如今脸上似乎笼着化不掉的寒霜,并不是年少时得天独厚的矜傲。 他眼底也有一层浅青,嘴唇一直抿着,好像倦于开口。 纪优傻傻地打量他,看着他走过来,穿过自己的身体躺了下来。 纪优伸出手,颤抖着摸了摸他的脸庞,但到底没真的碰上去,因为那样的话,毫无疑问会穿过去的,不碰到至少还留个念想。 虽然这么问有点可笑... 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纪优弯起嘴角笑了笑,苦涩从心底漫延开来。 这么多年,难道你过得也不好吗。 纪优疯狂的想知道他的一切,包括他是做什么的,这五年经历了什么,可有再谈恋爱,谈到哪一任了,又因为什么和前任分开。 生前反而要斤斤计较,要问他为什么,要找他要补偿。死了却一无所求了,可能是知道再怎么求也求不来吧。 纪优突然发现,现在的这一切应当不是每个人死后都应得的,是上天给他的报酬,让他尚且留存在人世间,给他一个补上这五年的机会。 文雪的呼吸渐渐绵长起来,纪优在黑暗中看着他英俊的轮廓,把头埋在他胸膛。 死人的爱,很可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我是个得不到收藏的作者。 第8章 (八) (八) 随着月光的收敛,他渐渐地连文雪的眉目都看不清了。 纪优没法睡觉,甚至连“躺下”这个动作都只能做到轻飘飘的浮在一旁,他坐起来,到窗边抱着腿,看天看地,看广袤无垠的天际是如何被朗朗清辉镀上银光的,又是如何随着时间的流淌沦为无尽的黑暗。 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 纪优想起来,从前文雪嫌他没文化,读高中也不过会识几个字,纪优当即反唇相讥,说他也不过看两本教科书,还在这充文化人,呸。 纪优嘴巴特别不干净,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一骂脏话,文雪就拒绝再跟他继续话题,这声“呸”就是他脏话袋子起口的先兆,如同上车要先抬脚、弯腰要先低头。 不过这回,纪优没有得意洋洋地骂下去,因为他有些心虚。 短暂的回忆平生,似乎还真没看过几本书,上一次看书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鲁滨逊漂流记的第25页。 当天纪优一直有些讪讪的,文雪虽然察觉了,但没当回事儿。 纪优把“有文化”这事想的特别简单,以为是看两本书铁定有了的东西。 他笨拙的想讨文雪欢心,回家百度了很久。 于是搜索引擎里突然多了很多条搜索记录。 高中生要看什么书? 有什么适合高中生看的文学作品? 世界名著。 ...... 纪优不傻,可以说有很多小聪明。变着法儿的搜了很多回,从中提炼出被重复推荐的书名。 但他真的太没文化了,连那些书最基本是讲什么、适不适合他看都不去了解。 比如第二天就屁颠屁颠的去买了本《红楼梦》回来。 晚上到文雪家呆着,因为文雪的父亲住在外边,母亲从事同声传译,一个月出差二十多天,家里常年没大人。 对纪优来说书买来就等于看过了,今天是成心来炫耀两发的,然而在文雪家的书房里,意外地也找到了一本红楼梦,带着一种被捷足登先的不快,纪优酸酸地说: “你看过啊?” 文雪伸过头看了一眼封面:“红楼梦?当然没有。” 纪优来劲了:“哦?” “怎么,你看过?” “嗯...”正准备看。 文雪非常吃惊:“你看这个?” 把他的惊讶当做钦佩,纪优一边哼哼一边摇晃:“怎么,不行啊?” 见他瑟文雪明白了几分,看他雪白的颈子乱摇,文雪便不再跟他说这事,微微低头,一口咬在他颈侧。 “啊......文雪你干嘛!”纪优一吻就腿软,笑嘻嘻地问他。 “干。” 文雪跟他接吻,堵住了他后面的话,半晌松开他:“给你看个东西。” 不由分说地拉住纪优,把他带去后门,打开门就是他家的小花圃,是他母亲很久以前种下的,据说父亲很喜欢,于是后来也一直延续,只不过一直专门雇人打理,如今已经全部盛放了。 纪优连远门都没出过,哪里见过这样美丽的景色。 数不清的花朵争相怒放,有的低面粲然,有的别过头羞赧,更多的,是大大方方抬着头展露自己鲜艳的花瓣和细蕊,红紫jiāo加,粉黄叠重。 一阵风过,不知道带来的是哪路的蒲公英,轻盈又笨重的撞到纪优脸上。 他呆呆地伸手,拿下那一小株白色。 文雪快意地笑道:“怎么样?不错吧。” “不错...”纪优跟着他说,“真漂亮......” 文雪揽着他的腰坐下来,这时发现他还拿着那本《红楼梦》,把头埋在他颈窝,气息均匀的洒在皮肤上: “我没看过,你念两句给我听?” 当时天色正好,眼前姹紫嫣红看遍,繁花似锦,爱人自身后抱住他,说话间短发擦着他后脑处的发根,仿佛天地间最美好的景色织成一匹布把他裹了个遍,纪优有些晕乎乎的。 良辰好景下纪优突然不解风情,打开书随手翻到一页,干巴巴地说: “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 文雪放开他,没好气地说:“你存心呢吧!” 纪优也笑起来,假装委屈说:“不怪我呀,书上这么写的。你瞧没有个不散的...筵席,谁守谁一辈子呢。” 他不知死活的把那两行字点出来给文雪看,嘴里“喏”个不停,文雪看了一眼就把他反身压在身下,纪优笑着扭头啄他的脸颊。 啄了两下文雪眼神热起来,扳过他的脑袋,接了个缠绵悱恻的吻。 纪优不知在窗外呆了多久,天色终于蒙蒙亮了。 城市的日出并不正宗,因为在日出前就有人家开始忙活了,路上摇着小铃铛的伙计、揣着篮子的大妈比比皆是,这样一番生活气,反衬的日出都圣洁不起来。 是以纪优也没心思看,反身钻进了房里。 文雪已经洗漱完毕。 他是要去晨跑。纪优想。 文雪光luǒ着上半身,去浴室拿了一条毛巾,攒在手里,打开一间屋子的门。 只见屋里列满了各式运动器材,纪优认得出来的有跑步机,臂力器和健腹机。 纪优从后面跟进来,啧啧称奇。 文雪的生活还是像往常一样,规律自持,纪优羡慕不来。 然而当他在屋里徘徊第五圈的时候,突然不是滋味了。 他纪优这五年过得浑浑噩噩极了,如果不是陆小拂从旁照顾,拖着他去理发,给他带饭菜来不至于泡面吃到死,还帮他拉开窗帘,确保每天纪优都有晒太阳的机会,他恐怕更早些死在那套出租房里也说不定。 陆小拂尖刻又善良,不过行事太过极端,同纪优那会儿一样,也是个老师面前不吃香的学生。 说来奇怪,纪优自己是这样过来的,到头来反而一个劲儿劝她要听话,要认真学习,还说做学生不能老吃处分。 所以陆小拂特别不把他当回事,整天对他指手画脚的,动辄就“你连自己都管不好”、“如果没我一天你怕是人都要发酵了”等等...... 纪优打和文雪分开以后,就失去了跟人抬杠的本事,除了文如意打电话来的时候他会竖起全身的刺,强打起精神应战。别人的话,是好是坏,他都不再放在心上了。 所以他就由着陆小拂跟他贫,也由着她骂他不中用。 但每回骂到最后,纪优没说什么,陆小拂反而经常边骂边哭,纪优哭笑不得的去给她拿纸巾: “你哭什么?” “你为什么不骂我?” “我为什么非得骂你。”纪优奇了。 陆小拂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纪优!你以前肯定要骂我的。比如我说你越老越不中用,你就应该说、说...说我是个小不中用,说我他\娘_的活到现在就会叨比叨。” 哟。纪优乐了:“你怎么比我还了解自己?” “不是我了解你。”陆小拂抽鼻子,“你以前就是这样的,你男朋友走了,你就整个人都变了,一点生气都没有,像个死人,我一点都不喜欢。” 纪优愣住了,半晌只能摸摸她脑袋:“那你干嘛还来照顾我?” “因为我想你变回来啊。”陆小拂歪过头,天真的挑了挑眉,“你会变回跟以前一样的吧?” “......”纪优含糊了一会儿,说“会的吧。” 对不起,叫你失望了。 纪优眼睛又有点干涩了。他原地蹲下来,看着文雪精壮结实的上半身逐渐浮起了一层汗珠。 他终于明白自己在酸什么了。 文雪你真是不够意思,意思意思也该落魄点吧。 为这次会面文雪不是以一个为情所困每日酗酒抽烟络腮胡子的邋遢形象露面而耿耿于怀,文雪朝外走的时候,纪优气鼓鼓的追出去,幼稚的把身体同他撞来撞去。 看着自己一次次“视若无睹”地穿过文雪,纪优也不明白自个儿在图什么... 纪优跟着他去车库取车上班,又看着他把车驶到一座写字楼的地下车库里。 锁了车文雪径直入了电梯,摁了25层,纪优好奇的东张西望。 大公司的电梯做起来像观光用的,透明的轿厢平稳上升,随着视野缓缓变宽,一小片商业区皆被笼在晨光之下,而他又仿若置身晨曦之上,好像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止的图片被不住缩小,有种朝生暮死的味道。 “哇塞这电梯好酷!” 纪优脱口而出,兴致勃勃的回头。 他随后一僵,回过神来他能做的,只是自己把后半句话咽进肚子里。 “我死了啊......”纪优再次看了一眼脚下,苦笑了声。 他用余光看了眼文雪,像还活着那样有点谨慎,有点拿不准他喜怒。犹豫的伸出手,是个想要牵住文雪的动作。 两只手越靠越近的时候。 “叮。” 电梯到了,纪优吓了一跳,好容易鼓起的勇气灰飞烟灭,紧张地看着门外,好像将要看见什么人似的。 或许他真的该为自己的直觉鼓掌,因为电梯门缓缓打开之际,两人都看清了门外站着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职业套装。漆黑铮亮的高跟鞋,正为能托着一双纤细小腿而沾沾自喜。再朝上看,乌黑的长发洒满肩头,面容若桃李静伏在枝梢,看见文雪时,少女的春意一股脑从眼中流泻出来,霎时间霞光映满了澄塘。 “啊...文、文学长。” 女人开口巧笑,声音轻柔得紧。 第9章 (九) (九) 文雪有些讶然,但很快了然的扬了扬眉,纪优曾经爱死了这个动作,有那个年龄少年不曾有的锐利和傲气。 走出电梯,少女接过文雪手中的公文包,迈着小碎步跟在他后面。 “学长今天十点钟有一个会议,会议需要的资料我已经打印好放在您的办公桌上,另外本季度发刊数量我们与营业部主编想法有出入,具体发刊数会议上他方会着重提出方案,但鉴于前几次补印的教训,我整理了近两年错估预算的例子,也已经打印好给您过目。” 她说起话来笑容得体,嗓音本来偏柔和,但谈及工作却肃然的恰到好处。 文雪一边朝前走,一边听她说话,微微点头,走到一间办公室前停下,生冷的脸色竟然有些柔和。 “我知道了,谢谢你.....任淼淼。” 任淼淼也随着他停下来,凝视他的眼光分毫也没有错开,既不朝半开的办公室门里看一眼,也不留给路过打招呼的职工半分。 她笑说:“不用谢,我是你的学妹,能来你所在的公司实习,是我莫大的荣幸呢。对了,我有没有说过,你可以喊我淼淼?” 她说过,显然文雪也记得,他向来不屑伪装什么。 或许文雪应该当场翻脸,说他与她又不熟,只怕我今天喊你淼淼,明天你就要进我家的门了。 纪优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咬牙切齿地瞎想。 文雪固然不可能这么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文雪不吃女人这些套路,怎么迎过来,怎么打回去罢了。 可惜纪优又想错了。 “...淼淼,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实习工作是编辑助理,不应该天天跑来我这里。” “文学长,总编不也是编么?”任淼淼微笑,似乎为他喊开头那声淼淼喜悦不已。 她聪明地见好就收,欠了欠身说:“啊,我要先下去工作了,再见学长!” 任淼淼转身,留下一个纤细的背影,文雪摇了摇头,进办公室,桌面上果然有两叠整整齐齐的文件。 拿起一叠来仔细的翻过去,文雪阅读速度很快,浏览到第四页的时候放下文件,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美人之胜于花者,解语也,花之胜于美人者,生香也,两者不可兼得,舍生香而取解语也。 张潮清朝就参破的道理,至今才被纪优领教了一番。 他做事随意不拘束,从来不以为自己同xìng的身份是爱情里的一个弊端,只是顶着文如意的压力想跟他走下去的时候,难免也仇恨自己不能跟文雪正大光明的谈恋爱,还动辄要被扣上一个“变态”的帽子生活,他倒没什么,但倘若文雪被这么说,他会舍不得。 不是没想过文雪或许已经另结了伴的,但真的看见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哪怕只说两句话纪优都难受的不能呼吸。 文雪身高恰比任淼淼高半个头,女孩子举止文雅,体贴入微,两位站在一起是任谁都要送上祝福的一对。 正是这种般配感,令纪优无处遁形的难受喷薄而出。 终于他弯下腰,费力的安慰自己: 只是跟女人接触一下而已,这你要是都吃醋,往后他倘若结婚生子,你岂不是要...... 纪优尴尬的发现,他也不知道死人还能怎么样。他试过千百回,都做不到与现实世界再有一点接触,只能够像个局外人作壁上观,仿佛一缕游魂飘dàng在人间。 甚至不止一次的怀疑过,原来生前没有家的人,死后照样没个归处? 或许哪一天他也会真的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了去,彻底消失在人间,意识随着ròu身一道陨灭未尝就不是个好结果。 只是在我苟存之际...再把他看个够吧,让我带着他的无情或者有意,连同我的爱放在一起。 纪优自嘲的想,慢慢站直了身体,好像之前只不过把受了伤的部位做了简单包扎,如今已无大碍。 一天的时光飞快掠过,文雪坐在电脑前处理公务,纪优在他身后像要把屏幕望个对穿。 文雪出席会议,纪优就挨个儿打量桌边的女职员,嗯...这个头发过黄像太妹,那个长得像烧焦的鳗鱼,这位身材不太妙,活似个电饭煲。评头论足把一位位说的一无是处。 文雪午睡,纪优就趴在他胸口大声质问那位任淼淼是何许人,你凭什么对她青睐有加? 问着问着,自己都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纪优只好悻悻然落到地上,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既然已经死了,做人的准则对他来说当然一窍行不通,于是闹剧重演。 反正纪优不会觉得累,他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气可以使,只不过说着说着,会把自己说的很难受。 临近傍晚的时候,修长漂亮的十指在漆黑的键盘上打下最后几个字眼,文雪将文档存档。 这时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纪优眼尖,入目就是一个来电提醒:任淼淼。 这个女人真是yīn魂不散! 纪优跳起来,暴躁的在文雪旁边走了一圈,在心里狂喊“不要理她”。 可惜文雪听不见,他接起电话,还是老习惯,等电话里的人先开口。 电话那头女声雀跃:“书业,我们下班了,是这样,我的实习期快要结束了,我想请你吃一餐饭,你看可以吗?” 书业?纪优愣了一下,随后想起来,这似乎就是不久前初次见到文雪时,文如意说的。 看来是文雪考去哈尔滨以后,文如意连名字都给他改了,至于为什么改,很大程度也是因为他纪优这个害人精吧。 纪优苦笑。任淼淼似乎很怕文雪会拒绝,忙说:“你毕竟照拂了我很久,我也想有所表示...额、我...” 女追男隔层纱沙特阿拉伯,纪优没心没肺的想。 早上看你还自信的很,一谈到私人话题,约人家吃饭就不会说话了吧。 想当年小爷约文雪吃饭那可是...... “好。”文雪沉稳的嗓音突然响起,突兀的打断了纪优内心戏码,叫纪优当场愣下来,也叫电话里好听的女声有了短暂的停顿。 “好、好!”任淼淼声音有些不稳,但听得出非常开心,险些电话都拿不稳的那种开心,她喘了两口气,努力维持温柔的声线。 “好..谢谢你,书业,那么就六点钟,公司旁边jiāo晖广场的bar pool西餐厅可以吗?” “可以。”文雪回的很快,似乎美人的邀请叫他根本不在乎时间地点,色令智昏,不过如此。 “我会早一点过去等你。”以彬彬有礼的一句话作为结尾,文雪挂断了电话。 等等.....纪优茫然地看着手机,心窝一阵紧。 就这样挂了?你还没说你是开玩笑的呢....还没说你不去、让她断了这个念想.. 纪优艰难地把视线从手机移到文雪脸上,终于升起了一个对他来说,最最糟糕的念头。 文雪或许真的已经忘记了,也不要纪优了。 像五年前文雪留下的最后一通电话里说的那样,纪优,我们都需要冷静,需要时间去思考我们究竟合不合适,以及,怎样才能走下去。 大雨滂沱的夜里文如意痛苦的闭上眼睛,那个骄傲不可一世的女人流了从没有这么多的泪水: 纪优,我从没想过让我儿子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只是个小职工,护士、教师...哪怕往后要我们文家供她吃喝一辈子,也都使得。只是她必须要是个女人,你跟文雪在一起,压力只会是他一个人扛,你太微不足道了,纪优。 而文雪也太小了,十八岁,不够让你们有反抗外界的能力,甚至连爱情都还看不清!算我求求你,你放过他吧。 纪优嘴唇干涩的吓人,透出一股残酷的白色来,他想笑着说“陈腔滥调,我想跟谁在一起轮得到你管吗?”但他说不出来。 或许他也被压垮了,文雪最后一通话彻底压垮了他,弯下腰才发现自己死撑着的脊梁骨其实早已经碎成一寸一寸。 纪优哑口无言,只好退步,妥协,放他走。心头滴的血为爱人铺路,愿他有个灿烂前程。 而文雪也在五年间冷静下来,去思考这段感情,终于明白年少时虚妄一场,不足挂心。 是这样吗? 纪优眼前一片模糊,视线下坠,仿佛要再死一次的光景。 不知原地呆了多久,纪优猛然回神的时候,办公室已然空无一人。他疯了似的从窗口直掠出去,无头苍蝇般乱撞。 牢牢记得那家店名,天地间那只孤魂野鬼仓皇地寻找一个活人,夜幕落下,那家西餐厅的招牌终于闯入眼帘。 小提琴乐飘入耳,雅致复古的装潢令人耳目一新。但纪优无心挂念,算不清自己究竟花了多久来来这,甚至不知道文雪还在不在这里。 他放慢了脚步惶惶进去,穿过了数位顾客的身体,他在靠近一盆植株边上见到了文雪。 文雪还是今天穿的西装,但解掉了领带,正举杯用一口红酒,那口桃红色的液体承载了无数悄悄觊觎这桌的女人的心愿,她们也想去这位素昧平生的男人肚肠里转一转,路过他心头也好仔细察看这儿可有住着什么人。 任淼淼换了一身长裙,乌黑的发丝仿佛离不开她似的,那样乖巧的铺满了肩头,眼里桃李齐放,嫣然春意吐露着少女心事。 纪优来得刚好,任淼淼正同文雪举杯完,文雅地抿完一口,抬起眼看着他: “书业,有件事你应当知道......” 别说!饶是纪优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样好,刚来就撞上这个场景,心中猜到十分,失态地冲过去,想堵住那个女人的嘴。 “我喜欢学长。很喜欢,可以说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懂了,你就是我想找的人...”任淼淼微笑,但说出的话却叫她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 “我小时候有个愿望,我说我要嫁给齐天大圣孙悟空!后来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言及此处,她有些羞赧,而文雪始终耐心地听着。 “但我从没有放弃这个想法,我就是想爱一个像他那样的大英雄。直到我见到你” 任淼淼放下高脚玻璃杯,急切地倾身向他。 “你可以是我的英雄......”说到这里,她眼里逐渐汇聚了泪水,灯光洒进眼瞳,呈现出比红酒还要美丽的光泽。 纪优怔怔地放下手,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自导自演长达八年的戏终于散场,连唱戏的台子也拆得一干二净,他一身妆都没处卸尽,红色的胭脂,金色翠绿的箔贴,黏在脸上好不可笑。 或许是任淼淼美艳的面庞叫纪优也挪不开眼,他望着华贵灯光下,任淼淼焦急的等待着。终于文雪站起来,礼貌坚定地亲吻她,任淼淼眼中闪过千帆过尽尘埃落定的狂喜,漆黑纤长的眼睫合了起来。 好了..... 纪优惨笑,他转身一刻也呆不下去,漫无目的地朝外而去,走出两步他惊觉脸上泪痕斑驳,伸手一探,果然是满手冰凉。 他以为自己会不甘,会怨恨,会把恶dú的诅咒加到这对无处不般配的情侣身上。 是的,如果他还活着,他温热的ròu体还能拥抱文雪,还能陪他白头到老,那么他一定过去扫落满地佳肴,给文雪两巴掌外加心窝一脚,或许也会给任淼淼来两下子,他不介意打女人。 然后拎着文雪的领子,逼问他这是哪般,并且非要他大庭广众下赌天咒地不可,叫他发dú誓今生如果背弃纪优,那他就是天底下最不得好死之人。 但他身体已化成一灰土,只能不lún不类的存在世上,冷眼观众生像。 他已经死了,不能要求文雪今生只爱他一个人。 纪优从未有一刻这样感谢上苍没让文雪知道他已死的消息,才让他不用打搅文雪现在的生活。 去吧,去吧。去爱她吧,既然她给你的回应是我不能再给予的,那就连着我那份爱一起拿去爱她吧。 身后文雪一个吻轻柔地落在任淼淼眉间,她疑惑地睁开眼睛。 “我今天来,也是想把这件事跟你说明白,淼淼,你是个好女孩。” 任淼淼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她朝思暮想的唇一开一合。文雪眼中藏着一丝细腻又坚硬的情绪: “但是对不起,我有爱人了。 第10章 (十) (十) 看得出来,任淼淼极力想扼制住不停颤抖的嘴唇: “纪优...” “你知道?” “啊不是”她先是下意识否认了,随后又纠结地承认,“应该是...听说过,伯母和我说过。” 不出意外地文雪冷笑了一下,任淼淼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如被掏开一个洞,飕飕地灌着冷风: “那他...现在在哪里?”任淼淼小心翼翼地问。 “杭州。”文雪言简意赅,但眼神分外柔和地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等我忙完手上的,就回去找他。” 啪一声,锥子似的鞋跟踢到了桌角,是任淼淼不小心退后了一步,文雪看她,她才连忙握紧了自己双手,勉强笑了一笑。 “这样啊...” 虽然此生唯一一次主动告白以失败告终,但眼前毕竟是还爱慕着的人,她竭力想维持知书达理的形象,于是先前激动而起的泪水反而全被风干了,眼神亮的吓人。 任淼淼聪慧的选择了偏正经的问答,从而避免感情上的再度尴尬。 “那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分开呢,我是说..虽然文伯母非常反对,但感情这种事毕竟还是自己的不是吗?” 最主要的是,你不像是会对恋人放手的人。 这句话任淼淼没说出来,因为她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口中的纪优提出分手,把文书业甩了。 她表情登时精彩起来,文雪捕捉到了,好笑的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跟他说我们都需要冷静,因为别的原因,我没告诉他。” 是...什么原因? 任淼淼突然紧张起来,心头砰砰跳个不停,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以至于想问的话都没问出口,心里惶惶地念了一遍。 可是文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听见她在问什么,表示自己不介意,疏离地说道: “疾病。” 纪优闯出了餐厅,迎面撞上无边月色,近些天来晚景正盛,好似熬过了一季度漫长的等待,夜幕、星辰和月亮都争先恐后的要把卓越的一面展露给微渺人类,非得让人为之倾倒,写下流芳百世的诗篇不可。 纪优怔怔走了两步,觉得忒没意思,生前生后都要受罪,原来世上没一个解脱法子的! 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该做什么,甚至回头看了好几遍,疑惑地想。 既然文雪已经心有所属,我也肯定要把他放下了,平生夙愿已尽,怎么还没来个阎王小鬼把我勾走呢? 无论如何,他仍然尴尬的以另一种形态存活在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或者说,有没有尽头。 踌躇良久,他决定回杭州看看陆小拂,不知道她还有没有经常在哭。 明天一早回吧...打定主意以后纪优拿手背使劲抹了把脸,他知道他没哭,难过到一定程度而流的液体绝不会是眼泪,但他肯定抹了点什么下来。 纪优回到了文雪的公寓,他设想过很多情景,一进屋二人jiāo颈,卿卿我我、头顶的吊灯都是□□的颜色;或者卧室里一灯如豆,两人对坐谈笑风生;再或者...... 总之没有想过公寓还是漆黑的,完全无人问津的光景。 纪优转念一想就自个儿想通了,不过那样无疑也确认了文雪和她出去共度良宵。纪优心里木木的,抱着膝盖,做只猫狗等在门边。 文雪在九点左右回到了家,他将任淼淼送回学校。 打开门的时候,角落里一只伤透了心的野鬼抬起头来。却见他孤身一人点亮了灯,身后没有女伴携手同来,纪优摇摇晃晃地到门口去看,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小区的灯光一点都不昏黄,明媚大有跟月色叫板的架势。 文雪疲倦的摁了摁眉心,朝楼上走去。 纪优跟在后面,只想抓着他的领子质问他到底在玩儿哪出。他绕到文雪眼前,细心的发现他虽然脸上疲惫满满,但眉宇间却是放松的,像解决了一件什么大事,有一种很是轻松的喜悦。 她很好吧。纪优这些天见了阔别五年的他,心脏成了一颗黄柠檬,动辄酸楚一片。 身体很重要,你俩以后要互相叮嘱不准熬夜,还有按时用餐,发烧就要休息。唔...还有别老吵架,待她要好一点,比如你以前对我那样就不行,动不动埋汰,还不温柔。 纪优跟在文雪后面絮絮叨叨,嫁女儿似的废话连篇,他觉得自己还有满盆满钵的话没说话的时候,文雪走到yào箱边上服yào。 又看见了那瓶满身外文的yào,纪优狐疑地盯着文雪就水一饮而尽。 随后文雪打开电脑,发送了一封纯英文的邮件。 纪优在后面看的头都大了,几yù怀疑身处的不是中国。带着一股隐约的不详感觉,他打着转,死活看不懂屏幕上满屏的洋文。 发送的邮件在文雪洗完澡后收到了回信,依然是英文邮件,通篇都是感叹号,看的纪优都有些紧张起来。 唯一他能看懂的就是代表时间的数字,10:15。 第二天早上,文雪在九点半的时候穿戴整齐,出门前拿了一本病历似的东西。 纪优心提起来,也来不及计较自己这样贱不贱了,跟在文雪后面,他几次开口,几次又闭上嘴,末了只能焦急又非常无力的紧跟住他。 有胃癌的先例。纪优慌的不知怎么办好,满脑子拉红色警报,眼前走马观花都是文雪危在旦夕的样子。 就这样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路,纪优开始不停的安慰自己。 不会是什么大病,像你这种癌症,最后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文雪可没那落魄样,健康的很,少瞎想了。 虽然慢慢地信了自己给自己的安慰话,但当随着文雪走进一栋建筑前,看清楚招牌的时候,纪优脸色还是不受控制的变得很难看。 心理咨询与复健。 右下角一连串花体英文,当是个人名。 纪优胸腔好似灌了冬天的溪水,冰凉凉地,他几乎是命令自己跟上文雪,耐心、安静的跟上他。 尽管他怀疑他进的不是一家心理疾病康复诊所,更可能是个漆黑的地狱。 文雪走进大厅,立刻有洁白大褂的护士上来引路,文雪摆手示意他自己会走,并吐出一个纪优没听过的人名。 护士于是不好再执着,只象征xìng地指了指楼上。 文雪接着乘电梯到三楼,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推开门那一刻 “Hey! Eric!”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扑了上来,给了文雪一个热情的拥抱。 纪优听懂了这一个单词,Eric,文雪的英文名。 “hello”相对于那个外国男子给予的热情,文雪显得平静很多,冷静地跟他问好,便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 外国人不满地大叫起来,纪优完全听不懂,但可以分辨应该在埋怨文雪的作风。 他叫归叫,却也很快在办公桌另一面落座,他问文雪要一个东西,文雪给了他一个本子。 纪优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到外国人背后,跟着他一起看那本病历,入目皆是大篇大篇英语,甚至还有卡通图案。 最后他的目光在最后一页上凝固了,那一页正中央写了一串英文,紧跟着英文后面是三个中文字,纪优看,却怎么也看不懂。 那是文雪的字迹,似乎是在翻译身边的英语,力度大的穿透纸背,笔锋凌厉至极,仍然可见写字的人当初有多少分不甘、痛苦和屈辱。 那三个字纪优宁愿自己一辈子也读不懂。 狂躁症。 ============================== 那日纪优走后,文雪面对任淼淼认真的疑问,他短暂的犹豫了下,疏离地说: “疾病。” 任淼淼勉强勾起嘴唇笑了笑,殷红的唇角如一辆塔吊要去吊起一打泵管,沉重的几乎提不起来: “学长看起来很健康啊...” 文雪似乎毫不意外,冷静地说:“因为是心理疾病。狂躁症。” 任淼淼彻底笑不出来了,她能做的只是紧张地捕捉他眼神中有无脆弱的成分、需要她给予相对的关心。 但是很遗憾,并没有,一丝也没有。文雪眼神冷静自持,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任淼淼率先打破尴尬:“呃......那纪优.....” “他不知道。”文雪这时看向了酒杯,最终拿起来用了一口红酒,才说: “他不用知道...” “您...痊愈了么?” “嗯。”文雪淡淡地应了一下。 任淼淼这时才觉得找回了空气,她舒了一口无比通畅的气息说: “那就好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话说你们高中jiāo往的时候,他不知道么?” “不...他本身也很欠揍..应该只觉得我脾气不好。”不知道是不是任淼淼的错觉,文雪似乎微笑了一下,“而且我在他面前都有尽力克制,很少发病。” “这样啊...” “其实也有偏激行为表现出来,但我想那不完全是病。jiāo往过程中我对他...并不算好,高中还不认识的时候就曾经把他关进体育馆一夜,他后来发了高烧,被发现的时候正好教育局评审员来校,为学校抹了黑,事后还挨了处分” 任淼淼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她说:“也没事啦,最起码没打他...哈哈哈。” “打过。胃出血进了医院。” 是在高二,那时候文雪吃醋不承认,纪优还梗着脖子骂他也跟女孩子不清不楚,他急了眼,一把把纪优放倒,对着肚子来了一拳。 任淼淼彻底没话说了,想要让气氛重新活络起来,便拿酒杯轻快地和他撞了一下: “都过去啦,跟他说的话他未必不明白难怪您说要忙完手头的事回去找他,他一直在杭州等你么?” 文雪那一瞬间简直让人怀疑是不好意思,他很快整理了下表情,在热恋中一般,风度翩翩的扬了扬眉,随后笑道: “应该在。” 任淼淼打趣说:“..五年啊,真的很久,学长回去一定要好好补偿才是。” “嗯。”这句话真是说中了心坎,文雪低头喝酒,重要的回应往往要迟一些,他放下酒杯,低声嗯了一声。 我会对他很好。哪怕他已经另结新好,我也要把他抢回来。 深刻的誓言写在心里,五年过去了,文雪的骄傲和运筹帷幄从未变过,感情和事业,从来如手中一把线,任他翻着花样编弄。 第11章 (十一) (十一) 纪优盯着那三个字,脑子里嗡嗡地响。 外国男人如同察觉到纪优的视线,饶有兴致的勾起手指,在纸上叩个不停。那三个字的力度本就大得惊人,指关节敲得那两下,活像要把写不出来的屈辱和痛苦从纸背敲落。 “怎么会...为什么..” 纪优惊恐地问道,完全不在乎文雪能不能听到,冲到文雪面前,他焦急的一次又一次穿过文雪的身体: “文雪?文雪!” “狂躁症...什么意思?” “你说话啊...求求你,你说点什么吧,跟我说。” “你不能...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纪优支撑不住,痛苦的跪下来,眼泪爬满了两颊。 他还在祈求知道什么呢?眼前一切昭然若揭,他不应该再自欺欺人地说一些不可能被回应的傻话。 只是他的文雪,他生命里最自信又强大的存在,在他最迷惘的年纪把他拉出泥淖的人,怎么可能患过精神病。 纪优不敢想象,他缺席的五年里,文雪经历了什么。 又是什么支撑他走了下来。 想到这里,他颤栗着,诚惶诚恐地感谢任淼淼那个美丽聪明的女人,险些烧柱高香祝他们相知相爱百年好合。 希望任淼淼能彻底把他从文雪心里赶跑,世界上死人潮水般多,但只要那个死者是爱着一位活人的,他就会希望自己生平的罪恶全部发酵,发酸发臭让人避而远之,最好再恨他入骨,也就不用再受生死相隔的痛了。 纪优几乎害怕起来,害怕自己黄粱美梦成真,恨不得文雪立刻成家,彻底忘了他这个亡人。 说来可笑,这五年他盼星星盼月亮,不过盼他能再青眼一回,哪怕是垂怜,回杭州看看自己也好,怎么现在,反倒自个儿推翻自个儿遐想了呢。 纪优耳边嗡嗡作响,像谁打翻了一筐蚊虫,或是脑子缺了豁口,漏起风来。 狂、躁、症。 这个词语并不难懂,哪怕纪优从没涉猎心理学知识,也够他知道个大概了。 医生还在和文雪用英文沟通,耳边一片杂声,纪优半个字也难听懂,在脑中疯狂搜索是否有关于文雪在这方面的记忆,紧接着他浑身一个激灵。 ======================================== 那是在高二,那会儿两个人即将要到高三,周围的同学都说纪优改头换面了,不骂脏话了,也会干人事儿了。 纪优郁闷的不行,他拿着扫把去找好学生文雪: “你说为什么我做个值日要被夸成这样,我以前很糟糕吗?” 文雪正在写字,闻声头都不抬的说:“确实。” “??你再好好说一次!” 纪优使劲儿把文雪头摆正了对着自己,正色说道。 “也不是特别糟糕。”文雪眼观鼻鼻观心,面不改色说。 “呼。” 纪优泄了气,松开他闷闷不乐的转到一边,“你去死,一点儿都不走心嘛。” 文雪被他一打岔,干脆合上书放进包里,看见班长正背对着他们,弯腰拎水桶。 便突然抓过纪优的手,低下头在他眼睫上亲了一下。 “......!!”纪优反应过来,差点勾到扫帚摔个半死,他使劲眨了下眼,面红耳赤地问:“你干嘛?!” “下楼打球去了,你那片扫完帮我这也扫了。” 文雪置若罔闻,朝纪优露了个他最喜欢的笑,叫纪优脸色又烧了一层,就背上包下去了。 无恶不作的纪大魔王愣在原地,羞愤难当,脸上红的让人怀疑他下一秒会自尽而死。 文雪脚程很快,这会儿已经走出了教室门,纪优气鼓鼓地抓起扫把,像个受了气的小怂包,果真拉开椅子清扫起来。 扫着扫着,他越发觉得不对。 文雪不做值日,纪优无论怎么和他争执,最终结果都是他一个做两人的值日。 文雪整天背着老师同学跟他搞小动作,青天白日下伤风败俗。文雪还在体育课不停的使唤他捡球,抬球筐子,音乐则是他纪优整理凳子,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除大合唱过后落下的灰尘。 “......” 班长回头,看见纪优脸色镁光灯照着一般色彩纷呈,但多是些青色、黑色,不免关心挂念起来。 “纪优?你这是怎么了?” 纪优颤抖着扔掉了扫把:“文雪这个人,实在是糟糕透顶....!!罪不可赦...” 班长端了端眼睛,肃容道:“你这样说的话,班里妹子就不乐意了。文雪多好啊,长得帅还......” “他就只有长得帅!!”纪优暴跳如雷,打算把文雪的家底尽数jiāo供时。 班长陶醉的说: “主要是人也很好,你瞧瞧,老师都好喜欢他,班主任钦点他去端作业,英文老师连测验都叫他改......” 作业每回他都使唤我端,测验他只肯改对错,压榨我去算分。 纪优抬起手,想说的话太多,一个连一个堵在喉咙口,一副憋出心肌梗塞的惨状,班长连忙上来安抚他:“你也别太嫉妒他,你们不是玩的很好么?崴你哟~” 说完她一蹦一跳地放好了水桶,窝在角落里跟男朋友发微信,彻底遗忘了纪优。 纪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该死的是值周检查的老师就要来了,他只好捡起扫把,一下一下地扫地,地板上隐隐印出文雪的脸,需要拿扫帚“砰砰”地净化。 班长走到走廊里,耳聪目明的听见什么动静,回头狮吼:“纪优!别把扫帚砸坏了!!!” 可怜纪优只好跟扫把大眼瞪小眼,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行,真行,我都供着还不行么!” 独自打理好教室,纪优拖着半残废身体走到校门口,文雪居然在等他,纪优看见他的时候,他就拎着包逆光回头笑了一下。 他爱人真他.娘.的好看。 纪优被爱情这碗迷魂汤灌的不轻,登时什么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上去跟文雪一块走。 路上他没话找话:“今天没车来接你?” “想走走不行?”文雪懒洋洋地笑道。 “你给我好好说话!”纪优怒斥。 “我怎么没好好说话了?”文雪莫名其妙。 “你...总之你别老扬眉毛,也别笑成那样,更不能突然亲我。”纪优恶声恶气地说,扳着指头数的不亦乐乎。 话音刚落,纪优抬起头眼前就是文雪放大了的脸,一边挑着眉一边慵懒地笑,抬起他的下巴,低头和他接吻。 接完这个吻文雪用拇指腹揩了揩嘴角,好整以暇地问:“如果我都做了呢?” “你、你...不要脸。死开!”纪优舌头打结,耳尖却可疑地红了,一把推开文雪朝前走。 文雪在身后放声大笑,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的身上,藕断丝连地拉长了影子,两道剪影在地面上慢慢移动,如同每一块青石板都眷恋着脚下的土地,又好像这是个放缓的镜头,能被有恃无恐地重播百回。 等到了文雪家里,纪优又瘫在沙发上扳遥控器了,身上每一处细胞都叫嚣着要罢工。文雪从厨房端来一盆切成小块的哈密瓜,金黄色灿得不行。 纪优瞄了一眼,高深莫测地想: 唉,其实算起来,文雪照顾老子的时候也不少,就不跟他计较在学校里剥削我的那些事儿了。 纪优那个眼神意义颇深,文雪尽收眼底。 待纪优躺在沙发上眯了半会儿眼后起来,那一盆他给予厚望的甜瓜已经被扫dàng干净,留下几只牙签东倒西歪奄奄一息。 纪优瞪大了眼确认了好几回,确定文雪一个人吃干净了,抬头看他正笑。 纪优扑上去:“文雪你这个白眼狼!!给我吐出来吐出来,白感谢你了......!” 骑在他身上,文雪仰面摊开双手任君采撷,只是实在是痒,他也笑难停下:“别闹腾,坐回去你。” “不回去!”还没得胜哪能鸣金收兵,纪优笑出两颗虎牙,乐得折腾他,非要他再去切一盘来不可:“你说你有没有把我当你男朋友!” “给我坐回去。”文雪顺手把他朝后搡了下,坐起来随口说“谁是你男朋...” 纪优停住了,文雪也停住了。 慢慢往地上放了腿,纪优站起来,声线有些抖:“说什么呢...” 文雪脑子里也陡然静下来。 男朋友?情侣?他跟纪优这算是在一起? 他没想过这个。 纪优很乖,令人惊讶的那种乖,对他简直唯命是从,很难把他跟以前那个流里流气的缺德小混混联系在一起。 正是这种不拒绝,让两人关系顺理成章下来,让文雪从不去想过他跟纪优究竟这算什么关系。 算谈恋爱吗?如果算的话,他岂不是,爱纪优? 这个想法一出来就叫文雪下意识皱了眉。 文雪清晰的皱眉像跟针把纪优心里搅了个稀烂,血ròu缠在一起难舍难分,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着文雪: “你说话啊,你什么意思?”艰难地动了动嘴唇,纪优几乎不发声地说,“你玩我?” “我没有。”文雪这次出声很快,那一瞬间纪优甚至觉得文雪的表情是凶狠的。但他说完这句,就重新缄默起来。 他只知道他没有在玩纪优。 但是,除了玩,就只能认真了吗? 文雪烦躁地低吼:“现在这样不好吗?!” 纪优朝后退了一步,捏紧拳头吼了回去:“不好!文雪,你摸着你的良心,你敢说你他.娘的不喜欢我?” “你都亲我...”无措地加上这一句,纪优突然弯下腰,大力抓住了文雪的肩膀,送上了唇想讨要一个吻,这时候似乎只有他的吻才有真实的触感。 但是被文雪躲开了,真好笑,他最喜欢做的动作,这个时候他又不要。 “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文雪bào粗,一偏头躲开了这个吻,身旁纪优吻空,眼睫扇了一下,顷刻间被浸湿。 他红了眼眶喊道:“老子不知道!我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和他在一起。” “放屁!你疯了,我们他妈怎么可以...” “我可以...如果是你,我可以。”纪优打断他,突然放轻了声音说道,但他眼神空得不行,几句话下来他已经很累了。 谈恋爱真是件麻烦事。纪优怔怔地对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文雪的脸,年轻、英俊,脸庞及周围十寸空气,都是他爱的味道。 “呐,你肯抱我吗?” 纪优颤着手,勾掉了制服领口的扣子,露出一大片肌肤,他也慢慢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看。 吻我吧。 绝望地声音发自心底,仿佛在无边深渊里坠,又或者冬天喝了一口雪化开的凉水,他快没知觉了。 这个等待太长了,长的他快用尽这辈子的耐心,以后再也不会再等人了,连去买饮料等一杯nǎi茶的时间都不会有。 纪优睁开眼,文雪的眼神真叫他心碎。 “一次...也不行吗?” 这感觉很奇妙,难以描述,叫人好奇心脏手术是否可以不打麻醉。 他又等了很久,什么都没等到,什么也没有。 他伸手,哆哆嗦嗦地把扣子系上,可惜系了好几回都没成功,终于系上的时候,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水雾,什么也看不清,只好扯了一下,发现没扯掉,看来是扣上了。 “好......我懂了” 这真不是懂了,他是哭了。 第12章 (十二) 纪优才放下手想走,两颗扣子有散开来,想必是先前没有扣牢,他气得真想杀人。 旧情人面前连个扣子都扣不上,纪优难堪地快要钻到地底下去,正当再次颤着手抓住领口的时候,文雪突然动了。 他伸手,想帮纪优系上这个扣子。 文雪才一碰到他的领扣,纪优就给烧着似的抖了一下,但文雪看似没用什么力度,其实把他摁的极紧,叫他分毫不能动的靠在沙发里。 “文雪,你放过我吧。”纪优喃喃地说,垂着眼睛看他指尖跟扣子较劲。听完这句,似乎极力压抑着某种情感,两手难以控制的颤抖起来。 你又在抖什么呢。 “我就知道,我跟你们不是一类人的。” 纪优别过头,抑制住了自己的哭声。 他曾经这么想走进文雪的世界,跟他做一类人。 (================================================================以下内容本文简介第一句指路) 第13章 (十三) (十三) 纪优没有说话,接着被他翻过身来,在令人面红耳赤的低吟中,濒死般的抓住了床单,指节夸张的突起,文雪看见了,抓过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纪优痛苦流泪,断断续续地哀求:“你...不要亲我....” 但回应他的却是更深更绵长的吻,比他惧怕的黑夜更加能拖人入深渊,纪优迷迷糊糊的,在深渊里不停地下坠,坠了七年有余,才“砰”一声砸落在地,感叹终点之远时,便也死了。 ========================================== 不知道文雪是什么时候和那外国医生谈完了事,纪优下意识跟住了他,到门口时文雪突然回头看住他,纪优吓得魂飞魄散,几乎登时开口道: “文雪我......” “那么,祝你和他幸福美满。”同时响起的,还有那个外国人的声音。 他蹩脚地说中文,像是学了很久,但发音时而绕、时而直的可怖,实在不可恭维,说完他自个儿便笑了,温柔而内敛,深含着无尽祝福。文雪皱起眉,似乎辨认了一番他的中文。 随后听明白了,文雪松下眉头,用英文说,谢谢。 他们之中夹着的亡灵愣在原地,回头看看外国医生,又回头仔细打量文雪的神色,终于确定文雪是在跟那人说话。 纪优咧嘴笑了一下,低头直直地穿过文雪,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他想起来了,他们第一场疯狂的xìng.事里,文雪一直把他抱的很紧,全身不自觉的在颤抖,不住地跟他附耳说些占有xìng的话,人也一反常态,粗暴的吓人。 事后文雪反而不吻他,拿鼻尖蹭他的额头,也用冰凉的脸侧和他因高烧而通红滚烫的脸颊相接,就是不吻他。 文雪搂着他,低声喊他的名字。 纪优,纪优... 一声叠一声,但就是没有下文,纪优隐隐察觉到什么,费力地侧过头,看见文雪翕动的嘴唇,他的唇形英朗优美,适合下杀伐果决的命令,也适合说刻骨揉心的情话,但纪优偏听不懂他究竟说了什么。 这时候纪优才明白,他说的应该是“对不起”。 纪优,对不起。 纪优仓皇地跌出来几步,才听见文雪的脚步从后面传来,他颤抖着停下来回身,伸出手,想拥抱他的爱人,一个不含任何情.yù,将对方视为一生夙愿、慰藉和光明的拥抱。 蕴含最多深情的动作永远是拥抱,阔别已久的恋人会不忍心亲吻,就像象征伤心痛苦的眼泪在最为痛心之际反而流不出来一样。 纪优想给他那么一个,写满了五年的拥抱,他张开双臂。文雪目不斜视地穿过他。 无声地跪下来,纪优闭上了眼,终于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绝望。 黑暗的背后还是黑暗,光亮被阻在黎明之外。 文雪走出了心理咨询与复健中心,纪优看着他脚步逐渐轻快起来,出门第一件事他把手里的病历揉两揉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他拿出手机。 有了任淼淼这前车之鉴,纪优警觉地看向了屏幕。 文雪却只是拿出来看了时间,但没过十秒,他又摁亮了屏幕,这时干脆解了指纹锁,点开通话。 手指挪到拨号键的时候却犹豫起来,在数字“1”上不停的打旋儿。 最后他切出来,换到通讯录,拨了个电话。很快就被接通,纪优凑过去听着,是在跟他的司机说话,简单jiāo代了地点就挂了。 不出一分钟,文雪再次点开屏幕,这次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点开拨号界面,利落地拨下第一个数字“1”。 他又停下了,甚至收回手机,原地等待了一会儿,期间有路过的女孩纷纷瞄他,纪优提起一颗心,盯着他屏幕上方的手指,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 文雪终于继续拨号,继“1”之后,流畅地摁出几个数字。 1、3、7、8、3、9、7...... 纪优疑惑地看着他摁出一个个数字,摁完以后,不自在地弯曲了拇指,好像摁不下拨号键似的。 百无聊赖的盯着这成串数字,纪优纯凭好奇地默念了好几遍。 结果越念越熟悉,仿佛念过千百遍似的,在文雪终于下定决心拨号的时候,纪优突然震惊地张开嘴。 这是他的电话号码! 是纪优生前用过的手机号,纪优喜欢换手机号码,读初中换一个,读高中换一个,不过高中毕业以后就没再换了。 别人问他为什么不换,他笑说又没上大学,有什么好换了,反倒坏了我的传统。 其实是只有这个电话号码文雪知道,换了的话,文雪就找不到他了。 纪优呼吸急促起来,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脸色差的吓人。 险些扑过去摁断电话。他已经死了,不会有人接的! 真是荒唐的吓人,纪优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文雪的脸。 相反,随着电话中提醒空号,文雪的心慢慢沉下来。 他放下手机,再次确认了一遍电话号码。 “换号码了么.....”文雪皱起眉自语道。 对对对,换号码了。 纪优简直要为这个理由鼓掌,险些感激涕零的三拜九叩,还好文雪没发现什么端倪,否则细察起来他的死肯定瞒不住。 才松下一口气,文雪却在那个手机号上停留很久,最后鬼使神差地保存至联系人,写联系人姓名的时候,他改用两只手,认真地打字。 纪,优。 纪优捂住了嘴,似乎文雪不是在打字,是用一柄匕首剜他的心头ròu。 就在文雪低头打字时,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路一侧驶来一辆大货车,副驾驶座坐着一个年过四十的大妈,肥硕高大,身上的ròu像梯田般有层次感,她正拍着车座,拔高了声音和驾驶座上的丈夫争吵。 丈夫司机被女人的念叨烦的半死,眼见绿灯了,不踩不快地踩下油门,笨重的货车颇有一骑绝尘的架势。 正当货车行来的时候,司机抓着方向盘偏头怒斥蛮不讲理的妻子,文雪低头,用前所未有的认真编那两个字。 纪优抬头,正好看见那辆货车直直地行来,纪优想也没想,使劲把文雪一推,双手却碰了个虚无,把自己一个踉跄撞了过去。 “....?!” 传来一道刺耳的急刹声,纪优回过神来吓得可谓是肝胆俱裂。 却见一只手扣住了文雪的肩膀,强势把他朝后拽了过去。 “夭寿啦,站路边玩什么手机,你妈没教你?多大个人了。” 紧跟着是个女声,分明是好心救人,口气里却十二分的不耐。 纪优看过去,文雪的肩膀移开,露出身后一张清丽的吓人的脸蛋。 没有半分艳丽神采,绝不如任淼淼那样生得璀璨逼人。只两眉修长,眼如一颗剔透水杏,神色有三分冷,不是三分流水七分尘的三分,而是天下只有三分月色的三分。 真似古典画卷里走出来的美人,好在枫叶色的唇彩叫她有了些活人气味。 纪优甫看见她第一眼,便如至冰窟。 命运之神没有放过他们,那位便是他剖心掏肝的挚友,比他还要更恨文雪百倍,恨不得扒文雪的筋饮他的血,直恨不得叫文雪为他纪优陪葬。她叫陆小拂。 第14章 (十四) (十四) “嗯.....谢谢。” 文雪转过头,在纪优惊恐的注视下礼貌的道谢,陆小拂懒洋洋地摆手,接着打量他好几眼,嗤道:“还挺帅的,死了多可惜啊。” 文雪皱起眉,但没说什么。 “......” 纪优的心好像坐着过山车连拐八道弯,一个丧心病狂的俯冲后终于驶向平地。 是了,陆小拂并不认得文雪长什么样,唯一的印象还是早年纪优拍的那张浴室照片,如今早泛了白,不像是照片年久失色,倒像是一张白纸莫名被打上了人影儿,压根辨认不出什么。 这么多年来,文雪一直活在纪优口中。 陆小拂在纪优生前整日嚷嚷着要手刃那个姓文的,今儿说要给他痛快,一刀斩他个桃花开,明儿又改了主意,非抽他的骨髓液洗地板不可。弄得最后,纪优也记不清她究竟要把文雪清蒸、蒜蓉、还是做十三香。 因为念着陆小拂反正不知道文雪长什么样子,纪优虽然相信她言出必行,但也只笑笑过了,从不当真。 没想到陆小拂真的能来哈尔滨,偏偏这么巧,还能撞上文雪。 纪优只能瞠目结舌,啧啧称奇,险些忘记了自己是始作俑者,谁让自个儿死了呢。 回过神来他哆哆嗦嗦地,拜遍各路神明,望他们赶紧把陆小拂这尊大佛请回杭州。 而此时,陆小拂却看他通身气派,料定了是有钱人家公子,这时只恨自己没伤到哪里,不能趁机狠狠敲他一笔。 于是她眼波流转,自上到下,自左往右,把文雪看着,随即说: “我是来贵地念大学的,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帅哥,你知道哈工大在哪里吗?” 文雪显然有些意外:“你是哈工大新生?” 眉脚一跳,陆小拂皮笑ròu不笑:“怎么,不像啊?” 像吗? 文雪心里想的肯定是这个,但他没说话,甚至彬彬有礼的给她指路,还难得好心肠的简单说了上下学周边jiāo通。 陆小拂却嫌弃的挥手:“哦,不用跟我说这个,我又不是哈工大的,就是去找个人。” 陆小拂很聪明,她不知道文雪长什么样,但只需要知道他是哈工大的,势必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他本人。 说完这话,她得意洋洋地弯唇笑,欠扁又臭屁,好像之前成功把眼前这帅哥耍了一通,叫她颇有成就感。 纪优胆战心惊地看着她,第一次反省和陆小拂混在一起的这几年究竟教给她什么了,怎么觉得陆小拂身上尽是他纪优早年的味道。 不同的是,他是个小流氓,陆小拂则像个很有姿色的女流氓。 文雪扬起眉,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纪优竟然捕捉到他脸上一丝笑意,待要细看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那你读的什么大学?”文雪竟然也会过问别人的私事。 “我是哈佛的。” 陆小拂慢条斯理地抿了抿头发,语不惊人死不休。 “......”文雪连一秒钟都懒得拿来分辨她话中真假。 “你别不信啊。” “我没说不信。” “那就好。” “那你先前说在哈尔滨读大学?” “咦?”陆小拂胜利地笑,“哈尔滨佛教大学,不是在哈尔滨吗?” 见文雪又不说话,陆小拂高声笑着,大大咧咧地上去拢他的肩膀说:“帅哥,生气啦?别嘛,这样,姐姐请你喝咖啡?” 等待文雪回应的时候,陆小拂从包里拿出烟点起来。 摁着烟盒把烟弹出来,叼在嘴里点燃,吸了一口后取下来,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烟雾。动作一气呵成。 随后她盯着文雪翻白眼:“看条毛,女的不能抽烟了?” 纪优有一种错觉,就是文雪看着陆小拂的时候,似乎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出乎意料的,文雪说:“我只是在想,咖啡厅里不能抽烟。” “哇哦!”陆小拂取出烟,脸上完全看不出惊喜,“旁边是不是就有一家?” 在咖啡厅门口,陆小拂叫文雪先进去,自己在店外抽完了烟,一下接着一下,期间有一位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从背后看,以为拥有这样纤细风流身段的女孩正在抽泣,从身后绕过来看她,却见她点着烟吞云吐雾,接着被她一道威慑力极大的不耐注视击溃,成功人士受惊不轻,忙鸣金收兵、弃甲而走。 陆小拂走进咖啡厅的时候,文雪坐在窗边,桌上已经摆放好了饮品和甜点。 她坐下来,满意地看了一遍。 “你叫什么名字?”作为回报,陆小拂愿意知道他的名字。 文雪不跟十八岁的女孩子计较,他把手放在桌子上道:“文书业。” “真可怜,你居然也姓文。” 没想到陆小拂喝着拿铁说,一边惋惜的摇头。 “怎么说?” “姓文的都不是好东西啊,靠,我跟你讲,我也认识一个姓文的......”说到一半她有些尴尬的停住了,到底还是没把这种私事说出来。 文雪表示毫不在意,他问:“你呢,叫什么?” “杭林。” “母亲姓林?” “不是,这是艺名。”陆小拂拿了糕点,漫不经心的说。 “什么意思?” “杭州林青霞。” 就像狗改不了吃屎,陆小拂嘴里没法不跑火车,纪优想起来,起初文雪和他jiāo流都是像这样一般累,压根儿不能正常沟通。 完蛋了。 纪优忧郁地蹲下来。陆小拂尽得他真传,文雪马上就要把她揉两下扔掉了。 但他并没有,先前在文雪脸上捕捉到的零星笑意重出水面,这次彻底漫延开来,文雪笑了。 纪优震惊地看着文雪跟高中时如出一辙的笑容。跟着文雪这几周里,他并不是不笑,只多是礼貌疏离的笑,仿佛你若再多逗留一刻他就要翻脸拍桌子了一样。 陆小拂在诧异地看着他,听他笑说:“你让我想起我一个故人。” 纪优眼皮一跳。 “哦前女友?” “不是。”文雪先很快否定了,然后慢慢说,“也算是吧。” “算是?哈哈哈这算什么鬼。” 文雪低头用了一口蓝山,淡淡地说:“是我爱人,但是男的。” 纪优心头大震,像有人抡臂擂鼓,砸的他生疼。 陆小拂这时抬起头,漆黑的眼珠盯着他一动不动,饶是纪优都被她眼神瞧得毛骨悚然,半晌她终于说话了: “你是叫文书业吧?” “是文?还是温?” 她连抛两问,叫人摸不着头脑,文雪没由来的一窒,但回望她的眼神非常平静:“文。” 时间这一刻仿佛凝住了一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纪优倒是想说些什么,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窒息一般的沉静中,陆小拂缓缓开口,故作轻松道:“怎么变成前任啦?哦对,我就说你不该姓文吧。” 文雪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被这一搅,他们之后就都没有再多jiāo流了。 用完咖啡,文雪示意她慢用,起身要离开。 这时陆小拂拽住他,擦了擦嘴角,说:“你是我来哈尔滨遇到的第一个人,有名片么?以后有什么地方我还想找你帮忙呢。”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 很多年以前,月光还是少年的月光,九州一色还是李白的霜,纪优在静谧无人的街道里红着脸偷亲文雪的嘴角,作恶多端的小混混终于捧出自己一片真心,没一点儿文化的候补生说了平生第一句情话。 “我发现认识你以后,其他人都变成狗屁,我爸我妈、我以前的那帮朋友,还有那些可劲儿挤兑我的人民教师,都是狗屁。” “你才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好奇怪啊,我活了十几年,只遇到你一个人。你觉得呢?” 陆小拂问出那句话,纪优脸色就难以控制的一白,但陆小拂面色平静无波,没有一丝波动。 纪优僵硬的回头去看文雪,后者似乎在极力压抑什么,随后他摁着颤抖的手,取出名片给她,陆小拂看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来。 文雪转头就走,转头那一刻纪优分明看见他神色显而易见的变化,他至爱的眉紧紧锁在一起,似乎眉间钳了一块伤人刑具,痛苦源源不断的流泻出来。 他还记得。 纪优第一次相信共感这回事,他清楚的感受到文雪听见陆小拂第一句话后内心波动的声音,他们一样,都记得这句话。 文雪的病,文雪和文如意关系的陡然变化,他并没有和任淼淼在一起,那个外国医生最后那句祝福中是“他”不是“她”,就连一个身上有纪优影子的陌生女孩,都能收到文雪的特殊款待。 纪优浑身器官变得仿佛都不是他自己的,一个个叫嚣着要分崩离析的散掉,捂住了嘴,又捂不住心口。 毫无征兆地痛哭出声,他从来不知道两情相悦是件这么令人痛苦的事情。 第15章 (十五) (十五) 跟着文雪走出咖啡厅,回家的路上,纪优失魂落魄的落在文雪身边,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解脱的是自己,却还整日活得失魂落魄的,但如果可以把自己的死瞒文雪一辈子,他愿意每天都过得这么累。 这一夜纪优也有心事,他守在屋外看夜幕降下又掀起,文雪在卧室工作到凌晨,中途无数次合上电脑,又打开自虐似的超额完成,天将破晓前才睡下。 上午九点,文雪才转醒,打开手机有七八个未接来电,文雪看了一眼就烦躁的背面压下,纪优眼尖瞅到了来电人。 文如意。 文雪起床套了条裤子,露着精悍的上半身直接下楼,纪优比他更快一步,在门外看到了文如意得体的容姿。 一把拉开门,文雪眯着眼适应了下陡然强烈的阳光,问:“有事?” 文如意不如上次那样叫人看得出脆弱,她先是快而厉地说“没事我就不能来我儿子家?”,接着从卡其色的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你不用来了。” 随后她不请自进,在玄关处拿了鞋套,透明的鞋套罩在高跟鞋外面,她环顾一周,终于说道: “公司的人打电话跟我说你今天没去上班,我才来看看。” “我正要去。” 文雪耐心耗尽,转身朝楼上走去,他还没洗漱。身后传来高跟鞋踩楼梯的声音,如啄木鸟跺木桩。 “你看看你家里,像什么样子,你又吃了多少天的外卖?跟你说再请个家政做菜你非不要,天天吃外面的东西。” “没这个必要。”文雪口气不善。“杭州的时候你整月不在家,我天天吃的外卖,那时候你怎么没说什么?” 文如意一窒,她越害怕提五年前的事,文雪越是要提起来。 抓紧了扶手,文如意脸色滴水不漏,妆容精致细腻好像上一趟战场回来连颗粉都不会掉,更别妄想她会有一丝叫看客满意的神情泄露出来。 “你又在胡闹什么...五年了,你还过不去那道坎吗,年轻时候的爱情当不得真,你怎么就不明白!”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怎么说感情上面去了?”文雪走进洗手间放水,冷冷地说。 “你.....”文如意气结,半晌找回了仪态,流露出一丝疲惫地说,“我跟你爸商量过了,如果你执意要纪优,你必须很家里选的女人结婚,面上功夫做足了,其他的事我们不管你。” 纪优听得提起了心,又慢慢放下。这其实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有的是女人愿意接这种活,只是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不会答应而已。 “......”文雪冷笑,根本不置一词。 “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文如意望着他久久不言,突然抛出一个问题来。 文雪沉默的叫人以为他压根不会理这个问题,没想到他拿热气腾腾的毛巾抹了把脸,说 “一报还一报吧。” 文如意抿紧了唇,听他接着说。 “想想你当初怎么逼纪优的,没觉得现在是罪有应得么。” 显然这句话对她打击不小,文如意声音尖细着说:“我是你妈!” 文雪手里的毛巾正搁在颊边,听见这话,他突然停下不动了,渐渐的,食指在毛巾上夸张的曲起,力度之大,叫手背暴出青黑色的筋。 “砰”一声,他把毛巾重重地摔到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充斥着满满戾气扫落了沿途撞到的瓶瓶罐罐。 “我妈?”文雪走近了一步,“连陌生人都知道尊重我喜欢的东西,维护我的一些习惯,你是我妈!凭什么反而对我爱的人指手画脚,处处干涉?!” “你当年把他逼到什么地步,你自己不知道吗?” 文如意抬起脖子,急促的呼吸:“你.....你不能这么说,我干涉你们,是因为你们这段感情太不lún不类,如果没有我..” “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会和他过得很好,最起码能告诉他我的病。” 文雪脸色沉的要滴出水来。 “你能吗?”文如意笑了,“你能告诉他你得过神经病?你两关系本来就如履薄冰,毫无技巧可言的爱情简直不堪一击,就算我不chā手,凭你们那几个误会就能吵个不休的感情,你以为能撑到什么时候?” “够了!”文雪压着眉脚低吼。 看着儿子浑身颤抖,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文如意别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淡笑,提起步子往楼下走: “我在客厅等你,待会和我一起去公司。” 文雪既没问她为什么要去公司,也没再就她说的话争辩反驳,他过了好一会,将头重重地抵在墙上,大力的呼吸。 纪优心疼的不行,凑过去,只能一次一次的穿过他的身体,无论说什么话,都不能叫他听到。 他知道文雪会自己处理好并恢复,他的文雪,像只精密运作的仪器,偶尔出现错误也可以自我修复。 过了一会儿,文雪直起腰,重新洗漱并换上衣服,他跟文如意坐在同一辆车里,二人却都不言语,来往轿车诸多,但绝没有一辆中气氛像这般诡异。 走进公司,文雪始觉不对的,是厅门口的保安略带尴尬的笑容。 再往里走,很快听见了前台和一名女子争执不下的闹声。 “对不起小姐...见文先生您必须要有预约和秘书的许可才可以。” 似乎重复了很多遍这句话,女声显得干枯又有些哀求。 “我说了多少次了,我跟他有事要谈。我有他的名片不行吗?” “对不起小姐,您的事可能并不适合在这谈。” “这可真幽默,偌大个公司不能谈话?难不成想约你们上司谈事的最后都约到重庆酸辣粉或者兰州拉面里去了?” “......” 文如意脸色逐渐不好看起来,公司大厅里有这样的争执声明显是很跌颜面的一件事,她加快了步子走过去。 陆小拂跟前台吵得正欢,一眼瞥见有个女人走过来,她本是不在意的,没想到两位前台如获救星,立刻转过去:“文女士您好!” 这叫她不得不对来者多留意一分,一手搭着前台冰凉的柜子,闲闲地转过去。 文如意看见陆小拂愣了一下。 今天陆小拂着了一身鹅黄色,踩着双细跟凉鞋,化妆只需寥寥几笔,就能勾勒出江南特有的雾色。 她这么回头将看不看的扫了一眼,文如意竟然是惊喜的。 她一直为文雪留意身边的异xìng,任淼淼自然是个很合适的人选,唯独生得太艳了,好看之中无形间拉低了身价,不是文如意心目中的标准儿媳样。 相比之下,眼前这个女孩儿竟然很合她的意。文如意并不知她是何方神圣,示意前台先去忙。 而陆小拂在听见“文女士”一个词时就冷了脸,她一言不发的盯着文如意,再把目光转到她身后走来的文雪身上。 她一点儿也不像个客人,率先说:“文书业先生,又见面啦你好,文女士,对么?” 突然伸出手,动作快的让人怀疑她是想动手伤人,但没有,她同文如意握手,笑道:“冒昧的问一下你的大名可以么?” “文如意。” 纪优简直不忍心再旁观下去,想转身落荒而逃,腿却似灌了铅似的抬不动。 “哦”陆小拂长长地哦了一声,她收起笑意,接着问,“身后那位是你的儿子吗?” 她指文雪,文如意眯起眼睛,警觉地不说话,但沉默告诉了她答案。 “你有几个儿子呢?”陆小拂天真的望着她,嘴里毫不避讳的询问别人家事。 这时文如意对她的一点点好感已经消耗殆尽,她还不至于落到给一个小姑娘摆弄的地步。文如意转头想叫警卫。 “哦,谢谢。”陆小拂什么什么答案都没得到,但已然对一切了如指掌似的,甚至道了谢。 最后一个问题,始一出,叫在场二人脸上齐齐变色,第六感姗姗来迟。 “那敢问文雪是哪位?”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收到了手榴弹~~谢谢(丝作者完全不懂这些礼物,或许亲送的并不是手榴弹吧...手榴弹和霸王票之间是什么关系?营养液又是哪方神圣?吐血三升,总之能把感谢表达出来就可以了!!) 第16章 (十六) (十六) 纪优疯了,他打着转疯狂地想告诉文雪,让他别承认,虽然陆小拂不是傻子,但这一切不应该在他死后全由文雪承担。 但他做不到,纪优眼睁睁看着文雪脸色逐渐转静,淡淡地说:“曾用名。” 文如意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她很明白知道“文雪”这个名字的人跟他是有怎样的渊源。如果陆小拂不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她绝对有资格怀疑眼前是早就放话要追来哈尔滨的纪优了。 陆小拂这时目光下移,望着柜台一角,倏而一笑:“还真是很帅啊。” 纪优看着她慢慢攒紧了手,因为大力的忍耐,眉脚微微颤着。 文雪看着她一动不动,无可避免的,他也在第一时间想到了纪优。把陆小拂上上下下看遍了后,他沉声说:“你是谁。” “哦,突然想起来,还没做过自我介绍呢,我叫陆小拂,有的人不是叫如意么,我就是拂意的那个拂。” 陆小拂很想巧笑倩兮的拨一拨头发,但她抖着声音说完这句话,笑容已经难以控制的变得很难看。 难看到能够给对面一种预示,叫接下去一番话都不会显得太有冲击。 “纪优,你还记得吧?” 这句话似乎等了很久,一字一字争先恐后的冲出喉咙,巨大的冲击力叫陆小拂说完以后自己先控制不住后退一步。 “你是谁?” 一把推开文如意,文雪上前来,死死地盯住她。 陆小拂不急着他答,扬着下巴看着他,眼里写着悲悯和快意。 纪优心里冰凉凉的一片。 就是今天了。陆小拂一定会告诉文雪他的死讯,欣赏文雪溃不成形的样子,她会的。 两个人诡异的对视着,陆小拂眼里的色彩潮水般褪去,纪优看见她脸部坚硬的外壳龟裂了一丝。 “哈,我是谁?” 摇着头她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下一秒陆小拂抄起手侧的公文袋甩到文雪脸上,动作之快力度之大叫周遭的人一时皆没反应过来,随后她一个箭步上去扬起右手,“啪”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甩在他嘴角。 “......嘶”文雪歪过头,眯着眼睛,看见脚边砸落的公文袋,对陡然通红的脸颊不置一词。 看着陆小拂,他一字一句的重新问道:“你跟他什么关系?” 陆小拂抬起脸,眼神凶狠的像只未开化的野兽,那一瞬间她似乎想抓起地上的袋子对着他的脸再来一下。 但她肩膀一痛,已经被反应过来的文如意死死抓住,陆小拂看起来很想哭,但勉力忍住了,她破口大骂:“你这畜.生,你不是人。纪优那傻.逼等了你五年!你他妈怀疑我是他女朋友?” 肩膀上猛的一松,是文如意倒吸一口凉气,却身撞到了前台上。 陆小拂听见声音回头,冷笑:“怎么,纪优没放弃他你很吃惊吧,纪优这辈子都会爱你的儿子,你开心吗?” 纪优脸色煞白的听她尖声质问。 她说的没有错,他已经死了,临至死前他都爱文雪,彻彻底底的爱了一辈子。 似乎比起文雪,文如意更叫她发狂,陆小拂恨不得现在上去抓住她的脸左右开弓,这时两位前台闻声过来了。 她们忙上前去拉开陆小拂,又因为她长得太有蒙蔽xìng,立刻松开了她,战战兢兢地看着老板,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或者该不该退下。 “把她赶出去!”文如意挺直了腰板,声音难以忍耐的变得很尖刻。 “请她上楼。” 与此同时,文雪的声音响起,他目不旁视的走过陆小拂落下这句话,前台两个小姐不知如何是好。 文如意怒不可遏:“你知道她是谁吗你就??” “我说请她上楼。”文雪加重了音调,强硬无比的再次说道。 “文女士,你还是带路吧。”一手挡开前台,陆小拂扯了个皮面笑出来,文如意抓着包的手都在抖,陆小拂在她说话前接着道: “你也不想我跟你儿子单独说话吧?” 这一句戳中文如意死穴,她瞪着陆小拂不说话,陆小拂也就冷冷地盯着她,最后文如意拎起包转身,陆小拂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路过两个面面相觑的前台,她笑着说:“别害怕,做你的活去,早说了我有事要跟你们上司谈吧。” 到了楼上,陆小拂走进办公室熟络的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文先生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他让你来的?”文雪突然发问。 “......”陆小拂看着他,似乎在确定他脸上那一丝焦急和难耐是不是装出来的,“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呢?” “陆小拂!你说话能不能别yīn阳怪气的,打从进门起.....”文如意受不住,拍着桌子站起来。 “你给我住嘴!”陆小拂声色俱厉的喊话,稳稳地坐着一动不动,“我跟你宝贝儿子说纪优的事,你也配chā嘴?纪优怕你,我可不怕你,你给我弄清楚了!” “......”文如意还没被人这样神色指骂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陆小拂还没打住,她冷眼看了文雪一眼,眼神逐渐热切起来,最后几乎是颇有兴致的在他俩间来回看: “文雪,我来之前听说你跟你妈关系好着啊,为什么我这样说她,你不阻止我?” “可是以前纪优说她不好,你不是都叫他闭嘴的么?”陆小拂抬着头,一派天真的提问。“难道你爱一个人,从来不会爱到尾的吗?” “你在说什么...”文雪揉了揉眉心,不想跟她纠缠于这个话题,他两手jiāo叉着放在桌面上对陆小拂说: “我跟纪优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掺手,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就回杭州找他。但...我现在联系不到纪优,你能代为转告吗?” 陆小拂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纪优同时盯紧了陆小拂的脸色,他心里一抽一抽的痛,提心吊胆极了,陆小拂一举一动都叫他诚惶诚恐,很怕她下一刻就会说出“你做梦吧,纪优已经死了”这样的话。 陆小拂看着文雪,又看了看文如意,好像这对母子很可笑似的,她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她先扬起了唇,极力想忍住这个笑,但是随即控制不住的开怀大笑,她不得不捂住了嘴,低下头任两侧的发垂到脸庞边上。 文如意皱着眉瞪着她,她肩膀耸动的幅度如此之大,为了克制这样的笑意她不得不拿另一只手也捂住脸。 埋头不知道笑了多久,陆小拂终于拿开手,顺便抹掉了眼泪。 她应当是在看着文雪,但又似乎什么也没在看,纪优心里一疼。 “....好啊,那你就来杭州接他吧,再会。” 纪优瞪大了眼,文雪则心里一松,由衷的说:“谢谢。他过得好吗?” 陆小拂恶意的笑,同时走到门口打开门,取出烟叼在嘴里,“文阿姨不是经常打电话给纪优么,怎么,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么?” 文如意面色微红:“我打给他是” “你打给他是为了汇钱,顺便告诉他文雪过得有多好,对了文雪,你哪找来个这么好的僚机?” 对着文如意吐出烟圈,陆小拂面容在烟雾后有些模糊,但陆小拂看文如意却看得格外清楚,那个女人脸色难看极了,好像多年前埋下的恶全被人那铁锹挖了出来。 陆小拂又没忍住,弯下腰笑个不停。 见文雪还在耐心等她的回答,陆小拂才慢慢止住了笑容,她转头往门外吐了一口烟雾,才说:“他过得不好,很不好,他生病了。” 文如意看着这个漂亮的女孩垂下眼睛,突然难过的说话,心里猛地不是滋味。 文雪直接站起来,语气里有忍不住的焦躁:“什么病,很严重?现在怎么样?” 陆小拂笑着横了他一眼,提起步子走出门外: “非常严重,他极其痛苦。”陆小拂反手落下门,冷漠的音调透过最后一丝罅隙传进屋里, “但他终于熬了过去,并从此一劳永逸的痊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开始怀疑这文到底有没有人看了...... 第17章 (十七) 纪优看着陆小拂,一时间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 你不可以...不可以这样骗他。 纪优发现,这件事就是一个恶xìng循环,他更是注定了要看着文雪一步步走进真相。陆小拂更不肯放过他,她把纪优的死讯拿在手里,预备缓缓揉碎了给他看。 心里窒息的难受,却意外看见了陆小拂眼底一片青黛,纪优心头也很酸楚,这个十八岁的女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笑容总含着讥讽和假意。 她父母早年离异,初中的时候才意外结识了纪优。纪优当时觉得这女孩特别可怜,虽然她漂亮又好强,但纪优就是觉得她很可怜,便忍不住开始照拂她。 说起来很可笑,当时一个才和文雪分开,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纪优,开始笨手笨脚的打起精神来管她。 甚至人生中第一套西装,就是穿来去给陆小拂开家长会的。 陆小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先是不停的跳脚,凶巴巴的喊“开个屁,老娘活到现在就没开过家长会,谁在乎这个?”但是等看到纪优买来的西装的时候,她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被她推进教室,她脸上笑开一朵花的样子纪优至今还记得,陆小拂开心的要飞起来了,满身都是粉红泡泡,还跟班主任大声宣布:“这是我哥!” 后来纪优查出了胃癌,陆小拂拿着确诊单走到纪优面前的时候立马跪下了,纪优心里猜到了些,就笑着去扶她,还问为什么行这样大礼。 陆小拂自那以后,就开始频繁的问文雪的事,细至他的生平履历,和家庭状况。不停的问,天天都问,纪优终于忍不住了,反问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这件事。 陆小拂则缄口不言。 后来纪优第一次晕倒住进了医院,醒来后陆小拂趴在他的腿上,喃喃地问: “你说什么幸福不可以明码标价,摆在柜台上卖,能者取之?” 纪优正为她不谈自己的病情而轻松万分,忙赔笑说:“如果可以买的话,肯定很贵啊。” “但那样就可以买过来送人了啊。”陆小拂眼泪打湿了医院洁白的床单,洇湿出一片深色。“你对我这么好,我却什么也不能给你,我好没用啊...可能直到你死了,我都没法看着你幸幸福福、快快乐乐的。” “......”过了很久纪优才摸了摸她的头,“是我自己求不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结果说完陆小拂哭的更凶了,最后只好以纪优手忙脚乱的安抚结尾。 但陆小拂最后还是失去了她生命里唯一一道光,纪优知道自己对她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所以,他怎么能怪她呢。 纪优闭上眼睛,他真的很累,累到已经有一些前尘往事记不清楚,他人生的前十五年全是空白,记忆竟然只从遇见文雪开始。 陆小拂才关上门,转身就看见走廊尽头匆忙走来一个女人,她站住抱起手臂,看着那人果然往这间办公室过来。 任淼淼没想到会在门口遇见别人,她慢慢放缓了步子,走到门前,她不动声色,以为陆小拂会识相的侧身让她进去。 但直到她走到门口了,陆小拂都还端着手臂看她。任淼淼又等了几秒钟,只好微笑道:“...那个,文学长在里面吗?” “不在。”陆小拂看着她。 “.....”任淼淼笑有些挂不住了,“我想进去看看...”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陆小拂随手把烟头扔到地上,用高跟鞋磨了两脚。 “这个...跟你没有关系吧,我跟文学长有些私事要说。” 任淼淼看了看烟头以后,露了个滴水不漏的温和笑意,把陆小拂脸上瞬间一变的神色尽收眼底。 陆小拂好像笑了笑,然后说:“那请进吧。” 说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打开了门,鞋尖踹在门上发出“砰”一声,入眼便是文如意jiāo织着震惊和愤怒的眼神。 “姓文的,这女人是谁?” 这个“姓文的”,当然是指正坐在办公桌前写字的男人。 文雪放下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陆小姐,如果你再在我的公司大吵大闹,我会立刻把你请出去,警卫上楼只需要五分钟。” “太不像话了你这个女的...”文如意气得脸色煞白,一眼看见陆小拂身后的人影,厉声道:“淼淼,你过来!” 陆小拂冷眼看着任淼淼走过去,半晌好像看明白了些什么。 “文雪,日子过得够快活啊。” 文雪头也不抬的把文件翻过了一页说:“她是在公司实习的学生,跟我一个大学的。” 话音刚落,文如意的反应比陆小拂大多了:“文雪!” “?”文雪抬头看着他母亲,有一个冷笑,“怎么了,我可没说过我要娶......” “啊是啊,我是学长的学妹,在大学就是一个部门的!我快要毕业了....能来这里实习,真的非常荣幸。”文雪被突然打断,是任淼淼低着头,两只手神经质的绞紧了。 “对了,我来找文先生,就是因为出版的事情,这是上次.....” 传来陆小拂一声冷笑,她没兴趣再听下去了,转身就走,关上门以后,她弯腰拿纸巾包掉了先前扔下来的烟蒂。 屋内气温不高不低,任淼淼低声把工作的事jiāo代完毕,文雪摁了摁额角,叫住她:“...淼淼。” “没事的。”任淼淼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忙说,“那如果没什么事了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去吧。” “好。”尽管收起眼底的失望,走出门以后步伐却猛地快了很多。 在电梯口遇见了陆小拂,陆小拂又点了一支烟,靠在窗边一边等电梯,一边时不时转头,把烟雾吐到窗外。 “你是纪优的...” “妹妹。”陆小拂这才注意到她,并且不需要花时间思考她的问题,很快就回答。 “哦......你来这里找学长,是因为纪优吗?” 陆小拂这一次朝着窗外吐烟的时间格外长,半晌才说“是啊”。 对这种一问一答的模式,任淼淼明显也觉得很棘手,盯着电梯门缓缓打开,同她一起进去,狭小的轿厢里声音格外大起来。 “有时间吗?找家店坐下聊聊可以吗?” 十分钟以后,二人坐在离公司最近的一家星巴克里,陆小拂搅着手里的星冰乐说:“有什么话你直说呗。” “是文先生的事...你怕你对他产生些不必要的误会。”任淼淼挺直了背,语速不快不慢,脸上还带着精细的妆。 “我确实很爱慕学长,但前段时间...他已经明确拒绝了我。他说他爱的人是纪优。” 虽然猜到了文雪没有和她在一起,但真的从当事人口中确认这件事,纪优反而怔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也听说了,那个纪优,一直在杭州等他,所以我自从被他拒绝以后,就不再抱有任何期望和他在一起的念头了,我也希望...曾经喜欢过的人,能有个美好的结局。” 任淼淼接着说,“其实是我现在也快毕业啦,再过几年家人催着结婚,我长得也不算特别难看,所以赶紧不准备在一棵树上吊死。” 听她揶揄自己,陆小拂抬起眼,探究的目光把她看遍了: “你很漂亮。” “谢谢!”任淼淼微笑,虽然这个微笑并不好看。“那你能跟我说说,纪优是什么样的人吗?” 陆小拂善意的提醒她:“你可能并不想知道。” “我很好奇他喜欢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好吧。”陆小拂送了耸肩,偏着头一边想一边说道,“很能吹牛,还很跳,有莫名其妙的英雄情怀,脑子呢也不是很好使,而且一根筋。” 说到这里,她坏心眼的抬起头想看看任淼淼的反应,结果后者只是双手放在膝盖上,认真的倾听,还不住在点头。 轮到陆小拂不可思议了:“你不觉得可笑吗?你输给了这样一个人。” “不觉得啊。”任淼淼摇头,“他肯定也有他好的地方。” “呵呵...”陆小拂吐槽她,“你的人设还真是官方不过他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说着陆小拂温柔下来:“...非常好。” 任淼淼不禁也顺着她道:“学长说,马上就回杭州去看他。” “是啊...” “杭州是个好地方,我只去过一次,那里景色很美,人们说话的口音也很好听。” “不过等他回去,见不到纪优了......” 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任淼淼的话,陆小拂自顾自说道,任淼淼怀疑自己听错了,一句话戛然而止问道:“什么?” “纪优已经不在了,怎么可能会见到?” “什么不在了...”任淼淼紧盯住陆小拂,不漏过她脸上每一个表情变动,心里不好的猜测越扩越大。 “哦你们还不知道呢。”陆小拂恍然大悟一般,随后恶意地回望她,顷刻间做好了一个决定。 “纪优已经死了。” 空气瞬间凝结住似的,任淼淼唇边一直若有若无的笑意,裂出一条条纹痕,然后分崩瓦解,彻底不见。 “你说什么?” “我说纪优已经死了。” 陆小拂低头喝了口星冰乐,结果正逢一个笑,把自己呛了个半死。 一边拿纸巾捂着嘴,一边断断续续的笑说:“他胃癌死了,骨灰都已经扬了,你那个学长...哈哈哈,还想回去找他...” “你、你”不知是想起文雪谈及纪优脸上突如其来的温和,还是他漠不关心的讲述自己是怎样度过狂躁症,任淼淼心头被一片冰冷覆住,“你不要瞎说。” “我没瞎说,纪优是我最亲的人,我哪怕说自己死了也不会说他死了。” “那你、你为什么不告诉学长?” 陆小拂好像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告诉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他,让他自己揭开谜底不好么,他会觉得难过吗?那就让他难受一辈子去吧。” “但纪优不会想你这么做的,我听文阿姨说他很爱......” “你错了,纪优是个写文章的,写书的人最喜欢看别人不高兴,难受至死则更好,才能借哀悼写悲情的文章。” 陆小拂温柔的说,她明知道纪优这么爱文雪。 任淼淼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颤着身体瞪她,陆小拂接着道:“现在你知道了,你去说啊,你去告诉他,纪优已经死了。没人拦着你,你去啊!” “......”任淼淼眼里滚出泪水,“我怎么能告诉他...他很爱纪优。” “同样他也抛弃了纪优,整整五年,纪优等的了,他的命也等不了。没有人会等他一辈子,你看,这么深刻的道理,终于在他二十三岁教给了他。” “不...这不是抛弃,学长是有苦衷的啊,他有精神疾病...是狂躁症,他需要接受治疗。” 这一次陆小拂沉默了很久,然后在桌角敲掉了烟蒂,慢慢说:“苦衷不是他扔下纪优的理由,他自己也没觉得能跟纪优走下去,找个理由脱身罢了,说到底还不是扛不住文如意给的压力?” “不是这样的..就算文学长也有错,但他对纪优的感情是真的,是爱情啊,爱情里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权利。” “去他妈.的吧!”陆小拂突然发狠的一把摔了烟,她使劲攒紧了头发朝后一撩,崩溃似的喊道: “他有这个权利,文如意又是他妈,纪优就活该给他们折腾吗?我呢?我就活该看着纪优活的这么苦,看着他慢慢死掉吗?!” 陆续有人回头看向这里,陆小拂紧紧的闭上眼,抓紧了桌角,烟头烧着手心也浑不在意,再睁开的时候,美好的眼睛写满了凉意。 “这件事肯定要有个jiāo代的,对我来说这个jiāo代,就是文雪。他要是真的爱他,就让他给纪优赔命去好了。” 第18章 (十八) (十八) 任淼淼颤动着嘴唇竟然说不出一个字,她认识文稿和数字,也能周旋在学校或公司的各类人群中,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明目张胆的恶意。 失态地站起来,想要先叫住她:“陆、陆小拂!” 陆小拂听见声音,稍作停留,侧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烟蒂,已呈黑灰色,萎靡地缩成一团。 “你还是想想怎么让文雪爱上你吧。” 话音落毕,任淼淼浑身一颤。 纪优看在眼里,眼见着陆小拂抬腿朝前走去,他心里也是乱麻扎的生疼,大脑更是混沌地叫嚣着要散架。 cāo纵着身体朝陆小拂追去,但纪优做出这个决定以后,双腿却根本不听使唤的伫在原地。 他短暂的惊愕了一下,本能地想要动起来,却发现自己如同给牢牢桎梏住,根本不能移动分毫。 “......?” 紧接着,他才发现根本不仅是脚不能移动,而是全身上下,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被囚禁在躯体里一般,不能支配身体做出任何一个动作,眼睁睁地看着陆小拂走出视线,纪优震惊的想把视线下移。 朝下看去,竟然是一片漆黑,还没来得及反应这突如其来的诡谲,他就连最后一丝意识,也猛然消散了。 继陆小拂走后,任淼淼独自攒着包,丢了魂似的坐下去,坐了不知有多久,星巴克的收银员差了个女孩过来问她。 女孩儿绕着她看了一圈,试探着伸手:“小姐?” “啊...”任淼淼倒给吓了一跳,小幅度的抖了下,才看清眼前是穿着工作服的陌生女孩,她勉力笑了笑,“嗯?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看您好像心情不好的样子。” “没、没有...就是,想坐一会儿。” 工作人员又狐疑的看了看她,最后收走了桌上的饮料杯,嘱咐她好好休息,任淼淼报以感激的一笑。 她抖着手从包里拿东西,掏了又掏,什么也没捞着,好容易捞到了一个化妆盒,几次拿起来又手一颤扔了下去。 重复数次以后她干脆把包摔到一边,包链砸到椅子的声音不算小,而任淼淼充耳不闻,呜咽一声,便深深地埋头到臂弯里。 周桌的客人几次看向她,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向她伸出援手。 最后任淼淼喘着气抬头,重新拿回包,取出一盒气垫bb,对着里头的镜子,擦掉了稍有晕染的眼线,再补了粉底和唇釉。 她最后对着镜子把嘴唇上下轻抿的样子,看起来伤心极了。啪一声合上盖子,站起来顺了顺裙子的纹路,又拿手指梳了两侧的头发,但气色还是糟糕透顶。 显然自己也意识到这点,任淼淼复又坐下来,呆呆地看着空气中一点默不作声。 时针走向了11。 她才催促自己站起来,把包跨到小臂上,这次终于推开了咖啡厅的门走出去,回到公司还仍环抱着手,低头走着。 “任小姐” 她吓了一大跳,回头才看见是前台一个工作人员在招手,她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边走过去,一边老远就眼尖的看见柜台上放着的一个黄色公文袋。 目光下意识系到这个袋子上,不等人说话,率先问道:“这是?” “这是先前那位陆小姐来找文先生的时候落下的,我想是不是要把这个拿给文先生?”因为任淼淼向来温柔大方,和这些职工关系都不差,前台也压低了嗓子跟她咬耳朵说,“她啊,还拿这个袋子打了文先生呢,哎哟,不是我说,那力道真没收着!” “陆小姐?”出人意料的,任淼淼听见这个名字脸色登时大变,连带着看向这个公文袋都奇怪起来, “这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 “拿走,扔掉。”任淼淼抬高了嗓音,“不用管是不是她落下来的,扔掉!” 任淼淼先前补的妆无济于事,照样吓得花容失色,好像这个袋子里装的不是文件,而是吃人的妖异一般。 前台懵懵懂懂,任淼淼便干脆抓起这个袋子,喃喃地说:“那我扔,她带来的东西,绝对不能....” 谁料甫一转头,她竟然直接见到了文雪。 文雪一身修身深色正装,因为不是出席活动,一般不系领带,五官深刻的鼻梁上直直一道反光。 他也看见了任淼淼,还有她手上紧握着的公文袋。文雪立刻认出来,这是陆小拂带来的,并在不久之前招呼过他的脸的那只公文袋。 “她带过来的?”文雪没注意到任淼淼的脸色,走过来,好奇的想要接过,“是给我的吧,装的什么?看起来沉甸甸的。” 任淼淼手上一松,袋子直接摔到地上,“啊...对不起对不起!”她惊慌失措的叠声喊,忙弯腰去捡。但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包臀的职业装,蹲下去实在不雅,文雪也注意到了,示意他不在意,亲自弯腰捡起袋子。 一抬头任淼淼两手空空,但眼神较之手上还要空,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瞧。 文雪给她看的一愣一愣的,难得好心问道:“怎么了?” 任淼淼却听的眼眶一红,她知道文雪心情这样好,一定是因为见到了陆小拂,像在没有互联网的年代,爱人间见字如面。 “没什么...您是要去吃中饭吧?我可以一起吗?” 在公司里,除却商业洽谈,单独出去用餐都算作比较私人的事情,任淼淼的心意他一直知道,但她很聪明,从不会做让他为难、或者叫周围的人误会的事,更没有提出过这样的要求。 犹豫了一下,文雪最后把公文袋jiāo给前台,简单的吩咐:“我吃完饭回来取。”把取出来的车钥匙放回兜里,他转头说,“走吧。” 任淼淼感激得快要落泪,不住侥幸地想。 没关系,愧疚也可以。 和文雪简单的选定了一家粤菜馆,无论是灯光还是装潢,都跟她告白那时的餐厅截然不同,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二人对坐时,偏偏生出相似的错觉来。 文雪低头看菜单的时候,任淼淼借店里嵌在墙上的镜子,把自己和文雪的身影来回看了百遍。 “你们明明也很般配...” 镜面诚实的反shè出一道侧影纤瘦,一道清俊挺拔,说成般配一点都不过分。 但实则这样子的打气叫她愈发窒息似的难受,当文雪看完手上的菜单时,任淼淼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 “淼淼?”文雪发现她手边的那份菜单还被一动不动的搁置在那里。 任淼淼连忙低头“啊学长你点吧,我随意的。” 直到文雪点完菜,侍应生收走菜单走了,任淼淼都还低头捧着手机,指甲盖无意识的划着,其实根本划不出个所以然来。 随着第一道菜上桌,文雪终于忍耐不住,那指节扣了扣桌子他问:“你怎么了?” 任淼淼一个激灵,摁灭了手机放到一边:“对不起我太没礼貌了...”文雪听了只更深的皱起眉,任淼淼说着看见桌上的主食。 她站起来,拿过文雪的碗,再把一侧头发向后拨:“我帮你打吧。” 盛满了碗她稳当当地放回到文雪桌上,见文雪还没动,只好催促道:“吃呀。” 接着陆续上了其他食物,她都抢在文雪之前提箸。 “这个广式菜心很好吃的...尝尝。” “这个呢,应该是白灼虾,这家店不是最好吃的,但也可以试试啦,喏” “这道菜叫糖不甩,你肯定不知道,快试试!” 巧笑倩兮地不停往文雪盘里夹食物,拿着菜单的侍应生偶尔落下视线在这一桌,都扬起会心的一笑。 在陆小拂第数次挖空心思说话的时候,文雪挡住了她的筷子。 “淼淼,你到底怎么了?” 好像摁下一个按钮,精心营造出来的假象顿然消失不见。 任淼淼的笑容如回音一般渐渐退去,半晌干锅里的星火猛地跳了一下,她才挂起个不太美丽的笑:“这样不好吗?” “我以为我那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是很清楚,我只是不明白..”任淼淼咬牙,“那个纪优,整整五年没跟你联系,对你的现在更是一无所知,五年真的不是一小段时间,你想好了么?” “你不懂。”文雪揉了揉眉心,这已经变成他一个小动作,“对我来说不分现在从前,五年而已,浑身上下每个器官每个细胞都会变,这里不会。” 他指了指心口。 任淼淼指甲同时戳破了皮ròu,血迹慢慢地沁出来。 “万一...他变了?” “他不会,他一直在等我。” “那如果他等不了你了呢....?”任淼淼不知道是什么支撑自己说完这句话的,她既害怕文雪察觉到什么,又害怕他察觉不到。 “嗯?” 文雪没听出来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问题,而任淼淼猛地松开手,鲜血如注流出来。 “没、没什么。” 菜品很香,任淼淼却满鼻腔绝望的味道,跟陆小拂猜的一样,她做不到。 她无法对着文雪说出杭州的真相,无法看文雪满心希冀被打破的样子。 她也很爱他,她可以为了他的幸福主动退出,也能保证日后看见他与纪优在一起心中只有诚挚的祝福,因为她相信自己心地是善良的、是温热和砰砰跳动的,也相信时间能洗涤爱与恨。 但她做不到把心爱的人拱手让给一场悲剧,她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现我居然有几瓶营养液囤货?还恐怖的写着就要过期,一时也不知道献给谁好,干脆投给自己了。哈哈哈这种自己捧自己的感觉!让我臭屁五分钟!! 第19章 (十九) 而在纪优的视线里,黑暗逐渐退去,他如新生儿一般重获光明。 “......”他先是惊疑地愣住,仍保留着之前的记忆,那种不能动弹的感觉叫喷心有余悸,他不得不试着伸手,并蜷缩五指,谨慎地做这一个动作。 五指乖觉的收紧,纪优心里没由来的一松,死人的机制他不清楚,之前那种对身体的无力感,要活活把他拉进死亡的更深处,品一品死中死也未可定 如今返回来,他才心定了一些。 他恢复意识的时候,正值文雪和任淼淼在饭店门口别过。 晴空正好,几片云像黄毛小孩打架没个章法,生得更加随心所yù。纪优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样来到文雪身边的,他在失去意识前分明是在一家咖啡厅里。 当时有陆小拂....还有谁来着? 纪优想了片刻就不想了,因为文雪正在和一个女人说话。 女孩长得明艳动人,身材、音质无一不佳,纪优绕着她看了遍,确实不认识。 好在文雪没有和她进一步的接触,转身独自走进公司的写字楼,纪优追上去,狐疑地瞪了任淼淼一眼,终于还是没再往她身上放心。 文雪走进公司,没忘记陆小拂带来的公文袋,前台更是双手捧上给他。 纪优看着他接过袋子,黄皮的公文袋瞧着很沉,好像放了沉甸甸的一沓文件。 想起陆小拂之前的一举一动,纪优心里打鼓似的不能镇定下来。 一直在文雪回到办公室的过程中,纪优都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地想,这是陆小拂落下来的东西,不是专程送给文雪的。 他也不敢想象,陆小拂会拿出什么给文雪,如果她真要送,也不会是以公文袋的模式,硫酸水和□□,哪一样都可以直接投掷。 文雪打开公文袋,抽出第一张纸的时候,纪优的侥幸dàng然无存,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白纸黑字,厚厚一叠打印出来的A4文稿,不消人去细思这是什么,因为第一页上方赫然被人用钢笔书着文名。 《千里搭长棚》。 文雪一瞬间表情是惊讶的,他当然不会认得在分开之后,纪优写给自己看的文章。 但纪优认得,他周身血液凝了又化开,顷刻间倒流入脑,恨不得立刻上去捂住文雪的眼睛,喷出一口三昧真火将这叠纸化为灰烬。 因为文雪但凡打开,就可以看见字里行间遣词的无望。纪优自虐成xìng,执笔从他们相识,一直写到分开,写自己卑微的想念,也写在一起时欣喜若狂的每个瞬间。 只要他打开,就一定能读到自己敲下这些字的时候有多绝望,没了他,纪优什么也不是。 如果纪优还活着,他这样一个小人,当然会希望文雪能领会自己在没有他的日子里怎样度过的,再去享受文雪的拥抱和亲吻都带着歉意和弥补。 但是他已经死了,他只想变得可有可无,或者罪不容诛,总之作为邪恶的一面存在,叫文雪想起他就恨得牙痒痒,责怪他这种烂人居然曾霸占过自己人生的一部分。 然后再听闻他的死讯,也就放下茶杯,先犹豫一下该以什么来面对敌人生命的消逝,最后斟酌半晌,淡淡的感慨一声: 啊,他死了啊。 没有痛苦,没有伤心难过,可能还带着一点宽恕。 这才是纪优最想看到的结果,就这样淡出文雪的世界,他的爱恨根本就无关紧要在他得知文雪对他怀有同等的爱以后。 总之他不想看到文雪再有一丝难受。绝望的感觉很不好受,他承受过就已经足够了。 任他纪优此刻想了一千种一万种结局,文雪都已经抽出一叠纸,慢慢地看起来。 支撑他读下去的理由只有文章开篇第一句话。 “我叫纪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久到纪优怀疑下一刻就会出现白发苍苍的文如意、佝偻着蹒跚过来。 对了,文如意是谁......? 随后纪优暗骂自己一声,连文雪他妈都险些忘了。 终于文雪的视线在最后一页纸上停留了许久,他的手剧烈的颤了一下,然后险险抓住了将要下坠的一沓纸。 纪优突然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文雪靠在办公桌上,深深抱住了头,然后他一只手扣进了发根,带着发狠的力度,重重地把头发揉了一遍又一遍。 他抬起头的时候,纪优看到他发红的眼眶。 纪优立马zhà了,同一刻心脏绞痛起来,“不是...这不怪你,是我自作自受。” “我自作自受,真的...”重复着他根本不可能听到的话,纪优在他身侧打转。 直到察觉自己的声音率先带上了哭腔,纪优才戛然而止,拿手腕擦掉满脸的泪,乖乖抱着膝盖呆在文雪身边,好像这种yīn阳两端的陪伴能分担一些痛苦似的。 其实绝没有分担,两个人的痛苦叠加起来,简直快要压垮了空气。 文雪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着,放在桌面上的手抖的不成样子。 枯坐了半个时辰,文雪终于伸手,纪优以为他要缓过来了,文雪却重新拿回那叠《千里搭长棚》,如数珍宝的用指腹摩挲着尖尖的页边。 他翻回第一页,重新看起来。 “不要!”纪优失声喊出来。 文雪认真的在看,好像个品酒人,对琼液有虔诚的爱护。 一个下午的时光匆匆过去,文雪一动不动,只重复翻书这一个动作,看完了第一遍,回头看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篇幅并不长的一部作品,被他来回翻阅了数十次,看的那样认真仔细,似乎不是在看文章,而是在温习他缺席的这五年。 看最后一遍的时候,文雪无声默念,像在把纪优写出来的所有情绪都放唇齿间品味。 把他的快乐,取出来装裱。他的悲伤,拿过来缝补。 办公室里寂静没有一丝声响,只有纸张翻阅的时候,那样浅浅的唰声。 但在看不见的空间里,纪优哭哑了嗓子,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止他停下来不要看,满心绝望的道歉,他双手合十,请求上帝别让真相来临。 哈尔滨一栋欧式别墅里,文如意正坐在沙发上,佣人在二层收拾屋子。 她捏着电话,神色平静的跟电话那端说话: “嗯……我已经想了很久,甚至可以说是挣扎过很久,才做的这个决定。” 电话里一个沉稳的男声说:“如意,孩子的事我没有你了解,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工作重心放在事业上,我经常反省自己给过他什么。只有这样的生活条件,和一些疾病。” 文如意当然知道这个“疾病”指的是什么,她无声的微笑: “文雪和你一直不太亲,但这应该也是他还太年轻的缘故,我知道你很介意,但日后会好的。” “希望吧,这件事……你真的想好了?” “是的,我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看待的。” “我尊重你的决定,也尊重我们儿子的决定,最主要的是,我相信他的意志。” 文如意看起来非常温和,和丈夫讲话的时候无意间卸下精干的武装,她说: “你真的没有其他想法?” 男人停顿了一下,轻笑起来: “不能说全没有,比如我就非常好奇,你先前反对他俩这事的理由,能编成一本地方法律那样厚的书,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又突然接受了,很难想象你是怎么推翻自己的。” “没有推翻……” 出乎意料地,文如意淡淡的说,这时候她站起来,步伐迈的很慢,她走到客厅的落地窗边,抬头看天幕中云彩连成一线,接在大地的尽头。 “我的儿子会走上这样的路,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他,无论如何,这个群体的弊端永远存在,对同xìng恋的鄙夷和反对我仍然持有,因为我是个正常的女人。而我终于决定放任他爱自己的同xìng,则因为我是他的母亲。” 文如意脸上没有带妆,眼角有浅浅的皱纹,但抬着下巴的模样依然凌厉,日光却为她的侧颜洒上柔美的弧度 “这五年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我想看的不是我儿子当个正常人结婚生子,而是看他幸福的过完这辈子。哪怕这份幸福被我亲手阻挠了很久,我也想要现在还给他,即使是迟到的、残缺的,我也为此在所不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送霸王票的小天使~谢谢喜欢!今天起床发现突然涨了很多个收藏,开心的打转~是有人跟亲朋好友安利了嘛? 第20章 (二十) (二十) 挂完这通电话,文如意想了想,给文雪拨过去。 办公室这头,文雪手机屏幕亮起来,文雪这才放下一沓纸,接之前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提示。 文如意听见电话接通,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文雪也没有率先开口,两方尴尬的一阵沉默,随后文如意才清了清嗓说:“陆小拂走了?” 说出口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在说什么,口气听上去还特别排斥。 果然文雪皱起眉,他盯着封面上“千里搭长棚”五个字,忍住没有发脾气: “走了。” “哦....她有没有说什么?” “你想听什么?” 文如意有些讪讪地,“不是,我只是问问,她有没有跟你说纪优最近的情况怎么样了。” “她有可能跟我说吗。” 文雪撑着额头,很快文如意也记起陆小拂句句含嘲带讽的话,又听见电话里一通杂音,她忙说:“先别挂!” 文雪说:“我是一定会回去找纪优的,我跟你说过多少” “我知道。”文如意打断他后半截话,文雪拿不准她究竟在想什么,只听文如意吸了一口气,重复道: “我知道......” “如果你真的只有跟他在一起才开心,那你就去找吧。” 轮到文雪愣住了,他彻彻底底地呆了一下,同时呆住的还有纪优。 不同的是文雪很快眼里一闪而过了欣喜,而纪优傻傻地愣在原地,半天也不能作出一点反应。 “你.....”文雪似乎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有些拘谨地说了一个字。 文如意似乎微笑了一下,“怎么,你不想去了?” “不是。”文雪立刻否认,“我只是惊讶...” “没什么好惊讶的,我...”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文如意停顿了下,才说,“我会去给你安排机票,还有落脚的地方,但你答应我,这几天先好好工作。” “好。”文雪迟疑了一会儿说。 既然正事已经讲完,文如意捏着手机陡然很无力,干巴巴地再讲两句,就预备挂了。 “等等..”文雪却叫住她,“..等等,谢谢你。” 顷刻之间文如意竟然有种酸楚的感觉,眼眶鼻尖都叫嚣着,一个要分泌液体、一个则要变红。 她一句话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挂掉电话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攒在手心里,靠在窗边久久没有动静,直到家里打扫的佣人进了又出,她才重新打开手机,拨了纪优的电话。 拨之前她做了很长一番挣扎,但谁料并没有拨通,文如意皱着眉,又拨了一遍,还是显示空号。 她只好作罢,打给助理小冯,叫她买了最近的机票并订下酒店,最后她轻声和助理核对: “嗯,两张机票,另外最近一个月的会议我都不接了...” 文雪自从挂掉和文如意的对话,就迫不及待地站起来,然后他想到什么似的,把那册千里搭长棚重新装回公文袋里。 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从《千里搭长棚》中抽出最后一页,对照着上面写的陆小拂的电话号码,拿手机打给了陆小拂。 响了两声被接起来,她的声音还是听起来冷冷淡淡,叫人立刻想起了她瞧人的眼神。 “我是文雪。” 等待了一会儿,陆小拂说:“这是在提醒我挂掉吗?” 文雪笑了,换了一只手拿电话。纪优发现,文雪对陆小拂真的是格外宽容,已经到令他发指的地步了。 文雪扬了扬眉,“你还在哈尔滨?” “回杭州了。” “你不是来哈尔滨上大学?” “上个屁大学。”陆小拂这是承认自己没考上大学,文雪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满嘴跑火车的样子,头疼的摁了摁太阳穴。 “纪优也由着你这样胡来?” “......”陆小拂笑了笑,“我当然瞒着他的啊。” 纪优听的一愣一愣的。 陆小拂竟然还在瞒着文雪,连他也摸不清陆小拂究竟想怎么样了,她当然不会这么好心地瞒他一辈子,但还能做什么呢。 可是我已经死了...迟早他都要知道的。 “......” 耳边文雪好像说了什么,他们的对话无疑还在继续,但纪优觉得有些困了,困意异常熟悉,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且不如活人那样可以掌控,反而来势汹汹,誓要取他项上人头一般。 纪优警觉有些东西要消失不见了,于是扛不住困意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再次抬头看了文雪一眼。 他正把那叠《千里搭长棚》放进书柜。 纪优手指痉挛地颤动一下,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陆小拂放下电话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已被揿了又揿,早在文雪打来这通电话前,她点的外卖就到了。 送外卖的一直在摁她家的门铃,一声接连一声,手机更是不住地提示有其他来电。 好容易放下电话,送外卖的还不气馁在楼下等着,陆小拂气冲冲地摔下手机,接起门铃就是一顿吼: “知道了知道了!” 老式住宅没有设电梯,陆小拂家正住在最顶楼,撂下门铃的时候她才觉得没什么底气。 毕竟晾了人家十多分钟还不给个好脸色看,陆小拂虽然自封杭州一姐,但这样实在没个底气的事她做不太熟,开门的时候更是做好给喷一脸的准备。 谁知道门后出现个年轻英朗的脸蛋,虽然穿着外卖服,不难看出帽檐下是个学生的模样。 他一开门就迫不及待地扒开门,谨慎地朝里看了一眼,陆小拂给他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有事吗?”他压低了嗓门。 陆小拂莫名其妙极了,“什么事?” 外卖员看了她许久,好像才放下心来,把手里的餐盒递过去说:“你咋一直不开门啊,你知不知道上回有个新闻,就是个女业主独自在家点外卖......” 他接着说了一个惨烈惊悚的“zhēn rén真事”,陆小拂愈听愈不对劲,好像从报刊里的劣质杂志里看到一个狗屁不通的恐怖故事一样,终于露出不堪重负的神情。 小哥得意了:“所以说要注意安全啊,不过你也别太怕,法治社会...” “不是,我只是在想,这新闻不会是你在看盗版小说的时候右下角弹出来的吧。” 外卖小哥挠挠头,一边擦掉额角的汗一边说“记不得了。” 陆小拂复又看了他几眼,侧身让开说:“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可以吗?”小哥嘿嘿地笑,一张柔和英俊的脸上笑的眼睛都没了,他进去喝了陆小拂接的水,又靠在门口和她聊起来。 “你看着不大啊,怎么出来送外卖了?”陆小拂问他。 “哦,我是二中的学生,反正放暑假嘛,出来打工挣点钱。” “二中?”陆小拂偏头一想,“重点高中啊,高三了吧。” “嗯。”小哥笑呵呵地说,不久便要下去了,还有活要赶回商家拿。 见他告别,陆小拂靠在门边摆手:“bye。” 关上门以后小哥恍然大悟地转身,想要再敲门,抬起手却尴尬的放下来了。 随后他到楼下,长腿跨到自己的电瓶车上,拿出手机划拉两下,找到了前一个订单的客户信息,复制了一个手机号。 犹豫了一会儿,再把手机号复制到微信的添加好友里,做完这一切他突然有些心虚,耳根都红了,许久才点下确定。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三天,三天的时间,足够文雪料理完手头急事,再把公司的一些资料和活计jiāo给底下的人。 因为任淼淼的反应自上次来就有些奇怪,文雪就刻意让人避开了她,直到登机那一天,坐在机场候机,文雪拿出手机,瞎给纪优拨电话。 文如意在一旁看到了,问文雪自己该怎么和纪优说好。 文雪也就真的和她讨论起来,叫她别太担心,并且见到纪优以后回避片刻。 “嗯....好。”文如意认真聆听,偶尔颔首点头,像个应当得到褒奖的学生。 开始检票了,文雪最后给陆小拂打去电话。 “纪优...明天在吗?” “你明天来?”陆小拂反问。 “今天的飞机,凌晨飞到,白天去找他。”对陆小拂的说话方式见怪不怪了,文雪平淡地说。 陆小拂长长地哦了一声,“地址就是我发给你的那个。” “嗯,你...告诉他了吗?” 陆小拂不回答。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当做是默认了,文雪着急地问了一句。 “....他没有。” 说没有失望是假的,文雪简单调整了一下,接着问纪优喜欢吃什么,好让饭店的厨子准备。 陆小拂嘲道:“还真贴心你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这问的文雪一窒,但陆小拂没再接着为难他。 “唐排煲、牛肋条和粽叶鸡。” “这是他喜欢吃的?”文雪隐隐觉得不对,但说不上来,便随口问道。 “不是,这是你喜欢吃的。纪优告诉我的。” 陆小拂直接撂掉了电话。 听着忙音,文雪连把手机从耳边放下来都忘记了,半晌苦笑了一下。 文如意看在眼里,不难猜到是陆小拂又把人给呛了,她虽然心底叹气,但什么也没有说。 几个时辰的飞行,文雪在机上支着额头浅浅的休息,到达杭州的时候,果然是在凌晨,江南一带在这个月份有独特的闷热,夜半还是凌晨都不例外。 去到酒店洗了澡睡了一觉,实则文雪压根没睡着,日上三竿的时候,终于捱不住从床上起来,花了十几分钟把自己拾掇好。 他再次尝试和陆小拂联系,陆小拂第一次没接电话。 文雪也不太放在心上,用完早饭,文如意擦拭着嘴,笑说: “我知道你想见他,事先叫了车,正在酒店门口等着。” “....谢谢。”文雪眼神一亮,手边的咖啡拿起来一饮而尽,恨不得立刻就要走了。 在车上的时候,纪优逐渐恢复意识,如同上次一样,睁开眼就是在文雪身边。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是怎样睡去的,睡去的前一刻还是文雪在往书架上放文件。 难道鬼也有生老病死吗? 纪优惶惶的想,很害怕每一次睡过去都代表着什么,或许以后自己会变成一个老鬼,跟在文雪身边,步履蹒跚的追不上他。 但他试着移动,抬手,转身,没有一处不顺利。 太好了太好了。 还容不得纪优继续心酸的感慨,他就发现文雪身边坐了个女人。 看着三十多岁,保养的很好,依稀可以分辨出年轻十来岁会是怎样清丽的五官。 “没见过啊...”纪优虽然心小,但不至于把这个年龄的女人跟文雪搭上关系,上次醒来在公司门口那个靓女才是他的重点声讨对象。 听文雪和她的对话,纪优算是听明白了,那人是文雪的母亲。 “没道理啊,怎么没印象...” 纪优始觉得有些奇怪,但没去细想,因为他很快就发现,文雪正往他生前住的地方去。 到达陆小拂给的地址时候,下车两人都是一皱眉。 纪优生前住的是租来的小区电梯房,小区管理很不好,清洁工人几乎没有,乘坐电梯上楼的时候,怀疑呆的不是电梯轿厢,而是个会移动的垃圾箱。 电梯缓缓地朝14楼升去,文如意这时候接到任淼淼的电话。 她这才发现,任淼淼足足打了十个电话,看起来还是不间断的在打。 她很清楚任淼淼必定是才得知文雪离开哈尔滨的消息。 又不是不回来,怎么这样沉不住气? 如果文如意接起来了,肯定是会这样说,但眼见着就要重会纪优,饶是文如意也有些紧张,掐掉了任淼淼的电话,开了勿扰模式。 “是谁?”文雪察觉到。 “淼淼...”文如意轻叹,随后安慰说,“我会向她解释。” “不用,我回头自己跟她....” 电梯叮一声到了,文雪率先一脚踏出来,还在和文如意说话。 然而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第十五层电梯口,竟然堂而皇之地摆着两幅花圈。 文雪皱起眉,不假思索地往没摆花圈的一侧走去,走到门前却发现门牌并不是陆小拂写的那个。 他再次对照了短信息,难以置信地转身,试着去了花圈那一侧。 白色夹着紫的花圈朝右侧摆开,像在引领着他们朝里走去。 这一层最里面的住户人家房门是大开的,里面隐隐传来一点响声。 纪优一出电梯就浑身冰凉的呆在原地,哆嗦着想动,却手脚不听使唤,只能看着文雪折回来。 好半会才拿回支配身体的权力,纪优徒劳的伸手想牵住文雪,叫他不要走下去。 文雪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道是什么催动他抬起脚往里去的,视线逐渐拉近,入目是正方墙壁上扎着的花牌,两边悬着空白祭幛。 他本可以转身就走,但是屋里正中央却是一个熟人,毫无悬念的正把真相缓缓揭开,血淋漓的伤口公之于世。 陆小拂就背对着他们站在这间宛如灵堂的屋子中央,穿着一身黑胸前戴着白花,正伸手往长桌上续“长明灯”。 闻见脚步声她回头,看见文雪与文如意便粲然一笑,若无其事地将手上活计做完,她再回头,动人的五官第一次给人以“可恶”的观感。 “你们来啦。” 第21章 (二十一) 等一下...不要看.. 纪优大口的喘气,他身体不自觉朝前移动,直至文雪的面前,可笑的想用自己并不存在的身体挡住眼前的一切。 也正是如此,他更加清楚的看到陆小拂水墨画一般典雅的五官是如何迸出冰冷的恶意,又是如何收敛起其中捉弄人的邪恶,是剩下一汪深而寒的潭水。 像深不见底的谭,除去了周围绚丽的桃枝,或是点点霜雪,终于褪去“美”的装饰,只留下令人惊怖的漆黑色。 纪优只能做到看着陆小拂,他无法回头看哪怕一眼。 他怕了文雪,他真的怕了文雪,恨不得立刻长眠,也不想回头接受他一个眼神。 “纪...优呢。” 然而当文雪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纪优还是浑身一激灵扭头就看过去,文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一只手搭在墙上。 “就在这里啊,到处都是他,你看不到么。” 陆小拂执起一张祭幛,然后手指开始颤动,乃至整条胳膊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但她没哭,她觉得自己应该要骄傲。 临至纪优死去,她都没能看他幸福,但她可以终于等到他爱的人尝到这种痛苦。 但是为什么,她这一刻猛地想到在哈尔滨初见文雪的时候,他说“你很像我一个故人”;想到当时去公司里找文雪,他神采奕奕地让她转告纪优,他会来杭州找他,包在西装里的面孔那一刻的确像纪优深爱的男人;想到前一天他终于来到杭州,语气中按捺不住的喜悦,问她纪优的口味。 “我也看不到....都看不到,再也看不到了。” 陆小拂眼眶变得很湿润,文雪轻轻撑着墙,他知道自己往这面墙上注了多大的力气才不至于把自己摔下去。 文如意最先理好心情,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想伸手扶他,却被粗.暴的挡开了。文雪再开口的时候沙哑无比: “为什...么看不到,他不肯见我吗。” 他分明盯紧了陆小拂的唇想要一个回答,在她张嘴的那一瞬间又仓皇地补说道:“我可以等。” 陆小拂终于哭了,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很难优雅的流,她的肩膀剧烈的抽动了两下,突然大喊: “你等个屁!他死了,纪优死了!” 一片死寂。 纪优的世界也突然静下来,他的世界突然黑白化,那个有关于他的、最深最深的秘密终于被人嘶吼给全世界听,并且他清楚的看到,另一个,一直被微小的他憧憬着的、强大的世界分崩离析。 那是文雪的世界,纪优走不进去,也或许曾经走进去过,在记忆中一直是金属的冷色调,空气中漂浮着铁灰色的扭转钢,整个世界充斥着有条不紊的精明。 直到它崩塌的那一刻,纪优才看见,文雪的世界跟他一样,他也不是神。 “你说什么?” 相对于文雪可笑的求证,陆小拂异常冷静。 “纪优已经死了,我说过他得了重病。” “但是你说他已经.....” “是啊,他一劳永逸的痊愈了,难道不是吗。” 陆小拂含泪微笑,她看着文雪再也撑不住跪到了地上,文如意后退一步捂住了嘴。 走上前每个字都用力无比,“没有人会等你一辈子” 纪优看见文雪再也撑不住跪在地上的时候心脏忍不住缩了一下,陆小拂上前的时候,纪优甚至忍不住想挡住她。 别说了。他想这么告诉陆小拂。 文雪却任由陆小拂走到面前蹲下来,近距离看她被泪水湿透了的脸庞。 “他已经把整个读书的年纪都献给你了,你为什么不知足,你为什么要让他等五年?” 纪优心里裂开一瓣一瓣,以为已经搅烂如泥心脏重新迸发出剧烈的疼痛。 他想阻止她不要再说,但在这里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五年,只有在小说里才显得那么短暂,古往今来的所有作家,没有人能用文字丈量五年的长度,只要论起时间,笔下永远只浅薄地折shè出一行话: 很多年过去了。 除了真正经历过的人,没有人能体会到五年究竟意味着什么,它蕴含着那样无望的等待。多少年过去,都怪自己当初一语成谶,竟然说这辈子只遇见过文雪一个人。 因为从那以后真的就再也没遇到过别人,生命中路过的人都是空白一片,脸上的五官淡得好像一把就能抹掉,兜兜转转,只有文雪一个人鲜明张狂地刻在纪优的人生里。 “你为什么要让他等你五年...” 陆小拂蹲不住,竟然和他一样跪下来,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纪优此生至爱的两张脸首次重叠在一起,因为他们的表情太相像了,一模一样的痛苦,一定源自同一只仪器,名叫纪优的仪器。 文雪只是闭上眼,纪优就泪如雨下。 “对不起...我死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纪优颤着手,想伸手去触碰他,但不意外的穿了过去。 陆小拂也在浅浅的啜泣,纪优痛苦至极,脸上泪痕斑斑: “不要再为我哭了...我连碰都碰不到你。” 苦苦伸手,他对着陆小拂,那一瞬间,竟然忘记了她的名字。 忽略掉面对陆小拂的一个瞬间那样诡异的空白感,纪优费力地在脑内搜刮,似乎将脑壁刮的又轻又薄了,才记起她是谁来。 这太诡异了。 纪优直觉不对,同一时刻,陆小拂和文雪的声音骤然悠长起来,虽然还在耳边响,却如同被另一种声波干扰,叫人听不真切。 纪优直直挺着脊背呆在那里,陆小拂穿过他,文雪穿过他,文如意也路过他的身边。 而纪优则全然不知,他被彻彻底底地和现实隔绝开,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 天色渐晚,黄昏如一只利箭shè入天际。 文雪驱车行驶在山路上,他们曾经在这座高峰上等日出,大冬天,两个人,还没等着。 前些天文雪和纪优才刚大吵一架,原因是纪优骂了文如意,文雪登时zhà了,文雪怒气当头的时候说话比纪优还不中听,还没说两句纪优就踹散了一张凳子。 冷静下来后,文雪不想为这事和他闹开,只知道纪优这小孩没见过世面,不知道罗曼蒂克管不管用,文雪带他去看日出。 谁知道纪优最出名的不是没见过世面,而是不识相。 坐在车上他抖着腿:“你妈怎么没跟来啊?” 文雪不理他,他更加得意了:“还装深沉,你这么爱你妈干啥不带上她啊,你咋不跟她过一辈子啊。” 末了他还“啊”了一声,加重语气。 文雪勉力压着突突乱跳的太阳穴,不想在自家司机面前闹笑话。 纪优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更何况说到现在已经不是给了一点颜色的问题了,他一路上逼逼叨叨,哼哼唧唧地埋汰人。 下车的时候他都忍不住要给自己加冕称王了,谁料才打开一侧的车门,文雪不动声色地,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我靠!”这一脚说不上重,但也不那么轻,纪优猛地踉跄了几步,回头张口就骂。 文雪跟在他后面出来,叫司机开走等他们,然后看了纪优一眼。 纪优怂得很认真,“哥。” 文雪一把拽过他,纪优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讨饶,连拉带拖的把他拽到平地上,让他坐下来,居高临下地问: “知道错了?” “知道。” “错哪?” “不知道,认怂不需要理由。”纪优倒还实诚。 文雪拉过他粗.暴地亲了一下,含糊地说:“别说我妈。” “凭什么!”纪优是真的不乐意,他认为文雪根本不知道文如意都干过啥事。“你妈就可以说我了?” “她怎么会说你。” “她真的说我,她上回说我是小混混,不上进,专门拖累你的。”纪优有点委屈,声音越说越小 但文雪根本不往心里去,“没说错啊。” 纪优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拖累你?我他娘地哪里拖累你了?” “......”其实文雪压根没听到他之前最后一句话,只好头疼的捏眉心,“我不是这个.....” 还没等他讲清楚,纪优气昏了头,直骂他是个狗.生。 文雪一听就怒了,捏着拳头叫他再说一遍。 纪优浑身最硬的器官就是嘴: “文雪你这狗.东西” 文雪似乎很想揍他,忍了又忍,最后冷笑说:“也就是你没有妈的会这么说了。” “我去你的”纪优气险些顺不上来,心里一下又难受又酸楚,骂了个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文雪说出口就后悔了,看纪优愣愣地一言不发,心里怪不是滋味的,他上前伸手想拉纪优起来。 谁料这时纪优回过神了,狠狠踹了他一脚泄气,这一脚蹬狠了文雪差点当场跪下去,反应过来他盛怒至极,一把摁住了纪优的肩膀,提起拳头就往他脸上招呼。 但这个拳头到底还是没有落下来,因为他看见纪优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流出来。 然后纪优睁开眼,哑着嗓子说:“你打啊。” “哭什么?” “哭老子冷。” 文雪看了眼他的羽绒服:“你冷个屁。” “我他妈就是冷!” “为什么冷?” “因为你名字里有个雪字。”天知道纪优在胡说八道什么,“本来就很冷了,看到你更冷。” 文雪简直要笑了,纪优接着说: “所以以后夏天喜欢你,冬天不喜欢你。” 文雪这次真的笑了,在纪优脸庞的泪痕上啄了一下:“不能都喜欢?” “不能,没得谈,太冷了。” 纪优仿佛没觉得这是个笑话,一字一句,一板一眼的说。 文雪面无表情的把着方向盘,绕过一圈又一圈山路,纪优的一生走马观花的被他回忆过,那样短暂的一生,和没法丈量的感情。 那个没什么素质却慢慢不再脏话满嘴的纪优,明明像个多动症但在他备考的时候动也不动一言不发的纪优,那个为了他改掉所有坏习惯,笨拙地想把最好的一面露给他看的纪优。 文雪视线一糊。 随后他猛然察觉了什么,电光火石间将手刹猛地一提,用力却过了度刹车盘瞬间抱死。 血雾在眼前zhà开的时候,文雪眼眶终于彻彻底底地湿透。 为什么当时没有好好珍惜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已经接近尾声,写到结尾是最慌的时候,光是结局我就已经构思了几十种了,有些感情还需要慢慢写,每天3000 的更新有点吃力,可能会改隔日更,不好意思啊。 第22章 (二十二) (二十二)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那样沉闷压抑的光罩在头顶,压的生疼。 文如意侧坐在长椅上,面对着手术室,想要把那盏红灯望个对穿,周边幽绿色的灯光,洒在陆小拂身上。她一直闭着眼睛,眼线浅浅地拉开很长,神色瞧着很疲倦,似乎才经历过一番不那么合意的对话。 半晌她哑声说:“那我该怎么办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越看着他,越想到纪优,我的亲人是纪优,又不是他文雪。” 文如意脸上素净,终于显出她这个年纪应有的老态来,沉默了一会儿她说: “你还年轻。” 陆小拂却想到了看过的一部电影,依样画葫芦道:“我不年轻了,我只会越来越老。” 文如意看起来不赞同,但却没说什么,先前已经把纪优的事了解透彻,她很明白,自己的后半生中一切欣悦,都会像股份一样划给那个孩子,这是她欠他的。 “他最后....走的时候....” 文如意艰难地措词,近来的事情太多了,正当她搜肠刮肚的想再问些纪优的事时,陆小拂已然听明白了,打断她说: “不知道,他...在出租房里死的,第二天我联系不到他,去他家的时候才” 陆小拂抿住嘴不说,文如意却突然发问: “你想他赔命吗?” 陆小拂一怔,文如意紧紧地盯着她,再次问道: “你想文雪给纪优赔命去吗。” 多新鲜哪,这词好像不久前才和人说过。 陆小拂下意识想摸烟,却想起来这些天已经抽完了一包,只好放下手,回避了她的目光: “不好说,但是文雪他会怎么样...我不在乎。” 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文如意猛地站起来,一副想上去又不敢上去的样子,几个人推出文雪的时候,文如意才跑到病床边,颤抖着问: “我儿子...他、他怎么样?” 随后走出一个医生,摘下口罩:“命很大,脊椎边断了三根肋骨,但没有戳破肾脏,轻微脑震dàng,主要还是左腿失血过多,恢复得好不会影响后半生运动。” 文如意好像突然泄了气,闭上眼跪了下来,无声地战栗,医生忙去扶她,文如意抓着他的衣服才勉强站住了: “可以去看他吗?能看吗?” “可以,不过麻醉还没有过。” “噢噢...好...”文如意连声应,想报以感激的一个笑,张嘴却尝到一片眼泪的咸,这才意识到情绪失了控,连忙道歉。 待医生走后,文如意抬头发现陆小拂一直看着她。好像在细细分析什么,尔后终于从中品味到一丝值得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慕的成分。 那默默又细致的咀嚼般的羡慕,在文如意看向她以后仍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文如意:“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陆小拂别开眼,“我只是在想你对文雪的感情如果能分一点给他的爱人,纪优也不至于死了。” 文如意用探究的目光看了她一遍,缓缓问道:“纪优他.....是胃癌死的,是吗?” 只要谈起纪优,文如意那无时无刻不挺直的脊梁好像瞬间就矮了一寸,陆小拂分辨得出她这微妙的变化,于是回应地也分外狠厉。 只是这一次她沉默了良久,或许是没想好该先讽刺文如意那少得可怜的底气,还是就事论事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亦或是这件事情的答案,本身就难以言述。 “不是......不全是。” 面对文如意突然睁大的双眼,她笑了一下,这大概是一个奇异地笑容,因为紧跟接着她眼眶中源源不断地滚出泪水。 “你打来的钱他分毫没动,他宁可吃穿住行都靠自己那点微薄的稿费。起初很艰难,第一个月他分毫未入,后来才慢慢地挣到几百来块。” “而他在死前一个月,就停止了小说的创作,他的最后一篇文章,记录了他和文雪的故事,用的全都是真名,不可能发表。” “他也确实没有发表,连我也没有告诉。在我发现那篇文章的时候就一直是存稿状态。他从很久以前...就不再给自己创造收入了。” “如果他没有因病死掉,也会活活饿死。他确实没有立刻自杀,但他也不打算活了。” “我经常在想,为什么会有人选择用这样蚕食的死法来惩罚自己呢。后来我想清楚了,因为那时候纪优也很困惑,很迷茫,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种困惑的源头就在于,他.....真的等不住了,但他那么爱你的儿子。”陆小拂泣不成声,但她用盈满了泪水的眼睛死死盯着文如意,她的初衷是从文如意脸上捕捉到震惊和悔恨,没想到最后自己眼前模糊一片,分不清任何。 “所以他才会停止再为生计忙碌,把全部的未来都押在文雪身上。如果等到了,他就活,等不到,他就死还好最后是胃癌带走了他,最起码免了知道真相的苦。” “毕竟他什么也没等到。” 陆小拂胡乱擦掉眼泪,看着文如意因为震惊而瞪大的双眼,因为痛苦而不停颤抖的嘴唇,她想扬起一个胜利的笑,但做不到,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脏也在一抽一抽地疼,试着去感触和分辨,发现这不仅仅是为了纪优。 那还能是为了谁呢。 陆小拂咬牙切齿地捏住拳头,如果不是文如意就在眼前,她一定会用拳头砸向自己的心房,命令它停止可笑的抽痛。 文如意捂住嘴,紧紧地闭上眼痛哭,沉闷地哭声撞击在她的掌心,几个来回碰撞后还是悠悠飞出去,传进陆小拂的耳里。 文如意跌坐在一旁的长椅上,陆小拂漠然看着她,一言不发。 或许等文雪醒来,就应该进去告诉他纪优等到最后有多绝望,那自杀的念头,如果再加上一句“纪优已经为你死了,你为什么不赔上你的命还给他?”更为好。 这个想法甫一出来,文如意好像听见了似的,哑声问: “你不会告诉文雪,对吗。” 笑话。为什么人人都觉得文雪才是她哥,才值得她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叫他高兴开心。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说?” “你...是个好女孩,不会一直想让别人难过。” 陆小拂简直听笑了,“文女士,你忘记是我骗了你儿子,把他骗来杭州又告诉他真相,害得他跑到山上飙车出车祸的吗?” “因为你对纪优的感情太深了。” “废话!纪优是我哥,对我最好的人!”陆小拂暴躁地甩手,又用左手摁住右手,压着声音吼她。 相反,文如意微笑,是一个和文雪冰释前嫌以后经常露出的笑容。 “感情是相通的,你会这么做,是因为纪优的死让你一直很愧疚,你才会忍不住想转移给别人,现在这份愧疚将尽了。” “没有尽,我一直” “或许没有吧,但剩下来的那些,你比我更清楚必须要自己承担了。再叠加给旁人的话,只会引来新一轮的痛苦。” 文如意接着说,“其实你也很心疼文雪,他很爱纪优。” “狗屁的爱”陆小拂红着眼睛吼,“他太迟了!” “很迟,但是不能否定这份爱。爱情里所有人都有资格犯错,只是有的可以破镜重圆,有的却错过了。” 陆小拂闭上眼睛。 文如意说:“所以你昨天才会一直的哭,我也是女人,我分得出来你因为什么而流泪,真的只是回忆起纪优的死吗?有没有一点,是因为他们错过了?” 这时医护人员出来同她打手势,示意文雪醒来了,家属要探望的可以现在进去。 文如意拿出纸巾擦拭眼睛,她没再去看陆小拂的反应,她要干练地,不可一世地,用天塌下来也能顶住的姿态进去看她的儿子,这个时候她不能垮。 文如意进去以后,陆小拂才终于支撑不住,顺着墙壁蹲到地上。 “怎么办....怎么办,纪优。” 第23章 (二十三) (二十三) 与此同时,一只野鬼正从病房的墙壁跌跌撞撞地冲出来,撞见陆小拂的时候,甚至还保留活人的特xìng猛地一刹。 纪优快疯了,意识清醒过来就看见文雪躺在病床上,缠着绷带打着吊瓶的样子,好在他后来醒了,他的母亲接着走进来,坐到床边。但文雪没有看她。 纪优发现自己对文雪的妈妈感觉很奇怪,分明是不认识的人,却意外地有一股熟悉感,好像本该认得的。 但这种熟悉感在撞见陆小拂以后变得微不足道,纪优这次直接张口,似乎有一个名字在喉边滚着。 “......” 纪优张嘴,又艰难地合上,这个动作三番五次地重复,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个女生熟悉地可怕,但每当奋力的在脑海中搜索跟她相关的记忆时,那股熟悉感却如同抽丝般,慢慢消退了。 “我们.....”困难地启齿,纪优搜肠刮肚地想问她一句,脱口而出地时候骤然意识到,她听不见。 纪优于是不说话,他想了想,落到她面前。 她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眼眶边上肿了一圈,脸上一片残妆,眼睛还大睁着,一颗接一颗地眼泪争先恐后地掉下来细看是这种架势,但远些看去,眼泪倒冷静很多,出了眼眶就汇成一道泪痕,默默地挂在脸颊上。 纪优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很奇怪的感觉。 当他伸手去探自己的眼睛时候,吓了一跳。 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泪水湿透了。 感觉好像.....忘记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纪优跟她相对垂泪,越是震惊又失措地想把自己脸上泪痕抹掉,越是抹完一道又一道。纪优虽然不明所以,但隐约摸到些门道,蹲在一旁煞有介事地哄起来: “你别哭啊....”怎么又哭。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刚才一瞬间,似乎这个女孩子哭过很多次一样,而自己次次都会安慰她,不厌其烦,又带着一点点很娘pào的痛惜。 这时文如意从病房里走出来,打开门的时候明显踉跄了一下,陆小拂听见声音,抬头冷不防对上了她的视线。 两人都没有说话,文如意先张口,却是用口型说了一句话,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声音低微地听不见,只好提高嗓子,又重复了遍。 “他想见你。” 陆小拂扶着椅子站起来,她不作声地揉了揉发麻的小腿,走进病房的时候文如意似乎想抓住她说一句话。 而她手上像是长了眼睛,在被碰到之前轻轻别开了。 文如意脸色一下子很灰败,连唇上的光泽都霎时间黯淡了不少,她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上了病房的门,发出“砰”一声响。 文雪听见声音,看向门口,沙哑地说:“进来。” 陆小拂捏着包进去,门在身后合上,她逆着光,看不清文雪脸上的神情,或许在看她,或许没在看她,又或许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是没有一点压迫感的眼神,区别于他以往任何一个眼神,浓浓地绝望制造出新的密度,沉重地压在心头,喘不过气来。 “可以再跟我说些纪优的事吗?”出乎意料地,文雪冷静的问了一句。 陆小拂沉默一会儿,突兀地说:“他其实喜欢吃油zhà冰淇淋、关东煮和西湖藕粉。” 文雪不作声,陆小拂微笑,费力地像是将一块干涸的地皮向上提,才把嘴角提出一个弧度来:“不过那天跟你说了,你也凑不齐啦。” “我可以。”文雪这一句话,陆小拂怔怔地闭上嘴,连零星一点笑意都挂不起来了。 “接着说。”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怕你”陆小拂说完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而文雪似乎看着她笑了一下,说; “没关系,我不在乎,说他....最后那段日子吧。” 陆小拂看了他一会儿,放下手上的包,脸色一寸寸漠然起来。 “他清醒的时候,从来不喊你的名字,但他只要意识模糊了,哪怕才抱着马桶吐完,都会喊你的名字,一遍一遍。” “嗯。” “查出胃癌的时候,他很高兴,他说等你终于可以有个期限了,不用再一直等下去...但后来他又偷偷地发呆,觉得原来可以再等久一点的。” “......嗯。” “他很喜欢你。”陆小拂咬着牙,迸出这句话。 文雪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她话音里咬牙切齿地成分,温柔地说:“我知道,我也爱他”。 纪优在门外迟疑了许久,最后不管不顾一头扎进来的时候,恰好听见这句话。 他等了五年,都没有等到文雪回来,但他死后,却亲眼看着文雪的真心逐渐揭开。 迟吗?很迟。 但这句话的价值没有变。他虽然不能再给予回应,但却实实在在接收到了,能把爱情确认,有时候是比相依相伴更重要的事情。 纪优深吸了一口气,回味着他那句话,忽略了心底一闪而过的心悸。 陆小拂看着他不眨眼,因为她知道下一次眨眼势必会眨出眼泪来。 终于她受不了了,一个箭步踢开了自己的包,几乎想把他的领子拎起来晃: “你他妈傻比吗!纪优已经死了,你爱他爱个屁!你能不能!” “我能不能什么?”文雪看着她,脸色苍白而冷淡,眼底漆黑色一片,那样浓重的黑色,像个旋涡能卷入日后生活中一切事物。 陆小拂看着他,一席话就在嘴边,但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她要怎么表达自己,希望他忘记纪优,回哈尔滨工作、娶妻乃至生子的想法。 “他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要去陪他吗?” 陆小拂只能颤着声问他。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呢。”文雪问。 空气都仿佛胶着了,陆小拂看着他,似乎再呼一口气能当即凝结成霜。 “...忘记他。” 文雪笑:“这不像你说的话。” “但这是我必须说的话,我做过很多事,都代表我的意志,只有这一句,是纪优的意志。” 文雪扬起眉,又放平了,漫不经心地说:“我做不到。我跟他说了多少次,他的意志都是想当然,怎么就不明白。” “可是你不能一直” “我可以。我说过要和纪优白头到老。” 说过吗?纪优傻笑,他记不得了,但现在听的很幸福。 陆小拂难以置信地说:“他已经死了!” “我知道....”文雪说,“我会跟他白头到老,只是天各一方。”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天际,但天际被阻挡在窗帘之外,只有夜色无孔不入地钻进屋来。 仰着头的侧脸,线条异常清晰,纪优恍然觉得熟悉,随后猛然记起来,这是十七岁的时候他的样子,那时候他们的感情还没有公开,没有外界的阻挠,也没有接踵而至的误会和不信任, 一切都太美好的悬在人生里,叫纪优连他一个侧脸的记忆都异常深刻,以至于往后五年里,只能一次次把人生回放,寻找他们相爱的蛛丝马迹。 纪优突然大脑针扎似的一疼,他双目放空跪下来,才后知后觉地死死扣住了脑袋。 “嘶” 好像大脑在重新改组重合,一块块零件敲碎了重新锻造,疼的他一瞬间闭了气去险些忘记自己是什么。 “啊......疼...”纪优痛苦地拿手捶自己的后脑,疼得两眼发昏,最叫人受不了的,是在大脑的深处,仿佛剥茧抽丝一般缓缓抽除着什么。 虽然很缓慢,但无比强硬地逼迫他松开神经,放任地送出一些什么。 有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在商场里抱着心爱的玩具不撒手,又因为不可能永远留在商店,只能看着臂弯里满当当的礼物被一一抽走。 可是他已经死了,他什么也没有,能拿走什么呢? 昏昏沉沉的黑暗中,纪优迷迷糊糊地想,手指抱着头,因为过度用力扣出了一条条蛇似的青筋。 不能松手! 纪优咬着牙,跟着意识走,只是隐约觉得他又要丢失些什么珍重的东西了。 说什么也不能松手。 大脑里传来的痛楚越来越明显,纪优用牙齿抵着舌尖,还是发出断断续续地、潜藏不住的痛呼。 他不知道自己在和谁抵抗,也不知道在抵抗什么,自己又在守护着什么。 但他只是固执地觉得,这一次再松手,一定会失去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文雪...文雪....” 仿佛找到一根救命稻草,纪优哆哆嗦嗦地念起这个名字来,如果现在有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名字刻在手臂上,刻在身上任何一处肌肤上。 间或夹杂着他控制不住地痛苦的□□,但文雪的名字一直没有断过。 “我爱的...文雪,爱人..文、文雪。” 不知道念了多久时间这个名字,纪优的手越来越无力,他只觉自己的口并没有干涸,但有一个名字,渐渐念不出来了。 是什么呢。 纪优着急地要哭了。 “我爱的” 一滴雨融入西湖如镜的水面,随后紧接着一片淅淅沥沥的小雨,千丝万缕地降落在这片大地上,杭州迎来了八月第一场雨。 “是谁?” 第24章 (二十四) 终章:纪优自白 我叫纪优,优秀的优,优异的优,呃...女.优的优。 是一个志向远大、年轻无为、倜傥风流的青年男子,但是,我已经死了。 记不清自己多大了,可能二十出头,也记不清自己长什么样了,勉强算个杭州柏原崇吧。 总之我死在一个比较好的年龄,这话听起来很恶心,但其实大有深意。比如很多人都会忘记男人也有最好的年纪,过了这个年纪,会有小肚腩,会有每天刮也刮不净的胡须,会不再吸引女孩子。 说起女孩子,一直是我比较遗憾的事情。 记得小爷我挨过打挨过骂,曾经用拖把勾倒来校莅临督查的教育厅人员,也曾在升国旗的时候失手点开一个会□□的□□红包,那天不知是岛国哪位女艺人,酥软入骨的□□响彻在国歌中。 但我就是没谈过恋爱,似乎连女孩子的小手都没拉过,我绞尽脑汁地想我为什么没有试着去谈一次恋爱,但越想越头疼,每每到最后想出一身冷汗来。 这恐怕是高中数学题的后遗症,也罢,不去钻研就是了。只是飘dàng在母校高中上方的时候,还是十分扼腕于此事。 记得老头子还在的时候,花大价钱把我塞进了最好的中学,希望我出人头地,有个锦绣前程。 可惜儿子不争气,进了高中也只是吃喝玩乐混日子,导致我趴在墙头看那些穿着制服的毛头小孩,有种看着长江后浪推前浪的诡异感。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可怜我?你想太多了,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 在我心里,本人就是一只厚积薄发的洪水猛兽只是韬光养晦的委实太久了些。 因为无处可去,我就时时飘dàng在母校周边。喜欢趴在母校的cāo场上,看他们踢足球,也看女生慢腾腾地跑八百米,看年纪轻轻就梳着背头的小帅哥,跑到校围栏边偷偷吸烟,也有情侣在课后牵着手散步。 后来有天我看到一个漂亮至极的女孩子,个儿高肤白,制服罩在身上好像下一秒就能抓过去拍一组青春校园的写真照,就是神色太冷了,抿着唇一言不发。 身后跟了个一脸憨样,制服都扣到了脖子上的男生,细一看,发现长得意外地俊,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想说点什么,又犹豫着不敢说。 后来女生忍不住了,回头就是一顿吼。 她说了什么我听不见,但男生涨红了脸,半晌才慢吞吞地解释,不过看他那个样子,应该解释不出什么花来。 果然女生气昏了头,这次吼得我都听见了。 “看不惯你就说啊,装什么装?” 我竖起耳朵,直起眼睛,看看她,又看看他。 随后唏嘘不已,觉得他们都是无病呻吟,患了恋爱的后遗症。 所以我没打算再看下去,走前鬼使神差地,又看了一眼那个女生。 确实很美,而且特有古典范儿,活像个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但我发誓我那一眼没有任何亵渎的成分,我只是觉得很熟悉,好像本应该认识这个人似的。 在记忆使劲搜刮了一阵,确实毫无印象。 我离开几步,又折回去瞄了眼她的胸牌,把那个名字细细咀嚼了一遍,还是不能记起分毫来。 只好作罢,轻快地穿过一些活蹦乱跳的学生,我朝南方过去,只是走的时候,有些为那个美人和小男生惋惜。 喜欢一个人,就要跟他在一起嘛。 冷不防地,我冒出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把自己吓了一跳。 简直像说过这句话似的。 我原地坐在马路中间,车辆一一穿过我飞驰而去,但我没空搭理它们,我细细想了一会。 我确实没有任何恋爱经验,更不可能充当知心大哥哥的角色为他人排忧解难,所以这句话,肯定不是出自我口中,恐怕是电视里看过来的。 深以为然地一叹,我站起来拍拍屁股,大摇大摆地随便捡了个方向走着。 不知道我在往哪儿去,但是,谁管它呢。 我自以为想开了看透了的往前走,却一边不住地想那个铜制的名牌上的名字。 陆小拂。 陆......小拂。 我念第一遍,难受的紧。念第二遍,念出了苦味儿,念第三遍,竟然鼻子一酸。 太邪了这。三下五除二地抹了把脸,我赶紧埋头往前冲,不敢再回头,也不敢停下一秒。 我离开了杭州,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他确实是个很美丽的城市,但我对他有股奇怪的感情,好像留在这里,会时不时心悸,还会头疼,就好像有一段不太温柔的记忆被埋葬在这里。 直到离开了杭州,才渐渐调整回来。 我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死的最舒服的人之一。自幼没有母亲,老爷子在我16岁那年死去了,我没有恋人,没有朋友,没有亲戚。 这里的“没有”,是双箭头的。既没有人把感情灌注到我身上,我也没有牵挂着什么放不下的人,所以我死了,是一点负担也没有的死去,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就这样,我行走了很多很多年。 撞见过一朵花开的瞬间,也亲眼目睹一条人命的流逝,最震撼的是我遇到过一个国外摄影师,他与人签订死亡的合约,用相机记录对方自杀的过程,记录那慢慢灰败下来的眼神。 渐渐的,随着亲眼旁观了很多人事,我便也忘记了很多。以至于最后无论什么重量的事,所能达到的最大动作也只有轻轻掠过,惊不起半点波澜。 而我本来拥有的那十多年记忆,活着时经历过的一切,也都浩渺如尘,轻轻地覆盖。 我开始相信所谓人,没有前生来世,死后不过各在各独自的空间里,洞察人世的所有,保留这一份没有意义的神力。 我偶尔独坐的时候,还是放不下自己曾经拥有的记忆,如同局外人一样回头试看,发现前尘如旧把来路堵的水泄不通,烛影沉沉,连蜡也是将滴不滴的垂在半空。 一切都刚刚好,哪怕yīn差阳错,失之jiāo臂,也都遗憾的刚刚好。 记忆的纱雾听话地任我寸寸解开,雾下山川河流,各掌各的风景。只是记忆中有一处,落满了白雪。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至此就完结了,感谢连载期间送霸王票营养液、认真观看和留言给我鼓励的人,非常感谢,鞠躬再鞠躬。 原来计划先修文再写结局,想了想还是先把结局码了。 许诺过的TXT和修文我会在明后天(?)尽量完成,到时候会直接放在我的微博里,以及本文的后续内容(如果有)也都会在我的微博更新。新浪微博:六朝风致。 另外,实在不想回答关于这篇小白文BUG以外的情节问题啦,如果有你认为不通不顺解释不清的地方请海涵。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novel.net - ★★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也只是过去)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5257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