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清风不如你》
正文 楔子
一样花开一千年,独看沧海化桑田。
一笑望穿一千年,知君几回到人间。
她看见的他不是那个他。
推开了窗还是看不见他。
关上窗便是再不可见他。
奈何桥上的那碗汤究竟该不该喝?
黄泉路上,忘川河畔,三生石旁,妖红的曼珠沙华开出一条血红的路。孟婆端着那碗汤看着一个体无完肤的女子,良久之后终是深深叹气一声。
女子一直往身后的一片幽黑里张望,仿若极尽目光也看不见心中期盼的那个人。
孟婆将汤递去她面前,看着失魂落魄的她开口:“爱情是什么,不过是一碗水罢了。”
女子不语,视线却开始撤回。她低头瞧瞧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没穿鞋的脚被一路而来的荆棘刺破。可是,她不痛。
她已经死了,所以才感觉不到疼痛。
孟婆再道:“喝了吧,忘不忘得掉不是你说了算的。”
“有今生没来生,纵然你记得,可若是他忘了,又跟真的忘了有什么区别?”
女子已经在奈何桥头徘徊了七日,今日是她投胎转世的最后期限。可是,她却舍不得,舍不得那个到最后都不会来看她一眼的人。
女子的声音极度沙哑,“我喝,喝了就可以将他忘了”
孟婆佝偻着腰板,将汤交去她鲜血淋淋的手上时又是一声长叹。孟婆见过无数为情所困之人,纵使是神人都逃不了情之一劫,更何况是她?
只是,这个现如今只有一副空空骨架的女子,却是第一个让孟婆动容的人。
孟婆说:“喝了它,忘了他,重新轮回,再世为人。”
女子一饮而尽,双手垂下的瞬间鲜血亦开始滴滴落下,打在妖红的彼岸花上与之融为一体。
六道轮回,经年变幻,人世沧桑。
两百年后,她降生于一重天上的白芍花海。一身血衣的她即便是静静躺着也格外显眼。
再世为人她终于成了天界仙人,哪怕只是在最低等的一重天也好。她不知道为何在得知自己身在天界后会如此开心,她脑海中甚至没有对任何人的记忆。
她感受到周围阵阵袭来的清香味以及天界灵气,可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不久,有脚步声靠近。
她四处游荡的魂魄立马在躯体里安生待好。只听见来的那人在她头顶微微一叹,再是轻轻抚过她眼角下方她便感觉到一股微热的灼烧感在全身蔓延开来。
但是理智告诉她现在不能动。
不过一瞬时间,那股灼热感便消失不见,只是她眼角下生出一个浅淡的白莲花印记。
许久之后,清风不再作祟。那人的声音很清晰传入她耳中。
是个好听的男声。
“终究还是躲不过你忘了,他也忘了但愿这一世你们能够有些好的结果。”
她不明白。
“罢了罢了,这天命轮被他改写也不是头一回。如今我就当作是为了捡回他那条烂命,再因你改一次好了”
那人在说些什么她越听越糊涂。
只是下一瞬她便失了意识,迷糊之际那人的声音反倒是越来越清晰。
那人说,从今以后她就住在九重界下的百花阁,成为新的百花主。
时间很快过去,又是两百年。九重界下百花阁中独立一位青衣飘飘的出尘女子。
名叫,令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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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梦临潇然
不久前西天佛门的十方如来散出进行释道的消息引得九州八荒的仙人齐聚西天。
素来爱凑热闹的令九自然没有落下此次长见识的机会,拉上百花阁中些数成精的小白莲便驭云往西天跑。
至于为什么要在百花阁中挑中小白莲,那自然是因为令九自个眼角下方就生了个浅淡的小白莲印记。由此令九十有八九认定自己前生一定也是一株小白莲!
但这次驭云可谓是一波三折,就在令九兜里的小白莲个个上吐下泻憔悴得不成样子时,火烧云终于顺利抵达西天佛门堂前。
令九大力整理衣襟,衣袖一挥便不小心将两株还算看得过去的小白莲给抖了出来。
“哟,本仙无心,本仙无心。”令九笑嘻嘻,拾上她们就跨步往里进。
其中一株小白莲终于忍不住发声:“阁主留步!让我们缓缓,缓缓”
兴冲冲的令九一个急刹车,不巧,兜中其余本就舟车劳顿的小白莲一溜烟全部滚出来,轮番小声抱怨。
“都给我安静点。”令九拾起她们再塞入兜中,稚嫩的脸上却是认真的模样,开口:“佛门净地跟百花阁不一样,都小心点说话,不然我这就扔你们回去啊!”
小白莲们一想到令九那不牢靠的火烧云便立马自觉封住嘴巴变哑巴,挤眉弄眼可爱得厉害。
令九这才满意,学着其他仙人的样子,摇摆着身躯往里去。
其实这一次来佛门,听释道是假,令九有求于十方如来才是真。
自令九接任百花阁阁主一职后便时常被梦魇缠身。梦里她哭嚎跑跳全部占尽,但是醒来之后却又十分模糊自己究竟梦到了什么。
令九原先以为是前任百花阁阁主记恨她夺了这重位置,遂这般阴魂不散折磨她。但,即便是她日日设下结界预防外来魂魄进入,她还是会梦到那样一个梦。
只是每每醒来却又记不得丝毫。
前些日子九重天上的仙人来百花阁取花,无意中谈起了今日是西天如来释道的日子,还说六界之内唯有十方如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遂令九这才下定决心要来一趟西天。
但,奈何她偏偏少了那么几分胆子,所以才又抓了些数小白莲来壮胆甚至充场面。
事情的前因后果大抵就是这样。
四海八荒果真来了许多神仙,待仙人们入座后十方如来准时现身。
令九还在思忖着是不是该五体投地拜一拜如来时,十方如来已然发话。于是她踏出的半只脚一溜烟收回,佯咳一声。
如来毫不磨叽就进入正题。
高处一脸祥和端坐着的十方如来问:“众仙可知何为八苦?”
令九懵圈,但见堂下众仙个个嘴中念念有词她也就跟着胡乱倒腾几句。此时兜中的一株小白莲忽然一笑,扯她的衣袖。
“阁主,你这是在念什么经呐?”
随即有其他的小白莲附和,“是金刚经还是大悲咒?”
兜中白莲霎时士气高涨,个个跟着笑起来。
令九用力一拍口袋,白莲们差点没喘过气来,她交代:“安静些,给你们长知识了知不知道?”
这一回兜中的白莲倒是闷笑两声开始附和,好好好。
令九抬起视线再瞧如来时恰巧被如来的视线盯住。
她暗道一声不好,下一瞬如来果真要她回答这个问题。
“这位仙家不妨一谈高论。”
看着如来祥和得不能再祥和的面色令九心里那团急火却始终没法子灭下去。眼下兜中的白莲倒是个个装死装得出神入化,即便是她拍烂了口袋也没莲花再哼哼一声。
很好
令九咳一声,装模作样:“那个,八苦嘛,就是生老病死还有,还有”
“那个”
“吃喝嫖赌!”
音落众仙顿时哄堂大笑,令九羞红了半边脸真恨地上没裂缝,要不然她就真的要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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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谁知高坐上的如来非但没笑反而还是一脸从容祥和再问她:“为何,是吃喝嫖赌?”
令九低着头哪还敢再抬起来,本打算小声嘟囔混过去,谁知众仙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这会正是鸦雀无声。
一小会后,令九心一横头一抬,胡诌道:“那个,凡人将吃喝嫖赌当作享乐,我们身为仙人,自然是跟他们不一样的”
众仙听着她无厘头的高谈阔论奚笑连连,此时忽然站出来一位仙人回答道:“所谓八苦,无非是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以及五蕴织盛苦。”
那位仙人道完八苦后还不忘补充一句:“身心放空,方能人离苦,苦离身,一切灾殃化作尘。”
这会众仙还是安静得厉害,但却有个大写的赞叹映在脸上。
令九瞥一眼那人,是个穿着茶色袍子的仙人,看上去很不受拘束很洒脱的样子。
十方如来骤然笑开,不时点头以示满意。
那位仙人走出来,拜在如来跟前道:“清折游历归来,区区拙见让佛祖见笑。”
清折是谁?游历归来又是哪门子事?
只见如来又是满意一点头,夸赞了清折几句便又转过来问令九,“仙人可有听明白?”
令九“啊”一声狠狠点头!
清折回位,落座之际瞥一眼令九,令九觉得自个是被人瞧不起了自然也理直气壮地瞥了回去。
约莫四个时辰后,在释道结束仙家离得差不多的时候,令九这才喊住如来一拜下去再弱弱问上一句:“如来,小仙有一事求解。”
如来平和瞧着她,示意她问。
令九道:“小仙是在两百年前才接任百花阁阁主一职的,可自从接任此职后小仙便日日为梦魇缠身,且最玄乎的事还是每次醒来小仙都记不得究竟梦了些什么请如来明示,小仙是不是被恶鬼缠身了?还是说,前任阁主记恨小仙,要,要来向小仙讨要身份了?”
如来没答,先前回答问题的清折却从后面走出,回答之言不乏笑意:“我记恨你做什么,要不是你接任了我的位置我又哪能有这闲功夫去游历四海?”
令九再次懵圈,一下子哑言。
这位清折仙人就是前任百花阁阁主?
旦见清折微微一笑将她扶起来,再道:“你就是令九?”
“是,是。”令九下意识回答后又疑惑他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此时如来正回答令九所问,如来说:“心中有梦乃是前世之因铸就的今世之果。”
令九认真点点头,就在她以为如来还要接着往下说的时候如来却突然微微一笑,然后,然后就不见了!
清折见令九一脸的糊涂模样,又道:“如来说完了,你自己好好领会。”
这是个什么意思?
言罢,就连清折都一并不见了人影。
令九暗想,难道有身份有地位有灵力有仙术的神仙都是这么来无影去无踪?
想不通想不通。
当晚,令九就带着那群装死的小白莲赶回九重界下的百花阁。
待回到百花阁时白莲们可真真是命悬一线,令九也不折腾她们了,只将她们一道放入水中便回屋睡觉。
亥时,月光稀微,那个缠了令九两百年的梦魇果然又来了。
“真是个小可怜,连皮都不剩了呐”
“你为了谁?进来了就出不去了你不知道?”
令九开始扯着被子拼命摇头,嘴中一直喊着“别走”二字。
“从今天起,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个死人。”
梦魇到此而终,令九骤然坐起来!
她使劲平复呼吸,脸颊,额间都有细汗冒出。
窗外稀微的月光打在她一边脸上,这一次,她还是什么都没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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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紫鸢琼露
昨夜的梦魇不过困扰令九一时,现下着实令她困扰的事情还是两日后西滨神女出嫁南海桑灵殿下一事。
这西海滨主好说歹说也有十几万岁的高龄了,膝下只有水灵神女一女,自然是宝贝万分。如今这西海神女的婚典一事可谓是闹得四海皆知,神仙们都在斟酌着带些什么好东西去才不失脸面。
而就在令九回到百花阁的第二日,这请柬便送了来。
可,诺大的百花阁中除了花可就真的是什么都拿不出手但,神女婚典这种大场面令九若是拿束花去岂不是太丢脸面?
然,池子里的一株水仙花悠闲开口:“拿一束花丢脸,不如拿两束?”
令九被茶水一噎,白她一眼。
想她堂堂百花阁中的花类精灵这样多,可是到了这种时候竟然没一个好点子被提出来!令九对于自己养的这一众花草着实感到惭愧。
日上三竿,蝉鸣不绝,令九拿着空茶杯翻过来倒过去已有三个时辰。
她默默环视花阁一圈又一圈,随意问了句:“我们阁中没有鸢尾?”
多数花草都开始了惬意的午睡时光,令九根本就是在自言自语。然半个时辰后她又忽然想到什么,一拍桌子立马跳起来大吼一声:“有点子了!”
池边的水仙一惊连枝叶都垂下一片,随后又立马换了个优雅的姿势接着睡,睁眼之际还不忘鼓励令九一声:“阁主,加油哦!”
音还未落令九已唤来了火烧云,如今正飞出了千里之外。
百花阁中确实没有鸢尾一花,尤其是妖紫鸢尾。而且据令九所知,天界上的妖紫鸢尾全部长在九重天上的瑶池里。
这妖紫鸢尾实为名贵,若是能取得一株将其制成香当作贺礼,那两日后的婚典一事也就不用愁了。
令九越想越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动。如今各方仙人都爱寻爱看夜明珠,想必此番的贺礼定然少不了夜明珠,但若是此时她拿出妖紫鸢尾香来,想必各方神仙对她百花阁也会另眼相看。
而令九之所以这么在乎这次挣面子的事全是因为整个天界都将她百花阁当成是种花的
好吧,她承认自己的确是种花的,但起码也是个有品阶的种花神仙好么
主要是每次一提到她百花阁,神仙们都会问上一句:“那是个什么地方呐?”这确实是伤到了令九强烈的自尊心
所以此番她百花阁的贺礼绝不能掉价了去!
抱着这种强烈的集体荣誉感,令九加快驭云速度,不出一会便到九重天。
令九已跟看守的小仙混得十分熟,眼下只打声招呼说是替某某某神仙调香遂来取花便得以进入九重。
瑶池池畔。
令九蹲在池边已观望了一个时辰不止,但,问题是这妖紫鸢尾哪去了?她左看右看怎么都不见鸢尾半分影子?
就在她快要将头扎进瑶池里的前一瞬,身后传出一个熟悉又清浅的声音。
“你这架势是要吃了瑶池?”
令九立马撤回身子,转身一瞧旦见上回的清折仙人摇着一把青山水墨折扇缓缓踱步而来。
“阁主!”
“啊呸!”
令九真是被他自带的气场给震住了,明明她才是现任阁主,她怎么就喊他喊阁主了呢
清折含笑走到她面前,“啪嗒”一声折扇就被合上,动作实则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开口道:“又见面了。”
令九这才仔细瞧见他究竟生了副怎样好的皮囊!
秀长的眉挺拔入鬓,在那之下是一双含着温暖笑意的眼睛,俊朗的鼻梁如远山一般好看,他浅笑的神色竟给她一种他在闪耀着明亮光芒的错觉!
清折看穿她的心思,立马开口:“被我迷住了?”
令九下意识“呸”一声立马跳开一步,指着瑶池问:“仙人可否知道这池子里的妖紫鸢尾去哪了?”
“妖紫鸢尾?”清折很快答话:“我拿走做香料了。”
言罢,他手中的折扇“刺啦”一声又被打开,正是一副绝妙的山水泼墨图显现而出。
令九却脑血倒流,“拿走!?仙人拿走它做香料干什么?”
清折一笑:“干什么,自然是给西滨神女当贺礼了。”
这,这,这
果然同是从百花阁出来的人,竟连点子都想到一块去了
令九装出认真脸,立马开始忽悠:“仙人呐,我听说那妖紫鸢尾甚是名贵。仙人将它拿完了,要是让天帝天后知道了,那是不是不太好呐?”
“无碍。”清折飞快甩出两个字,令九脸色一下青白不定,闻他又言:“天帝天后不管这些事,且我拿了纯属用在正途上,无碍无碍。”
言罢他还呵呵笑两声,堵得令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于是令九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清折仙人!”说着她一个大步向前跪在他脚下,清折吓得连忙退后一大步,摇了摇扇问:“这是干什么?”
令九趴着不肯起来,一脸的可怜模样:“仙人有所不知,如今小仙接管的百花阁是一日不如一日,神仙们都瞧不上小仙这块地,此番若是找不到上得了台面的贺礼,天界之中可就真的没有百花阁的没有容身之地了!仙人呐!”
令九一口一个仙人地喊,这番话说得连自己都要被感动了,奈何清折只瞧她一眼,然后说:“那我们一起送?”
令九哑言。
然后令九就开始了与清折长达三个时辰的交涉好吧,纯属是她单方面的央求。最后清折折扇一摇,漫不经心开口:“我突然想到我长影殿中还有几幅用千年墨绘的上好画卷,不若你拿这个去?”
令九一声哀嚎,一个响头重重磕在地上大喊一声:“仙人呐!救命呐!给条活路吧!”
清折又是一惊,扶她都扶不起。
令九又道辛酸史:“仙人,小仙,小仙为了这事成日里吃不好睡不好,仙人大发慈悲让小仙”
“好好好好好”清折听得耳朵痒痒,连忙打断她的话,“不过是些鸢尾罢了,给你给你。”清折说着不忘往兜里掏鸢尾精元。
令九僵住,这就给她了?
她后头还有好些招数没使出来这事就成了?当然,想是一方面,行动自然又是另一重样子。
令九立马又是一磕头拜谢清折大恩!
清折尴尬,暗自佩服令九不屈不挠的毅力!
然后令九这个自来熟的仙人同清折一唠磕便唠至了酉时,简单的道别过后她也该下界了。
现下已过了给花草喂水的点,若是再不快些回去百花阁中的那群娇花们又得一个个喊着说是令九虐待她们
但,令九走到九重结界那头才发现有好些位仙人通禀说是要来一趟瑶池。令九闻言立马将怀中已化成精元的妖紫鸢尾搂紧几分。
这群仙人莫不是也要来寻花?眼下这花简直是比灵力还值钱!
令九视线一直锁住结界处的几位仙人,也不管失没失方向总之是在往后退,不知不觉已到一处灯火明亮之处。
殿名叫做六清殿。
这殿真如其名,冷冷清清。殿外头连个看守的仙侍也不见。
总归令九眼下是要避开所有打妖紫鸢尾主意的神仙,瞧着殿内外一片冷清,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胆子就鬼使神差往里踏步。
不过,好在殿内确实空无一人。
令九四下张望一番,觉着这个殿一定是某位有身份有地位有仙术有灵力的上仙的宫殿。当中的物品只是看上去就价值不菲,殿内更是透露着一股与她百花阁完全不同的仙气,纯灵之气不知比她那处高出了多少倍。
但,她没福气见一见这位上仙究竟是何方人物。
不一会儿,先前围在结界处的那几位神仙从殿前走过。
令九瞧在眼里,半响之后也自行离开,下界回了百花阁。
此时,六清殿前的一串风铃两声微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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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九重一面
一缕银发漾开在火红的月桂树下异常显眼,令九不自觉放轻脚步,往树后方走去。
这个时辰还不睡觉的神仙很多,但是这个时辰还徘徊在忘川河渡的神仙却很少。尤其是当清折告诉令九这株月桂树四周很神秘之后,令九越发好奇究竟是谁人藏在树后头。
渐渐地,殷红色中飞舞出一缕又一缕银发,待令九再靠近一寸,月华正巧作美。
令九看见树后那人的一角紫衣。
淡白的月华之下,这重紫色似乎泛着凉意的光芒。令九莫名心中一紧,脚下也跟着生钝,霎时僵住步伐一瞬。
树后的人,是紫衣银发的么
令九脑中闪过一瞬这样的想法,可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冒失上前一探究竟时,又是一阵凉风袭来,吹得月桂树的枝叶晃动。
那样殷红的颜色一瞬间挡去令九的视线,待令九视线清晰时,月桂树后的一角紫衣已然消失,而那几缕飘飞在半空中的银发也随着不见踪影。
树后面的那位仙人已经离开。
令九站在月桂树后,看见的是空无一人。
那一瞬间,她明明感受到了什么。
像是被炼火焚身的疼痛,又像是期盼再见上一面的渴求。但,她终究是没有如愿见着那位仙人。
令九眉尾不自觉微蹙,想象着方才那位仙人的样子,亦是倚在月桂树下坐了良久。
殷红的颜色,她好像记得些什么
翌日。是个大晴天。
令九半醒半睡之间感觉到一小块阴影在自己面上来回移动。
头顶是灼灼烈日,好在有很大一片阴凉为她遮挡七分。
而随着稀微虫声一道传出的还有一处浅浅的笑声,好像是清折的声音。
令九哼哼两句,似乎是清醒过来后突然发觉自己以这个姿势睡得实在是不大舒服。她揉揉两眼,睁开眼看见的是一个个映在地上的小光圈,当然,还有清折那张以变扭的姿势闯入她视线中的脸。
在看见清折的那一秒,令九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现在真的是在九重天上。
第二个想法还没来得及想令九就先大叫一声,惊得清折连忙捂耳后退一大步,手上的折扇都掉落在地。
“仙人你在干吗?”令九一脸被欺负了的样子,两手死死抓着领口。
清折拾起扇子,哗啦一声将其打开,倒是不在意令九的一惊一乍,十分淡定开口:“你昨晚就是在这睡了一宿?”
言罢,清折环顾四周一圈,再问:“没遇上什么怪事?”
令九又想到昨晚见到的那几缕银发和一角紫衣,竟在这一秒犹豫着要不要同清折说实话。
然清折一下看穿她的想法,直接道:“瞧你那模样定是见着了什么吧,说来我听听。”
令九还是说出来:“九重天上有不有一个穿紫色衣服的神仙?”
“多了去了。”清折答。
“那银发的呢?”
令九一脸急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这么心急想知道那人是谁,只是心中莫名涌出的一种情愫在告诉她,她想见那位仙人一面。
清折瞬间僵住的神色被令九捕捉到,她追问:“确实有这么个仙人是不是?”
折扇有节奏地被清折掂捻三下,他最终道:“不假。”
“那是谁?”
“你这么好奇,难道是对他一见倾心了?”
方才令九一着急立马站了起来,一把抓上清折的手。树荫投射在令九面上衬得她的神色十分复杂,也让清折看得莫名其妙。
但对于清折这个没有情根的神仙来说,他即便看出来令九的想法但也是捉摸不透的。
清折神神秘秘告诉令九,“你见到的,是九重天的二殿下,夙洛。”
令九眉头猛然一皱,心口霎时抽疼一阵,她到底是怎么了?
“令九,你不舒服?”清折看出来。
令九却不答话。夙洛,夙洛这个名字她是不是在哪听过?九重天的二殿下,她是不是认识这个人?
“二殿下长什么样子?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
他?”
“你怎么了?这么着急做什么?”清折认真几分,或是觉着令九的情绪太不稳定。
令九看着清折清浅的眼瞳,前一瞬的急躁和不安顿时消去几分。她一直紧抓他衣襟的手终于松开。
“我倒是做梦了,二殿下的面哪有这么容易见到。”令九淡淡出言。
清折莫名其妙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转移话题:“对了,你叫我仙人,我叫你令九听起来怪不亲切的,不如你我起个别称如何?”
令九顿时嘴角一抽,现在才想起来此番上界的目的——为清折种下情根。当然,这还得要清折先将她的情窦打开。
令九过了两百年没有过去的生活,眼下这点心中激荡早就是见怪不怪,遂很容易就被清折带入新起的话题中,她以一口任人宰割的语气回话:“你想叫什么?”
小清清,还是小折折?
清折还当真认真思索半响,再认真同她说:“我这人随意得很,你唤我的名字就好。”
言罢,他看着令九似乎在等她喊他一声“清折”。
令九先道:“那我呢,仙人,不对,清折要如何称我?”
当令九吐出清折二字时,不觉浑身一个激灵引得清折好笑。
这次他倒是很快接话:“你的话,我看小九就很好。”
小九
令九默念一遍确实是有些反胃,转念一想辛亏不是小九九
于是乎,这称呼一事就定了下来。
接下来一段时日,清折唤令九唤得甚是勤快。
“小九,快来尝尝这糕点如何?”
令九哈哈笑两声跑过去吃糕点。
“小九,你看这新鲜花束是不是很奇特?”
令九放下糕点,嘿嘿应两声跑去看花。
“小九,快来动动这锅粥,马上要糊了!”
令九撇下花束,嗯嗯两声跑去盛粥。
“小九,我”
“够了啊!”这日令九终于忍不住反抗清折无止尽的压迫!
然,清折摆出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瞧着她,“想当年我为了修得五百年的灵力不知道在天山清修多少年,那环境,那天气”
“清折叫我做什么?”令九飞快打断他的话,一秒变脸,甚是温顺。
清折这家伙时不时就拿应允给她的五百年灵力说事,晓得这是令九所好便来投其所好真真是个心机神仙。
十日之后,令九已然同清折混得滚瓜烂熟。
谁知清折这家伙想要情根心急得厉害,今日一脸的谄媚跑过来问令九:“小九,你觉得你我双修如何?”
令九一口茶水顿时喷去清折面上,“什,什么!双修!?”
令九虽然是个仙力浅薄的种花小仙,但也知道双修是什么意思。那不就是神仙们做凡人做的那种欲仙欲死的事令九还没有觉悟到为了五百年的灵力牺牲自己的地步。
清折厚脸皮赖过来,“双修过后,或许你的情窦就开了,或许我就有情根了。”
他也知道这也只是或许
令九拒绝:“清折还是想些靠谱的法子吧,我不着急,真不着急!”
说完令九一溜烟跑没影,身后的清折一笑,却是深意满满。
令九一路狂奔出长影殿,生怕清折在后头追她。她瞧清折平日里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怎么内里思想这么龌龊好吧,看在他没有情根不懂这些事的份上,令九不同他计较。
令九跑出了很远,回头一张望好在清折没有驭云来追她。但却在转身的下一瞬狠狠撞上一个硬朗的胸膛。
令九回身的力道太大,以至于这一撞叫她眼前发昏,她揉着鼻梁缓了半响才缓过神来。
视线中出现的是一片紫色,还有几缕被风吹至两肩的银发一并闯入她眼帘之中。
令九一下睁大眼,鬼使神差抬头瞧那人。
紫衣银发,正是那晚令九在月桂树下瞧见的仙人。
清折所说的九重二殿下,夙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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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云霄要人
“二,二殿下?”
令九的声音霎时柔软许多,仰首瞧着这个被光线笼罩的俊神仙。
一袭深色紫衣,一头长直银发,一对英气剑眉,一双清浅似山涧寒泉的眼眸,还有那挺拔的鼻梁与微微泛着凉意的薄唇一下子映入令九眼帘。
浅浅淡淡,却又湛然若神。
这就是九重天上的二殿下,夙洛。
这一瞬间,令九几乎能听见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平日里见了神仙就嘴皮子厉害的她也在这一刻莫名安静下来,仿佛只要看着夙洛这张脸她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别说是圆滑处之。
夙洛修长的身形几乎将所有的阳光挡去,他略略俯首瞧她一眼,清冷的神色叫令九眉头骤然一紧。
他没有开口,看着令九的眼眸不带丝毫情感。令九却是失神好一会,盯着眼前的人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一般舍不得移开视线。
令九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身后便有小仙出声。
“二殿下,不快些怕是要误了时辰了。”那小仙唤的是夙洛。
夙洛下一瞬便移开了清冷的目光,与令九擦身而过。
他身上浅浅的清香味叫令九不觉一颤,她随着夙洛的步伐侧身,直到夙洛完全消失在她视线范围内,她才回过神来。
然而下一瞬,那要命的两个字突然传入她耳中。
“小九”远处传来清折的声音。
令九默默哼哼两声,清折果然还是坚持不懈地跟了来。
令九深吸一口气,回身过去就是一个大大的笑脸,为了五百年的灵力再附上一句话:“清折找我呀?”
令九原以为清折要说她一番,没想到清折径直跑来拉了她的胳膊就往前方带。
“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令九一惊,被清折拽着快走,速度之快让她产生一种整个人就要浮起来错觉。
清折果真开始训她,不过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你是不是得罪了南海殿下?人家都指着鼻子上门来找你来了!”
“哪个南海殿下?不久之前成婚的那个?”令九一头雾水。
清折气冲冲:“还能有哪个殿下。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得罪了他?”
令九“啊”一声,实在是不明所以。
这可真是冤枉了她!上回在西滨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传说中的南海殿下,以她这样一重种花小仙的身份,即便是她想得罪也没这个机会呐!
然令九还没同清折解释清楚,她人以至云霄殿。
清折松开手,令九却倒吸一口气!
这这这,这是个什么场面!?
放眼望去,云霄殿内仙满为患,这是要开什么大会的前奏?
令九一下僵住身子,脑子里不停回想自己是否做过什么对不起南海殿下的事,可她毕竟才见那殿下一面,就连记忆都只有桑灵殿下成婚的那几个时辰可这样大的场面着实叫她开始怀疑自己
令九呆住,生硬侧首瞧清折时才发现清折已然跳开三尺之外,装作不认识她的模样
令九嘴角一抽,这就是清折说的培养感情,开情窦种情根?
好在此时殿内人声鼎沸,没人注意到一直站在殿前的令九。令九缓了好一会终于挪动了步子,她偏生挪去清折身侧叫他为难。
清折拿着折扇好生嫌弃推了推她,装得十分好,“本仙近来有感风寒,这位仙人还是离本仙远些好。”
令九竟无言以对。
下一瞬,司命星君现身主持大局。
云霄殿内顿时鸦雀无声,神仙们都端端坐着等着司命星君发话。
此时桑灵殿下正步入殿内,看上去并不像是问罪的
样子。不一会儿,令九先前遇上的二殿下夙洛也现身,落座于司命星君旁侧。
令九仿佛看见一缕银发,奈何前头的仙人众多,清折又躲得不见人影。
她瞥见一角深色紫衣便下意识往前探了探身,可就是这么一探身就被身后拥挤的仙侍们一把推上前去。
令九大骇,定神之际已然佝着身子站在云霄殿中央,众仙的视线汇聚点。
夙洛的注意也被她的突然出现吸引一瞬。
令九呵呵干笑两声,暗地里不停将视线一圈又一圈扫过周围的仙人,就是不见清折半分影子!
这个清折,还说要开她的情窦,眼下这算是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
殿内安静得诡异,夙洛坐直身子几分,上下打量令九一番还是不言。
“仙人可是百花阁的阁主?”
出言的正是南海的桑灵殿下,令九愣住一瞬,垂着首却在思量该如何回答。
正巧此时司命星君发话:“今日唤众仙家来乃是应了南海桑灵殿下的请求,寻找一位仙人。”
令九此刻的内心是十分煎熬的。寻找一位仙人难道就是她?可她扪心自问了无数遍,自个并没有惹到这位殿下一丝一毫呐!
闻星君的语气甚是严厉,桑灵殿下立即站出来解释:“各位仙友莫要有负担,本殿此番不是因责罪寻人,只是单单想找一位仙人罢了。”
令九那颗被提上嗓子眼的心总算安下几分。
只见桑灵从广袖之中掏出一个精美红木盒子,再道:“这盒子中的妖紫鸢尾,可是在座的哪位仙人所制?”
令九猛然抬头,妖紫鸢尾?那不是她送去西滨的贺礼吗?
定睛一瞧,果真连盒子都是一模一样。
殿内众仙小声议论,但是无人出来应声。
令九又开始纠结犹豫,正在琢磨该不该承认这回事时,殿内已有仙人出言:“妖紫鸢尾这香实属难制,想必是位精通花理的仙人所制。”
令九暗叫一声不好,又听得其他仙人附和:“是啊,想来或许百花阁中的仙人知晓一二。”
“那,众仙友可知百花阁阁主的名号是什么?那位阁主现下又身在何方?”桑灵一脸的期待模样,再问。
众仙此时却是哑言,其实这些九重天上的仙人们从来没见过百花阁阁主的样子,不过是知道有这样一个职位罢了。
就在殿内一派沉寂时,殿中央的令九默默举起一手,待桑灵再瞧向她时,她弱弱道:“桑灵殿下,小仙,小仙就是百花阁的阁主,令九。”
然后殿内不约而同响起一阵“哦”声,像是终于晓得了百花阁阁主一样。
眼下桑灵的兴头更甚,大步跨出握了令九的手叫令九心上一惊却又不敢往回缩手,只有用一副不受控制的惊愕神色瞧着桑灵。
听见桑灵甚是温柔开口:“本殿终于找到了你!”
哈?这是怎么个意思?
令九呵呵附笑两声,桑灵便再开口:“上回本殿婚典时,仙人送来的香甚好,本殿着实喜欢。”
原来是喜欢她制的香啊!令九顿时放下心来,本着礼尚往来的道理也回握了他的手,开口:“不敢当不敢当,殿下喜欢就好。”
令九提眸之际恰巧撞上夙洛清冷的眸子,她嘴角的笑意霎时僵住。
他正用那双笼了寒冰的眼眸瞧她。
桑灵再道:“我南海的民风向来开放,不若这位仙人就此随本殿回南海,做了本殿的旁妃?”
哈?
令九大惊!骤然往后退个七八步!
伴着殿内霎时轰动,令九这才明白桑灵殿下的意思。
桑灵殿下要她做他的旁妃?那种凡间所说的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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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入住六清
“桑,桑灵殿下,这,这可使不得啊”令九哭腔。
桑灵毫不避讳一把上前抓了她的手,很是熟络的样子。
“这有何使不得的,你且随本殿走就好。”说着,桑灵果真将令九往外拉。
云霄殿内像炸开锅一般吵吵嚷嚷,当然,大部分神仙却是在看笑话。
令九正是以最难看的姿势被桑灵拖着走,然,下一瞬,一股力道阻止住桑灵的步伐。
一双冰凉的手触碰到令九的手腕。
她抬眼一看,是紫衣银发的夙洛。
桑灵一顿,与令九不约而同将视线转去夙洛不带任何感情的面上。
“桑灵殿下要从本殿这里带人走?”夙洛一句轻轻淡淡的话语却带着别样的魄力,殿内的氛围骤然更添几分诡异。
令九悄悄扒开桑灵的手,往夙洛那一侧挪步几分。
听见桑灵已有七分较真的声音传出:“九重天如此大,本殿想带个仙友走,二殿下也舍不得?”
令九背后已有冷汗冒出,视线在夙洛和桑灵面上来回转换。只瞧见桑灵面色泛青,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而夙洛却还是那一派清冷模样,真的是像极了山涧的寒泉,叫人望而生寒。
“不巧,这位仙友恰巧也是本殿要找的人。”夙洛淡淡道来,却惊得殿内众仙神色大变,都在考究着殿中央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是什么时候同时勾搭上两位殿下的?
令九此时正是缩着身子,站在原位一动不敢动。
这浓浓地火药味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抢手了?
夙洛清冷的声音再次传出:“桑灵殿下,这是要跟本殿抢人了?”
抢人这两个字用得实在是暧昧了些。
令九瞥一眼夙洛,他面上根本就没有展示出任何情绪,再瞅一眼桑灵,唔,这位殿下的火气倒是不小。
桑灵根本不顾及夙洛的二殿下身份,只冲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来,开口:“这位仙友是本殿先看上的,二殿下这样作为是不是夺人所好了?”
哈?看上又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前一秒令九听见的还是桑灵殿下是喜欢她制的香这种话,或许是因为想要日后一直能用到这种香才会起了念头将她带去南海,但“看上”二字是不是用得严重了
等等!
令九一下想到夙洛。那桑灵现下的意思是不是说夙洛也看上她了?
哎呀,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令九想到夙洛还是羞红了半边脸,连姿态都一并扭捏起来。
夙洛迈出一步,修长的身形已将旁侧的令九挡去一半,似乎他的语气天生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反抗的魄力,“桑灵殿下已有水灵神女在侧,婚典过去不过半月,殿下就想另寻新欢了不成?”
哎哟喂,这你一来我一往的问话叫令九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两位殿下就不能好好说话,一定要是用问句这样问来问去?
且,还是因为她这个万年不会被人记起的种花小仙,令九着实是受宠若惊。
然,这场闹剧还没结束。
只见夙洛那张绝尘的面上微微勾出一个带着毒的弧度,他的眼神一下变得凌厉起来,开口:“本殿听说,西滨将民风一事看得很重。若是桑灵殿下再这般对本殿九重的仙人这么死缠烂打,莫要怪我九重守不住消息。”
夙洛竟然威胁桑灵。
虽然说夙洛的身份地位高处桑灵一大截,但是桑灵好歹也是位殿下,且西滨素来助天界安定六界有功,也难怪桑灵的性子会高傲了些。
桑灵忽而吞吐起来:“二殿下也会做这般事?”
然夙洛面不改色回答他,“有何不可。”
西滨的水灵神女性情素来开放,若是桑灵殿下想要纳个妾室之类的,她也不会反对。但南海与西滨的婚事却是容不得半分差池。
天界的神仙
都知道,四海之中属南海与西滨的力量最为薄弱,而两海联姻全然不是因为神女与殿下的两厢情愿,只是为了使两方在天界的地位更加稳固罢了。
司命星君见情况不对,下来阻止道:“既然两位殿下都要这位,呃”
“百花阁阁主,令九。”见司命星君一下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令九眼快立即提醒。
“哦,对对,就是令九。不如两位殿下定下不同的时间,将令九仙人带回府门?”
哈?
令九彻底哑言。她还以为星君出来主持公道会说些什么好方法,原来还是将她卖了,甚至连时间都要分配好那这两位殿下是不是该给她点银两之类的值钱东西。
夙洛却不愿意,仍旧是面无表情浅浅道出:“本殿不愿意,本殿现在就要带走这位仙人。”说着他还上手了。
那一瞬间,令九清楚地感受到由他指尖传来的微凉,明明是一股微不足道的凉意却足以让她心头发颤。
桑灵殿下不死心,还欲同夙洛抢,谁知下一秒夙洛直接动用灵力将桑灵困住,要他动弹不得。
令九看傻眼,就连司命星君也嘘唏一声,更别说是殿内的其他仙人了。
这下,夙洛直接拉着令九的手腕将她往殿外带。一路畅通无阻,谁敢阻拦。
不一会儿便出云霄殿。
现下正值起风的时辰,夙洛腰间挂着的两把精巧小玉剑相互碰撞微微作响。风也顺势将他那如被月华照耀着的亮白银发吹得飞舞盘旋,微微打在令九面上,叫她失神一瞬又一瞬。
她一直被夙洛拽着走,视线中出现的也只有他身上的紫衣一种颜色。
终于,半响之后,夙洛停下脚步。抓着令九手腕的手也松了开来。
令九怔怔地看着夙洛的背影,不自觉就唤他一声:“二殿下?”
夙洛侧过身子,神情似乎要比先前在云霄殿时更冷淡几分。他用一贯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开口:“你叫令九?”
令九点头。心里却失望了,原来夙洛并不知道她。那前些时候又为什么要在云霄殿中同桑灵殿下抢她?
风拂过,将夙洛清冷却好听的声音微微盖过:“听说你会制香。”
令九接着点头,视线却始终未离开过他一瞬。
其实九重天上的仙人都不敢这样瞧着夙洛,因为他是二殿下,因为他性情难以捉摸,因为他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这些令九都不知道,她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仰首瞧这张绝世出尘的脸。
“二殿下是要小仙帮忙制香么?小仙会制的香可多了!”令九兴冲冲,更是别着手指头开始数起来:“比如说,上回送去西滨的妖紫鸢尾香,白芍水仙香,美人蕉香,还有”
“浅幽。”夙洛出言打断她的话,清冷的眸光与她一派热忱的目光交汇一瞬:“你可会制?”
浅幽?那是个什么东西?
令九实答:“浅幽小仙从未听说。二殿下可是有急用?”
夙洛不回答她的问题,撤去先前瞧着她的视线,“本殿替你寻得所有花料,你能否在一月之内制成浅幽一香?”
夙洛问得清清淡淡,明明是想要这种香,可他的语气却像是可有可无一般风轻云淡。
令九鬼使神差点了头,又莫名其妙夸下海口:“二殿下放心,小仙同百花打了两百年的交道,这制香一事难不倒小仙。”
说着令九还拍拍胸脯以示自信。
夙洛仍旧无表情,紫衣银发更加衬出他湛然若神的气质,仿佛像是天边最遥远的一颗寒星。看不清楚,也摸不着。
秋风一下子变小,夙洛瞧着令九再开口:“那好,明日起,你便搬来六清殿。”
令九一下呆住。六清殿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转念一想,她为采集妖紫鸢尾初上九重的那一次,便是闯入了六清殿。
只是不想,原来这是他的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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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香之浅幽
六清殿。
令九沐浴过后一直趴在房内的窗边看月亮。
从忘川回来时她没敢跟夙洛说一句话。她瞧夙洛的神色不是大好,但他却将那株龙葵草握得十分紧。
令九这才知道,原来龙葵草不是生长在忘川河畔,而是忘川河底。
而夙洛去忘川河也是为了找那株龙葵草,只是不想令九会先他一步行动。
令九看着被蒙上一层雾气的月亮,莫名其妙叹气一声。
自己真的是疯了,为了制浅幽香竟然跑去了忘川河那种地方。而且,还是帮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二殿下制香。
她甚至还没跟他说上十句话。
又是一声叹气传出。
然,令九声音方落,窗边便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着青衣执折扇,清折无疑。
令九没好气咳一声,抽了身子立马就将窗户合上,坐回房内。
清折却手快使着折扇将窗户一挡,一手撑着半身高的窗沿坐上窗户。随着“哗啦”一声的折扇开启声,清折温柔的声音一并传入令九耳畔。
“小九,这么久不回来看我,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令九不看他都知道他现在是怎样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添了杯热茶随手往他那边一甩,果然被清折稳稳接住。
但听他吸一口气,想必是被茶水烫着了。小计谋得逞。
清折还敢恶人先告状,上回在云霄殿他的表现令九可是全部收入眼中了。想开她的情窦,哼,这一世估计是没这个可能。
但,令九只说:“清折这会倒是闲下来了,风寒好了?”
清折立马咳一声,曲上右腿意兴阑珊瞧着她的侧脸,“怎么,小九生气了?”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令九绕弯子,毕竟还有五百年的免费修为在清折那里。
月华一下笼入,令九手上被荆棘草划破的痕迹显在清折眼中。
“这是怎么弄的?”言语之际清折已至她跟前,顺带抓了起她的手,“二殿下虐待你了?”
令九一下抽回手,扯了扯广袖,“净瞎说。”
“对了。”她忽然想起这事有必要支会清折一声,“我要在二殿下这里暂住一个月,替殿下制香。”
清折毫不意外,“上回在云霄殿我就瞅见二殿下将你拽走了,只是为何是你?”
清折的眼神霎时间朦胧起来,“小九,你不会是背着我又勾搭上了二殿下吧?”
“去你的!”令九用力一推清折却被他大力禁锢住两只手,一下带入怀中。
“怎么,这么心急。”清折含笑看她。
令九哑言。她真是纳闷了,清折这家伙分明没有情根,怎么做起事来却像个纨绔子弟,让人爱不算厌不得。
令九瞪他一眼,“心急的是清折才对。”
清折又是一笑,一个转身直接将她压倒在床榻上。
只不过一瞬时间,床帘散落,两方青衣似有若无的交汇在一起,清折的墨发打在令九面上。
“这又玩得是哪出啊?”令九对他这种把戏见怪不怪,总归清折平日里就是一个潇洒不羁的神仙。
且令九觉着她和清折之间唯一的利益关系就是清折要开她的情窦种情根,而她,单单是冲着那五百年的修为去的!
两方利益,一目了然。
清折满眼笑意瞧她,令九看不出丝毫爱意。
但,就在她认为清折已经没招可使之际,他竟开始向着她的薄唇靠近!
令九心中忽然一惊,眼中的他越来越模糊。而她的第一个意识竟然是死死抓住衣领而不是推开他。
清折的呼吸声就在她鼻尖清晰荡开,但最终也只停留在那里而已。
“没意思。”清折浅浅吐出一句话,翻走身子和令九并排躺着。
令九放在胸前的双手一松,睁开眼看见的只有青纱帐。
她不由得暗暗平复呼吸,她竟然想歪了早知道清折没有情根,又怎么会有意同她云雨?令九真是羞愧,很羞愧!
她不说话,却暗自将头瞥去
另一侧。令九真的脸红了。
清折却没点眼力劲,又在这时开口:“小九,你我什么时候可以双修?”
“去你的!”令九猛然直起身子,抓上身旁的秀枕就往他脸上砸,砸完之后二话不说立马冲了出去。
风带过,引得房门作响两声。
令九一路快走,嘴里还在咒骂清折没有节操之类的话。
顾不上抬头瞧一眼自己究竟走到了哪,待思绪稍稍清醒之际,已有细微的水声传出。
令九提眸却吓一大跳,这里是夙洛的房间!
再听那水声莫非他在沐浴?沐浴不关门?
“醉里清取来了没?”
似乎是听见令九制造出的声响,里侧的夙洛清冷出言。
看来他是将令九认成了某位仙侍。
令九犹豫要不要应声,但夙洛再催一句:“拿到这里来。”
这下令九真的是进退两难,大囧中的大囧!一小会的磨蹭后,令九掐着嗓子回一声:“是。”便端上桌边的白玉酒壶往殿内行去。
殿内是一片豁然之景,甚至还有个小池。
令九杵在屏风后头,经不住诱惑瞥一眼池中央裸着上身的夙洛,狠狠咽口水。她只伸长了手将醉里清小心放在屏风外侧,打算不说一句话就此退下。
但,下一瞬却有一只带着水温的手截住她,扣住她的手腕。
令九一惊,连忙挣扎两下却因用力太甚推倒了面前的屏风。
“二殿下恕罪!”令九立马垂首,可屏风已倒,夙洛正巧立于她跟前。
夙洛只披了件单薄的白色纱衣,半露胸膛,湿哒哒的银发搭在两肩,他一脸淡漠瞧着她。
“你来做什么?”
令九将头越垂越低,如实回答:“小仙,小仙是来送酒的”
夙洛眼神流离一瞬地上已然被打翻的醉里清,也就松开了手。
他转身拿过石凳上的龙葵草,向着令九出言:“明日开始,制浅幽香。”
令九这才提眸几分,却又不经意对上他清冷的眸光。她接过龙葵草,看见的是夙洛似有若无冒着寒气的手。
明明前一瞬还是带有水温的手,怎么这么快就变得这样凉
“二殿下”令九鬼使神差多说一句:“先前在忘川河的救命之恩,小仙没齿难忘。小仙定会尽力制香以报殿下恩情。”
夙洛嗯一声,不再多言。
令九多瞧夙洛一眼,不禁想到他身边的人似乎就只有六清殿的几个仙侍。那除此之外,她算是第一个陪在他身边的人么
失神几秒,令九立即狠掐自己一下,尽在这里胡思乱想了。
令九告退,拿着龙葵草后心事却加重了不少。
她想,一定是夙洛病了,所以她要更快的制出浅幽香,将他治好。
翌日。
天色阴沉,看起来要下雨的模样。
这日清折照样来寻令九,但鉴于昨晚一事太过尴尬,令九才拜托殿内仙侍替她委婉回绝了清折。
“你认识清折?”
在仙侍过来内殿告知令九清折已走后夙洛忽然问出一句话,还是一句与制香不相干的话,叫令九心中一喜倒是忘了添香。
令九立马回话:“清折仙人是小仙的朋友,呵呵。”
之后夙洛便再没说话,只坐在树荫下继续翻阅书籍。
令九却咬牙悔恨自己的话说得太少,让夙洛接不下去!
她果真是魔障了。
两个时辰后,香料终于熬制完毕,只需夙洛使青莲业火烹上二十一日,浅幽一香便算制成。
令九累趴,也去到夙洛那边的树荫下靠着大树打盹。
此时秋风正好送凉,她闭眼之际看见的是夙洛好看的银发随风而动,听见了微微的翻页声,以及夙洛一瞬间的浅笑。
沉入梦中的令九不禁思索,他因什么而发笑?是书还是其他?
令九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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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初行东海
令九一觉睡至晼晚。
夕阳垂下,连日光都被沾暖几分。
醒来之时已不见夙洛的影子,只有一把木椅在风中微微摇晃。
令九走去鼎边瞧一眼正被炼制的浅幽香,拍拍两手便出门寻夙洛。
虽然令九在六清殿住了有一段时日,但能见上夙洛面的机会却不多。她一直觉着夙洛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不晓得这究竟是为什么。
令九看眼下这种橘红暗染的天色甚好,想着兴许寻着了夙洛还能进行一番谈心之类的事情。
好吧,虽然说这只是令九给自己光明正大去寻夙洛立下的一个借口
六清殿内不见夙洛,令九下意识就去当日的月桂树下。
月桂树还是那样殷红,仿若是沾上了血一般让人不寒而栗,令九瞥见月桂树后方的紫衣。
夙洛果真在此。
令九见到的夙洛好似永远都是孤单一个人,没有人同他说话,他也不愿同别人说话。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夙洛让令九觉得熟悉,仿佛早在千百年前她就见过夙洛。仿若她知道夙洛并不是这样一个冰冷的人。
“二殿下。”令九走去夙洛旁侧,小声唤一声。
夙洛那头没有动静。眼下夙洛闭了眼,呼吸浅浅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令九嘴角一扬,放轻动作蹲下,托着下巴瞧夙洛。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跳跃,似乎进入了梦境后还有事情在困扰他一般。见夙洛微微蹙起的眉尾,令九不自觉伸手欲替他抚平英眉。
但,就在她的手触碰到夙洛眉间的那一瞬,令九的世界骤然天旋地转。
夙洛一下睁开眼,将令九一把压在身下。
他的手上使了很大的劲死死扣住令九的双手,眉目紧皱,眸光凛冽。
周遭有落地的月桂树叶飘上半空,起风了,月亮却隐没在乌云后。令九看到的夙洛很模糊。
令九亦是皱眉,眼神中的惊恐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她没想到夙洛的警惕性这么强,以至于她的微微触碰都能引得他做出这样大的反应。
看着夙洛的神情,令九竟然有些不明所以的心痛。
他一直紧皱的眉,是因为什么?
下一瞬,令九感觉手上的力道一松,是夙洛松手却就着目光所及之处轻轻抚过她眼角下方的浅淡白莲印记。
令九一颤引得夙洛的动作跟着一顿。
他凝了眸光瞧她,视线灼得她眼中生疼。
“这是什么它跟你多久了?”夙洛眼中带着一缕莫名的哀愁,不知为何也不明所以,但也只是转瞬便逝。
他问的是令九的白莲印记。
令九一顿,没想到这个浅淡的印记还是被人看了出来。她如实回答:“从我降生时便有”
她瞧着他实为复杂的神色,眉目之间亦是不由得染上一层愁雾,“二殿下认识这个?”
认识
这是夙洛第一次看见这个印记。
夙洛身形微颤,他之前从没见过。没见过那个白莲印记,亦没见过令九这个人。
“百花阁的令九,是么”
“是,百花阁的令九。”
夙洛移开身子,银色的长发掠过令九微热的脸颊。
他负手立在殷红月桂树下,也不知是在看些什么,却始终眺望着遥不可及的远方。
令九坐起,抱着双膝在他身后注目于他。
正如夙洛看见白莲印记的那种熟悉感,令九看着他,也有一种想要靠近的悸动之情。
良久又是良久,待稀微的月华完全隐没,夙洛离去,独留令九一人。
六道轮回,世事沧桑。经年变幻之后,真正不被忘记的人和事又怎不是屈指可数?
就如很久之前有人同令九说过的那句话一样:若是另一个人忘了,独留她记得,又有什么意义?
令九忽而泛起一个激灵,自己的思绪飘得太远,远到一下拥入脑海的事情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就在她打算起身离开之际忽而瞥见地上的两把精巧玉剑。
她见过夙洛腰间挂的玉剑,正是这两把。
月桂飘香,她拾起玉剑亦是看向夙洛一直望着的暗色远方。
接下来的二十日内,令九日日在忙活浅幽香一事。当
然,在得空之际她还不忘抽出睡觉的时间去瞥夙洛两眼。
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挪了张长木椅子去树下乘凉阅书,有时还会自己同自己对弈。
令九时常盯着夙洛看得出神,就是不明白自己同自己下棋有什么好玩的。赢了输了不都是自己?
但,令九还是秉持着以正事为先的准则,尽心制香。
书中写,制香最后两日需二十四个时辰守着制香鼎,业火和琼露的添加都是依据时辰的变化而变化,因此令九已经两夜未眠。
今夜正是制香的最后一个要紧夜。
夙洛同在,手中生着幽青色的青莲业火,令九则在一旁做着添花料琼露之类的琐事。
再是一个时辰过,鼎内已有微微幽香飘出,浅幽香已制成。
令九随手一拭鬓边细汗,嘴角咧得老宽喊夙洛:“二殿下,浅幽香制成了!”
夙洛收了手中之火,唇边竟然划过一瞬微弯的弧度叫令九一时间看傻眼。
他走近制香鼎,清浅的香气便传去令九鼻尖,“这些时日,你费心了。”
令九连忙摆摆手,“二殿下严重了,能帮二殿下做事是,是小仙的福气”
令九微微垂首说出这话,但夙洛似乎没有听见。他已舀上一小勺浅幽香置于鼻前细闻。
令九干干呼一口气,也跑去他旁侧,“二殿下放心,小仙也就制香这点优点了。”令九说着呵呵笑两声:“既然现在香已制好,要不二殿下现在就开始疗养身子?”
夙洛手上动作顿一下,瞧一眼令九,清冷开口:“这香,不是我用。”
不是他用?他不是生病了么?明明是那么凉的一双手
夙洛放下浅幽,转身的瞬间紫衣带过一阵清风。
令九忽而想起什么,立马出声:“二殿下留步。”
她跑去夙洛前方,掏出广袖中的两把小玉剑递给他,“这是二殿下上回落下的,一直忘了还给殿下”
——说谎!她明明就是盘算着留下这两把玉剑就等同于留了个同夙洛说话的理由。
夙洛接过,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叫令九无法多靠近一毫。
他说:“我倒是忘了”
“这两把玉剑跟随我多时,但我却也和你一样不知道这玉剑的来源是何。”夙洛忽然这样说,语气中透露出的感情像那晚在月桂树下的无奈。
令九却忽然笑开,像是在安慰他却更多的是在说服自己,“过去的事不记得也好,少些记忆也就少些烦恼,往后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二殿下觉得呢?”
夙洛很吃惊令九说出的这番话,眼神之中有一瞬飘离,最后也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嗯”字。
第二日,令九便随着夙洛一起去往东海。带着浅幽香一道。
火烧云上立着一紫一青两个身影,一前一后。
在去东海之前夙洛并未告知令九这趟行程,只是今早突然来她门前唤她一道前往东海,还让她带上昨日方制好的浅幽香。
令九感受着云端之风,视线中只有夙洛身上的紫银两色,不自觉就加紧几分抱住红木盒子的力道。
原来她辛苦制出来的浅幽香不是他要用,而是要送去东海。
那么,是有什么人在东海等着他么那个人是谁?竟能让夙洛纵身忘川只为一株龙葵草,令九忽然很想知道。
或是因为令九长时间盯着夙洛看,前方的夙洛竟回身瞧一眼令九,问上一句:“有什么事?”
令九紧紧抱着红木盒子,摇摇头。
不出一会火烧云便至东海结界。
东海内的全数仙侍早早就在结界外头候着,就像是知道夙洛今日会来一样。
为首的仙侍穿着一身好看的鹅黄水裳,浅笑着来迎接夙洛。
“恭迎二殿下。”为首的仙侍道完此句,身后的一众仙侍也都跟着说一句“恭迎二殿下”的话。
夙洛往水晶宫殿内行去,这么大的阵仗让令九看傻眼,只有快走几步跟上夙洛的步伐。
东海内部灵力纯净,奇珍异物更是数不胜数。
适逢龙王出海,令九也就不必多做繁缛礼节。夙洛落座前殿,令九便站去他身侧。
仙侍端来两杯上好的香茶,令九笑盈盈接过。只是还没来得及泯上一口先前那个穿着鹅黄水裳的仙侍便惊呼着跑来。
“二殿下,您快去看看冰夷殿下吧!”
夙洛一皱眉猛地站起来,打翻了桌边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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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他的心迹
令九第一次见夙洛这样失态,他甚至都顾不上紫衣上的大片水渍,下一秒便往殿内而去。
身形带风,却叫令九心口又是莫名一痛。
“你难过做什么”令九自言自语,深吸一口气立马跟上夙洛的脚步。
水晶宫内里,冰夷寝殿。
令九一脚踏入殿内却见数名仙侍乱了手脚,只站在一旁干着急。而夙洛,站在一块冒着热气的大石头边上,怀中抱着一位佳人,为她驱寒。
令九这才发现,那块石头正是十八炼狱里的火山石。用以克阴驱寒再好不过。
再瞧一眼被夙洛修长的身形挡去大半的佳人,只隐约可见她如寒冰般的面色以及紧紧蹙起的柳眉。
约莫一刻钟后,火山石上热气息去,夙洛才轻手放下怀中之人,可他的视线却没有离开那人一瞬,眉目始终紧皱。
令九垂下的双手微微一握顿时明白那浅幽香的用处,二话不说就掏出红木盒子快走到他跟前。
“二殿下,别忘了浅幽”
夙洛似乎对令九的突然出声生恶,眸中如被千年寒冰给里三层外三层地笼上。但见那个红木盒子便立即柔和几分目光,一把拿过却是没说一句话。
令九瞧夙洛万般温柔托起美人后颈,倒出些许浅幽至于自己掌心温热之后再吩咐一旁的仙侍将它敷在美人心口。
夙洛恋恋不舍的目光在美人面上流连半响,最终还是不想耽误她的治疗而起身出殿。
令九亦是多看美人一瞬,接着跟出去。
“二殿下,浅幽是上古奇香,定能起到作用的。”令九赶上夙洛的脚步,下意识就这样说。
也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竟然害怕夙洛会难过。
“寒毒蚀骨,这种痛苦不是你所能想象得到。”夙洛冷冷吐出一句话,连视线都未往令九那处投去一瞬。
“和刚才那位仙人一样,二殿下自己不也在承受着这种寒毒么?”令九回嘴:“二殿下怎么就不为自己考虑考虑?”
浅幽香不好制,龙葵草更是难寻,明明他自己也患有寒毒,可心心念念的却是另一个人。
夙洛一怔,这才回身看她。
但每次他的视线总是会在令九眼角下的白莲印记处停留半瞬。这究竟是什么印记?他真的从没见过么?
见夙洛半响不说话,令九深觉是自己管太多,立马垂了首再开口:“二殿下恕罪是小仙多嘴了。”
此时,寝殿内有仙侍来唤,夙洛果真立马离开。
这一会那躺在火山石上的美人已经恢复意识,一瞧见夙洛的身形便荡开一笑,夙洛顺势坐去她旁侧。
令九也见着了美人究竟有多美。
发似流泉,娇若凝脂,细长柳眉,秀挺瑶鼻,一双眼眸流盼妩媚,玉腮渐泛微红,全然是一副清丽绝俗之姿。
这就是东海美人,冰夷殿下。
“我这副磨人的样子又让你给瞧见了。”冰夷半躺着向夙洛出言,双唇依旧泛白。
夙洛微微握了她的手,又不敢太用力,语气当中难得染上一缕温柔:“我带了浅幽来,日后你的寒毒可解。”
音落,冰夷却是将视线略略移去殿门口的令九那侧,柔声出言:“二殿下从不会制香,想必这次是有贵人相助吧。”
冰夷示意仙侍招呼令九进来,她也果真大方走进来,向着冰夷行一礼后自报家门:“小仙住在九重殿下的百花阁,略通制香之道,还盼殿下早日安康。”
冰夷目光生媚,瞧一眼夙洛再问:“仙人的名号是?”
“百花阁阁主,令九。”
这一次,冰夷手上力道骤然加大一分。站着的令九看不出来,但握着冰夷手的夙洛却明显感觉到有异。
他柔声问:“怎么了?”
冰夷却摇摇头,只用身体不适的原由推脱回答。
令九瞧冰夷不甚大好的面色,又见夙洛一脸的担忧模样,鬼使神差地毛遂自荐起来:“二殿下,小仙常年与花类打交道,浅幽是否有效还请让小仙一探究竟。”
令九的意思是她要看看冰夷的脉象。
冰夷点头,夙洛自然退去一旁。
可就在令九坐下的那一秒,冰夷的神色更为不自在,她抬手却是想一指令九眼角下的印记,而最终只颤着声音问:“仙人真是百花阁阁主?”
令九一头雾水,“是啊。”
夙洛投来视线,冰夷却道:“二殿下,这位令九仙人可否暂借我一用?”
夙洛同令九一样不解,冰夷续道:“想来近日我寒毒发作得频繁,令九仙人又善于此事,何不让令九仙人多陪陪我?”
——令九承认,自己心中是不愿意的。
令九看向夙洛,隐隐抱了些希望。
而下一秒冰夷却直接问令九,“令九仙人怎么想?是否愿意留在东海小住陪我这个病人几日?”
“好啊,是小仙的荣幸。”令九不再挣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夙洛和冰夷就是你情我愿的一对佳人,她还在这里自讨没趣做什么
“二殿下。”令九对夙洛开口:“近来一月承蒙二殿下照拂,小仙此番暂留东海过后便会回百花阁,二殿下还请保重身体。”
才一个月而已她就要离开了,才一个月而已她就变得不像自己。
夙洛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似乎令九的走或留于他而言都不相关。
他要她制香,她制成了。使命完成后,她也就没有理由再赖着不走了。
一个时辰后,九重六清殿的仙侍来唤夙洛,说是忘川河鬼意图冲破结界,天帝急将夙洛召回。
东海水晶宫。
“二殿下为何要找令九仙人制香?”
夙洛离开后,冰夷问令九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
在一旁调制浅幽的令九忽然一顿,只因冰夷的语气全然没有先前那般娇弱,反倒像是在责问她。
“承南海殿下垂爱小仙所制之香,这才使二殿下知道有小仙这么个神仙。”
令九不喜欢冰夷,从见她的第一面就不喜欢。
她这样回答,冰夷应是不会难为她了吧。
然,冰夷却接着问:“桑灵?看来令九仙人的前缘不错。”
前缘?她能有什么前缘。
令九开始捣药,尽量顺着冰夷的意思说话,毕竟她就是一个圆滑处世之人,“小仙两百年前才降生于一重天,和殿下们断然是没有前缘的。”说着令九端着捣好的药转身面向冰夷,“冰夷殿下的寒毒是旧疾了,恐怕不易根治,但若是照着小仙的法子”
“那令九仙人还记得些什么?”
冰夷打断令九的话,话语重心似乎只在令九的过往。
可惜她并没有过往。令九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君母君是谁,只是两百年前醒来之后便在一重天的花海当中,脑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要接任下一届百花主的位置。
而当令九寻着百花阁后,阁中确实没有主人,百花也喊她喊阁主,她才成了这一任百花阁阁主。
若是非要说过往,那这段百花主的上位史不知道能不能算上一段。
不过卑微如令九,她又怎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只恭敬回答:“小仙只记得百花阁中的百花,其余,自然是没有记忆的。”
只见冰夷神色舒缓几分,嘴角强装出来的笑意也柔软几分,盯着令九看了好一会。
但不知为何,令九一见冰夷就不由后颈发凉。她并不想过多接触这位东海殿下。
这场对话就此终了,但接下来的几日冰夷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两日之后,冰夷总算有力气下榻,而她走动的第一处地方就是令九住的客房。
令九见冰夷的身体恢复得甚好,本打算留下药方就此告辞,但奈何主人先寻了来。令九只得附笑开门。
“冰夷殿下,身体好些了吗?”
冰夷身后跟着两名仙侍,手中各提着些许佳肴。
冰夷一见令九便接过佳肴,屏退了仙侍直接步入主题:“近来多谢令九仙人的照料,我不如仙人一般通晓药理,也就只好备了些饭菜来答谢仙人。”
言至于此冰夷还不忘补上一句:“若是令九仙人喜欢东海哪处饰品,也只管放宽心告知我一声,我便将它当作谢礼答谢仙人了。”
冰夷面上挂着盈盈浅笑,但在令九看来这全然是一种假象。
无论冰夷装得多端庄温柔,令九心中始终有一重无形的结界在防着她。似乎前一秒冰夷还可以对她温柔浅笑,但下一秒却又会将她毫不留情推下深渊。
令九只是疑惑,自己的防人之心什么时候这么打紧了。
一个寒颤过后,令九还是与冰夷一道坐在凉亭之中,面对着一桌佳肴,说的却是夙洛。
“二殿下并不如面上那般清冷,他只是不懂得该如何表达自己。”冰夷说着夙洛,两颊显出一丝桃红。
令九饮一口酒,实在是不明白冰夷在她面前提夙洛的用意。
“殿下与二殿下,是天赐良人”令九只能这样附和。
然冰夷却没有收手的打算,再道:“若不是因为我,二殿下如今也不会遭寒毒蚀骨。”
令九竖起耳朵。
只听见冰夷续言:“寒毒蚀骨并非常人所能承受,当年要不是二殿下替我分去多半寒毒,只怕我早就入了六道轮回。”
令九苦咽清酒,也装不出随意的模样了。若是冰夷想看她的笑话就尽管看吧。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夙洛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可以为她抛去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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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白莲玉剑
“你不走?你想死?”
那个穿着血衣的女子是谁?她一直望着的幽黑远方又会是谁在哪?那个人是不是不打算回过头来见她最后一面
血衣女子沉默,她怎么可能想死?只是,那个人还没安然离开,所以她不能走。她承认她的心情是复杂的,既盼着那个人能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又妄想着他能在最后一刻回身瞧她一眼。
“我不走,我替他去死。”
没有脸的鬼将她团团围住。千百年来,她是第一个面对鬼使还能做到淡然无惧的人。
只是那些早就麻痹了心的鬼使不知道,不是她不害怕,只是一想到他能安然离开,她就算是死也是值得。
“既然如此,痛的疼的你也打算替他一并承担是么?”
与这些没有心的鬼使一样,血衣女子又何尝不觉孤独?漫漫百年,她一直跟在他身后,看他喜为他忧,可是直到今时今日他却依旧浑然不知她的存在。
看着他为了别人闯十八炼狱,看着他盗走足以要他性命的火山石,看着他一路飞驰赶回去救别人的性命,她却是笑了。至少他还可以活着,跟那个人在一起。
她的心早就痛过也死过了,现在这点炼火又算的了什么。
血衣女子闭眼的一瞬间,灼灼烈火将她湮灭。这一世她就这样失掉了一切可以失去的东西,去到黄泉奈何,徘徊忘川河畔,遇上孟婆,也喝下了那碗汤。
思绪到此而终,眼前的一切开始清晰。
令九吃劲睁眼,视线里是一片青纱帐,是六清殿。
她没死?回到九重天了么?
令九浑身疼痛,微微动弹一下都让她疼去半条命,但是身上却是冰冰凉凉的。
不对啊,先前她明明在六重炼狱被烈火焚身,怎么还能福大命大活下来令九想到那时候在炼狱里唤她名字的那个人,再瞧一圈这个熟悉的宫殿却又陌生的房间,会是夙洛么
刚才在梦中令九好像看见了十八炼狱,但一醒来却又忘了大半。总归这也不是第一次,令九索性不去想这些。
不过,眼下她的关注点只在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夙洛。
令九吸一口气,心一横打个转身瞧向窗外的人影。
嗯,那个修长的轮廓是夙洛无疑。今夜的月光正好,夙洛定是在就着月华阅书。令九忽然很想下榻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事实证明令九的内心就是这样强大,即便是被烈火灼瘫了半边身子她还是强忍着下榻,再强忍着穿鞋,最后强忍着披件外裳。
咦?
说起披外裳她才猛然发现自个身上的衣服是白色的,那她的青衣哪去了?
令九连忙截断自己的不堪想法,一下忘记自己还有伤在身随手就是一个耳刮子抽向自己,牵动她浑身疼得在地上打滚。
此时窗影上的人影听见动静恰巧回身一瞥,但坐在地上的令九并未发现。
一番折腾之后她终于收拾好自己,出门见夙洛。
令九一下笑开,却没敢出声。
门外头的人果真是夙洛。他坐在长木椅子上安静地看书,缓缓摇动的木椅带着他身躯一并微动。
令九跛着脚步轻声靠近,这次却是夙洛先出言:“稍微好一些就开始折腾自己了?”
手中的书被合上,夙洛提眸瞧她。
或是因今夜格外皎洁的月华作祟,令九觉着此刻的夙洛好温柔。虽然他还是带着那张清冷带寒的脸,用着那种淡淡的语气,但就是给她不同的感觉。
令九憋不住笑意,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呵呵笑两声,再走近一步也瞧着夙洛。
“二殿下,好,好兴致啊。”
——掌嘴!明明就是想问是不是夙洛救了自己,怎么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这样一句无关紧要的口水话!
令九懊恼不已,就在她以为夙洛要重新翻书沉默之时,他竟然破天荒得又开了口!
“凉夜甚好。”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令九已然心满意足!
连忙接上话,却又因动作幅度有些大而扯得浑身作疼,不觉就倒吸一口气,“二殿下在看什么书呐?”
——呔!怎么又说了这样的话!在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她不是应该圆滑到底的么!
夙洛依旧不急不躁,换了个姿势却是撑了额瞧她,“你真的感兴趣?”他肩后的银发顿时一泻而下。
想都没想,令九下意识点头!
夙洛却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清浅开口
:“大悲咒。”
哈?好吧,令九懵圈,从没看过。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嬉皮笑脸,接着道:“小仙,小仙也看过,呵呵”
——拖出去!她今晚到底在说些什么胡话!
“呵呵,呵呵”令九觉着气氛有些尴尬,于是又干干笑上两声。
此时夙洛起身,修长的身形一立顿时要她仰头瞧他。
“不若二殿下接着看书,小仙就在一旁顺道受教,也好给二殿下做点端茶倒水的活。”令九觉着自己终于说出了一句正常话。
夙洛却言:“不必。”
好尴尬。
“身上哪里还痛?”他的眸光一下被笼上一层雾气,竟然问她这样的话!
令九一下怔住,被他这么一问她既想回答哪里都不痛又忍不住想说哪里都痛,真是该死!
见令九垂首不说话,夙洛一下有些着急:“哪里还痛就告诉我,我帮你止痛。”
“不,不痛了”
——令九承认,自己已经腿软了。
但,真正让她受不住的还是夙洛以下的一系列举动。
夙洛靠近她一步,有些犹豫地伸手摸她额间,清凉的感觉一下传去令九那侧,身体内本还存有的一成燥热一下荡然无存。但是,她却很担心夙洛。
“二殿下”她微微皱眉:“小仙这次,是不是给二殿下添麻烦了?”
夙洛伸手的那一瞬,她瞥见他掌上的伤痕,是被火灼烧的痕迹。
夙洛的神色又变得十分复杂,他居然问:“你是令九但,究竟是谁?”
“是我糊涂了。”
不出一会,夙洛便否定方才的那句话。他撤走手,重又坐回木椅上翻开书籍,不再言语。
令九亦是恍惚,他的模样似乎很困惑。因为她?
“二殿下,小仙,多谢二殿下的救命之恩。日后有用得着小仙的地方,小仙定当尽力为之报答二殿下!”
“要是想报答,留下来陪着我怎样?”
手上的书再次被合上,他侧身抓住她的视线。
陪他她是不是听错了
“忘川河鬼,十八炼狱,你这么糊涂又莽撞,离了我可如何是好。”
“二殿下是如何得知小仙在十八炼狱的?又为何要赶来救小仙?还为何要,要”
令九不明白一向没心没肺的自己怎么会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她想问的不过是,为什么要在炼狱里头,吻她
“二殿下突然这样跑去炼狱,万一回不来了怎么办?”她瞧着夙洛,最终说出的也只有这句话。
夙洛却说:“要是回不来,也就回不来了。总归比不明不白要好。”
令九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却没有多问。
“你才好一些,早些休息,少折腾自己。”
夙洛这样说。
令九应一声,回去自己房间。
夙洛却在她睡着之后,站在她房外守了一宿。
令九入十八炼狱那日,他本是连同九天司命府的上仙一同去忘川治河鬼,但百年来一直安分被他挂在腰间的两把玉剑却突然躁动。
玉剑生裂,灵气暗涌,这不是两把玉剑平日里的表现。
而就在夙洛打算无视这重变化,擒拿河鬼之时玉剑上却骤然生出一朵白莲印记,竟与令九眼角下的白莲印记一模一样!
夙洛像发疯一样冲去东海找令九,可却撞见冰夷的侍女使着水镜查看正处在十八炼狱中的令九的一举一动。
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救她!
仿若那炼狱之火亦是灼烧在他身上一般疼痛。为什么会是那个白莲印记,又为什么会是令九?
他不明白,所以他冲了去。
在看见被烈火焚身的令九的那一秒,夙洛下意识就往炼狱里跳。那种急迫又害怕的感觉仿佛已经不是第一次将他吞噬。
只是这一次,他要救下她。那时候的夙洛是这样想的。
一直守在门外的夙洛看着令九房内熄下的烛火,一时之间感到庆幸她没有问起那件事情。
在十八炼狱中,他吻了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是此刻,看见令九还好好地活着,他莫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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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冰夷上界
“才七日时间你就待不安生了?”
夙洛靠着月桂树阅书,令九轻手轻脚躲在树后却还是被他察觉。
令九一撇嘴,打算装到底。
夙洛又言:“你再不出来,是准备拿凉透的茶水给我喝?”
话语之中,微有调傥。
这厢令九才扭捏着踏出来,暗叹一声夙洛真是神了,连她手上端着茶他都知道!
于是令九来了兴致,嘻嘻一笑蹲去他身侧将茶藏在身后,“那二殿下猜猜,小仙拿的是什么茶?”
夙洛只瞥她一眼,随后视线便一直停留在一本新的佛理经书上,随意开口:“碧螺。”
“真是神了!”令九感叹,真的是大写的感叹呐!
“二殿下是不是修习过什么听脚步,辨气味的仙术?”令九蹲着瞧他,一脸认真样。
“是的。”夙洛亦是认真脸。
就在令九打算再感叹一番时,他居然笑了!
“晓得你不学无术,但还是没想到你会相信有这样的仙术。”
令九切一声,将茶递给他,“小仙种了两百年的花,除了会看花制香也没什么其余爱好了。”令九正是委婉表示自己对修习没有兴趣。
夙洛附和性地嗯一声,“种花,也不错。”
令九这下却眯起了眼,一派深究打量的意味瞧得夙洛直接开口:“盯着我看做什么?”
令九接话:“小仙觉着二殿下近来活跃了不少呐,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好事?说出来给小仙听听呗。”
“救一个糊涂蛋救了两次,算不算是好事?”
夙洛一派认真地开玩笑。
“嘿嘿,小仙最近也遇上件好事。”令九会意,立马接话。
夙洛眉尾一挑,很有深意:“哦莫不是被一个厉害神仙救了两次?”
“二殿下—”此时,六清殿的仙侍忽然来唤。
令九起身,正见一个仙侍急急忙忙跑来,像是见到鬼一般紧张。
“不会是出什么大事了吧,二殿下快点起来,快去瞧瞧!”令九说着还上手去拉夙洛,却是没见到夙洛有些错愕的神情。
她竟然不怕他。
“什么事?”
来的仙侍瞥一眼令九抓着夙洛手腕的手,再垂首道:“是,冰夷殿下来了。”
令九手上一紧,却是立马松了手引得夙洛视线移去一瞬。
“二殿下快去吧,莫让冰夷殿下等急了。”令九笑着说,“小仙先去泡茶。”
说完令九就没影了,夙洛瞧了她半响,随后去见冰夷。
六清殿前厅,冰夷端坐其中,似乎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一见夙洛踏步进来她便迎了上去,“二殿下这是去哪里了?”
“身子好了?”夙洛却另起话题。
冰夷只得附笑,“令九仙人制的浅幽效用极好,寒毒已被压制而下”言至于此,冰夷却是意犹未尽的模样,“只是,不知二殿下所擒的忘川河鬼如何了?”
冰夷故作此问,那日她身边的仙侍在用水镜监视令九在十八炼狱的一举一动时,同样看见了夙洛。
看见那样显眼的银发混入熊熊大火之中,冰夷当即就摔了一屋子的宝贝,吓得身边的仙侍个个大气不敢喘一声。
夙洛看冰夷的神色有三分淡漠,“令九有难,我不能不管。”
“令九有难,二殿下为何要管?”冰夷神色突变,似要较真到底。
“二殿下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应该要知道些什么?”夙洛反问,面色不佳,“地心之火可解寒毒,令九是怎么知道的?十八炼狱一事,是你告诉她的?”
夙洛连着三问,冰夷一下怔住,她没想到夙洛居然会为了令九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仙来质问她!
“二殿下,我也是急于为二殿下解毒才会说漏十八炼狱一事。”
“二殿下身缠寒毒四百年之久,若是再不根除恐怕”
“我自有分寸。”夙洛打断冰夷的话,银发瞬时挡住他的所有神情,“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
夙洛指的是什么,冰夷心中很清楚。
只是冰夷不曾想到,即便是现在已然变成一个种花小仙的令九都要比她重要。她陪在夙洛身边已有四百年,而令九的出现,不过才数月。她就真的比不上令九么?
以前是这样,可是时至今日,她却不想再落于人后,落于令九
之后。
“二殿下”
冰夷唤他,就在夙洛回身的那一瞬,她已踮脚吻上他的凉唇。
夙洛双眉微皱,没有回应她亦没有推开她。
冰夷心中得意,开始在他凉唇之上进行掠夺,时而轻咬,时而探出灵舌欲撬开他的唇齿。
“二殿下。”她吻着他的唇轻轻唤他,“我们成亲好不好?”
“啪嗒”一声,夙洛猛地皱眉,下意识扯开与冰夷的距离。
是令九。
殿前的令九打碎了新烹的碧螺,她呆呆杵在殿前,进不得退不开。
冰夷唇角微微一勾,立即出言:“让令九仙人见笑了,仙人的伤可好些了?”
令九根本没在听冰夷说的话,只是隐隐将视线转去夙洛阴下的面上,良久不语。只因她也不晓得要开口说什么。
她本来已调整好心态,准备笑嘻嘻去见冰夷,就当作十八炼狱那回事是她自己冲动为之。可是,在见到冰夷同夙洛这么亲密的一瞬间,她的防线却是不攻自破。
“什么时候来的?”沉默了好一会,夙洛淡淡问出这句话。
他是在看她。
令九干笑不出,只得扯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有,有一会了。”
“小仙再去沏一壶茶来。”令九说着已经转身往回走,可冰夷却不放过她,“令九仙人。”
脚步顿住,却未回身。
“冰夷殿下有何吩咐?”
冰夷瞧一眼夙洛,上前几步:“我听说百花阁的水仙与九重天的大不相同,不知仙人能否替我寻上几株带回东海?”
令九心中冷笑,冰夷这是在变着法子将她赶回百花阁么?
“小仙遵命,这就去为殿下寻来水仙。”
令九心中憋闷,有这个机会回一趟百花阁也是好的,大不了就在百花面前臭骂冰夷一顿,充其量就是让百花看一次笑话!
音落令九顾不上礼仪不礼仪的,一股脑儿往前冲,不一会便消失在暗色之中。
令九走后,夙洛才清冷出言:“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的是白莲。”
听见这话冰夷却笑不出来。白莲她现在最厌恶的亦是白莲。
“所有喜好,都是会变的”冰夷说。
夙洛的眼眸却更冷几分,仿佛已经将她看穿。
“令九,就是两百年前一直被你带在身边的那株白莲,是不是?”夙洛在问她,可却已有九分肯定。
看着他阴去大半的脸,冰夷双手一紧,良久不语。
令九一个劲往前冲,最终一脚踹开长影殿大门,大喊一声:“清折!滚出来!”
喂鸟的清折一听见这动静真是连忙滚了出来,“大半夜的来我这里讨债啊?”
见令九时青时白的脸色,清折却笑开:“受欺负了?”
“陪我下界,我要回百花阁。”
清折咳一声,不急不忙打开折扇,计上心头:“要我说就是你灵力太浅,动不动就给人欺负了去”
令九闷茶一口,“你将那五百年的免费灵力给我,我就厉害了。”
清折很有深意点点头,“但是呐,我知道还有一法能更快提升修为,要不要听?”
“说!”
“双—修—”
“我去—”令九一口茶水喷去清折脸上,“你这个神仙怎么这么衣冠禽兽,不吃住我你还有遗憾了是么?”
令九一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领。
清折赶紧洗洗脸,再坐下后一脸嫌弃的样子看着令九,“这叫做双赢懂不懂?给你五百年灵力,指不定你还要花上个几百年才能消化。”
令九觉着有道理,一下好奇起来,“那,那你说怎,怎么双修?”
清折眼中含笑,摇三下折扇,“自然是要天时地利人和。”
“不过,我瞧现在就不错。”
令九哑言。
见令九一脸的纠结模样清折却笑出声来,抓上令九就走。
“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清折唤来火烧云,将她一把扔上去,自个也一步跨上。
见令九缩起身子,一脸苦相,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出言:“能对你做什么,听你的话陪你回百花阁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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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双修一事
不知令九是哪来的自信,在回百花阁的路上她一直小心提防着清折,生怕他要在云上办了她。
“看什么?本仙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前面的清折忽然转身看她,一下看穿她的心思。
令九尴尬,立即辩驳:“谁,谁说你要对我那啥了!我,我就是看你两眼也不行?”
“行”清折捏着声调,稳了火烧云一把坐在她身侧近距离瞧她,“我就是怕被你多瞧两眼,就想对你”
“边去!”令九一掌拍在清折面上,硬是将他的头推成高难度的扭头姿势,“你,你,你自觉着点啊!”
清折切一声,“自觉?对你?”
令九狠狠瞅他。
他说:“没有兴趣,哪来自觉?”
这话,她听了怎么这么不爽
一路驭云,吵吵嚷嚷,一个时辰后火烧云降至百花阁。
火烧云带过一阵风,百花就知道是令九回来了。这大半夜的本是百花休息的时间,但所谓小别胜新婚,百花都醒了来,喊着令九叫她甚是感动。
“没想到你们还挺重感情!”令九说着赶忙看一圈百花。
多日不见,的确还挺想念的。
见百花长得还是那样娇艳,令九也就放心了。
此时水仙出言:“阁主又把上次那个俊神仙带回来了,这好事是不是就成了呀?”
小白莲附和:“阁主,趁俊神仙还不了解阁主本性,赶紧生米煮成熟饭办了他!”
“阁主阁主,办他办他!”
我天!令九顿时脑血倒流,办什么办!明明是那位俊神仙死皮赖脸缠着她一起双修。
令九咳咳两声,瞥一眼不远处观花的清折,暗自庆幸这话没被他听去。
“嘘都小点声,一个个怎么这么没皮没脸呐。”令九摆出架子教导众花,但奈何众花早就不吃这套了,一个个抢着开口:“还不都是阁主教的。”
于是乎,先前的呼声又涨起来。
“阁主阁主,办他办他!”
“办什办!是他要办我!”令九一下吼出来,百花同时“哦”一声立马不说话。
可她身后已有人开口:“你着急被我办?”
是清折。
令九跳开一大步,防备姿势立即摆好,“你你你,离我远点。”
“这么远够吗?”
清折这个流氓,分明是往前跨了一大步!
见令九一时语塞,清折一挑眉索性再前进一步大力搂住她的柳腰,百花之中骤时“啊哦”声炸裂!
——这群没见过男人的小纯花!
令九嘴角一抽,刚想推开清折却已被他一把扛上肩,往花丛中央走去。
这,这是什么节奏!
百花沸腾了!性情害羞的连忙捂脸,格外奔放的伸着脖子欲探究竟,还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吼一句:“阁主!占据主导位置啊!记住,要在上方啊!”
“阁主,加油!”
清折一路走着哼着小曲,真是活像凡间的纨绔子弟。
“小九,听见了没,她们都喊你在上方,你怎么看?”
——我去!
“你,你嘴里放干净点啊!”令九倒着头,脸已涨红。
“干净?我很干净的。”清折笑笑,“等会你自己体验体验就知道了。”
被他这么一说,令九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流氓不会是打算在百花从中跟她双修吧?
这可使不得啊!她阁中百花都看着呢,多不好意思啊!
呸!应该是说绝对不能让这死流氓得逞!
“清折,你看今夜月亮多好,不如你我探讨探讨仙路人生怎么样?”令九态度软下来,岔开话题。
清折依旧不折不饶:“待你我双修之后,更有探讨劲头。”
“死流氓,快放我下来!”令九还是忍不住吼了出来。
砰咚一声,清折真将令九放了下来,不过却是在足有半身高的百花从中。他站在她跟前,笑着瞧她。
令九一吓,连忙缩起身子。
“那个,咱有话好好说—啊!”
最后那个“说”字的音还没落完,清折就俯身而下,吓得令九飙出了八个音域。
清折揉揉耳朵,手上拿着一朵带刺的花,“这里有刺”
令九尴尬。
“话说,你叫什么?以你的胆子还怕了我不成?”清折打趣,说着一边解自己的衣带。
怕了怕了,令九真是怕了啊!
百花骤时静谧得诡异,就算是静静听也听不到她们的气息声。令九暗想,这群小纯花们,就这样把她这个阁主给卖啦!
就在下一瞬,清折突然大力禁锢住令九双手,一下子压身而上。
百花顿时爆出一阵炸裂般的叫喊声,却是一派喜气。
令九红透脸,丝毫动弹不了,“那个,百花看着,要不,下次?”
清折饶有兴趣全方位转换角度仔细瞅她,“不碍事,你看着我就行。”
——听这话敢情清折以前办过很多人呐!有经验啊!
“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就是,你能不能先松开我手怪疼得很。”令九不看清折迷蒙的眼神。
“怎么,不好意思看着我?”清折一针见血:“那接下来你不是要更不好意思了?”
——这是在挑战她的自制力么!
清折废话至此,真的垂首靠近她。浅浅的呼吸打在令九面上叫她躁动不已,清折却在下一瞬吻上她的鼻尖。
她死死闭着眼,手上还在挣扎但就是没半点用,身子早就因清折的一系列动作而僵硬动弹不得。
“小九,别再留在他身边,到我这里来好不好?”
清折鼻尖碰上她的鼻尖,声音极小再说一次:“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令九真有六分意乱情迷,差一点就开口说好。
但清折似乎不要听她的回答,他接着吻她,吻上她眼角下的白莲印记,吻上她的眼睛,最后含住她因紧张而泛凉的唇。
令九一惊,一下睁开眼。
她看见清折那样自然地闭着眼,但却又极为深情极为温柔地吻着她。
他慢慢抽去她的呼吸,趁她不备撬开她的贝齿,勾住她的小舌。
令九竟一时忘了挣扎,任由清折动作,直到他缓缓开眸与她目光相汇。那一瞬间清折停下动作,拉开与她唇上的距离,只是一直凝目瞧着她。
风轻轻拂过,花草不敢作声。
“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这一次,清折是真的在认真问她。
令九感觉手上一松,是清折撤走了力道。
她说:“为什么?”
为什么他如何能告诉她为什么
清折翻身坐起,令九随后一道坐起,两人却是良久不语。
此时百花从中叹气声一声接着一声传出,好像很为令九惋惜的样子。
“到头来你还是没让我提起兴趣来呀!”清折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
令九嘴角一抽,突然有种想抽他的冲动。
——死流氓,占了便宜还卖乖!
清折看向她,伸手揽过她后颈,惊得令九心脏又是猛地一跳。
“安分待着,我离开几日就回来找你。”
离开?去哪?
“你要去哪?找另外的神仙帮你种情根?”令九下意识这样问。
清折满意一笑,松手,“我说是,你怎样?”
令九也笑,两手一拍就站起来:“那我可算是解放了,清折好走。”
“你这么没心没肺我先前怎么没看出来?”清折也站起来打趣她。
“那是你不了解我。”
“哦那等我回来就好好了解了解你。”清折笑开,特意在“了解”二字上加重语气,引得令九狠狠踹他一脚。
说着清折又唤来火烧云。
“走得这么急?”她忙问。
清折一脚踏上火烧云,打开折扇连摇三下,“本就晚了好些时辰了,再让不空成就如来等下去,我可就真的没理由辩解了。”
“走了!”清折道完连给令九道别的时间都没有就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令九这才想起来,西天佛祖的释道之期已至,清折说过他也是佛祖门下弟子,想来这次是跟着释道去了。
“阁主”
令九张望云端一瞬,身旁的花草开始唤她。
“嗯?”
“阁主感觉怎么样呀?”
令九嘴角一抽,“死流氓,这笔账回来再跟你算!”
令九采来水仙,随后回了九重六清殿。
六清殿外,夙洛一人静静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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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初遇浮银
冰夷说,夙洛不日便要下界渡劫。
“天命轮上是这样写着没错,但我瞧二殿下的命格有异于天命轮,这下界渡劫一事恐怕还未有定数。”司命星君捋着鹤须,认真脸。
“那二殿下的劫数能否安然度过星君可晓?”冰夷问。
接下来便是一长串的她问他答的对话
这厢夙洛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风轻云淡得很。
但到这场对话的最后,令九算是摸清了冰夷的用意。冰夷也加入了净化河鬼一事中,而且缠夙洛缠得十分紧!
听司命星君的话,夙洛与冰夷的关系应该十分亲密才是。且上回在东海时,令九亲眼见着夙洛有多紧张冰夷。最打紧的还是上回在六清殿,令九亲眼看见他们那么亲密的举动但怎么这一会像是冰夷追着夙洛跑,夙洛却是一张冰块脸
“想什么?”
令九飞到天边的思绪一下被夙洛清冷的三个字拉回来,他正瞧着她。
“没,没什么”令九也瞥一眼正在净化河鬼的夙洛,却见冰夷亦是往夙洛这处投来视线,她便立马撤了视线。
净化河鬼之事一直持续到晚间。
冰夷以身体不适为由先回了六清殿,自然,是夙洛送她回去的。令九在司命星君这的事忙完之后却在六清殿门前停了脚步。
冰夷和夙洛,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她还一个劲地去添什么乱
想着想着,令九越走越远。
今夜有雾,眼前的一切都异常模糊。
令九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只在下一瞬听见哗啦啦的水声,除此之外还隐隐带着金银瓷器碰撞的声音。
令九脚下一顿,天宫上不会是遭贼了吧!
环顾四周一圈,这样的大雾天气,这里又是九重偏地,怎么看都是为行窃提供了绝佳的条件。但,九重天上也会有贼?
令九挠挠头,走近一些水声传出处。
果然!那贼就在前方!
水声愈发清晰,本是稀微的瓷器声也开始变大。难不成这个贼还想偷点天界灵水?这眼界也太窄了点吧!
瞧着周围有些古树,令九半蹲下来欲摸着一两根树枝但树枝没摸着反倒摸着了一根粗料衣带。
咦?这是那个贼的?
令九疑惑,于是再摸。摸啊摸,她又摸着一两件衣物,抓到眼前一看好像是哪宫打杂仙侍的衣物。
令九不死心,非要摸出点东西来,于是又摸啊摸
这一次,她摸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约莫是酒壶。抓过来一看,果然是银瓷酒壶!这下让她抓到证据了吧!
令九站起来,拍拍两手却忽然意识到先前的水声已经停止。她一惊,那贼是不是发现了她,所以就急忙逃掉了?
不行,敢在九重天上偷东西,她还非要将那贼抓回来!
就在令九转身的那一霎那,她手上乱抓着的衣物被人猛地一扯,奈何令九死死抓着不放,下一瞬一阵水花扑溅,令九“噗通”一声坠进身后的水池中!
令九大惊,这贼还想杀人灭口不成?为了一把银瓷酒壶她就搭上一条命,这买卖可不划算啊!
于是令九很识相松手,那贼果然将衣物扯过去,趁着这个空档她开始往上游,可问题是这个池子的水怎么这么深!她竟然游不上去!
水中亦是被水雾笼罩,白茫茫一片令九压根看不清那贼究竟在哪个方位。只是下一瞬,水中忽然传来一声浅笑。
是贼?
令九顿时汗毛耸立,赶紧往上游!
但那贼似乎是起了兴头不想放过她,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将她好不容易游过的路程一并拉回原点!
令九一急,在水中就是一吼却奈何池水猛然拥入口中呛得她脸色铁青。那贼却还死死抓着她的足踝。
这是要弄死她的节奏啊!
——大哥,银瓷你拿走,小妹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你就放过小妹这条小命吧,大哥!
令九此时正是有话不能言。
被抓着足踝往水下拉,令九的视线骤然开朗起来。原来那层水雾只笼罩着浅水区域。但,话说回来,这个池子究竟有多深啊!
那个贼绝对是想淹死她!
令九心一横开始拼命踢腿,企图挣脱束缚。可那贼的力道不减反重,更加把她往水下拉,先前的浅笑声再一次
传出。
好吧,在令九听来这绝对是蔑笑!
令九不断听见因自己的扑腾而造就的水花声,心中不免想,难道那贼就不要呼吸的?还是说那贼有点本事会闭气一法?
可令九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她一头好看的发髻因挣扎乱的不像样,脚上的鞋都蹬掉了却没有丝毫结果,于是她索性咽一口大水,猛地将自己往水下一沉!
不对啊!令九忽然又想到,那贼的衣服在池畔,那贼不会是在这里洗澡吧?
视线中的人影越发清晰,令九瞥见那贼裸露的胸膛,她竟然在水下大叫一声连忙闭眼!但就是因那声大叫,池水更加肆意涌入她嘴鼻之中。
——罪孽啊罪孽!小妹我可不是起了色心故意看大哥你啊!
感觉到踝上力道一松,令九立马抓住机会就往上游。方才那么一看,那个贼是不好意思了么令九也十分不好意思呐!贼大哥,这实属是个误会!此时此刻,令九真这样想。她还打算上去抓住贼之后好好同他解释一番
游啊游,池上的雾气消退不少,令九得以看见池面上的古树倒影。
她一笑,正欲跃身而出却在下一秒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住头顶,咽一口大水后又深深地被压了下去!
——我去!搞什么!
池畔上传出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已有人出水。
那人湿漉漉的墨发紧贴两颊,微微喘气后立马披上被他握在手中的白衣。
但瞧还在水中扑腾挣扎的令九,那人不禁一笑,一把纵身下水溅出一大片水花。
令九被水呛得神志不清,体力实是不支,有那么一秒她还以为自己要被水给呛死!
但事实证明她还是福大命大。
伴随着哗啦水声,那人一下出水,怀中抱着狼狈死的令九正往池畔走。
那人健硕的胸膛有一下没一下微微起伏,令九终于睁开眼却是“啊”一声大叫出来!
那人被吓一跳,抱着她的手顺势一松令九就“哐”的一声狠狠被他“砸”在地上。
“原来还是活的。”是一声清隽得不能再清隽的声音!
好吧,那人成功引起了令九的注意。
令九抬头,却见到那人以银色面具遮面,穿着一袭湿漉漉的白袍,俯身瞧她。
好吧,虽然是狼狈了些,但是气势上还是不能输!
令九猛地爬起来,大吼一声:“呔!哪里来的小贼,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咳咳”音还未落令九又被嗓子里没清干净的池水一呛,洋相百出。
那人抱了手倚着古树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令九不死心,见这贼这么嚣张她顿时火大,别下身边一根树枝就往他那边去!
但——
“哎呀!”令九脚滑,一个跟头栽在那贼脚下,正是给他行了一个大礼。
那贼忍不住又发笑,正垂了身子扶她,令九却嘴角一抽直接将他一把推下身后的池子。但,她亦是被那贼抓着一并掉下
又是半个时辰的折腾,令九再一次被那贼救上来。
除了咳水声,池畔一时安静得诡异。
令九上气不接下气:“呔小贼快快束手就擒”
一旁的贼也被折腾得够呛,终于开始虚着声音解释:“贼?哪里有贼?”
“呔,小贼还敢装蒜,看我不收了你”
令九有气无力往他那跑两步,结果自己却一屁股先坐下了,“你不是贼?”她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话。
那人扶扶银色面具,摇头。
“那你偷银瓷酒壶做什么!”令九一拍大腿,实则想的是那她还差点搭上命在这里跟他耗?
那人眼神流转半瞬,指一指前方的宫殿。大雾退去,前方还真有座宫殿。
“璇—玑—宫—”令九眯着眼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
“正是。”那人清隽的声音再一次传出:“我住那里。”
令九一下站起,异常雀跃:“你是那宫的小仙?我也是个小仙!”
令九没听说过璇玑宫,想来他家仙主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令九以为,这就是个背着他家仙主跑出来喝酒的小仙。
那人神情微妙,只打量令九一瞬便言:“仙人是哪宫的小仙?对了,我叫浮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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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九重夜谈
“浮银你这名字取得倒不错,我是令九,九重界下的百花主。”
“对了对了,我现在在六清殿做事。”
令九生怕自己表述不清,特意分开两句话来说。
银色面具遮去浮银所有神色,只可见眼眸中那微妙的神色始终未褪去。他抬头望一看天际的月亮,出言:“今夜是十五,仙人可要小心了。”
令九拧着自己湿透的衣襟,“小心?为什么?”
浮银明显一顿,顺势坐在令九身侧的石凳上,讪讪一笑改了说辞:“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每月十五仙人们都很少出门。”
令九听得十分认真,“怎么说?”
浮银却先自酌一杯,“听说,十五魔气最甚,魔人最狂。”
“噗嗤——”令九笑开,引得浮银注目。
“你这小仙倒是道听途说的一把好手。”令九也喝一杯,“如今魔人们都被二殿下和司命星君好生关着,哪里还有魔人作祟。”
“呵呵,也是,是我耳根软了些,净听别宫小仙瞎说。”浮银不反驳,应声令九。
“不过,仙友戴着面具做什么?还怕被人看见脸?”令九问。
浮银却是一笑,“小仙皮相不佳,担心叫人取笑了去遂时时戴着一张面具。仙人不会见怪吧?”
“仙友还有这重心思?是你家仙主待你不好?”令九听得认真:“我认为皮相虽重要,但始终不及内里打紧,仙友莫要担心这些空的。”
令九自认为这袭话说得十分在理,抬眼瞧月亮才晓得时辰已不早。
“哎呀,已经这么晚了,我要赶回六清殿了!”令九起身,再喝一杯。
身侧的浮银坐着,一伸手做出一个请便的姿势。
令九离开,浮银面上的银色面具微微松动。月亮还未隐没,他抬手扶了扶银面具,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璇玑宫。
令九急忙跑回六清殿,这么晚了殿内书房还是灯火通明。
凑近一瞧才晓原来冰夷与夙洛同在书房。
夙洛端坐在书桌前,不知是在写字还是作画,冰夷站在旁侧不时墨研。令九瞥见有仙侍端来热茶,但都是由冰夷接手最后轻轻搁在夙洛手边。
夙洛一直专心笔墨,冰夷的视线却落在夙洛面上。
令九趴在书房门前看了许久,最后转身的离开的一刹却被夙洛叫住。
“回来了怎么不出声?”
夙洛清浅的声音传出,落笔提眸瞧向门外的令九。
冰夷神色一怔,她甚至没有发现门外的令九,一直专心笔墨的夙洛又是怎么一下就发现的?或者是说夙洛根本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令九被喊住,也就乖乖转身却是站在门外不进去。
“小仙瞧二殿下正忙,不好叨扰。”再瞥一眼冰夷冷冰冰的神情,令九不欲同她争抢,“那小仙就先退下了。”
令九说着往后头退去。
“等等。”夙洛却叫住她,眼神直直看着她那方,“身上怎么湿了?”
这样黑的天色,加之她还站在暗处,令九以为夙洛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她吞吞吐吐:“回,回来的时候摔进了池子里”
抓贼没抓到,还误会了仙友顺便三次掉进水里的事令九实在是说不出口。
夙洛一下站起来,手略微碰到桌边的茶杯差一点将其打翻,冰夷连忙出声:“二殿下,我看令九仙人也累了,不若就让她早些回房歇息吧。”
令九看出来,冰夷分明又是在装好人。
令九微微垂首,却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向她靠近。是夙洛。
下一瞬,她眼中出现一双深紫色的锦靴。夙洛清冷的声音在她头顶传开:“原来不止是逞强,眼神也不太好。”
令九只管应声:“是是”
“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夙洛欲伸手但还是只微微抬起一分便放下。
令九答:“不碍事,小仙这就去换了。”
说完令九就一溜烟跑没影。
深夜,梦魇,又是梦魇!
令九又一次被那足以让她被恐惧吞噬的梦魇包围起来。
九重天上的仙气纯明,她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受到梦魇的折磨了。是因为今日是十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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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就像前些时辰遇上的那个小仙所说的,每月十五天宫魔气过甚,会有魔人作祟,所以她才会再被梦魇缠上?
令九翻来覆去,大汗打湿了秀枕,墨发也因翻滚而凌乱。梦中究竟是谁在对她说话,又是谁一直死死抓着她往炼狱里带?
炼狱!她为什么会下意识想到炼狱这两个字?
令九醒来,骤然坐起。
如往常一样,梦里的一切她没有丝毫记忆。
翌日,令九睡至日上三竿。
“令九仙人,令九仙人”
昨晚大半夜的骤然醒来,令九好不容易才睡着,现在却又被一阵柔声唤醒。虽然说是好听的柔声,但这柔声也太坚持不懈地喊她了吧
令九意识迷糊,但也大抵分辨出这是谁的声音。
会到六清殿内找她的人只有两个,一是清折,二是冰夷。眼下清折不在,这声音又这么轻柔,定是冰夷无疑。
令九在榻上滚一圈,终于爬起来洗漱干净去“迎接”冰夷殿下。
这位东海殿下要灵力有灵力,要姿色有姿色,既能呼风又能唤雨,怎么就偏生要跟她这个种花的小仙过不去了?
难道就是因为她赖在六清殿不走?令九很是无解,很是无奈。
不过,见到冰夷的那一瞬间,令九笑得可灿烂了,“冰夷殿下早啊!”瞧一眼高高挂起的太阳,令九随即改了说辞:“午好啊!”
冰夷笑对令九“令九仙人今日有空否?”
咦,这殿下变脸也变得太快了点吧!昨晚明明还是一张臭脸对她,今早就这样笑脸盈盈地同她讲话,令九不觉就是一个激灵。
然令九亦是呵呵两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倒是算不上”冰夷立即笑开,“就是前日里仙人从百花阁里带来的水仙花。我想将它带回东海种植,但又怕东海的灵水坏了水仙花的根基,所以才来请教请教仙人。”
此时冰夷身后的仙侍开口:“不如阁主随我家殿下一道回趟东海吧,将水仙花种好再上界,也算是了却了我家殿下一桩心事。”
冰夷做样子出言阻止:“不得无礼。”
令九心道无奈,面上却附和得很好:“总归小仙也是闲着,能帮冰夷殿下做点事自然是荣幸,只是不晓得殿下想什么时候启程起东海?”
身后的仙侍倒是替冰夷讲话说完了,“如若仙人不忙,现在出发自然是极好的。”
令九应声,“只不过小仙还需先通禀二殿下一声,以免二殿下”
言至于此令九忽然止声,冰夷同她过不去不就是因为夙洛嘛,那她做什么还要往枪口上撞?
于是令九本来要说的“找不着小仙去了哪”被换成一句“怪罪小仙私自下界。”
“令九仙人多虑,二殿下今日被司命星君唤去,怕是有要事缠身,你我就离开一小会,二殿下断然不会怪罪。”冰夷这样说。
既然冰夷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令九只得应一声,随后跟着冰夷下界去往东海。
从东海回来,也是五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唉,这算是些什么事”回到九重天后令九就一个人在天宫各处闲晃。
五个时辰前,她随冰夷去到东海。可是东海里头已然有一位精通花草种植的仙人被邀来,既然如此冰夷还将她也弄来东海做什么
于是令九在东海闲待了五个时辰。
“仙友做什么要叹气?”
身后忽然传出一个清隽的声音,令九回身,映入眼帘的正是昨日那个银色面具。
“浮银仙人!是你!”令九指着他的面具,异常激动。
浮银眼中含笑,问她:“发生事情了?仙友看起来不高兴。”
令九哼哼两声,“我们这些身份卑微的小仙哪能不高兴呀。”
“那仙友现在是?”
“散步”
浮银很有深意地“哦”上一声,令九又道:“其实你都看穿了吧,果然还是小仙跟小仙有共同话题。”
浮银抱拳在胸,“怎么说?发生了什么?”
令九犹豫小会,试探着问问浮银,“仙友知不知道东海的冰夷殿下究竟是个什么脾性?”
浮银一声浅笑荡开:“原来仙友是受冰夷殿下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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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她会是谁
“被你看穿了我再狡辩是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
令九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浮银又是莞尔一笑,仿佛周遭的树木都因他好听的声音开始缓缓晃动枝叶。
“不会。”浮银浅浅道:“令九仙友先前说过,皮相重要,但内里却更为打紧,眼下只不过是将皮相换成面子而已。”
令九有感:“仙友真的只是个杂役小仙?”
浮银疑惑:“仙友何出此言?”
“我总觉着仙友你懂得特别多,又不争不抢。”令九实话实说。
“偷银瓷酒壶那事也不算抢?”浮银却开起玩笑来。
令九眯眼,学着他的样子亦是抱拳在胸,“仙友还会开玩笑呀!既然如此小仙我就勉为其难去璇玑宫揭穿了仙友的罪行吧!”
“令九仙人饶命。”浮银虽然嘴上说着这话,可却没有一丝害怕的意味。
“对了,我还有一事要向仙友请教。”令九又道:“仙友可曾下界历过劫?”
浮银眼中笑意依旧,就像是被定上去那样一丝不苟,“仙友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是仙友的历劫之期将近了?”
“不是不是!”令九摆手否定:“我就是好奇想问问下界历劫都要经历些什么?可以带小仙一起历劫吗?”
浮银一下会意:“想必是令九仙人府上的仙人要下界历劫了吧。”
令九觉着自己说了太多,这下立即闭口不言。
浮银却已猜到七分:“仙友是在六清殿做事,天宫二殿下的府门。”
“怎么,浮银仙友家那位仙主跟我家仙主有仇?”令九呵呵一笑,开玩笑随口一说。
浮银亦笑:“那倒不是,对了,方才仙友想问的是什么?”
令九直爽回答:“历劫,历劫之事。”
浮银道:“历劫乃是天界所有神仙都要经历之事,就是说你我这样身份的小仙有朝一日也是要经历的。”
“嗯嗯,然后呢?”
“神仙历劫莫过是贪嗔痴,爱憎恨的劫难。意念胜则仙阶飞升,若劫难胜,则免不了重入六道轮回。”
“啊,这么严重!”
令九忍不住出声:“一般神仙历劫能成功么?”
浮银挑重点回答:“一般的我不清楚,不过像二殿下这样的仙人,应该是没有问题。”
令九舒一口气,“仙友你懂得还真多,看来日后我要时时来向你请教了。”
“令九仙友不回百花阁了?”
令九这才想起来她是百花阁里的人呐,怎么就把自己当成六清殿的人了
“被仙友这么一说,我倒是忘了自己的本家在哪,呵呵不过,日后我还是可以借着采花制香的原由上来看仙友的。”令九说的很是认真。
浮银含笑点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仙友也觉着天宫太大,大到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处是吧!”令九这样理解浮银的话,“仙友算是我在九重天上交的第二个朋友。”
“第一个是二殿下?”浮银略微好奇,眼神之中一下被复杂之意充斥。
“不是。”令九否定:“二殿下身份尊贵,只可远观哪能被我亵渎,呵呵是前任百花阁阁主清折仙人,仙友可曾听说过他的名号?”
面具下的容颜愈发带有玩味之意,“原来是清折仙人。”
“仙友认识?”
“听说过清折仙人的名号,不过,现在清折仙人应是归在佛门座下了吧。”浮银轻描淡写道出一袭话却叫令九连连鼓掌。
“仙友你真的是什么都知道呀!我倒真想要个机会见见你家仙主是个什么大人物,竟能教出仙友这样聪明的杂役来!”令九感叹。
浮银轻笑一声,令九看不见他意兴阑珊的脸面。
另一方面令九又不禁感叹清折也是号人物。都是从百花阁里出来的百花主,怎么清折的名号走哪都有人知道,而她令九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种花小仙
“令九仙人在想什么?”浮银轻问。
令九回神,方才那一下确实想到清折那头去了。
“这样吧,不如浮银仙人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带我偷偷见一眼你家仙主?”怕浮银不答应,令九一脸可怜样:“就一眼,一眼。”
“好。”
这真是意料之外的爽快。
言罢,令九跟着浮银往不远处的璇玑宫行去。
璇玑宫,前所未见,前所未闻。令九想,这要么是哪位身份不高的仙人的府门,要么就是哪位隐世仙人的府门。
但如今看来,还是后者的概率比较大。
“仙友,这宫殿这么偏僻,是你家仙主喜好清净吗?”令九跟着浮银一拐就是五个弯,四下静谧得诡异,似乎风到这里都会停止一瞬。
浮银却笑笑:“令九仙人怎么以为?”
令九思索一瞬
:“看仙友这么博学,这位仙主定然也差不了!呵呵”
“等一会你见着便知。”
一小会后,五六七八个弯终于走到尽头,已行至璇玑宫殿前。
璇玑宫与四下的环境倒是十分相称,外观上十分清简朴素。
“到了,进去看看。”浮银邀令九一道,却被令九拉住胳膊一瞬,她言:“这里面不会有些那啥吧?”
“鬼怪?”浮银会意一笑:“不会,你放心。”
令九挽着浮银胳膊,走近殿门却先听见浮银空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仙主出门了,门上锁了。”
上锁?这家仙主出门还带锁门的?但见四周没有任何仙侍,想想锁门一事,也是情理之中。
令九却暗自舒下一口气:“那,改日挑个大白天我再来偷看你家仙主两眼!”
其实这大晚上的来这样阴森森的宫殿,令九着实有些瘆得慌。
浮银浅浅一笑,“好。”
但,令九突然想到另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家仙主不在,那仙友你今晚在哪休息?”
浮银也愣了愣,却是毫不担心的语气:“最糟就是在殿外睡一宿。”他抬头看看幽黑的夜色,“很晚了,我送仙人回殿吧。”
令九依旧拉着他的胳膊,往外带,“那怎么行,索性今晚仙友就跟我一道回六清殿歇下,明日再来如何?”
浮银错愕,“二殿下,怕是会不乐意。”
令九小声言:“二殿下被司命星君缠去,冰夷殿下也还在东海,六清殿空着。”
浮银犹豫半响,“那好,劳烦令九仙友带路了。”
“嗯!”
令九就欣赏浮银这种平日里谈吐温和,做决定时又不拖拉的男神仙!
不出一会,六清殿三个大字映于浮银眼帘之中。
“六清殿果真要比璇玑宫好上许多。”浮银浅浅道出一句话。
令九下意识接话:“是呐,毕竟是二殿下的府门,哪能寒掺了去。”言罢她觉着当中意味不对,又补上一句:“当然,浮银仙友家的仙主必然是个与众不同的隐世神仙。”
浮银闻言,又是莞尔一笑。
六清殿门前的风铃作响两声,令九并未觉察到。倒是浮银,往风铃的那处投去一瞬目光。
已步入殿内的令九喊他,“仙友快些进来!”
浮银应声,也就不多做纠结。
浮银的视线有意无意扫过六清殿内一切事物,最后驻足于前殿,垂下的手不自觉握紧两分。令九已经先将殿内查看一圈,确定无人之后再来前殿唤浮银。
“仙友你可以来了”
令九的声音越来越小,现在站在前殿不是浮银,而是夙洛。
殿内门窗大开,风将夙洛的银发吹得飞舞略略掩盖住他清冷的神色。
浮银却已经不知道去了哪。
“仙友,是谁?”夙洛走近令九一步,他看上去已经很疲倦了。
“你方才在同谁说话?”
“二殿下”令九唤一声夙洛,却是不回答。
夙洛瞧她眼神飘忽也就不多问,微微抓过她的手腕将她往书房里带,“随我来。”
令九一怔,被他这么一抓,寒意骤然袭来。
书房内,一盏橘黄暖灯微微跳跃。灯火打在伏案看文书的夙洛面上明明灭灭却是十分好看。
令九在一旁磨墨,眼神却紧紧盯着认真状态的夙洛,还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
“磨好了?”夙洛冷不丁出声,却没看她。令九尴尬一下撤走视线,手上一慌便将浓墨淌了出来,打在桌上干净的宣纸上。
“小仙这就处理干净!”令九七手八脚忙着收拾,生怕耽误了夙洛的时间。
夙洛轻轻出言:“不必了,明日唤其余仙侍来收拾就好。”
令九也听话应一声,下一瞬却不由自主打出一个哈欠来,见夙洛瞧着自己又立马捂嘴,笑笑之际眼睛正是眯成了一条线。
“你困了就早些休息吧。”
“小仙不困。”令九回答:“就是打了个哈欠而已,倒是二殿下,莫要太累着自己了。”
夙洛嗯一声,顺手端上桌边一杯温茶给令九,“喝了吧,舒服些。”
“二,二殿下”令九莫名其妙就是一顿感动,接了茶二话不说就咕咚咕咚两口喝下。
“喝这么急,小心呛着自己。”夙洛这话是带了笑意的。
令九擦擦嘴,“没事没事,二殿下的茶”
可后文还没说出来令九便晕了过去,夙洛一下站起轻轻接住令九将她揽入怀中。
他一起身顿时整个人陷入阴影之中,瞧着沉沉睡去的令九良久终是出声。
“你的梦魇是什么,你,究竟又是谁真的会是两百年前的那朵小白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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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一见真容
夙洛近日问令九会不会做糕点。这可将令九给难住了。
想她令九虚度了两百年时光浇花种草,最大的兴趣就是与九重界下的小仙比比棋艺,做糕点这种细致活,她真不行。
但,因为夙洛开了口,她还是抱着不负天地不负夙洛的决心在厨房忙活了好几日。
今日,是令九摸索如何做糕点的第三日。
脸上白斑点点,嘴里念念有词,引得厨房杂役都不禁发笑,好意提醒她:“令九仙人,脸上沾东西了。”
令九哦哦两声抬起袖子就往脸上撸,然这些杂役看着点点白斑变成条条白线又忍不住笑了。
令九还不明所以,也跟着呵呵笑两声。
一个时辰后,令九端着一杯热茶一盘点心去书房寻夙洛。
近来河鬼一事处理得不大顺利,夙洛已经熬了好些个晚上,加之他自己还有渡劫一事未敲定,整个人看上去都消瘦了几分。
令九轻手轻脚站去夙洛身侧,见夙洛揉着清明两穴并不敢多言打扰。
但这一次夙洛又很神奇地知道她来了。
“一早上没见你,你在忙什么?”他果然很累了,连声音都带着淡淡的倦意。
令九主动帮他捶捶背,夙洛倒也不拒绝。
“小仙做了些糕点,二殿下要不要尝尝?”令九满心期待。
夙洛停下揉穴动作,瞥一眼桌边卖相还不错的梨花糕顺带就拿上一块小咬一口,“你自己做的?”
令九激动点头。
“二殿下,前些日子你不是说想吃糕点嘛,小仙就将所有花都尝试着加入糕点之中!”令九说得眉飞色舞,开始清点花类:“有梨花呀,桃花呀,山茶呀,雏菊呀,还有”
令九自顾自说个没停,夙洛不经意间却是发出一声浅笑引得令九投去视线,立即不言。
“怎,怎么了小仙说多了?”
夙洛放下糕点,端了茶,“没有。”
令九低头窃喜一瞬,又听见夙洛出言:“上回你说有个仙友,这几日时常不见你身影,寻他去了?”
令九接话接得快:“是呐,那个仙友特别聪明,什么都知道!”
“哦是哪宫的仙侍?”夙洛语调忽扬。
“璇玑宫,他叫浮银,似乎是容貌不佳所以喜欢戴着银色面具。”令九没察觉出夙洛眉目微皱,只接着说:“二殿下要不要见见他?”
夙洛眸中沉去的神色只一瞬便逝,他继续看文书:“不必了,我约莫知道那是谁了。”
这么神?还是说浮银小仙的名气太大?
令九挠挠头,想着浮银小仙或许一个人正无聊,遂随意寻了个借口道:“二殿下,厨房还蒸着糕点,小仙先去看看。”
夙洛点头,她便跑了出去。
令九离开后,夙洛再是抬首,手中的文书被重重搁下。
“终究还是回来了”夙洛自言自语。
那一边令九去厨房提上一笼糕点正往璇玑宫那处去。
但璇玑宫的地理位置甚是隐秘,弯路又多,令九行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至殿门前。
大白天瞧着璇玑宫三个字果然正式得多,不像那晚一般阴森
今日璇玑宫殿门依旧紧闭,令九上前瞧一眼,手微微一推那门便开了。
既然如此,她就进了。
“浮银仙友”她先轻唤一声,没有应答。
璇玑宫内一派死寂,不是令九多疑,殿内似乎还夹杂着森森阴风不像是九重天上的宫殿,倒像是妖魔鬼怪的聚集地。
“小仙令九,打扰仙人静修了。”一会之后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令九再言语一句。
璇玑宫内十分宽敞,但内里却又是十分的简洁朴素。不如其他宫殿内充斥着华贵物品,璇玑宫内只有数些简简单单的桌椅和必要之物而已。
令九以前在一重天听历过劫的小仙说凡间不受宠的妃子约莫就是这番待遇。
以前令九还没有体会到那小仙的描述有多惨,今日一见才晓,原来是真的很惨。
那璇玑宫的仙主莫不是也是位不受天帝待见的神仙?女神仙?
忽然,浅浅的水声
传出。
令九承认她是当头一懵。怎么每次牵扯到璇玑宫都会跟水扯到一块去啊!
上回遇见浮银时,她足足落了三次水,喝水喝到呛,这次万一是碰上了璇玑宫的仙主,不知道又要如何跟水打交道。
令九循着水声走,不出一会眼前便出现一片红纱帐。
——这是什么节奏?敢情还真是位女神仙!
但,问题是为什么每次令九遇上这宫的人他们都在洗澡!
这还是很尴尬的,令九因不好意思下意识就咳一声却引得那水声暂停半瞬。
但令九却未觉察到那一点异样。
些数红纱帐飘飘扬扬,倒真像是有位美人神仙在当中沐浴。里头的人已发现令九,却是不言。
下一瞬,那水声再次响起。
令九偷偷摸摸离开,还是决定下回再来寻浮银仙友,但红纱帐里头的人已经出声:“谁?”
是个清隽好听的声音。
令九被唤连带就是一惊,僵住身子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谁在那里?”那清隽的声音再次传出,令九却没听出当中熟悉的意味。
令九紧紧闭气,想着就将自己当成空气千万不要被那神仙发现了才行,但下一瞬,一阵出水声骤然响起。
令九大惊,难不成是那个神仙洗完了要来逮她了?
“小,小仙是一重天百花阁里的令九。”令九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精神先开了口:“小仙本是来寻仙友的,叨扰了仙主静修,小仙有罪!”
那神仙却笑开,笑过之后殿内却像死水一般沉寂,只有些许滴答的水声慢慢靠近令九。
她承认,她身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听着滴答又是滴答的声音渐渐清晰,令九抓住时机转身就是一个大礼跪拜在方才出水的仙人跟前:“仙主饶命!小仙知错,小仙有罪!”
那神仙暂不出言,良久之后看着令九垂得老底的头不由再次发笑。
这一笑确实是引起了令九的注意,她暗道疑惑,鬼使神差抬起头来。
但见眼前是一副陌生却清秀的面庞,是个男神仙。
他一头青丝被束带挽起,只有发尾微湿。轻薄柔软的绸衣被他穿在身上,加之他略带倦意的面庞,真像是位从世外桃源里出来的神仙。
但令九瞧着他那双时刻都端着玩味笑意的眼眸,霎时竟产生一种他是浮银的错觉。
“仙友不认识我了?”男神仙浅浅出言,声音好听得简直要使令九腿脚软化就此长跪不起。
令九愣愣道:“仙,仙主?”
男神仙又是一笑,笑中夹杂着她看不懂的意味。
“令九仙人,我是浮银小仙。”
令九眼瞳霎时放大一瞬,这个人是浮银小仙?那这一尊璇玑宫主人的架势又是怎么回事?
“你,你,你的面具呢?”
不是说他皮相不佳?那眼前这活生生的美男子难道是她见了鬼了?
浮银曲身将跪着的令九扶起来,可手方触及她手腕一瞬便有一股灵力顿时袭来,向着浮银而去!
浮银神色一变立即后退数步,就在此时,另一双手将令九扶起并紧紧拴住了她。
紫衣银发,舞得好看至极。
浮银唇角勾上一抹深意十足的弧度,见了来人却是由衷一笑。
“许久不见,还是要动手?”浮银出言。
来的那人是夙洛,他一手紧拥令九,另一手上的灵力还未完全收回。
令九一下变哑巴,完全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
夙洛脸色冷到极点,搂着令九的手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你还是回来了。”
等等!令九疑惑,夙洛同浮银认识?
浮银嘴角的笑始终挂在那,眼神轮番在夙洛与令九面上转换,终于开口:“是,我还是回来了。怎么,二殿下忌惮我了?”
听这语气,夙洛与浮银,大抵是结过梁子。
令九愣愣注视着夙洛,只见他眼睫一垂,犹如千年寒冰般的撼人气场顿时无限延伸,一字一句说得明明白白:“忌惮你?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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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一章嘴边的话
令九是怎么被夙洛提出璇玑宫的,她确实是不晓得了。
她看到只是,夙洛现在很生气。
“二殿下,咱们不回六清殿吗?”夙洛抓着令九一路快走,俨然是一副很生气的模样。
令九从没见过夙洛这样生气。夙洛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但即便是遇上再棘手的事也没见他像现在这样生气。
方才在璇玑宫里,夙洛与浮银你来我往说了好些令九听不懂的话,但令九总算摸清一点,浮银是璇玑宫仙主,并不是什么小仙。
令九骤然想到前不久自己将浮银当贼抓,还将他推入池中的“英勇事迹”后顿时泛起一个激灵。好在浮银脾气好,不同她一般见识
“二殿下,咱们这是要去哪?”夙洛一直不说话,连背影都带着寒意。
一路疾走,夙洛一言不发,银色的长发随风扑打在令九面上更使她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跟着夙洛的脚步一直往六清殿反方向行去。
目的地已到,夙洛松开紧抓着令九手腕的手。
周边是一株殷红色的月桂树,月桂树不远处便是忘川结界。
他来这里做什么?
夙洛英眉微皱,一直在眺望着看不见的远方,仿佛那里有什么足以吸引他目光的东西存在着。
“二殿下,心情不好?”见夙洛又陷入了无止尽的沉默之中,令九试探出言一问。
忽然之间,夙洛一个转身大力将令九推向月桂树,一把按在树干上,死死禁锢住她的手腕。
“二殿下?”他看见她眼中的错愕,她看见他眸中的惊慌。
夙洛凝了目光死死盯住她,眸中的神情仿佛只是透过她传达给另一个人。那个在夙洛心底却已经被他遗忘的人。
夙洛就是这样的矛盾体,纠结体。
“为什么要跟他相处?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待在我身边?”夙洛冷冰冰的声音堪堪响起,他眼中的神色太过复杂以至于有那么一瞬真的灼到了她的心。
“什,什么”令九不相信自己刚才听见的。
夙洛手上的力道加大几分,眸中竟然笼上了浅浅的温存,“你这么爱闯祸,离了我总归是要吃亏的”
令九眼神有一瞬的空洞,她听见夙洛的声音很浅很淡,但却带着对她的关心,甚至,还有些宠溺是她的错觉么?
令九手腕没办法放松,但却不抵抗夙洛使劲抓着她,“小仙和浮银仙友,不,是浮银仙人,纯属偶然遇见,觉得投机才会来往频繁”
她不知道这样说夙洛心中会不会舒服一些。
有时候令九不禁想,或许夙洛是对她有感觉的。或许因为那个藏在夙洛心底的人一直都被夙洛深爱着,所以夙洛是会格外在意她的毕竟夙洛说过,她和那个人很像。
“你总是要搅得我心绪不宁才肯罢手是么?”
“二殿下”
夙洛蹙眉,温热的鼻息吐在令九面上叫她一下慌了神志。
夙洛微微侧首慢慢靠近她,垂着眼仿若视线中只能容下令九一人。
令九大气不敢出一个,夙洛的影子一下将她面上笼上阴影。他是想亲她么
令九看着夙洛逐渐迷离的眼神,似乎此刻的他才敢真正放任自己的情感。只有借着生气的原由,他才敢这样做。
可是,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荒唐的想法,令九不知道。
夙洛挺拔的鼻梁触上她的鼻尖,令九不觉闭上眼。对于夙洛,她从来都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令九第一次遇见夙洛便被他吸引,他湛然若神的仙资,他清冷无比的面庞,还有她总能隐隐觉察到的那份孤寂与恐惧。正如她在一重天的两百年,她没有一刻不是生活在孤寂与恐惧之中的。
人人道她不过是个种花小仙,需要操心的不过是百花阁里的万花。可人人都有的前世记忆,她却没有。
两百年来一重天上可曾出现过一个可以听她说话陪她聊天的人?两百年来,即便是那个让她无数次惊醒的梦魇,她都没有丝毫记忆。
一日又一日的轮回,令九终是学会用泛泛笑意和圆滑说辞来伪装自己。而在九重天看见夙洛背影的那一秒,却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撞击她死守了两百年的
心房。
从见夙洛第一面开始她便知道,夙洛是那个特别的人。
即便他是九重殿下,她只是个一重小仙。
“还在想着别人?”温热的气息一下变得燥热,吐在令九唇上叫她骤然开眼。
汇上夙洛那双愤怒的眼眸。
她在想别人?她想的始终只有夙洛一个。
下一瞬,夙洛不由分说吻上她的唇。
令九甚至来不及反应,松开的手重又紧紧握住,只是任由夙洛动作。
不同于那日在十八炼狱的吻,这一次他分明是生气了!
他加重吻她的力道,松开她的手腕别住她后颈使她一下仰头。逐渐深入的吻叫令九意乱情迷,她甚至可以听见他已然急促的呼吸声。
令九微微开眼,只见夙洛长直的银发肆无忌惮随风飞扬,还有他紧闭的眼。
可是这一瞬间,冲入令九脑海中的却还有另一个人!
那晚在百花阁,那晚她亦是被清折这样深情地吻着。那晚,她亦是没有拒绝清折那么,清折对她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令九一下抵住夙洛胸膛,叫他忽然蹙眉骤然开眼。
他看见的是一脸惊慌失措的令九,他感受到的是令九的不愿意。
只是一瞬时间,夙洛拉开与她的距离。令九再瞧他时,他的眼眸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清冷。
似乎不在乎一切,似乎真的风轻云淡,无牵无挂。
“你想的,我永远都无法猜到。”夙洛冷冷道出一句话来,随后凝了目光再次看向令九。
令九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那一抵触对一向清冷的夙洛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二殿下,不是这样的”
“告诉我。”夙洛却将她的话拦腰截断:“你想什么时候离开六清殿?”
令九霎时蹙眉,她刚才的举动果真伤到他了。
“二殿下,小仙并没有想离开二殿下,事情也并不是像二殿下所想的那样,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自己又何尝能理清?
夙洛这会的语气很是平常:“像我所想的那样?你以为,我是怎么想的?”
令九因他突如其来的这番话愣住,看着他不再生气恢复到了往日的清冷模样,终究还是她一厢情愿想多了么?
“不过是一个吻,你以为这对本殿而言有多重要?”
夙洛反问,却是要她作何回答?
“小仙以为,二殿下不是随便的人”令九咬唇,最后说出这句话来。
夙洛一声蔑笑:“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
多了解他?知道他孤寂,知道他不如表面那样冷漠,够吗?
“一重天上不都是些随随便便混日子的小仙?怎么,你倒是个例外了?”
听着夙洛一句接一句的讽刺,看着他愈发平常的神色,她是真的会错意了吧
“二殿下这样说,是不是过分了”她的声音极小,却是在反驳夙洛。
令九以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在夙洛心中多少有些分量。即便是因为他心底的那个人,她也不介意。
可是现在看来,一重天与九重天究竟隔了多少重阻碍,她算是明了了。
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回到六清殿后夙洛唤了其他仙侍伺候,独独不管令九是走还是留。一切就像是回到了最初与夙洛见面的那天,她期待他冷漠。
而当中的原因,令九以为是浮银,但在听了夙洛那番一重天小仙的言论后却不敢再做此想法。
令九躺在榻上,瞪着大眼睛盯着青纱帐出神。
下一瞬,窗边传来一阵细微声响。
令九起身一瞧,面上不禁荡开今日的第一抹笑。
来的那人穿着青色袍子,手执青山水墨折扇,一脸笑盈盈的样子瞧着她。
只听折扇“啪”的一声被他打开,如溪水温顺般的声音便缓缓流出:“小九,多日不见,想我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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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清折回界
“小九,多日不见,想我了没?”
来人正是清折。
令九冲上前,下手就是一个拳头捶在清折胸膛上,“可算是回来了,你倒是享福享到佛祖那里去了!”
清折反笑,一把搂了令九却被令九轻微一推。
“别这样。”
“一别三日,小九还真同我生疏了?”清折含笑问她,视线一下盯住令九有些泛红的眼睛上,“怎么了,是为谁哭的?”
清折这家伙果真了不得,单是这么一看就晓得她哭了。而令九抹眼泪也是好几个时辰之前的事了。
令九不说话,拉了清折坐下。
清折自酌一杯温茶,折扇在桌上连敲三下还是忍不住再问:“发生了什么事?”
言罢他觉着语气过于严肃,便又开始调傥令九,“难道是想我想的?还是说小九忘了我已经另结新欢,为新欢哭的?”
“你闭嘴吧你。”令九拿茶堵清折的嘴,“早晓得你一回来我就没有安宁日子。”
令九切一声,却没发现清折微微放心的神情。
“说吧,大晚上来找我干什么?”
“小九觉得大晚上的能干什么?”清折淡定一问却叫令九想到在百花从中的那晚,顿时面泛殷红叫清折好生笑话。
“小九在想什么?”他一本正经地含笑而问,分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令九干脆装到底:“清折以为我在想什么?”
清折一笑,将折扇收于腰间一下站起来引得令九当即就退一大步。
“小九躲什么?”他还在笑
令九强装淡定:“方才有个虫,我给它让条道。”
“哦原来是这样。”言罢清折又坐下。
——这家伙,绝对是将她耍着玩!
令九佯咳一声装得若无其事,但百花从中那晚过后,她对清折的感情分明就与之前不同了。可究竟是哪里不同,她自己又说不上来。
“那个,释道如何?”令九忙另起话题。
清折照旧淡定:“自然是好的,四海八荒的神仙都吃佛祖那套,被训得服服帖帖。”
令九暗想,清折的自信倒是蛮大的。
“小九近来如何?听说二殿下的脾性古怪,小九可有受委屈?”
清折淡淡问,但却是一副很想知道的样子。
令九道:“我自然是很好的。清折也知道,我素来闲散,在六清殿白吃白住的日子确实合我心意。”
清折不信,神情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但他却说:“那就好。”
“那小九打算什么时候同我回去?”他饮一口茶再问。
令九被水一噎,啊一声。
清折的语气却极为自然:“小九莫要忘了此番上九重的原由。”
令九一下沉默,这段日子与夙洛同住在六清殿确是叫她忘了当初上到九重的初衷。
清折道:“我为了种情根,小九为了五百年灵力修为。小九还记得?”
令九点头:“当然记得,难道清折要反悔?”
五百年的修为,令九可舍不得。
“那倒不是。”清折话语依旧浅浅:“只是近来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清折这家伙这会说话这么慢,故意吊她胃口。
“小九不惜让别人开自己的情窦,只是为了五百年修为,小九又是为什么想要这五百年修为?”
好吧,令九抓到两个重点。
一是清折说的“只是为了五百年修为”,要知道,对于她这种一重天的小仙来说五百年修为简直意味着可以在一二三重天称霸称王!
二是清折问她,究竟是为何要执着于这五百年修为。
“为了上到九重天,这个回答清折满不满意?”令九说的是实话。
清折手上一顿,“那小九又是为什么一定要来九重天?为了谁?”
音落,这会倒是令九陷入了沉默之中。她要来九重天是因为谁呢不过是因为她梦魇之中的一个图像罢了。
令九难得正经开口:“若我说是为了解开谜团,清折信不信?”
“小九且说。”
“清折也知道我当初去西天听如来释道的原因。有个梦魇缠了我整整两百年,而在那重梦魇之中,我却依稀记得有一朵白莲花。”
来九重的前一晚,令
九一如既往被梦魇纠缠。
那一次,她动用了百花阁中所有花草的精元作为屏障来阻碍梦魇的消失,此法对灵力的消耗极大,而最终她记住的只有一份纯明的气息,还有一朵白莲花。
而那份纯明的气息,身为九重上仙的清折身上亦有。
令九以为在采摘妖紫鸢尾一事完成后自己再无机会上到九重,所以在清折提出以五百年修为换她情窦初开时,她才会一口答应。
她有了灵力修为,就能自己上界,就能在九重天上隐藏本身寻找那个带着白莲花标记的人。
后来,她也真的找到了。
夙洛腰间玉剑上的印记,正是那朵小白莲。
令九一席话道完,清折大抵明白了她的初衷。其实清折也是在这次跟着佛祖一同云游四海释道时才发现了令九的异处。
释道之时论及天界众神,清折好奇找到令九的命轮,可却是一片空白。令九的命轮没有前世之果亦没有今世之因,她的降生,似乎只是某位神仙动用灵力开的一个玩笑。
而若不是一个单纯的玩笑,那便是说有神仙改了令九的命轮。
但这些话清折始终不会同令九道明。
“小九现在找到有白莲花印记的人了没?”清折再问,但他眼神中的肯定神色已有七分。
“二殿下。”
“果真是他。”清折丝毫不意外。
“所以这就是小九不愿跟我回去,一定要留在六清殿看二殿下和东海殿下亲亲我我的原因?”清折认真一秒,然不出一会便又开口:“小九你有自虐倾向?”
“闭嘴!”令九推他,“既然你知道了原因,那你愿不愿意帮我?”
“怎么帮?”清折脱口而出以至于令九都呆滞一瞬。
“帮我查明我的身份,帮我找回前世的记忆,还有,帮我解开梦魇的谜团。”
令九一脸认真,清折却又笑开:“哈哈,帮你这么多,小九不表示表示?”
“你想要什么?”
令九一问出口才发现这个问题是多么愚蠢,清折下一刻接话:“我只要小九兑现先前约定的事,此世情窦为我而开。”
清折的神色一下严肃起来,看得令九一个激灵。
沉默半响,令九点头:“好。”
情窦是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没有体会过爱恨,没有轮回过生死,如今清折要的不过是情窦为他开而已,这样的代价她自认为能付得起。
“令九仙人,令九仙人”
门外传来三声急促的敲门声。
令九立即推清折去窗边,清折这回倒是识趣,一下翻窗而出消了身影。
令九呼一口气这才去开门。
眼前是夙洛的近身仙侍朔影,见他一脸求姑奶奶救命的模样,令九急忙开口:“朔影仙人,发生什么事了?”
朔影大喘气,就是没吐出半个字来,令九一急:“难道是二殿下出事了?”
朔影依旧喘着气没应声,令九不待他回答便直接往夙洛的房间冲去,生生带过一阵风。
半瞬之后,朔影总算捋顺了气,见令九急忙奔去的身影呵呵发笑:“二殿下,这回小仙总算是做对一件事了吧!”
啥都不知道的令九一路冲去夙洛房间,老远便瞧见房内灯火亮着。待至门前时想都没想就一把将门推开大喊一声:“二殿下!”
然,里头握笔落字的夙洛正抬首看着墨发凌乱气喘吁吁的她,面无表情。
“二殿下没事?”
“你希望我出什么事?”夙洛那头传出的声音微冷。
令九一下忘记白日里的尴尬和不快,很自觉提步往里走:“可是,方才朔影找我,一脸着急的模样”
话到后头令九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瞥见落了一地的糕点顿时止声不言。
朔影找她,指不定是喊她去给夙洛做糕点的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还以为是夙洛遇害了之类的
现在一想,九重天上的夙洛二殿下,灵力仅次于父神的夙洛二殿下,又能出什么事?终究是她放不下他,牵挂着他。
夙洛搁笔,语气浅浅:“过来。”
令九闻言一下站去他身侧,很是恭顺的样子。
可她心里已经不下十次在鄙视自己没皮没脸没自尊!
夙洛拿起桌上的宣纸问她:“好看吗?”
令九面色顿时一僵,眼神亦是不受控制的呆滞一瞬,哑言。
夙洛画的,是成片的白莲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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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劫难开端
浮银面上覆着银色面具,身前立着一位身着水蓝色长裳的仙人。
是冰夷。
“这样鬼鬼祟祟,高人可算是费劲心思了。”冰夷不知那人是浮银,首先开口。
浮银的声音很是平淡:“冰夷殿下打算何时打开东海通道助小仙一臂之力?小仙能等的日子可不多了。”
这样不在乎一切的语气倒是跟夙洛那人的一贯语气有些相像。
“还有几个时辰就是二殿下的渡劫之期,高人这时候要我打开东海通道是想做些什么?”冰夷忽然警惕起来。
九重天上的仙人下界历劫,东海通道是必经之路。
“冰夷殿下是想反悔?”浮银问,声音依旧十分浅淡:“殿下是不是忘了,今时今日,殿下亦是小仙的同党。若是小仙向天界全盘托出,小仙丢掉的不过是一条命,而殿下搭上的可能是整个东海。”
一袭带着胁迫的话语被浮银语气极为平淡地道出,确实更添几分义无反顾的决绝。
冰夷暗自握拳,这人答应过她会将夙洛带去她面前,会让夙洛日后只一心一意对她。但现在,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那人打开东海的历劫通道,去阻挠夙洛历劫么?
“你能保证不会伤及他一丝一毫?”
浮银那头却发笑,“冰夷殿下是不是护主心切了些,小仙会应允承诺将一心一意的二殿下带来冰夷殿下面前,至于其他,小仙恐怕无法保证任何。”
“你!”冰夷现在才开始担心这是一个阴谋。
这人要阻挠夙洛渡劫,不就是在阻挠九重天命?
“起初是本殿为了一己私利,如今却想问一句,高人是何界中人?天界,亦或是魔界?”
浮银又是一声浅笑:“天魔两界水火不容,不知道殿下是想听见什么回答。”
他不是在问冰夷,“冰夷殿下放心,小仙仙术浅薄,断然做不出有害天界之事。如今时间紧迫,只需殿下打开东海通道,小仙便会在二殿下渡劫之后给殿下一个一心一意待你的二殿下,这买卖冰夷殿下只赚不亏,如今还要放弃了不成?”
仙界之上,每日历劫之人数不胜数,东海通道一日之内亦是要被开放无数次。冰夷心系夙洛,这般伤害夙洛的事她自然不会妥协。
“好。”冰夷道:“本殿现在兑现承若,只是届时,希望高人不会食言自掘坟墓。”
浮银那头不再出声。
冰夷却在打开通道的那一瞬隐了夙洛的身形。
不过东海通道之中的灵力生生相克,她隐去夙洛身形一术最多持续半刻钟。如今冰夷只求夙洛能安然度过东海通道。
她不管那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只是希望在夙洛渡劫回来之后,再不会想起两百年前的那朵小白莲,不要,再同令九纠缠不清。
一个时辰后,令九赶至九重结界口。
结界口站着朔影,司命星君亦在。
“星君,二殿下已经投入命轮了吗?”令九急匆匆赶去却连夙洛最后的身影都没看见。
“令九仙人,二殿下已经下界有一会了。”见令九满头大汗,朔影疑惑。
司命星君正忙着在命轮外加上一层结界,令九见势手上骤生灵力以此抵住星君将要封口的结界!
“这是做什么!”
令九这一举动让朔影,星君都是一惊。
令九来不及解释,手上灵力多使一分当即跃身进入结界内,“星君,小仙知罪!待小仙确保二殿下平安无事后自会前往第一天府宫请罪!”
音落,那重结界合上最后一道缺口,令九随着结界的消失一并隐没在命轮之中。
一入结界,令九猝不及防被吸入东海漩涡之中。
滚滚海水使她灵台混沌,处在海水之中她寻不到任何着力点,只能使着浑身灵力确保灵台残留最后一分清醒。
一炷香过后,海水终于退去。令九被冲上岸滩,视线中却是一片白茫茫的水雾。
她这是在哪?
在闯入结界的那一瞬她就已经入了夙洛的命轮,可是令九不知道冰夷施法隐去了夙洛的身形半刻钟。在接下来的半刻钟内即便夙洛从她跟前走过她都不晓得,在冰夷的仙术下,夙洛亦是看不见任何。
四下是一片白色,但却可以依稀听见呼呼的海风与翻涌的水声。令九估摸自己现在还在东海海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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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令九前进几步,这里的气流与九重天界上的气流有很大出入。这感觉似乎是踏在云端上一般轻轻柔柔,却又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坠入深渊的错觉。
“二殿下”她出声一唤,周遭传来回音却是无人回答。
这命轮的构造十分怪异,没有丝毫踪迹可寻,令九只得顺着一个方向一直往前走。
大半刻钟后,一个紫衣身影忽然出现在前方。
一头银发无风自动,定是夙洛无疑。
令九绽开笑意,猛地往前踏步。但就是在此时,周遭的一片白色骤然变为火海,而令九踏出的那一步正是步入了火海深渊!
“二殿下!”情急之下令九大喊一声,下一秒她感觉到自己身子半悬,手腕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是夙洛,银发垂去两肩挡住他部分神色。
“你来做什么?清折没看住你?”他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急切。
令九被夙洛拉上来,一下失了重心倚在夙洛怀中。
“二殿下你没事吧?”令九汇上夙洛不明所以有些生气的眼眸,“这次历劫有人要加害二殿下,小仙特来告知二殿下小心行事!”
“就是为了这点小事?”夙洛忽然反问:“你就这样冒失闯了进来?谁许你进来的?”
令九仰首看着夙洛深邃又复杂的眸子,“小仙,小仙自己闯进来的”
“你知不知道,进来了就出不去了。”他瞧着令九真挚的面庞许久,声音终究是回归了以往的平淡。
“小仙不知道,但小仙却不想看见二殿下遇险。”
“我知道”夙洛道:“此番入命轮,我早就知道有人心怀不轨,但这并不是你能左右之事。”
令九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可是夙洛明明是关心她的,为什么非要在这样的时刻说这些不好听的话将她推得远远的?
“不过,既然来了就好好跟在我身边,不要莽撞乱跑。”
令九一愣,接着狠狠点头。
方才听夙洛的话,他大抵是知道要害他之人是谁。如此想来,这次又是她自作聪明误闯进来给夙洛添麻烦了。
然,夙洛鬼使神差看穿她的心思,淡淡开口:“总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愧疚的话就听话些。”
“二殿下每次都能看穿小仙的想法,倒叫小仙很佩服呢!”令九笑笑。
“回去之后,不要再靠近他。”夙洛的声音一下变小,似乎这句话是他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口的。令九也明白,那个“他”指的是浮银。
从始至终不知道浮银真实身份的只有她一人而已。起初夙洛在璇玑宫见到浮银时的神色转变,以及浮银说的那句“忌惮他”,原来都是因为天帝一位之争。
或许浮银早就知道令九是夙洛身边的小仙,或许那一出落水戏码正是浮银安排的,或许每次的交心,浮银都只是在变着法子打探夙洛的消息,或许浮银根本就没有真心将令九当过朋友可是,浮银却还是在最后一刻来六清殿问夙洛要她。
仅仅是凭这一点,令九就无法相信浮银会做出伤害夙洛的事。她想,当中必然有些误会,待回到天宫后她一定要去找浮银问清楚!
下一瞬,一道亮白芒刺骤然隔开两人!
令九跌向一边,只听见夙洛大喊一声她的名字,之后便再看不见夙洛的影子。
而九重之上,冰夷同浮银正通过水镜洞悉一切,操控一切。
“冰夷殿下下手是不是太狠了。”浮银面上仍旧戴着银色面具。
方才是冰夷使了灵力将令九与夙洛隔开,这一刻她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操纵命轮之术极度损耗修为,冰夷殿下如此舍得下血本倒叫小仙吃惊了。”一旁的浮银浅浅出言。
冰夷擦去嘴角的血迹,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水镜半瞬。她看见了夙洛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流露出来的急切神情,心中妒火彻底将她吞噬。
她问:“如何做,才能让二殿下彻底忘记她?”
浮银却在下一瞬扼住冰夷颈脉,冷冷出言:“冰夷殿下怕是要失望了。”
“你做什么?”冰夷艰难吐出几字。
“二殿下会记起一切前尘过往。”
“第一世的魔君,第二世的小白莲,还有,这一世的令九,究竟都是谁。”
浮银音落,冰夷骤时目眦尽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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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命轮有异
稀稀拉拉的水滴滴在令九面上。
她终于睁开眼,看见的四周皆是石壁,不见夙洛的影子。
身体上骤时酸痛无比,竟又像是体会了一番被十八炼狱之火焚身的感受。令九爬起来,身边是大大小小的水滩。
“二殿下,二殿下!”
她找不到夙洛了,视线中是一片漆黑,甚至连方向都分不清!
令九胡乱奔走,早知道命轮十分复杂,早知道她会和夙洛失散她就应该死死抓着夙洛不放!也不知道现如今夙洛那边又是怎么一番情形。
现在令九的境况更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四方盒子里,没有出路亦没有光亮。
但既然有水滴滴落,那应该是有路通向外头的。
令九冷静一想,指尖生出灵力欲破开这重四方盒子。但下一瞬,已有另一重力量盖过她的灵力一下袭来将这破盒子骤然劈开。
第一缕光线射入,令九顿时冲出去,她视线中出现的人是夙洛!
“二殿下!”令九死死抱着夙洛,不管他愿不愿意,总归她是真的担心他的安危。
夙洛划开一重结界阻隔周遭将要袭来的海水,亦是紧紧搂住令九。
“终于找到你了。”他的声音很浅,但却听得令九心头很暖。
夙洛这句话究竟是对她说的,还是对那个在他心底的人说的呢?令九承认,自己是在乎的。
令九埋头在他怀中,一下子变得十分温顺:“是小仙给二殿下添麻烦了。”
夙洛温柔摸摸她的头,冰凉的触感叫令九瞬时从沉溺中回神,离了夙洛的怀抱。
“二殿下的劫难要如何度过?小仙可以帮上什么忙吗?”言至于此,令九却垂首:“还是说,小仙还是待着不要乱动比较好”
在这样的情况下夙洛却是一声轻笑,施法将外圈的结界加固一分,“这回你倒是学聪明了,在这里等着我,不要乱跑。”
夙洛的声音被结界外拼命呼啸的海风盖过一瞬,但却是十分温柔,竟有些不像他的声音。
令九注意到他的右手一直负在身后,眼神微微向后看却是看见一片斑驳血迹。
“二殿下,你的手”
她一把扯过夙洛身后的手,放轻了力道。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了?”令九看见的是鲜血淋淋的手掌,似乎那些血是从胳膊上留下来的。
夙洛不抽手,注视令九的眼神难得带上一层宠溺,“不碍事,命轮格局极为复杂,不小心伤了手而已。”
——骗人!令九不信!
夙洛的灵力高强,即便这命轮再复杂也不至于伤及他那么,是她的出现害得他受伤的么?是因为找她,他才受伤的么
令九再垂首一分,内心十分自责。
夙洛却言:“渡劫需要耗些时日,你先在这等着,过些时候我就来接你。”
结界外是凛冽的疾风与翻涌的海水,看样子命轮已开始转动,夙洛亦是要出结界渡劫了。
令九抬首瞧着夙洛,他眸中是一派清浅,仿佛什么都不怕。
“嗯,小仙就在这等着二殿下回来。”令九不觉使力握住夙洛的手,语气之中不免添上三分担忧:“二殿下一切小心。”
在九重天上与浮银相处下来,令九知道浮银聪明却始终不了解他的心思到底有多深。既然清折说浮银有意加害夙洛,那想来这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纵使不肯相信浮银会做这样的事,纵使晓得夙洛的修为有多深厚,但在这一刻令九还是害怕了。
“我会回来。”
浅浅的声音荡开,这是夙洛在命轮之中对令九说的最后四个字。
言语一落,夙洛走出结界一下消失在令九视线中。
而处在结界中的令九不知,结界外的海风海水不过是夙洛以灵力制造出的幻象。此时此刻,结界外正是十八炼狱。
那个被夙洛忘记亦是被令九忘记,但却是一切开始又再次终结之地。十八炼狱。
令九待在结界中,看着外头翻涌的海水假象,心中没有一刻得到安宁。
而在很久之后,当令九知晓夙洛究竟在十八炼狱中看到了些什么之后,她后悔自己此刻没有下定决心跟随他一道去闯那个让一切尽数毁灭的地狱。
后悔自己太过执着于那个纠缠了她两百年的梦魇。
后悔自己同清折做的交易。
亦是后悔自己这一世再上
九重,再次遇上这个九重二殿下,夙洛。
结界之外,万物瞬时改变。斗转星移,就连九重殿下的道,亦是被天界之上操控水镜的那人一同改变!
什么天命定数,什么生死有命,九州八荒早就该换换世道!
仙界。
第一天府宫中的司南突生异象,司命星君立即唤来老君一同商讨。
此番司南生异,正是在夙洛进入命轮历劫后一刻钟发生,加之令九急急忙忙冲入命轮中与夙洛一道渡劫,司命星君现在确实忧心夙洛此劫究竟该如何安然度过。
“世道轮回这么多世,星君不是早该知道天命皆有定数,二殿下的劫究竟能不能度过,不是你我,亦不是天帝说了算的。”太上老君语重心长,神色之中亦是担忧。
司命星君叹一声,看向已然产生裂痕的司南,开口:“老君要明白,若是二殿下历劫有所差池,下一位天帝该会是谁。”
“天界血统向来纯明,难道今时今日真的是躲不过这一劫要将这纯明断送在他手上?”
司命星君与太上老君皆明白,那个“他”指的是璇玑宫的太子殿下,浮银。
“星君以为此番司南生异是太子殿下从中作梗?”其实老君心中不是不明白,只是浮银常年居于一重天,众仙实是不了解他的品性究竟如何。
司命星君亦是一脸忧患:“若这只是二殿下的心结作祟,此劫尚有回旋的余地,但若是真与太子殿下有关,天界怕是安宁不得了”
“并非无解。”太上老君忽而想起些什么,“多年前隐世的九方天仙主修为极深,且又与二殿下来往甚密,或许他还有些法子可解此难!”
司命星君豁然开朗,“不假,九方天,空上君。”
夙洛历劫一事事关天界命运,司命星君当即去到九方天寻那位隐世的九方天仙主,空上君。
空上君降生于东泽海灵,吸取一方圣地仙气灵力,是天界数一数二的厉害人物。但此人性情怪异,不喜同人打交道,更不喜人来访他九方天。由此当初空上君与夙洛交好一事传出苗头之时便已成为天界一大奇事。
而百年前独闯十八炼狱,空上君仙身受损,到如今已在九方天闭关四百年未出。
此番夙洛有难,空上君或许会再次问世出关。
九方天。
“司命星君来我九方天,想来此事是与天界命数相关了。”
司命星君才入九方天空上君空悠悠的声音便传出。
即便是同司命星君说话,空上君仍是一副散漫模样,这一点倒与夙洛有八分像。
仙界众人素知空上君的性情,自然不会见怪。
司命星君随着仙侍入亭而坐,空上君悠悠的声音再从云端传来:“本君仙身尚未修复,只可以传音之术同星君交谈,星君莫要见怪。”
“空上君仙术精进不少,只是何时才能出关?”星君直接切入正题。
“哦想来本君闭关期间发生的大事倒不少。”
司命星君道:“是二殿下。”
“二殿下已下界历劫,但司南突生异象,太子殿下又回界,加之一位小仙追随二殿下而去,二殿下此番渡劫之果怕是不善。空上君可有法子阻止这次历劫?”
空上君只听见自己想听的那部分,依旧从容开口:“那追随而去的小仙,可是百花阁中人?”
“正是。”
空上君那侧却传出一阵轻笑:“果然还是躲不过,终究是命。”
星君不解,空上君续道:“夙洛那小子这一世的果恐怕是本君亲手为他种下的因,呵——星君莫要担心,本君自会断截恶果,将二殿下带回天界。”
“只是”空上君再言:“太子殿下回界,本君实则爱莫能助。”
司命星君叹一声:“孽缘恶果,却是害了天界两位殿下。”
“星君不必如此悲观,世事注定却并非不可逆转,两位殿下之事,天界之事,顺其自然便是最好的处之方式。”
星君笑开:“空上君的心境果然不同,如此便劳烦空上君消了二殿下的恶果,天界之上才可安宁。”
空上君思忖一瞬,却是起了很大的兴趣。
待司命星君离开后,闭门品茶的空上君一笑,“这小子竟然磨蹭到如今才历劫,看来还是太过迟钝。”
“哎呀,改了那丫头的命轮,现在也是时候出去收场了。”
茶杯方落,空上君起身。
一身白裳骤时暴露在初升的旭日之下,十分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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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一世一人(一)
命轮之中。
结界中的令九再次被梦魇缠上沉沉睡去,而另一侧的夙洛却处在十八炼狱之中抽身不得。
夙洛明白眼前的十八炼狱中不过是幻象,但这却说明他的命轮中确实有过十八炼狱。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青衣身影。不是冰夷!那会是谁?
夙洛记忆中确实入过一次十八炼狱。那时候冰夷遭寒毒入体,空上君这个没谱的人告诉夙洛可以去十八炼狱找火山石驱寒
虽然不靠谱,夙洛还是去了。
这也是夙洛唯一一次去十八炼狱。可是青衣女子又是谁?她不在炼狱之中,似乎只是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
忽然间,夙洛被极大的漩涡吸入,所有的灵力在一刻都使不上!待他稳了身形清醒灵台后,看见的,是九重天界。
云霄殿。
夙洛看见四百年前的自己,一袭白衣,负手立在云霄殿中。四下是天界众神,天帝坐于高位。
“洛儿,此番下界乃是奉善行人道之事,权当历练自身,增进修行。”天帝交代一番,云霄众神顿时孑然起身齐声而言:“送二殿下下界历练,望早日归来安宁六界!”
浩浩汤汤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夙洛在众仙的视线下下界历练。
人界。是个雨天。
夙洛收术,走出结界层外,下一瞬便看见尸横遍野,生灵涂炭之景!
遍地的红,遍地的狼烟,凡人哭喊咆哮,奔走逃命,黑土之上却是没有一株庄稼生长。这里的天,也阴沉得渗人。
见一身干净的夙洛出现在这里,一个脸上带血的女子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颤抖着手死死抱住夙洛的锦靴,“仙人,救命啊!求仙人救命啊!”
夙洛明白,这个人绝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是在最为绝望的这一刻看见了不染一丝血迹的他,像是看到了希望而已。
“你怎么了?”夙洛蹲下,撩开她脏乱不堪的发却是一皱眉。
原来她少了一只眼睛。
瞧她的年龄在人间算来最多不过豆蔻,可是隐藏在血迹之后的沧桑却让她看起来像是濒死之人一般的年龄。
女子手上的肉像是被人剥去一般,触目惊心。夙洛皱眉,人间何时变成了这样,这些人究竟是忍受了多少痛苦才支撑着自己活下来。
放眼望去,这里简直像是乱葬岗。那么人间究竟又还有多少地方是像这里一样涂炭生灵,不给人留活路?
夙洛的英眉没能舒展一瞬,轻轻触碰到那女子的瞬间他暗自渡去一分灵力给她,希望她能活下去。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夙洛问。
女子的声音哑到极致,“魔人,妖人要毁了人间,他们,他们杀了我们的家人,抢了我们的土地,最后还要拿活下来的人的精元修炼仙人,仙人快救救我们吧”
“难道是魔界中人?”夙洛暗自嘀咕,那女子却已没有力气。
夙洛的视线扫过所有还有气息的人,一个一个给他们渡灵力。将他们安顿好,并设下结界阻拦魔界中人进入这重界域。待他们稍稍清醒后,夙洛告辞前往另一个地点查看人间情形。
那些活下来的人跪谢夙洛,而夙洛在离开之时却是忘了消去他们的记忆。
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夙洛救下太多的人后才知道原来人间已遭魔界侵袭。魔界气息太盛,以至于凡人几乎活不下去。
当年紫微大帝羽化之时在六界定下过条约,六界生灵互不侵犯,但现在是魔界要做打破这重条约的第一人么?若真是如此,夙洛不会袖手旁观。
可是自他下到凡间后一个月,并没有魔人出没人间。
或者是说,魔界中人得知九重二殿下下界的消息后刻意隐没了身形。
这晚,坐在房顶的夙洛使着灵力让医馆大夫将凡人起死回生,身后却突然传出一声轻笑。
夙洛猛然回身,视线当中却无一人。
“九重天上的二殿下?叫什么名字?”轻笑声被这重略带蔑视的声音替换,是个轻扬的女子声音。
夙洛手上灵力一收,虽看不见那人,但唇边却是勾起一抹弧度。
这一动作果然引得那轻扬的声音再次传出:“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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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夙洛指尖白光一闪,右手霎时覆上自己左肩,恰恰握住一双带有温度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魔界中人吧。”
夙洛浅浅出言,学着她的口气带着戏谑:“害了这么多人,这会还想做什么?”
那女子猛一抽手一下晃身去到夙洛身侧坐下,踝间银铃微微作响,她以手撑头侧瞧夙洛。
“哈,银色的头发,九重天上的人都这样?”女子一脸好奇,似乎根本不怕面前这个灵力仅次于父神的神仙会解决了她。
夙洛也同她耗,“放荡轻狂,魔界中人都这样?”
女子不怒反笑,更加凑近一分:“喂,学我说话做什么,你喜欢我了?”
夙洛一愣,觉着这人说话前言不答后语,“第一次见面,何来的喜欢。”
“因为我生得美呀。”那女子倒是十分自信,长直的青丝随着她侧首的动作尽数斜去一肩,“你喜欢我吧,这样我就不杀你。”
她明明是笑着说的,但话语之中却是冷冷之意。似乎这女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似乎这句话她已经对很多人说过,又似乎她根本就不要答案,不过是在找一个杀人的借口而已。
夙洛浅浅开口:“你杀不了我。”
女子又是一笑:“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喜欢我喽?”
“那”女子眼眸四下流转一瞬,最后将视线锁在下方的医馆内,轻蔑出言:“杀不了二殿下,杀这些人总是可以的吧!”
下一瞬,女子眼中顿生猩红,纤手骤然化作利爪向着下方的凡人俯身而去!
夙洛立即拦她!起身之际银发在半空划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他的飘飘白衣一下闯入她极尽妖红的视线中。
然后她妖魅一笑,瞬时往他怀中一跌,“你不让我杀还不许我杀人了是么?”她笑着言语,可眼中的杀意却未消退一分。
夙洛面无表情接住她,却被她身上灼热的温度灼伤。
他皱眉:“你身上”
“火山石。”女子截断他的话:“你想说我身上有火山石的温度。”
火山石是魔界之物,当中魔气最甚,按理来说只有历届魔君才能承受其中之力,难道这个女子就是现世的魔界魔君?
“你是魔君?”夙洛直问。
女子毫不避讳:“是呐,所以,我不杀人谁来杀人。”
言罢又是一声极为讥诮的声音荡开在四周,她面上划过一瞬邪魅的笑意最后竟将利爪直直刺入接住她的夙洛心口!
“刺啦”一声她抽出利爪,他却是狠狠一蹙眉瞧着她。
“怎么,你们九重天上的神仙都是这么轻信他人?”女子明显是在讥讽:“九重天上的二殿下,我怎么会放过。”
她足踝的银铃再次作响,身后瞬时出现许多魔道中人异口同声:“恭贺魔君捕获天界二殿下!”
女子的红裳在月光的映衬下很是邪魅带毒,她目光微微流转去夙洛面上一瞬,这个二殿下竟然没有反抗!
她不信!
九重二殿下岂会这么容易就束手就擒?况且,六界都晓当今的九重二殿下的修为仅次于当年的父神。
可就是在与夙洛眸光相汇的一瞬间,她唇边又泛起一个绝美的弧度:“二殿下想破釜沉舟?”
夙洛瞧着她的眼神已经告诉她,他丝毫不惧魔界。或许他正是在等一个可以进入魔界的机会。
女子亦是起了玩味之意,取下腰间的一把精巧玉剑不由分说挂去夙洛腰间,她意兴阑珊开口:“以后你就是本君身边的人。”
夙洛瞥一眼那把玉剑,一朵小白莲珊珊盛开与她浑身散发出的戾气着实不搭。
“好啊。”夙洛却像是胜者一般开口:“魔君打算将我带去魔界?”
言语之中,夙洛分明是期待的。
她兴致更大:“以后,二殿下就跟着本君。本君往东二殿下可不能往西了去。”
转身之际她忽然想起些什么,命身边的人松开抓着夙洛的手,她道:“二殿下是来本君的魔域做客的,要是谁薄待了二殿下,那就是不将本君放在眼里同本君作对!”
她说:“虽然不知道二殿下的名字,但是,我叫令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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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一世一人(三)
“魔君又如何,纵使天命注定,我却相信人定胜天。”
那一次,立在风中的夙洛对令九这样说。
令九看着他清浅的眸光,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纯明仙气,忽然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去找她母君了。
她母君也是天界神仙,身上的气味应该会和夙洛一样吧
望着夙洛,她竟如此想将这个同样攻于心计的九重二殿下留在魔界。
而事实,并没让令九失望。
三年后。
令九讪笑:“二殿下这会不是在教导本君弃魔从善吧?”
又是一次比试过后,夙洛以天界灵力消去玉剑上的魔气,再将玉剑送还给令九。
令九未接,脸色已有七分难看。
时间过去三年,夙洛已在魔域当中生活了三年。每每令九无趣或者是夙洛撞见令九饮血之时,两人都会比试一番,但迄今为止,赢的只是夙洛而已。
夙洛收回玉剑别回腰间,“魔君不恶,何须从善。”
令九却又是一笑,很是讥讽:“本君明白了,原来二殿下只是天界的说客。”
“这么多年过去了,天界依旧忌惮我魔界,不敢动武所以才派了你这个耐心好的说客来游说?”
令九的笑愈发渗人;“二殿下莫不是还抱着要普度魔界众人的可笑想法吧?”
风声一下减弱,使夙洛的言语异常清晰。
“魔君,是不是怨恨天界?或者是说,怨恨天界上的某个人?”夙洛终于问出心中想问之言。
他瞧一眼令九,她的神色已变。妖红的眼眸忽添戾气,夙洛知道他说对了。
三年相处下来,夙洛发觉令九本性不坏,只是百年来一直被魔界的腥风血雨挑染,为了生存自然只能走上嗜血一道。
很多次,当他看见她的时候,令九都没有发觉他的存在。或许那段时间正是她心中最宁静的一段时刻,而她一个人的模样恰恰被夙洛窥探无疑。
夙洛从来不相信缘分,可却在了解令九之后越发同情她。
每次令九率魔兵出界时,每次她受伤回来时,每次她用风轻云淡的神情与他谈起一件本该撕心裂肺的事时,每次她强迫自己用杀人来掩饰自己的孤独,告诉自己,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夙洛都能感受到她由心底传出的寂寞。
夙洛不禁想到,或许这个魔君只是一个平常女子,或许她还有得救
夙洛已经耽误了三年的渡劫时间,现在却也是不在乎这一点时间了。他是九重二殿下,总有一日会离开魔界,总有一日会率领天界众仙与她魔界两相对立。但,若是能在这一天来临之前她能够抽身魔界,或许他的心就会稍稍安定一分。
百年来,令九是第一个能让夙洛放下防备,好好说话,好好表达感情的人。
夙洛亦是不知道这种相吸是因为什么,但是,他将令九当成朋友。
渡她向善,将她引入正道,或许只是单纯地因为他不想失去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朋友吧
“这不关你事!”令九垂下的手微微握紧,她想见自己的母君,但她是魔君,她怎么能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出来?她怎么能不坚强?
“若是你在天界有想见的人,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她下意识就是一问,却是皱了眉。她承认自己想见母君想到发疯,可是,她是魔人,是魔人呐!
当初她母君的离开,会不会就是因为厌倦了魔界日复一日的嗜血生活,会不会她母君根本就是抛弃了她,抛弃了魔界的一切?如果真是这样,令九还有要去打扰她的必要么
看出令九的为难,夙洛走近她一步,令九却是防备立即后退一步。
两人抬首之际,眸光相汇。
一个诧异,一个警戒。前者是夙洛,后者是令九。
一小会的沉默后夙洛还想开口说些什么,魔界天际却裂开一道缺口,漫无边际的哀嚎声开始回荡。
“你果然还是背信弃义了!”令九将矛头指向夙洛,大喊出声。
夙洛那头却也是一脸的疑惑模样,“你不信我?我说过不会做出伤害魔界的事。”
令九再次
对上他真挚的眼眸,嘴边难以入耳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下一刻,令九转身而去,飞身向着裂口处而去。
夙洛见状亦是紧跟。究竟是什么人要在这个时候攻打魔界!难道是天界?
想到这,夙洛心中一紧。在魔界三年,就意味着他在人间销声匿迹了三年。他只顾着进入魔界让魔界众人弃恶向善,可却忘记了自己仍要渡劫这回事。
此番,想来是天界为寻他而来!
但令九却误会了。
夙洛去到裂口处时,令九已同天界众仙动起手来!果真是天上的神仙找来了!
夙洛欲冲出去才发觉令九早就设了结界阻断他的行迹,他是出不了魔域的!三年来他从来没打算出去,所以如何破解这重结界他亦是从未想过。但此时此刻,魔界与天界在外交锋,令九也在外头,他甚至可以看见她被戾气充斥的猩红眼眸
天界那边的人以夙洛为由攻打魔域,可是令九为什么不解释清楚?任由天界进攻,任由他人误会这样的日子她究竟过了多久?
夙洛看着令九,下一瞬骤然蹙眉,一道强光劈开令九设下的结界,他嘴角微有红色液体溢出。
结界被破令九分神,却在一瞬之间被一道天光劈中,一下被打回魔域!数万魔兵追随令九一道跃回魔域,而那道裂口也在这一瞬间被天神以灵力封印!
“妖魔歹人,从此以后,限你等再不可出世!”
“二殿下!”
施法的天神前一句话音方落,夙洛便转身挡住裂缝!
夙洛周身涌起的灵力霎时间抵挡住天神的法术,可天神的封印之术却使他生生被逼出一口血来喷在胜雪的白衣之上。
夙洛视线中只有那个红衣女子。在他俯身望向裂缝处最后一眼时,还好,令九回身一望正巧汇上他极为复杂的眸光。
好似愧疚,好似不舍。
但,银发覆过,红衣盖过。令九与夙洛互相注视的视线也只有一瞬而已。
天神罢手,夙洛随众神暂于一重天落脚。
“谁让你们擅自闯来的!”夙洛严声大喝,全然不在意自己被天光伤及的伤口。
众神一言不发,最后还是夙洛身边的仙侍,朔影跑来说话:“二殿下,小仙有罪!”
本该在九重天的朔影一下跪在夙洛跟前,“小仙在水镜前瞧了三年都不见二殿下的影子,后来星君来此,见了这番情形小仙害怕,就将实情告知了星君,说是,说是二殿下已有三年不见踪影”
朔影跪地不起:“小仙有罪!请二殿下责罚!”
责罚,在众神听来朔影又何错之有呢?
夙洛进入魔界,是朔影告知众神将他救出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应当奖赏朔影才对
见夙洛沉默许久,终有天神出言:“二殿下,魔人在人间肆虐已久,二殿下方才为何要”
“本殿自有本殿的道理。”夙洛一句冷言骤然截断那天神的话,房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不久之后众神屏退,夙洛下令不得将此事回禀天宫,亦不得再率兵攻打魔界。众神虽不解,但还是应声退下。
晚间,夜很深,夙洛一人独立在一重天边界。
眼下是一片茫茫之色。就算是站在最接近魔界的一重天,他还是看不见令九丝毫影子。
良久又是良久,夜风泛凉,夙洛身后传出一个轻扬之音。
“在看我?”
夙洛猛然回身,在看见眼前的红衣女子凉唇泛白之际却是不由得一皱眉。是令九。
“你,怎么样了?”话到嘴边,夙洛能说出的竟只有这几个字而已。
毕竟是因他招来的祸端,毕竟是他执意要想法设法进入魔界的。
风拂过,将令九接下来的话语微微掩去:“我想成仙,你帮我。”
夙洛眉间又是一紧,这个孤傲不可一世的女子现在却是在说着怎样一番话。
他问:“为什么?”
她一指他腰间悬着的两把仙气纯明的精巧玉剑,荡开一笑:“不为什么,就是,突然想换个地方过活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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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九章一世一人(四)
夙洛没问令九是怎么知道他在一重天的,也没问令九现在魔域的情形如何,至于令九刚才说的想换个地方过活过活,夙洛是不相信的。
在魔界的三年,令九待魔界如何夙洛是看在眼里的。
纵然在外界看来魔界魔君残虐无道,但谁又知道令九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给魔界一条更好的生存之道。
只有强大,才能生存。
而想要强大,六界之中唯有掠夺一法。
想到这,夙洛竟不怪令九当初在人间的所作所为,甚至很同情她。
“怎么,你不想帮我?”令九含笑,但眼中却是防备的寒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害怕。
她居然也会开始担心被拒绝了
此番令九上到一重天已然损耗不少灵力,且她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上界的。若是夙洛不帮她,若是夙洛此时将天界众仙唤来擒她,那么她是插翅难逃。
可是,她还是来了。莫名的相信,莫名的冲动。
不知是因为她真的渴求成仙,渴求见她母君到了一种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地步,还是说她只是想确保那个因保护她魔界结界而被天光劈中的,仙人。
那时候令九跃入魔界裂缝中的一瞬间,她竟浑身一颤,背后生凉。似乎有人在看她,似乎有人在期待她能够转身看一眼。
所以那时候她第一次相信了感觉,回头一望,正见夙洛拿万般复杂的眼眸死死注视着她的背影。
但是一瞬过后,结界闭合,挡去一切视线。
魔界众人愤愤,全数向令九请命冲出结界与天界中人决一死战,但令九却不动声色。她不许。
与天神交战时她亲身感受到被天光劈身之痛,而在那一瞬间亦是有一份纯明的灵力隐隐为她挡去一份天光之力。她亦知道那份灵力是夙洛的。
原来夙洛在魔界三年,不仅仅是在口头上说着叫她从善的话,还暗自将灵力渡给了她。令九不知夙洛究竟是以何种方式将灵力度过她的,总归夙洛的心计太深,她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亦是不知道他下一步究竟会如何动作。
但,莫名的相信,还是存在。
见到夙洛为她魔界挡天光的那一瞬,她终究恨他恨不起来。或许是出于她对夙洛这人表面的认知,觉得他不屑做这种暗地伤人之事。但,又或许只是因为三年相处下来,令九开始了解到真正的夙洛。
或许只有一毫,但却已然足够。
夙洛半响不出言,令九的神色又恢复到往常的邪魅。她迈出步子走近他,却在下一瞬嗅出他身上的血腥味,下意识发问:“你的伤很严重?”
她自己明明也带着伤,但首先关心的却是夙洛。
令九心中不免自嘲,她真的是疯了,竟会去关心一个已经很明显站在她对立面的敌人。
“你好些了没?”开口的是夙洛,他亦是嗅出令九周身隐隐的血腥味,“天光之刑,我以为你会撑不下去。”
他英眉蹙起,很担心她。
那么,他一直在往魔界的方向张望,就是因为担心她?
“你真的喜欢上我了,二殿下。”令九一下收敛起已暴露一丝的破绽,像第一次见面一样轻佻出言:“怎么办呢,可惜我是魔君。这样,你还不愿渡我成仙?”
夙洛似乎已经习惯了令九说他喜欢她这样的话,或者是他打从心底也不想否认她的话,只道:“我要知道你想成仙的理由,不要骗我。你什么时候说真话,什么时候说假话,我都能看出来。”
令九呵呵一笑,再靠近他一步,微微仰首。
她吐出的鼻息似有若无扑在夙洛面上,他亦是垂下视线与她眸光相汇,“上来一重天定消耗了不少修为,我带你离开这里,一切等你将伤养好再说。”
夙洛的话一下十分有魄力,然令九却笑得更为妖娆:“二殿下待本君这么好,本君真想报答一番”
尾音还未落,令九便踮脚,一片凉唇覆于另一片凉唇之上。
夙洛一皱眉却是没有推开她,她睁着眼瞧着同样睁眼的夙洛,眸光顿时平淡下来。似乎这如死水般没有
任何希冀的眼眸才是令九长久以来内心的真实写照。
“你帮我,好不好?”
“这个吻是报酬?条件?”夙洛却问。
令九怔住一瞬,拉开与他的距离,“你希望,这代表什么?”
这一问,可能是令九此生最没有底气的一句话。她想听到什么答案呢,最好是夙洛什么都不要说吧。
“呵呵开你玩笑。”
不出一会,令九果然道出这样一句话。为了掩饰她已然不平静的心。
当晚,夙洛将令九带出一重天,跟她回到魔界魔域。
夙洛一入魔域便有魔人向他寻仇,令九挡在他身前,周身戾气顿显:“本君说过,二殿下是本君请来的客人,你们是不把本君放在眼里?”
“魔君,天界讨伐我们魔界让我们伤亡惨重,原因就是因为他!魔君为什么要这样维护这个凶手!”
“我们魔界待他这个神仙犹如贵客,而他又做了什么魔君难道看不见?”
“是啊是啊!还请魔君给出一个理由!”
魔界之中一人言语,带得大家都纷纷表示愤恨不满。
夙洛伸手握了令九的手将她挡在身后,“此番魔界受难是由我一人而起,众位想如何泄愤?”夙洛问得风轻云淡,却叫令九心绪更是不定。
这本就是她魔界之事,与他何干?
他这样挡在她前面,是什么意思?是在保护她?令九不知道。
“你以为自己是天界的二殿下我们就不敢拿你怎样了?魔界自有魔界规矩!”
“入了我们魔界,你这个神仙还以为自己能活着出去?我呸!”
魔界之中恨言满满,夙洛不回嘴。相反他有愧于令九,有愧于魔界。
魔界中人现下之所以这样恨他,不过是因为在令九最初将他带入魔界时大家都相信了他,所以在受到背叛之后才会更加怨恨。
其实魔界,说到底不过是一群没有安全感的人的聚集地。
“你们想如何?”夙洛言:“如何才能解气?”
令九顿时抬眸,“魔界刑罚,你想象不到。”
冷冷的几个字却夹杂着莫名的担心。
她是魔界魔君,有统领整个魔界的能力,但若是众人不服她,被拉下马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就像魔界当初对她父君做的那样。
只是夙洛说对了一点,令九说的成仙理由确是在骗他。令九打定主意要成仙,只因她有自己的目的要达成。而现在,她还需要魔君这重身份。
夙洛望她一眼:“我受罚。”
魔人之中骤然炸开声响,有人出言:“九重二殿下是不是搞错了自己的身份,堂堂二殿下来魔界受什么罚!”
“够了!”令九终于出言喝住闲言碎语,她甩开夙洛的手走到最前方,妖红的视线下带上一丝不容忤逆的凛冽之意,“他既甘愿受罚让我等解气那便由了他去!”
令九转身,面向夙洛,再开口:“若是责罚过后他死了,也算是偿了死去的同族之仇。但他若是活了下来,本君要你们承诺再不上门寻仇,放他离开魔界!”
夙洛猛然一皱眉,负在身后的手紧握一分。
他的来意,她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令九紧紧盯着夙洛的眼,他那一瞬间的慌张之意被她尽收眼底。令九不自觉皱眉。
终究还是她一厢情愿,错付了么
夙洛什么都没有说,令九亦是没有挑明她猜测到的事。
只是在两人眸光相汇的那一瞬间,彼此都明了对方心中的想法。
夙洛再入魔界是带着明确的目的而来,而令九再接纳夙洛入魔界亦有她的道理所在。只是在令九的大义之后藏着的,或许还有一丝不知名的期盼。
纵使知道这丝期盼会将她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她还是想要去亲自验证。
所以,她留下了夙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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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一世一人(五)
魔界魔域。
水牢的锁链发出一声极大的声响,双手被束的夙洛微微抬头,一滴汗骤时滑落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在地面绽开。
“这下我倒是很为难究竟该不该撑过这次的责罚了。”
夙洛眼中出现一袭红衣如血又面无表情的令九,首先说出的话却是这一句话。
令九瞧见夙洛白衣之上的点点血迹,沉默一瞬。
夙洛受的,是魔界最残酷的刑罚,剜骨之刑。
凡是背叛魔界之人都要承受被剜十根骨头的刑罚,至今为止魔界还没人能从这重刑罚下活下来。
眼下才是刑罚第一日,夙洛被剜去一根骨头。
“是死是活,还要看二殿下想不想留在魔界了。”
令九冷言。看见夙洛微变的神色她明明是揪心的,但却因猜到夙洛留下来的真正目的而痛心,真的恨不得自己能下手将他十根骨头一一剜出!
可是,她还是狠不下心来,所以才过一日她便来看他。
夙洛却是一笑:“魔君行事还真有一套,要是我熬过去了便不能留在魔界,要是我熬不过去,留在魔界的也只是一具尸体。”他很有深意瞥一眼令九。
但就是这一瞬目光却引得令九内心抓狂!
为什么到了现在这重地步他还是可以毫不畏惧!他的神情明明就是在告诉她,掌握全局的是他,稳操胜券的还会是他!
“你就这么想留下来?”令九咬牙。
若是之前夙洛想留下来,她定是雀跃的。但是如今,在他回了一重天见了那么多天神之后,令九怎么能相信夙洛留下来的目的是单纯的?
夙洛这次再入魔界,恐怕是天神教唆,恐怕真的是要置她于死地!
但,纵然明白这层道理又有什么用她还是忍不住去一重天寻他了,还是请求他帮她成仙,还是将带着目的的夙洛带回了魔界。
正如夙洛这次在利用她一样,她上到一重天对他笑,亲他,说要他帮她成仙,亦是在利用他而已。如此想来,或许能使她好受一二。
“魔君在想什么?”看出令九出神,夙洛淡淡问上一句。
令九冷言:“二殿下真不打算将此番进入魔界的目的告诉我?还是说二殿下相同我玩玩,让我猜?”
“为什么要这样想?”夙洛的语气出奇的冷静:“魔君以为是为了什么?”
“我只问你,若是我不死,你回到九重天后会怎样?”令九皱眉,离夙洛的距离很近,以至于他稍显急促的呼吸她都能感觉到。
夙洛亦是蹙眉,眼眸中又闪现她看不懂的神色。
他究竟隐瞒了些什么?
“我明白了,明日起,我不会再来看你。二殿下好自为之。”令九沉默一瞬,转身离开。
“你不会死。”身后的夙洛忽然出言,音调拔高不少引得令九脚下一顿。
她轻佻一笑,他却认真言语:“是不是我不帮你成仙,你就会去找其他的法子,其他的人?”
“二殿下想说什么?”令九的心绪被夙洛这袭话搅得七上八下。夙洛总是说些没头没尾的话,让她本该冷静的心重新开始躁动,只是围绕着夙洛这两个字
“告诉我是不是。”夙洛执着。
令九回身,几乎没有犹豫:“是。”
这回却是夙洛苦笑一瞬,“先前我问魔君的一个问题,现在魔君可否能给出答案了?那晚在一重天的那个吻,算什么?”
“轰隆”一声,竟像是有道天雷直直劈向令九灵台,她本涣散的视线一下汇聚,瞧着夙洛死死抓住她不放的眼眸,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魔君回答不上来?”他再问。
令九撤走与他对视的视线一瞬再抬首看他,开口之前轻轻一笑足以魅惑众生:“怎么,这个很重要?”
这下夙洛连苦笑都笑不出来,“魔君以为呢?”
“魔君先前说我喜欢你了”夙洛开口:“是,我喜欢你了。”
毫无预警,令九骤然僵在原地,一时之间竟呆呆地看着夙洛出了神。
她总是说夙洛喜欢上她了,她自己呢?对夙洛又是怎样一份感情呢?
初次见面便被这个湛然若神的九重二殿下吸引,即便晓得他与她注定是敌人,但还是借着各种理由将他带回魔界,囚禁他。
不过是因为她孤独,她觉得夙洛懂她。这样的感情,算是喜欢,算是爱吗?
“你的目的我很清楚”良久的沉默之后,令九双手一握却是转身,“天界要诛杀我魔界,二殿下,就是使者吧。”
夙洛眯眼,闻她续道:“百年来,本君率魔界在人间肆意妄为想必是引起了天界极大的不满,可,我不会收手”
“为什么!你既然明白又为什么不放过自己?”夙洛的情绪已然有些失控。
令九却在心中一笑,他这样的情绪不就正说明了她的一切猜想都是正确的么?夙洛果真是要来灭她魔界,杀她族人的。
其实令九不在乎。魔界中人是死是活,魔域最终存亡与否她都不在乎!只是,百年来她做了这么多残虐无道伤天害理之事却还是没能引起九重天上那个神仙的注意!
那个抛弃了她父君,抛弃了她,也抛弃了整个魔域的女人!
令九的母君,九歌玄女。
令九从没见过自己的母君一面,但却晓得那个女人的名号。只是她成为魔君之后一直强迫自己忘记,但凡有人问起她母君之事她都能云淡风轻的说出“不记得了”四字。
可是,她承认自己终究是想见母君一面的。
在见到夙洛这样的神仙后她也总会幻想,自己的母君会是个怎样的神仙,又会有多么漂亮,或者是多么贤良
种种念想终究是让令九在欲望面前妥协。
她想见母君,她要见母君,渴求到发疯!
所以她要成仙,所以她下定了决心要上到九重!哪怕是偷偷见一面九歌玄女也好,哪怕自己会遭受天魔两界的诛杀都无所谓!
总归这么多年来她总是强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情,那么这一次就当作是她唯一任性的一次好了!
“二殿下不会明白,好自为之。”
令九冷冷言语,红袖一拂踏步离去。
她始终都没有看见身后的夙洛是怎样一副身不由己又难以取舍的神情,她只是踏步而出。当无数条血链锁上牢门,当夙洛的视线中再望不见她时,她却一个人蹲在墙角,哭了。
令九从不知道,夙洛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渡她向善,渡整个魔界向善。
两个月之后,天界便会率天神诛杀魔界,铲除魔界。或许到那时令九会做殊死搏斗,或许到那时,世上便会再无魔界,再无令九一人。
水牢中,夙洛亦是垂下了头。滴滴鲜血在地面绽开,给水牢制造出唯一的声响。这一瞬间,他好像再也不是天界之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二殿下。他只是喜欢令九的人,只是一个对令九进行最后救赎的人。
十日后,水牢大开。
一身是血的夙洛立于水牢前。虽然面色已是十分惨淡,但他与生俱来的浑然仙气却是未消退一分,依旧翩翩,依旧遗世而独立。
魔人将他围了好些圈,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同他说话。
剜骨之刑已过,夙洛还活着,就意味着他要被逐出魔界。
夙洛的视线环视人群数圈,不见令九。
此时先前那个领头驱逐夙洛的人赶来,凶恶开口:“二殿下好本事,竟能从这种酷刑下保住一条命!”
四下静谧,夙洛却还不死心在找令九的身影。他想,或许她来了,只是躲在某个地方看着而已。
“但,既然二殿下福大命大躲过一劫,还请遵守先前与魔君的约定!”
“引来天神害我们魔界之责我们不再追究,也请二殿下速速离开魔界,日后再不涉足一丝一毫!”
“你们的魔君在哪?”领头的魔人道完,夙洛冷冷出言:“我要见她。”
魔人愤愤:“二殿下要是再纠缠,休怪魔界不讲东家礼数亏待殿下了!”
“她在哪!”夙洛忽然拔高音调,眼神凌厉生寒。
他分明感受到了不安,怎样也压制不下。
出水牢前些时候腰间染血的两把玉剑便不安生,一直在微微晃动。
玉剑本是令九的那么,是令九出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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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章一世一人(七)
十日后,夙洛带令九去到仙界九方天。
“你不带我去九重天难道是怕那些天神们抓我?”令九挽着夙洛手臂,笑盈盈问他。
夙洛一笑,收了火烧云。
“你被抓,届时我还要费一番功夫解救你,得不偿失。”
令九嗤笑,一见视线中若有若无的一座仙宫时顿时转了话锋:“这就是九方天?天界还真有这处地方?”
来之前夙洛同令九提起过九方天一番,说是里面的一位隐世上神是他的好友,神通广大,无所不晓。而仙界之中对九方天的传言与记载极少,约莫只有九重天上的仙家才知晓九方天一二。至于这位九方天仙主更是鲜有露面,一般仙人还没机会见着仙主真容。
由此令九十分好奇这位九方天的仙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真的可以帮我成仙?”令九似信似疑问夙洛,见夙洛有一秒沉默,便立即再补上一句:“能够帮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嗯。”他轻言应声,眸子里的复杂神色却叫令九看不懂。
她心下不安,但事情已然发展到了这一步,无论怎样她都要硬着头皮走下去。毕竟,离她达成目的,只差成仙一步。
“那就好。”她紧紧挽住他的手,随他往里头去。
一路向里行,四下越发明亮,以至于前方的路都被亮白光线断绝。令九顿时起了戒备,挽住夙洛的手不自觉用力几分引得夙洛侧首瞧她。
“怎么了?我在。”他问一句,却也给了她一个足以安心的回答。
令九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太过戒备周围的一切,初入仙界竟不免有些紧张,所以才连手上都使了大劲。
“以前在魔界,你只有一个人,但是现在,你还有我。”浅浅的话语从夙洛嘴里流出,他瞧着她的眼眸始终那么真挚,甚至有一瞬间刺痛了令九藏了无数个秘密的心。
再继续同夙洛纠缠,她还能全身而退么这个答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天魔两界的纠纷怎么办?我这重魔君身份会不会害你被天帝责罚?”令九是真的担心夙洛日后在天界的处境。
“不碍事。”夙洛却是一笑回答:“六界之大,难道你还担心没有你我的容身之地?”
他的笑就像一股暖流,她分明是可以及时握住用以温暖自己,可是怎么办呢,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完成
在听到夙洛这句话后,令九便知道夙洛对她是认真的,甚至都有抛弃九重二殿下身份的准备同她一起远离天魔两界,在六界寻个安身之地便可。
可是她,真的能做到像夙洛为她做的那样,抛弃一切,什么都不管去过自己向往已久的生活么若是她真的这样做了,岂不是同曾经抛弃她的母君毫无区别
令九出神被夙洛瞧出来,他温热的手抚上她脸颊使她骤然回神。
“想什么?”他问。
她亦是握上他的手,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紧张。”
“哎呀呀,小两口一定要在我这个孤家寡人面前你侬我侬?”一声轻佻声下一瞬传出。
令九骤时戒备,夙洛却展了容颜轻笑:“许久不见,可还好?”
闻言,令九约莫是知道了那说话者便是九方天的仙主空上君,遂立即收敛戾气,亦是恭敬出言:“魔君令九,请见空上君。”
空上君那处轻笑一声,随后便有空悠悠的声音传来:“夙洛你这小子胆子倒是挺肥,魔界魔君你也敢招惹。”
言语虽如此,但无丝毫挑衅之意。看来夙洛同空上君的交情匪浅。
只一刹时间,四下白亮的一片被一间别致的竹屋替代,而竹屋的主人也终于现身。
竹屋内茶香四溢,浅香的氲气在半空缕缕盘旋营造出一种迷离的意境。青瓷玉桌边上的人穿着一袭淡雅白袍,上面似是绣着墨色寒梅,长直的墨发随意搭散在身后。待眼前的氲气稍稍退去后,令九才看见那人的真正容貌。
不仙不邪,不俗不雅,说是不染尘嚣似又多出一丝红尘之气,说是隐士高人偏又带着那么一缕放荡不羁。一时之间,竟找不出词来形容这位空上君究竟是何形象。
或者说,令九根本看不透空上君这个人。
“哟,许久不见,你倒是憔悴了不少。”空上君抿茶一口,向夙洛投去视线,不过最后一瞬视线却在
令九面上扫过。
夙洛也不同他客气,径直过去坐在空上君对桌,开口直言:“我此番来,是有一事要请你帮忙。”
“请?”空上君却像是听了个极大的笑话,一下咧嘴差些将茶喷出,瞧着夙洛打趣他:“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同我这么讲礼数了?想必这是件大事了。”
言罢,空上君又扫令九一眼,照旧向着夙洛开口:“我九方天素来忌红你还不清楚?”
空上君指的是令九身上的一袭红衣。
夙洛身上的白裳亦是带着血迹,他浅笑一瞬起身走去令九身侧拉了她的手,“我素来没甚记性你还不清楚?”
空上君却来了兴致,更加打趣:“怎么,我就说这么一句你就不高兴了,方才还说‘请’不‘请’的”
“这位魔君既然来了我九方天便要守规矩,沐浴更衣吧。”
夙洛一笑:“如此也好,顺便替我也准备身衣服。”夙洛一指身上的血迹,“你瞧,你忌红,我也该换换。”
空上君嘴角一抽,夙洛这小子眼下的护短能力也是没谁可比了,但面上还是从容笑着:“也好也好,你们且去,一个时辰后凉亭候你。”
之后令九和夙洛便被分别带去沐浴更衣。
令九心中始终不安,虽方才空上君并未在意她一直打趣夙洛,但她却能感觉到空上君似有若无投来的视线。似是在打量她,但更多是在确认什么
“仙人,衣服给您备好了。”屏风外侧的仙侍不知令九真实身份,将令九服侍得格外舒坦。
“知道了。”
不出一会,令九换好衣裳被仙侍带往九方凉亭。
“二殿下在哪?”不见夙洛的身影,令九下意识一问。
带路的仙侍道:“仙主吩咐待仙人沐浴更衣之后先行为仙人带路,二殿下随后便来。”
令九应声,视线看向已有半个轮廓的凉亭那方,空上君果然想从她身上确认些什么。
以至凉亭,仙侍屏退。
凉亭之中独有令九与空上君二人,加之一壶正烹的新茶。
“空上君。”令九先行出声一唤,下意识将视线环视周遭一圈,才略略放心。
空上君暗自一笑,方才已瞥见了她的一系列动作却是不说穿,只问:“魔君驾临我九方天,所为何事?”
空上君问的这么直接,令九也不多做隐瞒,亦是直接回答:“我想弃魔成仙,闻言空上君无所不晓,还望指点一二。”
“闻言?听夙洛说的?”空上君笑开:“遇到这种事了他倒是会将我一并拖下水”
“不知空上君可有法子渡我成仙?”令九已然有些急切。
然,空上君忽然转身瞧她,一重加一重的神色叠在一起倒叫令九看不出丝毫意味。
空上君一拂袍上的碎屑细茶,开口:“没有仙界仙根,即便是大罗神仙也办不成此事,魔君可知道?”
令九一怔,果然还是被他看了出来,她神色坚定,“我知道。”
“这么说,魔君与我仙界还算有些渊源”空上君意犹未尽的模样显现而出,却又不再接着往下说。
“不过,魔君可方便告知,那仙根,是谁替魔君种下的?”半响后,空上君端了茶,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这个很重要?”令九反问,她不愿说。
空上君轻笑:“约莫我也摸清了一二魔君的仙根来源,魔君不说也无妨。只是还有一事不明。”
“空上君但说无妨。”
“我很好奇”空上君迷了眼,终于认真起来:“魔君不计后果想要成仙的目的,是什么?”
“在说些什么?”
就在令九隐隐握拳不言之时,凉亭之外忽然传来夙洛清浅的声音,一下将空上君与令九的对话打断。
夙洛走入凉亭,视线瞥见令九的那一秒却深深一皱眉,令九看见,十分疑惑。
夙洛看向空上君,眼神分明已带上一丝凌厉。然,空上君却是一摆手,接着摆弄自己的新茶,斟茶之际不忘问上夙洛一句:“怎么样,魔君穿的这件衣裳,还算入眼吧。”
夙洛凝目,不觉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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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三章一世一人(八)
“怎么样,魔君身上穿的这件衣裳,还算入眼吧。”
夙洛蹙眉,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将话题扯开:“说正事吧,成仙一事你有没有法子?”
此时夙洛的语气已有三分气愤,令九不知是何原因,但听方才空上君与夙洛的对话,约莫是与她身上的这件墨鸢白裳有关。
“不急。”空上君给夙洛递去一杯茶,眼神格外饱含深意,“这么久不见,有了美人就忘了朋友了?先在我这九方天小住几日,其他事情再说无妨。”
也不知空上君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不日之后天界便要攻打魔界,若是到那时令九还未脱离魔界成为仙人,怕是第一个被诛杀的人,便是她令九。
“我还以为过了这么些年,这件衣裳早就不在了,原是你还保存着。”夙洛接茶,却突然扯到衣服这个话题上。
看来这件墨鸢白裳还真有些故事。
夙洛的神情亦开始不自然,似乎是在回击空上君故意提起衣服一事。
“不过,六道无数生灵,穿得上同一件衣裳又能说明什么。”夙洛的眼神霎时凌厉起来,“你在九方天修行这么久,这重道理该是比我要懂得多。”
空上君呵呵干笑两声:“下了趟界,还真学到了不少呐。我不过是说说,我都不在意了你还在意什么。”
言罢空上君又是呵呵两声,此后这场凉亭小聚便是在十分尴尬的气氛中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令九在一旁插不上话,倒是夙洛与空上君,似乎始终都保持着相互打击防备的状态,即便是静静的坐着喝杯茶都能感受到浓浓的硝烟味。
但,令九却很明白夙洛同空上君的交情有多好。
待在魔界的漫漫百年时光,令九曾多少次期待着能出现一个同她一起喝茶,一起聊聊心事,或者是一起逗趣的人今日看见夙洛与空上君,她真心觉着满足,亦是十分羡慕。
凉亭一聚过后,空上君差了仙侍将夙洛与令九的住所安排好。也不知空上君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人的住所隔开了十万八千里
但,现下夙洛还是来寻令九。
令九房内空无一人,虽亮着橘黄微光,但夙洛只站在门外便知晓房中并无人。
也不知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夙洛竟在令九房门外站了两个时辰,直到空上君咳一声从后头唤他。
“哟,万年不开窍的二殿下下了趟界就变成小情种了?”空上君笑言,扔给夙洛一个酒葫芦,夙洛接住,再是转身。
果然,已有百年滴酒未沾的空上君今日喝酒了。
“你倒是先喝上了。”夙洛淡淡出言,亦是大饮一口。
空上君席地而坐,瞥一眼令九房内,“没人?”
“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还问什么。”夙洛亦坐下,言语之际又往身后微凉的房间处张望一眼,“你派出的探子还要跟她多久?”
“呵——你这小子当真要这么护着她?”空上君道:“既然知道我派出了探子跟踪她,你为什么不帮她解决掉?”
空上君瞧一眼夙洛,自己微微眯眼,分明已经洞察一切:“还是说,你也好奇她的行踪?”
夙洛一笑:“你以为这些探子能跟她多久,约莫现在已经不知道死在哪个地方了。”
的确如此,半个时辰前,唯一一位活着的小仙回来见空上君,说是跟丢了令九。而令九独独不杀这名小仙,想来是知道了这是空上君派出的人,亦是想给空上君一个警示而已。
“你既然明白,为何还要沉沦?”空上君饮酒一口,顿时认真起来,“或许她不是真心的。”
“你也说了,这只是或许。”夙洛暗去神色,“又或许,她是真心的”
空上君却是一声轻笑:“你自己听听你说这话时的底气有几分,即便她真的不再帮助魔界,日后也会成为一大祸端被天界诛杀要是真的到了这一步,你是帮她还是帮天界?”
空上君这一问,夙洛确实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是九重二殿下,理应要挑起诛杀魔道守护六界苍生的重任,可他同样也是深爱着魔界魔君的那个人。
为了天下苍生而以诛杀自己心爱的人为道,他做不到。
或许令九不是真心待他,或许令九想要成仙的真正理由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知道她每次看
他的神情是怎样的,知道她的感情亦明白她内心的纠结与煎熬,他不过是想帮她一把,让她不要再被往事所困,不要再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夙洛明白,令九从来没有做过伤害他的事,即便只是了解这一点,已经足够支撑他帮她帮到底了。
“都说凡人躲不过七情六欲之苦,仙人又何尝不是这样”空上君仰首向月,不知是在对自己说这番话还是在对夙洛说。
“你有不有法子帮她成仙?”夙洛问。
空上君却显得不耐烦:“我说你这小子怎么从始至终只有一门心思?以前一门心思放在修行上,现在一门心思想着这个魔界女人,你能不能开点窍?”
“像你这样,就算开窍了?”夙洛清浅反驳,空上君却是无言以对,哑言好一会。
“说吧,为什么要给她穿那个女人的衣服?”夙洛认真起来,将酒壶搁在一边。
“要是我说她和那个女人有联系你信不信?”
夙洛微一蹙眉,“不可能,那个女人犯的罪行不是单单被困几百年便可再入轮回重得肉身的,令九不是她。”
“你急什么,我也没说你的女人就是她啊!”空上君今夜酒喝得有点多,白日里的各种优雅姿态此刻全然是荡然无存。
“只是我有一个想法,不知该不该同你说。”空上君犹豫。
夙洛却回答得很快:“该说你就说,若是说了给我添堵,不说也罢。”
空上君白他一眼,“你说你怎么就不早些把她带来?”
夙洛瞧一眼空上君此时晕晕乎乎的神情便知道他醉得不浅。这个神仙就是这样,从以前开始就不能喝酒,却还要硬学着酒仙那种能喝酒级别的神仙满口满口灌自己酒。
夙洛记得,在空上君活了五千多年的漫漫日子里只醉过三次。
第一次是在下界历劫时充面子醉在酒家,为了一个穿墨鸢白裳的女人。
第二次是在九重诛仙台醉成一滩烂泥整整三月,为了一个穿墨鸢白裳的女人。
第三次,便是今晚。装得满不在乎,其实还是为了那个女人。那个再也不能穿着好看的墨鸢白裳出现在他视线中的女人。
“你喝醉了,要怎么回去。”夙洛问得浅浅淡淡,似乎根本就没有将空上君送回去的想法。
见空上君半响不说话,夙洛唤来一朵火烧云,将空上君搬上去,再使着火烧云飞往有些距离的竹屋那处。
转身之际,橘黄灯火明灭的房间里骤时多出一个人影。
那人似是听见外头的动静,打开门来,见到夙洛。是令九。
“还没休息?”夙洛先开口,周身散发出浅浅的酒香味,可惜令九隔得太远并未嗅出来。
令九一笑,看上去已经很疲倦了,她问:“来了多久了?怎么不推门进来呢?”
夙洛垂下的手微微一握,却是言:“方才来,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令九疑惑“嗯”一声看着夙洛,好些时候不出言。
或许他真的在期待着令九会诚实的告诉他,今夜她去了哪?又是为什么要背着他离开不,他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只要令九下一秒跟他说一句她今夜不在房中,出去了就好
不管她要编造什么理由,总归不要将他完完全全欺骗过去。
令九走出来,今夜的风有些凉,她不自觉就是一个激灵。
待走到夙洛跟前时才嗅出隐约的酒味,“你喝酒了?”
夙洛“嗯”一声,伸手帮她理被夜风吹乱的细发,眸子里温柔似水。
没听见她的回答,他有意再问一遍,但却是害怕会得到一个虚假的答案。
夙洛一向认为自己风轻云淡,什么都不在乎,但眼下却是害怕听见一句欺骗他的话,他真的是疯了。
然,下一刻令九却先开了口:“下回你来推门进来就行,只要你来,我就会在。”
夙洛的手紧握一分,向下的视线未离开令九面上一瞬,下意识问出口:“今夜你也一直在房中?”
他的神色很复杂,甚至还有些急切与不安,令九亦是感觉得到。
令九不知道夙洛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但她却是用一副真挚的模样与他汇了眸光,轻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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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四章一世一人(九)
空上君留令九与夙洛在九方天小住了七日后,终于对令九要成仙一事略微上心。
“成日守着她能把她守成神仙?”不远处的空上君正向凉亭而来,端着好些茶具,一脸的不耐烦样子。
令九与夙洛应空上君邀约来凉亭,却在等了一个多时辰后才见这位行事没有规章的空上君悠闲而至。
几日前,空上君说有法子帮令九除去魔骨,虽不能一举成仙,但至少可以与魔界脱离关系。而在一月之后的讨伐魔界一事中,令九会被夙洛施已结界隔离起来。天界不会寻到令九的行踪,待一切尘埃落定,他会帮她成仙,去到九重天。
空上君步入凉亭,视线从夙洛面上扫至令九面上,最后便是极其不自然咳一声。
夙洛开口:“办法是什么?”
空上君又是一声咋舌,瞥夙洛的神情尽显无奈。从以前开始夙洛就是一根筋的人,从前缠空上君修行缠得紧,几乎每日都要问上三次各种修行的仙法。现在则是一见空上君便直接问帮令九成仙的法子究竟是什么
“法子是什么,问了这么多遍你不烦我都烦。”空上君抱怨,又隐隐瞧令九一眼。
今日令九穿的衣裳亦是空上君特意准备的。虽不是那日的墨鸢白裳,但这件素色衣裳既能吸引空上君的目光,想来也是同前一件白裳一样,颇有深意了。
“这些时日叨扰了空上君,但我的时日不多了,若是空上君知道些什么,还请直言。”令九站在夙洛一侧,神色确有几分慌张。
先前她背着夙洛与空上君出了九方天回到魔界查看情形。
魔域之中已然乱作一团。令九的失踪使魔界中人将矛头全部转向天界,转向夙洛。而那日重回魔界,令九并未现身主持大局。
魔界眼下的混乱,正是她想看见的。只有如此,在一月后的大战之中,魔界才会全力以赴,才会与天界,战得两败俱伤
听令九开口,空上君顺理成章将视线直直锁在她面上,沉默好一会直到视线中出现夙洛修长的身形。
夙洛站去令九跟前,挡了空上君的视线,顺道拉回空上君已飘去另一个女人身上的心思。
空上君一咋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眼下是盯着夙洛这一根筋小子的女人出神,忙咳一声:“那个,法子还是有的,不过需要些东西。”
“什么东西?”夙洛几乎是脱口而出。
令九看一眼夙洛,瞧见他眼神中的关切与担忧,她心下真不是滋味。
空上君满满的不满,开口:“你这小子着什么急,仙龄不大倒是着急得厉害”
令九觉着,近来几日空上君尤其爱打击夙洛,但夙洛却显得包容得多,不会像先前一样同空上君你一言我一句的回嘴反驳。
想到这,令九不自觉就是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
“怎么了?”
两句不同的话同一时间被说出。前言是空上君说的,后语是夙洛之言。
令九怔住一瞬,却是在下一秒看了夙洛,“没什么,不过是羡慕你和空上君罢了。”
“切,和这个小子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我还真怕折了我的仙寿。”空上君嗤笑而言,不过夙洛此番是下定决心不同他回嘴计较了。
夙洛又将话题扯回正题上,“既然有法子,那法子是什么?”
空上君现下也懒得咋舌,添上三杯茶来回凝视。
凉亭内氛围骤然变得有几分压抑,令九与夙洛皆感受到不寻常,想来成仙一法并非易事。
“六界之内,你以为哪些地方我去不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夙洛首先开口打破沉寂,“只要你说,我便能办到。”
夙洛眼中的神色是那样认真,为何令九却在这一刻想就此抽身,不要成仙了,也不要上九重天了就像夙洛说的,六界之大,总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可是,在成仙与夙洛之间她还是选择不了。
令九站在夙洛身后,被他挡去整个身形。夙洛并未看见她一直向他伸出的手。
或许她只是想握握夙洛温热的手,又或许她已经动摇,想抓住他的手跟他一起离开,抛却一切不必要的身份与责任。
像她那身为神人的母君又怎样,被魔界与天界共同诛杀又怎样
,她想要的只有夙洛而已。
但,令九只放任这些想法萌生一瞬。她狠狠压制不该想的事,最终还是重重地垂下了手。
终究还是不能任性一回,终究还是逃不过天命轮。令九知道的,不管成仙一事成功与否,她的命轮都已注定。
她是魔界魔君,又做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情。最终的结果终究逃不过毁灭,这已经不是难以预料的事了吧
空上君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握着茶杯的手不经意便多使了一分力。夙洛觉察出异样,再开口:“你不是九方天无所不能的仙主么,就算是死人在你手下也能被救回来。”
看来夙洛约莫知道这个法子是什么了。
“以仙骨换魔骨。”空上君难得认真起来,看着夙洛,“你干不干?”
后方的令九一顿,眉目紧锁立即冲到夙洛身前,“不行!一定还有其他法子!”
夙洛微扶她的肩,她已然开始颤抖。
空上君亦是显得为难,撤开视线兀自心不在焉玩弄茶杯。
令九知道的,她明白空上君说的以仙骨换魔骨意味着什么!这个世上肯为她令九做到这一步的人除了夙洛还会有谁?而这个法子不就相当于要了夙洛所有的仙骨来助她成仙么?
而没了仙骨的夙洛,究竟是会死还是会坠入六道永世轮回?令九不知道
难怪空上君一直拖着不愿将成仙的法子说出来,原来,原来她要成仙的代价就是夙洛的所有仙骨,夙洛的命。
“仙骨换魔骨,需要多长时间?”夙洛冷静发问却引得令九狠狠回首看他。
“你疯了么?没了仙骨你会死!”
此时空上君不瞧两人,新烹的茶也没了氲气可盘旋。
夙洛瞧着令九急切又害怕的眼神却是一笑,他居然由衷的安心。
他是疯了,他早就疯了。
为什么在第一次见到令九的时候即便知道她是魔君,他还是装成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为什么在进入魔界之后时常给自己打着渡令九向善的标牌去不时偷偷看她?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待在被世人唾弃的魔界三年?为什么会为了保护魔界的结界而承受天神的天光之责?为什么要再次进入魔界承受剜骨之刑?
又是为什么,即便是知道了令九对他有所隐瞒,但却还是想义无反顾地去帮她?
是的,他真的是疯了,彻彻底底的疯了!
“我不会死的。”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夙洛就这样风轻云淡说出口。他注视着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神情而温柔,只是她该如何回应才好
令九情绪不稳,现在该怎么办。要是她执意成仙,夙洛该怎么办,她的真心又该重新托付给谁
“哎哟,还没换骨头你们俩就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空上君终于还是忍不住出言打破这一秒比一秒沉寂如死水的氛围。
“那小子命硬,死不了。”
“什么意思?”令九下意识发问。
空上君咳一声起身,瞧着夙洛现在还一脸毫不在乎的风轻云淡样莫名来气:“他死不了!”
“九重二殿下生而有灵力仙骨,即便是将修习的仙骨全部渡给你,他的本身也不会消失。只要接着修习,百年之后自会重得仙骨。”
夙洛一笑,似是在宽令九之心,“如此想来,这倒的确是个极好的法子。”
一点都不好!
令九暗暗握拳,心中乱成一团,思绪怎样也理不清楚。
因为她要成仙,所以夙洛就要搭上所有仙骨,所以夙洛就要再回到最初的开始漫漫修行之路?
只是这样一想,她便已经心痛。
在去一重天寻夙洛,告诉他她想成仙之前,令九已做好一切打算。即便是牺牲所有人,她也要成仙,她也要继续未完之事。
可是当这个人是夙洛时,一切都不一样了。难以取舍,究竟是她母君重要,还是夙洛重要。
空上君瞥一眼脸色忽青忽白的令九再看向夙洛,语气也有些为难:“渡仙骨所需的时日较长,明日你便去后山的清池里静修,三日之后,我便替她开始换骨之术。”
三日,这么快么
夙洛浅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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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章一世一人(十一)
令九一直守在清池直到晚间。
夙洛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本不该靠近的她却忍不住走近几步,但却被夙洛一下觉察到。
“早知道你不会安生待着,什么事?”
明明面上的表情出卖了他很难熬的情况,可他的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清浅,似乎他根本就没有一点事。
令九企图再走近些却立马被夙洛喝住:“别靠近!”
她脚下骤然生顿,那清池果真有异。
似乎是觉着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夙洛再言,语气柔和了不少:“再有两日就可以进行换骨之术,这两日你好好休息。”
夙洛闭着眼,看不见令九此刻为难的表情。
“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沉默好一会后令九突然开口:“值得吗?”
夙洛却浅浅一笑:“我只是想保护好身边的人,不想,看你站在我的对立面,也不想你死。”
“万一我是骗你的,你会怎么办?”
“那就被骗好了。”夙洛很快回答叫令九双眉蹙到极致。她不是一向善于洞察么,她可是魔界嗜血无道的魔君啊!现在怎么会变成一个时时刻刻都想知道夙洛究竟在想什么的人,她甚至还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好在这重话的深意是何,她和夙洛都很清楚的知道。
“夙洛,你相信我吗?”令九再问。
她没听夙洛的话乖乖呆在原地而是走到清池,他的身边,伸手抚摸他的脸。即便只有一瞬间,由夙洛身上传来的寒冷已足以让她狠狠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
清池的水怎么会这样寒?仅仅是微一触碰夙洛的脸便能使人由骨生寒,骨子里生疼!更别说夙洛已经在池水中静修了一日一夜,他究竟是受了多大的折磨!
夙洛清浅开口:“空上君出的法子,保命,同时也让我吃点苦头。”
言罢夙洛却是硬着头皮一笑,似乎这蚀骨的寒意根本不算什么,但令九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
令九一下沉默,她该说些什么呢?是软下心来对夙洛说她不要成仙,不要他的仙骨了,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到底,直到将夙洛折磨到死为止
她真的不知道了。
“怎么不说话了?”令九沉默了好一会,夙洛开口问她。
下一瞬,令九亦是纵身进入清池,紧紧握住夙洛的手却不由得瑟瑟发抖。
“这是做什么!”夙洛一下吼出来。清池里的水寒冷至极,他都是勉力支撑,令九又怎么会受得了?
令九紧紧蹙眉,发着抖靠近夙洛,最后轻轻抱住他。仅有的温存不过是她身上还未完全消逝的温度。
“你的痛,让我来分担。”她的下巴抵在夙洛冻如冰块的肩头,静静拥着他,仿佛时间一直停在这一刻就好。
夙洛想回拥她,可是双手被池水冻住的时间太长,一动都不能动。
“这又是何苦,这里很冷,你快些上去。”他还是没能重说她,话语之中顿显几分温柔。
“不。”令九执意:“不过是两日时间罢了,我想陪在你身边。”
是啊,还有两日,夙洛就要为令九渡仙骨,结果是怎样谁都不知道。或许会成功,亦或许,这两日时光便是两人最后的温存时光
“让我在你身边好不好”令九轻轻吻着他冰凉入骨的脸颊,温热的气息被寒水一下席卷,带上森森寒意,“就两日,以后,我一定都听你的”
以后谁知道这样的以后究竟会不会有呢?
过了良久,昨晚一夜未眠的令九趴在夙洛肩上睡着,夙洛才浅浅开口:“以后,你我又会在哪?以后,你我的立场,究竟会变成如何一番样子只是,我希望你能活着”
远处传来一声轻叹,是空上君。
先前离开的空上君去而复返,见着令九与夙洛这一番场景后却是不由长叹一声。
终究是造化弄人,终究是正邪不两立。
九歌玄女同上一任魔君是这样,空上君同九歌玄女是这样,而现在,夙洛同令九,又何尝不是这样?
想爱爱不得,相离离不得,最终的下场不过是一如既往的凄惨
空上君抬眸瞧一眼微微涌动不安的天际,夙洛终究是没有发现异常。
两日后,夙洛浑身仙骨被寒水冻住。如此一来,取仙
骨之时不会对夙洛造成太大的疼痛。
只不过令九亦是在寒水里泡了两日,虽夙洛暗自将护体的灵力渡给她,但令九还是为寒水所伤,不过却是没告诉夙洛。
空上君将两人分开安置,现下处于令九房中。
“空上君动手吧。”
屏风隔住两人的视线,里头的令九只着一件单衣,淡淡开口。
空上君这侧却发出一声极大的声响,是他将桌上的茶盏打翻了。
“一个两个都这么不让我省心,偏生要将自己折磨得命悬一线才肯罢手?”空上君指的是令九跑去清池待了两天的事。
令九沉默。
“你们一个个究竟是想证明自己福大命大,还是想折腾我?来我九方天,尽是些破事!”
空上君虽嘴上这样说着,但手上已然开始施法。
“怕是你们还没死透,我就先为你们这两个家伙给累死了!”
令九那头有热气传去,使她冰凉的浑身终于恢复一丝直觉。
“多谢空上君。”令九依旧淡淡开口,她知道仙术已启动,如今她要做的就是撑过去。
房内顿时生出光亮,“他为你受苦是因为在意你,你为他多受这无端的苦楚又是因为什么?”
空上君骤然出言,语气却是异常平淡。
这次令九没有沉默,很快接话:“一定需要理由?”
“我相信你做的每件事都是有理由的。”空上君眯了眼,“比如造出虚假的十八炼狱骗他去,比如进入九方天,再比如,同他一起在清池里受苦。”
屏风里头的令九面色却十分平静,没错,空上君说的她都承认。只是,最后那一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陪夙洛受那样的苦,又何来的理由目的一说?
她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有目的的,包括对夙洛说的每句话,给夙洛的每个吻。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完全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范围。
她曾以为自己可以按耐下对夙洛的情感,可以继续冷血无情地走下去,可是她终究还是错了。
她告诫自己,父君犯过的错她不要再犯,但情起而何往,她从来不知道,也从来算不到。
“既然空上君知晓了一切,为什么不告诉他?又是为什么还要帮我成仙?”
“呵——”空上君却是讪笑一声:“是啊,为什么呢”
“空上君”令九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此时,空上君那边顿时有芒刺劈开屏风,令九被强大的灵力带上半空,一时之间浑身竟如同被撕裂一般抽痛不已!
“忍住了!”低处的空上君沉沉道出一句话,令九一咬牙狠狠闭上眼。
周身的血液似乎开始静止,体内一下如遭寒冰侵蚀却又在下一秒深切体会到什么是烈火焚身之感!原来换骨是这样的感受,不知夙洛现下的情形如何。
他在清池里泡了三日,应该要比她难受得多吧
下一瞬,令九骤然开眸!
眼中血光不止,本就妖红的眸子现下更添戾气!体内冲撞不肯安分的究竟是什么力量?
不安与恐惧在这一刻全数袭来!要失败了么,她的道路真的止于此了么?她的母君她真的不能见上一面么?整个魔界,真的不能如她所想颠覆六界么
“魔君果然还是魔君,没有因为夙洛而改变一丝一毫!”
空上君骤然收手,房内光亮骤失,半空中的令九霎时变得邪魅无比稳稳落地。
“你在试我?”令九与空上君相视而立,一脸的邪魅模样再掩饰不住丝毫。她轻踏一步似乎那一寸地方便生出了一朵带毒的罂粟,明明摇摇欲坠但却坚定不移。
她究竟在坚持着什么!
空上君的眸光霎时凌厉无比,他收敛手中的换骨之术却生出无数道芒刺似要与令九拼个你死我活!
方才空上君不过是在试探令九,趁令九最虚弱,防备最低的时候窥探她的内心。可空上君看见的除了杀戮和血腥再无其他!
“你当真从始至终都在骗他!”
令九邪魅一笑,眼眸微微流转已然足以倾倒众生:“那又怎样,如今你知道了,你想怎样?”
“你!”空上君欲言又止。
“杀我?”令九却步步逼近:“恐怕,你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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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一世一人(十二)
“杀我?恐怕,你舍不得。”
空上君隐了手中灵力,一把掐住令九颈脖使她仰首瞧见他眸中的狠辣。
“魔君以为自己的魅力有多大?又以为世上之人都会像夙洛那家伙一样被你迷惑?”
令九却是笑开:“空上君这么激动做什么,我说的,是另一个人。”音落,空上君已是一顿微微松手,令九一声轻笑,再言:“空上君以为本君是个坐以待毙之人?”
空上君已猜到九分令九将要脱口之言。
“在九方天的这些时日,空上君安排探子跟踪本君,又时时亲自去魔域周遭查看情形,你以为本君就不会做点什么来为自己留条后路?”
空上君蹙眉:“真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知悔改!”
“悔改?本君做错了什么!”令九怒吼:“都是因为你!”
她指着空上君,手指却不由得颤抖,“因为你插足我父君与母君之间,导致整个魔界群起诛杀我父君,导致母君不得不抛弃我,抛弃整个魔界!事到如今,你还留着那件墨鸢白裳做什么!”
令九明白的,她什么都明白!
空上君的眼瞳一下放大,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他以为令九不会知道这些,以为这些前缘,除了夙洛再也无人知道
“怎么,说不出话了?那就让我说给你听!”
令九狠狠一拂袖,眼中全然为杀意充斥:“百年前,空上君以正道之名进入魔界企图度化已经被仙界抛弃的九歌玄女,我的母君是么可你知不知道当时的玄女已经怀有身孕!魔君的孩子!我父君的孩子!可是你,因为一己之私强行将玄女带走,使我父君四处寻找母君,也使母君与仙界有牵连的身份全部曝光!”
“别说了!”空上君大喝一声。
“我还要说!”令九却不罢休:“父君被天魔两界诛杀,你将我母君带回九方天。你以为这样母君就会喜欢上你爱上你吗?不,从始至终,我母君,九歌玄女,你爱的那个穿墨鸢白裳的女子只爱我父君!到死都是这样!”
“你知道她已经”空上君不敢置信。
“是!她死了。”令九咆哮。
“母君离开魔界时在魔界底层留下一封血书,里面写的全是与我父君的道别之语山盟海誓!你根本就插不进任何一足!可是却因为你,害死了我父君母君,害得我在魔界底层被结界困了一百年,害我不得不为了父君重新夺回魔君之位,害我不得不走上嗜血之道,害我不择手段欺骗夙洛!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令九眼中妖红欲绽,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
在她还是个婴儿时,魔界底层的那封血书便在,只是被她父君的亲信藏了起来。
那位亲信害怕令九没有活下去的动力,只有编造出是她母君抛弃了整个魔界的理由让她怀着仇恨活下去!
直到亲信为保护她而死的那一天,那封血书才被交到她手上。
她看着血书目眦尽裂,最后亲手杀了本还可以活下来的亲信
被困了一百年,她已经足够冷血。反噬了结界一百年,她已经足够强大,所以她屠杀魔界,最后统领魔界。
为了活下去,令九真的只有憎恨一法。于是她开始催眠自己恨自己的母君!催眠自己继续嗜血屠杀!
一日又一日,她终于再欺骗不了自己。
在得知九重二殿下要下界历劫时,她原本打算给夙洛下套,将他抓回魔域用以作为上到九重颠覆六界的筹码。可是,这个二殿下却想像当初的空上君对她母君一样渡她向善
令九终究还是心软了,终究还是想留夙洛在身边。但,只要等她颠覆六界一偿心中之恨后,她一定会跟夙洛离开,会向夙洛请罪,会求夙洛原谅她
所以,她要成仙。
她要光明正大上到九重,要亲手摧毁曾经诛杀她魔界的所谓正道天界!
“所以现在,你想报复天界,报复我?”空上君有些失神。
他从来都知道令九的母君,九歌玄女心中从来没有他
“哈哈哈哈——”令九却突然绽开妖异之笑,死死盯着空上君:“你错了。我不是要报复,我是要颠覆!我要颠倒六界所谓的是非黑白,要颠覆
整个天界!”
“那你要他如何是好?”空上君大吼出来,“你要的颠覆,哪怕是将他伤得体无完肤,你也不后悔?”
令九视线呆滞一秒,事情败露,她和夙洛还有什么可能?
“他是死是活,于我,从来没有干系。”
令九一字一顿冷冷道出此话,可尾音方落,视线中却出现一缕熟悉的银发。
夙洛,是夙洛
眼瞳简直要在一瞬间绽裂,她垂下的手瞬间紧握,指甲陷入肉里的痛她感觉不到。强迫自己不去看一步一步走进来的夙洛,可却怎么也移开不了视线。
夙洛的脸色惨白到了极致,他的仙骨还在空上君这里,他为什么不好好待在那里,为什么要跑过来找她!
那么,她刚才说的,他都听见了是么
那句“是死是活,于她,从来都没有干系”
“夙,夙洛”她下意识喊他的名字。
夙洛与她汇了眸光,清楚地看见她眼中的妖红与戾气,还有仇恨。
空上君有意拉住夙洛却被他狠狠甩开。他步步走近,她想后退可却怎么也挪动不了一步。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令九眼中的妖红一下消退不少,双手止不住微颤。望着夙洛的眸光越发复杂,双眉亦是蹙到极致,可是,夙洛看她的神色为什么这样冰冷?
原因是什么她明白,可是那是夙洛,她以为是会永远包容原谅她的夙洛她总是抱着隐隐的希望,希望夙洛可以原谅她,希望夙洛可以再说出先前要同她一起归隐逍遥的话尽管她知道这都是不可能的了。
夙洛的神色一下平静得渗人,于令九跟前停下脚步,沉着声音问她:“成仙的理由是什么?”
“夙洛,我”
“告诉我理由!”他大吼出声,惨白的面色就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往令九心口狠狠捅去。
“再在这里待下去你会没命,我将仙骨还给你”空上君过来拉夙洛,却被夙洛抬手一挡,立即设下一重结界将他隔离在外。
结界之中唯有令九夙洛两人。
良久的对视,良久的沉默,她的心死命一般痛。
“你先拿回仙骨,不然你会”
“你在乎?”夙洛轻描淡写打断令九急切又无助的话语,“我的死活,你真的在乎吗?”
令九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极尽目光看着眼前这个被她伤到极致的男人。明明很愤怒,为什么不杀了她
“你还想做什么,成仙之后,杀我?”他的眉一下狠狠蹙起,瞧着令九的眼竟是那般无奈,仿佛令九要报复到天界身上的痛全部都在这一刻加到了夙洛身上。
“不,不是这样的!”令九否认:“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夙洛,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伸手去拉他的衣襟却扑了空,是夙洛退离了她一步。
“相信我,好不好”
“相信你什么?”夙洛反问:“你做的一切哪件事情不是带着报复天界的目的?不对”他的神情一下变得有些恍惚:“你要的不是报复,是颠覆。”
他恨她了,厌恶她了,仇恨她了!
令九上前一步不顾夙洛愿不愿意直接握了他冰凉入骨的手,夙洛却在一瞬间撤离看她的视线。
“你听我解释,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我不会伤害你,我喜欢你夙洛!”
“呵——”他却蔑然到极点:“喜欢?魔君所谓的喜欢是主动献媚,主动献出身子?”
这一次,他喊她为魔君
“魔域里的交心,一重天的吻,虚假十八炼狱外的缠绵,都是你的计谋?手段?为了让我喜欢上你?为了让我做到这种地步来帮你成仙,帮你颠覆六界?魔君可真是出手够狠,足够绝情啊!”
“不是的!那些不是假的!”
“还有什么是真的?来九方天?还是清池里的温存?”夙洛冷静得叫她异常心疼,“为了确定我是不是真心将仙骨换与你,你竟能做到伤害自己的地步,魔君的手段,我夙洛可算是见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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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一世一人(十三)
“夙洛,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令九抱住已然被寒毒蚀骨的他,浑身传来的寒意让她保持清醒。
“我对你的心意不掺半分虚假,我真的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喜欢上你了!你相信我!”
夙洛大力推开她,令九一个踉跄向后撞在身后的柱子上。
令九苦笑一声,迟迟未有更多动作。
一片狼藉的房内顿时寂静,甚至连两人的呼吸声都可以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夙洛神色微变,脸色更加惨白一分。令九见状立即上前一步却被他抬手阻挡。
“夙洛”
“魔君好走。”仅仅一掌之隔,夙洛冷冷开口:“再见之日,便是你我对立之时。”
“你说什么”令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夙洛,你听我解释”
“不必。”夙洛垂首看她,眼眸中的寒意不亚于躯体上散发出的寒气,“不送。”
音落,令九还未反应过来夙洛便抬手解了结界,空上君出现。
“你当真要如此绝情?”令九握拳,一字一顿开口。她从没想过夙洛会对她说出这番话,亦是从没想过伤害夙洛。只是今日的误会,怕是解不开了。
可是这又算什么误会?
是她利用了他,是她千方百计靠近他,是她坚持一定要成仙夙洛只是在一直保护她,纵容她而已。
而到今时今日,她伤了他,还能奢求多做什么解释?
“呵——”令九嘲讽一笑,本不该有的感情还是该趁早了断。就像她父君和母君一样,不管做怎样的挣扎,最后的结果只能以悲剧收场。
“夙洛,我希望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从来不假。”令九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低沉。除了告诉夙洛她的心意,她无法解释任何事情。
夙洛早已撤离了看她的视线,他微扶着身侧的玉桌,似乎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
令九苦笑一声,迈步走向夙洛。
一个一个步伐都像是在说着不得不说的诀别之语。今日是夙洛放她一马,放她离开,放她狼狈地滚回魔界。
同时,夙洛也告诉了她,日后再见必然是两相对立,至死方休!
到底是怎么走上今时今日这种无法挽回的地步的呢?到底是什么执念让令九能够狠下心来将夙洛伤得这样深呢?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她究竟在坚持什么,她自己又有几分清楚?
不过是在寻求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而这个理由,已经将她与夙洛的结果权权定下。果真还是像她的父君母君一样,悲惨收尾。
令九在夙洛身侧顿住脚步,侧首瞧他,他却再一次转了视线。
无数声自嘲的声音在令九心中蔓延开来,他厌恶她了,恨她了。她怎么还能这么没皮没脸地死死缠着夙洛不放?
不放过夙洛,亦是不放过她自己
有些本不该有的感情既然已经产生,何不就此斩断?既然已经到了这样无法挽回的地步,何不痛快放手,何不给夙洛一个痛快,何不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也断了自己放纵已久的心。
可是,令九舍不得。终究还是舍不得,终究还是要与这个叫夙洛的人纠缠不清。
“夙洛,我这条命是你放的。若是一月之后的天魔大战后我还有命见你”令九皱着眉头瞧着夙洛冰冷入骨的神情,一下哽咽:“届时,你杀了我吧。”
杀她,或许是她能想到的对夙洛最好的补偿。
夙洛唇角微微浮动,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出口。
眼眸中的寒意就是他此刻最好的说明。令九看了他良久,最后还是笑了。
身旁带过一阵风,令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空上君下令九方天之人不得拦令九。令九一路畅通无阻,离九方天渐行渐远,离九方天里的那个人,很远很远。
这一切还是在这里落下了帷幕。
其实令九从未想过自己与夙洛会有好的结局,从见他的第一面开始变不敢这样想。可是,在日后的相处之中,在一点一点了解夙洛深深地喜欢上夙洛之后,她真的开始奢望所有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会给她一个尝试一切的机会了。
有时候,她也想像一个平凡女子一样不带丝毫戾气安安静静待在夙洛身边,与他归隐,过平凡的
生活。可她终究不是平凡人,她的道义只能是惨虐嗜血。
或许是她骨子里的魔域血统不允许她不战而败,不允许她将所有的一切拱手相让忍气吞声,所以百年前的仇恨才支撑着她走过一条又一条被血腥和哀嚎充斥的道路。
即便是遇上了夙洛,她的道路也从来没有改变。
这样想一想,遇上夙洛不过是她在清醒着嗜血百年后唯一糊涂的一次,做的一场好梦。
梦终是会有醒来的一日。可能是她太过沉溺梦中不真实的一切,所以在梦醒之后才会格外伤痛吧
令九飞快离开九方天,眼角隐隐泛出的温热早就不知是什么东西。
此刻,魔域外围,令九已至。
收敛起一切本不该有的情绪,令九暗自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妖红再不需要掩饰半分,她迈步踏入其中。
九方天。
夙洛设下结界将自己困住已有三日。
仙骨还在空上君手上,夙洛根本没有多余的灵力来设下一重谁也打不开的结界。除非是他动用了自己生而带有的灵力,他这是在玩命!
房内还是一片狼藉,空上君吩咐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夙洛。而空上君自己却也在结界外陪了夙洛三日三夜。
从三日前令九离开之时夙洛便一言不发,任何人同他说话他也不回答,只是将自己锁在结界中。
先前空上君使着灵力还能窥探一二夙洛的情形,但似乎是被夙洛发现了。夙洛再往结界上加上一重结界,彻底阻隔了空上君的视线。
空上君的灵力不弱,但奈何夙洛生而带有的灵力乃是九重天上的血统赋予,也就是继承了创世主与父神的力量。
此种力量被启用,哪怕是大罗神仙都无法插手干涉一二。
但若是以夙洛现下这种身体状况勉力动用这样大的灵力,最多七日,他便会力竭而亡,灰飞烟灭。
而在这三日期间,空上君派出去潜伏在魔域周遭的探子全部被送回。以死尸的形态。
这是令九的作风。
想到这空上君无奈一笑。夙洛为了令九肯献出浑身仙骨,将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还不肯罢休,还要将自己锁在结界中不吃不喝整整三日。而那一边的令九却已经做好与天界做殊死一搏的打算,似乎夙洛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她关心的事。
夙洛说自己与令九不会像空上君与九歌玄女一样,可现在的情形又与当初的空上君有何不同?
空上君随手抓过桌上的酒,向着结界开口:“你还要这样消沉多久?等她率领魔兵颠覆了六界之后你才能彻底醒过来?”
意料之中,夙洛并没有言语。结界那处根本没有丝毫动静。
要不是结界散发出的灵力能被空上君感应到,他还真以为夙洛就此死在结界之中了。
“往好的方面想一想,至少仙骨还在,你不用去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修习百年了是不是?”
依旧是没有人回答,这样的对话模式已经持续了三日。
其实空上君明白夙洛现在的想法有多绝望。就像当初他去魔界强行将九歌玄女带回九方天一样,九歌玄女一个不愿意的眼神简直是让他被剔除仙骨还要来得痛苦。
可是,终究是爱上了,没有办法的事。
“天界那边已经开始准备攻打魔界一事,老君也好几次来九方天传你回界,你怎么打算?”
“要是回去了,与她便免不了有一场厮杀。要是不回去在我这里待着,你的心结怕是永远都解不开。”
结界那处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空上君沉默半响后长叹一声。
一直坐在地上的空上君终于站起来,透过窗射进来的阳光格外刺眼。
手上的酒壶被搁下,视线中是乱糟糟的一片,就像夙洛的心绪一样乱的理不清。或许夙洛只是需要时间。
“七情六欲终究是个磨人的东西。”空上君一笑:“尝过便是好的,何苦还要求个好结果?”
音落他往房外走去。这是三日来空上君第一次出房。
天界那边已然不安定,他这个隐世的神仙本可以袖手旁观不问世事,但夙洛这小子的心绪全部都被魔界那个女人牵扯着。
不管出于对夙洛的关心还是对九歌玄女的执念,空上君都要亲自看看令九能狠心到什么地步,能将夙洛的真心践踏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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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一世一人(十五)
大战前十日。魔界魔域。
令九与那戴着银色面具之人再次会面。
“听说九重二殿下对魔君的事十分上心,不知魔君对这个二殿下又是作何想法?”
令九一下掐住他的颈脖,眼神凶狠:“你听说了这么多事,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那人不躲,任令九动作,只是语气之中的自信着实让令九心瘆。
“小魔不过是消息灵通了些,要是让魔君不高兴了,小魔甘愿受罚。”
消息灵通?那人既知道她和夙洛的私事,想必也不止是消息灵通这么简单。
“说吧,你的计谋是什么?”令九松手,长袖一挥便落座于高处,眸中处处是防备。
那人看出来,轻微一笑微微俯首开口:“小魔设想,以魔君牵制二殿下。”
令九一下握拳,嘴角浮动,闻他续道:“天上那位二殿下是个痴情种,这一点,魔君可以好好利用。”
音落,他抬眸瞧一眼令九,却见令九不悦的神色一览无余地被铺张在脸上。这下那人更加确定此计可行。
“小魔斗胆,若是魔君对天上那位二殿下余情未了,此计怕是不可行。”
“你当真不怕死?”令九咬牙出言。
自她回魔界的一月来,她无时无刻都在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夙洛,尽快忘了跟夙洛有关的一切人和事。但这个无名无姓的家伙突然跑出来,计谋之中无一不牵扯夙洛进来,令九怎么不生气?
“怕,怎么会不怕。”那人竟然斗胆走近令九一步,直勾勾看她:“不过,在死之前,若是能完成与魔君一同颠覆六界的大事,小魔死而无憾。”
令九蔑笑:“看来你对六界的怨恨不亚于本君。”
“这么说来,魔君是要继续听小魔的计谋了?”那人分明已是胸有成竹。
那人说,他已经造出了假的东皇钟,大战那日需要令九动用体内的魔君之力将其召唤出来,引起天界恐慌。
而真正的东皇钟尚且被锁在蛮荒,是绝对没有办法召唤而出的。
“说下去。”
闻令九此言,那人面具之下的笑更加肆无忌惮。
“同时,魔君还需服下魔界剧毒化骨散。”
那人说,为了让夙洛彻底上钩,令九必须要以性命作为筹码。只有这样,夙洛才会分心,才会在一瞬间露出马脚,才会抛下百万仙兵向她而来。
“怎么了?魔君不想?还是不敢?”那人再一次看穿令九神色之中的无把握,堪堪出言:“魔君是怕二殿下会对魔君的生死置之不理?”
是啊,她怎么会不怕呢
她伤夙洛伤得那样深,夙洛或许早就恨透了她。她不敢立即答应实行此计谋的原因不是怕死,而是怕看到夙洛的真心,怕看到夙洛对她毫无感情的表现与眼神。
可是,令九还是答应了。
“好,那么届时你打算怎么做?”
令九犹豫半瞬之后的肯定答案使那人一怔,眸中神色忽而复杂起来。他也没有想到令九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在他的计谋之中,他以为令九最少需要几日的时间来考虑,却没想到这样快就答应下来。
不过,那人心思缜密万分,很快就明白过来令九应口的原因。
说到底令九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她又何尝不想知晓夙洛的心意?
令九这样不顾自身死活的行径全然是为了得知夙洛的一个答案而已。
那人不禁发笑,果然女人还是女人,只要耐心引导,永远都会在下一刻暴露自己的软肋。
那人还说,待令九服下化骨散引开夙洛之后,他便会带领其他魔兵直入九重云霄,将天界捣毁!
那一次对话,令九最后再问:“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你想得到的是什么?”
参与天魔之争,免不了死伤,甚至有可能在余下的永生之中都要被天界诛杀。这样大风险的事,他又是为什么一定要来搅这趟混水?
总归令九不相信他只是为了助魔界一臂之力。
那人清隽的声音传开:“若是小魔与魔君都有幸不死,届时,小魔一定全数如实相告。”
回忆到此为止。
此刻,令九已然唤出假的东皇钟,天界众人一度陷入恐慌之中。
要知道,上古神器东皇钟还是一大凶器。若是被妖魔利用,定会造成六界人间生灵涂炭!
令九瞧着那个紫衣银发负手而立的九重二殿下,手中幻化出化骨散,闭眼抬手!
一股强大的力量骤然打开她覆在唇上的手,化骨散没有声响地落地,令九却瞪大了眼看着远处的夙洛。
他正看着她,眼眸之中的温度冷到极致。
为什么!令九分神,为什么他用这样的眼光看她却还要在她企图服毒的那一刻救她?
然下一瞬发生的事才让令九真正目眦尽裂!
一阵黄光覆上被她唤出的假东皇钟,天际被黄光劈开一道极大的裂缝,只一霎时间天地之间风起云涌!
令九心中一惊,她看见了!看见了真正的东皇钟已然从九重之上覆盖而下!
而东皇钟的正下方正是她整个魔界!
眼神始终停留在夙洛那张没有神色,亦是没有温度的脸上。令九深深蹙眉。
夙洛早就知道了不是么?在她唤出东皇钟的那一瞬间夙洛便知道那不是真的,因为真正的东皇钟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大战前夕,夙洛去了蛮荒,以一己之力取回了足以撼天动地诛神灭佛上古东皇钟!
夙洛料到令九会以东皇来抑制仙兵,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造出了假的东皇钟,并且以性命相要挟让他分神。
远处的夙洛冷笑之际令九并没有看见。
东皇神钟霎时间覆盖而下,下方的魔兵四处逃窜却被东皇撕裂得更快!
此时,令九终于看见夙洛转身与她对视的眸光,依旧是浅浅淡淡不带丝毫情绪,甚至连恨都没有。
他是要灭了整个魔界,要杀了她吗
这一瞬间,令九竟丝毫不想挣扎。夙洛想杀她,她还能逃去哪?
前一瞬时间,她还以为夙洛对她是有感情的,起码他还不愿她死。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夙洛不是不愿她死,而是想亲手杀了她!
令九讥笑自己,看着四下逃窜的魔兵,看着渐渐被东皇抽空的魔域,她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天际的尽头是一群湛然若神的所谓正道,夙洛唤出了东皇,那群神仙根本就不需再出手。他们只是看着魔界的狼狈模样,尽情讥讽。
魔界与天界素来势不两立,如今这样的情形也算是终于做了一个了结。
只是,她的父君会不会怪她?会不会责备她无能保住魔界?可是,她真的很累了
东皇钟声越发浩大,带来的风掀起周遭的红沙肆意飞扬,几乎要卷席一切!
令九开始感受到头顶强烈的压迫感,似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一并掏空!
下一瞬,强烈的黄光笼罩整片大地,令九闭眼,再也看不见远处那个终于蹙眉瞧她的神人,夙洛。
终究还是命。
当令九与夙洛站在命格的两端之时,谁又能说清楚究竟是谁对谁错?
时光荏苒,一晃时间过去三年。
三年后的今天令九终于恢复了意识!
只是眼睛无论如何也睁不开了。
周围有人在说话。
“早知道你要去蛮荒偷东皇钟,我就是打断你的腿也要阻止你!”令九一惊,这竟是空上君的声音。
那么,同空上君说话的人会是夙洛吗?
果然,下一秒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出:“不过是损耗几百年修为而已,不碍事。”
“几百年修为!你仙龄不过几百!”空上君有些气急败坏:“召唤了东皇还不够,还要从中救人!最后还要再将东皇封印再次送入蛮荒,你是不是觉得修习灵力就是一天两天的事?今天没了明天就能要回来?”
夙洛轻笑一声,似乎听这话已经听了三年。
而事实也确实是这样。自三年前夙洛将被困在东皇钟中的令九救出来后,空上君便开始在他耳边念叨不停。只因为那次天魔大战之后夙洛本可以毫发无损全身而退,但却因在最后关头硬闯入东皇钟内救令九而失去了半数仙骨。
夙洛打着静修的名号躲在九方天已有三年,也足足守了今时今日还未睁开眼瞧他一眼的令九三年。
“只是,那个造出假东皇钟的人还没有消息?”夙洛扯开话题。
三年前夙洛就知道那东皇钟并不是令九造出来的,三年间他和空上君一直在寻找那个人。只是那一役后,戴着银色面具的那人便彻底消失了。
不在东皇钟内,似乎更不存在六界之中。
空上君叹一声:“没消息。”随后他的视线又转向令九,“她,你打算怎么办?”
夙洛亦移去视线看着如今睡得十分安稳的令九。
空上君续道:“几日前老君又来催我帮忙寻找魔君散落的魂魄,说是要尽早投入六道轮回。”
夙洛端起茶杯,缓缓向上的氲气遮去他一半神色,不言。
“耽误了她三年时间,现在是该放手让她重轮六道了。”
空上君沉沉道来。
闭着眼的令九一惊,重沦六道?她明明已经有意识了!夙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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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一章一世一人(十六)
夙洛手上一顿,沉默半瞬再开口:“为何我总在想着,再等一日,或许她就会醒来。”
“被东皇钟伤及灵渊之人,你知道是什么结果。”
空上君说的无非是魂飞魄散。
即便夙洛当日极力护住了令九的灵渊,可也抵挡不住东皇钟强大的威力。令九的灵渊到底还是碎了。
令九的魂魄七散,夙洛花了三年时间才将散落在各地的魂魄一一寻回。
只是令九却还是没有醒过来。
“再等等,再等等”夙洛的声音一下变得很小,也不知他是想说服空上君,还是他自己。
空上君斟茶一杯,“你可曾想过你有没有时间再等下去?”
闭着眼的令九万分着急,她无法睁开眼,无法看到夙洛现在的情况,但听了方才的对话她明白夙洛的情况或许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怎么,你还怕我突然死了不成?”夙洛半开玩笑,却让一直听两人对话的令九吓得半死。
空上君一笑:“那倒不是,你死了我倒清净。哪还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
夙洛抿嘴浅笑,一下想到当初他救出令九后的狼狈模样。
东皇钟启动一次便已耗费五日时间,待东皇钟沉寂下来后,夙洛抱着鲜血淋淋的令九一道于半空跌下。
再醒来时,两人已经被空上君带回了九方天。
“一直没正式同你道一句谢,谢”
“哎哎哎”空上君连忙打断夙洛一下正经起来的话:“你还真觉得自己会死啊,这么早说这些话你这小子欠我的一句道谢哪里还得完?”
夙洛一笑:“也是。”
空上君忽又想到什么,开口:“不过,这几日你必须回九重天一趟。天界那延寿老头看你看得紧,想必你也注意到了。”
夙洛搁下茶杯,心中自然明白:“延寿星君对天界早有异心,想除去我,是意料之中的事。”
空上君咋舌一声:“我就纳了闷了,你既什么都想到了,为何还要一次次地坐以待毙?喜欢被虐?然后再跑来我这里躲清净?”
“以往是有清净可以躲,现在,怕是清净不得。”夙洛浅浅道。
“也是。”空上君很快接话:“你的破事一大堆。”言语之际,空上君瞥一眼昏迷的令九,又指一指九重天的方向,深深一叹:“你倒是说说,打算怎么办?”
然,此话一出,夙洛那头又陷入了深深地沉默之中。
空上君瞧夙洛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实属着急,“算了算了,天界那头延寿老头的破事我先帮你挡着”
夙洛微一抿嘴,似乎已经预料到空上君不会坐视不理,“你打算如何帮我挡?”
夙洛借着静修的原由已在九方天躲了三年,延寿星君便在天界煽动众仙“请回”夙洛二殿下三年,更是有言传出夙洛与魔界魔君有勾结。
正巧命轮显示令九一直未有重入轮回,散落的魂魄亦是未被天界寻回,加之先前夙洛下界历劫之时曾在魔域待过一段时日,延寿星君说他与令九勾结,其实也是有理可循。
况且,令九的魂魄的确是夙洛找回的,也的确是夙洛迟迟未让令九重入轮回。
空上君见夙洛一个表情比一个表情悠闲,似乎生死之类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在乎,可空上君偏生火大得很:“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总之,你先解决了她这件事情!”
空上君说完有起身之势却被夙洛一下唤住。
夙洛终于不是那一脸的不在乎模样,开口:“如何做?”
“什么?你不是都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还要问我如何做才是最好?”
夙洛看一眼令九,却是苦笑一瞬:“如今她七魂已经归体,可却迟迟未有醒来我是不是真的该放手了”
空上君沉默半瞬,一口气终究是没在夙洛面前叹出来,开口:“该不该放手,问你自己。”
“早在三年前她便应该重入轮回,现如今已过三年,谁知那天命轮究竟改变了多少?眼下送她入六道轮回,别说是你,就连我也不甚放心。”空上君语重心长道出一席话。
三年前,夙洛说他还有法子可以救回令九,只是需要时间。
空上君心中清楚得很,凡是被东皇钟震碎灵渊之人即便是遇上大罗神仙来救治,也是无力回天。
但在看见夙洛本是绝望得没有一丝神采的眼眸为了令九忽然重新恢复一瞬神采之后,他竟然鬼使神差答应帮夙洛在六界之内寻找令九失落的魂魄。
三年间,天界不甚安宁,魔界势力还未被完全剿灭。天界认为,只要命轮一日不显示魔君令九重入轮回,六界便一天不得安宁。
可是谁又知道,令九被东皇钟震碎了魂魄,早就不是那个嗜血无道的魔君了。
如今的她,有的不过是一具不能走不能说的躯壳。尽管魂魄已被夙洛找回,可却出于某种不知道的原因迟迟不能醒过来。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夙洛的神情一下黯淡下来,心中也曾千万次的后悔若是当初没有同令九逞一时之快去蛮荒召唤东皇钟的话,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要是当初他能够再原谅包容令九一次,或许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空上君见夙洛失神,一下看穿他的心思,遂出言:“事已至此,多想亦是无用。总归她现在还算是个活死人,不至于划去死人那界,一切还有得救。”
夙洛不言,空上君再道:“若是当初你没有唤出真正的东皇钟,她虽不会变成这样,但整个天界,六界中的生灵会变成一副怎样的面目你有没有考虑过?正如天界从来没打算放过她,她率领的魔界也从来没打算给天界,甚至是给六界留一条活路”
“纵使如此,终究还是我负了她”夙洛的眸光霎时深远起来,他知道三年前令九是抱着必死之心应战的,也知道那粒化骨散究竟有多毒,更知道令九在他面前服用化骨散的真正目的。
从她看他的第一眼开始他便知道,她的真心是什么。
令九服用化骨散不是想用自己的命来牵制夙洛,而是想给自己一个答案。一个夙洛究竟还在不在乎她的答案。
纵使夙洛明白,可他还是无法抛弃身后的百万仙兵向她而去。
说到底,他还是恨她了。所以不到东皇钟即将吞没一切之际,他那被怨恨吞没的真心始终没有办法清醒过来。
“爱情这回事,没有什么负不负的,你情我愿总比一厢情愿来得宝贵得多。”空上君站起来,向外走去:“我先前同她说过一句话。”
“什么?”夙洛浅浅开口。
前方的空上君看向外头一片飘渺之景,又环视一圈苍茫六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后终于开口:“我同她说,若是渡仙骨一事顺利,让她跟你归隐。”
夙洛却笑:“想不到你还在背后帮我这样的忙。”
空上君异常认真:“这回也是。”他略微侧身:“若是这回她能醒过来,带她离开吧。”
云海飘渺,下一瞬,空上君便消了身形。
夙洛直直注视一直不肯醒来的令九,良久之后喃喃自语:“若是没有遇见我,一切是不是会好很多”
一年之后,九重云霄大殿。
“洛儿,延寿星君所说可否属实?”高位上的天帝神色凝重,问夙洛的话语亦是十分严肃。
几日前,夙洛被延寿星君亲自请回九重天,并被安上勾结魔君的罪名。
夙洛负手而立云霄大殿,还未开口天帝便已大怒:“跪下!”
云霄殿内肃静异常,天帝的责备之言不绝于耳:“多年前让你下界历劫是为了解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而如今你看看天下苍生被你袒护的那个魔女折磨成什么样子!”
夙洛不言,空上君急忙开口:“天帝,勾结魔君一事实属蹊跷。”他看一眼夙洛,期待夙洛会学聪明点自己上前解释几句服个软,但奈何夙洛就是一言不发,让空上君着急!
“天帝,二殿下六根素来清净,只是阅历不足,所以才会一时着了魔君的道,那勾结魔君一事的罪名可千万不能随意扣在二殿下头上!”空上君一个俯首,堪堪而言。
“空上君知道的倒是不少呐。”此时,延寿星君走出来,阴阳怪调开口:“那想必勾结魔界,放过魔君之事与空上君也脱不了关系了?”
此言一落,夙洛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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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二章一世一人(十七)
“同是仙家,延寿星君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
空上君今日格外能忍,或许是瞧夙洛这一根筋的小子不为自己辩解一句话,这洗脱罪名之事也只有他可以带而为之了。
延寿星君却爽朗一笑,走至云霄殿中央与夙洛比肩而立。
“启奏天帝,老臣确有证据证明二殿下与魔君令九勾结。”延寿星君义正言辞,音落之际夙洛终于开口:“哦不知星君的证据是什么?”
夙洛一开口,周身气场浑然而生,凌厉的眼神扫视云霄大殿一遍,竟有些不顾一切的决然。
空上君见状却是抢在夙洛之前开口:“证据不证据的稍后再议,只是以二殿下的人品来说,勾结魔界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
“看来空上君很是护主呐!”空上君话音方落延寿星君便立即接话,“不过,魔君令九素来诡计多端,传言还是个有着绝世之姿的大美人。二殿下年轻气盛,美人若是有意施媚,阅历尚浅的二殿下又怎么躲得过?”
“延寿星君倒是很清楚这些事情。”夙洛冷冷回话,面色已然沉到了极点。
夙洛上前一步,再言:“四年前天魔大战已然告下段落,魔界中人全数被困于东皇钟之内,即便魔君令九有千万种鬼法子也绝对逃不出东皇神钟的威力。”
空上君帮衬夙洛:“二殿下说的有理,且当日魔界一脉的余党所剩无几,即便魔君是真的逃了出去,在受到东皇钟的重创下能存活的几率几乎是零。”
天帝还在思索之际延寿星君却自信无比笑开,一抚鹤须随即开口:“不过,四年前的天魔大战中,老臣倒是有幸见听闻一件趣事。”
言语至此夙洛与空上君皆是手上一紧,延寿星君果真道出他们忌惮之事。
延寿星君开口:“当日东皇神钟几乎闭合之际,二殿下是不是硬闯了进去?”
“延寿星君亲眼看见了?”夙洛不承认。
“老臣虽未亲眼看见,但同是参与大战的亲信带回消息,说是二殿下如此做了。”延寿星君眯了眼,似乎今日不将夙洛在云霄殿内判个罪名是不可罢休了。
空上君干笑一声:“延寿星君没听说过人言可畏四字?一个小仙的话就足以判定二殿下勾结魔界?”
“自然不足以。”延寿星君这只老狐狸的口吻一下认真不少,硬是要同夙洛过不去了。
“老臣身边的亲信说,当日二殿下硬闯入东皇神钟后一个时辰便带着一位浑身是血的女子一道被空上君救回九方天”延寿星君欲言又止,看一眼夙洛阴沉得神色后才满意续道:“老臣起初也不相信,老臣自然是站在二殿下这一边的,但”
“但什么?”此话是天帝所问。
只见延寿星君骤然拱手上前一步,一副认真至极的样子俯首开口:“老臣斗胆!为求真相已派出天神前往九方天进行搜寻!九方天内到底有没有藏那位浑身是血的女子,而魔君令九又究竟在不在九方天内,再等一个时辰便会知晓!”
“你!”空上君气急:“星君竟将算盘打到我九方天头上来了!”
夙洛面色阴沉,依旧是一言不发。
空上君上前一步,出言:“天帝,延寿星君此作为”
“够了。”高位上的天帝沉沉出声,似是看够了云霄殿内的这出闹剧,只想等最后的答案。
天帝出言:“洛儿与魔界魔君究竟有不有关系,延寿星君此举一探便知,众仙家不必多言。”
“天帝!”空上君欲争辩可下一瞬夙洛已然冲出九方天,霎时在云霄殿内消了紫色身影。
“二殿下!”见夙洛离开得这样快,殿内众仙异口同声唤一声。
延寿星君嘴角上扬,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空上君却在心中骂了夙洛无数遍沉不住气!
一路飞快驭云赶往九方天的夙洛在心中后悔不已!
早知延寿星君多次催促他上九重天必然是不怀好意,可这次他却还是回界了。连同空上君一起将令九一人放在九方天!
天界寻令九寻了四年不止。六界之中不见令九的身影,天命轮上亦没有显示令九已与魔界断绝关系重入六道轮回,而延寿星君的亲信还见着了当日夙洛硬闯入东皇钟内带走令九的一幕
纵使知道延寿星君不过是不满于他夙洛一人,但只要将令九牵扯进天界权位纷争中的人就是他夙洛的敌人!
今日的一切不过是一个陷
阱罢了。将他和空上君一并支开,九方天内的仙人又怎么拦得住天神?
如此想来,孤身一人在九方天的令九权权可以说是任人宰割!
已经守护了令九四年,难道就要在这最后关头因为自己的大意而将令九拱手交给天界,交给一个会将令九挫骨扬灰的地方?
尽管顶着九重二殿下这重正义的身份,夙洛还是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不久,夙洛赶回九方天。
果真,九方天结界处的小仙被打伤,这绝对是延寿星君派来的天神所为。
“令九!”待夙洛冲去寻找令九时,房内空荡荡无一人!
夙洛一下握拳,手背上的青筋凸显。原以为就这样守着令九就好,就算令九不省人事也没关系,但偏生要有人来破坏这一切!破坏他和令九不会长久的独处时光!
夙洛愤怒而出,将九方天翻了数次后终于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他顺着踪迹而去,不出一会便看见了前方驭云的天神。
不见令九,夙洛只看见天神手中握着一簇亮光精元!那是令九的魂魄!
为什么偏偏要将他,将令九逼到这一步?即便是令九现在不省人事已经对天界对六界构不成一丝威胁了,天界还是不能放过她?甚至是连她的魂魄和精元都要再次抽出?
夙洛气急,抬手之际灵力顿生一下向着前方的天神袭去。
“二殿下?”
前面的天神似乎对夙洛的出手感到莫名其妙,但事实是夙洛想杀了他们,想抢回令九的魂魄和精元!
夙洛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向天界中人出手,仅仅是为了一个没有生命迹象的魔女!但,正如凡人所经历的七情六欲一样,夙洛一旦爱上了,也就为爱而疯癫了。
“二殿下这是做什么?”前方的天神不敢同夙洛动手,但夙洛明显看见他们握住令九魂魄的手一紧再紧。
呵,同他装蒜是么,那他也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了!
夙洛眸中神色愈发凌厉,甚至阴沉得有些渗人!他一下赶上天神,与之交手!
天神虽反击但却不敢正面同夙洛交锋,一直开口:“二殿下,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夙洛不理会他们,只是一门心思要抢回令九的魂魄。
夙洛真的是心急了,也害怕了。一向善于洞察的他竟没发现周遭已被大批天兵天将包围,没人敢动手,除非有谁先发号施令。
夙洛手中生出无数道亮白芒刺,一下向天神涌去!
与此同时他飞身而至天神身侧一把夺过令九的魂魄与精元!
但!就在夙洛全身而退欲离开的一瞬间,天帝忽至。
一道天光顿时劈开天际,叫一直妄意而为的夙洛怔住一瞬,待瞧清楚是天帝而至时,夙洛却更加坚定要带走令九魂魄的想法。
可,就在天光劈下的一瞬间,延寿星君忽然施法困住夙洛!
一层巨大的结界将夙洛困住,而那一瞬间锥心的痛疼感蔓延至全身,他紧紧握着令九的魂魄不愿松手,但令九带有魔界血统的魂魄正是害得他遭受如此痛苦的根源!
空上君赶来,见夙洛被困结界本欲出手相救,可见夙洛已然血肉模糊却只是为了不放开令九魂魄的那一瞬间,他竟下定了决心。
痛苦了这么多年,早该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这么多年与夙洛相知相交,夙洛于空上君而言不只是九重二殿下这么简单,更是一名知己。
既然夙洛始终都做不了决定,不能断得干脆,那他便来为他做决定好了!
下一瞬,夙洛的眼瞳骤然放大!
他没有想到空上君竟然加重了困住他的结界!
夙洛的手被结界强力压制,若是再不放开便只有断臂一果!
“该放手了”空上君飞身至夙洛身旁,言语沉重。
夙洛却是一笑:“我原以为你会帮我,会帮我找回她,可如今”
话音未落,夙洛手中的令九魂魄便被一道天光击中!
“不!”目眦尽裂的一瞬间,夙洛却还是仅仅攥着一丝魂魄。
令九还有一丝魂魄在他手中,她还没死!她还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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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四章空上君与玄女的故事一
九方天这个隐世之地终于迎来了天界创世以来的第一位仙主。
空上君。
据说,空上君这位神仙,不怎么样。
空上君乃是东华大帝时期处于元老段位的神仙,但活到今时今日除去九重天上仙资颇深的神仙外,并无一人知晓他的品性与长相。
而不久前九重天的二殿下夙洛满一百岁的盛宴,四海八荒的神仙都巴不得来凑凑热闹,攀个关系,独独他空上君将九重天送来的帖子随手一扔,只交代了仙侍两个字。
“不去。”
据说那仙侍当场被吓晕过去。
其实这也是正常现象。区区一个小仙既不能得罪了九重天上的仙人,又不能触了自家仙主的霉头,这样想想,晕过去可能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
于是乎,传达“不去”信息的重任就转交到了另一位悲催的仙侍身上。
而这位仙侍,是个女的,是九方天至今为止唯一一名女仙侍,还是前一回空上君在云游四海时随手捡回来的女的。约莫也算是个仙人,不过,灵力不高。
捡回这个仙侍的具体情况大概是这样的。
空上君在从西滨折回九方天之际遇上西滨妖魔作乱。
见西滨已有数名神仙在与妖魔打斗,空上君本想就此离开,免得招惹这些不关己的事。但,就是那惊鸿一瞥,他发现那数名男神仙中竟混杂着一名女扮男装的神仙。
空上君一下起了兴趣,于是寻了个极好的地方顿住脚步。不,准确的应该说是寻了个极好的地方躺下,观战。
空上君就恨那时手中没有一把瓜子,不能边看边吃边吐槽哪位神仙的仙术好,哪位神仙的身姿好。
约莫观战了一个时辰后,空上君困顿直接睡了过去。
然,再醒来时却发现天色已晚,西滨之上除了海风已没有妖魔,亦是没有神仙。
“你是谁?”
就在空上君起身的一瞬间,一把弯刀已然架上他颈脖处,身后传出一个冰凉入骨的声音。
明明是个女人声音,但却嘶哑地十分难听。
空上君狂妄贯了,闻言就是轻蔑一笑却引得身后的女人使劲,弯刀在他颈脖上留下一条血迹。
“你还真动手呐?”空上君一下转过身去,也不担心那女人会不会再同他动手。
但就是转身的那一瞬间,空上君看见的是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扮成男子模样的人,似乎还是戒备森森。
“说,你是什么人?在这躲了多久了?”那女人眼神更加凶狠。一手捂着腹部还在渗血的伤口,一手举着弯刀依旧直指空上君。
“再不止血,你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你!”
“我什么?”
那女人似乎对空上君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十分上火。
“你是谁?方才又看到了什么?”那女人还真是执着于知晓空上君的身份,不过方才空上君睡着了,发生了什么他真的不知道,遂他实话实说:“如你所见,我一直在睡觉,什么都没看见。”
“撒谎!”说着,那女人举着弯刀上前一步却是因体力不支加上失血过多直接倒在了空上君怀中。
“喂!”空上君一惊,接住那人。
于是乎,大抵就是这样,空上君将那个女人带回了九方天,当作仙侍使唤。
当然,这女人敢拿着弯刀架在空上君脖子上,胆子自然不小。且那桀骜不驯的性子也自然不会弱到哪里去。
遂回了九方天后,空上君也是花了狠功夫才将那女人驯服。好吧,准确来说,应是还未完全驯服。
暂且就说驯服了十分之一吧。至少现在这女人不会再想方设法逃出九方天了。
其实说这女人没被驯服真真是有迹可循,比如,此时此刻。
空上君唤来那女人,那女人从不向他哈腰曲首。嘛,总归空上君也不是一代暴君之类的,也就无所谓这些了。
“你去趟九重天给送请帖的仙人回个话”空上君翘着二郎腿坐在白木长椅上,一派悠闲模样,连声音都散发着慵懒之意:“就说,说我今日身体不适,无法出席盛宴。”
音落半响,那女人不出一声。
本闭着眼的空上君试探着睁眼,但瞧那女人一脸的凶狠神情看着他,他连咳咳两声,坐直了身子再开口:“怎么,不想去?”
这一次那女人倒是很快接话:“我为什么要帮你做这种跑腿的活?”
空上君一下笑开
:“为什么?你是我的仙侍,这事你不去做难道还要劳烦我亲自跑一趟?”
女人那处一下没了声音。
空上君托了下巴,饶有兴趣看着她却是说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我老觉着,将你洗洗干净好好打扮打扮,或许也是个小美人。”
“你!”空上君这番话一出口,那女人便羞红了半边脸,话语堵在嘴边却说不出一句。
“我什么?”空上君笑着问她,“女人不都是想漂漂亮亮的出现,你还是个特例不成?”
“我不是。”女人声音很低,一下否定他的话。
“哎哟喂!”空上君却愈发来劲,抓着这个问题不放:“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是这样?还是说,你就是喜欢那日在西滨的那副男人装扮?”
“你果然看见了什么!”
说着,女人又同空上君动起手来!袖中的匕首一下滑入手中直接就向空上君刺去!
空上君却是微微一笑,左避右躲就是不同她打。
这反倒激怒了这个自尊心莫名强盛的女人,她狠狠开口:“不动手?你是不屑?”
空上君无奈接话:“不屑?我从不打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
他以为这番话的意思那女人听懂了,谁知话音还未落,那女人便更加耍狠,直接将灵力搬了出来。
“你不要欺人太盛!”
“你自己看看,现在欺人太盛的是你还是我?”空上君不还手,顺势一倒顺带拉上女人的手腕。
砰咚一声,房内制造出一声巨响,引得内外的小仙都忍不住侧颜往里头瞧上几眼。但见房内各种凌乱,加之空上君与那女人现在的姿势,小仙们一个个羞得立马转头默念“罪过”。
而现在房内的情形大抵是这样的。
经过方才一番闹腾,房中的桌子椅子全部挪位,桌上的茶果点心也是凌乱散落在地。白木长椅上的毯子亦是被蹂躏得不堪入目。
但,重点还是房内两人此刻的姿势。
女人举着匕首在上,空上君在下。注意,女人是压身而下,直直坐在空上君身上,一脸的耍狠模样。
如此僵持了半刻钟后,女人终于再出言:“那日在西滨,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空上君真是什么都没看见呐!怎么这女人这么一根筋,非要将对话往西滨一事上扯这不是逼他说谎嘛。
“你要听什么?”但空上君在下方却是盈盈做笑。
女人一见空上君这副表情,忽然反应过来此时两人的尴尬姿势,她立马挪开身子,匕首依旧指着空上君。
空上君咋舌一声:“总拿着武器做什么,这把匕首也不想要了?”
空上君暗指上次的弯刀事件。
女人拿弯刀伤了空上君,然后那把弯刀便成了空上君的囊中之物。但,不知她又是从哪弄来一把匕首。他分明交代过九方天的人不许这女人携带任何利器
女人执着匕首的手微微一顿,空上君看在眼里,不觉就是一笑。
“你总笑什么?”她问,神情之中总是透露出寒意与戒备。
于是空上君第一次想问她这句话:“那你先告诉我,你总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做什么?拿着利器是为了保护自己?”
空上君瞧着她,半响之后仍旧没听见回答,于是他再开口:“在我这里,你可以不用这样。”
他开始认真起来,收敛了眸中轻佻的神色显得格外认真。
“你瞧,我从来没问过你是什么来历,你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会透露,在我这里很安全。”
然,正经不过三秒,见女人开始放下戒备,空上君又滑头起来。
他走近女人,打量她许久,最后十分漫不经心开口:“嘛,虽然说你的身份我已经一清二楚了。”
“你!”女人举着匕首一把向他刺去,这一回空上君还手,但这叫做正当防卫。
“这么凶做什么?我说了,你在我这里,很安全。”
“你知道些什么?”力气比不过空上君,女人索性放手倒叫使劲的空上君踉跄一步,再咳一声后回答她的问题:“知道你的身份喽。”
“说!”这下这女人赤手空拳做出一副要打空上君的模样。
空上君忍不住又是一声咋舌:“作女人,还是要温柔些。”
至此,空上君终于进入正题:“呐,你们九歌一族,就剩你最后一位玄女了吧?”
女人眼瞳骤时放大。原来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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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五章空上君与玄女的故事二
“你要去天界揭发我?”女人的脸顿时阴下来。
空上君那处却是阳光明媚,一脸无害开口:“揭发你做什么?我九方天好不容易多个女人出来,应当好好爱护才是。”
此言一出,外头站岗的小仙都忍不住泯笑两声。
“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想来我也是不能多留。就此告辞!”
女人说完就往门外走,然而才走一步就被空上君拉住:“哎哎哎,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
女人被空上君大力拉住,挪动不了,遂侧首问:“你想做什么?”
“这么仇恨我干嘛,我说过你不会有危险的。总之,先让我叫回你的名字吧。”
女人瞪一眼空上君,却是不语。
然,素来脸皮厚的空上君就将这当成是默许,泯笑一瞬试探开口:“九歌九歌玄女是吧。”
“现在可以同我说说那日为何要女扮男装抓妖魔么?”空上君微微俯首正是直直瞧着九歌玄女。
九歌一抬眼正好与他汇了视线,依旧冰冷开口:“你不要得寸进尺!”
“这些日子,承蒙照拂,既然我的身份已然败露,再在九方天待下去必然会引起祸端。告辞。”
言语一毕,九歌又向外走去。
空上君这次没拉她,却在身后大声出言:“你倒是说说,魔界跟天界,你更想归顺哪一方?”
他的话语虽带着三分玩味,却有七分认真,看来九歌今日是走不了了。
“九歌一族早就被认作与魔党勾结,如今问我这个问题还有意义么?”九歌的话语不带丝毫温度。
想来她九歌一族是怎样被天界抛弃,又是怎样被魔界凌辱的,她永远都忘不了。
当年,天界一统六界,其后功臣权权少不了九歌族。
九歌族为一举瓦解太渊汇聚在十二魔渊的魔力而冒死潜入十二魔渊。
为了取得残虐的太渊的信任,九歌的父君甘愿自断仙骨,并接受太渊提供用以保命的魔骨,从此成为半魔半仙。
可即便是这样,九歌一族也从来没有对天界产生二心。在太渊身边数十载,九歌的父君应太渊要求杀了数众仙人,可却在最后关头向天界通禀了一切事情。
为了彻底打消太渊的怀疑,九歌的父君甚至将自己的妻子一并献给太渊!就是为了所谓的正义!
可是,在十二魔渊被逐步瓦解之际,天界却有抛弃九歌父君的意图。让他一人孤立无援,甚至还派出天神企图除去他!
但即便是这样,忠臣依旧忠于君,九歌族也从来没有抱怨一句话。
直到有一次,九歌忍不住跑去十二魔渊着父君却被魔人抓住,她父君要求亲自审问她。
那时候他对九歌下手丝毫不留情。鞭打,设结界,都是按照魔渊里的刑罚来。
九歌恨她的父君,但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她父君秘密将她送出去,她却使劲抓着他的衣襟不放,质问他:“为什么要归顺魔界?为什么要将母君献给太渊!”
她父君没有回答,可是九歌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无尽的忍隐与苦楚。
虽然被自己的父君折磨得半死不活,但九歌从打从心底开始理解九歌族的首领,她的父君了。
而之后不过一个月时间,太渊侵占天界。天魔两界正式拉开大战序幕。
她的父君在太渊身边,接到天界的指令,暗杀太渊。
可是天界却从来没想过两者之间实力的悬殊差距!
太渊是创世主的子嗣之一,六界之内唯一能够与之抗衡的只有父神一人。可父神却早已羽化,如今叫她父君怎样以一己之力杀了太渊?
九歌暗自跑去十二魔渊,她父君很快感觉到她的到来,立即出来寻她。
就是在她看见父君不由浅笑的一瞬间,她父君上前就是一个耳光响亮亮地掌固在她面上。
她父君冷漠开口:“滚回去!不要再过来!”
“可是父君你会死的!天界这是在送你去死啊!”她哭喊着就是不离开。
“从今天起,你再不是我九歌族中的玄女,自行离开吧!”
她哭得歇斯底里,拼命想说服她父君跟她离开,但最后换来的不过是一句被驱逐出族的话。
那时候的九歌不知道,天界已经打定主意要铲除整个九歌族,所以她的父君是在保护她。
九歌离开了。去到亦是不安定的人界。
与此同时,天魔大战一发不可收拾。许久之后她才赶回天界,得到太渊被封印九重离恨天的消息,亦是得到她父君身殒,九歌一族尽数灭亡的消息。
究竟是太渊杀
了她父君还是天界在背后捅了她父君一刀,她无从知晓。
只是,从那时候起,九歌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女扮男装在六界之中流浪,四处斩杀妖魔。
只是即便是这样,天界还是不肯放过她。
很长一段时间,九歌遭到天界天神的追杀。她在刀光剑影中穿梭了无数次,亦是无数次面临灰飞烟灭的情况,但是她不允许自己就这样被天界中人杀死!
心中的执念一日比一日深,她决意报复天界!
于是上一回在西滨斩杀妖魔时,她最终杀了的是与她一齐斩杀妖魔的仙人,放走的却是那个妖魔。
天界不是道她九歌一族勾结魔党么?那她就光明正大的勾结一次!
九歌就是想引起魔界魔君的注意,因为她要归顺魔界,帮助魔界铲除这个满口挂着正义之词实则却是小人的天界众神!
所以,在西滨边界发现空上君后,九歌才会如此执着于空上君究竟看见了什么。
若是被他看见她放走妖魔,杀害仙人一事,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即将前功尽弃。
“所以你很恨天界?”空上君看见九歌眼中的血红,即便她不说任何诋毁天界之语,他亦是明了一二。
其实当初九歌的父君身殒之时,空上君恰巧作为十方如来的弟子归于天界。
九歌的父君确实是被天界杀害,只是这样的话他却怎样也说不出口。
九歌轻蔑一笑:“恨有什么用,总归是要血债血偿!”
“你想做什么?”空上君立即接话,眉目微皱。
九歌看他一眼,径直向外走去:“承蒙空上君照拂多日。”
“喂,当真想死?”空上君喊她。
九歌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女人就是脾气倔!”空上君兀自叨叨一句却又是不自觉将视线转向九歌离开的方向,最后抿嘴一笑。
九歌此次离开已经打定主意要去投奔魔界魔君,令幽。
她打听过许多有关令幽的事情,大抵明了令幽此人虽是魔界魔君,但十分重道义,所以她才会三番两次放走妖魔。
想必妖魔得以逃脱一事多多少少也会传去令幽耳中一部分,或许令幽还会对她留心一二。
至少九歌是这样想的。
但,在暮色垂下之际,九歌停步于魔界边界的一片平原之上。
“跟了我这么久,想做什么?”九歌直接出言,却是背对着一直跟着她的那个人。
稀微的脚步声传出,“哎呀,被你发现了。”
空上君悠闲至极撤了隐身结界,现身。
但瞧九歌丝毫没有转过来瞧他一眼,他故意挑衅:“我被你发现了,这时候你不是应该杀了我才对吗?”
九歌背对着他,一脸无奈。
然而空上君自顾自玩得甚是欢快,不经意向她靠近,再道:“还是说,同我相处了几天,被我迷住了不愿意杀我了?”
“你!”九歌转身手上已生出灵力却在离空上君额间不到一寸距离的地方停下动作。
空上君浅笑看她,不还手也没有躲开的意思。
“你怎么不躲?”她恶狠狠问他。
“我为什么要躲?”他一脸惬意直勾勾看着她。
九歌微微眯眼,却是收了手。
“你是来抓我的?想将我交给天界立功?”她丝毫不惧。
空上君顿时一笑,一脸不理解她思维方式的神情骤时表现在脸上,开口:“抓你?想抓你的话我在九方天那会就动手了,何必要等到现在?”
他咳一声,果然还是不正经:“再说了,我从来不打不抓美人。”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九歌冷冷问他。
空上君一抚鼻尖,眼神四下流转却听得九歌先开口:“你在思索着怎么骗我?”
这她都能看出来?空上君更来兴趣。
“是。”空上君索性说了大实话:“我还真在考虑怎么将你骗回九方天。”
“呵——”九歌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
她道:“这还真不像空上君的做法。”
“怎么说?”空上君意兴阑珊瞧她。
“空上君不是素来心思缜密么?照理说应该想好一切谎话才来抓我才是,现在,空上君打算怎么做?”
抓抓抓,这女人怎么总觉得空上君是来抓她回天界的?
空上君笑笑:“也是,你说的我承认。但,我这次跟着你,纯属是想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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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六章空上君与玄女的故事三
“但,我这次跟着你,纯属是想帮你。”空上君笑笑瞧她。
九歌一下戒备起来。
空上君看在眼里却是猛然一皱眉:“你不相信我?”
其实在问出这句话后空上君就后悔了。转念一想,九歌又凭什么要相信他?他是天界的隐世仙人,性情捉摸不透。而她却是被天界诛杀的一族玄女。
这样的两重对立身份,叫她怎么相信他?
空上君瞧着九歌良久,也疑惑了她眸中阴晴不定的神情良久。
“嘛,这个,你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现象”纠结了半天,他最后只说出这样一句话,其实心里已经千万次的后悔自己的嘴不听话!
但,又是一想,他这么紧张做什么?他巴不得九歌走投无路来投奔他九方天做什么?他又迫不及待想帮九歌做什么?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做么?
可,想虽然是这样想,话他还是照样说:“那个,你说吧,如何才能相信我不是来抓你回九重天的?”
他收敛了笑意,一下认真不少。
然,九歌却还是执拗得厉害:“你抓不抓我,跟我没关系。总归你要是执意抓我,我就在这里自毁灵渊。”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又让空上君真不敢抓她。
这女人的脑子究竟是什么构造?别人来抓她,她想的不是怎么逃跑而是自毁灵渊?
不过,空上君此刻对九歌的感情,更多的是心疼。
莫名的心疼。
“怎么样,你还抓不抓我?”她仰首瞧他一眼,问得格外淡定,仿佛自己是死是活根本就不是一件重要的事。
空上君见她这种态度却莫名气急:“我说你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开始威胁我是吧?”
“我怎么威胁空上君了?我这条贱命难不成空上君在乎?”她真的是不明白,随口一问。
“谁,谁,谁,谁在乎你是死是活!”空上君下意识反驳,不觉连语调都拔高了好几个阶层:“我不过是瞧你一个人怪可怜的,同情你而已。”
九歌一笑:“那就不必了。告辞。”
她一说完转身又打算离开。
然,空上君这次是打定主意要帮她,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她离开?
只见空上君大步上前一把抓过九歌再将她颠倒一百八十度扛在肩上,直接扛走。
九歌挣扎:“你干什么?”
空上君嗤笑:“干什么?你觉得我要干什么?”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软的不行来硬的!
“你要杀就杀,何必要这般羞辱我!”九歌虽被禁锢住,但气势上却远远胜过空上君。
空上君立马回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羞辱你了?你这女人脑子里总是在想些什么?六界之中的人都要害你不成?”
“那,那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九歌一下红了半边脸,好在空上君此时看不见她的神情。
空上君微微一笑:“这都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她嘴上功夫毫不吝啬于他。
空上君无奈一叹,心中想着这女人果真是没脑子,但嘴上却正正当当回应:“请你回九方天呐!”
就是这样,九歌再次被空上君带回九方天。
但这一回却不是作为空上君的侍婢,乃是他九方天的客人。
翌日晚间。
空上君本在凉亭悠闲品茶,九歌忽然出现,一把匕首闪过打碎他手中的茶杯。
空上君咋舌一声,不慌不忙,揉了揉两穴开口:“你就不能正常一点出现?每次都要动刀动枪的”
好吧,他是对这个女人没辙。要是换做其他人敢这样对他手中这盏青瓷茶杯,他定要那人好看!
“昨日你说要帮我,你打算怎么帮?”
果然,这女人主动找他说话也只有这一个原因。
空上君大声叹气一声,只是可惜九歌并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昨夜空上君将她带回来后直接将她锁在房中,并在房外下了好几重结界,就是为了防止她再一次溜出九方天。
但结界持续的时间只有一日,这不,时辰刚刚好。
九歌寻了来。
空上君瞧一眼碎成无数片的青瓷茶杯,还是有些
心痛,那毕竟是他从西天佛祖那里要来的。眼下就被九歌这么轻轻一挥匕首,啪,没了
“先给我说说你的计划是什么?”空上君开口。
九歌却还是一脸的防备状态:“你知道这个没好处。”
空上君捂脸,九歌这么不相信他,他当即做出一脸生无可恋脸,开口:“美人,不知道你的计划,我怎么帮你?”
“你不需要知道,只要帮我进入魔界即可。”她冷冷道。
“进入魔界做什么?你要借魔君令幽的手杀天帝?”空上君自酌一杯新茶:“可惜杀害你一族的幕后黑手与天帝无关。”
“你说什么?”九歌一下激动,一把夺过空上君唇边的茶杯。
“哎哎哎,小心点拿”空上君的视线随着茶杯的移动而移动。
九歌一脸严肃开口:“你知道些什么?不是天帝杀害了我九歌一族又会是谁?”
“延寿星君,听没听过这个老神仙?”空上君一挑眉,这件事情他确实下了些功夫查探。
九歌疑惑:“什么意思?”
“九重天上的太子不止夙洛一位,这你应该知道吧?”
“与我何干。”九歌似乎不太想听空上君的这些开场白。
然,空上君却执意说下去。
“血统纯正的夙洛殿下说到底还是个二殿下,而真正的大殿下却另有其人,只是一直未曾在天界露面,好似神秘的样子。”言至于此,空上君笑笑,夺回九歌手中的茶杯。
“说下去。”九歌淡淡开口,觉着空上君说的话与她九歌一族也并不是全无关系。
空上君抿嘴一笑,续道:“可是这位从未露面的大殿下却没有九重天的纯明血统。试问,此任天帝退位之后,哪位殿下最有可能继承天帝之位?”
不等九歌回答,空上君自问自答:“没错,当然是夙洛二殿下。”
“可,大殿下在天界的势力却远不如仙人们眼见得这么简单。九重天上都说大殿下不得宠,被困一重天百年,但大殿下的势力却丝毫不输夙洛二殿下。尤其是拥护大殿下的延寿星君,说是大殿下身边的一条狗也不为过。”
“天界仙人们都不知道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九歌纯属好奇一问。
空上君却丝毫不谦虚回答:“因为我是九方天仙主。”
好吧,这回答跟没回答性质差别不大。
“言归正传。”空上君续道:“大殿下若是真有心夺帝位,威胁不过两方。一是顺理成章得以继位的夙洛二殿下,另一方便是在仙界名声极好的九歌一族。”
在九歌的父君被派去魔界潜伏之前,九歌一族的确是天界神族。
“九歌一族为创立安宁六界立下不少功劳,这一点,大家都有目共睹。所谓贤才居位,如此看来,你九歌一族又何尝不是威胁大殿下继位的威胁?”
“虽说,两位殿下如今的仙龄尚是浅薄,但争夺帝位一事无非就是从此时开始,聚集力量,铲除威胁。”
九歌终于微微笑开:“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然空上君还未道完:“这样想来,若是大殿下真的有心争夺帝位,派你父君去十二魔渊之人想必是延寿星君,而污蔑你父君与魔党勾结之人也只有九重之上的延寿星君一人。”
是啊,延寿星君此招真是绝妙,更妙的还是这么些年一直打着诛杀九歌的名号但却没有真正抓到她,真绝对不是一个巧合!
“以延寿星君的心计城府来看,想要抓你,恐怕是易如反掌。可是,你现在还活着,生得这么美,站在我面前。”
九歌眉头一皱:“所以说,这么多年的追捕不过是延寿星君的计谋?他想激发我对天界的恨意,借我的手将天帝除去,或者还能一并除去二殿下?”
空上君点头。
“若是你真与魔界勾结了,除去天帝与二殿下一事恐怕已有六成把握。届时,延寿星君再打着诛杀你的名号,杀你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九歌神色大变,原来这么些年她一直被延寿星君玩弄在鼓掌中却浑然不知!
“你想想看,九歌一族覆灭,天帝二殿下皆死在你与魔界手里,到时执掌天界的无非是两位星君。而司命星君这老头素来大度,或许还一时没反应过来不与延寿星君争权利。”
“届时,延寿星君就会将大殿下接回,继承天帝之位”九歌接话,这一切阴谋,她已经明了。
空上君给九歌几刻钟时间缓神,最后浅浅发问:“怎么样,现在你还想去魔界与令幽勾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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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八章空上君与玄女的故事五
空上君的计谋很顺利被实施。
九歌进入魔界已有一月。
这晚,是九歌与空上君约好见面的日子。
魔界周边,空上君身着一袭亮眼的白裳,依旧是招摇现身。不出一会,九歌亦是现身此处。
听见九歌细微的步伐声,背对着她的空上君抿嘴一笑先开了口:“不错不错,挺准时的。”
音落,他转身面向她,眉头却是不觉一蹙。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九歌笑着问他,神态仪表已经与一月前在九方天时大不相同。
空上君走近她几步,仔细打量她一会。
一个月没见了,九歌还是那个九歌,但他却总隐隐觉着有些什么东西改变了。某些他看不见的东西。
一月前的九歌还是个心中装满仇恨,不会对人笑也不会开玩笑的九歌,可是现在的她,似乎开心了不少,也变得难以琢磨了不少。
见空上君出神一会,九歌唇角勾起一抹略微带有邪魅之意的弧度开口:“一个月不见了,没有话想跟我说?”
她果真是变得不一样了,空上君一眯眼直接抓了她的手腕。她并不拒绝也没有丝毫挣扎。
“跟我回去吧,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他的话语之中带着强大的魄力,抓着九歌的手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九歌却是无害看他,只不过眸中的神采已不像一月前那样满是仇恨,里面的东西竟连空上君都不甚能看懂。
她浅浅开口:“这是什么话,好不容易进入了魔界,怎么能在什么都没有达成的情况下就收手?”
“可是你”空上君只是感觉上觉得九歌有了变化,具体是哪里变了他却是说不出来,话到嘴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很好。”她却开口接话:“眼下魔君才刚刚开始信任我,我不能就这样抽身离开,你不是很明白这个道理吗?”
是的,一月前送九歌进入魔界,空上君是唯一的帮手,也是唯一一个表明态度会站在她这边的人。
“这一月你过得如何?”空上君转了话题,知晓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将九歌带走的,或许他只是不安,不安一个月都没有见上九歌一面,所以才会在见到她的这一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听九歌的话,她还是很清楚此次进入魔界的目的。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担心她的理由。
在魔界的这一个月九歌应该自己将一切处理得很好。而他要做的,只是一直在背后帮她,帮她彻底取得魔君的信任,帮她将延寿星君拉下马,帮她报九歌一族的血海深仇,帮她最终活下来而已
九歌瞧了空上君半瞬才回答:“挺好的,原来魔界并不像外界所道的那样嗜血无道。”
“什么意思?”空上君不觉又皱起了眉头,“这一个月内,魔界中人有没有为难你,或者是怀疑你的?”
九歌回答:“都是些可怜人,可怜人没必要苦苦为难可怜人。”
九歌看着空上君的眼眸第一次是这样炯炯有神。
“魔君不相信我,因为他不是傻子,但同时也不排斥我,因为魔域里说到底就是一个容纳被六界抛弃的可怜人的地方。”
“这么说你算是摸到了门路。”空上君刻意玩笑一句,但气氛却不怎么轻松。
九歌微微一笑,“算是吧。”忽然想起什么,又问:“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修养了一月好些了没?”
说起来,一月前为了将九歌不被怀疑地送入魔域,空上君可算是吃了大苦头。
没想到九歌下手还是蛮狠的!
好在魔界中人并不知道他就是空上君,不然就凭九歌一人也能将他打得找不着北?
总之,苦头是吃了不少,但目的还是达成了。
“不过,我却已经暴露了身份。”九歌淡淡道出这样一句话,却叫空上君大吃一惊。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暴露了自己本属于天界的身份后还能在魔域里活下来。又或许,是她在魔域里的这一月做了很多早已超出计划之外的事情。
保命从来都不是九歌的目的,所以她才能这样不要命的豁出去吧。
“魔君怎么说,对于你的仙界身份?”空上君能问的只有这一句。这女人要是真想瞒他,他是绝对问不出一个字来,干脆就问些她会回答得问题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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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这样,还可以和她说说话。至少空上君是这样想的。
“魔君从来都不是一个不通情达理的人,他只是寂寞,不是残忍。”
九歌眼眸里的神情一下沉静下来,仿佛她只是在说着一个与她无关之人的事情,但空上君偏生又听出了许多难以道明的复杂情绪饱含其中。
可是现在空上君能告诉自己的始终只是九歌是清醒的,她很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他大可以不为她操心,只要保住她的命就好
但,说到底空上君还是在意了。
“这么说来,你与魔君的关系也不错了。倒是混得很好嘛。”空上君故作轻松,只是这一次却希望九歌能够听出他这故意为之的语气来。
但,九歌从来都不知道他的想法,又怎么会联想到这一点上面来了空上君不觉在心中自嘲。
“我认为魔君不是一个坏人,或许还能成为朋友。”
“你疯了!”空上君一下瞪大双眼,紧紧抓住她的双肩。
这一刻,他真的想紧紧抱住她,想告诉她这一个月来他是想她的。
以前九歌没来九方天时,空上君也不觉得日子过得有多么无聊,但自从她走了之后,才短短一月时间,他就已经是百无聊赖,真的在想她。
“不管你看到的魔君是好还是坏,你的初衷绝对不能忘记!”空上君第一次情绪失控,这么明显的提起了她心中的仇恨。
“我知道。”九歌却淡淡回应:“我一直都知道要向延寿那个老狐狸报仇,只是我需要魔君,需要他的力量,仅此而已。”
空上君抓住她双肩的手微微一松,九歌察觉再问:“可是,你为什么又要这么激动?”
她直视他的眼,认真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要复仇一事这么上心了?”
她不懂么,她真的不懂么
空上君撤回手,气氛有些尴尬,他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对你复仇一事不上心了?将你带回九方天后我不就一直在帮你?这话说的可没良心了啊!”
他又故作轻松,然九歌却总是这样轻而易举被他装出来的轻松模样糊弄过去。
空上君承认,自己是失望的。有时候他也希望九歌能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能够问问他是不是在故作轻松
可是她是九歌,又怎么会对他抱有这种细致的心思
“也是,你不会害我。”她淡淡道。
空上君亦是笑开。因为除了笑,他不能说任何,也不敢说任何。
三月之后,天界召开众仙大会。
在小仙传来消息后,空上君本想推辞过去,但听说是有关讨伐魔界一事的大会,空上君立即起身一下赶至九重天。
天界要讨伐魔界?
他近来也没听说魔界有什么大动作呀,天界怎么突然要作此打算?
九重天上,云霄大殿。
只见天帝一脸严肃在与众位仙家商讨讨伐魔界一事,当中延寿星君最为煽风点火,数魔界的罪行数着没停。
然,这些罪行还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将陈年往事翻出来说,空上君不信延寿星君这老狐狸没有打什么鬼算盘。
“天帝,魔界近来并未肆虐六界,若是在此时出兵讨伐,怕是会激怒魔君,吃力不讨好。”见天帝被延寿星君左一句右一句说得快要入套了,空上君还是起身出言。
这一动作倒是让大殿内的仙人一惊。
从什么时候开始,平日里不管世事的九方天仙主空上君也会在大会上开口发言了?众仙家们很是好奇。
延寿星君瞥一眼空上君,却是开口:“不知空上君有没有听过未雨绸缪四字。”
好吧,这老狐狸明摆着就是要与空上君抬杠。
空上君眯了眼,“那不知延寿星君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狗急了也会跳墙?”
“更何况,那魔界的魔君又怎么会是狗这么简单?”空上君嗤笑一声续道:“如今六界之内还算安定,魔界近年来也并未作出什么损害六界安宁之事,星君又何必要挑起事端,给六界苍生带去战乱?”
延寿星君没有退步的意思,反倒还直接向空上君挑明了说话。
“魔界当中,贼人尚未清除完毕,何有不讨伐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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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九章空上君与玄女的故事六
“魔界之中,贼人尚未清除完毕,何有不讨伐的道理?”
延寿星君老谋深算,话语之中分明是在暗示空上君什么。
然,空上君已有七分肯定延寿星君掌握了九歌现在身处魔界的情报。否则一直与魔界相安无事了几百年的延寿星君为何要在此时此刻提出讨伐魔界一说?
三个时辰后,九重天上的这场大会不欢而散。
延寿星君那方主张讨伐魔界,但空上君亦是吸纳了不少仙家打着维护六界安宁的名号不赞成此法。
总之,大会一结束空上君便赶去了魔域周遭。
但今日不是与九歌约好见面的日子,九歌根本就不会来。
可空上君还是在魔域周遭徘徊了好些个时辰,直到魔域的那群小魔终于发现有仙气在周遭环绕空上君才离开。
让小魔们发现他身上的仙气,就算是给九歌的一个暗示,告诉她他来了吧。
果真,九歌很快收到空上君的暗示,第二日夜晚便冒险赶回了九方天。
“你去找过我了?”九歌一下找到空上君,就在他经常喝茶的那个凉亭处。
而前一秒还在失神的空上君却对九歌突然而至感到吃惊不已:“你,怎么会来?”
九歌却是荡开一笑,好似不太明白空上君这句话:“在魔域周遭留下仙气的仙人难道不是你空上君么?我就想着或许你有急事寻我,所以就回来了。”
空上君道:“魔君那边有没有怀疑你?你这么冒失出魔界,当真不管自己的安危了?”
九歌那处有好长一会的沉默。
空上君却一下明白了什么。现在的九歌在魔界的地位应是不同寻常了吧,不再是最初那个需要时刻提防魔人的九歌,而是一个在魔界占有一席之地的九歌。
其实,空上君根本就无需担心九歌在魔界的安危。
“你不必担心,我一切都好。”九歌浅浅开口:“不过,倒是你,突然跑来魔域周围转悠,是有什么事么?”
空上君唇角勾起一笑,一下起了试探九歌的心。
他格外认真走近她几步,她居然没有避开,果然还是变得不一样了。
空上君离九歌的距离很近,以至于他吐出的温热气息她都可以略微感受到。
“怎么了?”九歌难得语气中带着温柔同他讲话,可空上君却不由得窝火。
在九方天那会,他时时抱着打破她内心防线的期待,可九歌给他的回应却总是冷冷淡淡。反而,去了魔界四个月,九歌变成了他一早就想让她变成的人。
温柔一点,爱惜自己一点的女人。
可是,使九歌改变的人却不是他。空上君不知道究竟是魔界改变了九歌,还是单单是那个不被九歌讨厌的魔君改变了她。
“要是我说,我只是想见你一面才去魔界周围转悠,你信不信?”空上君很认真,可还是不习惯将自己的心意直白说出,遂眼眸之中的调傥之意被他刻意带出。
想他逍遥过活这多么年,竟也会变成现在这样纠结?且他空上君向来看不起那些纠结无比的男人。
九歌一笑,与他汇了眸光:“为了见我一面冒生命危险?”
空上君认真:“要是我真这么说呢,你怎么想?”
凉亭内有一瞬间的沉默,沉默过后九歌却后退一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空上君顿时黯淡一分的眼眸,她没有看见。
“跑什么,我开玩笑而已。”空上君一下嘻嘻笑着,坐回自己本来坐着的位置。虽是端了茶来,但却是心不在焉。
九歌闻言再次迈步进入凉亭,“总爱这样拿我开玩笑,若是以后我不在了,你不是就无聊透顶了?”
她是笑着说的,像在说笑可却听得空上君心惊。
但空上君却是装出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开口:“你不在了,我倒舒坦。”
要是当初没有在西滨遇上九歌,没有将她带回九方天,没有一时起了兴趣派人查探她的身世或许,他们现在只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或许,九歌已经死了。而他,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也就不会第一次产生这种想说不敢说的心情。
在空上君看来,这是十分窝囊的表现。
或者是说出来怕被这个女人拒绝,所以他的高傲和狂妄还是没能允许他将自己的心意道明,哪怕是说笑一瞬,他也要彻底圆回来。
“说正经的,这次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总归九歌是不相信空上君是为了见她一面才会在魔域周遭转悠好些时辰,甚至还留下踪迹可寻。
 
;空上君抿嘴一笑,“似乎每次你我的话题,永远只能是与报仇和天魔两界有关。”
他倒不是厌烦,只是有些失望了。
“你不愿再插手此事了?”九歌却一下严肃起来,整个人又恢复了最初的戒备状态。
“怎么会。”空上君很快接话,却又说到了另外一件事上:“对了,前些时候我在四海又捡了个女人回来”
言至于此空上君瞥一眼九歌的神情,见她一脸看笑话的模样,空上君还是硬着头皮编完这个故事。
他咳一声:“那个,我瞧她衣裳褴褛遂差人给她置办了套新衣裳。”
“那个人呢?”九歌一针见血。
“跑了。”空上君有些不自在:“嘛,总归衣服放那也是放着,不若你穿穿看合身与否?”
音落,他侧首瞧她。
明明心中期待着她会应声穿上试试,但眼神却是要多不屑就有多不屑。
不过,九歌没有拒绝:“拿来我瞧瞧是什么衣裳。”
空上君泯笑,她没有发现。
随后仙侍取来的是一件墨鸢白裳,九歌换上再出现在空上君面前,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这件墨鸢白裳是他亲手为她做的,虽没有量过尺寸,但没想到九歌穿上十分合身。
空上君的手指有规律向着茶桌轻点三下,上下左右打量了她好几番后终于开口:“想不到这件衣裳还很适合你。”
九歌是绝对想不到这是空上君亲手为她做的,只是也奇怪尺寸刚刚好。
她走到空上君旁侧的石凳上坐下,自己垂首瞧了这件衣裳一会后开口:“这样看来,我还真想见见那位被空上君你救下的女子。”
九歌含笑而语,却是没有想到空上君特意为她做衣裳这一点上。
空上君微不可察眉尾一挑:“那怕是你没这个福气了。那女子离开已有多日,现在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所以你特意跑来魔域周遭就是为了喊我回来穿件新衣裳?”
九歌这句话中,空上君抓到的唯一一个重点就是“回来”二字。或许在九歌心中,潜伏在魔界只是任务,是必须要去了结的事,而九方天才是她的家。
想到这,空上君心中莫名高兴好一阵子。
但,面子还是要要的,空上君一脸悠闲模样开口:“嘛,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
“还有什么事?是天界那边有情况了?”一提到这上面来,九歌就异常戒备。
但,空上君却只说:“另一件事就是,我想瞧瞧你是死是活”
话语一出,九歌一怔,呆呆望着空上君,闻他道出后续之言:“想瞧瞧你在魔界的这四个月有没有变模样,或者是究竟变成了一副怎样的模样,或者,只是想单纯地见你一面。”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九歌的心思却依旧与空上君的心意全然不在一条线上。
总归空上君也不奢望她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嘛,这就是我特意跑去魔域周遭转悠的原因,清楚了?”他盯住眼神直直盯着九歌看。
有那么一瞬间,九歌竟眉头微皱,随即转了视线不瞧他。
“怎么,我说的话你不爱听?”他问。
“不是,你说的话不可信。”她很快回答。
“那这么说,你是听懂了我话中的意思了?”他再问。
“不过是想确认我的死活,听懂了。”她再答。
空上君放下手中茶杯,意味深长浅笑一番再看她:“是啊,只是想确认你的死活而已。”
“时候不早了,你也出来了这么久,是时候回去了。”
空上君浅浅道:“才刚刚在魔界站稳脚跟,不要前功尽弃了才好。”
九歌点头,没有多余的话下一瞬就起身离开。
“哎哎哎”空上君却将她喊住。
“还有什么事?”她回身亦是淡淡开口。
这会空上君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似乎是已经到了隐忍的极限,于是他索性不装模作样直接笑出声来:“你不换了衣裳再走?”
空上君瞥一眼九歌身上的墨鸢白裳,确实笑得合不拢嘴。
九歌亦是一笑:“我倒是忘了。”
空上君十分认真出言:“以后你回来时,就换上这身衣裳吧。”
九歌瞧着他,有些疑惑。
空上君再开口:“这衣裳被你穿在身上,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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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章空上君与玄女的故事七
那晚在九方天凉亭内空上君与九歌说了好些话,但空上君却始终没有告诉九歌天界将要讨伐魔界一事。
现在说出来只会打乱九歌的复仇脚步,且空上君不会让延寿那老狐狸的诡计这么轻易就得逞。
遂,两月之后,空上君再度上界。
可此番上界却得到确切消息,说是天帝已经应允延寿星君提出的讨伐魔界一事。空上君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空上君此番是来晚了一步。”延寿星君眯着眼,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与空上君搭话。
空上君亦是正色开口:“理由是什么?”
延寿星君却是以一副为了六界苍生着想的语气开口:“理由?不过是为了安定六界,所以魔界这个威胁,留不得。”
“倒是空上君”延寿星君再道:“一直不问六界之事的空上君又是为什么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了?”
“延寿星君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我相信空上君心里十分清楚。只是,趁事情还没完全败露,空上君还是就此抽身为好。”
空上君垂下的手握拳,延寿这个老狐狸果真还是知道了九歌的行踪。而这一次,延寿也并没有打算再放过九歌!
空上君走至延寿星君跟前,眸中神色已然凌厉起来,开口:“延寿星君这样做,就不怕我召集拥护二殿下的仙家们一同将你拉下马?”
延寿果真被空上君的话抓住注意,闻空上君续道。
“当年延寿星君陷害九歌一族之事,众仙怕是忘得差不多了,而素来忠于天帝忠于天界的九歌一族也被星君的计谋害得满族皆灭”说到这,空上君忽然想起延寿星君已然知道九歌还活着,遂他也不同延寿多兜圈子,直接将话挑明了说:“对了,九歌族的九歌玄女尚活于世,想来延寿星君该是忌惮此位玄女一二了吧。”
延寿老谋深算,面上神色显示的是浑然不惧这件事情穿帮的神情。况且九歌一族族灭之事已过去了百些年,再提起一番,也引起不了多大的注意。
“空上君这算是在威胁我了?”延寿星君只淡淡问。
空上君却一笑,异常戒备延寿星君,开口:“威胁?那要看星君究竟有没有做过这件亏心事,还有究竟在不在乎这件事了。”
“空上君以为再将此事重提,天帝就会改变讨伐魔界的想法吗?”
“我可从没这么说过。”空上君立即接话:“天帝的心思谁也猜不透,我也知晓再提此事根本不会对星君造成半点伤害,只是”
空上君瞥一眼延寿星君一派平静的神色,终于将重头戏道出:“只是不知道那位从未露面的大殿下,会不会有所损失呢?”
延寿星君面上的神色终于略微变化,只是他掩饰得很好。若是空上君不知晓延寿星君与大殿下之间相互勾结,这番话说出来怕是丝毫没有胜算。
不过,延寿星君倒也吃这一套。
延寿星君道:“这么说来空上君是站在二殿下那边的。”
延寿这老头倒是毫不掩饰自己与大殿下勾结一事,而且还直接将空上君判定为是拥护二殿下继承帝位的仙派,看来两位殿下之间的帝位之争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只是可惜,他空上君不拥护任何一位殿下。
此事若不是牵扯到了九歌,他权权是哪凉快哪呆着去,绝不会介入一丝一毫。
空上君笑言:“延寿星君说笑了,我哪位殿下都不拥护,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罢了。现在,星君要怎样?”
“是继续煽动天帝出兵魔界,给我个说实话的机会,还是就此罢手给我一个为星君以及大殿下保守秘密的机会?”
空上君的气场异常强大,虽这件事足以让延寿星君忌惮,但是还是不足以威胁到延寿与大殿下的利益。可分明就是空上君占了下风,他自己却还是一脸的狂妄模样,看得延寿星君以为他还有另一个筹码。
“空上君,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沉默了半天,延寿这老头也只憋出了这样一句话,可话中的深意却是满满当当。似乎不相信空上君说的不站在任何一位殿下一方的话。
“星君考虑得如何了?”空上君不忘正题,再问。
延寿星君眯了眼,半刻钟的沉默之后再开口:“如空上君所愿,只是天帝那边,我无能为力。”
哈?
延寿这老头着实是让空上君无语到顶!讨伐魔界一事是他提出来的,煽风点火催着天帝快些行动的亦是他延寿星君
,事到如今他有把柄被空上君握在手中不得不妥协时却说只能做到袖手旁观这一步?
但瞧延寿那副只能做到这种地步的模样,空上君明了不能再多说什么,否则连这点筹码都换不回来。
看来,劝天帝放弃攻打魔界一事,还需空上君自己琢磨法子。
空上君开口:“如何劝天帝,不劳星君费神。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延寿星君示意空上君续道,空上君又言:“论血统与出身,继承天帝之位的最佳人选是二殿下”
空上君瞥一眼延寿星君,接着说:“且二殿下生而带有灵力,不仅年轻有为更是继承了父神之力。而那位大殿下,究竟有哪点能与二殿下相持相较的?”
延寿星君却突然笑出来,无形之中已然反驳了空上君的话,开口:“空上君隐世多年,这些事情既然不知道了还是永远都不知道为好。”
空上君亦是笑开:“呵,现如今我已再次出世,见识浅薄得很,还请延寿星君赐教一二。”
“空上君的见识从来没有浅薄一说。”延寿星君开口:“大殿下也丝毫不逊色于二殿下。”
闻言,空上君却是微不可察眉尾一挑。延寿星君既然这么说话,想来是打定主意要拥护大殿下了。
“如此,也就不叨扰星君了。”空上君识趣,既然延寿星君不愿过多透露有关大殿下之事,他也就不再追问。
两个时辰后,空上君回到九方天,九歌亦在。
“怎么才过不久又回来了,想我了?”空上君没个正经,一见到凉亭中的九歌便不觉加快了步伐向她而去。
凉亭之中正烹着一壶新茶,缓缓上升的氲气略微遮住九歌的神色。
空上君步入凉亭,落座于她身侧再开口:“怎么,在魔界的地位又上升了?现如今都可以肆无忌惮回来看我了?”
空上君一边说着一边凑近新茶嗅其香味。
九歌好一会不说话,再开口之际语气却是有些冰冷:“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今后一段时日,我可能不会再来九方天。”
空上君的神情一下僵在脸上,半响之后才将视线转向九歌面上:“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就做了这个决定?”
其实空上君想说的才不是这些!
以他的性子,在听到有人同他说这样的话后应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那人困在九方天,永远也不放走!
可是,正是因为那个人是九歌,所以他才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空上君想听听九歌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个决定也不是兴起而为,再三考虑后,必须要这样。”九歌淡淡道,视线毫不避讳看着空上君的眼。
她不是在说笑。这种神情下的坚定并不是空上君说一两句话就能使她改变想法的。
空上君很清楚。
空上君眸中神采一下黯淡几分,开口:“告诉我为什么。”
简单的几个字重却带着强大的魄力,他需要知道这个原因。
九歌也不瞒着他,直接道:“在魔界潜伏越深,我越是没有办法脱身。”
空上君神色微变,九歌的意思是说魔界已经对她产生足够大的吸引力了么
“你想说什么?”空上君沉了语调,亦是淡淡开口。
“我会留在魔界。”九歌说:“为了扳倒延寿星君还有那些不给我九歌一族留条活路的人。”
“那也不至于将自己彻底置身魔界吧?这么做,你可能再也回不了正道了。”空上君凝眉,视线始终盯着她。
“正道你告诉我什么是正道?而我的正道又会是什么?”九歌却是苦笑一瞬瞧他。
“当初我以为天界是六界之中唯一秉持正道之地,可是我的父君和我的族人最后又落得了个什么下场?事到如今你还要跟我提什么正道?”
“可是,即便你憎恨天界,九方天也是你永远的落脚点,你永远都可以回来。”空上君试图喊她回来。
可是,九歌说:“不必了。”
“或许今后我再也没有理由回九方天。”她决然看着空上君,就像是第一次与他见面那样不带丝毫感情。
然后她说:“魔君要我同他一道颠覆六界。”
空上君猛然皱眉。
九歌再道:“然后,魔君承诺将我送上九重天界,让我亲手杀了延寿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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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二章空上君与玄女的故事九
“不许你说死。”
空上君一手捂住她的嘴,鼻尖碰上她的鼻尖。
九歌眉头一紧,下意识将空上君往外推。可他却打定主意不让她顺心,死死禁锢住她,不许她移动丝毫。
“相处了这么久,我竟然丝毫看不透你,是不是很可笑?”空上君的声音很低,不知是在问九歌还是在问他自己。
“你总说要报仇,总说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是,终归还是有人替你去在乎你的生死。”
半响过后,九歌不再挣扎,她安静下来静静看着空上君已然有些迷离的眼。
尽管酒家吵吵嚷嚷,九歌却能很清楚地听见空上君说的每一句话。
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瞧着这个男人一会,好像自己从来都只是同他讨论计划一切有关复仇之事,而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男人,也从来没有问过他究竟是如何能一次又一次地帮到她的
所有的一切她都要得那么顺理成章。
九歌从来都不是一个大意之人,而当空上君说出帮她的时候,她问过空上君原由,可是被他含糊带过去了,她也就不追究了。
可她真的是不想追究还是说只是想借用空上君的能力根本就对原因不在乎而已?
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心肠坏的人,利用了空上君,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帮自己。而到了今天这一步,她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她同空上君之间自然再无话可说。
她的复仇道路她自己会规划得很好,她今后的人生她自己会负责,而空上君,似乎就是这样顺其自然地被她从生命中赶了出去。
再见面时,她果然还是找不出一句话来说。
“我说过了,我的生死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九歌直直看着空上君,而她说的每一句话却都像一把利刃狠狠在他心上扎上一刀又一刀。
“呵——”他禁锢住她的力道减缓,最后终究是松开了手。
“是啊,我有什么必要去操心你的生死不过是觉得你有趣罢了,不过是让你为我平静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罢了呵呵——”空上君重心不稳,摇晃着身躯渐渐拉开与她的距离。
见空上君身形不稳,九歌下意识就是一伸手却被他避开。
空上君重坐下,一壶酒接着一壶酒往肚里灌。
也不知这样喝了多久,他倒在桌上。意识模糊之际,他似乎看见九歌离开了,身旁还有个来接她的男人。
空上君一笑,抵不住醉意彻底睡过去。
那个男人,应该是魔界魔君,令幽吧
世上就是有这样不巧的事情。他喜欢她,她却喜欢着另一个他。而最初的那个他,怎么还有勇气将自己的心意道出?哪怕只需一丁点的勇气,也都在看见她与他并肩而立的那一瞬间,全部崩塌。
时光一晃,已过几十年。
空上君的九方天依旧是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只是自那次人间大醉之后,他再也没沾酒一分。
整日在凉亭研习道法,或者是去到清池看看莲花生长得如何,总归日子是一日比一日过得悠闲。
而在这几十年间,那个名叫九歌的女人,始终被刻在他记忆之中。
尽管已经习惯克制自己不再使用水镜窥探九歌在魔界的一举一动,可每次看见白色衣裳时还是会将她想起一番。
似乎在这个世上,只有九歌才是最适合穿白色衣裳的人。
瞧,无意之中空上君又想起了她。女人果真是毒药。
不过这日,九方天倒是来了位客人。
空上君虽提前知晓了这位贵客今日要来,但他作为九方天仙主的架子大得很,即便来的人是九重二殿下他也断然不为所动,只是坐在凉亭内悠闲得不能再悠闲,喝茶。
但,这位二殿下自己找路的能力十分强,不出一会便寻到了凉亭这里来。
但瞧空上君在专心煮茶,二殿下十分自觉放轻脚步走近一些,却又在凉亭外停住了脚步。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凉亭内的那壶新茶终于被煮好。
空上君这才不耐烦转回身来,开口:“我竟没想到夙洛二殿下的耐力这么好”
言语之中颇带着希望夙洛耐力不要着么好的意味
其实空上君原本以为夙洛是个被天帝宠坏的九重二殿下,且他仙龄才不过一百,若是放着不管他,最多半刻钟他就会自行离开,或许还会跑去天帝那里告状一番
但,面前这个二殿下,却让他刮目相看了。
夙洛的眼格外有神,虽仙龄不大,但却是自带气场。
夙洛瞧一眼氲气正好的新茶,浅浅开口:“我瞧你煮茶煮
得格外认真,就没打扰你。”
哈?
这算是个什么二殿下?九重天上的殿下不是应该娇生惯养,灵力无限,还看不起人加之嘴巴又毒的那种性格么?
眼前这个翩翩美少年,还这么懂事的美少年是个什么货?
空上君倒上两杯热茶,夙洛便一下会意自觉入亭,落座空上君对面。
“方才一见才晓得原来煮茶也有这么多讲究。”夙洛端着那杯茶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面上还带着浅笑。
但,总归空上君这会是一点都笑不出来,憋都憋不出来!
前几日天帝说要二殿下来他九方天见习,说是空上君习得西天十方如来的释道之法,而夙洛不日便要前往西天跟随如来学习一段时日。
所以,为了彰显出九重二殿下不同一般的才智,天帝竟开了个后门,让夙洛先来九方天跟着空上君学习一段时间的佛理,而后再去西天十方如来那。
空上君以为,天帝就是个极好面子主义者。
空上君道:“其实也没什么讲究,根据个人喜好而已。”
“原来是这样。”夙洛听得十分认真,好像一下子就钻研到茶法里头去了。
而后便是与夙洛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
起初,空上君以为夙洛是个纨绔子弟,或许还有些狂妄。好吧,虽然说六界之内最狂妄的还要数他空上君
但,相处一月下来,空上君发现,钻研每件事根本就是夙洛的习惯。
夙洛呢,只要是遇上一件自己不会的事就会拼命钻研,一根筋得一定要弄懂当中奥妙。且有时候还不止是这样,非但要弄清当中奥妙,更是要找到更好的奥义才肯罢休
这个二殿下,并非什么省油的灯。
仙龄一百在空上君看来,夙洛这叫做少年老成。
而某日,空上君厌烦了日日教习夙洛佛法,遂随便开口一说:“哎,不若我教教你高深的仙术怎么样?”
夙洛当即一愣,空上君以为他不愿意。然下一刻,夙洛却是摆出一脸的认真模样站起身来,倒上一杯茶递至空上君面前,义正言辞唤一声:“师傅。”
空上君打趣他:“既然喊我一声师傅,那便是要跪下来可三个响头才能算数。”
这么久了,空上君总算又遇上了一个有趣的人,而且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纯真小少年,不好好玩玩夙洛空上君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可夙洛又一次出乎他意料开口:“不行。”
“天帝有过教导,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堂堂三尺男儿,即便是拜师也断然不能与人下跪。”
空上君却噗嗤一笑:“谁让你真跪了,不过是开你玩笑而已。”
“那教我高深仙术一事还算不算数?”夙洛还是一张认真脸。
空上君手中生出灵力,扯开一笑:“当然作数,闲着也是闲着,不若现在就开始?”
“好。”
于是乎,本来学习佛理的夙洛就被空上君带进了修习高深仙术的圈子里,而且夙洛的求知欲一日比一日强!
不,应该说是一个时辰比一个时辰强!
几日后,空上君终于忍不住问他一句:“哎,你不是九重殿下嘛。”
“是啊。”夙洛一派天真回答。
空上君再道:“那你还这么认真做什么?生来就带有父神灵力的你,应该比平常人要厉害很多。”
是的,空上君确实不解。生而带有灵力的人,还需要这么拼死拼活的努力?况且夙洛还有个尊贵的二殿下身份,这让空上君更加莫名其妙。
“可是天帝却不允许参加此次围剿魔界的战役。”夙洛淡淡道出却引得空上君那处产生极大地反应。
“你说什么?”
已经很久没出九方天的空上君对外界的情形浑然不知!
夙洛言:“近年来魔界在六界横行霸道,更是无恶不作,甚至还对天界下以战书,天界已然决定要出兵讨伐魔界,约莫就是这几日。”
“无恶不作?魔界当真开始做这些勾当了?”空上君不相信,不过短短几十年的时间,九歌就这么死心塌地地跟随魔君开始一道颠覆六界的计划了么?
夙洛再道:“魔界嗜血无道,已成为六界之中的公敌,即使天界不出兵,想要妖界鬼界也容忍不了魔界的独裁。”
夙洛音落,空上君骤然冲出九方天!
一路驭云,空上君的眉头没有舒展一分。
“你这个固执的女人,就那么迫不及待要将自己送往天界了?”空上君自言自语,飞快赶往魔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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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三章空上君与玄女的故事十
魔域之外,红光森森。
魔兵们已然是一副整装待发视死如归的神情,而眼下在魔兵最前方的果然是那个固执得不要命的女人!
空上君看见了九歌,欲直接冲过去将她带走,可却在下一瞬被一层结界阻隔起来一直被送去离魔界很远的地方。
半个时辰后,穿着一袭红衣的九歌现身,解了这重结界。
又是几十年不见,九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妖魅的姿态,冷酷的眼眸,仿佛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心中只有复仇的九歌玄女了。
空上君看着她,不觉紧紧将眉锁住。
“这样的结界,照理来说是困不住你的。”九歌浅浅出言,眼眸四下流转一瞬最后转去空上君面上,再开口:“若是被别人发现了,魔域中其他人想杀你易如反掌。那时候你在想什么?”
空上君良久不语,只是一直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完全变了样子的九歌。
她怎么会沦落成这样?为了复仇彻底落入魔界,成为魔君身边的人,被六界众生厌恶讨伐真的这么有意思么?
“你怎么不说话,许多年不见,是无话可说了么?”九歌再次出言,话语浅浅,根本就不在乎空上君到底回不回她的话。
九歌走近空上君几步,眼中的神色叫空上君愈发看不透,也愈发叫他心疼。
若是当初他没有帮九歌进入魔界,现在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空上君皱着眉头问她。
现在的九歌是很美,但却是那种蛇蝎的美,带有魔气,浑身散发着戾气的美,并不是空上君认识的那个女人。
九歌邪魅一笑:“这副模样?哪副模样?你觉得我现在不好看么?”
“跟我回九方天。”空上君不再同她多说,拉了她的手腕直接拖着走。
九歌挣扎却比不过他的力气,竟然在下一瞬动用了灵力!
手上传来一阵极热的温度,空上君一下松手却见九歌是一副要同他动手的模样。
以前在九方天时九歌时常同他动手,是那种不留情的动手,可却没有一次让他觉得比这次要来的心寒。
单单是看着九歌眼中的神情,他就已经明白这个女人已经完全不是他能够掌控住的了。
即便是想保她的命,恐怕也不容易。
“我已经是魔君的人了。”
九歌一派平静,语气极轻道出这句话。
可空上君却不由得向后微退几步。
她方才说,自己已经跟了魔君了是么
“你说什么”空上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她怎么能跟了魔君!
九歌却在下一瞬移开了视线,空上君大步上前一下抓住她两肩,别过她的下巴使她不得不看着自己。
“你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他的眉已然皱到极致。
“我爱他,并不是在利用他去报仇。”九歌的话语越浅,空上君越是心口疼痛不已。
全是他的错,当初是他帮她一路畅通无阻进入魔界的,是他亲手将自己爱的女人送去魔君身边的!
错的全部都是他!
这一晚,空上君再找不出一句话玩笑话来说。他没有强行带走九歌,而是独自一人回了九方天。
空山君将自己困在结界中,谁也不见。即便是夙洛过来同他说话,他也不会回应一句。
将自己困在结界中的这段时日,空上君总在想着究竟是从哪开始做错的。
是在送九歌去魔界那会,还是在一次又一次顺着她来,帮她一次又一次的时候?
或者是在更早的时候。是在他初次从西天返回九方天,在西滨遇见九歌的时候,在他因好奇心而躲起来偷看她的时候,在他一时兴起将她带回九方天的时候
在很多个不经意的时候,已经注定了今时今日这副局面。
九歌终究不是他的,也终究不会生根于九方天。
“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件事情我想,你应该要知道。”这日夙洛又来结界外头看空上君。
结界那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夙洛再道:“天界出兵魔界的时间已经定下,就在明日辰时。”
结界那处终于有一瞬的动静,夙洛思索一秒还是将心中想说的话一并说出:“天界想趁魔界防备最弱之时一举拿下魔界,你若是还有牵挂,带走你的牵挂就好。讨伐魔界一事,是已定之事,任何人都无法扭转。”
空上君苦笑一声:“连你都
看出来了不是么只是为什么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情爱之事我不懂,但正是因为凡人与动了情根的神仙都会为此所困,所以我也不想去明白和体验。”夙洛浅浅道。
结界在下一瞬被空上君解开。他看上去很憔悴。
将自己困在结界中这么久,不吃不喝,憔悴也是不可避免的。
空上君没有顾及地坐在地上,“你这么帮我,天界那边你打算怎么交代?”
夙洛依旧面无神色,话语淡淡:“我长住九方天,天界那边,不需要交代。”
空上君却笑开:“同我住了这么久,一本正经的九重二殿下总算是有点改变了。”
话语之际空上君已经起身向外而去:“这份恩情,我空上君记住了。”
将自己困在结界中想了这么些时日,终究还是没能放下那个女人,哪怕是一丁点都无法忘记。
呵,情爱这东西果然是剧毒无比,总归是染上了就躲不过。既然已经注定是躲不过,空上君便不再违心,接受了便好。
什么九方天仙主的面子尊严,什么放不下的骄傲狂妄,即便是被那个女人当面拒绝又能如何呢?
总归九歌爱的人是魔君,永远都不会是他空上君。
空上君已经下定决心,无论九歌愿意与否,这一次他都要将她带回九方天!
哪怕她会恨他也好!总之他不会让她就这样跟着魔君去送死!
魔界魔域。
空上君设下隐身结界潜入魔界。
不知是魔界当真自持艺高还是防备疏忽,空上君没费多大力气便进入了魔域当中。
魔域晚上有不少魔兵看守,但对于空上君来说要避开这些魔兵轻而易举。
一路深入魔域当中却没有看见魔君令幽的身影,在摸清令幽府门的一瞬间空上君却犹豫良久该不该进入其中。
他想见九歌却又不敢见她,更是怕看见九歌跟令幽在一起的画面。
想他堂堂九方天仙主,从来都不会屑于做这种事,可是现在,呵真的是身在其中不由己。
不出一会,令幽的房门被开启,出来的只有九歌一人。
空上君自然垂下的手骤然一紧,直接撤了隐身结界打伤周遭阻拦他的魔兵向着九歌而去。
魔域这一处地方一下子变得不得安宁。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九歌回身,一脸的怪罪模样中夹杂着几分疑惑。
呵,她不懂么,她真的不懂么?
“跟我走!”空上君抓了她的手就往外带。
九歌却分离挣扎:“我说过我不会跟你走的,你还来这里找我做什么!”
空上君紧紧抓着她,抓得她手腕生疼,“今日不管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你都会回到九方天。”
“你打算困我一辈子吗!”九歌挣脱无果,加之令幽房间周围的魔兵本来就不多,眼下只得大声喊一句。
“是!”空上君的语调亦是拔高几分,脚下没有停顿一瞬:“此番将你带回去后,我会永生永世将你困在九方天,不会再放你出来!”
九歌身躯明显一怔,以至于只是抓着她手腕的空上君都能明显感觉到那强烈的颤抖。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还要同我扯上关系?”
九歌现在是魔界中人,空上君应该要躲开才是,为何要在现在还来找她,她真的是不知道原因。
空上君在前面,九歌看不见此时此刻他紧紧蹙起的眉。
他轻微苦笑一声:“是啊,你不明白,你怎么会明白呢?”
他的心意从来都没说出口,这个固执又愚笨的女人怎么会懂?
可是,即便是这样,空上君也不打算再将自己的心意道出。如今他想的只有保住九歌的命,除此之外,什么与魔界对立,出卖天界的事他都不管!
一路上出来阻拦空上君的魔兵数不胜数,但都在空上君手下灰飞烟灭。事到如今,除了九歌他不在乎任何!
一直带着九歌,将她毫发无损地护送至魔域外围。
“已经离开了魔界,从今以后,你就再也不是魔界中人。”空上君略微松开她的手,始终背对着她:“以后,你就在我九方天,永世不得踏出九方天半步。”
九歌在他身后一声讪笑,“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将我囚禁在九方天就真的让你开心么?”
“是!”他骤然转身向她,强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试图稳定语调几分:“看见你同令幽在一起我心里就不是滋味,留你在身边做个玩具就是我空上君此生最大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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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四章空上君与玄女的故事十一
空山君独闯魔域的那晚,也就是天魔大战正是拉开序幕的前一晚,九歌被空上君强行带回九方天。
可在回了九方天后,空上君才知晓原来九歌已经怀了令幽的孩子。
空上君一夜未眠,脑子里不停在想着九歌与令幽的事,睡不着也清醒不了,只能用酒来麻醉自己。
不知不觉,酒已喝完,再听见人声时已是翌日黎明破晓之际。
“怎么是你”空上君手上不稳,一个不小心酒坛便“啪嗒”一声制造出一声脆响。
来的人是夙洛。他站在空上君房外半响,又盯着一屋子的空酒坛看了半瞬才淡淡开口:“不是我,你以为是谁?”
空上君苦笑一声,抓过桌边的酒坛再往嘴里灌时才发现酒坛已经空了。
“你以为是昨晚被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夙洛也是一针见血得厉害。
这会空上君笑得更为牵强,干脆不语直接趴在桌上欲以睡觉。
夙洛清理清理满屋子的酒坛子又直接开口:“还有几个时辰天界就要同魔界开战了,你不去看看?”
“呵,看什么?”这次空上君倒是很快接话:“是看天界是怎么将她口中的爱人灭掉的,还是看她的爱人是有多么英勇神武?”
“你不高兴,可这件事情已经演变成了这样。”
“我不高兴又有什么用?我想的是什么你知道,整个九方天里的人知道,就连天界的延寿老头也知道,可她知道吗?她根本就不知道!”
夙洛不明白情爱一事,当空山君痛苦说出这番话时,夙洛只能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也是我从来都没有明明白白同她说过,她又何来的明白?呵呵,呵呵一切都怪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不必,为了一个女人这样折磨自己。”夙洛的话语总是浅浅淡淡的,似乎是在安慰空上君,但更多的却是不懂这回事,所以才能这样风轻云淡说出这句话来。
空上君趴在桌上好似睡着了一般不再与夙洛搭话。
可是夙洛知道,空上君不过是装睡,不愿清醒罢了。
总归情爱一事他是一窍不通,但见空上君此番为了一个女人这么痛不欲生的模样,夙洛想,自己应该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也绝不可能会像空上君这样为了一个女人活成这副模样。
至少那时候的夙洛是这么想的。
辰时已至,天界不动声息便派遣了十万天兵将魔域周遭围得水泄不通,甚至不放出一只苍蝇。
天界动用如此大的阵势,此番魔界的权权是凶多吉少。
但不知魔界那群人是从哪得知的消息,竟早在天兵来之前就做好了防备。魔域外的结界被一层又一层地设下,可这却不像是魔君令幽的做法。
同空上君一样,令幽亦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若是知晓天界要来进行讨伐,令幽的第一反应应是应战而不是躲在被层层结界保护住的魔域里头当缩头乌龟。
而令幽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不晓得空上君抓了九歌之后是不是将她交给了天界。若九歌被交给了天界,那令幽是断然不会正面出兵的,他不想让九歌作为筹码被绑出来。
但同时魔界中人对令幽这种只防守不应战的做法很是不满。
九方天内。
空上君走出房门时辰时已过。
天际的尽头红白亮光相间乍现,气流与天色都改变许多。空上君知道,天界已经与魔界开战了。
只是天际那头象征着魔界的红光明显占下风,且那道道红光亦不是魔界的全部力量
空上君望着天际又是一笑,看来这个令幽真的有几分在乎九歌的生死。令幽是怕他将九歌上交给了天界才会采取这种最保险的方式应对天界的讨伐吧
九歌说喜欢令幽,现在令幽又肯为九歌做到这个地步,如此想来,从中作梗棒打鸳鸯的倒是他空上君了。
呵呵呵
犹豫了许久,空上君还是去到了九歌的房间。那个被他下了无数重结界的房间。
不惜损耗自己的灵力而施下的数重难解的结界就是为了困住九歌,就是为了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空上君也开始变得这样自私了啊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九歌坐在房内的暗处一言不发。
昨日仙侍送来的补药九歌一口都没喝。房内整洁如故,没有休息过的痕迹亦是没有因愤怒而刻意弄乱的痕迹。
九歌只是再平常不过地坐在房内没有光线的地方,一句话不说,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可是这样的九歌却更能刺痛到空上君的心。
他眉头一皱,最终强行让
自己的神色不那么难看后才踏入第一步。
可是进到房间之后他又该找些什么话题来说呢?现在解释强行将她带回九方天的原因么?
不会的,空上君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而暗处的九歌,亦是没有一句话可以对空上君说的。甚至是没有怨恨和仇骂的言语。
房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或者说是死寂。
良久又是良久之后,空上君拳头一握终于先开了口:“怎么没喝药?”
那碗补药,是用来给九歌安胎的。
昨晚空上君将她带回时动用了灵力禁锢住她,可是他知道,以九歌的性子即便是被灵力禁锢住动弹不得她也会想各种办法企图打破他的灵力。
可是昨晚被嫉妒吞没了心智的空上君,设下的是反噬结界。
九歌越是动用灵力企图破解,她就会被反噬得越厉害。而空上君知道,九歌在动用灵力的那一瞬间,自己也是知道这重反噬作用的。
九歌那处没有声音传出。
空上君真想这一瞬间就转身离开,因为这个女人已经将他的自尊与骄傲践踏得体无完肤。
可是怎么办呢,他就是走不开,就是想见她一面确认她的情况如何
“你可以同我置气,但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不能不管”
可能是太爱这个女人,所以连她肚子里那属于的魔君的孩子他都会一并关心。
但九歌还是没有回答他一句话。
房内又陷入良久的沉默之中。
沉默过后,空上君转身欲离开,“你应该是不想看见我,我就先离开了,你好自为之。”
但,脚步方踏出一步空上君立马眉头一皱,忽而意识到不对劲两步便跨去九歌身侧。
“你”
空上君见到的九歌已然昏迷不醒,靠在暗处的墙角安静地闭着眼。
被端端放在膝上的双手手腕处有两道刀印!九歌一袭素白的衣裳已经被刺眼的红染得不像样子!
只是因为她待在暗处所以空上君就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吗?因为他自己身上的酒味太浓所以就没有发现屋子里的血腥味吗?
还是说,现在的空上君,比起关心九歌,想的更多的是不择手段留她在身边,占有她?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九歌,你当真可以为了他不要命?”透过九歌所在的位置空上君能清楚看见天际的一切变化
所以,九歌是在看见了魔界的红光不敌天界的白光后才毅然决然选择去跟随魔君和魔界的么?
空上君立即使着灵力护住九歌的心脉,用自己的血换给她,只是为了保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平安。
九歌能为令幽做到这一步,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可是他绝对不会再将九歌送回魔界!绝对不会!
在稳住九歌的心脉后,空山君的视线再次投向天际。
红光已退,天际的尽头是一派清明之景。
所以,魔界是败了吧。
可是在这一刻,空上君竟希望令幽没有死。如此的话,被困在九方天的九歌好歹还有个活下去的信念。
总归,空上君是绝对不会让她死!
三日后,九歌终于醒了来。
空上君一直守在她身侧,而她醒来后看见了空上君亦是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甚至没有问上一句魔界现下的状况是何。
或许,九歌已经不相信空上君了,所以连这样简单的一句话都不愿意问他。
“醒了就好,你好好休息。”
见九歌醒来时的空洞眼眸,空上君很识相起身欲离。
九歌她,连问一句为什么要救她的话都没说更别说是看空上君一眼。
现在她在想什么呢,会是魔界,还是魔君?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继续想着怎么去死?
空上君走出三步又停住,却是没有回身。
他在她房中静静地站了好一会,本想开口说些不许她再轻生这样的话,可是转念一想,他的“不许”对她而言或许没有任何意义。
话到嘴边还是被另一句话替代。
空上君告诉她,“魔界败了,但他没死。”
只一瞬时间,九歌那处传出一声轻微的啜泣。
她哭了是哭了么,为令幽而哭。
空上君深深一闭眼,迈步离开,再未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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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六章再见前缘
处于命轮之中的夙洛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自己与令九的第一世。
他依旧是九重二殿下,而第一世的令九却是魔君。
一切来得太快亦是去的太匆忙,看见了自己与令九的相识相知相爱到相离后,夙洛脑中一下混乱。
原来自己真的遇见过令九。
原来他一直挂在腰间的两把玉剑是令九赠与他之物。
原来自己记忆中的那个身影是令九。
原来他曾与令九互相爱得那么深沉,那么不悔。
此时夙洛只想快些去到自己设下结界将令九围住的那个地方。
他一直奇怪于自己对令九莫名的情愫,原来这一切早在百年前便已注定好。他与令九,早有前缘。
而就在夙洛企图从这层命轮中抽身去寻令九之际,下一重命轮却一下袭来将夙洛再次卷入。
难道说他与令九的前缘不仅仅只有一世么?他还遇见过令九一次是不是?
夙洛一边抵抗着命轮不由分说就将他卷入的力量,一面极尽思索他与令九的另一番前缘究竟是什么。
可是夙洛什么都想不起来。但他终究还是想知道的。
于是夙洛放弃抵抗,命轮一下将他带入两百年前。
这次他会看见什么?
还是令九么?
第二世。
是空上君。夙洛看见的第一个人是空上君。
九天司命府内,穿着一袭白袍的空上君与黑衣遮体的九天司命皆是一脸严肃的模样,相对而坐。
桌边的小鬼们弓着身子,连个大气都不敢喘出来。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约莫一刻钟后,空上君先开了口,是用那种极度认真的口吻:“九天司命是连这点忙都不愿帮我了?”
对面的九天司命却更显为难,这空上君要他帮的何止是“这点忙”?
九天司命一方面不敢得罪空上君,但另一方面又不可泄露此事一星半点,着实也是为难至极。
九天司命思忖半瞬才开口:“空上君这可叫我为难了,九天司命府虽然是”
“既然是记录着所有往生魂魄的去向的地方”空上君十分霸气打断九天司命的话,凝了眼神仔细瞅他,再道:“为什么连帮我查一个魂魄的去向都这么困难?”
空上君此番来九天司命府乃是为了夙洛那小子而来。而空上君要打探的魂魄下落正是第一世身为魔君的令九的魂魄。
夙洛那小子在亲手将令九最后一缕魂魄投入东海水域之后便被送去了蛮荒。
虽然空上君明白只要夙洛在蛮荒待上个几十几百年,蛮荒固有的力量定会将他对令九的全部执念擦拭得一干二净,但他还是想打探出令九的魂魄的去向。
即便是投了胎,他也想知道是在凡间的哪户人家。
可九天司命却言:“空上君莫要生气,不是我不愿意帮这个忙,而是空上君要追查的魂魄实则是有难度”
“就是因为那是魔君的魂魄?”空上君嗤笑一声:“天界胸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我竟不晓得你还要同一个已死之人较劲。不过是重身份罢了,有什么好追究的。”
空上君满脸的不屑,总之今日他不打探到令九魂魄的下落是绝对不会离开九天司命府一步的。
就当作是他空上君仗着自己地位高在摆谱好了。
九天司命还是一脸的为难样,“空上君严重了。”
“那你说说是什么原因?”空上君接话接得极快,就是不给九天司命任何编造谎话的机会。
九天司命明显一叹,终于道出真相:“不是我不愿意帮空上君这个忙,而是空上君有所不知。”
九天司命屏退两旁的小鬼,又经过一番纠结犹豫后终于再开口:“此话说出来,便全是我九天司命府无能失责”
“你且放一千万个心,今日我听见的绝不会向外透露任何一字。”
得了空上君的保证,九天司命终于开始步入正题。
九天司命道:“其实那魔君魂魄的去向,九天司命府也一无所知。”
空上君一脸不相信的模样,握杯的手再用力几分:“骗人的这套,我不吃。”
“是真的!”九天司命忙道:“九天司命府花费了多年时间去寻找魔君散落的魂魄,但却是一无所获。”
见九天司命的认真模样,空上君终于也竖起耳朵来仔细听听。
“当初夙洛二殿下拼命护着魔君的魂魄,虽
然大部分魂魄已经被天界夺回,但却还有一缕遗失的魂魄不知去向。”
“你的意思是,缺了这缕魂魄,魔君就投不了胎转不了世了?”空上君问:“可转世一说并不需要全数魂魄才是吧?”
九天司命道:“虽然是这样,转世的确不需要全部的魂魄,但魂魄不全之人并不归九天司命府管”
听到这,空上君有些不高兴了。
然九天司命甚是不识趣接着说完:“所以说,魔君究竟转世去了哪里,我是完全不知道。或者,也有可能是那缕遗失的魂魄已然先一步转世,可是转世成了哪界中人,九天司命府依旧不知道。”
空上君汗颜,所以说,他就是在这同九天司命白白耗了这么久
见空上君的神色不是大好,九天司命担心空上君反悔先前说的不会透露半句此番对话之言,遂鼓起勇气再开了口:“天帝交代,魔君的魂魄没有收集之前不许向任何人透露此事,尤其是二殿下还有二殿下的好友,空上君您”
听到这,空上君一挑眉。原来天帝也在费心寻找令九转世的踪迹,倒是个老狐狸。
不过也对,若是天帝没点小心思,又是如何能坐上天帝这个位置的呢。
空上君却是一笑:“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
九天司命连忙应声。
音落空上君便起身,九天司命跟着一道站起来。
“对了,今日我来九天司命府的事情也没必要传出去。”
“是,是。”九天司命应声。
说完空上君便离开了。听九天司命的意思,就是说被天界掌握在手中的令九魂魄尚未转世,也就是说,被夙洛投入东海之中的那一缕魂魄倒是有可能转世再次出现在六界之中。
“呵,倒是有趣。”空上君驭云在空中,忽而想起上回去蛮荒见夙洛时,那家伙已经将令九忘了不少,此番去见他,或许都没有必要再提起这个人了吧。
蛮荒果真是个磨人的地方。
夙洛爱令九爱得那样深,不过转眼两百年,令九这个人对夙洛来说就已经是无足轻重了。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当初夙洛知道身处蛮荒会使他渐渐淡忘令九这个人,他还会毫不反抗就被天帝关入蛮荒么
这样一想,再落脚时已至蛮荒。
“哟,日子过得还是很无趣呐!”空上君一见夙洛立马展了笑。
夙洛的眼神有些空洞,见到空上君时有一瞬间地愣住。
空上君瞧他一眼就问:“怎么,见到我像见到鬼了?”
“那倒不至于。”夙洛笑开:“只是在见到你时想问些什么,可突然之间就忘记了自己想问的是什么。”
夙洛自嘲:“估摸着我是在蛮荒被关糊涂了。”
现在的夙洛记得的是,自己因执行任务不利而连累人间受害所以才被天帝关在蛮荒,至今已有两百年。
空上君很清楚夙洛想问的是什么,但既然他记不得了,空上君也就不提起了,只惬意出言:“不过你也不用着急,约莫就是这几日你就能出来了。”
“已经过了两百年了呐”夙洛忽而感叹一句。
“怎么,是觉得日子快了还是慢了?”空上君背着身子倚靠在结界处同夙洛说话。
“一晃眼而已。”
对于永生的他们而言,两百年确实不长。
空上君一笑,忽然想起些什么再开口:“听说,不日有贵人来接你出蛮荒。”
空上君语中含笑,分明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夙洛好奇,直接问:“是谁?来蛮荒这种地方接我,怕是有所图吧。”
“你这回倒是很聪明。”空上君转过身来,“不过,这种话就不必在客人面前说了,二殿下。”
夙洛走近结界,眼中深意十足:“你既然知晓有贵人要来接我,何不先替我推掉?你也知道,我不喜生人,尤其是有所图的生人。”
空上君一下笑开:“我说二殿下,要是能推掉我会放他们过来?”
“哦”夙洛一挑眉:“那想必真的是大人物了。”
“是谁?”夙洛再问。
空上君一本正经回答他,“东海龙王。”
“那确实是个大人物。”
“你急什么,还没说完呢。”空上君续道:“还有东海龙王的掌上明珠,冰夷殿下。”
空上君再道:“据说,这是个大美人。”
夙洛笑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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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七章蛮荒迎人
空上君来探望夙洛三日后,两位大人物果然如期而至。
空上君今日未来,毕竟是大人物同夙洛套近乎的日子,他实在是不好来打扰。
而传说中的那位东海龙王,今日亦是未有现身。
蛮荒结界已开,于是乎站在夙洛面前的只有穿着一袭水蓝长裳的冰夷殿下。空上君口中的大美人。
夙洛一见,着实是个大美人。
冰夷站在离结界有些距离的地方,看起来是一副不想靠近蛮荒的模样。其实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娇生惯养的东海殿下,要不是被东海龙王强行拉上,怕是永生永世都不会踏入蛮荒一步。
至少在外人眼中,都是这么看待这位东海的美人殿下的。
夙洛还站在结界里面那处,直到外头的冰夷先开口:“东海冰夷,恭迎二殿下回界。”
夙洛微微一笑算是礼仪。
两百年了,他终于可以离开蛮荒了。
而夙洛在蛮荒的两百年间似乎忘记了很多事情,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即便是到了今时今日他心中还是留有疙瘩。
只是因为再想不起来那件事了,所以也就不加以深究而已。
夙洛渐渐走近冰夷,视线略微扫过她那处一瞬便径直向前而去,并没有开口同她说话。
此番东海龙王将他的掌上明珠送来蛮荒这个鬼地方,若是无所图,总归夙洛是不相信。
虽然夙洛被困在蛮荒两百年,六界眼下是个什么情形他不清楚,但东海龙王这个老狐狸的心思他还是能摸清一二。
东海在天帝登基之前便助父神一道平定六界,与上古的九歌一族同为天界一统六界之功臣。但近年来东海似有要谋反天界之嫌,遂东海的权利亦是被天帝消弱不少。
当然,这些有关六界局势的事情都是空上君每每来看他时同他提起的。
用空上君的话说就是,他可不想堂堂九重二殿下在蛮荒被关两百年就变成了一无所知的傻子,且天界都晓得他二殿下是空上君的朋友,说出去多给他丢面子
虽然这个理由不怎么样,但夙洛接受。
要不是空上君每次来看他都向他提及一些六界之事,只怕现在夙洛真成了一无所知的傻子殿下了。
而正是因为东海的权利被天帝设下限制,所以东海龙王才会想出另一个招数来重夺权利。
巴结夙洛。
当然,东海龙王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的。偏偏龙王膝下有个绝世无双的美人女儿,那这巴结夙洛一事自然还是得要女人来做。
东海龙王这么做,不过是变了个法子来抢夺权利而已。
眼下天界之中并无动荡,若是不出意外,夙洛继位成为下一任天帝是大势所趋,而东海龙王只要将自己的女儿推上帝后的位置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想清楚了这一层,夙洛不觉心底发笑。
堂堂东海龙王竟还要耍手段靠女儿来谋取权利地位,着实让人好生取笑。
夙洛才走出结界界限数步,就被身后的冰夷喊住。
冰夷道:“二殿下,若是驭云,是不是会快些?”
夙洛猛然脚步一怔。坏了,在蛮荒待了两百年他还真忘了自己可以驭云而行倒是叫这个仙龄不大却打着鬼心思的东海殿下见笑了。
“也,也好。”夙洛有些尴尬,最后吐出这三个字来。
后头的冰夷却似笑非笑,先夙洛一步唤来了火烧云,“二殿下先请。”
这个冰夷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恭恭敬敬的,课当中语气却一点都不像是在巴结夙洛。
夙洛瞅她一眼,她却没有看他。
冰夷面上虽是一副十分端庄的浅笑模样,但眼神却丝毫无光。夙洛只瞅了她一眼便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夙洛不禁想,或许这个冰夷殿下也不甚情愿来巴结他。
火烧云上,两人没有视线交流亦是没有话语交流。
沉默良久之后,还是冰夷先开口打破死寂。她话语浅浅显得十分端庄:“二殿下,二殿下久居蛮荒,不若先随小仙去东海了解一番六界局势再回九重天如何?”
“无妨。”夙洛很快回答。
前一瞬他还在想着冰夷或许不是真心想来巴结他的,后一瞬冰夷这句话就完全将夙洛的想法拉回最初的。
终究还是来巴结他的。夙洛也真是不知道不过就是一个天帝之位而已,为何会引得如此之多的人想来争夺?
权力,仙术,在九重之上就真的这么重要?
这一次,夙洛还真想看看东海龙王
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但,冰夷这个女人的行为他却是还未摸透。就在夙洛音落半瞬之后冰夷又开口:“有件事情,小仙认为,二殿下有权利知道。”
夙洛象征性一问:“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冰夷唇边的笑容始终挂在那,似乎这笑只是一种礼仪而不是一种情绪。
“此番来蛮荒迎接二殿下并不是出自小仙的本意。”冰夷瞧着夙洛,再平淡不过道出这番话。
夙洛却是一怔,没想到她会说实话。
冰夷续道:“在二殿下被困于蛮荒的两百年间,东海的势力一日不如一日,而小仙的龙王父君却不甘心于此。所以才会让小仙趁着二殿下出蛮荒这个机会来巴结二殿下,博得二殿下的欢喜,或许还能成为帝后。”
冰夷道完,夙洛瞅了她好一瞬才浅浅开口:“你把实话都告诉了我,龙王那边你打算怎么交差?还有,我这边,你的任务又要怎么完成?”
其实夙洛这会还真有些佩服面前的这个女人,她的胆量确实不小。
冰夷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即道:“小仙将实话道出,若是二殿下要施以惩戒小仙不会有一句怨言,只是希望二殿下不要将罪责迁怒至小仙父君身上”
“我有说要惩戒你么?”夙洛突然出言将她的话截断,定睛瞧她:“你的胆量倒是不小。”
“小仙知罪,还有一事斗胆求情二殿下帮忙!”冰夷的语气忽然加重几分。
也罢,总归夙洛也是无聊,不如听听:“你说。”
冰夷开口:“还请二殿下先行配合小仙,回东海之际不要表现得太过厌恶小仙”
冰夷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小,又引得夙洛发笑:“我又什么时候说过厌恶你了?你就这么敏感?”
“二殿下恕罪,东海之中有小仙父君布下的眼线,若是小仙取不到二殿下的欢心,届时恐怕”
“不是听说东海龙王最宠爱你这个掌上明珠了么?”夙洛已经是第三次打断冰夷的话。
冰夷还想说些什么,夙洛已然抢在她前头站去了驭云的位置。
夙洛加快前往东海的速度,侧首望她一眼,开口:“我欣赏有胆量的人,放心,去了东海,我不会让你难做。”
一个时辰后,夙洛与冰夷落脚东海宫殿。
虽说近几年东海在天界不得势,但这东海宫殿倒是建造得有模有样。
夙洛此刻正在大堂候着,冰夷说是要去店内暂且处理些事情。
大堂之内,只有一株特异的植物吸引住了夙洛视线。
透过无数奇珍异宝,夙洛看见的是在角落里的一株莲花。大堂之中植株无数,莲花更是不少,但这一株却是与众不同。
说它是小白莲,可花瓣之上又偏偏多出了几条不起眼的红色条纹,倒叫夙洛一下叫不出这是何种花类了。
感觉到有人靠近,这株莲花还顺势再往角落里挪挪身子。
夙洛看在眼里,这约莫就是一朵仰仗着东海灵水企图修炼成精的花精灵吧。
那朵白莲默默往墙角挪上一步,夙洛就顺势跨出一大步,他甚至还能观察到那株莲花的花瓣在隐约颤抖。
呵,是怕他吗?
于是夙洛很识相不再靠近,停了脚步之后一直凝着目光盯着这株莲花看,这倒让那株莲花更加不自在,花瓣颤抖的频率一下加快引得夙洛扯开一抹笑。
“不用怕,我不会动你。”为安这株莲花的心,夙洛小声开口。
但那莲花却没有因为他这一句话而停止颤抖,夙洛又瞧了它好些时候,还以为它会开口说话,但却是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可能这还是朵刚刚修成花身的精灵吧。
约莫半响过后,那株莲花的动静总算小了下来。夙洛伸手想触碰一瞬它的花瓣,身后却忽然传来冰夷的声音:“二殿下?”
夙洛回身,很好地将那株莲花挡在身后。
但,这株莲花本来就是冰夷的,莲花在哪个位置冰夷自然很清楚。
遂冰夷浅笑开口:“二殿下在逗小仙的莲花玩?”
夙洛微惊:“原来这朵莲花是你养的,难怪要与其余的莲花不同。”
东海殿下的东西嘛,总归是要比其他人的东西好上数倍。
冰夷眼眸流转一瞬,也走近那株莲花几步,端了它在手,向着夙洛浅笑开口:“二殿下若是喜欢这株莲花,小仙便将此送做二殿下,权当做见面礼了。”
夙洛一笑,方欲伸手去接却又察觉到莲花微不可察一颤,右手悬在半空一瞬随即被收回。
夙洛浅浅开口:“不必了,你养着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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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八章同上九重
夙洛收回手,浅浅开口:“不必了,你养着便好。”
冰夷的神情却一下变得不甚自然,尴尬收回手,将莲花放回原处又听见夙洛开口:“若是我想逗它了,再来东海便是。”
这一句话说的倒是让冰夷一惊,但她还是维持着面上的平静端庄,开口:“东海的大门随时都为二殿下敞开。”
“来人。”冰夷唤一声身旁的仙侍:“带二殿下去客房沐浴更衣。”
夙洛离开大堂前还向那株莲花投去一瞬视线。或是那株莲花正巧也在看着夙洛,当即又是一颤,全然被夙洛看在眼里。
客房之中。
夙洛坐在茶几前,微泯一口泡好的茶,发尾还有些湿润耷拉在背上。
他忽然浅浅开口:“都跟到这来了还不打算出来?”
“在蛮荒关了两百年,本事倒是一点都没小嘛。”
来人是空上君,夙洛一出言,空上君便消了隐身结界随即现身。
见夙洛在喝好茶,空上君也立即自酌一杯抿一口,还不忘赞叹一番:“好茶,真是好茶!”
“你来做什么?”夙洛搁下茶杯浅浅发问。
“做什么当然是看看你同大人物相处得怎么样呗。”空上君白夙洛一眼。
夙洛一本正经开口问他:“那你看到了?”
空上君极其随意“嗯”一声。
夙洛再言:“那就回去吧。”
“噗嗤”一声,空上君将嘴中的茶水全数喷出,气急败坏:“好心好意来看看你,你就是这么不识趣的家伙?”
“我识不识趣你应该最清楚,总归你我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夙洛倒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随意得很。
空上君咳一声,不同夙洛这种小屁孩计较,再开口:“这次来东海,发现什么异常没有?”
空上君这么一提,有件事还真不能不说。
此番夙洛一口答应跟冰夷来东海不全是为了顺冰夷的意思不让她为难,其实夙洛同空上君早就计划好了这趟东海之行。
夙洛已知东海龙王有意放出冰夷巴结他,他何不将计就计,彻底看看东海龙王的狐狸尾巴究竟有多长,此番来他东海也算是摸清门路。
而夙洛没想到的是,冰夷会先提出来东海一事,这虽然省去了夙洛不少心思但却也奇怪于冰夷将全部实情告知于他一事。
见夙洛一下陷入沉思状态,空上君问他:“在想些什么东西,这么出神?”
夙洛这才提眸瞧一眼空上君,却是说:“没什么。”
夙洛没有将冰夷告知他实情一事告诉空上君。
“不过”夙洛忽然想起些什么,再言:“你知不知道哪种莲花的白瓣上会染有红色?”
空上君莫名其妙:“什么什么?你见着一株这样的莲花了?”
见空上君那副比自己还疑惑的模样,夙洛端了茶杯撤开视线,淡淡开口:“算了。”
空上君却一下站起来:“算什么算了,你是觉着我不懂么?”
空上君生平最不爽的两件事就是一是遭受到他人的挑衅,二是别人的话说到一半就不说。就像夙洛现在这样。
夙洛微微一笑:“你不知道,我也不必多说了。”
“你这小子倒是长能耐了是吧!”空上君的语调一下拔高不少,夙洛还得示意他说话声音小点。
于是空上君四下瞅一眼,略微降低几分语调再言:“我这会还偏生要弄清楚那莲花是怎么回事了,你就等着吧!”
音落,空上君便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夙洛抿一口茶,自言自语:“究竟是在哪见过这朵莲花”
“二殿下。”门外忽然响起三声敲门声,出声的是冰夷。
夙洛起身开门,冰夷已经准备就绪,只待夙洛出声便可同上九重。
“二殿下此番归去九重,天界众仙定是翘首期盼。”出了东海,火烧云上,冰夷开口。
夙洛在前方驭云,只附和两句:“或许。”
冰夷这会却好似很想同夙洛说话,仔细听他说的每一句话然后发问:“或许?二殿下为何要这么说?”
九重天上多的是想夺去天帝之位的“能人贤士”,此番夙洛回来不是明摆着将他们的天帝梦给粉碎了么
心里是想得很清楚,但夙洛嘴上却没回答。
不一会儿便至天界九重天。
 
;今日是夙洛重回九重的大日子,四海八荒的仙人都赶着过来巴结这位日后要继承天帝之位的二殿下,夙洛本人乃是对这些事情再嗤之以鼻不过。
夙洛已至,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冰夷去到东海龙王那侧。
不出一会空上君也至九重云霄殿,一眼便看见夙洛,坐去他那侧。
“动作这么快?”空山君凑近嗅一嗅夙洛杯中的醉里清,再开口:“我还以为你会同那位美人在东海耗上几天再回九重的。”
“这么见不得我早些回天?”夙洛清浅开口,饮下一口醉里清,眼中深意十足:“空上君莫不是也要来争一争这天帝之位?”
“若我真的要同你争,你觉得你的胜算有多大?”空上君却笑,顺着夙洛的话说。
夙洛也实话实说:“没有胜算。”
是的,若是空上君真的有意抢夺天帝之位,夙洛的胜算连一成都不到。
“你倒是说出了实话。”
空上君含笑而语,话音才落,天帝那边便有声音传出:“今日是我天界二殿下夙洛斩除蛮荒困兽归来的大好日子,众仙家们应当贺我天界永世安宁,庇护六界!”
“天界安宁,庇护六界!”
天帝语毕便有不少仙家跟着同说起来,一侧的夙洛却是一笑。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是去蛮荒斩杀困兽的了?而当年他因执行任务不利被关去蛮荒当作惩戒一事说到底也只有九重天上的几位上神知道,且这些上神如今大多数都去了西天修行佛理,每个千百年估计是不会回来。
所以面对这群不知内情的仙家们,天帝的谎言自然是信手拈来。
瞧夙洛拿一脸不屑的模样,尽管空上君知晓当年他被送入蛮荒的真正原因,此时此刻,也是断然不会再提起一丝一毫。
只是,空上君却始终没有放弃寻找令九转世的魂魄。
云霄殿内的众仙吃吃喝喝,相聊甚畅,夙洛却端了一杯醉里清独立在云霄殿外的偏处。
“二殿下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不出一会,冰夷却寻了来。她亦是端了被醉里清站在夙洛身后。
夙洛回首一瞬,将杯中的醉里清一饮而尽后才浅浅开口:“今日是整个九重天恭迎我回界的大日子,我有什么闷酒可喝的?”
冰夷一笑:“是啊,这是二殿下回界的大日子,二殿下有什么闷酒好喝的?”
她分明是看出来夙洛不高兴,已然确定他就是在喝闷酒了才会说出这番话。
夙洛转身,定睛瞧了冰夷好一会,却是冰夷先开了口:“怎么,难道是小仙猜错了?”
夙洛微微眯眼,冰夷毫不避讳与他对视。
他开口:“猜?”才吐出一个字,夙洛唇角已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那我倒想知道,有什么是你猜不准的?”
“这么说来,二殿下的确是在喝闷酒了。”冰夷避开他的问话,同他打哈哈。
夙洛撤走视线一分,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容易的角色,“东海的殿下,果然很聪明,同东海龙王一样。”
“二殿下何必要这么说话”夙洛话语一毕冰夷却有些不高兴,语气也跟着低沉了几分。
夙洛莫名其妙,这个女人的各种情绪他都弄不明白。
冰夷垂首半分,殿外偏处有一瞬间的沉默。沉默过后冰夷沉着声音开口:“是小仙失礼了,告退。”
“哎”
言语一毕冰夷微一行礼便屏退下去,夙洛连那个“哎”字的音还没发全,冰夷便不见了人影。
此时空上君却又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拍着手掌讪笑两声:“你这小子怎么这么没长进呐,还惹女人生气。”
夙洛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这还不明显,大美人不想跟龙王老头扯去一块。”空上君啧啧嘴,瞧着冰夷离开的方向。
“为什么?”夙洛随即脱口而出。
“你还当真不开窍呐!”空上君一下拔高音调:“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原因。”
“哦”夙洛眉尾一挑,饶有兴趣:“说来听听。”
空上君咳一声续道:“女人嘛,不愿意同自己的老爹扯上关系无非是两种情况,一假一真。”
“真的就是说,或许那位美人是真的看不惯龙王老头的做法,不想被扯上龙王的事。而假的就是说美人在装,博我们的万人迷,二殿下的信任。”
空上君说着还瞥一眼夙洛,再开口:“呐,我们的二殿下,你觉得大美人是属于哪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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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章小住东海
话说,这是夙洛来东海小住的第一日。
东海龙王出行还未归,由此夙洛心中也是舒坦了不少。至少不用同那个冠冕堂皇的龙王老狐狸打哈哈了。
东海的待客礼仪极好,夙洛觉着这比自己在九重天上的日子还要惬意得多。
且,毕竟上回夙洛来东海时看见的那株莲花还在,此番夙洛再来,对那莲花的兴致可是依旧不减丝毫。
这不,夙洛一无聊便去莲花那边逗逗她。
对了,自上回这朵显眼的莲花放在龙宫大殿内被夙洛发现后,不知怎地就被挪了位置,现下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水池里养着。
冰夷为什么将这株莲花移位的原因夙洛不知,而他为何又能鬼使神差地准确找到这朵莲花的位置,他更是不知。
不过,好在看见了莲花,夙洛一下笑开。
“你怎么被挪位了?是最近表现不好?”夙洛一边浅浅开口,一边向着前方角落里的小水池而去。
池水里的莲花甚多,但夙洛还是一眼就将那朵颜色奇异的莲花认出来。
只不过,这次一见,莲花花瓣上的红色似乎退去了不少。
夙洛再走近些,瞧了池子里的莲花许久,原是这一众莲花都在午睡。但夙洛又想到什么随即自嘲一笑,即便这朵莲花没有午睡,可它还没有修炼到足够开口同他说话的地步吧
夙洛竟有一瞬间在期待着这株莲花会开口回答他的问题。
虽莲花们都在午睡,但夙洛却是坐在池子周边瞧了它们一个中午。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只瞧着花瓣带有红色印记的那株莲花。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终于,四个时辰后,池子中醒来一朵莲花却不是夙洛一直盯着瞧的那株。
那株醒来的莲花见池子边上坐了一个人立马往后方游去几步,但夙洛根本就没有关注它究竟做出了何种反应。
那株醒来的莲花见池子边上的夙洛没有任何反应,心下一想,或许这不是要来采走它们的人,于是一时好奇又往前游了几步,回到最初的位置。
这一回,夙洛倒是出其不意往它那头瞧上一眼。
就是这一眼,那朵莲花简直要晕死在这简陋的池子当中。
此时那株莲花心中想的是,怎么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神仙!
好吧,虽说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男神仙。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捏着声音开口:“小花,小花名为白莲,不知这位仙人的名号是什么?”
说完,这朵莲花还带上几份扭捏的姿态,甚是娇羞。
看它那样子就是不知道它面前这位这么好看的神仙究竟是谁。
但,夙洛此时的关注点不在于这朵莲花是多么多么的娇羞,而是在于,为什么它会说话?
于是夙洛的视线一下子转向了这朵莲花,盯着它瞧了许久之后,莲花花瓣上的红晕一时比一时深。
那莲花终于忍不住再娇羞无比开口:“仙人看什么呀仙人还没告诉小花,仙人的名号是什么呢?”
“你怎么会说话?”那莲花的尾音还未完全落完,夙洛便开口问她,眼神真挚,口吻亦是真挚。
好吧,那莲花瞧夙洛这一脸的认真却仍旧是帅破天穹的脸,差点又犯花痴晕过去。
莲花回话:“仙人说的是哪里话,小花是这里的莲花主,自然是会说话的。”
娇羞无比,娇羞无比呐!这个莲花主当得也真是贴切十分!
夙洛还是保持着一脸认真模样,问上一句:“莲花主?那是什么?”
“回上仙的话,莲花主莲花主,顾名思义就是莲花的主人啦!”那莲花回话倒是回得格外雀跃。
“那其余的莲花会说话么?”
夙洛问了个白痴问题,明明知道上回看见的奇异莲花不会说话了
可那莲花主却说:“现在这池子里只有小花我能开口说话,不过”
“不过什么?”夙洛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心急,一下抢着打断了莲花主的话。
可那莲花主也不知是会错了什么意,竟又开始扭捏起来,依旧是娇羞无比开口:“这池子里的莲花修行的都十分勤快,约莫再过些时日就能开口说话了。”
“喏”莲花主的枝叶顿时指向不远处还在睡梦中的那株奇异莲花,夙洛的视线随之而去心中却是莫名一紧。
那莲花主再开口:“最里边的那朵莲花修行得最为勤快,成日没日没夜地修行,凡是遇上冰夷殿下出海之时都会死乞白赖得挪去冰夷殿下脚下
,也是冰夷殿下心慈,每每都带上她一道前去,所以说那朵小莲花可是我们这池子里学问最高,见识最广的莲花了呢!”
咽一番口水后,莲花主再道:“也就是因为那小莲花太不要命得修炼了,这几日这身子也终于是垮下来了,现在睡着喊都喊不醒唉,我们莲花的命本来就不硬,还真怕她出点什么事毕竟在一个池子里生活了这么久,多少都有感情了”
见夙洛听得很认真,那莲花主倒是讲得十分起劲:“还有啊,也就是那株小莲花不会说话是个遗憾,否则小花我定要问问她这么勤加修炼要上到天界的原由究竟是什么”
“上到天界?”夙洛发问,难不成精灵花草们拼命修炼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上到九重天这个原因?
莲花主解释:“上仙这就不知道了吧。像我们这些无依无靠,没有主子也没有灵力的花花草草,勤加修炼上到天界是唯一的出路!”
“就算是不能像仙人这样风风光光有个人形,但总归不会任人宰割。可,不管我们这些花草怎么修行,最终也只能去到天界之中的一重天,根本看不到九重天是个什么样子”
夙洛竟不知道原来精灵花草们是这般向往他一直不甚喜欢的九重天界。
此时,夙洛又不觉将目光投向还在睡觉的奇异莲花身上。莲花主说她是最勤奋的那一个,还说可能这株莲花是十分想上到天界,哪怕只是一重天
可是,为什么?
一小会的出神后,就在那莲花主又要开口说话之际,池中已有多数莲花醒了来。
看见夙洛一脸认真又带着几分严肃地站在池子边上时立马纷纷后退数步,激起不少水花,但随后又都学了莲花主再向前几步。
在看清夙洛的长相后,一大批莲花犯花痴晕了过去,又激起一大片水花,最终还是吵醒了那朵奇异莲花。
好吧,那朵奇异莲花看见夙洛的第一秒也同其与莲花一样,巴不得将自己藏在池子的石头里面,不让夙洛看见
但,这奇异莲花却自制力颇强,没有犯花痴亦是没有不争气地晕过去。
夙洛的视线一下被这朵奇异莲花抓住,连面部表情都柔和了不少,开口同她说话:“醒了,可还记得我?”
此话一出,莲花主那边是狠狠咬呀一番,心想这样好看的脸这样温柔的语气为什么不是朝着她
而奇异莲花这边不觉就是一个激灵泛起,思绪一下被扯回到第一次看见夙洛的时候。
也就是不久之前,在东海大殿大堂之中,夙洛眼睛转都不转一下直直盯着她瞧,倒是吓得她冷汗与颤抖并存。
奇异莲花动了动花瓣,示意夙洛她还记得。
夙洛一下笑开,直接在池子边上的石头坐下,开口又道:“你怎么被移到这里来了,是犯错了?”
夙洛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又忘了这奇异莲花不会说话的事实了,遂换了个说话的方式,再开口:“这样吧,若是你犯错了就摇摇花瓣,若是没犯错,就保持不动。”
此话一出,莲花主那边又是狠狠吸一口气。
若是自己有牙齿,莲花主真想将自己的牙一并咬碎!她的俊神仙呐!
夙洛说完,那奇异莲花的姿态甚好,保持不动。
明明是一朵好看的莲花在摆着一个优雅的姿势,怎么在夙洛看来就十分好笑了,他甚是没有顾及笑出声来,顿时暖化一众莲花们的心。
于是乎,那些方才从上一阵晕倒中苏醒过来的莲花们,这一次又毫无抵抗力得晕倒了
“原来你还是朵认真的莲花。”夙洛含笑而语。
莲花主骤时插话:“是啊是啊,上仙大人,这朵小莲花最认真了。”
然而夙洛并没有搭理莲花主,只再同奇异莲花道:“你想上九重天?”
“不是九重天,上仙大人,是一重天。”莲花主又插嘴:“像我们这种花草精灵是断然上不了九重天的。”
然夙洛还是不搭理莲花主,再同奇异莲花道:“若是你想去,就摇摇花瓣。若是不想去,便不要动。”
半瞬之后,夙洛又再次笑开。
他清浅开口:“原来你的野心抱负也不小嘛。”
方才奇异莲花给的回复是摇摇花瓣。
她想上天界,不止是一重天,更想去到九重天界。
至于原因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总归这朵奇异莲花没有任何记忆,也记不得任何人。
只是心中一直怀着这个要上到九重天界的执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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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一章奇异莲花
“要是我说,我可以带你上到九重天界,你跟不跟我走?”
夙洛再问,言语之中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这可急坏了一旁看戏的莲花主,连忙再插嘴:“那个,上仙大人,小花有话要说”
“你想去不去?”夙洛照旧无视莲花主的插嘴,截断了她的话又问奇异莲花。
“若是想去,便”
“上仙大人!”莲花主鼓起勇气打断夙洛的话,在夙洛将视线移去她那方时莲花主的声音又骤时小了下来:“那个,小花想说的是,这池子里的莲花们都是东海之物,没有任何一朵花敢不经殿下允许便出去的”
“后果是什么?”夙洛收敛起方才同奇异莲花说话的温柔,有些冷淡问莲花主。
莲花主却没察觉到这重冷淡,欢呼雀跃就回答夙洛的话:“后果很严重,被抽去精元,从此以后连花草都没得做,这就是东海中人的宿命。总之冰夷殿下是这么告诉我们的。”
夙洛略有所思,余光却看见那株奇异莲花向着自己的方向游来几分。
他唇角一勾弯腰几分,清浅开口:“怎么,即便是这样你还一门心思想上天界?”
那边的莲花主只恨自己没有脚,要不然就要狠狠跺跺,连忙开口:“上仙大人这可使不得啊,上仙大人本意虽好,但这不就是要了那朵小莲花的命嘛东海是不会放过她的”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夙洛又是冷冷对那莲花主开口:“这件事情我自会想办法,况且我也没说现在就要将她带走。”
“二殿下想带走什么?”不远处忽然传来冰夷温柔的声音。
夙洛这才回身一看,冰夷正缓缓踱步而来。她身后的仙侍提了不少佳肴好酒一道而来。
视线转向夙洛身后的池子那处,那株奇异莲花恰巧落入冰夷视线当中,她浅浅一笑再是开口:“二殿下当真很喜欢这株小莲花。”
夙洛也毫不避讳,随冰夷一道注目一眼奇异莲花随即开口:“不错,倒是一株十分新奇的小莲花。”
冰夷面上笑着,却好似有几分尴尬。
她堂堂东海殿下站在夙洛面前,竟还不如一株不会说话根本就没有灵力的小莲花强?
“上回我说不要这朵小白莲,让你好好养着,原来就是养在这里。”夙洛虽然将视线锁在奇异莲花身上,但话语却是对冰夷所说。
言语之中,颇有深意。
冰夷吩咐身后的仙侍先去前面的亭子里候着,自己走近夙洛几步也定睛打量了池子里的数众莲花好一会。
方才还说个不停的莲花主一见冰夷靠近立马就成了缩头乌龟,兀自装睡,一动不动。
夙洛与冰夷良久不语。冰夷瞧了好一会夙洛望着池子里的莲花浅笑的神情,最终一抬手,这个简陋无比的池子周遭便顿时被仙气萦绕不散,就连池子里的水也骤然变得清澈几分。
夙洛微微一挑眉,神情被冰夷全数捕捉。
待这场法术施完之后,冰夷微微平复呼吸,双手十分端庄交差放在小腹前,对着夙洛温柔开口:“这样,二殿下是不是满意一些了?”
冰夷此人的心计颇深,但又十分聪慧。单单是从夙洛一句简单的话中便能察觉出夙洛对她安置这些莲花的位置不满。但,又或许夙洛只是不满于她安置那株奇异莲花。
不过,冰夷却总能想到办法来补救一番。
既然夙洛不满意这个池子作为一众莲花的落脚点,那她便施法将其改造改造。冰夷相信,这位夙洛二殿下并非什么不通情理之人。
“若是二殿下不满意,小仙可以再”
“不必了。”夙洛走出一步打断冰夷的话:“这样就很好。”
冰夷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跟在夙洛身后前行两步再开口:“不如二殿下先请用餐?东海中的美酒佳肴虽然比不上九重天上的东西,但也算是图个新鲜吧。”
冰夷这张嘴倒是十分会说话。
夙洛才走出几步又回身瞧一眼池子里的奇异莲花,为何他竟觉着这朵莲花也在瞧着他?
“二殿下?”
见夙洛出神,冰夷出言一唤,夙洛却没有在意她先前说的吃饭一事,话题又被带回到莲花上,焦点还是在于那株奇异的莲花。
夙洛开口:“池子里的莲花,约莫有多长的寿命?”
一问再接一问:“这些莲花,是你从界下的百花阁中要来的?这株花瓣上带有红色印
记的莲花又是哪里来的?”
夙洛一下子问出这么多问题,冰夷一愣,随后唯一的反应只是附笑两声,装出一副温柔模样耐心回答夙洛的问题。
冰夷道:“池子里的莲花大部分是百花阁送来的,而那株花瓣上带有红色印记的莲花,生于东海,也算是与东海有缘。至于莲花们的寿命,理应是不过十年的。但这些都是些勤于修炼的花精灵,百年寿命应是不在话下。”
冰夷道完,尾音还未落夙洛又接着问:“生于东海?什么意思?”
东海从来都不是适合花草生长的地方。
冰夷端庄放置的手微微一紧,素来敏感的她也隐隐觉察到不对劲。东海的植株这么多,为何夙洛就偏偏对着一池子的莲花感兴趣了?且还是一朵有些奇怪的莲花
冰夷多疑,会将任何一件不起眼的事都多加揣测三分。
在她眼中,凡是能够吸引夙洛目光的人或者事,都可以称之为是她的威胁。
冰夷表现得十分温和,用她对待夙洛一贯的温柔语气开口:“就是说,这株莲花的精元是在东海生长出来的。至于其他,小仙也不甚清楚。只是一次偶然的发现,觉着这是一株奇异的花便带回来养着了。”
“二殿下,看来还是对这朵莲花很有兴趣嘛”冰夷试探性一说,然而话语却又被夙洛忽略掉。
夙洛只说自己想说的,浅浅开口:“听说东海之中的花草都不能被外人带出?否则便连花草都做不成了?”
这下冰夷的笑却有几分尴尬,夙洛这么说虽然没有问责的意思,但却显得她东海十分不讲情面,十分残酷的样子。
但就在冰夷想着说辞欲解释一番之际,夙洛又开口:“若真的是这样,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来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夙洛的语气十分浅淡,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
这倒是让冰夷捉摸不透了。
一直以来冰夷都是在猜测夙洛的心思,揣摩他的想法。但是到这一刻,夙洛却好像表现得不那么容易就让她猜到心思了。
但冰夷还是浅笑着回答:“办法还是有的,其实也很简单,只要在东海簿上除了这株生灵的存在便好。”
预感到夙洛接下来要说什么,冰夷首先开口:“若是二殿下钟意这株奇异莲花,小仙可将这株莲花的名字于东海簿上除去,让二殿下将其带上九重天界。”
夙洛一下转了视线瞧冰夷,话语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如此,也好。”
“九重天上甚是无趣,若是能带上一株奇异莲花回去,也是好的。”夙洛的语气一下轻快不少,应是心情十分舒畅吧。
冰夷那头却心中不甚畅快,思索了半瞬还是问了出来:“只是不知道,二殿下为何会执着于这一株莲花?”
夙洛一下凝了目光瞧着冰夷,冰夷也毫不避讳瞧回去,把接下来的话一并说出口:“毕竟东海里的花类甚多,而且这池子里的其余莲花也不比二殿下看中的那一朵差了去”
夙洛倒是不计较冰夷多问,随口就回答她:“或许是有缘。”
“有缘?”冰夷不解。
夙洛再道:“我一直都很相信缘分一说,第一眼看见这株奇异莲花就十分欢喜,或许这就是缘分。”
冰夷呵呵附笑两声,“那便再好不过了,二殿下就此将这株莲花带回,算是圆了小仙上回想将此送于二殿下当见面礼的心愿吧。”
冰夷音落,夙洛浅淡一笑,再将视线投向了奇异莲花那边。
那朵奇异小莲花一见夙洛与冰夷双双朝自己这边看来,一下子就紧张了几分,顺着池水慢慢往后挪去几步,似乎还有些瑟瑟发抖的模样。
夙洛看在眼里,不觉又是一笑。
冰夷再道:“二殿下,佳肴美酒已备好,还请二殿下移步凉亭。”
夙洛心不在焉应一声好。
凉亭之中,冰夷为夙洛斟上一杯醇香之酒,瞧了夙洛半响才下定决心开口:“不知二殿下喜欢些什么佳肴或是好酒?”
可夙洛却好像没有听见冰夷说的话,视线一直锁在不远处的池子那侧。
冰夷瞅见,提着酒壶的手一紧,最终放下。
夙洛此时开口,像是在与冰夷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六界之中的生灵,或许当真有相互感应这重说法。”
冰夷浅笑一瞬,亦是向着池子那处投去视线。
只是冰夷好奇,那株莲花,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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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二章莲花上界
东海。晚间。
冰夷在房内大发雷霆,将房内可视之物砸得一个不剩,吓得一旁的仙侍将脑袋垂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个。
“是什么人敢惹我的宝贝女儿生气?”
冰夷房内忽然传出一个威严不可抗拒的声音,大发雷霆的冰夷一下收手,甚至有些受到惊吓,神色极其不自然。
一旁的仙侍也都异口同声,战战兢兢喊一声:“见过龙王大人。”
“见过父君。”
随着仙侍们一齐垂首的动作,冰夷眼前展开一番虚幻之境。可想而知,是龙王使了传音术。
“你们先行下去。”冰夷沉着语调对一众担惊害怕的仙侍开口。
仙侍们应声而后便退下。
外人不知,可东海中人对这位东海龙王可是十分忌惮。尤其是冰夷身边的仙侍,对东海龙王至少有三分了解。
东海龙王此人的控制欲与支配力极强,且性情易怒,也就是对待自己的女儿会显得和善一些,对待其余人便是时时摆着一张臭脸。
当然,前提是这个人对东海龙王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而六界之中盛传的东海龙王十分宠爱冰夷这个掌上明珠一事确实不假,但却是有几分夸大。
若是不涉及权利问题,东海龙王待冰夷的确是十分好,但若是有用得上冰夷的地方,东海龙王的严厉却也是不会减弱一分。
似乎对东海龙王而言,整个东海的颜面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尤其是近年来东海在天界不受宠,东海龙王的势力一日不如一日,龙王的性情更是暴戾不少,有时候甚至连冰夷的话都听不进去。
而此次龙王让冰夷接近夙洛一事,可是倾注了不少心思。现如今这位东海龙王时一门心思盼着自己这位绝世无双的美人女儿能够博得夙洛的欢心,一举坐上帝后的位置,也好让东海恢复往日的势力,或者是得到更大的势力。
“父君怎么这么早就传音给女儿了?是南海那边的事情处理得不顺?”
东海龙王离开东海这么多日,就是去了南海。东海龙王企图说服南海龙王日后一同拥护夙洛成为下一任天帝,但南海龙王又怎么不是个老狐狸?南海那边亦是在打着自己的鬼主意,由此东海龙王才迟迟未归。
虚幻之境中的东海龙王神色不好,语气也十分沉闷:“南海那边,估计有自己的鬼主意。”
“鬼主意?”冰夷虽然早就料到,但是却没有料到一向胆小居于人后的南海龙王竟然也敢起自立门户这种心眼。
冰夷再道:“不过父君大可放心,南海叔伯那边现下是不敢有大动作,毕竟南海叔伯的胆量不足,想必是等着父君做个出头鸟与天界闹翻之后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虚幻之境那头的东海龙王冷哼一声:“南海龙王倒不是什么处理不了的大事,为父交代你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冰夷唇角微弯,显然是有几分自信。
开口:“女儿早说过对待夙洛二殿下,不能用寻常的方法。”
“你还是将我们的计划告诉他了?”见冰夷自信的神色,东海龙王也没重说什么,显然冰夷的法子已然奏效。
冰夷一笑:“现在情况有变,不过,女儿相信,不用多久二殿下便会成为女儿的囊中之物。”
东海龙王一下大笑出声:“那夙洛二殿下的确不好琢磨,冰儿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一套对那二殿下奏效的?”
冰夷略有所思,眼眸一抬,一副蛇蝎美人之姿顿时暴露无遗,轻声开口:“父君有所不知,女儿先前听过一个传闻,说是二殿下去到蛮荒并不是因为斩除洪荒猛兽,而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已。”
“女儿先前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想必并非善者。而在那时候魔界之中的令九魔君恰巧一并消失了,而魔界,自然就被天界镇压而下。”
“冰儿的意思是?”龙王发问。
冰夷续道:“父君不觉得奇怪么?百年前二殿下是被天帝派往人间除魔的,而却随着魔君的消失被送去了蛮荒,女儿想,或许二殿下是受了那魔君的蛊惑,与那魔君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但天帝威严,自然是不会允许这等事情被仙家们所知,所以才会捏造了个理由将二殿下送往蛮荒。”
东海龙王认真听着冰夷言语,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示意冰夷继续说下去。
“女儿以为,二殿下与那魔君定然有过什么不寻常之事,或许,二殿下还被那魔君伤过以二殿下进入蛮荒这么长一段时日来说,这种可能性极大。”
“所以冰儿你想换种方式接近他?”
“正是。”冰夷浅笑着回答,脸上是一派自信:“二殿下何等聪明,若是女儿真像父君所说费力讨好二殿下,只怕会引得二殿下不悦,甚至是厌烦。但,若是将实情告知,再为二殿下设想几分,时时伴在二殿下身边,这样想引起二殿下的注意也只是时
间问题。”
龙王满意点点头,忽然想起冰夷先前说的话,遂问:“冰儿你说情况有变,是什么意思?”
这下冰夷的脸上才显出几分难看的神色,声音沉去几分:“父君可还记得,百年前女儿拾回的一朵妖异莲花?”
“怎么说?”
“如今,碍事的正是那株妖异莲花。”冰夷道:“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二殿下十分痴迷于那株莲花,甚至,有些过分在意。”
“冰儿多疑了,不过是一株莲花怎么能比得上我的宝贝女儿!冰儿且放心,照计划行事,二殿下迟早是你的,整个天界,迟早会归于我东海旗下!”
虽东海龙王这么说,但冰夷还是无法完全放心,只附和一笑让东海龙王安心。
再过半个时辰后,虚幻之境被撤去,龙王交代了冰夷一番后便撤去了传音术。冰夷房中,只余她一人。
“究竟是朵什么来头的莲花,我倒是要刨开你的精元好好看看!”
冰夷恶狠狠出言,拂袖一瞬立即朝着池子那边而去。
池子边上,夙洛正在。
池子里的一众莲花好生安静,全数浮在池子边上翘着花瓣,保持着一个高难度的动作。
这原因嘛,当然是因为夙洛在这里。
今晚夙洛只是坐在池子边上,一句话都没有说。于是这群莲花也得了个极好的机会浮在池子边上静静瞧着夙洛。
虽说中途已有不少把持力差的莲花晕了过去,但没过多久又都满血复活,再一次瞧着夙洛,最后还是因为把持力太差又晕了过去,被莲花主指着骂没出息!
但,事实是,夙洛这么好看的男神仙坐在你跟前,谁能受得住?
况且,今夜夙洛走得应该还是忧郁路线。
不过,沉默的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后,夙洛终于开口却又是向着那株奇异莲花。
这下池子里的莲花才意识到原来夙洛不是不说话,而是不想吵醒正在睡觉的那一朵莲花于是中莲花纷纷怒看那朵刚睡醒的莲花。
奇异莲花霎时一颤,周遭这些目光是怎么回事她不由得向后慢慢挪动几分。
夙洛看在眼里,不由得就是轻笑一声再温柔开口:“呐,我给你渡仙气助你早日修成人形开口说话好不好?”
诶!
周围的莲花真真是羡慕嫉妒恨啊!池子最里边的那朵莲花是上辈子拯救了六界生灵么?怎么好事全都落在她头上了?
就在众莲花咬牙嫉妒,当事莲花也大吃一惊摸不着头脑时,夙洛再次开口:“我一个人住在九重天格外无趣,将你带上九重还指望你同我说说话。”
诶诶诶诶诶!
好吧,池子里的莲花都被气晕过去了。
“二殿下着急回九重天了?”
不深不浅的声音从夙洛身后传出,是冰夷。
夙洛侧首瞧她一眼,随即将视线再转回奇异莲花身上。
前行而来的冰夷却握紧了拳头,心中妒火连连,面上却表现得格外和善大度加端庄。
“打算明日便回。”夙洛话语浅浅:“就这么带走这朵莲花,你没意见吧?”
冰夷亦是凑近池子,瞧了奇异莲花好一瞬后才开口:“既然送给二殿下了,那便是二殿下的,二殿下请便就好。只是,二殿下不打算在东海多住几日了?”
“九重天上有事将我唤回,怕是抽身不得了。”夙洛很快回答。
夙洛说的本是事实,但在冰夷听来却全是因为这朵莲花!
为什么是莲花?为什么偏偏是被她亲手捡回来的这朵莲花!真的是冰夷想多了?这朵莲花真的不足以威胁到她么?
总归冰夷已经开始防备。
这就是冰夷的一贯做法,不会允许任何足够威胁到自己利益的人或事有发展的机会。
上了九重天又怎样?她照样有法子将那朵莲花折磨得不成样子!
翌日。
一大早夙洛便带上那朵莲花会了九重天界。甚至没有同冰夷打声招呼。
冰夷房内,侍婢玉瑶端了早点过来,见冰夷黑着脸亦是不敢多说一句话。
冰夷望着窗外瞧着夙洛离开的方向良久,最后浅浅开口:“玉瑶,你还记得百年前我捡回来的那朵妖异莲花么?”
玉瑶的声音微有颤抖:“记,记得”
冰夷嗤笑一声:“那就好”
“殿下要吩咐些什么,小仙这就去做。”玉瑶弱弱开口。
冰夷道:“查查那妖异莲花与魔君令九,究竟有不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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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四章忘川河水
“可惜,现在还不是我上界的好时机。”
白衣大殿下浅浅回答,似乎根本就不着急什么时候回到九重天,又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他才这可以这么从容处之。
一重天上除去花花草草根本就什么都没有,甚至还是个磨人的地方,而这个有着九重大殿下身份的人却说现在还不愿意回去。
“这么说来,你是有计谋了。”夙洛将大殿下话中的意思听得很清楚。
白衣大殿下微微一笑,顿时加大的风声略略掩过他的声音:“计谋?二弟说的事哪里话。”
言至于此,夙洛眼角一眯。
这位大殿下分明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却还要表现得全然与世无争,总归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夙洛早该想到,当初天帝将大殿下关入一重天就一定有什么理由,而这重理由约莫是与天界有关。
“二弟在想什么?”大殿下略微曲身折下一支开得正好的佛桑花在手中轻掂几瞬,瞧着夙洛的眼眸明明没有丝毫戾气却让人不由得生出几重防备。
夙洛负手在身后,风吹得他的衣襟发丝舞得漂亮。
夙洛亦是风轻云淡开口:“没有计谋,那便是最好。叨扰了。”
言毕夙洛转身,却在下一瞬被大殿下唤住,一下顿住脚步。
大殿下清隽无害的声音再次随风一道传出:“二弟无需担心计谋不计谋的”
夙洛没有回身,只微微侧过首闻大殿下续道:“本就属于我的东西,无需手段。”
风声一下子变小,以至于大殿下这句话在一重天的这片领域扩散了很远,让夙洛听得很清楚。
天帝一位,原来还是十分具有诱惑力的。
夙洛本是对天帝不天帝的没有什么兴趣,但却也绝不会允许天界发生动荡。所以,他不会让任何会危害到天界安危的人上到九重天界。
而那群人中,自然是包括了这位如今在九重天上名声大噪的九重大殿下。
夙洛一声冷笑:“兄长言之有理。”
夙洛转身面向大殿下,以清浅碰清浅,面上是一副应战模样,开口:“若是兄长有能力,我自然不会同兄长争夺那天地一位,但”
夙洛话语一沉,眸中顿时被暗色笼去几分:“若是胆敢谋害天界,扰其安宁,恐怕所有的理所应当都会被我给搅乱,不知兄长听明白了没有?”
淡淡的语气,却透露着强大不容抗拒的魄力。
只是那方的白衣身影依旧保持着浅浅的笑容,轻轻开口:“如此,二弟的话,我听明白了。”
大殿下的衣襟被风猛地一拂,广袖拂过发际之际夙洛已离开了一重天。
一重天上,那位白衣大殿下高深莫测一笑。似乎夙洛的到来,增添了大殿下很多兴致。
比如,上到九重天瞧一瞧那个赶他出来的人现在是不是还一如既往的无情冷血。
一眨眼的时间后,夙洛回到九重天。
六清殿前,他却看见了冰夷的身影。
她怎么来了?
夙洛才踏出一步冰夷便察觉到,转了身瞧向夙洛,当即便是温柔端庄一笑。
可是那“二殿下”三字还未脱口,便有一个黑影在下一瞬飞快闪过六清殿后方!
夙洛眉眼一紧与冰夷擦身而过立即入殿。
冰夷下意识向着黑影消失的方向一望,随后立即跟上夙洛的步伐。
夙洛寝殿内,那株奇异莲花已然不见了影子!
冰夷进来时夙洛的眉头正是紧蹙着,她瞧一眼桌子边上空空荡荡的水池子,眸光四下流转一瞬后开口问:“二殿下,出了什么事?”
夙洛却是没有应声,直接向外而去。
冰夷的面色顿时沉下几分,不过还是跟着夙洛出了六清殿。
“二殿下,小仙方才瞧见那个黑影是向着忘川河渡去了。”这是冰夷追出来同夙洛说的第一句话。
夙洛甚至都没有问她确不确定就按照她的话向着忘川河渡而去。
冰夷自然垂下的手微握,那株莲花当真这么重要了?她在他面前这么久,他就不愿意看她一眼?
想到这,冰夷顿住的脚步迟迟未有迈出,直到身后的玉瑶仙侍出言提醒:“殿下,再不去,计划就要被打乱了”
冰夷这才回神几分。
忘川河渡,忘川河渡像二殿下这么重情重义的人,若是冰夷为了他在乎的东西丢去一半性命,他一定会注目于她,一定会正视她!也一定不会再将她当成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哪怕只是愧疚或者想要补偿她,她也不介意。终归她要的只是夙洛的注目,要的,只是得到夙洛的情感。
而究竟是哪一种情感,她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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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冰夷心下一横,就着计划立马赶往忘川河渡。
赶去忘川河渡之际,夙洛已然追上那个黑影!
冰夷眉头一皱,竟是先设下了隐身结界在一旁观战。
可明显占上风的夙洛现下却十分不对劲!
冰夷瞧见夙洛不时皱眉,神情也不如先前那般从容,仿若还有几分痛苦。而夙洛与那黑影越发靠近忘川河渡时,夙洛痛苦不适的神色就越发明显!
忘川河渡一直都是囚禁妖魔之物,让妖魔之物往生之地难道真如她想的那样,夙洛真与那需要往生的魔君令九有几分牵连?
此时,那与夙洛纠缠的黑影顿时增多,一时之间将夙洛团团围住。而夙洛那方的状态却一刻比一刻差。
无数个记忆的碎片全部在这一瞬间冲撞进夙洛脑海之中。可是那些碎片却没有一个是夙洛有印象的。
记忆碎片里的人,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夙洛根本没有丝毫记忆。
而究竟又是为什么他会看见这些自己根本就记不得的景象?
红光,锁链,还有地上鲜血淋淋的十根仙骨那是他的仙骨?可那种被红光与戾气充斥之地分明就是魔界无疑!
他,又怎么会身处魔界,怎么会无端失掉了十根仙骨?
夙洛不明白。只是那些记忆的碎片却全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更是源源不绝涌现出来!
而那些黑影又在一瞬之间全部消失,只有最初的黑影手执着那株奇异莲花。
夙洛一下从半空掉落在地,捂着心口紧紧蹙眉仰首瞧着半空中的那个黑影。
而那黑影却是一笑,高举着手。
夙洛眼瞳骤然放大几瞬!那黑影手下的地界正是忘川河渡!
下一刻,黑影松手,奇异莲花霎时间飞快向着森森寒川,忘川河渡坠去!
夙洛一下起身却脚步不稳,而此时却有一个水蓝色身影快夙洛一步先行跃入忘川河渡之中奋力去抓那株奇异莲花!
是冰夷!
黑影骤然消失,夙洛亦是在下一瞬纵身跃入忘川河渡之中!
森森寒水,一瞬间又有数不尽的影像涌入他脑海之中。这样彻骨的寒意,多久之前他就曾经体会过一次?
可是,为什么?又是为了谁?
夙洛全都不知道!
源源不绝的影像搅得夙洛灵台混沌,甚至不能睁开眼睛去抓冰夷还没有抓到却已经开始缓缓沉入河底的奇异莲花!
但,下一瞬,冰夷忽然出声:“二殿下!”
夙洛骤然睁开眼来,见到的是冰夷已经抓住了那株奇异莲花,可她却被河底的河鬼死死缠上不得脱身!
影像冲击,森森寒水,夙洛终是冒险在这妖魔的魂魄聚集之地动用了强大的灵力将缠住冰夷的那些河鬼尽数驱赶至河底底层。
而使用这重灵力的后果定然会使忘川的妖魔吸收一定力量,从而壮大一分。
可此种情况已经由不得他再犹豫了!不管是为了救下冰夷还是为了保全那朵奇异莲花。
半个时辰后,夙洛抱着已然昏迷不醒的冰夷走上岸来。怀中放着奇异莲花。
忘川河渡之水极寒,被这样的寒水侵蚀了半个时辰,想必遭寒毒入体只是时间问题。
夙洛瞧一眼怀中的冰夷,眉眼之间第一次对她显现出温柔之意。
不久之后,九重天上,六清殿中。
夜已深,三更之时冰夷才清醒过来。
身旁是一脸担忧模样的仙侍玉瑶。
“殿下你可算醒过来了!”玉瑶说着连忙扶缓缓开眸的冰夷半坐起来,“殿下昏迷了很久,真把小仙给吓坏了。”
“二殿下在哪?”冰夷却虚着声音先问了这么一句话。
玉瑶明白冰夷的用意,虽然担心自家主子的身体但还是顺着冰夷的意回答问题:“回殿下,二殿下方才才离开,守了殿下很久呢。”
冰夷咳一声引得玉瑶连忙替她轻轻捶背。
“殿下,身子要紧呐。”
冰夷唇角勾出一抹弧度,苍白的面色上却多出了一分笑意:“他终于开始关心我了么”
玉瑶皱眉,“殿下,为了得到二殿下的注目,这样冒险真的值得吗?”
寒毒已然入体,冰夷不禁一颤:“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只要,我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我都不在乎。”
玉瑶还想说些什么,但冰夷已先开口询问:“处理好他了么?”
玉瑶会意,回答:“殿下放心,已经将那人送去往生了。”
冰夷一笑,又是微咳一声。
她说的那个人,正是去六清殿内盗走奇异莲花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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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五章独处六清
时间过去七日,冰夷的身子却没有多大的好转。
忘川河渡的寒水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住的,即便是夙洛也是修养了七日身子才好起来。
因夙洛生来带有父神的灵力,因此对于忘川河水的抵御能力自然要比冰夷强上许多。
而七日前冰夷奋不顾身跳下忘川帮他护住那朵奇异莲花的事,夙洛还没好好向她道声谢。
先前夙洛还以为冰夷不甚喜爱那朵奇异莲花,可当日见冰夷为抓住奇异莲花那样不要命,夙洛却开始质疑自己,或许是他多疑了。
奇异莲花一直被夙洛放在身旁,过了这么些时日,这朵莲花也会开口说些话了,只是却不常与夙洛答话。
奇异莲花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便是待在一旁不打扰夙洛,静静看着他。
夙洛不时会同奇异莲花说说身边发生的事,奇异莲花也似乎能会意他说的话,每每都是安静地瞧着夙洛,似乎很喜欢听夙洛说他身边的人和事。
近来,夙洛说的最多的,便是有关冰夷的事。
这日,夙洛去偏殿寻冰夷。
前几日为了让冰夷在偏殿安心养伤,夙洛没有去探望她。
六清殿的仙医说,七日时间,冰夷的身子也有了好转,这夙洛才去寻冰夷。
总归那奇异莲花是冰夷用半条命换回来的。
六清偏殿。
夙洛来时冰夷正在偏殿外头饮茶,她倒是一眼就看见了前来的夙洛,端庄的笑顿时显露而出,起身轻言开口:“见过二殿下。”
“身子才好一些,怎么不多休息休息?”夙洛话语浅浅,已然行至冰夷跟前。
冰夷示意身后的玉瑶先行退下,然后才浅笑一瞬像在开夙洛的玩笑,开口:“小仙估摸着二殿下近日要来,所以才不敢再在房内休息,想着应该出来迎接二殿下才是。”
夙洛果真笑开,示意冰夷无需多礼,两人相对而坐。
已步入初秋季节,偏殿这边的秋风也时时送凉。夙洛与冰夷安静地坐在偏殿这处的古树下,倒是有一种十分合拍的意味。
不经意间,冰夷微咳一声引得夙洛凝目瞧她。
话语之中骤时温柔不少:“上回在忘川的事,我还没有好好向你道声谢。”夙洛的眸光亦是温和了几分:“只是害你如今被寒毒入体,受了不应受的苦。”
“若是为二殿下受苦”夙洛音落,冰夷立马接话,语气之中有些说不明的意味,似乎还掺杂着几分下定决心的意思。
她开口:“二殿下有难,小仙又怎么能做到袖手旁观呢”
然夙洛却没有会意冰夷的意思,只想着她能快些好起来,遂再开口:“听闻东海的灵水有奇效,或许能将你体内的寒毒抑制一二,不如”
“二殿下就这么着急送走我了?”冰夷打断夙洛的话,撤走了瞧着夙洛的视线,眼眸之中的失望之意顿时暴露无余。
当初奉她父君东海龙王之命来巴结讨好夙洛并非她本意,而后来认识了夙洛,了解了夙洛之后,冰夷却开始被这位让人琢磨不透的九重二殿下所吸引。
渐渐地,让夙洛注意到自己似乎已经不单单是父君所下的命令这么简单,而已经变成了她自己的渴望。或者是因为她身为东海殿下的骄傲让她一定要得到夙洛的注目
而一向可以泰然处之任何事情的冰夷,也会因为夙洛一句关心的话语而暗自高兴,会因为他一句不在乎的言语而生气郁闷。
正如现在,夙洛提起东海一样。冰夷以为,这是夙洛在变相要将她送离九重天,送离六清殿。
夙洛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瞅着冰夷,将她不悦又有些失望的神情全部收入眼中。
他原以为冰夷此人心计颇深不可信,但为何这一瞬间她的神情竟显得如此真挚,直叫夙洛分不清究竟该不该相信东海龙王的这个女儿。
冰夷忽而冷笑一声,却是像极了在自嘲:“二殿下还是不相信我是么?”
奉东海龙王之命上界接近他,拥护他成为下一任天帝,最终帮助东海重夺大权在冰夷看来,夙洛就是这样想她的。即使是她已经对夙洛全盘托出。
人心这个东西真的很奇怪,似乎不受任何人的控制。不管想或是不想,可以控制还是任其发展,只要一入情门,便永远无法全身而退
。
现在的冰夷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夙洛产生这种爱慕的情愫的,或许从第一次见面,他对她不理不睬那时候开始就注定了吧
夙洛瞧着冰夷的眼神,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女人从来都没有按照常理出牌。
冰夷再开口:“先前我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同二殿下说了,父君让我去蛮荒迎接二殿下,让我取得二殿下的欢心,让我坐上九重天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后位置,可我的心意二殿下还不明白么?”
夙洛眉头一皱,闻得冰夷续道:“将实情告诉二殿下便是背叛了我父君,便是将整个东海的前途都拿来做赌注就是赌二殿下究竟有没有在乎过我一瞬间”
“一直死缠烂打跟着二殿下是这样,奋不顾身跳下忘川河渡为二殿下拿回奇异莲花也是这样,可即便是这样,二殿下还是不明白我想的究竟是什么,我的心意究竟是什么是不是?”
秋风掠过忽而变得异常安静,而冰夷的一席话也在此时十分清楚地传去了夙洛耳中。
冰夷的想法是什么,夙洛真的从来没有认真探究过。或者是说,他从来都没有对冰夷的事情上心过。
夙洛只是想着,只要她东海不做出伤害天界,危害六界安慰之事,他与冰夷,或许还能成为朋友。
夙洛从来不知原来冰夷的心意不止是停留在与他做朋友这一层。
“我”沉默了良久,夙洛终于开口,却也只说出了这一个字,其余的全部被冰夷一笑带过。
夙洛离开之前,冰夷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论二殿下相信我与否,我对二殿下的心意,都会完好无损得被保留在那。”
六清殿内。
奇异莲花被夙洛渡去仙气,现下又陷入了昏昏大睡之中。
夙洛一人坐在书房内仔细琢磨冰夷的话。
说实话,夙洛这人虽然心思缜密,但对于情爱一事真真是一窍不通。
活了这么百些年,他印象中自己还从来没有体验过情之一字。可,放想到这,夙洛忽然记起上回在忘川河渡时那些在脑中一闪而过的影像
他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红色衣裳,墨色长发可夙洛看不清那个女人的模样,也记不起那人的名字,只是当这些影像闪过脑海时,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悲痛不由分说控制他所有情绪。
可是影像中那个人的模样是什么,名字是什么,夙洛不记得了。
夙洛忽而将视线转去奇异莲花那侧,沉默瞧了那花良久终是不觉一笑之际却有空上君的声音传来。
“哟,没想到原来你还真有这种癖好呐”
夙洛侧首,见空上君已十分自觉地坐躺在书房内的舒软长椅上,摘下一串葡萄,再啧啧两声开口:“连一朵莲花不放过呐!”
“你怎么来了?”夙洛浅浅发问。
空上君往他身后一瞧开口“就是这朵莲花?你从东海带上来的?”
夙洛嗯一声,“你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闲?”
夙洛一句话差点把正在吃葡萄的空上君噎死。空上君白夙洛一眼,“来问问你大殿下的事,还有”
空上君泯笑泯笑“前些时候不小心听见你与东海大美人的对话,你小子打算怎么办呐?”
“什么怎么办,就这样挺好。”
空上君还想说些什么,但夙洛已先开口扯开了话题“一重天上的那位大殿下,果真是在谋划些什么。”
“你要是再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下去,即便大殿下在谋划颠覆天界之事,日后恐怕也会变得顺理成章。”空上君一笑“再说了,你身边的烂摊子又何止天帝之位一个?”
“难道你还有什么好点子能让我一次性解决了这些烂摊子?”夙洛故意问之,奈何空上君的思维永远不与夙洛在一条线上,开口说的言语中却是又换了话题。
空上君开口“这朵莲花是挺新奇的。”
语毕之际,书房外却传来冰夷的声音“二殿下?”
夙洛才往门那边瞧上一眼,再回身时空上君已经一溜烟不见了。
夙洛开门,见到冰夷端了一杯热茶而来。
夙洛还未开口问她,冰夷已先出声“二殿下繁忙,喝杯热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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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六章设计陷害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去休息?”
夙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淡淡瞧了冰夷一眼后便去到原位坐下。
冰夷面上挂着的是一贯的端庄浅笑,跟着夙洛去到案桌那侧,小心将热茶搁下,再温柔回答夙洛的问题:“小仙不倦,前些时候路过六清殿时瞧见殿内书房还亮着灯火,遂想着或是二殿下还未休息。总归小仙也是闲着,能做的也只有为二殿下添上一杯热茶而已。”
此刻的冰夷却是要比先前夙洛去六清殿看她那会要冷静许多。
或是经过了冰夷奋不顾身救奇异莲花那件事,又或是因为夙洛去寻冰夷那次,她再一次真挚地道明了自己的心意,现在夙洛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时时戒备着冰夷了,甚至还对她产生了几分愧疚感。
“二殿下怎么了?”见夙洛若有所思坐在案桌旁不说话,冰夷遂出言一问。
夙洛这才回神,下一瞬瞧向冰夷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与冰夷互相看着彼此。
冰夷微微一笑,再是出言:“是不是前些时候冰夷让二殿下为难了?”
说着冰夷当即垂首几分,倒还真有些知错的模样。
夙洛不知为何竟有几分着急否认:“不是你的原因。”
一句话便可以引得冰夷再次露出端庄浅笑,再是抬起眸子来瞧向夙洛,闻他续道:“天界近来的麻烦事多,想必你也是知晓一二的,你切勿多想。”
夙洛话语不觉就添上几分温柔的意味,音落之后端上案桌边上的那杯热茶微抿一口再瞧向冰夷:“你泡的茶很好喝。”
冰夷闻言荡开笑意,一贯的端庄浅笑上似乎多出一丝真心的意味,问起夙洛方才说的事。
冰夷开口:“二殿下是否是因为九重的上神们要求将大殿下请回来的事劳神?”
这件事已经在天界传得沸沸扬扬,夙洛丝毫不惊讶冰夷能猜到。虽冰夷先前同他说了那么一番真心实意的话,但总归在东海做主的还是那个老狐狸龙王。
此番请回大殿下一事东海那侧还未发声,想必龙王是等着看夙洛对冰夷的态度究竟会不会有所改变。
夙洛亦是明白,龙王想的不过是若是他对冰夷的态度有所改变或是与冰夷的关系增进,那他东海便还是一如既往的支持夙洛二殿下,毕竟夙洛身上的血统才是最纯正的九重神族血统。
但,若是夙洛还是对冰夷的态度冷淡,二人之间根本就没有进展的话,东海倒戈大殿下的可能性也是极大。
届时,九重天上又要发生怎样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无人可知。
夙洛瞧了冰夷良久,这次却是不打算瞒她,开口道:“这件事情的确马虎不得。”
冰夷瞧了一眼砚台中已经将近要干的墨汁,于是一边开始轻手磨墨,一边听夙洛续道
夙洛道:“大殿下虽然常年被困一重天,可他在九重天界的势力却是不减丝毫。按照近日的情形来看,或许还有增大的势头,我很担心这一点。”
“二殿下是担心九重天上有大殿下的帮凶?”冰夷适当接话。
可这句话中的两个字却一下引起了夙洛的注意,眉头微皱,瞧一瞧冰夷,随即开口:“你方才为何要说‘帮凶’二字?”
冰夷浅淡一笑,道出自己的分析:“如二殿下所言,大殿下常年被困在人烟罕至的一重天,九重天上大多数仙人甚至都不晓得这位大殿下的行踪,又何来的聚集人心一说?”
言至于此,冰夷瞧一眼眼中已然含笑的夙洛,接着道:“二殿下心思缜密,想来小仙前面的分析二殿下是早就想到了。”
见冰夷面上是一副话还没说完的神情,夙洛唇角微弯,浅浅开口:“你接着说下去。”
冰夷应声,恭敬微微一曲身之后接着道:“至于九重天上究竟是哪位仙人在帮着大殿下,这个小仙的确不知。但,既然有人这样秘密地帮助大殿下,想来这幕后策划之事也不怎么见得人。”
冰夷说的很有道理,这也正是夙洛所担心的。
能不能继承天帝一位他根本就不在乎,只是担心九重天界的安危而已。
世人知之甚少的大殿下被天帝困在荒无人烟的一重天已有百年时间,他怎么可能会毫无怨言?况且上回夙洛去到一重天时,大殿下也已经几乎是明确同夙洛摊了牌,说是这个九重天帝之位本就是属于他大殿下的,故此夙洛绝对相信那位大殿下有所谋划,或许还有可能会出于对天界的怨恨而做出损毁天界,伤害六界生灵的事。
“你说的,正是我所担心之事。”
待冰夷道完之后夙洛浅浅说出一句话来。
案桌上砚台里的墨已磨好,冰夷稍稍退去一旁,十分坚定道:“二殿下不必担心,无论无何,东海会支持二殿下。”
夙洛才看向冰夷一瞬,冰夷便浅笑一瞬看向了一旁的奇异莲花,转了话题问夙洛:“这株奇异莲花,二殿下果真是去哪都会将它带着”
浅浅的话语,像是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却又像是包含了女子该有的嫉妒之情。
但,夙洛还没来得及辨别出冰夷究竟是怀着哪一种心思道出这句话的,书房外便响起殿下小仙的声音。
“二殿下,卯日星君前来拜见。”
“传。”夙洛浅浅开口,不一会儿卯日星君便至六清殿,书房内。
“见过二殿下,冰夷殿下。”卯日星君一脸严肃的行礼,冰夷亦是微微屈身以示礼仪。
夙洛收敛起方才与冰夷说话时的浅淡笑意,开口问那卯日星君:“星君求见所谓何事?”
卯日星君抬起头来,面上照旧是一副严肃的神色,环视书房一眼后认真开口:“回二殿下的话,小仙此来,乃是因为司命星君府中的司南仪在九重天上探出了妖气。”
几个时辰前,卯日星君与司命星君在第一天府宫内议事,正巧看见司南仪生异的现象。
司命星君当即便去寻延寿星君与太上老君商议此事,而留在第一天府宫内继续观察司南仪动向的卯日星君却再次发现司南仪的异象。
而这一次的异象,直指夙洛的六清殿。遂卯日星君才会急忙寻了来。
夙洛瞧卯日星君那副严肃认真的模样便知道此件事情与他六清殿还脱不了干系,遂问:“卯日星君的意思是,在九重天上探出的妖气与本殿的六清殿有关?”
卯日星君也好不避讳,开口回答:“二殿下所言不假,先前司南仪探出的妖气正是与二殿下的六清殿有关。”
夙洛眉尾稍稍一皱,话语中的温度也不由得降下几分,开口:“依星君的意思,是想如何?”
卯日星君的胆子倒是够大,想着什么便说了什么,开口:“望二殿下准许小心搜查六清殿,找出那妖物所在。”
言罢,还不待夙洛开口说句准许的话,卯日星君却忽然察觉出异象。
手上灵力骤生,向着不远处的奇异莲花而去!
就在此时,夙洛眉头再紧一分,右手之中亦是化出数众灵力一下阻断了卯日星君手中生出的灵力。
夙洛脸色沉下来,下一秒已然站起身来。
见夙洛出手阻拦,卯日星君立即垂首几分,嘴上却还在说着:“二殿下,小仙觉察到就是那朵莲花有异,二殿下为何”
“谁准许你动的手?”冷冷冰冰的话语从夙洛嘴中道出,强大的气场开始在书房内无限蔓延。
卯日星君当即跪下来,一旁的冰夷也侧首瞧夙洛一瞬。
夙洛这样的大反应,却是叫冰夷更加看那朵奇异莲花不痛快!
“二殿下恕罪!”卯日星君将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再抬起来。
案桌旁站着的夙洛眼神愈发沉去,冷冷开口:“六清殿内没有妖气。星君可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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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八章心意动摇
夙洛强烈的视线迫使冰夷不得不瞧向他,然后他一字一句发问:“那朵奇异莲花,当真是妖魔之物?”
今日辰时,夙洛回到六清殿正殿后,一靠近那奇异莲花便感受到了不同的气息存在。
不是那朵莲花最初在东海时的纯明气息,亦不是他先前察觉到的混沌气息,那时候,奇异莲花身上的混沌气息似乎是被刻意隐藏了起来,而覆盖于那重混沌之气之上的灵力正是东海的仙气无疑。
夙洛前往第一天府宫后六清殿中只有冰夷等人,而能够施下此种高深仙术之人,除了冰夷,并无他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二殿下心里不是应该比小仙更清楚么”
冰夷面上神色显得为难,心中却是终于舒下一口气来。
她就是想让夙洛知道她是在帮他,就是想让夙洛知道她也察觉到了那奇异莲花身上的混沌之气,就是想搅乱夙洛对奇异莲花的心意,就是想让夙洛彻底相信自己。
而现在,看夙洛那样失神的反应,冰夷的目的可以说是达成了一半。
夙洛的双眉蹙得愈发紧,他早就知道那奇异莲花不是仙界之物了不是么,也早就知道了奇异莲花带有妖魔之物的瘴气可是,夙洛就是不愿意接受,亦是不愿意承认。
与那奇异莲花莫名的呼应与羁绊,成了他最放不下的一点。
即便是每次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与那奇异莲花待在同一个房间内,夙洛都会莫名心静很多,似乎只要这样,他就会得到满足。
所以,他才会假装对奇异莲花身上的妖魔瘴气视若无睹,甚至可以为了保护那朵奇异莲花而与两位星君翻脸。
昨日去了第一天府宫,夙洛就彻底说明不许任何人再借着寻找妖魔之物的原由来他六清殿,也不许任何人接近那朵奇异莲花。
可是,就是在知晓冰夷同样看出来那奇异莲花不是仙界之物的那一刻,他却突然有些累了,似乎一切都是自己在自欺欺人而已。
或许更多的情感是失望。
夙洛好不容易这么执念于一件事物,觉着这件事物与自己有些莫名相关,可这却是一件妖魔之物。
他是九重天上的夙洛二殿下,为了天界安宁,为了在九重天上作出表率,又如何能养着一朵沾着妖魔之气的莲花?
可是夙洛终究还是舍不得将那奇异莲花丢弃。
夙洛失神失得厉害,眼神之中竟然出现了少有的飘忽。
不一会儿,夙洛终于开口,像是对着冰夷而言,更多的却像是在自言自语:“心里清楚,可还是舍弃不下,又该如何是好”
那次对话之后,夙洛便回了六清殿正殿。
连带着那朵奇异莲花一起,夙洛待在书房中已有整整一日。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这一日,那朵奇异莲花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
只是夙洛的心情不好,只将那莲花搁在一侧不予理会。
而奇异莲花却时时注目着夙洛,夙洛出神一个时辰,她便会跟着也出神一个时辰。
有时候那朵奇异莲花甚至在揣摩着夙洛的心思。
而在两个时辰之后,夙洛终于向着奇异莲花那处投去一瞬视线。
奇异莲花不知道夙洛心中想的是什么,只是不由得就心中暗喜,小声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二殿下。”
总听周围的人喊这个如此温柔的男子为二殿下,奇异莲花从很久之前便想着,等到自己修习到能够开口说话时,也一定要像他人那样开口唤他一声二殿下。
可夙洛却不像奇异莲花想象中那样惊喜。
只是一抹淡淡的神色于他眼中闪现,但也只是一瞬而已。一瞬过后,便消失不见。
“二殿下”奇异莲花瞧见夙洛这般神色,不觉又是再唤一声,直巴巴盯着他看。
夙洛淡淡的视线投去莲花那侧,毫不避讳与她对视半瞬。
而半瞬过后,夙洛起身,径直向着外头而去。
两位星君那边的事情夙洛已经压了下来,只
是现在他已经不能再以平常心去对待那朵奇异莲花了。
世人总说的正邪不两立,现下他算是稍有体会了么?
一路漫无目的的行走,不知不觉便是来到了冰夷暂住的偏殿外围。
夙洛一下想到冰夷自上到九重天后就一直站在他这一边,而他却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怀疑冰夷的用心究竟是什么
帮他跳入忘川河渡救奇异莲花,帮他以东海仙术盖去奇异莲花的妖魔瘴气,冰夷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而在偏殿外头出神了一刻钟后,冰夷身边的仙侍玉瑶便急急忙忙从偏殿出来,神色还有几分慌张。
夙洛下意识叫住玉瑶,引得玉瑶眼中瞳孔一张连忙往夙洛这边来,还不待夙洛开口,玉瑶就扑通一声跪在夙洛面前,唤一声:“二殿下。”
夙洛疑惑:“这是做什么?是出什么事了?”
那跪着的玉瑶将头埋得低低的,狠狠一点头,似乎是下了一番决心才开的口:“请二殿下救我家殿下一命!”
玉瑶音调加高几分之后顺带微微抬头,壮了胆子仰首瞧向夙洛,请求开口:“二殿下,我家殿下近日来为寒毒与瘴气两种气息搅得灵台混沌,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可是冰夷殿下不让小的们声张出去,更是交代不能告诉二殿下您,可我家殿下的情形已经不容乐观了”
寒毒与瘴气,夙洛也猜到几分这两种折磨究竟是谁给冰夷带去的
玉瑶这次似是抱着义无反顾的决心,将冰夷的近况全部说了出来:“本来冰夷殿下是不许小的们说这些事,但小仙看冰夷殿下实在是太可怜了,要是不让二殿下知道冰夷殿下眼下受的苦,那冰夷殿下岂不是太过委屈?”
“她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夙洛双眉已然有些蹙起,语气却是像被染上一层冰霜一样愈发寒冷。
玉瑶如实回答:“回二殿下,自从冰夷殿下从忘川河渡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种情况”
再同玉瑶询问了一番冰夷的身体状况,夙洛还是进入偏殿亲自去瞧了一瞧冰夷。
同上次撞见一样,冰夷正在为自己驱除妖魔瘴气,但这一次她的脸色却比上次要难看许多。
冰夷一见夙洛便立即收了法术,唤一声:“见过二殿下。”
夙洛坐去冰夷身侧,轻轻握了她的手。
寒冷刺骨的凉感一下经由指尖传递至夙洛全身上下,连他都不免打一个寒颤,冰夷又是怎么忍下来的?
冰夷因夙洛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怔住一瞬,愣愣瞧着夙洛,开口:“二殿下,怎么了?”
夙洛没有看向冰夷,双眉却毫不掩饰地紧紧蹙起,握着冰夷的手没有松开。
夙洛沉下声音,沉默半瞬后才开口:“你在六清殿好好休养,我会想办法治好你。”
冰夷明白夙洛的意思,也明白此时此刻夙洛对她已经做不到冷漠处之了。即便这只是一种愧疚与同情的情感,她也不介意。
冰夷浅浅一笑,点头之际轻嗯一声。
夙洛留在偏殿两个时辰,以自身灵力为冰夷驱除体内剩余的妖魔瘴气,再帮她暂时压制住体内的寒毒之后,夙洛于六清正殿门前停住了脚步。
他不会将奇异莲花当作妖魔之物交去给司命星君,但现在的心境却也发生了改变。他似乎,已经不愿意再见到那株属于妖魔之界的莲花了。
脚步一转,下一刻,夙洛去了九方天。
夙洛一至九方天便被空上君察觉到。本是在浇花的空上君一边瞧着花朵花瓣一边开口:“这么久没同我说话了,眼下终于想起我来了?”
空上君还是一如既往爱打趣夙洛,但这次站在他身后的夙洛却没有回嘴。
空上君等了一瞬还没听见夙洛那头有声音传出,这才搁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来瞧一瞧夙洛。
“干什么,这一脸的不爽?”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空上君拍拍两手,回过身时看见的夙洛脸色极为难看,甚至只是这么一看就能感觉出他身体周遭散发出的寒气。
空上君疑惑:“你身上带有寒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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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九章取火山石
空上君一眼看出来夙洛身上亦是带有寒毒。
先前夙洛在六清偏殿替冰夷压制住体内寒毒的法子不是其他,而正是将她体内的寒毒过渡到自己体内来。
虽不能完全将冰夷体内的寒毒过渡干净,但夙洛已然是自己承受了大半寒毒。
夙洛一味凭自己的仙术刻意将体内的寒毒克制而下,但方才在来寻空上君的途中,寒毒已然作祟两次,让他好生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寒毒蚀骨之感。
空上君迷了眼,瞅了夙洛半响还没等到他开口。
夙洛现下的神色极为不好,面上寒意森森,似乎有可能在下一秒直接在这九方天因寒毒蚀骨而死。
空上君见状亦是知晓此种情况不容乐观,沉了语气问夙洛:“你身上的寒毒是从哪来的?你去忘川了?”
夙洛蹙起的眉没有舒展一瞬,脸色也是越发难看。这寒毒果真不容小觑,只是入体几个时辰而已就能将夙洛折腾得这么难受
此时夙洛又不免想到了冰夷。这样痛苦的感受她究竟是怎么一个人撑下来的
见夙洛没有回话,空上君也琢磨出几分他此刻是没有多余的气力说话。
空上君再走近夙洛一些,夙洛周身散发出的寒意使空上君都不由得一颤,亦是皱眉开口:“你这小子总有法子给我找来些麻烦。”
空上君虽是一副抱怨的嘴脸,但手上已然生出灵力立即替夙洛压制体内寒毒。
那被夙洛渡到自身来的寒毒甚多,且是忘川河水中的寒气,即便是空上君想要完全将寒毒压制下去都不是易事,只能暂时为夙洛压下大半,让他好受些罢了。
一个时辰之后,凉亭之中,空上君与夙洛同在。
夙洛的神色好转许多,面前摆放着的是一杯缓缓冒着蕴气的新茶。
空上君收回手中灵力,再自我调息一番后才开口:“现在觉着如何?”
夙洛亦是进行了一番自我调息,身体内也不如先前那样寒冷了。夙洛这才开眸,浅浅呼出一口气的模样引得空上君不觉发笑。
空上君见夙洛的脸色好了许多,话语之中都舒心了几分,开口:“现在活过来了?先前给自己惹上寒毒时怎么没想过自己的死活。”
空上君端起茶喝一口,一脸的不在意模样。
夙洛端起新茶,一股热感顿时流过周身,他面上无甚表情,亦是十分平淡地道出一句话来:“是我欠冰夷的。”
本在喝茶的空上君被夙洛这突如其来的认真话语一呛,差一点就要将茶水喷出来,连忙搁了茶杯问夙洛一句:“冰夷?东海那位大美人怎么跟这件事扯上关系了?”
夙洛依旧保持一副冰块脸,却是沉默了一瞬。
空上君倒也真的是很会揣摩他人的心思,见夙洛一下不说话,再瞧一瞧他面上那副看似冷漠实则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神情便知七分事情的内情。
遂空上君开口:“不会又是跟被你带上九重天的那朵莲花有关吧?”
夙洛也不意外空上君能猜到这件事,只是微一点头后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空上君微微瞥一眼夙洛,夙洛一副心有所忧的模样一下被空上君捕捉到。
其实近来空上君还是在一直寻找令九遗失的魂魄转世之后究竟成了谁人,而被夙洛带上九重天的那朵莲花便最有可能就是令九的转世。
只是这重想法也只能空上君自己明白就好,断然不能说给夙洛听。而即便是说给夙洛听了,他也不一定能明白那转世是怎么一回事,也不一定能想起来那个叫做令九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空上君那处也有一瞬的沉默,见夙洛始终不说话,空上君只得自己再开口:“听说九重天上的司南仪出了些问题”
原来这件事情传得这样快,竟连九方天这么个隐世之地都略闻一二,想来此番司命星君与卯日星君是打定主意要找出司南仪探出的妖气所在了。
“即便是不踏出九方天一步,你的消息照样不会比他人差到哪里去。”夙洛的语气怪怪的,言语之中竟有些不想让空上君知晓此事的意味。
嘛,总之空上君现下的注意力不在夙洛的言语上,只自己接着道:“我还听说,卯日星君那家伙都找去你的六清殿了?”
夙洛不肯定也不否定,任由空上君接着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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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空上君啧啧两声,再瞥一眼夙洛却是不说话了。
夙洛却淡淡开口:“想说什么你就说好了,你我之间何时这么吞吐过。”
空上君脸上泛过笑意,接着道:“还是因为那朵莲花的事吧不若你先将那莲花放来我这,不管那莲花究竟是不是妖魔之物,总归不要让卯日那家伙抓着这件事不放才好。”
夙洛明白空上君顾虑的是什么。眼下正是天界众仙极力推崇将大殿下请回来的时候,若是这时夙洛这边出点差错,想必请回大殿下一事以及后头争夺天帝之位一事会容易得多。
夙洛这回倒是出奇得干脆,直接开口:“也好。”
“那你身上这寒毒也跟那莲花有关系了?”空上君再问。
夙洛也不瞒他,回答:“先前莲花有难,是冰夷不顾自身安危纵身跃入忘川河渡之中将奇异莲花救了出来。”
空上君一下明白:“所以你这寒毒实则是从冰夷身上渡过来的?为了还她的恩情?”
夙洛却是不由得一笑,面上的神情却再一次因为这苦涩的一笑而有些僵住,他道:“维护一个妖魔之物,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很可笑吧。”
空上君不语,若那朵莲花真是令九的转世,那夙洛与令九是不是又要再一次陷入那孽缘之中一切是不是又会像两百年前那样轮回一次?而轮回的最终结果也只能是以悲剧收场
不过,下一瞬空上君同夙洛说的却是冰夷的事。
空上君开口:“既然寒毒已经染上了,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想法子将这寒毒彻底消了去。”
“你有什么办法?”夙洛很快接话。
法子空上君倒是有一个,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然,就在空上君还没纠结好时,夙洛已经自己想到了法子。而这个法子也正是空上君在纠结犹豫要不要说出来的法子。
夙洛开口:“十八炼狱的火山石,应该能彻底消去寒毒。”
空上君忽然认真几分:“你小子知不知道那十八炼狱是什么地方?”
“知道。”夙洛接话异常快,神色和语气亦是异常平静:“天神也好,妖魔也罢,总归是没有生灵敢靠近一分。”
“那你还提这个法子做什么?”空上君已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夙洛果真如空上君所料那般开口:“没有人试过,不代表没有人不能成功。”
空上君被呛话,只干干咳一声再道:“你此番下定决心去取那火山石究竟是为了救那东海美人,还是说,你只是为了那朵莲花而还拿美人的恩情?”
空上君道完夙洛却是又沉默了。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吧。
冰夷为他钟意的那朵莲花已经牺牲了太多,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让冰夷一个人扛着这份痛苦。而那朵奇异莲花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夙洛这么痴迷于那朵奇异莲花呢?他不知道。只是打从第一眼瞧见那朵莲花时,他的心中竟突然多出了一份平静与安宁。
似乎只要看着那奇异莲花,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回归平静。
或许,这就是他一直执念于那奇异莲花的原由吧。不明所以,简简单单。
一日之后,夙洛再来九方天。
这次,夙洛是将那奇异莲花一同带上而来。
先前空上君提议将那莲花暂且放在他九方天,夙洛答应了。
但今日这奇异莲花似乎格外粘着夙洛,视线一直盯着夙洛不放。而莫名的是,夙洛似乎能感觉到那莲花视线中的不安。
似乎,奇异莲花已经知晓夙洛将要离开一段时日这件事,所以才会不安?
夙洛又瞧着奇异莲花出神良久,直到空上君现身咳一声才将他的思绪唤回。
夙洛将奇异莲花递去给空上君,却是没有说一句话。
空上君瞧一眼夙洛,再将视线定格在莲花身上,对着夙洛开口:“多等一日吧,一日之后正是十五。届时火山石的踪迹会更加明显,只是”
空上君忽然顿住了言语,可夙洛却是明白万分。
夙洛淡淡接话:“只是那时候,亦是十八炼狱的欲火最为盛烈焚人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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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章一切归零
十八炼狱,顾名思义,那是六界之中令神魔皆为惧怕之地。
天地初开之时,创世主的两个子嗣父神与太渊选择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父神主善,以正义之道开辟天界,由此诞生六界众生。但生性邪恶的太渊始终在沉溺于恶念之中,最终太渊亦是开创了一番霸业,只不过是与父神全然对立的妖魔两界。
千万年前,太渊率领妖魔两界涂炭众生,屡次挑衅父神开创出来的和世之道,并在僵持了百年之后与父神下定战书,约在当时的天魔交界处决一死战。
若父神胜,则六界由他开创,而若是太渊胜,则六界便是任他毁灭。
而当时太渊的力量并不弱于父神。父神常年勤于开创和世之道并未勤加修习仙术灵力,相反太渊却是一门心思钻进了妖魔之术当中。
大战之前,太渊的力量甚至更甚父神。
父神身上肩负着天下苍生的存亡,也是由此,父神绝不会允许因堕入魔道的太渊一人而毁了整个六界。
故父神想出一个彻底封印太渊的办法。然,那时候上古众神不知,父神的法子可彻底困住太渊,却也为之付出了灰飞烟灭的代价。
父神与太渊决战之日,正是当月十五。
那时候父神与太渊二人始终僵持不下,胜负难分,也就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父神毁了自己的仙身化作无数道烈火从天而降将太渊死死困住!
父神的仙身灵力非凡,加之有创世主所教授的秘术相助,太渊的确被永世困于那重重烈火之中。
可,即便是这样也无法将拥有天魔两重身份的太渊完全毁灭。
父神能做的只是将太渊永久地封印在这灼灼烈火之中,而太渊,一直沉睡在无数灼人的火光之中,不能反抗丝毫却不减丝毫魔性。
或许,那困住太渊的重重火域正是在无限滋生太渊的恨意。而太渊,亦是等着有朝一日能破除封印,重见天日。
后来,紫微大帝继承天帝之位,将天魔两界的交界处改名为十八炼狱。
将天魔两界处的名字设为十八炼狱,意在告诉天界众仙,那是一条绝对不可逾越的界限,否则后果只有跌入炼狱一法而已。
往事的回味到此为止。
此时此刻,夙洛正迎风而立于十八炼狱结界口。
父神与太渊的故事夙洛是知道的,只是这魔界之物火山石他非要取到不可!
不是为了解自己身上的寒毒,夙洛只是不想欠冰夷那么多。或许,还有点心疼冰夷,想开始补偿她了
十八炼狱是么,夙洛今日非得要闯一闯这让人神惧怕的所谓十八炼狱!
得了空上君的帮忙,那十八炼狱结界口的鬼差们全被调去另外的地方,如今结界口处是空无一人,只有一重自上古时期就被设下的结界而已。
而对于如何破除这重上古结界,空上君也是颇有心得。
毕竟空上君早在百年前就为了一个女子独闯过着十八炼狱。只是除去夙洛,众人都不晓得那位女子究竟是谁罢了。
空上君说,这十八炼狱外的结界属水性。虽十八炼狱里头是焚人的熊熊烈火,但外头的这重结界却是由上古的无根雨水加上父神身殒时的一缕魂魄结合而成。
要想破除此种结界只有一法,找到能够克制一切灵水的神水。
毫无疑问,此种神水定要数东海的灵水。由此夙洛前来十八炼狱之前特意去了趟东海取了足够的东海灵水来。
但此时此刻九方天内,空上君对着那个只余一池清水的莲花池长叹一声。
“终究是孽缘,若是能就此了断,那便是再好不过了”空上君望着清池里头清清浅浅的池水开口。
而那朵被夙洛寄养在空上君这处的奇异莲花却早就不见了身影。
奇异莲花已然修得了法力,离开九方天亦是没有逃过空上君的眼皮子。可是空上君却没有阻止。
空上君在告知夙洛如何破除十八炼狱结界之法时,并没有说必须要有水性之物护体,才可安然进入十八炼狱。
而这一点,空上君却是对着那奇异莲花说了。
总是命注定,总是逃不开也躲不了的孽缘
原来那魔君令九的这一世果真是那朵被冰夷养在东海,却又莫名吸引了夙洛被他带回九重天界的奇异莲花。
即便是夙洛再也想不起有过令九这个人了,他也还是会执着于她的转世么即便这一世重生的令九只是一朵手无寸铁之力的小白莲,她也还是要奋不顾身地去到夙洛身边帮助他么
可能这就是命。因果轮回,六道转变,可令九与夙洛却早已经在彼此心中生根。尽管忘记了彼此,尽管改变了容貌,可那份深藏在心底的爱却是始终没有减少一丝一毫。
空上君却是狠狠皱眉。
他不愿看见夙洛落入这般无休止的轮回境地,也不愿令九再与夙洛纠缠不清。
这一世令九不再是魔君,可即便只是身为一朵莲花的令九也会为夙洛带去忧心之事不是么
悲剧,空上君与九歌玄女之间已经发生过一次。而夙洛与令九,没有必要再做第二个体验这种痛苦的人。
所以这一次空上君会故意在奇异莲花面前提起夙洛去到十八炼狱的事,也特意说明了奇异莲花可以帮夙洛做的事。
不出所料,奇异莲花去了,去寻夙洛了。
而这一次,待夙洛取得火山石重回九方天,待奇异莲花被困十八炼狱后,空上君会彻底改变夙洛与令九的命格。
再世永世,不得相爱,不得相知,不得相见。
十八炼狱结界口。
得了东海灵水的相助,夙洛不出一会便进入十八炼狱当中。
而那朵奇异莲花却先夙洛一步进了十八炼狱当中。
奇异莲花又怎么不明白,如今只是一朵莲花之身的她根本帮不了夙洛丝毫。
听说,十八炼狱中有一位喜欢同来人做交易的鬼使大人。
听空上君说,她的这一身奇异莲花瓣很是稀奇珍贵。
如此想来,她能拿来做交易护夙洛平安归去的东西,就只有自己这一身染着点点红色的白莲花瓣了吧。
夙洛一心想着快些取到火山石,甚至都不怕周遭侵袭而来的灼灼烈火,只是一个劲地去往火山石的所在地。
十八炼狱地心处。
今日是十五,十八炼狱当中的烈火焚烧得异常灼烈,但火山石的踪迹却要比往日里好寻得多。
夙洛使着灵力护体,一下便去到了十八炼狱地心。
眼瞧着都滚烫万分的火山石今日异常躁动。
而一心想着快些拿到火山石的夙洛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下一瞬,夙洛已然落脚于火山石周遭。
方在手中汇出万千灵力打算将火山石收入囊中,十八炼狱四下便一下摇晃地异常剧烈!
不是火山石有异常,似乎是在底心之下的东西感应到了什么才会产生如此大的动荡!
而被困于地心之中的只有一人,太渊!
夙洛环视四下一番,熔浆就快要掩埋这处,可火山石今日却像是扎根在地心一样,无论夙洛使着多大的灵力都无法将其挪动丝毫。
此时此刻,十八炼狱结界口处,空上君正负手而立。
“太渊终于受到感应了么那就将这位魔君一同困在十八炼狱里,永世不得再见天日好了”
空上君自顾言语的同时,夙洛依旧在费力将火山石收入囊中。
可十八炼狱里的火势却不受控制地愈发猛烈!
不是人为,而是被困在地心之下的魔神太渊要苏醒了!夙洛明白眼下只有暂时离开一法,否则太渊便会借着这份莫名的感应进而吸取他的力量,最终破界而出!
可,就在夙洛一番纠结打算收手之际,那火山石却有了被挪动的迹象!
不能离开,还不能离开,方法已经开始奏效了不是么?
但!下一瞬,无数熔浆向着夙洛这处席卷而来!
夙洛双眉一蹙,回身的瞬间,视线中却是被一片茫茫白色充斥。
眼前的火光被白色湮灭,只一瞬时间,夙洛眼瞳不由得放大几瞬,可是视线中有的只是一片白色。
他什么都不曾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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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二章重回九重
两世恩怨纠葛,两世情深不渝,都将在令九转世成为一重天上小仙的那一刻,尽数归作尘零。
只是看见过往前番的那个人,是夙洛。
夙洛渡劫的命轮之中,令九一直被他施下的结界保护着。
令九处在结界之中看见的是一片汪洋,而身处命轮之中的夙洛却看见的是十八炼狱的熊熊之火以及他与令九的所有前番。
已经在结界中等了十天,夙洛却还没有回来的迹象。
令九施法可却被夙洛设下的结界一并压制,看来身处在这结界之中,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
入命轮果真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先前清折担心夙洛的命轮有异,也不知现在独身一人在结界外的夙洛是否安好。
想到这,令九实是坐不安稳,再次在手中汇集灵力企图冲破夙洛布下的结界。
可,就在令九方起身欲以汇集灵力之际,结界外头忽而风声水声大作!
令九有些踉跄,仔细一听那却并不是水声,更像是烈火焚烧的声音!难道这重结界外的真正情形其实是一片火海?
万分心慌,令九不想再干等下去,立即汇了灵力来破结界!
可夙洛这重结界布得实则是严实,不管令九如何费力破除,这结界始终不动丝毫。
且,眼下似乎另有其人亦是在结界外头企图破开这重结界。
令九不知是敌是友,总归自己已然身处命轮之中,也没有什么好再害怕的了,遂开口发问:“来者是什么人?可是九重天上的仙友?”
外头复杂的声音几乎将令九的声音全部掩去,无人回答。
令九眉头微皱,隐约能感觉到外头那人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纯明仙气,或许那真的是天界友人。
遂令九思索过后再出言:“仙友是什么身份,又是如何会闯入二殿下的命轮之中的?”
一句话音落,外头仍旧是无人回答。
令九考究着外头的仙友所带仙气纯明,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遂下决心再开口:“仙友莫急,这结界是二殿下设下的,不若仙友先替小仙在外头寻寻二殿下,待二殿下回来之后再将结界解开?”
令九这明摆着是想利用外头那人去寻夙洛。
只是外头那人也精明得很,在听到“二殿下”那三字之后竟为不可察一笑,终于开口。
清清浅浅又带着几分寒意的声音在结界外头传开:“你这小仙的算盘倒是打得很好。”
是个从没听过的声音,令九还在结界里头猜测那人究竟是谁,外头那人声音再起:“夙洛那小子的事不用你担心,你还是先保住自己这条命再说其他!”
话音方落,令九还未反应过来结界已经被外头那人瞬间破开!
霎时间风声雨声以及浇不灭的烈火灼烧声在令九耳畔猛然炸开,令九下意识闭眼捂住耳朵,心中还在担忧夙洛的安危。
外头竟是这么一番景象,那么夙洛到底是去了哪!
捂住耳朵的手不由得紧紧握拳,就在令九打算自己去寻找夙洛时,腰间却忽然多出一分力道。
令九被紧紧揽住,顺着力道侧首去瞧那人究竟是谁之际却忽然失去了意识。
那人一直带着令九向九重天驭云而去。
云端的风吹打在令九面上使她恢复意识,可眼睛却是怎么也睁不开,始终都看不见那个环住她,将她带出夙洛命轮中的人究竟是谁。
“醒了?”清清浅浅的声音再次传出,比起方才在命轮之中似乎要暖上几分。
令九嗯一声,还是睁不开眼。
唤住她的那人似是看出来令九此刻在费力做什么,轻笑一声后开口:“不用白费劲了,我施的法若是能被你轻易解开,那你我之间的区别在哪?”
令九不解,这个说话如此嚣张狂妄之人究竟是谁?
但心中一直记挂的事还是没忘,令九急着开口:“多谢仙人搭救,只是还请仙人就此放下小仙,小仙的友人还未出来,小仙还不能走。”
那人又是不屑一笑:“凭你的能力,能为你口中的友人做些什么?”
被那人这么一问,令九确实是回答不上来。一瞬间的沉默后,令九道:“虽不能为那友人做些什么,但在他身
边,总是好的。”
“在他身边给他添乱?”那人接话接得极快,语气之中也是满满不不爽之意。
令九不回话,接着便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直到脚下产生实感,回到九重天界之后令九才想起来还是得再问一问那人的名号,遂又开口:“小仙多谢仙人救命之恩,还望仙人告知名号,日后若是有用的着小仙的”
“不会再同你扯上任何关系。”那人将令九恭恭敬敬的一番话拦腰截断,瞧令九站稳了便一下松开了环住她腰际的手。
令九的眼还是无法睁开,看不见此时眼前这个人的神情是何。
沉默又开始蔓延,一刻钟之后那人的声音悠悠响起:“夙洛那小子好得很,已回九重。”
这回令九能睁开眼了。可睁开眼后视线中却是空无一人。
说话的那位仙人早就离开了九重天。
方才那人说夙洛安好且已经回了九重天界,令九嘴角一下就扯开一抹浅笑,立即迈开步子向着六清殿赶去。
然,前脚才迈出一步,身后便传来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小九,你还要跑哪去?”
令九瞬间滞住动作,保持着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姿势一动不敢动,头皮也开始不觉发麻,止不住就是一个激灵泛起。
说话的人是清折!说话的人是清折啊!
思绪被拨回十天前,就在令九追随夙洛一道纵身跃入命轮中的前几刻钟。
那时候清折从浮银手里“抢”得了令九,并将她带回长影殿,还说要禁止她出行一段时日。后来令九知晓夙洛此番进入命轮或许会遭到奸人暗算,遂用花粉迷晕了清折,自己偷跑了出去
听清折那冷冰冰的声音,令九一下想起自己对清折做的事,现在却是连回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啊!
话说回来,不是她的错觉,清折今夜的气场确实是很强大!
虽然没听见清折靠近的脚步声,令九也还是不敢转过身去同他讲话。
毕竟打从她上到九重天的第一天起清折就对她照顾有加,可她却为了跟随夙洛对清折下药
令九琢磨着,以清折的气量来看,他绝对会记恨她很长一段时间!
“清,清折啊”令九抬头看看没有月亮的夜空,开始一本正经胡说起来:“那个,刚从命轮中回来怪累的,我先去睡觉!”
完了!
这句话刚刚说完令九就连肠子都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怎么自己还主动提起那命轮的事情!
下一瞬,清折果真抓着那“命轮”二字不放,开始大作文章:“小九百花阁里的花倒是挺给你这个百花阁阁主长脸的。”
“不,不,那倒不是”
清折说的,还是上回她拿花粉迷晕他那回事。
身后开始传出脚步声,令九微微闭眼,只是清折却越来越靠近。
是她理亏,眼下就更不该一溜烟跑开了,要不马上跪下来给清折拜两拜?
就在令九脑中想着一系列乱七八糟怎样“谢罪”的方式时,一直走近她的清折再不冷不热的开了口:“二殿下的命轮里。好不好玩?”
令九真真是腿软了。
十日不见,清折的魄力简直是成直线上升呐!一直以为清折同她一样都是个成日里只知道嘻嘻哈哈的没心没肺的神仙,却不想他还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令九此刻自然是挑合清折口味的话说,开口:“不好玩不好玩,还是清折你的长影殿里更好,呵呵”
干笑两声过后,两人之间居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对于清折与令九这两个不说话就会死的神仙来说,陷入沉默这种事,还是头一回。
身后许久没有声音传出,令九疑惑,微微侧首向后瞧一眼之际却被清折两手一下温柔环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令九一怔,大气不敢出一个,却还是侧首开口,只道:“清折?你怎么了?”
令九没有挣脱清折的怀抱,清折亦是没有再做其他动作,只温柔地抱着她,不时用脸蹭蹭她的耳畔。
这样的情形维持了一刻钟后,清折终于柔声开口:“没怎么,就是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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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三章又见冰夷
清折终于柔声开口:“没怎么,就是想你了。”
出乎意料啊,出乎意料!清折居然没生气!难道说他还有更大的招在后头等着她的?
令九咳咳两声,也没仔细听清折说了些什么,始终在考究这清折这家伙究竟会想出什么怪招来整她。
但,清折的心思却丝毫不在想怪招来整令九这上面。
见令九迟迟没有开口回话,清折也不介意,接着自顾自开口:“在命轮之中受伤了没有?”
令九嘻嘻一笑,顺势就往清折怀里一靠,那自然是舒服得很。
只是清折微微一怔,令九并没有察觉到。
令九开口回答:“二殿下的命轮是危险了些,不过我离开了十日也就是被困在结界中十日,没有受一丁点伤。”
清折环住令九的手不觉微微使劲,这下令九倒是觉察到了清折的异样,略微侧首恰巧使得脸颊划过他的唇畔。
不过令九与清折摸也摸过了,亲也亲过了,这次不过是触碰了一下,她倒是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倒是清折,今夜的表现尤其怪异。
在与令九接触的那一秒竟有些不自然,紧接着又是一颤引得令九好笑。
还是忍不住开口调傥:“清折你怎么了,才十日不见怎么好像变了?”
“哪里变了?”清折温柔开口问她。
令九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而已,遂也不在这上面纠结,换了话题开口:“对了,清折你在九重天上看见二殿下了么?”令九与清折稍稍拉开距离,转身面向他,再开口:“方才有个救我的仙人说二殿下已经回界了。”
清折眸光中的神色很是复杂,瞧得令九有些不自在。
但就在令九打算问问他究竟是怎么了之际,清折很快取下腰间的青山水墨折扇,“哗”地一声打开折扇摇摆三下,眸中的复杂已然退去。
“嘛”清折开口:“一回来就急着去二殿下那处,看来小九是真的觉得我大度得很,全然不在意十日前你使诈迷晕我那件事了?”
令九嘴角抽抽,早就知道清折这爱计较的家伙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清折的算盘倒是打得好,先是对她又搂又抱揩油一番,现在才旧事重提要她还人情,这家伙真的是老谋深算,老谋深算呐!
以令九的经验来看,对付清折这个人,还得来软的,遂笑嘻嘻开口:“算是我对不住清折你了,清折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九这一回呗。”
令九一边说着还不忘眨巴眨巴眼,模样甚是可人。
谁料清折却开口道:“若是现在我说不同你计较了,小九你是不是立马就回去寻二殿下?”
令九啊一声,觉着清折说的话莫名其妙,不过却十分诚实地回答道:“嗯。”
清折脸色骤变,时青时白阴晴不定。
完了,这回又说错话了,令九暗自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不再说话为好。
但,即便是打算好了不开口,清折还是不肯放过已然知错的令九。
这厢才松开环住她的双手,那厢便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就是不放。
清折开口:“奈何我偏要小九你跟我一同回长影殿。”
轻佻的语气,风流的姿态,正常的清折算是回来了。
但,也正是因为正常的清折回来了,令九才会不由分说便被拉去了他的长影殿。
在令九前脚踏入长影殿的那一秒,清折含笑开口:“小九且安心,暂且在我这长影殿住个百十年好了。”
令九倒吸一口气,百十年?这家伙不是在开玩笑?
事实证明,清折并没有开玩笑。
清折打着受害者的名号使唤令九使唤得甚是欢喜。谁叫是令九先拿花粉迷晕清折在先
唉,理亏理亏,很是理亏。
翌日清晨,令九醒来偷溜出长影殿。
其实清折就是嘴上功夫厉害,根本就没有喊人来守着她,不许她出去。令九想溜出去还是十分容易的事。
但,方出长影殿殿前跑了不到半刻钟,令九骤然顿住了脚步。
心中已然后悔了无数次,面前缓缓行来之人正是多日不见的东海冰夷殿下早知出门就遇上这么个人,令九说什么也不往外跑!
/>
只见那身穿一袭水蓝色长衫的美人面上挂着端庄的浅笑,步若生莲,一点一点慢慢靠近令九。
令九深吸一口气,今日出门没有看黄历,果真还是犯太岁了
令九素来不擅长应付冰夷这个人,奈何出了命轮回界的第二日就碰上了这个人
这日冰夷是一个人来的,身后并没有跟着任何仙侍。
只是令九百思不得其解啊,这个方向的宫殿就只有清折的长影殿一座,冰夷往这边行来莫不是来找清折那家伙的?
就在令九暗自很是认真的思索之际,已然行至她跟前的冰夷停下脚步,浅浅开口:“多日不见,令九仙人可还好?”
本在出神的令九被冰夷这一声再客套不过的话语打断思绪,一下回过神来:“好,好,挺好的”
其实令九也不知道要同这位冰夷殿下说些什么,总归令九打心底里还是不喜欢她的。
但,毕竟是在一重天混了这么些年的小仙,若是没有点面上功夫她又怎么能在一重天上发迹,混得风生水起?
所以说,这表面上的样子功夫还是要要的。
令九呵呵干笑两声,恭敬开口问冰夷:“不知冰夷殿下是要去哪呀?”
冰夷浅浅一笑,面上带着笑意的神情维持得甚好,微微一指后方隐隐可见轮廓的长影殿,再回转视线来看令九,开口:“正是清折仙人的长影殿。”
冰夷音落,令九心中顿时松下一口气来。
原来是去寻清折的,还好还好,不碍事不碍事。
于是乎,下一瞬令九同冰夷说话的语气都轻松了不少,再开口:“清折仙人现下正在长影殿中。”言至于此令九不禁心中暗笑,虽不知道冰夷去寻清折做什么,但总归也要让清折见识见识这个东海女人有多厉害
嘻嘻
令九不忘将后续的客套话一并说完:“既然冰夷殿下有事去寻清折仙人,那小仙也就不再多做耽误了,小仙先行告退。”
令九这厢忍不住嘻嘻笑一下,刚往与冰夷相反的方向踏出一步,冰夷便立即出声:“令九仙人这是要往哪去?我要寻的不是清折仙人,而是令九仙人。”
令九犹如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脚下顿时像被灌了铅一般迈不动一步。
怎么还是来找她的啊!
令九顿顿转回身来,面上的笑十分尴尬,“那个,找小仙的?”
冰夷十分端庄浅笑着点点头。
令九此刻内心却是哭笑不得。不喜欢同冰夷有过多来往,可这位东海殿下还偏生要缠着她不放了。
“不知冰夷殿下找小仙有什么要紧事呐?”令九生硬好好转过身来瞧向冰夷,心中已是后悔不已!
早知道会遇上冰夷,那她宁愿呆在长影殿陪清折唠嗑,就算是被清折使唤来使唤去也好过现下这种情况
冰夷面上的笑意始终没有退去,也不知她是瞧出来令九不愿意同她多做纠缠而故意不放她走还是真的没有瞧出来,她始终是保持着那一副嘴脸,回答:“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想请令九小仙去东海小坐小坐。”
小坐小坐令九暗想自己也没同冰夷熟到这种地步呐。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总归令九是不相信此番去东海就真的只是“小坐小坐”
但,令九却没有拒绝。
令九觉着,不能总让冰夷牵着鼻子走。在一重天发迹的事不易,混了这么百些年,如今也算是能够以平常心做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重境界了。
不管冰夷此番有没有打什么小算盘,总之去了便能一探究竟。
令九开口:“冰夷殿下好意,小仙断然不能不识趣。”
半个时辰后,令九已随冰夷来到东海。
一来东海后才知道,原来冰夷这次还真没打什么小算盘,只是同令九一起在亭中饮酒吃菜。
如此情形持续了约莫三个时辰后,令九实在是觉着尴尬,遂自酌一杯一饮而尽呵呵笑上两声。
喝了好些杯清酒后,冰夷的面色也没有先前那么刻意了。不知是不是令九的错觉,她总觉着现下冰夷的小算盘才开始显露。
而不出一会,冰夷果然出声问令九,但问的却是有关夙洛的事情。
冰夷面上带笑,开口:“令九仙人随二殿下一同入了命轮,不知,在其中看见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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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四章来“抢”人的?
“令九仙人随二殿下一道入了命轮,不知,在其中看见了些什么?”
冰夷美人含笑而语,直直瞧着令九。
令九被那视线瞧得发怵,立即咽下憋在喉咙里的一口酒,再拍拍胸口。
果真啊果真,冰夷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角色?早知道冰夷不会怀着什么纯心思请自己小坐,但却没想到却是在她吃饱了喝足了后才开始套话
吃人嘴短,令九这在纠结着究竟该不该同冰夷说那命轮中的事。
虽说她一直被困在夙洛设下的结界中没有看见外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形,但哪怕是这一点点事情令九都不愿意向冰夷进行一番“交代”。
莫名的情绪,总归每当令九瞧见冰夷时心中总会涌起一番激荡。
不是恐惧亦不是仇恨,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令九彻底想不起来了。
只是令九能够确定的是,自己真的十分不喜欢这个在人前勘称完美的东海冰夷殿下。
令九握杯的手微微一紧,表现得十分淡定:“那是二殿下的命轮,小仙没有权利妄自说些什么。”
——骗人!她根本就是被夙洛以结界困住了十日,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但,令九偏生不想将夙洛的事告诉冰夷,哪怕是再无关紧要的事也好,总归不会从她嘴里说出来。
闻令九这般回答,冰夷的脸色骤降几分温度。
令九瞅着,难道说她的回答让冰夷意外了
呵,难道将一切事情告知与冰夷就是她令九应该做的么?
冰夷有一瞬间的顿住,令九看出来,故意一问:“冰夷殿下怎么了?是二殿下的命轮之中有什么与冰夷殿下有关的要紧事么?”
此话一出,对立而坐的冰夷面色更是再沉去一分。
令九莫名其妙。她不过是找了句话来说说而已,没想到冰夷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看来夙洛的命轮与冰夷也是有几分牵扯了。
但,将这些事情想透彻之后令九却是不免失望。为什么夙洛的事情总是要连带扯上冰夷呢?
冰夷面上的神色终于缓和过来,同样自酌一杯后向着令九开口:“令九仙人多虑了,我不过是关心二殿下而已。二殿下的命轮又怎么会与我有关系呢”
此刻冰夷面上极为平静,令九也没过多去在意冰夷说的话是真是假,只顺着冰夷的话接着往下说:“就是这个道理。”
令九的神情顿时认真几分,接着开口:“那命轮是二殿下的,不管是小仙这种位阶的仙人还是九重星君那样的地位的仙人,总归是不好插手多做询问的”言至于此令九还故意抬眸瞧一眼冰夷,“冰夷殿下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被令九这么一说,眼下冰夷的脸色又不大好,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有仙侍跑来通禀。
“什么事?”见那仙侍急急忙忙跑来,冰夷亦是没有好口气。
令九却暗自发笑,定是自己方才那番话刺激到这个冰夷殿下了。
那仙侍瞅一眼令九后才开口:“回殿下,是九重天上的清折仙人来了。”
“清折?”令九下意识脱口而出:“他跑来做什么?”
虽嘴上是这么说着,但令九内心实则是狂喜不已啊!清折那家伙终于发现她不见了,终于找到东海来了么!
既然清折来了,那令九也好寻个脱身的借口早些离开东海。
只瞧冰夷有半瞬沉默,若有所思的模样,过后同来传话的那仙侍说:“莫要怠慢了清折仙人,快将他请来。”
“是。”仙侍应声去请清折。
令九面上止不住泛出笑意,也不知冰夷瞧没瞧见,但冰夷那头的气场始终十分奇怪。
趁着清折还没来,冰夷再开口问上一句:“令九仙人似乎同清折仙人很是熟络。”
什么意思?令九戒备心极强,瞧着冰夷那一脸深不可测的模样根本是一句话都不想回答,但碍于礼数还不得不回答一番。
令九稍稍压下几分面上的笑意,开口:“说不上熟络,只是打过几次照面,唠过几次嗑而已”
令九那“而已”两字的尾音还未完全落下,那头的清折便已行了过来。
令九顿时压低了声音,看向清折就是嘻嘻一笑,也不知方才那话有没有被清折这个小气的家伙听见
清折向冰夷行一礼,随后立即将视线落去了令九那侧。
令九刚刚举起酒杯的手骤然一顿,清折那家伙的眼神可不太善意,怎么还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在其中
像是,生气?
令九顺手举着酒杯就往眼睛前方一挡,隔去清折一直瞧着她的视线。
此时冰夷浅浅一笑开口:“清折仙人来东海,倒是一件稀奇事。”
清折因冰夷这句话回过神来,十分恭敬回话道:“小仙不请自来,还望冰夷殿下莫要见怪。”
然后冰夷亦是十分客气笑笑开口:“怎么会,仙家本是一家亲,时常来往走动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令九就在一旁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客套至极的话,心中不免发笑,然就在她面上隐隐露出笑意的那一瞬间,清折终于还是将话题撤回到令九身上。
清折开口:“小仙此来实则是为了寻这位令九仙人,不知冰夷殿下同令九仙人的要事可有商讨完毕?”
一听清折是来接自己走的,令九二话不说立马站起身来往清折那方挪挪,等不及开口:“冰夷殿下只是同我唠唠嗑而已,没事没事,咱们现在就可以回去啦!”
见令九这么主动要跟自己回去,清折不禁笑出声来,本来想问个究竟的,但碍于冰夷在此还是只同令九使了个眼色便欲开口向冰夷请辞。
然,就在此时,先前来通禀的那小仙此次再行了来,且身后还有一个紫衣身影。
令九的视线一下被吸引,只因那个小仙面上的神色不是大好。
但在令九多瞅一眼那紫衣身影的身形之后,她面上的神色也骤然发生变化。
不仅是紫衣,还有那随风飘扬的长直银发,是夙洛?
令九出神一瞬,刚想走出去瞧瞧那人究竟是不是夙洛时,冰夷已然先她一步迈开步子,随即开口:“见过二殿下。二殿下怎么来了?”
是夙洛,就是九重天上的那个二殿下。
原来那日将令九带回九重天界的仙人并没有骗她,夙洛果真安然回来了。
清折有意无意朝令九那头投去一瞬视线,但一直注视着夙洛的她却并没有发现。
夙洛神色浅浅,面上是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处在夙洛的命轮中整整十日,令九不知夙洛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但此刻见他这样好,她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得以安放。
夙洛一直朝令九行来,目光似有若无在她面上扫视而过。
而令九莫名其妙的向后微微退一步,夙洛再靠近,她又是不自觉往后挪动一步。
“二殿下?”
后方的冰夷唤一声夙洛,可夙洛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一下顿住了脚步,负手立在令九跟前。
紫衣银发,随风而动。
这是那个让令九莫名心悸的夙洛二殿下,他就这样站在她面前,用毫无温度的眼眸瞧着她。
令九仰首与夙洛汇了视线,那一瞬间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明明心中早就已经积攒了许多想要问夙洛的话,明明自己很是担心他在命轮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在夙洛用比初次见面更加清冷的眸子瞧着她时,她说不出一句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无限蔓延,最终还是夙洛先开了口打破这份如死水一样的沉寂。
夙洛清浅开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很平常的一句话语就已经足够让令九心中再次泛起波澜。
不,不对。早在见到夙洛的那一秒,令九心中已是波澜不堪,脑中更是化作一团浆糊,什么都思考不清楚。
“小仙,小仙冰,冰夷殿下邀小仙来唠嗑”
令九结结巴巴说出这一句话来。
夙洛却好似并不怎么在意令九的回答,只是将自己没说完的话接着说出来:“跟我回去。”
咦?
这么说来,夙洛是专程来寻她的?
令九眨巴眨巴眼,一脸的疑惑模样。
然,令九还没琢磨出来夙洛来寻她的原由,后头的清折浅浅一笑,伴着折扇开启声一道开口:“不巧,二殿下恰恰来晚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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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六章璇玑宫
温热的水汽团团上升,于半空盘旋营造出一种迷离的意境,但却最终还是敌不过已然入秋的寒意,再次消散开来。
水雾消散,水声却不止。
方才那一瞬天翻地覆制造出的动静可不小,浴池被打翻,白玉茶几被打翻,刚才取来的那壶醉里清也被一起打翻,而令九直接被夙洛压身在下。
哗啦啦的水声还没有停下来,房内气氛顿时暧昧到了极点。
除去那重水声,没有丝毫再被刻意制造出来的声响,只有令九不经意间加重的呼吸。
这样的姿势持续了约莫半刻钟,上方的夙洛终于冷冷开口:“闭着眼睛,做什么?”
此话一出,令九更是再紧闭眼睛一分。
为什么,他居然问她为什么难到要令九一五一十的说清楚,那是因为二殿下现在没穿衣服还莫名其妙压在她身上么?
令九的眼依旧闭着,虽然看不见夙洛了,但还是下意识将头微微侧了方向,面上的嫣红加深再加深。在心中纠结半响后还是决定不回答夙洛的话。
依旧是沉默,蔓延再蔓延
可为什么她没有感觉到丝毫身体减轻?反倒是夙洛的气息更近一分了?
不,这不是令九的错觉!
夙洛根本就没有起来的意思,更是在一点一点向着令九靠得更近!
夙洛眼眸上像是被笼罩上了一层水雾,带着三分朦胧之意,让人辨不出这个二殿下此时此刻究竟在作何想法。
而不止是令九的呼吸在加重,连带夙洛的呼吸亦是不显轻松。很快,他温热的鼻息开始有一下没一下扑打在令九面上,令九置于胸前的双手不由得又是一紧。
夙洛再是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她的两颊,令九浑身泛起一个激灵终于还是不自觉开了口,轻唤一声:“二殿下?”
也正是这一声轻唤终于将夙洛拉了回来。
他的手一下顿住,眸子里的朦胧之意也在这一瞬间退去不少。而令九却忽然睁开眼来,恰恰与夙洛汇了眸光。
霎时间的眸光交汇,一瞬间的刺痛在令九心口蔓延开来。
夙洛的眸光,那是种怎样的心情?好像在气愤,好像在追忆,好像在惋惜,又好像是那种已经看破一切的眼神
很复杂,总归令九是看不透的。
就在令九打算开口再说些什么时,夙洛忽然起身,令九这才发觉竟是自己想多了。
原来夙洛并不是不着一缕
有些尴尬,令九默默爬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瞅着夙洛的背影。
此时夙洛正顺手取了桌边的一件白色外裳披在身上,然后转身面向令九,终于还是冷冷开口:“酒送完了,你可以走了。”
啊咧?
知道她是来送酒的?
说完夙洛又转回身去,自个将衣裳穿好。令九却站在他后头瞧着他,一直没有挪动脚步。
“还不走?”察觉到令九还站在他身后,夙洛再次冷冷出言顺势回转身来恰巧与仰首瞧他的令九汇了视线。
一瞬间的目光相汇,夙洛猛然皱眉。
又是那副复杂到极致的神情,令九不觉跟着莫名皱眉,亦是莫名心慌,莫名心疼。
“二殿下,今天,怎么了?”令九下意识就问出了这句话,然这句话尾音方落,面前这个白衣身影便一下冲去了她面前。
夙洛强硬别过令九的下巴使她眼中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而在看见她眸中生出的一缕害怕感之后,下一瞬,夙洛一皱眉却是立刻吻上了她。
令九双眼一下瞪得老圆,骤然呆住一动不敢动。
而夙洛,却是在步步深入,步步侵略属于她的领地。唇上传来的热感让令九失去神智,没有反抗夙洛的动作且还在配合一二。
就在令九开始回应夙洛这样炽热的吻时,他却在下一瞬停下了所有动作,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微有喘息,他的额抵着她的额。
夙洛拥住令九两肩的手渐渐松开,最终同她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他的视线似是很飘忽,不再停留于她面上,随即转身背向她一言不发。令九依旧站在夙洛身后,眸中已然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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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他这样的举动,究竟是为什么?
这样忽冷忽热的感情又是因为什么?令九不免在心下自嘲,夙洛的事她什么时候看透看懂过?自己不过是数万爱慕着这个二殿下的人中的一个而已。
而这位夙洛二殿下喜欢着的女人,正是那个让令九莫名心生戒备的冰夷殿下不是么
两人之间再没有言语传出,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那样。令九在看着夙洛,而夙洛,却是在看着一个永远看不见前路的远方。
月夜很明亮,令九终究还是一个人出了六清殿。
心下还在想着方才夙洛的那个吻,真的只是在拿她开玩笑么
不知不觉令九便行到了当日遇见浮银的那个小池前,不远处便是璇玑宫。
想到清折所说的浮银有意在夙洛的命轮中动手脚一事,令九还是决定前往璇玑宫内找浮银问个清楚。
令九认识浮银的时间并不长,但却觉着浮银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的人。此番去寻浮银还得将事情全部弄清楚了才好,莫要让两人之间横生误会。
十日未归九重天,璇玑宫还是那副样子,依旧是在小径环绕的内里,甚至连一盏仙灯都未有亮起。
没有人来往的宫殿,简直快要隔出九重天界这个地方了,也不知道浮银究竟是怎么在这座宫殿内活下来的
令九觉着,浮银这个仙人,似乎不太受仙家待见。
且浮银此人甚为神秘,似乎根本不同九重天上的仙家往来,孤僻得很但也同样知识渊博得很。
虽清折说浮银有意在夙洛命轮中动手脚,但令九还是相信浮银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此番去了,还是得问清楚才好。
不出一会,令九便止步于浮银的璇玑宫前。
暗红色的宫门只是掩着,并未上锁,看来浮银眼下在璇玑宫内。
令九轻轻推门而入,静悄悄的璇玑宫内连灯火都没有点上一盏。四下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些许射入的月光映射在由玉石铺成的陈旧道路上。
令九手中生出一团幽火,继续向着内殿行去。
令九只进过一次璇玑宫,且那次还正巧撞见浮银在洗澡,至于璇玑宫里的门路究竟是怎样,那次她也没花心思去瞅瞅,这次再来时还是找不着门路。
一直向宫内行去,始终是没有见到一个人,令九试探出声唤一句:“浮银浮银小仙”
虽知晓了浮银是这璇玑宫的主人,想必是仙位不低,但令九还是习惯唤他为小仙。
“浮银小仙你在么?”
再是出声唤一句,宫内没有人声传出。
也不知自己这样向内究竟走去了哪,令九眼下来到站在璇玑宫内里的一间紫竹屋外。
没想到外表看起来陈旧古老的璇玑宫内竟然还会有一处这么幽静,像是世外桃源般的紫竹屋。
那紫竹屋中亮着点点橘黄暖光,令九面上一喜,想着浮银定是在当中,遂二话不说便迈步向里行去。
紫竹屋的竹门亦是微微掩上的,令九推门而入。
一股清浅的檀香味缓缓漫入鼻息,视线环视四下,竹简与竹木书卷堆满了整个紫竹屋。书卷虽多,但却被打理地井井有条。
南面墙上挂着两幅画卷,但却没有一副是完整的画像。
那两幅画卷只绘出了画上女子鼻梁以下的图像,至于眼睛,两幅皆是空着,叫人看不出那画上的女子究竟是谁。
令九盯着墙上的两幅画卷有一瞬出神,紫竹案桌上的灯火突然闪烁才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桌边的灯火将尽,令九执起桌上的轻剪欲减去些许灯芯。
可,才将视线定格在灯火上的那一瞬,令九猛然顿住动作。
那橘黄色的暖光并不寻常,灯火将尽使得令九能清楚看见藏于灯火之下的一把钥匙。
以红铜铸成,未有半点锈迹,想来是经常使用着。
可,这是哪里的钥匙?
令九下意识绕着竹屋走上数圈,难不成这里还有暗道?
方在一处地方止住脚步,令九欲伸手去探那放满竹简的紫竹架子后有多深之际,身后随即传来一阵清隽的声音。
“令九小仙,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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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七章紫竹屋
令九方欲一探究竟,身后便传来一阵清隽中夹杂着几许深意的声音。
身后之人开口:“令九小仙,是在做什么?”
令九身形骤然一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一吓连忙回身直接撞掉了紫竹架子上的一排竹简。
是浮银。说话人就是浮银。
面上戴着纹着神秘图案的银色面具,一身白裳粗衣却被他穿出一股光若隔世的隐士之味。双手自然负在身后,修长的身形挡去了从这个角度射入紫竹屋外的一缕月华。
浮银眼眸之中似是透着浅浅的笑意,不过却是有几分生疏。
见令九一下手忙脚乱,现在又僵住了身子不敢动弹,浮银轻笑一声缓缓走近她,顺道清浅开口:“原来令九小仙已经回来了。”
言罢浮银便蹲下身子去拾散落一地的竹简。
令九实在是觉着抱歉,也跟着一并蹲下去捡竹简,一边开口:“浮银小仙,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有事来找你才擅自进来了,是我的不对,你没生气吧?”
令九拾起几份竹简抱在手中,蹲着还不忘瞧向浮银,语气确实是有道歉的那个样子。
浮银瞧她一眼,眸中含笑:“令九小仙以为我是这么小气的人?”
浮银将话反问回去令九便知浮银没有生气,于是呵呵笑两声将手中的竹简放回紫竹架上。
起身之际又闻浮银浅浅出言:“什么时候回来的?二殿下的命轮里有什么好玩的?”
此时令九正要将竹简往最上层的架子上放,踮了脚还一直够不着。
浮银见状又是一笑,站去她身后轻轻拿过她手中的竹简放回原位。
令九又是呵呵一笑,不过下一瞬却立马意识到什么,转回身恰巧与浮银汇上眸光,她开口:“浮银小仙是怎么知道我也跟着二殿下入了命轮的?”
的确,这件事情,令九以为知道的除了两个当事人就只有司命星君和清折,姑且再算上一个无事不晓的冰夷好了。
然浮银极为浅淡一笑,继续蹲下身子去拾剩下的书籍,浅浅开口:“当日令九小仙追随二殿下的事迹,整个九重天上的仙人都知道了,我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令九怎么觉着浮银这话实则有嘲讽她的意味,遂一眯眼再次蹲下握住浮银的手腕使他拾竹简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浮银的声音永远是那样清清浅浅,像是山涧清泉那样缓慢而温柔。
令九的眼神异常认真,瞅着浮银半响不放,最终十分严肃问出这句话来:“在浮银小仙看来,我这次是不是丢人丢大了?”
言罢,浮银却是少有“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想到令九这么严肃瞧着他竟会问出这么一句小孩子家家的话来。
浮银暂不作答,只是笑声未退。
令九见浮银这么笑得止不住,便更加在意自己的形象问题了,抓过浮银又是赶忙一问:“浮银小仙你就别买关子了,你倒是说说看,九重天上的仙人是不是都觉着我是个神经大条,做事莽撞又没本事的小仙了?”
谁知浮银又含笑反问令九一句:“令九小仙怎么以为?”
她怎么以为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二殿下投身命轮历劫,无奈一名不见经传的小仙随即尾随投身这这这,这不就是那些花痴女做的事情嘛
令九现下实则是苦恼自己的形象问题呐。
但,下一瞬,浮银拾起最后几份竹简后微微一摸令九的头再站起身来,“不过,我倒是不这么觉得。”
令九深觉感动,立马跟着站起来屁颠屁颠跟在浮银身后嘻嘻地笑,完全忘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直到将紫竹屋内的东西收拾好,泡上两杯香茗之后浮银才问:“令九小仙方才说有事找我,不知是什么事?”
令九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璇玑宫的目的是什么,搁下茶杯又摆出先前那副严肃脸。
浮银也随着她一道搁下茶杯,毫不避讳与她对视,眸子之中始终带着深意十足的浅笑。
令九瞅了浮银好一会后,终于开口:“我问你啊,浮银小仙”
浮银带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神采,很是认真点了头:“令九小仙随意问。”
令九恩恩两声,开口:“我听人说,浮银小仙
同二殿下有过节是么?”
本来令九想问的是他有没有在夙洛的命轮中动手脚,但一见浮银那如清泉一般清澈的眼眸之中还泛着点点好看的光芒,令九实在是问不出这种破坏感情的话,遂换了个问题来探探口风。
谁知浮银不上当,当即就是将问题再抛回给令九,浅浅开口:“令九小仙何出此言?”
然令九想都没想就开口回话:“那还不是因为有人说”
话语至此令九立刻止声。
唔,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要说“那还不是因为有人说你在二殿下的命轮中动了手脚”这句话
令九这嘴巴,果真还是管不住。
“嗯?”浮银疑惑令九欲言而止究竟是想说什么,凝了目光更加带有深意瞧她。
令九暗自呸呸两声,想到是自己先问浮银的,切不能让浮银在无形之中占了主动权去,遂再将话题扯回:“是我先问浮银小仙的,浮银小仙先回答我的问题。”
浮银直直瞧着令九,然后淡定至极开口:“没有过节。”
呼一口大气呼出,令九这下算是放心了,坐着连身板都放松了几瞬。
但,浮银却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再次开口浅浅问令九:“那令九小仙又为何要问我这个问题呢?”
令九才刚刚放松,当即又是一惊,再次坐直了腰板“啊”一声,想随便编个谎话搪塞过去时,浮银再开口:“方才令九小仙说的‘听人说’,不知那位友人又是谁?”
令九咽口水,瞧着浮银以一种风轻云淡加上再温柔不过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来,令九还真想将清折那家伙给供出来
正当令九在纠结说不说清折时,浮银浅淡一笑随即端起桌上的香茗一抿,温柔开口:“既然令九小仙有不便,那便权当我不曾提及这个话题了。”
这么善解人意,这么温柔俊朗。令九还真想将清折供出来一了百了!
令九横下心开口:“那个,浮银小仙,其实是”
“令九小仙有不有兴趣同我一道去四海游游,放松放松心情?”浮银忽然出声打断令九的话。
然后令九便顺理成章将清折这件事给含糊带过去了。
等等,放松心情?她的心情哪日不放松了不过,既然浮银小仙这么说,想来是他的心情不好。
令九素来将浮银当成真朋友,既然朋友心情不好,那她便做个开心果逗笑他就好。
于是令九一下应声:“好啊,既然浮银小仙这么说了,我当然是十分愿意的!”
于是乎,两人出了璇玑宫,不久便御云离开了九重天界去到四海界域。
只是,令九还忘了问浮银,灯火下面的那把钥匙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南墙上挂着的两幅没有画全的美人图,又是何许人也。
不一会儿,浮银与令九落脚四海之中的南海海域结界之上。
“浮银小仙,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脚下一有实感令九便开始唠唠叨叨说个没完,跟在浮银屁股后面走,还不忘开口开几句玩笑话:“是不是我随二殿下一同去了命轮,浮银小仙你有十日没见我觉得寂寞了?嘻嘻嘻”
令九一人说得十分起劲,然在没收到浮银的回应后,她一撇嘴啧啧两声再是自言自语:“看来浮银小仙的心情真的是不怎么好啊”
“怎么不说了?”就在令九闭嘴不说话半刻钟后,浮银突然温柔出声问她。
令九又是“啊”一声,嘟囔道:“同你说话你不搭理,我就干脆安静点好了”
言罢浮银极为温柔一笑,伸出手去又在令九头上轻轻抚摸几下。
令九呵呵笑两声,因为同浮银的关系亲近,所以并没有觉着这有什么不妥,只是在浮银温柔的手触及到她发丝的那一瞬间,令九竟然有些心跳加快。
莫名的悸动让她忽然生出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浮银接着浅浅开口:“抱歉,方才走神了。”
现下更为不在状态的令九结结巴巴回话:“没,没,没事”
浮银浅淡一笑,海风吹拂二人的衣襟十分好看在摆动。
令九垂着头,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此时浮银再开口,话语之中似是多出来一份宠溺之意:“你说,我听着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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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八章第三者
海风一下变大,将浮银温柔的声音略略盖过。
令九终于下决心抬起头来,然而才方抬头,还未来得及瞧上浮银一瞬,远处便传来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子声音。
“就是那个女人!快将她给我抓起来!”
不明所以,令九与浮银这头的气氛一下子被那稚嫩女子的声音打破。
令九竟有些暗自不爽,还未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远处便有黑压压的人群向着自己这边飞快行来!
啊咧?这是怎么一回事?
连浮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那群黑压压的人便将令九和浮银团团围住。
那群人手上还拿着武器,看样子是用以驭水的武器,想来这些人就是四海中人了。
令九被这大阵仗惊得出神一瞬,然后浮银的声音浅浅传出,他问:“令九小仙,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
——我去!
令九哪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人她一天到晚见过的人数不胜数,要说仇家这回事,当真则有宽心则无,她也实在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呐
令九不觉已然压低了声音,咳咳两声再是小声开口:“这个,我实在是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令九一句话的尾音还未落完,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开始有序撤出一条道来,十分快速,十分工整,想来是训练有素训练有素
想到这令九又暗自呸一声,什么训练有素不有素的,自个眼下被这么多人团团围着难道还是夸对方的时候?
不出一会,被腾出的那条道上出现一个女子身影。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总之身材一般,不过面目却是十分清秀好看。
令九凝了眼死死盯着前来的那人。那女子身穿一袭鹅黄轻纱衣,墨色青丝高高束起显得十分有精神,嘴角挂着一抹似是在说着自己不可一世的弧度,眸中的神情也是极为高傲。
唔,令九算是看出来了,这约莫是四海中哪位滨主的掌上明珠。
于是,令九打着仙家本是一家亲的名号想主动解释下其中误会,才刚壮起胆子上前一步,谁知那高傲的女子便大声开口:“狐媚女子,你竟敢魅惑本神女的夫君,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一瞬间的沉默后,令九才反应过来。
“啊?”令九不解,瞧瞧那好生高傲的说话女子,又将视线移去浮银面上。见浮银也摇摇头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令九才好声好气开口:“那个,这位,神女是吧”
令九才踏出一步便被前头那神女的一个眼神给逼退了回来。
也罢也罢,就站在浮银身边说话好了,还有个保障遂令九开口:“什么狐媚女子,什么魅惑神女你夫君一事,神女是不是找错人了?”
令九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小神女,怎么谈得上去魅惑她夫君?
等等,不过,待令九仔细看两眼后,竟觉着这个小神女确实是有几分面熟啊。似是真的在哪里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此时,浮银开口:“想必是这位神女误会了。”
浅浅淡淡的语气,浮银这小仙竟丝毫不惧这样大的阵仗,总归令九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是那小神女看起来十分气愤,估计眼下也是正在气头上,根本就不听令九与浮银的话,开口便是没好气:“误会什么误会,你这个女人是不是叫做令九?”
令九再“啊”一声,她还真是叫做令九了
可令九却是在犹豫要不要回答那小神女的话。瞧那小神女眼下正是万分气愤,要是她说了实情还不得被这小神女给剥一层皮去
于是在心底酝酿着说些什么谎话来混过去,谁知那小神女一下便看穿令九在打着小心思,又是十分高傲开口:“别以为本神女是那么好糊弄的,你要是敢编造谎话来骗本神女,本神女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音落那穿着鹅黄纱衣的清秀小神女还恶狠狠瞧上令九一眼,那气场果真不是一般仙人可有的
令九在心中暗叹,估摸着这小神女日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看她这小小仙龄便将这吆五喝六的本事学得这样透彻,日后指不定得嚣张跋扈成什么样
身侧的浮银倒是异常淡定,一扯令九的衣襟问她:“令九小仙,现下你是想讲道
理还是说我们直接冲出去?”
唔,浮银说出这句话来倒是让令九对他刮目相看。
也只有浮银能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这种话,要是换做清折,那定是戾气与玩味十足。而若是换成夙洛,想必依旧是冷冰冰的口吻。
想到夙洛,令九又走神一瞬。浮银看出来,再是微微一推搡令九使她回过神来。
令九也不知眼下该如何是好,本想小声开口让浮银拿个主意,可那嚣张的小神女又先开了口。
依旧是没好气道:“你这个狐媚女子还在想些什么,难道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认了么?”
这一来二去的,令九听着也是十分上火。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令九还真就承认了,令九开口:“小仙的名字正是令九没错”
其实令九后头还有话没说完,但那小神女见令九一承认便立马火气再大一分,直接指着她的鼻子开口:“好啊你,你个狐狸精还敢跑到我夫君的界域来了是吧,是他喊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打定了主意要勾引我夫君的?”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令九完全摸不着头脑,着实是冤枉啊!
令九不知道这小神女的名号是什么,更是不知道那小神女的夫君究竟是何方神圣呐!
眼瞅着这小神女有将自己生吞了吃下去的势头,令九觉着这种事情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遂咳咳两声后开口:“那个,神女当真是误会了,小仙见识浅薄不识神女的名号,更是不知道神女的夫君是哪位仙人,神女你看”
“满口谎话!”那小神女将令九的话拦腰斩断,“你这个狐狸精不认识我夫君还跑来南海做什么?之前给我夫君送香又是为什么?你这是摆明了在挑衅本神女,以为本神女好欺负是么?”
以为眼前的这小神女好欺负令九可不敢这么想
等等,这里是南海,方才这神女说这是她夫君的界域?还说,令九曾经给她夫君送过香
等等等等等等!
令九忽而意识到什么,盯着那小神女仔细瞧上一番,终于还是想起来了这究竟是哪一位神女。
令九眼前的这小神女正是四海之中西滨滨主的宝贝女儿,水灵神女。而水灵神女说的夫君自然是这片南海海域的太子殿下,桑灵殿下。
难怪啊难怪,令九总觉着这小神女眼熟得很,原来令九竟是参加过水灵神女与桑灵殿下婚典的人
而那送香一事也正是因为南海的桑灵殿下喜欢令九制的香,甚至还有一次跑上九重天上来说是要纳令九为妾室
那时候仙界传言西滨的水灵神女十分大度,并不在意这南海殿下立妾室与否一事,但现在看来,九重天上的传言果真是信不得。
至于水灵神女说的一直送香给桑灵殿下一事也是因为桑灵殿下喜欢令九制造的妖紫鸢尾香。令九是托一重天上百花阁里的小仙送过去的,在婚典结束之后令九就再未同桑灵殿下见过一面,又何来的勾引一说?
令九终于在心中将这些事情给理清楚了,遂开口同水灵神女好生解释了一番。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水灵神女依旧仰着脑袋,一脸的高傲中夹杂上了几分将信将疑之意,开口:“本神女怎么知道你这个狐狸精说的事情是真是假,万一你是骗本神女的怎么办?”
姑奶奶啊,她令九巴不得早些与你断了关系,又去骗你做什么
然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令九嘴上还是说得十分恭敬有礼:“小仙怎么敢骗水灵神女!要是水灵神女不信,小仙斗胆请求一见桑灵殿下,将此事澄明!”
令九说得义正言辞,想来这回那水灵神女应该是相信了。
但,令九随即又想到,万一这水灵神女多疑,以为令九是借着这次解释误会的机会去见桑灵殿下一面怎么办?
唉,难难难,于是令九再是义正言辞开口:“但,要是水灵神女不相信,小仙愿意配合神女调查此事,直至真相水落石出!”
言罢,令九抬头瞧一眼眼前的小神女。
瞧水灵神女的模样就知道小神女已经有七分相信了,令九心下一喜。
而就在令九打算彻底让水灵神女信服此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雀跃:“哟,是小令九来了么?”
令九冷不防泛起一个激灵,一股不好的预感正蓄力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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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章身份揭晓
九重天上,六清殿内。
桑灵殿下的性子也是倔,分明是没有道理没有可能的事情他还硬是要跑到夙洛这里来理论理论。
令九没法子,还硬被桑灵殿下拉来六清殿。
介于几个时辰前,令九与夙洛之间实属是有些尴尬,遂眼下令九只同浮银躲在六清殿外,以灵力来窥探殿内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形。
六清殿内的气氛似是冷到了极点,夙洛只说出一句话后便将视线直直锁在了殿内的桑灵殿下面上。
眼神冷冷,根本毫不忌惮这个南海的太子殿下。
方才夙洛说:“我的人,你也敢跑来要?”
桑灵殿下面上神色沉去几分,但碍于夙洛是九重天上的二殿下遂还是得恭恭敬敬开口:“令九小仙在二殿下的六清殿不过是个杂役,对二殿下来说无足轻重,而下下何必不”
“是谁说她只是个杂役无足轻重了?”高位上的夙洛一下出声,将桑灵殿下的话拦腰截断,眸光沉沉,终于有些变化了。
夙洛一手撑着额头,斜视桑灵,话语很浅但却带着不可言喻的魄力:“桑灵殿下请回,不送。”
夙洛这拒绝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可桑灵殿下也是一根筋得厉害,此番上界不将令九带走是绝不会罢休的。
桑灵殿下的语气也硬起来几分,直接言语:“不知二殿下非要留下令九小仙的原因是什么?”桑灵的眸光也凌厉起来几分。
外头的令九看着六清殿内的这一幕实在是头疼不已。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抢手了?况且,她不过是一个小仙,与那桑灵殿下加上今日见面才总共见过三次,桑灵殿下这般对她苦苦纠缠的原由是什么她真的十分疑惑好奇呐
视线再转回六清殿内,只闻夙洛冷冷的声音再次传出:“本殿的人,本殿留下不需要原因。”
夙洛倒是一脸的不着急模样,总归他是不打算将令九放走的。
奈何桑灵此人也是横行霸道惯了,遂面对着夙洛但还是该说什么就说什么,甚至连一些不该说的话都一并说了出来:“二殿下何必要这样不给人情?”
夙洛冷笑一声,也有几分要同桑灵杠下去的意思,没有温度的声音传出:“这个人情,给不了。”
“但若是今日我非得要将令九小仙给带走呢?”桑灵殿下的声音亦是冷下来。
但此言一出,六清殿外的令九便开始同情桑灵殿下来。
与夙洛相处来这么些时日,通常只有夙洛威胁别人的份,还从没有谁敢这样同夙洛说话。眼下令九还真真是在为桑灵祈福,但愿他不要被夙洛打压得太惨。
下一瞬,夙洛果然还是放话出来:“听说近来南海被其余三海打压得甚是凄惨”
外头的令九点点头,果然还是夙洛啊,果真是会打压人!
桑灵殿下的神色已有几分不悦,闻夙洛再以不轻不重很是平常的声音开口:“南海若是想要翻身,本殿倒是可以帮上一二。”
咦?夙洛说他可以帮忙?
外头的令九确实是不解了。以夙洛的性子来说,不是应该狠狠打压桑灵殿下,最好是让顶撞他的人全部哭着回去么?
怎么这一回倒是改变风格了?
正当令九疑惑之际,夙洛再言:“本殿的人,你是带不走的。若是桑灵殿下愿意就这样回去好好同西滨的水灵神女过日子,本殿承诺会助南海翻身。而若是桑灵殿下还想再闹一闹,六清殿欢迎你,只是,本殿再不奉陪。”
夙洛一席话浅浅道来,最后一个尾音落下之际他已是起身离开殿内。
殿外的令九见状连忙收起手中灵力,十分淡定装作什么都晓不得的样子站在殿外,低着头,一言不发。
夙洛一出来便见着了低头站在一旁的令九。但夙洛的视线只停留在令九面上一瞬,随即便转向了令九身侧的浮银。
外头约莫有半刻钟的时间没有一丁点声音传出,令九终于还是耐不住性子微微抬头瞧上一瞧。
这一抬头才发现夙洛与浮银相互对看,而不知是什么时候浮银面上的银色面具也已经被他取下,端端拿在手中。
浮银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却让人捉摸不透,令九再看看夙洛。
唔夙洛这头是冷冷的杀气,亦是一种让她无法琢磨透
的神情。
先前夙洛与浮银见面时,两人便多有不快,且令九始终介怀于清折所说的浮银要在夙洛命轮中动手脚一事,再加上这两人每次见面都摆出一副好像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出来令九深觉,夙洛与浮银之间,定有什么恩怨纠葛。
虽然令九与夙洛之间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尴尬,但现下这场面若是令九不先开口说上一句,怕是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到翌日早晨都不会冒出一句话来吧。
于是乎令九小声咳咳两声,正打算开口殿外便响起两种声音。
一个清冷,一个清浅,话语不同却是不约而同。
前一个是夙洛的声音,他问:“故意咳两声做什么?”
后一个是浮银的声音,浮银瞧向令九开口:“方才在海面上受凉了?”
令九一下屏住呼吸,好吧,现在的场面才叫做尴尬万分。头都开了,后续总不能不说完
于是令九选择忽略这两个人的问话,只捡自己想说的说:“那个,大家说些什么吧”
本来是想好了说些什么的,但刚才被夙洛和浮银这么同时一打断令九便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接着给令九回话的是浮银,只闻浮银浅浅开口:“你想说些什么说就好了,我听着。”
浮银说完,令九却是看一眼夙洛。
见夙洛的脸简直像一块寒冰一样又带着十分的无所谓之意,令九还是不免低落几分,随即便闻得夙洛开口,不过却不是对她说话。
夙洛冷冷开口问浮银:“兄长要有所动作了?”
一听夙洛这样的口气令九便暗道不好,只是现下浮银也没惹到夙洛头上去啊,夙洛怎么就开始针对两袖清风的浮银了呢?
正这么想着,令九脑中忽地轰隆一声巨响!
等等!她方才听见夙洛说了什么!夙洛唤浮银为,兄长?!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令九下意识将视线转去身旁的浮银面上,眨巴眨巴眼像是在问浮银这是怎么一回事。
浮银会意,只浅浅一笑,如往常一样清浅回答夙洛的话,开口:“二殿下无需担心,现下我不过徒有个虚名而已,并不受人待见。”
再等等,夙洛唤浮银为兄长,浮银又恭敬称夙洛为二殿下,那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且两人说话说得这么客套生疏,要说是有点什么关系令九也无法相信呐!
令九在一旁插不上话,随后夙洛开口:“但愿如此。”
接着便又是很长一阵沉默在三人之间蔓延,再后来浮银离开六清殿回了璇玑宫,令九便跟着夙洛一道再入六清殿。
桑灵殿下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离开了,这场“第三者”的闹剧终于也告下了段落。
由六清殿正殿通往偏殿的道路并不长,夙洛走在前,令九跟在后头,一路上很是沉默。
但不久之后终究还是夙洛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份像死水一般的沉寂。
夙洛清冷开口,“前些时候,你同他出去了?”
令九跟着夙洛一同顿住脚步,视线锁在夙洛背影上良久之后才开口:“嗯,浮银小仙心情不好,小仙陪他出去走走。”
刚才听了夙洛与浮银的对话,虽晓得浮银的身份应该不会低了去,但令九叫浮银为小仙已经成了习惯,现下是一时之间改不了口。
从命轮中回来之后夙洛便一直都对她十分冷淡,令九不知夙洛究竟在那命轮之中经历了些什么,只是感觉他整个人有些变了。
要比往日里更加孤寂,更加不愿意吐露自己的心声了。
站在夙洛身后的令九陷入沉默之中,前方的夙洛再开口。
语气依旧是浅浅淡淡,“不久之后,九重天上会有一场帝位之争。”
“嗯?”令九下意识开口:“二殿下的意思是?”
夙洛沉默一瞬,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才同令九提起此事。
夙洛开口:“你口中的浮银小仙,是九重天上的大殿下,亦是我的兄长。”
再淡漠不过的语气,似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的事情。只是眼下令九却淡定不了了
夙洛说,浮银是九重天上的大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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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一章下界考验
昨晚夙洛告诉令九浮银的真实身份后,令九一夜未眠。
令九从来不知道原来浮银竟会是九重天上的大殿下,亦是晓不得夙洛同浮银之间究竟有些什么纠葛。只是令九瞅着,浮银与夙洛,似乎并不待见彼此,甚至还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且夙洛还说到不久之后九重天上便会有一场帝位之争,那想必这主角自然是浮银与夙洛了。
同是天界上的殿下,浮银为太子,而夙洛为二殿下,但两人的待遇却是浑然不同。
浮银久居璇玑宫,不问世事,日子看起来就像一碗清汤寡水,连滴油水都没有,根本就不像是九重天上大殿下该有的待遇。
璇玑宫内没有任何仙侍,令九同浮银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也发觉浮银并没有丝毫太子殿下的架子,也没有任何仙家去到璇玑宫巴结谄媚浮银。
这个大殿下的名号更像是虚有其表。
但夙洛就不一样了,虽然是位居于太子殿下之后的二殿下,但却是受尽了天帝的宠爱于九重天上仙人的爱戴。
在浮银没有出现之前,在夙洛没有同她说出浮银的身份之前,令九只晓得天界的这位二殿下,并不知道那从没露面的大殿下是何方圣神。或者说,九重天上的多数仙人应是同令九一样,根本就没有想过那位传说中的大殿下的事。
只因夙洛太过优秀,优秀到足以使九重天上的太子殿下都黯然失色。
而一想到夙洛说过的帝位之争一事,令九就不免再将清折先前说的话再想起一番。
真的是浮银在夙洛的命轮中动了手脚么?
如果说浮银真的有意要同夙洛争一争那天帝之位,那动手改变命轮一事也不全无可能
只是,令九是不愿意去相信浮银会做出这样的事。
“唉”眼看着窗外的天色已然大亮,令九不由得就是长叹一声。
浮银与夙洛的关系不好,甚至还有可能站在彼此的对立面,可这两人偏偏又是她所在乎之人,真是郁闷,郁闷
再加上这两人又都是爱走神秘路线,就算令九想帮忙解开或许存在在两人之间的误会也是无能为力。
虽说已经入了深秋,但今日的天气却异常好,是个大晴天。
昨晚一夜令九尽是在思考这些不着边际,自己又帮不上忙的问题,一直到天光大亮之际终于来了睡意,可六清殿中却又生出了一番动静。
令九才刚合上眼就被六清殿中出出进进的小仙的动静给吵醒。这厢打一个哈欠揉揉眼便起来出门瞧一瞧又有什么事发生。
令九一出门便看见六清殿中的小仙都在忙东忙西,出出进进,甚是急忙的样子。
令九看得莫名其妙,随手抓过一个路过自己身旁的仙侍,满脸疑惑,开口问:“这是怎么了,这么急急忙忙的?”
那仙侍可能是真忙,就告诉了令九一句:“大殿下来了。”便马上又消失在了一群仙侍之中。
大殿下?不就是浮银么浮银要来六清殿了?
令九还是没弄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本打算去寻夙洛问一问此事的原委,正好在路上遇上了那日要令九帮忙去酒仙那处取醉里清的小仙,恰巧那小仙也看见了令九。
令九上前同那小仙一打招呼后直接步入正题,开口:“仙人,今日六清殿里怎么多出来了这么多小仙?”
那小仙瞥一眼令九,似乎对于她还没收到风声这一点感到跟不可思议,“令九小仙还不知道?”
令九很是实诚,点点头,的确是不知。
见令九一脸很想知道的模样,那小仙便开始耐心给令九说明眼下的情况。
那小仙说,九重天上一直未有露面的大殿下终于回来了。
对此令九以为,他口中的大殿下早就回来了,就住在九重天上最偏僻的一处地方——璇玑宫。只是天界众人都不晓得那就是九重大殿下罢了。
那小仙还说,大殿下的名字叫浮银,之前虽打着神神秘秘的名号不见人影,其实是被天帝困在了一重天上。似乎是要将帝位后继,这才将那一直被困的大殿下召回。
听到这里令九忍不住问上一句:“浮银小仙啊不,大殿下他被天帝困在一重天?为什么?”
既然浮银是九重天上的大殿下,那为何天帝还要亲自将其困在荒无人烟的天界最底层,一重天?若是因为天帝不疼爱这个儿子,那现下又为何将其召回商议继位天帝之位之事?
且,令九掌管的百花阁正是在九重天的最底层一重天上,一重天也不是什么大地方,为何她却从来没有碰见过被困于其中的浮银?
令九着实是想不明白。
接着
那小仙再出声回答令九的问题,也将她的思绪一并扯回:“上神们的事情我们这些做小仙的都只能听说一二而已,又何况是天界之主天帝家的私事?”
说着又有其他的小仙来唤这个小仙,小仙应声再最后对令九说上一句:“令九小仙你也就别操心这些事了,反正我们这些小仙是帮不上忙的。”
说完,那小仙便淹没去了前方的人群中。
是啊,她令九不过是区区一个小仙,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而待那小仙离开之后令九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嘛,还是得去寻一趟夙洛,或者是浮银也行,问一问这件事总是好的。
于是令九跑去六清殿大殿处,而却在将要迈步进大殿的前一瞬停住了脚步,赶紧寻了个地方躲起来,再时不时往殿内偷看一二。
此时大殿之内聚集的仙人可不少,夙洛在,浮银在,司命星君在,延寿星君在,天帝亦在。
这么大阵仗,看来这继承天帝帝位的事情还不小。
但,令九又想到,这天帝老儿究竟是想让夙洛继承帝位还是想将帝位传给浮银?
正这么想着,大殿里头便有天帝的声音传出,清清浅浅。令九不禁想,夙洛与浮银果真是继承了天帝说话的语气
只闻天帝道:“此番下界历练乃是要考验你们二人对于六界苍生的责任感,为其三月。”
下界历练?针对浮银与夙洛?
天帝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便不再出声,整个会面下来浮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夙洛亦是。倒是司命与延寿两位星君不时接话,缓解了大殿内的压抑气氛。
其实听了天帝的话令九约莫也能揣摩到那继承帝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虽天帝这一家子的情况是何令九不知,但单单从天帝要求两人下界去历练这件事便可知道天帝还是在选择帝位的人选上有所犹豫。
虽说夙洛样样出众,身上光芒无限,但哪怕是令九都能看出来夙洛其实并无心于治理天界,守护六界苍生。或许这就是天帝要将浮银召回,考验两人的原因吧。
会面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天帝与两位星君离开后浮银与夙洛两人留在六清殿大殿内迟迟没有离开。
而在天帝离开前说,明日便要浮银与夙洛下界去历练。
“你倒是练就了一门偷听的好技术。”
忽然间,六清殿内响起夙洛不轻不重,不冷不暖的声音,吓得殿外的令九不觉就是一个激灵,一下僵住了身子一动不敢动。
“还不进来?”浅浅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夙洛话音方落令九便很是听话得挪进了六清殿。抬头看一眼浮银,浮银不戴面具了。
清秀的面庞上在感受到令九视线的那一秒泛起淡淡温柔之意,十分好看。
不过,眼下令九还是得会夙洛一句话。
令九垂首几分,吞吐开口:“那个,二殿下,小仙偶然经过大殿,一见天帝在这便想着瞧一瞧天帝的威严”
令九在一本正经地说胡话。
夙洛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也没心思去拆穿她。
夙洛的眸光一直锁在令九身上,带着些许回忆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之意夹杂其中。只可惜微微垂首并没有看夙洛的令九没有察觉到夙洛这份眸光。
其实令九也晓得自己的谎话是瞒不过夙洛的,但方想开口说些什么来解释一下,夙洛已然先开了口。
夙洛清清浅浅的声音再次传出:“刚才你都听见了,明日下界。”
令九这才抬起头来一瞬,随即又垂首下去,轻嗯一声,静待夙洛后续之言。
夙洛续道:“明日你随我一道下界。”
“啊?”令九猛地抬起头来:“二殿下,这,不太好吧?”
令九这个没本事的小仙,跟着夙洛一起去只会给他添麻烦,上次在命轮里已经很清楚的说明了她这个人究竟能制造出多大的麻烦来
夙洛却鬼使神差般看穿令九的心思,走近令九一步眼中不觉带上几分笑意:“上回都跟着我去了命轮,这回反倒是不敢了?”
令九一下抬头,正是与夙洛汇了眸光。
有些温柔,夙洛的眼眸。
不知为何,一股暖流忽而贯穿了令九的浑身。
夙洛这绝对是激将法!激将法!
此时,一直不曾出言的浮银终于淡淡开口,温柔道出一句:“令九小仙,此番下界,你且去无妨。”
浮银,也是在邀请她一起下界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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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二章凡间聚首
“浮银小仙,他们说你是被天帝困去一重天的”
从六清殿出来后,令九打着送浮银一段路的幌子跑了出来,实则是因为好奇心太强,想听听浮银的故事
浮银与令九并肩而行,月华从浮银这处斜射来却被他修长的身形挡去大半束,只余些许浅浅月华映在令九身上,一时之间竟有种熠熠生辉的错觉。
前几个时辰在六清殿时,浮银出言邀令九一道下界历练,当时令九以为是浮银与夙洛对着干所以才会在夙洛邀请她之后也做这样的事。
但,后来浮银也说明了,他希望令九与夙洛一道去,算是完成夙洛的一个心愿。
那时令九便羞愧得无地自容
近来这些时日令九身边的桃花运颇旺,她竟以为浮银小仙也对她有那个意思了现在想想浮银小仙的仙术高深,学问也渊博,又怎么会看上她这个相貌能力皆是一般的小仙人呢?
虽想了想觉着十分尴尬,但好在浮银还晓不得令九当时会错了意,所以她才又跟着浮银一起出了六清殿。
而令九也答应了夙洛明日随他一同下界历练。
其实令九也想看看天帝说的去人界历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一次令九也打定了主意不会给夙洛添麻烦!
每次都是这样,同别人在一起时总会不自觉想起夙洛这个人,想到与夙洛有关的事
令九强迫自己拉回想到夙洛的思绪,将视线微微扬起侧向浮银那端。
感受到令九转过来的视线,浮银亦是十分默契将视线转去令九面上,令九一下顿住,连脚步都骤然停止。
为何她会觉着浮银看她的神情竟有种看透了她一切想法的意味包含其中?好似浮银知道她刚才在想什么,也知道她追出来说送他一段路程的真正原因是她的错觉么?
只是浮银一直都不愿意拆穿她而已令九竟是这么想的。
这一瞬间,她居然有些害怕浮银。或许是因为这几日浮银的负面言语太多,扰乱了她的思绪,吧
浮银瞧着令九,或许这一刻也将她的心思全部看穿了。
令九下意识撤回视线,下一瞬听见浮银浅浅开口,清隽的声音缓缓流出:“天帝将我,困在一重天已有四百年。”
明明是该用悲伤或者愤怒的语气说出的话,从浮银口中说出,却是不带丝毫情绪,竟像是说着一个不相干的人事情。
“为什么?”令九下意识问出这句话,问候才意识到这句话或许会挑起浮银的伤心事,便赶忙说道:“不不不,我不是要打探浮银小仙你的家事,只是”
“只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做出什么有违人道的事是么?”
清隽的声音再次传出,这还是浮银第一次打断令九的话。虽说是浮银打断,可话语中的感情还是浅淡至极。
浮银这个人,似乎永远都不会生气,似乎说话的语气也永远都只有这一种,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不,应是说根本就预料不到他丝毫想法。
“令九小仙是不是怕我了?”毫无预警,浮银用那种温柔又浅淡的声音道出这样一句话来,引得令九立即抬眸瞧他。
怕他么其实浮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也是情理之中。
被天帝困去一重天可不是什么小事,且浮银还是天帝的儿子,是九重天上的大殿下。若是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又怎么会沦落至这个地步?
浮银猜到令九是这样作想的,所以现下才会有此一问。
见令九只是一直瞧着他,并不开口回答,浮银浅淡一笑略略撤开几分瞧着令九的视线。
而在浮银略微撤走视线的一瞬间,令九觉得,是自己伤害到这个一直以来都两袖清风,温文如玉的浮银小仙了。
浮银开口:“我不希望与令九小仙之间产生间隙。”就这么浅浅的一句话竟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
令九瞧着浮银的视线一下坚定起来,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产生害怕浮银的心情。即便只有一瞬间,那也已经足够伤害到这个人了。
令九开口:“我相信你,浮银小仙。”令九直愣愣盯着浮银看,一脸的认真模样:“先前是我脑子一时糊涂,居然会问你这种问题,浮银小仙你莫要往心里去,千万莫也要生我的气才好。”
令九一袭话语十分真挚,只因她是真的将浮银当成朋友。
浮银那头传出一声微不可察的浅
笑,随后身后轻轻一摸令九的头,浅浅开口:“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令九闻言呵呵憨笑两声,随即再闻浮银开口:“被天帝关去一重天,并不是因为我做了伤天害理有违人道之事。”
令九不再多问,只是看着浮银,若是他愿意接着说下去,那她便安静地听完。
浮银道:“日后令九小仙就会明白,我被关去一重天的原由,只是在这之前,希望令九小仙能相信我。”
令九看见浮银眸子里的真挚,她知道浮银是不会说谎骗她的。
“嗯。”令九肯定一点头:“浮银小仙,我相信你。”
月华越发朦胧,起风了。秋风很凉,很凉。
翌日。
这日一大早令九便在夙洛的寝殿外头等着他了。
令九这次可是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照顾下界历练的夙洛且不给他添一丁点麻烦,所以这番显得异常勤快。
就连夙洛见了她也不免吃惊一瞬,或是觉着这丫头近来倒是越发勤快了。
夙洛说,浮银不与他们一道下界,而是在人家的红尘客栈会面。令九听着哦哦两声,总归是能在人间见到浮银小仙的,早些晚些都没什么大关系。
可,虽是这样想着,但令九却着实只忘记了自己与夙洛之间还是处在十分尴尬的境地那晚的吻,还有夙洛瞧着她的那复杂的神情当然,最最最最让令九尴尬的还是,她居然想要去回应夙洛那个吻
就在令九方方想到那件尴尬事之际,夙洛又鬼使神差将这件事提了出来。
火烧云上的夙洛负手而立,翩翩紫衣被风吹起别有一番韵味,他方才开口说的话被云端上的风微微掩去,不过令九还是清楚地听见了他说了什么。
夙洛方才说的是:“那日那个吻,你忘了,便是最好。”
令九本就微垂的首一下顿住,云端的风呼呼在耳畔刮过,明明这风制造出这么大的声响,可为什么她还是能这么清楚地听见夙洛说的这一句话
突然之间,心口有些抽疼。
开始自嘲,开始自卑。是啊,她令九不过是一个一重天上的小仙,尽管有着一重百花阁阁主的身份,但在夙洛面前她还是一个种花的,又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
呵,呵呵
忘了那个吻是么他忘了便行,她却还想留下这一点自己莫名渴望的温存。
只是令九可以压制住自己一切消极的情绪,浅浅回答一句:“好。”
令九垂着头,夙洛站在她前方驭云,两人之间再没有一句话传出。令九的头也再没有抬起一瞬。
几个时辰后,终于离了天界来到人间。
来到人间的红尘客栈时已是三更时分,街上没有人来往,只有打更人不时喊出些声音来为这条死寂的街道添加一分生气。
红尘客栈内只留下一盏灯火,是浮银坐在客栈大厅,桌上燃着一根白烛,还有一壶刚刚煮好的新茶。
蕴气团团上升,夙洛与令九终于步入红尘客栈。
以听见动静,那在柜台处打瞌睡的店小二也立马醒了过来。一瞧殿内的这三位客人衣着不凡更是两眼一下发光,想必是将他们三位当成了摇钱树。
店小二乐呵呵跑来三人这桌,笑嘻嘻开口:“三位客官这么晚过来是打尖还是住宿呐?”
令九有些惊讶看向那位店小二,实在是不敢相信浮银在这坐了这么久,那店小二居然不知道?
难到这就是仙人与凡人的区别?
浮银浅浅开口:“住宿,三间房。”
店小二吆喝一声便去安排房间。
夙洛坐下,看见浮银还是没有一句话说。倒是令九,一见浮银就想开口说话:“浮银小仙,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这么快?”
夙洛端茶的手微不可察一顿,就在令九还是一如既往称呼浮银为“小仙”的那一瞬。
浮银的目光也在那一瞬扫过夙洛一眼,这两人,似乎是在暗暗较劲一般。只可惜神经大条的令九并没有看出其中有何不妥。
浮银浅浅一笑,回答令九的话:“不久,约莫半个时辰前。”
令九点头,这时那去安排房间的店小二过来,有些为难开口:“三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店今日人满,只剩最后两间房了客官们看,要怎么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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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四章采花大盗(二)
浮银说,下界历练一事其实就是天帝设下的一个考验。
凡间不比天界,世人都有所谓七情六欲贪嗔痴念,而仙人下界历练,其实就是在看尽人世间的千万形态后最终能够达到参悟一切,心系六界众生的境界。
令九听浮银说完,不由得就是两声感叹。
原来下界历练还有这么大一门学问在其中
而方才浮银同令九说的采花大盗一事,正是下界历练中的一件事情。
令九眨巴眨巴眼,瞧着浮银半响才问:“浮银小仙是从哪听说采花大盗一事的?”
浮银面上神色依旧浅浅,瞧着令九的眼十分温柔,话语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打更人。”
总之令九是相信浮银的,本来还想问问浮银夙洛知不知这回事,但一想到浮银与夙洛的关系实在是有那么几分尴尬,于是乎这句话令九也就自己咽下去了。
且令九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跟着浮银出去历练历练,也算是长点见识。
如此想着,不一会儿令九便跟着浮银出了红尘客栈。
四更天了,眼看着天色也快大亮,但城中街上还是空无一人。这座城很大,可却异常死寂,竟有几分像是一座空城死城的意味。
看来这座城也是不一般,难怪会有什么高僧出没来开光之类的说法了。
等等,一想到那店小二说的高僧,令九总觉得有些慎得慌,而再是一想到那高僧还是从西天回来的,她总觉着好像有些熟悉
西天这两个字,令九经常听谁提起来着
一下出神,眼前顿时闪过一个黑色人影!
令九下意识往前冲却被身侧的浮银拉住,“令九小仙,不可轻举妄动。”
浮银面上不急不缓,看上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故令九也就听他的话止住了脚步,开口问:“浮银小仙,什么时候行动?”
令九跃跃欲试,总归是第一次下到人间来历练,令九似乎比两位当事人还要激动。
但浮银的神色却一下凝重起来,视线转向天光微凉却还是看不见人影的略暗处,对令九说:“令九小仙先回客栈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浮银就迈开脚步,令九却唤住他,“浮银小仙”
浮银顿住脚步,回身与令九汇了眸光,眸中还是清清浅浅的神色。闻令九语气一下变得有些沉重,续道:“浮银小仙,是有什么事么?”
浮银的眸光只有一瞬的滞住,随即浅浅开口:“没事,那人身上带有魔气,我去看看就回,令九小仙先回客栈,安全些。”
音落,浮银便向着那黑影消失的地方而去。
令九站在原地,直到浮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后也没有挪动脚步。
浮银说,方才那个黑影身上带有魔气么果然她还是仙术法力不行,差一点就要给浮银添乱了。
正这么想着,眼前忽而又闪过一个黑影!速度之快,令九甚至看不清那人是男是女!
不过,下一瞬令九立刻追了上去!
一来就是两个黑影?这座城不止是死寂,看来还别有问题!
令九跟着黑影一直追到了城郊外,更是荒无人烟一片死寂。
止步于城郊外的一座破旧古庙,令九却忽然皱眉。古庙之中有怪味传出,竟像是人的尸首味。
还是迈步向着古庙内里行去,令九好奇那个黑影究竟是什么人?
古庙里空无一人,但那种恶臭味却源源不绝地散发出来,简直让人想要作呕。令九步步深入,明明已经是四更天,天际开始泛出白亮之色了,但这座古庙之中却是暗得厉害。
似乎天边的光线根本就照射不入这座古庙,难怪除了恶臭味之外,这里还有一股潮湿味。
令九再进一步时,身后忽然出现当时掠过的那个黑影!
只一瞬时间,令九立即戒备转身,可那个黑影已经站在她身后!就在令九诧异的那一瞬间,黑影突然出手,打晕了令九。
天色大亮,红尘客栈之中只余夙洛一人。
而尽管外头的天色已然明朗,但令九现下身处古庙之中却是看不见外头的丝毫光亮。且令九的手脚被捆着,最里也被塞上了布以防止她出声。
先前那黑影打晕了令九,但令九现下已然醒了过来,清楚地看见了那个黑影究竟是什么人。
一袭红色袈裟披在身上,定是店小二口中的那位高僧无疑!
见令九眼
神凶狠地瞧着自己,高僧却是毫无理由地笑开,也直直瞧着令九。这下令九才看清楚,那高僧眼中的精气竟像是被人全数抽去了一样,根本没有一丝意念在其中,根本就是他人的傀儡!
看来那店小二说的并无虚假。几年前这位高僧是帮助过红尘客栈,但现如今那高僧连魂都被人勾走了,又怎么不会性情大变?
见令九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那高僧狰狞着面孔开口:“你是国师派来的人?”
国师?什么国师?
但因令九碍于嘴上说不出话来,无法回答这高僧的话,奈何这高僧却是将令九的沉默当作了默认,当即眼瞳就放大几瞬。
高僧恶狠狠开口:“那个女人想要我的命还是想要怎样?”说着高僧将令九嘴中的布条抽出,神情虽十分凶恶,但却莫名多了一分恐惧在其中。
令九喘气,不由皱起眉头:“什么国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狡辩!”谁知那高僧下一刻却突然拔高了音调,叫令九一惊。高僧目眦尽裂开口:“还要我做什么!到底还要我做什么才肯放过我?那么多死人还不够么?”
高僧颤抖着身子一指古庙内部的一片空处。令九转去视线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她这才意识到,面前的这位高僧根本就不是凡人!
而那空地处该有的东西都已经被他设法给隐藏了起来!且那被隐藏起来的东西,约莫就是无数的尸首!
“你会法术?”令九问出一句话,眼中的神情一下复杂起来。
前些时候在红尘客栈时她居然没有察觉到客栈中还有另外一名会法术的人在。等等,难道说连浮银和夙洛都没有感觉到气息不同么?
这么说来,这位高僧还有些道行。
高僧显然被令九的问话搅得云里雾里,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你不是国师身边的人?”
都说了国师什么的令九根本就不知道好么
令九开口却不是回答高僧的这个问题,道:“那些人都是你口中的国师指使你杀的?”
若是令九没猜错的话,面前的这位高僧必定是受制于他口中的那位国师。
可正是因为令九这番话才导致高僧起了要灭口的心思,开口:“既然你误打误撞进了这重深渊,我也就成全你将你一并松下地狱好了!”
尾音方落,那高僧手中便生出黑色气晕来。令九虽仙术不济但也能辨出那是妖魔之物的法术!
可她现下手脚都被捆住,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令九眼瞳骤然增大,但就在下一瞬,轰然倒地的却是那个失了魂魄的高僧。
令九还未反应过来,视线中已然出现一缕银发,划破了古庙中的沉沉暗色。紫色的衣襟无风自动,是夙洛。
“二,二殿下?”令九睁大了眼,前一瞬间还真以为自己要死在那被蛊惑的高僧手下了。
夙洛眼眸之中横添一份怒意,抬手一挥,令九手上脚上的绳子便自动解开。
令九急忙站起来却因受了那高僧的妖法而往后微一踉跄,夙洛立即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扶住。
令九感受到夙洛手上的凉意,哪怕是近在咫尺的怀抱,似乎也是凉意飕飕,没有丝毫温度。
夙洛的身子,一直都是这么冷的么
夙洛的目光锁在令九面上,“不舒服?”
令九被夙洛拥在怀中,瞧着夙洛那张隐隐为她担心的脸,再一次动容。可上回夙洛已经明明白白地说过了,让她不要将那个吻当回事,最好是忘记。
夙洛已经说了这样的话,她还要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么
见令九迟迟没有回话,夙洛直接将她打横抱在怀中。这下令九才回过神来,话语顿顿:“二殿下,这是,这是做什么?”
夙洛不理会令九的话,直接抱着她出了古庙。
一到外头令九才发现原来天色已经大亮,看来那座古庙真的是有问题。
“就这么不愿意听话好好待在客栈里?”不知行了多久,夙洛终于再次开口。
令九听得莫名其妙,面对着夙洛她永远都是实话实说,开口:“小仙与浮银小仙一同去抓采花大盗,突然出现两个黑影,这才追了过去”
令九说完,夙洛却止住了脚步,一下将目光转去令九面上,死死瞧着她,叫她两颊一下泛起嫣红。
“二,二殿下”令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再唤夙洛一声。
然,夙洛十分正经开口:“那个高僧,就是你们要找的采花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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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五章入金皇宫
令九道完之后,夙洛十分正经开口:“那个高僧,就是你们要找的采花大盗。”
夙洛说,高僧是受制于人,替人办事。前些日子城中闹出的少女失踪一事全部都是那高僧所为。
那些少女之所以始终都没有被找到,就是因为高僧将她们的精元抽了出来,将无数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藏于古庙之中。
这一点令九相信,几个时辰前,在古庙时的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便是那些失踪少女的空壳所散发出来的气味。
而这种抽人精元的做法,实则是为了修习妖魔邪术。
“他放着你一人不管去追另一个黑影了?”说完了那高僧的事情后,夙洛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令九淬不及防,先是“啊”一声,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如实回答夙洛的问题。
令九开口:“小仙与浮银小仙甚是无聊,恰巧听说城中有采花大盗出没一事,便想着将那贼人抓回,也算是为人间百姓出一份薄力”
令九后头的声音越说越小,只是因为瞧着夙洛那张冷到极点的脸一直没有变过神色,令九深知夙洛是在生气。
于是弱弱开口:“二,二殿下,是小仙莽撞了”
然夙洛的注意力却并不是在令九跑出去抓采花大盗这件事上,略有迟疑后夙洛才有些不自然开口:“你与他,关系很亲近么?”
那个他,夙洛指的是浮银。
这一回,换令九一顿。抱着令九的夙洛明显感觉到她身体上的变化,一直瞧着她的视线也略略撤走,再没开口说些什么。
只是令九,却是在想夙洛这一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夙洛不是根本就不在乎她么,他们之间不过是二殿下与小仙的关系,一个身处九重天界,一个活在一重天界,总有一日令九会离开九重天的,届时便再难上界,亦是再难见到这个搅乱了自己一池春水的二殿下
只是夙洛为何总是要说些让令九误会的话?总会做些让令九以为其实他是在意她的事情可是令九知道,这不过是夙洛骨子里的正义与温柔罢了。
夙洛喜欢冰夷,又怎么会在意她
想到这里,令九不由得在心底自嘲,却还是贪图夙洛并不温暖的怀抱中的一丝温存。
令九再往夙洛怀抱中蹭了蹭,闭上眼睛,轻轻开口:“嗯,小仙与浮银小仙,关系很亲近。”
回答的这一瞬间,令九竟还奢求着夙洛会做出些反应。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夙洛抱着令九一直走着,并没有动用灵力直接回到红尘客栈。
而到了红尘客栈门前时,夙洛脚下忽然生顿,在他怀中闭着眼的令九感觉到了另一种气息在客栈周遭散发出来,一下睁开眼来。
察觉到怀中的令九醒了过来,夙洛将她放下,往前一站却是将令九严严实实挡在了身后。
夙洛面前是两个女人,身着妖艳的红丝衣裳,额间带有一朵似是从地狱之中浴火重生的烈焰花图纹。
其中一个女人一见夙洛便立马笑开,神行举止之间无不在彰显着自己的妖娆气质,瞧了夙洛好一会后才轻佻开口:“这位公子长得好俊呐!”
身侧的女子也呼应到:“月,你可别打这位俊公子的主意,这可是国师要的人。”
说话的女子名叫夕,亦是长了一副妖娆模样。
一听见“国师”二字,被夙洛挡在身后的令九忽然想起什么。先前那高僧也提到过国师
当今人间正是金国的天下,那国师,想必就是金国的国师了。只是令九三人刚来此处,并未听闻太多有关这位国师的言论。
夙洛神色浅浅,似乎并不意外这金国的国师会找上自己。
他眸中清冷,连正眼都没瞧上面前的两位女子一眼,直接冷冷开口:“国师来邀,就是这点架势?”
令九闻言当即就是一拉夙洛的衣襟,打算用仙术传话告诉夙洛那国师与先前吸人魂魄的高僧是
一伙的,或许那国师也有什么猫腻。
但,此时此刻令九却施展不出丝毫仙术。像是有人在刻意压制她的灵力一样,且这股主动施压的力量还带着几分妖魔之气。
不用多做考虑,定是来的这两位美人所为。
这样想来,或许她与夙洛的身份曝光了也不无可能。但在这人世之间,又有谁会有这种天大的本事看出来他们身为仙人?
那两位叫做月和夕的女子听了夙洛的话反倒是笑出声来,依旧是用那种轻佻无比的声音开口:“国师患疾,不能亲自来请公子,望公子莫见怪与小的们走一趟。”
那两位女子的话说的十分谦卑,但语气之中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似乎根本就不害怕夙洛的能力。
或许,此时此刻夙洛的灵力也被压制住了
夙洛面色冷冷,话语更是冷:“国师常年修习,想必身体暂无大碍。”言至于此夙洛垂下的手一下握住身后令九的手。
令九一顿,一瞬间的会错意之后下意识想要挣开,只是夙洛也在那一瞬使劲,似乎不允许她挣开。
令九的视线上扬,瞧着夙洛那张轮廓分明的面上没有一丝暖意,他的手也是极冷的。
只闻夙洛开口:“烦请带路。”
夙洛要去金国皇宫,要带着令九一并去。
其实眼下这种情况,带上令九才是唯一能够保护她的方式。令九对于国师这件事情已然之情,虽晓得那金国皇宫里定是危机重重,但若是将令九一人留在此地,想必会遭到那国师手下人的毒手况且现在连浮银都不在,没有人能保护令九周全,更没有人能让夙洛放心。
月,夕两位女子不由得像夙洛身后投去一瞬视线,轻笑一声之后并未说其他,只开口:“公子请。”
话音才落没多久,不远处便有八人分别抬着两方轿子而来。看来这金国的国师早就预料到夙洛会随月,夕两人去到国宫。且那国师定是算准了夙洛身边这个叫做令九的人亦是会同行。
至于那国师是如何知晓有令九这个人的,不得而知。
天际已亮,待到正午时分左右,夙洛与令九终于被带去了金国国宫内。
一路上令九不时探出头来张望一二,外头的路似乎并不像是去往金碧辉煌的皇宫那处,但最终终点还是到了金国皇宫。只能说明那国师此番是背着金国的皇帝将人带进皇宫的,目的是什么,没有人能说得准。
想到这里,令九忽然担心昨晚追随另一个黑影而去的浮银。
既然令九跟着的这个黑影是高僧,是国师的傀儡,那么,浮银去追的那一个是不是也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呢?
虽晓得浮银这个人脾性极为温和,不会轻易与人动怒。且即便是忍无可忍真的到了动手的这一步,即便对方是个什么位阶的妖魔,以浮银的修为来说也定然不会吃亏。
但,总归令九是担心的,一颗心始终悬着却又碍于夙洛与浮银不好的关系而迟迟未有在夙洛面前表现出来。
思绪一下飞去很远的地方,回过神来时轿子已然落地。
外头的月女子娇媚开口:“国师,人带来了。”
月女子道完后,令九并未听见人声。这里似乎还沉默了许久,令九还是忍不住自己掀开轿帘,探出头来瞧上两眼。
令九方将头探出来便看见了站在自己轿前的夙洛,紫衣银发的夙洛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顿时让令九不觉一颤,下意识开口:“二殿下?”
令九话音方落,夙洛前方便传出一阵轻笑声,妩媚清浅,竟有种带毒的意味包含其中。
令九从轿子里头出来才发现原来自己与夙洛已经到了一处装饰华贵的宫殿内。看这样子,约莫是国师直接叫人将他们连人带轿给一同“请”来了。
令九的视线四下流离,就在她方方嗅到一丝魔界气息之际,那被夙洛挡住的人便再开了口。
话语之中依旧满是妩媚之意,似有要将人世间所有的男人收入囊中的意味:“俏姑娘,本国师可想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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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六章算盘
昨晚浮银追着前一个黑影而去,一直到一处隐秘的山涧处才停下脚步。
现下已是深秋之际,山涧泉水哗啦啦溪流不止,还带着一层朦胧的水雾飘散蔓延至半空中,最后还是因为这入寒的季节而止步于半空,再次凝结成水珠,无情坠落。
一袭白衣的浮银站在先前那黑影的对立面,天色已然大亮,可这周遭茂密的树木却将日光挡去了大半,只留下几缕光线透过林荫射入泉水之中,一时之间反射出屡屡光芒。
沉默了许久,浮银终于先开了口。
浅浅的话语却不如先前那样沉稳淡定,似是带着一丝愤怒与可悲混在其中:“真的,是这样?”
浮银微微垂头,面色被这不亮的光线微微掩去,自然垂下的双手却不由得握紧几分。
那个站在浮银对面的黑影明显一怔,是因为浮银的这句话。
黑影皱眉,又几分不可思议开口:“想不到一向处事稳重,目的明确的你也会开始问我这种问题了”
那黑影的话语之中还隐隐包含着一缕失望之意。
“你动摇了?居然还介怀于那个人说的话?”黑影再开口,一股质问的语气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浮银现下却是不发一言,神色第一次显得这样凝重。
黑影讽刺一笑,向着浮银走近两步,泉水打湿了黑影的锦靴。
“你不会是想在这个关头告诉本殿你还念旧情,决定撒手不干了吧?”黑影的语气一下变得凌厉起来,似乎浮银只要稍稍有这个意思,今日两人就必有一战。
可,此刻的浮银却十分奇怪,素来沉稳淡定,视一切为身外之物风轻云淡的他竟多出来了许多从前不曾表现出来的情感。浮银没有开口说话。
见浮银这头没有任何反应,黑影忽然转身,当即哼上一声,十分不屑开口:“也罢,少了你也不至于成不了大事。总归你的心还是向着九重天上那个杀你母君之人。”
“不懂就不要开口。”沉默了许久的浮银终于说出一句话来,他一下抬起头来,视线中满含杀意与戾气,瞧着那个黑影。
浮银从来没有做出如此表现,这样忍隐不愿说出自己心中苦楚的一个浮银他是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的。
但这个黑影,他知晓浮银的一切事情,了解浮银的每一分脾性。
“怎么,生气了?”那黑影再是嘲讽一笑,开口:“是生本殿说出实话的气,还是生九重天上那杀了你母君的人的气?”
黑影话音一落,浮银眉目立即皱起一分却是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他母君,是他最后的底线,也是他最不愿意再想起再提起的一个人但面前的这个黑影是个列外。若不是这个黑影,恐怕连他都已经死了。
纵使浮银恨任何一个以不好的理由提起他母君的人,但他却不会对面前这个黑影动手。
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彼此利用,彼此明白成就一番大业断然离开不了彼此。
浮银需要黑影的势力,而黑影,需要浮银的身份,亦是需要浮银的计谋。
见浮银的眸中已有七分杀意但却还是在下一秒就被全数压制而下的场景,黑影不由得心中一惊。
同浮银相处的时间不短,可即便是那个黑影也完全猜不到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他究竟是在谋划什么
但,即使是冒险与浮银合作,黑影还是离不了浮银的力量。
黑影再是一笑,却是没了先前的嘲讽之意,开口:“开个玩笑而已,成就霸业断然离不开你这个智囊君。”
说着那黑影一啪浮银的肩,再是转身,有要离开的势头。
身后的浮银已经恢复到了先前的沉稳淡定,一下唤住黑影:“日后,只可我去寻你,你不要再来找我。”
“哦?”黑影停住脚步,回转身来却是饶有兴趣问上一句:“为何?”
浮银也不含糊,语气淡淡直接开口:“你行事莽撞,总有一日会坏了大计。”
浮银这话说得那黑影可就不爱听了,再是上前一步刚想狠狠反驳两句但却随即想到了什么,嘴角扯开一抹带有深意的弧度,似乎这场口水战他已是胜券在握。
黑影瞥一眼浮银,接着悠然开口:“是因为昨晚同你在
一起的那个女人?你不想被她看穿你的居心叵测?”
浮银沉默,不语。
那黑影还抓着不放,硬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再开口:“可是,这又是为何?为何独独不想被那个女人识破?你喜欢她?”
浮银的眸中异常冷静,冷静得让这个黑影都不免心底生凉。
然后浮银清隽的声音浅浅传出:“利用而已。你要是喜欢,杀了她身边那个人,占为己有便是。”
本该是一番冷血无情的话,但在浮银这里,却被说得异常淡定。可就是这样淡定与不在意的语气才更加伤人。
黑影一下有些怔住,没想到浮银会给出这样的回答,“看来你还真是没有心。”
有心,浮银又怎么会没有心?只是他的心早在亲眼看见母君那个人送走,被那些低贱的人凌辱自己为了活命却不能说一句话,不能做任何事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浮银始终都不会忘记当初他母君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候他母君被凌辱后,被抛下了天界,在忘川河渡他母君在他耳边说:“谢谢你听了母君的话没有出声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是么,他会的。只是浮银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他母君的人!哪怕是神,他也照样诛杀不误!
浮银浅浅一笑,面上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开口:“没有心,才能成就大事。”
“也罢也罢,总归从本殿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是这副冷冰冰叫人不得靠近一分的模样。既然那个女人你不要,那本殿就去会会,看看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请便。”毫无温度的两个字从浮银嘴中吐出来,伴随着他好听又温柔的声音,格外凉人。
正午的阳光终于高高升起,直射入这片山涧之中。
黑影已然消失,只是知道了此次下界历练的真相的浮银却始终都没有办法再像先前那样慢慢进行自己的计划了。
九重天上的那位执意要杀他是么,这一次他不会再坐以待毙!
正午第一缕射入山涧中的光线直直打在浮银面上,他猛然一抬头,强烈的光线在他周身散开,眸中究竟是何神情,看不清丝毫。
而这头,金国皇宫之内,夙洛与令九正与那神秘的国师见上了面。
国师瞥见四下张望的令九,极其妩媚轻笑一声之后开口:“俏姑娘,本国师可想死你了。”
令九骤然一顿,背脊不禁有些发凉俏姑娘,是在喊她么还有那句“想死她了”,难不成人还认识她?但奈何令九是没有丝毫印象了。
等等,听这声音这个国师还是个女人?
然就在令九还在思考各种不相干的事情,并没有缓过神来时,夙洛已经伸手将她一护,这下令九才凝了视线,瞧见从珠帘里头走出来的,所谓国师。
一袭似血欲滴的红色衣裳,及踝的墨色长发只用一根黑绳绑在背后,足踝上系着一个银色铃铛,眉目之中尽数风情万种。
若令九是个男人,恐怕现在就要拜倒在这位美颜国师的石榴裙下了。
但,说到底这国师还是个不怀好意之人,令九自然是提防一二。
待那国师走得很近时,夙洛忽而使劲将令九再往自己身后掩去一分。令九不解,只仰着首一直瞧着夙洛的后背,很识相一句话都没有问。
只是那方在看戏的国师倒是又笑了出来,似乎觉得是夙洛太过保护令九了,妩媚开口:“公子是不是疑心过重了?本国师只是想同故人叙叙旧而已,不会伤害她一丝一毫。”
这国师说得倒是十分温婉,但她那双红黑相间的眸子却告诉令九此人心机城府颇深,信不得。
这一点夙洛自然是知道的,他的面色很冷,亦是很戒备面前这位气息不纯的国师。
但似乎,夙洛害怕的是这位国师缠上令九,而不是自己。
夙洛冷冷出言:“故人?国师怕是弄错了。”
那国师闻言不由又是一声轻笑,再是往令九那侧投去一瞬视线,若有所思开口:“公子这么护着她,可是这位姑娘本事大得很,哪里还需要公子的保护”
言至于此国师瞧一眼夙洛,夙洛眉头一皱,握着令九的手不觉加深一分力度叫令九更加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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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八章令九的过往(一)
随后,琉璃轻笑一声,十分轻佻的声音再次传出:“入我摄魂术,令九大人,是时候看清你自己的本来面目了!”
话音方落,令九眸中被一片血红覆盖。
深不见底的红,刺眼无比,竟比鲜血还要渗人几分。
红光森森,白骨嶙嶙,那一重又一重无法被破除的结界挡去了令九与外界的一切交流。
令九知道,她是在琉璃的摄魂术中。而这些场景,或许就是她前世切切实实经历过的。
正如琉璃所说的那样,被困在魔界最底层。被这一重又一重强大的结界死死困住。令九,是来过魔界的。
现下令九的思绪还很清晰,知道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境。可下一瞬琉璃的声音骤然在这红得极尽令人作呕的结界中响起。
那是金国皇宫之内的琉璃,开口:“令九大人,你若是抗拒我的摄魂术,怕是也就只能看到这里为止”
琉璃是在说让令九抛弃一切神智么是想让令九不要抵抗,任由这摄魂术混沌了自己的灵台么
令九清楚的,虽然是小仙,但还是知道摄魂术究竟有什么作用。
被摄魂术困住之人,只有灵台清醒才能破除此术走出幻境,反之则会被永远困在其中不得脱身。
这重道理令九是明白的,但今时今日,她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可以找回真正的自己的机会,令九不想就此放弃
于是令九真如琉璃所言放弃了所有抵抗。
只一瞬时间而已,那些深不见底令人作呕的红将令九快速吞没,令九闭上了眼科还是能感觉到那不一样的气息。
是魔界的味道。
思绪渐渐脱离了那穿着一袭红衣的琉璃,也不再想着那座诡异重重的金国皇宫,好似身体被抽空一般,令九终于进入了真正的幻境。
作为一缕随时会消散飘逝的灵魂,站在那无数的红色之中,瞧着曾经的自己究竟是如何在这魔界底层的重重结界中活下来的。
数十重结界将令九困住,那时候的她还是豆蔻年华,却被困在了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
结界之中不只有年少的令九一人,还有一位看上去已是垂暮年龄的老者一直守着她。
令九瞧着一重又一重的结界,总是不开口说话,那老者却是事事都为她准备好。
老者蹒跚行去蹲坐着瞧着结界出神的令九,声音已有几分颤抖,开口:“令九大人,外头送来了今日的口粮,大人吃点吧”
穿着一袭白色衣裳的令九在这鲜红如血的结界中显得异常显眼,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温存可见。而令九究竟在想着什么,就连这个在魔界的底层结界中陪了她十几年的空言都不知道。
说起来这个空言,是位身体不好的老爷爷。
花发鹤须,走路极为不便,腿脚有些毛病,但却对令九十分和善。
打从令九有意识开始就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数重无法破除的结界之中,而发现另一个存在在这结界里的人——空言,亦是在那个时候被令九所见。
那时候空言见到令九醒来,面上是何种神情令九直到现在还记得。
空言的神情,似是在期待着令九安然无事地醒过来。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令九初见空言便对他设不下任何防备,因为令九能从空言的神情中看出来,空言对她好。
一开始令九并不知到这结界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自己身处在魔界的最底层,只是某日无意之中遇见了一个身着一袭红衣的女子,站在结界外头嘲讽她,说了许多话,令九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处在魔域最底层。
而这个最底层的意思,相当于被抛弃。
也是从遇见那个红衣女子开始,一直静心待在结界里头的令九开始发生变化。而那个告诉令九她被困住的人,正是琉璃。
令九瞧着结界出神,思绪一下被空言这句话给拉回来。
她面无表情瞧空言一眼,他的眸中还是那样和善。明明自己都快被病痛折磨而死,都快死在这结界之中了,可是他还是不愿意对令九透露一丝一毫这结界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而又是为什么他们两人要被困在这里?
几年前,令九曾经问过空言一次,为什么他们会被困在这里,这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结界又是谁人设下的?
可,那时候空言回答:“有些事情,令九大人还是不要知道为好。总归这结界,是用来保护令九大人的。”
 
;可是,令九不信,她一个字都不信。
保护?将她困在这永无天日的结界中,日日差人来给她送饭这就是保护?那个“保护”她的人又是谁
空言始终都没有告诉令九。
时日一长,令九竟不再相信空言了。这个面向和善的男人,似乎对她隐瞒了太多,似乎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藏于魔界,藏于这重结界之中。
那时候的令九想,总有一日她要破除这数重结界,出去看一看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世道。
思绪被撤回,令九起身却是不回答空言的话。
空言也不恼,只是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连追上令九的步伐也需要费很大的劲。空言在令九身后开口:“令九大人,今日该要吃些东西了。”
头几次外头送来的东西,令九连看都没看一眼,更别说吃了。空言瞧最近令九十分沉默寡言,也明白了些什么,只是令九不说,他也就什么都不问。
令九坐去桌边,不一会儿空言便将食物拿了来,在令九对面坐下,开口:“令九大人,身子还是要要的,在这结界之中”
“在这结界中的日子,空言就真的想这么一直过下去?”令九一下开口将空言用虚弱的语气说出的话拦腰截断。
令九直视空言,可空言的神色却是一日既往的平静,似乎令九闹与不闹,他们都出不去,都是要在这结界中被永生永世地困着。
可是令九不愿意如此,她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空言神色浅浅,为令九添上一杯血酒,哑着嗓子开口:“令九大人是怎么了?进来似乎有些浮躁。”
令九瞧着空言那副丝毫不着急的模样确实是有些来气,冷哼一声之后没好气开口:“浮躁先前是我太过软弱才会选择什么都不去了解就被困在这里”
说到这里,空言的眸中似乎闪过一瞬间的担忧,但令九却没注意到。
空言执意将食物全部好好放在令九面前,再温和开口:“令九大人安然无事就是最好,其他的,就随它去吧”
令九再是立即冷笑一声:“空言你还真是看得开”
空言与令九是不一样的。空言知道这结界师什么,知道这结界师谁人设下的,亦是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死死地困在这里,被抛弃到这魔界的底层来
可是这些,令九全都不知道。
即便是问了空言,他也不愿意对另计透露丝毫。渐渐地,令九也不再相信空言了。
令九一下站起身来,空言的视线随着令九而动。
令九走开,又去到结界边缘那处坐下。这结界是死结界,根本就没有方法破除,况且令九的能力薄弱,也没有力量去打破这结界。
只是令九将希望寄托于另一个人身上。
上回与令九有过一面之缘的红衣女子,琉璃。
待空言稍稍离开令九之后,一身红衣的琉璃今日果真如约而来。
一见令九那副冰块脸琉璃当即笑开:“令九大人这是怎么了?”
令九大人为何人人都要唤她为令九大人,她不知道。
令九面无表情,身上的衣服是那样雪白,显得她越发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视线扫过琉璃面上一瞬,令九冷冷开口:“你有不有办法,将这结界破除?”
话音一落,琉璃先是一怔,随即立刻轻笑出声:“破除这以十方结界铸造而成的血魔结界?令九大人以为这是谁设下的结界,又将我琉璃的本事看得太高了些吧。”
“是谁设下的结界?”令九急忙出言。
但,琉璃的柳眉微微一挑,却是沉默了一瞬,引得令九再开口:“你想要好处?”
令九看穿琉璃迟迟不开口的心思,且琉璃的心思既然被看穿,琉璃夜不再遮遮掩掩,开口:“令九大人果真聪明,这好处嘛,等令九大人从这血魔结界中出来之后再给我也不迟。”
这么说来琉璃确实是有办法帮令九破除这血魔结界。
然,下一瞬琉璃却开口:“办法还是有的,只不过还得要靠令九大人自己的能力才行”
琉璃似乎话中有话,言语之际还不忘朝令九那头投去一瞬视线。
令九微微眯眼,面上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只是这个琉璃,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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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九章令九的过往(二)
然,下一瞬琉璃却开口:“办法还是有的,只不过还得要靠令九大人自己的能力才行”
令九微微眯眼,冷冷开口:“什么办法?”
琉璃妩媚一笑顿生数千风情万种,眼神在令九身上来回打量不下半刻钟,终于开口:“不知令九大人有没有听说过反噬一法?”
反噬那是妖魔两界甚至连天界的上神都不敢轻易动用的禁术眼下琉璃的意思是让令九动用反噬之法么?
令九眸中神色再沉去一分,那反噬之法需要消耗的法力极大,可令九常年被困于这数重结界之中,别说法力了,就连修行的基本道理都不明白,又如何有能力去支撑起这反噬一法?
而要是令九真这样做了,只怕自己会成为这数重结界的血肉大餐。
“你想要我的命?”令九沉着眸光,面上是一派冷寂,让人不由得望而生寒。可琉璃却依旧是轻笑一声,一副妩媚模样顿现无疑。
结界外头的琉璃倒是不急不缓,似乎并不惧怕令九这重无形的气场,笑着开口:“令九大人倒是会开玩笑,琉璃怎敢要了令九大人的命”
话音似落非落之际,琉璃将实现略微扫过令九面上几瞬,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是没有开口。
虽隔着一重血红色的结界,可令九却是十分敏感,一下察觉到琉璃这含有深意的眼神,开口:“你想说什么?”
琉璃浅浅一笑,却还是在卖关子,引得令九再冷言开口:“连反噬之术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你还怕什么?”
“令九大人害怕了?”这回结界外头的琉璃倒是接话接得十分快。
害怕被困在结界中数十年,过了这么久不见天日的生活,什么都不曾得到又有什么好失去的,更别说是害怕了。
令九只想破除这重结界,找到那设下结界的人,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令九虽不开口回话,但琉璃见令九的神情便晓得她并不害怕着所谓的反噬之术,琉璃开口:“方才是琉璃说笑了,令九大人怎么会有害怕一说呢不过是琉璃想要试探令九大人一番罢了。”
“告诉我怎么做?”令九直接步入主题:“被困在这结界中已有数十年,我的法术根本就反噬不了这重结界。”
是啊,血魔结界何其强大,一旦被血魔结界困住除去死在血魔结界中并无其他结果可有。
但令九偏生不信命!不信自己要永生永世被这重不知原由的结界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魔界底层!
琉璃唇边勾勒出一丝浅笑,在来寻令九之前,所有的一切她都已经计划好了。
只是琉璃原以为要说服令九动用反噬之术破除血魔结界还需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令九竟这么轻易便答应动用此法
令九在想些什么,琉璃亦是浑然不知。
琉璃开口:“看来令九大人是还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究竟有多强大”琉璃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令九与她对视,两方眸光互不相让,令九道:“什么意思?”
琉璃又是妩媚一笑,似乎同令九解释这些事情是件趣事,她开口:“令九大人还不知道吧,自己究竟是谁的后人,自己体内被封印住的又是谁的力量”
令九的神色再凝重一分,听琉璃的意思,似乎令九的身世还有些来头。
琉璃冷笑一声,在结界外头走上数圈,最终还是将视线锁在令九面上,再开口:“看来令九大人对自己的身世还真是一无所知”
“有什么话就直说,不需要再卖关子。”令九的话语冷冷浅浅,可实则心中很是急切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琉璃也不含糊:“令九大人以为自己为什么会被封印在这?还不是因为大人体内拥有父神的子嗣太渊之力,况且”
琉璃欲言又止,令九却一下皱眉。
父神的子嗣太渊,主毁灭的太渊是么令九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会与太渊扯上关系,更是不知道为何自己的体内会有太渊的力量!
琉璃再道:“况且令九大人被封印在此,乃是因为那位想要保护令九大人”
那位大人?琉璃说的是谁?
“那位大人是谁?”令九立马靠近结界一步,连语音都不觉拔高了几分。
可,下一瞬,血魔结界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琉璃的模样一点一点在令九面前消失不见,还有那片红得刺眼,红得令人作呕的颜色亦是在一点一点的消散而去!
这不是血魔结界发生了变化,是琉璃的摄魂术被外力阻碍了!是这重有关令九前番过往的幻境要分崩离析了!
可
令九却不想只看到这里就被唤回去!
琉璃说她继承了太渊的力量,还说到了“那个人”可那个人究竟是谁!令九万分急切想要知道!
然,就在此时一声声熟悉的声音从眼前这一片混沌中不觉传出。
清冷的声音,可这声音之中又夹杂着一丝像是被刻意压制而下的着急。是夙洛,令九听出来这是夙洛的声音!
那声音不停的在呼喊着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的“令九”使她动容,令九终究是放弃了最后的抵抗,任由这分崩离析的世界将她这缕魂魄消磨殆尽,然后回到那个这样殷切呼喊她名字的人身边。
夙洛。
放弃了抵抗就意味着她再也看不到自己的过往了,是么可夙洛的呼喊终究使她回身,离开这个本就不存在的幻境之中。
“二殿下就非要来插上一脚才满意?”
混沌的世界中琉璃的声音也一并传出。不是先前那样娇媚,而是杀气十足。
是夙洛破坏了琉璃的摄魂术,执意要将令九从这些她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中带出去!
可琉璃既然有意想唤起令九的所有记忆,又如何会在这一瞬间轻易放弃?
一时之间,两股力量相互碰撞激起一阵强烈的气流叫令九一下清醒过来!
是夙洛和琉璃!那两股力量一正一邪,骤然碰撞的那一瞬间令九体内莫名涌起一股冲动,似乎是在召唤着她向着琉璃那处而去!
向着琉璃而去,这是魔界的力量?
就像她入摄魂术后看见的那样,她体内真的存有被封印的力量?那重巨大的,又本属于魔神太渊的力量?
不,令九不相信自己会与魔界中人有所干系!
思绪越发混乱,摄魂术中琉璃说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重结界,太渊,魔界,又是为何什么会与她令九纠缠不清?
身体内的冲动越发控制不住,令九看不见自己的眼眸已然开始泛红。
纯黑的眼眸变为红黑相间,隐隐泛着寒意与杀气。不明所以,不知原由就开始染上一丝魔气。
而此时此刻,令九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分辨出自己身上究竟带有魔气与否了。
想知道的过往原来竟会是这般令人痛苦又琢磨不透,那么她为何还要这样执着于知晓自己的过去?
将夙洛也一并牵扯进来,这根本就不是令九的初衷!
如此想着,身体之中越发滚烫起来,那种怨恨与不甘的情绪莫名占据令九所有思绪!
可下一瞬,那一句不浅不深的“令九”却是又将她从愤怒的定点拉回到原处。
是夙洛,夙洛看见了令九的异常,所以他在喊她的名字!
令九眼中的殷红骤然退去,转身看向夙洛的那一瞬间却是看见夙洛无比紧皱的眉。
他在担心她。他在向着她而来!
可,那头的琉璃并不打算就此收手!
一道刺眼的红色光芒骤然从天而降,将这重本来有些灰暗的界域里更添一分妖魔之气。
是琉璃!
那是一道巨大的芒刺,霎时间笼罩下来!
令九骤然眼瞳放大,那道芒刺是向着她而来!莫名的恐惧与愤怒再一次占据她的情绪!
这是琉璃设下的芒刺?可为何令九会想到在摄魂术里看见的那无数重困住她的血魔结界?
看见夙洛破除摄魂术来救她。令九以为自己只要跟着夙洛走就可以了,以为自己可以将在摄魂术中看见的一切都忘记,可是,她终究还是在意的!
终究还是怨,终究还是恨,终究还是想知道这所有的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令九深吸一口气,闭眼。
琉璃不打算放过她是么,那她就干脆坦然接受这一切。接受过去的自己哪怕过去的自己真的与魔界有关,真的是魔界中人。
至少,令九想知道她一直以来所疑惑的事情。
仅仅是这样而已。
又是一声“令九”被夙洛唤出。而这一次,令九听出了那声音之中的恐惧。
夙洛怕了原来夙洛也会有害怕的事情。
这一瞬间令九的内心竟是十分平静的。
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快要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想知道的过去了,还是因为知道夙洛对她并不是那样无所谓与冷淡?
令九不知道,可,这一次,就当作是她对不起夙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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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章令九的过往(三)
那道刺眼的红色芒刺骤然笼罩而下,令九闭眼,心底却是出奇的平静。
是因为什么呢
是将要明了自己的过往而感到释怀,还是因为终于感受到了夙洛的一丝关怀而庆幸?
令九不知道。只是这一次,就当作是她对不起夙洛好了。
再是一声声嘶力竭的“令九”二字被夙洛喊出来,令九唇边终于还是勾起了一抹笑意。
再入摄魂术,应当是要得个灰飞烟灭的后果了吧
可,老天偏生就不让令九如意!
就在那巨大的红色芒刺笼罩而下的前一瞬,夙洛已经冲去了她身边!冰凉入骨的手环住她腰际,感受到这抹凉意令九骤然开眼!
是夙洛,他还要跑进来做什么!
红色开始降临,将令九与夙洛的身后染得刺眼。
这一瞬间,她的眸光汇上他的眸光。这一次,是清冷碰上清冷,可夙洛的眸中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深邃,令九丝毫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夙洛紧紧环住令九,没有松手的打算。
令九看着四下越聚越多的红色却是第一次产生要推开夙洛的念头:“二殿下,这次下界二殿下还有要事没有做完,请二殿下离开!”
夙洛却不听她的话。是啊,夙洛这个人,什么时候听过她的话呢?
“二殿下!”令九心生着急,语音不觉再加高几分。可惜在这一团混乱的界域里并没有丝毫用处。
夙洛听见了令九的话,可他就是不挪动丝毫,反倒是将令九越抱越紧。
令九靠在夙洛胸膛上,却是不觉自嘲一笑,说话的声音一下减小了不少:“二殿下要是总这样,小仙怕是会误会一辈子了”
音落,夙洛眉头一蹙,身上也不由得一怔。
也正是这一怔,让令九得了空子一把推开夙洛!
也是在此时,琉璃布下的摄魂术再摄魂一分,令九当即灵台混沌,只失去意识一瞬间便已不受控制的坠落而下!
可不到半瞬,便有一股力量托住了她。轻轻柔柔却同样寒冷。
闭着眼的令九再是苦笑一瞬,即使不睁开眼她也知道那是谁的力量。这么深的凉意,除了夙洛还会有谁?
以前在九重天,在东海,每每看见夙洛与冰夷在一起令九心中都会不免失落,都会想着若是那时候站在夙洛身边的使她自己该有多好可是这一瞬间,她却希望夙洛不要管她,离她越远越好!
“你就这么想死在这里!”
令九闭着眼睛不出声,可拼命护住她的夙洛终究还是开口了。
令九怎么会不知道夙洛眼下照样是在硬撑?处在琉璃的摄魂术中,神仙妖魔的灵力皆会被禁锢。只是夙洛修为深厚,所有不至于一成不剩而已。
但这一次夙洛却不明白令九的做法令九这样给他找麻烦,给自己找麻烦,就是希望夙洛能放弃她,能赶快离开她!不要再管她!
令九依旧闭着眼,因为她不敢看见夙洛的神情,怕自己的防线崩溃,怕自己会在下一瞬选择跟着夙洛找法子出去,也怕若是自己这一次走了,就再也无法得知那被尘封已久的前番过往。
“二殿下!”令九忽然大声出言:“有件事情,怕是二殿下还不知道吧”
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要说给夙洛听了么
令九哽咽,始终不曾看见夙洛那蹙到了极致的眉,还有他那重泛着害怕与疼惜的眸光。
夙洛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早就在命轮中看见了一切纠葛与过往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令九的过往,又怎么会猜不到在令九入了摄魂术后会看见什么?
就连令九这一秒想要说什么,夙洛心中都清清楚楚。
可是夙洛还是没有办法开口说一句,他相信她,所以她什么都不需要再说。
夙洛没有开口,所以令九说了出来,那种悲观到了极致的语气听得夙洛心中犹如刀割。
令九道:“二殿下,小仙,是魔。”
是魔么,夙洛早就知道了。可是他却还是想保护这个现下这样脆弱的女子!不管令九是妖还是魔,夙洛只知道自己想护这个女人安全,只知道令九只是一个让她割舍不下的,女人。
夙洛的力量忽然有些减弱,令九感受出来却还是不敢睁开眼来看一看他。
闻
夙洛刻意用一贯的清浅语气开口:“魔又如何,我只知道你是令九,是我六清殿的人。”
为什么令九的心会那样疼?就是因为夙洛这句话么?
没有丝毫惊讶与诧异,夙洛早就知道她不是仙界中人了么?
令九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从始至终都是这样。这一世生做了仙人,降生在一重天上的百花阁,所以她就一直过着属于一重天小仙该过的生活。
明明很想知道自己的前世是什么,明明很好奇自己的父君母君究竟是什么人,可就是从来都没有下定决心,甚至是鼓起一分勇气去探戈究竟。
而这一次,令九终于鼓起了勇气。所以,她知道自己不能就在这里止步!
在摄魂术之外听了夙洛与令九对话良久的琉璃终于嘲讽一笑:“哟,看不出来原来还是对苦命鸳鸯啊”
琉璃眸中顿生一分杀意,似乎因令九与那天界的二殿下纠缠不清而感到愤怒!
琉璃开口:“魔君令九,没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魔君大人竟会堕落到了这番田地!”
琉璃言毕,令九骤然开眸!
不止是令九,夙洛眸中也莫名多出一分神色来,与之前相较更为难以让人琢磨!
眼下令九的心绪真真是被琉璃的话搅得混乱无比!
先前是令九大人,现在又变成魔君令九了么?
魔君,又怎么会与她有关系!
令九的眼中顿生几分红色血丝,夙洛当即欲去到令九身侧却被外头的琉璃再次设下一道结界,彻底阻拦住夙洛的路!
外头的琉璃忽而大笑起来:“就是这样!就要这样愤怒!这才是你不是么,我的令九大人,魔君令九!”
“你住嘴!”令九大喊出来,心绪却是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
可琉璃还不愿消停,非要将她口中那真正的令九唤醒才肯罢休,接着道:“怎么,魔君大人不愿意小人这么称呼你了?”
令九再次闭眼,脑中闪过无数画面!
森红血域,条条锁链,那沾着无数鲜血的双手,还有被挑去十根仙骨的男人
那个人是谁?
一袭白衣,长直的发,是什么颜色的?令九竟一时看不清楚。
琉璃在外头狠狠开口:“魔君大人将自己的恨,将自己的志向和道都忘记了么?”
恨,志向,道令九什么都不再记得!
“以诛杀神佛为志,以颠覆六界为道,难道这些魔君大人你都记不得了!”
“不要再叫我魔君!”琉璃尾音未落,令九已然大喊出声!
而就在令九出言的那一瞬间,这重本无法破除的摄魂术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破开!
无数道红色芒刺绽放开来,将令九眼中染得猩红。
瞧着令九的夙洛眉头未有舒展一分。
只闻琉璃狂笑而语:“就是这样,就该这样!魔君大人体内的太渊神力终于要冲破封印了!终于,妖魔两界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尾随而来的是一声巨响!
琉璃眸中神色忽变,一下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打出几十米外!
待琉璃稍稍调息再看向摄魂幻境时,令九已然消失不见。
而那重幻境之中只余夙洛一人负手独立,银发飘飘,白衣飘飘。
琉璃呵呵大笑,撑着身子站起来:“夙洛二殿下是么你知不知道你出不去了?”
摄魂术里面的夙洛嘴角缓缓流下一抹鲜红色的液体。
前一瞬间,就在令九被体内不知名的力量控制的同时,夙洛动用了自己生而带有的东灵水泽之力,强行压制住令九体内蠢蠢欲动的力量,就着由令九打开的缺口将她送了出去。
夙洛瞧一眼正在缓慢闭合的缺口,神色淡淡,话语淡淡:“无妨,只是,你也出不去了。”
闻言琉璃骤然回身,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同样被困在了摄魂术之中!
琉璃缓过神来,是令九爆发的那股力量所致!还有夙洛搞的鬼!
在送令九出摄魂术的那一瞬间,夙洛动用的东灵水泽之力将摄魂术的幻境彻底扩大,直到将琉璃困在其中。
“呵,呵呵”琉璃身形不稳,忽而笑起来:“九重天上的二殿下,你喜欢魔界的魔君?令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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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二章救治
清折一下反应过来:“是摄魂幻境?”
仙魔两界之中,除去那一重十八炼狱不说,最难缠的便是这摄魂幻境一说。
若是说十八炼狱是让人生不如死之地,那摄魂幻境便是一个有能力将被困者心底的心魔毫不留情挑起的地方。
而懂得施以摄魂幻境的人,只有魔界的守护者。
想到这里,清折也算是明白了令九口中的“琉璃”究竟是谁。
能施下摄魂幻境将夙洛困住的人,想必就是那已失踪百余年的魔界守护者。只是那守护者素来神秘,也是今日,清折才知晓,原来人间金国这大名鼎鼎的国师,便是那魔界的守护者。
如此想来,沉寂了百年不曾有动作的魔界,终于要开始蠢蠢欲动了么
酒水入杯的声音缓缓传开,亮着橘黄暖光的客栈房间内终于有人声传出。
是清折的声音,他道:“醒了?还没死吧。”
令九的眼一闭一睁,自个撑着身子靠着床边坐起,再是环顾四下一番。
还没来得及说句话,清折便开始接着说自己的话:“我还以为你这次死定了,没想到还是挺福大命大的。”
令九方才醒来也虚弱得很,深呼吸一口也懒得同清折耍嘴皮子。
半响没听见令九的回嘴,清折也觉着奇怪,放下手中酒杯将视线微微往令九那头侧去一瞬时才发觉她脸色的苍白。
“不是已经醒了,怎么面色还这么难看?”清折说着一下去到令九身侧坐下,眉目不觉紧皱几分。
令九瞧了清折半瞬随即笑开,声音之中没有丝毫力气,开口:“怎么,清折方才那不耐烦的语气哪去了?”
果然,令九与清折待在一块,回嘴这件事还是要做的。
见令九还有心情同自己回嘴,清折心里也放心不少,眉头舒缓一瞬开口:“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也只有我还不嫌弃你。”
令九勉力一笑,身上还是没甚力气,忽然又想到了夙洛,眉头一皱便握住了清折的手。
微凉的触感由指尖传去他心尖,清折不觉一颤,与令九汇了视线闻她道:“清折,二殿下身处摄魂幻境之中不知是生是死,帮我救他出来好么?”
这是令九第一次用这样软的态度同他说话,清折反倒觉着浑身不自在了。
微微移开视线,佯咳一声后开口:“二殿下的安危我自然是要操心的,这倒是不用你说。”
也是,清折是九重天上的仙人,保护夙洛本就是他的一份责任,令九果真是关心则乱。
令九收回手,微凉的触感一下从手中消退使得清折不觉将视线略微转向自己的手上,闻令九再道:“我倒是忘了清折是个厉害的神仙了。”
“别恭维我,我只是尽力去做”清折立马接话,顺道瞥一眼令九,续道:“只余能不能将二殿下救出来,我可不敢保证。”
“嗯,我知道。”令九接话也十分快,语气平平淡淡倒是让清折更加不习惯了。
以令九的性子,听见清折这样说应是万分着急才对,怎么如今却这样冷静,倒是十分不正常。
不过清折也没多说什么,多瞧了令九一眼便握住她的手。
霎时间,有温热的灵力传入令九那侧,身子一下变得暖和起来,然就在令九好不容易满怀感激地瞧着清折时,他却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别看我,小九你要是在这出了问题,我可不好跟二殿下交代。”
清折的话语,确实是饱含深意啊!
令九的情绪却一下显得有些低落,微微垂首几分,也不知道该同清折说些什么。
而清折却总是能很快将令九的心思看出来,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调傥开口:“怎么,跟二殿下闹矛盾了?”
“没有”令九下意识回答,只是声音却异常低沉:“我同二殿下,哪来的矛盾可以闹”
清折却摆出一副看戏模样,连着啧啧好几声后凝了视线瞧着令九,开口:“得了吧你,小九你那点小心思我可算是全看出来了”
令九瞥一眼清折,眼神就是在问清折他到底看出什么来了。奈何清折就是卖着这个关子不肯开口,直接转了话题倒是有几分认真模样,开口:“小九说的摄魂幻境,怕是一般人破除不了。”
清折说得异常认真,令九亦是聚精会神。知觉告诉她,想要破除摄魂幻境救夙洛出来,恐怕真不是什么容易事。
那摄魂幻境似乎与施术者息息相关,在令九被夙洛送出来的前一瞬摄魂幻境正是被夙洛和她的灵力打开了一个小口,也正是在那一瞬间令九似乎看见了琉璃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异样。
摄魂幻境受到了损害,所以这个施术者也会跟着受损么?
令九不明白,但却是不由自主想到或许要破除这摄魂幻境的唯一办法便是杀了琉璃。
可,令九活了这么多年,世间唯一知道她身世的人就是琉璃若是琉璃死了,她就真要生生世世都活得这样不明不白么
令九出神,而此时清折已然想好了对策。
清折起身,令九眼中忽然出现那修长的茶色身形。思绪被拉回,令九瞧着清折。
清折开口:“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动身去天山。”
天山,那是人间里被凡人所成为仙境的一处地方。据说有不少已经隐退仙界的高人隐居在那。
清折是西天十方如来的弟子,想必与那些隐居的高人也有些关系,所以才会带令九一起去天山吧。
至于将令九一并带上的原由便是再简单不过,必定是担心除琉璃之外的人再来加害于她。
想到这,令九不觉发笑,被清折察觉,清折发问:“伤得这么严重还有力气笑?”
令九闻言立即抬头与他汇了视线,清折再问:“小九在笑什么?”
令九摇摇头,并不语,忽而想到遇上清折这事十分巧合遂换了个话题发问:“对了,清折是为何会出现在此的?”
被令九这么一问,清折的脸色忽然耷拉下来,神色不自觉便凝重了不少,开口:“我认识的一位高僧为奸人所惑,我想帮他才会特意下界。”
高僧?令九一下想到先前城中的那位采花大盗,直接开口:“清折说的,可是一位身着红衣袈裟的高僧?”
之后令九便是仔细描述了一番那采花大盗的模样,全数与清折认识的那人相符,最终清折语气低沉开口:“空言,他已经死了。”
原来那位困住过令九的高僧叫做空言。可当初夙洛来救她时并没有对空言下杀手,空言为何就死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于空言之歌问题上的时候,只是令九知晓了清折次来的目的罢了。
清折也十分明白当下的局势,转身面向令九先开了口:“小九你先好好休息,明日你我前往天山请高人出山,无论如何都要先将二殿下救出来。”
令九应声。
深夜,清折一直守在令九房内,可能是因为替她的伤势操心太多,现下可算是呼呼大睡过去。
而令九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琉璃所设下的摄魂幻境中是令九的过往,是她身为魔界中人还被魔界死死困住的过往,那么夙洛在看到这一切后后作何想法?
令九不知道,可心底却是万分焦急。
一个是身份尊崇的九重天二殿下,一个是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本来那身份尊崇的二殿下会如何看她不是她要操心的事,可她偏偏就是喜欢那个二殿下,所以才会如此在意那人的每一个有关她的事情的看法。
或许,当夙洛在摄魂幻境中看到令九的全部过往后,也就不会再允许她留在九重天,六清殿中了吧
那毕竟是九重天上的神,是她这个一重天上的小仙无论如何都无法企及的人物。何况,现在她还与魔界有关,还怎么敢奢求夙洛有朝一日会像对冰夷一样多看她一眼呢
令九微叹一声却叫清折听了出来。
趴在桌沿的清折依旧是趴着,但很明显他是清醒的,淡淡开口:“还不睡,明日怎么有力气去天山?”
橘黄色的灯火已被熄灭,趴着的清折当然也看不见令九此时此刻的神情。
见令九不回答,清折欲以调节气氛,便再道:“可不要指望我明日背着你走。”
令九果真微微做笑,不过也就只有一瞬便恢复了那副担心的模样。
在黑暗之中瞧了清折的背影良久,终究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令九有些嘶哑的声音传出:“清折,要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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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三章天山之行
橘黄色的暖光被熄灭,令九在黑暗之中瞧着清折的背影久久出神,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开口。
她嘶哑的声音传出:“清折,我”
“小九的事”而清折却很快打断令九的话,甚至是有些急迫,他道:“我都明白,也会试着去谅解”
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令九仿佛感受到了清折一直以来都毫不吝啬施与她的温暖。而她,却在辗转反复,没见到清折的这些日子中渐渐忘记了原来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清折,总是会无条件相信她。
清折的声音竟然显得有些苍凉,“所以,小九在我这里。而小九只要做自己就好,不需要过多的解释。”
窗外稀疏的月光微微斜射入房内,给这黑暗的房间制造出唯一的光亮。
清折依旧背对着令九,令九的视线亦是一直锁在他的背上。
不知为何,令九竟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悲伤。无法言说,亦是无力表达。
或许正如清折说的那样,她只有在清折面前才能放肆得做自己,才能不去想自己的前番过往究竟是什么样子,不去担心任何事情。
只是因为,有清折在她身边。
“清折”令九再次开口,语气异常真挚。
背对着她的清折轻“嗯”一声,可令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要说对清折感谢的话语,还是告诉清折她在琉璃设下的摄魂幻境中究竟看见了什么。或者,她只是想从刀子嘴豆腐心的清折这里,寻求一丝安慰。
令九不知道。
清折微微向后侧首,令九没再接着说下去,而这一次的清折却也出乎意料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
令九隐隐觉着,清折似乎,有些变了。
世人总说凡人最易变心最易变情,而令九与清折身为天界仙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只是善于隐藏,不想让他人瞧出来而已。
从前没有到过人间所以她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瞧不起的凡人竟与自己是一个模样,都是这样脆弱,不堪一击。
清折一直不出声,似乎是在等令九接下来的话语,又似乎,他也累了,所以不想再多说什么。
也不知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多久,令九终于还是被卷席而来的睡意吞噬,最终沉沉睡去。
而在她意识清醒与模糊的边缘,令九似乎听见了清折的声音。可清折在那一瞬间同她说了什么,她却是没有听见。
翌日。
人界已然入秋,天气逐渐转凉,令九与清折离开客栈前往天山时特意在人间置办了两件裘衣披在肩上。
然,这一大清早的,清折一见穿着厚厚裘衣的令九便笑出声来,却是使劲掩嘴一句话不说。
很好,令九的兴致果真被他挑起来,佯咳一声之后特意靠近清折几步,瞥一眼他才开口:“笑什么,这样穿很奇怪?”
清折也佯咳几声,垂首直直瞧着令九,一脸的打趣模样横然显露在脸上,话中带笑:“怎么会,小九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令九微微眯眼,瞧着清折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再加之他那谄媚得不能再谄媚的笑,令九一下明白过来。
清折这家伙,绝对有所图!不然为何好端端的要夸她再说了,令九认识清折这么久,这家伙从来没夸过她一句,今日表现得甚是积极啊。
于是令九直截了当开口:“说吧,你有什么事要求我的?”
令九连问清折有什么企图都免了,直接步入主题。然清折这人向来脸皮厚,拉得下面子,笑嘻嘻就黏上令九,“小九与我,算是双修的关系吧。”
噗要不是令九现在的身体已经好了,怕是要一口老血就这么喷出来。
清折这家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现下又说什么双修之事,据令九所知,这件事分明已经过去很久了
听了这话令九连忙撒撒手往后退退,哪知清折这家伙果真是不要脸,硬是要黏上来,还是一脸笑嘻嘻:“好小九,说好要给我开情窦,到现在你可什么都还没做啊”
令九怎么觉着清折是撒娇不成转撒泼了
然,令九还就吃清折这套,遂细问了问:“到底是什么事,清折怎么又想起双修这回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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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折连忙接话:“什么叫做又想起来了,分明就从来没忘好么”
然后清折的话题是直线跑偏,偏是要细数一遍令九抛弃他跟着夙洛去往命轮之中的事,然后还要细数一遍这一次令九又抛弃他跟着夙洛和浮银下界历练的事
总之,到最后令九都觉得是自己伤害了清折那幼小的心灵,赶紧将话题扯回,开口:“那清折究竟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嗯这一回令九的语气的确是软下了不少。
清折听出来当中语气的变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被觉察的浅笑,然后又故作正经开口:“还真有件事需要小九帮忙”
说到这里清折还摆出一脸的为难模样,非要让令九先说出自己是心甘情愿帮忙且一定会帮这个忙的话来
令九也如了他的愿,虽无奈却好声开口:“说吧,只要小九我能做到就一定会帮”
“那太好了!”令九尾音还未落清折便已先做出欢呼状,还真像是个毛小孩,接着开口:“其实我与天山高人中的一位子嗣有所纠缠,此番去了天山,还请小九帮忙将我与那子嗣之间的纠缠彻底斩断!”
清折说得神采飞扬,令九却是一头雾水。
直愣愣瞧着清折一脸春光的模样,心下似乎也弄明白了几分这其中缘由。
清折许久不提起双修之事了,今日忽然提起,然后又说自己同天山中人有所瓜葛,需要令九去斩断
令九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究竟在哪,足以去斩断清折与天山中人的纠缠
然,也正是此时,令九想到,或许清折说的那天山高人的子嗣是个女子还是位与清折有感情纠葛的女子
这样想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令九也是女子,估计清折的目的就是打消那天山子嗣对自己的非分之想吧
令九竟无言以对。不过,这帮忙的话都说出去了,自然还是用履行的。
一路御剑飞行去往人间最接近天界的地方,天山之巅。而越发接近天山,那股强烈的寒冷感也是越发明显。
“小九,还能坚持得住么?”御剑飞行本就消耗了清折不少灵力,现下最冷的应该是他才对,但清折最先关心的却是令九。
令九一直站在清折身后,瞧了他半响不出声。
见令九不出声,清折好奇向后转身一瞧,而令九却马上使着灵力为清折驱寒。
“小九你”清折有些吃惊。
令九浅浅一笑,云端周遭的温度开始回升,她开口:“好好驭云,小九怎么会让清折受冻呢?”
俏皮的回答引得清折一笑,却还是没忘再叮嘱一番:“小九你身体还未大好,切莫勿要伤着自己。”
“清折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认真了?”令九好不给面子打趣清折。
这样也好,总之跟清折这样说说笑笑,她便能忘却一分自己在摄魂幻境中看见的自己。也能告诉自己一切都没有改变,她还是那个可以和清折这样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一重天小仙,令九。
然,这样的氛围不过持续了几刻钟,下一瞬立即有一股强大的灵力将令九与清折两人径直从云端之上拽下来!
不是仙界的灵力,亦没有妖魔两界的邪恶力量参杂其中。
清折晓得,这定是天山中的高人们察觉到了有人来犯,故设下的结界欲以将他们困住!
虽猜想到了这是天山高人所为,但清折却不知道这股禁锢住他们的强大力量并不是结界之力,而是时间的反复轮回。
半个时辰后,令九与清折脚下终于恢复实感。
缓过神之后环顾四下,令九身子忽然一僵,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清折亦是如此,与令九比肩而立却不说一句话。
最后还是令九先伸手拍了拍清折的胳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场景,声音也有些颤抖。
令九开口:“清折,我们这算是回到原点了么”
此时此刻,令九与清折看见的,是昨晚留宿的客栈。
身上的裘衣也在,周围的一切都与出发之前一模一样。
令九与清折,真的是重新回到了出发点,回到了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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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四章天山雪女
方才那股强大的力量未伤及令九与清折丝毫,却将他们带回了原点。
如今两人正面面相觑,真是说明是天山隐世多年的高人在阻止他们么?或许那些打着不出世的高人们早就知晓了令九与清折会前来拜访,是因为不想被打扰所以才用这种方式作为警告的?
还是说,天人两界的关系早就在数万年前就断得一干二净了,所以天山上的那群高人们才会不想再同天界中人扯上关系?
原因是什么两人暂时不明,但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令九开口:“清折,我们这算是回到原点了么”
清折照样是一脸的疑惑,只是天山这块地界他比令九要熟悉得多,也能大概猜到几分天山高人这么阻止他们究竟是因为什么。
清折微叹一声,令九觉察到,随即便问:“难道清折知道些什么?”
令九不问还好,一问便问到清折的死穴。
这回这事关系到夙洛的生死安危那可是九重天上的二殿下啊,身份何其尊贵即便清折想刻意隐瞒些自己的风流往事,也断然不能拿这件事来开玩笑
但内心还是免不了进行一番挣扎,令九肯定当中存有猫腻,随即就是干咳一声,双手抱胸一脸的“这事情很大,说不说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显露在脸上。
然后清折便十分识趣得开了口。
清折说的,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还是一个背着风流债的故事
听清折说,他初次去到人界天山时正是他初次下界历劫飞升成为仙人之际。
那时候清折被十方如来放置人间,说是让他体会一番七情六欲以及何为拿起何为放下之后再回西天。
清折那时也心高气傲得很,想着不过是在人间戏耍一番,认识一个女子让她爱上自己,然后再果断放弃便行。
而,清折也如愿遇上了那个助他渡劫最终成功飞升回九重天的女子,正是人间的天山雪女。
听到这里,令九忍不住插嘴问上一句:“原来清折跟那传说中的天山雪女有过一段啊?”
其实令九此次来人间也听说过天山雪女的名号,只是她以为那是人间众人臆想出来的以为最接近神人的女子而已,现下听清折这么一说这才知道原来真有雪女这号人物。
不过,这不是重点。
只听见清折故意微咳一声,接着往下说故事。
清折开口:“那是我第一次被十方如来放来人间,心中自然是有极大的不满,想着怎样快便怎样做,尽早回到九重天擦拭紧要事情”
“而且清折这么心高气傲,肯定是想着要挑一个足以让十方如来都认可的女子来作为历劫对象吧”令九又忍不住插嘴,一脸的打趣加已然看清事实真相的模样显露出来,叫清折横生几分尴尬。
清折抽抽嘴角,也不管令九的打趣,接着往下说。
清折说,其实特与天山雪女的相遇也算不上是算计,那时候他的确是需要帮助,而天山雪女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那个人。
清折初来人间,正值隆冬之际。他以为自己有灵力护体可以不惧人间的寒冷,但事实是十方如来将他送往人间时早就将他体内的灵力一并封印。
在下着鹅毛大雪的时节,清折于天山脚下迷路,最终晕倒在天山脚下。
而再次醒来之时自己已经身处在一个温暖的地方。
侧首看向窗外,依旧是那茫茫的雪天。窗未合拢,不时有几点飘絮入内,最终因为房内温暖的气流而化作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水珠,然后消散不见。
视线中的寒冷让每缓过神来清折下意识一颤,然后视线中本来带有寒冷触感的白色被另一片白色覆盖。
出现在他眼眸中的,是一个穿着一身雪白长裳的女子。
及踝长发就这样洋洋洒洒十分随意却又丝毫不乱散落在背,墨色长发上用雪花步摇加以点缀。
清折只是瞧见这样一个背影便已觉得惊为天人,竟像是不染俗世烟火的仙子一般。
想到这,清折不觉在心底自嘲一番,自己本就是从天界来的,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竟还会用仙人来形容这个出尘绝世的女子。
没有看见那女子的面容。她是见清折泛起一个寒颤才意识到窗户未关严实,特意去将窗户合拢。
“你醒了。”
清丽的声音传出,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却让清折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没有情根的他,自然是什么都不懂。
床榻上的清折一下愣住,瞧着那女子的背影不曾移开视线,只是呆呆地点头数下。
那女子也好生奇怪,问了清折的话却也不回头瞧他一眼。
只是当时清折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天山的规矩。那一次,女子对他说的仅仅只有“你醒了”这三个字,而清折的回应,也只有在她不曾看见的身后温柔点点头。
那便是清折与雪女的第一次对话。
再次看见天山雪女是在进入天山的七日后。
天山之中处处设有结界,破解本就十分困难,加之清折现下浑身的灵力还被封印住了,更是没办法从这个房间向外挪动一步。
就这样被困在房间七日,那身穿一袭比茫茫大雪还要纯白几分的衣裳,再次出现在清折面前。
这次相见,女子面上戴着一层雪白轻纱。
瞧见清折坐在茶几旁,女子眸中泛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柔笑意。
但,先开口的还是清折。从女子一进门开始,清折的视线便牢牢锁在了她面上,尽管女子戴着面纱,但却丝毫不影响他人对她美貌的认证。
女子手上端着驱寒的姜汤,直直与清折汇了视线。盈盈浅笑让清折再一次失神一瞬,可惜清折只知道面前这个女子生得很美,至于其他的情愫,他一概感受不到。
只因为没有情根,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辜负这个女子。
清折原本穿着的茶色袍子因为被大雪冻住,所以女子给了他另一件衣裳,同样是纯白的颜色。清折穿起来,格外好看。
瞧了那女子一瞬之后,清折先开口道谢:“多谢姑娘相救,只是在下身负要事,可否请姑娘告知离开之法?”
这样温暖的地方清折自然香多待一段时日,只是清折实在是想快些回到九重天,快些上界去看看十方如来错愕的模样,所以才决定马上离开。
闻清折如此言语,那女子倒是还保持着一副浅笑模样。微微靠近清折几步,将手中的姜汤递去给他。
清折不自觉便将视线集中在女子面上,女子也不觉得他无礼。
下一瞬,未合拢的房门处吹进一阵风,将女子面上的轻纱缓缓吹起几分。
清折隐隐可见那轻纱之下的是一张多么美丽的面容,随即女子清丽的声音第二次传入清折耳中。
她道:“公子伤病未好,何不留下多修养几日,届时,小女子亲自送公子出界。”
女子也不问清折口中的要紧事是什么,只是就事论事。清折也的确还未感觉大好。
一边接过女子手中的姜汤,一边暗自思索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个女子又是什么身份。
清折只记得自己因抵不住寒冷的袭击而昏倒了,至于是在哪里昏倒的,他还真记不得了。
正这样想时,清折忽然想到,既然自己的身子还未好,而自己此番下界不过是要尝一尝何为七情六欲,何为拿起放下
视线不觉扫过女子面上一瞬,清折想,留下来同这个女子经历一番所谓的七情六欲,或许也是个法子。
姜汤一喝到底,清折眸中一下坚定起来,莫名闪烁着点点光亮,清浅开口:“也好,那便打扰姑娘了。”
“啊,原来你就是这样留在天山的”令九听清折说到这里,对清折受不住寒冬而昏倒一事十分无语。
总归令九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心高气傲觉得自己不可一世的清折会被人“救回”天山或许是因为令九从没见过清折软弱的一面吧。
清折接话接得极快:“那时候我浑身灵力被锁,不死就不错了。”
令九切一声吼再问:“那那时候你知道那女子是天山的雪女么?”
令九问完,远处传来一阵飘渺之音,清清浅浅十分温柔,可又显得有几分冷淡无情。
那声音道:“要是他知道,怕是永远不敢招惹我。”
此声音一出,清折便知晓那人是谁。下意识将令九往身后一挡,可却换来那个声音的一句嘲讽言语:“从前不知道情为何物,难道现在知道了?”
令九一头雾水,但见清折的神色凝重也不多问什么。
还是只闻声音,没有看见人影。
清折一下正经起来,十分认真开口:“雪女,是我负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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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六章清折与雪女的故事(二)
“明明知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独角戏,可我还是会想要见他,无论以何种方式”
雪女的声音一下沉了下来,似乎这句被她沉埋在心底已久的话就是一道锋利的芒刺,只要被挑起,就会毫不留情刺伤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可是,爱情不就是这样么。
说不清道不明,明明很想放弃,明明尝尽苦果,可只要知道自己爱的那个人与自己一样,可以矢志不渝,那么,即便是被伤得遍体鳞伤,那也是值得。
但雪女与清折,却不是这样。
没有情根的清折遇上了最美好的雪女,他负了她,可她却对他爱恨交织了千万年。这样的情感究竟是依靠怎样强大的信念支撑下来的,令九不知道。
“雪女,你,还爱清折么?”
不知为何,令九现下想确认的就是这件事情。雪女对清折,似乎永远都会有那么一丝感情存在,可是她愿不愿意承认或者说还有没有勇气去接受一直爱着清折的自己,连雪女自己都不知道。
雪女再是自嘲一声冷笑,视线一下转向窗外的茫茫大雪深处。究竟还爱不爱,究竟还愿不愿意爱,究竟还有没有勇气再去爱,她真的是不知道了。
或者,只是因为累了吧。
那么多见不到清折的年岁里,雪女是靠着对清折的恨以及想再见他一面的执念活下来的。那么现在她又该靠什么继续活下去?
已经如愿见到清折了不是么?
这么多年以来,雪女一直隐居天山,再没见过世人,亦是再未同其他人接触过。她给了清折一颗再完整不过的心,但现在,这颗心的归属她却不知道究竟该将其放往哪。
雪女的声音忽然有些显得沧桑,她瞧着窗外那连绵不断的大雪,终究还是开了口:“爱与不爱,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可你却还是放不下清折不是么”令九很快接话。知觉告诉她,面前这个被清折伤过心的女子,并不是坏人。或者,令九唯一能为清折做的,就是弄明白雪女的心意,让雪女心中舒坦一分。
这可能是清折与雪女最后的机会,也是令九唯一能帮清折做的事。
“你在清折身边有多久了?”雪女没有再与令九继续那个话题,话锋一转却让令九觉着有些尴尬。
令九想到先前雪女对自己下手的事情,那时候的雪女应该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又不忍心伤害清折,所以才会拿她来出气的吧。
现下雪女又做此一问,想来是将令九与清折看成是一对了。
令九以为不能再让雪女误会下去,立即否认:“雪女误会了,我与清折只是朋友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回答一出,雪女却更是苦笑一瞬,眸中不觉染上的一层犹豫叫令九再次看不明白。
“我爱了他千万年,也等了他千万年,直到今时今日我唯一有把握说出口的一句话便是我了解他。”苦不堪言的一句话被雪女苦笑着说出来,令九却无力再反驳什么。
在令九心中,她与清折一直都是好朋友,是值得一起共患难的知己。可,今日雪女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对清折的感情又何尝不是模糊不清?
令九她,就真能这么确定说自己只是将清折当成朋友,当成知己来对待的么?
初次见到清折时,觉着这是个俊美的神仙,后来为求贺礼而上到九重天与清折再次见面。再后来与清折达成协议,她承诺帮清折种下情根。而后在百花阁,在九重天发生的种种,令九真的丝毫没有动摇过自己的立场么?
百花阁里那场未曾进行下去的双修,还有在她安然从夙洛的命轮中回到九重天时清折给她的那个拥抱,她就真的没有在清折身上贪图什么温存么?
令九与清折经历了那么多事,而到如今,雪女一句话说出来,令九却无力反驳。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与清折那暧昧不清的关系究竟算什么?
真的是她口中的朋友和知己?还是说,她已经习惯了有清折在她身后支持她,保护她,为她抵挡一切?
令九一下垂首,如若真是这样,那她便是再糟糕不过了。
“或许,一直在他身边的我,从来都没有认真注意过他”令九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小,视线也有些涣散。
雪女微微叹息一声,再次转身看向窗外的苍茫雪
景,有些虚弱开口:“你叫令九是么”
令九应声。
而雪女知道令九的名字也是因为清折。几个时辰前,将清折与令九带回天山时,清折嘴中喊着的一直都是“令九”二字。
或许是第一次看见清折这样牵挂一个人,所以雪女才会更伤心吧但雪女又是窃喜的,听见清折呼唤他人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
尽管不愿意相信清折当初那样无情对她是因为没有情根,但看见清折变得有感情了,她也会想,或许她再努力一些,就会让清折爱上她。
可是,雪女自己明明是知道的,她已经没有时间再苦等清折了。
这次一见,已经完成了她的心愿。而此番一别,或许就是永远。
令九的视线转换去雪女面上,那个女子,看上去真的万分孤单。
千万年前,清折出现在雪女生命之中,可如今,雪女的生命里有的只是清折,但清折,却从来没有接纳过这个痴心女子进入自己的生活,这难道不可悲?
“雪女,能否告诉我,你和清折的故事?”令九坐在榻上,瞧着雪女的背影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终究是逃不过也躲不过,那么何必不去接受呢?
关于清折,令九知道的实在是太少,而这次的确是个可以了解一下这个表面上风流不羁的清折,内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窗外的大雪没有停下半瞬,雪女的视线一直向外,似乎要延伸到一个很遥不可及的地方。
而那个地方,仍旧是一片雪白。只是在她极力遥望的那个地方,她不再是孤身一人。那里,有清折。
时间一下倒退去很远的地方,回到清折与雪女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天山。
隆冬时节,天气格外寒人。
清折在天山修养已有一段时日,期间虽无法破开结界出这个房门,但雪女日日来看他时都会给他送些新鲜玩意,倒不至于让清折无聊。
只是清折的身子,还没有好全。
这天山额寒冰不像其他寒水凉气,乃是集结了万年的冰魄而成,一旦被天山寒冰所伤,不死则是万幸,而受伤者大多会落得个半身不遂的下场。
但清折却不是这样。
天山雪女对清折的照拂格外细致,凡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就连熬药这样的事情都必须自己来。
她天山的寒冰有多大的威力她清楚,而她十分想还清折一个完好的身子,遂自己也是格外操心。
这日,雪女照旧配药,熬药,最后端去给房中的清折。
房门被推开的那一霎,点点飞絮随着雪女胜雪的白裳盘旋而入,最终落在她脚边。
雪女面上的轻纱亦是被风微微拂起一瞬,可今日的清折却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身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雪女一下便看出端倪,搁下手中的汤药连忙过去查看清折的情况。
可雪女才走近他一步,清折便立即伸手制止,神色显得十分痛苦:“别,你别靠近我”
雪女一下怔住脚步,这样的神色,这么痛苦的表现她怎么能不熟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雪女眸中顿生几分怒意,一下去到清折身边随即替他运功疗伤。
清折虽有意不让雪女靠近自己,有意不想让雪女也因他受伤,可他现在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力气去制止她。
而雪女自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天山之上并不是只有她一人居住,她不过是受不了其余长老的约束而搬到这个天山中最偏僻的地方来而已。
可,即便是这样,这些冠冕堂皇的长老们还是不愿意放过她么!
“你不要睡过去!坚持一会,坚持一会就好!”
团团暖气在房内蕴开,将房内冷到不寻常的温度拔回几分。
在清折身后为他疗伤的雪女真的是急了,素来带着浅淡神色的面庞也终于开始变得神色凝重起来!
只因她不能让清折死去。她的本意是救清折,而不是让清折因为她与天山长老之间的纠葛而白白断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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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七章清折与雪女的故事(三)
“停手吧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咳咳”
清折微弱的声音浅浅荡开,可雪女怎么会停手呢!
本是想救下那个在天山脚下被寒冰入体的男子,可现如今却变成了将他送上死路。不,雪女绝不会允许清折死在她与众长老的纠葛之间!
雪女手中灵力再生出一分。为清折驱寒,将自身的温暖送去给他。
天山那群老顽童长老在打什么鬼主意雪女再清楚不过,先前雪女遇上的男子就是因为长老们的一再试炼才会个个落得不得善终的地步。
而这次遇见的清折,雪女不会再让悲剧发生在他身上!
天山雪女,呵,看上去是多么高贵的四个字,可实则每一代雪女的命运是何谁都不会懂!
从父神创造世间,仙界统领将世间划分为六界之后,人间这个最接近天界的地方便诞生了有史以来的第一位雪女。
可惜第一位雪女的生命并不长久,只因她爱上了妖界男子,与之相爱相知,最后诞下那妖界男子的孩子。最终第一位雪女褪去这特殊的半人半仙的体制。
可那第一位雪女并不知道,雪女肩负着整个半人半仙族类的存亡。雪女,便是这半人半仙族类的生命源,若是雪女身殒,则此族不日便会覆灭。
而雪女是个注定要孤单一身的角色,一生不得爱上他人,若是与他人结合诞下后代,雪女没了半仙体制的庇佑将会在两年内死去。
在第一代雪女身殒的两年后,天山这个特殊的国度,果真与他们的雪女共存亡,所有生灵尽数陨灭。
经历五十年后,天山一族才又重新诞生了第二位天定的雪女,也是现任雪女的母亲。
为了杜绝雪女爱上他人的事情再次发生,天山一族以鲜血祭祀,从而诞生了几位长老。
这些长老发誓毕生守护天山一族不造外忧内患,而这些最初的长老一直存活至今。
尽管天山长老们处处看守着第二任雪女,防止她接触外人,杜绝一切可以让第二任雪女爱上他人的机会,可情爱这种事却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止。
该来的总是会来,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正如第二任天山雪女遇上了她的此生挚爱,一名普普通通的人间书生。
一直被长老们教导要无情无爱的第二任雪女终究还是在见到那名书生的一瞬间,内心泛起一阵波澜。
那书生是为寻天山雪莲救治家中病重的母亲而上到天山,最终被大风雪围困。而书生被困的那日恰巧是第二任雪女前往长老住所修行的日子,也正是那一次出行,雪女发现了一抹不同于天山族人的气息。
第二任雪女将书生救下,两人的羁绊便由此展开。
终于,在天山一族安稳度过二十年后,第二任雪女还是选择了爱。
不是不知道天山一族将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只是一旦爱了,就再难回头。而这为再次颠覆天山一族的雪女被长老们处以火刑。
那一日,下着漫天飞雪的天山上亮起一道足以蚀骨蚀心的苍茫大火,将背叛了天山一族的第二任雪女活活烧死。
最终雪女与那名普通的人间书生还是没能在一起。
天山长老在天山一族毁灭之前以足以撼天动地的法术保住了自身性命,以及那个从出生以来就一直被冰封这的女婴的生命。
那是第二任雪女的孩子,也是几十年后的第三位天山雪女。
前两次的悲剧足以让长老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看守这位新上任的雪女。雪女年纪甚小,是容易情窦初开的动情时候。
而为了让雪女彻底断情绝爱,长老们不阻止雪女认识天山一族之外的人,只是每当雪女与那人有了进一步深交后,长老们都会亲自出面将那外人活活冰冻而死。就在雪女的面前。
不管雪女有没有爱上这个外人,不管雪女对这些外人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只要一月时日一过,只要雪女稍稍对那外人好一点,长老们便会毫不留情斩草除根!
长老们是想让雪女记住,任何被她接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雪女不该去接近任何天山之外的人。
否则,那便是害人性命。
从接任雪女之位到遇上清折之前,已经有四人因她而死。所以,她很愧疚却是无力反抗各位长老的话。
百年又是百年,渐渐的,雪女也不再去反抗。
她不再离开天山一步亦是不敢再去与任何人接触。
因为她的身份,终将会害得与她接触的人沦落至一个万劫不复的地步。
而雪女这孤寂的漫漫长途才刚刚开始。
从此以后,雪女很是勤加修习一切可以保护天山一族免遭外界入侵的法术。因为雪女那半人半仙的特殊体质,所以她学起东西来很快便能运用自如。
又是百年时光过,已经有整整一百年了,雪女已经一个人生活了一百年。身边有的,只是两个被长老们派来监视她的线人。
雪女不觉心底发笑,她是天山一族的雪女,自然会担起守护天山的重任,自然不会像她娘亲,不会像第一任雪女一样为了一己之情爱而将整个天山的死活弃之不顾。
雪女之后的表现都令长老们十分满意,也是由此,长老们放雪女下山去看看人间之景。
那时候的长老们以为生性善良的雪女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究竟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多大的不幸,而即使是雪女再次遇上他人,再次将外人带回天山,长老们也会采取最后的法子,将那人除去。
所以,此番雪女下山,长老们并不担心。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下山,雪女遇见了被霜雪袭击,晕倒在天山脚下的清折。
已经几百年没有再见到除天山之外的人了呢时间久到连雪女自己都记不得了。
而清折,正是她下山后看见的第一个人。
内心翻腾而起无数莫名的情绪促使雪女不由得走向清折,在他身侧蹲下。仔细瞧了瞧这个眉目之上都被霜雪覆盖的清秀男子,她居然不自觉笑了。
是因为什么呢是太久没有看见天山之外的人了么雪女不知道。
那一次,雪女动用了自己百年不曾用过的救人法术,将清折的寒冷暂时压制住,将他带回了天山。
而就是在雪女动手救治清折的那一刻开始,长老们便已知道清折的存在。长老们不在雪女救治清折的那一刻动手的原因只有一个。
他们认为雪女还没有从先前的外人中学到教训。长老们要在雪女对清折的情感发生变化的那一瞬间,再动手。
将清折以他本该死去的法子杀害,将他冰冻而死。
所以现在,清折是被长老们的冰冻术封住了心脉!若是今日雪女再晚来半刻钟,想必清折已经死了。
“不要再白费力气了,这法术,你解不了”
雪女始终在尝试破解长老们下在清折身上的法术,可还残余着一丝意识的清折却在叫雪女赶紧停手。
虽浑身的灵力都被十方如来禁锢住了,但那下在自己身上的法术有多危险他是知道的。
这是重杀人法术,无计可施亦无人能解。若是有人强行要破开这重法术,只怕会遭到反噬,最终将自己的命搭进去。
况且,清折此番下界是来历劫的,就算在凡间死了,那最终下场也就是很快回到九重天,只是面子上过不去,要等待下一次历劫之期而已。
但这些事情,清折是绝对不可能告诉雪女的。
“不,我不会让你死的!”雪女手上的灵力却愈发增多,话语也开始急切起来:“你是我救回来的人,我怎么能让你因我而死?”
霎时间,房内的温度忽然骤降几分!
清折的身体已有大半被那法术给冻住,根本就没有任何知觉,更是不知道他身后的那个女子究竟是在做怎样危险的事情!
雪女的眼神一下坚定起来,仿若是终于下定决心要反抗一般,她用那种不可抗拒的语气,向着天地之间大喊出声:“我以天山雪女的身份命令你们,解除法术!”
快要失去意识的清折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雪女是在同那群长老对话。
一边替他疗伤,一边使用传音之术,清折竟有些担心这个瘦弱女子的身体是否能支持得了这么大力量的消耗。
不一会儿便有长老的声音出来,同样是冷冷淡淡带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慑力:“雪女岂可任性妄为!速速离开那人身侧!”
“若是我说,他死,我死呢”
根本没有丝毫犹豫,雪女话语坚定道出这几个字来。
清折吃力睁眼一分,这才看见房内四下早已是被冰霜冻结!
雪女她究竟是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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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八章清折与雪女的故事(四)
雪女眸中横生几分坚毅,像是被禁锢已久终于找到了释放口一样宣泄而出:“若是我说,他死,我死呢”
房内的温度还在不断降低,一片又一片看上去便足以蚀骨的冰霜被雪女制造出来!
可此时此刻清折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只因为雪女用了自身的温度护住清折已经受损的心脉,而她自己,却是在忍受着这万分寒冷的环境!
雪女用的是天山一族最后的法术,称之为雪魄。此术非同小可,即便是长老们合力都不敢轻易动用此法,更何况是年龄尚浅的雪女?可想而知现下她是在承受着多么大的危害力!
温度始终没有停下降低的步伐,就算感觉不到那一重又一重的寒冷,清折也能从室内不断增加的冰霜中看出来雪女究竟是在做什么。
而他,却只能被雪女施下的法术这样保护着,什么都做不了。
“姑娘,你快些停手,这样会要了你的性命”清折现下能做的只有用这种虚弱至极的口气权雪女快些停手。
可他却不能告诉雪女自己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事,只能眼巴巴地干着急。
眼看着情况一秒比一秒糟糕,天山那群顽固的长老们却好像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
而就在清折都将要放弃的那一瞬间,雪女竟然撤下了手上灵力。就在大家都没有集中注意力的那一刻,一把匕首赫然于雪女袖中而出被她紧紧握住,朝着自己心口处骤然刺下!
雪女真的要为了清折这样一个陌生人做到这种地步么?
清折来不及阻止,天山长老们亦是没有及时制止雪女的动作,只有一声“雪女”的呐喊声从几位长老口中不约而同传出。
雪女设下结界护住自己与清折,那几位一直隐身看好戏的长老们终于在这一刻现身。
数名黑色身影出现在雪女眼中,而此时清折已是在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勉力支撑自己的雪女在结界中终于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由衷的笑,面对众长老,她也终于赢了一回了么哪怕代价是自己的命以及整个天山一族的存亡,她也不在乎。
至少她证明了自己不是一只被养在金丝笼里的好看的金丝鸟。
原来雪女骨子的执拗与前两位雪女并无异,原来她也是可以自私到想证明自己而可以用天山一族的存亡来做代价。
雪女嘴边的笑在这一瞬间忽而变得苦涩起来,她以为自己可以在众长老的教训下将天山一族的存亡放在首位,可到头来,她还是那个自私的自己,还是不爱天山,还是与前两位因一己之私便牺牲天山一族的雪女并没有任何差别!
“雪女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众长老的神色严肃,瞧着雪女的眼神中满满都是责备。
清折微微撑开眼,却在看见这一幕后内心不由得讥笑一瞬。原来贵为天山雪女也是这样可怜,受了伤第一时间得到的不是来自族人的关心,而是因为自己不爱惜自己而受到的责骂
清折忽然又一瞬间明白了雪女今日的作为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许这个表面上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雪女并不是为了他这个陌生人而做到这一步,雪女她,只是想证明自己,只是不想再被这群顽固的长老当作家禽一样养着。
清折内心,同情这样的女子。
结界中的雪女并不在意长老们对她的态度是什么。从她第一天继任雪女之位开始就是这样了不是么?
她的生命中的全部只能是天山一族,她只能成为一个守护天山一族永世繁荣昌盛下去的工具在这一层面上来说,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被当成一个真正的人来对待。只是工具而已。
因为被天山一族需要,所以才会存活于世。
雪女设下的结界似乎有散去的倾向,因为她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了。
“长老,我说过,他死,我死”话语至此,一口鲜血于雪女口中喷涌而出!
清折骤然皱眉,这个女子,究竟是承受了多大的伤害,又是究竟这样硬撑了多久?
众长老不为所动,或是觉着在结界彻底散去之后雪女还有被救活的希望,所以他们才这样一点都不担心么?
这一瞬间清折竟不晓得人世间所说的人性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因为雪女对天
山来说必不可少,所以这么些年来雪女才会受到长老们的重重保护是么不,不是保护,与其将话说得那样好听,倒不如直接摊开了说是囚禁!
雪女被天山一族囚禁了百年,而唯一的反抗之道便是以自己的性命相逼?而这性命相逼一法,也是因为涉及到了天山一族的存亡,否则还有谁会去在意她这个女子?
结界外的长老的严肃神情没有退去一分,瞧着雪女还在做最后的抵抗,长老终于再次发话:“不要再任性了,你是天山的雪女,是整个天山族人的生命之源,你,不能死。”
“呵呵呵呵”听到这里,雪女却全无约束地笑了出来,笑得分外大声,最后笑出了眼泪。苦涩的声音似乎也渐渐放弃了抵抗,她跪在结界之中,想从前犯错之后被教训那样,像是没有任何依靠的受伤的鸟,除了妥协,再找不出第二种方法。
雪女绝望的声音传出:“长老,雪女知错,雪女,甘愿受惩。”
先前被设下的那重结界也在逐渐散去,没了自身的意志作为支撑,那重结界不过薄如蝉翼,不堪一击。
一旁的清折却是将眉皱到了极致。面前这个奋力反抗却不得任何一点翻身的余地的女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她从一开始便知晓了自己会失败但还是愿意作此尝试么?用尽了全身气力去为自己争取,现在却这样温顺,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清折真的看不透这个可以不顾一切的女子。
还是说,雪女不过是想发泄,不过是想借由这种反抗的方式告诉自己,自己还活着,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人人操控的傀儡。
可结局是什么,雪女自己心知肚明。
“只是”雪女的话还没有说完,低着头万分温顺,话语却十分坚定不容抗拒:“放他走。不要再让其他无辜的人因为我而丢掉性命。”
长老回话很快,亦是十分决绝:“雪女,你应当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就会有相应的惩罚。”
惩罚就是指杀害一个又一个与雪女有所关联但却是无辜透顶的人么让雪女备受良心的谴责,这就是天山长老给她制定的惩罚。
而这个惩罚,也真的奏效了。
其实在遇见清折之后雪女便暗自下决心,若是这一次救人能不被长老发现,若是这一次自己能偷偷认识一个朋友,那她就满足了。
而最终的结果雪女自然也有想过,她只是太孤单了,只是需要一个人来陪自己说说话,像正常人一样聊聊天。至于在这之后,她会抹去这个人有关天山,有关她的所有记忆,将他安然送回天山脚下。
这便是雪女所有的算盘。可哪怕只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不会造成任何损失的愿望都不被允许。
雪女她,真的注定要永世孤独。
雪女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这一次清折却抢先一步先开了口。
“天山的长老们,果真要比我想象中还要冷漠无情。”稳定的气息,清折的面色也恢复了大半。
他从塌上起身去扶跪在地上的雪女。听见清折用这样稳定的气息发声,连雪女都是一惊。他明明被长老的法术所困,可为何现在却像是法术已解,自己浑然无事了一般自如?
而清折,实则是再看不下去雪女在这群老顽童面前卑躬屈膝,所以才会动用了本来不被允许动用的灵力,西天的佛门法术。
清折下界前辈十方如来锁住的只是身体之内的灵力,属于后天修习而成,但清折自小与佛门有缘,体内本就带有一重佛门法术。而这种法术的威力很大,动用起来也比较麻烦。
这一次,也还是清折第一次动用这种法术。
那一秒清折想的只是,若是自己再不做些什么,面前这个姑娘怕是要被这群冷血无情的长老折磨死。
所以这才破例,第一次使用佛门法术。出乎意料的是,这重法术在天山这样寒冷的地界也格外好用。
“你”雪女浑身无力,连身音也开始颤抖。
而清折也是在扶住雪女的这一秒才感受到她身上究竟有多寒冷,她真的一直在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清折回给雪女一个微笑,示意雪女不要说话。他紧紧搂住雪女,而雪女也十分相信这个男子,将自己所有信任都交托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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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章清折与雪女的故事(六)
世外桃源里的时节不同于外界,这里没有了隆冬的皑皑白雪,已然进入早春时分。
微微带凉的风吹拂着清折与雪女的衣襟发丝,然后雪女回给清折的便是那个再美好纯真不过的盈盈浅笑。
时光回到现在。
屋外的大雪始终没有停歇的迹象,雪女与令九说到自己与清折在世外桃源中的那段过往时面上的神色出奇地缓和了不少。
令九看出来,起身去到雪女身侧与她一同观赏这茫茫大雪,天地汇成一片之景,令九不由得感叹一句:“外头的雪,下得真好看。”
雪女在旁侧,神色似乎释然不少,瞧着这一片白茫茫的景象深呼吸一口,再道:“常年居住在天山,这些雪景早就刻在我脑中了。”
令九忽然意识到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看一眼雪女后随即道歉:“是我口误,说到雪女的伤心处了。”
雪女却忽然笑开,话题随之转换成了另外一个,她道:“我想,我可能知道为何清折要选择你了。”
看样子雪女则误会是生得不轻。为何雪女总要将令九与清折看成是一对,对令九而言,她真的是不明白,但也只是较为平淡解释道:“雪女当真是误会了,我与清折最初相遇其实只是因为我的一个梦。”
是啊,令九当初是去到西天向佛祖求教那个一直困扰着自己的梦开始遇见清折的,而后也是因为清折要渡她修为,她以帮清折种下情根为代价而留在九重天,才会发生之后的种种。
令九与清折,一开始根本就是相互利用,相互取索的关系,是到后来相互了解之后才发展成了朋友知己。
可是,令九要怎样解释雪女才会相信自己呢有时候女人执拗起来真是十匹马都拉不回。
雪女微微一笑反倒是缓解了令九莫名的紧张情绪:“因为你率真,或许清折需要的正是你这样的人相陪而不是我这样什么都不说的人。”
很悲伤的一席话,可在雪女说来,似乎是如释重负一般。
雪女身边从来都没有可以说上一句真心话的人,也许这句话早就在她心中藏了很久,只是一直没有对清折说,也从没找到合适的人去宣泄。
“那在雪女眼中的清折又是什么样子的?”不再纠结于自己与清折究竟是个什么关系,令九转换了话题却将雪女带入了沉思的状态中。
雪女认识的清折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呢似乎清折对雪女永远都只是那样一副游刃有余,浅笑着的模样。就连最后的离开也是带着笑意,这样的清折,雪女真的无法看透。
或者说,雪女她,从来都不知道清折是个怎样的人。她不了解他,亦是从没有懂过他。
雪女话语浅浅,视线有些涣散:“我,不知道。”
令九瞧着雪女的视线一下呆滞住了,面前是个绝世大美人,是个明白事理的好姑娘,可同时也是个什么都不曾真正懂过的痴心女子。
她要的究竟是什么,令九此时或许已能感同身受几分。
令九握住雪女冰凉入骨的手不觉就泛起一个激灵。雪女见状怕伤着令九欲将手抽回,但令九却握住不放,暖暖开口:“雪女,继续给我讲
你们的故事吧,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雪女眸中一瞬间有些闪烁,但只一瞬间便恢复到如初的冷静,她浅浅开口:“好。”
清折与雪女在世外桃源住下七日后,两人的身子总算是恢复了大半,只是雪女却没有先前那样好。
动用了过多的灵力保护清折,最终还是伤害了自己。
这日,清折端来熬好的药推门而入。见雪女在自我调息便乖乖坐在一旁以手撑额安静瞧着她。
一个时辰后雪女调息完毕终于睁开眼来,却是稍有一惊。
清折见状照旧嘴角一勾,浅浅一笑:“药端来了,趁热喝了吧。”语气很温柔,听得雪女有一瞬间怔住没有动弹。
见雪女盘腿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清折再是浅浅一笑主动去端了案桌边上的汤药坐去雪女身侧。雪女不由自主便是一颤,清折看在眼里,刚盛上一勺汤药准备喂给雪女喝,手便当即顿在了半空中。
四目相汇,清折看出雪女眸中的迟疑与防备,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顿住动作停在原地一直等着雪女的回应。
好一会之后,雪女因防备和疑惑而不由自主皱起的眉头终于有一瞬舒缓,她瞧着清折那双不染尘嚣的眼,终于开了口:“你,身体怎么样了?”
清折却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收回半空中的手,拿着汤匙捞了捞汤药,清浅开口:“现下最虚弱的是你,你为何还要担心我?”
语中含笑,清折垂首只顾着看碗里的汤药,全然没注意到雪女面上不由自主泛起的殷红。
雪女回答:“你本是哦救下的人,我应该要对你的生命安危负责。”
清折连连应声,浅笑不止,竟有几分宠溺的意味包含其中。清折再次盛上一勺汤药递去雪女唇边,这一次,她的视线注视着清折,缓缓靠近汤匙,饮下汤药。
对清折来说,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动作和出于对救命恩人的一份关怀,但对雪女来说,这却是一份难能可贵的回忆和第一次的关心。
一边喂药,清折一边开口问道:“这个世外桃源是你造出来的?为了躲避天山长老的追寻?”
雪女也不打算瞒着清折,微微点头。
这世外桃源的存在的确是少不了雪女的灵力作为支持。当时清折与雪女刚从天山逃出来那会,长老追得实在是十分紧,而清折在与长老的那一役中更是负了重伤,为了不再重回那个牢笼,雪女只有冒险造出世外桃源这个地方,将自己与清折与外界摒去一切联系。也让长老寻不到她的位置。
雪女的点头也正证实了清折的猜想。七日前雪女与从天山清折逃过一劫,随后陷入了昏迷之中,再醒来时已身处在这处世外桃源之地。
可近日来清折发现这世外桃源内的一切甚是不稳定,似乎是在靠着某个人的灵力所维系的。清折倒是觉得这世上也没有谁会为了他和雪女两个人来造出这片世外桃源,而他也不是造物者,想来便是雪女无疑。
本来是已经确定了,但清折却还是想再问雪女一遍。
清折开口:“以灵力来维系整个世外桃源的存在,这就是你一直不见痊愈的原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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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清折与雪女的故事(七)
清折开口:“以灵力来维系整个世外桃源的存亡,这就是你一直不见痊愈的原因是不是?”
雪女眸中的神色有一秒呆滞。
清折他,总是这样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却是让从未受到过他人关怀的雪女一次又一次会错意。
在雪女眼中,清折依旧是那个唯一关心在意她的人。
漫漫两百年,在雪女还被长老困在天山时,不过自己心中有多委屈,不管受了多少苦难她都不会多说一句话,亦是没有任何一个天山子民会来多问她一句感受是什么或者难受与否。
雪女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无论做什么,身边都没有朋友,也没有同伴。现在遇见了这个叫做清折的男子,似乎一切的颠覆都是注定好了要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发生。
雪女瞧着清折的视线没有移动半分,声音依旧有些嘶哑,开口:“若不是这样,长老会寻到我们,他会杀了你。”
雪女说得异常认真,可清折听着却又是不觉“噗嗤”一声笑出来,再盛上一勺汤药喂给雪女喝,一边瞅着碗里的汤药一边开口:“原来你不是怕自己被抓回去,而是怕我死在那冷血的天山长老手下呀。”
清折的语气格外轻佻,仿佛那天山长老找不找得来,杀不杀他都不是什么大事,而他也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你不怕?”雪女下意识发问。
长老的无情与可怕清折已然见识到了,一般来说,正常人的生命受到威胁不是应该避之不及么,再说了,是雪女的特殊身份害得清折遭受这份苦难的,雪女实在是想不到什么理由值得让清折继续留在她身边,像现在这样温柔的给她喂药。
一碗汤药就要见底,清折在出声之前先伸手去探了探雪女的额间,谁知雪女的防备心甚重,清折方向她那头伸出手雪女便下意识往后曲了身子,眉头又微微皱起一分。
清折的手再次顿在半空中。
一瞬间的对视后,两个声音不约而同传出:“对不起。”
然后两人便再是不约而同汇了视线瞧着彼此,雪女的眼眸之中带着一丝诧异于错愕,而清折却是饶有兴趣地瞧着她,视线一动不动。
清折搁下药碗,语气浅浅开口:“你为何要说对不起,是我莽撞了。”
雪女眸中有些闪亮在跳跃,她觉着,清折这个人似乎永远都不会生气,也不会从他面上发现一丝的不快神情。好像这是个很好的人,但又像是个深不可测,让人怎么也琢磨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的人。
不过,至少在这一刻雪女是愿意相信清折的,雪女亦是开口说明:“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将你卷入了天山的斗争之中来,还害得你被长老追杀脱不了身。”
对清折,雪女是真的觉得抱歉。只因为她当初的私心,想要认识个朋友,想要尝试一番有人陪伴的滋味,想要真真切切的证实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直受长老牵制,一直被困在天山的傀儡。
清折格外贴心:“若不是当初你救了倒在天山脚下的我,可能我早就”这里清折差一点想说早就在人间死去,回到九重天上那群如来佛的面前抬不起头来了,但还好没有嘴太快,立马改了口:“早就死了”
雪女盯着清折,似乎有些出神。清折还未道完,接着说:“既然上天安排你我接受这一切试炼,那又何必不坦然接受呢。好也罢坏也罢,总归生死自由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有几分斗志反抗,便有几分主动权。”
清折含笑而语,本来是谁人都能轻而易举说出来的一番话,眼下在雪女听来却是格外鼓舞人心。
只因清折是第一个同她说这种话的人。
呵人不都是这样么,会习惯性的相信和依赖第一个给到自己温暖的人,尽管那个人只是在做一件对他而言再平常不过的事,尽管那个人的想法和她完全不一样,可雪女还是会
不由自主想要靠近这个人,想要将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可能这就是凡人常说的欲望。而从没有得到过的人,欲望往往会更加强烈。
“你说得对。”雪女的声音中总算多了几分生气,面上似有若无的笑意竟在一瞬间展示出几分倾城之姿。面上的几分苍白不但未有为姿色减分,更是将那冰美人的姿态更加一览无余展示出来。
“从出生开始,我就被安上了我并不想承受的责任和名字,因为不想辜负长老们的期待所以一直勤加修习。我以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受到长老们的一丝关注,可到头来,我也只不过是用来守护天山一族的一枚棋子而已,一枚伤不得,死不得的棋子”
“你这样想未免太过悲观。”清折很快接话,视线紧紧锁在雪女面上,也难得表现出一丝认真,开口:“天注定并不是不可逆转的事,只要你足够坚定,哪怕是早已被天命轮注定好的事情都可以逆转。”说到这清折微微一笑,想起的还是自己同西天的十方如来打赌的事。
顺道瞧一眼雪女十分认真在听自己说话的神情,那时候清折觉着,这个姑娘定是有些喜欢他了。
只因那时候清折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他以为这世上的人都于他一般潇洒而来,无牵而去,所以尽管他是在一点点瓦解雪女的心房,一点点让雪女爱上自己,一点点将雪女带入情爱这重不见底的深渊之中,他自己也浑然不知。
想起这些往事时,雪女面上总是带着一丝说不清又道不明的笑意。似乎很忧伤,似乎很美好,似乎这些种种回忆就是支撑着现如今孤独无比的雪女活下去的支柱。
令九从不是一个悲观的人,所以雪女那孤寂的心究竟受过多少伤她是断然体会不到的。
从前在一重天的百花阁时,令九亦是没有人说话,但好在还有万千有灵性的花朵可以听自己说话,时而吐槽自己一两句也不至于生活过得十分无趣。
可雪女,她就像是一只漂亮的雀鸟,常年被困在华丽无比的金丝雀笼里,没有人说话,没有机会与外界接触,在她心里,该是有多么渴望清折这样一个人的到来,该是有多想要清折无意之间施舍给她的那份温暖。
令九瞧着身旁望着茫茫大雪出神的雪女良久,雪女的神情真的只有那一个,浅浅淡淡的,好似已然看破了一切而无所欲无所求,却更多的像是在拼命追逐之后还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放弃了一切希望却心有不甘地模样。
令九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那时候的雪女就已经喜欢上清折了么?”
令九指的是雪女和清折在世外桃源中朝夕相处的那段时日。
雪女嘴角边忽而荡开一抹浅笑,似乎每次提到清折时,她总会打从心底觉着温暖。
雪女沉默一瞬,随即开口回答令九的话:“或许吧,那时候的我总是喜欢看着他,不管是他什么样子,我都喜欢静静待在他身边。就算是他突然变得不开心了,就算是他偷偷离开世外桃源了”
“你不是说那时候的清折永远都摆着一张笑脸么?他还会不开心?”令九问:“离开世外桃源又是怎么一回事?天山的长老放过你们了么?”
雪女摇摇头,语气一下又回到了先前那般死气沉沉,开口:“怎么可能放过我们呢只是清折不是普通人,他离了我的结界也不会有任何事只是那时候的我,还不愿意相信而已。”
雪女与清折的过往,世外桃源内。
垂暮的夕阳是橘红色的,红色很暖却又像是垂死挣扎的最后一缕光芒,看得人心中莫名生出一阵荒凉。
雪女站在世外桃源深处的一株梨花数下,正是三四月天,梨花飘舞得好生漂亮。
“今天看上去不太开心?”
是清折的声音。
雪女面上神色有一瞬间顿住,随后缓缓转身,向着他盈盈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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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清折与雪女的故事(八)
“你今天看上去不开心?”是清折依旧清隽的声音。
梨花树下的雪女神色顿住一瞬,随即缓缓转身,向着踱步而来的清折盈盈浅笑,就像往常那样,没有丝毫异常。
世外桃源内种满了白色的梨花树,如今正是三四月梨花极力盛开的时节,缓缓飘下的梨花花瓣竟有一瞬间像是天山上哪终年不断的厚雪。
雪女她,当真是要永远活在天山的影子当中么若是她不愿意放自己自由,那么她的心将永远被自己束缚着。
思绪走偏一刹那,远处向着自己踱步而来的清折便再次浅浅开口,清隽的声音一下传出将雪女纷飞的思绪扯回到现实来。
清折开口:“你在想什么?怎么看上去有些惆怅?”
雪女的视线这才开始聚焦,一直锁在清折那张带着一如既往的浅笑的面庞上,亦是随着他脚步的移动而移动。
清折穿行在漫天纷飞的纯白梨花花瓣中,雪女想到的却是第一次在天山脚下遇见的清折。
同样是纯白漫天飞舞,只是一个是没有温度的,而一个是寒冷的。
在这一刻雪女竟然去想的是,究竟是哪冷冰冰的雪花更适合她与清折,还是这没有温度的梨花花瓣更与他两人贴切。
即便不再寒冷了又怎样,可也终究是没有温度的物体而已。
雪女忽然扯开一抹苦笑,就像她与清折一样,就像清折屡屡离开世外桃源却没有告诉她一次一样。
从她伤好开始,雪女便发现清折尝尝背着她跑出世外桃源,最终若无其事得回来。
起初雪女以为清折只是在这小小的世外桃源中呆了太久,觉着无趣了,所以想着去外界找点新鲜事玩玩。后来清折出去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雪女的心绪也越来越不安定。
清折啊清折,这世外桃源是以雪女的灵力来维系的,凡是有其它气息于那层薄如蝉翼的结界中穿行,她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呢?
后来,雪女甚至还想过清折是不是同天山长老成为一伍了,而这也是天山长老们唯一不杀清折的原因,就是留着清折监视雪女。
可,这个猜想还是被清折的行为打破了。
近日来清折不时会帮助雪女一道加固世外桃源的外围结界,雪女看得出来清折真的是在用心用力守护这个地方。
可清折帮助雪女加固结界的原由只有一个:在意识到雪女能够察觉到他的出入之后,清折想出了一个阻挠雪女感知的法子,那就是在外层结界中混入自己的灵力。
本来清折下界历练是没有灵力在身的,但说来也奇怪,自从入了世外桃源之后他便感觉到自身被禁锢住的灵力在一点一点恢复。
只是初次下界历练的清折并不知道,本身被禁锢的灵力开始恢复,便是意味着他在人间的时日已不多。
若是他不能在灵力完全恢复之前将人间该历的劫度过,则便会被九重天强制召回。是以灵魂状态,而他在人间的身体将会一直游离,不再被任何人看见。
“雪女。”又是一声好听的轻唤,雪女骤然回神,视线中出现的是清折近在咫尺的脸,雪女连忙后退一大步却不小心被身后的石子一绊向后仰去。
清折上前一步,一把环住她的腰际将她往自己怀中带近几分,垂首瞧着雪女同样垂下的头,再次开口:“你今日是好生奇怪,心不在焉的,出什么事了?”
雪女没有推开清折,清折亦是没有放手的意思。风过,梨花花瓣散落一地,像是永远不会融化的雪花一般,纯洁美丽。
“没什么,只是担心长老会寻来”雪女没有看着清折的眼睛,因为这句话就是她故意说给清折听的。
也不知清折是真没听懂还是在装傻,总之是没有在雪女这句话上太过
琢磨,再重复问一遍先前的话:“你今日怎么了?”
雪女这会才抬起头来与清折汇了视线。很多话就在喉咙打转却还是没有勇气问出口,比如他为何要离开世外桃源,又比如为何不告诉她原因?
可能这就是常年被困在天山而养成的性子吧,无论有多想知道问题的答案,雪女总能很好的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渴望,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而这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确实也骗到了清折。
雪女浅浅一笑,稍稍拉开与清折的距离,道:“我说过了,只是有些担心长老会寻来”说到这,雪女瞧一眼清折,继续后文:“清折,你是不会离开我的吧”
这可能是雪女打从出生以来说过的最没有底气的一句话。
之前在天山,她从来都不会为自己去争取,自然也就根本不会说这样的话。现在说这样的话,是第一次,怀着这样忐忑不安的心害怕被拒绝,亦是第一次。
清折伸手温柔替她拂去墨发上的点点梨花花瓣,清浅开口:“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在你身边。”
时光回到现在,雪女说到了清折,面上已然是荡开了无法言说的浅浅笑意,即便这样的温存是虚假的,即便就连这样的虚假都没存在多久,可时至今日雪女再回忆起来,依旧是她心底最值得珍惜的一处回忆。
“可是后来清折还是离开你了,是么”令九开始同情这个什么都不说却还是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要了解的雪女。
如果说天山前两位雪女的命运是可悲的,那现在站在令九身侧的这位第三任雪女便是可怜至极的。
她不可悲,因为这个雪女或许根本就不愿意接受颓糜不振的自己,可是,她可怜。
从前可怜是因为没有自由,而后可怜是因为看不清自己的心,现在可怜,是因为明明看清了一切,可内心却还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再拼搏最后一次。
就像她设下结界将清折困在天山外一样,就像现在她明明还是很担心清折的伤势却逞强不去看他一样。
雪女这次没有犹豫太久,那时候的清折的确是离开她了。
雪女开口:“他最终还是离开我了,而我却是在他离开了十五年后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的身份是什么,他下界遇见我的目的又是什么,还有他最终为什么会离开,我也全都了然于心。”
“想必,那时候你是恨透了清折吧。”令九站在雪女的角度来看待这一切,的确是清折的错。可若是站在清折的角度来说,他是九重仙人,下界历劫本就是常有之事,而凡人所经历七情六欲他也是必须要体验一番拿起才可学会放下。
若是真的要说有谁做错了,只能说错的是清折不曾有过情根,错的是清折偏偏遇上了一个不普通的凡人,错的是雪女太过痴心执念,错的是他们彼此遇上了彼此。
雪女开口:“我与清折在世外桃源相处了四年,也就是这短短的四年害得我将整颗心都放在了这个叫做清折的男人身上。而也是这四年,我与他以礼相待,我也从未向他表明过自己的心迹。”
雪女说自己从未向清折表明心意,可清折明明是知道自己有愧于雪女的。
令九不解,再问:“那就是说清折根本就不知道雪女你的心意是么?”
雪女苦笑一声:“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说他没有情根,我信,可他并不是没有心。他只是,不愿意看见我的心意而已,即便我不说,他也能看出来。”
“可是既然是这样,雪女你为什么还要选择在他身边,为什么不放弃他?”此话一出令九便后悔了,若是将清折换成夙洛,那么她还能这样轻而易举地说出这番话来么?
“对不起”令九开始道歉,“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雪女倒是不恼:“没什么需要道歉的,可是情爱这回事不就是怎么也说不清怎么也理不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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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清折与雪女的故事(十)
可是这一次,即便是她不说,他却能懂得她究竟是以一份怎样的心情才得以站在自己面前。
那缔结之术,已经将雪女所有忐忑不安的心绪,全数告诉了清折。
也只能这样,清折才能真切意识到自己曾偶然遇见过的那个绝美女子,究竟痴心错付了多少年。
竹门被缓缓拢上,屋内很安静,以至于外头大作的风声一览无余传入两人耳中。
终于还是清折先开了口:“外头很冷。”
而也只有这四个字而已。
面前这个女人的心意,他知道了。即便自己依旧是那个没有情根的清折,但,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心情是什么,雪女通过缔结之术很清楚明白地告诉了清折。
是有些雀跃欢喜么,是带着微微的苦涩么,是忐忑不安却又不忍心什么都不说就离开么
原来这就是雪女一直以来的心情。雪女因清折这个人被自己的心意困住了百年,而清折,却在百年之后,通过这样一重缔结之术才得以知晓那个苦苦痴心等待的女子,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在喜欢着他。
一直喜欢了百年之久。而时至今日,站在雪女面前的清折却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勇气说出口。
这句话已经迟到了百年,现在说出来,还会有意义么?清折不知道,正如他不知道雪女真正渴望的是什么一般。
或许是雪女自己将那真正的渴望在心底埋葬得太深,甚至,连这足以连通两人心意的缔结之术都无法传达告诉清折,雪女的愿望是什么,她一直想要却从来没有说出口的,究竟是什么
百年又是百年,世上就是有这样一个有着特殊身份,不会老亦是不会死的女子,在等着那个叫做清折的男子。
只是因为那匆匆一次偶遇,只是因为那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的所谓缘分。
一切就演变成了这样。没有情根的清折居然让人爱上了他,居然有本事让天山最为圣洁的雪女苦苦等了他百年
而清折,却并没有真正体验一番那所谓的拿起与放下。真正体验的人,是雪女,而不是他。
清折他,不过是来人间走了一遭,不过是带走了身旁的那一阵风,还有一个人的心。
是他悄无声息就离开了世外桃源,是他没有成功历劫而被召回九重天,是他明明参透过一丝雪女的心意却还是选择视若无睹,是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利用雪女来渡劫,做出一系列足以暖化雪女心房的举动,让她喜欢自己,爱上自己,离不开自己
他以为,这样便是拿起。而后他离开,没有留下一句话便回到了九重天,他以为,那便是放下。
而直到最后,十方如来对他说,他并没有成功在人间历劫。
那时候的清折不懂,他不懂自己为何要被九重天以失败的名义召回,更是不懂,究竟什么是拿起,什么又是放下。
那么现在的清折呢通过缔结之术看见了雪女心迹的他,又真的明白了么真的明白什么叫做拿起,什么叫做放下了么
他了解了雪女的心情,却是不由得皱眉。
他不懂,真的不懂。为何雪女会产生这种心情?为何通过缔结之术他感受到了情绪竟是这般压抑,这般低沉,这般纠结,这般苍凉,这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喜欢他,她爱他,可究竟是什么?清折不懂。
产生了这种情绪就说明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了么?这就是凡人的情爱,这就是十方如来要他下界经历的感情么?
瞧着雪女这不老的面庞,清折却是苦笑一瞬。
他不懂,真的不懂。没有情根的他,果真是什么都理解不了。不理解为何自己迟迟弄不明白拿起与放下,亦是理解不了喜欢一个人的真正心情。
为何人间会有这样一种情愫存在?而为何偏偏要是他,没有情根
正如清折能够感受到雪女的心情一样,那缔结之术亦是将清折此时此刻的心情毫无保留传去雪女那侧。
而了解清折这副永远保持着清浅模样的面庞下隐藏的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对雪女来说,这是第一次。
这次设下缔结之术,她究竟是想让清折了解自己的心情,还是想看一看清折的内心呢同样是局中人,她同
样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自己给自己提出的问题。
只是,清折那疑惑又慌乱的心绪,都在这一瞬间被雪女全数窥探到。
“你在害怕什么?”雪女皱了眉头问清折:“你很慌乱?”
雪女不由自主便伸手欲抚平清折微微蹙起的眉,手伸出在半空中已有灵力生出。那是雪女为了使清折心中舒服些而生出的灵力,可却在清折微微后仰的那一瞬间骤然顿在原地。
清折在避开她。
迟迟未有将手收回,换来的只是清折瞧着她的眼,真挚的一句:“对不起。”
雪女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愧疚和莫名的哀伤。
他在哀伤么是为了谁?雪女刻意压制住内心隐隐生出的期望。她不想自己的这重小心思被清折察觉,正如以前一样,她似乎什么都喜欢自己扛着,不愿意告诉任何人,哪怕是难以承受的伤痛。
可是清折的这句“对不起”,真的令雪女动容。而这种动容,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压制而下的。
雪女颤抖着收回手,将双手藏于袖中,企图不让清折看出自己止不住颤抖的模样。
可是这句话,她却是不得不问。
雪女直视清折的眼眸,她眼中干净得没有一丝杂物,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同样瞧着她的清折,眸中的闪亮只有在注视着清折这一秒才会显现而出。
然后她微微颤抖的声音将这句话一字一顿吐出来:“为了什么?”
是啊,清折的这句“对不起”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是在为不该利用她来渡劫而道歉,还是在为不该隐瞒自己是九重天上仙人的身份而道歉,还是在为无声无息就离开她,留她一人面对长老,守着这空空天山而道歉?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往事那么多,这样一想,却好像是发生在昨日的事情一般,历历在目,都深深地刻在雪女心头。
无论是苦的乐的,还是甜的酸的。她就是这样痴心执念不愿放手。只要与清折这个人相关的事,她都会格外留意,这都会格外扰乱她的心绪。
这就是真爱么,这就是情劫么如若这是这样,那么,输的那个人一定是她。
因为她真的陷入了其中,不愿意放手,甚至不愿意醒来。
清折的眼瞳有一瞬收缩,他的神色很复杂,好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声迟来的“对不起”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说。
他欠雪女的太多,又岂是这简简单单的“对不起”三个字可以还得清的?
清折浅浅开口,话语终于带着雪女一直期盼的那种疼惜:“全部,是我负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呵”听见清折这样真挚说出这句话,雪女下意识笑了。苦笑,苦笑,也就只能是苦笑。
原来清折对她,有的只是愧疚和那一句所谓的“对不起”没有其他感情了么?
感受到雪女此时心情的变化,清折眉头再是狠狠蹙起一阵,双手握住雪女瘦弱的两肩,门缝中顿时飘入两朵雪花落在雪女墨发之上,格外好看。
清折开口:“你的感受我现在全部都能感觉到”
他是真的在焦急,他是真的在疑惑,同样,他也是真的在不安。
可是,这是为了什么?雪女真的已经害怕去听到清折接下来的话。会是再一次在察觉到她的心意后而拒绝么?
呵,不对,清折根本就不曾明白地懂过她的心意,又怎么谈得上拒绝一说呢雪女不由得在心底自嘲一瞬。
自己也真的是变成了自己最不想变成的那种人呢。
雪女刚刚继任天山雪女之位那时,除了长老根本没有与其他任何人有过接触。那时候的雪女经常通过水镜来观察天山之外的一切动态,时常看见那被世人讴歌的所谓痴男怨女。
而那时候的雪女很瞧不起人世间这种最为复杂却又最为动人,最为令人着魔的感情。
那时候的雪女发誓,永远不会让自己沦落成为了男人而变了模样的女人。
可是现在,她食言了,她做不到了。遇见清折后,她还如何能保持那样冷漠的一颗心?
而清折亦是在这一瞬间出声,将雪女的思绪拉回。
清折蹙眉问她:“告诉我,究竟什么才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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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清折与雪女的故事十一
清折亦是在这一瞬间出声,将雪女飘往过去的思绪拉回来。
清折蹙眉问她:“告诉我,究竟什么才是爱?”
他不懂么,他是真的不明白么百年的守候与等待,百年的历练和辗转,这个人,果真还是没有明白丝毫么?
开始相遇便是利用,相守是利用,就连最后的相离也逃不过利用二字。这样的清折他真的不懂么?
雪女冷笑一声,忽而想到所有人都说过清折没有情根这件事。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总归雪女是不相信的。
可面前的这个男子,他的神情是那样疑惑却又是那样真挚。
他是真的迫切想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爱又是什么。或许连根本不相信这种谬论的雪女也开始偏向于清折那边。
或许此时此刻正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子,是真的没有情根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即便是没有情根,那她这样的心情也不足够教会他一丝一毫什么是爱么?
看着清折的眼,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爱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那个人从来都不会爱,也从来都不会接受爱。
可是,她却还是爱他,还是止不住想他念他,止不住去思索与他有关的一切。这就是爱,这就是爱的滋味,这就是爱一个人。
这样的话语说出来,清折这个根本就不懂爱又丝毫没有情根的人真的能够明白么?
“告诉我,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什么是爱,爱又是什么?”清折的语气忽而加重几分。雪女感觉到他握住自己双肩的手也微微多使了几分力气,他是真的迫切想要知道情爱是什么。
或许雪女真的该相信,清折是没有情根的。
雪女瞧着清折的视线忽而冷静许多,唇边也终于有了一丝发自内心带着温暖的笑意,她浅浅开口:“你说你不懂,那好,我来告诉你。”
下一瞬,雪女抬手施下灵力。只一刹时间,温暖的房屋忽地变为了苍茫的野外。
那是一片望不着边际的平原,被大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将那原本翠绿的颜色染成漫无边际的白,一片纯色。
清折与雪女便是身处其中。
清折眸中写满了疑惑,站在雪女身侧微微垂首瞧着她。
雪女不看清折却也知道现下的他究竟是以一副怎样的神情在看着自己,她的视线在四下这一片茫茫雪景之中停留,然后浅浅开口:“你不是没有情根么,你不是想知道究竟什么是爱,爱一个人究竟又是什么滋味么”言语至此,雪女将视线转去清折面上,“我来告诉你。”
清折眉头忽然微皱,雪女却还没道完,她说:“这一次,我会让你明白,爱情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天山竹屋外,令九还在。
方才雪女一下施法与清折便一同消失了,令九没有丝毫头绪他们两人究竟去了哪,只能先撤回隐身术回雪女的房中等候。
雪女那么爱清折,总归是不可能做出什么伤害清折的事情来。这一点,令九还是能够确定的。
而在雪女制造出的那个平行世界中,一切已然开始变得不受控制,甚至走向颠覆。
清折的思绪忽然被扯回很久之前在世外桃源的时候。
那时候的世外桃源只是雪女用灵力造出来的一片幻境,根本就不是切实存在的。而现在,这片茫茫大雪的景象又何尝不是雪女凭一己之力造出来的?
雪女为什么要这样做清折不知道,但无疑,这样做会消耗极大的灵力修为。
而清折能通过缔结之术感受到雪女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弱,是因为这层虚幻之境所造成的么那么之前,很久之前的世外桃源,亦是在用雪女的性命力维持的是么
而他,却还是离开了那处世外桃源,离开了雪女。
察觉到清折心绪的变化,似乎又多了一重愧疚感,雪女微微一笑瞧着清折先开了口:“我是天山雪女,不用担心。”
担心这两个字,清折不知雪女亦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敢说出口的。清折对她是愧疚之情,真的还会存在担心么
“嗯。”清折亦是瞧着雪女,神色之中终于产生了一丝因雪女而
存在的担心,“自己的身子最重要,而且”
话语至此,戛然而止。
清折后头想说的是“而且,你身边还有我”。可是,这样一句话清折真的还能毫无顾忌地对雪女说么面前的这个女子,他还要继续束缚她么?
清折不想,可是事到如今,即便是没有情根的清折,也无法做到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只是将雪女当作天山的雪女来看。
漫漫百年,他在九重天界过着逍遥快活的神仙日子,四方游历,悠闲惬意。而这个女子呢,等了他百年,望了他百年,亦是守了他百年。
所以雪女才会在清折进入天山的那一瞬间下意识拦住他么,所以雪女才会在百年后的第一次会面时看起来那么生气么?这都是有原因的,而清折,便是雪女的郁结所在。
“你说你不懂情爱,希望这一次,你能彻底明白,爱是什么,情又是什么。”
雪女的声音忽然在清折耳畔响起,清折远远飞走的思绪一下回来,可雪女已然不在身侧。
清折一下紧紧蹙眉,“雪女,雪女?”
身旁忽然没有一个人影,雪女一下消失不见。周遭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雪花无声落下,只有风声无情刮过。
清折他,终于在这一秒开始着急。
心下不定,那究竟是种什么感情?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瞬间急速旋转,清折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听不见,直到在这一望无垠的雪白平原上出现那个人的声音。
“清折?清折?”
清折一下回神,注意力亦是在这一瞬间集中,那是令九的声音!难道令九也来了么?
清折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小九?是你么小九?”
风声一下变大将清折的声音微微掩过,一瞬间雪花的飘势也开始增大,直接要掩盖住清折的视线。
“小九?小九”清折愈发确定那是令九的声音,一直冒雪前进,而最终也在一刻钟后在漫天飘飞的大雪中握住了令九冰凉的手腕。
清折的声音似是带着一丝生气的意味,在握住令九手腕的那一秒便开口:“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跑来做什么?”
令九一下被清折大力拉入怀抱,身体贴近一处温暖着实是暖和了不少,令九开口:“我醒来后不见你便四处跑着寻你,后来瞧见雪女,便跟着她来了。”
清折微微拉开与令九的距离,双手却还是紧紧握住令九的双手替她取暖,是用那种对待令九一贯宠溺的语气开口:“小九也真是不让我省心,这里是雪女造出来的幻境,进来了,出去还是个麻烦事。”
“那清折你为何要进来?”令九很快接话,瞧着清折的眼眸格外真挚。
清折拉上令九穿行在茫茫大雪之中,边走边说:“先前也同你提过,我与天山的雪女有些纠葛,现下,我是在了断这一重持续了百年之久的纠葛。”
令九跟着清折脚步向前,忍不住问上一句:“清折是想了断与雪女的纠葛?”
前头的清折轻“嗯”一声以示回答,再道:“当初的一切都不该发生,既然是因为我而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我便要将一切带回正轨。”
“清折以为,什么才是正轨?”令九忽然停下脚步,清折察觉亦是顿住脚步转身向后瞧向令九。
“小九?”
令九的神情有些冷,有些僵,她松开清折的手然后皱眉开口:“清折,我知道你与雪女之间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了过去的一切。你没有错,雪女也没有错,只是,若是现在你做错了,那就真的是做错了”
清折的神色也格外凝重,“你既然知晓了我与雪女的过往,那你应该明白了为何我一直缠着你,要你替我种下情根。”
是啊,这一切都是因为清折没有情根。若是当初的清折有一丝感受,或许情况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
或许,清折会真正体验一番拿起,若真是这样,那么即便最后清折选择的还是放下,雪女也不会责怪他一丝一毫。
毕竟曾经拥有,那便是最好。
可那时候的清折,给雪女的只是利用与虚情。
清折与雪女两人,从来,都没有真正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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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幻境之象(一)
“清折,雪女的幻境,是想告诉你什么?”令九神色凝重,眉目之间染上的那层浓重的色彩带着一种说不出亦是道不明的意味。
她是知道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雪女与清折之间的事。可是,即便那时候的清折是没有情根所以才会负了雪女,但令九还是无法做到完全不怪清折。
那时候的清折没有错,可谁又该为那时候的雪女的心意负责呢?
令九听雪女说了她与清折的故事,可是那个故事的结尾她并没有听完。可是,令九知道,不该问清折。
因为清折,或许根本就不会记得那时候发生的种种。
因为他没有情根,一切只是因为那可恶的情根。为什么是清折,为何偏偏要让清折与雪女之间发生这种事?
清折话语骤然顿住,不过却还是实话实说告诉令九:“雪女教我,究竟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令九也不含糊:“清折以前让我帮你种情根,我想,适合帮清折种情根的人不是我,而是雪女。”
听了令九这话,清折却还有心思开玩笑:“小九你这么说,我会以为你是在吃醋的。”说完清折便再抓过令九的手,转过身去牵着令九继续在风雪中穿行。
对着令九是带着潇洒不羁的清折的招牌笑意,可当转回身的那一刹,清折面上显出的凝重神色是谁也看不见的。
怎么可能不在意呢,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这样的玩笑话呢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令九,所以清折能够骗到她而已。
风雪还是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令九跟在清折身后。
雪女制造的这幻境之中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雪女究竟是要以何种方式来让清折明白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而在这幻境之中似乎永远都只有白天,天色不会发生变化,更加不会变暗。
就像是百年之前的那个世外桃源一样,什么都是最美好的,一切都不会变化,同样,一切都是按照雪女的想法才会得以存在。
只是清折却还是始终都不明白,从前雪女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现在雪女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雪女她,只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能够将自己心中的那个人留住。
而这个叫做清折的男人,却始终都不曾明白一丝一毫。
而这一点,令九却看得十分透彻。因为她不像清折那样不懂情不懂爱,也不像清折那样明明使别人爱上了自己却不做出丝毫回应,更是不会像清折那样,让那个喜欢自己的人苦苦等待数百年。
只因为,令九与清折不同。她有喜欢的人,她知道情的甜,自然也知道爱的苦。
不过,情爱就是这样,明明苦不堪言却还是让人想要奋不顾身扎身其中,仿佛只要爱过,一切都已无悔。
可是没有情根的清折,又怎么会懂?
令九是明白的,雪女制造出这个幻境并不是让清折懂得究竟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而是想通过这样一种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告诉清折,她始终都爱着他。
令九回握清折也已有些犯凉的手,微微一笑也开起了玩笑:“就算天下人都吃清折你的醋,我令九都不会吃醋,你就少自恋了。”
令九道完清折倒是笑笑,没有回身,牵着令九一直向前走,开口:“是是是,小九又不喜欢我,哪里来的醋可吃”清折是笑着说的:“倒是我们那位二殿下,近日来可是让我们小令九牵肠挂肚了不少吧”
话音方落,清折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如今的夙洛正是被魔界的守护者困在摄魂幻境中,现下提起夙洛分明是在给令九心中添堵
但,令九的反应却十分淡然,只浅浅一笑,似乎是不知道夙洛被困在摄魂幻境一般,选择性回答清折的话:“清折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清折脚下却是忽然一顿,令九的顺从来得太快,以至于清折都有一瞬间的怀疑身后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令九本人
顺着疑惑,清折转身向后瞧向令九。
令九疑惑性“嗯”一声,随后清折便转回身来。
这天山不过雪女,令九与他三人,又会有谁在这呢?况且身后的这个人与令九长得一模一样,就连面上那重纯真无害的笑容都是丝毫不差。清折也是觉着自己的疑心稍
重,有些自嘲一笑便继续牵着令九在风雪中穿行。
可,雪女幻境之中的这场大雪似乎并没有停下的迹象,反倒是愈演愈烈,一下风雪大作简直是要吞没了所有在这里出现的人!
令九脚下一滑,忽而向后跌去松开了清折的手!
清折一个回身,大唤一声“小九”之后便向着她飞奔而去!
“清折清折救我”令九的声音被这偌大的风雪掩去大半,时而断续引得清折心中更为焦急。
如今的茫茫大雪几乎要掩盖所有可以通行的道路,眼前是一片雪白的颜色。而先前清折以为的这里不会变暗的想法也遭到推翻。
天色现在才正式一点一点开始变得昏暗无比!那从天际边缘一下子笼罩而下的暗色几乎要吞没整个幻境,加之面前的浑厚大雪,清折的视线中根本不存在丝毫令九的影子。
“小九!小九!你在哪?”清折的声音中夹杂着慢慢的急迫感!
眉头蹙起到了极致,似乎他丝毫感受不到这漫天的飞雪而只是一门心思想找到令九!
这里是雪女制造的幻境,并不是其他的寻常地方!既然令九已经没有经过雪女的允许就擅自入内,那便是什么后果都有可能出现!
先前被雪女拦截在天山之外时,雪女便已对令九没有好印象,更是直接动手,下狠手。
那么,如今令九自己闯了进来,在这个密闭只属于雪女操控的幻境中,雪女还会放过她么?
想到这,清折愈发心急!
奈何在他人施法设下的结界中,清折的灵力根本不起丝毫作用。即便是清折采取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强硬破开雪女施下的抑制灵力之术,也是无功而返,倒是既伤及雪女又伤害了自己。
清折的眉头已然蹙起到极致,而现在令九连一点声音都不曾传出。
清折忽然停下寻找的动作,站在原地一瞬向着透顶那黑压压的一片大喊出声:“雪女,当年是我负了你,是我对不起你,我心甘情愿补偿你。只是令九这个人,请你不要动她。”
黑压压的天际那头没有丝毫回应,只是那一片黑还是如前一瞬那样丝毫不留情地往下压来!
而这样的情况若是再持续几刻钟,想必清折是永远都不可能在这幻境之中寻到令九的身影了!
清折眉头一紧,已然握成拳头的手更是再紧一分,再次向着天际冷言出声:“雪女,若是你要的偿还是付出生命代价,那么,放过她,取走我的性命吧”
清折忽然一声浅笑:“是我负了你太多,是我亏欠了你太多。而她,却是最无辜的一个人。若是真的只有死亡才能让你释怀,不如就以我的性命作为了解你也知道的,我是九重天上的仙人,已经活了太久太久,偶尔也想体验体验死亡究竟是种什么滋味呢。”
清折后头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似乎他自己的生死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此时此刻,他想保住的也只有令九的性命而已。
下一瞬,清折唇边忽然勾起一抹释怀的笑意。虽天际那头并没有任何回音传来,但至少雪女是没有拒绝清折的这种赎罪方式那么,清折就可以理解为,雪女是答应他可以以命换命了么
清折是九重天上的仙人,就算这一世死了,他也会等待自己的轮回,然后再次转世投胎,再次修仙,再次成为九重天上的仙人。所以,他不怕。
只是但心,若是此刻她就放弃了自己的性命,那么被留下的令九能不能安然走出这处幻境
而这一次,清折选择赌一把。他选择相信雪女并不是那样冷漠无情不明事理之人。
风雪愈发增大,天色也暗得渗人。
呆呆站立在大风雪中的清折忽然一闭眼,向后方的厚厚雪地里倒去。
这里被雪女的灵力控制了是么他不能够自毁灵渊来向雪女赎罪是么,他不能以最快的方式了结自己的性命,不能以最干脆的方式斩断这纠缠了百年的纠葛是么
那么,便让他与令九一道,躺在这冰冷的厚厚大雪之中。
就让他以这种最适合给天山雪女赎罪的方式来还清这一切。
就让他以这种方式来与令九一起,来陪着令九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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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幻境之象(三)
“你要将命给我”天际那头的雪女终于出声,声音颤颤巍巍,可明显是已经受到了刻意的控制:“可是,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清折闭眼,他的确是偿还不了雪女任何。哪怕是送上他的性命,也改变不了过往丝毫。
错了便是错了,而他,是大错特错,错得离谱也伤她伤得彻底。
或许这便是雪女迟迟无法释怀也不肯放手的原因吧。
清折不语,天际那头的雪女再次出言:“百年的等待时光,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性命”雪女的声音一下变得很小。
这番话她早就告诉过自己千万次,她等清折并不是为了真的向清折索取什么,并不是想要以清折的性命来结束这一切没有意义的闹剧。
只是只是她只是很孤独,很孤独。孤独到只能依靠这种让人憎恨她的方式来换取别人的一丝丝关注。哪怕这样的关注是痛恨,她也无所谓。
雪女不过是想不断告诉自己,自己还活着,自己还是个有血有肉,自己还是个有感觉能够思考,值得得到他人一丝目光的人。仅此而已。
这重道理就连只与雪女相处了几日的令九都能够看得透,可是清折却是不知道。
或许在清折眼里,雪女只是一个冷冰冰的女子,只是那个在见到令九第一面便要取她性命的人吧清折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去了解过雪女一丝一毫。
如若清折真的有了解她一丝一毫,那么他便断然不会说出要拿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令九安然无恙这样一句话来。
在清折眼中,雪女就是一个为达目的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么?在清折眼中,雪女就真的一点都不值得他回首注视一瞬么?
送清折入幻境,帮清折弄明白究竟什么是情,什么是爱雪女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她还不知道清折从来没有爱过她么不,她是知道的,她比谁都清楚清折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只是,她还是无法做到放弃而已。
她是女人,所以她同样是一个纠结又矛盾的人。
一方面既想着能让清折快些明白情爱是什么,这样或许雪女就可以多得到一个走进清折心中的机会。
可是,另一方面雪女又丝毫不想让清折明白情爱的真谛。因为她害怕,害怕即便清折明白了什么是情爱,即便清折种下了情根,他也不会爱自己,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这就是雪女啊,这样一个孤独寂寞,明明胆小却还偏要将自己伪装得什么都不怕的女子,清折果真是丝毫都没有看透她。
清折微微垂眸,他还有什么勇气再去看向天际或者是再多看一眼那丛丛叠叠纯白美丽的梨花树呢?
他欠雪女的太多,多到他自己都快要忘记这究竟有多么伤人。而雪女,却还都记得。
雪女什么都不曾忘,可是清折,却是什么都不曾记得。
若是此番清折下界没有遇上从摄魂幻境中逃出来的令九,没有答应令九去救被困摄魂幻境中的夙洛,那么,他根本就不会再来天山,也根本就不会再有机会遇见雪女。
或者说是,清折根本就不会有这样一个想起过往,想起那个被他深深伤害的女子的机会。
一切,他都忘了,他都不曾记得。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那被雪女当作唯一的记忆好好珍藏的过往,在清折这里却如同虚设,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清折他,对不起雪女。这个苦苦等待的痴心女子。
清折闭上眼,可周遭传出来的梨花清香味却始终都不愿意放过他。
那种淡淡的气味无时无刻都在告诉清折,在他下界历练的那端岁月里曾经遇上过这么一个用自己的性命作为支撑来造出一个世外桃源的女子。
而他,却是负了她。
没有情根就是一切对不起雪女的理由么?不,绝对不是这样的。因为清折忘记了。
在这百年当中,在雪女在想着他念着他,为他流泪为他伤心为他难过的时候,他却是在逍遥九州。
这便是清折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
一切都是他的错。而事到如今,即便是他愿
意用性命来换取雪女的原谅,来换得令九这个无辜者的安好时,雪女却不领情了。
天际那边忽然传出一阵冷笑声,不,更多的像是自嘲的笑声,是雪女的声音。
雪女再一次问清折,话语中饱含着绝望的意味,只是没有情根的清折永远都不会懂雪女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了
雪女问他:“若是重来一次,你是九重仙人,我是天山雪女,我遇见了你,我救了你,你也保护了我,将我带离了那个漂亮的金丝雀笼”
言语至此雪女忽然哽咽一瞬,闭着眼的清折眉头已然蹙到极致。
雪女要说什么他不知道,但他唯一知道的是,现在的他,对雪女没有丝毫感情。即便是成为朋友,或许只有在知晓令九安然无事的情况下清折才会愿意对这个天山雪女敞开心扉,才会接受她成为自己的朋友吧
只是现在,清折预料不到一切,也无法做出任何保证。
清折的内心很乱很乱,根本就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思考。此时雪女的声音再次传出,她继续方才的未完之言:“若是真的能够再重来一次,你,会不会选择爱上我?”
清折紧紧握着的手忽然一松。呵,这个问题,他又任何能做下保证呢?若是现下说实话是伤害雪女,可若是欺骗她,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更为过分的伤害?
可终究,清折还是开了口。他的声音轻轻浅浅却带着几分不常见的犹豫,他说:“你知道的,我没有情根我根本就不会爱上任何人”
“那若是你有情根呢?”清折的尾音还未落,雪女便抢着开口。
“若是,重新遇见我时,你是一个有情根的九重神仙,那么,你会选择爱我么?”雪女终于把自己这漫漫百年来一直想要问出口的话问了出来。
结果是什么,她从来没去想过。
而只是在她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她唇角忽然荡开了一抹浅笑。
在清折看不见额地方,她笑得比谁都要美。这可能是她这百年之中第一次笑得这样真,这样坦坦荡荡。
因为清折没有回答。因为这一次,清折没有再骗她。
在幻境外头de雪女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清折眼下的神情。他在纠结,在苦恼,亦是在自责。
可是他却没有回答雪女的问题。而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雪女心中早就已经明白了。
好在,这一次清折没有回答她。好在,这一次清折没有再给她从前那样虚幻不真实的期盼。好在,这一次,雪女是真切地看见了清折的内心,他的想法,还有他的心意。
清折微微开眼,却还是没有开口回话。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就在他还没有考虑清楚如何回答的这一瞬间,幻境之中的场景忽然再次变化!
清折第一反应便是大声出言:“雪女,快停手!再这样下去你会灵力耗尽而死的!”
是的,雪女会死的。再这样动用自身灵力来维持操控幻境,她真的会死的!
可外头的雪女根本就不会听清折的话。
不是说好这次将清折带入幻境之中是为了让他明白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么先前都是因为雪女自身的私心,想要看清清折的内心才会发生这样多的不必要的闹剧。
那么教会他情爱是什么,就从这一刻开始吧。
“雪女!雪女快停下来!你承受不住的!”清折还在朝着远处的天际大喊出声。
可下一瞬,原本清明的环境中再次被先前的那片茫茫大雪覆盖!
梨花树全数在那一刻消失不见,那与世外桃源一模一样的场景便是在那一瞬间尽数分奔离析。
什么都消失了,什么都不会再存在。
清折有一瞬间地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雪女出声将他飘向很远的思绪再次拉扯回来。
雪女说的是:“她就在这片茫茫大雪之中,生也好,死也好,都随你与她。”
那是种淡漠到极致却又让人听得心口生生做疼的语气。
而雪女所说的她,指的是令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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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9章幻境之象(四)
清折已经记不得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只是有一个穿着一身胜雪白裳的女子始终在他记忆中挥之不去。
是在天山脚下被寒冷入体的那一瞬间所看见的白衣女子么?是那个将他从寒冷的天山脚下带回温暖的竹屋中给他疗伤喂药的女子么?是那个愿意无条件相信他为他造出世外桃源的女子么?是那个独立在茫茫大雪之中,孤独到了骨子里的女子么?
清折不知道,他也不记得了。
飘零的梨花不再存在,周遭再次变成一片苍茫大地。
是雪,那落地无声却可以抹去一切的雪,将这片红土地变成了白色,永远都不会停歇。这里永远都只有白色一种颜色而已。
而清折看着这种没有丝毫润色的白色,竟是不觉泛起一个激灵。
似乎单单是瞧着这种颜色便足以感受到孤独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而雪女,便是自始至终一个人面对着这样的茫茫大雪,久至百年。
清折的思绪飘去很远,直到天际边缘再次响起雪女的声音才又将他的思绪重新拉回。
雪女淡淡的声音传去清折耳畔:“她就在这茫茫大雪之中。生也好,死也好,随你与她就好。”
只有这样一句浅浅淡淡的话语传出,雪女似乎真的是累了。
可是这依靠着雪女的灵力而得以维系存在的幻境却并没有动摇丝毫。
雪女最后,还想为清折最一件事情。那就是教会他到底什么叫做爱,爱一个人的感情究竟是怎么满足又是怎样痛苦。
幻境之中,梨花树不复存在,大雪又开始绵延不断飘坠而下,温度骤然降下叫清折猝不及防泛起一个哆嗦。
雪还是覆盖着一切,再也看不见丝毫令九的身影,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清折挪动脚步在大雪之中寻找令九,“小九?小九?听得见我的声音么?小九”
很多次的呼喊声都被这毫不留情的风声所吞没,最终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不被任何人听见。
清折内心无比焦急。这里不是什么寻常的地方,也丝毫不必琉璃的摄魂幻境安全到哪里去,清折无比担心那个灵力不强行事又十分莽撞的令九。
加之先前清折与令九分别时,令九已然被茫茫大雪所掩埋,此刻清折连令九的影子都寻不到,又该如何是好?
这幻境不算大,可当中的道路却是十分错杂。清折已然将整个幻境走过好几遍却还是不见令九的影子。
就在清折企图强行使用灵力破开雪女的抑制之术来寻找令九时,令九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清折清,折”微弱的声音几乎就要被呼啸而过的风声掩盖,但清折还是听见了,立马顿住脚步向着那声音传出的地方跑去!
“小九!小九!”
纯白色的大雪之中夹杂着几缕黑色的发丝,清折终于看见了一丝希望,赶紧蹲去那缕黑发身侧,用手刨开堆积在令九身上的那层厚雪。
一层又一层,令九不知被多厚的雪掩埋住了,只是清折每刨开一点,心中便会多出一分心疼之意。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着匕首在一点一点挑着自己心尖上的血肉一般,很疼很疼,疼得揪心,疼得呼不上气。
清折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与雪女的恩怨竟会将令九也一并牵扯进来。而令九明明是三个人中最无辜的那一个。
从见到令九的第一秒起,清折便十分在意这个大啊咧咧却不是不懂礼数的丫头。
在西天十方如来面前洋相百出,为了寻到拿得出手的贺礼上界与他讲条件,为了自己崇敬的二殿下而义无反顾纵身入命轮之中如今,又是为了他这个朋友而跑到雪女造出的幻境中来,甚至还有可能就此搭上性命。
可是令九就是令九啊,多管闲事,爱操心。
想到这,清折鼻尖少有一酸,竟然不自觉落下了一滴泪。他究竟是想到了什么呢,那一瞬间一股巨大的恐惧感一下便将他吞噬!
想到可能会再也见不到令九,想到令九可能会因为他而死在这里,清折无端害怕起来。简直就像发疯一样拼命刨开堆积在令九身上的厚雪。
顾不上周遭的温度有多低,也不管自己的手被冻成了什么样子,流血与否。清折只想快点找到令九。
此时的令九也恢复了一些意识
,她能感觉到清折在她身边。
终于,半刻钟后令九身上的积雪终于被全部刨开,只是令九已然被冻得不像样子。
嘴唇变成了死白色,面上也是紫白色,叫清折看了不觉就是一颤。
令九还有气息,只是一直闭着眼,不说一句话。
“小九小九”清折颤抖着手将令九半抱起,紧紧拥在自己的怀中。令九浑身冰凉,简直就像一块寒冰,即便是隔着好几层衣物,清折也还是能感觉到令九身体上的寒冷。
尽管清折自身已是冷到了极致,可他还是将令九越抱越紧,企图让令九感受到自己的温度,让她将自己身上的温度全部拿去,只要她能醒来!
“小九,小九”清折向着自己的手哈出热气再紧紧握住令九的手,嘴里不停唤着她的名字,生怕令九就此睡过去。
可是令九那侧却是没有任何回应传去给他。令九的身子似乎怎样也暖和不起来,可她明明还是有气息的!
清折绝不会允许令九就这样睡过去!她说过要帮他种下情根,如今情根未种,而他却已经渡了五百年的修为给她,这种收不回利息的买卖清折怎么会做呢?
所以他绝不会允许令九死在这里!最起码,起码,令九要完成答应过他的事,她要帮他开情窦,种情根,还要同他日日待在长影殿内斗嘴打趣对方。
清折的眼眸忽而有些湿润,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样肆意潇洒地过活了千百年后,竟还会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湿润了眼眶,还会为她留下方才那一滴眼泪
若是被令九知道了,她一定会狠狠嘲笑他的吧
想到这,清折嘴角忽然扯出一抹苦笑。那么小九,你就快些醒过来吧。快点醒来,我等着你来笑我,等着你说瞧不起我的话只要,你能睁开眼睛。
这就是清折此时此刻心中的想法。
“小九,你睁开眼来看看我好不好?”清折的语气变得无比温柔,呆呆抱着令九坐在茫茫大雪之中。
他用自己的温度为令九取暖,紧紧拥住她为她挡去外界一切寒风大雪。
这一瞬间,清折忽然想起很多与令九相处的片段。不管是令九同他打闹也好,同他作对也罢,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令九早就成为了清折生命中那个不可缺少的人。
清折是真心关心在乎令九的,却不想将令九害得沦为如此地步。
本想再次用灵力强行破开雪女的结界,可是现在的清折却不能这么做了。令九还需要他的保护,而强行破开雪女的抑制之术会伤害雪女,也会使他自己伤得不轻。
清折没有把握在受伤的情况下将令九安然无恙带出去,也没有办法保证令九能够不伤一丝一毫。
所以,这样的风险,他不敢去冒。
可是,即便只是抱着令九坐在雪地中一动不动,幻境外的雪女似乎还不满意!
幻境中一下变了颜色!不再是那寒冷的茫茫大雪,替换而来的是无边无尽的火海!
清折抱着令九一下站起身来!
周围的温度变了,不再是大雪而是火海!外头的雪女究竟想要做什么!
若是现下只有清折一人在这幻境之中,那么清折便是随了雪女的意,她想怎样都可以。
可是,现如今偏偏令九也在这幻境之中。那被清折置于心尖尖上的令九也在这样一个鬼地方,清折怎么能就这样束手就擒毫不反抗?
不,他要好好保护令九,这不一样!
眼前的这片火海火势居然好不逊色于十八炼狱里的大火,看来雪女这次真的是不愿意放过清折,也不愿意放过令九!
清折明白,无论自己现在再同雪女说什么她都不会听进去,也就只有靠自己了!
与雪女的缔结之术还没有解开,清折还能隐隐感觉出雪女对他其实并不是如行动这般冷漠无情。或许,雪女只是在发泄。
所以清折愿意与雪女赌一把。就赌雪女对自己究竟还有不有一丝残存的感情,就赌雪女的真心。
这一次,清折注定又要对不起雪女了。
只是因为令九在这,清折无法弃令九于不顾。
清折想,这就是他要再次伤害雪女的唯一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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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0章终见真心
赌一把么要赌雪女究竟是不是真的恨自己,要赌雪女的真心是么
这一次,清折注定又要再伤雪女一次。只因令九在这,那个被他置于心尖尖上的令九也在这个鬼地方。所以,清折无法不管令九。
所以,将令九安然无恙地带出去便是清折现下唯一的想法。
所以,这就是清折决定在经过漫漫百年后再一次见面时,还要伤害雪女的理由。
只是因为令九。只是,因为这么一个黄毛丫头。
清折的眼神异常坚定,面前的这片火海将他的眼映衬得火红,仿佛有一万点闪亮在他眼中跳跃。可是,这种跳跃,却不是为了雪女。
清折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冷淡:“雪女,事到如今,是我负了你”
这句话,清折已经对着雪女说过无数次,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若是将一个人的真心践踏过一次,那么即便是跪下来道歉又能挽回什么呢?只是清折这一次,却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只要这一次能够成功将令九带出去,能够让令九恢复意识,那么他一定会再回天山,向雪女请罪。向她赎罪,不管是为了百年前的事,还是为了如今这一次的伤害。
清折伤雪女的,欠雪女的,注定永生永世都偿还不清。
清折抱住令九的手再紧一分,他的声音再次轻轻响起:“若我真是得不到你的原谅,那么就请让我用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来补偿你!”
话音方落,清折拥着令九一道向后坠入火海之中!
就是在那一瞬间,幻境外头的雪女目眦尽裂,张大了嘴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就连一个单音节的字都说不出来。
清折他,真的要这样做么?哪怕是以死来赎罪也不肯放下令九,也要将她带在自己身边是么
此时清折与令九正是飞快向着火海中心坠落而去!
清折将令九护得十分严实,周遭蹿出的火苗尽数被清折以血肉之躯挡去,没有溅到令九身上丝毫。
只是此时此刻清折的眉头亦是皱得万分紧。
这只是一赌,是一搏,是一次没有定数的赌注。赌注是他与令九的性命,而赌的是雪女对他的感情。
呵呵这样做很卑鄙吧可这却是清折眼下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火光飞快划过自己的脸颊,清折感觉到丝丝痛感。稍稍向下看一眼,再有一瞬间,他和令九便真的要坠入这滚滚的岩浆之中了
难道这一次,真的是他赌错了么
清折温柔抚摸令九的头,再是温柔出声:“小九,看来是我害了你下一世我会找到你,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放过我”
忽然间,遇见令九,与令九相处的每一个画面全数涌上清折心头。
他就这样再安详无比地闭上了眼,抱着令九静静地回味着自己与令九曾经经历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是在西天,不空成就如来面前。
令九第一次出糗是被佛祖的人间八苦给问住了。也就是那一次,清折出现,第一次遇见了令九这个女子,帮她解围,从而认识了她。
只是那时候的令九与清折,都没有注意到彼此。只是匆匆一眼的时间,便相离而行。
只是好在,他们的缘分却并没有止于那一次在西天见面。
第二次,清折是在九重天的瑶池旁遇见了令九。那时候的令九一心想要摘得稀有的妖紫鸢尾,可惜却晚了清折一步。
也就是那一次,清折与令九算是正式认识了彼此。
一同前往南海恭祝南海殿下的婚典,一起在九重天上打打闹闹,一起在背后议论九重天上那个高冷不爱说话的二殿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么多的过往回忆,清折实在不想就此止步。
从前的清折从来没想过会不在令九身边的一天。因为他们都是仙界仙人,因为他们都拥有永生永世的性命,因为清折以为他可以将令九护在身后,生生世世。
可是,终究还是逃不过自己命中的劫。
清折与雪女的劫,令九本该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只不过是受着清折的过分照顾,所以才会引得雪女这样注目,才会让雪女这样生气么?
这么想来,清折还当真是太对不起令九了。也太对不起雪女。
明明是应该让令九在这世上好好地过完这一生的,可清折却出于自己的某种私心儿不放心也
不愿意将令九一人留在这里。
明明令九是还有一半的几率可以被雪女救活,可以出这个幻境,明明清折心中也是不愿意看见令九与自己一同冒险的。
但,究竟是为什么呢,他还是执意要将令九带在身边。仿佛在这个地方他不放心将令九交给任何一个人,仿佛只有令九跟在自己身边他才能安心。
所以,清折就要拉着令九一起去死么
呵,清折在心底自嘲一笑。入了雪女的痴情幻境,他果真也是失了心智,他果真是没了思考的能力,他果真是疯了。居然会有这样的冲动。
那么,清折还要让令九牢牢记住这一幕。这一世,是清折断送了令九的后半生。所以,令九你一定不能忘记,下辈子记得一定要找到清折,让他全部偿还给你。
这样想来,下辈子还能再遇见令九,清折居然笑了。
在这样危急又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清折却是舒心一笑。
只是清折不知道,他这样舒心一笑,叫外头的雪女看来却是多么痛彻心扉。似乎,清折的宿命,只是想要与令九待在一起。
是么原来清折的心绪是这样的么
看见这样的一幕,雪女还怎么能继续欺骗自己下去?可是,她终究还是不死心的。
最后一次,雪女自己告诉自己,就让她再任性试验最后一次。
等这一次的试验一过,无论结果是什么她都会选择无条件接受。因为,这是清折的选择。
雪女只是还想要一次让自己伤得彻彻底底的机会。让自己再无翻身的境地,让自己再也不要对清折抱有一种幻想,不要再想着他,永远都不要再念着他!
所以,雪女再次动用灵力。
幻境之中的火海在那一瞬间猛然退去。只是清折已然失去了意识,感受不到周遭燃气的熊熊烈火,也感受不到现下大火忽退的温度降低感。
只是当清折再次醒来时,令九并不在自己身边。
这一次的清折苍老了许多,他就像是人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正在经历着凡人所要经历的生老病死。
正如现在的他,因为年龄衰老,所以脚步行动不便,所以稍稍一动就会牵扯到整个身子都隐隐犯疼。
清折身上的衣服也被粗布替代。可是这一次的清折却对自己这身装扮不感到丝毫惊讶。
这也是因为雪女施法,暂时压制住了清折与令九自己是仙人的记忆。
所以对清折与令九而言,他们现在只是人间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凡人而已。
没有任何有关仙界的记忆,自然也不会记得是自己选择进入了雪女的幻境,不会记得自己在经历这一重幻境之前究竟还经历过多少次的幻境。
尽管之前的记忆全无,但清折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四处寻找令九。
清折还记得他叫令九为“小九”,于是他开始四处寻找令九,拖着这个不怎么便利的凡人之身。他自己身上甚至还有一些伤痕,可清折现在做的事情却还是去寻找令九。
“小九,小九”清折现在处在一座山头上,周围什么都没有。
而再往下行走几步时却能看见用土堆成的做做坟头。
清折的脚步骤然顿住。他本就有些蹒跚的步伐现下更是显得迟钝,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瞳在那一瞬间极致放大。
他的手也止不住颤抖起来。清折怎么敢相信自己眼前看见的一切!
那做做坟头之中有令九的名字。
赫然两个“令九”大字就这样冷冷地被刻在那冰冷的木头板上。那块坟头上杂草丛生,好似已经存在很久了。
好像从来都没有人来这里探望过令九,好像令九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被葬在这里。
可是,为什么?令九为什么会死?
在雪女制造的幻境中,清折与令九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山间夫妇。他们一辈子都在这座山中相知相守,只是为何令九会先他一步而走?
他们两的生活明明是那样知足又快乐。
清折不明白。
只是他内心的心绪越发地不稳定,瞧着令九那块孤零零的坟头出神良久,最后猛地在那坟头面前跪下。
下一瞬清折猛然喷出一口血来,给那块孤零零的木板上增添了唯一的色彩。
是鲜红欲滴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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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2章初种情根
要说什么是情爱呢,雪女也不懂了。
是自己对清折执念了这漫漫百年么?还是通过幻境看见清折与令九同生共死一次又一次
果然情之一字终究是害人不浅,可是却依旧没有任何人愿意放弃这样东西。
苦果,终究还是自己酿成的。真心,终究还是被自己所践踏。
第一次见到清折时,雪女承认自己已经被这个面相清俊的男子所吸引,仿若他本不该属于这人世间而是九重天上的仙人。
事实证明,清折的确不属于这红尘人世,也真的如雪女所想的那样,他是九重天上的得到上仙。
只可惜那时候的雪女,没有对任何人袒露自己的心迹。
她救下清折,将他带回天山救治,打着孤单所以想要交朋友的幌子。时日一久,于是连她自己都被自己这个绝好的谎言骗到了。
所以一直到自己与清折逃离天山,去到世外桃源后她才敢面对一丝自己的真心。可是那时候的她却还是不知这个被自己深深喜欢着的男子,根本就不会喜欢上她。
因为他,没有情根。
因为他,只是下到凡间来历练的九重仙人。
幻境外的雪女居然留下了血泪,她灵力不支而一下坐倒在地。可嘴边的苦笑却始终都未退去一瞬。
是令九,清折最终体会到的痛心与不舍都是令九带给他的。所以,雪女承认,自己真的是输了。输得一塌糊涂,输得血本无归。
雪女那胜雪的白裳上被染上一丝鲜血的痕迹,那也是她身上唯一的一种鲜艳的颜色。
抬手解了幻境中那用来压制清折灵力的结界,最后,她终究是撤去了这所有幻境。
梦碎了,是时候让自己清醒过来了。
生而不凡的宿命,雪女,也终于最好了接受的准备。她已经逃避了几百年,已经将自己尘封了几百年,已经痴心妄想做错了几百年。那么现在,就让她来将一切都拉回正轨吧。
天山那常年不散的雾气终于退去,半刻钟后,清折出现在雪女面前。
还是那个竹屋,外头还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雪,只是要比起初的场景要清晰得多,不再迷幻,亦是脱离了朦胧二字。
雪女端坐在屋内的茶几前,而那用竹子做的茶几上正在烹着一壶新茶。香蕴袅袅,令人心下淡然。
然一切都如雪女所料的那样,清折在出了幻境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小九”。
清折,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四下环顾,他在寻找令九。
雪女却也释然,心中早就清楚不过的事情,何不就让它顺其自然,何必还要再给自己找出那么多麻烦来?
雪女嘴边淡淡一笑,清折看见雪女时,眼瞳在那一瞬间放大,他呼唤令九的声音戛然而止。
清折呆呆站在原地,视线盯着面前的雪女未曾移动一瞬。然后,紧然蹙眉。
“雪女你”清折有些说不出话来,一瞬间的哽咽过后,他还是接着将话说完:“你的头发”
“白了。”可终究还是被雪女自己打断了。
雪女的声音清清浅浅,转了视线瞧着清折,仿佛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般,从容,淡然。
雪女眸中含着那种释怀的浅笑瞧着清折。
是的,此刻的雪女,满头的墨发尽白。她老了。
白色的发,白色的衣裳,似乎,雪女的永生只能生活在这种没有任何色彩可言的世界之中。
从前的雪女是反抗的,可是从这一刻开始,她却不想再反抗了。自己已然反抗了百年,这样孤军奋战的日子实在是太辛苦。
所以,她终究还是放弃了。
清折的眼眉无限发紧,缔结之术还没有解除,雪女能够感受到清折由衷的愧疚与自责感。
雪女浅淡一笑,最终抬手解开了自己与清折这一层最后的羁绊。
只一瞬时间而已,仿佛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被割舍而去,雪女与清折不再能感受到对方的感受。
雪女瞧了清折凝重的神色好一会,终于开口,声音很浅却少了那份不容任何人靠近的冷漠。
她道:“令九很好,她在后方的竹屋里。”
这样平淡的声音,清折不相信这会是雪女说的话。或者,清折看到这样的雪女后,心中已然泛起了无数个激灵。
他知道自己定是又做错了,才会让面前的这个女子能够彻底放开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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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而雪女,亦是知道清折在醒来之后第一个找的人就是令九,所以雪女才会先开口说了令九的所在。
时隔了百年雪女才看透清折从来都没有爱过她这一点,已经足以让一个人彻底将自己的真心冰封。
可雪女,却选择释怀,接受。因为苦果是自己种下的,也只有自己一人来承担。
那么久的执念,只是在一刻钟的时间就足以全部消散,可能雪女真的是太累了。而在终于找到一个台阶下的时候,她接受了。
不想再爱了,不想再爱一个永远都不会爱自己的人了。
可是清折的眼神却在时刻告诉雪女,他真的是在对她愧疚着,真的很抱歉。
要是先前的雪女,在看见清折这副申神情后或许还会动摇,或许还会想说清折对自己还是抱着一丝不寻常的感情的,或许,还会做最后的挣扎
但,现在的雪女却不会了。
在自己欺骗了自己百年后,能看清事实也是她的福分。在那么多的幻境之中,雪女都看得很清楚。
清折关心的,是令九。在乎的,是令九。舍不得的,是令九,喜欢着的,还是令九。
已经是十分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了,雪女哪里还找得出一点点欺骗自己的空间和余地?
雪女不是那种到最后还不肯放手的人,在看清清折的心意之后,在将自己的心意彻底斩断之后,雪女会放手。
会潇洒的放手,会比谁都要干脆利落。
为了证明自己曾经深爱过清折,这样干脆的斩断一切,是雪女能给清折的最好的分别礼物。
瞧着雪女那淡淡的神色,清折内心忽而一阵抽疼。
雪女看上去,是真的已经放开了一切。
可是,她的头发却全部变白了。她已经开始苍老了。
是因为用灵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几近真实的幻境么?是因为为了帮清折看清自己的心意么?是为了与清折能够相互感应而设下的缔结之术么?是在教会清折什么事情爱而付出的代价么?
绝世无双的雪女,终于迎来了苍老的这一日。
不知为何,清折内心就是泛起一阵抽疼,还有无尽的心酸。
百年前,他初见雪女时,她有着一头漂亮的墨发。而百年之后,就在百年之后的这几日,因为他,因为令九,一切都开始变了。
雪女的墨发不再,雪女的容颜也逐渐衰落。
清折不知道,这是不是在说明终有一日即便是天山的雪女也会老去,也会老死
清折的思绪一下变得十分混乱,他知道现在自己的面色一定十分凝重,一定十分不好看,但在雪女面前他也没有权利再掩饰什么了。
而雪女也看出来清折的情绪,只是瞧着清折,继续沉默着,等待清折开口会说什么样的话。
而清折,也在一段漫长的沉默后,终于开口说出了那三个字。
清折说:“对不起。”
雪女释然一笑,也明白清折说的是有关她白发的事,可是雪女真的丝毫不怪清折。
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百年的执念等待是她自愿的,如今设下一个又一个幻境同样是她的本意。
不是清折的错,从一开始就不关清折的事。
而现在,雪女也终于明白了。她喜欢他,本就不关他任何事。
“不要与我说对不起,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雪女的声音还是浅浅淡淡的,随后雪女向着后方的竹屋那处投去一瞬视线,再瞧向清折再次开口:“令九在等你。”
而清折现下却是想弄清一切,“幻境中的小九,是假的是么?”
雪女有些惨白的面上带过一丝再平淡不过的笑意,回答:“是的。”
清折再问:“只是为了让我明白情爱的滋味是什么?”
雪女不做回答,只是浅浅淡淡的笑着。要说她先前的做法没有私心么?不,她并不是只是为了让清折明白这一切。
“可是,你知不知道,若是我想不明白幻境里的小九是假的,我可能会恨你”清折的声音越发变小。
只因说到后头他自己都为雪女感到心疼。
“我知道。”雪女浅浅的声音很快传出,她道:“这样看来,我想你应该是明白了情是什么,爱一个人的滋味,又是什么。”
雪女道完,窗外有风拂来,将她散落在背的白色长发尽数吹起,在半空中招摇又好看地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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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3章拾得心意
“我知道。”雪女浅浅的声音再次传出:“我伤害了令九,而若是你永远不明白那幻境中的令九只是我造出来的幻象,你会恨我,永生永世”
雪女的声音很低,却是异常平静。
“可你为何”清折急迫出言,却在下一瞬被雪女的话语打断:“这样看来,你应该是明白了究竟什么是情,而爱一个人的滋味又是什么。”
雪女这异常冷静又平缓的语气每句话都直指清折心扉。
原来在幻境中雪女所做的所有让清折恼怒的事情,都是在逼着清折看清自己的真心。那便是令九。
好在,经历过这么一次幻境的经历后,清折并不打算否认自己的心意。
是的,在幻境中他对令九产生了不同于平常时候的感情。好像要比朋友之间的感情来得更为强烈。清折不知道那是不是雪女想让他体会的情爱,可清折的确是感受到了些什么。
而这些以前从来都不存在的感受,都是雪女带给他的。都是由雪女付出了代价而换来的。
所以清折,觉得愧对于雪女。
雪女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模样。似乎通过这次幻境之旅,收获了的并不只是清折一人而已。雪女她,同样得到了很多,也收获了很多。
清折不否认:“在幻境中造出假的令九,想必是你早就看穿了一切吧?”虽用的是疑问语气,但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清折早已明了于心。
雪女也不否认:“从你与令九第一日来我天山开始,我便看出来你的心思。”雪女面上的浅笑带着那种在经历百般挣扎后终于选择了释怀的意味,雪女续道:“只是你没有情根,而令九,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方面去。或许借由这次机会,你同她将一切说开,也许你们”
“看来我的运气还真是不太好”清折忽然笑着打断雪女的话。他的语气亦是轻轻浅浅的,虽说着运气不好这种话,但面上却是带着一种和善的笑意。
清折道:“小九她心里装的不是我,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去做些无用功。”
清折明白的,令九喜欢夙洛。
虽然清折这人没有情根,但看事却看得透彻。比如令九对夙洛的心思,比如冰夷对夙洛的心思。
再比如,浮银对令九的心思。
雪女身体有些不支,但却掩饰得极好,眼神瞥过身后的茶几桌椅处,顺势便坐在长椅上。
此时那壶新烹得茶也散发出了淡淡浅香,倒是让人心神安宁。
雪女开口:“所以你不打算去试试了?”
雪女也真是没有想到自己现如今会变得这样坦然。不过是几日时间而已,她居然可以发生这样大的转变。
而一切转变的开端都是在雪女与令九说自己同清折的过往那一刻开始的。
雪女不由得在心中暗自笑笑,令九这个丫头,果真有能力让人改变,果真是不一般。
或许,这就是清折喜欢她的原因之一吧。
清折回答:“在小九眼中,我就是个玩世不恭的西天上仙,而她也可以毫无顾虑地同我说出心中所想,将我当成家人知己一般推心置腹”
说到这,清折忽然垂首微微一笑:“我很喜欢与小九相处的方式,尽管我的感情不同了,可我不愿意影响到她,亦是不愿意冒险道明心意最后落得连朋友都没得做的下场。”
清折倒是想得周到。
雪女注意到每当清折谈起令九时,他面上总会出现那种心满意足的笑容。现在以这种平和的心境瞧着清折时,雪女倒是后悔为何当初自己做不到像清折这样,安静地区喜欢一个人,只要陪伴在那个人身边就是最好。
可惜,这重道理雪女整整花了上百年才看透。希望还为时不晚。
听完清折的话,雪女淡淡一笑,再重复一遍先前的话:“令九还在后头等着你。”
清折轻嗯一声以做回答,再与雪女寒暄了几句后便去到后方的竹屋里寻令九。
如雪女所言,令九现下正好端端地坐在竹屋内的床榻上,只是一动不能动,显得有些不自在。
清折一见令九便漾开笑意,快走几步去到令九身侧却见令九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仰头瞅着自己。
清折顿时笑出声来,在令九身侧坐下,倒是一时没看出来令九有什么不妥,话语含笑:“哟,今日怎么这么乖,坐着一动不动了?”
令九下意识向着清折翻去一个白眼,清折这家伙也不知是真不知还是故意装傻,偏生就是看不明白令九被法术禁锢住了,还喜笑连连在一旁上下打量令九。
清折自顾自说道:“我们在天山耽误的时日也很多了,不如现在就启程去救二殿下。”
清折生怕令九会追问单凭他们二人之力怎么破除琉璃的摄魂幻境将夙洛带出来,遂上一句话尾音方落他便又开口说下一句话:“雪女这边,还是不要再麻烦为好,我倒是想到一个人一定能帮上忙,走,我们赶紧去找他!”
清折说着便站了起来,奈何令九还是端端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白眼已然翻到了极致,这下清折才反应过来令九或许是不能动弹。
抬手,嗯,法术自然消退。不得不承认,清折这家伙的修为道行还是很高深的。
然法术才一解开令九便立马站了起来,指着清折的鼻子大骂道:“你这个家伙,是真没看出来我被法术禁锢住了还是在装傻故意要看我的笑话啊?”
清折一顿,瞧着令九在自己面前生龙活虎的样子不自觉便笑了出来,一下想到幻境中令九与自己死别的场面,倒是很想抱抱令九感受一下她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为了保持二人之间纯洁的家人兼知己关系,清折还是没有上手。
清折这是自己在给自己催眠,灌输这种克制情感的思想。不过,就现在看来,这方法却是还是十分好用的。
清折有些尴尬佯咳两声,回答令九的问题:“那个,我是真没看出来你被禁锢住了”
令九也不多纠结于这上面,开口又问了一个清折不是太想回答的问题:“雪女是不是给你施法了?你有没有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雪女对我施法了?”清折立即反问回去,立即避免了回答这个问题。
令九这丫头果然也是天真得厉害,被清折一问就不管自己的问题了,开始回答清折的问话。
令九撇撇嘴,道:“我先前同雪女有聊起过你与她的过往,然后雪女就要去寻你,我担心她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情所以就偷偷跟着她”
令九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时不时瞥清折两眼。
“然后,然后我就看见雪女同你说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话,然后雪女便在你身上施法,然后我就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禁锢住了”
清折明白,那是雪女禁锢的令九。
而雪女,应该一早就发现了令九一直尾随于她,所以才会在施法之前将令九禁锢住,以免这个冲动的令九擅自闯入幻境之中伤害自己。
想到这里,清折对雪女的愧疚感再是加深一分。
令九再言:“对了,雪女究竟对你做什么了?”
闻令九说完清折连忙又是几声佯咳。他总不能说在雪女制造的幻境中他感受到了一丝情爱的味道吧而且,让他体会到情爱的滋味的人,还是她令九这个小黄毛丫头
清折觉着还是有些丢脸,干脆又另起一个话题,将令九的思绪彻底带偏。
清折道:“仙界之中有一位隐士的仙人,灵力高深却脾气古怪,我们可以去试试请他来破除魔界的摄魂幻境,将二殿下带出来。”
“是谁?”令九果真被清折带偏,下意识出言:“不过你说那仙人脾气古怪且又是位隐士仙人,怕是不便请出山吧?”
说到这,清折倒是十分自信,嘴角微一上扬,开口道:“这个小九无须担心。”
令九一脸疑惑,清折继续解释:“那位隐士的仙人恰恰与二殿下的交情不浅,如今二殿下有难,我不相信那高人会袖手旁观。”
好吧,清折说得神采飞扬又自信满满,令九的好奇心实在是达到了顶点。
令九瞥一眼清折后,再问:“那仙人的名号是?”
清折回答:“九方天仙主,空上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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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4章离开天山
令九好奇心实在是浓烈得很,瞥一眼清折后双手抱在胸前,开口发问:“那位隐士的仙人的名号是?”
清折洋洋一笑:“九方天仙主,空上君。”
空上君这是令九第一次听见这三个字。
尽管那时令九也一同入了夙洛的命轮之中,但毕竟令九什么都不曾看见,也就谈不上认识空上君一说。
令九实属好奇:“九方天?那是个什么地方?”
令九眨巴眨巴眼,一脸好奇的模样盯着清折,清折却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略略回避视线,然这一下回避恰巧被令九准确抓住。
令九伸手一把别住清折的下巴,微微眯眼:“说,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什么啊?”清折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得晕头转向。令九立马接话:“突然移开视线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清折心里一阵打鼓,令九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察言观色了?不过,清折装傻的功力自然也是非同一般。
胡话信手拈来,清折开口:“我向来就不怎么喜欢瞧着你,怎么,现在要求着我死死盯着你看了?”
清折故意说出这种找打的话,不过这次对令九却不怎么受用了。
令九似信非信,眯着眼睛直直盯着清折的眼。令九是认定清折有事情在瞒着她。
先不说清折与雪女本就有一段爱不得恨不了的过往,就算是一个与毫无瓜葛的人进入雪女的幻境中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经历就跑出来了吧?
令九对此很是好奇,亦是很是怀疑。
最主要的是,清折那家伙时而闪躲的眼神更加告诉令九,此事有猫腻。清折在雪女的幻境中绝对经历了什么非同一般的事。
像令九这种损友,管清折经历的究竟是开心的事还是痛心的事,她总归是要将清折的嘴撬开,探听秘密的。
令九啧啧两声,明摆着是不相信清折的话。这次倒是也学聪明了不受清折的打趣,只问自己想问的:“快说,雪女的幻境里究竟有些什么东西?怎么你进去之后还能这么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令九这话说得可就不让清折满意了,清折抓着空子开口:“你自己听听你那是什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
清折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生气的样子,不过令九还是一眼看出来清折不过是在装模作样,企图转移她的注意力罢了。
令九暗自笑笑,听清折接着往后说:“感情小九是希望我出来的时候缺胳膊少腿?”
令九嘻嘻笑两声:“那倒也不是,我当然知道清折的本事大,肯定不会出事的。所以清折就满足了我这一点点好奇心,告诉我呗。”
令九后头的语气与平常无异,但在清折听来却心里痒痒。
清折再是佯咳一声,不自觉又将视线往外侧移了移。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源源不断涌上来。
是因为经历了雪女的幻境而留下的后遗症?
不,清折是真的开窍了。他的情根,在幻境之中的令九已经帮他种下了。
现在的情绪与在幻境中的情绪又大有不同。那时候,清折体会到的是无尽的不舍与疼惜,而如今,却是满满的满足与幸福。
而这些莫名其妙的不同感觉,却都是令九带给他的。
“你看你看,现在又转移视线了”令九简直要粘着清折撕不下来了,“我长得也不丑啊,之前也没见你这样”
令九嘟嘟嘴,清折却一下笑出声来:“不丑不丑,就是,就是不太好看。”
清折故意打趣令九,而这一次,令九是完全被清折带跑了,追着清折出门喊着要打他。完全将幻境中那回事给忘了。
“小九这么凶,怪不得二殿下不喜欢你”清折这家伙果真是讨打,被令九追着到处跑了还要说这种话来刺激令九。
嗯,令九果真买账,连忙回嘴:“进了趟幻境,清折你这嘴巴怎么就没烂掉?干脆喊雪女再把你关进幻境一次,直接把嘴巴缝上好了”
令九这句话中的“好了”两个字还未完全落音,她自个的脚步便停了下来,眼神一下呆住。
前头的清折见状也停下脚步,顺着令九的视线看去,是雪女来了。
令九的眼眉不觉微微蹙起,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雪女么
白色的发,已经略显苍老的容颜,面上还带着一丝已然释怀的浅笑
。令九不敢相信,不过是短短几日而已,雪女的变化竟会如此之大。
清折下意识站去令九身侧,面上的笑意也一点一点消退。
令九的眼神呆滞一瞬,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嘴巴张了角度最后又缓缓闭上。
令九不知道,在看见这样的雪女后,第一句话该如何说。
清折也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大雪依旧飘飞,雪女的胜雪白裳将她此时此刻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冰雪气质一览无余展现出来。
天地之间的这片雪景,现在的雪女终于能以一颗平常心去观赏了。
见到令九一脸的不可置信呆呆立在原地,雪女浅浅一笑,先开了口:“怎么了?”
令九也毫不避讳开口:“你的头发”
雪女的视线微微扫过自己肩上的白发。白了,的确是白了,而且她也在一点一点的老去。
可是清折和令九却并没有看出来,雪女的老化速度,要比常人快得多。
“你们要离开了?”雪女自然而然跳过有关白发的话题,直接问道。
令九还未从雪女墨发尽白的事实中缓过神来,清折开口回答:“嗯,还有一位朋友在等着我们,所以,不便再多留。”
雪女浅淡一笑,很明白清折的意思,也不含糊,开口:“先前你们来天山,是想借助天山长老的力量救出你们的朋友是么?”
令九与清折相视一瞬,点头。
“长老们与我的关系不好,若是你们要去相求,千万莫要提起我的名字便好。”雪女再平常不过的话语缓缓流出。
她抬眸望一眼这漫天的苍茫大雪,“长老就在天山后方,冰窟之中。愿你们好运。”
雪女说完便缓缓转过身去,背向清折和令九。
不知为何,看着雪女远去的背影,令九就是想在这一瞬间唤住她,但,清折已然先开了口。
清折出言:“此生此世能够遇见你,我清折,不悔此生。”
雪女的脚步顿住一瞬,面上的笑依旧是那样浅浅淡淡。这句话,是她以前所期盼的,是她曾经仰首期盼了百年之久的。
而清折,在这样的状况下,同她说了。
雪女她,也终于是听到了这句话也算是在她彻底老去,死去之前所完成的一个心愿吧。
她在心中默念一遍“谢谢”。然后微微抬首,飞雪很美,为什么她没有早些注意到呢?
浅浅一笑,雪女迈开步伐,朝着清折望着的方向行去。
而这也是第一次,她被清折这样久久地注目着,一直到消去所有身影。一直到清折再看不见她。
雪女离开后,令九心中五味陈杂,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不少,开口问清折:“清折,你当真不愿意告诉我你在雪女的幻境中经历了什么么?而雪女,又是怎么一回事?你跟雪女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
令九一连三问,可清折却是沉默。
最终还是吐出一句话来:“是我对不起她,是我负了她而她,却在一个人执着了百年之后还是选择原谅了我”
清折的声音很轻很浅。听到清折这么说,令九忽然就不想再问下去了。
或许在幻境中发生的一切都是清折与雪女不愿意再提及的,或许那一切都是他们两人之间最后的回忆。
而经过这次幻境之后,清折与雪女,似乎真的是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一个是人间的天山雪女,守护天山保护子民是她的责任。
一个是九重逍遥上仙,四海游离无拘无束是他的所求。
这样的两个人,在百年之前得到了一次错遇的机会,也得到了一次明白究竟什么才是拿起与放下的机会。
雪女爱清折,这是永生永世的事情。
只是因为看清,所以愿意放手。这是深爱。
而清折不爱雪女,这亦是永生永世的事情。
这一世,清折不后悔遇上了雪女,而若是能让两人再重新选择一次,清折不希望自己再次遇见这个绝世无双的女子。因为他不想再伤害她一次。
而雪女,亦是不愿意再遇上清折。
因为,她不想让清折再一次对她愧疚漫漫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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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6章九方天谈话
察觉到地面上的影子未有变动,令九鬼使神差提眸。
这一抬头却是恰恰与蹲在自己跟前的空上君汇了眸光。
令九眼瞳霎时一紧,这个用冷漠脸瞧着自己的仙主,她是不是在哪见过?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令九呆呆盯着空上君瞧了好一会,直到空上君用冷冷的声音对着她开口:“令九”
令九被空上君这一声唤得全身汗毛竖起。空上君的语气十分怪异,像是他们早就认识一样,又像是结下过大梁子的故人。
但,在令九的记忆中,她是从没与这种大人物打过交道。
空上君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直接忽略还跪在地上的令九,与清折说话:“十方如来的得意门生来找我,看来此次的事情是有些严重了。”
清折瞥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令九,然后也忽略掉她与空上君你一句我一句的说来说去。
而约莫半个时辰后,空上君的视线才又落回到令九身上,冷冷开口道出一句:“起来。”
令九十分恭敬应声,然后再十分得体的站起来。默默站去清折身侧,低着头不说话。
而后,三人便移步去到九方天内的凉亭处。
一壶上好的新茶正好煮开,似乎空上君早就知道有客人要来,所以才提前在凉亭内备好了新茶。
令九乖乖站在清折身侧,视线不是瞥过空上君面上,又四下扫视一番。这里的一切,令九似乎都有印象。
明明从未来过,可这里,这个凉亭,还有整个九方天都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她曾经到过这里,好像她对这里很熟悉一般。
令九四下游离的视线还是被空上君抓个正着,空上君难得自己斟茶一杯还顺带给清折和令九斟上一杯茶。
空上君的视线一下看向令九,清折也随着那视线而去,实在是令九神游的表情太过明显,清折一眼便看出来,也难怪空上君要多看令九几眼。
可,清折同样意识到,空上君的表现同样有些不寻常。往日里的空上君哪会对令九这样等级的小仙感兴趣而今日,虽话语冷淡,眼神冷淡,可却好像还是格外注意令九。
倒是让清折觉着有些奇怪。
而且空上君的神色显得异常不自在,似乎他也在找机会瞧令九却还是要装作自己一脸淡漠的样子。
然后便是清折与空上君有一瞬间的对视。两人都明白彼此心中的猜测,果然九重上仙与令九这种一重天上的小仙还是不一样的。
单是看看这糊弄人和装模作样的心思,便就不是同一个等级。
空上君终于出言,倒是依旧没有管已然神游的令九,向着清折开口:“劳驾十方如来的弟子来我九方天,看来是有什么大事了。”
这下令九倒是回过神来,毕竟此事有关夙洛,令九还是得打起精神好好听听。
清折与令九对视一眼,随后清折浅笑一刻开口:“果真什么都瞒不过空上君,其实此次”
“别告诉我又是夙洛那小子惹上了麻烦。”空上君搁下手中的茶杯,再平淡不过出言打断清折的话。
空上君确实是聪明。只因他九方天素来没什么过来,而整个仙界的人都知道他素来不喜好管闲事,素来逍遥洒脱惯了。仙界中人也知道,与人不和的空上君也只有二殿下这么一个朋友。
所以,清折这次来请空上君帮忙,空上君自然想得到是夙洛有了麻烦。
清折也不瞒空上君,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二殿下,的确是惹上了点麻烦”
空上君挑起一个尾音“哦”上一声,看上去丝毫不担心的模样,也没表个态去不去救夙洛。
清折也不接着多说些什么,令九在一旁又急又没胆子多说些什么。空上君终于还是忍不住,这下倒是不忽略令九了。
不过,说话倒是一阵见血。
空上君瞧着令九好一会,再是上下打量她一番,最终冷冷开口:“既是夙洛有难,这丫头来做什么?”
令九来做什么,这个问题她还真不好回答。
但,令九还是心一横,实话实说:“回空上君的话,是小仙害二殿下惹上麻烦的,所以小仙要负起责任来。”
令九垂着首,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知错的意味。
然空上君却不买账,轻声冷笑一声开口:“又是你”
“啊?”令九下意识发问,却又立马捂住嘴巴
不再出声。视线是不是抬起一瞬往空上君那处看去。
“怎么?”空上君喝着茶却还是能感觉到令九那不同寻常的视线,空上君继续开口:“你区区一个一重天小仙,既然有害九重天上二殿下惹上大麻烦的本事,怎么没有本事自个将他给救出来?”
空上君这话说的实在是让人找不到回话的地方,总归是令九的错,令九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将头垂下,等着空上君教训。
然,凉亭之内却陷入了一阵又一阵沉默之中。
空上君不出声,清折不着话题,令九自然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这样压抑的气氛约莫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空上君终于再次开口:“我这里有些上好的药材,不若清折仙人先去看看,也让自己的身子好受些。”
空上君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令九这才将视线转去清折面上。
他受伤了么?是在雪女的幻境中受的伤?一路同行,令九居然还丝毫未察觉。
见令九一脸的疑惑模样,清折本想推脱过去,但奈何空上君又在此时开了口:“去救夙洛那小子,单凭我一人之力我可无法保证什么。”
空上君言下之意莫不是答应了随他们一起去救夙洛?所以才让清折去拿些药吃,将身子养好?
令九都能想到的事情,清折自然是明白的。
既然空上君都答应出面帮忙了,清折也不再拒绝,随着空上君的灵力去到九方天后头的药库。
下一瞬,凉亭中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只余令九与空上君两人。
令九还是低着头,不出声,自然也不敢去看空上君。
这里的一切,她都觉得是那样熟悉,可是又有种说不出来距离感。仿佛她真的曾经来过这里,但又似乎这是她第一次来。
可,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怎么一回事?面前这个空上君,令九觉着有些面熟的空上君,又是怎么一回事?
再沉默了一刻钟后,还是空上君先出言打破了这如死水一般的沉默。
空上君的话语照旧冷淡,却又带着一种毫不意外的意味:“说吧,这次你给夙洛惹上了什么麻烦?”
令九有些不解,空上君这句话明明再寻常不过,可他的语气,似乎是在说着令九已经给夙洛惹上很多次麻烦了
“不说话?”令九还没反应过来空上君便再次出言,吓得令九连忙抬起头来赶紧回话:“不是不是小仙,小仙,只是在思考”
抬眸与空上君汇了视线的那一瞬间,令九确定自己看见了空上君那微微眯起的眼,以及那眼眸之中闪过的一缕复杂神色。
令九不解,想看个究竟,可空上君却掩饰得极好。那抹神情只存在一瞬便消失不见,令九之后再没在空上君的眸中见到此种神色。
令九如实回答空上君的话:“回空上君的话,是,是摄魂幻境”
空上君差点喷出一口茶水来,手中的茶杯被重重搁下,语气也不觉加重了几分:“魔界守护者的摄魂幻境?你害他惹上了这个烂摊子?”
听空上君那忽然变得忧心的语气,令九深知自己是闯了大祸,只能皱着眉头点点头。
空上君的眉有些蹙起,心绪亦是明显不如先前那样沉定。
“果然是你啊,令九”空上君又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叫令九听得更加迷糊,可是又不敢多问什么。
就在令九以为空上君会出言狠狠教训她一顿时,空上君却另起了一个话题:“你在一重天上的百年时光,应该是无忧无虑的”
空上君知道她在一重天已有百年?
瞧着空上君那异常认真的眼神,令九不自觉便点点头。
空上君伸手去拿先前被重重搁下的茶杯,微微抿茶一口,终是将视线移去了令九面上。
好一会儿的时间,空上君只是盯着令九这张脸,不出一言。
而令九,亦是抓住机会好好看看空上君。
似乎见过,却没有印象。
然后,空上君冷冷的声音传出:“那么,既然过得无忧无虑,你又是为何,还要上到九重天为何,还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令九眼瞳不觉收缩一瞬。
方才空上君说的是,她为何要再次,出现在夙洛面前。
是,再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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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7章代价
再次
那么前一次又是什么时候,令九不知道,也想不起来了。
空上君的声音十分冷淡,他问:“是什么原因让你执意要上到九重天,要出现在他面前?”
令九本已稍稍撤走的视线因空上君这一句问话而再次回到他面上。
与他对视,神色淡然却透露着复杂。
令九为什么不好好呆在一重天而要上到九重天么?是因为那个一直困扰着她的噩梦,还是要说是因为想为百花阁寻个体面的贺礼呢?
令九自己也不知道。她第一次去到西天,是因为那个一直缠着自己不放的可怕的噩梦,而后,她遇见了清折。与清折做了交易,与清折成为朋友,待在清折的长影殿,也是因此,在九重天上遇见了夙洛。
这一切看上去是那么顺其自然,令九又要如何解释呢?
空上君却是打定主意要从令九这里听到个理由,再平淡不过开口。可那话语之中却像是带着无尽的压迫,使得令九不敢放松一刻。
空上君开口:“怎么不说话了,没有理由?”
理由,依空上君的话,他是想听见什么理由呢?怎样的理由才能使他满意呢?
令九的眼神的终于不再那么闪躲。这个空上君,自己明明是第一次见,可却为何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令九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有空上君问她话的份,而没有她问空上君话的机会。
空上君的视线没有离开令九面上,他眼中的那股胜券在握的神情似乎是在说着令九要说什么,他全部都知道,只不过是在给令九一个自己说出实话的机会而已。
令九对此,很是嗤之以鼻。
这一瞬间,令九也不再像先前那样害怕空上君了,就着空上君的问题回话:“空上君以为理由是什么?空上君想听见的答案又是什么?小仙不知,也不明白空上君的意思。”
本来令九是十分忌惮这位九方天仙主的,可一看见空上君那种不把人放在眼里又咄咄逼人的神情,令九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似乎,空上君是将她当成什么坏人了。似乎这个空上君好像将她看穿了一样,这让令九很不舒服。
说她目中无人不懂礼数就说去吧,总归令九也只是个一重天上的种花小仙。而且令九这次本就下定了决心,在救出夙洛之后便会离开九重天,继续回到她的百花阁里,不再上去九重天。
至于那个一直缠着她不放的梦魇,还有那段她未曾看明白的过往,或许她不应该再这样执着下去了。令九想,自己身边已然有了这么多的好朋友,也不该让这些朋友们去为了一个只有她自己苦苦追寻的前尘而陷入困境。
就像这次的夙洛,就像清折。
所以,令九现下说话也是没有太大的顾虑。毕竟清折说空上君与夙洛的私交很好,毕竟方才空上君已经答应了随清折一道去救夙洛出幻境。
这样想来,令九也就没有什么需要害怕,也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了。
令九道完,空上君却也不恼,唇角勾起微微一抹笑,似乎又是在说着这就是令九,他已经将她看穿了。
令九瞧着空上君只是带着嘲讽意味地笑笑,也不说话,心中确实是有话堵着。
反正日后是要回一重天继续种花的,令九也没什么顾虑了,索性开口把自己想问的一起问出来好了。
令九发问:“小仙斗胆,只是方才空上君说的‘再次’是什么意思?”
是的,方才空上君说的是,为何令九要再次上到九重天,为何她要再次出现在夙洛面前。
先前在琉璃的幻境中令九已经粗略看见了许多自己并不知道的画面和过往,而现在空上君又这样说,令九很难不联想到那与自己的过往有关。
其实令九从很早之前就有感觉了,似乎自己这一世见到的夙洛不是真正的夙洛,似乎她很明白初次遇见便冷着一张脸对她的夙洛的内心究竟有多么孤寂。似乎,她在很久之前就见过夙洛了
所以她对夙洛的感情才会像龙卷风一样,不由分说便占据了自己所有的心绪,即使是奋力反抗,也动摇不了分毫。
空上君面上挂着的笑意没有退去丝毫,他的眼神微微有些凌厉,根本就不打算回答令九的话,只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空上君直接忽略令九的问题,再是冷言开口:“既然你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再多说什么也不能挽回半分现下的
局面。”
空上君的语气格外平缓却又带着不可抗拒的魄力与威慑力,使得令九真真是竖起了耳朵听着空上君的每一句话。
只闻空上君续道:“若是放任顺其自然还是逃不过命轮的玩弄,不如我就再插手一次好了。”
令九一脸疑惑,空上君瞧着令九的眼神再凌厉几分。
手中的茶色杯子被空上君轻点几下,然后他冰冷得足以让人发颤的声音再次传出:“我救夙洛,有条件。”
令九霎时双眉一紧,“空上君请说。”
瞧空上君那副神情令九便知没有什么好事情,但既然是她闯下的祸,是她给夙洛惹上的麻烦,那他便有必要去将这件事好好解决。
令九的话语亦是异常坚定:“是小仙种下的苦果,小仙甘愿承担一切责任。”
空上君微不可察轻蔑一笑,看得出来他十分不喜欢面前这个叫做令九的小仙。
九方天内安静得诡异,加上空上君那种不信任的眼神,令九着实是觉着心中憋屈得很。
空上君开口:“你回到自己本该在的地方,永远不再上到九重天,这样,我便去救夙洛。”
那种淡漠的神情看得令九心中忽然一紧,是要她永远不要再上九重天,要她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夙洛面前么
可是,为什么?
空上君这样不想她再次见到夙洛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令九有一瞬间的出神。空上君看出来,那种带着嘲讽与不屑的话语再次对着令九响起:“怎么?自己的私心还是要重过夙洛的安危?”
“为什么?”令九的声音一下变小,眸中是满满的疑惑,可空上君却不打算说明现在是什么情况。
空上君起身,背向令九负手而立,“你已经做错了,我在给你回头的机会。不该问的不要再问,而不该做的,你也不该去触犯。”
令九亦是在下一瞬间站起身来,快走两步站去空上君身后,“可是为什么?”
令九不明白。
“小仙知道自己做错了,为了二殿下的安危,小仙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来补偿,可是为什么空上君还要”
“你只要离开他”空上君一下打断令九的话,已然是一副不想再与令九多说的神色,“一切都会好起来。只要你永世待在一个他再也看不见的地方,他便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果然还是有些什么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令九这样想。
既然空上君这样说,那便是说明她与夙洛在这一世之前必然有过瓜葛。或许正是前一世,或许正是令九害怕自己是魔道中人的那一世
可是,令九却没有勇气再去问空上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与她的前尘有关,而她那牵扯到魔界的前世,令九不想被任何人知道。至少是现在,她还不想失去身边的人。
“好。”很长一阵沉默之后令九忽然出声:“小仙听空上君的话,从此以后再不离开一重天半步。希望空上君能将二殿下,毫发无损地带回”
“这个,自然不需要你操心。”
令九话语的尾音还未落完,空上君冷冷的声音便再次响起:“你只需要向我保证,日后无论出于什么原由,你都不许再见夙洛一面,不许再接近他,不许再对他动任何不该有的心思永生永世安心待在属于你的净土中,这样便好。”
令九被空上君这一连串话刺得心中生疼。
是的,这是代价,是她将夙洛害得被困幻境的代价,亦是她要夙洛安然无恙回来的代价。
尽管要做到这样令九简直要比剜心海痛苦,可是她却不想看到夙洛因为她而受到一丝伤害。
况且,这次下到凡间夙洛是来历练的不是么日后夙洛是要登上九重天帝之位守护六界的人不是么
这样的夙洛,她永远只可站在身后观望,而却无法靠近一步。
早晚都是要离开的,何不就趁这个机会将自己那不该有的心思一并斩断了罢。
长痛,不如短痛。
令九告诉自己,或许真的到了离开夙洛的那一日,或许当她回到一重天后,她就可以将夙洛忘了。
忘了与他之间的种种。
忘了,所有不该有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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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8章重回一重天
今夜的月光很是黯淡,繁星倒是不少,只是看上去格外稀疏凄凉。
已入深秋时节,夜晚的风分外凉人。
令九坐在石凳上,四下是那片熟悉的百花丛。微叹一声,她回到一重天也已有一月。
百花阁中一切都没变,花灵草木如旧繁茂。当初令九走时这群花草们很是舍不得,现在令九回来了,花草们更是吵吵嚷嚷。
令九回来的起初几日,日日被这些花草精灵们吵得耳根子生疼。整日里不是去处理这朵花抢了那朵花的水露就是去瞧瞧一些觉着作为花草修炼甚是没有前途的精灵们,还顺带将她们好好开导一番。
这开到一事嘛,总归令九是做怕了常常是从一日的清晨开始开导到晚间时分,那些花草精灵们才略略舒心。
令九觉着,自己的工作其实是很伟大的。毕竟她开导了一些不想依附在花草上的精灵好生修炼,珍惜生命
令九把自己这项任务当作在渡化苍生,而不是简简单单的浇花种草。
嗯,这样想想,顿时觉得自己的价值大多了,令九的动力亦是每日都被充满。
但是问题还是有的。令九以为,自己离开了一段时日,这些花草们会学着懂事些,或者是自己上进些,但如今回来一看
一切都没变。
爱睡懒觉的,爱争阳光雨露的,热衷拿别人的枝叶来衬托自己的花草还大有人在
令九对此,很是苦恼。
不过,日日忙活下来,这一个月的时日过得十分快。令九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停下来好好歇歇,这便已然过去了一个月。
忙活一天之后,令九可算是得了个休息的空闲。
这不,令九也学会了享受,这厢便从百花阁中找了坛百年好酒出来,配上点小菜点心之类的对月独酌,好不惬意。
月亮没有光彩,星星也不甚好看。但令九还是一人在一望无际的星空下坐了好些个时辰。
夜空是黑压压的一片,但仔细看看,还有有些光亮的。虽然很不起眼,但令九还是努力看见了。一个人坐在一重天上的百花从中,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这样的日子令九已经快要忘记是什么滋味了。
以前令九日日在一重天上,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杂事,每日都要被这些花草精灵折磨得死去活来。那时候令九最享受的便是在一日的结尾,她能够举上一杯清酒,坐在夜空上细细品上一品。
如今,这样的日子又回来了。
令九承认,一切都没有变。白日里那些个花草精灵照旧将令九折腾得直不起腰来,晚间,花草们休息的时候令九还是有这么一段自己酌一杯清酒好生享受的时刻,可现在
令九对着这一坛好酒,瞧着没有星星亦是没有月华的夜空,却有些寂寞。
心中不是不开心,只是有些空落落的感觉。好像现在一个人的她,已经不是她了。
比起一个人呆在一重天上,每日在夜晚偷闲几瞬的日子,或许令九更喜欢有人陪伴在身边的日子。
令九饮下一口酒,不经意间浅浅叹气一声。
而这一声恰巧被一侧还未睡着的水仙花听了去。
水仙花那隔着声音都可感受到的优雅声音响起:“从不见主人叹气,是发生了什么事?”
令九被水仙花突然冒出的声音一惊,打翻了手边的酒杯。
水仙花再言:“看来主人的确是不太对劲,连这深藏了百年的好酒都舍得打翻了。”
这水仙花还真是没大没小,同令九说话的语气永远都是这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又无奈的意味。
令九眼下的确是心情不太好,也没什么心思去同水仙花斗嘴。既然水仙花听见了她那一声叹气,令九也不再掩饰什么,索性再叹一声却是无言。
水仙花又开口:“主人叹气的原因肯定不是因为我们这些花草精灵,莫不是在离开百花阁的这段时间受了委屈?”
令九嘴角抽抽,自己整日被这些花草使唤来使唤去的,叹这么一声气多多少少也有抱怨的因素在里面吧但这水仙花的自我感觉素来良好
令九稍稍白那水仙花一眼,捡起酒杯抬首瞧着那越发黯淡的夜空,还是开了口:“你说,他们会生气么?”
水仙花打一个哈欠:“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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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令九沉默好一会,瞧着夜空的视线没有移动半分。她也不看水仙花,只是沉浸在自己莫名有些惆怅的情绪之中,良久之后终于淡淡开口:“他们便是他们”
令九的眼神中忽然多出一份朦胧之意,瞧着那已然褪去所有希微光亮的夜空再浅浅出言:“我不告而别了。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也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痕迹你说,他们会不会在到处找我呢?”
说到这,那水仙花的倦意袭来,敷衍性回答令九的话,“若是‘他们’知道主人的住所,一定会来找主人你的。”
令九有些苦涩一笑:“知道的啊他们都知道我的身份,都知道我的住所可是,他们却找不过来了”
是啊,一个月前,是空上君亲自将令九送回了一重天。不,应该说是亲手将她囚禁了起来。
而后,空上君对她说,不得再踏出这里半步。
那种冷漠到极致的语气让令九心中不禁一阵发寒。
随后,令九便看见空上君手中生出了许多灵力。令九知道那时候的空上君是在做什么
空上君在百花阁外围设了法术,将这里暂时与外界隔离起来。
也就是说,令九口中的“他们”再也不会找到这个地方即便是知道她在一重天又怎样呢?即便是“他们”已然踏上这片土地,走到了令九面前又如何呢?
令九与“他们”之间,始终有一层解不开的结界。而只能是令九看见来人,来人不会看得见令九。
令九苦笑一瞬,再饮一杯,瞬间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终于还是开口说了出来:“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去九重天,从一开始就不该与他们结识,不该同他们变得亲近,不该这么早将自己的真心给出去,也不该执着于一个我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的前尘过往如果我有勇气早点放弃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水仙花那头没有声音传出,令九继续饮酒,继续道:“我真的,真的好难受好多感情从来都没有说出口过而这些感情,恰恰是我不配拥有的,是我不该有的感情”
“呵,呵呵这是别人这样告诉我的有人说,我的感情是错的,我的执着是错的,可是我也有追逐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权利不是么我的心也能感知到一切,我也会感到开心感到难受,我也会有情动的那一刻不是么可是为什么他就是说我错了说我的感情是错的说我出现在那个人面前就是个错误”
不觉间,令九已然饮下大半坛酒,就被骤然落地。
令九混沌的思绪被这点声响微微撤回思绪一分,转了视线去看掉落在地的酒杯。
视线已然有些模糊,令九屈身,却又因神志不清而够了好几次都没将就被拾起来。
令九突然一笑:“你,你也欺负我是么破烂酒杯”
虽是这样说着,但令九还是伸手去捡。
而下一瞬,她垂下的视线中出现一双白色锦靴。
干干净净,站在她跟前没有再动弹。
令九伸出的手忽然一顿,随后晃晃头,带着醉意自言自语:“你还真是害怕寂寞啊,这么快就看到幻觉了”
说完令九便重心不稳一头栽下石凳,倒坐在百花从中。
视线再看看先前那个方向,那双干净的锦靴还在,只是却没有人声传出。
令九苦笑一瞬,企图自己爬起来却始终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顺着倒地的姿势坐在百花丛中。
视线渐渐上移,令九维持不了身形,头脑有些晃动。要微微眯眼才能聚焦视线。
上移的视线中出现的是一片白色,在这漫无边际的黑夜中倒是格外显眼。
醉意慢慢涌上脑中,令九只瞧见那人负在身后的手,瞧见那人的衣襟是白色的,然后便很不争气地被醉意打败,失去意识,倒在百花从中。
可令九还是能感觉到什么的。
不出一会,她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轻轻将她抱起。
令九的脸贴着那人带着温存的胸襟,嗯,这一瞬间令九忽然不想睁开眼了。
也不再继续挣扎什么,任睡意和醉意将自己吞噬。
只因那个人的手不是微凉的啊
那人,不是夙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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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0章久居百花阁
“这里被九方天仙主给封住了,照理说是出不去也进不来的啊?”
浮银眼神一眯,下一瞬便恢复如初温柔:“可是九方天那位空上君仙主?”
令九连连点头:“是。”
浮银一下隐去话语,令九追问:“浮银小仙认识九方天的那位仙主?”
浮银浅淡一笑,面上神色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温柔之意,走近令九几步。浮银的视线扫过百花阁入口处几瞬,随即温柔开口:“不认识,不过空上君威名远扬,自然是有听说过。”
令九还沉浸在空上君设下的结界为什么不管用的事情中,对浮银的话也只听一半。
既然第一次站过去没什么事,令九便去试了第二次,再站到百花阁入口的结界那边去,依旧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下令九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空上君在玩她可那日她明明是看着空上君亲手设下的结界,难道是空上君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又来过了?
令九站在结界口来回走动,浮银瞧着令九时每每都有笑意不自觉浮现出来。
然后令九还兴冲冲跑来对浮银说:“浮银小仙,你看,真的没事啊,我还以为自己会缺胳膊少腿的呢!”
令九终于展开了笑容,浮银瞧着令九的视线没有移开一瞬,含笑而语:“令九小仙为什么会以为,自己要缺胳膊少腿的?”
浮银带着笑意,再温柔不过问出此话。
此时风过,将百花阁中的数众花草吹起微微摇曳,令九那侧一下子变安静了下来。
是她说漏嘴了。自己一下安静下来,与浮银汇了眸光,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然后浮银却是没有多问什么,还是以微微含笑的神情瞧着令九。
看出来令九心中藏着事情,也看出来令九还在纠结犹豫要不要将心中你给的事情说出来,浮银倒是暗自一笑,强人所难向来不是他的风格。若是令九想说,他会认真听,但若是令九如现在这样纠结,浮银觉着不,这件事情不问不听也罢。
浮银温柔的声音在这一望无际的百花丛中浅浅响起:“令九小仙无需为难”
“哎呀算了算了,我还是告诉浮银小仙算了。”令九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还是打断了浮银的话,走到浮银身边去瞧着他,开口:“其实,这里被空上君封印过。”
“哦?”浮银浅浅挑起一个好听的尾音,微微俯首瞧着令九,再问:“为何?”
于是乎,令九把空上君为何要封印这里,自己又为何要回到一重天的前因后果全都同浮银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这么一说,这时辰也从清晨变成了正午。
现下,浮银与令九正在百花丛里的石桌旁坐着,桌上摆着点心和酒水,权权当作是中午餐了。
令九吃得差不多了,也说得差不多了,最后看着浮银来了句总结词:“大纲的情况就是这样了。”
浮银听得很认真,但面上神色却是没多大变化。这个令九也了解,她认识的浮银小仙向来就很淡定,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着急,总归他心理承受能力够强大。
瞧着令九将嘴里的一口点心咽下去后,浮银才浅浅出声,缓缓发问:“这么说来,夙洛已经安然出了魔界的摄魂幻境。清折也算是懂得了情爱的真谛。”
令九点点头:“空上君答应过我们去救二殿下,加上空上君和二殿下本身就有私交,想来这回二殿下那边已经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清折嘛,遇见了雪女,也算是看清了一些称么叫情爱,什么叫痴心。”
说到这令九微叹一声,喝水一口:“虽这次下界磨难重重,但好在大家都有所收获,也算是段不错的旅程吧”
令九这话,说得实有几分苦涩。一说到之前的事,令九就莫名有几分感伤。毕竟这段在旅程中,她是唯一一个先离开的人,叫做逃兵吧
浮银看出来令九情绪骤然有几分低落,出口一问:“那么令九小仙你呢?令九小仙又收获了什么?”
她么令九一下陷入沉思之中。
是啊,参与这趟旅程的人都有所收获,而只有她,只有她还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还不知道自己也参与的意义在哪里自己,明明一直都在给大家添麻烦而已。
令九不禁想,自己的提前离开,或许才是在帮大家。
不过,这种想法令九只在心底自己过一遍,她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让浮银也跟着自己难过一番,遂令九在下一瞬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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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挂着的是好看的笑容,她瞧着浮银,开口问道:“对了,浮银小仙怎么样?我还没有问过浮银小仙最近的情况呢?浮银小仙又是为什么突然想要来找我了?”
这次令九又是一连问出了好几个问题,浮银每每都能被这样心急的令九逗笑。这次没怎么控制住,略有笑出声来。
令九亦是立马会意,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开口:“好像每次在浮银小仙面前,我都显得特别着急啊嘻嘻”
那还不是因为浮银这个人从来都不会着急,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摆在他面前他都当作看不见当中的厉害一样,偏生是不急不缓去将其解决。
虽他自个心里是毫不着急,但可叫看得人心里急死。
浮银自然是明白令九的性子的,也不说她什么,只是如往常一般耐心去回答令九的问题。
浮银缓缓回答:“我近来还好,有些挂念你,便四处寻你。寻你无果,便想着来一重天看看,是否有你的踪迹。没想到我的运气还不错。”
浮银淡淡吐出这一席话,端起一杯清水再是缓缓品尝一口。
浮银的回答令九倒是什么都没有听出来。嘛,反正浮银说话就是这样的风格,令九也是知道的。
“不过,令九小仙是被空上君误会了么?”
浮银忽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因为令九先前对于空上君在这里设下结界的事情还并没有说得太清楚。
而浮银却自然而然抓住了重点,问出这么一句话来,企图听见令九说的确是空上君误会了她与夙洛的关系,她的确是对夙洛没有多余的心思。
可令九却是什么都没说。
令九不说话,这便也是另外一种回答方式。浮银心下是稍稍明白了。
浮银再出言:“令九小仙,可有想法去找寻那被自己遗忘了多年的前番记忆?”方才令九在同浮银说这一切的发展时,也提到过自己被梦魇所困,还有在摄魂幻境中看见的种种不寻常的事。
令九摇摇头:“之前我是很想弄明白自己前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可现在却不怎么想了。”
令九稍稍顿住话语,浮银不出声,静待令九后续之言。
令九续道:“先前因为我的一己私心害得太多人陪着我一起受苦,没必要了。这一世的我,我很喜欢。而不管前世的我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是好还是坏,我想,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既然天地之间能重新接受我,既然这一世我是一重天上的小仙,那或许说明从前的我,还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人吧”
说到这,令九笑笑,看上去还并不像是完全释怀的模样。
不过,浮银却是没有再往下问去。
两人之间的话语就此而终。
深秋这个充斥着悲凉的季节又为此处送来秋风,微带凉意却使人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清醒的状态。
这一刻,令九与浮银,都在瞧着远方。
一个看不见任何事物的远方。
对令九来说,那个远方无疑是九重天上的那位二殿下,而对浮银来说,那里,或许是一个谁都看不见底的深渊。
晚间,浮银回到百花阁的客房中。
毫无意外,房内果然多出了一份气息。带着邪魅和妖孽之气,是浮银的老朋友。
妖殿,凌骨。
“哟,不是说对这个女人只是利用而已,怎么现在这么主动跑来找她了?”黑色身影惬意悠闲坐在房内暗处,轻佻中又带着几分张扬的声音响起。
是的,这个人就是先前扮成采花大盗在人间将浮银引开的妖王殿下,凌骨。
虽没想到凌骨这么快便寻了来,但浮银还是一脸处事不惊的模样。再淡定不过将门好生关起,然后走进那片不被光亮照耀的暗处。
浮银清隽的声音浅浅响起:“你来做什么?”
声音很浅,却带着强大的魄力,丝毫不逊色于面前这位妖王殿下的气场。
凌骨邪魅一笑,唇角勾起一个妖媚至极的弧度,轻佻出言:“不干嘛,来看看老朋友”
浮银不出声,凌骨带着戏谑之意故意瞥一眼浮银。
浮银知道凌骨的目的不是这个,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而下一瞬,凌骨果然接着上文续道:“顺便,来瞧瞧未来的妖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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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1章妖殿凌骨
黑色的长袍,暗红色的长发,黝黑中带着几抹红色的眼瞳。
那是妖界的妖王殿下,凌骨。
嘴角挂着的是轻佻戏谑到极致的笑意,眸中的抹红色更是为他的周身气场增添几分不可言说的邪魅之意。
凌骨轻飘飘开口:“顺便,来瞧一瞧未来的妖王夫人。”
凌骨充满邪气的声音在房内格外明显。这里虽然是一重天,但却也还是属于仙界之地,而凌骨这么一个浑身充斥着妖界之气的妖殿来了这里,自然是显得格格不入。
其实早在令九与浮银在百花从中谈心时,浮银便察觉到这里多出来一份不寻常的气息。
虽那带着不寻常气息的人已经刻意隐藏了自身灵力,可却还是没能逃过浮银的眼睛。
那时浮银便已有七分肯定是凌骨来了。这下果然证实他的猜想。
只是有些超出浮银意料之外的是,凌骨居然比他想象中还要沉不住气。先前在人间时,凌骨便已经扮成采花大盗引起了令九的注意,好在后头是浮银掩饰过去了。而这次,凌骨居然还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跑到仙界的地方来。
凌骨方才那句话道完,浮银没有出声,房内短暂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随后还是凌骨先出言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凌骨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很是随意换了个姿势照旧躺在长椅上不肯起来,邪魅满满的声音再次传出:“开个玩笑”
凌骨是在说,他说自己是来见“妖王夫人”的话是开玩笑的。而显而易见,凌骨是来找浮银商议事情,却是想来见见令九。
看来凌骨已将令九当作日后的妖王夫人了。
如此言语后,见浮银照旧还是摆着那副寡淡脸不说话,凌骨干脆站了起来,黑色的身影一下压下几分房内的光亮。
凌骨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开口:“怎么,我说这话你不爱听了?上回是谁说随我怎么处置她的”
浮银神色淡淡,见凌骨那副神气又打趣地模样愈发收不住,最终还是说了句话。
浮银浅浅开口:“我还是那句话,我对她只是利用而已。只要你有本事杀了她身边的那个人,她便是你的。”
听了浮银这话,凌骨却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好生妖魅地在浮银跟前走了几步,然后开口:“令九身边的人可多了”
凌骨瞧浮银一眼,再道:“你是让我去杀了夙洛还是清折?还是你,我的朋友?”
浮银的视线略略瞥过凌骨面上,只见凌骨面上那带着几分无法言说的神秘表情在直勾勾地盯着浮银看。
但浮银一贯沉得住气,面上照旧淡定得厉害,最后还是凌骨先沉不住气,再是一转身回到先前的长椅上坐下。
一手把玩着桌上格外别致的茶杯,一手在长椅上有规律地轻点几下,开口:“算了,我也不试探你了。你是聪明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应该是再清楚不过。”
浮银面无表情,周身温度一下降低几分,冷冷开口:“自然清楚。”
“那就好。”凌骨很快接话,“相信你对令九那种女人,也是断然不会有兴趣的。”
浮银眸中微有闪烁,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初模样。
凌骨续道:“只是我倒是有几分兴趣,大计完成之日留她性命,留给我。”
浮银轻蔑一笑,似乎已然将凌骨的心思看清,开口:“不知妖殿要的是魔君还是令九?”
凌骨明显被浮银的话说得有些失措,他道:“魔君与令九本就是同一个人,何来不同?”
而这次,浮银却是没有再回话。总归大多数妖魔两界中人都是这样看的。魔君是令九,而令九,也只能是魔君。
“你知道我们的计划,颠覆六道,这个女人非要不可。”凌骨认真几分:“趁着夙洛和清折不在她身边,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留以日后来用。”
浮银沉默一瞬,凌骨却再道:“我晓得你向来对这种讨好他人的事情不敢兴趣,可若是不这样做,待魔君重拾记忆的那一日,你让她去投奔谁?不是你,便是夙洛而魔君去帮助仙界的话,你以为妖魔两界还有翻身之日吗?”
这个道理,浮银自然是知道的。
浮银轻声一笑,当中意味叫人权权看不出是同意或拒绝,直到他出声:“我相信这件事,妖殿比我要更适合去做。”
凌骨忽然眉间微皱,忤逆的人总是浮银。不过,浮银说到底也还是个王者,到底还是他小看浮银了。
浮银浅浅开口:“我想妖殿可能忘了,我擅于操控人心而不是玩弄人心,这件事情,还得要靠妖殿亲力亲为不可了。”
 
;浮银的话说得十分体面,可却是将这件事拒绝得妥妥的。
凌骨也是知道浮银的性子的,听浮银这样说他倒是也不强求什么。总归他自己对这个往日魔君的兴趣还是很浓的,遂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凌骨另道:“父君那边近日来催得紧,你得赶紧断去她所有后路,让她自己心甘情愿来投奔魔界。”
浮银听出端倪,眉间稍有一皱,浅浅开口:“魔界?难不成妖界只是个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好帮手?妖界真的不求任何,不想凌驾于魔界之上么?”
浮银已然将一切都看透。当初天界将妖魔两界一并打压而下,现下妖界的妖殿说要帮助魔界复兴,浮银不相信妖界在这当中丝毫没有算盘。
虽说现在妖界与魔界两界联手要颠覆仙界,可说到底到最后两界还是免不了分道扬镳拼个你死我活的结果。
而这重道理相信参与此番计划的人都明白,所以浮银是在告诉凌骨莫要将他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来对待。
凌骨亦是聪明人,他很快便听懂了浮银话中的含义,视线也开始变得凌厉起来:“你是聪明人,窝里乱这种事还是要等到对抗外敌之后再来处理。”
“那是自然。”浮银浅浅应声。
凌骨走去窗边,随手将笼着的窗户一推,一阵凉风袭来,凌骨闭眼一瞬随后开口:“有着魔界血统的天界大殿下,你这重身份,可是要好好利用啊。”
凌骨含笑而语,话音方落那个黑色身影便消失不见。
房内,只余浮银一人。白色的衣袍在这黝黑的深夜时分,格外显眼。
联手是么待天界彻底被颠覆之后,浮银要的可不仅仅是魔界这么简单。所有他本该拥有的东西,他都要一次性夺回来!
藏身百年,甘于受制于人百年,这重怨气权权不是杀人可以满足的。
浮银想的,只怕天界妖界魔界都会为之震惊。而且,他还会让所有与他作对的人不会存在丝毫还手的余地。
这就是浮银。
没有人保护他,他只能在这个残酷无道的六界之中学会自我保护。而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方法,便是登上六界的最高位。
俯瞰一切。
翌日。
毫无意外,这日令九果然又是被百花阁中这一众花草给闹醒的。
令九躺在床上迟迟不肯爬起来,这几日百花阁中什么事都有,可算是把她给累坏了,令九今日还就真想好好睡个懒觉。
奈何偏偏有株鸢尾草要在令九鼻下闹个不停。
“别闹!”令九随手一挥,什么都没打着,自己换了个方向躺,就是不愿意睁开眼。
累啊累啊,打理这些花花草草还真不是什么容易事。
令九真心开始佩服从前的自己究竟是如何坚持下来的日日同花草说话,日日处理花草的事情,她的性子可真好
还在睡梦中的令九这样想着。
可那鸢尾就是不停下来,一直在闹腾着令九。
令九再翻转一个身子,还是那句话:“去一边呆着,别闹!”
再来,再来,那鸢尾似乎是同令九干上了,非得要在她睡得正香的时候拼命吵她。
令九一皱眉直接往自己鼻梁上扇一巴掌,然而却没有打到哪鸢尾丝毫,自己倒是很疼。
但奈何睡着就是舒服,令九再次选择忽略鸢尾的无理闹腾。
其实这种事情是常有的,百花阁中的花草精灵们也是寂寞得很,总是喜欢寻着令九来玩,总是喜欢闹腾令九
然,这次,令九是下定决心,若是这鸢尾还要接着闹她,她一定要让着鸢尾好看!
心里方这样想过,那不识趣的鸢尾便又来了!
令九忍无可忍,一把坐起身子,睁开眼睛大骂一句:“不是叫你一边呆着去,想死在我这里么!”
“呵呵”
令九道完,意外传入她耳中的确是一声带着几分妖魅之意的轻笑声。
令九一下呆住,眨巴眨巴眼,嗯,面前坐着的是个大活人。
可是从没见过。
还是不敢相信,于是再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在梦里,确认面前是个活生生的人。
轻笑着瞧着她,意兴阑珊。
令九一咽口水,眼睛睁大再睁大,最后的反应居然是大喊出声!
这一声喊,响彻百花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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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2章逗趣
一时之间,百花阁中的花草精灵们都清醒了过来。
这么大的动静害得花草精灵们都以为是头上的八重天要塌下来压着自己了。
然而,这声大叫传出的原因只是因为它们的主人在一觉睡醒后看见了一个男人。
好生随意坐在自己眼前,还带着那种意兴阑珊的笑盯着她瞧。
令九房内。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又是怎么进来的?”令九一下结巴起来。虽说自己很喜欢看长得好看的人,但这种一觉醒来毫无征兆便有一个美男子坐在自己身边的事情,她这把年纪还真是受不起啊!
而那个毫无预兆就坐在令九跟前的美男子正是凌骨。
黑衣配上暗红色的长发,嗯,的确是很好看。
凌骨嘴角的笑意从开始闹腾令九那会开始就没有消退下去,现在见到令九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倒是更添几分兴趣,以手拖着下巴更是目不转睛盯着令九看。
偏偏就是不说话。
令九被凌骨瞧得浑身不自在,眼睛眨巴眨巴两下。疑惑的眸光撞上意兴阑珊的眸光,顿时擦出一阵火花。
凌骨这人,就是喜欢用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瞧所有人。对于令九来说,瞧上凌骨一眼,她内心便要发怵一瞬,赶紧移开了视线。
令九的举动引得凌骨连连发笑,凌骨更加靠近令九一分,直直逼着令九将视线转去他面上,然后才用他那慵懒无比的声音开口:“你不敢看我?”
——是啊,我是不敢啊!话说你是谁啊,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到我的地盘来还敢这么嚣张?
令九心里这么想着,但嘴上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仍旧是不看凌骨,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不好。
令九撇开视线,可下一瞬凌骨又开口说话了:“你在害羞,还是说讨厌我?”
——害什么羞令九这才不叫做害羞。且那讨厌又是怎么一回事。她和这个人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哪里来的讨厌一说,只是印象不好而已。
对待这种不请自来的人,令九素来采取的是忽略态度。
但,奈何面前这个人的脸皮实在是太厚了,见令九不说话,他自己反倒是说得越发起劲。
凌骨凑近令九一分,再用那种轻飘飘的声音开口:“可是,这里的主人是你才对吧,小令九。”
唔,这一声“小令九”叫得令九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这人是谁啊,他们认识吗?
也正是因为凌骨这句话,令九一下反应过来自己才是这一重天上百花阁的主人啊!
于是令九佯咳两声,终于直视凌骨,开了口:“那个,仙人是谁啊?仙人又是为何会到小仙的一重天百花阁来?”
本来令九是还想问凌骨是怎么进来的,但想了想,空上君设下的那重结界已经不在了,顿时心里又舒服了不少。
然,令九说完之后,凌骨却是别有深意地笑笑,向着令九越凑越近:“我可不是什么仙人,小令九看错了。”
这可是大实话。可仙术灵力低下的令九根本就分不出这位男子身上带着的究竟是哪个界域的气息。
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凌骨施法将自己身上的妖界气息压制了不少,所以灵力本就不强的令九才会分不出他究竟是哪界中人。
“不是仙人,那你是谁?”令九脱口而出,完全没有丝毫百花阁主人的架势。
其实说来也奇怪,最近令九这百花阁中总是无缘无故来一些人。认识的像浮银,不认识的像面前这个黑衣男子。
凌骨呵呵笑两声,算是回答了令九的问题吧。
凌骨瞧着令九的眼神格外有深意,他开口:“我叫凌骨。”
是的,他在赌。赌这个曾经的魔君还记不记得他。而事实证明,令九对这个名字并无丝毫印象。
“那就是凌骨仙人喽。”令九带着笑意道出这句话却没看见凌骨眸中闪过一瞬间的失望之意。
记不得了么看来令九对他没有丝毫印象。
凌骨忽然轻笑一瞬,他出神的这半瞬,令九算是抓到了空子问上一句话:“凌骨仙人,你跑来我这百花阁是要做什么?仙人的府门上需要什么种类的花草么?”
其他仙人来自己的百花阁,令九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仙人们是来取花的。
而凌骨的回答却是:“不是哦,小令九误会了,我是浮银的朋友。”
朋友?令九觉得甚是新奇,她还从来都不知道浮银小仙在九重天上还有朋友。
令九十分怀疑,遂还是要问上一问:“凌骨仙人是浮银小仙的朋友?奇怪啊,浮银小仙的朋
友我怎么没听说过。”
凌骨的重点却只放在了令九说的“浮银小仙”四个字上。
凌骨眼神微有闪烁,面上还是那副好看到足以勾人魂魄的笑意,开口:“小令九同浮银很熟?浮银的身份可复杂了呢,小令九还叫他浮银小仙?”
令九以为,这里凌骨说的是浮银身为九重天上大殿下的身份,遂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回答:“浮银小仙是我的朋友,不管身份有多复杂,还是朋友。”
“哦?”凌骨挑起一个邪魅至极的尾音,“看来小令九很浮银是很好的朋友了。”
令九点点头,刚想问凌骨为何总是要叫自己为“小令九”,然后便有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轻轻浅浅,带着别有的温柔和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是浮银。
浮银站在房门外,浅浅开口:“我不知道原来你来了。”
浮银这话明显是对着凌骨说的,令九一见是浮银来了,自个也就莫名兴奋了起来。
令九跑下床榻,去到浮银身侧,凌骨也跟着站起来。
这会谁都没搭理令九,浮银与凌骨的视线都有些奇怪,令九自然能感受出来,便好生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浮银身后有凉风微微传入,将房内三人的衣襟吹得微微摆动。
三分分别一白一青一黑的身影格外形成对比。
然后凌骨瞧着浮银浅淡一笑,开口同浮银搭话:“我是想给你个惊喜,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浮银自然不会犯糊涂去拆凌骨的台,毕竟现在,他们还是一条船上的人。
不过,在浮银开口之前令九已先开了口:“浮银小仙,听凌骨仙人说你们是朋友,那我们大家便也就是朋友啦。”
令九的话语中没有丝毫防备。
说到底凌骨还是打着浮银的名号在这里欺骗令九。听了令九的话,凌骨更是潇洒几分站到浮银面前去,照旧是用那居高临下的语气开口:“你瞧,现在咱们大家都成了朋友呢。”
说着凌骨还向着令九抛去一个媚眼,浮银面上却始终是那样的平静。
令九见多了也不觉得哪里奇怪了。
毕竟浮银小仙就是这样的人,哪怕是见到了现在这个自称是他朋友的人他都没有展现出多一丝的情绪。
看上去始终还是那样浅浅淡淡的神色,倒是让令九觉着这才是正常的表现。
浮银开口:“看来你的事情也不是特别重要,还有时间在这里闲逛逗留几日。”
浮银说的,是他们的大计。
凌骨自然也有话去回嘴,只见凌骨面上荡开他一如既往邪魅的笑意,然后稍稍一指浮银,开口:“我这不是在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么”
那种盛气凌人的笑意恐怕只有挂在凌骨这张天生带着妖魅之气的脸上才看上去不是那么盛气凌人。
而凌骨指的正是昨晚与浮银说的同令九套好关系的事情。
待到日后将令九逼得无路可走之时,要让令九自己心甘情愿来投奔他凌骨,投奔妖界,也重回魔界。
“怎么,这件事情这么快就不要我做了?还是说你自己来的把握更大?”凌骨这一席话说得好生轻佻不过,但浮银听着却是有一瞬的微微皱眉。
令九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令九却也不是那种无知的人。
一向谨慎行事的浮银不想在现在这种敏感的时候暴露任何一丝计划,也不想露出任何一点马脚。
而这恰恰是凌骨在挑衅他的地方。
从浮银与凌骨合作开始,凌骨就喜欢处处挑浮银的刺,但两人的关系却还算得上比较好。
当然,只是在凌骨看来,他自己和浮银的关系还不错。
而凌骨总是喜欢从浮银这里挑刺的原因只有一个。
比起凌骨这个妖殿,妖界的妖王更喜欢,更偏袒于浮银这个外人。
在凌骨看来,他父君是看中了浮银的冷静和能力。
可凌骨不知,在浮银看来,妖王不过是看中了自己的双重敢身份,加以利用而已。
而浮银,正是需要借着被别人利用的幌子来暗地里谋划自己的大计。
所以,其实浮银很清楚凌骨的软肋在哪里。
只见服役浅浅一笑,瞧着凌骨。
然后有清隽的声音传出:“听说,你父君正在寻你是么?”
此言一出,凌骨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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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4章凌骨的过去(二)
一重天上。
凌骨随着令九走着,也没怎么记路,总归令九在前他跟在后。这一路上凌骨就是在后头盯着令九瞧了。
一重天并不大,且浮银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好几百年,期间凌骨也来寻了浮银许多次,对这里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跟着令九一直走着,凌骨在后头的笑意便越发明显。
这条路,凌骨走过,正是通往浮银住所地地方。
只是凌骨却并不打算阻止令九带着他往前去,凌骨倒是想给浮银制造点麻烦出来。
凌骨相信,以浮银这种处事极为缜密的心思来说,尽管是与令九同住在一重天上也不会向任何人暴露自己的行踪。或者,应该说是令九也许还不知道一重天上除了她以外还有别的仙人在此,比如浮银。
而放眼整个一重天,其实就是令九与浮银两人而已。
浮银早就知道一重天上还有个令九,而令九,却是从不知道浮银同样是生活在一重天上的。
不,浮银是被困住的。被九重天上那高不可及的天帝所困在这个本不属于他的地方的。
现下令九说的那个好玩的地方,便是浮银的住所。
在一重天上生活了百年,令九已然将一重天这个不大的地方走了个遍,但却每每都没有见到浮银而已。
当时令九也是发现了有这个一个神秘的地方,明明可以触及得到,但却又会时而消失。
令九进去过几次,那块地方里面除了简单的一张床榻和一壶茶以外什么都没有,令九自然是以为没有任何人在其中生活。
那时候令九想的是,这里或许是从前的仙人犯了错而住的地方。或许那犯错的仙人已经弥补上了自己的错误,所以才离开这里了。可这里的格局以及气息气流实在是十分怪异,就像是还有更多的东西存在在这里,只是被人施以法术刻意隐藏起来了而已。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脚步终于停在了令九所要去的目的地前方。
凌骨四下环顾一番这里,果真是浮银的住所没错。不由得暗自发笑,凌骨还以为浮银在一重天上的生活很无拘无束呢,虽浮银是被自己的父君困在这里的,但说到底这里也是个没人管的地方
但不知为何,一想到浮银在一重天生活还要处处躲着令九,凌骨就觉着十分有意思。
且,凌骨晓得浮银现在定然是还不想将自己也住在一重天的这件事情暴露在令九面前的。
但,凌骨眼下偏生就是不阻止令九。
谁让浮银先前提起妖王来打压他凌骨的?凌骨可算是记下了这笔仇恨,这回非得要让浮银下不来台才好。
凌骨倒是很想看看,若是令九发现了他曾经在这里住过的痕迹,令九会作何行为。而浮银,又究竟会给出何种解释。
令九盯着自己先前来过的这个地方瞧了一会,随后转回身去同凌骨说:“喏,到了,就是这里了。”
这里看上去与一重天上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入口处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一层水帘结界倒是有些不寻常。
四下的气息十分纯明,就连一丝妖魔之气都寻不出来。凌骨瞧着这一派清明的景象不由得又是在心底发笑一瞬。
暗叹道果然是浮银,连这些细节问题都处理得这么好。明明他自己身上也是带着一些魔界的气息,可却能在这个仙人生活的地方这么好地将自己隐藏起来。
甚至还将自个住的地方调理得这么气息纯明,凌骨感叹浮银果然还是浮银。做事不给他人留下一丝可寻得踪迹。
而这个这么明显的水帘嘛,凌骨猜测这大多是浮银设下的圈套,只是为了让令九对这个地方产生好奇感,或许哪日还能来个不期而遇。
总归凌骨是这么想的。毕竟浮银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
“小令九你来过这里几次了?”凌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伸手去摸一摸那水帘结界。
方一出手感知,凌骨便晓得是自己错了,立即将手收回,亦是掩饰得极好。
原来这重水帘结界并不是为了引起令九的注意力,而是为了防他。
浮银果真是城府极深,在水帘结界上设下了缔结之术,方才凌骨的那一触碰已然暴露了自己现下与令九的行踪。
还是浮银的心思更深一层,凌骨估摸着,若是自己再不离开怕是不过几刻钟就要被浮银给寻来了。
遂凌骨暗自施法,故意将那重水帘结界搅得混沌些,虽瞒不过浮银的眼睛但起码能先将令九先带离这个地方。
凌骨开口:“这结界上有混沌
气息,我们还是先回去找浮银,再来一探究竟吧。”
鉴于凌骨暗自将水帘结界搅得十分混沌,令九自然也看出来当中气息的混沌。既然凌骨都这么说了,令九便听了凌骨的话,还是先折回为好。
可,凌骨的小心思哪会单单停留在这?
令九才转身朝着回去的方向走出一步,凌骨便再次暗自设下结界直接将自己与令九圈在了结界中,周遭顿时暗了下来。
令九一下顿住脚步,眉头一皱,不过先出声的却是凌骨。
“这是怎么一回事?”凌骨装模作样挡去令九身前,将自己拿着急的样子装得十分逼真。
令九倒是被凌骨骗得团团转:“不知什么原因,看样子我们被困住了。”
凌骨暗自一笑,瞧着令九格外认真的样子也是分外开心。
从前凌骨认识的令九是一个以嗜血为道的魔君,似乎她的世界中只有生与死两个字。
顺从她则生,忤逆她则死。
而现在,两世轮回之后,令九成为了一重天上的小仙,这样的身份似乎让令九看上去更为可爱。
这样的令九,是凌骨从没见过的。亦是凌骨曾经想要靠近的那个魔君。
很久之前,在魔域时,凌骨曾经见过令九一面。而就是那一面,使得凌骨对令九始终念念不忘。
嗜血的魔君又如何呢?那时候的凌骨看见的,是一个可怜至极,只是想要一丝温存,想要生存下去的令九而已。
那时候的凌骨便看穿了令九,纵使她伪装得再好。
因为那时候的凌骨与令九一样,都是一个极度渴望被人接受,极度渴望在这嗜血无道的世界中存活下去的人。
而令九,便是借着自己那种始终不肯服输的态度,成功让堂堂妖殿记住了她。这么一记,便是千百年。
凌骨两手一摊,想起过去的事却是有些好笑。
现在的令九哪还记得他呢?纵使他就在她面前将自己的姓名报上,她对他却是没有一丝印象。
千百年前是这样,而现在,亦是这样。
令九在结界中四处走动,希望能找到什么缺口出去。可凌骨在设下结界时根本就没给自己留后路。
凌骨知道浮银迟早会通过缔结之术找到他和令九,那不如他就先与令九在这里好生等浮银来解救他们好了。
算是得到一个与令九独处的机会。
凌骨这个结界,从内部是无法可解的,只有等浮银过来从外部解开才可。
因为凌骨同时也想看看,浮银在见到令九寻到他的住处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那场景一定万分有趣。
凌骨寻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随之夜喊令九一并过来坐下:“小令九,别白费功夫了。定是你我触及到什么不该触及的东西了,过来休息下吧。”
凌骨笑盈盈,可一旁的令九却是十分着急。
她在一重天上生活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这种怪事。且这个地方她自己也来过好几次,怎么之前没见这种怪事发生?
不过凌骨这点说得对,反正都被困住了,急也没用。
令九也索性去到凌骨身旁坐下。
凌骨见令九过来了,脸上不自觉便泛起一阵笑意,又开了口:“小令九就莫担心了,浮银会找到我们的。”
是啊,浮银这家伙连缔结之术都用上了,哪还会有找不到他们的理由?
只是看浮银打算何时从百花阁中动身来寻他们而已。
令九轻叹一声气:“唉,最近什么糟糕的事情都找上我了”
凌骨故意一皱眉,很快接话:“跟我困在一起,你觉得很倒霉?”
令九“啊”一声随即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被困住很倒霉,不是跟凌骨仙人你困在一起很倒霉。”
令九说完还呵呵笑两声,见气氛有些尴尬,遂挑起一个话题:“对了,先前浮银小仙说凌骨仙人父君在寻你的是什么事啊?”
嗯
世上话题千千万,但令九偏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生要问凌骨有关他父君妖王的事情。
很显然,令九音落,凌骨面上神色随即一僵。
妖王此人,是凌骨唯一的软肋。
而有关他父君与他之间的事情,是他永生永世都不愿意揭开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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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5章凌骨的过去(三)
妖王此人,是凌骨唯一的软肋。
而有关他父君和他之间的事情,是他永生永世都不愿意揭开的伤疤。
令九音落,凌骨面上神色顿时一僵,就连那像标签一样时刻挂在凌骨面上的轻佻笑意都退去一瞬。
令九看出端倪,定睛瞧凌骨一瞬,随即开口:“是我问了太多了么?若是凌骨仙人不愿意说就不说了。”
凌骨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但随即便恢复如初。
那红黑相间的眼眸里依旧是一贯的轻佻神情,面上那足以勾人魂魄的浅笑也一并回归。
凌骨微微眯眼,以手拖着下巴凑近令九一分,死死瞧着她,随后邪魅开口:“小令九这么关心我做什么?”
语气当中,实属是有几分暧昧。
凌骨凑近一分,令九便向后倾去身子一分,视线飘忽不定一下子不知道该看哪里。从见到凌骨的第一面前,令九便对这位仙人有了个初步的印象。
令九实则是将凌骨与清折划去了同一类神仙当中。
只是,凌骨这神仙的风流轻佻甚至更甚清折。凌骨身上带有的,是那种致命的毒。最好不要靠近,而一旦靠近便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令九心中已然有次定论,可现下是令九往后倾去一分,凌骨便得寸进尺再往前来一分
嗯,令九觉着凌骨绝对是在打趣自己,遂也没怎么当真赶紧将这样尴尬的氛围打破了罢。
令九伸手轻轻一推凌骨,凌骨果然也识趣一顿动作,就保持着一种极度不便的动作瞧着令九,似乎是在等着她开口。
令九开口:“凌骨仙人是浮银小仙的朋友,那自然也就是我令九的朋友了,哪有不关心朋友的道理呢?”
凌骨似乎对令九这个回答不甚满意,但最终也只是啧啧嘴,随后便撤回了所有动作,安生坐回到原处,伸手拔着地面上的嫩草玩。
令九暗自咳咳两声,也坐直了身子。
凌骨拔弄了地面上的新草良久,随后又开口:“也是,托浮银的福,日后我还盼着跟小令九成为很好的朋友呢。”凌骨这话说得实在是属纯真无害。
要不是他那邪魅的形象早已在令九心中种下,令九现在怕是要以为凌骨就是一个纯情的小神仙呢。
总归凌骨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之后令九也是舒下一口气,随后又说:“方才我问凌骨仙人有关你父君的事,凌骨仙人就当作没听见吧。我这个人说话经常是口无遮拦的,呵呵”
令九说完还呵呵笑两声。
但凌骨却说:“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反正也是无聊,要是小令九有兴趣听,我就说说自己故事?”
令九点头如捣蒜,现在是十分无聊,不过她可不是打着探听凌骨内心的想法才问的。
令九纯属是无心一问,然后凌骨自己也愿意说。呵呵。
但凌骨在开口之前却是先深深地叹气一声,一下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倒是又沉默了起来。
令九看出凌骨的心情一下就低落了下来,遂开口一问:“凌骨仙人你怎么了?”
然凌骨却是答非所问:“我上回同小令九说过,我并不是什么仙人,若是小令九一定要这么称呼我的话,不如就与称呼浮银一样,叫我凌骨小仙吧。”
不得不承认,凌骨的领导能力还是很强的,一下就把令九带入了另一个话题中。
令九哦一声,点点头:“凌骨小仙就凌骨小仙吧,这个称呼也好听”
然后凌骨便又扯回到原来的那个话题,开始毫无征兆回答令九的问题:“我从小便不讨自己父君的喜欢。”
这么毫无预警的开头叫令九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令九却还是听得很认真,似乎现在凌骨才是真正的凌骨。
从这一秒开始,令九觉得自己看见的是另外一个凌骨。不是那样邪魅轻佻,而是一个受了伤却还要将自己的苦楚死死掩饰住的小孩。
凌骨道:“小令九知道什么是生存的欲望么?”
凌骨忽然一问,期待着令九能够记起一些曾经身为魔君之时的情绪。可当凌骨的视线微微扫过令九面上时,她很平静,似乎根本就再记不起来丝毫曾经的自己一样。
凌骨浅浅一笑,也真是他太过心急了。
遂续道:“生存,是我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在追求和渴望的一样东西。而要将这样东西从我身上夺取的,便是我的亲生父君。”
“为什么?”令九偏头瞧着凌骨,仿佛能感觉到一丝他的心情究竟有多么心酸。
>
虽令九未开口,但心中却莫名有股冲动在呼唤着她。凌骨说的那种生存的欲望,令九似乎能懂一点。
曾几何时,令九也曾为了此种欲望而生,最后因为这种欲望而死。只是现在的令九,已经将过往全部都忘了,怎么样都想不起来了罢。
凌骨说,他是出生在自己父君的剑下。
因为自己的母君在诞下他后便身殒,所以自己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自己不受父君的待见和喜欢。
那时候的凌骨还不懂这种仇恨究竟是多么可怕的情愫,而直到他被自己亲生父君丢进蛇洞又重新站在他父君面前的那一秒,他才明白,他的父君究竟是有多么恨他。
凌骨说,在他还只有十四岁时,他父君将他丢进了满是毒蛇的山洞之中。
那时候的他真的是太傻太天真,以为只要自己可以活着出去便会讨得他父君的喜欢。所以那时候的凌骨拼命坚持活了下来。
尽管那时候他还什么法术都不会。
可是当他真正站到他父君面前的那一秒,他的心才真正被再次打碎一番。
那时候他父君对他说的是:“当我将你投去蛇洞的那一刻,你就该明白,你根本就不是我所承认的儿子,你应该在那个蛇洞死去,而不是以这副狼狈的模样站在我面前。”
凌骨僵住身子,根本就想不到自己的父君会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无情的话来。
凌骨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种祈求的眼神瞧着坐在高位上的他父君。
可,最后却也只换来一个字。
他父君对他说:“滚。”
那一次,是凌骨最为狼狈的一次。比在蛇洞中千方百计活下来的模样还要狼狈。
而他所有的期望还并不是在那一瞬间被完全打破的。
凌骨的希望,是被后来出现的那个人完全个淹没了。
浮银。
“那个人是谁?”令九好奇一问,瞧着凌骨的视线忽然生出几分心疼。
凌骨看出令九这带着一分怜悯的视线,随即将面上神情冷下几分,开口:“这不重要,今后他都不会再是威胁了。”
既然凌骨想这么含糊带过去,那令九也不再多问什么。
只是作为一个倾听者,耐心听凌骨说完这个被他尘封已久的故事。
“起初这个人的出现,便是我噩梦的开始。”凌骨这样说。
三年后,在凌骨从蛇洞中活下来又过了三年后,他父君忽然带回另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浮银。
初见浮银时,凌骨眼中充满了羡慕之情。
因为那时候的浮银是紧紧跟在他父君身旁的,而他却连站在他父君身后的资格都没有。
凌骨还抱着一线希望,他以为只要与这个新来的孩子打好关系便还有可能取得他父君的欢心。
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凌骨与浮银相处了百年,他们的关系自然很好。
只是他父君却始终只偏爱浮银一人,不管是教习法术还是关心,始终都只有一个人可以出现在他父君的视线之中。
而他,凌骨,仿若就是一个从不存在的人。不被任何人看见。
同样,不被他父君所看见。
那一次,凌骨偷偷去找浮银,对他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渴望,还说若是浮银想,他可以什么都不学,也什么风头都不要,只想求浮银告诉他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取得他父君的一丝目光。
可是那一次,也恰恰被他父君给瞧见了。
从那一次开始,凌骨被他父君流放至他们那个界域中的蛮荒之地。
而从今以后,与凌骨作伴的只有无尽的黄沙还有那些没有人性只会剥夺的野兽。
凌骨在蛮荒,一待便是三百年。
“那之后凌骨小仙是怎么出来的?是凌骨小仙的父君回心转意了吗?”
“呵”凌骨少有苦笑一瞬,眼眸中的神色一瞬间竟然复杂到了极致。
是恨吗?不是。
可能只是悲哀与不解。
凌骨道:“我的父君,又怎么会是因我而心软的人?”
凌骨的眸光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似乎他眼中已然有无尽的烈火,燃烧了上百年。
凌骨道:“在我被自己的父君关去蛮荒三百年后,放我出去的,便是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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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6章凌骨的过去(四)
凌骨眸中的神情忽而变得凌厉起来,似乎他那苦不堪言的心情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而出的。
凌骨道:“在我被自己的亲生父君关去蛮荒三百年后,放我出去的,便是那个人我父君收养的儿子。”
令九两手微微紧握,听着凌骨说自己的过去,仿若令九也能切身感受到那种无奈和渴望究竟有多么可怕。
说是想求生的欲望是么说是想得到自己在乎的人的一缕目光是么
若是稍有差池,这种渴望便会变成那种比恶鬼还要可怕万倍的力量,将所有带着渴望的人,推向深渊。
然后,万劫不复。
令九的视线锁在凌骨面上再也无法移开,这种心情她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也有过深刻的体会呢?
令九已经不知道了,但或许在她那不知道的前世中她是切身体会过这种感觉的。这应该如何说才能最为准确地表达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呢?
说是自己已经到了那种连自己的本性究竟是什么都分辨不出的地步了么?令九不知道,不过在这一刻涌入令九脑中的画面却是前几日的那个梦境。
那个她还不曾忘记的梦境。
穿着一袭红衣,手上脸上沾染着鲜血的女子,那个长得与她很像的女子。令九不由得为之一颤,随后便很快回过神来,开口:“凌骨小仙你恨那个抢走你父君的人么?”
凌骨闻言却又是苦笑一声,这一番谈话真的是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给触及到了。原以为自己是再也不会与不相干的人说起自己的过往,可是如今在令九面前,他还是说了。
而有机会将那些深埋在自己心中已久的事情说出来,真的是舒心不少。
凌骨的话语忽然认真了不少:“恨?我为什么要恨那个人?说是他抢走了我的父君?呵”凌骨的声音忽然沉下不少,那种苦涩的语气真的叫令九听得心疼。
“那个人从来都没有同我抢过父君,因为我,好像从来都没有拥有过父君那个一直被我尊为父君的人,从来没有承认过我,哪怕只有一次。”
那个从不属于自己的父君,别人又何来的争抢一说呢?
令九瞧着凌骨的视线不自觉就暖化一分,像是怜悯一般。这被凌骨看出来,侧首一瞥令九,随后刻意将语气放松几分,开口:“怎么,小令九在可怜我?”
听了这话令九赶紧摇摇头,可却还是瞧着凌骨。
倒不是因为可怜或者怜悯,只是有种莫名的感同身受。但这种感觉的原由实什么令九还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感同身受是否与自己那与魔界有关的前世有牵连,所以才什么都不说。
令九不说清楚,凌骨自然也就容易误会。
不过,凌骨倒是也不生气,轻笑一声后道:“小令九你还不知道吧,其实像你这样会觉得我可怜,会怜悯我的人,也不太多呢”
令九微微点头,觉得自己从来都不被怜悯的这种感觉,令九也莫名觉着熟悉。
这种感觉究竟是自己什么时候体会过的呢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令九试着去回想,但终究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时候凌骨出言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
凌骨说,在他被自己的亲生父君关去蛮荒三百年后,那个人终于来了。不过却是他从来没想到的一个人。
来的人是浮银。
那时候凌骨在感受到蛮荒中终于多出来了一分活人气息后兴奋不已,日日守在结界口,可等来的却是一身白衣不染尘嚣的浮银。
一身狼狈的他与穿着一身胜雪白裳的浮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一幕凌骨永远都忘不了。似乎自己是一个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中万劫不复的人,而那翩翩来迟的浮银,却像是一个救赎者,是来救赎凌骨的。
凌骨的视线一直盯在前来的浮银面上,浮银的眸光很浅很浅,似乎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样。
再这样被黄沙掩埋,被黑暗所充斥的世界当中,浮银的出现简直就像是为这个黑暗沉闷已久的世界带来了第一缕光芒。
蛮荒这种地方没有希望,就像是浮银这次到来一般,给凌骨的只是更加大的绝望。
浮银站在结界外,瞧着结界被一片狼狈不堪的景象,始终都没有出言。
而那身处结界中的凌骨却像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却什么都在渴望的孩子一样,直勾勾地瞧着浮银,还在期盼着浮银或许会带来一些话语给自己。
可,那也终究只是奢望罢了。
凌骨先出言:“是你啊,是我父君有什么话要你来带给我吗?”那时候的凌骨,话语之中已然存在着一缕希望,似乎还在期待着自己能有机会堂堂正正地站去自己父君面前。
可浮银在沉默了一瞬之后,告诉凌骨的是:“妖王让我来放你出去。”
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凌骨便已在结界之中兴奋了数日。浮银离开时告诉凌骨,妖王交代他在结界中好好修行,再过几日便来放他出去。
那时候的凌骨还什么都不知道,也只是抱着这么一重希望听了浮银的话,在结界之中奋力修行。尽管那时候没有人来教他真正的修行究竟是什么。
待在蛮荒地最后几日,凌骨拼命修行。自己走火入魔,自己被灵力反噬,凌骨都没有任何怨言。
而在那最难熬的几天熬过之后,浮银果真如约来接他了。
浮银抬手解开结界,将凌骨放出去。
凌骨异处蛮荒便问浮银:“我父君有没有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他?”
但浮银却是异常冷淡地回答他:“妖王不愿见你,放你出来是有事情要你去做。”
听了这话,凌骨并没有伤心,反倒是内心有些莫名的窃喜。
这是第一次,他的父君愿意相信他,将任务派给他。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在他父君眼里还不是那么没有用的人呢?
凌骨这样想着,接受了妖王派下来的任务,亦是尽心尽力将所有的事情做好。
从那一次开始,凌骨便走上了杀戮嗜血的道路。
因为他父君,亦是为了他父君。
在出了蛮荒之后凌骨没见到他父君一次,只是不停地接受任务,执行任务,然后不停的受伤,不停的抱有希望,最后不停的失望,可结果还是要自己爬起来从头再来。
就是这样的日子,凌骨从出了蛮荒开始,一直过到今时今日。
直到千百年前妖魔两界便天界彻底封印,他的父君被囚禁在地狱的最底层。可那时候的他逃了出来。
是被浮银带了出来。
浮银说,他是奉了妖王的命令要护他周全。在出了天界封印的那一刻,凌骨哭了。
第一次哭了。在妖界的漫漫百年之中,他受过无数的苦楚,可是这些都没有令他掉下一滴眼泪。
反倒是在被浮银带出天界封印的这一刻,凌骨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出来。
凌骨不恨他的父君,只是怪自己还不够强大,不够无情,还不够资格挑起整个妖界的重担。
从那以后,凌骨真正变得嗜血无道。
凌骨辗转得知这个被他父君收做养子的人的真实身份。
然后,凌骨暴露了浮银的行踪,让他被天界带回。
在得知浮银亦是被自己的亲生父君,天帝,关去一重天后,凌骨第一次感受到什么事快感。
从那以后,凌骨便开始谋划颠覆天界,将妖魔两界重新召出的大计。
整整时隔一百年,凌骨在人间隐藏身份,在人间残忍屠杀了凡人一百年,将自己彻底变得没有感情没有温度之后,他去到一重天。
暴露浮银的身份,让浮银被天帝关去一重天,这是凌骨对浮银的报复。
而在这报复之后,凌骨的复仇大计依然需要浮银的帮助。而凌骨也知道,浮银同样痛恨天界,同样想要帮助妖魔两界复兴。
所以浮银和凌骨两人,实则是在相互利用。
整整数百年,彼此心中,心知肚明。
“那个人也是跟你一样的身世吗?”
凌骨始终没有在令九面前透露出那个人就是浮银,令九没有多问,所以只能用“那个人”这三字来代替。
凌骨的神情忽然一僵,这是事实。是的,浮银与他是同样的身世。
照理说凌骨应该是最能体会到浮银苦楚的人,而浮银也应该是最能对凌骨感同身受的人。
可是他们两人,却始终在彼此伤害着彼此。
就如凌骨故意向天帝暴露复印店额行踪害他被天界抓回。
就像浮银明明是看着凌骨一步步走过那段艰辛的道路却还是要在这一刻,掀开凌骨的伤疤,让他再一次体会到当初自己拿不被当作人来看的猪狗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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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8章升温
凌骨后头说了什么,令九是听不见的。
这些事情已经在心底尘封了太久。纵使在这百年的流离失所中凌骨已然学会了用轻佻和冷血来伪装自己。
可,说到底每个人的心底总会有那么一根说不得也碰不得的弦。
而与令九的这次谈话,便是将他所有不可触及的弦尽数给触碰到。
然后凌骨便是再也忍不住说出了这一切。只是,凌骨心中自然清楚,哪些是令九该听的,而哪些又是令九不该听的。
所以才会在说后面这些事情时,设下了法术,让令九倚在自己腿上沉沉睡去。
凌骨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倾听者。而令九,已经做得很好了。
凌骨的视线停留在令九面上。是啊,这个曾经的魔君,如今的一重天小仙这个女人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东西是他不曾发觉,不曾知道的?
凌骨承认自己很好奇。
不管是对百年前的魔君令九,还是对现在这个灵力法术都不厉害的一重天小仙令九。
似乎这个女人对他来说是自带引力的,不管经过多久不见面,只要微有触发,便会不可收拾。
千百年前第一次见到令九时,凌骨便被身为魔君的令九身上那种不愿意屈服的韧劲给吸引住了。
那种感觉应该如何说才好凌骨到现在都想不出什么词汇可以表达出自己第一次见到令九的心情。
仿若是一见如故却又有无限的距离感。
凌骨实在是想不到这么一个弱女子身上竟会有这么大的力量,那时候的凌骨便有感觉。
自己在人间一直苦苦寻找的太渊之力正是寄附在令九身上,当时的魔君。
只是那时候的凌骨对令九此人的好奇心甚重,一度到不愿意用残忍的方式将她体内的太渊之力吸取到自己身上来。而那时候凌骨也恰恰被令九送离了十二魔渊。
正是因为如此,凌骨松下一口气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凌骨错失了一次得到太渊之力的机会。因为在自己离开十二魔渊的几十年后,凌骨得知消息,十二魔渊也覆灭了。
魔君令九不知所踪,甚至连一缕魂魄都寻不回来。
那时候凌骨才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力争留在十二魔渊不是为了取得令九身上的太渊之力,而是因为喜欢这个看似嗜血无道但内心却无比渴望温暖的魔君,令九。
之后凌骨便是更加坚定要复兴妖界,还有魔界。既然天界在大肆搜寻魔君令九的魂魄,既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令九已然重新投胎,那便说明自己还有机会找到令九,自己还有机会重新见到那个魔君。
再之后,凌骨去往一重天寻找浮银,打算与他联手颠覆天界时听说魔君令九的名号已经从六界之中被除去。
所谓从六界之中被除名,则是说明这个名字在不久之后就会被六界中的所有人忘却。
从今以后便再也没有魔君令九这个人。可是那时候的凌骨还没有得到丝毫有关令九的线索。
也正是那时候,凌骨隐隐能感觉到,亦是有人在背后帮助令九。
在六界被除名是件大事,也不是随便一个神仙可以做到的。而在天魔两界大战之后仍然有气力去做这件事的,便只有一人。
九方天仙主,空上君。
空上君以闲云野鹤之名闻冠九州,千百年的天魔大战,他不过是去露了个面,其余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那时候凌骨便想到,或许九方天的空上君曾经见过令九一面。或许是空上君救下了令九并帮她掩盖了本来的身份所以他才会在六界之中寻不到丝毫令九的痕迹。
而早就在六界中被当成死人而除名的凌骨却避免了忘却令九这一回事。
这样想着,凌骨便没有先前那样担心令九的魂魄究竟在何处了。既然有人肯帮令九掩盖,而且又是在令九的踪迹被发现之前,那便说明这人是偏向于令九的。
所以凌骨在去九方天的途中转了身,转而去到一重天,去寻浮银。
凌骨相信浮银是不会同他计较泄露行踪一事的,因为浮银是个聪明人,从他第一面见到浮银时,凌骨便明白了。
不爱说话只是擅于站在一旁观察额浮银心中,其实比谁都要明了局
势是什么,自己又是谁人棋局上的一枚棋子。
而现在被困在一重天的浮银,手中没有任何筹码。所以,浮银不会与凌骨再提起被困来一重天的事,或者说浮银根本就没有余地去计较这些事情。
浮银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帮助他离开一重天困境的人。而凌骨需要的,是一个同样痛恨天界,愿意付出一切来颠覆天界,与之抗衡到底的人。
而除了浮银,凌骨再想不到第二个人。
所以凌骨去了一重天,与浮银达成共识。在百年前便与浮银开始一同谋划颠覆天界,复兴妖魔两界的大计。
而时间这么一晃,便是匆匆百年过。
一切还在计划中,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没有任何差池。
凌骨瞧着依靠在自己腿上睡着了的令九,思绪一下飘去了很久远之前,将这些事情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再想起来一遍。
记忆就是这样,总是在人最无防备的时候突然闯入,将所有人的生活打乱,将这平静的日子搅得鸡犬不宁。
过去的记忆太长,这么一回忆便是去了好些时候。
凌骨瞧着令九出了神。现在这个倚靠在他腿上休息的一重天小仙令九看上去是多么平静,似乎整个世界她都不需要去操心。
现在这个小仙令九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怎样开心地活着,将百花阁中的花草精灵打理好。
不知为何,明明是需要太渊之力来帮助自己复兴妖魔两界的凌骨竟会在这一瞬间心中有所动容若是能像这样一直跟令九待在一起,若是能就这样平淡的过下去,也是很好的。
只是,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凌骨所背负的责任便是在断绝自己所有的后路。
他从出生开始便为了得到妖王的一缕目光而忙碌此生。如今,自己已经得到了一个可以让妖王从今以后能见识到自己的骨肉究竟有多么值得自己自豪的机会,他只要撑过这一段时间,颠覆天界,复兴妖魔两界。
那么一切都是好的,一切都是可以重新再来过的。
凌骨想,那时候他会得到自己父君的注目,亦是能重新再见到令九。一个忘却这一世的所有,崭新的令九。
如此想着,凌骨不自觉便伸出手来,正欲替令九整理耳畔的细发之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出。
“你的戏,做得过火了。”冷冷冰冰,像是寒泉里的一块食古不化的寒冰一般。
那是浮银的声音。
浮银终于来了。
凌骨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却是没有感到丝毫尴尬。只是如何将手伸出的便如何将手撤回。同样被撤回的,还有自己面上那有些不自在也很难看见的真挚笑意。
凌骨设下的结界已经被前来的浮银解开,只是凌骨却是在浮银站在自己面前出声之后才发觉原来那个可以让自己短暂袒露心声的结界已经被解除了。
浮银负手立在凌骨面前,眼神似有若无扫过睡着的令九面上几瞬,再是将视线转去凌骨身后的水帘结界那处,微微凝眉,许久不言。
凌骨倒是丝毫不觉尴尬,现下令九睡在他腿上,他是不便起身。遂凌骨换了个极其风流的姿势以手拖着头抬首瞧着浮银那一脸的严肃模样。
自己也将视线稍稍后移,随即开口:“放心,你那个宝贝私密的地方我没让小令九进去。”
凌骨说得好生风轻云淡,似乎这不是一件要紧事,但事实是若是今日令九见到了水帘结界中的景象,想必也会对浮银与凌骨的计划有几分了解。
浮银的面色还是入先前一般严肃,听着凌骨那无比随意的话却是没有放松丝毫面上神情,连话语都不觉沉去几分:“那结界后藏的是什么你还不清楚?”
奇怪的语气,浮银的眉目越发拧紧。
凌骨自然瞧出端倪,听见浮银说了这般话也知道是自己的玩笑开得过火了些。
那结界后藏着的东西,丝毫不亚于妖王对于凌骨而言的重要性。这一点,凌骨是知道的,可他还是拿着浮银最在乎的东西来开了这场玩笑。
凌骨咳咳两声,企图缓解此刻有些微妙压抑的氛围:“那个,我也不是什么做事没分寸的人,小令九没看见不就得了还追究这么多做什么”
凌骨音落,面前的浮银并没有搭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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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9章浮银的母君
凌骨故意佯咳几声企图缓解此刻有些压抑的氛围:“莫要担心,我也不是什么行事没分寸的人”
言至于此,凌骨还是迫于面前浮银自带的强大气场,抬头瞥一眼浮银,然后续道:“总归没让小令九看见不就得了还追究那么多做什么?”
凌骨的话虽是这样说,但他还是很明白是自己的不对。
这水帘结界后究竟有什么,凌骨再清楚不过。那里面的东西对浮银而言的重要性斯奥不亚于妖王对于凌骨来说的重要性。
只是,明明知道是这样,可是凌骨还是拿着这样十分重要的东西来同令九开了这个玩笑。
凌骨音落,面前的浮银却并没有要搭话的意思,眼下的氛围还是十分压抑,且还发展成有几分微妙的意思。
凌骨先前本是想着等浮银来解了这重结界之后再痛骂浮银一顿,因为浮银居然会在水帘结界上设下缔结之术,来给他下这样的圈套,但
现在浮银就站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神色凝重凌骨却是话到嘴边却怎么样也说不出来了。
其实这不是浮银的不对,还是凌骨没有阻止令九而引发的一系列问题。
起初就知道令九是带着自己来浮银在一重天上的住所,可凌骨却还是抱着看笑话的意思跟着令九来了。原本只是想看看浮银危难的样子,却没想到会将事情闹得这样大
只是眼下浮银并不说话,自己收不了场倒是有些尴尬。
然后浮银的视线再次缓缓扫过令九面上,凌骨抓住机会连忙开口企图同浮银扯上一句话:“你放心啊,我可没有对小令九做什么,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凌骨担心浮银在追究了来到这个地方的事情之后还会同自己追究让令九昏迷的事情,遂赶忙出言解释。
然,浮银还是不说话,凌骨有些无奈。叹一声气后还是乖乖去同浮银认错:“好吧,我承认这次是我的做法不妥当,你还要同我计较?”
浮银这回却像是一个被堵住了话语的孩子一样,眼神中有些什么东西在闪烁但就是不愿意说任何一句话。
那水帘结界里的东西凌骨明明是知晓的,可却还是要以这个来作为玩弄浮银的筹码?
浮银现下完全不理解凌骨究竟是什么想法。要论感受,他们对于亲情的渴望不都是一样强烈的么?可是为什么凌骨还能这般风轻云淡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浮银的剑眉狠狠地皱起来,瞧得凌骨咽口水也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从凌骨认识浮银开始浮银便少有这样的神情流露出来。
最近的一次是在人间他去找浮银,告知浮银此番下界历练不过是天界想除掉这个不属于任何一界的所谓天界大殿下而已。
那时候浮银的情绪有所起伏,一向冷静的浮银却也在知晓实情的那一刻开始丧失自己理智思考问题的能力。
而这一次,浮银的失控甚至要比上一次还要强烈。因为在那水帘结界后藏着的,是浮银那早已死去了千年的母君的最后半缕魂魄。
是啊连一缕完整的魂魄都不剩了啊只有那半缕,遗失在十八炼狱边缘的魂魄浮银母君的魂魄。
百年前,要是浮银再晚去一瞬怕是永远都寻不到这属于他母君的最后半缕魂魄了。
而这被浮银看作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半缕魂魄,便是藏在一重天上。这重水帘结界的后面。
而凌骨说浮银在水帘结界上设下了缔结之术是为了防他,是给他的圈套并不是这样的。
那是浮银为了知晓任何来过这里,触碰过水帘结界的人的行踪。
之前,一重天上不少修炼成精的精灵们不甚触碰过这层水帘结界,结果都死在了浮银手下。
浮银他,不会允许任何有伤害他母君可能性的人存活于世。
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精灵,也不允许!
如今,凌骨却是这样明目张胆在拿着他母君的最后一点点魂魄开玩笑?浮银如何能不气愤?尽管再能沉得住气,可只要牵扯到了他母君,他都不会退让丝毫。
浮银眼眸之中生出几分戾气,可却还是在下一瞬强迫自己将这重情绪给压制了下去。
他终于开口,声音却是要比平常冷上许多:“下不为例。”
只是这样简单的四个字却透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逼着一向高傲的凌骨不得不点头。
浮银这是为了大局着想。现在,还不是能同妖界殿下撕破脸一刀两断的时候。
凌骨被浮银的气势唬住一瞬,视线一直随着浮银脚步的移动而移动。
浮银只说出简单的四个字后便再次回到一言不发的状态,向着水帘结界口走去。
视线这么一飘忽,凌骨才反应过来似乎是自己前一瞬的模样有些太不济
,遂微微侧转了身子企图喊住浮银。
但令九还在自己身边,凌骨还是不敢做出太大的动静来,只是大声喊了句“哎,你去哪里?”便待在原地。
浮银没理会凌骨,自行走去水帘结界入口,微微一闭眼将水帘结界上的法术吸去,然后进入其中。
凌骨在后头瞧着浮银的一举一动,并未出声。
然后,凌骨便看见已经进入水帘结界中的浮银再次抬手,布下了一个死亡结界。
外头的凌骨眉眼微皱,现在才真切的意识到这一次的确是自己做得太过火了。
那死亡结界,顾名思义,便是害人的结界。非布下结界之人擅自触碰免不了灰飞烟灭的后果,而即便是布下结界的人想要进出其中都会消耗自己的灵力,伤害自己的仙身。
凌骨晓得浮银是不想再让任何人接近他母君的最后一点魂魄,只是这种杀人害己的法子还是让心肠已经够硬的凌骨不觉一怔。
凌骨以为在与浮银相处了百年之后,他算是了解浮银的人。可如今一看,他凌骨所知道的浮银不过是一个伪装的浮银。
不会生气,不会与人争辩,不会参与任何无关紧要的斗争么?
不,不是这样的。
真正的浮银,不止是冷血,更是可怕。
下一瞬间,死亡结界闭合。凌骨眼前是一片虚无。可是他知道,在哪死亡结界隐藏的背后并不是如眼前所看见的这样清明。
那里是一片狼藉。而住在那里的人,心中有一个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死亡结界内。
滴答滴答的水声在这里清晰又刺耳地响起。没有丝毫声音的这里就像是死人待的地方一样。
是的,这里是浮银被天帝,他的亲生父君困来的地方。
整整两百年,浮银被困在一重天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整整有两百年。可这两百年间他却并不孤单。
至少在被天界抓来困在这里之前,浮银找到了自己母君的魂魄。
哪怕是连半瞬都不到,那也是值得庆幸许久的事情。
浮银原以为自己的母君早就灰飞烟灭了,再也不会在这六界之中留下任何一点痕迹,可是是他想错了。
他还是在一次偶然致中国寻到了那属于自己母君的半缕魂魄。
那是在十八炼狱处啊为什么偏偏要是在十八炼狱这个不饶人的地方?他母君生前做尽善事,待人和善,并没有丝毫鬼策居心,可在她逝去的那一瞬,天界之上那个权势最大,地位最高的神仙却是判了她母君第二次死刑。
天帝将浮银母君逝去后的魂魄扔下九重天,并施法将其困在了十八炼狱这个永不可转世,用不得超生的地方!
让那十八炼狱里的烈火将他母君那脆弱的魂魄一点一点吞噬殆尽,那种痛苦对于天界之上那个神仙来说却是最大的快感!
浮银不明白为何天帝要如此狠恶的对待他自己的结发妻子?
尽管身份不同,尽管不爱,可是,至少不要这样践踏他母君的真心!
每每想到这里,浮银平静的心绪总会不自觉溅起一滩波澜,心中那滋生而出的恨意久久都不能消退下去。
他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而也正是因为天帝的狠心教会了他若是想赢,想得到自己要的一切,那便要做到更为狠心!
这是天帝教会了他如何去恨。而另一个人,妖王,却是教会了浮银如何去忍,如何去微笑着恨人。
最后再在那个最恨的人的心口上插上一把利刃!
让那个愧对于自己的人再也无翻身之地!
而当时浮银得知自己的母君在十八炼狱还残留一丝魂魄的消息,正是妖界的妖王所告诉浮银的。
妖王说,浮银是天帝与一个魔界女子的后人。
妖王说,浮银的母君只是那人模人样的天帝用来渡劫,完成自己飞升之术的脚踏石。
妖王说,天帝杀人没有理由,只是因为浮银母君的身份会影响到他自己的权势。
妖王说,天帝从来都不爱浮银的母君。
妖王还说,浮银的母君,是他自愿的亲生妹妹。
是妖王自愿背叛妖界,加入魔界的亲生妹妹。
浮银问过妖王,为何他母君要背叛妖界成为魔界一员。
那时候妖王告诉浮银,因为浮银的母君爱上了一个人。
一个潜伏在魔界的仙人。可是那时候的浮银母君却并不知道,那个潜伏在魔界的人并不是魔人,而是仙人。
是九重天上权位最高的,天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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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0章番外因
“如若有一日我成为了飘零在九州六界的一片飞雪,你会当如何?”
“九州六界,你去哪我便寻你到哪,至死方休,不离不弃。”
就是这样一句承诺,毁了一个女子,毁了一段情缘,同样毁了一份真挚,一颗真心。
那个叫做归牙的女子为了这句话等候了千百年,亦是为了这句话懊恼了漫漫余生。
已然被囚禁在九重离恨天的归牙始终都忘不了那个伤她至极的男人。
那个君临六界,坐在九重天上操控着冥冥众生命运的人,东华大帝。
而这重忘不了却不是因为爱。这个男人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哪怕只有一瞬。
所以,归牙告诉自己也不该再爱下去了。
归牙告诉自己,自己很恨他。这样的时日一久,似乎自己真的变成了那个痛恨着他的人。
很恨很恨,恨到自己永生永世都忘不掉这个人。
天帝,东华。
仙元十七万载,紫微大帝以身殉葬太渊复生之魂,同归于十八炼狱,此后东华大帝继任天帝之位。
天道混乱,妖魔横行,人间生灵涂炭,民生荼苦,聊疾不已。是以,仙元十八万载,天界暂以安定,东华大帝屏身下界体历飞升之劫,解六界众生疾苦。
天界之上,众神送至结界口止步,那偌大的风口处站立着的正是东华大帝。
东华大帝亲自提出下界历飞升之苦,体验一番人间疾苦方可知晓何为惠泽六界众生。
穿着一袭素白衣裳的东华大帝面上格外平静,任司命星君与延寿星君将自身的纯明仙气锁住,只留灵力却禁锢了仙身。
各项事宜举行完毕之后,东华大帝纵身跃下结界风口处。
一刹时间,结界连通天人两界,东华大帝以仙身被锁的修行者身份来到人间。
方一到人间落脚,东华便微有蹙眉。人间的气息已到了十分混沌的地步。一直居于九重天上的东华居然没有意识到丝毫人间的变化。
当初紫微大帝与妖魔魅鬼四界都达成了共识,各自在各自的界域里好好生存,不得相互侵略亦是不得欺凌弱小。
可这重口头上的誓约也随着紫微大帝的仙逝而变成了一句废话。毫无凭证。如今,那曾经向天界承诺过不会挑起事端的妖魔魅鬼四界已然打破约定,开始在弱小的人间肆意横行,将人间搅得生灵涂炭。
而当中为首的,正是魔君令幽所统领的魔界。
千年前父神与太渊一战之后,父神的神力归于天界,而太渊的魔力则落至魔界当中,使得本来并不强大的魔界在一夜之间变得强大无比,一下跃为妖魅鬼人四界之首,仅次于天界众神。
而那统领魔界的魔君令幽更是六界之中万年难得一遇的修行奇才。
当时坠落至魔界的太渊魔力十分强大,非常人所能承受,可令幽却承受并继承了太渊魔力的五分之一。
仅仅是这五分之一的魔力便足以让令幽的修行在一夜之间突飞猛进,带领魔界成为其余四界之首。
而也正是因为魔力的突然增大,其余三界都对魔界惧怕无比,无一不在担心魔界有一日会吞并了自己界域,所以其余三界开始对魔界唯命是从,甘愿成为魔界的手下兵,开始顺应魔君令幽的意思侵占人间。
有魔君令幽护航,其余三界也算是无所畏惧。
这时候的天界还正值动乱时期。紫微大帝仙逝身殒,唯一一个有资格继任帝位的东华大帝修为高深,仙术精进,可偏偏就是少了一些历劫之经。可,奈何当时的天界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留出来让东华大帝下界历劫。
而东华大帝,便是在这样一重又一重的压力下继位了。在治理万事皆处于混乱情况中的天界一万年后,天界总算是得以安定,故此东华才决定要下界历练自己。
七情六欲,东华未曾历过一劫。这样的天帝不足以服众亦是不足以承担起六界众生的生死大任。
而当东华终于踏足到人间这片土地上来时才发觉,原来人间的凡人们的生活竟是这般痛苦简直就像是炼狱一般的生活。
在人间的街道上却随处可见妖人魔人,甚至还不乏鬼和魅,而本该在这片乐土上生活的凡人们眼下却是唯唯诺诺。
自己生活的领土被剥夺,自己的亲人被妖魔鬼魅抓取当作祭祀的牲口,人类却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本该清明的人间领域现在却也已是遭受到妖魔鬼魅气息的感染,变得不再清明。
东华视线中充斥的似乎只有满满的瘴气和魔气,根本丝毫感受不到人类的生气。
负在胜雪白裳后的两手微微一握,下一瞬便有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抓住了东华那不染一丝尘嚣的白裳。
东华转身,当瞧见那只手的瞬间下意识皱眉。
只有骨架而没有血肉。留在那手骨架上的只有刺眼的红,简直要令人
作呕。而东华却在皱眉的那一瞬间俯下身子去轻轻握住那鲜血淋淋的骨架。
一瞬间的颤抖,来自于那只有骨架的一只手。
拥有这样一只手的人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过十四的女孩。灰头土脸,面上还带着血渍。
就在东华微微握住那小女孩手的那一秒,他感觉到了无尽的压抑和死亡的气息,就在这个小女孩周身蔓延开来。
这是他的子民啊这六界众生都是他的子民不是么为何要如此互相伤害,争权夺势?
东华不明白,但他却听说过人间常说的贪念和欲望。这样的结果,便是因为那无法得到满足的欲望与日俱增而导致的。
那小女孩面色死白,没有一丝血色,明明年纪不大却像是快要老死的人一般瘦弱。简直瘦弱到让人从心底一颤。
这个人,像是只有一副躯壳而没有了灵魂一般可怕。不过在东华看来确实无比的心痛。
若是他早一点下到凡间来瞧瞧这里究竟是一副怎样的模样,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这些人,或许就可以逃过那由欲望的膨胀而导致的死亡后果。
东华英眉再紧一瞬,下意识去安抚那根本就没有了人模样的小女孩。
东华低沉的声音浅浅传出:“你别害怕,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从来没有说出过这种话,现在第一次说出来东华倒是浑身不自在。
那小女孩面无表情点点头,东华回给她一个淡淡的笑意,刚想去仔细感受一番那从女孩身上感受到的死亡的气息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女孩便在下一瞬一下灰飞烟灭!
东华收手,收敛起面上那一分温柔之意,霎时间戒备起来。
而方才那女孩站立的地方正有一股气息混杂的灵力隐隐息下。
东华重又将手负在身后,只是那胜雪的白裳之上已然沾染上了难看的红色。
沉沉的声音在这条毫无生气的街道尾端响起:“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下一瞬,果然有一团灵力于东华跟前出现。轻佻的笑声传出,却是很浅的声音,没有丝毫挑衅藐视的意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随后那一团青色的灵力消去,替换而来的是一个身着青衣,手腕绑着一串银铃,墨发及踝的年浅女子。
那女子腰身一转,由先前背对着东华的姿势变为与东华面面相觑。
正是汇了视线。深邃撞上纯明,深邃的是东华,纯明的是那位青衣女子。
面上带着无害的浅浅笑意,那女子的视线紧紧锁在东华那一袭胜雪白裳的一点血迹之上,随后两手在胸前一抱,轻扬的声音传出来:“你不是这里的人,你来自哪个界域?”
青衣女子音落,东华并没有出声。
相对于那青衣女子一脸轻松的模样,东华的神色倒是显得凝重不少。
他的仙身被锁,只留有了些足以保护自己的灵力在身。现下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又是哪个界域中人,东华当真是分辨不出。
见东华许久不言,且又还是保持着一副严肃脸,青衣女子扬扬头,终于没好气开口:“哎,我在同你说话你听不见么?”
东华这下才将视线聚焦,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隐隐上下打量着青衣女子一番,然后照旧用他那沉声开口:“听见了。”
“那你为何不回答我的话?”这青衣女子接话接得极快。话虽说得不太客气但实则是没有什么坏心思。
这会东华又沉默了。初次来到人间的东华什么都没见过,就连这样说话毫无分寸又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他也还是第一次见到。
东华的思绪一下又跑去了很远的地方,刚想开口回答这青衣女子的话,她便已然先他一步开口。
青衣女子轻扬的声音再一次传出:“你的性命可还是我救的,你就没有一句感谢的话反倒是要对我这么不客气?”
这下东华倒的确是一脸疑惑,保持着那不说话的姿态。
青衣女子也不是什么耐心极好的人,见东华总是这么慢慢悠悠又不说话,她倒是索性将话都给说完了。
青衣女子开口:“看你的样子还不知道刚才那个看起来无比可怜的小孩子是什么身份吧?”
这青衣女子实在是雷厉风行,倒是将东华衬托得有些木讷。
“嗯?”东华发出一个语气词,然后那青衣女子一脸无语开口:“那不是什么受害者,而是魂魄没有得到超生的魅。”
魅,这个东西东华还是略知的。
青衣女子一瞥东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归东华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然后那青衣女子摆出一脸无事不晓的模样,咳咳两声:“不知道魅是什么了吧那可是种会杀人的东西。”
“专门挑你这种初来乍到的生人杀。”青衣女子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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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2章番外误
然后白衣男子微微侧过首去瞧那面上是满满疑惑的青衣女子,沉沉的声音在没有星星的夜空响起:“我救了你,你就是这样同我说话的?”
墨发被夜风拂去身后,青衣女子的视线变得开阔起来,却在看清这白衣男子的模样之后嘴角不由得一抽。
来的那人,是东华。
且此时东华莫不是在学她先前的语气?语气简直是如出一辙,学到了精髓
不过现下这青衣女子却是有几分尴尬。头几个时辰前,自己还同那白衣男子没好气说话,现在自己落难却受了这男子的恩惠
青衣女子素来是有仇必还有恩必报,现在救了自己的是一个自己不怎么待见的人,情况倒还真是压抑得很啊
才思索了片刻,脚下已然产生了实感。
东华带着青衣女子从半空落至地面,然后送开环在她腰际的手,微微后退一步算是拉开了距离。
青衣女子莫名有些尴尬,她还以为几个时辰前那一别之后自己就不会再碰上这个人了呢谁知自己现在反倒还被这个人给救了一命
脚下产生实感之后东华照旧是摆出了他的招牌动作,负手站在一旁不发一言,倒是将视线锁在了青衣女子面上,良久瞧着她。
青衣女子素来便没怎么同自己族域以外的人接触过,如今欲东华接触也算是在所有接触过的外人中最为亲近的一个了,起码也超过了好几个时辰吧
青衣女子的视线有些飘忽,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最后再将视线放在东华面上时恰巧发现他一直在瞧着自己。
青衣女子神情微有一怔,随即开口:“干,干什么?盯着我瞧做什么?又不说话”
这回东华倒是接话接得十分快:“要我说话?我救了你,你不是应该要向我道谢么?”
“喂,哪有你这种人的?明明是自愿救了别人还死缠烂打要别人向你道谢?”青衣女子的情绪一下激动起来,向着东华的方向跨出了一大步。
然,这句话尾音方落青衣女子的神色便微有变化,只因她想到自己先前也是这么缠着这白衣男子要他道谢的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话来给自己圆场了
且这白衣男子也十分没有眼力劲,见青衣女子现在是处于十分尴尬的处境他倒是摆足了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只见东华两手轻轻一摊,视线还是锁在青衣女子面上。只不过,这神情似是在说着:你瞧,就是你说的这么回事
青衣女子佯咳两声,的确是有些尴尬,遂立即转了话题:“你,你又是为何会跟着我到这里来的?”
“我并不是跟着你来的。”东华的话语异常平淡,语气也是浅浅淡淡的。虽然是在陈述事实,但听的人却莫名抽两下嘴角。
这样说来,怎么弄得像是这青衣女子在自作多情一样
“那你是为何会到这里来的?”青衣女子再问,话语也不如先前那样带着冲劲。
毕竟东华也救了她,她还是规矩一点比较好。
但东华却并不买这青衣女子的账不管这青衣女子对他是凶巴巴的样子还是像现在这样稍微软化一点的态度,东华始终都摆着那一张寡淡脸,倒是显得无所谓至极。
东华的视线略略上扬,扫过的是方才一重天结界口被触及的地方,他瞧着上空开口:“来寻追着你的那股气息,可是现在没有线索了。”
青衣女子神色微有变动,这白衣男子居然是追着她哥哥的气息而来的?为何?
可有关她哥哥的事情青衣女子也是不想再插手了,遂也不多说不多问。
“哎。”青衣女子喊一声东华,东华的视线撤回转到青衣女子面上,“我叫归牙,你叫什么名字?”
东华略有迟钝,自己下到凡间应该要换个名字这回事他倒是忽略了。视线飘忽一瞬后忽然转向自己白色的衣襟,然后瞧着那叫做归牙的青衣女子一本正经开口胡说八道:“白衣。”
“白衣?”归牙有些不相信:“就是你衣服的颜色,白衣?这是你的名字?”
东华微微点头,不否认。
归牙好生不相信,自个在心中捉摸这人的爹娘怎么给他取了个这么随便的名字?不过,这种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
青衣女子只自己在心中盘算着这个说自己叫做白衣的人究竟是什么来
历,忽然想到这个白衣说自己是跟着那一股不寻常的额气息而来的,归牙神色微变,试探性开口问一句:“那个,白衣是吧”
东华目不转睛瞧着归牙,自己是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不过归牙倒是被他拿不太寻常的眼神给瞅得好生不自在。
听到归牙问自己,东华有些迟钝一点头。毕竟“白衣”这个名字是他信手拈来的,听到别人这么叫自己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归牙继续道:“你方才说你是跟着那气息来的,你,找那股气息做什么?”
东华的神色很浅,一张什么神情都没有的脸上在这深沉的夜里看起来更为神秘。他不回答归牙的话反倒是问归牙一句:“归牙姑娘又是为何会被那股不寻常的气息追着跑?”
东华的话语浅浅淡淡,本来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问话,但是在归牙听来却像是在与自己抬杠一样,于是她立刻反驳:“哎,是我先问你的好不好?你先回答我。”
听东华这么一问,归牙倒是开始有几分怀疑这个叫做白衣的男子实则是她哥哥派来监视自己的人,所以她的戒心也在这一下子就上来了。
然,东华却总是不回答归牙的问题,继续自己要说的话:“归牙姑娘既然问了我的名字却又不喊我的名字,那前一刻又何必要多次一举?”
归牙嘴角抽抽,东华说的是她方才喊他为“哎”那件事。
归牙被东华这句简单的话堵得一下说不出话来,佯咳一声之后却是双手抱在胸前,瞧一眼东华,接着开口,是在回答东华的问题:“我为什么会被这不寻常的气息追着跑?说出来你也不会明白”
东华双手负在身后,也不出声就是视线若有若无地瞧着归牙那方向。
归牙还没说完,面上是一副满不在意又盛气凌人的模样。这时候黑压压的夜空终于隐隐显出一丝月华之光,洒在归牙的面上,却是显得她有几分俏丽温柔。
归牙开口:“我是见你救了我一命,所以我才将这些事情告诉你,要是你胆敢四处散步我的行踪就等死吧!”
这句话任东华如何听都有些显得刻意,就像是小孩子做错了事还要要挟知道事情的人不要说出去一样。
东华心中暗暗发笑,面上却将那一派冷静沉寂的表情维持得甚好。
开口:“归牙姑娘但说无妨。”
归牙似是找到了一个台阶下,也开始道出实情:“派那气息来查探我行踪的是我大哥”说到这,归牙侧首瞧一眼东华的神情,依旧是冷静异常,没有丝毫情绪显露在脸上供她捉摸。
“我大哥是妖界之王,而我,是他那个不听话的妹妹。”
妖王有个妹妹,东华贵为天界之首自然是知晓的。只是东华同样知晓妖王对他那个妹妹的管束甚是严厉,六界之中除去妖王本人或是再没有第二个人见到过他妹妹究竟长什么模样,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如今一见,归牙说自己是妖界中人,东华倒是有几分吃惊。
心中暗自思索了许多,也大概对归牙的性情有了了解。东华很快猜到先前那个被归牙打散了魂魄的孩子其实是妖王施下的障眼法,就是为了逼归牙出手,然后获取她的行踪信息而已。
“我大哥这个人呢,疑心也太重了,我小时候不过是说了一句要是日后有机会去到魔界见到魔君,我一定会臣服于魔君脚下,成为他的左膀右臂然后我大哥居然就将这句话当真了!偏是活生生将我在妖界囚禁了这么多年”
归牙说着说着情绪便激动了起来,也没什么分寸将这些本不该说出来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
东华也不插话,只在一旁认真的听着。
归牙说:“我只是闻名魔君的盛名而已,想见那英姿威武的魔君一面不假,可我怎么会背叛自己的哥哥,背叛自己的族人呢?你说我大哥是不是太多疑!就是因为这件小事,因为这句玩笑话,他便当真能狠下心来将我困在妖界数百年啊!”
听到这里,东华右眉微微一挑,面前的归牙说得甚是愤愤不平,像是完全没有忌惮他这个外人在这里将她妖界的事情听全的意思
归牙接着说了半个时辰后,终于给了东华一个回话的机会。
只见归牙甚是气氛的向着东华这边走近几步,然后开口问他:“你说,我大哥过不过分?我这么跑出来也有错吗?”
归牙一下走到东华跟前来,且还问个这么主观的问题,东华暗暗算计的心绪一下被打断,眼神微微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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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3章番外假
归牙,妖界妖王的妹妹,被尊称为主君。
整个妖界的人都知道是妖王亲手将归牙囚禁在妖界百年的。这原因嘛,却是十分可笑。
妖王生性多疑,即便是自己亲妹妹的一句玩笑话他都能当真,都能觉得受到了威胁。
归牙降生十载后,天界动荡,妖魔鬼魅人五界之中更是没有一天的安宁日子。但,就是在这样动荡不安的时候,魔界的魔君令幽首先率领魔域中人开创了十二魔渊这个可供自己族人隐蔽生活,免受外界喧扰的地方。
这件事情在六界之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时日一久,归牙便也听说了。
那时候归牙一脸天真,居然跑去了自己的哥哥妖王面前说他不如魔界的魔君。还说魔君为了自己的族人开创出十二魔渊是一大壮举,说这才是一族之王该有的担当。
其实那时候的妖王还并没有对归牙产生多大的戒心,只是在日后的一次对话当中,他们兄妹俩再次说到了魔君令幽。
归牙却是惹怒了自己的哥哥。
起初归牙只是想引起妖王的注意,让他看到自己的存在,而不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治理妖界之上,而却丝毫看不见自己的妹妹,自己的亲妹妹究竟多么需要他这个哥哥的关心。
所以归牙想激怒妖王,那么即便是让妖王惩罚自己,也不想再继续这样被忽略下去。
所以那一次归牙站在妖王面前说,她仰慕魔界的令幽魔君。
她说,要是自己有幸得见魔君一面,一定会臣服于他,归去魔界。
那一次,归牙的视线没有离开妖王半瞬,可妖王却只是在着手管理妖界的各种事物。归牙离开了,带着失望再一次被忽略,然后离开。
可是她却在三日后被自己的亲哥哥关了起来。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伤害,只是将她囚禁在了妖界,永生永世再不得出妖界一步。就在这个她熟悉的地方,待上了上百年。
自那次说起魔君之后,妖王将归牙囚禁在妖界之后,归牙便再没见过自己的哥哥。
妖王的事情,也是由那服侍归牙的下人同她说的。
而归牙,一次比一次要绝望。原来自己的哥哥竟是这么不信任自己。就是说了这样一句气话,都足以让妖王将自己的妖界死死囚禁起来?
归牙不明白,心中却是越发沉闷和反抗。
究竟如何做才能引起自己哥哥的注意归牙真的不知道。但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困境当中,归牙却是无比想要反抗。逃离这个地方。
所以,归牙开始想方设法逃出去。归牙想,或许只有当自己真正做出一点出格的事情来之后,她的哥哥,妖王才会注意到她,而不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个所谓妖界之上。
这就权权当作是归牙她自己的私心好了,想得到自己唯一的亲人的关心。
在归牙看来这是不过分的。
夜空中突然闪现出几颗星星,但月华的光亮却是在这一瞬间隐没无声。
归牙面上的光彩暗淡下去,东华亦是维持着良好的坐姿,在归牙身旁瞧着远方,静静听她说着自己的过去。
归牙的神情不如先前那样洒脱,东华却也不多问什么。
不知为何,东华就是有这种想法,他觉得这个叫做归牙的女子并不是需要人来给她说教,一切道理她都懂,只是被囚禁了太久,只是被忽略了太久,偶尔也需要一个人来静静听自己说完自己想说的话。
而聆听者,则什么都不需要说出来。只是在一旁好好听着,让她将自己的心绪全部说出来,发泄出来便是最好。
归牙与东华并肩坐在这片平原之上,远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没有丝毫灯火。
可现下对归牙和东华来说,他们心中却异常明亮。
两个思维不同的人依然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归牙她,还是会一门心思去让她哥哥注意到自己。
而东华,却是会利用归牙要去寻找魔君的这一点,成为魔界中人,混入魔界之中,最后将魔界引导向善。
归牙似乎是有些累了,微微倾斜身体靠在一旁的东华肩头。睁着眼睛,神情看上去格外平静却又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东华被归牙的动作吸引一瞬视线,微微将视线向着归牙那侧看去一眼,依旧是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不一会儿,归牙靠在东华肩头慢慢闭上眼企图休息一会,东华的视线却瞧向了九重天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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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茫茫,前路是何,谁都看不清,谁也不知道。
在人间时日一晃便已是三日后,东华负手在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径上走着,走了许久忽然停下脚步。
视线没有向后看去,神色也格外浅淡,沉沉的声音传出:“归牙姑娘,为何总要跟着我?”
很浅淡很平常的声音。虽是个疑问句但却没有丝毫质问和不高兴的情绪在当中。
听到东华这么说,归牙索性也不再躲藏,佯咳一声吼站了出来。
正是双手抱在胸前站在东华身后,东华没有转身,随即归牙的声音便传出来:“你救了我,我跟着你是想报答你。”
归牙说得好生顺理成章,而此后这样一句话正是被她重复了无数遍。
那一次东华没有理会归牙,还是兀自走自己的路,去寻魔界的十二魔渊。
又是五日后,树林之中东华再次停下了脚步,这次却是没有问话,只是站在原地良久没有挪动步伐。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东华察觉到归牙在跟着他。其实东华一直都知道归牙是在跟着他,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
归牙不是容易上当受骗的人,要是想让她带着自己去往魔界潜伏,还得这样做才行。
东华没有出声,一刻钟后归牙却沉不住气了。
四下张望一番,兀自从树后走了出来,一如既往地只能瞧着东华的背影,丝毫没有顾忌开口:“哎,白衣,你不是发现我了么怎么这次不问我了?”
归牙音落,东华那处却是陷入了沉默之中。归牙微微撇嘴,完全猜不到东华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她跟着他,他一句话都不说,一种情绪都不愿意表露出来。那么,他究竟是喜欢她跟着还是不喜欢?
归牙心中不自觉便这样想,但很快便斩断了自己这重想法。
这样去猜测在意一个人的想法,除了她哥哥妖王,东华是第一个。
东华依旧是不回应她,待归牙说完后他便迈开步子继续前行。归牙一皱眉,仍旧跟了上去。
东华心中又何尝不忐忑?归牙是他进入魔界的最简便的工具,可他却在时时刻刻拖着她,不给她任何暗示
其实东华是在赌,赌自己这样做不但不会逼走归牙更会让她一门心思追着自己跑。届时他再说出自己要去魔界的事情,想必归牙定有十成机率助他。
东华的所有想法,便是找到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进入魔界。
一个月后,东华再次停下了脚步,这次归牙很是坦荡走了出来,却不是在东华身后。这一次归牙直接走到了东华跟前,仰首瞧着他。
她的眸子里神采奕奕,似乎还带着那么一丝不明所以的期待意味,只是碰巧撞上了东华那一如既往冷静不显露丝毫情绪的眼眸。
归牙开口:“我说过我跟着你是为了报恩,那么你呢?百般忽略我,是不想要我还这重恩情了?”
东华不言,归牙却沉不住气:“白衣,你又不说话时做什么?我同你说话你好歹也给个回应吧”
东华不看归牙的视线终于转去她面上,声音依旧是沉沉之中带着异常的平淡冷静:“归牙姑娘想如何报恩?”
总算是有些反应了,虽东华只是这么不冷不热问出了这么一句话,但归牙承认,她内心还是在窃喜的。至少是知道了自己没有被这个人所忽略。
声音之中有隐藏不住的窃喜流窜出来,归牙开口:“只要不危机本姑娘的生命安全,你想怎样我都帮你达成。”
东华忽然一笑,引得归牙一脸疑惑发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东华实则是因为归牙那句“不能涉及她的生命安全”而发笑。
东华以为归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却没想到这生命安全一事还是最为打紧。
“快说,你想要我怎么报恩?”归牙有些性急:“我报了恩可就不会再缠着你了,你最好挑个大点的活去让我做,不然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
明明是归牙要报恩,可眼下她却摆出了一副老大的模样,甚至高傲。那招牌的双手抱前的动作也一并使了出来。
东华却没什么太大的动静,忽然将视线锁在归牙面上倒叫归牙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干,干嘛”
东华沉沉的声音传出:“我要去魔界,归牙姑娘,可否帮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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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4章番外藏
东华沉沉的声音在这异常寂静的林中响起:“我要去魔界,归牙姑娘,可否帮得上忙?”
那格外坚定的神情无疑是将归牙先前惬意慵懒的眸光给死死抓住,归牙眉目微有一皱,声音不自觉便沉下几分:“理由是什么?魔界那种地方”
东华这句话却是在无形之中挑起了归牙心中的那层伤疤她不也是一心盼着要去到魔界,要归于魔君手下么她不是就是这个目的么,惹怒自己的亲哥哥,让他注意到自己
可是现在,为何当东华说出他要去魔界时,归牙第一个反应便是防备呢
还是说,归牙根本就不想去魔界帮助魔君,也不想任何有能力的人归在魔君手下从此对抗妖界
这么说起来,她那颗心还是向着自己的族人,自己的哥哥,自己的王,不是么
归牙不觉在心底自嘲一笑,既然是这样,那么这么多年她与自己的亲哥哥针锋相对又是为了什么。说到底,妖王也不会将视线永久停留在自己身上不是么
“归牙姑娘”东华轻唤一声,将已然出神的归牙的思绪拉回来。
归牙一怔,视线有些涣散。东华便是在此时看出了归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表面无所畏惧,实则很在意身边的人究竟会不会离开她,或者是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伤害到身边的人的情感这些都是归牙比常人考虑得还要细致的地方。
归牙神色有些闪躲,瞧着东华竟一时之间忘了回答,东华再道一次:“我此番乃是要去归顺魔界,归牙姑娘可有法子能帮上我?”
此言一出果然引起了归牙的防范,归牙手上已然生出灵力之光,只是隐藏得较好而已。
不过,生来便对灵力格外敏感的东华怎么会感觉不到归牙的防备之意呢?这也正式确认了归牙说的话不假。
其实她不想归顺魔界,不过是想气气妖王,让妖王注意到自己而已。
归牙的语气霎时间凌厉起来:“归顺魔界?为何非魔界不可?这么说我之前说的话,你都是当成玩笑来听听的?”
归牙才同东华说过自己打算归顺魔界的事情,如今东华便向着魔界而去,这个巧合也太大了吧,总归归牙是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归牙姑娘的意思,我不甚明白。”东华面上是一脸平静,若无其事说出这番谎言来:“在同归牙姑娘谈心那晚前我便打定主意要前往魔界,只是不巧归牙姑娘是与我一个目的而已。”
“你当真要去归顺魔君?为什么?”归牙将手中的灵力收起一些,但还是不相信东华的话。
东华却摆出一副问心无愧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出来:“与归牙姑娘的忖度一样,当今六界,除去天界那便是魔界的天下,既然我去不了天界,自然是要挑个势力大的界域归顺。”
归牙眉眼微紧,倒是没想到平日里不爱说话的东华竟会有如此深的心思。
再是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一个自己进入魔界引起妖王注意的好机会?她有妖界主君这么一重身份在,魔界其他人又何尝感招惹她?而堂堂妖界主君来归顺魔界魔君,想必会引起一番轩然大波,这样想来,妖王应该不会再对一切事情视若无睹了吧?
归牙打着如此心思,神色之中不免产生几分软下来的意味,“你倒是心机颇深。”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引得冷淡脸的东华面上微微泛起了笑意。
什么是心机颇深?早在当初天界之上经历一番苦难时这种人格便被锻造出来了。
六界之中弱肉强食,即便是天界也不为过。
若是没有心机城府,怕是死在了最亲近的人手下也不足为奇。这就是在天界万年的争纷后,东华所学会的生存之道。
而此番东华下界,是要历练,是要体会人间疾苦,是要回到天界后做一个明君,将六界治理清明,不再让弱肉强食成为九州之内的生存之道。
不知为何,视线瞧向面前这个女子后,东华却开口说了这番话:“这世间谁人不是在为自己的生存而奔波?即便是被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在背后捅上一刀也不是什么奇事,人性便是如此。”
归牙还是第一次听见东华说这么一大段长话出来。
看来,东华心中亦是有什么不能言说的伤痛。也正是在听了东华这番话后,归牙竟放下了一丝对他的戒备。
或许这就是同病相怜之人之间特殊的感应。
那一次,归牙答应了东华。她与东华达成了协议。她以妖界主君的身份带东华一道光明正大进入魔界,而东华,要做的就是不能在她之前离开魔界。
归牙说,她不想感受到一个人被留在魔君那孤零零的寂寞。她说,那种一个人的感觉,简直比死亡还要可怕。
那种感觉,会将她的整颗心包裹,最后将她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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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之后的两个月,归牙日日与东华呆在一起。进入魔界虽有妖界主君这重身份作为保障,可十二魔渊并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还得要精密的计划才行。
而在计划制定之后,深夜。
东华坐在客栈后的庭院中,小酌一杯,对月深思。
人间的一切都要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似乎这个人间已经完全沦为妖魔鬼魅四界的抢占掠夺之地。每当看见这样没有一丝生气的人间,东华心中便不由得一阵心疼。
这里是他子民所生存的地方,可却因为上古的两位神仙对领土和统治权的争夺而变成这副荒凉狼狈的模样。呵东华不由得想到了归牙前回说他颇有心计这件事,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可在那一瞬之后,东华便隐没了自己这一丝情绪。面上的神色再次转换为冷淡之意,举杯向着月亮开口。
“归牙姑娘,很喜欢偷看别人?”东华沉沉的声音传出来,却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归牙面上带着笑意,似乎也是在等着东华将她发现。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归牙与东华自然是熟络了不少,也不会再因为东华这一张冷漠脸而去介意什么。
归牙也明白,东华就是这么个性子,自己试着去习惯就好。
归牙很是无约束在东华身侧的一张石凳上坐下,瞧了一眼东华喝的是什么后,啧啧两声像是很吃惊一般开口:“原来你还会喝酒”
东华右眉微挑,饶有兴趣将视线转去了归牙那侧,眸中似是含笑。
察觉到东华隐隐转来的视线,归牙倒酒的手一顿,也将视线转去了东华面上,带着疑惑:“你,瞧着我做什么?”
归牙这么一说,东华唇角的笑意微微一闪而过,顺着这句话转开了视线,再次瞧向那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
归牙随着东华的视线一道瞧过去。
嗯,今晚的月亮真的很美,很亮也很圆。说起来,也到十五了呢。
归牙忽然想起些什么,立马一拍东华开口:“对了,今天是中秋,我们在一起呢。”
归牙面上带着天真漂亮的笑容,倒是东华,一直住在九重天上,从来都没有过过归牙口中的中秋。
东华眼中略带疑惑,搁下酒杯瞧向归牙,声音是带着引力的低沉感:“中秋?那是什么?”
归牙差点将嘴中的一口酒喷出来,立即拍拍胸脯,有些不可置信得看着东华,“你不知道?”
东华被归牙这意外的模样弄得十分疑惑,摇摇头。
归牙却是一笑,用手托着下巴,面上的笑意一瞬都掩饰不了,瞧着东华好生有意思:“哎,白衣,你到底是哪个界域的人啊?怎么连中秋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与归牙汇了视线,东华浅浅回答:“我应该要知道?”
归牙眨巴眨巴眼甚是无害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妖魔鬼魅人五界中人都知道中秋是什么。”
“为什么?”东华问得格外谦虚。
归牙一笑,仿佛能给东华普及知识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开口:“因为这五界中人都能看见天上的月亮啊!”
说到这,东华心中暗自一惊。
然,下一瞬归牙已然出声问他:“白衣,你说你不知道中秋是什么,难不成你是九重天上的仙人?只有活在九重天上的仙人才看不见月亮,难道”
“归牙姑娘说笑了。”东华再平常不过否认。
归牙撇撇嘴,“也是,白衣你看上去愣愣的,也不像九重天上的仙人。”
听到这,东华再是一挑眉,鬼使神差问上一句:“归牙姑娘想看见九重天上的仙人么?”
归牙摆弄着桌上的酒杯,“想啊,当然想看,怎么了?”
归牙说完提起头来正巧与东华汇了视线,东华正盯着自己瞧。归牙眸中也被东华所充斥。
这样的场景维持了整整半刻钟,然后东华很是自然将视线撤去,照样不说一句话。
“什么啊?”归牙有些抱怨:“突然说这个,我还以为你要把九重天的仙人抓来给我看呢还这样盯着我看”
归牙怪不好意思的。
然后东华浅浅开口:“明日,我便与归牙姑娘一同进入魔界,届时”
“届时白衣你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归牙带着笑意打断东华的话,“妖界主君这重身份可以保护我,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话到最后,归牙面上的神情渐渐认真起来。
东华侧首看向归牙,然后,轻轻点头。
月华笼下,这里的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美好,又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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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6章番外虚
将残留在人间的妖人魂魄带回至令幽面前后,令幽算是打消了最初的疑虑。
东华与归牙从此长居魔界十二魔渊,替令幽办事,为魔界谋划生存之道。
可归牙的心绪却再不如先前那般纯净,不再是像先前那样一心只想引起自己哥哥妖王的注意。
归牙她,开始在意东华。
这个帮她完成她无法下手之事,对她说她无需动手这句话的人。
这段时日,东华与归牙日日待在一起,即便是令幽布置给东华的任务,归牙都会有事没事跑去插一脚。
比如今日这样。
东华奉命前往人间天山,请求见雪女一面。毫无疑问令幽是想攻破人间最后一道防守,那临近天界的人间天山。
按令幽的意思,要是那天山的雪女顺从他的意思能够将人间天山最后一处领地交出来,那东华便要以礼相待请雪女入魔界。
但,若是雪女不从或是抵抗,那东华便需要用强制手段。
即便是要了雪女的性命,将整个天山毁去,也总得拿个交代回来。
且,最为重要的是,这次的任务,令幽派遣的是魔界使者莫桑与东华一道前行。
这莫桑的美貌在魔界可是出了名的。据说当年连魔君都为之沉迷过,只是可惜当初莫桑不领情。而偏偏在令幽遇到了九歌玄女后莫桑才发觉自己爱的是令幽。
可那时的令幽心中只有九歌玄女一人。令幽将九歌玄女奉为此生最爱,任何人都再插足不得。
但,莫桑还是选择留在了十二魔渊,在令幽身边做起了魔界的使者。
虽说整个魔界的人都知道莫桑喜欢的是令幽,但归牙却还是不放心让东华与莫桑一道,遂自个也跟着去往天山。
偷偷摸摸的跟着。
出了十二魔渊之后归牙便使着隐身术将自己的身形隐秘起来,一路跟着东华行了两个夜晚,终于在第三个夜晚被莫桑察觉到了。
东华与莫桑已然行至天山脚下。
人间此时正是步入隆冬之际,纷纷大雪将整个天山脚下里三层外三层给包裹了起来,东华与莫桑便是在天山脚下稍事休息,只使着灵力御寒而已。
奈何归牙却无法使用灵力,倒不是因为怕暴露自己的行踪,只是归牙现下当真是被莫桑用灵力给禁锢住了,站在大雪之中都不能动弹更别说是使用灵力御寒了
这个莫桑,生了一副这么好看的皮相却有一副这么狠毒的心肠
也不知道莫桑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归牙一直在尾随他们的,怕是莫桑是故意等到到了天山脚下,在这样寒冷的时候才禁锢住归牙,好以此来给她一个教训。
归牙也是大意,前面早该想到以莫桑的灵力修为来说要发现她的跟踪根本不是问题,可她还是这么一路尾随而来了
等等,再想到东华据归牙所知,东华的灵力并不亚于莫桑这么说来,既然莫桑察觉到她的存在,就是说明东华也察觉到了?
那为何东华还不来寻她?
归牙刚这么想,下一瞬便觉着身上一热,还有阵熟悉的清香味传至鼻尖。
手上腿上的禁锢术被解开,明明视线中是一个人影都没有,但归牙还是凭直觉很准确地一把抱住了东华的颈脖。
即便是东华,在感受到归牙这么准确无误的一抱后也略微一怔。
他没有想到归牙会一下将他认了出来,更是没有想到归牙的抱居然这么准确。他和归牙只有过两次接触,一是在一重天结界口他救了她。而是那日在人间十里凉亭内两手相贴。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东华带着温热的躯体感受到归牙身体上的寒冷,他第一反应不是将她推开反倒是将她拥得更紧。
归牙亦是紧紧抱住东华,下一瞬,东华的隐身结界失效,东华与归牙在茫茫大雪之中相拥而立。
归牙将冻得发紫的脸埋在东华的胸膛内,企图寻求一丝温暖。
东华也是第一次心跳得这样快,拥着浑身冰冷的归牙不但不觉着冷反倒是多了一分安心。
归牙一直在跟着他,他从接受下令幽的任务开始的那一瞬便知晓了。
归牙的性子他心中很明白,不知为何,东华就是隐隐觉着归牙会跟着他一同上路。所以在这一路上东华亦是异常留意身后的归牙。
在发觉归牙真的跟着自己后,东华居然在心里笑了。有一瞬间莫名的开心,却没有表露出任何痕迹。
以至于连同行的莫桑都没有察觉到东华的心绪,所以才会兀自将归牙禁锢起来。
东华也是瞧着今夜的雪花甚大,
担心归牙会受冻所以才避开了莫桑给自己设下隐身结界,打算瞧一眼归牙的情况便走,但却让他瞧见了莫桑对归牙设下禁锢术。
东华离开的时间也很长了,若是再不回去怕是莫桑会多疑。
但此时此刻,东华却是哪都不想去,想一直这样抱着归牙,给她温暖。
东华拥着归牙的手不自觉便紧了几分。被霜冻冻得发颤的归牙自然没有察觉到这点细微的变化,东华心中闪过一丝窃喜。
这样紧紧地拥着归牙,他觉得很满足。
下到凡间这么久以来,他都是与归牙待在一起,这次不与归牙同行反倒是觉着心中空落落的。现在能够见到归牙,能够这样抱着她,真好。
归牙在东华怀中取暖一阵后,伸手就是用力一推东华,直接将东华推离了自己一大步。
东华离开了自己,那份温存也被一并带走了,归牙不自觉便是泛起一个激灵。
东华瞧着归牙,一脸疑惑。
归牙却抖着身子没好气开口:“好你个白衣,故意帮着使者来看我笑话是么?”
归牙自己抱住自己,她在怪东华明明晓得她跟在身后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害得她现在在这冰天雪地里受这样的苦。
东华瞧着归牙那副难受的神情刚想上前一步却又听得归牙开口骂自己:“我还以为我对你来说才比较重要呢,原来白衣你竟是这样喜新厌旧的人。有了另外的人作陪就把我扔一边去了是不是?”
东华微微皱眉,想着要说清楚不是这样的,奈何归牙就是不给东华一个解释的机会,再次大声出言:“我也是愚笨,怎么就跟着你跑了这么大老远天山我不上了,回去了!”
归牙说完转身向后就走,可刚走出一步身后便传来了东华身上那阵好闻得气味,还有那不陌生的温度。
是东华在后方抱住了她。
归牙想着自己受的委屈,一方面想挣脱东华的怀抱,可另一方面却又行动不了。
这样倚靠在东华怀中让她很温暖,也很安心。
但,归牙终究还是没有东华能沉得住气,微微向后侧过头,开口:“你,你这是做什么”
归牙当然看得出来东华是在挽留她。只是东华之前从来没做出过这样的举动,归牙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冻晕过去了。
至于东华的出现,东华的拥抱,东华给的温暖全部都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
可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
东华在后方紧紧搂住归牙,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归牙的肩头,不自觉想要去蹭蹭她依旧冰冷的脸。
归牙被东华这不寻常的举动搅得心中混乱,头脑发热,然后东华带着磁性的低沉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更是击破了她心底的最后一层防线。
东华开口:“是我过分了,是我来晚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足够让归牙不再生气。或者归牙根本就没有生东华的气,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只是想近距离地看看他。
只是因为第一次与东华分开这么长时间,她害怕了
而东华亦是知道自己怀中的这个女子有多么害怕孤独,所以他才来找她,所以才会在每次落脚之际都往身后瞧瞧。
“白衣,我真的以为你这次跟使者出去后,回来就不会理我了”归牙依靠在东华怀里,竟也开始说着一些小孩子才会说的话。
在东华听来,归牙的话就像是呓语一样,听得他暖心又好笑。
他在人间认识的第一个人是她,历过重重困难还并肩同行的人亦是她,除了归牙,还有谁能够走进东华心里呢?
只是没有安全感的归牙不知道东华的心思。
而东华,却也从来没有袒露过自己的心思,哪怕一瞬。
听了归牙的话,东华很是难得浅浅一笑,随后将自己的下巴往归牙耳垂处蹭了蹭,却是避开了归牙先前的话题,开口:“还冷不冷?”
恰好一阵寒风过,在东华怀中的归牙下意识一颤引得东华再抱紧她几分。
归牙没说不冷前,东华一直都没有松开手,将归牙紧紧抱在怀中为她挡去了所有的风霜寒冻。
“归牙”
“嗯”
两人之间有半瞬的沉默,随后东华开口:“没什么”
归牙微微侧身向后,却是瞧见东华今日的神情与往日里大不相同。多了点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只是,被风雪冻过头的归牙没有仔细听清楚
方才东华不是唤她为“归牙姑娘”,而是,归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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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7章番外情
天山脚下的风雪劲头实则是不可能在这一时半会消退。
东华带着归牙寻了处隐蔽的地方,再施以灵力设下一层御寒结界。
归牙发觉东华在做什么后却是出言阻止:“白衣,结界我自己来设,你还要与使者一同上天山,谁知道那天山雪女厉害与否,没必要再在我这里浪费灵力。”
归牙异常认真瞧着东华,她站在他身后,瘦小的身形一下显露而出。
不知为何,东华竟想到几个时辰前留她一人在风雪之中受冻的场景,心中忽地便生出一阵自责。
归牙她究竟是为什么要跟着自己到这里来,东华能想到的只有害怕孤独这个原因。
可是归牙这个女子,这个带着毒性的女子已经成功将东华的心拴住了,成功让东华离不开她
东华什么都未曾表露,正如归牙明明是喜欢东华的却也没有坦诚说出来一样。
只是归牙喜欢东华,所以她跟着他。东华爱着归牙,所以他愿意去为了归牙破坏自己的原则,给自己找麻烦。
虽归牙出言说明让东华不要为了她耗费灵力,但东华时候抬手在这里布下了御寒结界。
“这里很暖和,归牙姑娘先在这里等着,等我从天山下来,就来接你。”
东华的眸中有星星在闪烁,看得归牙下意识就点头。
东华唇边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方欲将自己身上披的御寒裘衣脱下来留给归牙,归牙便下定决心上前一步
踮起脚来,轻轻吻上东华的薄唇。
视线汇上视线,眸光与眸光交汇,两人都睁着眼。
归牙看见东华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窘迫,而东华从归牙眸中看见了隐隐的期待和万分的忧虑的神色。
归牙的唇畔很凉,似乎她还有点小紧张,这些东华全都看在眼里。
一瞬间的触碰后,归牙拉开与东华的距离,面上不觉泛起阵阵嫣红,不过她却是没有撤离瞧着东华的目光。
结界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东华和归牙都一言不发,只有外头呼呼的风声刮过为这里制造出一些声响。
归牙的视线似乎是在告诉东华,她并不需要东华的任何回应,只是想让东华明白她的心迹,她只是想将自己的心意传递给东华而已仅此而已,别无所求。
虽然两人不说话,但视线都锁在彼此面上。此时脑中已然一团浆糊的归牙根本没有心思去揣测东华这种神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方才他也并没有推开她不是么可现在东华这样淡漠的神情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不是还来寻她了么?
或许东华对她的感情和她对东华的感情不一样,但归牙能肯定的是,这个白衣飘飘的男子定然是在乎自己的。所以他才会来寻她。
脑中的思绪异常混乱,但归牙还是平定了心绪,先开了口。
归牙尽量用与往日一般轻佻的声音同东华说话,她道:“时候不早了,白衣你快回去吧,以免使者心下生疑。”
是的,东华是该离开了,他出来的时间也够长了。而归牙自己,亦是需要时间来想一想自己刚才为何会那么冲动去吻了东华。
东华的动作忽然变得有些迟钝,听了归牙的话后还是保持着那张什么神情都没有的脸面瞧了她好一会,最终开口:“嗯,归牙姑娘好好休息事情办完,我就来接你。”
这是东华今日第二次对归牙说,让她等他,他会来接她的。
归牙笑着点点头,企图使气氛不要因为方才自己的那冲动举动而陷入尴尬之中,刻意道:“我可是妖界的主君,你还不放心我么?”
瞧着归牙那故作轻松的神态,东华不自觉便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随后转过身去背向归牙而行。
归牙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东华身上,即便是背影也好。
东华方向着外头走出两步便顿住了脚步,停在原地迟迟没有迈开步伐。
归牙见状也自己思索或是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让东华慌张了,遂在后头再刻意不过开口:“哎,白衣,你该不会以为我刚才亲了你就代表什么了吧”
东华闻言,身形果然微微有所动,只是依旧背对着归牙,依旧没有再向外踏出一步。
归牙再道:“我那是为了报答你在风雪中救我的恩情,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妖界的报恩方法就是要亲别人所以啊,那个吻根本什么都不是”
归牙在一本正经地说胡话,倒是说得自己脸不红心不跳的。
抽空瞥一眼依旧是站在原地不动的东华,归牙眉眼一皱,还当真是疑惑了。东华这是,怎么了?
“喂,白衣?”归牙再出声唤一声东华。
这一声尾音还未落
,东华便一下子转回身来,向着归牙快速走来。
只瞧着东华一步便跨到自己跟前来,归牙没有时间看清楚东华前一瞬的神情是怎样的。
只是东华这一次离归牙离得十分近,让归牙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下意识就往后退一步却被东华一手搂住了腰际往自己怀中带了几分。
“白,白衣你”面上再次显出嫣红,就连归牙自己都感觉到了面上那隐隐泛起的热度,但却还是像被东华的目光死死钩住一样,挪动不了视线丝毫。
东华的眼神直直钩住了归牙的所有视线,归牙却只是像现在这样静静地瞧着东华,似乎只要看着东华,她就会安下心来,尽管此时此刻她内心在七上八下不明所以地死命打鼓。
“你在骗我。”东华沉沉道出这四个字。
归牙眼瞳有一瞬间放大,瞧着东华这异常真挚认真的嘴脸竟也只是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是的,她就是在骗他。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东华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自己在东华心中究竟是个怎样的分量
所以归牙承认,她自己是害怕的,害怕东华的想法与她不一样,害怕自己会被东华拒绝,最后再次回到那个孤零零一人的地步所以归牙选择在情难自控之后扯出一堆谎言来欺骗东华,也欺骗自己。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谎话来骗我?”东华再问,归牙刚微微起唇欲再扯谎一番来回答东华的话,东华却眉头一皱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的凉唇。
归牙的眼瞬间睁大,东华似乎是感应到归牙的惊讶,在这一瞬间睁开了眼瞧着归牙。
归牙眼中,除了不可思议一种情绪之外,再无其他。
不讨厌他,那就好
东华闭上眼,更是搂紧归牙一分,温柔地在她唇畔之上进行掠夺索取。
这样轻柔却又带着不可违抗的魄力的吻简直要抽调归牙所有的呼吸,归牙只觉着全身的力气在这一瞬间全部丢失了,自己整个人已然懒洋洋地陷在了东华的怀中。
而东华有力的手掌却将她的身子支撑住。
吻还在继续,越发缠绵,越发深入。
归牙有些紧张,一直紧闭着唇畔任东华亲吻。可东华的欲望却不止满足于此。
他微微一松开归牙的凉唇,让她有机会喘息。可就是在这一瞬间,东华却再次狠狠地吻了上去,直接将自己的灵舌侵入归牙贝齿内部,与她那一条相互缠绕。
归牙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发烫得厉害。
可东华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归牙”他开始在她耳畔唤她的名字,归牙本就软塌塌的身子听见东华这低沉魅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更是再软化一分,直接失去了所有力气,放弃抵抗。
可,面对东华这不由分说的吻,归牙觉着自己也不能占了下风去。
于是她开始反击,开始主动亲吻东华,开始在他的唇畔上进行索取。
东华明显因为归牙这一转变而身形一颤,不过唇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隐藏不住。
东华知道了,归牙的心意与他是一样的。他们都喜欢彼此,他们都属于彼此。
这一瞬间,东华忽然想到了自己以前在九重天上经常听见的故事。
月下仙人每每都来他这抱怨,说是人间多是痴男怨女,人间的情爱之事剪不断理还乱,如今他堂堂九重天上的东华大帝居然也被情爱的浑水给溅了一身。
注视着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子,他很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东华再使一分力气成功夺回主动权,却又在下一瞬骤然停下了动作,归牙猛地睁开眼,却见东华在瞧着她温柔地笑。
然后东华凑近她,悄悄对她说:“做我的女人,好不好?”
归牙面上不自觉便流露出笑意,看着东华的她果然是安心的,果然什么都愿意献给东华,哪怕是她自己也好全部都会给东华
御寒结界之中的情爱之意越发上升,东华解开归牙的衣带,褪去她的衣裳,只将自己身上的御寒裘衣盖在了两人身上。
东华压身在上,戏谑般瞧着归牙。
归牙自是不认输,抬头就是猛地在东华唇上一咬,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可是这还不够。
归牙拿过东华的手,在他右手手腕处留下一个咬痕。
她再深情不过地瞧着东华,“这个印记表明,白衣,你是我的。”
那时候归牙说的是白衣
白衣的确永远都属于她,永远都爱着她
可,九重天上的东华大帝,却不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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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8章番外命
东华与莫桑上到天山也是两日后的事情了。
天山的长老们倒是很愿意让这两位由魔界派来的使者进入天山,只是天山雪女却是不愿意让任何族域的人踏入她的疆土。
雪女很明白这次魔君派遣使者来的原因是什么,她亦是明白现下人间究竟是处于怎样一个水深火热的境地
若是不从魔君的命令,怕是她天山一族都免不了就此葬送。
可,她是天山一族的生命之源,是天山一族的雪女,她相信她的族人宁愿死都不会拱手将自己的家让给魔界。
只是可惜,天山的长老却不是这样认为。
起初雪女是十分不愿意让东华和莫桑上到天山的,两日过后,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雪女居然松口了。
东华和莫桑便顺理成章上到了天山。
天山之巅,莫桑与东华在外头候着,雪纷纷的下,将周围的一切景物都染成白色。
莫桑与东华同是负手站立,等了许久还不见雪女的身影,莫桑还是瞧了一眼东华,随后冷笑一声开口:“白衣公子昨晚是去了哪?”
东华再淡漠不过,回答:“结界之内,兀自休息。”
简单的八个字已然斩断所有与莫桑继续说下去的兴头。莫桑自然也能感觉到东华明显就是不愿意同她搭话,但莫桑却还是一笑,继续开口。
“昨晚我倒是在天山脚下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不知白衣公子有没有见到?”莫桑故意做此一问:“我明明是将那有趣的人禁锢住了,却不想那人究竟是如何逃脱的白衣公子可有什么头绪?”
东华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去莫桑面上一瞬。东华向来都是这样,对于自己不在乎的人不在意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多逗留一瞬。
见东华面色淡漠,还不说话,莫桑的面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想她是堂堂魔界使者,还从没有人敢这么不将她放在眼里,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天山之巅已然有动静传出。
是雪女,她来了。
东华与莫桑同时收敛了所有情绪,一起上前一步却是见到雪女眉目一下皱起,防备之心顿然生出。
“你们是得了谁的准许上来的?”质问的语气中带着几许愤怒。看来雪女是真的很讨厌魔界派来的这两个人。
莫桑有些疑惑,天山的长老明明是谁得了雪女的松口,怎么现在雪女会做此一问?
不过莫桑还是听了魔君令幽的话,若是有可以和谈的地步那便无需将事情闹得太难看,遂莫桑上前一步好言询问雪女:“雪女的意思我不甚明白,难道不是长老们得了雪女的允许才准许我魔界使者上天山之巅来的?”
谁知雪女闻言却是一笑,“我的准许?我乃天山一族的守护雪女,又怎么会放两个要侵占我天山领地的魔人进来?使者这谎是不是说得过头了?”
雪女道完,莫桑的神情渐渐沉下,东华亦是如此。
心中总隐隐泛起一股浮躁之意,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他的心绪总归是平复不下来。
隐隐的不安感却是在东华的心头萦绕不散,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何在听完雪女的话语之后他的心情竟会这般担忧
雪不停落下来,明明无声却是在东华心中搅乱一次又一次。
这种感觉是这般焦灼,倒是叫他无法冷静下来思考雪女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非”雪女在下一瞬猛然一皱眉,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神色凝重将视线转去莫桑与东华面上。
视线之中的厌恶感简直达到了定点,雪女冷哼一声出言:“看来魔界是与妖界联手了是么竟然一道来闯我天山!”
妖界!
对了,没错了,东华心中的忧虑和急躁再次将他所有的冷静一并吞噬!是归牙!归牙有难!
下一瞬,东华转身纵身跃下天山之巅!
“白衣!”莫桑一声大喊,随后眸中红光一现再将视线转回到雪女面上去,终于还是收敛起了那副伪装的好人模样,开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你天山的长老骗我?”
雪女丝毫不惧:“骗你们?莫不是你魔界中人与妖界联手要吞没我天山?”
雪女的话语异常坚定冰冷:“起初我还以为长老是真的要将天山拱手相让,如此看来,长老倒是想将魔人与妖人分散,逐个击破”
雪女面上的自信之意开始泛起,是了,长老比她还要先察觉到天山界域之中除了魔人的气息还存在着妖人的气息,所以长老才会故意假传雪女的意思将两位魔人引上天山之巅。
而这一来,便是有去无回!
莫桑算是明白了天山那狡猾的长老在打什么鬼主意。天山地势险恶,雪女的修为绝对不会比她低了去,若是真的在这里动手,没有东华在一旁帮助怕是她真不是雪女的对手
可,雪女却并不打算放过这个魔界使者!
一瞬之间,白光与红光在天山之巅相撞而绽开,将天山之巅的白色映照成一种边缘绝望的颜色!
感受到天山之巅的气息变得混沌后东华并没有停下脚步,他想快一些,再快一些,快些下到天山脚下去瞧一瞧归牙是否安好。
在雪女道出“妖
人”二字的那一瞬间东华便将一切事情都想明白了。
这不过是个调虎离山之计!天山的目标不在他们这两个被令幽派来的魔界使者,而是那孤零零一人的妖界主君!
要是抓了妖界主君,还愁与妖界妖王谈判的资本么?
东华现下内心懊恼不已,为何自己没有早一点想到这情况?为何明知道天山界域内不安全还要将归牙一个人留下?
带着满满的自责与不安,东华落脚至天山脚下。
可方一落脚便再次紧紧蹙起了眉峰。
归牙不在,归牙不在,归牙不在这里!
东华垂下的手一下紧紧握拳,现在他该去哪里找归牙?现在他要如何做?是继续留在这里四处找归牙,将她紧紧拥入自己的怀中不让任何人欺负,还是返回到天山之巅,帮莫桑,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东华猛然在这苍茫大雪之中顿住了脚步。
他的心向着归牙,可理智却告诉他绝对不能冲动行事!
方才纵身跃下天山之巅已然让莫桑起疑心了不是么,若是这一次将身份暴露则他便会被逐出魔界,再也收集不到任何有关于魔界的消息那么他下界的初衷是不是也被一并丢掉了?
九重天上的东华大帝,是为了解救九州众生于水火之中才主动下界历练,才会锁住仙身隐藏身份潜入魔界
这是他的初衷啊,一切要以天下苍生,九州生灵为重啊东华这么告诉自己。
可是归牙呢,归牙又该如何是好?
那个傻姑娘一定在抱着他会去找她的希望,肯定是受了委屈却还是会等着他去找她他真的要让归牙失望,让归牙所有的期待尽数破碎么?
东华不想,他真的不想不想让归牙对自己有一丝的误会。
东华心中很明白,他爱这个女人,他想要保护想要永生永世守护在这个女人身旁,可是
他是九重天上的东华大帝,他不能弃九州生灵于不顾
他,终究不是白衣他终究还是要让归牙,让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失望,最终绝望
他不想,可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指甲陷入肉中的痛感使东华的神智异常清醒,已然蹙到极致的眉峰也无法代替一丝一毫他内心此刻的承受的煎熬。
转身,终究还是转身。向着天山之巅而去,向着魔界那方而去,向着九州生灵而去,向着自己的使命而去,亦是向着自己的真正身份,东华大帝而去
至于白衣,他还没有来得及见上归牙最后一面就要与她分开了是么
不敢去想,不敢去想不敢去想再接近归牙的后果究竟是什么所以他现在在赌,赌天山长老不会伤害归牙一根头发。
因为归牙是筹码,是用来要挟妖王承诺永远不会踏足天山一步的筹码东华赌归牙会安然无恙,所以他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他的思绪异常清楚。
终究是自己在这纷纷扰扰的红尘乱世中失了心智迷了眼,遇上了此生最应该遇见的人亦是最不该遇见的人。
作为白衣来说,他是幸运的。可最为东华来说,他却是可悲的。
若这些错误都是他亲手种下的,那么便由他来亲手斩断就好。
东华再次回到天山之巅,莫桑果真不是雪女的对手,已然是占了下风。
雪女一见东华的身影,眉头不觉便是微微一皱,可东华却是一击击在莫桑的背后。
“你”莫桑倒在雪地之中,却还留着一口气。
就连雪女都万分不解,对东华的戒备没有松下一毫。
“魔界使者,你这又是做什么?”雪女冷冷问东华。
东华面上的神色淡漠,身形挺得笔直,天帝之姿呼之欲出,湛然若神。
“天山雪女,本君在此承诺你,用不会让妖魔鬼魅四族侵占人间,侵扰天山。”
东华沉沉的声音在无声落下的苍茫大雪之中堪堪响起。
吃惊的不止是雪女一个,那躺倒在雪地之中的莫桑亦是瞪大了双眼,再吃惊不过。
本君是么
莫桑怎么也想不到那与自己同行的魔界使者竟会自称“本君”
东华的身份,莫桑已然猜到几分。
随后,东华行至莫桑跟前,修长的身形顿时充斥了她所有视线。
莫桑一笑:“你不是白衣”
东华没有瞧莫桑一眼,视线中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漫天大雪,终究是会将一切都掩埋。不管是真相还是假象,都逃不过这重宿命。
“难道你是九重”
“刺啦”一声,代替了莫桑后续之言。
是东华,他手上生出的青莲业火贯穿了莫桑的心脉。
莫桑再道不出一句话来,死在了这里。
而东华,终于也瞧了她一眼,沉沉开口:“你不该道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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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0章销情
一重天上。
令九与凌骨早已回到百花阁中,备好了酒水点心等着浮银回来。
但,一直从午时等到亥时还是不见浮银半个身影瞧这形势,真不知道浮银还回不回来。
令九一手托着下巴狠狠叹气一声,一旁的凌骨倒是兀自乘凉好不惬意。
无奈无奈,令九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晓得自己便又回到了百花阁内再是一声长叹传出,想来这个问题还得问问凌骨。
令九的视线隐隐转去凌骨那侧,凌骨这家伙倒是敏锐得厉害,令九的视线方一转过来他便悠悠然出声:“小令九要问什么?”
令九还真是被他这敏锐的感觉给吓得不轻,当既然凌骨不介意她问问题她就真的放开胆子问了。
令九咳咳两声,凑近凌骨几分才开口问他:“凌骨小仙,你与浮银小仙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
令九一说到浮银凌骨便显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将令九的话听完了。
“凌骨小仙有没有想到浮银小仙会去的地方呐?”
令九道完,凌骨瞥她一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摆在脸上叫令九好生着急。
令九认识的浮银是冷静的,是沉稳的,不会像这样不留下只言片语就消失不见这么长一段时间。
眼下令九还真是担心浮银会不会遇上了什么敲不定的麻烦
凌骨咳咳两声,起筷夹上一口小菜扔进嘴里,倒是什么都不担心的样子,还顺道安抚一番令九,开口:“小令九就莫要担心了,你的浮银小仙可是我们三人之中灵力最高的一个,小令九难道还怕他会出什么意外不成?”
凌骨说得好生风轻云淡,还真的是一点都不担心浮银啊。
其实凌骨是知道的,这回是他做错了,触碰到了浮银的软肋,让浮银难过了。
可凌骨同样知道,浮银不是什么不顾全大局之人,即便是伤心伤感也是一会儿的事,充其量就多给浮银几天时间来缓缓
虽说是自己做错了,但凌骨却还是特能自己想通将问题从自己身上推得干干净净。
凌骨知道的,浮银只不过是想念自己的母君了与他曾经有过的感觉一模一样。
所以,凌骨是明白浮银的。浮银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想到这,凌骨微微一笑,却是带着一丝苦涩的意味。
但令九却还是万分担心,毕竟浮银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不知道人跑到哪里去了,也不脱灵鹤传个消息回来,倒是让她在这里干着急。
什么时候浮银小仙做事也像清折和夙洛一样没有分寸了呢?令九这样想。
隆冬之际,夜晚的风格外寒人,令九不自觉便打起一个哆嗦倒是引起了凌骨的目光。
“小令九先进去吧,我在这等着他。”
令九摇摇头,还是一脸的愁苦模样,这倒是叫凌骨有些不高兴了。准确的应该是说有些嫉妒浮银这家伙。
凌骨多少觉着有些没面子,佯咳两声后便自个从石凳上站起来,拂拂衣袍向着远处的暗色之中瞧了一瞧,随意开口:“外面天气怪冷的,我就先进去了,小令九不要着凉了。”
凌骨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但心里打的算盘却不是这样。
本来他是不担心浮银的,但见令九这副神态,自己多少也被影响了。但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担心浮银,遂打着这个幌子离开,其实是去水帘结界那里找浮银去了。
令九很是漫不经心“哦哦”两声,也没怎么管凌骨究竟是去了哪,自己还是趴在石桌上瞧着这一桌子的点心酒水,等着浮银回来。
一个时辰后,夜更深了,风吹得令九接连泛起一个又一个哆嗦,倦意也席卷而来。
她就这样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浅睡得令九忽然感觉到背部传来一阵温热感,连忙睁开了眼,下意识抓住自己身侧的人。
是浮银。他回来了。
是浮银进到百花阁中拿了衣裳出来给令九披上,好在令九一下便醒了过来,不然又看不见浮银。
且瞧浮银这架势,也像是不打算打声招呼就离开的样子。
令九抓住浮银的手,两人的手都因长时间被寒风吹着,所以冰冰凉的。
浮银的视线在令九抓着他的手上停留一瞬,随即将目光转向令九面上,带着温柔的神情。
嗯,看到浮银这个目光令九的心便放下来一分了。
这还是之前的那个浮银。
令九一眨眼,有些不敢问出口:“浮银
小仙,你没事吧?”
不是问浮银去了哪,而是问他有没有事,这是浮银没有想到的。浮银有一瞬间的怔住,他的心情很复杂也很低沉可是,他真的能把自己的这份心情对令九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么?
瞧着令九良久,视线变得越来越温柔,可是浮银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轻轻摇摇头,浮银伸出手来摸摸令九的头,替她整理一番被风吹乱的墨发,然后用他那一贯温柔的语气开口:“没事,冷么?我们进去吧。”
听到浮银说没事,令九的心才完全安下来,面上荡开浅浅笑意点点头。但她的视线随后又转去了石桌上的一系列酒水点心,竟像是有些撒娇一样拉着浮银的手,开口:“可是,这些酒水点心怎么办?我可是很认真的在做点心呢”
浮银这才注意到那石桌上的酒水点心,瞧着那一盘盘已然被风吹冷的点心,他伸手去拿。
令九一握他的胳膊打算阻止,“浮银小仙还要吃啊?我只是说说而已,都已经凉了,会吃坏肚子的。”
浮银却是浅淡一笑,依旧去拿了一块点心放入嘴中,细嚼几下后才带着温柔的笑意开口:“令九小仙的手艺很好,这点心很好吃。”
令九闻言不自觉便再露出一分笑意,听了浮银的夸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呵呵笑两声后开口:“我还以为浮银小仙这边出什么大事了呢,现在看浮银小仙还是这样笑着我才放下心来”
在浮银面前,令九也不怕说错什么。总归浮银是温柔的,不管她说什么浮银都不会责骂她。这一点令九还是十分肯定的。
浮银坐在令九身侧的石凳上,眸光真的是温柔到了极致,令九瞧着浮银也觉着安心,看来她还是喜欢跟大家在一起的时光,而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百花阁内。
但浮银只尝了一口令九做的点心便将其放下了,视线忽而转向远处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见浮银一下子便不说话了,令九面上的笑意也一并消退了去,才发觉原来浮银真的是不太开心。
想着自己之前在九重天时惹了不少祸都是浮银帮忙解决的,令九觉得自己也该要帮浮银小仙分分忧虑,遂再道:“浮银小仙别不开心了,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讲的,我会尽力逗浮银小仙开心的!”
令九笑嘻嘻说出这番话,引得浮银将视线微微转去她那侧,令九再道:“我把浮银小仙当成是很好的朋友,平日里也受了浮银小仙不少照顾,也想着什么时候也能尽自己的力量帮助浮银小仙一次”
这话语异常真挚,浮银听着心里顿时淌过一阵暖流。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他并不是孤身一人啊至少还有令九,至少,他还有令九这个朋友。
只是不知道,令九究竟能当他的朋友当到什么时候
日后,要是令九日后明白过来她与他的相遇都是一场早已设计好的阴谋,那么她还会说出这样真挚的话语,还会真心接受他,将他当作无话不谈的朋友么?
浮银不知道,可他却是开始去想这个问题了。
还是想对令九说,还是想找个人说一说自己这么多年的心情,哪怕是只说一句,浮银心里也会好受很多
心情很复杂,可浮银终究还是开口了:“令九小仙,我想到了一个已经很久没有再去想的人”
浮银开始袒露自己的心声了么
令九知道,浮银要的并不是自己的附和或是回答,他只不过是想要一个认真听他说话的人。所以令九,会充当这样一个角色。
“已经很久了,久到我都快要忘记她的模样可是,她却始终都是我心中分量最重的人,是我这辈子不,是我永生永世最爱的人,最爱的人”
浮银的声音很轻很小,轻到让令九听得不免有些心疼。
这是怎么回事呢?令九似乎感受到了浮银内心的苦楚,似乎明白了浮银之所以这么风轻云淡与世无争的原因。
风声一下变小,将这里的死寂衬托出来,令九伸出手,有些犹豫去握了浮银的不自觉便握成拳头的手。
很凉很凉
令九想,在浮银心中,应该也有些从来没有揭开过的伤疤吧
浮银视线一紧,眼帘中仍旧是远方那一望无际的黑暗。
令九真挚开口,话语浅浅:“浮银小仙,你还有我呢。我令九一定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永远当你的朋友。这是我的承诺。”
浮银的眸光微微闪烁,依旧没有瞧向令九。
可是,他却问她,“要是有朝一日,令九小仙发现我不是好人呢?”
若真有这么一天,令九她,还会选择当他的朋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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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1章三人处
浮银的眸光微微闪烁,却依旧没有看向令九。
视线中的那一片黑暗,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退去呢?浮银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看透了光明与黑暗,最终还是只有他一人,来感受这所有的悲欢离合。
这样的时日过久了,他便开始不愿意袒露自己的心情了。
哪怕是再简单不过的喜悦,他都不愿意表露出来。
“要是有朝一日,令九小仙发现我不是好人呢?”
很浅淡的话语从浮银嘴里传出,听得令九竟有一瞬揪心。
浮银他,这是什么意思?
令九的眸光呆滞一瞬,却是紧紧地瞧着浮银。他看上去好认真,他说的话是认真的么?
不知为何,从浮银口中说出来的话令九总是会选择无条件相信。
方才那番话,也不例外。
但浮银却在下一瞬扯出一抹温柔的浅笑,伸出手来轻轻摸摸令九的头,开口:“令九小仙怎么摆出这副神情?我是在开玩笑。”
浮银话音一落令九顿时松下一口气来,练练拍拍胸脯,感叹道:“我就说嘛,浮银小仙这么温柔怎么可能不是好人呢浮银小仙这个玩笑开得却是是不太好哦”
“就是啊,浮银这么温柔怎么可能会是坏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佻的声音,回转身去一看,原来是凌骨。
凌骨那家伙,跑去水帘结界后还是没找到浮银的影子又兀自跑了回来。这不,恰巧撞见浮银与令九在这里语重心长的谈话。
其实凌骨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只是没想到这两人谈话谈得异常认真,谁都没发现自己的存在所以才一直憋到适当的时机开口插上一句话。
听见凌骨的声音浮银甚至连头都没转过去瞧他一瞬,只是再将视线移去远方。
令九站起身来,去往凌骨那头,边走边说:“我还以为凌骨小仙已经休息了呢。”
凌骨却好生调皮伸出手来朝着令九的鼻尖轻轻一碰,“怎么,想着让我去休息,小令九想自己一个人与浮银待在一起不成?”
令九摸摸自己的鼻梁,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才不是,凌骨小仙就爱乱开我玩笑”
凌骨哈哈大笑两声,同令九一道去往浮银那侧。
见了浮银,凌骨倒是显得有些不自在,连着咳咳几声奈何浮银就是端坐着似乎根本就不打算同他说话。
凌骨撇嘴,终于还是他忍不住了,先同浮银说话。
凌骨道:“那个,浮银你回来了啊”
好尴尬的开场白令九听着总觉着哪里怪怪的,但实则是,以前在妖界时,凌骨也没少向浮银认错,且最为打紧的是,那时候凌骨开始认错便是用的这样一句开场白
用到今时今日,凌骨还是改不了爱得罪浮银的这重性子
令九本是站在浮银那一侧,凌骨这下一来便将令九的位置挤掉,自己站去浮银身侧,开始说些有的没的,“浮银啊,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何苦总是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你说是吧?”
其实凌骨与浮银不商议颠覆大计时,还是十分和善友好的。
浮银闻言讪笑一瞬,照旧不言。
倒是凌骨,觉着浮银这一声讪笑像是在挑衅自己一样,哼哼两声做去令九那侧,又将令九拉了回来。
凌骨倒是跟浮银杠上了,也不说话。
这把令九夹在中间也实在是尴尬啊
令九就坐在浮银与凌骨中间的石凳上,这边瞧一眼那边瞅一瞬,然后笑呵呵开口:“你们俩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老是觉着你俩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一温柔,一急躁的声音同时在令九耳旁响起。
浮银与凌骨这时候倒是格外默契了
听了令九的话,浮银面上倒还是那副浅淡的模样,凌骨也属正常,故意哼哼一声企图引起浮银的注意。但,奈何浮银的性子极为淡定,这次像是打定了主意不去理会凌骨一般。
简直快要将凌骨当成空气来看待了视若无睹啊视若无睹
随后这两人便又变得你不理我我不理你了令九着实是不明白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瞧着浮银同凌骨闹别扭,令九心底居然是窃喜的。这么一想,便不由得发出一声轻笑。
“小令九笑什么?”凌骨带着魅惑的声音在凉飕飕的风中响起,浮银也在那一瞬将视线转去了令九面上。那神情同样是在问着,她在笑什么。
令九连忙抿抿嘴,自己这点小心思倒是要暴露了。
其实吧,令九觉得与浮银凌骨待在一起的时间特别开心,亦是很喜欢这种三人相处模式。
就像是他们三人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就像是自己身边又有了可以信任依靠,以及当作家人一样的人。
令九没有做出回答,只是含笑将视线在浮银和凌骨面上
来回转换。而那笑中的意味浮银是明白的。
那是一种得到了依靠和感觉满足又害怕失去的笑。从前他被妖王寻到带回妖界时,妖王告诉他他的母君其实是妖界的主君,那一刻浮银瞧着妖王的神色也是像令九这样,带着一抹笑意。
很欣慰,很满足,同时也十分害怕失去。
凌骨瞧着令九的表情倒是发出一声不屑的“切”音,翘腿好生悠闲将视线望月。在那暗色之中,凌骨面上亦是荡开了笑意,只是没有人看见,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下是这么愉悦与满足。
晚间,百花阁内寂静无声。
但这三人却都有着心照不宣的心思。
好像在这一瞬间他们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去担心,不要费心去考虑。他们,就只是他们而已。
只是简单的六界生灵,令九,浮银,凌骨而已。
世间万物,世间万事,究竟有多少人可以真正做到风轻云淡两袖清风不问世事隐居山林呢?这世间各种丑恶的面目,又究竟什么时候才会从他们的生活中退去还给他们一个真正安宁的生活
三人的视线瞧着不同的远方,只是在这一瞬间,三人心中却是无比的宁静,无比的安心。
可是这样的日子,却不会总是停留。
多少年后,当令九与浮银离经叛道之后的某一日,她站在万人之上的位置上时才恍惚发现,原来自己要的,从来都只有一人陪伴而已。
令九与自己遇上过的雪女一样,都是不想孤身一人而已。
令九她,亦是与浮银的母君一样。
翌日。
令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来的,总之自己醒过来时已经睡在房间内的床榻上,身上盖着被褥。
昨晚在百花阁花丛中坐了多久她也记不得了,昨晚在与浮银还有凌骨聊天后发生了什么她也记不得了。
自从回到一重天后令九每天都过得清清楚楚,自己做了什么没做什么都了然于心,只是突然不记得昨晚之后发生的事倒是从没有发生过。
令九难免有些疑惑,想着出去问一问浮银昨晚她是怎么回到房内来的。
离开房间不过几十米,令九视线中便出现了那个白衣飘飘的身影。是浮银。他负手立在一派素雅的白芍花中,背影好生漂亮。
令九瞧见浮银后,面上不自觉便露出浅浅笑意。
浮银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呆着,好像从来都不打算与人交谈,好像总是刻意将自己的所有喜怒哀乐都藏起来。而这样的刻意一旦过久,那便成了习惯。
不知为何,瞧着浮银这么好看的背影,令九竟生出一丝心疼之意。
她很想站去浮银身侧,同他一同观望他所眺望的风景。
抬脚,迈步,令九向着浮银所在的白芍花群而去。一步一步,心跳却有些不受控制。
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随着她的步伐悄悄变化,可是令九却说不上来。
这段路程并不远,可令九却是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到浮银身边。然后浅浅呼出一口气来,期待着浮银会先开口说着发现她的话。
可浮银却并没有开口。
一瞬之后,令九平复下自己那已然变得不寻常的心情,微微侧首偷看浮银一瞬。
浮银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令九已然站来了他身侧。
他面上神色一如既往淡定,却比往日要多了几分沉郁。浮银他一直望着的前方,究竟是什么地方?那个地方又究竟有什么人存在?
令九控制不住这样想,话语随之出口:“浮银小仙?”
轻轻一声唤已然足以将失魂的浮银拉回现实。
浮银好不自在向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微微一侧首,在见到令九时也是明显一顿。
他真的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浮银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很奇怪,在感受到浮银的低气压后,令九的心情亦是随着浮银的情绪变得有些低沉。
原本想问的话也一并藏了起来。
比起她想知道的答案,或许逗浮银开心才是更重要的。
令九在心底深吸一口气,下一瞬展现在脸上的是她那招牌式的笑容。令九随意一拍浮银的肩,然后开口:“浮银小仙总这么愁眉苦脸做什么?难道是嫌弃我的百花阁不想多陪我两日?”
令九明显是在开玩笑,浮银也算是附和,面上终于有些变化,淡淡的笑意闪过一瞬。
然后令九暗自计算一番时日,突然想起今日是百花阁中例行的活动日,以为这能让浮银开心一些,遂想都没想便开口:“对了,浮银小仙同百花阁中的精灵们一道办活动吧!”
浮银面向令九,浅淡的笑意陪着温柔的声音一并传出:“今日是什么特殊日子?”
令九笑着一点头,“十五。今日是十五啊。”
音落,浮银面上那一抹浅淡的笑意彻底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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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2章十五
令九笑着一点头:“今日是十五,一重天上小仙耍闹的日子”
“浮银小仙没听说过么?”
音落,浮银面上那本就浅淡的一抹笑意彻底不见踪影。
十五,原来今日又是一月之中的十五了
那日想到自己母君的过往后已然彻底将时日将近十五这件事给忘记了。
十五究竟会发生什么,浮银再清楚不过他这漫漫百年当中已经切身体会到了每月十五不能见人究竟是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他要像一个无法正面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怪物一样躲起来么呵,浮银心中忽然闪过一阵苦楚。
是啊,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这么久,他早该学着去习惯了不是么?为什么才来百花阁,才来令九的身边几日他便开始想要反抗自己这不公的命运了呢?
对十五这一日是这样,对他母君的事,亦是这样。
从前浮银总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淡定地接受自己母君和九重天上那位大帝之间的一切了,他总以为母君是他的软肋但却不是致命点
可这次,当凌骨再次掀开他沉埋已久的伤疤时,浮银才发现原来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他还是会在意,还是会痛心,还是会恨。
恨那个将她母君关入九重离恨天又将她魂魄打散至十八炼狱的人,恨那个亲手牵着他,将他推下九重天界让他自生自灭的人,恨那个担心他会成为天界隐患而冠冕堂皇打着迎接九重大殿下的名号寻回他,将他囚禁在一重天的人
浮银他,恨东华大帝。就像当初归牙对东华的恨一般,永生永世都忘不了丝毫
怎么回事浮银的心绪开始不宁。自己是害怕了么,害怕在令九面前显露出自己拿丑陋的面貌么
浮银眉峰忽然微微一蹙,瞧着令九的视线也骤然紧下几分。
令九面上的笑意随着浮银这一抹情感的变化而消失殆尽,“浮银小仙,你究竟怎么了”
令九现下只怪自己不够强大,不能帮浮银分担一丝他那不愿说出来的苦楚。
可,下一瞬,浮银却像是失了魂一般一下紧紧将令九拥入自己怀中。
紧一点,再紧一点浮银像是抓到了最后一块可以令他在茫茫大海中生还的浮木一般,舍不得放开,不愿意放开!
没有了令九的注视,浮银面上那淡然的神情全数退去。替换而来的是一抹又一抹苦不堪言的神情
他的内心藏了多少事情,没有人能知道,亦是没有人会明白。
为什么自己会在看见令九的这一秒全盘崩溃呢是自己终于坚持不了继续向着这没有尽头没有光明的道路走下去了么?
浮银他,是想要放弃自己所谋划了百年的一切了么?
不知道,不知道,连浮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在百花阁中安宁地度过了这些时日,浮银是满足的。可这样越发安宁的时日持续越久,浮银心中的起伏便越大
他贪恋这一点安宁的时光,想要永远这样生活下去可是,谁又准许他这样做呢?谁又会给他这种权利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从来都没有。浮银又何尝不清楚,自己的降生便是一个错误,从来都没有人去真正关心过他,又怎么可能会有人施舍给他可以得到幸福的权利?
浮银的气息一下变得很重,吹打在令九的后肩处让令九感受到浮银心中究竟是有多么煎熬。
浮银身上藏了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可这又如何呢?
总归令九已经将浮银当成了重要的人,总归浮银是不会伤害她的,总归,在浮银身边她就能感受到安心
其他什么的,秘密什么的,令九什么都不在乎。
令九被浮银抱得十分紧,本来是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但她还是没有推开浮银一瞬,反倒是缓缓抬手轻轻回拥了他。
便是那一拥,令九感受到浮银的身躯明显一怔,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这让令九更为心疼浮银。
浮银的过去令九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令九却还是选择无条件相信面前这个永远沉稳,永远温柔的神仙。
令九带着安慰的声音浅浅在浮银身侧响起:“浮银小仙什么都可以同我说的我也会一直陪在浮银小仙身边,绝对”
浮银的身躯开始隐隐有些颤抖。
背向令九的神色复杂到了极致。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真挚的口吻来同他说这番话,令九是第一个令九,是第一个让他有所动容,是第一个将他冷冰冰的心暖化一分的人。
浮银他,没有放手。
风拂过,带着浮银身上好闻的清香味,以及这一片的白芍花香。
良久,浮银总算开口,声音依旧温柔却多了几分无形的悲伤:“十五之夜,怕是我无法陪在令九小仙身边了。”
“嗯?”令九发出一声疑问。
浮银的思绪开始清晰起来,方才短暂的失控已经不再存在。
现在的这个浮银,便是最初那个沉着冷静将一切事情都藏在心底不说的浮银。是的,他终究还是愿意在那条看不到前路的黑暗道路上走下去。
对浮银而言,这是他生存的唯一动力和理由啊
除了为母君报仇,浮银想不出任何自己应该存在在这世上的原因。
所以,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亦是知道什么样的情绪该有,什么样的情绪该抛弃。
浮银渐渐松开紧紧抱住令九的手,他的指尖已然有些泛白。
浮银拉开与令九的距离,令九亦是松开了浮银,只是将视线一直锁在浮银面上。
那张脸上的神情,令九顿时又看不懂了。
虽然知道前一瞬的浮银很痛苦,可那样的浮银恰巧是令九能够明白分毫,能够理解丝毫的浮银小仙。
而现在,浮银还是浮银,只是却夺走了那一丝可以让令九窥探他内心的机会。
“浮银小仙”令九下意识浅浅出声一唤。
浮银回给她一个浅淡的微笑,神情还是那种带着无限宠溺的温柔,“刚才我,吓着令九小仙了吧?”
令九赶忙摇摇头,不是的,那样脆弱的浮银又怎么会吓到令九呢?
还是说,浮银已经习惯了坚强,已经将这重伪装当成了最真实的自己所以在面对脆弱的那一秒,浮银才会这样痛苦,才会不愿意去接受自己
浮银小仙他,是在强迫自己么?令九不由得这样想。
令九的眉眼微微蹙起,浮银伸手轻轻将她有些蹙起的眉抚平,再温柔不过开口:“令九小仙这是怎么了,为何要皱眉?”
令九的心情一下变得复杂起来。
直直瞧着浮银那张浅淡得不能再浅淡的脸面良久,终于出言:“浮银小仙”
可,话到嘴边令九却又说不出来了。
她该说什么呢?她该问什么呢?
是问问浮银究竟藏了多少秘密不告诉她么?还是问他,为何他总是要将自己伪装成一副不会受伤的模样?
令九知道的,无论自己问哪一句话都会伤害到浮银,甚至有可能解开浮银那最不想被人看见的伤疤,所以令九欲言又止。
所以令九不愿意再去问这句话了。
眼前的浮银小仙,便是最好的。
依旧是那么温柔,依旧是会摸摸她的头同她温柔说话的神仙。这样,就够了。
令九嘴角边扯出一抹像是释怀一般的笑意,扯着浮银的衣袖。
浮银下意识将视线微微下移,注意到了令九的动作。
她的动作看上去与他丝毫不见外,这一点浮银明白了,他真的万分欣慰。
然后令九换了话题问他:“浮银小仙为何不能陪我了?今夜是十五夜,一重天上所有的小仙都会获得一日自由权。”
令九说起玩耍的事情来便眉飞色舞得厉害,浮银点点头,带着浅笑听令九继续说下去。
令九说道:“在十五这晚,一重天上没犯事的小仙可以获得随意进出九重天的权利,即便是犯过事的小仙也会获得一晚的自由权呢对于一重天上的小仙来说,这真的是最大的恩惠,浮银小仙不想看看到时候的场景么?”
听令九这么满怀期待地说着,浮银却是不想拂了令九的兴致。
唇边勾上一抹温柔的浅笑,开始编瞎话忽悠令九:“可在九重天上却不是这样的”
“九重天上十五这日是如何?浮银小仙快同我说说。”令九的兴致果然被浮银再勾起一重。
浮银故作神秘一瞬,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在九重天上,每月十五夜,神仙们都会戴上一张面具。”
是的,对于浮银来说,每月十五他不得不戴上面具。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看见他的丑陋,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身份。
令九半信半疑,瞧见浮银那一脸平淡的神情,最终还是相信了。
“难怪我第一次见到浮银小仙时浮银小仙会戴着一面银色面具,原来这是九重天上的规矩啊!”
令九感叹道。
浮银有一瞬迟疑,随后才想到原来令九说的是他们在九重天上初次相遇的那次。
也是他精心设计的那一次。
浮银浅浅一笑,回答:“是。这是九重天上的规矩。”
“所以说今晚浮银小仙会戴着面具来与一重天上的小仙们一同庆祝喽?”令九眯眯眼,非得要从浮银这里听到一句准话。
浮银伸手一摸她额前的发,温柔回答:“是,我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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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4章重逢
结界之中那满带沧桑的女子声音再次传出:“将我封印在这九重离恨天这么千百年,他终于还是心软了么?”
令九眼瞳猛然放大一瞬。
九重离恨天?
这里是九重离恨天?
满目的黄沙,尽显苍凉。在这里看不到一丝生机,没有一份纯明的仙气,甚至是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天界的气息。
这里,就是位于九重天之上,只允许天帝一人进入的九重离恨天?
令九怎么会跑来了这里这里鲜有人烟,天界众仙都明了六界之内有两个地方是万万不可去闯的,一是十八炼狱,二便是这九重离恨天。
且这里似乎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封印住了,令九视线中连个人影都没有。亦是没有任何的建筑或装饰。
实在是想不到这里还会有人被困于此。
令九走近结界一步,伸出手去想触碰那结界却还是将悬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
空上君告诫过她,不该看的人便不要去多看,不该做的事也没有必要非得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方才这结界中的女子提到了“他”那个他,是谁?
是在这里设下结界的人么?那被困于结界中的女子的声音听上去分明满是绝望,分明是愤恨的。
这个“他”,与这结界中的女子究竟有什么关系?
怀着种种疑问,令九还是开口了,声音之中带着试探之意:“仙人可是在等着谁?”
良久,离恨天上良久没有人声传出,就在令九打算放弃转身离开之际,那重声音便再次堪堪响起,依旧是充满了绝望和愤恨的一句话。
那女子说:“我没有在等谁谁都不会来”
这声音中明明还是有一丝期盼存在的。这个被困在这里的女人,或许真的是在等着什么人来见自己。
但这些事情也都不是令九可以操得上心的。
结界之中再没有声音传出,令九再于结界外头站立了一刻钟,亦是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她是在无意之中来到九重离恨天了么本是想趁着今夜十五夜上界来偷偷瞧夙洛一眼,可是就连这个小小的心愿也是不能被实现么?
看来空上君说得还是很对,她和夙洛无缘无份,根本就没有再可以继续纠缠不清下去的理由了
或许,从听了水仙花的叙述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从她心绪不定的时候开始便有注定了一次错误的轮回正式开始。从她下决心上到九重天来瞧一眼夙洛开始,一切便已然开始向着错误的那一方倾斜而去。
一切,全部又被她这个不起眼的一重天小仙给打破了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安宁,她居然能这么轻易便将其毁掉。
这都是她的错。不过,好在她没有看见夙洛,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亦是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那么,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吧。
此次错来九重离恨天也算是给了她一个迷途知返的机会。令九心中失望,但更多的还是窃喜。
这一次,她虽然又做错了,但好在更加错误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转身,视线向下。
不得不承认,令九还是难掩心中那抹失望的心情,相比于上到九重的那份雀跃,令九的情绪的确是低落了不少。
心中微叹一声,令九涣散的眼神开始聚焦。
可是出现在她视线中的场景却又让她那颗方才才平复下去的心又再次被提了起来。就像是牵线木偶一般,没有稳定的一刻。
令九看见的是一双紫色的锦靴。
眼瞳有一瞬间的放大。视线就这么死死地固定在那双并不陌生的紫色锦靴之上,不敢移动丝毫,亦是不敢将视线上移一分。
心中荡起了一抹希望,可却又怕在下一瞬看见的人会使她失望,最终将自己置于绝望的境地之中
令九她,当真是输不起也玩不起了内心有多煎熬,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是,尽管她一直垂首不抬头,一直在欺骗自己不给自己希望,那个站在她面前的人还是出言了。
声音很浅很浅,却像是初升的第一道暖阳一般有力量将令九一颗悬着的心抚慰而下,最终转换为一瞬间的欣喜。
“好久不见了。”浅淡的声音,带着一抹冰冷的意味。
那是夙洛的声音。夙洛他,现在就站在令九面前。只是令九却打定主意垂着头不看他。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令九怕自己这一次与夙洛对视之后便会舍不得离开,会将答应过空上君的事情全部都忘记,会继续像空上君说得那样错下去可是她真的已经错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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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一切的后果都不是她一个人可以承担得起来的。她只是一个一重天小仙,不管她想做什么,只要在人道范围之内都是不为过的,但这些后果却都是让自己身边的人承担。
没有自己可以一肩挑起的事情,而只有这一件,只有不再去招惹夙洛这一件事情,是她可以做到的
没有选择。因为这本就是一段不该开始的缘分。令九她,相信空上君说的话。
令九垂着头,自然垂下的双手已然紧紧握成拳,甚至在不经意的颤抖。眼中有些湿润将她的视线模糊掉。
内心在死死挣扎着,最后还是开了口。
令九极力想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苍白:“见过二殿下,小仙误闯九重离恨天,这就离开”
说完令九便迈开步子向着来时的路行去。
每走出一步就像是在她心头扎下一把利刃般,真的是将她的心剥得生疼。
可令九也相信长痛不如短痛,她喜欢夙洛,也该由她来结束。
“这么久不见了”夙洛却还是出言唤住了她
毫无预警的无言,夙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
令九果真还是放不下夙洛,就连夙洛说了一句这么无关紧要的话她都会止不住脚步一顿,僵住身子,就像是一个已经败下阵来的人一般,好生狼狈。
令九刻意控制住自己已然转变为哭腔的声音:“二殿下还有什么事要交代么?”
夙洛没有转身,依旧是背向令九,两人之间有一瞬沉默。
是的,令九承认自己是在期待着什么。可究竟是期待着什么呢?是期待着夙洛会说出很想念自己的话?还是在期待着夙洛就简简单单的对她问候一句?
心情很复杂,或许这些期待,令九都隐隐藏在心底,盼望着夙洛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夙洛那头亦是沉默了许久,浅浅开口:“你,近来过得如何?”
很是普通的问候,这真的是令九想听见的么?
听见夙洛的问候,令九心中微微一颤,然后便是忍不住自嘲一笑。令九啊令九,你真的是只想听见夙洛说出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来么?
在夙洛说出这么一句问候话语的时刻,令九已然将自己的真心看清楚了。
原来她想要听见的,从来都不是夙洛这么一句随随便便的问候话语。或许在她心底是真的在渴求些什么的。
只是因为自己与夙洛的身份差异,只是因为自己与夙洛的修为差异,只是因为空上君告诉她不可以这样做所以,她很迟疑。
令九亦是没有回身,与夙洛背向而立,很浅淡的回答道:“一重天上的日子很好很闲适,二殿下不必挂心。”
简单的问话,她就这么简单的回答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若是二殿下没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小仙就先退下来。”是啊,多与夙洛在一起待一秒,令九的真心就要被撼动一秒。
可这一次,夙洛却并不打算放过令九,他浅淡之中带着几许寒冷的声音再次传出:“你就不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
令九的眉忽然紧紧一皱,夙洛转过身去瞧向令九的背影。
令九如何不想知道夙洛过得好不好?自从在琉璃的摄魂结界中一别,令九便无时无刻都在挂念着夙洛,即便是答应了空上君不再去招惹他,不再同他有一分一毫的瓜葛她也还是忍不住每天要将他想起千百次这样的令九,夙洛知道么?
而令九说出口的话语却是:“二殿下身处九重之上,过得好坏与否都不是我们这种一重天小仙可以干涉的若是没有事情,小仙就此”
“你还是这么想离开?”夙洛却突然出言打断令九的话。
令九一怔,听见夙洛靠近的步伐,还有那已然显得不如先前淡定的声音传出:“那日在摄魂结界中一别,我一直在寻你。空上君是你找来的对不对?”
令九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是啊,空上君的确是她找来去救夙洛的,因为这是唯一一个可以破除魔界使者摄魂结界的仙人。
除此之外,令九实在是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嗯,清折告诉我,能救二殿下出摄魂结界的之中九方天仙主一人而二殿下是因为小仙才会一道误入摄魂幻境之中的,是小仙害了二殿下,所以小仙要自己将这个烂摊子收拾好”
骗人。
要不是空上君提出让自己离开夙洛的条件,令九怕是永远都不会离开夙洛一步吧即便他不喜欢自己也好,即便他眼中根本看不见她这个一无是处的一重天小仙也好都没有关系。
“所以,你就答应了空上君永远不再见我?”
下一秒,夙洛不冷不热的声音堪堪响起,令九眼瞳骤然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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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5章十五庆典
下一秒,夙洛不冷不热的声音在这荒凉至极的九重离恨天上堪堪响起:“所以,你就答应了空上君说的话?”
令九自然垂下的双手微微一握,眼瞳却是骤然一紧。
空上君说,只有令九彻底斩断与夙洛的所有瓜葛,再也不去招惹他,他才愿意出手相救夙洛。
“所以,一个外人让你离开我,你就真的离开我了?”
夙洛接着再问一句,令九眉眼便是再紧一分。
别问了,令九真的不想让夙洛再问下去。她的心情是什么,她不能说出来,她的愿望以及渴望的究竟是谁,也最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从此以后埋葬在心底,不要告诉任何人就好。
可夙洛就是不放过她,接着问下去:“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想靠近就靠近,不想靠近便可以悄无声息就离开甩掉的人?”
一连三个问题被夙洛抛出,令九很清楚地听清了夙洛话语中的质问意思。
只是她不明白,不明白夙洛为何要问她这些,亦是不明白夙洛那晚为何要去到一重天上看她,却不等她醒来就无声无息的离开?
令九想问,可是,该问吗?
脑海中忽然闪过空上君对自己说过的话:不该有的情愫永远都不要滋生。不该有的羁绊便应该要趁早斩断。
是的,空上君说的是正确的。
天道轮回,九州之中万事万物都是自己的运行规律。一个是九重天上的二殿下,一个是一重天上的种花小仙,不管令九做什么,她与夙洛永远都只会是两个世界中的人。
平行生活,最怕便是相交。因为相交,必然会更远相离。
令九始终沉默不语,她想着,或许自己这样一直不说话就是最好。夙洛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在这个一重天小仙身上多下什么功夫,或许他只是觉着气愤所以才这么一问。
等时日一久,夙洛也就再也记不得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令九是这样想的。
然,下一瞬,就在令九继续沉默的时候夙洛已然行至她跟前。不要求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却是站在了她面前,将视线锁在了她面上。
令九微微侧开视线,心底却是万般忍不住想要看一看这个一别多日的二殿下的模样。
夙洛在行动上不强求,却在话语上施下了无法抗拒的魄力,他开口:“怎么不回答,是回答不上还是现在连回答都不屑了?”
为何令九会这话语中听出了几分痛心之意,这当真是她的错觉?
从第一次见到夙洛开始,令九便被这个湛然若神,又带着莫名熟悉感的神仙给吸引住了。
从此在六清殿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令九开始了解这个带着熟悉感的二殿下。
而在了解了夙洛之后,令九便是越陷越深,越发的不可自拔。她一定是喜欢上这个夙洛二殿下了。令九这么告诉自己。
而事实证明,她对夙洛的感情的确很深。
可是后来,在她看见夙洛对冰夷是那般关心之后,心中明明已经很清楚自己是没有机会了,可还是想一如既往待在夙洛身边。
即便夙洛的目光永远都不会停留在她身上,她也想要将自己的目光全部都停滞在夙洛身上,这便是令九。
脑中很是混沌,思绪如何理都理不清,但令九最终还是开了口回答夙洛的话:“空上君是唯一一个能够将二殿下从摄魂结界中带出来的人,除了与他做交易,小仙想不到第二个救出二殿下的方法”
令九道完夙洛面上神色明显一紧。她这样回答,他还能说些什么呢?继续责怪令九为何不再见他一面再离开么?
如若令九当初真的是再见了他一面,他还会让令九离开么?
这些问题,连夙洛自己都回答不上来不是么
夙洛沉默一瞬,令九却下了决心将自己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她提起视线,将眸光注目于夙洛面上,然后皱着眉头异常认真开口:“那晚,小仙咋一重天喝醉的那晚,二殿下是不是来过?”
百般挣扎后,令九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今日得以有机会上到九重天,那么今日过后她可能就再也不会上来了吧既然不会再见,令九还是想将自己心中的疑惑一并问出,不想日后想起来再后悔莫及。
“是,我去过。”夙洛回答得十分干脆。
“为什么?”令九亦是将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二殿下为什么要来一重天,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
是的,令九不明白。对于夙洛这一系列的做法都不明白。
这个二殿下是在玩弄人心么?是在耍这欲擒故纵的把戏么?琢磨不透的令九当真有这么想过。
今令九仰头直视夙洛,而夙洛亦是没有回避丝毫眸光。可为何相隔如此
之近的两个人却是看不懂彼此眼中的情绪?
夙洛直言回答:“你答应了空上君不再见我,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扰。”
夙洛的眸光异常真挚,没有丝毫闪躲。沉默一瞬之后再开口:“而我去一重天的原由是什么,你当真不知道么?”
这一瞬间,令九眸中的闪烁开始加大。
令九承认自己抱着一丝丝的幻想,却又在极力将其压制下去的那一瞬又听见了夙洛的话语。
很浅很浅,却带着足以攻破令九心底最后一道防线的力量。
夙洛说:“因为我想见你,仅此而已。”
一重天上,十五亥时。
一重天上的十五庆典早已开始,热闹非凡,灯火点点。在十五这日,一切就真如令九所言的那样,小仙们都开开心心,一重天上似乎也多了一份生气。
只是浮银,已然在与令九约好的白芍花海中等待多时。
浮银面上戴着他那好看的银色面具,身形笔挺地立在白芍花海中却不见令九的影子。
浮银面上的神色很浅,却依然盖不住那抹深沉的失望之意。
一个时辰前他去令九的房内寻过她,令九不在,只有那件紫色新衣被随意扔在床榻上。
浮银便再回到约好的地方继续等待令九。
可是,浮银清楚令九是不会来了。
十五之夜一重天上的小仙有哪些权利,令九已经很清楚地告诉过浮银了。
被惩罚的小仙可以享有一日的自由之身,而平常的小仙亦是可以出入九重天界。
花海中拂起一阵又一阵的凉风,浮银却丝毫不为所动。
令九她,是去到九重天界了么是去那个龌龊不堪的九重天见那个人了么?
其实答案,在浮银等不到令九的那一瞬间便已了然于心。
轻笑一声,像是在嘲笑自己平白无故便抱有了希望一般。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会关心在意他,令九也是如此。浮银自嘲,自己怎么会贪图令九施舍给自己的那一点点温柔如此之久呢?
“哟,还在这伤春悲秋呐?”
一声轻佻的声音骤然在一片静谧的白芍花海中响起。
浮银都不用回过头去看便知道来的人是凌骨。
待凌骨再走近自己一分时,浮银抬手立即布下一层隔绝结界,将自己与凌骨置于结界之中,隔绝掉外界一段声音与光彩。
浮银背向凌骨,并没有开口接话的意思。
凌骨倒是不在意浮银理不理会自己说话,只是每每见到浮银这般落魄的样子凌骨便想再插一脚,将浮银踩得更低下一些。
“怎么,被小令九放鸽子了?”凌骨悠闲走去浮银身侧,顺着他的视线望了望,分明什么都没有。
浮银却换了个话题:“妖王这次交代给你的事情很容易?”
浮银这话的话外之音不外乎就是觉着凌骨回来一重天的时日太早了,或者是根本就不想凌骨再回到这里来。
凌骨哼哼一声,再出其不意又顺理成章再将话题扯回到令九身上,开口:“这女人就是需要男人多担待点,被放鸽子就被放鸽子呗,做男人,要气量大些。”
凌骨这话中满满都是戏谑之意,随后浮银淡淡将视线转去他面上,沉默一瞬不说话凌骨才晓得实在是不该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否则浮银便又要像当日因他母君的事情而生自己的气那样硬是活生生将自己晒在一旁不理凌骨如此想。
佯咳一声后,凌骨终于正经起来开始同浮银说正事。
“父君要我们回妖界一趟。”
这下浮银倒是起了兴趣,偏头问凌骨,“为何如此急忙?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妥善。”
先前妖王让浮银和凌骨到一重天来,是想蛊惑一重天小仙的人心,让他们与天界产生隔阂,这样也为他们日后的大计提供了便捷。
可这项任务还没完成妖王便将他们二人召回,这看上去着实是有些不大对劲。
凌骨的神色同样一沉,眸光之中忽然生出来几分犀利:“谁知道呢,我父君那个老家伙想起一出是一出,你和我,只管听令受命就好。”
浮银不语,因为凌骨说的并没有错。
在妖王身边这么百些年,即便是浮银也没有把握说出能看懂妖王的心思这样的话来。
“不过”凌骨忽然想起些什么,再开口:“这次妖界似有消息流出,父君那老家伙似乎要大干一场了。”
浮银面露疑惑之色。
然后凌骨含笑而语:“老家伙要将九重天上那位天帝,拉下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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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6章妖界计划
然后凌骨邪魅一笑,含笑而语:“老家伙这次是要大干一场,将九重天上的那位帝君,彻底拉下马来。”
整个妖界中人都知道妖王已经对九州最高的位置觊觎很久了,而这一次,却是真的要着手来干一场了。
若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将浮银和凌骨提前召回,倒是说得通。
听了凌骨的话后,浮银面上那浅淡的神情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只是浅浅开口:“他想怎么做?”
“你这个人还当真是没有一点好奇心啊?”凌骨有些抱怨道:“你就不想知道老家伙这么急着去将天帝拉下位的原因是什么么?”
凌骨讪讪的笑着,明显是在引浮银上钩。
但奈何浮银对妖王的命令向来都是服从而不会多问原因,所以凌骨这招对浮银来说并不受用。
见浮银又摆出了那张寡淡脸,还直接忽略掉自己的存在,凌骨索性也放弃了勾浮银兴趣这回事。
转身欲离开结界时忽然认真几分出言:“可别说我不够兄弟,我听说这次老家伙要拉下天帝,纯属是为了上九重离恨天。”
九重,离恨天!
浮银的眼瞳一下收缩几分,立即转过身去急切问:“是谁告诉你的?妖王要上九重离恨天这事情是真还是假?”
浮银的情绪一下激动起来,转身开口说的那一句话倒是叫凌骨一惊,骤然顿住了脚步。
回转身来,视线移去浮银那不寻常的神情之上,凌骨微一皱眉,开口:“这又是怎么了?老家伙上九重离恨天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浮银这么激动做什么这理由又有谁会知道?
那九重离恨天里可是他曾经与他母君住过的地方啊如今妖王谋划将天帝拉下马便是相当于将他们要颠覆六界的计划提前了一番如此说来倒是让浮银自己谋划之事早一步达成。
九重离恨天上早就没人住了。他被东华大帝亲手打下天界,他母君又被东华大帝亲手将魂魄打散,而在他被困一重天百年,终于得以再次上到九重天后,浮银自然回去过九重离恨天看看还有不有她母君的一丝痕迹。
可是那时候的离恨天,已然被东华大帝亲手封印了起来。
东华大帝立下天规,从今以后,天界仙人不得涉足离恨天半步。
违者,剔除仙骨,打落人间。
而这一次,听凌骨说的话,妖王首先要去的地方居然会是那个早已被荒废了百年的离恨天?
那么,这是不是说明妖王的确是在离恨天内寻到了他母君的痕迹?是不是说明他还有再次见到自己母君的机会?
浮银眸中的神色跳跃一瞬,竟有些像是终于得偿所愿的欣喜与雀跃交杂在一起。
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终于要在妖王决定攻打天界,将东华大帝拉下马这一刻得以消失了么
浮银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上到九重一次。也终于可以对着再见到母君一次而抱有希望了么?
这一次,浮银将不会以九重大殿下的身份去到东华大帝面前,而是以妖界主君,归牙的后代的身份上界。
浮银他倒是要亲口问一问他的亲生父君,那个叫做归牙的女子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他,为何他可以做到这么狠心绝情!为何在将她母君囚禁在九重离恨天千百年后还要将她的魂魄打散至十八炼狱,让她在九州六界不留下意思痕迹!
浮银的内心在翻涌。他又告诉自己再等等,再耐心等等便好
等他以妖界的身份上到九重天界,等他回到九重离恨天再瞧一瞧自己曾经与母君生活过的地方,或许他的心肠会比此时此刻更硬。
这样,他便可以下定决心将那所谓大帝的心脏掏出来,看个究竟!
浮银的心绪骤然不稳,自然垂下的手再紧握一分,却被凌骨看出了端倪。
凌骨发问:“对于老家伙这次提前攻打天界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幕?”是的,瞧着浮银那般期待又带着隐隐恨意的神情,凌骨不得不起疑。
凌骨从来都不相信浮银只是因为走投无路了才会接受妖王的建议与妖界联手一道颠覆六界。
打从凌骨见到浮银的第一眼开始,他便晓得此人心机颇深。浮银做事必然会有他自己的目的。而正是浮银将自己的目的藏得格外深,所以才会令凌骨万分担忧,浮银这家伙究竟是在自己计划着什么?
听见凌骨开口,浮银的心情已然开始慢慢平复下来。
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为何要在最近这段时日中时常失控,时常将自己的心情和算盘暴露出来呢?
浮银用他一贯平淡的语气回答凌骨的话,“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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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将问题反丢回给凌骨,而凌骨却回答得很快,直接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老家伙这么多年都是对天界的行为视若无睹,但为何偏是要在这个关键时刻决定提前攻打天界了?且还是奔着那个早已被天界设为禁地,荒废了千百年的离恨天而去你就不觉得可疑?”
浮银的视线在注视着很远的地方,重新将手负在身后,沉默一瞬。
见浮银沉默,凌骨再道:“还是说,老家伙在打什么鬼主意,你也一起参与了?”
从以前开始妖王便时常与浮银一同商议事情而将凌骨排除在外,凌骨这是不自觉便问出口的话。
内心还是隐隐不安,虽然用着表面上那副放荡不羁的模样来掩饰。
浮银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还在想着将你排除在外的事?”
浮银算是一眼看破凌骨的想法。
凌骨咳咳两声。这种心情也不是第一次有了,虽说让浮银见笑了许多次,但每每这么提起来,凌骨自个还是感觉到有些尴尬的。
“你莫问这么多,回答我就是了。”凌骨再道。
然后浮银算是给了他一个正式的答案:“没有多余的计划。这一次我与你父君没有将你排除在外实行新计划。”
浮银这回答算是给凌骨吃了一剂定心丸。
想来自己一直都是听从妖王的安排,其他内幕都要靠自己百般打探才能得知。可浮银却不一样,妖王有事都会同浮银说。
浮银知道的事情远远要多于他这个妖界的殿下。
而浮银知道这些事的方法永远都是那么简单,永远都是由妖王亲口告诉他。
想到这,凌骨不免觉着自己这么多年来,其实也挺可怜的。
视线再转去浮银面上,凌骨脸上生出一分疑惑的神情,眉头也是微微一皱。
浮银他,好像有哪里变了。
从前接受任务时浮银从来都是摆着一副寡淡脸,不会流露出任何情绪,叫人看不出他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可方才,浮银面上的神色明明是不一样的。
那种神情凌骨从来都没见过。浮银面上像是带上了一层长久以来的希冀终于达成了一般,像是有些隐隐的盼望与迫切。
这的确,是凌骨第一次看见浮银露出这种神情。
心中忽然泛起一阵不安感,凌骨的眼神微微一眯,话语亦是带上了疑问的色彩:“你我虽同流着妖界的血,但,如若日后你做出有损妖界安宁的事情,我凌骨身为妖界殿下,定然第一个与你拼命。”
凌骨的语气很是平常,没有丝毫愤怒,可是当中的意味却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凌骨他,终究还是向着妖界的。不管妖王对他究竟有多过分。
浮银面上带过一丝笑意,叫凌骨看得有些不明所以。
“你要与我拼命?倒是让我没想到。”浮银带着那一抹神秘的浅笑,“原来你口中的老家伙对你而言,还是十分重要的。”
凌骨一声闷笑。自己的父君对自己来说自然是重要的,以前那些事情好坏与否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不再重要。
只有那一重血缘关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丝毫的。
凌骨不回答,看样子是被浮银的话给问到了。
浮银也心知肚明,自然也就不再往后说些什么了。随后凌骨长叹一声,抬手解了浮银设下的结界,向外走去。
结界外头的庆典还在继续,烟火彩光层出不绝,仿若要在这一重天上画出不一样的色彩一般张扬。
浮银的眼帘中绽开一束又一束不同的色彩,最终将视线转去了啊高高在上的九重天。
面上没有多余的神色,出神一瞬。
然后凌骨转身离开,走之前还交代浮银一番:“天界的时日也不多了,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动心为好。”
言语至此,凌骨已然消了身影。
浮银一人站在百花丛中,微微收紧了视线。
而此时的妖界,已然开始筹备着何日攻上九重天界,何日将这六界彻底颠覆。
何日,将那被困在九重离恨天的妖界主君,接回妖界。
决定将攻打天界的时日提前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妖王得知消息,他的亲生妹妹并没有被打散魂魄。
千百年前那散落至十八炼狱的魂魄并非归牙本身。
归牙她,或许还在某处活着。
而那个地方,除了九重离恨天,妖王想不到第二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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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8章寿礼
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户缝隙微微射入一缕温暖,将夙洛那轻轻浅浅又有些淡漠的话显得不那么苍白。
夙洛道:“天帝寿辰,我六清殿总该拿出点像样的寿礼去。”
令九顿时脑中一懵,这
这准备贺礼的事情怎么又让她给碰上了?
令九眼下真是哭笑不得,一瞬间实在是不知道要回答夙洛什么。
夙洛瞧着令九那一脸的无奈模样,也是有些好奇:“怎么了?”
令九现下倒是希望夙洛能问上一句为何是这副表情,是不是有些不便之类的话但,令九也知晓这个人是夙洛,想让他问出这种话来,简直要比登天还难。
而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夙洛道完这三个字后便没有了下文,权权是瞧着令九,还摆出一副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这副神情的样子
不由得将自己的记忆往很久之前拨一拨令九最初上九重天界便是为了替南海殿下寻找贺礼,但事实证明这么一次找贺礼确实也是给令九招来了不少麻烦。
且,这次还是为东华大帝准备贺礼?
令九光是想想便止不住泛起两个激灵,想他东华大帝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令九何必要去东华大帝面前班门弄斧丢人现眼?
不过,在将视线转去到夙洛面上的那一瞬,令九心中忽然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这可是在重回六清殿后夙洛交给她去完成的第一件事情令九怎么说也不想搞砸了它。
这短短的时间内令九已然想了好些问题,然就在自己开口的前一瞬间夙洛却浅浅道:“若是你觉着此事让你为难了,那我便差其他人去做”
夙洛的视线转去令九面上,似乎是带上了一丝温暖的意味,开口:“我将你带回来不是让你为难的。”
只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语便足以让令九心中泛起一阵波澜,久久平复不下。然后令九鬼使神差一点头,再鬼使神差般开口:“小仙并不为难,为东华帝君寻贺礼该是小仙三生修来的福分才对,二殿下请放心,小仙一定将此事好好完成。”
瞧令九这神情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夙洛却是不觉微微一笑,然后便再次抓过书桌上那本书翻页一瞬。
令九瞧着夙洛的身影一时之间出了神,只是呆呆站在他身后,眸中带着几分满足的笑意盯着夙洛不放。
而后令九这样的视线便被夙洛发现,也没有回身,只是淡淡开口:“要是没什么事,就先下去吧。”
这浅淡的话语一出,令九才猛然回过神来,立即“啊哦”一声然后便手忙脚乱地退了出去。
倒退着而出,却是在门栏出不小下被门槛一绊又是一阵洋相百出
令九连忙呵呵干笑两声以此化解尴尬,随后便赶紧跑开。
待令九的气息在书房周围消失之后,装作看书的夙洛才将手中的书籍合上,瞧着方才那绊住令九的门槛良久,不觉笑一笑。
眸中带光,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夙洛第一次由衷的笑。
但,令九那处的情况却不是这样
眼下令九正是无比的懊恼,自己为何要心不在焉,每每都是在出神的边缘徘徊最后还被夙洛抓个正着,以洋相收尾
平日里令九也没觉着自己是个这么大大咧咧的人,怎么一到夙洛这里,一听见夙洛说话,一瞥见夙洛的眼神她的心便整颗都慌乱了
好像自己变得不是自己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竟会让自己变得这么没出息,令九这样想。
但,令九也明白,此时要想的不是她方才究竟是出了多大的糗,而是给东华大帝准备贺礼那件事
可,一想到这令九真是又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方才听夙洛说了两句话,自己怎么又变得这么没立场,还鬼使神差地将这事答应下来了呢
凡人常说,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令九现在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
若是能备好贺礼让东华大帝开心自然是好,但要是拿不出点好东西,丢不丢脸先不说,但至少是会惹得东华大帝不悦
而惹得东华大帝不悦,那后果可真是令九不敢想的
杵在原地好生懊恼一番后,令九长叹一声,终于还是提起头来打算先回去好好想想这贺礼一事究竟该怎么办
等等!令九这才走出一步便立刻停住了脚步!
回去方才自个想到回去这两个字时令九才反应过来,要说真正的回去那必然是回一重天上的百花阁再等等,令九心中忽然一阵打鼓,仔细思量着自己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最后猛地想起来,她是不是放浮银小仙的鸽子了?
令九一锤头,“是了是了,令九你怎么这么糊涂!”
十五那日令九明明想的是上来九重天瞧夙洛一眼便下去与浮银一同过十五庆典,但也真是不巧,令九遇上了夙洛,还是正面遇上的
随后令九脑中便如浆糊一般混乱,还将与浮银小仙约好的事情也一并给忘了
令九赶忙加紧脚步几分,自己这算是放了浮银小仙一个大鸽子了么?已经整整一天了!
这么想着,令九觉着回趟一重天还是十分有必要的,于是赶紧向着结界口处行去。
出了六清殿,令九一路向着结界口而去。但转念一想,十五已过,自己应该是下不了界的,遂又朝着浮银小仙的璇玑宫而去。
方至璇玑宫宫门口,令九视线中便出现了一个白色身形。
飘飘然般不染尘嚣,令九一眼认出那便是浮银!
刚往前跑几步想唤住浮银解释一番,可视线中却又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那是延寿星君。
眉眼微微一皱,延寿星君来寻浮银小仙做什么?
令九与浮银也算是老朋友了,还从没见过浮银同九重天上的仙人有所来往,怎么这一来往便是那老谋深算的延寿星君?
令九不解,微微向后退一步时却不小心踩着了地上的枯枝,在这沉寂入死水般的璇玑宫周遭制造出唯一的声响。
“谁在那里?”无端便带着严肃与防备的声音传出,那是延寿星君在说话。
浮银却是略有所思,不出言却似乎猜到了来人是令九。
因为在这九重天上,除去令九和延寿星君,浮银实在是想不到第二个会来寻他的仙人。
令九顿时倒吸一口气,将双手捂住嘴巴不敢说一句话,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只是延寿星君却是一步步向着自己躲藏的这个地方而来。
完了完了完了!令九内心忐忑不已,自己本是要寻浮银小仙才来的这,却不想冲撞了延寿星君与浮银的对话。
虽然自己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但要是延寿星君与浮银真是在说什么机密之事,那么自己不就真的是洗白不了,说清不了,也脱身不了了么?
令九觉着,自己近来的运气甚差,点子也忒背了些。
只见延寿星君一步一步地走过来,面上还是摆着那种严肃不已的神情,令九这一颗心简直就要跳到嗓子眼外头来了!
但,下一瞬!
延寿星君忽然被浮银小仙拉住。令九顿时瞪大眼一瞬,打算仔细瞧瞧这是个什么情况,可奈何视线和听觉已然被一重结界拦下。
是浮银小仙设下的结界么?令九不禁这样想。
随后,约莫半刻钟后,结界被撤去,站在令九面前的是那个仿若从世外桃源而来的白衣神仙,浮银。
令九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息吓到,不觉就是往后大退一步几近栽下去,好在浮银及时伸出手来扶住了她。
温柔的笑意与温柔的声音一并传出:“令九小仙怎么会来?”
令九稳住身形,先前那皱着眉头的模样还没有完全消去,下意识就问:“浮银小仙与延寿星君,方才在说什么?”
是的,对于一直不与他人来往却与延寿星君来往的浮银来说,他这种行为实属有些怪异。
但浮银面上却始终是保持那浅浅淡淡又带着几率对令九专属的温柔,开口:“星君来告知我,若是我方便,则最好不要出席天帝的寿宴。”
令九一下锁眉,不可置信的神情流露在面上,嘴巴微微张开却是不知道说什么
浮银是被禁止去参加天帝的寿宴么?他可是九重天的大殿下,可是,东华大帝额度亲生儿子
瞧令九一脸做错事的神色显露在面上,浮银倒是还开始安慰她了。
“怎么了?”
令九有些内疚,逼他将这件事再说一遍,这不就是在伤害他么同时令九也为自己对浮银小仙的不信任而自责。
看出令九的心思,浮银倒是一点都不怪罪她,伸手摸摸她额前的发,温柔开口:“下次来直接推门进来便好,要是再这样躲起来,我可不知道还拦不拦得住延寿星君了。”
带着笑意的话语在令九听来却是更加为浮银小仙心疼。
令九点点头,先开口:“浮银小仙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浮银再温柔不过地将视线转去她面上,丝毫不避讳便与她汇了眸光,浅浅开口:“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个会来寻我的神仙。”
令九心中一颤,然后开口:“对不起,浮银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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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9章飞霜舞
那样温柔的眸光在闪闪跳跃,瞧得令九心中一颤,然后开口:“对不起,浮银小仙”
这么一句话倒是让一直都维持着那副浅淡神情的浮银一怔。
令九会说对不起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事情。同时他也在猜测,令九要道歉的,究竟是哪一件事情。
浮银淡淡一笑,伸手去摸令九的头,随即开口:“令九小仙是在为哪一件事说对不起?”
这么温柔的语气却叫令九实实在在听出了一分失望与无奈的意味。
令九不自觉便垂首几分,是了是了,浮银小仙定是恼她的气了。
这回偷听他与延寿星君谈话不说,上回在一重天上放他鸽子的事情任谁经历都会生气的浮银生气,情有可原。
令九的声音忽然低沉几分,满满都是愧疚与歉意:“都有所有的事情都要跟浮银小仙说对不起”
这番叫他再延寿星君面前为难也好,之前在十五日放他鸽子也好,总归是令九对不起他。
低着头不说话,令九的视线只在自个的鞋尖与浮银的鞋尖上来回转换。
然后浮银伸出手来,摊开手掌。便就是在那一瞬间,浮银手中生出了另一番世界。
那是十五那日在一重天上的庆典模样。无数的烟火升上高空洵烂绽开,歌谣响鼓一片的欢声笑语充斥了整个一重天界。
似乎在十五日那晚,一重天上不再是那个冷清又寂寞的地方,也不再是灵力不高的小仙与犯错的小仙的聚集地,而是一个带着浅浅温存,让人舍不得离开的地方。
漂亮的光彩映衬在浮银与令九面上,显得浮银没有往日里那么冷静。
令九瞧着从浮银手中生出来的这副场景,不自觉开口,语中的惊喜之情掩盖不住:“这是十五那日在一重天上的庆典?”
视线转去浮银闪烁着光芒的面上,浮银浅浅点头,然后一笑开口:“是那日的庆典。”
此话一出令九更是觉着对不住浮银,面上高兴的神情一下便消退几分,认真的盯着浮银的眼,一瞬间竟然浮银有些不明所以。
令九异常真挚开口:“浮银小仙,十五那日放你鸽子真的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不要伤心好不好?”
令九知道的,浮银是不会生她的气的。令九她只是怕浮银会伤心,会向以前一样将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藏在心里自己消化,这样的浮银该会有多么痛苦
而令九,明明在与浮银并肩而立在一重天上白芍花海之际便下定决心,日后一定不会再让浮银小仙一个人孤孤单单,一定会陪在浮银小仙身边,永远逗他开心。可,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十五庆典,她都失约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骗了那个自己一直喊着的浮银小仙,也伤害了他。
浮银与令九汇了眸光,令九音落后有一瞬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浮银的眼微有动容,只是令九却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不知道浮银是原谅了自己,还是在怪罪自己。
随后这重无形之间蔓延开来的沉默还是被浮银那一个温柔的声音给打破了。
浮银开口:“令九小仙在说些什么,是我的不对,还应当请求令九小仙的原谅。”
浮银此话一出,令九随即充满疑问地“啊”一声,放鸽子的人是她令九,浮银小仙要求她原谅什么?
令九有些吞吐:“浮银小仙要请求我原谅你什么?”
浮银的视线转去自己手心中浮现的那另一番世界,良久之后才向着那番世界中的光亮开口:“十五那晚的庆典我亦是被事情耽搁了,没来得及赶过去。”
令九不可置信地瞧着浮银一瞬,用手一指他手心的这番世界,发问:“那,那这番世界浮银小仙是从何得来的?”
浮银倒是不慌不忙地扯谎:“是凌骨赠与我的。”
令九面上正是一个大写的“不相信”,听得浮银续道:“十五那晚璇玑宫的小仙寻找我,说是璇玑宫内出了些岔子,我便回来了,一直到今日才将事情处理完毕。”
令九眨巴眨巴眼,难道留浮银一个人在一重天上孤零零地等她这件事是她想多了?
一咽口水,继续听浮银说出事情的原委:“那日我托凌骨去庆典处寻你,想告知你一声我不得空之事,但凌骨说在一重天上并未找到你的踪迹,而他,也擅自做主用灵力记下了那晚的庆典盛况,交给了我。”
浅淡的话语,温柔的语气,令九没有理由不相信浮银的话。
况且还是令九自己想多了,以为浮银会一直在一重天上等她呢听浮银说完事情的经过,再转念一想自
己起初那愚昧的想法,倒是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令九呵呵笑两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之意,并顺便缓解一下此时有些不对劲的气氛,“既然浮银小仙也没去,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呵呵”
令九的视线微微从浮银面上撤去几分,并不看着他,所以没能瞧见在她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浮银面上闪过的一丝失望之意,很快,浮银浅淡一笑,很是顺理成章将这股失望之意给掩饰了过去。
令九继续挠挠头,再将视线转去浮银面上之时,浮银所有不该有的神情都已经转瞬不见了。
令九继续前言:“这样我心里就好受一些啦”
“怎么?”浮银含笑浅浅发问。
令九撇撇嘴回答:“既然浮银小仙没去十五日的庆典,那我便不算是放你鸽子了,也不算是害你伤心啦。”
令九面上一下明亮起来,瞧得浮银心里涌入丝丝暖流。原来事情也并不是向浮银他自己所想的那么糟糕啊浮银不觉这样想。
唇边勾勒出一丝浅淡的笑意,稍不留意便被令九捕捉到。令九微一眯眼,故意装作一副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啧啧两声,再问浮银:“浮银小仙撞上什么好事了?”
这含笑的话语着实是莫名其妙,浮银也是没听出个头尾来,下意识便是发出一声带着疑问的“嗯”。
令九开口:“方才我瞧浮银小仙笑了,还是那种真心的笑。快说,最近是撞上什么好事了么?”
令九一副八卦脸,浮银却有些被问到了。
他笑,不过是因为知晓了令九还是在意他的。可这个理由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令九面前说出来的。
这次重回九重天乃是有要事在身,而事情的成败便在五日后东华大帝的寿宴上一定生死。
这五日,说什么也要将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这漫漫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这最后的五日,忍者便也就一下过去了。浮银这样想。
这一瞬间的沉默已然让令九对自己这顺口一问的问题的答案没了兴趣,双手一抱胸便是一声长叹。
引来浮银发问:“令九小仙这是怎么了?撞上不开心的事情了?”
令九瘪嘴,“这回浮银小仙还真是把问题给想得简单了”令九抱怨道:“我这回可是摊上大事情了要命的事情!”
“不妨同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保住令九小仙这条命。”浮银带着浅笑,半认真半开玩笑同令九说道。
令九是知道浮银博学又聪明的,遂赶紧将自己的大事情同浮银说了个全,真真是一句琐碎的话都不拉下。自然,令九还是不免提到夙洛一番。
音落,浮银首先含笑开口:“看来令九小仙这次是捡了个大便宜。”
“啊?”令九一脸的不爽,立即反驳道:“什么叫捡了个大便宜,我这是摊上要命的事情了!浮银小仙怎么还有空在这里打趣我?”
浮银负手走上两步,视线在璇玑宫前的一株零落枫树上注目半瞬,然后语气复杂开口:“二殿下这是给了令九小仙一个以正当名义留在九重天的机会。”
浮银话总说这么半句,叫令九听得半懂不懂还分外着急。
“令九小仙还不知道吧,天帝寿宴,六清殿的贺礼只有一样”浮银的视线转去令九面上,然后定格住。
眸光真挚叫令九莫名有些心慌。
“什,什,什么贺礼”
浮银别下那株零落枫树上的一根枯枝,开口:“飞霜舞。”
飞霜舞?那是什么?令九还当真是不知道。
“浮银小仙且同我细说细说,我这还是第一次留在九重天给天帝准备贺礼,对于浮银小仙说的六清殿的惯礼是飞霜舞当真是一无所知”
既贺礼这东西是现成的,令九心下也就舒坦一瞬。这么说来,眼下她只要弄清楚这飞霜舞是个什么来头,以及这飞霜舞到底要怎么跳才能让天帝满意,那这给天帝准备寿礼一事也就多半是成了。
这么一想,令九果然是轻松不少。
浮银有一瞬间的怔住,没想到令九会对这件大事一无所知,真不知道告诉她是帮她还是害她
可,既然这条路是夙洛帮她选的,浮银认为,自己并没有权利去干涉。
他与令九的缘分开端是利用,现在计划就要进行到最后阶段,那么这重利用也该快结束了吧
那么,令九今后的命运是何,也就与他再没有干系了吧
浮银的眸光,深沉而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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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0章夙洛的用意
打从第一次在璇玑宫前相遇开始,浮银每走一步都充斥着计谋与算计,就连屡次救下令九也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而这重从一开始便是利用的情愫和关系,也终于要在五日后的天帝寿宴上结束了
那么,从今以后令九的生死或命运应该都与他无关了才是
浮银的眸光,深沉而又复杂。
“浮银小仙?”见浮银出神出得厉害,令九出声一唤,摇晃着手在浮银面上印下片片阴影。
浮银骤然回神,瞧着令九的眸光也少有地开始恍惚。令九一脸疑惑,刚刚还想着得了个现成的贺礼不用再飞心思,现下瞧见浮银这副神情便知晓这重贺礼也不是什么容易达成的事。
不过令九还是想弄清楚浮银方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浮银小仙,那飞霜舞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方才说六清殿历来都只会给天帝以飞霜舞作为寿礼,那是什么意思?”
令九在六清殿待了也算有些时日了,可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飞霜舞这三个字。
浮银的神情有些难看,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令九那飞霜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打从浮银从令九口中听说夙洛将准备贺礼一事交给她之后,浮银便明白了夙洛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
六清殿历来为天帝准备的贺礼都是飞霜舞,而那飞霜舞便是一块足以在九重天上立足的金牌。
千百年前,东华大帝在人间历练回界之后就像是变了个样子,也是自那时起,九重天上的几位星君们为了缓解东华大帝郁结的心情,开始频频唤来歌妓为东华献唱献舞。
一次东华大帝醉酒后,说自己在人间见着了一出绝美的舞姿,唤作飞霜舞。
他说,那种伴着舞姿充斥他眼帘的颜色很好看,很红很红,却有着别样的滋味。
而从那之后,九重天上便开始兴起这种名为飞霜舞的舞蹈。
没有人见过东华大帝口中的飞霜舞究竟有多么美,而自那次醉酒之后,东华大帝亦是再也没有提起过飞霜舞一次。
只是当时夙洛的母君,也是九重天上的帝后将飞霜舞全部揽去夙洛的六清殿,说是日后六清殿只可为东华大帝送出一样贺礼,便是这飞霜舞。
可,这么多年以来,六清殿却始终没有拿出让东华大帝真正满意的飞霜舞来。只是每每跳过飞霜舞的六清殿中人都被东华大帝留在了九重天界,安排了个好差事。
浮银想,或许这才是夙洛的真正目的。
夙洛不过是想让令九打着飞霜舞这么三个字去让东华大帝给安排给好差事,得到个顺理成章留在九重天的理由。
已然看穿夙洛心思的浮银不由得微微一笑,果然夙洛还是想将令九留在自己身边的。不管此番令九这飞霜舞跳得好坏与否,令九会留在九重天上是既定的事实。
可,浮银不经想,若是令九将这飞霜舞跳好了,成功引起东华大帝的注意了呢?
届时,夙洛究竟是会顺从还是会反抗,浮银很是好奇。
总归整个九重天的安宁日子也不多了,何不在最后让他们父子反目,自己先瓦解了自己?
飞霜舞啊飞霜舞,别人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浮银却是再清楚不过。
那根本就不是一种舞蹈,而是一个人。是她的母君归牙,是她母君存留在东华心中的印象!
浮银小时候与归牙一同住在九重离恨天时,曾无数次见过自己的母君使着灵力变幻出一株又一株火红的枫叶树。
树下之人,其一是她,其二则是一位白衣男子。
很久很久之后,浮银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白衣男子正是他的父君,九重填上东华大帝。
所以,在听见飞霜舞的第一秒开始,浮银便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飞霜舞飞霜舞,不是白色的雪,是火红色的霜叶。是东华这么千百年来,对归牙的怀念。
想到这,浮银心中却是不屑一笑。他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究竟是有多么痛恨这个冠冕堂皇的九重天帝。
而这一次,便是他最好的机会去报复东华,让夙洛与东华这对情深的父子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
浮银晃神良久,随即微一闭目,试图将眸中不该表现出来的痛恨与愤怒全部压下去,然后向着令九温柔开口:“这飞霜舞的来头,我后头再告诉令九小仙。”
令九只是随口一问,也不是特别想知道这飞霜舞究竟是什么来头,随即又听得浮银开口:“令九小仙,想不想将这飞霜舞跳好?”
“浮银小仙知道这飞霜舞如何跳?”令九回答地异常迅速,甚至没给浮银回答一句话的时间便接着往下说去:“浮银
小仙果然是博学多才,那我就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都寄托在浮银小仙身上啦!”
令九笑得天真无邪,将手往浮银肩上拍上两拍,看上去是十分信任浮银的样子。
浮银瞧着令九的模样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后温柔开口:“好。”
“嗯!”令九肯定一点头,仿若面对着浮银她从来都是没有任何防备。浮银说什么她便相信什么,或者是说,在令九的潜意识中,浮银是不会伤害她的。
可令九又怎么会知道在被无数次的抛弃与放弃之后,浮银如何能做到信任他人?
浮银他,从被东华亲手推下九重天界的那一刻起便看清了这世上所谓的黑白正义。
说人心可怕是么?在浮银看来,更可怕的是对于权利与地位的欲望。
那个足以震慑九州的东华大帝又何尝不是因为权利与地位抛弃了他母君,好将他推下九重天界?
这世上真的还存有温存与真心么?可能在浮银这里是永远都不会再找到了。
浮银开口:“那好,明日辰时,我在璇玑宫内等令九小仙。”
令九再次毫无防备一点头。
是的,令九要下定决心学好这用来取悦东华大帝的飞霜舞。虽不知跳得好坏与否究竟会引起多大的风波,但至少,可以为夙洛的六清殿争夺一分光彩吧。
令九这样想,就当作是为了夙洛好了。
与令九分开后,浮银才进入璇玑宫内,便止住了脚步,声音温度一下降到极点。
浮银并未回头,负手站立而语:“看来你真的是很闲,在这紧要的关头还有时间跑来偷听我说话。”
毫无疑问,那站在浮银身后暗处的人是凌骨。
依旧是身着一袭黑色袍子,尽管是刻意在周身设下了杜绝气息外泄的结界,可还是隐藏不住那由内而外散发而出的邪魅之气以及那股不羁之意。
只听得凌骨像是讥讽一般笑上两声,然后很是正经从暗处走了出来,又自觉解开自己身上的结界,站在浮银身后,轻佻开口:“是啊,这么紧要的关头,你倒是还有时间交我的小令九跳舞?”
方才浮银与令九的对话,凌骨可算是一字不漏全听见了。
准确的说是,凌骨在延寿星君发现令九的行踪时,便已经在璇玑宫内观看着外头的这一场好戏了。
凌骨不给浮银回话的机会,接着再说:“还有啊,十五那日究竟是谁在一重天上白芍花海等了一个晚上的?怎么变成你与小令九都没去,倒是我这个不相关的人去凑热闹了?”凌骨笑笑:“我就是好奇,你说这话,小令九为何还会相信”
是啊,令九最相信的人就是浮银了。不管浮银说什么,令九总是无条件相信的那一个。
浮银面无表情,凌骨就是不罢休:“哎,你可别告诉我,在这关头你还有心思去管小令九的事?嘛,虽然说小令九是很讨人喜欢,但孰轻孰重,想来你要比我清楚得多。”
浮银终于转过身去面向凌骨,微微上扬的唇角已经告诉了凌骨他做这事并不是没有目的的。
凌骨眉眼微皱:“怎么?摆出这副胸有成组的神情你给小令九下套了?”
“你舍不得?”浮银反问,将凌骨堵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凌骨气急,向着宫内快走几步,进去寻了个好位置一把坐下,顺道翘个二郎腿,晃晃悠悠道:“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倒是说说你那计划是什么?万一不好使坏了大计,那老家伙可得将你折磨死!”
浮银随着凌骨一道走进宫内,端上一杯好茶细细品味一番,最后浅淡开口:“我要她去做的事情,不会失败。”
听见浮银这么自信的语气,凌骨反倒是心中一惊。
直觉告诉自己浮银的确是心怀鬼胎,除了帮助妖界颠覆天界之外,他一定还在谋划着什么可是,凌骨却是察觉不出丝毫端倪,即便是想揪着浮银的小辫子不放,也地方让他揪
“你在猜测我的心思?”浮银一眼看穿凌骨的想法,毫不避讳问了出来。
天帝的寿诞就在五日之后,所有的计划都进行到了最后阶段,而在这最后五日,无论浮银做出多么出格的事情,想必妖界中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毕竟,浮银他是妖界颠覆天界的一大棋子。这一点,浮银心知肚明。
凌骨的神色也一下子正经起来,站起来开口:“我先前便说过,要是你胆敢做出什么危害妖界的事情,我凌骨身为妖界殿下,定然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凌骨的神情正经得有些过分了,只因直觉告诉他,浮银此人的确还藏着许多秘密没有说出来。深不可测。
而浮银,淡淡举杯再品茶一口,淡然回答:“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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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2章天帝寿典
在浮银那处好生学了四日的法术,眼下令九对操控玉石扇子变幻出枫叶之景的灵力能量再熟悉不过。闭着眼睛都能好好完成了。
今日是最后一日,令九在浮银这里学习法术。
暮色已至,本就火红一片的枫树林经由橘色的垂暮一映衬,更是显得火红几分,像是一群几近燃烧到最高点的业火。
好生美丽,亦是好生悲凉。
这是令九在天帝寿典前最后一次在浮银面前施展此种法术,将玉石扇子幻化出无数的火红枫叶使其在半空中肆意飞扬。
这场景好美,尽管自己已经练习过无数次,尽管自己已经见到过无数次这样的美景,可每次一见还是会由衷地产生心旷神怡之感。
虽然是热烈又显得有些哀怨的红色,但在令九看来,在浮银这么一指导下,展现出来的却是一种宁静,一种格外别致的安宁。
或许,这就是东华大帝想看的场景吧。第一次施展开来这重法术时,令九便明白了为何这重幻术要被称作飞霜舞,为何这是独一无二的。
见到这美景的同时,令九也忍不住再问一声浮银,“浮银小仙,你说会在明日助我一臂之力,我能提前知道你要怎么帮助我么?”
令九笑得天真无邪,简直要比这漫天飘飞的火红枫叶还要好看几分,用那种充满期待的眼神瞧着浮银。
浮银亦是回给令九浅浅却温柔的笑意,伸手去轻轻拿过落在令九发上的一片真是枫树叶,卖起了关子:“等到明日,令九小仙便知晓了。”
令九一嘟嘴,回话倒是很快:“浮银小仙果然是沉得住气藏得了秘密”
浮银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浅淡一笑,闻得令九再开口:“不过,我还是听浮银小仙的话,总归浮银小仙是不会害我的吧。”
说完令九再笑笑,浮银轻轻抚摸令九的手骤然一顿,一下没找到适合的话语来回答令九的话。
下一瞬,令九收起玉石扇子好生将其别在腰间,往后退了一大步,这让浮银的手骤然一空,没了着力点,却还是愣愣地悬在半空。
瞧着浮银有些失神的表情,令九也是纳闷,不过眼下令九的心思却是全然放在了明日的天帝庆典上。
面上浮现无比真挚信任的笑意,一步步退出浮银的视线,最后在浮银视线很远的地方,令九大声开口:“浮银小仙,我相信你!所以,明日浮银小仙也一定要相信我哦!”
站在火红枫叶树下的浮银僵硬地维持着面上那重再虚伪不过的笑意。
他现在是真的想笑么?他是真的还笑得出来么?明日,便是最后一日,妖界会按照计划在令九献舞完毕攻上云霄大殿
不,不不是这样的。计划已经不是这样了不是么浮银开始有些混沌了,原来自己已经把令九给拉入那可怕的复仇计划之中了啊
先前妖界的计划不过是在东华大帝寿诞那日攻上九重,而现在,经由夙洛这么一插手,经由浮银这么一密谋,令九的命运已然由不得自己。
早在浮银教令九如何将玉石扇子幻化成枫叶幻景时,令九的命运已经是被他捏在了手中。令九的生死,都已经被浮银所决定了
现在的计划是让东华和夙洛因令九而反目啊令九,只是一枚棋子。
一枚,用完之后就可以弃之不顾的棋子
这一点,浮银居然屡次忘了。
浮银的视线没有像先前那样锁在令九面上,或者说是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像以前那样看着令九了。
这一次,将令九送上死路的人,是他。
时光荏苒,兜兜转转,当所有的爱恨情仇恩怨纠葛再次被人所知,当所有本该被掩埋的伤疤再一次被人无情揭开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乱了。所有的人,都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所有的命运,都在向着悲怆这一条道路上而去。
这一日终于过完,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到天帝寿诞日的辰时。
还有一个时辰,一切都要结束了浮银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踏入九重云霄殿里了么?
没有人知道答案,即便是妖王亦是在赌,即便是浮银,亦是在拿着自己唯一的筹码来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而那些看似回到了正轨的仙人们,其实无一不是在朝着更远的方向而去。
这个世道,便是如此。
被仇恨所蒙蔽,永远都不会存在停止憎恨的那一日。
终于,翌日,天帝寿诞。
九重天上今日好生热闹,平日里常见的不常见的神仙全都在今日一股脑儿涌来了。
这堂堂天界的东华大帝寿诞,这种形式的阵仗定然是少不了的。
令九早早便去到云霄殿外打
探情况。只因这东华大帝寿诞一事想必清折也是受到了邀请必然要过来的但,先前令九在雪山之巅那会不辞而别,想来是让清折不痛快了
奈何今日自己又身兼要为东华大帝献礼的重任,着实是不能被清折给逮了去,否则自己真的是要将六清殿的脸面给丢光了
但,事情就是这样的不巧。
令九躲在云霄殿后头观望着现下来了多少神仙时,夙洛出现了。没有出声便站去了令九身后,再是冷不防出言:“你在这里做什么?”
令九被吓得不轻,往后一退便踩着了夙洛那双白色锦靴。
视线向着下方移去一瞬,令九赶忙道歉,然后夙洛的声音再次传出:“这几日都没看见你,是跑到哪里去了?”
是啊,令九这几日在浮银哪里学习法术都是忘了同夙洛打声招呼。这学习法术的四日中,令九与夙洛一面都没见着。
令九每每从浮银那回到六清殿时都已经很晚了。六清殿上下只有书房还亮着一丝微光,令九好几次都站在远处呆呆地瞧着那橱窗上倒影出来的剪影,但始终都没有去打扰过在书房阅书的夙洛。
日子太过繁忙,不觉已是四日过,令九才与夙洛算是正式见上一面。
今日的夙洛换上了比平日里还要显得庄重的紫色衣裳,很好看。原本习惯散落在身后的飘飘银发也被高高束起,倒是显得英气不少。
额间缠着的紫色绢带今日倒是被取下了,夙洛看上去要比往日里精神几分,瞅着令九的视线异常集中。
“见,见过二殿下”只是令九,无论在什么时候见到夙洛都不免紧张一番。
夙洛倒是看上去很是淡然,再次开口,清浅的声音缓缓流出:“你看上去脸色不大好。”
是的,令九眼下的脸色是刷白栓白的。
再等几个时辰她就要在众仙家还有天帝面前献丑了,自己又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场面,说不紧张才是骗人的!
令九稍稍掩饰自己紧张的心情:“二殿下操心了,只是有点慌张而已”
这样的话语应该是十分得体的吧最近这段时间令九待在夙洛身边,虽说还没有学会控制自己不去想夙洛的心思,但心境却是平和了不少。
空上君说让她学会的安分守己,在令九看来,自己也算是学得差不多了吧至少现在能与夙洛说着保持距离的话却是不觉得别扭了。
但夙洛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哀伤令九却是永远都不会看懂。
夙洛瞧着令九的视线毫不避讳,再次开口:“没什么可担心的,以后,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留在六清殿内。”
那时候夙洛说出这番话时令九也没来得及仔细思索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也没向夙洛问个究竟。
下一瞬有人来唤夙洛,令九才一下躲了起来。
不能让人看见她与夙洛单独相处啊虽然自己只是个一重天上的种花小仙,但答应过空上君的事情,令九还是会信守承诺的。
放纵自己的心意再次来到夙洛身边已经算是打破了与空上君之间的协定,令九告诉自己绝不能再做出违背承诺的事情。
背部紧紧贴着角落里的墙壁,令九一闭眼,怎么会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气来呢?
一直躲在这隐秘的地方试图调整心情,不一会儿便听见了又有小仙在四处抱怨着,似乎是哪位本应该早些到的却迟迟没有现身。
令九不过是凑近听了一瞬便晓得那神仙是谁了。定是清折这个风流浪荡的神仙。
也只有清折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迟到。令九心中无奈一叹气,想着自己现在也是无事,不如就帮着这些小仙去将清折找出来好了。
刚迈脚一步,身后便传来一阵足以让令九全身汗毛都竖起来的声音。
是清折,他的声音中夹杂着七分怨气:“小九,又要上哪去啊?”
令九骤然一怔,听着清折这声音简直是连头都不敢往回扭一下啊然,清折也不需要令九扭头转身瞧他,他自个便走到了令九跟前去,使令九的视线中充满了自己的身影
令九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自己现在的脸定然是僵硬的。
——完了完了完了!不辞而别就算了,还这么久不与清折联系,这回铁定要被清折给骂死!
令九心下想过无数种清折可以折磨自己的方式最终还是决定呵呵干笑两声,有些生硬缓了缓神情,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笑着开口:“呵呵,清折啊,是清折来了啊我还正想去找你呢!”
这话语乍得一听起来确实是没什么问题,但奈何清折就是不吃令九这一套,两手抱在胸前,板着脸一副严肃的样子硬是愣生生甩在令九面前。
清折开口:“小九九不打算给我解释解释在天山不告而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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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3章一梦飞霜
奈何清折就是不吃令九这一套,抱手在前,在令九跟前甩出一副冷脸模样,全然是一副“你摊上大事了”的神情。
然后清折开口:“小九就不打算解释解释当初在天山不告而别的事?”
天山不出令九所料,再见到清折时定然是逃不过天山这件事的可她还没有做好被清折生吞活剥的心理准备呐!
令九以为,清折这个浪荡神仙耍起狠来并不亚于什么司命星君,延寿星君类型的人物,遂心中还是有些小忐忑的。
令九再是呵呵两声干笑,但目光一汇上清折那带着埋怨和愤怒的眼神便自动败下阵来。
心下思量好一会,令九以为同清折来硬的自然不行,微微一垂首,再是立马提起头来,令九在清折面前装出一副全然知道错了模样,两手合十,语气格外好:“好清折,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令九说得异常坚定,然清折却并没有放令九就此混过去的想法,依旧是用那严肃的口气一问:“快说,你先前不辞而别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是空上君逼你的?”
令九也毫不意外清折说出这番话来。当时她与清折一同去寻空上君,空上君将清折支开后同令九说了什么他到现在还一无所知。而在令九悄无声息离开不久后,空上君便自个去到摄魂幻境中,耗了大气力将夙洛给救了出来。
也就是从那以后,清折再也没见到过令九。遂清折这般猜测也是有根据的。
但眼下令九却不打算将自己与空上君的交易一五一十告诉清折。空上君是个喜好清净的神仙,这些红尘杂事还是莫要过多牵扯上空上君才好。
这么想着令九便有一瞬出神,也不知道清折双手抱在胸前用那种训斥的口吻骂了自己多久,总归令九回过神来后听见清折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我会担心。”
令九点点头,露出一个带着些许担忧的微笑。
一向善于洞察的清折一下发现令九面上神情的不寻常,遂忙问:“怎么了?难不成你又捅什么难收拾的娄子了?”
“不是!”听到清折说这话令九赶紧反驳,一指自己腰间的玉石扇子,然后还有几分得意开口:“一会我可是要在云霄殿上,众仙面前表演的小仙,激动还来不及呢!”
清折也忙着打趣令九:“哎哟,几日不见我的小九倒是长进了不少啊,都有本事在天帝寿宴上表演了”
令九觉着清折这话是话中有话,但眼下她心中实则是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难受,赶紧将清折往墙角外头推一推,好让来往的小仙发现他的踪迹。
令九急着开口:“清折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再等几个时辰就等着看我好好表现自己吧!”
令九这一推也着实是抓到了好点子,来往的小仙一下便看见了清折,一下将清折拥簇而去。
而留在墙角后头的令九却是忽然猛地皱眉!
心口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滋生
说不出来的难受,像是有一种本不属于她的哀怨将她整颗心都压制而下,甚至,令九脑中忽然闪过一个青衣女子的身影。
似乎是站在火红的枫叶树下,而那女子身旁,还有另外一个人。
一个白衣男子。
令九不知道他们是谁。
那些画面也是飞快即逝,令九甚至来不及捕捉任何一个画面。
视线不经意微微上扬,已经是这个时辰了,也该回六清殿换上衣裳准备准备了。强制自己不去想方才那飞快闪过自己脑中的场景,令九回到六清殿为表演飞霜舞做最后的准备。
换上浮银为她准备的青衣长裳,忽然间再次想起脑海中毫无预兆便出现的那青衣女子。
到底是为何?虽只看见了那个青衣女子背影,但令九确定那人绝不是她自己。那是一个她从来都没见过的人。
不过,现在却由不得她再想这些事情了,令九做最后一次法术施展。
半刻钟后,九重天界鸣钟一声,令九晓得那是天帝的寿宴开始了。
略略平复心情后,令九戴上一切为飞霜舞所准备的饰品,然后出了六清殿,去到云霄殿外头候着。
此时众仙家都聚集在云霄殿内,令九过去时却还是瞧见了夙洛的身影。
紫衣银发,负手而立,似乎是在等着令九的到来。
整个云霄大殿外,除去令九便只有夙洛一人而已。
视线中出现夙洛的身影,夙洛亦是很快就发现了前来的令九。
夙洛缓缓走近令九,银色的长发随风自动,令九浅浅一笑,先开了口:“今日这支舞,虽说是小仙代表六清殿送给天帝的寿礼,不过,要是二殿下不嫌弃,就当作是小仙送给二殿下的礼物,可好?”
令九鬼使神差说出这番话来,这也是她心中所想。
为什么会这么
紧张?是因为要在众仙家面前献舞么?不,只是因为云霄殿中有夙洛而已。
夙洛的视线微微扫过穿着这一袭飘逸青衣的令九,面上终于闪现一丝温柔,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带着足以让令九会意的感情。
夙洛开口:“好。”
起风了,吹动令九的青衣墨发。
云霄殿内响起一阵又一阵声音,在众仙家的祝贺之语,以及前头的歌舞祝贺全部落下帷幕之后,东华大帝终于开口一问:“洛儿,今年六清殿还是准备的飞霜舞?”
东华大帝已经看过太多次由六清殿准备的飞霜舞,话语中的兴奋度自是少了不少,但却依旧是带着浅浅的期待之意。似乎东华大帝还没有放弃寻找自己心中想要看见的那支飞霜舞。
云霄殿内的众仙家们似乎还没有将这每年都不同的飞霜舞看腻,一听天帝提起了飞霜舞这回事,都赶紧争着机会说上两句。
“是啊,每年这时候二殿下六清殿内的飞霜舞总是最大的看头啊!”
“不知今年是哪位小仙来跳这飞霜舞啊?”
听着众仙家这番摆明了是附和的话语,与夙洛相对而坐的浮银举杯之际不由得无奈一笑。似乎仙家们这样无聊的奉承在浮银看来确实是天大的笑话一般。
夙洛极为敏锐,即便浮银只是再浅淡不过一笑,夙洛的眼神已然向着浮银那侧投去一瞬。
浮银亦是察觉到夙洛投来的视线,亦是不如先前那般避讳,直接与夙洛汇了眸光。
一时之间,似是有两重王者之光相互交汇,最后在悄无声息的夜空中画下一道无法修复的痕迹。
浮银向着夙洛浅淡一笑,而那笑意中却是带着一副王者的自信。
夙洛眉目微微一皱,心下竟有些不安定。
有片刻的失神,直到天帝再唤一声夙洛,夙洛才起身,先是应声东华大帝,之后便正式介绍令九进入云霄大殿之内。
夙洛浅浅却恭敬开口:“回天帝的话,乃是一重天上的百花阁阁主,令九。”
听到夙洛这么说,在一旁只顾着喝酒的清折倒是不觉在心底发笑。夙洛这番话要是让空上君听去了,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模样
不过,好在今日空上君以身体欠佳为由,婉拒了此次上界。
在清折看来,空上君不过就是白费心思,遂清折没有情根但却比谁都要清楚令九的心思,也看得出来夙洛对令九的关怀与情意。只是令九这丫头片子太迟钝,又因为身份差距而太自卑,所以才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嘛,总归夙洛是有法子让她留在这里的我看看就好”清折小声自言自语,再是举樽饮一杯醉里清。
此时,令九正踏入云霄大殿内。
一袭飘逸似上仙的青色衣裙,一头未束分毫的墨色及腰长发,腰间别着一把玉石扇子,令九宛若是世外仙人一般,按照浮银告诉她的身姿一步步走入这云霄大殿之内。
一时之间,云霄殿内褪去嘈杂,所有的目光都在令九踏入这里的那一瞬间全部聚焦在她身上。
所有人都在想着,原来一个一重天上额度种花小仙也能这么美。
一进云霄殿令九便很快找到了夙洛的位置,向着夙洛的位置似有若无投去一瞬视线,正巧,夙洛正浅笑着瞧她。
令九心下舒下一口气,只是会意夙洛这么一个浅浅的眼神,便足以让她安心许多。
瞧见那平日里没有丝毫形象的令九以这样的姿态走进来,清折的眼珠子简直都要贴去令九身上了。
可,浮银的神情却是纠结犹豫,带着一丝不明所以的愧疚的。
瞧着这么美,这么神似自己母君的令九,浮银承认自己再也维持不了那副冷漠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的讨人厌模样。可,这是计划的最后一步,浮银不能让一切都毁在他一时的冲动之上。
强迫自己将视线撤回,只是心中的激荡却是无论无何都平复不下了。
就连那高位上的东华大帝都有一瞬间的失神。
太像了是么令九这身装扮,与千百年前自己遇见的那个女子,竟会这么相像?东华大帝心中都有一瞬动摇。
而东华大帝的每一分神情浮银都仔仔细细地看着,是动摇了么,是开始怀念那个女子了么,是后悔了么,是要向他们母子忏悔了么?
浮银心中期待着将这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九重天帝,踩在脚下的一日!
东华大帝的话语在这一瞬间竟有些颤抖,瞧着令九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终于开口:“你,叫令九?”
令九赶紧垂首几分,按照浮银教的那样,恭敬回答:“回天帝的话,小仙令九,恭贺天帝寿诞,献上一舞,飞霜。”
言至于此,令九缓缓抬首,眸中戴上浅浅笑意向着东华大帝那处瞧去。
而此时,令九的躯体正被另一个灵魂所占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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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4章归牙还是令九?
令九抬首几分,按照浮银教的那样,唇边勾勒出一抹浅笑,毫不避讳与天帝汇了眸光,恭敬回答:“回天帝的话,小仙令九,恭贺天帝寿诞,为天帝献上一舞,飞霜。”
那种神情对于东华来说何尝不熟悉?千百年前,他深爱过的女子亦是时常带着这重浅笑,仰首瞧着他。
可是,这一切都被他给亲手毁了。
东华失神一瞬。现下不止蚀浮银看了出来,夙洛和清折连同两位星君亦是看出来东华的异常,却又在没发生什么事情前不便打断这场盛会。
眼下令九亦是在与自己身体里的另一重人格在做斗争!
方才那带着一丝阑珊的笑意神情根本不是她可以控制的!那一瞬间仿佛有另外一个灵魂在自己体内控制了自己一般!
下一瞬,令九成功夺回住在躯体的主权,面上那重阑珊的笑意骤然消失,东华的神色也随之一变。
清折微微眯眼,觉着这前后两个神情简直像是两个人一般。可却说不出究竟有哪里不对劲。
令九的神情完全不如先前进殿时那般自如放松,反倒是更加紧张了。
眼下,除去浮银,谁都不知道令九身体内还存在在另外一个灵魂。不,准确的说应是半个灵魂。
那属于浮银母君的,最后的半个灵魂。
浮银孤注一掷,将其放入了玉石扇子之中,经由令九这段时间的操控使用,那半分灵魂已然悄然进入令九身体之内。
现在就看究竟是那半分灵魂的执念强,还是令九的意志更强了。这一次,浮银赌的,还有令九对他的信任。
若是令九足够信任他,足够相信他说的话,那么令九便不会抵抗,现下也不会产生这样截然不同的两种神情。
浮银由衷在心底苦笑一瞬,原来到头来还是没有人肯相信他,还是没有人愿意站在他这一边浮银他,原来始终都只能一个人走下去。
一想到这里,浮银准备的预备计划看来是不得不用了。
若是令九的意志强过那半分灵魂的执念,想来令东华与夙洛翻脸一事注定是要失败,所以浮银已然决定出手干涉。
东华大帝将自己的情绪藏得十分好,前一瞬失神过后现下看上去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瞧着令九一下没有前一瞬那样淡然,面色亦是与先前的神情出入甚大,东华的兴趣骤然没有先前那样浓烈了,不过还是开了口:“你说你是来跳飞霜舞的,让本君看看,六清殿的飞霜舞又精进到了何种地步。”
终于步入了正题,令九垂首回答:“是。”
云霄大殿内异常安静,众仙都在期待着今年的飞霜舞与去年相较究竟会有多少不同,而令九却只是后退了几步,眼神倒是比前一会坚定了不少,只是却没有起舞的样子。
东华专注了注意力,而下一瞬,令九取出腰间的玉石扇子,将其托在手中,按照浮银教的那样一点一点施法。
渐渐的,云霄大殿内那一派清肃的颜色被火红色的枫树叶所代替。
一点一点显现而出的枫树叶在半空中铺展开来,像是漂浮在这大殿内的另一番异世界一般,看上去唯美至极。
众仙瞬时被令九以玉石扇子造出来的幻境带入其中,只有东华大帝一人,拧紧了剑眉,盯着造幻境的令九,眼神未曾移动分毫。
幻境还在继续,那火红的枫树叶简直要将整个云霄殿充满,可却又触及不到。
浮银瞥见东华已然是一副皱眉疑惑的回味姿态,唇角一弯,毫不犹豫便在令九身上施下一重结界术!
阻隔令九的灵魂,让那半分灵魂得以占据令九的躯体!
令九眼瞳一紧,然,下一瞬已然变得不是自己。
毫不避讳与东华大帝汇了视线,那由归牙半分灵魂控制的躯体朝着东华展现出归牙一贯的浅笑,再浅淡不过但却带着归牙那女子骨子里的傲气和灵动。
是了,东华果然还是看了出来。
高位上的酒樽一下被东华打翻,醉里清一点点滴落在东华的纯白衣襟上,将那重不染一丝尘嚣的白色锦衣染成了蕴开的深色。
云霄殿内骤然静谧无声,想那东华大帝何时再众仙家面前这样失态过?
令九却还是不肯撤离一丝紧紧盯着东华,似是在逼着东华向自己靠近一般,那种神情仿佛是在告诉他,若是这一次他还要将她推开,那么便真是永生永世都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漫天飘飞的火红枫树叶,还有那个用熟悉的浅笑瞧着自己的青衣女子。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千百年前,东华与归牙在十二魔渊的时候。
青衣归牙,白衣东华,一前一后站在火红像垂死挣扎的烈火一般枫叶树下,尽管什么都不说,但却彼此明白心意是什么。
飞霜舞飞霜舞,东华真正想看到的,莫过于在是那垂暮之际,飘然站在火红枫叶树下的青衣女子的身影。
而现在,东华终于看见了。
自己日思夜想了千百年,强迫自己将那个女人忘却了千百年,让自己冷血无情断情绝爱了千百年,东华他,终于还是再一次看见了那个青衣女子,归牙。
东华他,终于还是动容了。
一步一步走下高位,一步一步向着令九而去,东华的眼瞳在颤抖,在剧烈地颤抖。
当年,是他亲手将归牙的一丝魂魄打落十八炼狱的,现在,是那缕飘落至十八炼狱的魂魄终于得到往生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了么?
不,不会是这样的!东华已然步下高台,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他一人面上。
见东华的脚步骤然一顿,夙洛视线一紧,浮银的眼亦是微微眯起,而清折却是起了要将令九直接从这里带走的冲动。
云霄殿内的气氛诡异,半刻钟的止住脚步后,最终东华还是再次迈开步伐,向着令九而去。
每向前一步,往日种种便在东华心头之上搜刮一瞬,仿若要将他的骨血掏空一般疼痛。
而当东华驻足于令九跟前,颤抖着伸出双手欲抚摸她的脸时,浮银知道,计划成功了。
浮银他,终于看见了自己的父君软弱的一面,也终于下定决心将令九,作为自己复仇大计路上的牺牲品
与令九的视线在无限交汇,最终东华颤着声音开口:“你是归牙?”
话音落去半瞬,这极度静谧的云霄大殿内所有的仙家都倒吸一口气。归牙那个名字试问九重天上会有谁不知?
当初天界镇压妖魔两界时,便是这个叫做归牙的妖界主君上到九重天界要求与东华大帝谈一谈。而当归牙被擒要被打散魂魄时,同样是东华大帝拦了下来,打着囚禁的名号将归牙藏去了一个永远都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自此之后,东华大帝在天界设下天规,天界所有仙人不得再讨论有关那次镇压妖魔两界的所有事情,亦是不得再提起这个胆敢上到九重天界要求与天帝谈判的妖界主君,归牙。
只是所有仙家都没想到,东华大帝失态居然是会因为这个妖界主君。且面前的令九只是一重天上的种花小仙而已,与那妖界主君根本没有丝毫相像之处。
可,一切在东华眼中看来却是不一样的。
那样熟悉的笑容,那样怀念的火红枫林之景,东华确定,站在自己面前的定是归牙无疑!
浮银瞧着这一幕,心中除了泄恨之意之外,更多的却是犹豫纠结的心情。
事情已然发展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难道事到如今他还能功成身退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额虚名九重大殿下么?难道,还能与令九回到从前那样么?
一切都回不去了,浮银紧握的拳头一松。肩头却传来微微的一拍。
是延寿星君。
瞧上浮银的眼的那一秒,延寿星君是愤怒的,他没想到浮银这种当断则断的人竟会在这样关键时候犹豫。
可,那种犹豫之情也只有一瞬而已。
随后,浮银手上微有动作。那身处在令九躯体里的半分魂魄眼下正是听了浮银的控制。
令九面上的浅笑始终没有消退,她道:“天帝,认错人了。”
“不!”东华却赫然出声,叫夙洛上前一步却被才赶来的冰夷一把拉住。
下意识转身向后却见冰夷皱着眉头摇摇头,示意夙洛千万不可冲动。
东华的情绪依然有些失控,双手握住令九的双肩,那种绝望与渴望并存在声音在这云霄大殿内堪堪响起:“你是归牙,怎么可能不是!你是在怪我是吗?”
夙洛的脸色简直拉到了极点,心中明白这种场合万万不可冲动行事,可令九已经被自己的父君认作了当年的妖界主君。
夙洛不是不知道,东华娶自己的母君只是为了稳定当年天界动荡的局势,而在东华心中永远都有一个最爱的女人。
先前夙洛只是听九重传闻,那人是妖界主君,现下一见东华的反应才肯定传闻不假。
只是,只有夙洛明白,令九根本就不是什么归牙!
这是令九的第三世,亦是夙洛第三次参与进令九的生活。对于令九的前番过往,他再了解不过!
而下一瞬令九却开口:“天帝这么说话,难不成是有愧于天帝口中的归牙仙人?”
话语音落,令九微微扬首,话语之中的意味东华听得很清楚!
东华颤着身形不由得微微一退再是猛然一步靠近令九,强势开口:“我明白了你是归牙,你是归牙你还在恨我”
只有分毫的距离,夙洛垂下的双手已然紧握成拳。要一直这样看着自己的父君拥着自己最爱的女人么?
夙洛不愿意!
但,就在夙洛甩开冰夷双手的前一瞬,令九已然先一步将东华猛然推开!
“我不是归牙!”
东华往后跌去一大步,皱眉瞧着令九。
只见令九颤抖着身子,双手捶头,不由得将身形佝偻,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紧紧蹙起的眉眼像是在告诉每一个瞧着她的人,她很痛苦。
这一次,是令九将自己的身体夺了回来。
是令九的意志,战胜了霸占她身体的归牙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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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6章九重水牢
浮银那云淡风轻的神色看上去没有丝毫变化,缓缓转过身来,用那种带着极致讥讽的语气开口:“卑劣?利用自己棋局上的棋子,又怎么会有卑劣一说?”
说这话时浮银唇角勾勒出的那抹弧度简直令清折心下一颤。这还是从前那个不争不抢的浮银么?
还是说,背负着九重天大殿下这重身份的浮银,已经变了。开始被怨恨所吞噬,开始渴望所谓的权势地位。
清折一笑,结界口的风很大,将两人的声音都有微微掩去,但却掩盖不住两人的心知肚明。
清折看破了浮银的计划,而浮银亦是无需再在任何人面前掩饰什么。
清折此来只是想为令九讨回一个公道,而浮银,却是铁了心要将这条路走到底。
从自己被东华亲手从九重天界推下开始,浮银的心已经无法再保持常人那样的冷静。就在这里,就在这个结界口,就在这个边缘,东华将他母君的魂魄打散至结界另一边的十八炼狱,同时,亲手将他推了下去。
这就算是断绝了一切关系吧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东华做出选择的那一瞬间,全部成为定局。
所以,浮银再回九重天全然是一次重生,得到了一个复仇的机会。所以,浮银开始了解洞悉所有在九重天上出现过的人,不论身份地位高低,只要能够为他所用,那便足以让他费心思去结交。
比如令九。
与令九的初次相遇,便是浮银精心计划的。在水中引起令九的注意,用温柔的皮相来伪装自己,只是为了让令九成为他名义上的朋友。
而令九,却是对浮银这个人一无所知。
不是浮银不想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令九,而是令九选择抛弃他去到另一个人身边。
在一重天十五庆典的那晚,浮银本是打算摘下自己用以伪装,掩盖丑陋面目的面具,堂堂正正站在令九面前,将自己的真实身份一并告诉她。
可是那晚,令九并没有出现。
浮银望着九重天界许久,他终于还是输给了夙洛。那个将一切都要从他身边夺走的九重二殿下!
于是,一切都开始分崩离析,或者是说,唯一可以回头的机会,浮银没有去争取。
而浮银,亦是不需要那个所谓的回头机会。这条复仇之路是他自己选的。从始至终在这条路上走着的人,就只有他一个而已,又何必要再去奢求什么关怀与并肩?
也是自己可笑,也是自己迷糊!
“这么伤害令九,真的是你愿意看到的?”清折直接用令九来质问浮银,“入了九重水牢,很有可能就死在里面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清折的话语有些失控,因为他无法进入那九重水牢之中。
浮银却是再淡漠不过回转过身去,视线向下瞧着那股强劲的结界风,往日的屈辱和悲痛全数化为了怨恨再次将他所吞噬!
浮银的话语很浅,很冷,亦是很无情:“棋子,注定一死。即便不被对方杀死,也会死在控局者手下。”
清折自然垂下的手全然紧握,然浮银再次开口:“因为,控局者的计划,棋子没有知道的权利。”
十八炼狱与魔界之风忽而变大,却是无论如何都掩不过浮银这番话。
这次的对话止于此,清折明白再说下去亦是无用功,也不再在浮银身上多下什么功夫,转身便离开。
只是,在走出三步之后,清折的脚步忽而顿住,沉默一瞬开口:“纵使你是虚情假意,可她对你如何,你应当清楚。”
很浅很淡的一句话,可是却在无形之中隐隐刺痛了浮银的心口。
只是,现下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他再犹豫不决或者再起什么恻隐之心。浮银要做的,是进行下一步。
进行那步足以颠覆所有人的生活,足以将一个人从死亡地带拉至疯魔地带的计划。
所以,他现在要去见令九。
九重天上,九重水牢内。
滴答滴答的水声给这如死人堆一般的九重水牢里制造出唯一的声响。
浮银的步子很轻,从进入水牢到站在令九面前,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而令九,却被折磨得没有了人样。
只因为在令九被关入水牢的那一瞬,浮银收回了寄存在令九体内的归牙魂魄。那是浮银最为宝贵,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东西,他不会允许自己母君的魂魄进入这样肮脏,充斥着死亡之气的水牢。
在浮银来之前东华曾来过一趟。因为再也感觉不到归牙,再也从令九身上看不见归牙的影子,东华再一次失去了理智。
就像是有人再次从他身边夺走了归牙一般,东华绝不原谅给他造成这种错觉的令九。
所以,令九在这水牢之中被折磨得很惨。东华也开始相信浮银说的话,令九不过是在以妖术迷惑自己。
八十八道伤痕在令九身上清晰可见。令九双手被锁仙链绑住,没有力气站立的她只能依靠着锁仙链的力量勉强踩在地面上,而她的手腕也因为锁仙链的惩戒变得血肉模糊。
令九的头耷拉着,还在昏迷之
中。可浮银却能嗅出这水牢之中满满的血腥味,那样浓郁的味道,简直要令人作呕。
浮银面无表情,视线一直锁在令九鲜血淋淋的手腕上,刚想伸手去缓解一分锁仙链的灵力却没有留意到脚下踏往了水中,发出一阵水响声,浮银收回手。
令九也被这声音惊醒,不由得呻吟两声,缓缓抬起头来看看面前之人究竟是谁。
可就连这个抬头的动作都显得异常艰难。身体像是被抽空一般没有力气,可只要微微一动就会牵扯至整个身体都疼痛不已,就像是被无数把利刃同时扎进身体上的每个部位一样,痛不欲生。
加之水牢中的湿气,令九不时咳嗽两声。而这样的微咳却是要害得她浑身犯疼一两个时辰才得以停歇。
浮银没有离开,亦是没有正视令九。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眼下自己的神情究竟有多么飘忽。浮银他,怎么敢去看这样伤痕累累的令九?
许久之后,令九终于将头抬起来,被水打湿的发紧紧贴在她脸颊,额间,有些阻挡住视线。
不过,令九还是认出了来者是谁。
即便是在这般肮脏死寂的水牢中,那人还能保持着一副恍若从世外桃源而来的仙人一般的姿态。
是浮银,不会错的
令九艰难一笑,唇边的伤口顺势裂开。
疼疼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瞧着令九猛地一皱眉,浮银晓得定是令九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犯疼了。负在身后的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再松,浮银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亦是什么都没有做。
先开口的是令九。
她的声音已然变得沙哑不堪,若是浮银再晚来些时候,怕是令九连话都没力气说了吧。
“我,我就知道知道,浮银小,小仙会来,看我的”令九不顾唇角伤口被拉扯地疼痛感,执意开口,执意朝着浮银露出眼下并不怎么好看的笑。
浮银的余光能够看见令九眼下究竟是怎么一副狼狈模样,究竟是怎么一副痛苦的模样,又究竟是怎样一副带着隐隐期待的模样。
在云霄殿上发生的事情不都很明显了么,他不是已经在众人面前表明立场了么?可是为何,为何令九见到他的第一面,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质问,不是怒骂,而是一句带着相信与期待的话?
浮银不懂,真的是拿令九没有丝毫办法。
浮银并不回话,却也知晓,要是依照令九的性子来,他不回答她她便一定会接着说,接着问,直到他开口为止。
可浮银却还是有意思心软了。这次来,本是带着目的而来,也是下过狠决心才来的,可,在见到这样狼狈不堪的令九的这一瞬间,浮银他,什么都不想问了,也什么都不想做了。
或许现在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浮银在心底自嘲一瞬,原来自己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令九。不管以何种姿态。温柔也好,无情也罢,他都没有办法去面对。
可,就在浮银转身的那一瞬间,令九却大喊出声:“浮银小仙不要走!”
这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简直让痛楚将令九一并吞没!身体上的每个毛孔都在渗透着鲜血,令九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视线没有在浮银的背影上离开一瞬。
终于,一刻钟后,顿住脚步的浮银还是转身过来,面对令九。
就是那一眼,浮银的心像是被撕裂一般,竟也跟着令九一并疼痛了起来。看着令九唇角留下的鲜血,看着她没有丝毫力气站立还要被锁仙链死死吊住手腕的场景,浮银真的心软了。
向前一步,终于鼓起勇气与令九对视。
见浮银终于正眼瞧了自己,令九当即就是一笑却引得伤口更加裂开。
“别动了。”温柔的呵斥之音很快从浮银嘴里传出,像是很着急一样。
可令九却不听他的话,看见浮银还是关心自己的,令九面上的笑意止不住却让鲜血更加肆意向外流。
浮银眉眼一皱,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决心,抬手就缓解了几分锁仙链的灵力。
带着暖意的手掌轻轻抚过令九鲜血淋淋的唇角,那裂得不成样子的伤口竟也破天荒地微微痊愈。
“虽不能达到全部痊愈的效果,至少你能舒服些。”浮银浅浅的声音再次发出,手掌隔开了他与令九的视线。
可当他放下手掌的那一秒,令九的视线却是依旧锁在他面上,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动丝毫。
看得浮银心下慌乱,面上却是强装镇定。
令九眼中有些东西在闪烁,用那种极度认真的神情盯着浮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的,令九有话问他。浮银看得出来,令九是在害怕,怕自己一问便会与他再无瓜葛。可,浮银同样看出来,令九更害怕的是听到他的回答。
看来,在令九心中已然是有一个答案了。
只不过,她不愿意去相信,一定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等他,亲口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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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7章信任
浮银明白,当日在云霄殿中发生的事在令九心中已然有个答案。
只是,令九不愿意去相信,一定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等他,亲口承认。
浮银心中自嘲,原来自己还是能看懂令九的心思的。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他设防。而他,却是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没有一句是真话,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
说了无数的谎言,做了无数件刻意而为之事。到现在,连浮银自己都分不清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分不清,自己对令九,究竟是真心还是利用。
瞧着令九到了此时此刻还对他抱有一丝期待的眼神,浮银承认自己的心开始乱了。可却怎么也对她耍狠不起来。
浮银依旧是浅浅开口,只是比往日里对令九说话的语气生疏了许多,将那只对她才有的温柔收敛了很多,“想问什么,就问吧。我都会回答你。”
令九眼中有些闪亮在打转,依旧是在害怕着听到浮银的回答,最终也只开口问:“浮银小仙明日,还会来看我么?”
浮银的身躯狠狠一怔,令九现下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狠狠地戳痛到他的内心。为何她还要说这样的话?相比之下,若是令九现下对他辱骂几句,他心中反倒能舒坦些。
可令九,却只是当作那日在云霄殿上的事从未发生一般。同他聊天,就像从前一样。
浮银略略移开直视令九的视线,话语也比前一瞬还要冷漠几分:“没有其他的问题要问,我就先走了。”
“浮银小仙”
浮银音落便微微转身,却被令九立马叫住。浮银没有再回转身来,而是侧着身子听着令九的问话。
可是令九却又沉默了,仿若是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问那日在云霄殿上的事。浮银没有挪动一步,他在等着令九开口问他那日的事情。
仿若令九不问,他的心里永远都是亏欠,而若是令九问了,他便能告诉令九他这个人究竟有多坏,究竟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关于自己的事情,若是令九不问,浮银怕是永远都没有勇气主动说出来。
因为令九太美好,而他,太肮脏。
浮银没有说话,沉默在无限蔓延,可是却没有人说话。也不知水滴落下砸出了多少声响,令九她,终于还是开口了。
嘶哑中带着颤抖的声音传出来:“浮银小仙是,不会害我的吧?”
浮银喉结微动,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回给令九。
而令九,似乎也不要浮银的回答,强迫自己平复心情后再开口:“也是不会做出伤害大家的事情,对吧?”
浮银那头照旧是没有声音传出,一切都已经这么明显了,而只有令九还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不愿去相信,不愿去接受。
因为浮银,在她心中的美好的啊!
“浮银小仙,我们以后,还能继续在月下闲聊么?我还有机会补上那次缺席的一重天庆典么?”
没有声音回给令九,始终都没有丝毫声音传出。
“浮银小仙”
“够了。”浮银终于开口打断令九的话。浅浅的声音中带着一分温柔,三分无奈,六分决绝。
令九听得很清楚。
浮银的声音亦是在微微颤抖,将原本侧着的身子彻底转过去背向令九。视线中是水牢里的一片狼狈之景。
令九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他真的是无力招架。从一开始就被他归入计划中的一枚棋子却在每日每日的相处中开始潜移默化改变分量。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还是说一直以来有依赖性的那个人不只是令九,连他这样独来独往,什么都不愿意吐露出来的人,亦是会有这样依赖他人的一面。
又或许,只有在令九面前,浮银才会束手无策,才会显得如此无力。
浮银的面色开始泛白,而令九的视线却还是一如既往锁在他身上。
是的,在没听见浮银亲口承认之前,令九是不会放弃的,也不会相信外界的传言,更不会与浮银产生隔阂!
令九苦笑一瞬,明明是很悲伤的声音却被她刻意伪装成欣喜的声音:“浮银小仙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其实,我都明白的”
这句话,为何连令九自己说出来都会觉得这么没底气?
“你不会明白”这一次,浮银很快便回话,声音之中带着满是无奈之意。
浮银说得对,即便是令九有朝一日知晓了他的所作所为也绝不会明白他的。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啊
令九却摇摇头,方才被浮银以灵力压制下的疼痛现下再一次将令九的整个思维控制,钻心的疼,蚀骨的痛。
令九强忍着浑身再次泛起的疼痛感,开口便再次有嘶哑的声音传出:“即便我不会明白,我还是会相信浮银小仙会一直相信下去的”
令九的声音很小亦是很低,可这重真挚的程度却是比任何言语都要显得深刻。
浮银帮了自己这么多,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在这条漫漫仙路之上,浮银都是与令九一道并肩走过来的。彼此都见过彼此的笑脸,彼
此都见过彼此的伤痛,彼此也都在彼此面前暴露过所有的不堪
要说这还不算是真心,令九不相信。
在令九心中,浮银的地位永远是不可代替的。就算这次在云霄殿中发生的事都是浮银一手策划安排的,令九也不相信他真的会将自己推上死路!
令九坚持认为,浮银这么做一定是有其他原因的。
所以,她会等着浮银亲口将一切事情告诉她的那一天。
浮银却是冷笑一声,不再与令九交谈下去。视线忽然变得坚定起来,下一瞬径直向着水牢外处行去。
从见到浮银的那一瞬间开始令九便狠狠地皱起了眉,一直到现在,浮银离开了,她的眉眼还是没有舒展一瞬。
自己心中终究还是在抗争的,还是在自己说服着自己。
待浮银的身影完全在自己视线中消失之后,令九面上那抹苦笑也终于褪去。
明明知道自己这样伪装出来的苦笑是瞒不过浮银的,明知道浮银只要一眼便能看出她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就能明白她究竟相不相信他。可是,令九还是执意让自己的面上挂上一丝笑意。
因为,这次与浮银相见,或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就在浮银来的一个时辰前,东华大帝来过。
那时候东华大帝捏着她的下巴,穷尽了视线瞧着她,似乎还在企图从她身上找到一丝有关那个叫做归牙的女子的影子。
可是,东华大帝最终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在浮银收回归牙的魂魄的那一瞬,令九早就脱离了归牙的控制。
也是因为再也在令九身上看不到归牙的影子,东华像是被令九狠狠耍弄欺骗了一次一样,而且还是拿着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子来玩弄他。
一个时辰前,东华大帝拂袖而去,临走时留下一句话。
东华说,再给令九七日性命。
那时候令九便笑了,她虽然生得愚笨了些但起码是知道东华的用意是什么的。这七日时间不是给她活命的,而是东华还在等着在令九身上看见归牙的影子。
东华他,还在隐隐期待着。
可自己身体里的那股不寻常的气息早就消失了,令九自己已然很清楚地感觉到。所以,归牙是不可能再借用她的身体出现在东华面前了。
所以,七日之后,等着令九的,只有死。
水牢里静谧无比,令九身体上重新裂开的伤口开始再一次渗出鲜血来,随着那不时落地的水滴,一并落下。发出一声悲怆的“滴答”声响。
而方才离开水牢的浮银却是在距离水牢不远的屋檐下停住了脚步。
一瞬间心口处有些疼痛,而从没有过这种感觉的浮银霎时以手捂住心口,心下那不安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察觉到了屋檐上坐着一人,可浮银眼下却是没心情同那人说话。
黑色的衣襟在这深沉的夜色中更加显得神秘,是凌骨。
自从东华大帝寿宴过后,九重天上的管辖制度便乱了许多。这自然也为凌骨混入九重天界提供了再便利不过的条件。
“唉”一声长叹在屋檐上响起。十分轻佻的声音,带着讥讽,亦是带着一丝惋惜与心疼。
“小令九这么惨,我就不明白你究竟是在折磨东华,还是在折磨夙洛,或者,是在折磨你自己?”
凌骨的心情远没有话语中那么轻松。
其实浮银与凌骨是一前一后到达水牢的,只是凌骨见浮银进去了,自己便寻了个必经之地等着浮银出来。
谁知这么一等便是好几个时辰。
浮银的自控力极强,即便方才心中经历了一番从未有过的感受,可在面对外人的这一瞬间,浮银永远都能保持自己该有的冷静和淡然。
浮银再浅淡不过开口,似乎方才见过令九之后没有对他产生丝毫影响。
“在这节骨眼上来,你是想将我们都送上死路?”浮银的话语明显要比往日显得凌厉许多。或许他正是在借着说话额机会来发泄自己的情感。
“我们?”凌骨却一下笑出声来,纵身跃下屋檐,“你在做这件事时何时考虑过‘我们’?”
“让东华与夙洛反目这件事,你父君是知情的。”浮银再浅淡不过反驳。
但,奈何凌骨计较的根本就不是妖王知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情凌骨并不知晓。
可是,听浮银这么说凌骨却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了。
再问下去,浮银照旧会以这么冷淡,一脸事不关己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来回答他。
虽心中对自己的父君与浮银之间的两人计划有所不满,但眼下却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
既然这个计划已经开始了,凌骨也只有顺从着走下去了。
凌骨负手,瞧一眼前方的九重水牢,似乎已经洞悉浮银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令九。
而要引令九叛离天道,以浮银这种心软的手法是绝对不可能成事的。
凌骨似是下了决心,凝了视线瞧着浮银,异常认真开口:“你说不出的过往,那便由我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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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8章所谓介入
天界,九方天。
纯明不染丝毫邪气之地,一派清明的景象,这里或许就是仙界的最后一方净土。
在九重天上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之后,在素来沉着冷静的东华大帝为了千百年前就已经死了的妖界主君而闹出一场笑话之后,唯一没有被影响的地方,也就只有空上君的九方天了。
不问世事,不争不抢。只要不危及他九方天的安宁,空上君对外界之事一概是充耳不闻。
而这次,即便他不想知道不想插手去多管闲事,也是由不得他了。
三日前夙洛便来了,眼下正是在外头制造出一声比一声响亮的动静。
只因在三日前夙洛求见时,空上君传音告诉他,现下不怎么想见他。但夙洛既然来了,又怎么会被空上君说的这么一句话打回去?
夙洛在九方天结界外笔直站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的辰时,再次有空上君的声音传出。
空上君说:“这么喜欢给我找麻烦,不如先解决了你自己的麻烦。”
很是干脆的一句话传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被空上君设下用以困住夙洛的结界。
夙洛算是了解空上君的,这重结界也是想叫他知难而退不要来九方天扰了这里的清净。但空上君这次算是犯糊涂了。
空上君以为夙洛是多么好打发的人?每次夙洛来寻空上君时都要吃一次闭门羹,但每每到最后空上君还是会帮他。
在夙洛看来,这不过是空上君用来发牢骚的手段。遂并不打算反抗。
但,空上君布下的这重结界实则是暗藏玄机。夙洛原以为自己乖乖在外面等着,不反抗也不吵吵,空上君自然会出来帮他,但这次却不一样。
那重结界无时无刻都在缩小范围,即便是夙洛不欲反抗眼下也是不得不反抗。所以才会在九方天结界口制造出一声又一声动静来。
三日已过,空上君还没有出来的意思。然,就在第四日辰时,夙洛打算直接破了结界冲进去寻空上君时,那重结界竟是自己解开了。
夙洛定睛,正是空上君现身了。
穿着一袭灰色衣裳的空上君甚是不耐烦瞧着夙洛,满嘴的抱怨:“你非要将我这九方天拆了才肯罢休?”
夙洛亦是正色,“是你先用这重结界困住我的。”
夙洛的回嘴着实是有情有理,但空上君却是一脸的不耐烦冲去夙洛面前,开口:“这么困住你你还看不出来我不想插手你那点破事?”
是的,空上君的确是不想介入有关令九,有关夙洛与令九羁绊之事。
然,听了这话之后,夙洛却是再淡定不过开口:“我这点破事,你插手的还少么?”
“你,你是指哪一件?”夙洛道完后,空上君顿时有些心虚。
先前空上君与令九达成协议一事他并没有同夙洛说,夙洛这么猛地冷不防一说起来,空上君着实是有些站不住脚。
夙洛不回话,直接走过空上君身侧向着九方天内部行去。
“哎,你当真还好意思来麻烦我?”空上君有些急了,在夙洛身后大声出言。
这一次夙洛倒是回话了,也是直话直说:“这次麻烦你,权当是你还我上次捣乱我与她之间关系的债。”
说完,夙洛一转弯便进了九方天内部。
吓——空上君一抹额间冒出的冷汗,夙洛这家伙到底还是知道了啊。遂也赶忙跟着夙洛回到九方天内。
夙洛一来便很是自觉地跑去了凉亭处,稍后空上君也跟了来。
见夙洛那张就快要拉到地上的脸,不由得干咳两声,空上君步入凉亭,寻在夙洛对面的位置坐下,开口:“说吧,这次又有什么破事?”
夙洛一提空上君与令九背着他交易之事,空上君整个人的气场都弱下来了,反倒是直接问起夙洛的目的了。
夙洛一瞥空上君:“九重天上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夙洛一眼看出来空上君还在故意装糊涂,空上君也不反驳:“好吧,难不成你是要我去水牢把她救出来?”
“那可不行!我九方天还想多赚几日安宁日子。”空上君自问自答。
明明是迫在眉睫的事,但夙洛面上却是出奇的淡定,话语亦是十分平常:“帮我查一个人,归牙。”
“当年的妖界主君?”空上君有些不解:“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你要查她做什么?”
直觉告诉夙洛,当年东华与归牙的悲剧之中定然存在隐情。天书上没有记载,月下仙人那处关于东华当年历练的情劫全部都抹去了,上回在九重离恨天夙洛也
是明显感觉到了有一股不属于仙界的气息微弱存在着
若是他的猜测没错,想必是东华亲手抹去了当年与归牙的一切,也是东华亲手将九重离恨天给封印了起来。
而,夙洛唯一不确定的是,那个归牙,究竟是不是被东华将魂魄打散了?那份他在九重离恨天上所感受到了气息究竟是不是属于归牙的
夙洛归属与九重天上仙人,没有能力去查探到由东华大帝亲手封印起来额过往,但空上君却算是仙界之中的列外仙人。东华大帝设下的规例对他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所以夙洛才会寻了来。
空上君一笑,也不多问什么,只是答应夙洛:“好,我帮你。”
“但,令九那边,你打算如何?直接闯入水牢救人?”空上君不觉还是得为夙洛再操心一番。
夙洛也是直言不讳:“你还有更好的法子?”
空上君再是一声闷笑,不觉便是微微抬起自己这双手左右来回仔细瞧。
夙洛也不出声,等着空上君出言。
随后,空上君面上的那抹闷笑转为为难的,不堪的苦笑。终于略略沉下声音开口:“无论我做什么,你与她之间的羁绊,始终都在那里,谁也插手不了”
空上君这话实则是有些苦涩。
这么百些年了,空上君介入过令九与夙洛之间的事情的次数也已是数不清了。第一世帮夙洛寻到令九往生的灵魂,护住令九唯一可以活下去的机会。第二世,将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本该投入魔界往生轮的令九拉去了仙界往生轮,再一次改变了令九的命运。
这一世,与令九达成协议,让令九与夙洛断绝一切关系,让令九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夙洛面前。
可,令九与夙洛之间的羁绊却始终不是他能够说了算的。
要是说头两次插手是为了给令九与夙洛创造机会,是为了让他们继续那段从始至终都没有好结果的孽缘,那么这一次插手便是空上君要阻止这段孽缘继续发展下去。
要是令九与夙洛之间再也理不清的羁绊是由他一手造成的,那么他便理应要承担起这最后的责任。
“这么百年时间,我的事情你都明了。所以,我的执着你应该再了解不过。”夙洛的话语浅浅,说的却是一句最掏心掏肺的话。
空上君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这一次,空上君是打算帮夙洛查清楚归牙与东华究竟发生过什么。而若是有必要,他也会帮助夙洛将令九救出来。
之后的事情究竟会发展到何种地步,空上君猜不到也算不到,更是没有资格再去掌控或者改变什么了。
原以为夙洛同他一样,原以为夙洛与令九最终会走上他和九歌玄女那样的悲惨道路。
可是夙洛与令九却是相爱了三生三世。
空上君不晓得为何两个对彼此没有丝毫记忆的人却能够三次走到一起去。或许,这正是证明了夙洛令九这两人同他和九歌玄女是不一样的。
或许,这正是证明了空上君这次做错了
思绪一下想到之前的种种,这一回空上君终于下定了决心,要认认真真彻彻底底帮夙洛一次。
夙洛与令九的最终归宿不是他所能决定的,而空上君一直以来都将夙洛当成第二个自己在保护着。
其实,夙洛与他,根本一点都不相像。空上君只是在慰藉自己罢了。
释然一笑,空上君出言:“我帮你,这一次,不管你想做什么,不管你要做的事情有多么荒唐,我都帮你。”
而在百年之后,当夙洛一人处在那偌大的六清殿中时,再回想起来自己执意要将令九从水牢中救出来,执意要将她带离九重天的心意之后却是觉得无比可笑。
原来早在他费尽心思将令九带离这个残忍之地的同时,这一世的令九便已经死了。
夙洛看见的,不会再是一重天上的百花阁阁主令九。
而是,两百年前那个嗜血无道的魔君,令九。
此时,九重天上水牢内。
滴答滴答的水声依旧在不停制造声响,这一次令九又是被那锁仙链的灵力给伤得晕了过去。
稍稍恢复意识之际,正是听见了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垂头向下的视线在缓慢聚焦,出现在令九眼中的是一双鞋沿被水打湿的黑色锦靴。
稍稍抬起视线,那人穿着一袭黑衣。偏瘦又修长的身形在令九看来并不陌生。
令九微微一笑,试图不让自己显得这么狼狈,喘气好一会才虚弱开口:“原来,原来,是凌骨小仙来看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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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0章对峙
还是说早在浮银被囚禁去一重天开始,他便已经将令九纳入了自己的复仇计划棋子当中?
令九不知道,亦是不敢再去想。
可凌骨却偏偏不放过她。
如令九猜想的那样,凌骨说早在一重天时浮银便知晓了她的存在,便在观察她是否可以为自己所用。
但,那时只是作为一重天上小仙的令九,身上的力量被层层封印,即便是浮银也探知不到丝毫令九的利用价值所在。
直到在一重天上观察了令九一百年后,浮银起了好奇心去到百花阁处,偶然见着令九被梦魇所困的景象,浮银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百花阁主是被下了封印之术的。
而这也正是说明了天界中人忌惮她,说明天界中人惧怕她!所以,从那晚开始浮银便已经将令九纳入了自己这盘复仇棋局的棋子之中。
而之后的日子,浮银不过是在等待,寻找机会。
终于,在九重天上璇玑宫外,浮银如愿以偿引起了令九的注意,亦是如愿以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终于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凌骨那狂蔑的笑在令九视线中怎么也挥不去,仿佛自己已然被凌骨看穿了一切!自己内心的恐惧不安,还怀揣着一丝丝希望的可笑,全部都落入凌骨的眼中,被他肆无忌惮地嘲笑着。
可是,令九不明白,为何来这里说出这一切是凌骨而不是浮银?
然,凌骨再一次看穿令九的心思,开口:“难不成小令九还是在想为何你的浮银小仙不来告诉你这一切真相?”
轻浮的视线汇上令九怀着隐隐愤怒的眸光,凌骨继续开口:“难不成小令九是喜欢浮银了?”
一瞬间的沉默,随后令九低压的声音在这回声颇响的水牢中堪堪出言:“不听到浮银小仙亲口告诉我,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没有力气的话语,亦是没有底气的话语。
若是有朝一日浮银真的真真切切站在她面前,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呢?告诉她所有的相遇相扶都是计划之中的一步,告诉她,他从来都没有将她当成朋友呢?
届时,令九应该如何,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不管心中有多么忐忑,至少令九瞧着凌骨的眼神是坚定无比的。凌骨注视着令九这重神情,霎时间有些无奈。
他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为何令九却始终都还要抱着那一丝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希望?她是一定要听见浮银亲口承认,亲自到她面前来说出真相才肯相信么?
忽然间,凌骨觉着面前的这个令九与当年的魔君令九丝毫不像。
当年的魔君令九不相信任何人,无法将自己的真心交付给任何人,哪怕是自己身边的亲近!可,面前的这个一重天小仙,却是愿意用那颗完整的心甚至是自己的性命来相信一个人。
凌骨眉眼一皱,垂下的双手刚一紧握打算直接将令九逼入魔道,水牢之中便响起一阵轻轻淡淡的声音。
“凌骨说的,都没有错。”
令九的眼瞳一紧,那是浮银小仙的声音。
负手在后,一个又一个浅淡的脚步声伴着微微的水声,在这不见天日的水牢之中响起。
令九的视线紧紧锁在浮银面上,这一次浮银没有避开视线,亦是瞧着令九。却是用着那种再淡漠不过的神情。
仿佛一切都像凌骨说的那样,浮银对她从始至终都只有利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令九不敢再多看浮银一秒,可心中的渴盼却在强迫自己将视线死死锁在他面上。
令九想,或许浮银这副模样只是装出来的,或许只要自己再多看看浮银他便会露出破绽来了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眼下,却是令九唯一的精神寄托。
浮银的面上像是死水一般平静,没有任何神情亦是没有丝毫专属于令九的温柔之意,有的,只是再深刻不过的决绝。
令九,将浮银的每一个神情每一分视线都看得清清楚楚。
好陌生好陌生,只是,在令九心中还是对浮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令九知道的,真实的浮银是什么样子的。
就算之前的事情都是浮银在骗她好了,可浮银终究是没有做出一件伤害她的事情来!令九相信,要是自己不接下为天帝准备贺礼这一事,浮银的算计也是定然不会到自己头上来的!
那这不就是最好的了么?至少浮银没有伤害她,至少浮银现在还没有做出伤害众人的事情来!而只要一切都没发生,令九便无论如何都无法将浮银划分去邪恶的那一方。
见浮银一步步走近令九,凌骨晓得浮银是下定了决心了。
凌骨亦是没有扰了这份死一般的沉寂,退去一旁,似乎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浮银的脾性,凌骨是知道的。
一起在妖界生活了这么多年,又一起谋事了许久,浮银做事什么时候犹豫手软过?但就是从遇见了令九开始,一切都变了。浮银似乎也有柔情的一面,不再是那个冠冕堂皇,只有一副温柔的面孔而心下却是毫不犹豫就能将一个人致死的浮银了
。
在遇到令九之后,浮银的温柔是真的。凌骨看得出来。
而凌骨之所以代替浮银来到水牢将一切实情告诉令九,正是因为凌骨知道浮银下不下这个决心,若是让浮银来,事情或许会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而去。
但,现在,浮银还是来了。所以凌骨知道,浮银真的是下定了决心。鼓起了这漫漫百年来最难鼓足的一次勇气,走到令九面前来。
暗色笼罩住凌骨的身形,仿若这水牢之中只有令九与浮银二人而已。
“浮银小仙”令九下意识先出了声。
浮银淡漠的视线很是自然移去到令九面上,瞧了她一瞬之后浅浅开口,却是再也没有先前的温存与温柔。
“我同你说过,有什么问题便问,我全都会告诉你。”
“我不问!”令九丝毫没有力度额声音下一瞬立即响起,就像是在自我欺骗一般,带着一丝绝望的意味。
浮银听出来,“既然如此,我便当你全都知晓了。”
令九眼中有泪水在打转,她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身形止不住微微颤抖引得锁仙链将她手手腕脚踝灼烧得无比疼痛,可是现在的令九已经感觉不到了。
对她来说,站在自己面前的浮银才是带给自己最大伤痛的人。
而这一切却还没有结束
令九哑着嗓子开口:“我不相信,我想听浮银小仙亲口告诉我”
“已经没什么需要再说的了”浮银接话接得极快,视线淡漠注视着令九没有挪动分毫。
令九不可置信地瞧着浮银,浮银接着冷淡道:“还以为你与其他一重天上的小仙不一样,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最后也还是这样愚笨。”
浮银波澜不惊的声音一点点传入令九的耳中,就像是一道道德利刃一般刺痛着令九的心,令九简直要呼吸不过来。
似乎,这锁仙链带来的疼痛远远不及浮银这一句话的伤害来得大。
浮银似是没有打算等令九接话,只是自己说道:“你知道自己现在还活着的原因是什么么?”
浅淡的话语,但却是完全不同语气,浮银就像是真的要与令九彻底决裂一般,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道深深扎进令九心口的利刃。不由分说。
“你是魔界的继承人,是唯一一个附着着魔神太渊之力的人。”浮银的视线异常坚定,盯着令九没有丝毫闪躲,“所以,你才会活到现在。”
太渊魔界浮银在说什么?
令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睁大了眼瞧着浮银,只是这样再多瞧一分,自己便要被多伤害一次。
“浮银小仙在说什么什么魔界,什么太渊浮银小仙不知道我只是一重天上的种花小仙么”
又是先前那样丝毫没有底气的声音传出,令九都不明白为何自己还要苦苦地挣扎,这样欺骗自己真的是有用的么?
可是,眼下除了这样欺骗自己,令九实在是找不出任何可以让自己心中稍稍舒坦的方式。
而浮银此话一出就连同为妖界中人凌骨也是一愣。
暴露令九身负太渊魔力一事又是浮银自作主张说出来的。浮银他,根本就没有同凌骨商量任何。
或许,浮银只是想早一点让令九找回百年前身为魔君令九的本性,可这样子做未必不是一次冒险。
又或许,浮银只是再不想欺骗令九,所以才会选择将这些事情全部说出来。
“太渊,是上古的魔神?”令九不可置信一问,这件事情她真的接受不了,可是自己心中却是已经明了了几分。
自己在百花阁时便被那样一重沾满血迹的梦魇所纠缠,后头又瞧见了那个站在森红魔域最高处,一身染血的红衣女子。
那是她自己,那就是令九这件事情,令九明明早就该知晓的了,可还是选择忽略,还是没有勇气去瞧清楚那个嗜血无道的红衣女子究竟是谁
原来一直欺骗自己的,还是自己啊
令九的头垂得很低,像是自暴自弃一般,可还是想从浮银口中听到最后的答案。
令九开口:“浮银小仙,是妖界中人么?”
“是。”浮银再简单不过回答。
微微一闭眼,再开口:“浮银小仙,一直以来都在利用我么?”
“是。”又是一声毫不犹豫的声音传出。
水牢之中被很长一段时间的死寂所侵袭,而最后,令九还是问出了那个自己一直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令九的声音很低很低,几乎连她自己都要听不见。
“我是谁?前世,我究竟是谁”
沉默再次蔓延开来,不过却只有一瞬。
闭着眼的令九看不见浮银在这一瞬间微微蹙起的眉峰,然后他那浅淡又冷漠的声音再次传出:“十二魔渊,魔君令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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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1章魔化的开端
那究竟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令九像是记不得了,却又在这意识迷糊之间看得特别清晰。
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丝毫不畏惧自己,再坦然不过站在自己面前。
那个穿着一袭白衣的男子负手而立,银色面具挡住了半张脸,可在她能够看见的那半张脸上,令九看见了浅浅的笑意以及居高临下的盛气。
高位上的令九心中一笑,暗自揣摩着这人的来头究竟是什么。明明这里是她的地盘,明明这里充斥着死亡的肃杀之气,明明她是那个让六界中人都闻风丧胆的魔界魔君,可这个人,为什么不怕她?
戴着银色的男人没有向她行礼,亦是没有向她俯首称臣,只是再风轻云淡不过站在她面前,与她对视而已。
处在高位上的她满是盛气,却对这个不害怕她的男人起了一丝兴趣。
那时候的令九已然与那个九重天二殿下决裂。她回到魔域许久却只是过着日日杀人的生活,而这个男子的出现终于让她那平淡无趣的生活中增添了一份乐趣。
“你是谁?既然有胆子来魔域见我,有胆子不跪下来拜我,又是为何没有胆子将面具取下?”
令九问得好生轻佻,话语之中全然是挑衅与打趣之意。
是的,十二魔渊乃至整个六界中没有人敢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为所欲为,欺凌人间,从没有碰上敢挑战她的人。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有的不是充足与满足,而是无尽的孤单与寂寞。
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清隽的声音传出来:“小人生得丑陋,怕是会吓到魔君,魔君勿要多想。”
是的,这个白衣男子看出来令九眸中流露出对他的那份兴趣,更是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便就是在此时,十二魔渊外的月华浅浅射入其中,打在令九面上,将她的妖冶神情一览无余地展现出来。
很享受血的味道,很享受杀戮的滋味,那就是这白衣男子透过月华在魔君令九身上所看见的一切。
令九起了极大的兴趣,她将这白衣男子留十二魔渊当中。同时也大概猜测到了这人的身份是什么。
见到白衣男子那晚正好是十五,而六界之中唯一需要在十五日戴上面具的只有一种人。
被诅咒的人。因为先辈犯下的过错而延升到后辈身上来。令九也在那时能够想到,这个白衣男子,身上带着仙界的血统。
因为只有其他界域的人与天界染上了关系,这重诅咒才会发挥效用。
而那时候令九留下这个白衣男子最主要的目的还是盼着能够再有一次见到夙洛的机会。
因为这个白衣男子身上带着天界的血统,所以令九可以利用他。
思绪飘去了很久之前,意识模糊的令九却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从来没有出现在她梦中的,从来没有丝毫印象的事情,似乎都在一点一点侵占她的思绪。
她那么渴望的前世记忆,就快要回来了么?
可是,为什么在这一瞬令九不愿意再回忆起前世那样不堪的记忆?或者说,她是痛恨前世的自己的。那个身为魔界中人,身为魔界魔君的自己。
这一切都是锁仙链搞得鬼么?锁仙链让她想起了很多事情。
思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被扯回与浮银在一重天的时候。
那日正是一重天上的十五庆典,是令九约了浮银一同观赏庆典。令九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浮银说,他会在庆典那晚戴着面具来见她。
浮银说,那是九重天上在十五庆典这日的规矩。
在十五那日戴着面具是么多么熟悉的场景,可是那时候的令九却是并未察觉到任何。
而直到两个时辰前,直到浮银与凌骨来水牢里寻她,将一切事情都告诉她之前,她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却是后知后觉。
那么,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被自己遗忘了,再也想不起来的呢?
心下已是心灰意冷,不如干脆就借着锁仙链的力量将自己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记忆全部唤起,让自己彻底看清楚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然后,永远沉睡在这可怕的梦境之中,再也不要醒来,再也不要看见任何人
令九放弃了自己意志的最后一道防线,任由锁仙链牵动着她的思绪,一点一点拨回到过去,与这一世发生的种种尽数联系起来。
第一世。
轻飘飘的身体终于在人间的医馆房顶上停了下来。
深夜,月华很美,让令九清楚看见了悠然坐在房顶上的那个人是夙洛。一袭白色衣裳,一头的长直银发,只是那时候的夙洛看上去似乎还有几分稚气。
夙洛面上带着一丝胜券在握的笑意,时不时向着没被月华覆盖的暗处瞅两眼,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而不久之后,令九便来了。那个魔君令九,与夙洛争执,与夙洛动手,而一切都落入了夙洛的圈套之中。
夙洛如愿以偿被魔君令九带回十二魔渊。
那个身子轻飘飘的令九也跟着魔君令九的行踪去到了十二魔渊。不知为何,作为一个旁观者的
令九将一切都看得格外清楚。
像是魔君令九将夙洛带回十二魔渊的小心思,像是夙洛最初进入魔界的目的,这些都是魔君令九不曾知晓,可作为灵魂的令九却看到了全部真相。
夙洛最终还是将自己那颗完整的心给她了是么可知晓了一切的令九却做不到无视一切,只看到那个结果。
而结果,夙洛还是伤了她。召唤出东皇神钟,将她的魂魄打散了不是么
爱她么,爱过她么看到这一切的令九想的却不是这个问题。只是自己心中是有恨的。恨那个选择了九重天界而要牺牲她性命的夙洛。
于是她就这样离开了夙洛,她的第一世,爱了一世也恨了一世,最终还是选择死在了爱里面,没有任何理由。
要重生么?
令九不愿意,可却由不得她。
第二世。
时间位移瞬时改变,令九一缕遗失的魂魄散落至东海,附身于一朵小白莲上,最终被冰夷拾回。
原以为这一次能够作为一朵小白莲好好修行,原以为这一世自己不能说也再没有了前世记忆,可,即便是作为小白莲的令九还是遇上了夙洛。
那个像是扎根在她生命之中,无法背离亦是无法斩断关系的仙人。
这一世,从蛮荒回来,被消去了前世记忆的夙洛将她给忘了。夙洛最初喜欢上了冰夷,可却是在见到小白莲的那一瞬间心有悸动。
与作为小白莲的她一样,莫名感受到的引力,将两人之间的羁绊无限加深。
夙洛在东海的那段时日总是伴在作为了小白莲的令九身边,而这也让冰夷无比嫉妒这朵小白莲。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阴谋,令九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跟着夙洛回到六清殿后,是冰夷陷害了她,将她一步一步丢入带着妖气的圈套里去。
而就是因为冰夷的离间,夙洛信了。于是夙洛也开始不相信她,认为带着妖魔之气的她会危害天界,于是夙洛与她疏远了。
在冰夷的步步为营处心积虑之下,夙洛终于还是动摇了,终于还是开始在意冰夷了。
所以,夙洛会选择为了治好冰夷而去到十八炼狱那种地方求火山石。
夙洛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对冰夷有所亏欠,可令九却看得很清楚,夙洛开始喜欢冰夷了。
然而那一次,仅仅是作为一朵小白莲的令九还是跟着夙洛一道去了那个地方。
那个让她将此生送尽的地方。
在去到十八炼狱之后,令九牺牲了浑身的白莲花瓣,为夙洛挡去了十八炼狱里的烈火。
而夙洛,即便是察觉到了一丝异象,即便是感知到了有她的存在,他也不敢冒险回头看一看,没有决心去瞧瞧她是不是身处其中
所以,这一世的她,被剥皮刮骨,被挫骨扬灰。
而夙洛,却是再也没有留意过那一朵小白莲究竟去了哪里。不令九看见了,夙洛转身了,再次下到十八炼狱里了
而那却是在他将火山石带回去稳定了冰夷的病情之后,才折回去寻她。
而那个时候,她已经被烈火焚身而死了不是么
这一次,又是空上君插手了。
令九看见,是空上君去到往生的奈何桥头,与孟婆说让她投入仙界的往生轮之中。
是空上君送重生的令九到了一重天上,给她按了一个百花阁阁主的身份。
让这一世的令九再从头开始。
也是空上君,在天命轮中抹去了魔君令九这个名字。
从此以后,六界之中再不会想起来当年的魔君,究竟叫做什么名字。
而空上君告诉令九她这一世的名字仍旧为令九,只是抱着一丝希望这一世令九能与夙洛有个好结局而已。
可,这一次,空上君却是害了她,亦是害了他。
她是魔君,尽管已经过去了两世时光,可当初发生的事情永远还是发生了。
思绪飘扬,心下的恨意却是越发积累。
自己付出了原来在别人眼中永远都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令九权权是心寒了。
原来自己曾经被这么多人利用陷害过,原来,这些人都是她曾经信赖过的人。
思绪终于回到了现在。
九重天上,水牢之内。
令九已经没有了力气,那锁仙链将令九的手腕禁锢得血肉模糊。
终于还是醒了过来么终究还是无法永远沉睡在自己的梦魇当中么
是因为她开始恨了么
令九不知道,不过视线却是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在这暗黑无比的水牢之中出现了一丝银色光亮。
是谁?
熟悉的身影。视野渐渐明亮起来,令九终于看清,那缕银色的光亮,是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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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2章欺骗
视野渐渐清晰起来,无法永生藏在梦魇中的令九终于开始正视现实。
而那缕出现在自己眼帘中的银色光亮,是银发。
令九知道,是夙洛来了。
被关入水牢已有五日,夙洛他,终于还是来了么
为什么是到现在才来,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来,为什么,要在她全部想起过往后,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
令九半仰着头,水牢之中的光线太暗,令九看不清夙洛面上的神情。但她确定,那人就是夙洛。
那么,现在才来,是来取笑她,看她如何挣扎,如何不堪的么?
有关她的过往,他早就知道了吧
第一世因他而死,第二世因他而死,这一世却还是要因为夙洛这个人而受尽苦楚。这究竟是为何?令九不明白,为何自己要被这个人困住,为何要一次次被他伤害,最终却还是要自己一颗完整无缺的心双手奉上?
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太过可笑?
每一次的挫骨扬灰,都是由现在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所造成的。那么,为何他还要来一次又一次的干扰她?
这一世的令九,跟着夙洛进入命轮之中,被夙洛困在结界之中,听夙洛时常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瞧着夙洛对自己是冷忽然,因夙洛的每一个神情而反复揣测。
他开心她便开心,他难过她比他还要难过。
这些都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再被这个男人伤害一次么?再被抛弃一次,然后再次投入轮回,再次成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遗忘自己前世记忆受人摆控的人?
不!这样的生活令九已经过了两辈子,她再也不要这样被蒙在鼓里!一切的生活从现在开始全部要改变!
令九她,不愿意成为这一世这样懦弱的令九,她想要变强,想要自己活下去,想要不再受制于人。
可是,却不想变成第一世那个魔君令九。
只是,看到前两世所有过往经历的现在已经不再是一重天上的那个种花小仙了有什么感情在她心中发酵,然后慢慢地改变着她。
也在渐促使她向着自己最不想去,最为惧怕的那个方向发展而去有谁能来拉她一把,救救她么她不知道。
视线渐渐变得清晰,面前这个人穿着一身肃穆的紫色衣裳,负手站立着,面上带着一丝心痛的神情。
可为何在令九看来却是如此可笑。她甚至有些责怪夙洛了。要是他能早一点来,那么她是不是就不会放任自己任由锁仙链控制,是不是就不会想起所有的前番过往,是不是就不会像这样心怀仇恨。
对所有欺骗过她,伤害过她的人,心怀仇恨。包括夙洛,包括浮银,包括空上君。
心口里已经被扎上过无数刀,令九她,再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再来伤害自己。
没有人保护她,所以,她要学着自我保护不是么
强迫自己忍住所有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去瞧着这个男人。
然后,夙洛微带颤抖的声音传出来:“疼么?”
令九心中一怔,他是在担心她心疼她么?曾经多少次她希望夙洛能够正眼瞧上她一次,希望夙洛能够稍稍对自己包容一些,可那时候夙洛给她的是什么?
而现在,他的声音居然在颤抖。是看见她这浑身的血迹而开始心疼了么?还是说,这不过是一重愧疚之情而已
但,不管夙洛的感情是什么,对令九来说,她已经不稀罕了。
曾经那么多次将自己的真心践踏,现在想起了一切的令九难道还会与之前一样么?
还是说,所有人都以为这一世的令九不会想起从前两世的记忆呵,多么可笑的一场骗局啊。
这场骗局中,所有的人都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都在看着一个傻子在磕磕绊绊,可,这个傻子,这个骗局中的主人公却被所有人欺瞒住了。
令九她,真的是已然厌倦。对所有的人,也对所有的欺瞒。
夙洛问她疼不疼是么她倒是想反问一句,他是在问她心里疼不疼么?
可是,令九却不愿意就此放过那些曾经伤害过她,欺骗过她的人。既然自己已然身处这场由他人造就而出
的骗局中长达了三世,那么这一次,她为何不好好地制造一场足以报复所有人的骗局?
将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全部都踩在脚下,看着他们那如蝼蚁一般乞求她的模样这样,她应该就会好受一些了吧。令九这样想。
她再也不愿意放过任何人!不愿再成为这一世这仅仅是待在一重天上,连自己的命运都要受人掌控的令九!
与夙洛的视线相汇,那一秒,令九的目光深深地刺痛到夙洛的心口。
令九的眸光,带着无法言说的憎恨却又是满满的乞求和期待之意。
而在数年之后,当夙洛发觉现下在水牢内发生的一切不过都是已然魔化的令九的做戏,发现自己从这一刻开始已然被令九利用,发现是自己亲手将令九放出去,发现是自己让六界众生陷入了一场莫大的浩劫之后
夙洛他,终于后悔了。也终于明白了一直在骗局中活了三生三世的令九,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希冀与仇恨,一路走下来的。
令九唇齿微启,嘶哑到了极致的声音传出来,十分难听:“你来了,不疼了”
话音才落下一瞬,夙洛便猛然附俯身抱住了她。
一瞬间的疼痛过后,令九似乎感受不到那锁仙链带来的灼烧感。是夙洛么?
夙洛将令九越抱越紧,她身上的伤疤他能感觉到,那阵阵血腥味他亦是能感觉得到。
令九眼瞳骤然放大一瞬,夙洛是设下了转移术么?将锁仙链上的灵力惩戒转移到他自己身上去了么?
“你在做什么”令九的声音简直是低哑到了极致,没有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在夙洛耳畔响起。
她心疼夙洛么?不,不会了。先前那中可以为了夙洛牺牲一切,将自己灵魂都一并出卖的事情,令九不会再做了。
而瞧着夙洛为自己挡去了所有的痛苦,令九唇角微微上扬。
原来这个男人这一世是喜欢她的呀,不过她已经不稀罕了。不若就好好将他利用一番,让他成为自己这场颠覆大计中的第一颗棋子好了。
令九不屑的神情显露在面上,但却是要在夙洛面前装模作样。
原来占据欺骗主导权的感觉是这么痛快。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夙洛那颤抖着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答应你,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亦是不会再让你收到一丝伤害跟我离开,好么?”
一个时辰前,空上君将归牙与东华之间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夙洛。
夙洛一直知道东华大帝心中另有其人,一直知道东华从来没有爱过自己的母君,可是却不晓得那个占据了东华整颗真心的女子究竟是谁现下,却是晓得了,那人是归牙。
是妖界的主君。
空上君查出来当年东华与归牙发生的一切,亦是知晓了是东华亲手将归牙囚禁起来,最终将她的魂魄打散去了十八炼狱。
所以夙洛明白了,为何那日在云霄大殿时东华会那般失态,也知道了为何东华会将令九囚禁来这个地方。
因为东华在令九身上再也看不到归牙的影子,以为是令九拿着归牙,这个他此生最爱的女人来玩弄他,欺骗他
所以,夙洛知道,明日过后,令九必死无疑。
所以,夙洛要在现在将令九带走。
夙洛与令九已然错过了太多太多,第一世负了她,第二世负了她,这一世又害得她吃尽了苦头。
夙洛那颗寒冷入冰石的心也终于不能再继续欺骗自己了。
他就是在意令九,就是喜欢令九,就是忘不了令九。
不管是怎样的令九,不管是第一世的,第二世的,还是这一世的。
要同他说他是九重天上的二殿下,身负九州六界的生灵性命么?他却不在意那些人的性命。
自己已然为了这所谓的九州六界抛弃了令九两世,那么这一次,就让她与令九好好在一起,一起归隐,一起离开六界之中。
寻个谁也不知道,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再也不回来。
再也,不卷入权谋争斗之中。
漫漫永生,他只要守着令九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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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4章魔化
延寿星君故意输给浮银,无形之中布下一层结界助浮银带着夙洛令九一同离开!
而冰夷,便是在那时在令九身上设下了一重秘术,足以带领她之后追寻到令九的行踪。
混乱之中令九故意松开了夙洛的手,使得自己的身形在这万分涌动的气流中偏离正道,向着浮银那侧而去。
夙洛欲伸手去抓住令九,可令九已然被浮银先一步握住手腕。
浮银瞧出来令九是故意要躲开夙洛的,遂带着令九再是一隐身形,彻底消失在这涌动的气流中。
脚下产生实干之时已到这日深夜。
这是哪里,令九也不知道了。只是,她还能感受到那股已然开始令她作呕的仙气,想来还是在仙界的。
只是,这里四下都是黄沙戈壁,只有一所紫竹屋赫然显立在这荒无人烟,看上去比离恨天还要荒凉几分的黄沙之中。
令九一晃神有些身形不稳,微微向后退一步立即被浮银带着温热的手掌温柔托住背部。
不过,只一瞬间浮银便松开了手,像是要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一般。
站在浮银前方的令九微不可察妖媚一笑,也算是明白了浮银对自己究竟是一副怎样的心思。
先前她还是小仙令九,生得愚笨又没有自信所以才会迟迟不明白为何浮银的温柔只会对她一人才有,也不明白为何浮银要在九重水牢之中说出那些伤人又决绝的话来。
而现在,已然魔化的令九却是拥有了一重将所有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能力。
浮银喜欢她,很喜欢她。所以才会对她一个人温柔,所以才会在要进行他的复仇大计时推开她呵,这么乍得一听上去确实还是有那么几分感人的嘛。
只可惜,令九一笑过后便是不为所动。
瞧浮银这副刻意保持距离的表现,想来浮银还不知道她已经恢复了前两世的记忆吧,也不晓得现在的令九已经不是一重天上的那个小仙了,而是在一步步朝着百年前的那个魔君令九而去。
如此,不如她就来好好戏耍这正经的浮银一番好了。就当作是浮银欺骗她,利用她的代价。
黄沙中央的风很大,将令九的发丝衣襟全数吹乱。不禁想到,要是小仙令九的话,眼下应该是会打个哆嗦,然后主动黏上浮银去说话的吧。
这么一想,令九当即就是一个哆嗦,随即转身面向浮银,眼中带上几缕莫名的不知所措,用小仙令九对待浮银那惯用的依赖语气,开口:“浮银小仙,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这次浮银的插手的确是坏事了,以他的名义将令九带走,东华便不会怪罪去夙洛头上。
只是令九不明白,为何一心想要摧毁夙洛与东华,一心想要颠覆九重天界的浮银会代替夙洛来做这件事?
即便浮银不出面,夙洛也有能力将令九安然带离九重天界不是么?
纵使是已然魔化的令九却还是看不透浮银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浮银的眼眸微微垂下,与令九汇了视线,眸光却是很浅很浅,像是瞧着一个陌生人一般,不带丝毫感情。
浅淡却不再温柔的声音在风中响起:“在这好好休养几日。”
音落,浮银却是直接与令九擦肩,向着那所紫竹屋里走去。
令九双眉微紧,想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来说明浮银这么做的理由。这么早便让自己与天界撕破了脸,这就是他复仇大计中的一步么?
先前在结界口瞧见冰夷的神情,她对这个忽然出现的银色面具人并不吃惊,甚至神情还有些紧张,看样子冰夷也是知道那人就是浮银的。
只是,在四个人都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浮银他为何还要如此铤而走险去做一件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面的事情?
令九随着浮银的脚步转了身形,再三思索,能想到的解释却也只剩下一个。
丝毫没有情理可说,对他的复仇大计没有丝毫帮助,但却是说得通浮银是因为喜欢令九才这么做的。
令九想,或许浮银是害怕小仙令九会因夙洛与东华的翻脸决裂而伤心,所以才会做出保护夙洛的举动,让夙洛避免与东华为敌
可是,这个解释,令九只是猜测而已。
浮银此人的城府果真是深不可测,即便她已然魔化却还是看不透半分。
亦是向着紫竹屋行去,令九的思绪却又不由得回到了从前。回到了自己去璇玑宫寻浮银额那一次。
那一次,她偶然进了璇玑宫内里,同样瞧见了一所紫竹屋,似乎就是眼前的这一所。难不成浮银的璇玑宫与这个黄沙遍布之地是相互连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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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看样子,浮银身上的确是有数不尽的秘密,等待着令九一个一个地去探知。
推门走进紫竹屋内,里头的陈设简直与令九当日在璇玑宫上见到了一模一样,就连那被自己撞掉,随后捡起摆错了位置的竹简都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令九站在门栏边上,视线将这紫竹屋内里环视了一圈又一圈,心中一下涌出了无数个想法。浮银究竟是谁,他真的只是想要向东华和夙洛报复么,他的身边究竟有多少帮手,这个复仇计划又究竟蔓延到了何种程度
这些,都是令九想不透彻的。
见令九的视线有些呆滞地在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来回移动,浮银明白令九眼下在想什么,遂开口:“当日你在璇玑宫里看见的紫竹屋,便是这一所。”
令九眼中忽而闪现一丝凌厉,不过却被下一瞬的不可置信的眸光很好地掩盖了起来。
令九想,小仙令九在见到这番场景时大抵就是会展现出这么一副不可置信的愚蠢模样吧。
令九开口:“浮银小仙,这里是”
“是我在一重天上的住所。”浮银开口接下令九后面的话。他的神情十分浅淡,说这话时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也没有想要向令九解释什么的意味。
现在的令九对于浮银来说,或许就真的只是一个曾经的友人而已。
令九也约莫猜到了几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凌骨说,令九在一重天上的两百年见,浮银亦在。从那时候开始浮银便将令九归纳进自己的复仇大计之中了。
原来,浮银在一重天上就是住在这里。也就是在那水莲结界之后的地方吧。
令九心下不觉发笑。那两百年间,自己明明已经有很多次就站去了那水帘结界口,却迟迟不敢耗费灵力执意进去一看。
要是当初她进去看了,现在的一切会不会就有所变化?
令九不由得失神一瞬,浮银再次开口:“在这里好好休养一段时日。”
“休养之后呢?”令九马上接话:“等我休养好了,浮银小仙要去哪里?我又该去哪里?”
令九明白的,这么聪明的浮银做事不可能毫无计划。就算是浮银是为了避免令九因夙洛而伤心才将她带走,令九也不相信浮银这是莽撞之位。
令九相信,在这之后,浮银绝对已然有所计划了。
而事实也正如令九所想的那样,浮银果然浅浅开口:“等你休养好了,我带你去妖界。”
没有丝毫强迫的意味在其中,与其说是浮银在为令九做了决定,不如说他只是用这种冷漠的语气来征求令九的同意而已。
“所以,浮银小仙救我只是为了带我去妖界,去作为棋子来完成复仇大计?”
听到令九这样说,浮银的神色微有所动,却是不言。
良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浮银最终走向了紫竹屋的密道内。就在令九眼前开启的密道,没有丝毫隐藏。
令九还是不明白为何浮银要在自己面前这么坦诚,他就不怕自己背叛他么?
浮银的身形一点点消失在令九的视线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浅淡的话语:“你若是不拒绝,我便当你是答应了。”
浮银说的是,前往妖界的事情。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可令九却是怎样也睡不着。
其实先前在水牢里受的伤都已随着魔化所带来的力量而愈合了,只是她需要在夙洛和浮银面前装出一副受伤的模样而已。
今晚没有星星,九重天上的云象令九也看不清。
起身,推开紫竹屋门,向着那一片黄沙中行去。
可令九才行了数十步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扼住了颈喉,眉目微皱,身形骤然顿住。
随后出现在她视线中的是一位穿着水蓝色长裳的女子。
不用多想,定是冰夷了。
闻得冰夷那居高临下的声音传出:“你以为你躲到浮银的地盘来,我就找不到你了?”
冰夷的口气恶狠狠,手上力量也加深了几分。
不过令九却是浅淡一笑,唇角勾起的那抹带着妖媚的弧度让冰夷有一瞬间的分神。
就是在冰夷稍一分神之际,令九手上灵力顿生!
打开冰夷扼住她颈喉的手,瞬时反手扣住了冰夷的右手灵脉处。
掐住了所有仙人的灵渊,令九眸中带上一层妖冶又神秘的笑意,侧了侧首瞧着冰夷,饶有兴趣开口:“上仙,你以为你在我身上设下的法术,不会被我觉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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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5章暴露
就是在冰夷稍一分神之际,令九手上灵力顿生!
掐住了所有仙人的灵渊,令九眸中带上一层妖冶又神秘的笑意,侧了侧首瞧着冰夷,饶有兴趣开口:“上仙,你以为你在我身上设下的法术,不会被我觉察到?”
令九那重意兴阑珊丝毫不畏惧的眼神瞧得冰夷不由得浑身一颤,而握住了冰夷灵渊的令九自然感觉到了她的不适。
随即再是开口,这次倒是换成了令九用那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语气同冰夷说话:“怎么了?上仙还怕了我这么一个一重天上的种花小仙不成?”
冰夷眼下算是被令九欺压得没有还手的胆量和余地。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令九好像变了。好像不再是从前那个一重天上的小仙了,亦是不会再忍隐,不会再逆来顺受
这个能看出她设下的法术,同时抓住机会便毫不犹豫扼住她灵脉的人,似乎十分可怕。
瞧着令九那重甚至是有些瘆人的笑意,冰夷眉眼一皱,有些困难开口:“你是谁?”
令九再轻佻不过一笑,随即将那重无比凌厉的视线死死盯住冰夷的眼,话中带着狠劲:“我就是那个一重天上的小仙啊,冰夷上仙”
冰夷微微摇头,明明看出了端倪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不,你不是令九令九是不会”
“令九是不会这么奋起反抗,是懦弱的是么!”令九的情绪一下失控,将冰夷的话拦腰截断,连语调都不觉上升了几分。
冰夷被令九这突如其来的咆哮怔住一瞬,更加确定这不是从前那个令九了。
“在你们眼中,从前的那个令九当真就是如此好欺负么?要她生她便生,要她死她便要去死,要她的一切被剥夺她就要毫不犹豫献出自己的一切是么?”令九的眼中泛起红色的血丝,“被利用,被抛弃,被践踏,却还是一味承受丝毫不去反抗,这就是你们认识的那个令九吧!”
“你”冰夷的眼瞳不由得放大几瞬,却因为令九手上多使了几分力气而说不出话来。
于是令九接着说下去:“上仙想说什么?我什么?上仙可是还想将我在扔进十八炼狱一次?”
令九音落,冰夷浑身骤然止不住颤抖起来,目眦尽裂地瞧着令九,仿若她所有不能说出来的秘密都在一瞬间被令九知晓了一般。
那种眼神不再是狠恶的,而是无助的,失措的,惊恐的,也是害怕去面对夙洛的。
令九一种神情都没有拉下,她将冰夷现下这样狼狈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记在了心中,痛痛快快地享受一次站在高处揭开别人痛楚的快感。
而,可惜的是,冰夷所谓的这层伤疤,全然是建立在令九的痛苦之上!
冰夷怕的是夙洛知晓当初是冰夷陷害令九,导致令九去到十八炼狱的事情。而一百年前,令九承受的却是被十八炼狱烈火焚身的痛感,死感,恐惧感!
要原谅冰夷放她一马么?不可能!
“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令九再一次妖媚出言,话语之中咄咄逼人,还带着一丝死生无惧的意味。
已然放纵自己被体内的太渊魔力控制,已然让自己的心被复仇所占据,那么,她还有什么清高需要保留的?
眼下的她,不过是在向着两百年前的魔君令九,一步步靠近而已。
而最可悲的是,令九承认,自己是享受这种嗜血无道,站在顶点掌握众人生死的快感的。
令九她,骗不了自己。与其像一重天上的令九那般狼狈的活着,不如成为一个像魔君令九一样的人。
孤身一人被六界所讨伐又怎样?至少不用活在别人的控制之中,不用成为别人的棋子,不用变成别人的垫脚石!
“上仙可还记得一百年前在东海带回去的那朵小白莲?可还记得派人在哪小白莲身上设下妖魔之气,可还记得自己是怎样一步步让夙洛与那朵小白莲分离,让他再也不愿意多看那小白莲一眼的?”
令九的情绪越发激动,扼住冰夷灵脉的手也越发得紧,直至冰夷的灵脉受损,嘴角流出一行鲜血,令九才意识到是自己失控了。
微微一闭眼平复半瞬自己内心的情绪,再次打开眼眸时,令九瞧见的是冰夷那一脸的呆滞模样。
带着惊恐,带着不可置信,似乎她怎样都不会想到那朵小白莲会活下来,也不会想到令九会在这时候恢复了往事的记忆
冰夷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终于在面对令九的这一瞬间产生了一丝惧怕之意。
令九看出来了,她心中很痛快,很解气,却也
很空虚。
这又是为什么?明明曾经对自己那般过分,将自己无数次置于死地的人现在受制于她,可她,为何还会感觉空虚?是自己的报复还不够么?
渐渐松开冰夷的灵脉,令九断定冰夷眼下没有胆子再挪动一步。
冰夷终于稍稍镇定心神,瞧着令九,颤着声音开口:“你是一百年前的那个人”
冰夷终于明白她是谁了么一百年前她算是人么?不过是一朵对于冰夷来说不会构成丝毫威胁的小白莲,可冰夷她,还是要用尽心思,耍尽手段来将她置于那种万劫不复的境地!
冰夷居然,能够做到这一步!令九永远都不可能原谅她!
令九眸中渐渐浮现出一丝杀气,向着冰夷再靠近一分,通过冰夷的眼瞳,她看见了狰狞的自己脚步骤然一顿,心中似乎有什么在拉扯着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往泯灭人性的那一步走去。
可是,若是不将一重天上那个令九彻底抛弃,现在这个令九又如何能向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彻底进行一番报复!
只是,心口的拉扯让令九一下将手死死捂住心口。
冰夷瞧见令九的异象,脚步连连往后挪去,但下一瞬,令九骤然出手掐住冰夷的颈喉,叫冰夷再也往后退不了一步!
冰夷的首被迫向上仰起,令九很享受冰夷用那种极度渴求活下来的目光瞧着自己。
令九冷笑一声,心口拉扯着的痛疼越发深入,令九只得强装镇定,猛地一松手,再狠狠出言:“我不杀你,要是你想死,便尽管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
令九知道的,冰夷没有胆子说出去的。
纵使冰夷不惧生死,可也有软肋。冰夷的软肋就是夙洛,冰夷是断然不会愿意让夙洛知道当初是她将夙洛与令九之间的缘分斩断干净的。
所以,这次就权当是令九给冰夷的一个下马威了。让冰夷知道,现在的令九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令九了!
冰夷的身形消失在视线中,令九终于撑不住。
视线中的世界摇摇欲坠像是几近崩塌一般,令九的眼变得模糊起来。她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两股力量在相互较量着,这就是拉扯着她心口抽疼的原因吧。
一股是令九的力量,另外一股,是魔神太渊的力量。
令九也能感觉到,魔神太渊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侵蚀自己,一点一点爆发出来。
下一瞬,魔神强大的力量致使令九昏倒在地。
现在的令九,还承受不住魔神之力。现在的令九,心中,或许还存在着那么一丝丝奋力去与魔神斗争的力量。
翌日。
阳光很好,令九醒来时正好有清晨温暖的阳光打在自己面上,很舒服的感觉。
微微一侧首,浮银正负手站立在床榻边上,瞧着窗外的一片黄沙。
令九眼神一动,是以一重天上令九的口吻同浮银说话。
“浮银小仙”
浮银微微侧身,这么瞧上去,令九面上仍是一片惨白之色。
明明将她带回紫竹屋时的脸色要好一些,怎么现在反倒像是被反噬一般,显得要惨白憔悴些?
“感觉怎么样?”虽心里是担心的,但浮银的声音却还是装成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浅浅淡淡。
令九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适,起身,面上一笑想着要去浮银身边说上两句话。
可,刚一下塌令九便有些身形不稳,好在浮银及时上前一步,一手环住令九的腰际将她往自己怀中带进几分。
“令九小仙”一时情急,浮银居然唤出了这个再熟悉不过的称呼。
谁知此时令九却忽然伸手环住浮银的颈脖,与他凑近一分,视线交汇,极为真挚。
令九在浅浅地笑着,像是计谋得逞一般,瞧了浮银好一瞬才开口:“我就知道,浮银小仙是关心我的。”
浮银先前那一抹担忧的神色顿时僵在面上,抽手想要推开令九,可令九偏偏就是不放手。
隐约瞧见令九手腕上的伤痕,浮银居然也不忍心推开她,生怕自己一用力便弄疼了她。
那九重水牢究竟将令九折磨成了什么模样,先前浮银也是亲眼见到过的。
浮银微微与令九错开视线,面上瞬间恢复到如初那样的淡漠。
令九开口:“浮银小仙,当真是要这样对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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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6章情难自控
隐约瞥见令九手腕上,那因锁仙链而留下的显目伤痕后,浮银推开令九的手有些顿住。
那九重水牢将令九折磨成了怎样一副狼狈的模样,先前浮银也是亲眼见过的不是么?
浮银微微错开与令九相汇的视线,面上神色霎时恢复到如初般的淡漠。
令九开口:“浮银小仙,你当真要同我如此生疏么?”
真挚的话语,真挚的眼神,令九紧紧握住自己搂住浮银颈脖的双手,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浮银不看她,视线却显得有些飘忽。他怎么会想要同她一直生疏下去呢只是,她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是由他亲手造成的。他欺骗了她,利用了她,最后在亲眼看着她被关去九重水牢的那一刻,也舍弃了她。
这样的浮银,除了用冷淡和淡漠来伪装自己,他已然找不到任何理由去面对令九。
是他欠她的。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把令九牵扯进来。
原以为令九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原以为令九不过是一枚有用的棋子罢了,原以为自己这颗被伤透的心再也不会感受到温暖,再也不会跳动可,一切就是从遇到令九的那一天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与令九相处的每一天,他都像个真真正正活着的人一样,会说会笑会喜会忧。
会因为令九的一句话而感到慰藉,会因为令九的麻烦而尽心尽力使自己忙碌起来。尽管这些都是与自己的复仇大计毫无关系的事情,可浮银却还是难以控制自己去帮助令九。
而令九的每一个神情,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烙印一般,刻在他的心尖尖上,怎样都忘不了。
于是,他开始体会到什么是心跳的感觉,什么是,自己还活在这个人世间的证明。
原以为自己的一生不会再感觉到任何情绪,可,他错了。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有心跳有温度,可以爱人亦是可以被人爱,这是令九教给他的。
令九看出来浮银已然有所动摇,更是靠近他一分,开口:“浮银小仙,我说过的,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我知道的,浮银小仙是不会伤害我的,浮银小仙做的一切也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不要再说了”浮银的声音很低很低,眉目有些紧皱,视线却始终都没有移去令九面上。
他垂下的双手竟有些想要去拥抱令九,可却是不得不强迫自己压制下这股冲动。
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呢,令九喜欢的是夙洛。而他,不过是她的好朋友罢了。这样相信他,不怪他,也都是源于对朋友的信任不是么
可是浮银的心却不是这样的。既然没有办法,没有立场对令九说出自己的心意,那便没有理由再允许自己的心意继续发展下去了。
长痛不如短痛,自己终将是要走上复仇道路的人,生死未知,尽管令九只是将他当成了朋友,他也必须要斩断这一重羁绊。
也许,令九会因为一个朋友的离开而伤心。而浮银,却是最不想看见令九伤心的那一个。
颤抖着的双手微微一握,浮银终究还是推开了令九,背向令九。
令九有一瞬间的蹙眉,站在浮银身后,能感受到他急促起伏的呼吸。
浮银迈出一步,随即浅浅开口:“好好休养,我过几日来看你。”
“浮银小仙别走”令九立即开口,再是上前一大步从后方抱住浮银的腰际。
浮银脚下生顿,却是叹气一声,双目短暂一闭,还是决定将令九环住他腰际的手松开。
可是这次,令九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松手!
“浮银小仙为什么总是要推开我呢”令九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浮银身后响起。
隔着衣物,浮银亦是能感受到令九带着温热的泪渐渐打湿了他的后背。
还是那么熟悉的温度,浮银完全能感受到令九的真挚。而令九的每一分挽留却都像是利刃一般,在将他的心一点一点搜刮干净。
很疼很疼。
“一直以来在我身边帮助我的是浮银小仙,有什么事情会第一个赶到我身边来的是浮银小仙,不管我闯了多大的祸害愿意帮我收拾干净的也是浮银小仙可是现在,浮银小仙却是要与我这样生疏了是么”
“被天帝叫做归牙我也不在乎,被浮银小仙当成棋子来利用我也无所谓,因为我知道浮银小仙是真正对我好的那一个所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令九环住浮银的双手竟然隐约在颤抖。这是连令九自己也没有想到的事。
内心,似乎还有一股无法言说的冲动在强烈要求着令九要将浮银挽留下来。每每都是瞧着浮银一个人离开的背影,令九她,真的是会心痛。
 
;而浮银,也终于有所动容,缓缓转过身来面向令九。那种眼神,令九又看见了。那是专属于她一个人的眼神,带着心疼又是万般的温柔。
浮银一言不发,令九却在下一瞬踮起脚尖吻上了浮银的唇。
浮银眼瞳一紧,没有丝毫回应。没有拥住令九亦是没有推开她。
令九睁着眼,与浮银汇了视线。只是,瞧着浮银那一瞬吃惊过后随即转为平淡的眸光,令九打从心底里觉着失望,可是却也不甘心!
令九眼瞳亦是一紧,像是在与浮银宣战一般,紧紧瞧着他,随后在他唇上狠狠一咬。
浮银不自觉一吸气,唇齿微启。令九趁势将灵舌溜入浮银嘴里,单方面与他交缠。
浮银的眼神越发紧,只是却迟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令九的动作来。
这样的浮银,令九又看不透了。
不知道浮银是不是真的像他所表现的那样已经不在乎自己了令九嘴里的动作一下停止,眸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被浮银一下捕捉到。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令九感觉腰间多出了一股力量,是浮银环住了她。
浮银闭眼,开始回应令九。
这个吻在无时无刻地加深,浮银的每一次吮吸,每一次于她舌尖缠绕都几乎要抽走她的呼吸一般。
像是被极力压制了许久的愿望终于得到实现一般,浮银的动作丝毫没有他话语中的那份温柔。
令九现在完全是被浮银所控制,不由自主地也闭上了眼睛,不做任何反抗,只是顺着浮银的动作将自己放空,不时回应浮银一二,与他较真。
而浮银,却是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打算。
抱着令九,吻着令九,一步步向着床榻而去。
一瞬间的转身倒下床榻,浮银在下,令九在上。
令九带着清香的发丝打在浮银脸颊边上,两人再一次眸光相汇。
浮银的眼是真挚的,没有任何话语但却比任何一句话都要来得值得信任。而令九,眼眸中传达给浮银的确是七分紧张,三分无措。
浮银便是在此时停下了所有动作。
温柔拨过令九有些凌乱的发丝,轻轻一吻她额间,温柔开口:“这样,就够了。”
“不够。”令九却低声开口,“浮银小仙会离开我,我不想一个人,也不想再也见不到你”
令九的眼亦是真挚万分,像是两人所有被压抑的情感都要在此时此刻爆发出来一般。
令九主动解开自己的衣带,将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浮银面前,然后睡去他怀中。
任由浮银在她身上进行索取,在她颈脖上留下痕迹,在她身体内打上属于浮银的烙印。
令九抱着浮银,指甲用力在浮银背上留下疼痛的痕迹。
浮银忽然变得很温柔,吻着她的眼,她的鼻,她的耳畔,她的唇。一点一点流连向下,却是万分温柔。
瞧着令九身上的每一个伤痕,浮银眉眼紧紧蹙起。
这是他的错,是他的袖手旁观将令九卷入了这么一场大的阴谋之中可是,一切已然开始,早就没有停下来的理由了不是么
就像他对令九的感情一样。从第一眼见到令九开始,他又何尝能想到自己会对令九产生这样一份最不应该产生的感情呢?
浮银的一生都活在算计之中,可当他算计完了所有人,算计到了所有事后,最无法算计到的,便是自己的心。
自己那已然不受控制向着令九越走越近的心,自己那义无反顾已然疯癫爱着令九的心。
将令九紧紧抱在怀中,像是此生最珍贵的宝贝一般。
手指穿过她的发,能嗅到她的香气,能体会到她的温度,能感受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令九,又何尝不是呢。
令九她,怕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如此依赖浮银,如此喜欢浮银吧。
看不透浮银这个人,不了解他的过往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心疼他,想向他靠近。近一点,再近一点这就是喜欢吧
令九体会得很清楚,她对浮银早就不是自己口中那冠冕堂皇的朋友之情了。
令九喜欢浮银,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浮银。
经常想象着自己以后要同浮银一起生活的日子,也会想要补偿那一次一重天上十五庆典的爽约
令九在浮银怀中,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到这么安全。
令九轻声开口:“浮银小仙以后,我们都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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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8章离开的背影
只是在已然魔化的令九看来,这白衣,这银发,这个人,还有一切与这个人相关联的事物都是恶心至极的!都令她,极度厌恶,极度憎恨!
视线渐渐清晰起来,那抹白色身影出现在令九眼帘之中。
熟悉的身形,是夙洛。
是,夙洛啊
当时在结界流中她放开了他的手,难道他还不明白么?她不想跟他在一起了,不想跟他一起离开了。
原本只是利用夙洛让自己逃离九重水牢,却不想在后头遇见了浮银,于是她义无反顾地跟着浮银离开了。
夙洛还以为她真的是在结界流中与他走散了么?真的以为,她是真心真意想跟他在一起的么?
若是这样的夙洛早一些出现在自己眼前,或许现在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令九不会进入九重水牢,不会被锁仙链所控制,不会想起种种过往,亦是不会被太渊神力所控制!
也不会,喜欢上浮银了吧
令九清楚地看见了,夙洛那关切又担忧的神情,还有那心疼的眼神。
只是,为什么在瞧着夙洛向自己走近的这一秒,令九竟然移不开步伐?为什么心中会有些本不该再有的波澜隐隐泛起?
自己是讨厌夙洛的不是么?喜欢夙洛的只是当初那个受人摆布愚蠢至极的令九,而不是她不是现在的她。
令九心下在做着斗争,稍稍慌神夙洛已然行至她跟前,不由分说便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一手别住她的细颈,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发,似乎是在感受眼前真实存在的令九。
夙洛的手还是那么凉,在接触到令九的那一秒似乎像是一盆冷水自头顶浇下一般,让她不由得浑身一颤。
感受到令九泛起激灵的夙洛更是将她更加紧一分抱在怀中。
令九的双手没有抱住夙洛,垂下的手微微颤抖着,怎么会还有一股想要抬起来同样紧紧回抱夙洛的冲动呢?
令九的眼睁得很大,像是不理解自己此时此刻内心的想法一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自己明明是讨厌憎恨夙洛的不是么?
可是,为什么却没有想要推开他的冲动?
夙洛将她紧紧拥在怀中,良久之后在她耳畔低言:“我以为,我要再失去你一次”
有些凄凉的声音,带着一丝窃喜还有那失而复得的欣喜之情。
现在的夙洛就像是一个受伤的孩子一般,需要令九的怀抱,需要令九的温暖,需要感受到令九是真实存在在他面前的。
“夙夙洛”令九的声音同样带着颤抖之意。
这是第一次,她没有唤他为二殿下,而是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自己还能像之前那样怀着仰慕与憧憬的心情去唤出二殿下那三个字么?应该做不到了吧所以才会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吧。
令九的内心,果真是有些情感在慢慢发生变化了。而这重变化,是她始料未及的,也是她无法控制的。
说到底,到了如今,她终究还是厌恶夙洛的。可是,她也还在贪图夙洛带给她的这一分一毫温暖。
缓缓闭上眼睛,夙洛的声音再一次在耳畔响起:“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我带你离开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
夙洛的话,听上去是多么美好。可惜的是,令九已经不稀罕了。
早在两百年前,夙洛便抛弃了她,一次又一次。只是将她喜欢他的心意当成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却从来没有站在她的角度去为她想过。
从两百年前的第一次相遇开始,一切就都是错误的。他是九重二殿下,她是魔界魔君,这样两重截然不同的身份注定他们永生永世都只能站在相互厮杀的立场!
之后呢,即便她转世了,成为在天界东海之中修仙的一朵小白莲了,她的身份却还是不及他的万分之一。她瞧着他,却也只能是永远这样远远的瞧着他哪怕多靠近一步都是错,都是罪。
过去的经历已然教会了令九什么叫做惨痛。今时今日,她告诉自己再也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而走错一步!
令九睁开眼,夙洛来时的那处地方依旧是一片黑暗的,令九极尽目光向当中看去,可却是什么都不曾看见。
“夙洛”令九低哑又令人心疼的声音在夙洛耳畔浅浅响起,带着隐喻的决绝之意,听得夙洛微微一颤。
“你我之间,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这句话,或许她早该在两百年前就说出来了。现在说,到底是说给谁听的呢?
夙洛抱着令
九的手微微一松已经足够让令九挣脱开来。
怀中的温度一下降低,是令九拉开了与夙洛的距离。
夙洛眸中是满满的疑惑,不明白令九为何是用这种带着疏离的眼神看着自己,亦是不明白为何令九要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与令九汇上眸光,她的眼看上去是那般坚毅又决绝,叫夙洛看得竟有些陌生。
看出夙洛的疑惑,令九不想再瞒着夙洛自己已然恢复记忆的事。
既然恢复了记忆是痛苦的,那么令九也要夙洛陪着她一起痛苦下去!这份苦楚本就是夙洛带给她的,她没理由一个人来承担!
“夙洛,你以为”
可,话语方出口,令九便被一双带着温热的手,大力一拉带入身后那个温暖的怀抱。
令九骤然失神,夙洛眉头亦是微不可察一皱。
来人是浮银。他从妖界赶回来了。
骤然产生的防备心理在嗅出浮银身上那股清香味后猛地退去。即便还没有来得及瞧上拉她入怀抱的那人一眼,令九也感受出来那人是浮银。
令九被浮银带入怀中,在感受到浮银那一下下跳动着的心脏之后,令九安心不少。而令九所表现出来的舒心神情亦是被夙洛一览无余地收入眼中。
浮银的面色有些苍白,不过却是异常严肃,似乎是在戒备着夙洛。
夙洛瞧着令九,令九却没再将视线转去夙洛面上,夙洛那足以让人浑身上下泛起激灵的声音冷冷响起:“替我照顾她,这些日子有劳你了。”
夙洛是在向浮银道谢。
浮银面无表情,令九却能感受到浮银的异常。浮银的指尖似乎要比往日里凉一些不自觉仰首瞧了瞧浮银的侧脸,他看上去很是虚弱的样子。
夙洛再道:“如今我来了,烦请将她交还于我。”
话语中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可浮银只是浅浅回一句:“我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
火药味已然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似乎要比这漫天飘飞的黄沙还要迷人眼。
从以前开始浮银便是退让的,不管是在权利地位的争夺上还是在父君之爱的渴求上,他永远都是站在夙洛身后的那一个,永远都不会去同夙洛争抢。
而现在,浮银却不想这样了。
自己的东西自己终将是要一分不差地夺回来,而自己的女人也好完好无损地将她守护在自己身边。
此时,令九心口处又泛起先前那样不由分说的蚀骨之痛。闷哼一声同时引起了浮银与夙洛的注意。
“怎么了?”浮银垂首,关切问道。
令九回给浮银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可心口处却像是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快要爆发出来一般。那就是太渊之力么
那一瞬间,除了无尽的恐惧感涌上心头,令九居然还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丝兴奋。她渴望力量,渴望太渊的这份神力!
知道夙洛正在看着自己,令九下意识再往浮银怀中一靠,将整个脸都埋在浮银的胸膛之上。
站在对立面的夙洛终于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头,看见令九的举动后却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良久的沉默在三人之间无限蔓延开来。
令九了解夙洛,她知道夙洛最终是会走开的。而一切就正如令九所想的那样,一声冷笑之后,夙洛离开了。
干脆又利落,毫不犹豫地背向令九,独身一人走近来时那漫漫无尽的黑暗之中。
听见夙洛离开的脚步声,令九在浮银怀中却是苦笑一瞬。
果然她在夙洛的心中终究是比不过他自己那份自尊。果然她对于夙洛而言是不重要的,果然这一次,夙洛还是选择放弃了她
这应该是令九早就知道的结果了吧。
当初夙洛放弃一切去水牢将她带出来的那一秒,令九便知道这个人已经为她抛弃了这一世的一切,而也正是这样,所以夙洛不愿意接受她的任何背叛。
所以,夙洛才会离开得这么干脆,简直就像是陌路一般,离开了。
可是,即便是知道夙洛最终的选择不会是她,可令九心中的失望和惆怅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
现在,令九只盼着体内的太渊之力能够将她完全吞噬掉!让她再也不要再因为夙洛这个人而产生丝毫的动容,让她再也不要做回以前那个懦弱无知的令九!
因为现在令九讨厌当初那个无能的自己,现在的令九,想要拥有力量,想要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想要报复所有伤害过她一丝一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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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9章谈判的资格
黄沙终究将那片黑暗一齐盖过。一重天上,仿若夙洛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亦是没有丝毫属于夙洛的痕迹被留下。
而那股在令九心口处翻涌着的力量也在夙洛离开的那一瞬间缓缓平息而下。
浮银却是身形一颤,微微向后退去一步,令九赶紧握住浮银的手,“浮银小仙,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浮银的脸色与来时相较还要更为苍白,方才与夙洛的对峙明显就是他硬撑着的,现下却是将自己的虚弱暴露在令九面前。
浮银暗自调息一番,连声音都比往日里听上去虚弱几分:“没事,我们回去。”
说着,浮银便拉过令九的手向着前方的紫竹屋行去。
可令九是能够感受到的,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在浮银体内肆意流窜,似乎是在腐蚀他的五脏六腑一般,可却又没有对浮银的五脏六腑造成任何伤害?
难道是谁在浮银身上下了术,是故意来惩戒他吗?
被浮银微微犯凉的手握着,令九却隐约将手握向了浮银的脉搏处。
眉头猛然一皱,令九顿住脚步使得前方的浮银亦是不得不顿住脚步。侧身向后瞧着令九,浮银遂虚弱但却依旧温柔的声音传出来:“怎么了?”
令九的神色异常严肃,方才一握浮银的脉搏才晓得他究竟受了多重的伤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被妖气侵染了不是么?
瞧着不说话的令九,浮银才意识到原来令九已然握住了自己的脉搏。温柔将手抽离,浮银的神色有些闪躲:“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说完便转回身形迈开步伐。
先前浮银所受的妖刃可不是闹着玩的,只受一刀便足够疼痛的了,况且浮银还受了一百刃!这种痛苦浮银究竟是如何忍下来的?
朝着紫竹屋走了两步,令九立马追了上来,再是一把握住浮银的手,神色紧张,“这妖气不是闹着玩的,浮银小仙怎么能不同我说?”
前头的浮银骤然一顿,眉头微微一皱,面上显露出少有的呆滞神色。
有些僵硬将视线转去令九面上,不可置信开口问出一句:“你方才,说什么?”
浮银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见的话,更是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令九口中说出来的。而令九,却是不明白浮银究竟从那句话中看透了什么,浮银问,她便答:“明明是足够将你折腾得半死的妖气,你怎么还能这么不在意地说出不碍事这三个字?”
令九眸光中带着一丝怒气,她是在生浮银不珍惜自己身体的气。
视线从浮银面上撤离,令九握住浮银的手,将自己在一重天上做百花阁阁主时修习的痊愈之术渡给浮银。
那时候令九整日里都是在研究这些有的没得的无关紧要上不了大雅之堂的法术,不过现在却是能帮浮银缓解一丝痛苦,令九心下还是窃喜的。
只是,现在的令九浑然不知,自己究竟在浮银面前露出了多大的马脚,究竟暴露了多么重要的事情。
而紧紧蹙眉的浮银,亦是没有再往下问,只是任由令九在用一重天上的法术给自己缓解五脏六腑那如同被千刀万剐的疼痛。
因为,只是凭着令九那么一句话,浮银便已经确认了一切。
没有必要再问一次,亦是没有必要再让自己吃惊一次。
这晚,令九因动用了自身太多的灵力而早早休息了。浮银却站在紫竹屋口,久久未能入睡。
视线盯着很远很远的地方,事态终于朝着他最不想看见的放下发展而去了。
现下应当如何,即便他是浮银,也不晓得了。
视线微微转向屋内已然入睡的令九面上。令九长长的睫毛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无意识跳跃,让浮银久久出神。
翌日。
令九醒来后浮银照旧是不见了身影,近日来心思越发缜密的令九也开始想掌握浮银的动向。
但,令九又不得不在意昨晚浮银瞧着自己那种惊慌失措的神情。一直以来都无比淡然沉稳的浮银,昨晚瞧着她却是用着不可思议的吃惊眸光。
体内的太渊之力渐渐觉醒,令九每日的感觉都不一样,但力量在变强的感觉却是始终如一的。而随着力量的变强,似乎连自己的疑心也一并变强了。
令九起身,走向外头去看看今日甚好的天气。
总归还是觉着自己不应该怀疑浮银。
与浮银纵情的那晚,浮银对她究竟是不是真心的她已然看得十分清楚。从前的令九总以为自己最懂情爱,总以为自己对夙洛的痴心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
可是,她错了。
原来浮银对她的痴心丝毫不亚于两百年前她对于夙洛的那份执着。
只是浮银的心意却更让她心痛而已。长久以来,浮银都没有在自己面前表露过一丝除朋友之外的情愫,而在纵情的那晚,令九却感受得清清楚楚。
连同浮银的悲哀,都一并藏入心底了。
瞧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重天,令九竟有些开始喜欢这里了,开始喜欢与浮银每日安安静静待在这里的时光,也开始喜欢能够承受太渊之力能够看清人心的自己了。
可,这样安宁的日子是永远不会属于她和浮银的。令九深知这一点。
正如同此时一样,哪怕是一个早晨的安宁日子,她都丝毫享有不得。
“既然来了,就不必躲躲藏藏。”令九的声音温度降低到了极点,对于这个人,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有一点点改观。她厌恶她!
冰夷。
“你的灵力果然是强了不少。”与令九的口气如出一辙,冰夷从暗处现身,依旧是带着自己的那份高傲,走到令九面前来,与她正视。
令九不屑一笑,暗自想着冰夷倒是胆量大得很啊,上回给她的苦头还不够么?才短短几日不见,她倒是敢主动寻上门来趾高气扬了。
果然还是那副德行,这么想来,令九倒是后悔上一次没有多给她点苦头吃了!
冰夷瞧着令九,毫不畏惧同样也是一笑,还真有点是在向令九宣战的模样。
令九轻蔑一笑,“你知不知道以我现在的灵力,杀你,简直易如反掌?”
冰夷面上的笑意没有退去,意外地反而加深一层,看样子冰夷这次是有备而来。
冰夷毫不在意一点头,“知道啊,可你现在还不会杀我。所以,我是来与你谈条件的。”
被冰夷分散了注意力的令九并没有觉察到此时此刻紫竹屋周遭多出了一份气息,属于浮银的气息。
在瞧着令九毫不畏惧与冰夷交谈的这一幕时,浮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令九她,果真是开始被体内的太渊之力反噬了。那令人神惧怕的太渊之力终将在令九身上得到完全释放。而封印被破除的那日,便是令九彻底为魔神控制,再一次沦为魔道中人之时。
在昨晚令九感受出纳只有妖界中人能感受到的力量时,浮银便产生了太渊之力封印被削弱的想法。
为何身为一重天小仙的令九能毫不费劲便能感受出他体内流窜的是一股妖界之气?背后定然是太渊之力在作祟。
而浮银却是没有办法阻止令九被太渊之力所吞噬。
一切的复仇大计都已然因为令九的魔化而变得不再被自己所掌控。浮银明白,令九之所以会任由太渊之力的摆布,定是因为她恢复了前世的记忆,看见了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是如何利用她,抛弃她的所以,令九才会放弃了自己吧
一想到这,浮银的心便犹如刀割一般疼痛。
他甚至想到,那晚与令九的纵情会不会是一个错误?令九将自己献给他真的是因为爱他么?还是说在利用他?还是说她只不过是在报复两世都选择抛弃她的夙洛?
浮银不知道,所以选择了暂时逃离。
可,却在回来之际瞧见了令九与冰夷交谈的这一幕。
“你究竟在策划些什么令九”浮银自言自语,眉目早已是蹙到了极致。
听到冰夷说是与自己来谈条件后,令九放肆一笑,随后面上一瞬间转为了正色,带着压迫的正色,她狠狠出言:“你有什么资格来同我谈条件?我又凭什么还要受制于你?”
令九此言正是中了冰夷的下怀,她唯一的筹码终于被证明还是可行的。
冰夷不急不缓,自信满满开口:“尽管你现在的灵力要强过我,但你依旧死忌惮着我,你依旧怕我不是么?”
带着笑意的话语瞬时激怒了令九。
令九出手一把扼住冰夷的颈脖,嘴角有些抽搐,“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冰夷却笑得放肆,“看,你果真还是忌惮我的,即便你杀我如捏死一只蝼蚁般简单,可你依旧自卑,依旧在我面前感到自卑!这个理由,足以让我有资格与你谈条件了?”
令九扼住冰夷颈脖的手在微颤,眸中的凌厉叫所有人都为之一寒。可,为什么这个女人不怕她?
她明明可以在下一秒就动手了结这个害她两次坠入地狱的女人,可,为什么她却迟迟没有勇气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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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0章谋害天帝
为什么冰夷不怕她?为什么这个女人还有胆量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她就真的不怕死么!
令九扼住冰夷颈脖的手控制不住在微颤。
冰夷将令九一切神情都收入眼底,更加确定令九是忌惮她的,是害怕她的!
冰夷轻笑一声,话语权再一次回到她手上。如先前一样,冰夷用那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同令九说话,即便现在受制于人的是冰夷。
“怎么?不杀我了?你终究是次于我的,终究是被我踩在脚下的那个人。”冰夷的话语很浅,但却带着那种永远要将令九打压在自己脚下的语气,那么令人作呕,那么令人生厌!
令九手上一紧,黝黑的眼眸中忽而有一抹妖红色掠过,顿时折射出冷血至极的目光。这是冰夷逼她的!
“你!”冰夷忽而觉着颈脖一紧,是令九加大了力道。
恐惧吧,害怕吧,求饶吧,狼狈吧!令九此生最想看见的便是冰夷在她面前露出这种神情!
令九瞧着冰夷没法呼吸却始终张大的嘴,瞧着她的眼瞳在一寸一寸地收紧,那种站在高处凌辱他人的感受竟然将令九推到了愉悦的最高峰!
可,下一瞬,令九眉头一紧,猛然收手!
原本脚尖离地的冰夷获得了释放,却侧身咳嗽不止。她没有想到令九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来,更是对令九猛然的松手感到奇怪。
小仙令九又跑出来扰乱她的心智了是么才刚刚享受到权利能力的愉悦,这个本该被太渊之力全数吞噬的令九又跑出来将她拉回正道了是么!
令九嘴角抽搐,垂下的双手在颤抖着紧握成拳。
瞧见令九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一旁的冰夷竟肆无忌惮地嘲讽起来:“拥有了强大的灵力又怎样?不属于你的终究不会是你的,你装得再像,也终究只是个冒牌货!”
令九承认自己是愤怒的,可方才的愤怒却一下转变成了杀人的冲动,这是令九没有想到的,亦是她无法控制的。
冰夷这人只说对了一点,她还不会控制自己的力量,所以每每都会被太渊之力牵着鼻子走,才会被这股强大到足以让人神共惧的力量一次又一次搅乱心神!
现在,也该换成由她来主导一切了!
微一闭眼后,令九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撑开眼眸的那一瞬间眸中的红色浑然不见,冷言开口:“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终于步入了主题,冰夷心下确实有一计。见令九愿意听自己说,冰夷更是迫不及待说了出来。
“我想请你助我东海重掌四海之权,让我东海在仙界重新立足。”
近年来,东海的名声是一日不如一日,加之东海龙王心高气傲不愿意向东华低头,东华也日渐地不信任东海龙王,要是不做些什么,东海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更是保不住。
不过,冰夷的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跑来找她帮忙了,也是厚颜无耻。
令九轻蔑一笑,直入要害:“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冰夷也早就料想到现在的令九断然不会像以前的令九那么好说话,自然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
“你的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你帮我东海夺得权势,我便不再纠缠你的二殿下,如何?”冰夷自信满满,令九却还是看出来冰夷此人定有另一番诡计在心。
冰夷的话不可信,这一点令九是知道的。至于冰夷还要不要纠缠夙洛,这一点令九根本就不关心。
只是,听到冰夷这么说,令九便干脆将戏给做足了,也算是顺水推舟让自己的计划得了一份保障。
“好。”令九答应得异常干脆,叫冰夷也是大吃一惊。
令九带着一副意味深长的笑意,上下打量了冰夷一圈,再轻蔑开口:“我帮你。只是,我给的好处我不稀罕。”
冰夷秀眉骤然一紧,除了以夙洛作为筹码,冰夷没有任何能与令九进行交易的筹码。
见冰夷一下慌了神却还要装出一副兀自镇定的模样,令九心中好生觉得可笑,接着道:“不要这么慌张嘛,我这次帮你,不需要任何好处。”
“我不相信。”冰夷接话接得极快,尽管令九不吃夙洛这个人的人情,冰夷好像也不怎么害怕她嘛。
很好,既然冰夷不怕她,那么游戏才刚刚开始。
也对,现在的令九任谁看来都是一副奸诈狡猾的模样,能不要任何报酬去帮助自己的敌人?换了谁都不会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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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九迈开步伐,绕着冰夷走上几圈。冰夷此人人品行为不怎么样,但这修为灵力确实还不错,令九忽然一笑随即开口:“不若,我帮你,你就将你浑身的灵力给我?”
被令九这突如其来的条件微微吓到,冰夷连忙拉开一分与令九的距离,还真是将令九说的话当了真,开口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令九倒是被冰夷这一下子正经起来,倒真像是她令九欺负了她一般的模样个逗笑,忍不住笑着开口道:“你这么认真做什么?我有太渊之力,还需要你那点微不足道的灵力?”
令九轻蔑的口气一览无余暴露出来,冰夷却觉着自尊受损,没有耐心再与令九谈下去,转身就走。
令九却喊住她,“除去东华。”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冰夷脚下生顿,同时也让藏身在暗处的浮银浑身一颤。
令九说的是,要除去东华,除掉天界的天帝,除掉整个六界的主宰?
见冰夷重新向自己这边投回了视线,令九终于也开始认真对待,很是冷静开口:“东华那老东西现在已然不信任你东海了,东海不犯事还好,要是一犯事,东华老狐狸定然随便给你东海按上个罪名便除掉了你以为,你东海在东华的统治下还有翻身的余地么?”
东海不受宠是近年来各路神仙都知晓的事情,但被令九这么不加掩饰地说出来,冰夷心中自然是愤愤的。
冰夷神色微有动容,令九自信一笑,再是开口:“只有除去了东华,换个人来统领天界,换个人来主宰六界,你东海才有重见光明之日”令九瞥一眼冰夷,“你说,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冰夷神色极为难看,虽她极力想保住东海四海霸主的地位,可谋害天帝这种事她是万万不敢想的。
眼下六界之中还算是安宁,若是天界骤然失去了天帝,不知道又要闹出怎样荒诞不可控制的事来。
冰夷稍有沉默,随后开口,依旧是不怎么信任令九:“六界之内的平衡已然形成,你这是让我冒着天下之大不违去破坏这重平衡?”
“不,我是在救你东海。”令九玩弄着自己的头发,面上的笑意竟开始染上一重妖媚的意味。
“六界的平衡不过是最强者制造出来的而已,除去东华,换一个比东华还要强大的人统治天界,主宰整个六界,你以为还会有谁敢违抗?届时六界只会产生新的平衡,而你东海,也能从东华手中幸免于难。”
令九的话诱惑性实在太强,冰夷自己也明白若是东海现在究竟是怎样一副岌岌可危的处境
“我要怎么做?”冰夷终究还是同意了令九的说法。
若是真的没有办法在东华手中保全她东海,那么即便是铤而走险,她也要试一试其他的法子,总归不能让东海的基业毁于一旦!
令九微一抬手,眸中的凌厉之意再次显露出来:“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像前两世那样,在我行动败露之后跟天界道出事实,将所有的罪责都往我身上推便好。”
此话一出,冰夷神色大变,一下变得很复杂,却又包含了那么几丝在揣摩令九意图的意味在其中。
令九也不绕圈子,直接开口:“我要的,只是一个与天界翻脸的导火线,而你,便是最适合去将这一切引爆的人。”
令九真的是孤注一掷了。由她去谋害天帝,由她去承担一切罪名,这样天界就会来缉拿她了是么,这样她就是顺理成章脱离天界了是么
而令九做这一切的原因,不过是想看清楚一个人的反应而已。
夙洛,终究还是夙洛啊。
嘴上同冰夷说着,夙洛再也不是羁绊她的那个人,可她做的这一切不都是想看看夙洛的选择么?
这一次,她要逼夙洛,逼他再做一次选择。她要看清楚夙洛究竟信不信她,会不会将他对天界的慈悲分出来一丝丝给她!
或许,这也是令九为自己找的一个借口。
一个让自己可以不用自责就全然接受太渊之力的借口!
只要天界逼她了,她就有理由有借口为了保护自己而冲破封印了不是么?
坠入魔道又怎样,被六界诛杀又怎样,唯唯诺诺过活了两世之后,这是她唯一想做,唯一要去确认的事情。
令九已然变得不像自己了,一切算盘都打好之后,她再一次郑重承诺冰夷。
眸中带着决然还有孤注一掷的意味,令九开口:“我以太渊之力诺你,东华一死,我必保你东海永世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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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2章怀疑
令九没有丝毫温度的话语在漫漫黄沙中响起:“我死,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这次离开,便注定了与浮银再无相见之日。漫漫无期,她曾经喜欢过夙洛,现在喜欢着浮银,可在她心中还有一个必须要得到的答案。
或许对于这个答案的执念已经超过了令九对所有人,对所有感情的执着。
所以,她才能鼓起这么大的勇气,去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安宁,还有自己的性命。
等到她确认了答案的那一天,等到她不再留有遗憾时,什么太渊之力她都会一并奉上,连带他自己的性命。全数一道奉上。
一瞬间的沉默的凌骨与令九之间蔓延开来,凌骨回过神来后连忙呸呸呸三声,引起了令九的注意。
“走吧,拖延一刻钟,成功的几率便会少一些。”不过。令九却是不感兴趣凌骨的想法,一门心思奔着自己的计划而去。
凌骨却执意要说出来:“小令九,别那么悲观嘛”
令九的脚步再一次顿住,却是没有回转身来,只背向凌骨听他说完后头的话。
不论何时,凌骨总是能用一副再轻佻不过的语气开口:“我虽是妖界的妖殿,但怎么说也是小令九你的朋友嘛太渊之力对于妖界来说是万万不能少的,但我还偏不信只有这一个方法才能转移太渊之力”
令九承认,听到凌骨说这番话,心中确实是有些温暖的,面上也是带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然,凌骨这话痨的话还没有结束,接着开口:“我还以为小令九以太渊的身份觉醒之后会多么有魄力呢没想到要比之前还要懦弱啊”
凌骨后头这话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像是在用激将法一般。
但,奈何凌骨这激将法用得实属不怎么高明,令九一下便看透了,也不多同他拌嘴,直接向着一重天外走去。
见令九不回自己的话,凌骨也赶忙跟了上去,嘴里还在念念叨叨:“魄力没有,这冷酷劲倒是上升了不少嘛”
“哎,小令九,你等等我呗!”
一眨眼,凌骨已被令九甩开老远。
再追上令九时,凌骨气喘吁吁,令九却是一派镇定自若,站在他面前神情浅淡得厉害。
九重离恨天上,令九与浮银正处在结界外头。
凌骨一副喘气喘不过来的样子半蹲在令九跟前,还在说着抱怨的话:“小,小令九继承了太渊之力后,你还是,还是,蛮有长进的嘛这么快”
令九一脸严肃,等凌骨稍稍休息一番过后才瞧向结界那头,开了口:“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听令九只简单说了这么几个字,凌骨又忍不住打趣一番:“怎么每个灵力变强的人都这么沉默寡言?原先以为小令九还是挺有趣的一个人,现在看来,怎么变得跟浮银那家伙没什么区别了?啧啧啧”
凌骨故意说这番话,纯属是想缓解缓解此刻严肃的气氛。然,令九完全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只接着开口:“一旦触及离恨天的结界,想必九重之人会有所察觉,届时你无需管我。”
一切都要像计划的那样,借由这次扰乱东华最不容外人侵犯之地的结界的机会,让令九重新回到九重天上,哪怕是以罪人的身份也好。
总归要回去,才能想法子除去东华。
凌骨瞧着这离恨天的结界好一瞬,摸着下巴开口:“小令九,你上次说在这里听见了女人的声音,你就不好奇这里面究竟还有不有人被困?”
令九淡定得很,也很明确自己次来的目的,浅淡开口:“这不是我们这次来的目的。”
凌骨却是想一探究竟:“听说,东华将自己此生最爱的女人关在了离恨天里,你说,会不会那女人根本就没有死?只是大家都被东华给骗了?”凌骨嘻嘻笑着,明知故问。
令九也答上一句话:“浮银确认过的事情,那便是事实了。”
当初浮银就是因为痛恨东华将他亲手推下九重天界,将她母君的魂魄打散至十八炼狱让她永世不得超生,所以浮银才会恨极了东华,才会处心积虑这么多年不顾一切都要让东华付出代价!
令九相信,浮银不会在没确认事实之前就做出这样的举动。所以,即便这离恨天中真的还有人被困,也绝对不会是归牙。
音落,令九手上生出灵力,但这重灵力只是属于小仙令九的灵力。
她此番上界还没到暴露自己身份的时候,所以才会需要凌骨施加灵力作为辅助。
扰乱离恨天结界的罪名,加之于妖殿凌骨联手的罪名,想来这样九重天是不会放过她了。这也正是令九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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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施法途中,凌骨又忍不住多嘴一问:“小令九,浮银那家伙比我强多了,说真的,你为什么不把计划告诉他,让他来帮你?”
凌骨问这话,着实是别有居心。
令九倒是被这个问题问到,一下回答不上来,也不打算回答。
要是让浮银来帮自己确认答案的话,即便是善解人意的浮银,应该也会多想,也会感到伤心的吧可是令九,最不愿意看到浮银伤心难过。
所以,她不想把浮银卷入这场与他无关的事情中来。
见令九不回答自己的话,凌骨倒是也在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嘛,虽然说我是你的好朋友,也不是很介意帮你这一回总归这是场交易而已”
凌骨心下也想了很多,明明与令九是站在对立面的,但却还是还会将她当成朋友,也是有些可笑。
离恨天的结界气息被搅乱很快便被发现,但前来离恨天的却只有一个神仙。
也算是在令九的意料之内,来的是冰夷。
“一年都没有动静,我还以为你是不敢了呢。”冰夷一人前来,一来便同令九直接开火。
凌骨算是不明白冰夷瞧见令九扰乱离恨天的结界为何还不抓她。不过,转念一想,倒是有几分佩服现在的令九了。
想来这个美美的神仙也是令九的同党,也想将东华拉下马罢了。
凌骨还算识趣,闪去一旁让令九与冰夷交谈。
所谓两个女人在一起就是话多,可令九与冰夷怎么成了特例了?凌骨才在一旁打盹一瞬,冰夷便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是双手被束缚的令九。
凌骨见状第一反应就是同冰夷动手,但还是一下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令九的目的算是达成了,现在已然有了重回九重天的理由。
虽说这番回到九重天定然又免不了一番受苦,但至少目的是达成了,也是完成了计划中的一步。
冰夷瞧瞧凌骨那副护着令九的神情,微微侧身向后不屑一笑:“你还真是好命,走到哪都有人肯护着你。”
令九不愿与冰夷多费口舌,凌骨却呛声冰夷,“是啊,小令九可是我的心头肉,要是她伤得重了,小心窝加倍报复到你身上。”
“凌骨。”令九出言一唤,并不想在此时再生出点什么祸端来。
随后冰夷甚是愤愤不平带着令九前往九重天上。
令九与冰夷前脚才离开,一抹白色的身影后脚便踏上了离恨天这方境地。
来者是浮银。
“唉”凌骨靠着树,狠狠叹气一声:“你们两个这算是个什么意思?你瞒着她,她瞒着你,倒是让我夹在中间好受”
满是抱怨的口气重还带着些许担忧。
浮银的眸光异常深邃,盯着令九离开的方向许久都没有撤回。
一年前,早在令九找上凌骨之前浮银便预料到了,遂浮银先同凌骨打好了招呼,让凌骨故意以太渊之力作为报酬来与令九合作,也是为了不引起令九的疑心。
而这一年中,凌骨可以说是浮银的眼线,成日里帮浮银窥听令九的各种计划,还按照浮银说的不暴露痕迹
凌骨这一年可算是活得憋屈了。
令九到底在谋划些什么,浮银了如指掌。浮银同样明白令九做这一切不过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罢了。
所以,他会放任令九去做,去寻找答案。他只要在令九身后护她安全便好。
“对了。”凌骨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离恨天内似乎还有气息存在。”
凌骨终于严肃起来。
当年浮银的母君归牙就是被东华关在这里千百年,这个话题凌骨想不严肃都不行。
浮银眉眼一皱,话语低沉:“不可能还有气息存在,东华打散我母君的魂魄是我亲眼所见。”
凌骨撇撇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既然浮银说没有那就当作没有好了。
这话题再继续下去也给两人添堵。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凌骨现在完全是被浮银带着走,“我们背着老家伙同小令九做了这么大一桩交易,你觉得老家伙会放过我们?”
“不会。”浮银浅浅道出两个字。
凌骨也是忧心忡忡:“就是说啊,现在就看那太渊之力能不能保我们不受老家伙的刑罚了”
浮银一下将视线转去凌骨面上,眼神没有开半分玩笑,他道:“老家伙不会放过我们。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真的带回太渊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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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3章剜骨
重回九重天,令九早就做好了被千刀万剐的准备。
而这次,天帝东华所判下的剜骨之术的确是让令九生不如死。
被绑在诛仙柱上,被司命星君,延寿星君,九天司命府连同以仙术剜骨,令九早就不知道失去了多少次意识,亦是不知道又因为这疼痛而清醒了多少次。
只是,刑罚还在继续。
九天司命府义正言辞开口:“逃窜水牢,与妖人为伍扰乱离恨天结界,小仙令九,你可知罪!”
眼前是一副又一副严肃的嘴脸,那么义正言辞,那么嫉恶如仇,今日若是令九不给出一个令他们满意的答案,怕是自己就要死在这诛仙柱上了。
唇角处不由得浅淡一笑,看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脸孔她竟觉得可笑至极!要是今日扰乱离恨天结界的人不是她而是另外的上仙,那么这诛仙柱的刑罚还会用得上么?
答案是什么令九心中很清楚。
不过,受这点苦楚也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就当作是强迫自己斩断与九重天界的最后一点关系了吧!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包括让自己受刑罚,包括赌上自己的性命,只是为了看看那个人究竟会不会来!究竟是袖手旁观,还是会护她。
而事实证明,令九这次又赌输了。视线在周围带着嘲讽表情的人身上一圈又一圈扫过,没有见到夙洛的身影。就连六清殿中的小仙,令九也没看见一个。
在心底一声轻笑,随之而来的剜骨让她保持异常清醒的状态。
已经没有必要再试探下去了,原以为上一次夙洛说要带她离开的话是真的,原以为夙洛这一次是真的觉得有愧于她了可,夙洛终究还是放弃她了,就在一重天上,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也好,令九这样告诉自己,既然心底你那最不该有的一点幻想破灭了,心中也就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安心将接下来的事情做好,也就是最后的一战。
殊死一战,不需要任何牵绊。这样便是最好的。
一次次的剜骨让她痛彻心扉,却也让她更好的坚持住自己的心中所想。
这么痛的教训已然足够了,令九让自己保持清醒。事情这才刚刚开始,一切的颠覆,都是从这一刻的痛苦开始算起!
天牢内。
令九狼狈之极被锁仙链再一次捆绑起来,这一次照旧是被伤得遍体鳞伤。
天牢中的人被前来者全部交代离开,令九不用睁眼便知道是谁来了。
冰夷。
“对自己下手都这般狠,我能相信你日后会保我东海永世昌盛安宁?”冰夷微微掩鼻,令九身上的血腥味的确是太过浓烈,令人生厌。
才过一年而已,令九再一次将自己弄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在冰夷看来自然是好笑的,是没有理由的,可这正是令九报复的第一步。
令九不屑一笑,依旧是闭着眼睛同冰夷说话,“你我现在在一条船上,即便是反悔,也来不及了。”
何况,令九深知
冰夷是不会/≈gt;
出了天牢后,令九便感觉到自己要找的那个人究竟在哪个方向。云霄大殿里传出一股最为正统纯明的仙气,想来东华定是在那里了。
东华想见到归牙是么,那么令九便再一次幻化成归牙的样子,亲手将东华送上死路好了!
好在现下有太渊之力作为屏障,否则要在东华面前使用障眼法,怕是还没接近东华就已经先自投罗网,自寻死路了。
心中是愤恨的,可却还是要极力隐藏住自己眼眸中那抹无意识便泛起的妖红色。太渊之力每时每刻都在吞噬着令九的灵魂,可令九却还在挣扎着。
自己的整颗心已经被仇恨所蒙蔽了,只剩下灵魂之中的最后一丝自我。令九她,不愿意将这最后一丝自我也一并丢弃掉。
所以,尽管那么恨,那么怨,那么想要摧毁一切报复一切人,可她终究还是保有这最后一点点良知。
所以,才会屡次放过冰夷。
所以,才会选择自己一个人来完成接下来的事情。
令九,不想让任何曾经关心在乎过她的人看见她这样冷血无情的一面。在令九心中,浮银,清折,是自己心中的最后一方净土,是自己最后所保留的美好记忆。
不愿意就这样丢弃掉。这也算是令九的一种执念罢了吧。
一路向着云霄大殿而去,视线中却毫无预兆闯进了那株濒临忘川河渡的月桂树。
心中不免泛起微微的激荡,连眉头都不觉一皱。
令九她,还在期待着什么呢?第一次在这里见到的人,终究不是良人不是么
心中想着不要再去想那人一丝一毫,可脚下却是异常坦诚,向着月桂树那处无声走去。
想伸手触摸一瞬那株月桂树么,想起了曾经在这里遇见过谁是么?令九再狼狈不过自嘲一笑。
是啊,就是因为曾经在这里遇见过的那个人,自己才会受到一次又一次的践踏,自己才会受到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最终让自己心中那仅存的一丝希望破碎,让自己彻底走上了这么一条不归路
这样一个错的人,她还要继续执迷不悟还要继续在心中为他保留一丝位置么?
令九不要!也不想再这样做了!
在一重天上与浮银度过的那一年她很幸福,亦是很满足。在那一年间,她已经几乎快要忘记九重天上的这个人了不是吗?
整整两百年的执念,原来令九是可以用短短一年去忘却的。
要是她再努力一点,或许就能彻底将他忘了令九再失意不过,浅淡一笑,现在可不是再去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啊
时间自然会抹平一切的。
等她将九州六界都颠覆之后,若是还有命活下去,她一定会与浮银一起离开这里。
去到一个再也没有夙洛的地方。
如果,她能够活下来的话。
转身,正如令九悄无声息来的那样,她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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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4章微凉之意
待颠覆六界之后,若是她还有运气能活下来,她一定会同浮银一起离开。去到一个再没有争斗,再没有夙洛这个人的地方。
正如她来时那样悄无声息,令九转身离开。
起风了,将月桂树那火红的枝叶拂得沙沙作响。令九抬头去瞧那一片火红却异常宁静的景象,竟在那一瞬间顿住了脚步。
伸手去接飘零而下的落叶,却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落叶都没有经过她手便落在尘泥之上。
无力举在半空的手终究只能无力垂下。令九自嘲一笑,像是再一次看见自己那不该有的执念而自我嘲笑一般。
为何还会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止住脚步?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令九垂下的手被一只泛着微凉之意的大手抓住。那手紧紧握住了令九的手腕,让她挣脱不得一分。
陌生又熟悉的温度传来令九手上,不由自主浑身一颤,她的手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这样的温度,只有一个人拥有不是么?终究还是要在这里遇上那个人么
微微的凉意却将令九的整颗心都搅得混沌,生出阵阵寒意。
可是,那个人这种特殊的体温却是为了另一个人而产生的不是么夙洛是为了冰夷啊。为了冰夷才冒险入得十八炼狱,为了冰夷才去寻火山石,为了冰夷才会将她身上的寒毒全部度到自己身上来,也是为了冰夷才会选在在十八炼狱时不回头看看身后之人究竟是谁便义无反顾的离开了
令九早就输给冰夷了不是么,为什么自己还会这么厚脸皮地待在这里?为何,还会在这个人抓住她手腕的这一瞬间使不出一点力气去甩开他的手?
好看的银色随风在半空盘旋,周遭是一片沉寂的火红色,这一缕银发异常显眼。
紫衣银发,那个人从月桂树后方起身,站在令九身后,开口:“别走。”
浅淡的声音却包含着令人心疼的感情,还有一丝害怕与无助么?他可是九重天上的二殿下,他可是夙洛啊!
这样有一个身份尊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也会这么无助害怕么?
令九不相信,她不愿意去相信啊!
令九背对这夙洛,手上的颤抖控制不住,干脆就放任其一直颤抖下去。没有言语,亦是没有眼神的交流。背对着夙洛的令九,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亦是不知道现如今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夙洛这个人,总是能以最平淡的方式将她一颗心搅得七上八下,然后当他再若无其事般离开之后,所有的执念与苦楚都留给令九一并承担了罢。
由夙洛手上传来的凉意越发明显,似是又想到什么,背向夙洛的令九不由得深深苦笑一瞬。
她是令九么?现如今她正寄居在冰夷体内不是么?夙洛看见的人只会是冰夷,而他所挽留的人也是冰夷不是么?
令九啊令九,你怎么总是给他伤害自己的机会呢?还是因为无法斩断这不该有的孽缘么?
令九忽然想起了当日空上君提出救夙洛出摄魂幻境的要求。
空上君要令九斩断与夙洛所有的情感,要令九与夙洛自此以后再也不得见面,要令九,再也不能对夙洛产生一丝一毫不该有的情愫
令九苦笑,令九当真是后悔了。要是当初她真如空上君所言将一切都做到了该有多好?要是她没有在一重天十五庆典那日离开浮银去寻夙洛该有多好?
若是前番种种都没有发生过,那么,她应该还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一重天上的种花小仙令九吧。
每日守着百花阁中的百花,与她们斗嘴争吵,与浮银和清折打趣逗笑,自此再也不要想起夙洛这个人,这才是最好的解局,这才是她这个一重天小仙应该有的生活不是么?
可是,为何当初她没能按捺住自己想见夙洛的心情,为何当初要义无反顾上到九重天来企图见夙洛最后一面?
她可知道那所谓的最后一面过后,两人已是同道殊途,两人,已是彼此的宿敌。
若是可以重来一次,令九宁愿自己永远都没有想过记起一切前番过往,永远都没有上到九重天上来,永远都没有遇见到夙洛!
若是可以重来一次,令九她,一定会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只要待在百花阁中永生永世都做好自己的本分,永远,不会跨越那情感界限一步
可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一切,都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令九缓缓抽手,可夙洛却抓得异常紧,似乎是在阻止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般。可令九明白的,夙洛视线中看见的人是冰夷,而不是她。
这样的事情才更伤人不是么
终究还是不愿意再一次直面夙洛的伤害,令九开口:“二殿下”
带着一丝警醒的语气,出口的是冰夷的声音。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夙洛紧紧握住她手腕的手猛然一松,手腕上的微凉在以瞬间消失掉,就连令九都不免再是一颤。
夙洛收回手负在身后,令九却是下意识转过身来瞧着夙洛。
视线定格在夙洛面上的那一秒,令九心中莫名泛起一阵抽疼。夙洛看上去那么失落,那么失望?
那么,刚才他是将自己当成谁了呢?
不敢去多想,可心中却总是按捺不住一次又一次去猜想夙洛的心思。
被令九窥探到的失落只有一瞬间而已,那一瞬间过后,夙洛面上便是恢复到了如初的冷淡,淡漠,像是丝毫不在乎面前站着的究竟是谁一般。
“对不起。”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传出来,夙洛的神情很是淡漠,然后他浅浅转过身去,再次去到月桂树后方,倚树而坐,视线瞧着那没有尽头的远方。
而令九,视线一直锁在夙洛面上。每次见到夙洛,她就像是失了所有的魂魄一般,一颗心,所有的视线只会随着这个人的移动而移动。
脚下不听控制,令九挪动不了步伐。心中的疑惑越发昌盛。
在她以冰夷的声音开口的那一秒夙洛明显是失望了不是么?在看到冰夷这张脸时,夙洛也是毫不犹豫就转身背向她了不是么?
那么,夙洛是将她当作了谁?
不敢上前一步,亦是没有决心在这一刻离开。良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就在令九一番纠结,最后还是决定转身离开之时,这个永远都在牵扯着她心续的男人却又开了口。
“既然来了,不若陪陪我?”很平淡的声音,没有一丝欲望包含其中。
可,这却是令九给自己寻的一个借口,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在夙洛身旁逗留一瞬的理由。
“是,二殿下。”令九应声。一步一步,再小心不过走去夙洛身侧,同样坐下。
随着夙洛那没有尽头的视线望去,令九什么都看不到。
心中想着若是真正的冰夷坐在夙洛身边会说些什么,可灵魂却不允许她多说一句话。
多说多错,多说,便是多一份不舍。
令九想了解夙洛的一切,可却又不允许自己再陷入一分。这样的令九,夙洛能知道么?
好在现下的风很大,在这里制造出连绵不断的声响。
有时候令九真的很看不透自己,仿若在面对着夙洛的这一瞬间,一切的誓言和决心都不管用了。
不管自己有多恨,不管自己有多么厌恶曾经两次抛弃过自己的夙洛。可,心中始终都是有那么一处地方是为了夙洛专设的不是么
她与夙洛的羁绊,明明是那么残忍,可为何在她心中却是份份值得保留的温存?尽管自己曾被夙洛伤得遍体鳞伤。心之所向,却始终是她无法学会控制的事情。
令九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下一瞬,夙洛浅浅的声音响起,很冷淡却也很无助:“你喜欢,这样的九重天么?”
想来这也是夙洛这样心平气和地与冰夷说话,可是令九却不知道。
被夙洛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令九有些迟钝。夙洛也不催促,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没有尽头的远方半瞬。
这样的夙洛,看得令九好生心疼。
良久又是良久,令九那头始终没有声音传出,夙洛这才将视线转去了令九那侧。
一瞬间的眸光相汇便足以灼烧到令九的眼。
夙洛侧过首来瞧她时,她正盯着夙洛看,那样的眼神不是冰夷的眼神。
同样,夙洛亦是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什么,眉头微有一皱却是没有将视线从令九面上再次移开。
察觉到夙洛带着怀疑的目光,令九想着或许是自己的目光将自己暴露了。可是,就连产生怀疑的夙洛也没有办法确定现在坐在他身侧的人究竟是谁不是么?
一个人的独角戏已然开始,令九,会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将这出戏演下去,直到最终完结,不会再出丝毫差错。
令九用冰夷的语调开口:“东华大帝统领的九重天界安宁太平,不知二殿下为何会这么问?”
令九话音一落,夙洛果真是自嘲一笑。随即,移开了一直瞧着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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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6章引
清折的眼神中带着对夙洛和冰夷的厌恶,“你贵为九重天上二殿下,又何曾看清过自己的心意?”
就连清折都能看出来夙洛对令九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与浮银抢令九,从南海殿下手中护令九,以各种本不成立的理由将令九留在自己身边,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让夙洛看清他自己的心意么?
可是,另一方面清折又是不确定的。
在所有人看来,令九对于夙洛来说都是特别的,可为何夙洛对待令九却没有丝毫怜悯之意?甚至,可以做到像对待陌生人那样,什么都不管不顾,像是令九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生命中一般,无所谓。
对于清折问的这个问题,令九亦是很想知道答案。
然,下一秒,夙洛却只是再风轻云淡不过道出一句话来:“我说过了,我与她之间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插手亦是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什么。”
很轻很淡的话语却总是能在无形之中戳到所有相关联的人的弱点。令九的视线微微涣散却还是保持着冰夷该有的那副姿态,不想让自己露出半点破绽来。
或许对于夙洛来说,令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一定知道,也不足够了解。可是,清折却是那个很了解她的人。
令九明白的,只要自己稍稍分心,稍有不慎就会在清折面前露出马脚来。而颠覆九州六界这件事情,令九全然不打算将清折牵扯进来。
也是时候与所有人划清界限了。
若是此番有命回去见所有人,那令九定会尽自己所能补偿所有人。若是日后没有命再见到那些保护过她,维护过她的人,或许对于令九来说是一种更为轻松的解脱。
夙洛迈出一步欲离开却被清折伸手阻拦住,一瞬间的动作却足以让月桂树下的气氛生生僵住,夙洛的视线没有转向清折,可清折却一定要逼着夙洛今日给出一个答案来。
要是夙洛说他是喜欢令九的,那么清折会帮夙洛将令九从九重天牢中带出来,会告诉令九夙洛的心意,会用上自己能用的一切办法让夙洛与令九在一起。
可,要是夙洛说不爱,说不喜欢令九,那么清折便是为了自己去天牢救出令九。
带着令九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亦是会警告夙洛永生永世都不要再以任何方式出现在令九面前!
既然给不了令九幸福,为何还不放她自由?
可,夙洛却没有给出任何回答。究竟有没有喜欢过令九,究竟心意是怎样的,究竟是要在乎还是无视,这个回答就真的这么难么?
清折不明白,话语中不免添上了几分沉重:“你只要回答我就好。喜欢,我便为你去救她,若是不喜欢,我便为自己去救她,将她永远留在身边。永远不会让她再受到一丝伤害。”
音落,月桂树下是一阵沉默蔓延。似乎连呼吸在这一瞬间都要变得小心翼翼,在清折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一个问题放在夙洛这头,却是迟迟得不到答案。
三人站在这与姻缘相牵连的火红月桂树下,只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正视自己的情感。即便是清折,亦是需要听到夙洛的答案后才有勇气去带走令九不是么?
若是夙洛说喜欢,怕是清折真的就好退步了。只因为清折明白,在令九心中夙洛是不可替代的。即便身边有再多的人对令九好,在令九心里,始终如一爱着的却只会是夙洛一人。
令九稍稍上前一步却是再也迈不开步伐。
那一秒她是想阻止清折的,对她而言现在亦是没有勇气去听到夙洛的答案,但是却又在不知不觉间再挪动不了脚步一分。
在令九心底,还是想知道夙洛的心意的。
女人,永远都是最为不理智,最为纠结的那一个。
清折始终在等着夙洛的回答,而夙洛却如先前那样风轻云淡,别开清折阻拦的手,再平淡不过开口:“若是你喜欢她,将她留在你身边便好。”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令九从头到脚都狠狠一颤。
夙洛再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离开了这里。
清折亦是紧紧一皱眉。令九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救出来的,而夙洛的回答却让他不知道要在日后的时光内如何同令九解释。
夙洛的离开就是像是这飘零的月桂树叶一般,没有丝毫声音,根本不给人做好心理准备的时间。
而令九,终究还是忍不住苦笑一瞬。
清折回神,眸中对她的厌恶并没有减退丝毫
。令九明白的,那是清折对冰夷的厌恶。
可,清折越是这么维护着令九,越是这么维护着她,她心下便会越多一分不舍。而现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牵挂与不舍了不是么?
清折不欲与冰夷多说什么,在夙洛离开之后亦是转身离开,不过眼下这个扮成冰夷模样的令九却是将他唤住了。
“清折上仙请留步。”令九晃神过来,出言。
清折十分没有耐心一止步,身子还没有回转过来,风吹得月桂树沙沙作响,却将这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映衬得尤为悲凉。
“冰夷上仙还有话要说?”清折好没耐心开口一问,神情中是满满的不屑,明明不想同这个叫做冰夷的神仙多说一句话却又想狠狠地教训她几句。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冰夷竟然还有胆子敢在夙洛身边来回转悠,总归清折是看不下去了。
从前陷害令九就算了,那都是过去的事,却不想冰夷却还要在令九被困在九重天牢里时继续呆在夙洛身边。是想继续在夙洛耳畔说些有辱令九的话么?清折心中冷笑一声,总归他对这个冰夷,是一丁点的好感都没有。
令九走近背对着她的清折几步,用冰夷那种试探性的语气开口:“清折上仙,为何会对一个一重天的小仙起了兴趣?”
这个问题的答案,令九着实是很想知道,“况且,还是个与妖界勾结的小仙”
是啊,自令九在云霄殿上被关去九重水牢开始,清折便再没与令九见上一面。从水牢逃离时没有机会向清折解释什么,与浮银在一重天上一同过活了一年不与外界联系亦是没有向清折透露一星半点,后来,再与凌骨一同去到离恨天扰乱结界气息,再次被抓回九重天关入天牢,这一切的一切,令九都没有机会向清折解释说明,甚至连一面都没机会见上。
可,为什么清折还会说出喜欢她的这种话来?
清折就不想见一见她,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么?
清折冷笑一声,转过身来瞧向令九。
清折眼眸中透露出的神情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似乎这副皮相在她面前多存在一秒都是一种恶心的来源。
清折带着讥讽的语气开口:“冰夷上仙说对了,那个人只是一重天上的种花小仙,也是无数次犯下重罪的小仙,更是与妖人勾结的小仙,可是,冰夷上仙却还是输给了那个一无是处的小仙不是么?”
照着冰夷那种强烈的自尊心,令九摆出一副隐隐不悦的模样,可心底的涟漪却是无数用言语来表达的。
清折的意思是说,纵使天界给她按上了这么多的罪名,他还是愿意喜欢她么?
令九的身形微有颤抖。冰夷这副身躯甚是不好使唤,想要不动用太渊之力便驾驭好这副身躯实在不是易事。
见令九摆出那副神情,清折索性也是直话直说:“那个小仙身上有的真诚是上仙你这永生永世都学不会的。”
清折走近令九一步,“因为你是东海的上仙,所以整个九重天的视线都要凝聚在你身上么?至少我不是,上仙苦苦纠缠的夙洛二殿下也不是,这一点,上仙不会不明白吧?”
令九身形一怔,眼前的清折身形已然有些模糊,若是再与清折纠缠一秒怕是就要暴露了。
好在清折不等她回答便转身离开了。看样子,清折是真的十分厌恶冰夷啊。
不过,现下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了。
即便是令九想动用太渊之力来维持现状,那太渊之力也不好使了。太渊之力寄居在令九的灵魂躯体中已有百年,虽灵魂移位带走了太渊之力,可在不熟悉的躯体上动用太渊之力绝非易事。
看来只能硬撑着做完接下来的事情再返回天牢了。
令九的目标只有一个,向着前头的云霄大殿而去。
一路向着云霄大殿而去,令九的眼神越发坚定。
这一次,是注定要对不起浮银了。
先前凌骨在离恨天的感受没有错。那里,的确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在。
在来到这里之前,令九便借着冰夷这副躯体再去到过一次离恨天。动用了太渊之力将结界中残存的一缕魂魄给取了出来。
在将那缕魂魄收入掌中的那一瞬间,令九看见了那魂魄中主人的长相。
是归牙。
是东华魂牵梦萦的那个妖界主君,归牙。
同样,也是浮银的母君,归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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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7章遇
令九向着云霄大殿而去。
若上一次被误认为归牙是浮银的计谋所致,那么这一次,便是令九心甘情愿成为归牙的傀儡,去接近东华。
去杀了这个主宰着九州六界的东华大帝,去改变这轮回已久的所谓天道。
用自己的双手,去颠覆这个世道。
这算是拉着九州中人为她前两世的死去而陪葬么?令九不知道,可心中却异常坚定。
什么都可以背弃,什么都可以反悔。而只有这件事情,她非做不可!
将归牙的一缕魂魄紧紧攒在手中,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终究是要去的地方。
而在令九顶着冰夷的皮囊却以归牙的面貌出现在云霄大殿口时,东华果然瞬时便感受到了什么。
手中的仙轴被东华重重搁下,视线开始在令九面上聚焦。
没有那火红的枫叶树,没有垂死的夕阳,亦是没有归牙喜好穿的那一身青衣,可在这个身体里却有归牙的灵魂。
所以东华毫不犹豫便向着这个站在殿外的女子走来。
在东华看来,这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张面庞。没有相似的笑意,却让他无论如何都移不开一瞬目光。
东华很确定,这就是归牙,就是那个他不得不负却又后悔了千百年的女子归牙啊
当日狠心将她关入离恨天,又痛下决心将她的魂魄抛弃在十八炼狱,可他终究还是不忍心断绝自己与那个女人的一切关系的所以,在离恨天上,东华曾抽走了归牙的一丝青丝,将那缕青丝留在了离恨天里。
没有丢弃掉最后一点属于归牙的东西,却也没有勇气再将归牙的任何东西带在自己身边。
可,东华知道的,这缕青丝终将会有被隔离出离恨天结界的一天。东华在归牙的那缕青丝上施下过幻离术。
那是一种可以给寄托在物体中的魂魄重生机会的一种法术。只是,当这缕魂魄获得躯体重生之时,也就是设术者彻底忘却那灵魂之日。
东华给归牙留有了一丝余地,可是却从没给自己留过任何余地。
等着归牙重生之后来见自己一面,然后他便可以是当作将自己的心愿完成了,就可以了无牵挂忘记她了是么?
其实被施下这重法术的归牙的魂魄亦是知道的。所以,当日在令九重新去到离恨天一探究竟时,是那缕魂魄先提出了交易。
归牙答应让令九利用自己去杀东华,可令九必须要让东华再见到归牙的面容一次。
要让东华以为这是重生之后的她,要让东华再见她一面想起与她之间的种种,要让东华在想了断一切忘却一切时偏偏不能忘。
也要令九答应她,在令九了断了东华的性命后,亲手将这缕受着东华保护的魂魄摧毁。
归牙说,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与东华永远在一起的方法。
那时候令九问归牙,若是借着她的面孔又是在她面前杀了东华,她就不会伤心么?
归牙却异常淡然告诉她,这是东华欠她的。她不愿意看着东华赢一次,所以,哪怕是做出最极端最可怕的事情来,她也要赢过东华。
而在归牙看来,当她被离恨天的结界排除在外获得重生时,也就是东华彻底忘记她的时候。
可,归牙明白自己心中只会有东华一个人,所以,若是他忘了,她还记得,那便是东华赢了。
东华用了这么千百年的时间等待一个尚未重生的灵魂,却又选择在看见她重生的那一秒忘记一切,这是东华要她永生永世都记住他的方式。
而归牙却不想这样。
是东华欠她的,无论怎样,她都要东华还给她。若是不能让东华永生都活在对她的怀念与愧疚当中,那么,就让他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了。
她要让东华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些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女子。她要让东华永远记住爱她是什么感觉。
所以,归牙愿意堵上自己的一切,包括这一次的重生机会。
令九站在云霄大殿殿门一动不动,视线中东华的身影越来越近。
最终,没有丝毫犹豫,东华一把上前紧紧抱住了她!那个身体里被归牙的魂魄所充斥的女子。就是归牙啊!
令九没有推开东华,反倒是一点点抬手反抱住东华。
这个躯体是冰夷的,灵魂是归牙的,她,不过只是一个在这场华丽的戏剧落幕后突然出现的不受待见的杀手而已。
可,令九明明是在这一瞬间看见了归牙眸中的情绪。亦是带着对东华满满思念之情。
两个明明深爱彼此的人却终究要走上
陌路是么又是这样的戏码,令九却不愿意看到。
心中莫名泛起一阵涌动,这两个在她面前相拥的人究竟爱彼此爱到了什么程度,她真的很想看一看。
被东华抱着的归牙猛然眉头一紧。
是令九动用了太渊之力。
暂停时间,回到从前。
回到东华与归牙初遇的时候。只是,那不再是一场阴谋,亦不再是一场血雨腥风。只是两个江湖儿女,在人间,在彼此最美好的年华,遇上了彼此。
令九她,以太渊之力造出了这样一场幻境。
企图看清两个相爱的人却要极力推开彼此的真心,究竟是什么。
幻境之中。
是初春,白衣少年遇上了青衣女子。
一生狂傲不羁的两个人终究迎来了此生当中最大的劫,亦是最珍贵的美好。
翩翩落下的梨花瓣将青衣女子的墨发好生装饰一番,手执凌冽的蓝光寒剑,闯入者一片梨花林中。
那一瞬间,翩翩落下的梨花像是一场突如而至的大雨般,落势一下变大。风沙沙地响起,将青衣女子的身形淹没在这片纯白清明却又带着一丝凄凉之意的梨花林中。
有笛声悠扬响起,来自于梨花林深处。轻轻浅浅,不疾不徐,低婉却不平淡,叫突然闯进来的青衣女子心下不由得沉静一瞬。
这青衣女子来时闹出的动静并不下,确切的说是扰了梨花林的这一处清幽,将这安静无极的地方制造出不安定的声响。
只是,那笛声似是没有收到丝毫影响,以及是浅浅淡淡不疾不徐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准确落下。
看青衣女子的模样,她是在追赶着什么人,也像是被那被追赶的人摆了一道才会在这梨花林中迷了眼。
四下转悠,只有那笛声是始终不变的。
这是那些人设下的陷阱么?是故意将她引到这没有出路的梨花林中来,想在这林中反噬一把,杀了她不成么?
青衣女子不由得这样想。
只因自己追赶的那些人实在是太过心狠手辣冷血无情。而自己,则是南国敛辰阁中的杀手。
此番乃是奉了阁主的命令暗地里将南国野心居大的公孙家斩草除根,可惜功亏一篑,在昨晚行动时偏偏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叫公孙一家唤来了帮手得以逃脱。
青衣女子已然在南国之中追寻公孙家一整夜,一直到现在这晨起之时,却是误入了这梨花林,叫自己迷了方向彻底跟丢了公孙一家。
那敛辰阁乃是南国境内当今皇上的暗中势力,说到底就是为了维护当今皇帝的权利而存在的一个秘密杀人组织。
所有人的都是被免除死刑被秘密遣送至敛辰阁的,就连敛辰阁的阁主都是在皇上手下活过来的人。
由此,敛辰阁中所有人都发誓要将自己的这条性命为皇帝效忠致死,权权当作是报恩了。
可,青衣女子却不是这样。
青衣女子是被敛辰阁阁主拾回来的。家境贫寒,流落在南国大街上,在挨饿受冻三个月后,敛辰阁阁主出现在她面前。
给她披上裘衣,在茫茫大雪中递给她一个馒头,问她:“今后跟着我,可好?”
自那时候起,青衣女子便深深记住了这个穿着一身厚厚的黑裘衣,面色惨白的男子。
青衣女子进到敛辰阁,被当成杀手来训练。可,她心中知道,自己与那些杀手是不同的。那些杀手是为了皇上而赌上性命,堵上一切,变得冷血无情。而她,则是为了阁主。
喜欢阁主,惦记着那份恩情,青衣女子总是做不到舍弃自己的生命去完成任务。
她还没有看够阁主,自然是舍不得将自己的命这么快就早早丢掉。
但,这几年来阁主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只要接受任务以及在任务完成后才能见到阁主一面。
所以,青衣女子不断给自己揽任务,不断去杀人,不断去拿到那个见阁主一面的机会。
即便这次是去屠杀公孙家这样的危险人物,青衣女子还是义无反顾就接受了。
可,自己却是跟丢了。
要是传回敛辰阁,阁主应该会很失望吧这么想着,青衣女子心中越发着急起来。
在敛辰阁中已有八年,这八年来她从没让阁主失望过,这一次她亦是不想让阁主失望!
手中的蓝光寒剑冒出森森杀意,既然这梨花林要将她困住,那她便将这些梨花全数斩断了去!
在梨花林中舞剑,却是带着冷冽的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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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8章处
青衣女子在梨花林中舞剑,飘零的梨花盘旋得好看却又因为这带着凌冽之意的剑气而不由得避开几分。
那剑气之中带着的,是杀意,还是义无反顾。
就在凌冽剑气触及到周遭第一株梨花树时,笛声骤然消失,而此时却有一股力量挡住了青衣女子的剑气!
两股力量势均力敌,在碰撞的那一瞬间记起不小的气流。虽护住了梨花树,可却也使周遭的梨花花瓣唰唰飘落不少。
青衣女子的眸光霎时间凌厉起来,手执的长剑亦是杀气更胜。
所以,现在是有人在阻挡她的路是么?
青衣女子不信这奏笛之人前一瞬不晓得她闯入了梨花林中,方才那一股力量并不弱,但奏笛者似乎还在控制自己力量暂且不暴露。青衣女子越发觉着这奏笛者就是公孙一家的走狗之一!
先是将她引入梨花林中,现在又找个人来同她纠缠是么?青衣女子越想越生气,觉着这公孙一家果真是如阁主说的那样,冷血无情诡计多端。
静下心来感受一番这梨花林中的气息,不过是她与这奏笛者两人而已。
又是不屑一笑,这奏笛者的能力虽不会弱到哪里去,但对付敛辰阁的人,只放一个走狗在这里是不是太过瞧不起她敛辰阁了!
青衣女子并不打算知晓这奏笛者的身份,亦是没有开口多说话的意思,只要是挡她路的人,统统杀死便是最好。
只是,在她再将手中长剑握紧一分时,那清扬的笛声便再次响起。
悠悠扬扬,低吟婉转,倒是没有丝毫凌冽与杀气。像是没收到任何影响,依旧是在自己吹奏一般。
只是,从这一瞬间开始,青衣女子每每抬手欲斩断梨花树时,先前那股恰巧可以克制住她剑气的力量便再次传出。
每每都是如此。而,终于在重复数十次后,青衣女子的耐心被用完,有些气愤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阁下是何人?为何总要阻拦我的去路?”
笛声没有片刻的暂停,待这一曲吹奏完毕之后,梨花林中有片刻的沉默蔓延。
那奏笛之人并没有回答青衣女子的话,却又恰恰掐住了时间,在青衣女子再次挥剑时开了口。
清隽又浅淡的声音传出来,与这一派清明的梨花之景相得益彰:“姑娘何苦要执意与这梨花林过不去?”
是个好听的男声。
很是浅淡的声音,亦是透露着淡淡的无奈之意。
这话中之意似乎只是在说明这奏笛者不过只是一个喜欢梨花林的人,而青衣女子却是扰了他清幽的人。
青衣女子火气一下就上来了,能在这梨花林中不迷眼,甚至还有能力挡下她的剑气,要说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奏笛者,总归青衣女子是不相信的。
听着这奏笛者的声音,青衣女子开始判断这人的方向在何处。四下移动脚步,却始终要被这一片纯白的梨花给迷了眼。
而就在此时,那奏笛者似是能清楚地看见她一般,好心提醒:“这梨花林实属是一处阵法,姑娘还是不要尚自移动为好。”
果真有所不寻常!青衣女子是越发确认这奏笛者就是公孙一家的走狗了。
语气中带着鄙夷与将要擒住这走狗的兴奋,开口:“公孙家的走狗而已,还要弄这么大的阵仗装神弄鬼?你我好好打一场,死生天注定,你说怎样?”
眼下青衣女子被这阵法困住,若是执意硬来怕是永远都出不去,还不如直接与这奏笛者将话挑明,也省去了之后的口舌。
可梨花林深处却传来一声轻笑,像是很不能理解一般,随即那清隽的声音便再次传出来:“为何,要打一场?姑娘可算是把在下弄糊涂了。”
满不在意的声音中却又没有盛气凌人的意思,叫青衣女子发火都寻不到理由。
那奏笛者再开口:“这梨花林是在下的家,姑娘要毁了在下的家,可还有道理而言?”
“家?”青衣女子一皱眉,还是不相信他的话,“你不是公孙家的走狗?”
“姑娘闯入我家中来,为何还要以为我是姑娘口中那公孙家的走狗?”奏笛男子立即回话,很是浅淡将青衣女子的话反驳回去。
“你!”青衣女子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奏笛男子亦是没有再与青衣女子纠缠下去,不在意这女子在这梨花林中与否,再次奏笛。
一如既往的清扬,仿若天外之音一般沁人心脾。可青衣女子却听得心中甚是不平静。
这人就这么无所谓?好吧,即便这梨花林真如他所说是他的家,那陌生人闯进来他也没句话?
“喂!”青衣女子忍不住出声一唤,
算是打断了那悠悠笛声。
笛声戛然而止,男子出声一问:“姑娘还有事?”
青衣女子撇撇嘴,算是微微将那长剑收起一分,没甚好气开口:“我有要事要做,你把这阵法解开。”
青衣女子音落,梨花林中有一瞬间的沉默传出。
女子不耐烦,再开口:“怎么?这是你家,你还解不开这阵法?”明明无端闯进来的是她,可她却摆出一副自己受了委屈的模样来,还有几分高傲的模样显露在面上。
那奏笛男子也不恼。只是男子在暗处,女子在明处,女子不曾见男子将那好看的银笛收往腰间,终于迈出那一方清净之地向着她缓缓行去。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许久没听见回答,青衣女子还是没有耐性出声。
下一瞬,那梨花林却在缓缓移动,青衣女子察觉到周遭的变化立即防备起来,眸中再次闪现起初的那份凌厉,“不要装神弄鬼”
尾音还未完全落下,眼前错落交叠的梨花林已然别出一方空地,是那奏笛的男子轻踏带着梨花芬香的泥土缓缓向着青衣女子走过来。
一身不染尘嚣的白色衣裳,简单的木簪别起了他的墨发,银笛别在腰际,负手在身后,像是从世外桃源里走出来的神仙一般。
轻轻浅浅,干干净净,带着别样的韵味,叫青衣女子一下移不开视线来。
男子那清冽的眼眸直直瞧着青衣女子带着戾气的眸子,只一瞬间而已,已有些不寻常的神色在青衣女子眸中荡开,只是她自己不晓得罢了。
“你看上去的确不怎么像坏人”青衣女子无意识道出此话来,视线都不觉又一瞬间的呆滞。
被带回敛辰阁活过来后,她在这八年间见过无数张面孔,俊美的,丑陋的,可却只有两张面孔能给到她这样的冲击感。
一是八年前敛辰阁阁主的面容,二,则是这个向着她缓缓行来的男子的容颜。
很不一样,却同样给她留以深刻的印象。
男子面上的神情很浅,却不带丝毫恶意。
青衣女子失神,便就是在那一瞬间,当梨花林敞开一条小径之时,男子开了口:“方才姑娘闯入林中时已然扰乱了这梨花林的阵法,阵法恢复需一日之后。”
也就是说她还要在这梨花林中呆上整整一日?也就是说那公孙一家还有一日的时间可以甩开她?
青衣女子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瞧那男子现下疏于防备,她立即执剑直指男子,语气故作凶狠:“我不信,你是这里的主人,定然有法子将我带出去。”
而那男子却是面不改色,语气也是淡得很:“姑娘,我说的都是实话。”
青衣女子顿时有些无语,这男子就不害怕她么?
男子继续补充道:“若是可以,我定会在此时将姑娘带出去,只是眼下确实是没有法子,姑娘再耐心等上一日可好?”
青衣女子瞧了瞧四下,似乎是真的没有法子出去。
为了确认,青衣女子再问一次:“你真的不是公孙家的走狗?”
男子定定瞧着女子,一脸清浅却又认真的模样,开口说的话却摸棱两可:“若是姑娘不相信,我再多说也是徒劳不是么?”
青衣女子撇撇嘴,这么说来也确实是这样。
嘛,总归敛辰阁给出了五日时间,就算在这里耗上一日她也有把握能将公孙家主给追回来。
那公孙家与边境之国早有勾结,此番逃走定是投奔边境之国去了。
要是一日之后叫她发现了这男子与公孙家有丝毫的联系,大不了她就一剑解决了他。
她向来是如此。
就地而坐,不再同难奏笛男子多说什么。
但那男子瞧着青衣女子就这么坐在地上,还是好心一开口:“姑娘,晚间这里凉,不若进到梨花林内里,好好休息一番。”
青衣女子立刻又防备起来,凌厉的眼神投往奏笛男子那方。
这奏笛男子的眼力劲也十分好,青衣女子只一眼他便再开口:“我不会骗人。”
对视好几瞬后,青衣女子跟着男子进到梨花林内里。
一路向着梨花林深处行去,浅淡的芬香味使得她格外放松。这种轻松感是这八年来她第一次体会到的。
似乎不由自主想要相信这个走在她前面的人。
然后,青衣女子开口:“喂,我叫归牙。”
前头的白衣男子缓缓侧转身来,依旧清隽开口:“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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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0章变
东华的神情依旧浅淡,向来只说自己认可的话。
清隽的声音轻轻扬扬飘出来:“在下以为,人的性命并没有谁的比谁的更为重要一说,姑娘的性命亦是十分重要的不是么?”
那样浅淡的神情,在归牙看来就像是将自己的真心拿出来之后却遭人嘲弄一般,她情绪激动:“他不一样!他和我,是不一样的”
归牙的神情很是认真。
从阁主第一次向她伸出手,第一次给她披上御寒的裘衣开始,阁主在归牙心中已然是不一样的存在了。
阁主的命和她的命是不一样的。她这条命是被阁主给救回来的,所以,为了阁主,她甚至可以去死。
但阁主却不一样。若是哪日因为自己的差错而使得阁主受到一丝伤寒了,归牙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而在那日潜入皇宫,得知阁主一定要靠着皇宫内的秘士炼药才可维持生命后,归牙简直快要向后倒去。
前去敛辰阁传旨的那人说,阁主早就是只有半条命的人了。一直靠着宫中的药来续命。还说,阁主是天寒体质,早些年因得罪了权贵人家而被发配去到人间天山那种寒冷的地方,导致体内的寒气越积越深,最终起了寒毒的倾向,最终被寒毒入体,已然没有法子可以根治。
而那时,也正是圣上给阁主用了药才延续了他本该在三年前就死去的破败不堪的生命。
从此以后,圣上给阁主安置在一处名为敛辰阁的江湖阁楼中,也正是日后那个江湖上的暗杀组织。
让阁主去完成任务,每隔三个月给他一次缓解寒毒入侵心脉的灵药。这样的日子,阁主已然一个人默默承受了九年之久。
而归牙,这个宣称自己深深喜欢阁主的女子,却是在这样的时候才知道他的心酸与苦楚。在他身边八年,以为不多问便是最好的,以为每次只要将任务好好完成便能得到机会见他一面,以为他就是那个气质冰清的仙人阁主归牙从来没想过那个自己喜欢的人原来已经命不久矣。
一直都知道阁主身体不好,一直都能看见他那死白的面色,可阁主在她心中却一直都是一方最坚固不可摧的后盾。
整个敛辰阁的人都在依赖着他,同样,整个敛辰阁的人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生病,甚至是死去,彻底离开他们
这其中,当然包括了归牙。
不知道他人究竟是如何想的,但阁主对她来说是特别的,是她得以活下来的动力,所以,为了阁主,她什么都可以做。
所以,归牙才接下了任务,才会一刻都不愿意耽误去除掉公孙家。
这一次,她的心情与之前不一样了。若是能将公孙家除掉为阁主换来解药,那么这一次就算她死了,也没有关系。
只要能让阁主活着就好。
“为何?”又是东华那不带一丝设身处地的话语传出,好似归牙的心情没有任何人能够体会到一般。
“为何姑娘觉着自己的性命就不重要了?”
归牙的浑身在微颤。原以为自己坚强惯了,原以为自己独来独往已成日常,可当说到性命二字时,她承认自己心中还是会泛起波澜。
因为这是自己得到过的一次重生的机会。
“我的命,是那个人救回来的,应当还给他。”归牙的声音止不住有些颤抖,她是为了阁主而活的,现在为他去死,亦是没有什么不可以。
“你是不会明白的。”归牙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说来也奇怪,她从没在任何人面前袒露过对阁主的感情,就连对敛辰阁中稍稍亲近的人都没有说。可今日,却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说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积聚在心中的想法。
归牙音落半瞬后,东华微不可察一笑,却还是浅浅开口:“我明白的。”
也就是在这句话的尾音方落之时,东华眉头毫无预警一皱,握着腰间的银笛骤然起身站立。
“怎么了?”归牙一问,隐隐觉着有些不安。
当杀手当了八年,归牙的敏锐感异常强,现下已是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劲。像是这梨花林周遭多出了许多气息一般,且正在步步逼近。
东华向外走去几步,相处了这么几个时辰,现下他脸上的表情尤为认真严肃,语气也不觉沉重了几分:“有人来了。”
归牙亦是感觉到了,心里估摸着大抵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被公孙家的人反将一军。
归牙走出这所竹屋,背对东华,“来的人是向我寻仇的,你不必要去掺和。”
“姑娘可知,来的人马并不少。”东华的话语里隐隐带着关心之意。
归
牙自然是知道的。若是公孙家有心要她有来无回,想必定会召集不少人马,确保能让她在敛辰阁外葬身。
只是,怕是要牵连一番这梨花林了。
不过,归牙自当会尽最大的能力将公孙家的人引离这里。直觉告诉她,这个东华确实与公孙家的人没什么关系,好歹东华也收留她暂留于此,归牙定然不会做出伤害恩人的事情来。
“这几个时辰的收留,多谢了。”归牙背对着东华越行越远。
有些事情是她自己选择去做的,必然要自己承担后果。就好像当初愿意留在阁主身边而走上杀手之路,就好像为了换取阁主的救命药而接下刺杀公孙一家的任务。
眼下,事情总该有个了解了。
既然是公孙家的人来寻她了,那她便索性将这些杀个精光,引出公孙来。
归牙告诉自己,这次的任务只能成功,断然不可失败。
起风了,初春的风总是带着丝丝的惬意,想让人悠闲惬意地抛开一切去寻个清净的地方好生休养一番。
但,归牙此生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一路向着梨花林外面行去,归牙更能清楚地感受到外头来的人马。
可,当她遇上那群来寻她的人后,脚步却是无法再移动一步。
那些人,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了,是她朝夕相处,并肩出生入死了八年的同门啊!
归牙一下呆滞在原地,飘落的梨花仿若在嘲笑她一般,无情飘落,不曾留下丝毫痕迹。
在归牙做好殊死一搏的决心之后,等待着她的不是那所谓的公孙狗贼,而是一张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那是敛辰阁中的人,许多年的杀手经验让他们不出一时半会便能将眼下这防备不算深的梨花林阵给破除。
只是,为何那些曾经的亲友们要带着森森的寒意眸光注视着她?每个人都是这样,每个人手中都执着敛辰阁的幽蓝长剑,每个人,都与她站在对立面。
只是,为什么?
“你们”在面对着这些真切对自己好过的人,归牙没有先前那样凌厉的气势,亦是不会做出一分咄咄逼人的模样来。
她是珍惜他们的。
归牙的身形不觉有些晃动,瞧着这些人的面孔,她着实感到不安。
站在最前方的是归蝶,是与她闯过鬼门关的人,可现在归牙在归蝶眼中看见的,除了厌恶和愤怒再无其他情绪。
归牙强迫自己抑制住内心的慌张,开口:“你们,怎么来了?”
“归牙,你究竟还要欺骗我们到什么时候!”归蝶不拐弯抹角,直接质问归牙。
归牙不解:“欺骗?什么意思”
后头那“意思”两字的尾音还未落,归蝶便抢着出言,满满是愤怒:“勾结公孙家,放走公孙家,你不知道阁主接到了铲除公孙一家的命令么?这就是你表达忠心的方式!”
归蝶的话语狠狠,可归牙却全然是疑惑。
勾结公孙家?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为什么敛辰阁中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
归牙上前一步解释道:“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是”
“你打伤了我,获取到圣上下令铲除公孙家的消息,所以就赶紧跑去公孙家帮忙了吧”先前那去敛辰阁传旨的黑衣人面色从人群之后走出来。
面色惨白的他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像是受伤的样子,“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不成?”
但,眼下归牙的注意力却不是在这黑衣人身上。
方才在人群中,她仿若看见了那个人,敛辰阁的阁主浅淡的眸光中透露着一丝失望的神色。他也来了么?他也不相信她么?
不管那黑衣人说了什么归牙都没有心思去管了。静下心来感受,那的确是阁主的气息。
归牙一下着急起来,最不想让他误会自己,上前一步大声开口:“阁主,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忽然间清明的梨花林中亮起数道幽蓝之光,“嗯”一声闷哼随之传出,归牙骤然顿住脚步。
开始有鲜红的液体滴答滴答落下来,染红了飘落在地面上的纯白梨花瓣。
是敛辰阁中站在阁主身侧的数名杀手执起长剑,用剑气打伤了归牙。
无形的伤口,却隐隐伤及到了心脉。
敛辰阁中人下手绝不留情,归牙还活着,这么想来倒是还给了她几分人情薄面了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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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1章伤
杨忘书还没搞清楚状况,三人就莫名的求饶了。
惊疑不定的杨忘书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李风就怒道:“你们这三个狗贼!这么快就对敌人投诚了嘛!去死吧!”
说完,他便提起红阳杀向三人,杨忘书在一旁思量着要不要出手帮助三人。
只见不一会儿,三人身上就多出来许多伤口,若是杨忘书再不出手,只怕三人就要命丧红阳刀下了。
不容杨忘书多想,他只得提剑去挡住李风,随后道:“你们躲开点。”
三人连连称谢,李风眼中精芒一闪,突然逼向杨忘书。
杨忘书只得去抵挡他的攻势,这一挡就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那三人面前,那三人见此良机,顿时心中大喜。
还在和李风缠斗的杨忘书突然感到背后一阵阴气逼来,他本能的躲了一下。
噗!一道利器插入肉体的声音传来,杨忘书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左腹,那里被一把利剑刺穿,若不是刚刚他躲了一下,只怕这一剑就会要了他的命,而这把剑是李风以前的佩剑,握住它的人,就是自己刚刚救的人。
杨忘书难以置信道:“你你们”
那三人冷笑道:“小子,你还年轻,下辈子记得长点心眼。”
李风笑道:“我就猜到你会心慈手软救下他们,上次你也是这样放过了我,在你临死之前我教你一个道理吧,面对敌人,千万不要放过,否则,下场就是你这样。”
言罢,他举起红阳,欲要斩杀掉杨忘书。
就在这时,竹屋内传出一股惊人的香气,李风只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张开来,而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催促他,得到这个香气的源头!不顾一切的得到!
其他三人的情况比李风还不堪,他们马不停蹄的就往竹屋内冲了进去,生怕失去这个香气。李风顾不得杨忘书,也往竹屋内跑去。
他们四人跑进竹屋,循着香气的源头,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白衣书生手上拿着的金色丹药。
只见此丹晶莹剔透,有丝丝雾气围绕着丹药旋转,四人盯着这丹药眼睛就转不开了。
青桑叹息一声,杨忘书也太不争气了,竟然让这些蝼蚁跑进了自己的家里,他道:“真是让我蒙羞啊,乘风,把他们处理掉吧。”
“喵!”那只名为乘风的白猫突然出现,发出一声不满的叫声,仿佛是在说这种脏活为什么要让它做。
青桑温柔道:“乖,收拾掉他们我有奖励。”
“喵。”白猫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这个青桑,总是这样!随后它望向四人,慵懒的张开了嘴。
嗡!一股强烈的风突然出现在房间里,但诡异的是这风只对这四人起作用,房内的青桑和绝无生都不受影响。
李风终于清醒过来,惊道:“什么情况?”
滋滋滋!那风高速旋转,与空气产生剧烈的摩擦,丝丝火花在空中乍现,四人来不及说话,便被这风绞地粉碎,随后微风一吹,他们便化做了外面土地的肥料。
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乘风打了个哈欠,跳上青桑的肩膀缩成一团,竟然睡着了。
青桑宠溺的摸了摸它的毛发。
绝无生冷笑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会要我的真血。”
仿佛心底的小秘密被人发现了,青桑阴冷道:“你是在激怒我么?”
绝无生就像扳回了一局,哈哈笑道:“算是吧。”
青桑眉头一皱,但随即又舒张开来,笑道:“我若是被此时的你激怒了,就是自降身份,不过不得不说,绝无生你还真是厉害,这都让你发现了。”
绝无生笑道:“我再厉害也没你青萝妖神厉害。”
青桑将手中的丹药丢给绝无生,仿佛毫不在意它的价值,绝无生接下丹药,吞了下去。
叮!他的身上突然金光大方,只见他身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体内的那些暗伤也消失不见。
吐出一口浊气,绝无生道:“不愧是三神道丹,竟然连我的道伤都恢复了一点。”
青桑抚摸着乘风,也不看绝无生问道:“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带着外面那小子游迹天涯?”
绝无生闻言陷入了沉默,随后拿出之前杨忘书给他的玉佩问道:“这块玉佩有些眼熟,你认识么。”
青桑这才看了过来:“这个啊,上面的图案是一个名为文阁的势力的标志,这个势力还算不错,据说最近他们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人。”
绝无生听到文阁,心中顿
时有了些印象:“之后还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青桑笑道:“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我乐意帮忙。”
随后绝无生走出竹屋将杨忘书抱了进来。青桑屈指一点,杨忘书身上的伤势就好了个七七八八。
这简直就是神迹,杨忘书顿时想到,这个青桑究竟是何许人也?
绝无生拿出一块红色软玉,递给杨忘书道:“这块玉你收好,无论如何也要将它放在你身上。”
见绝无生的表情十分严肃,杨忘书不禁问道:“无生,你怎么了?”
绝无生冷冷道:“我们是时候分开了。”
闻言,杨忘书脸上露出难以置信:“无生,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
绝无生一脸冷漠道:“你跟着我就是拖累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所以你走吧。”
杨忘书眼圈微红激动道:“我可以帮你去办啊!”
绝无生冷哼一声:“我要办的事岂是那么简单,以你现在的力量,只会害死我。”
青桑点头道:“他要面对的可是神啊,你一个凡人的确是个拖油瓶。”
杨忘书坚定道:“无生!你给我点时间!即使是神,我也会为你推翻他!”
绝无生心中微动,却还是冷漠道:“可笑。”
杨忘书道:“你怎样才相信我。”
绝无生扔给杨忘书一把剑,道:“打败我。”
青桑拍手笑道:“有意思有意思。”随后打了一个响指。
两人瞬间便来到竹屋外,仿佛是空间挪移一般!有如神迹。
杨忘书急于想证明自己,提剑便冲向绝无生。
绝无生喝道:“步伐不稳,速度太慢,破绽太多,就你这样如何助我!”
可恶!杨忘书一剑刺向绝无生,啪!只见绝无生手臂变为金色,一抓便抓住了他这一剑。“太弱了!”绝无生冷冷道。
杨忘书心中不甘,直接放弃手中的剑,一拳打向其胸口,却被绝无生单手握住,随后绝无生一脚扫了过去,杨忘书直接跌倒在地。
绝无生见杨忘书倒地,心中欲去扶他起来,却还是强行忍住了步伐,我怎么能因为一个人抛弃我的信念!我是铁石心肠c冷酷无情c杀人如麻的绝无生!
青桑打了个哈欠,真是无趣,绝无生不仅境界比杨忘书高,而且眼界c意识等都不是杨忘书能媲美的,简直就是一个小孩在挑衅巨人。
杨忘书脑海中想尽一切办法要打倒绝无生,突然,他想起帝道元典内只有达到铜皮内敛才能施展的一招,虽然他只是古铜色,但为了打倒绝无生,即使是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
杨忘书盘坐起来,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双手捏出一个手印。这一招名为玄華印,需要调动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引起共振才能发挥所有的威力。
但是以杨忘书目前的境界很难达到这个要求,除非他突破到铜皮内敛才有可能,但是不容他多想,他开始调动全身的肌肤开始共振。
由于他的肌肤强度没有达到要求,所以他现在只觉全身的毛孔都要溢出血来,他咬牙喝道:“玄華印!”
嗡!这一道手印竟真让他使出几分威力,绝无生原本并不重视杨忘书这一招,但是感觉到这一招的威力,他瞳孔一缩。
砰!绝无生来不及反应,只得受了杨忘书这一印,随后他闷哼一声,倒退了两步。
“哦?”青桑发出一道诧异的声音。这一印不简单啊。
此时绝无生心中已经认可了杨忘书的努力,但是忘书啊,我真的不想让你陷入危险,所以,对不起。
杨忘书还沉浸在击退绝无生的喜悦之中,突然,绝无生拔出一把剑,噗的一声送进了杨忘书体内。
杨忘书难以置信道:“无无生”
绝无生冷冷道:“杨忘书,你始终要给我记住!人心隔肚皮,千万不要轻信任何人,包括我。”
随后他抽出了那把剑,杨忘书应声倒下,随后昏了过去。
青桑饶有兴趣的道:“你大费周章让我把红阳刀炼成一块玉佩就是为了保护他?明明不想伤害他却又亲手重伤他,有意思。”
绝无生冷冷道:“这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青桑耸了耸肩道:“其实这小子潜力十分巨大,若是给他些时日说不定真可以帮到你呢。”
绝无生不语,他比谁都清楚忘书的优秀,但是他不想让他为了自己背负那样的重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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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2章忆
带着梨花的浅淡清香味以及阁主身上隐隐传来的药味,归牙已经没有力气再睁开眼来了。
恍惚听见阁主在她耳畔说的话。
他说,他很后悔八年前救下了她。
他说,他很后悔将她带入敛辰阁,教她如何做去一个杀手。
他说,她本不该是这样冷血无情的。
他说,她值得更好的,并不适合待在敛辰阁这样没有人情的地方。
他还说,若是能重来一次,没有遇见她,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然后,他紧紧地搂住了她。
握着匕首的手颤抖着松开,黑色裘衣染上自她腹部流出的滚烫鲜血。最终将首埋在她已然有些凌乱的长发之中。
身形在微微颤抖,他在抽泣。不让任何人看见地抽泣。
敛辰阁中人站在四下异常安静,在归牙失去所有意识被阁主紧紧搂在怀中的那一瞬间,全数低下头来。
这是敛辰阁为阁中人送葬的方式。
第一次用,却是用在了阁主最疼爱的人身上。是阁主,亲手杀了她,归牙。
对阁主而言,当初是他亲手救回这个目光中隐隐透露着不屈的女子,那么现在,也只有他有资格杀她。
这便是他最后能给她的,不将她交给任何人。
她错了吗?他不知道,可,终究还是相信她的。而亲手杀了她,便是结束这场无尽的折磨,最令她满意的方式。所以他这么做了。
而归牙,从八年前开始便贪恋着阁主的一丝温存。今日,阁主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她才体会到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原来,阁主的怀抱,一点也不温暖。
白色的梨花花瓣漫天飘零,像是一场盛大的葬礼。
其实归牙曾经设想过很多次自己究竟会如何死去。身为敛辰阁中的杀手,她从来不奢望自己的一生能有多么平坦幸福。
或许是在某次暗杀行动中死去,或许是为了保护敛辰阁而死去。这是归牙最初的想法。到了后来,感受到了这冷漠外表下却有着一颗温暖心肠的阁主的温柔后,归牙决定要为了阁主而死。
至于阁主给过她的温柔,不过是在一次暗杀行动成功后,他说的一句话。
阁主说:“你们不是杀手,而是我的家人。”
这样一句并不是说给她一个人听的话,却让归牙整整记了八年。这八年间,也是这句话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完成任务,抱着自己不能死,一定要回去见阁主一面的想法,这么挺了八年。
后来呢,阁主在她面前出现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少,可这个人的身形音容却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便一股脑儿占据她的所有思绪。
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归牙的生命中只有阁主这个人。
生是为了他,若要死,也定然只能为他而死。
好在,归牙终究还是为了他而死的。这样的死去,她已经很满足了。
梨花漫天,只是故人不在。
房间内燃着紫檀香,香烟气晕盘旋而至半空便再次缓缓落下,房内的药味很浓却并不刺鼻。
房门微掩,窗户是打开的,不时清风拂过,有白色的花瓣被带入房内,最终落在床榻边上。
不久后,一个白衣身影入到房内,身上同样带着浅淡的药味,手上还端着一个深色的药罐。
静静进到房内,在床榻边上驻足一瞬之后,站去了窗边,瞧着这一派清明的景象。
这里依旧是梨花林,成片的梨花盛开已然将这梨花之景推到了最美的阶段。
一个月前,这里的梨花树还是隐隐开着,而现在却像是用生命在极力盛开一般,叫人越发移不开眸光。
这个白衣男子正是东华,腰间别着的银笛依旧显眼,不过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再吹奏了。
而在这房内躺着的人,便是归牙。
本是该死去的人,可东华始终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所以在一个月前的那日,他还是出了木屋,去寻归牙。
一个月前。
那时候敛辰阁的人破开了梨花阵法,当东华赶去归牙那处时,归牙已然被一个穿黑色裘衣的男子抱在怀中。
所有的人都在梨花林中,有些带着一丝痛快的意味,有些是带着微微的惋惜之意,总归东华看不透那些人究竟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亦是不知道那个穿着黑色裘衣的男子与归牙是什么关系。
可,这里似乎没有反抗的痕迹。
东华的视线向着梨花林中环视一圈,像是一下明白了些什么。
这些人就是归牙说的杀手吧,而那个抱着她的黑
衣男子,大抵就是归牙口中说的那个人吧。
是归牙深埋在心底的那个人,所以才会不做任何反抗也没有任何多余的防备就遭遇了毒手。
不知为何,在看到这一幕时东华是气急的。
曾几何时,这样的场面便在他眼前发生过一次。那一次东华选择的是闭眼不看,选择的是不去插手这件事,尽管这是他的至亲,尽管自那之后他就彻底成了一个人可是那一次,东华还是袖手旁观了。
因为自己的不幸,所以将全部的罪责都推到自己至亲身上,那时候东华心中是恨的,那时候东华强迫自己不看不闻。
明明知道自己的父亲对母亲不是真心的,可是为了报复他还是一错再错下去,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在所有的悲剧发生之后东华才后悔,可事情已然落定,再后悔都没有丝毫用了。
或许就是因为自己曾经做错过一次,所以这一次,即便是一个才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他也会下定决心去救。
不想再看到悲剧发生,亦是不想再让自己有所后悔。
那抱着归牙的黑衣男子看上去十分虚弱,可修为却是不浅。
东华不过是在梨花林外围驻足了片刻,那黑衣男子便感觉到了此处多出了一份气息。
似乎先前抱着归牙的凄凉感全数消失不见了。
没有任何动手的原有,那黑衣男子双手一松归牙便瘫软在地,梨花落落,染在她的发上,面上,一身青衣上。
以那黑衣男子为首的敛辰阁中所有杀手都在黑衣男子转身背向东华与归牙的那一瞬间而追随而去。
一片一片飘零而落的梨花花瓣似乎是在进行一场再盛大不过的葬礼,落落而下。
那群人没有再多做逗留,全数离开,就像是从未来过一般。
而归牙,正是在享受着这一场为她而准备的盛大葬礼。
也就是在那一秒,东华似乎看见了曾经发生在自己至亲身上的悲剧,像是丢了魂一般摇晃着身躯向着孤零零躺倒在地上的归牙而去。
亦是没有说一句话,他将归牙带回木屋。
就着这么一场凄凉飘零的梨花雨。东华会救活她的,绝不会让她死的。
不是因为喜欢这个陌生人,只是因为这个人身上带着他曾经受过的伤,带着曾经令他无比后悔之事,所以,他会救活她。
只是因为心中的一重执念。
一个月的时间,归牙的命算是被东华救了回来。可却依旧是醒不过来。
究竟是什么原因,东华亦是不明白。或者,只是因为归牙想死的心意已决,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一点活下去的期待,所以才会久久都不醒来。
可是,归牙看到的只是她所喜欢的那个人伤了她,杀了她,丢弃了她。归牙从不知道,黑衣男子刺往她腹部的那一刀,已然留情。
不深不浅的位置,不足以要她的命却可以制造出假死的状态,甚至,已经使她从此以后都无法再习武了。
不知归牙在那一秒是如何做想的,可是,在东华看来。
归牙与那黑衣男子之间的事与他父亲母亲之间的事是全然不同的。
至少,归牙真心喜欢的那个黑衣男子对归牙还是存在一丝温情的。
让她假死,伤她至深,以自己的方式将她带离杀手这条沾染血腥的不归路,这便是那黑衣男子,敛辰阁阁主守护归牙的方式。
可是归牙却不明白,所以,她才不愿意醒来。
又是一月时日过,东华依旧是每日守着归牙,给她疗伤给她喂药,似乎这样一件事情已然成了他的习惯。
而就在他也不再期待着归牙会醒来时,归牙醒过来了。
春末,梨花谢了不少,已然悄悄步入盛夏的季节。
东华照旧来归牙房中给她喂药,离开之后便在房屋后方的梨花林中奏笛。
奏的曲子正是第一次遇见归牙时,她所听见的那首曲子。
浅浅淡淡,低眉婉转。只是这一次,这曲音之中不再是先前那样清澈悠扬,而是多了一份莫名的感伤。
已经两月时日了,若是归牙再不醒来,他还要继续坚持下去么?
当初是因为觉着归牙与自己的母亲甚是相似,所以才想着帮她一把,可是现在,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连东华自己都不清楚了。
投入至奏笛当中,东华并没有觉察到身后浅浅传来的脚步声。
声音很轻亦是带着缓慢的节奏,在这梨花已然不再盛开的季节里,向着东华而来。
然后,前来之人驻足于东华身后,低哑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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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4章终
这一刻过后,浮生漫漫他便是不会再对这个叫做归牙的女子残存一丝留念。
那么,就这一次好了。就这一次,让他可以放任自己的心意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就这么一次,他想要做回千百年前那个只属于归牙的白衣,而不是这茫茫九州的东华大帝。
东华紧紧拥着归牙,用尽了这千百年来的思念,终于开口:“此生爱上你,我从未后悔过。”
终于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从东华口中听见的那句话,他是喜欢她的,他是爱她的她终于是得以确认了。
“告诉我,你恨我么?”归牙的声音稍稍有些不稳,面上神情亦是越发显得不对劲。
惨白,死白,就像是行将就木之人一般可怕。只是,紧紧抱住她的东华并没有机会察觉到这重面色变化。
东华的指尖微微泛起凉白之色为何会恨她呢这漫漫千百年,从一开始便是他的错。
是他带着目的去接近她,却在爱上她之后才猛然想起自己下到凡间来的使命。然后,他便一意孤行推开了她。
伤害她,冷落她,囚禁她,到现在,他却还要再对不起她一次。
不知道自己的记忆还能维持多久,不知道这个姑娘还能在自己心中存在多久。只是这一刻,他是白衣,是属于归牙的白衣。
他不想在这最后关头还自欺欺人,亦是不想在离开之前让归牙再恨着他,所以,他很诚实地回答:“我怎么会恨你呢你我错过了千百年,误会了千百年,却也深爱了千百年只是”
说到这里东华却不知该不该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归牙却很明白东华想说的是什么再往他胸膛里靠了靠,声音异常轻:“只是可惜,你我身份不同,终究还是遭受了重重本不该有的阻挠是么”
东华轻嗯一声。在这一刻,他多么想就这样永远地抱着归牙,希望着永远不要有将归牙忘却的那一刻。
可这一次,他依旧还是自私了。自说自话,自己为他们两人做出了决定。
但是,只要能在忘记她之前再见到她一面,东华以为自己的忘却便是值得的。若是从没有遇见过他,或许归牙的生活会比现在好。
不用为了一个男人心疼,受苦,执着千百年。
或许,她还是妖界那个来去如意,逍遥洒脱真性情的妖界主君。
东华对不起她的事情有太多,将她囚禁在离恨天,将他们的孩子亲手推下九重天界,这些,他都没有勇气再在归牙面前提起一瞬。
可,东华却不知道,对归牙而言,她想要的只是他一个而已。
将浮银亲手推下九重天界是么,归牙不在乎,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只要东华爱她,只要东华能够给她爱。
归牙,也是自私的。
因为爱,这一对本该逍遥永世的眷恋却不得善终。
一个是因为大爱,另一个,则是为小爱困住了千年百年,永世都挣脱不得。
一遇东华,误终身。
“这一瞬间,我们是在一起的是么?”归牙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般,用那种期待的语气靠在东华怀中,不知道是在骗东华还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东华轻嗯一声:“我们会在一起的,至少这一刻,我们在一起”
没有底气的话语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来欺骗彼此,来欺骗自己。可这样一重再明显不过的欺骗已然清清楚楚彻彻底底落在了彼此眼中。
东华与归牙,他们都明白的。
令九微微动容,原来两个曾经下定决心老死不相往来的人竟是如此地深爱彼此。不求下一世身份地位能有多尊崇,只是希望能有一片属于他们两人的净土而已。
原以为东华不过是因为对曾经被他欺骗的那个女字心怀愧疚所以才会这么千百年来都忘不了这个人,原以为归牙这次抱着死后再不可复生的心来见东华最后一面是真的要让他永生永世痛苦下去。
可,不是这样的。
恨得有多深,爱便有多重。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怨恨,因为爱,所以才会在见到彼此,感受到彼此是真实存在的那一瞬间将一切怨恨和不满全部都抛去九霄云外。
此时此刻,眼中除了那个认定的人之外,还有什么好去想的呢?
可,九重天命轮就是这般无情,不会让任何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东华与归牙,总归是逃不过天命轮的劫难
。而促使这场劫难在下一瞬发生的始作俑者,令九,正是其中之一。
归牙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身形一颤引得东华发问:“怎么了?”
视线向下转去归牙面上,东华才发现归牙的不对劲,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一脸惊恐。
不该是这样子的,重生的归牙应是再健康不过才对啊!为何会显得如此惨白憔悴?
而他对归牙的记忆却是一分都没有变得模糊!
瞧着归牙面上那再从容淡定不过的神情,东华一下便害怕了。是归牙在惩罚自己是么,是归牙在同自己开玩笑是么
可,下一瞬,显眼刺眼的液体开始从归牙唇角边上留下来。
归牙始终都是带着那抹再从容不过的浅笑瞧着东华,似乎这一切都如她所料,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而她也早就最好了最坏的打算一般。
只是这样的一副神情却是叫东华瞧得心口抽疼,无穷无尽的恐惧感在这一瞬间几乎要将他吞没。他颤抖着伸出手将归牙唇角边上的刺眼红色轻轻拭去,如此重复一次又一次。
东华他终于开始浑身抽搐起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自己脑海中归牙的模样越发清晰,越发立体,而这个女人也在越发地占据他所有的理智与心绪?
明明这时候他应该开始忘记她了,是她从中动了什么手脚么?
东华不敢去想,只是极力维持面上那副已然绷不住的淡然神情。
而归牙,在东华替她擦拭嘴角血迹的这段时间内死死盯着他瞧,像是要将这个人的模样永远印刻在心底一般。
来之前她告诉自己只要晓得东华还爱着她,那她便可以果断洒脱得去了解自己这漫漫无尽的一生了。即便不能再重新转世轮回,她也没有丝毫怨言。
可,直到明了了东华的心迹后,归牙才看清楚自己究竟有多么地不舍。不想就这样离开东华,不想就这样与东华见最后一面
她还有许多话没有对东华说,这千百年来的思念与憎恨,她还要一点一点全数说给这个不肯面对自己真心的男人听不是么?
也曾想象过有朝一日她会与东华像幻境中的那对良人一样,在经历考验与磨难之后会得到自己的一方净土。每日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只要两人在一起就好。
归牙的身形忽然不稳,向后倒去。
东华将她一把扶住,蹲坐在九重云霄大殿内。
“归牙!”东华再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恐惧,将所有的惊恐全部都化在这两个字当中。
搂着归牙的手毫不掩饰在颤抖,东华的眉头已然蹙到了极致,瞧着怀中的归牙,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一下涌上心头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
“不要不要归牙,不要离开我,不要”东华亦是像个小孩子一样,轻抚着归牙的脸,带着哭腔开口。
画得出水的眼神,却用在了这最后的离别时刻。
归牙她,就快要死了。
感受到归牙周身的气息已然开始四散,东华试图将其重新凝聚却没有丝毫作用,只是不断地重复重复,哪怕能为归牙重新聚集一分魂魄也是好的。
归牙瞧着东华这么着急的神情,却是万般地愉悦。
怎么办呢,她多想再在这个男人面前多停留一刻,让他好好记住自己的模样之后再离开。她惦念了他千百年,要是他说忘就忘了,她不是很吃亏么?
归牙双手无力却强迫自己去为东华抚平那一抹蹙起的眉峰。
一直颤抖着伸手却在半空中失去了所有气力,被东华一把握住放在自己紧紧蹙起的眉峰之上。
东华明白归牙想做什么,只是她遮掩过得举动让他心中更添难受,让他的世界更加分崩离析。
“你,也会也会,为我哭的啊”归牙的声音很弱很弱,就像是只对东华说话一样。
东华的哭腔越发明显,再是神情不舍不过瞧着她,拿着她的手试图抚平自己的眉峰,可却怎么也没有用。
“我心里的人,始终都是你,不管是白衣还是东华,从来都只有你而已”最后的话语最温柔,却同样是最残忍的,“从前我就怪自己没有将你照顾好,现在,你还要我再自责愧疚一次么?归牙,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带你离开。”
说着,东华将归牙打横抱起。起身的那一瞬间,他的白衣上沾染的尽是归牙魂魄散去时所留下的鲜血。
东华说:“这九州六界我都不要了,我带你走,归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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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5章灭
东华瞧一眼怀中已然行将就木的归牙,起身。
那一瞬间,那身白衣上的抹抹刺眼颜色深深叫只以一副旁观者目光站在一侧的令九一番动容。
东华那身白衣上沾染的尽是归牙魂魄散去时留下额鲜血。
归牙选择了最痛的一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的性命,也选择了一种最为刻骨铭心的方式,让东华永生永世都要记住自己!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令九知道,是归牙骗了自己。归牙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打算杀掉东华,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让令九将她那缕被困在离恨天的魂魄放出来,来见东华一面,来以这种方式报复东华让她永远都不要忘了自己而已啊!
令九眉头亦是一皱,明明知晓了归牙打的鬼主意,脚下却是无法挪动去阻止东华带着归牙一步步离开九重云霄殿。
令九明白的,要杀东华只有在今日,只有在此时此刻,若是这一次让他走了自己便再没有机会可以接近他。自己的复仇大计,颠覆九州六界的大计便全数在这里止步了!
垂下的双手用力一握,令九才向着东华离开的方向迈出一步,东华那微颤的身形便已然停在原地。
令九亦是跟着顿住了脚步。
以灵魂姿态飘离至归牙身侧,瞧见是归牙紧紧抓住了东华的衣襟,似是有话要说才让他顿住了脚步。
“你,恨我么?”归牙的声音极轻,即便是她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究竟在说什么,可东华却听得很明白。
他眸光中隐隐多出了一分死寂,在听到归牙这一句话后才恍然明白,原来这一次照样是他负了她。
原以为自己留下了归牙的一缕魂魄可以助她重生,去到一个再没有他的地方,彼此相忘彼此安好,可这一切终究还是他错了。
归牙她,不愿意就这样重生,亦是不甘心东华就这样将她忘却。
所以,归牙才选择了这样毁灭性的方式,只是为了让东华能够记住她而已。女人一旦为情所困,便会不由自主疯癫成魔。谁都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就连归牙都不明白,可这一瞬间,她却是满足的。
对一个什么都已经失去了的女人来说,这样的结果,已经够了。已是最好。
东华不怪她,只是怪自己,一次又一次让归牙一个人承受这样的痛苦。纵使身为九重天帝又如何,到头来护得了天下苍生却连自己最爱之人的性命都保全不了。
若真是这样,这个天帝的虚名,他不要也罢!
“不恨,是爱,我很喜欢你,也很爱你,你知道么?”这一刻东华的声音异常平静,这份心情若是现在不说怕是日后都没有机会再同她说了。
归牙浅浅一笑,微微一闭眼,“原来,听见你,说,说这番话的心情也不过,如此啊”
东华喉结微动,归牙道:“答应我,永远不要,忘了我”
音落之后,没有任何动静在云霄殿内传出,东华像是僵住了一般一动不动,而他怀中的归牙已是没了气息。
是东华周身的仙气迫使着归牙那四散的灵魂暂时不要离开太远,在九重云霄殿内来回盘旋。
归牙她,死了。
她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他不要忘了她。
良久的死寂在云霄殿内蔓延,一幕幕回忆开始在东华脑海中不停放映。好的坏的,愁的喜的,总归对他来说都是最美好的回忆。
因为那回忆之中的女子是归牙。最初在人世间的那惊鸿一瞥,青衣女子,潇潇洒脱,就像是那人世间最美丽独特的一道风景般,直直撞入了他心中。
只是那时候,东华却始终不肯承认而已。尽管第一眼看见这个女子,便已经深深陷入了其中。
不明所以,没有任何原由。
此后,他告诉她,他的名字叫做白衣,同她交好,利用她的妖界主君身份进入十二魔渊。而那时候,不管是白衣还是东华都不会料到,这个让他一眼记住便再不可忘记的女子会成为他心中永远的柔软。
于是,他开始强迫自己不要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他开始想法设法按耐住自己这一颗开始蠢蠢欲动的心。
可,他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不是么因为在乎她是妖界主君的身份,所以会在意她能不能对那些残留在人间的妖气痛下杀手。而这本不需要他关心的事,他却破天荒地插手了。
一人收拾掉人间的所有妖气,只是为了不想让她为难而已。
他知道的,她从来都是最善良的那一个,从来都不愿意伤害任何人,更何况是自己的族人?
而那一次过后,他的心意便一发不可收拾。原来守护在
她身边事一种可以令他体会到快乐的事情,那时候的东华这样想。
而后在他被妖王派遣去人间天山时,他一直都知道归牙就在身后跟着他,一直都在关注着他。而他,亦是在时时刻刻牵挂着这个女人。
东华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在这人间待的时间太久而忘却了自己拿重肩负着天下苍生性命安危的重任了?
可不管他怎么否定自己的心意,喜欢就是喜欢,爱上了,便是爱上了。
没有任何理由,他开始接受自己的心意,将那个他第一次也是最爱的女人占为己有。尽管晓得这样的日子并不会长久。
一切也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他和归牙终究是要站在正邪对立的两方,终究,他是要负了归牙。
百年又是百年,直到一千年,两千年,他却始终都忘不了这个被他深深爱着的女子。
他多想在每日醒来之时能够再看见一眼这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女子,这样一想便已过漫漫千年。
在这千年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在改变,唯一不变的是他那颗爱归牙的心,思念归牙的心。
每日每日坐在那个九州最高领袖的位置,瞧着这九州山河,这些,全部都是属于他的啊明明是拥有着最强大的灵力,有着最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是,东华却觉着异常孤独。
自己登上这个位置的信仰究竟是什么呢?
是真的愿意牺牲一切去换取九州六界的安宁么?他真的,一点私心,一点想将一切都抛掷脑后的感觉都没有么?
在俯瞰着这所有的一切时,东华常常这样问自己。
要是从没有遇见过归牙,那么一切会怎么样?
要是自己能在当时选择归牙而不是九州六界,那么,这一切又会如何?
没有答案的想法,没有任何意义的思考。
只是在无数个时刻,东华都后悔了。
后悔,放弃了那个给他带来真正的意义,亦是被他真正爱过的女子。
忽然之间,那些残存在东华脑中放映的画面尽数在这九重云霄大殿内铺张开来。
似乎是察觉不到自己脑中的记忆开始四散一般,东华已经抱着归牙静静站在这大殿之中。
而令九却是眉头一皱,微微仰首环视这在九重云霄殿中漂浮的所有记忆。
这些,都是属于东华与归牙的。
很多欢喜,亦是很多忧愁。可是,这是他们最后所能拥有的了。
令九再一次心软了,脚下再一次挪动不了。
她从没想过,原来这个高高在上的九重天帝也会真正去爱一个人,也会有这么贪恋小爱的时候。更是没有想到,原来这两个说着相互憎恨,说着不愿意再见彼此一面的人,却是爱彼此爱得最为深沉。
终究还是,令九不懂么?
面对着这个现下没有丝毫防备的东华帝君,令九却不知究竟该不该继续进行下一步计划。
而这一瞬间,大殿内踏入一个黑色身影。
这是计划之中的事情,可令九却还是眉头深深一皱。
是凌骨,他来了。抱着令九的身躯,缓缓向着东华走近。看样子凌骨已经将冰夷的魂魄从令九体内给抽离了出来。
而这副空空的躯壳,只等令九重新回来。
凌骨面上带着嘲讽的笑意,非常清楚东华前一瞬究竟经历了什么。
瞧着东华抱着冰夷的身躯迟迟不肯放,凌骨大概猜到是令九这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于是开口,带着那种讥讽到了骨子里的语气:“九重天上的东华大帝,你终于还是输给我姑姑了是么?”
是的,东华终究还是输了,输得很惨,输得血本无归,输得再没有信念可以支撑自己走过接下来的漫漫余生。
一个没有归牙的世界。
东华的眸光异常空洞,不知道是在瞧着哪里。或者根本就没有任何聚焦点。
凌骨将令九的身躯好生安放在一旁。
现在,为了自己那因为一个男人便受了千百年囚禁之苦的姑姑,凌骨也要好好问清楚!
东华不说话,亦是不在乎现在这个站在他面前的人究竟是天界中人还是妖界中人。这些,他都没有心思去在乎了。
凌骨瞧一眼那被东华抱在怀中的身躯,已然没有了灵魂啊。
她姑姑的灵魂却还是被东华强制用仙力禁锢着,在云霄殿内迟迟没有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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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6章魔
归牙死了。
可东华却还是之意用浑身的仙力来禁锢住这不久便要四散的魂魄。最后的时刻,起码让他能守着她。
凌骨眸中有妖红现出,虽晓得自己的姑姑迟早要被这个帝君给拖累死,可他心中却有些愿意接受了。
愿意接受他姑姑对东华的这份情深不渝,却是永远都无法原谅东华!
这个冠冕堂皇高高在上足以操纵一切却连自己所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窝囊帝君!
“是你,再一次害死了我姑姑,害死了这个你最爱的女人。现在,你便再没有牵挂了不是么,现在你便可以一心一意守着这个你付出一切才换得安宁的九州六界了不是么”凌骨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那可是他的亲姑姑啊!当初将计划提前,也全都是为了一探他姑姑究竟是生还是死,而现在,他看见的只有那被东华禁锢住的灵魂而已。
东华没有回话,亦是没有聚焦视线。
这一瞬间他的眼瞳空洞得可怕,这么多年来每每想到离恨天内还有归牙的一缕踪迹在他便可以继续维持这副冷血无情的模样,可以每天没有信仰地守护着这他已然看腻的九州山河。
可是现在,归牙不在了,放眼整个九州六界,都再寻不出一丝有关于她的踪迹。现在,还要叫他如何能守着这一座空空九州,如此寂寞地过活下去?
东华啊东华,若是能早一点选择成为只属于归牙的白衣,那么,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她了呢?
可笑至极,可笑至极。他后悔了。
不觉间手上已是一轻,是凌骨将冰夷抱了过来,将自己袖中的魂魄重新注入冰夷这躯壳之中。却又施下法术叫冰夷暂时不得醒过来。将她置于旁侧,凌骨所想要知道的真相,还没有从东华口中听见。
凌骨的语气没有怨恨,有的只是无尽的厌恶。
所以的仙人都是这样假惺惺,冠冕堂皇。不知为何,瞧见东华为他姑姑伤心的这副神情,凌骨莫名觉得恶心,为何这个人可以做出这么毫不相似的两幅嘴脸?
当初抛弃他姑姑的明明是东华,现在却是摆出这么一副神情,他究竟有几颗心,究竟能够变幻出几份面孔来?
“怎么?难道你还会因为我姑姑的死而伤心么?收起你的假惺惺!”凌骨毫不掩饰自己对东华的厌恶。即便他是九重帝君,凌骨也丝毫不畏惧。
可东华现下却是一言不发。在东华看来,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了,他最为珍视的人已经死了,就在他怀中死去,就在他眼皮下死去了,这一次他依旧是没有好好守护归牙。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凌骨却不罢休:“不屑同我说话?方才我确实是我说错了,即便是我姑姑死了,你也再没有机会守着这九州六界了!”
说着,见东华始终在出神,凌骨终究是抬起手来,汇聚灵力,打算在这一刻彻底了解了东华的性命!
让东华去给他姑姑陪葬!让东华跟着他姑姑一起去死!一起去体验那死亡的恐惧!
可,就在下一瞬,一道红光挡在东华面前,将凌骨手中的灵力拦下,甚至将凌骨逼退了好些步。
凌骨眉头一皱,很是恼怒,回身瞧向那红光传来的方向却见到令九已然起身。
是那缕一直游荡在云霄大殿里的魂魄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躯中,是令九挡下了凌骨手上的灵力。
“你做什么!”凌骨气急,语气恼怒得厉害。
令九面无表情,很是冷淡。一身本该是淡然的白裳在她以这种神情穿起来显得异常冷漠无情,像是一块寒冰一般,只瞧一眼便足以叫人从头到脚狠狠一颤。
方才令九,再次动用了太渊之力。
眸中有妖红色显出。
这云霄大殿内的气息已然混乱,夹杂了凌骨的纯妖之气,混杂着令九半仙半魔的气息,这些东华都能感觉得到。
可是,东华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令九向着东华而去,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下定一分决心。
觉着东华与归牙的故事感人又如何,觉着自己要是现在回头或许还能与夙洛有所善终又怎样?她心中的恨已然是不能被忘却,亦是无法被其他情绪所填满。
令九是恨的,是怒的,是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做到底,是一定要让所有人付出代价的!
而这份决心,亦是绝不会因为这两个棋子便有所动摇。令九这么告诉自己。
在令九于自己跟前停下脚步时,东华微微一闭眼,终究是开了口:“寿典那日,归牙是真的在你体内,是么”
这不带丝毫疑问语气的话语被东华沉着
声音道出口,像是再没有任何念想一般,连声音都是这样空洞。
令九依旧面无神色,淡漠回答:“是。”尽管她知道东华其实并不需要这个答案。东华需要的,只是一个再次提起归牙的借口而已。
“想必你也知晓我此番的目的是何。”既然都是明眼人,令九并不打算绕弯子:“我要你的权势地位。”
令九音落,一瞬间的沉默在大殿内蔓延。
谁都没有想过,精心策划好的计谋在最后竟然没有用上。一旁的凌骨已然耐不住性子。
凌骨不明白为何令九还要同东华说这些废话!直接将妖兵唤出来,以东华现在的状态又还能抵挡多久?
可,令九已然没有按照进化进行。
她是在保留九重天帝最后一点尊严。
也是,当作对东华与归牙这段恋情的惋惜。这是令九唯一能够给出的。
那一瞬沉默过后,东华却是再心冷不过一声冷笑。微微一抬手,将归牙那被他聚集的魂魄收在手中。
那些魂魄,已经没有精元了。即便是东华不愿意它们散去,执意要将这些没有办法往生的魂魄待在身边,也是没有任何意义。至少在令九看来是这样。
瞧着手中的魂魄,东华很是入迷,像是再次看见归牙一般,舍不得挪开视线一瞬。
而令九便是站在他跟前等了他许久。
良久之后,东华终于开口,却还是将视线锁在他唯一关心的事物上。
“帮我和她再造出一个幻境来,这一切,你都可以拿去。”很浅很低的声音。东华用了全数仙力来维持这本不该继续存在于六界中的魂魄得以保持完整,现在的他,不愿意再将用来保护归牙的仙力多用一点去到那些无用的事情上面。
比如那些所谓的天下苍生,比如这个再无意义的九重帝君之位。
在东华看来,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错过归牙了。
不如就像他与归牙在幻境中所期待的那样,寻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永远不要再去理会这六界之中的纷纷扰扰。东华只恨自己决断地太晚,只恨自己到了如今的地步才有勇气去面对自己一直以来的真心。
“好。”令九依旧是浅淡回答一个字。
若是可以不用动用武力,这便是再好不过的了。从这一刻起,她变就是整个九州六界的主宰。
然后,她要将这一切全数颠覆!丝毫不剩!
手中生出灵力,她会将东华永远困在那个幻境之中,让东华永生永世都可以同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在一起。
用太渊之力,来完成这一场没有硝烟的交易。
一层又是一层结界被令九设下,任谁都无法打开这些由太渊之力铸造的结界。连同东华对归牙的爱意,一同封印在其中。
若这是最好的结束方式,那么,就让一切这样发展下去吧。就让所有的一切,都随着东华与归牙的离去,而变得平静吧。
最好是到达平静的极点,然后,她才能将整个九州都颠覆!
慢慢落下手来,一切都结束了。
可,就在令九心中浅浅舒下一口气的同时,身后传来凌骨一声大喊:“小心!”
随之而来的是无数把看似无形实则有形的利刃向着令九飞驰而来!
令九眼瞳忽地一紧,终究还是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了是么。看来九重天上的仙人还不至于落个窝囊的称号!
可,就在令九避开那些无形之刃时,眼前忽然闪过一缕银发。
便正是那缕银发使得令九稍稍一晃神,可即便是一瞬间的晃神,也已然给对手留出了足够的时间,来取她性命。
“刺”地一声,令九眉头猛然一紧,甚至没有回神的时间,那带着滚滚灼热之感的利刃已然毫不留情亦是丝毫不差地刺入她心口。
泛着紫光指代着地位的利刃,令九再清楚不过那是谁的剑。
在那一瞬令九唇角竟然微微勾起了一抹苦笑的弧度,下一秒,利刃被无情拔出,滴滴鲜血开始坠落。而那侧站着的人,发丝衣襟丝毫未乱,冷若冰霜,湛然若神。
是夙洛,终究,还是夙洛啊
“小九!”凌骨见势立即跑向令九这侧来,却是被令九微微一抬手阻拦而下。
她瞧着他,他却不看她一眼。
他手中执着的是天道帝霄剑,是用来斩杀所有妖魔邪道之人的武器。
一滴鲜血滑落剑尖,无声滴落在这九重云霄大殿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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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8章散
“你想如何?”夙洛再一次冷冰冰问她。
她想如何?她想如何他真的不知道么?这些腥风血雨,这些嗜血无道之事从来都不是她的归宿,只是老天逼她,命运逼她,所有人都逼她!
逼着她一步步堕入魔道,最终到今日这样万劫不复不可抽身的地步。
如今,反倒是夙洛还来问,她想如何?
“呵”令九摇晃着身躯不由得向后退去一步。这个人的心,当真这么硬?这个人的感情,当真就没有一点施舍给她的余地?
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所有的后果终究都只会由她一个人来承担。而夙洛,这个不肯将一分感情施舍给她的九重二殿下,终究是恨她的。
既然如此,不如就将所有的罪名一并加在她身上好了!
逃窜水牢,扰乱离恨天结界,杀害天帝,勾结妖人,这些,全部都向从前一样全部都加在她令九头上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要了断干净是么,呵,那就不应该再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的余地!
令九很痛恨这样的自己,很厌恶这样的自己,很想亲手了结了这样的自己!可是,她却不想这样狼狈的离开。
就像归牙一样,即便最终只能落个死的下场,她也要那个人永生永世记住自己!
这个九重天界,她今日是非要颠覆不可!
夙洛,你就看着吧,我会亲手将你所珍视的这个世界一点点摧毁,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我会让你亲手杀了我,然后永远记住我,记住这个爱你爱到足以毁天灭地颠覆整个命轮的女人!
眼眸之中全是绝望,令九稳住身形。
夙洛问她想怎样是么?令九决绝开口:“天帝是我杀的,要是不将他杀了我又如何能登顶九重,又如何能重新掌握整个九州的命轮?”
带着邪魅的语气,在这一瞬间她已然抛弃了一切。
就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结界之中,她想,所有的恩怨情感都应该要在这一刻做个了结了。纵使前世爱过恨过伤过痛过,总归这就是最后结果。令九她,早已反抗累了,不若就这样下去好了!
毁天灭地,登顶九重。
夙洛的眉头终是微微一皱,不是为了令九,这一次照旧是因为她说她要来登顶九重说到底,他这个人在乎的始终都是这天下苍生的死活。
那么,她就来毁了他所在乎的一切,他会怎么对她?
抱着一个明知不可为二为之的心,令九眸中显现出妖红色。那样邪魅的红几乎快要将她眼中的黝黑全数吞灭。
被妖红所侵占的令九心底生出一阵快感。感受到力量是很令人兴奋的。
“夙洛,你想守护这个九州六界是么?那就杀了我。否则,我会将你在乎的一切在你眼前,毁给你看!”
话语决绝又干脆,音落,令九猛然一抬手将这只有他们二人的结界破除,凌风搜刮而过,整个云霄大殿再次显露在视线之中。
她不要与夙洛两个人了结这桩牵扯至前两世的恩怨,她要牵连整个九重天,甚至要颠覆整个六界!
凌风刮起,叫所有围在云霄大殿外的仙兵迷了眼,同样叫身处在殿内的凌骨不得不举袖抵挡。
“小九!”凌骨向着令九那处行去。他看得很清楚,此时此刻的令九完全受了太渊之力的控制,至于那些计划以及对妖界的承诺全都被令九抛去了脑后!
可,太渊之力太过强大,即便只是动用一小部分也已然足以控制住所有人!
凌骨与一众仙兵一样,寸步难行。
夙洛依旧是负手立在风中,眉目微皱,瞧着令九的眼神带着一种怎样都不理解的眸光,似乎是在劝说着让她回头是岸束手就擒。
呵令九在心底发笑,已经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他以为她就这么好收手么?
痛的伤的那一方从来都不是他夙洛,他有什么资格用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瞧着她!
“回头吧,现在还不至于万劫不复。”夙洛的声音很浅很淡,像是永远都不会对她多用一分语气一样,叫令九听得厌恶!
令九接着他的尾音开口,“回头?我做错了什么么?为何每个人都要同我说回头?”
眼眸中的红泛起阵阵杀意,还有那绝望之际的不顾一切,狂风依旧在大作,夹杂着令九嘶哑的声音:“都是你们逼我!从前现在,我都是被逼的!”
凌骨将令九的话语听得清楚,将她那种明明无助却还要假装坚强的眼神全部收入了心底。现在他只怪自己的灵力不精,没有办
法帮令九去向夙洛讨回公道!
“夙洛”令九的声音忽而低下一分,风将两方黑发,银发吹得凌乱,明显的界限在两人之间拉开,可令九还是开口:“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爱过我么?”
风声很大,令九心中却很寂静,而这些所有的寂静却都会因为夙洛接下来回答的两个字而全数破碎。
他再平静冷淡不过开口:“没有。”
“既然这样,那就在这里杀了我。”没有丝毫间隙地接话,令九的声音渐渐变得很平静。
“小九,你还同他纠缠作甚!我以妖殿之名起誓,绝不会让你葬身于此!”用自身的灵力来冲破令九设下的太渊之力,最终结果也只是伤害自己而已。
好不容易将太渊之力压制而下,凌骨却喷出一口鲜血,因体力不支而半跪下来:“小九”
“动手杀我啊!”令九大声吼一句,再一次因太渊之力而沦陷。
而夙洛,却真是如她所要求的那样举起手执的天道帝霄之间,带着寒意的剑尖凛然指向她,连一丝犹豫都不曾有。
“现在回头,我不会杀你。”
还要她回头?她究竟是做错了什么!弱小便会为人所欺,强大了便会被所有人都当作威胁。她只是一个不受待见被所有人抛弃的可怜人不是吗?
“不必了!”令九狠狠出言,手心生出的灵力化作一把妖红长剑直直向着夙洛而去!
一步一步在逼着他,每招每式都是在挑战着夙洛的忍耐极限,可这个目中无人的九重二殿下却始终都是只防不攻。
现在,他连与她动手都觉着这么不屑是么?
无数的不解从心底泛起,太渊之力就要破体而出,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令九逼近了夙洛。
她的剑尖向着夙洛的眉心而去,夙洛一退再退。令九明白的,纵使是东华大帝都不一定能抵挡得住这上古太渊之力,夙洛又怎么会受得住呢?
瞥见夙洛眼眸中稍纵即逝的心疼之意,令九的心意居然再次因他而动摇!
可,尽管只有半瞬时间,也已然足够叫那个一直想置她于死地的人痛下杀手!
直直的锁魂链向着令九袭去!没有任何预兆地从夙洛的身后而来叫令九下意识去为夙洛挡住那锁魂链!
可,就在令九微微动容的那一瞬间,锁仙链却忽然转了方向,它的目标是令九啊!
她怎么会又犯傻了呢?
一声闷哼传出,令九被锁仙链直直穿透了右肩,装上大殿内的仙株上,鲜血肆意蔓延开来。
夙洛眉头微皱,转身向后看见的是冰夷。
是她出手打伤了令九。
带着胜者的笑意,冰夷走去夙洛身侧与他并肩而立,面上勾勒出那种讽刺的笑意:“看不出来,被太渊之力占据了大半灵魂的你,还忘不了这份情。”
再讥讽不过的话语听得令九极尽作呕,身躯上已是千疮百孔可太渊之力却没有任何在此收手的迹象。
即便这副身躯已经不堪重负了,可令九还是扶着柱子站了起来,嘶哑的声音却丝毫没有屈服的意味:“这一挡过后,我与你,与整个天界,从此再无瓜葛。一刀,两断。”
眼瞳一紧,不知这句话说出口究竟是谁伤得最深。
夙洛执剑的手微微颤抖,可惜令九却再没有将视线转去过他面上。
令九带着一脸嘲笑的神情瞧着冰夷,原来对冰夷来说东海的存亡也不过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冰夷最终的选择始终都是站在夙洛身旁,而不是她口口声声说要守护的东海。
似是被令九这样嘲讽的神情所激怒,冰夷很明白令九在讥讽她什么。
恼羞成怒,一阵铃响,冰夷手中的锁仙链再次向着令九那侧而去。
眼眸已然完全被妖红所侵占,令九侧身躲过却是在冰夷将锁魂链收回的那一瞬间紧紧将其握住。
锁仙链上传来的灼热感叫令九被折磨得浑身犯疼。可正是这种疼痛才能让她清楚地记住,今时今日,究竟是谁与她站在了对立面。
“二殿下,你还等什么?妖人就在眼前,应该尽快擒住她才是!”
锁仙链被令九牵制住,冰夷却是着急向着夙洛出言。
令九没有再往夙洛那侧投去一瞬视线,却也能感受到天道帝霄剑泛起的寒意一时比一时要强盛。
夙洛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她已经不想再去在乎了。
终究是太累,一个人,终究是太过幸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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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9章离
感受到越发强盛的寒意,令九已然不对夙洛的选择抱有任何期待。
终究是太累,一个人,终究是太过幸苦。
而这副破败不堪满身疮痍的身躯终究是承受不住源源不断爆发而出的太渊之力了,身形开始不稳,夙洛的剑气也毫无意外地向着自己这处而来。
幽蓝色的寒冷剑气,令九不甘心就这样倒下,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而,下一瞬,一股柔软的力量环过令九腰际,将她那没有丝毫气力的身躯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是个带着淡淡清香味的怀抱,使得令九下意识安心一闭眼。
灵力抵挡着剑气,强大的两股气流相交将这九重云霄大殿中的气息搅得混乱!
令九靠在这个人怀中微微一睁眼,唇角边上划过一个安心又痛心的弧度:“你为什么还要来?”
很低的声音,只是说给这个人听而已。
那一瞬间许多回忆全数冲进令九脑海之中。对于这个人,她有太多的不确定情感,亦是有太多的对不起。
浮银。是浮银来了。
这次的计划一开始,令九便没有想过要将浮银牵扯进其中。她欠浮银的太多,哪怕是还个三生三世也不一定能还清。
还有,她喜欢浮银,却总是不能用坚定的态度对待浮银。时而觉着自己喜欢他,时而觉着自己对浮银的这份感情不过是太过相信太过依赖而已这样的她,理不清自己对浮银究竟抱着一种怎样的态度,亦是想要逃离他身边。
不想让这样美好的浮银因为她,而变得不幸。
不过,现在看来,她终究还是将浮银卷入了她的计划之中。浮银插手之后,他的命运定会被令九搅得七零八落。
令九在心中不免自嘲一笑。浮银啊浮银,你待她这样好,可她却除了给你添麻烦以外,没有任何可以回报给你了啊
浮银没有回答令九的话,只是浮银的突然出现叫殿内的其余三人都不免一皱眉。
冰夷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令九身边还有愿意出来保护她维护她的人,心下的杀意越发浓重。
凌骨则是在心底痛骂浮银一句。凌骨早就将令九的所有计划都告知了浮银,可浮银偏生是要等着大家都被折腾得快不行时才出来英雄救美是么?这家伙来到这么晚,还是这么爱抢风头
而夙洛谁都没有看出来,他在心底微微舒下一口气。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方才那一瞬间他是希望浮银出现的,希望有个人能够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保护令九。
去做他永远都无法为令九做的事情。
夙洛的剑气将浮银生出灵力的手掌灼出鲜血来,鲜血混杂入气流之中叫令九浑然清醒。
靠在浮银怀中,她多想就将一切都交给浮银,然后安心在浮银怀中好好睡上一觉,她已经很累很累了。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办法留浮银一个人战斗。
浮银他,本不该被卷入这件事情当中的。
况且
,若是浮银知/≈gt;
延寿星君却是将眼眉死死拧紧。
浮银再一次叫他失望了。
“让我带走她,九重的安宁,我定奉上。”浮银带着强大魄力的声音传出,全然没有对待令九时的那般温柔。
到了今时今日,浮银看重的还是只有令九一个。而令九,却是闭上眼睛靠在浮银怀中。她终究还是不愿意动用太渊之力的。
已然欠了浮银这么多,纵然她的心肠再狠毒,也断然不愿意去伤及浮银。
而若是今日她与浮银注定是逃不过这一劫,那便等着来世吧令九想,来世她定会寻着浮银,将这一世欠他的,全数还给他。
下一世,她一定要遇见浮银,在他身边,在他身后,默默瞧着他。就如他这一世为她所做的那样,守护着他。
夙洛的剑气被收回,浮银亦是收回灵力。
两方对立,所有的界限都会在这一瞬间全部划分清楚。
夙洛神色沉重,却看上去还是那样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浅淡开口:“今日你离开九重天界,他日,便再不是九重天界的一份子。”
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夙洛相信浮银在选择站去令九身侧的那一瞬开始便已然做好了所有的打算。
“二殿下!”冰夷听出夙洛的话语中有要放过令九与浮银的意思,连忙出声:“是她害死了天帝,难道二殿下就任由谋害天地的凶手潇洒离开?”
夙洛微微皱眉,冰夷还想说些什么,可下一瞬,冰夷的手脚便被一股灵力定住,也长不开嘴来。
那股灵力属于天界却有异于天界。夙洛一感受便知谁人在此。
心下感激那人的暗助,这一次,他相信这样的决定便是最好的结局。
不需要再多的人手伤害。而他和浮银的目的亦是十分明显。
浮银只要将令九带离这里,永远不会再踏入天界一步。而夙洛要的,却是整个九州天界的安宁。
这样两种不同的心愿,早就已经将所有人的命运权权定下。
与谁同归,与谁殊途,令九再清楚不过。
处在云霄殿外的死命星君亦是明白,这是最少伤亡的方式。总归浮银此人的心计颇深,要是让浮银留在九重天界,日后夙洛的登帝之途便是免不了一番纷争。
而让浮银带着令九离开。再不踏入九重天界一步,对于天界来说,或许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殿外的上仙没有任何异议,当中轻重每个人都明白。
令九闭着眼却还是禁不住眼泪缓缓滑落,将浮银心口处的衣襟微微打湿,她的声音很浅很低,只对浮银一个人说:“我们,回家。”
浮银抱住令九的手有些泛白,随后将令九打横抱在怀中,一步一步再坚定不过离开云霄大殿。
离开九重天界。再不归来。
而浮银与令九,则是被抛弃的人。被安宁所抛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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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0章清
这场闹剧,以东华永世被困在幻境中陪伴归牙的一缕魂魄而告终。以浮银带着令九离开,再不踏入九重天界一步而告终。
同样,以夙洛登顶九重帝位,从此以后肩负起永世守护九州六界的责任,而告终。
所有应该被看清的真心在云霄大殿中全数被剖析得清清楚楚。谁人是珍宝,谁人该抛弃,谁人又会懂得谁人的伤痛,这些,悉数都在那一场闹剧中,被所有有心人看得清清楚楚。
原以为那些永生永世都无法斩断了结干净的情绪,原来只需要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只需要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便足以断去有心人的所有牵绊与执着。
最终,将那颗曾经完整滚烫的心徒手剖出,随意丢弃,仍人践踏。
五十年后。
天界,九方天内。
凉亭之内缓缓升起一缕香烟,与从前的气味相比,今日这香蕴之中似是多出了一分醇厚的苦意。
空上君一人在亭中斟茶,茶杯却是有两方。
等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空上君等的那人终于出现。
纯明的仙气在空上君身后蔓延开来,没有声音的步伐在他身后靠近,但空上君还是一下便感觉到前来者是谁。
带着满腔的牢骚抱怨,空上君一手撑着额,一手挑着茶盖,开口:“足足晚了四个时辰,你当真以为我的时间都是用来等你的?”
前来者很是自觉坐在了空上君对面,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端起那杯为自己而泡的香茶,微微一嗅,略略一泯,赞不绝口:“放眼整个九重天,关于泡茶这事你若称第二,怕是无人敢称第一了。”
说着,前来者又装模作样再多尝一口,还点点头。
空上君自然看出来这人就是在讨好自己,以此来免去他迟到的一番责难。
嘛,空上君琢磨着自己也不是什么心肠气度狭小的人,也就不同他计较了。佯装咳咳两声,开口:“拍马屁这事你倒是越学越溜了”
来者浅淡一笑,再是微抿一口香茶也开始没个正经:“我好不容易得个脱身的机会,想着来你这里躲躲清静,你还要拆穿我拍马屁?”
带着微微打趣意味的话语却叫空上君听得心中微微一颤,面上的笑意也有一瞬间的僵住。
不过短短五十年而已,空上君没有想到这个世道已经足以将他面前这个从不会开玩笑,从不会用虚伪的面具来伪装自己的人竟也变得麻木。
从前,这个人在空上君这里还能敞开心怀,将自己忧心的挂心的开心的事同他详细唠上一番,可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个人面上都带着那样漫不经心的神情。
像是一切都与这个人无关,像是这个人只是以一种再理智不过的方式处理所有的问题而已。
至于感情这回事,恐怕他再也不愿意多参杂一丝一毫。不管遇上了什么人,不管遇见了什么事。
总归,让自己不去在乎一切便是他如今最好的处事方式。什么都不去感知也就不会再产生多余的情感,这也是他认为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空上君的思绪被这个人这句话扯去很远的地方,久久没有出声。
这人眉眼微挑,很快便察觉到空上君已然出神,遂将茶杯轻轻搁下,像是要离开的样子,浅淡开口:“我瞧你今日的心情不甚大好,我便先行离开,改日再来。”
说着这人站起身来神资飒然欲离开凉亭。
空上君却立马回神出言阻止他,“这么快就要走了?”
那人微微一笑,负手在后,一袭深紫色的衣襟衬得他更为无欲无求,更难让人接近。不过,话语之中却是少不了那一份从空上君这里学到的不正经。
那人没有回身,只是略略侧首将视线转去空上君那侧,然后开口:“不走,难道等着你对我进行一番说教?”
闻言空上君微微一皱眉。
他真的是变了。不像从前那样敢于面对,现在的他仿佛是在想方设法逃避一切。所以每当瞧见空上君因为以前的事情失神时他都会立马起身离开。
即便只是嗅到了空上君回味从前的苗头,他也不敢再继续呆下去。怕空上君会忽然提起从前的事,怕自己会被空上君的回忆带入那无穷无尽的往事之中,然后,便是再也走不出来。
五十年的时间不长,但却已经让他学会了用这种漫不经心的方式将自己彻底与所有感情隔绝起来。
在这五十年间,他再也没有感受到丝毫情绪的波动。
不管是在混乱不堪的时期,还是在现下这样已然安定下来的时刻。似乎这世间所有的感觉都已经被他无情地剔除了。感受不到责任与慌乱,亦是没有对这安宁有过片刻的贪图与享受。
每天每天随着时刻的流逝而活在这个世上,寻不到任何值得自己寄托精神的地方。可,他还是选择以这种方式,继续活着。
只因,整个九重天界需要他,九州六界的苍生,亦是离不开他。
夙洛。
是的,前来者,正是夙洛。
“你这小子,成了天帝说话也这么没大没小了?”空上君嘴角一抽,对夙洛的措辞表示很不满意。空上君这人吧,虽说将身份地位权势之类的事情看得不重要,但小辈在自己面前这么无礼还是十分看不过的。
再说了,好几百年前夙洛还曾是他的徒弟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空上君很是介意这层不亚于父子关系的师徒关系。
而空上君音落之后夙洛面上明显一怔,这句话中的“天帝”两字现下也算是夙洛的软肋所在了吧。
空上君自是知道的,在夙洛面前还是少提这些字眼为好,而方才也只是一时情急才会忘了这茬,直接道了出来。
见夙洛面上的温度稍稍降去几分,空上君有些尴尬微微一咳,晓得是自己说错话了,便自个去摆弄桌上的茶水,好长一段时间不说话。
一阵沉默之后夙洛先开了口,很好得收敛起了先前那一怔带来的略微错愕,依旧浅淡开口:“什么时候你也上界来帮我的忙如何?司命星君与延寿星君成日里闹不和,我却是懒得去介入两位星君之间的事。”
夙洛将视线定格在空上君面上,空上君也晓得夙洛这是故意在整他。
明明晓得他空上君平生最讨厌介入这些纷争缠斗之事,这小子还非要将他拉入这趟浑水中?且,五十年前九重天上乱成了那副模样,还不是他夙洛一人将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得有条有理,最终还是还给九重天一份安宁?
说到底,现在的夙洛已不是从前的夙洛了。
不过,这些事情空上君只是自己在肚子里过一遍,还是觉得不要再在夙洛面前提起为好,但,拒绝这回事还是要照做的。
“我可没兴趣插手两个老家伙的事。”空上君拒绝得十分干脆,“再说了,我自个的九方天还没打理好,哪有空去搭理你那破烂摊子”
除了嫌弃夙洛也听不出空上君还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了,不过这回答也算是在夙洛的意料之中。
夙洛只是打趣一说,其实也并不打算强求什么,视线转向九方天这一派清明的云层上方,浅浅一笑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空上君也不瞧夙洛,还是觉着自己前一瞬提起了“天帝”两字后有些尴尬,于是乎便一个劲地盯着玉桌上的茶杯看,出神良久。
待到再回神想留夙洛暂时莫回九重天,现在他这九方天躲躲清静时,才发现夙洛已然不见了身影。
早在前一瞬空上君出神时夙洛便已经离开了此处。
空上君转回视线,微微一叹。每每瞧见夙洛这不容任何人接近自己的模样空上君总不免思索一番。
五十年前他的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
五十年前在九重云霄大殿时,浮银提出以带走令九一人来归还整个九重天界安宁的条件。那时候,在夙洛做出回答之前空上君已然先插手介入此事,帮夙洛做出了抉择。
当时对冰夷设下禁言术的人是他。空上君只是不想冰夷这个女人再在夙洛耳旁煽风点火,最终害得夙洛做出错误的抉择。
而空上君打从心底确信,夙洛是不想杀令九的,只是为了九重天界的安宁他才不得不与她站在对立面,不得不手执那最伤人不过的天道帝霄之剑,一剑贯穿她的心口。
这一切空上君都看得清楚,所以才会帮夙洛做出了这个决定。
虽以最和平的方式维护了九重天界的安宁,可却也再一次让夙洛与令九站在了正邪的两段。
当日,浮银抱着令九离开云霄大殿时,空上君将夙洛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惋惜与后悔之意看得清清楚楚,可一直到视线中再看不见那两个人,夙洛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只是让浮银这么简单便带着令九离开了。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最好的方式。抛弃两个人,换得九重天界的安宁。
也正是那一次的决定,在夙洛心中留下了疙瘩。
这一世,他终究还是放弃了令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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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2章迎
“帝君倒是好本事,当初有心将我困在西天几十年,为何现在又起了兴趣将我放出来?”
音落,清折已然从火红的月桂树枝叶中纵身而下,站在夙洛面前。
清冽的眼撞上清冷的眸,清折忘不了当初发生的种种。
五十年前,云霄大殿那一场悲剧发生前夙洛便将欲从西天赶来的清折死死困住,不给他一丝机会来到九重天界。
夙洛晓得的,只要清折一来,令九便会继续肆无忌惮昌虐九重。而那时候的夙洛不愿意令九这么一错再错下去,因为夙洛明白,同样身处在九重天上的浮银不会弃令九于不顾。
可在清折看来,却是夙洛让自己错失了见到令九最后一面的机会。
清折甚至可以想象到令九与夙洛站在对立面的神情,每每一想到着他变回责怪自己为何没有本事冲破夙洛设下的结界,为何没有本事在那时候去到令九的身边保护她?
可清折最为责怪的还是夙洛这个人。清折不相信夙洛感觉不到一丝令九对他的心意,只是清折想不明白,为何夙洛可以视若无睹?为何夙洛可以铁着心伤害令九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逼她?
在令九被浮银带走之后再也寻不到任何踪迹之后,在令九与浮银承诺再也不会踏入九重天界一步时,夙洛却又将困住清折的那重结界给解了开来。
清折不明白夙洛这么做究竟是有什么原因。只是,纵使夙洛是现下九重天的帝君,清折却也对他产生不了一丝尊重的心情。
夙洛不打算再提起从前的事情,没有丝毫温度的话从嘴中传出:“本君说过,从前的事情无需再提。”
音落夙洛便转身离开,就连原本打算去的六清殿现下也不愿意去了。
原来时光是无法冲淡一切的,只要有任何一个与那个女人有关联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心中那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池水,都会被再次搅乱一番,让他无法冷静去思考任何事情。
夙洛选择离开,不接触任何与那个女人相关的人和事。
不该存在的记忆,还是早些忘记为好。不该再留恋的过往亦是没有任何必要再重新回忆一番。
夙洛顿时在心底自嘲,自嘲今晚自己还想着来六清殿寻一寻有关那个女人的踪迹。真是可笑至极啊
清折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今日前来告诫夙洛这么一句话便是想让夙洛永远都不要忘记他曾经亏欠过一个叫做令九的女人。
亏欠的不止是三次性命,还有三次真心。
而后,清折便会回到西天,跟随十方如来在九州之中传道释法,也还抱着一丝可以寻到令九踪迹的希望。
那个曾经说要为他种情根的女子不见了,而没有情根的清折却开始魂牵梦萦了。
清折知道的,若非寻到令九的踪迹,那么即便是耗尽此生修为他都在所不惜!
风过,一直前行的夙洛顿住脚步,站在月桂树下的清折也消了身影。
这个九重天这么安定,却也是这么孤寂啊
曾经的夙洛同样是一个人,在没遇见令九之前他亦是一个人在九重六清殿中孤寂地活着。为自己没有前世的记忆而烦恼,为自己想不起记忆中的那个女人而急躁,可至少那时候的夙洛没有心死。
而现在,夙洛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还要继续呆在九重天界,继续坐在那个他丝毫不感兴趣的位置上,继续看着这一众的苍生尽管这些人的生与死在他看来只是一份责任,一份自己从来都不愿承担但却不得不肩负的责任。
停留了好一会,任风将自己的思绪吹乱,最终连他自己都不想再理清后,夙洛终究还是迈步了,向着那庄重的云霄大殿而去。
一个人,可终究还是有千万人的性命在自己肩上。
夙洛他,不得不继续走下去。尽管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他。
三日后,东海龙王从南国之境归来九重天界。九重天上终于在五十年后迎来了头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各方神仙都前来凑个热闹,唯独延寿星君和西天的清折上仙以上不了台面的理由推脱了。
夙洛也不在意这些,只是九重天上在为东海龙王接风洗尘之际还免不了闲唠唠一番,说是现任天帝与延寿星君以及西天的清折上仙不和之类的话。
不过,仙姑仙娥们说的闲言碎语最多也就是个小插曲而已,头等大事还是东海龙王自仙妖两界带
回来的异种雪莲花。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四海八荒的仙人也都差不多到齐入座,佳肴奉上,舞姬献舞,此后便是东海龙王将这两年在南国之境的所见所闻在众仙家面前陈情一番。
夙洛有些心不在焉,一手撑着额,一手拨弄着手边的酒樽,看上去是一副很出神地模样。
东海龙王的神情有一瞬僵住,谁不知道东海龙王此人最为猖獗,即便是从前的东华也都是要忌惮那东海龙王三分,而眼下夙洛却是再无视不过地把玩酒樽,自然会引起东海龙王的不满。
但奈何又是夙洛让东海重新在四海之中重掌大权的,即便只是冲着这一点,东海龙王也不会对夙洛怎么样。这一点,夙洛还是很清楚的。
冰夷时刻都在注意着夙洛,自是知道夙洛从一踏入云霄大殿开始便是一副什么都不曾入眼的模样,心下有些不悦,就连脸色都有一分沉下。
此时司命星君起身去到夙洛身侧微微一推搡,夙洛却连眼眸都不抬起一瞬,司命星君无奈只得小声同夙洛说话:“帝君,东海龙王正在陈情南国之境的情形,帝君是不是要听一听为好?”
自从九重天界安定下来之后,夙洛出神是时常有的事,为此司命星君也是操了不少的心。奈何素来聪慧识大体的夙洛这一次却是怎么都不肯配合,短短五十年摆出了无数张在其他仙人看来是臭脸的冰块脸。
虽众仙家都不敢有异议,但夙洛的威望和形象在众仙家心中约莫被定义为风流神仙。
夙洛很是平淡轻“嗯”一声,又是半瞬过后才提起眸子来正眼瞧瞧东海龙王,依旧是漫不经心开口:“龙王接着说下去便是。”
此言一出殿内众仙家一阵唏嘘,方才东海龙王已然将南国之境的情形全部详细地说了个清楚,而夙洛现在却让他接着说下去就好这不是明摆着说明夙洛根本就没有在听东海龙王说了什么吗?
嘘唏声很大,司命星君不由得皱皱眉,确实是没想到不过五十年而已,夙洛的变化竟会这般大。不过,司命星君却也心疼夙洛毫无预兆便要挑起这么大的重担,也是能理解他。
只是在座的各路神仙却不是像司命星君一样会站在夙洛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亦是不知道夙洛与当初被九重天抛弃的那两个人究竟有着怎样的纠葛。
因为这些神仙什么都不知道,唯一会的便是躲在帝君的庇护之后享乐,这也是夙洛不愿意同他们多做交谈多打交道的原因。
一场盛会下来夙洛的抬头次数屈指可数,在事情都商讨完毕的那一瞬间,他也是最先离开的人。
留给众仙家的只是一个再不负责任不过的一个背影。
可世上偏生就是有这样的事情,纵使夙洛对这些仙家说的话再不上心,他也有本事将九重天治理得安安稳稳,让九州之中维持一方安宁现象。这也是所有仙家尽管对夙洛的做法有所不满却没有一人敢开口谏言的原因。
而另一方的东海龙王却不是这样。
盛会结束,冰夷与东海龙王回到东海。
一至东海,龙王便耐不住脾气愤愤走进书房。东海上下的小仙只听说今日盛会龙王又受帝君的赏了,原以为龙王回界会开心些,没想到却是怒气冲冲回来。
整个东海的气压都异常低,冰夷却是不急不躁跟着龙王进了书房。
沏上一杯好茶端去给龙王,冰夷显得异常从容。
“父君何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帝君年浅不懂迎合的礼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冰夷的一席话说得好生浅淡。
龙王却是觉着自己的面子被夙洛这个小辈给践踏了,愤愤开口:“夷儿当真不明白帝君让东海重掌四海之主地位的目的在哪?”
冰夷浅淡一笑,不急不缓:“怎么会不明白呢,给了好处再打一巴掌,即便是再不懂礼数也不该去反咬一口。帝君不就是这个心思么?”
听着冰夷自信慢慢丝毫不着急的口气,龙王也明白了些什么,稍稍平静一分,开口问:“莫非夷儿已经有什么好的对策了?”
“父君不必着急”冰夷将方才桌上被弄乱的纸墨好好收拾一番,那张带着浅笑的美人皮相下究竟藏着多少阴谋诡计,没有人能看透。
冰夷带着浅笑,提笔先在宣纸上写下一字,乃是忍。
龙王眉头一皱,还是不甚理解冰夷的意思。
这次冰夷也是卖起了关子,并不在此时道明:“父君只要先这般做便好,至于之后的事情,女儿已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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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3章赦
阴风阵阵,带着死人与杀戮的气息。
这里是妖界界域。
一身穿一袭黑衣的女子在妖界界谷外头苦苦等候着,两手紧紧握在一起看上去很是焦灼的样子。
界谷外头的气流很混乱,带着妖界的妖刃,一不小心便会被划伤。四面都是石壁,将这里的光线全部截去,显得异常昏暗。
黑衣女子将披风的帽子遮住眼眉,只是在界谷外头来回走着。
下一瞬,一声轻佻邪魅的声音传来叫着黑衣女子立即回身防备起来;
“这么好的待遇,之前本殿从界谷出来时怎么不见小令九来接接?”带着打趣的言语,来人是凌骨。同样是穿着一身黑衣衬得自己好生暗沉。
而这个同样穿着一身黑衣的人正是令九。
当初浮银待令九离开九重天后,令九压制不住体内将要吞噬自己的太渊之力,而那时天界甚至反悔派出无数仙兵来追杀浮银与令九,且还是东海中人。
那时候浮银亦是身受重伤,没有法子只得带着令九先行折回妖界。正巧那时候凌骨正是在满六界地寻找他们,虽浮银晓得自己此番再回妖界定会免不了受到妖王的责难,甚至一怒之下杀了他也不一定。
可,放眼整个九州六界,唯一能去的地方便是妖界,唯一能帮令九压制下体内蠢蠢欲动的太渊之力的人,亦是妖王。
所以那一次,浮银带着令九来了妖界。这么一待,便是五十年。
来到妖界最初那会令九还残留着意识,很清楚地看见了从不向人屈服的浮银在妖王面前跪下,同样很清楚地听见了妖王到底要如何责罚浮银。
一百妖刃之刑,五十年的界谷面壁,这便是浮银为了帮令九压制下太渊之力而要付出的代价。
尽管那时候的浮银亦是灵力大失,尽管那时候的浮银被妖刃所伤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可是他答应了。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逗留的时间。在将令九的一切事务安顿好之后,浮银便将令九托付给了凌骨,而自己,则是在回到妖界的五个时辰后,去受那一百妖刃之刑还有五十年的界谷面壁。
那一次,令九是看着浮银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而去的。只是那时候的自己太不争气,已经没有力气说上一句“别走”的话,亦是连伸手去拉住浮银的衣襟的力气都没有。
此后与浮银一别,便是五十年。对于令九来说五十年的时间不算长,可这五十年是她亏欠浮银的,这五十年的光阴是浮银为她而虚度的无数次责备自己,无数次按捺不住冲动想要冲进界谷来见上浮银一面,可心底的声音却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令九明白的,浮银做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只是希望能换取她的平安而已。
尽管五十年前令九告诉过浮银是她夺取了他见到归牙的最后一丝机会,浮银亦是没有丢弃她,浮银,亦是愿意为了她这么一个将所有坏事都做尽的人甘愿被九重天和妖界所抛弃,带着她离开这些是非之地。
最终,终究是因为不忍心见她受苦而重回到妖界中来。
浮银似乎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以前是为了归牙而活,现在却是将他所有的心愿都放在了令九身上。
因为不求任何回报,才更让令九自责,心生愧疚。
自己能够活过来,能够将太渊之力压制而下,能够在妖界之中不受任何威胁,这些都是浮银用他自己安危来换给令九的。
如浮银所希望的那样,这五十年间令九过得很好,没有任何戾气,没有与人冲突,只是却再也不会再如从前那般轻易相信他人。
五十年前,在意识模糊之际瞧着浮银那离开的背影时,令九心中已然有一堵无形的界限被高高拉起。除了浮银,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将其破除。
令九她,一直都在等着这一日的到来。这五十年间,她很想念浮银。真的很想很想。
失神一瞬,叫凌骨看了透。
“啧啧啧啧”凌骨那再明显不过的打趣声再一次传出,“瞧瞧小令九这个样子,都五十年没见到那家伙了还惦记着他做什么?”
令九不欲与凌骨多做纠缠,转了个身形继续将视线固定在界谷的出口处,生怕自己会错过见到浮银的第一眼。
五十年的反省,已经足以让令九学会保持沉敛。
说到凌骨,令九不得不想到当初与他的交易。
凌骨承诺会帮她一起将东华拉下位来,让她成为九重天上的最高领袖,让她以一己之力颠覆九重天。而凌骨只要令九答应,在她将一切仇恨都雪恨完成之后,为妖界献出自己的性命。
也就是,血祭自己来为太渊之力解封。
而在云霄大殿上那次,令九被夙洛伤得遍体鳞伤可凌骨却没有出手相助,令九早就想到凌骨在那时便想让令九血祭太渊之力,然后他一人夺取太渊之力,虽不能一时完成统一大业,但起码凌骨有了可以保命的条件,也有了足以向妖王交代的筹码。
死过一次之后令九将这些人情冷暖都看得尤其透彻,只是却再也不想多说而已。没有浮银的这么多年,令九连笑都不怎么会了
“要是小令九能学着不那么执着,在这五十年间跟了本殿,定然会过得比现在舒坦得多”凌骨向着令九微微一挑眉,到叫人听不出他这话中的情意究竟是真是假。
令九照旧不搭理凌骨,两手经由黑色风衣的遮挡交叉抱在腹前,面上是一副冷淡的模样,还带着那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期待。
凌骨看出来,觉着令九不搭自己的话也有些尴尬。但这样的情形在这五十年中实属是已然经历了许多次。
在浮银被囚禁去界谷的七年后令九才醒来。其实凌骨也算是仗义的,在令九醒来后便想着法子偷偷溜进离界谷进口近一分的地方,以传音之术告诉浮银令九已然无碍的事情。
也就是那一次,浮银很是郑重地同凌骨说,若是在这五十年间凌骨能够使令九放下心中戒备,真正敞开心怀,那么,浮银请求凌骨就此带他好好照顾令九。
那一次,浮银说的是,永生永世。
凌骨自然是晓得浮银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浮银这个人其实也是一根筋又不会转弯,非得要将一个问题想得透彻,最终让自己一次次受到自己的责备。
浮银计划了两百年的计划在五十年前那一场云霄殿混乱中全部付水东流,背叛了延寿星君,背叛了妖界,连带他母君的魂魄都可以不管不顾了,只是赶着去救下令九。
这样一个欺骗了他无数次,甚至是在五十年前还没有将一个完整的真心交给他的人。
只是那一次,浮银没有带任何目的,没有带任何阴谋,亦是没有为自己多开考虑任何的退路。他只晓得,既然自己去到了令九身边便一定要将令九带离那个风雨是非之地。
即便要赔上自己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可浮银心中却是不肯原谅自己的。不肯原谅自己为何要做出那样的决定但却又知道若是在那一刻他不选择令九,此后的漫漫余生,即便是他复仇得以成功,他也再不会感受到一丝情绪了。
这一切凌骨都是明白的,所以,凌骨同样也明白浮银为何要将令九托付给自己。
浮银这么做不是因为不爱,只是太爱,从而演变成罪过。最终不堪重负,不愿意再去品尝一死一毫。
那一次,凌骨面色异常沉重,却是在浮银说完后企图缓解一分气氛还是没个正经,“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真的会替你好好照看她?自己的女人自己去保护,本殿可没那么多的时间去守着你的女人要是真想让我去护着她,那本殿说不准就要将她变成本殿的女人,届时你出来了,可别追着我打。”
而浮银,听着凌骨这番话,只是微不可察一笑。
最后同凌骨说:“多谢了。”
这五十年间,凌骨的确也做得很好,每日都在令九看不见的地方守护着她。令九有多牵挂浮银,凌骨看得再清楚不过。
只不过这场感情依然牵扯进太多人,只有糊涂的人才不会被伤害不是么?
凌骨这份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感情,在令九看来自然是一份在顺其自然不过的利用而已。都是因为太渊之力。
“你也要待在这里等他?”瞧着时辰已然差不多了,令九终于提眸朝着凌骨冷淡吐出一句话来。
听了这话,凌骨总算是找到一个可以炸毛的借口,当即就狂妄开口:“本殿为何不能在这里呆着了?再说了,小令九接小令九的浮银,本殿在这观赏观赏风景有何不可?”
说完凌骨自个都觉着太不成理,连连微咳两声一次掩饰尴尬。
令九不多做纠缠,再次将视线转去界谷封印口。
一瞬之后,封印口气流大作,将外头的人衣襟长发全数吹乱。
令九以手微微挡风,终于是看见了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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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4章见
一瞬之后,界谷封印口有阴风大作,叫界谷外头的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令九微微侧过首去,以广袖稍稍遮挡那由于封印解除而产生的阴风。
心下有些忐忑,怀揣着三分紧张,七分渴盼,只是不知道在浮银见到她后是会喜还是会忧。
而在半刻钟之后,那大作的阴风终于开始停息下来,气流也不像先前那般混乱反倒是因为这个身处在气流中心的人而变得清明不少。
令九的心像是暂停跳动一拍,微微遮挡住视线的广袖在毫不掩饰的颤抖。她有些紧张,最终还是强制自己平复心情,用最为思念的目光看向那个站在界谷封印口前,身着一袭素色白衣的翩翩神仙,浮银。
只是一瞬间的眸光相汇令九便控制不住想要向着浮银奔去,想要紧紧抱住他跟他说声对不起,想要在他耳畔用只说给他一个人听的方式告诉他,她很谢谢他,也很想念他。
浮银看上去还是那么风轻云淡,负手在后,衣袂翩翩。即便是被囚禁在界谷中面壁了五十年,可他身上那种淡雅的气质依旧丝毫不减,只是无数的悲痛加载在他身上已然使他要比先前更加让人难以看透。
面上神色很淡,竟像是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一般,只是瞧着这同样站在界谷外的连个人。令九与凌骨。
颜色很浅的眼瞳与令九那微微缩放的眼瞳相汇,令九看不出浮银眸中究竟是喜还是忧。
这一瞬间,令九脚下却是无论如何都挪动不了分毫。
没有她预想中重逢的喜悦,亦是没有到达那最坏的两不相见的结果。现在浮银叫令九越发看不透,即便是一分一毫的心思都琢磨不到。
令九她不知道,不知道浮银会不会怪她,也已经没有勇气再受到任何人的拒绝。
明明是决定好要好好陪在浮银身边,尽自己所能去补偿浮银,正视自己对浮银的那份真心,与他永远在一起。可,却是因为不确定浮银的心意而产生了动摇。
令九眸中渐渐笼上一层黯淡的颜色,却是叫那一侧的浮银眼眉忽而一紧。
令九与浮银站在相距甚远的两侧,他不言她也不言却是让站在最后方的凌骨看得心中着急。
先前凌骨以传音之术同浮银取得联系时很清楚浮银对令九的感情究竟有多深。越是因为深爱,越是因为不可自拔才会越想要放身边的那个人走。
别人不知道浮银心中是作何想法,可凌骨却是再清楚不过的。眼瞧着浮银从一条复仇之路走向释然,眼瞧着从来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所动的浮银开始变得犹犹豫豫心有所牵,凌骨很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从前凌骨总是说浮银就是一个心中只有仇恨,不会去感受,不会去爱的人。但却在遇见了令九之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似乎有种引力在使得浮银向着令九靠近,却也同时向着仇恨的道理越行越远。
想来想去还是觉着浮银与令九都是两个丝毫不坦诚也没有主动性的家伙,仿若他们两人就这么瞧着彼此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但奈何凌骨就是为这两个人操碎了心。
瞧着这副场景就别扭,凌骨最终不耐烦走去令九身侧,将呆呆站在原地不动的令九先前一推,头上的黑帽随着风的搜刮而搭在身后,令九看向凌骨一眼。
之间凌骨摆出一副老大爷的操心模样,双手抱拳,很是爽快的样子,语气之中满是随意与调傥:“小令九你倒是忘记先前是怎么同我说是如何如何想念这个家伙的了?”
令九一脸疑惑,凌骨这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
不过这五十年的历练也使得令九能很自然将自己的一些情绪掩饰起来。令九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凌骨这张嘴始终都不得消停,接着开口:“浮银你也别端着了,谁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啊”
说着凌骨还是十分得以地笑笑,像是在故意打趣令九与浮银一般。
然令九与浮银今日却是特别耐得住性子,在凌骨道完之后两人都没有什么反应。
凌骨还自认为自己的推波助澜做得还不错,说完之后再是啧啧两声,很是潇洒地拍拍手转身离开这里。
本来他就是打着来接浮银的目的到界谷这里来的,既然令九来了且他也如愿看见了浮银,也就没有什么好逗留的了。倒是别扰了这小两口的叙旧时间。
凌骨做人这点分寸倒是掌握得十分好,留下一个潇洒背影的同时还不忘说上一句:“你们俩就自己看着办吧,此后哪还有那么多的五十年可以给你们耗?”
这番话倒像是看破红
尘的大禅师说的,叫浮银与令九听来都显得十分不习惯。还从没见过凌骨这么正经的时候,看来这五十年的时间倒是让不少人有所改变。
待凌骨离去之后,界谷外围又是陷入了一片沉沉的死寂之中,浮银与令九依旧是你瞧着我我瞧着你,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开始说一句话。
令九不说话纯粹是因为不晓得现下浮银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毕竟归牙的魂魄那件事是令九权权做错了,她也不应该再对九重天上的那个人有所留恋,这些都是令九对不起浮银的地方。
视线在浮银面上聚焦良久之后忽然有些涣散,令九在面上扯出一抹浅淡的笑意,瞧着浮银的眼神却是无比的真挚,这一次没有半分虚假参酌其中。
令九真的想浮银了,不管是曾经的浮银小仙还是浮银大殿下亦或是此后的妖界浮银还是现在这样略显狼狈的浮银,令九都喜欢,都想念,都执着。
又是良久过后,令九终于浅浅开口,向着浮银,话语之中带着满满的想要传递给浮银的温暖,她道:“你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可其中包含了多少感情恐怕只有她自己明白。
而浮银这一次亦是做出了回应。
在令九音落之后,浮银终于迈开步伐向着令九这处缓缓行来。
很轻的步伐却个个都异常稳重,令九的视线无法从浮银面上移开一瞬,一并随着浮银的脚步移动而移动。
对令九来说,现在还有机会能这么近距离地看见浮银便是上苍对她的眷恋和施舍,心底不敢再奢求浮银还能对自己抱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只是内心在隐隐盼望着浮银不要讨厌自己便好。
带风而来的浮银在令九跟前止住脚步,那浅淡的眸子中装着的究竟是一份怎样的感情,令九看不透,不过只要浮银在自己身边她便会感到异常安心。
令九微微仰首瞧着浮银,他离她的距离很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吐出的温热鼻息,时不时打在令九面上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心意。
令九面上始终保持着想要分享给浮银的那一抹浅笑,却是不免有些生疏。
对自己没有丝毫信心,令九想,若是浮银讨厌自己了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痛快一点的放手,不要再出现在浮银生命之中继续扰乱他?
想到这,令九却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视线终于开始隐隐颤抖,令九有些不敢再这样直视浮银,遂将视线略微扯去一分。
可,下一瞬,浮银却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大力却不失温柔地带入自己的怀抱。
泛着浅浅的花清香味,令九鼻尖一酸很清楚地感受到了浮银传递给她的那份温暖。
这样的怀抱,是浮银的。
令九终于忍不住颤着声音开口:“对不起,还有,我想你”
两句迟来的话不知浮银听了是会欣喜还是会厌恶,可令九却不想再将自己对浮银的真心加以掩饰。
不管浮银的最终决定是怎样,令九都会尊重他。还是先前那样的想法,好的坏的善的恶的,最终的结果都由令九一人来承担便好。
将令九拥入怀中一瞬之后,浮银将右手埋入令九的墨发之中,闭着眼睛抱着令九,随后那专属于令九的温柔再次被浮银表达出来。
他的声音很浅很浅不过却是再温柔不过,他只对令九一个人说:“我回来了。”
五十年前的所有决定都是浮银一人心甘情愿做出来的,五十年后惩戒结束重出妖界界谷再遇令九时的一切选择都是他无怨无悔的。
不能保证今后的道路是否不带着一丝仇恨,只是在紧紧拥着令九的这一秒,浮银知道,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他与令九之间甚至不再需要任何多余的话语,彼此之间经历了这么多。
有欢喜的,有患难的,甚至还逃不开欺骗这两个字的玩弄,可最终,浮银还是看清了自己的真心。
自己终究还是喜欢这个女人的,不管这个女人曾经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做出了多少荒唐的事情。
可爱一个人不就是这样么,她痛时自己会更痛,只要能帮到她一点自己便也就心满意足了。
现在的浮银,便是这么深爱着一个叫做令九的女子。
贪图温存的似乎并不只是令九一个人,浮银闭着眼将令九再紧紧揉入怀中一分,重复一遍方才的话语。
依旧温柔:“令九,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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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6章执
令九却忽然睁开眼睛,视线略略向上移,很是贪图浮银尚且待在自己身边的时刻,声音却是不由得低沉一分:“你早就认识我了是么?”
浮银闻言亦是缓缓撑开眼睛,跳动令九长发的手也是微微一怔,但下一瞬便恢复了如初神色,话语依旧浅浅却很是温柔:“你梦见了些什么?”
浮银只是重复一遍先前的话语,并没有正面回答令九的问题。
令九往浮银怀中再蹭蹭,额间抵着他的下巴,很害怕将要失去他,却是很久都不言。
许久没听见令九的声音,浮银却是有些疑惑,微微拉开一分与令九的距离,垂下眼帘瞧着她,开口问:“为何突然问这个?”
令九眼眸中隐约有些闪烁在跳跃,想到方才自己所梦见的便心有余悸。想到这一世最初遇见浮银时他便是戴着那张银色的面具,会不会那时候浮银便已经知道自己前世就是十二魔渊的魔君,所以故意戴上先前的那张面具呢?
只是令九却没有将他认出来。
令九摇摇头,将脸埋入浮银怀中,“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我之前,一定见过。”
浮银面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怔住,单单从令九的话语中便已然明白令九想起了些什么。前世他曾好些次在她身边徘徊,这一世见令九的第一面他便将她认了出来,只是不确定令九还记不记得曾经有个在腰间别着一株烈焰花,身着一身胜雪白衣走至她面前去的男子而已。
再想到从前,浮银也是不由得在心底一声发笑,嘲笑自己一番。当初见令九时还纠结犹豫了许久究竟要不要戴上从前的银色面具,或许从那时候起他心中便抱有了一丝期待。
既想要令九能在见到那张银色面具时将他想起,又在想着令九最好不要想起他,这样他才可以继续完成计划。
想到自己当初那复杂的心情,浮银不禁一笑却是被令九给抓个正着,“你笑什么?想到什么了?”
不得不承认,经过了五十年,令九的敏锐力确实是比之前好多了。要是放在五十年前浮银这么浅淡一笑令九还不一定能捕捉到呢。
浮银却好像不愿意说一般,只是将令九往自己怀中再搂入一分,两人都像是害怕对方会突然消失一般,所有的动作都是想将身边的人留在自己身边,有些小心翼翼。
令九却不罢休:“难得见我们浮银小仙偷笑,倒是还要藏掖到底了?”令九带着打趣地话语传去浮银耳畔,隐隐地还带着一丝挑衅之意,面上止不住泛出笑意,瞧着浮银的神色好生阑珊。
谁知浮银却在手上一用力直接将侧着身子在他怀中的令九推平压在身下,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他面上被令九说成是偷笑的笑意还未退去,闭着眼睛却很能掌握好动作与力度。
浅浅的声音就在令九面上响起:“若是我说想到当初自己见到你时的复杂心情而笑,你信不信?”
很浅却很真挚的话语,令九又怎么会不相信呢。
浮银吐出的温热气息打在令九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使得令九面上不免有些痒痒。
五十年的等待不长,可对于令九来说她却再也不想与浮银分开这么长的时间了。也没有多想,只是对浮银还是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令九向着浮银面上伸手,有些迟疑。现在的令九不免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镜花水月,生怕自己微微一伸手触碰便会全数烟消云散。
浮银用那种再温柔不过的眸光瞧着令九,等着令九来触碰自己的脸。不止是令九,浮银也需要感受现在的令九是真实存在的。
而在自己的手触碰到浮银带着温热的脸庞时,令九浑身一颤引得浮银亦是微微一颤。
稍稍一皱眉,浮银没有让令九看出他的不安。
其实何止是令九害怕浮银不会原谅自己呢,即便是再稳重深沉会算计人的浮银亦是会感到不安啊
五十年前,令九所做的一切都是打着要向所有人报复而颠覆九重天界的名号,可说到底,那不过是令九想要确认夙洛的心意的最后方法。
没有办法引起那个冷若冰霜的九重二殿下的注意是么,所以令九才会采取那种极端的方式来毁灭一切这一切,都是令九为了夙洛而不惜付出的。
令九为夙洛做了这么多,即便是浮银也没有办法去相信现在的令九已经完完全全放下了夙洛。即便现在令九就在他身边,即便现在令九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可他却还是不安,很不安。
令九的眼眶忽然变得有些湿润,瞧着浮银那颜色浅淡却意味深沉的眸子终究
还是将自己的梦境说了出来:“我梦见了前世,我还是魔君令九的时候”
“嗯”浮银以自己的鼻尖微微摩挲令九的鼻尖,很是耐心等着她将那个让她不安却同样让她想起自己的梦境一点一点说出来。
“那时候的烈焰花,是你特意为了帮我疗伤而去取来的么?”
“嗯。”浮银只浅浅答这么一个字。
去到十二魔渊封印最强盛魔气的地方,只是因为当时的令九需要这药物来疗伤,所以浮银去了。只是可惜那时候的令九防备心太强,甚至没有问上一句那个穿着一身胜雪白衣,戴着好看的银色面具的男子有没有受伤。
“那时候,十二魔渊里的魔气伤着你了么?”希望这句话还来得及,尽管已经晚了足足三百年。
浮银的话语照旧很浅,“已经没事了。”
这么说来,当时浮银的确是受过伤。
“当时,你去了哪?”令九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才又问出口:“在你将烈焰花交给我之后,你,一个人去了哪?”
不知为何,在不久前的梦境落下帷幕之后,似乎有很多感觉令九都记起来了。当初在十二魔渊里充斥着的另外一份气息,究竟是谁的
浮银亦是陷入了半瞬的沉默之中,而他也明白,既然令九已然这么问了,那边说明她已然想起了一切。
浮银亦是不打算再隐瞒:“我一直在十二魔渊里。”
令九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猛然一怔,原来早在三百年前浮银便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了在她受伤的时候给她送药来,在她孤寂的时候,浮银亦是在一个可以看见她的地方感受着她的感受。
这种种都让令九不免鼻酸,可却不想在浮银面前哭出来,微微一吸气,换了话题却还是围绕着她那个梦境。
“当时烈焰花灼得你疼么?”烈焰花的效用奇佳,可作用之时的痛苦却是常人无法承受住的。因为令九受过,所以才更能体会到那是种怎样的苦痛。
浮银温柔在令九额上印下一个吻,只是将她拥入自己怀中,并未再做其他动作。
突然之间便有一阵很长的沉默在两人之中蔓延开来。
不知为何,令九突然有些困了。嗅着浮银身上淡淡的清香味,令九很快便抵不住梦魇的入侵。
可就在她半梦半醒意识开始迷糊之际,浮银浅淡却温柔的声音终于传开。
令九听得很清楚,浮银说的是:“看你看过的风景,受你受过的苦,便是我的所求。”
而浮银不会知道,这一句话即便是到了百年之后仍旧会被令九记住。
而在百年之后每次想起这句话,想到这个人,令九的心便如同被撕裂一般,于是百年后的令九开始强迫自己变得冷血无情。
只是现在,令九与浮银,都相互贪图着彼此的温暖,都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份来之不易的重逢与安宁。
梦境还未结束。
仿佛就在今晚,仿佛就在这一瞬间,所有曾经被重重封印住的记忆全数都被令九的执着冲破开来。
曾经那些她想要知道而苦苦追寻的真相,终于一件一件铺陈在她面前。
自己为何要那么冷血无情,是因为自小没犯过任何错的她被困在十二魔渊底层,是因为她的父君被人无情的从魔君之位上拉了下来,再是被无情地抛弃,所以她才会要想方设法登上那个曾经属于她父君的位置啊
自己为何会要率领魔界一次又一次攻打天界,永远不想要为自己寻得一丝安宁好好活下去呢?
是因为自己曾经被那个九重天上的二殿下狠狠伤过啊,是因为自己的一片真心被人无情刨出来最终践踏啊
自己为什么会在十二魔渊中隐隐觉着有人在陪着自己,在守着自己呢?
是因为那个戴着银色面具,身着一袭胜雪白衣的温柔男子从未离开过她啊
令九终于放弃抵抗,在浮银怀中沉沉睡去,将所有的一切都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将浮银说的那句“看她看过的风景,受她受过的苦,便是他全部所求”深深烙印在心底。
然后,终于能够下定决心彻底忘了那个人,将自己这一颗等待了五十年终于重新完整的心,全部献给浮银。
献给从前那个感受到她的孤独的白衣银面男子。
浮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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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7章姻
今日一见凌骨他便摆着一张生怕别人看不出来的臭脸。
对身边跟着的小妖是这样,对令九是这样,对浮银嘛则更是一脸有深仇大恨模样的样子。
倒是叫令九看得疑惑。先前在界谷外头接浮银时也没见凌骨的脸有这么臭,也不知是昨晚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叫凌骨这十足的妖殿架子全摆出来了。
令九与浮银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令九耸耸肩,摊摊手,着实是不知道凌骨这是怎么了。
对了,今日还是凌骨将令九和浮银唤来这里的。妖界那株已然生长了千百年的火红枫叶树下。
也不知凌骨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从来不带小妖在身边的他今日跟了不下数十名小妖,且还不是一般的小妖,都是从前在妖王身边打下手的小妖。
看那平日里潇洒来去的凌骨今日像是被这数十名小妖束缚住了手脚一般,好生不悦。其实在令九看来,这数十名小妖绝对是奉了妖王的命令来监视这位妖殿的。只是不晓得凌骨究竟犯了什么事竟然引起了妖王这么大的注意。
“浮银小仙,你说,凌骨是不是犯大事了?”令九以手别着嘴同浮银悄悄说,恰巧此时枫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并没有叫凌骨听了去令九的问话。
浮银回答:“引起妖王的注意向来是他的追求所在,不必担心。”
奈何此时天公偏生不作美,风声一下子退去将浮银这句话尤为清楚地传递至凌骨耳中。
令九暗道一声不好,正是瞥见凌骨一脸怒气冲冲向着这处而来。
浮银一身白衣立在火红的枫树叶下,神色倒是丝毫未变。凌骨冲到浮银面前来,果真开口就问:“你可真是好兄弟啊,损人都不带考究的?”
凌骨一脸的不悦,在听到浮银这句似有意又似无意的打趣话语后则是更加不爽,双手抱在胸前,顺势倚在身后的枫叶树树干上,还投去一瞬视线给令九,希望令九能站出来说浮银几句。
令九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却被浮银抢了先。
浮银还是那一派风雨欲来他不动的岿然模样,话语之中隐隐带着讽刺之意:“你一摊上事情,你我就又变成兄弟了?”
说着浮银还将视线移去凌骨面上,叫凌骨好生尴尬,硬是半响说不出话来。
凌骨自然明白浮银说的是什么。五十年前妖王说要罚浮银时凌骨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反倒是还顺水推舟一番。虽然那时候凌骨只以为妖王不过是要体罚浮银一番,是万万没想到妖王会将浮银关在界谷里反思五十年。
凌骨嘟嘟嘴,自个在心中嘟囔,要是他早知道浮银会被关这么久,肯定当初就不那么做了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这个浮银怎么还咬着这件事情不放了?从前的浮银也没有这么小气过啊?
想到这里,凌骨又是一脸的不悦。
浮银一句话说完后不打算再说什么,凌骨也是赌气在一旁不出言,这气氛着实是有几分尴尬。最终还是令九开口来打破这份沉默。
令九咳咳两声道:“凌骨,你到底是遇上什么事情了?”令九眼神向后一瞥,瞧的是跟着凌骨而来的那数十名小妖,再道:“这派头是什么回事?”
“派头?”凌骨回话回得极快,定是令九在无意之间又戳到了凌骨此时的不悦点,凌骨微微离开那枫树树干,大声道:“这么成日里被那来家伙派来的人监视着,小令九居然还说这是派头,可是要叫我多伤心?”
凌骨摆出一脸苦命的模样,说着还装模作样吸气两声。
浮银觉着这玩笑开到这里也算是可以了,遂还是认真问了一遍凌骨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骨那一脸的诉苦模样倒是摆得好,抓着浮银的衣襟便开始滔滔不绝:“总算是问到重点了!”
令九不禁呵呵干笑两声,挠挠头听着凌骨后续的诉苦。
“你们是不知道,老家伙今日来不晓得是吃错了什么药,成日里盯着我不放”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听到这里浮银忍不住插上一句引得凌骨狠狠仄声一句:“安静点,听我说!”
浮银浅浅一勾唇算是应声,然后凌骨便接着用那副求死不能的语气开口:“我原以为是老家伙看出来我这么百些年来的努力要好好夸赞我一番之类的,谁知道老家伙居然说要我去娶个什么魅族的灵女!”
“娶魅族的灵女?”令九实在是惊讶,一下便说了出来。
就连浮银听见凌骨这话也是微微一挑眉,将注意力再集中几分,也是不明白妖王为何要突
然做这样的决定,还只是通知凌骨一番并未征求他的意见。
凌骨现下的神情倒是更加糟糕了,“要我去杀人害人我倒是在行得很,但娶女人?老家伙真是不让我好过。”
自从五十年前令九在九重云霄殿上闹出那么一场事之后六界之中的各个界域都有造反颠覆之心,只是力量不够强大更是没有令九所有的太渊之力,所以自然是要在暗地里拉帮结派。
其实这么一想,令九与浮银心中也明白妖王为何要凌骨去娶魅族的灵女了。
妖界现在的实力也是大不如前,想要颠覆九重天界,坐上九州六界最高的位置,现下联盟则是最好的方式。
可凌骨却不这么认为,凌骨与妖王素来不合,不管妖王做些什么凌骨总抱着“这老家伙要害我”的心态去看待。
但此番这种婚姻大事没有经过当事人的同意便这样权权定下了,放在谁面前都没人受得了。
“那么你是娶还是不娶?”浮银这话问得好生随意倒是叫凌骨现下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原以为要在自己登顶妖界最高位之前将浮银这小子给弄走,谁知现在倒是自己先被那老家伙给弄走了无奈无奈,实属无奈。
令九微微一瞧浮银,觉着浮银这话说得甚是不近人情。不过,嘛,总归凌骨做事也从来没对浮银近人情过,令九只是想起来觉着好笑。
一想到这无拘无束架子高性格又狂拽到一种境界的凌骨妖殿要娶媳妇了,不由得就是一笑。
然后凌骨道:“娶不娶也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总归老家伙吧把一切都算计好了,我还有说不的权利?”
不知为何,令九竟觉着凌骨也没有多反抗的意思。
或许凌骨打心底里也是明白的,如今妖魅两界联手对抗天界才是最好的方式,且联姻这回事除了他这个妖界妖殿也没谁有资格这么做了。
一想到自己终于被老家伙放在心上,即便是利用自己来维护整个妖界,心中也没有先前那样不悦了。
令九眯笑一瞬,道出事实:“凌骨,你瞧上去还是挺开心的嘛,那心中还有什么不快么?”
凌骨一咋舌,才做出欲掐令九脸的举动便被浮银一个眼神给杀了回去,一双手硬是愣生生收了回去,有些尴尬,有些尴尬
佯咳一声,凌骨倒是有些面色泛红,声音也小去了不少:“我这不是从没见过那魅族的灵女究竟长成什么样子嘛万一那是个丑女,我的牺牲可就大了啊!”
嗯,凌骨担心纯属是因为他好歹享有过妖界第一美男子的美名。嘛,至少在浮银来妖界之前,他还是第一美男子。
令九嘻嘻两声笑:“原来是担心这个呀。”
浮银亦是浅淡开口:“自古薄情男儿多为执着于皮相着,我瞧你还是”
“你们俩妇唱夫随得可是好啊”凌骨一脸的不爽,赶紧打断浮银这家伙的话,活活被这快要黏在一起的两人给气到,“你们倒是郎才女貌,也不可怜可怜我”
说完凌骨便是换了个方向倚树,摆出一脸不欲再交谈下去的模样索性闭上眼睛。
令九与浮银相视一笑,还从没发现凌骨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令九跑去凌骨那侧,拍拍他的肩,“这不是害没见过那灵女长什么样嘛,想法子去见一面不就好了?”
谁知令九这么一说便正是入了凌骨的下怀,连忙抓住她的手腕,眼睛中都泛起一层光彩:“这么说小令九是愿意同我一道去魅族偷窥偷窥那灵女了?”
哈?令九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凌骨可真是会钻空子。
然还不待令九回答凌骨便先行手舞足蹈起来。
之后的情况约莫是这样的:
当晚凌骨便跑来令九这处怂恿她一起悄悄离开妖界,耐不住凌骨的软磨硬泡令九还当真跟着凌骨一同去做这种不合礼数的事情。
结果嘛,自然是浮银也跟着出来了。
凌骨一副做贼模样,在瞧见浮银之后便直起身子,很是不耐烦问上一句:“你这小子怎么也在这里?”
令九笑笑,浮银微微一摊手不语,率先走在前面。
凌骨脚步一顿最后还是被令九拉着往外头走,“要是被守界者发现了,可就真出不去了啊”
凌骨还是一脸的不悦,抱怨道:“怎么哪都有浮银那家伙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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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8章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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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这次妖界要与魅族联姻,其中的猫腻已然不言而知。
令九的这重想法,自然是同浮银提过的。
浮银瞧一眼令九,最后却是将视线转去了凌骨面上,盯了他好一会就是不出声。
凌骨被瞧得好生不自在,连忙开口:“干什么?”
浮银唇角微不可察溜过一瞬弧度,然后开口:“有妖殿在,想必要引潜伏在人间的魅族中人现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找到魅族中人,还愁没法子问出他们潜伏在人间的真正目的么?
凌骨嘴角一抽,很明白浮银的意思。凌骨此人嘛,最喜好出风头,要将魅族中人诱出来可不止是借助这妖殿的身份,自然还有他这俊美的皮相了。
于是乎,依浮银的意思,三人暂时寻了家尚未打烊的客栈,先行凑合一晚再说。
毕竟是在人间,终究还是要有点人的样子。这吃饭睡觉是绝对不能拉下的。
客栈内。
小儿可算是被这三人的行装气质给吓得不轻,随便一瞧都有修仙者的模样。店小二本是嘴碎得很,想多说两句之际凌骨已然塞了一锭大金子给他,叫那店小二屁颠屁颠便跑走了。
稍稍安顿之后令九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几个时辰前浮银那神情着实是令她挂心,还是放心不下来遂跑去隔壁房间,轻敲门几声。
“浮银小仙”一开口令九便晓得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浮银,睡了么?”
然,回答的确是再隔壁一间房传来的凌骨的声音,他倒是脸皮极厚:“睡了睡了。”
没怎么搭理凌骨,下一瞬浮银的房门已然被轻轻打开。
浮银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袍,墨发也未用簪子别住倒是尽散在背后,看上去要比平日里的装扮随意几分但还是盖不住那浑身的仙气。
眸光浅浅却带着温柔之意,浮银开口:“还没休息,有什么事?”
令九下意识去瞧浮银的右手,却因为房门的遮挡而什么都没看见。
顺着令九的视线浮银也瞧出来她挂心的是什么事,将令九唤入房中之后给她泡上一杯助眠的茶,递至她面前,然后温柔开口:“我的手没什么大事,以灵力调戏几瞬便好。”
令九微一皱眉,接过浮银递来的茶却是搁去一旁,直接拉过他的手仔细检查。
分明是有一道黑色的伤痕在手掌中心若隐若现,浮银却还是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令九有些生气:“同我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被令九这突如其来的责备语气一怔,浮银晃神。
令九再道:“从前你就是这么不爱惜自己,受了伤也不哼一声,总是抱着一种死便死了的心太,这是要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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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0章易
这情况发生得太突然,凌骨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档子事,那红发紫衣女子便再次开口:“还请妖殿暂且随小人走一趟,我家主子欲见妖殿大人。”
别看那紫衣女子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说起话来可是一套一套的,话语中也是带着非同一般的魄力,看样子应该是那尹兮灵女的得力手下罢。
凌骨不明白现下是个什么情况,令九已然先出言:“不知姑娘要带这位妖殿去到何处?”
令九这么一出声才将凌骨的思绪稍稍拉回一些。
可那紫衣女子却是笑得有几分渗人,好言开口却是没有回答令九的问题。
紫衣女子道:“我家主子有个规矩,凡是女子则一概不见。”
这话分明就是在委婉地告诉令九莫要跟着凌骨一道前去。
其实凌骨也不希望令九跟着去,毕竟还未摸清来人究竟是什么个灵力阶层,莫要冒险为好。
下一瞬,这紫衣女子便变幻出一道烟色的绸缎,示意凌骨牵上。
令九瞧一眼浮银,还是觉着这女子甚是可疑。凌骨也不相信这女子真是魅族的灵女派来的人,遂眼瞳一转,计上心头,开口道:“既然你家灵女不喜欢见女人,那我一人与你去便好。”
说着,凌骨还将视线转去浮银面上一瞬,使了一个好生挑逗的眨眼。
浮银会意,随即那紫衣女子再出声:“妖殿请。”
凌骨瞧了那烟色的绸缎一瞬,再是拉上,不出一会便与那紫衣女子一同消失在这人潮稀少的街尾。
令九瞧一眼浮银,再是叹一声后开口:“走吧,我们去做做准备吧。”
说着令九便转身向着客栈的方向走去。倒是浮银,微微一笑走一步跟上令九,开口问:“你是如何知晓我们现下需要做准备的?”
令九信心满满,很是随意一笑:“凌骨同浮银小仙你打眼神的那一瞬我便晓得定是有什么事要我们去做了,我猜的没错吧?”
瞧着浮银,令九再是一笑。虽然不知道凌骨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但至少是晓得至少不应该坐以待毙的。
浮银微微点头,伸手向着令九额前的发轻轻一摸,“确实是有些准备要去做,不过却是要委屈你一番了。”
“嗯?”令九有疑问,可浮银却是买了个关子,只叫令九好好休息几个时辰,等天色一亮,便要去做些凌骨暗示的“准备”。
翌日。
浮银交了银两与令九离开客栈时,先前那领着浮银令九去客房的小儿简直要将自个的眼珠贴在令九身上了。
掌柜点着钱账还不忘推搡一下店小二让他回过神来,“不去好好招呼客人,叫你这个月没工钱领!”
店小二却是使劲眨巴眨巴眼,接着还盯着令九的背影再是揉揉眼,最后才万分疑惑开口:“掌柜的,这白衣公子昨日身边跟着的是两个人才对啊”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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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她魅族游荡在人间的魂魄中带着一丝来自于十二魔渊底层的魔气,遂灵女确信这一定会引得曾经身为魔君的令九去到她魅族。
而只要发现扮成男子模样进入魅族的人,便一定是令九。
尹兮灵女这一招也确实是出得让人赞叹,不过浮银与凌骨却是打算将计就计。
不得不说尹兮灵女的计谋着实是没有破绽,只是她魅族中人并不知晓妖界有一种可以交换魂魄的秘术,换做易魂术。
只要令九进入了魅族,整个魅族的注意力都会放在令九身上,而凌骨便是一个已然完成任务的废弃棋子。届时只需要将令九与凌骨的魂魄互换便好。
令九便可以以凌骨之身在魅族好好查探一番那一丝来自于十二魔渊底层的气息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然,凌骨还不晓得哪魅族中人可能是在打令九的注意这回事,起初叫令九扮成俊俏小生的模样混入魅族纯粹是为了让令九寻个法子进来玩玩而已,谁知这层事情竟会被浮银想得这么深。
到时候定是叫凌骨要抱怨一番了。
现下的当务之急是寻找魅族的界域口。这个倒是难不倒令九,昨晚她也算是多留了个心眼,在哪紫衣女子的颜色绸缎上截了一小块下来,用灵力一探便晓得这魅族气息是聚集在哪个方向。
这也正是令九与浮银来到郊外的原由。
不一会儿,寻着了界域口的两人很快进入到魅族之中。
一片烟雨朦胧之地,青山绿水,莺歌低婉,倒是没有界域里传得那么神秘。这魅族倒是有几分像人间常说的世外桃源,看上去不染尘嚣的样子,好生清明。
可,这事情却不如浮银所料。堂堂一个界域的结界口居然没有一个守卫,虽说两人进来时是畅通无阻,不过却是是有几分怪异。
令九与浮银相视一眼,才往前走一步浮银便拉住了令九的手。
回身之际才见浮银眸中隐隐显露出的担忧神色。令九晓得的,以浮银的性子来说,若不是耐不住了是定然不会将自己的神色表露在面上的。
而令九也明白浮银此番究竟是在担心些什么。
魅族已然与当初的十二魔渊有所牵连,而令九偏偏就是与那十二魔渊脱不了干系,且她体内还有一份被封印的,同样也是人人都想要的太渊之力。
这么多的压力与负担,浮银是担心令九会再次被太渊之力所控制。
令九微微一笑,回握了浮银的手,“放心,没事的。”
还是带着担心的面色,最终浮银在令九回握他的手上施下了一重法术。
“这个是?”令九瞧着自己手心之中隐隐泛出的浅蓝色,亦是有一股入清泉般的感觉在她心间激荡开来。
浮银浅浅回答:“用来保护你的东西。”
浮银没有说,他渡给令九的,是他体内的一半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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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1章追
没有时间多问浮银她手上的浅蓝幽光是怎么回事,总之令九相信浮银便是了。
而不出一会,两人也分开行动。
这界域甚大,怕是要比妖界还要大上好些倍,且方才来时令九也粗略瞧了几眼,这界域当中的小径甚多且又曲折得很,虽说分开行动容易出乱子,但现下可用的时间甚少,也只有这一法了。
浮银向东而行,令九往南去,没有瞧见一个魅族中人却是感受到越发浓重的魔气。
曾经在十二魔渊生活了百年,令九很清楚每一分魔气的气息究竟有何不同。先前下到人间时浮银以青莲幽火带回来的魔界气息实则是属于怨灵阶层的。
这种魔气全然不同于十二魔渊中的寻常魔气,这怨灵魔气是带着无穷无尽的怨念与憎念,最让人惧怕的是这种魔气已然被魔界排出十二魔渊之中。六界之中没有一个界域接受这种生灵气息。
也是因为如此,这份怨灵之气便自成一派,却是以依附在其他族域中人的身上来行动。
这事情只有魔界的历代魔君知晓,所以那晚浮银与凌骨才并没有察觉到那由青莲幽火带回来的魔气中的异象。而令九,也是有意没有将此事告知浮银。
浮银才刚刚从与天界的仇恨中抽身而出,令九不想再让浮银陷入无穷无尽的斗争之中,更是不想让浮银因为自己而陷入危险的境地。
此番陪着凌骨出妖界纯属是因为想要去寻那魅族的尹兮灵女,见一见那灵女,而此后妖界究竟要不要与魅族联手,或是之后是否会与天界为敌,六界之中又会发生怎样的改变,这些令九都不再感兴趣了。
令九只是想,永远陪在浮银身边,与他一起去过两人真正想过的生活而已。
而这一次,待凌骨这件事情落定之后,令九便会与浮银一道离开。
就像东华与归牙彻底去到那个被梨花飘零充斥的世界中一样,浮银与令九也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
这样想着,令九心下确实是安定不少。
再次牵扯到魔界中的事情,全部都是因为她曾经是十二魔渊的魔君,因为她曾经犯下过的种种错误,因为她曾经是那样一个不近人情又残忍嗜血的魔君自己种下的因终究只有自己才可完整给出一个果。
做错过太多的事,现在,便是尽自己所能将一切能弥补的尽数弥补上吧。
可,令九只在向着前头的路踏出一步时,眉头却是不由得忽然一皱。心口处莫名泛起一阵强烈的抽疼,一颗心简直像是要被徒手撕裂成两半一样痛苦。
令九闷哼一声,身形有些不稳,扶了身侧的石壁,脑中瞬时闪过不少影像。虽只有一瞬,但令九却是看得再清楚不过,那是她在十二魔渊底层结界里的每一幕。
飞快闪过脑中,将令九在那底层结界中的每一天痛苦的日子全都无一不差地再重新提醒她一番。叫她体内的太渊之力亦是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而不再那么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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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屠杀者身上都带着魅族的虚无灵气,而站在屠杀那一方的,则是那满身正气的九重天界。
景象中的人背对着魅族被屠杀的这片血海,负着手像是没有听见任何这个族域里的人的求饶与哭喊一般,只是杀,只是杀,只是无情冷血地将所有企图要颠覆九重秩序的魅族中人,尽数斩杀殆尽。
令九的眼瞳顿时一紧,身形亦是不由自主跟着一颤,她认出来那负手背对这片血海的人究竟是谁。
穿着一袭再正气肃穆不过的紫色衣袍,随着剑气飘飞的银发成了这片红色之中的唯一突兀所在。令九晓得的,那人是夙洛,现如今的九重天帝。
只是,她没有想到夙洛会做出这般屠杀一个族域的事情来。
见令九的神情中染上了一层不明所以与不敢相信,那梦魇再次出言将真相全数说给令九听。
梦魇说,在九重天上那场人尽皆知的闹剧被平息下来之后魅族只不过是提出了连结所有六界去寻出太渊之力的所在,得到的结果却是被夙洛亲自领兵将这个族类几近屠杀殆尽。
没有人理解夙洛的做法,而从此之后只要有谁在他面前提及太渊之力四字的便通通免不过被屠杀的下场。
对此,司命星君已经不止第一次代表夙洛站在维护九重的立场上解释道,夙洛这么做只是想警示所有六界中人,不许再拿着太渊之力这股邪恶的力量来做出任何有害四海八荒的事情来。
可,一直潜伏在令九梦中的梦魇却知道事情并非像司命星君所陈述的那样。
在梦魇进入令九梦中的一次情况中,梦魇居然捕捉到了一丝极为纯明的天界气息。这份气息莫过于九重天上的天帝才有资格拥有,也就是那一次,梦魇晓得当初在云霄大殿中流传的言论并不是无稽之谈。
帝君夙洛轻而易举便放走了背叛天界的浮银与令九,其中的隐情梦魇早就不言而喻了。
听到这里令九再是一怔,难道说这五十年见夙洛还企图进入她的梦境窥探她的想法么?
不过令九却也只是想想,她对夙洛这个人,已然不会再有感觉了。
不管是爱还是恨,总归是什么都没有被剩下。
一瞬过后令九便恢复如初平静,神色之中却是多了一分坚定:“帝君如此做,必然是有帝君的理由。”
很是平淡的一句话却激怒了失去大半族人的梦魇。
身为魅族的护族使者,听见令九这番再淡漠不过的话后立即便是变了神色,黑衣一挥便产生一阵瘴气。
令九一退再退却是被梦魇步步紧逼!
“既然好言相劝不行,那便莫怪我梦魇得罪了!”
令九眉头一紧,本是不想同其动手的,可这梦魇非得要得到太渊之力将这平静的九州六界颠覆一番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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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2章回
现如今九州六界已然出于安宁的境况下,可终究还是有仇恨会在某一天再一次将这平和的境况打破!
令九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只是,却也绝不会允许在那将来的一日会由自己体内集聚着的太渊之力将这平衡打破。
已然想好从今以后只与浮银去过两人真正想要的生活,无论是什么人出现在她眼前,无论是什么事情阻挡着她,她都不会再踏入这无尽的血雨纷争中一步。
曾经那么多次可以跟着浮银离开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可却都被她一次又一次给舍弃了。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可正是因为这样什么都没有的孑然一身的状态才让她看清了究竟谁人识站在她这一边,究竟谁人识真正帮她的人。
而曾经对浮银的依赖于感激,也终于叫令九彻底给其命名。那不是感激与依赖,是喜欢。只是因为当初有那个自己一直所执着的人存在,将她的全部心意都给笼罩了,才致使她从来都不曾看清自己的心意。
如今,一切都很好,谁都不能打破她好不容易才与浮银一起得来的安宁!
这么想着,令九忽然有些恼怒,嘴角边上不自觉微微一弯,手中灵力已然聚集,可就在她将要动手的前一瞬,忽然一黑一白两个身形出现在她面前,挡去了她所有视线,也为她挡去了梦魇的灵力。
一阵虚无的烟波在半空中绽开,是三方灵力相撞在一起而产生的烟波。
下意识地,不知为何令九立即收起了自己手中生出的灵力,像是很害怕被这挡在她面前的这两人看见自己现下这副模样一般。
下一瞬,一黑一白两个身形已然站去她左右两侧。
令九的视线随着白影的移动而移动,微微仰首瞧了白影,那是浮银。而左侧的黑影则是凌骨。
看着样子,浮银与令九之前计划的事情是行不通了。如今三人的身份已然暴露在梦魇面前,令九与凌骨也没有机会再实行易魂术了。
不过,这样也好,方才令九也算是晓得了现下魅族的情况,也就没什么必要再换了魂魄悄悄行动了。
“还好么?”浮银没有瞧着令九,话语中却带着温柔,是问令九的。
令九点点头,瞧着浮银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心下却是送了一口气,好在前一瞬自己的模样没有被浮银所看见。
那一瞬间令九居然又像是被太渊之力控制了一般,心中生起了怒气,可她感受到的却是一种掌控力量的快感。可是在那一瞬间她却没有难受的感觉,与之前感受到身体被消耗有所不同,方才似乎不是太渊之力在控制她,更像是她在掌控着太渊之力!
令九的眉头皱起一瞬,忽然间失了魂。
许久没有听见令九的回答,浮银这才将视线转去令九面上,略带疑惑:“令九?”
“你的胆子也是大,居然敢在我妖殿头上动土”令九还没来得及回答浮银那一声轻唤凌骨便已然先开了口,发泄自己的不满:“要不是小令九没有伤到,否则我定踏平你这个破败不堪的族域!”
浮银的视线还是固定在令九面上,令九却因为凌骨这句话而顺势将视线转去梦魇那侧,浮银也暂时不多做纠结。
那梦魇倒是对凌骨说的话好笑,“堂堂妖殿居然会维护一个被六界抛弃的曾经魔君?妖殿是不是忘了之后是要与谁人成婚的?”
方才在浮银寻到凌骨时,凌骨虽还没有如愿见到尹兮灵女却已然弄清楚了现下魅族的情况。
原来那紫衣女子将凌骨带回魅族不是真的想给他引荐尹兮灵女,而是想夺了凌骨的魂魄去为尹兮灵女续命。
那紫衣女子也实属是忠心,居然敢瞒着尹兮灵女做出这种大不逆的事情来,且还是向着尹兮灵女未来的夫君下手。
依娜紫衣女子的话来说,便是现下已然寻不到能够为尹兮灵女续命之人,而凌骨又身为妖殿,灵力定然不若,若是将凌骨的魂魄渡给尹兮灵女便能为紫衣女子争取更多寻找有灵力的魂魄的时间。
被揭穿之后,凌骨虽然感叹紫衣女子的护主心切,不过却还是丝毫没有留情,一时愤怒便将那紫衣女子的魂魄给打散了,也就失去了所有寻到尹兮灵女的线索。
待浮银寻着凌骨时,它正蹲在紫衣女子的身躯旁企图将她的魂魄重聚,可奈何凌骨先前下手实属是有些重,以至于这重新聚魂一事试了好些次却没有成功一次。
即便是浮银赶来试一试,也没有什么效果,遂两人便赶来寻令九来了。
“同你
们族域里的病美人成婚?”凌骨好生不客气回应:“况且,是不是个美人本殿还晓不得,但话又说回来,即便真是个美人,本殿还不喜一身是病的行将就木之人呢”
在场的人都明白,妖族与魅族联姻不过是想确定稳定度合作关系罢了,只是凌骨却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妖王要他娶一个将死的灵女?且现下这魅族看上去实属是残败不堪,为何妖族要选择这样一个没实力的族域来进行联盟?
凌骨还想着是不是妖王那个老家伙这次看走眼了,但却又是觉着老家伙老谋深算,这么做定然是有自己的道理在。
只是,凌骨却对那尹兮灵女更没有什么期待感了。赶紧将这梦魇拜托回妖界便是最好了。
梦魇似乎被凌骨这句有辱他族域灵女的话给气到,神色再是变得凶狠一分却是没有再多做纠缠,直接离去了罢
凌骨还没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令九便忽然有些身形不稳。
好在浮银及时扶住了她,却在握住令九手腕那一瞬间浑身一颤,再是将视线转去令九面上,却也只是凝眉瞧着令九,没有多说一句话。
不过浮银方才的神情来得突然,叫凌骨看得莫名其妙,“怎么?小令九怎么了?”
“是太渊之力又开始作祟了?”凌骨本是出于关心再自然不过一问却被浮银一个恶狠狠地眼神瞪了回去。
凌骨嘴角一抽,下一瞬还算是识相寻了个借口暂时离开:“我去瞅瞅哪里有出路”
待凌骨离开时候浮银便开始给令九再渡去一些灵气,欲以压制她体内已然开始蠢蠢欲动的太渊之力。
方才握住令九手腕时,浮银感受到的愤怒与怨气,简直与那日青莲幽火携带回来的十二魔渊中的魔气一模一样。
浮银已然隐约感觉到令九开始与太渊之力融为一体,若是再不加以强行压制,怕是不日之后这太渊之力便不是寄居在令九体内这么简单了。
太渊之力素有蛊惑人心的能力,且令九又经历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生死大事,浮银实在是担心有朝一日令九会迷失自我,沦为太渊之力的傀儡。
一番调息过后,不待浮银发问令九便因为心虚而先开了口:“是太渊之力再次躁动了么?或许是这里隐约存在的魔气召唤了太渊之力”
令九将自己前一瞬的愤怒之意隐藏起来,可浮银却在握住她手腕的那一瞬间已然感受得清清楚楚。
没有多问有关太渊之力的事,浮银晓得的,既然令九这么说了那便是不想再多说些什么,遂浮银也顺着令九的谎言往下说:“太渊之力的魔性甚危,若是你觉着承受不了,我们便想法子将这力量彻底渡出来。”
浮银说得好生严肃,分明没有提及一丝一毫令九说谎的事情却叫令九感觉,仿若他已然晓得了前一句话不过是自己的谎言
现下九州六界之中虽看上去是风平浪静,可实则暗地里却有许多族域并不愿意臣服于夙洛的手下。
想到方才那梦魇所说的是夙洛亲自率领仙兵将大半个魅族都屠杀殆尽的事,令九不免一颤,而此时与她灵力相通的浮银便是十分清楚地感受到她究竟在想什么。
没有想到到了如今令九还是去想那个高高坐在九重天上的人,浮银亦是骤然一颤引来了令九的视线。
瞧不透浮银这突然的神情变化是何原因,但令九却看出来浮银眼下的情绪有些低落。
浮银起身,令九亦是跟着一道起身,“浮银小仙”
令九欲言又止,走在前头的浮银回身一瞧令九只发出一声带有疑惑的“嗯”字音节。
令九与浮银对视一瞬,心中有许多想说的话,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摇摇头,上前一步与浮银并肩:“没什么,我们快些回去吧”
是啊,的确是要快些回去啊没有预兆便再次感受到太渊之力的能力,令九真的是害怕了。
待在妖界等待浮银从界谷出来的那五十年,一切都好,一切都是那样平静,她不会去招惹任何人,亦是没有人来招上她,更是感觉不到体内太渊之力的躁动。
令九喜欢那样相安无事地生活,而现在,她真的是有些害怕了。
晓得那太渊之力不是一般人能够控制得住,可她却不愿意用血祭之法将太渊之力渡出去。
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怕自己就这样死了的话,浮银一个人,会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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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4章始
回到自己的庭院时亦是深夜时分。
可令九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前些时候浮银说的每一句话,展露在她面前的每一个神情都在令九脑海中不停轮番放映。
心下总觉着浮银并没有说出他真正想说的事情来,他亦是在压抑着心中的不悦情绪。令九分明看出来那些话并不是浮银真正想说的课却始终都是缺少那么一份去问清楚的勇气。
与浮银在月华下小坐了一段时间后浮银便被妖王传唤了去,由此令九也回来了。
可,越想越是觉着奇怪。浮银表现得这么不对劲,在出了界谷之后还是第一次。令九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总之,令九想着等浮银将妖王交代的事情完成之后,她一定要再去寻一寻浮银,将自己在魅族想要动用太渊之力的事情告诉他。
既然决定日后都要在一起好好安稳的生活,那么谎言便是最不应该存在的。
然,现下困扰令九的其实还不止是浮银这件事,更是妖王将浮银传唤而去的事情。
上回令九与妖王已然达成了协议,待她助妖王夺得妖界想要的,待她将自己体内的太渊之力全数消耗殆尽时,她便能得到与浮银一同归隐的机会。
而也是那时候,令九知道了妖王的计划就在三个月后将要被实行。
具体是什么令九不知,也没有兴趣去细细了解,只是届时,妖界会需要她的太渊之力而已,届时她又会重新回到先前的那场腥风血雨中去而已,届时,只要她能活下来,便能再也不踏入这纷扰的尘世一步了
所以,令九会义无反顾去做的。
只是令九担心的是妖王的野心最终会将浮银一并牵扯进来。从前的事情令九没有能力去改变,只是从现在开始,令九并不像让浮银再被牵扯进这种事情中。
不想要再一味地躲在浮银背后受他的照顾,令九多么希望什么时候自己也有能力可以挡在浮银面前,可以让浮银感觉到自己也是值得被信任的。
而今的局势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是波涛暗涌。自从五十年前九重天上发生了那重变故之后,四海八荒之内人心惶惶,即便是夙洛的能力要胜于当初的东华大帝,可他的做法终究是引得九州之内众多神仙不满。
四海的领袖换了一次又一次,最终夙洛还是选择了提携东海,这已然引得其余三海的不满,加之夙洛对待其余界域的行事方法太过打压,致使各个界域都在心底密谋着有朝一日要给夙洛点颜色看看。
而想要将生而带有灵力的夙洛拉下马来,怕是只有那随着令九的消失而一并消失的太渊之力才有可能做到。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这也正是五十年前妖王会以惩戒浮银为代价愿意接受令九留在妖界的原因。不过是变着法子利用而已,而对于当初走投无路的浮银和令九来说,妖界已然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做出了这重选择,那么现下也该承担责任了
这晚,令九想了很多很多,思绪一下跑去了很远的地方。终于想累了,终于入睡了。
可,这才没睡几个时辰天便大亮了,且令九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妖界之中混入了一股再纯明不过的仙气。
甚至还有些打斗的声音不绝于耳。立即爬起来,向着那气息和声音的传出地跑去!
这么一去,令九当真是傻眼了。
一路上想过很多次这擅自闯入妖界的究竟是哪路神仙,令九扪心自问自己当初做魔君时结下的仇家确实是不少,也做好了要打死不承认的心理准备,但,着实是没想到来大闹妖界的竟会是这一位神仙!
清折!是清折!
令九在老远便瞧见了那腰间别着一把水墨青山折扇的神仙,穿着茶色袍子,好似湛然之感。令九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清折无疑!
眼下清折正与凌骨僵持着。清折虽贵为西天十方如来的入室弟子,仙术灵力修为都是上上乘,可在滑头万分的凌骨这里确实是占不到一分便宜。
清折出招,凌骨化招,也不知两人究竟僵持了多久,总归现下这妖界界域口的结界气息是被扰得乱七八糟,一旁站着的小妖更是不敢随便插手。
不知道清折是怎么寻到这里来的,令九的脚步一下顿住。
已经有五十年没有见到清折了,当初在九重云霄大殿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当初所有的风云血雨都是拜她所赐,当初所有的坏事都被她做尽了,当初,所有的人都放弃她,抛弃她了
那一次在云霄大殿上,清折并没有现身不是么
不知道清折为何而来,令九却是没有勇气再去见清折。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怪清折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还是因为愧疚做过的错事而没有脸面再去见那一身正气的清折。
令九怔住好长一段时间,可,就在她转身将要离开的那一瞬间,清折却瞧见了她。
一瞬间的眼瞳放大,令九下意识回身就走!
可这一瞬间清折已然将凌骨压制而下,飞身冲向令九,一把拦在了她身前。
令九再是一顿,却是不敢看着清折的眼睛。
“小九,我可算是寻着你了!”没有丝毫责备的语气,反倒是多了许多舒心与放下。
令九眉头猛然一皱,微微向上抬起视线,在瞧见清折那极为关怀的眼眸时她心中却是一噔。令九没有想到当初始终都没有出现的清折竟会像从前那样待她
清折瞧着令九的眼神,与从前没有丝毫差别。更是没有因为令九曾经被太渊之力控制将九重天界闹得鸡犬不宁而产生一丝厌恶感。
但,就是这样的神情才叫令九看得心中难受。
令九想开口让清折离开,下一瞬凌骨已然追了过来,用力拿开清折握住令九双肩的手,一下站去清折与令九中间。
“闯本殿的妖界,你胆子都是不小!”凌骨的气势倒是十分足。
清折这人凌骨当初也是见过的,从前凌骨就觉着清折此人对令九甚是死缠乱打,可却总是拿不出实际的例子来,现下瞧一瞧,为了寻令九终于还是找上了他妖界,总归也算是证实了凌骨起初的想法。
清折对令九,绝不是普通朋友那样的感情。
清折亦是毫不含糊:“我来寻小九,与你有何干?”清折的眼神说凌厉便瞬时凌厉了起来:“将小九困在妖界五十年,我没有毁了你妖界你不谢我反倒还恶人先告状了不成?”
“你!”凌骨气急,刚想接着反驳说些什么却被令九有些低沉的声音一下打断。
令九道:“他是来找我的”
这个,凌骨当然看得出来。就是不想让任何人找到令九,凌骨才会这么费力阻扰的。
可瞧令九的神情,似乎她对清折的感情也是不一般。
凌骨咳一声,稍稍往旁侧退去了些,也不再说些什么。
令九再次开口,向着凌骨而语:“给我和他一点时间,好么”
“小令九,你是忘了五十年前天界是如何待你的了?”凌骨气急,上前一步企图劝说令九,“抛弃你与浮银换取九重天界的安宁,这些,你都忘了么?如今还要与这些道貌岸然的神仙打交道做什么?”
令九的声音越发低,许多往事都在这一瞬间被挑起来,可令九心中却已然有了答案。
她开口:“过去的事过去了便过去了,五十年前我亦是做的不对。”说完令九便将视线移去了凌骨面上,瞧着他好长一段时间不说话,最终还是凌骨妥协,有些生气一挥手便离开了这里。
也算是给了令九和清折一个单独相处将话说清楚的时间。
待凌骨离开之后清折便立即上前一步欲握住令九的手,可令九却是后退一步叫清折扑了个空。清折的动作顿时僵在半空中,“小九?”
令九的神情很是淡漠,却是没有瞧着清折。
“清折上仙来寻我,是有什么要紧事?”令九还是第一次同清折这么客套说话。
不止是清折听来心里添堵,即便是说话的令九心中亦是不好受。
虽很想听清折解释一番五十年前为何在九重天上丝毫不见他的身影,可令九却不怪他。
转念一想,或许当初清折没有出现才是最好的。这样,清折便不会瞧见她那么冷血无情的残酷模样,亦是不会被卷入她那烂摊子之中。
只是,清折明明是有机会不再理会她这个烂摊子的,现下又是为何要寻了来,非要插一脚才开心是么?
令九不想害了清折,现下她的身份实为尴尬。被天界除名,又被妖界利用,还被各族域想要抢夺太渊之力的人盯上,任何人在她身边都不安全,而只有与她划清界限才是保护清折的最好的方式。
清折亦是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瞧着面色这么淡漠的令九竟有些陌生了。
令九抓着空子,思索一瞬,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讲清楚为好,遂开口:“若是清折上仙没有什么打紧的事,还请尽快离开此处。妖界,不是仙人应该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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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5章暗
“妖界,不是上仙该来的地方,若是上仙没有什么打紧事,还是尽快离开得好。”
令九异常淡漠道出这番话,不止是听的人心中咯噔一阵,即便是她自己都堵得慌。
这么正经同清折说话时第一次,可是这也是唯一能够保清折安全的法子了。
在她身边的人都要受她所害,而清折是为数不多待她好的人的其中一个,令九不想看见清折再出什么事。若是清折因她而受难,令九她这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不明白令九真正用意的清折除了不明所以之外没有任何反应,他偏偏不让令九这点计划得逞。
清澈纠缠道:“小九你同我说话还要这般客套么?这五十年间发生了些什么?是不是方才那妖界小子欺负你了?”
清折还是那个清折,永远都为令九着想,永远都害怕令九一离开他就会受欺负。可是令九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毫无顾忌赖在他长影殿的令九了啊
或许在清折眼中,不管令九怎么做错都不会做出有违天道轮回之事。可是这一次,令九怕是要让清折彻底失望了。
令九晓得的,因为五十年前清折并未在云霄大殿上出现,所以不管外界将令九说得如何嗜血无道清折都是不会相信的。可事实,却恰巧是别人所谈论的那样。
令九她,真的已然开始陷入嗜血无道的轮回之中。只是清折没有亲眼所见,所以不愿意相信而已。令九这样想。
见令九迟迟不说话,清折忽然着急起来,眉头一皱却是开始解释五十年前的事情。
“小九是不是因为五十年前我没有站出来帮你那件事生气了?”清折眉头紧锁,似乎很期待令九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若是令九真的生他的气了,那他便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只是不要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叫清折瞧得心中干着急。
令九稍稍侧移视线,照旧是不语。她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她甚至是害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话便会像从前那样喜欢依赖着清折。
可是现在的她,最好不要被任何人所接近,这便是最好的了。
清折再道:“若是小九在恼我,我便任由小九处置好不好?五十年前那件事我没有站出来只是因为夙洛在西天设下了带着父神神力的结界,一直将我困住知道五十年之后,小九你莫要同我这般生疏可好?”
当初清折设想过很多种与令九重逢时的场景,想过令九会气他会骂他,可就是没有想到再见到令九时,她对自己已然是这么一副淡漠的神情。
清折心中,着实是被狠狠揪了一把。
不过是五十年的时间而已,对六界中的仙人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可,因为在这五十年间清折没有见到令九一面,当中漫长没有任何人知道。
清折也明白,这在所有人眼中的短短五十年,对于令九来说亦是不好过。
当初所有的人都要致令九于死地,都想要夺得她体内的太渊之力,于是令九便成了众人争抢的对象,亦是成了承载着邪恶太渊之力的众矢之的。
不知道这五十年令九究竟还有没有经历比在九重云霄大殿上更加伤心难过的事情,总归清折是怪自己没有陪在她身边。
最初在九重天上相遇,清折要令九为他种下情窦,可即便是这件事情没有完成,清折也能感觉到自己对令九的不一般感情了。
或许喜欢一个人,其实与有无情窦没有任何关系。
这也是为何清折在得以出西天之后便在四海八荒中拼命寻找令九的原因,这也是清折为何要冒着大不违来到妖界寻找令九的原因。
好在,这一次,他没有晚到。
可令九的心扉好似已经向他关闭了起来,她依旧是重复着先前那句话:“你快些离开吧,若是被妖王瞧见了定会引起另一番麻烦”
晓得妖王与浮银眼下都不在界域中,可这也是令九唯一能想到赶走清折的方式。除了这个,让她对着清折说些狠心无情的话,她真真是做不到。
清折并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只是一次又一次真挚的向令九说着抱歉的话语,为自己那时候没有出现在令九身边而道歉,为自己没有早一点寻着她而抱歉。
瞧着令九这副淡漠的神情,最难过的还是清折。
令九是什么样的人清折再清楚不过,外界的言论他一个字都不信。即便外界说的都是真的,令九真的曾经那样做错过,可在清折心中,她不过只是那个赖在他长影殿的小仙令九罢了。
其余的一切,他都没有心思去在乎。因为在乎令九一个,便已经够了。
清折的态度十分
坚决:“小九,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忽而又想到了谁,一顿之后再是开口:“浮银在哪?他留下你一个人去了哪?”
带着一丝紧张令九又责备浮银的口气,清折还是那样为令九着想。
只是,一切都已经无法再回到从前了。发生过太多的事情已经足以将令九曾经那颗天真的心彻底掩盖住。现在的她知道,只有这样默默地生活下去才是最好的方式。
她不想再要任何人来打扰自己的生活,亦是没有意愿再去介入其他人的生活。
不知该如何回答,令九不言,视线也是向着低处,没有瞧清折。
清折眉头再是狠狠一皱,直接将令九一把拉入自己的怀中。
令九一下惊慌欲挣脱却被清折两手死死圈住动弹不得。
令九亦是皱眉,“放开我,不要再这样了”
没有任何作用的话语,接着令九感受到的是清折给她的温暖。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清折给她的从来都不是伤害。还有,清折那再清晰不过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将令九的思绪一瞬又一瞬往回拨。
在清折怀中安静下来,令九拧着眉头微微闭上眼睛,仿佛看见了第一次与清折相遇的情景。
那时候的清折是美好的,现在的清折却因为她而变得这般忧伤这不是令九所想要看见的。
每个人的生活都因为令九的出现而变得不幸。
令九开始觉得是空上君做错了。因为空上君的心软,才将这一世应该转世沦为魔界中人被永世打压的她带上了一重天,让她成为一重天上的小仙空上君这么做事为了夙洛。
可,若是在前一世令九能够断得干净,不让空上君抱憾,那么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命运从没有对令九宽容一瞬,她永远都是在无数的恶名下苟且,永远,都不会有所改变。
“清折”令九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轻轻唤着清折。
清折的声音却是带着不安的情绪,“嗯?”
“你放弃我,好不好?”
清折一怔,而在他怀中的令九却是比任何一瞬间都要坦荡,从容。仿若只有对待清折她才能这么随心说话,即便是说着决绝的话语,亦是可以坦坦荡荡。
而令九方才亦是感受到了清折那极为明显的一怔。
起初,清折只是以为令九的心受伤了,那颗曾经愿意相信他的心受到了创伤,可在听见令九这么轻描淡写道出这句话后,清折心中却像是被重重一击一般,仿若在这一瞬间才真切的感受到,令九究竟是哪里变了。
清折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依旧抱着令九没有松手:“让我带你离开这里,不可以么?”
与从前那宠溺的口气并无什么差异,只是当中多出了一分小心翼翼,还有那隐隐的期待与绝望相互混杂。
令九听出当中意味,只是她很清楚,她不可能再与任何人离开了。
“待我将这最后一件事做完,我与浮银,便会彻底离开六界,寻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逍遥一世”令九再平淡不过道出这番话来,“清折,忘了我吧。”
这句话说完过后,令九再没有听见清折的声音。
她只晓得,这一次她是真的伤到了清折。一直到清折离开,两人之间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而在清折离开很久之后,令九依旧站在原地,瞧着清折隐去身形的方向,出神良久,最终却是再释然不过一笑。
转身,向着妖界内部而去。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都离开她都忘了她吧这是令九眼下唯一的期望。
可,事情却永远都不会如令九所想的那般顺利。
晚间,清折再一次寻了来。
悄无声息出现在令九房内,在清折出现的那一秒令九也感受到了他的气息,遂没有什么好惊吓的。
只是眼神很浅,话语很浅:“我以为白日里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清折却上前一步,认真瞧着令九,“你说的最后要做的一件事是什么?与太渊之力有关?”
令九将视线略略与清折的眸光侧开:“与你无关。”
清折一把抓过令九的肩,使她不得不看着自己,“现下连同我说句话都不愿意了,嗯?小九?”
令九不言,清折却打定了注意。
再坚定不过开口:“不管这最后一件事是什么,我帮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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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6章消
“我说过了,我的事情”
“与我无关是吗?”清折将令九的话拦腰截断,语气忽而强硬起来,只是眉头却依旧没有舒缓一分。
每每瞧着令九与他这么淡漠,清折心中便不由自主泛起一阵抽疼。
风流肆意了数百年,还从来没有遇上一个能让他这么不省心的人,可他却是心甘情愿去管这个人所有的烂摊子,心甘情愿去为她不省心。
说他现下的难受与担心都是他自找的是么?是,清折会毫不犹豫承认,这就是他自找的,可他自己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强迫自己不去理会任何有关令九的事情。
白日里听见令九说在做完最后一件事情后便要与浮银一道离开九州六界,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安安静静活下去,那时候清折的失落怕是令九连十万分之一都体会不到。
没有情根又如何,没有情爱两字的概念又如何,难道这就说明清折不会爱了么?纵使已然过了数百年没有情根的日子,可只要一旦遇上那个值得自己付出真心的人,清折懂的不比谁少,付出的亦是不会落后于谁,他对于令九的那重执念,亦是不会简简单单便消失不见。
飞快离开妖界,可在冷静下来之后清折才反应过来令九的腥风血雨却还并未结束。
令九无意提起到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去做,这句话着实是让清折心中无比不安。
当初所有人因为太渊之力而争抢,利用,现下令九消失不过才五十年六界之中便再次有界域欲打太渊之力的主意。
要是令九当真想了解这一切与浮银彻底归隐,那么应该被解决的事情也只有太渊之力这一件了。
想通之后清折便马上来到妖界寻令九。
虽不知道令九要以什么方式与太渊之力做个了结,可清折却是十分不安的。那太渊之力的力量何其强大,即便是寄居在令九体内便足以使她的心智被迷惑,更别说已然过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更别说令九现下已是能稍稍操控太渊之力一二。
在如此情况下,清折唯一想到的便是令九想将太渊之力消耗殆尽。
将太渊之力渡出体外这法子需要以肉身进行血祭,想来是行不通的,可将太渊之力消耗殆尽亦不是什么安全容易之事。
且,想要寻到一个这么大的场面去消耗太渊之力,怕是只要六界之中再一次掀起腥风血雨之时,也就是说现下令九所处的妖界必然会在不久向天界发出战书。
天妖一战,已然是势在必行。
而令九,必然会选择帮助妖界,必然会大战中动用太渊之力,必然会再一次造就一番血域六界,必然,会将自己推向不可挽回的深渊。
那么,已然掉入深渊的令九真的还能全身而退么?
将这些事情都想得透彻,最后却因为想到令九的义无反顾而浑身一颤。清折不晓得令九将要以什么方式来将太渊之力消耗殆尽,可却晓得这必然不会是什么好的法子。与其自个在心中万分不安,与其等到最后看见令九再一次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这一次,清折已然打定主意要陪令九走到底,要挡在令九身前。
清折他,不想再看见令九受伤。
“是不是又想说与我无关?”清折再问一遍,眉头皱得异常紧,明明是想听见令九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可却因为心下没底而在面上显露出了一丝隐隐的不安感。
尽管在来之前心中已然做好了准备,可还是会不免担心。
令九的眸光一下从淡漠变得柔和了不少,心中本来已经酝酿好了一些无情的话要同清折说,可现下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一瞧见清折这般护着自己,令九便心酸得厉害。清折再道:“小九,告诉我,与太渊之力有关是不是?”
令九眉头一紧,原来终究还是有人能猜到她这最后一件事是什么。而既然已经有人猜到了,便是说明她要加快计划的进度了。
令九微微后退一步拉开与清折的距离,将视线固定在清折面上,清折亦是毫不避讳地瞧着她。
沉默良久之后,屋内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压抑,令九也终于开了口:“清折,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现下,亦是没有必要再跟着我一同趟这趟浑水”
话语之中包含的愧疚之意在清折听来更是难受。
明明先前没有陪在令九身边好好守护她的是清折,可令九还是会因为将清折牵扯进来而感到愧疚。
清折动容,他知道的,令九永远都是那个小仙令九。不管别人怎么看,至少在他心中令九永远都是没有变的,还是那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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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可这一次清折是下了狠决心来的,不管令九要拒绝多少次,清折都会选择与她站在同一战线上。
不管令九将要选择平淡还是颠覆,总归清折一直陪着她就是了。
错过了五十年让清折自责不已,现下哪怕是一分一秒他都不愿意让令九一个人去冒险。
清折从以前开始就晓得令九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他。前两世令九深爱着夙洛,现下令九选择与浮银一起离开,而在这所有人中只有他是没有被令九所考虑的
失望,确实是很失望。可,清折却打从心底为令九能够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而感到高兴。
不能被令九选择永生永世的陪伴,那么他便甘愿去做为令九创造永世安宁的那个人。
“小九,我说过了,我帮你。不管你要做的是什么,我都会帮你,护你,永远站在你前方。给我一次为你付出的机会好么?让我为你做成这最后一件事,然后,给你与浮银永世安宁的机会,好么?”
令九心下一惊,难不成清折是想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来克制着太渊之力么?
令九一着急忙上前一步抓住清折的衣襟,眉目深锁:“不要因为我而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便足以让清折为令九付出一切了。
清折浅浅一笑,瞧着令九。令九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情绪有些不淡定了,刚想抽手再一次拉开与清折的距离却被清折一下大力环住往怀中一带。
“清折?”令九皱着眉头,一手抵在清折胸膛之上,一手还紧紧地被清折按压在下。
五十年不见,令九说不出来清折究竟是变了还是没变。
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清折了,只是他还是那么好看。除去越发深邃的一双眼眉之外,一切都是令九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被这样的清折抱住,令九感觉到很安全。
下一瞬,清折却是在慢慢靠近令九。渐渐地,有温热的鼻息有一下没一下地扑打在她面上。
令九依旧是没什么长进,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总是被清折控制着,被清折占据着主动权。
心跳也是不由得加速几分,面上更是微微泛起了嫣红。一下想起了最初于清折相遇时清折总是说要同她双修的事情,亦是想到了某一日在一重天百花阁中清折欲轻薄令九之事。
往事源源不断涌上脑海,令九不自觉浅浅一笑,却是发自内心的舒心一笑。
而也正是这一笑,使得清折的动作一滞。双眉再蹙起一分,清折有如大梦初醒一般,搂着令九纤腰的手却是轻轻一松。
感受到腰间的束缚一松,令九亦是抬起视线望向清折。
清折的眼眸很深很沉,像是染上了这世上最哀伤的色彩一般叫她心中不安,亦是移不开视线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没有多余的话语亦是没有多余的动作。
良久之后,清折挑起一个浅淡的笑容,在令九额前的发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令九一怔,却是没有反抗。
然后清折便如同从前调戏令九那样将她拥入怀中。
自顾自开口:“小九,你说我究竟是哪里不好?”
令九莫名其妙却没有回话,只听着清折续道,说他自己想说的:“其实要论相貌,我清折也是个出了名的美男子呀!你怎么就是看不上我呢!”
清折的口气一下回到最初相遇时那么调傥风流,叫令九再是浅浅一笑。
自以为将这一笑掩饰得十分好,可却还是被清折察觉到,不过清折也是当作没有发现令九这个小动作。
令九亦是如从前那般给清折回话:“是啊,因为清折的相貌实在是太出众,我这个小仙又怎么高攀得上呢。”
调傥的话语,却带着一丝隐隐的伤感之意。
清折苦笑一瞬,低头瞧向怀中的令九,再是每个正经开口:“那要不要再重来一次?我让你高攀一次?”
像是认真又像是开玩笑的话语令九自然是不会当真。
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再多说,只是开着玩笑。可彼此心中都明白将要与太渊之力做出怎样的搏斗。
而在很久之后,当令九再想起来被清折这么拥着的一幕,亦是追忆潸然。
瞧着窗外越发升高的月华,清折似无意却有意说上一句:“以后小九走了我可没机会抱了,现在给我多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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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8章探
房内橘色的微光点点,待令九回过神来转身之后才猛然瞧见原来门外已有一个修长身形立着。
心下骤然一惊,很熟悉的身影,令九晓得那是谁回来了。只是,却不敢去想外头站着的那人究竟将她与清折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是浮银。是浮银回来了。令九没想到浮银与妖王竟会回来得如此之快,心下甚至有一瞬犹豫该不该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将清折来过的事情瞒着浮银不说。
令九与清折密谋的,乃是去九重禁地蛮荒窃取上古神器东皇神钟一事,加上此事纯属是为了与太渊之力做一个了结才计划的,令九依旧是不想将浮银扯入这件没有未来的事情中。
瞒着浮银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可若是让浮银晓得了,令九便还是会如同从前那样依赖着浮银,给他添麻烦。而令九却早已经决定,不再让浮银为自己费神一分了。
既然有自己的打算,那便要将此事做到底。而只要将这最后一件事情做完,令九便有机会与浮银一起离开,永远都不回来了。
永远永远,不要再与这里的人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令九将一切都想好了,如今差的,只有付出行动而已。
决定了与清折一同将太渊之力引出来,那便说明令九已然单方面背叛了妖王,不会再使用太渊之力在妖界与天界大战之际帮助妖界。若是这件事情被妖王提前知晓了,令九定然会被挫骨扬灰。
可是扪心问问自己,与清折提出的引法相较,令九的确是不愿意再介入腥风血雨之中,使着那不受自己控制的太渊之力去嗜血无道。即便是为了将自己带离太渊之力的苦海,令九也不愿意再杀人了。
先前,与妖王合作,答应妖王为他颠覆六界,夺得九州地位是令九的最后一点希望。而现在清折却出现了,找到了她并给了她一个可以不用伤亡便能将太渊之力引出来的法子。
而唯一需要冒险的便是去到蛮荒将东皇神钟盗取出来。
届时,如清折所说,以清折的父神灵力继承之体将太渊之力引出来,耗费几百年的修为将太渊之力永远镇压在东皇神钟的神力之下。
如此,便再也没有人能够取得这股邪恶的力量,也便不会再有人因为这不属于任何一个界域的力量而挑起一番争斗。
只是眼下,这些事情令九都不能同浮银说清楚。瞒过所有人,才能瞒过妖王。而当清折将太渊之力取出的那一瞬间,令九便会回来找浮银,与他什么都不要再管,只是离开,去到一个谁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就好。
至于仙妖两界的斗阵,至于太渊之力今后还会不会被另外的人从东皇神钟中取出来,这些,都将再也不是令九所要考虑的事情。
现下令九已然很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与浮银一起离开,还有安宁。
深呼吸一口气后,她走向房门处。
门外站着的人影没有挪动丝毫脚步,似乎也正是等着令九的发现。
房门被打开,果真不出令九所料,是浮银。还是一身白裳,好看的墨发被高高竖起,负手而立,无时无刻都在显现着神人之姿。
只不过,浮银看上去却是很累。在瞧见令九的那一瞬间,浮银面上立即荡开了一丝浅笑之意可还是掩盖不住他面上的无尽倦意。
“我回来了。”还是那句熟悉的话语,叫令九听得心中很暖。不过是两日的时间没见而已,可令九却已然开始想念这个人了。
半响之后,两人已在房中。
令九端来一杯提神的香茶时,浮银已然半倚在长椅上沉沉睡去。
令九浅浅一笑,轻手将茶搁去桌沿,蹲下身来盯着浮银面上不放。浮银这个人,连睡觉都是将眉头紧紧地蹙起来,像是睡觉他都不安心一般。
最近这两日妖界没有传回丝毫妖王要回界的消息,现如今妖王与浮银突然回界,怕是在处理事情时遇上了不顺所以只得先行折回吧。
瞧着浮银那始终蹙起的眉,令九心下冲动忽而很想去为他抚平那看上去异常不安的眉头。
可,令九伸手才微微一触及浮银的眉间浮银便猛然醒过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眸中带着的是防备的神色。
浮银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亦是将令九吓得不轻,连忙开口:“浮,浮银小仙是我,令九”
浮银眉间再是一紧之后才稍事舒展开来,握着令九的手腕也少使了一分力气,像是有些晃神。
“对不起。”浮银的声音比以往还要轻去一分,在令九听来着实是很不正常。没有犹豫令九便开口一问:“同妖王出界的两日是遇上了什么不顺的事情么?怎么看上去这么累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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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说着令九还伸手去端过被搁在桌沿的那杯提神茶,递去给浮银。
浮银瞧着令九的视线亦是有些恍惚,仿若对着令九他亦是在防备一般,叫令九感觉到不安。
微微一泯茶,浮银也算是恢复到了如初的模样,伸手去感受令九面上的温度,将自己的额头抵着令九的额头,却是没有再说一句话。
“浮银小仙?”令九再问:“浮银小仙与妖王,此番出界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妖王是否还单独寻过浮银谈话,亦是不知道妖王究竟步下了多少步棋,令九是担心浮银亦是被妖王拉入此番对抗天界的计划之中才会有此一问。
可额间抵着额间的亲密动作让令九再清楚不过感受到浮银的浅淡一颤,这一颤就像是在说令九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一般。
稍稍拉开与令九的距离,浮银眸中有橘色的灯火在微微跳跃,光线亦是在他面上不时明灭。
与令九对视一瞬之后浮银才浅浅开口:“为何,要问这个?”
话语依旧温柔,只是当中却多了几分令九说不上来的意味。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平常的话语。
不能过多透露自己的计划,令九只能随便寻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瞧浮银小仙这么累的样子,也就好奇了”令九那不自然的神色流露得十分明显,浮银虽看在眼里却终究还是没有多问。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浮银与令九之间都有所保留了。令九瞒着浮银,浮银亦是有事不愿意说与令九听。
而所有的决绝与间隙,往往都是从相互隐瞒开始蔓延。
夜晚很漫长,而浮银只是回来瞧一瞧令九便又有动身离开。说是妖王给他安排了其他的任务要去做。
令九本想再问清楚一点妖王有没有要他一道对抗天界,但还是怕露出马脚值得作罢了。
在浮银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令九却还是忍不住出声一唤:“浮银小仙”
今夜的月色不好看,但却足以让浮银回身后在这漫漫黑夜之中看清令九的模样。
“嗯?”
令九双手微握,内心还在犹豫着究竟要不要说出接下来的话。而浮银,面上是一派沉静的神色,实则心底亦是在期待着令九会将他所知道的所有事实都同他说。
可,令九要说的却不是浮银所想的。
下了决心,令九微微蹙眉开口:“等到我们都将身边的事情了结,处理好之后,我们就离开,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这是第一次,令九对浮银说出她一直以来的期望。
浮银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后扯出一个温暖的笑意,用专属于令九的那份温柔语气回答她:“好,等到那时候,我便带你离开。”
夜风很凉,离开了令九的视线后浮银却并没有离开妖界,只是去了凌骨那处。
见到浮银这副失意惆怅的模样凌骨便忍不住开口调傥两句:“啧啧啧,要是早晓得你小子现在的疑心还这么重,我就不与你说天界那清折神仙来寻小令九的事了。”
说着,凌骨举起手中的一坛好酒大饮一口,递去给浮银却迟迟不被接过,凌骨哼哼两声再是自己喝上一口。
虽不晓得清折来寻令九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但凌骨已然将清折来过的事情同浮银说了。
而另一边妖王亦是不出令九所料,将令九与妖界合作之事告诉了浮银,还邀浮银一道参与这颠覆九重的计划。
只是浮银不明白,事到如今令九为何还要趟这种血雨腥风的浑水。想到那日在魅族中,他透过给令九渡灵力而看到令九的意识中依旧还保留着夙洛的一方之地的景象,浮银便不由得在心底自嘲。
浮银以为,令九再一次答应以自己的性命为冒险帮助妖界去颠覆九重是因为夙洛,是想要报复夙洛。又或者,令九只是再简单不过想要以这种方式再与夙洛见一面而已。
而方才令九所说的“等到时候与他一起离开”难不成她又是想确认夙洛的心意么?
这几日出界浮银着实是想的不少,可最终能得出来的结论只是令九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夙洛。
浮银只能解释为,这五十年来令九从未真正忘记过夙洛,令九从未将真心完整的给过他。
他,不过只是夙洛不在时的替身而已。
夜风不停吹拂而过,那命运的轮回又要开始了么?不让任何人好过,不给任何人善终。
而这一次,浮银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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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9章窃取东皇神钟
浮银再一次在妖界消了踪影。这一次连凌骨都不晓得浮银究竟是去了哪。
那晚饮酒过后,凌骨倒是醉得不轻,只依稀记得浮银说要去寻什么东西,然后还要克制什么东西的话,此后便什么都记不得了。
这浮银离开之后,令九跑来问令九浮银究竟被妖王安排了什么任务时,凌骨才是将肠子都悔青了,只得胡编乱造一个极为困难的任务将令九给糊弄过去。
说实在的凌骨自个也晓不得浮银究竟是做什么去了,但总归是与令九离不了关系的。凌骨这么想。
而后令九便好生不舍地瞧了凌骨好长一段时间,瞧得凌骨觉着不舒服了令九却还没有稍稍移开视线的意思。
凌骨好生尴尬,眼球四下转动,开口:“小令九,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
“对不起。”毫无预警的三个字传入凌骨耳中,而且令九还是笑着说的,叫凌骨实属是摸不着头脑。
“啊?”一声疑问之音发出,然后便闻得令九续道:“五十年前将你一并牵扯进了九重天上的腥风血雨中,对不起。”
令九这突如其来的正式道歉一下怔住凌骨,反应了半响凌骨才摸摸鼻子,开口:“嘛,突然说这个做什么,当初我也是有所图才会同你合作的”
其实令九知道的,凌骨还是向着她的,不过是行事欠考虑了些而已。
令九一笑,却是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留给凌骨的只是一个背影而已。
不知为何,凌骨瞧着令九越行越远的背影心头竟会笼上一层莫名的惆怅感,心口处也是压抑得厉害。
好似,自此一别,便是永生的感觉。
而令九也的确在与凌骨道完这句话后便偷偷离开了妖界。其实也算不上是偷偷。清折在外头接应她,将一切事情和隐身结界都安排好了,令九只需要带上自己要带的光明正大走出去便好了。
至于那个“偷偷”纯粹是要瞒着凌骨而已。
“哟,小九这回倒是走得潇洒。”令九出了妖界结界,一入清折的视线范围内清折便开口说话。
令九此次离开妖界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而仔细想一想其实什么东西都没有必要带上。
已快入冬季,清折倒是很贴心主动走近令九将他带来的一件白色披衣给令九披上,再是细心地为她系上披风,嘴上还停不下来:“我以为你还需要些时间,没想到动作会这么快。”
“你在这等很久了么?”令九回的却是这么一句不搭边的话。
清折微微泯笑,看上去还有几分得意的开心模样,“是啊,等很久了,小九要给我补偿?”
见清折喜笑言言没个正经令九便提醒一番:“时间不多了,我们还是先将正事做完吧。”
音落令九便向着外头行去,清折的视线随着令九的身形移动,还不忘在后头补上一句:“那等正事办完了小九要给我补偿不?”
说着,便是快走两步追了上去。
此番清折没有带令九直接回九重,亦是没有去到西天佛门之地,而是去到蛮荒地界。
眼中是一片黄沙之景,且不胜萧瑟凄凉。
“咱们晚上就在这歇歇吧。”清折拍拍手,很是满意的样子。
令九嘴角一抽,实在是不晓得清折的葫芦里又在卖着什么药,抱了手瞧着这漫天的黄沙,“在这睡?等着被沙子埋?”
见令九附和了自己一句,清折越发来劲,“若是能同小九一起被埋,也是不错的体验”说着清折还向着令九抛去一个媚眼,倒还真是没有将窃取东皇神钟当成件大事。
不过,瞧令九不过一瞬便转为严肃的神情,清折的玩笑自然也收敛了几分。没人同他抬杠,也太没意思了。
青裳随着清折挥手的动作而动,而下一瞬眼前的这片黄沙便成了一派清幽淡雅的高山流水之景,而在泉水起源之处便有一座看上去好似飘渺的阁楼矗立,简直就像是神人住的地方一般,迷雾缭绕,甚似仙境。
令九吃惊,瞧着眼前的景象变化竟如此之大,连话语都不免被那吃惊的情绪染上几分色彩,变得有些突兀:“这是?”
瞧令九这不可思议的模样,清折心中似乎很是得意,面上的笑意挡也挡不住,一手顺其自然地搂住令九的脖子,一手执着那把青山水墨折扇,好生惬意的样子。
“这就看呆了?今晚小九便同我在这休息休息吧。”好生轻松的话语。
令九却是愁眉紧锁。这里是仙界禁地蛮荒,想来是断断不会有这般好看的地方存在的,清折定是又耗费了自己的灵力来制造出了这么一个地方。
可,令九却还记着清折先前说
的引出太渊之力需要消耗他几百年灵力的事情。倒不是在意那太渊之力是否能被成功引出体外,而是担心清折的身子能不能撑的下去。
虽心里是这么想,可话到嘴边时令九却换了一种说辞:“这次我是背着浮银出妖界的,不晓得浮银什么时候回来,而我却必须要在他回来之前与太渊之力做个了断。”
令九音落,清折那泛着笑意的面上骤然多出了几分失落之意可却被他很快掩饰过去。
令九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她不愿意将浮银卷入这事情中来,亦是不想让浮银晓得她将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清折再明白不过,令九这是在保护浮银,不想让浮银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任何牵连,最终食得恶果。
可,清折心中还是怀着一分窃喜之意。现在能够在令九身边帮她的人也只有他一个而已。
不管是因为他的死缠烂打还是因为令九只是单纯需要他来做这件事,清折都很高兴令九选择了相信他,愿意同他试一试,搏一搏。这样,就够了。
心里也明白令九特意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清折也就顺着这个台阶下了,撇撇嘴:“嘛,既然小九不要享受享受,那就只有在这黄沙中将就一夜喽”
说完清折便先寻了处地方坐下,还向着令九招手一番。
自从与清折开始计划这件事以来,令九的心就没有放下过一瞬,无时无刻都在提心吊胆,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将太渊之力引出体外的凶险。
无时无刻,都在考究着清折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令九她,不想看见清折因为这件事情而受伤,可现在除了清折可以帮她,她竟没有办法向任何人袒露这件事情。
如此想一想,令九觉着自己无比自私。
她给了所有人两袖清风的权利,却因为清折的几番话而选择将他一起拉向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自嘲一瞬,令九去到清折身侧坐下。
可才坐下一瞬清折便将一手别过令九的头,按在自己肩头上。
令九一怔,想着要挣脱却因清折的话而滞住了动作。清折的声音一下便低了下来,听上去像是被染上了一层无药可解的哀伤一般,让人心疼。
清折说:“小九,我喜欢你。”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寂静无声,就连风沙作祟的声音都很识趣地在这一瞬间隐没了所有动静。
而这不过半响的沉默却仿若是万年之久,叫令九的思绪一下混乱不堪,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清折这么说,是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从以前开始,令九与清折之间便总保持着一种轻松的关系。
令九晓得清折没有情根,而清折亦是晓得令九此生最爱的便是夙洛。可,即便是这样没有缘分的两个人还是因为命运的戏弄而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劫难。
她变了,变得不再喜欢夙洛。可却喜欢上了另一个与他无关的人。
他亦是变了,没有情根,却爱上了她。
这九重天界从来都不缺有情有义之人,而最最令人所想不到,亦是最最令人所动容的不是东华与归牙那跨越了千百年之久的死生同契,而是清折与令九的无情无份。
这世上最动人的情话,莫过于是一个没有情根的人用再真挚却也再浅淡不过的话语对另一个说,我喜欢你。
这一晚,令九没有出声,清折亦是没有再说一句话。
仿若这句话只是清折在无意识时候的随口一说,仿若,两人都没有听见这句话一般。
像个不懂的人一般,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天道轮回了这么多次,所有人的命运都被无情玩弄了一次又一次,而今,不反抗不逗留不期待不埋怨,或许才是最好的生存方式。
翌日,令九再醒来之时身侧已不见了清折的身影。
起身走出去瞧瞧,清折已经开始行动了!
视线远方隐隐有亮白的光线发散而出,即便现下是大白天可这光线的亮度却依旧是一场亮眼!
再往四下一瞧,清折已然将结界全数布好,这蛮荒之中发生的事情便是一个秘密。除了身在其中的清折与令九之外,谁都不会知道。
这是第一步,盗取东皇神钟。
然后,便是引出太渊之力,将其永世镇压在东皇钟的神力之下。
然后,便是到了离别的时刻。
是令九与所有人的离别,再也不会回来了。
心中的思绪不再复杂,想着自己内心的渴望,令九向着那光亮发出的地方,踏出了再坚定不过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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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0章祸乱
东皇神钟不比其他神器,这乃是上古神族遗留下来的唯一一件神器,现下想要将其从蛮荒之中盗取出来自然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待令九赶到那光线发散处时才瞧见清折的神色已然是惨白了不少。
就在令九赶来的那一瞬间清折亦是瞧见了令九,就如同清折对令九自带感应系统一般,令九以来他便马上晓得了。
明明面上是一副很吃力的模样,可话语却还是在宽令九的心,开口:“这东皇神钟的脾气是大了些,不过却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治!”
清折的话在令九听来可谓是没有什么大的底气。
令九皱着眉头仰首瞧着浮在半空中的清折,亦是隐隐瞧见了已然露出一角的东皇神钟。
这东皇神钟的藏匿之处实属是隐蔽,蛮荒此地说大不大可说小亦是不小,现下寻到神钟的一角踪迹也是费了清折不少的气力。
只是将这神钟从蛮荒地重重封印中带出来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令九自然是晓得东皇神钟从上古时期开始便受到了蛮荒结界的各种禁锢,千万年过,想来这结界已然成为了东皇神钟的一方组成之物。
且,瞧眼下这情形,怕是多半这些结界已经被东皇神钟一并吞噬掉了。只不过神钟多年被禁锢在此,或是成了习惯,即便是将结界全数吞噬殆尽后也没有什么性子想要冲出蛮荒了。
而这样的情况才为最糟糕!若是神钟被困,令九与清折还有法子将结界破除最后把神钟给带出来。可,若是这东皇神钟已然认定蛮荒才是它的最终归宿,那么想要盗取东皇神钟怕是难上加难,几率甚小!
令九着实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眼下也是有些混乱。
瞧见清折面上神色越发惨白,令九跃身上到半空与清折齐肩。
“你上来做什么,区区一个破钟难道我还对付不了了?”清折分明是在担心令九会受到东皇神钟周身的戾气所伤。
这东皇神钟虽说是仙界之物,可怎么说也在蛮荒这个惩戒恶灵之气待了千万年,定是沾染了不少恶灵的邪气。
清折是担心会引起令九体内的太渊之力躁动,亦是担心会伤及令九,所以出言才会显得暴躁了些。
可奈何这一次令九就是不听清折的话,还是动手欲帮清折脱困。
方才在下面瞧着半空中的情形,不像是清折要盗取东皇神钟,反倒像是被东皇神钟死死吸住了一般,再放任下去可能清折沦落的下场会与这蛮荒结界无异!
全数被东皇神钟吞噬了罢!
令九手中生出青色的灵力,可她的力量却像是被抑制住了一般,下一瞬便立即被东皇神钟周遭的灵气给打压了下去。
毫无预兆,一下于半空坠落,狠狠摔在黄沙之上。
“小九!”清折这边在半空中实属是着急,可有不能撤回与东皇神钟现下相互交缠的灵力,只得在半空中干着急。
令九被摔得不轻,加上方才在东皇神钟边上时受到的巨大压迫力,硬是被生生压得吐出一口血来,散在轻易随风而逝的黄沙之上。
“没事我没事”令九一手撑着黄沙地,一手紧紧捂住心口处,心跳异常快,像是濒临最为兴奋的极点一般,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声音亦是嘶哑的,可令九却丝毫不觉得难受,反倒像是白白得了几千年的修为一样,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滚滚流动着,她亦是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力量正在体内缓缓蔓延开来。
“小九,当真无事?”
令九强压住自己心下的不安,回给清折一个勉强的笑意,站起身来后没有丝毫不稳的感觉,倒是有股力量一直想要破体而出。
不像是太渊之力的作用,令九现下更为迷惑了。
可,既然感觉到了灵力在不断促使自己跃跃欲试,令九再一次跃身上到半空,瞧着清折那双焦急的眼眸,认真道:“我没事,我再试一次。”
“小九不要再试了”清折连忙出声打断令九的动作,瞧着令九这一派反常的姿态似乎已经会意到了什么。
所幸令九还未动用灵力,只将视线固定在了清折面上。
闻他道:“这神钟怕是在引诱你体内的太渊之力,若是你再多加靠近一分,后果不堪设想!”
东皇神钟乃是仙气纯明之神器,而太渊之力却是万恶之源的灵力,两者相汇令九没有被神钟所伤反倒是觉着体内平白无故多出了一份力量,那不是灵力提神的表现,而是神钟在诱导太渊之力将令九吞噬!
若是现在再不加以制止
,怕是时刻一久太渊之力便会与令九再也分不开了!
可当清折说出这番话来时时辰已经晚了。
令九方向离开,身后却猛地被一股力量击中叫她直直撞上东皇神钟现出的那一角锋利上!
刺骨穿心!
“小九!”清折顿时目眦尽裂,顾不得这时候收回灵力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一抽手便去接住了从半空坠下的令九!
鲜血止不住的流,仿若止不住血一般触目惊心,叫清折看得浑身颤抖。
清折拥着令九从半空落至黄沙之上时,那股力量的主人才出声。
声音之中带着无比讽刺和厌恶的情绪:“当初给你机会离开,怎么你现下还要跑到仙界来自寻死路!”
令九锁眉,双手紧紧揪着清折的衣裳。她很清楚这是谁的声音,可是她却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了。
体内的躁动已然开始,像是要将她的心脏全数吞噬一般,无穷无尽的恐惧感不由分说全数涌向令九心尖!
清折回身,站在他对立面的是那个蛇蝎美人。冰夷。
五十年不见,冰夷对令九的厌恶感却是没有减少丝毫。
清折眸中已有杀意现出,当初他便看不惯总爱欺压令九的冰夷,现下倒是给了他一个正经去打压冰夷的机会。
“仙界之事,你非得要插上一脚不成?”与冰夷的口吻无异,清折的话亦是带着无尽的讽刺之意。
冰夷却不以为然,视线根本就没有停留在清折面上一瞬,全然是瞧着尽管已经不再对她构成任何威胁的令九。
冰夷开口:“私带被仙界除名之人跑来仙界禁地,清折上仙以为这件事还与我无关?”
冰夷这回也算是捡了个大便宜,本是在进行自己的计划需要到蛮荒来召唤神兽却不想撞见了清折与令九相倚而息。在清折设下结界之前冰夷便已在蛮荒境内,不过是寻了个对自己有利的时刻打伤令九罢了。
而有人擅自闯入蛮荒一事,冰夷亦是早就以仙术传上天界,传去的,正是那个人的耳中。
面上带着狡黠的笑意,冰夷始终不肯放过令九。必然要亲眼看着令九被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轮回,否则冰夷这永生永世都不得安宁了!
“既然你运气不好撞见了此事,那便留不得你了!”
还不待清折开口,令九眸中忽而变得猩红,一把将清折推开,手上生出泛着幽幽红光的灵力向着冰夷而去!
清折被令九大力推得老远,冰夷亦是一退再退可终究还是快不过那灵力的堵截!
红色的灵力霎时狠狠穿透冰夷的肩骨叫她痛苦大唤一声!
“小九不要!”清折不止是被令九推开,更是被令九设下了定身术,连阻止令九的能力都一并被禁锢住了!
冰夷摔在黄沙之中,眼神中除了厌恶还生出了几分惊恐。
很好,这正是令九想要看见的!
而令九,尽管身上的伤口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鲜血依旧止不住地往下流,将这看上去一派死寂的黄沙染成刺眼又深沉的颜色,可她却好像丝毫都不受影响一般,只是朝着冰夷一步一步再坚定不过走去。
东皇神钟已经与令九体内的太渊之力产生了相互吸引的作用,而冰夷的出现,冰夷所带着的不肯释怀和憎念恰巧助长了太渊之力的魔性,这才会使得令九失控。
“你就这么想将我打入万劫不复的地步?我究竟是哪里对不起你冰夷了!”令九步步逼近,话语亦是变得咄咄逼人。
以前都是冰夷在害她,她都可以释怀,可是为何那个害人的人还要执着于过去不肯放手?
要是说以前冰夷讨厌她是因为她们都喜欢夙洛,可现在的令九对那个叫做夙洛的人已经没有半分留恋的感觉了,哪怕是到了这种地步,冰夷还是要咬住她不放,还是不肯放过她?
一下逼近到冰夷眼前,令九隐隐变为妖红色的眼眸与冰夷带着惊恐的眼眸相汇。
她手中的红色灵力渐渐化为一把长剑,冰冷的剑尖贴在冰夷那好一张美人皮相上。再多使一分劲便会划花了这张好看的脸。
令九笑着,眸中透着森森寒意,“报复你的方法多的是,比如像这样”
令九眸光一厉,可就在她以灵力化出的长剑将要划花冰夷的脸时清折忽然冲开了令九设下的结界,将她一把抱在怀中!
“小九不要!”
清折的声音骤然传入令九耳中,叫她不由自主浑身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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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2章前奏
清折起身,令九的视线一直锁在他眼眸之上,像是要将他看穿一般,没有丝毫退让。
清折不答应她活着回来,令九是不会罢休的。
她失去的人已经够多了,清折便是她最不想失去的那个人。那可是她的家人啊
一直以来令九对清折都有太多的隐藏,她不想在什么都没告诉清折的情况下就要永远见不到他。
可令九却又是残忍的。这次的事情若是能成功,她便会与浮银一起离开,同样是留清折一人。可,令九就是不愿意让清折去为自己冒险,不愿意看见清折以一种她最接受不了的方式离开她。
“清折,不要死,答应我。”令九死死抓着清折的衣襟,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
若是放在从前清折定然是留下了,定然会因为令九这番话而去寻找另外的方法。可是这一次却是不一样。
不想让令九以血祭之法了结与太渊之力之间的纠葛,亦是不想让令九与妖王合作再次被卷入那没有天道的腥风血雨之中,清折愿意为令九这样做。
且,清折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那东皇神钟虽是上古神器,虽存在着足以致使人魂飞魄散的反噬能力,可清折怎么说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更何况,令九还没有真正得到她想要的,清折亦是不甘心就这样羽化。
明白令九的担心,清折亦是第一次怀着忐忑不确定去与令九做下约定,去许她一个承诺。
清折道:“小九倒是将我想得太不中用了吧,总不归丢了西天佛门的脸,小九你说是不是?”依旧是带着打趣意味的话语,可令九的心却没有放下一瞬。
“说你会回来,说你不会死的。”令九坚持。
清折的眼眸越发深邃,心中想要成全令九的一切愿望,可是,唯独这一件事情是他连自己都没有把握的。
不断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只是对令九说的一句话而已。
若是还能回得来,他一定会来寻令九要得她的原谅,然后护送她去到她真正想去到的那个人身边,让令九去过自己真正喜欢,想要过的生活。
而若是他回不来了那便将这句话当作是他这一生中留下的唯一一个遗憾吧。
清折握住令九紧紧抓住他衣襟的手,最终开口:“我答应你,我不会死的,我会再回来见你,小九。”
很是认真的话语,却叫令九听上去是无比的心酸。
总是因为她一个人而要将她周围所有人的生活都搅得鸡飞狗跳。所有人都为她受伤,所有人都因她而陷入困境,可这样的事情是令九绝对不想看见的。
可是怎么办呢,这一次,令九却还是导致清折去为她冒险了。
而在令九心中生根发芽不可摧毁的美好愿望亦是在促使着令九一直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一直,抱着一种或许会成功的侥幸心理。
而这重侥幸心理,最终将使得她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清折离开,去往东皇神钟那处。
蛮荒之中起了偌大的风,将所有的一切都被黄沙掩埋住,像是不存在任何一般。
清折留下了一个背影给令九,而令九心中却是万分的不安。
很想要彻底摆脱太渊之力的束缚和折磨,很想要与浮银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安安生生过活下去,很想将自己抽离于这一切事情之中,不是仙界中人亦不是魔界中人,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而已。
可,这个世道偏生就是不让令九如愿。似乎所有人的人所有的事都在逼她,逼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被人所厌恶唾弃的地步。
令九承认,在清折许诺要帮她斩断与太渊之力所有的关系的那一秒,令九的确是动摇了。
那一瞬间仿若清折的性命之忧与斩断太渊之力的重要性是一样的,所以令九最终还是与清折开始了斩断太渊之力的“引”法。
说到底,令九还是自私的。没有将清折的性命凌驾于太渊之力之上,而是愿意拿着清折来冒险。
从前的令九,不会这样做的。
瞧着清折的背影良久,直到视线中再也看不见那个茶色的身影,令九却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眸光被因风纷飞的黄沙所遮挡,像是迷失了一切一般抽离了魂魄。
而接踵而来的凉风却是将令九的思绪和神智重新拉回了理智的边缘。
浑身一颤,她明明是不希望清折死的,可为何却还是希望清折能帮她完成这件事,还是要间接促使清折去冒生命危险?
不要,她不要这样!不要清折去犯险。
令九骤然下定决心,自然垂下的双手紧紧一握便向着清折前往的方向义
无反顾追去!
这件事情还是得以她自己的方式来进行了结。清折从来都不欠她什么,她亦是在这一刻终于明白过来,与太渊之力相比,清折的性命全然高于其之上啊!
飞奔而去,却在半途被一个突然出现的水蓝色身影挡住了去路。
令九骤然顿住脚步,眉间一锁,一股不安感再也无法掩饰,一股脑儿将她吞没。
挡在她面前的人是冰夷。
便是在这时候令九已然感觉到蛮荒之中多出的不止是冰夷的气息,还有一位上仙在此。不,另外一人的身份已然不止是上仙。那人身上带着的纯明仙气是任何人都无法比及的。
令九只想到一个人,夙洛。
冰夷在胸有成竹地笑着,先前脖子上被令九的长剑弄伤的痕迹很清晰可见。只是现下,冰夷没有任何惧怕令九的意思,尽管晓得清折已然身处困境之后令九眸中再一次开始转化为妖红的颜色。
可是,冰夷丝毫不怕。
“你还有胆子来挡我的路?想死么?”令九浑身的戾气骤增,仿若冰夷再不让开她便要直接动手了。
早晓得冰夷不会那么轻易便放过她,却也没想到冰夷竟会这么快就回来。莫不是她以为带来夙洛一人便足够了?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若是想杀我,来便是了。”冰夷挑衅,明显是不怕令九的太渊之力。
而已然被愤怒所控制的令九飞快出手,在靠近冰夷的那一瞬间手上化出一把长剑直接刺向冰夷的腹部!
可,却是在长剑触及到冰夷腹部的那一瞬间骤然被弹开!
令九生生退后数步,以灵力化出的长剑亦是在那一瞬间消失殆尽。
冰夷轻蔑一笑,没有挪动丝毫:“看来父神之力还是要比太渊之力厉害许多。”
父神之力?令九眉头再是蹙起一分,霎时便明白了冰夷身上被设下的父神之力的屏障是谁人所为。
而冰夷挡住令九去路的理由不是为了杀她,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为另一边的夙洛拖延时间!
令九骤然再怒一分,为何天界中人总是要这般不肯放过她!她明明是想要永远离开这里,想要将这恶灵太渊之力永远镇压在东皇神钟之下。
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愿意给她一条生路?哪怕是一条离开的路,都没有人愿意施舍给她!
“啊”
令九眸中布满红色的血丝,大声喊着仿若要将整个天地撼动一般可怖。
冰夷皱眉,身形不稳。
黄沙被卷起一层又一层,本就是暗沉的天际眼下越发变得昏暗,更像是有这暗涌将要翻滚起来吞噬一切一般势不可挡!
蛮荒中的气流被令九所扰乱,冰夷顿时被这强大的力量震得倒下。
令九亦是在这混乱之中急忙赶去清折那侧。
接受了太渊之力,令九她在前一瞬,愿意接受太渊之力,愿意为了保护清折将自己祭献给太渊之力。
只是,令九不许清折有任何危险。她绝对不许他死!
赶至东皇神钟那处时,清折正被夙洛的灵力牵制着,而那足以震慑天地的东皇神钟已然全数显露而出。
令九脑中忽然闪过清折取出东皇神钟时的情景。
血,全部都是血,是清折以自己的血引出了已然被这蛮荒界域中的恶灵之气所感染的东皇神钟!
瞧着那光圈之中的两人,一个紫色身影,全然不愿意退让一步!一个茶色身影,所有的坚持与抵抗都是为了她,为了这个叫做令九的人!
令九嘴角不由得抽搐,飞身向着那光圈之中而去!
一瞬间而已,夙洛那淡漠至极的眸中忽而生出了一丝凌厉,他开始下杀手了!
可,夙洛那集聚了仙界灵力的一掌却是在触及到清折之前先被一个黑色的背影挡了去!
是令九!她飞身而入被强大灵力所围绕的光圈之内,挡在了清折身前。
“小九!”
清折大唤一声,令九却面对着他邪魅一笑,没给任何回复便转身面向夙洛。
夙洛的神色如同五十年前一般复杂又带着一种所有事情都可以淡漠处之的令人厌恶的神情!
嘴角有刺眼的液体开始溢出,而令九却是再从容不过,瞧着夙洛,将清折护在身后。
一双妖红色的眼眸中带着丝丝邪魅之意,还有,无穷无尽的杀意。
一瞬间的对视之后,令九邪魅冷冽开口:“你敢伤他,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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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3章疯癫成魔
除去眉目之间被染上一层更为浓重的霜色冷意之外,这五十年间,夙洛丝毫未变。
他的相貌,他的淡漠,他的无情,他的决绝,他的不留余地,他的秉公处理,他的不露痕迹,他的天道正义,他的虚伪藏匿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是那样让令九由衷地感到厌恶!
一袭紫色俨然衣襟,烟罗色的抹额将他那银色的长发稍稍禁锢,竟像是断情绝爱一般,叫人见了便咬牙切齿!
眸中带着一如既往的淡漠神色,带着从未改变的居高临下,这便是夙洛,那个九重天上的帝君,夙洛!
方才那一掌恰恰被令九挡去,面对着清折时眉头微微一皱,可却在转身面向夙洛的那一瞬间,眸中的神色忽而变得残忍而又凌冽。
“小九,你怎么样?”清折自己受的伤要比令九严重一万倍,可在这种时刻他最关心的始终还是令九而已。
瞧着夙洛冷血无情的眼,听着清折已然开始变得虚弱无力的声音,令九微微歪首,缓慢将双眼一闭一睁,再将视线固定在夙洛面上时,已然带着不可挽回的杀意。
然后再邪魅冷冽不过开口:“你敢伤他,我杀了你!”
没有预兆的一句话蹿入清折耳中叫清折浑身一颤。这不是令九,这带着无比邪魅和愤恨戾气的人不是令九,绝不是令九!
可,清折却不得不想到最坏的情况,令九已然放弃了抵抗,将自己祭献给了太渊之力,将自己彻底推向了没有尽头的深渊!
清折骤然目眦尽裂。
夙洛亦是在一瞬之间有过稍稍的一怔,随即转为皱眉,不过这所有的情绪都在下一瞬间转瞬即逝叫任何人都看不出来。
“你入了魔,回头吧。”淡淡的声音从夙洛口中传出,没有带丝毫情感。
这样便是最好,现在的令九又何尝会稀罕夙洛的任何情感?只是,用冰夷拖着她,再是伤害清折的做法是令九万万不可原谅的!
她在乎的人很少,恰巧清折便是其中之一。
而夙洛,便是触了她的霉头,犯了她的底线!
令九依旧是挡在清折身前,妖红的眸中透露出道不明的邪魅之气,瞧着这足以将所有人都困在其中的光圈竟像是瞧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非但不惧反倒是一声轻笑:“你老是劝我回头做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又何尝需要回头?”
带着反问的语气,可令九却并不需要夙洛给出一个答案。
而令九这瞬时变得异常妖艳的神色与声音叫清折与夙洛皆是心中一紧。没有想到太渊之力终究还是赢了,令九她,终究还是屈服了。
夙洛的眸光很深邃,瞧着令九却是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他的防备不减,令九亦是做好了尽全力杀他的准备!
“既然无话可说了,那便将欠我的债全数还给我!”令九嘴角稍一抽搐,不再多说已是向着夙洛而去!
黑色的身影骤然移动,手中生出的妖红色灵力已然转变为无数把利刃,毫不留情便袭向夙洛!
夙洛只以灵力抵挡,见着令九带着轻蔑笑意的眼眸终于还是紧紧皱起了眉头却是叫令九的杀意更为浓重!
白色与妖红色的灵力在天界骤然碰撞,绽开成为这暗色的天际中唯一一道格格不入的光彩。
令九看出来夙洛没有同她动真格的,轻笑一声再是开口:“怎么了,帝君,不屑同我这个魔道中人动手?”
令九已然与夙洛拉近了距离,眼眸撞上眼眸,却是再陌生不过的感觉。
对于令九来说是陌生,对于夙洛来说亦是陌生。
“回头吧,跟我回天界,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始终在劝她劝她劝她!可却从来都不明白究竟是谁人将她逼至这万劫不复的地步!
是他夙洛,是他要逼她,是他要一次又一次将她身边的人全数剥夺而去!
怎么,她现下不过是稍稍反抗,他便要劝她回头了?被太渊之力缠身是她所愿么?被仙界除名是她的本意么?被九州六界所抛弃是她可以选择说不的么?
她从来没有任何权利决定任何事情,现下不过是想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不过是想要为自己而活一次。
可是,为什么他总是要劝她回头!
令九本就变为妖红色的眼眸再红一分,现下已经没有任何回头的余地了。她再决绝不过开口:“又同我说回头?你杀了我,让我重入轮回,将我身上的太渊之力拿去,那么,我便回头。”
带着邪魅的笑,是那种义无反顾没有任何可商量的余地的任性。
而对于令九来说,她这漫漫三世,又有多少次的机会可以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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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洛的眼神很是深邃,没有还手,只是一直抵挡这令九的太渊之力。令九被夙洛这不还手的模样挑衅,更是想要赢过夙洛。
抬手一挥,蛮荒中的全数黄沙便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全部向着夙洛劈天盖地而去!
可,就在黄沙被翻涌上天际的那一瞬间,令九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形不稳,一下从半空落至地面。
后退数步,心口像是要被撕裂一般,叫她直不起身子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还没有完全将自己祭献给太渊之力,难道内心深处的她还在排斥着太渊之力的力量么?
不,她不要这样!她告诉自己,只有杀掉面前这个人,才能够抱住清折的性命!
强迫自己再一次使用太渊之力,可最终结果却是一口鲜血喷涌在漫漫黄沙之上,变为暗沉的深色。
令九的身形摇摇欲坠,清折亦是在此时落地,一把扶住令九将她带入东皇神钟周遭的结界之中,再是抬手设下数道结界。
“清折你做什么?”令九的神色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恐。清折他,要做什么?
清折的面色简直是死白色的,嘴角边上还残留着鲜血的痕迹,一向爱干净的清折现下却是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好看的茶色衣袍上被血渍染得变了颜色。
他亦是在赌这最后一把,将自己的全数灵力都用上了。
“闭上眼睛,静下心来。”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从清折口中说出,可令九却已然明白清折要做什么!
“你不要再白费功夫了,我已然将自己祭献给了太渊之力,即便是有法子,现下也是断然没有用处了!”令九浑身动弹不得,却又不敢用太渊之力,只是怕伤及清折而已。
清折要做的,还是先前那件事情,用带着父神之力的仙躯将太渊之力从令九体内“引”出来!
方才清折很清楚地看见了令九受到了太渊之力的排斥,也就是说令九还并未真正接受太渊之力,也就是说在这个令九的内心深处定然还存在着另一个再做着顽强反抗的令九!
也就是说,只要清折动手,或许,还有机会将太渊之力与令九分离开来!
这是最后的机会,清折断然不愿意放弃!
清折周身的灵力在散去,东皇神钟周遭亦是有浅浅的灵光散发而出,令九感觉到体内的太渊之力开始受到外界的牵引,只是她却是在极力控制着太渊之力不要受到清折的牵引!
“你快些住手!以你现在的灵力来引出太渊之力,你会死的!”令九大吼着出声,不知道该如何阻止清折用他自己的性命来完成这一场本就与他无关的仪式。令九的眼简直睁大到了极点!
夙洛亦是从半空落至地面,站在清折设下的结界外头,只是凝紧了眉头瞧着结界内所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再动手做些什么。
或许在夙洛心底,他是想要放过令九的。
只是因为他是九重天上的帝君,而这一次清折与令九便是触及了九重天规,所以夙洛才来了。
只因为,他是九重帝君。只是这个原因在作祟而已。
结界之中,清折的气息越发孱弱,灵力无穷无尽地散去,而令九却还不愿意将太渊之力放开。
“清折你快些停手好不好,我答应你会好好控制住太渊之力,我不要将它取出来了,我不要了,你停手啊”
极尽绝望的声音,而清折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继续着他的事情。
“小九,若是不想我死,便不要反抗,让我将太渊之力引出来”
“清折不要,我答应你再也不用太渊之力了,你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好不好清折”
带着哭腔,可令九却还是那样的邪魅。
清折晓得的,今日不予太渊之力做个了断,那么日后即便是令九再极力克制自己也是绝对逃不过太渊之力的控制的!
“小九,我答应过你,我不会死的。”清折与令九汇了眸光,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来。
令九眸中一颤,她不想去相信清折,不会再拿清折的性命来赌!
令九没有丝毫松懈的意思,可清折却是再多使一分灵力。
这样强迫自己在这么虚弱的时候使出浑身的修为灵力,这已然不是淡淡损耗几百年的修为的事了。
令九骤然不受控制将身子一直,是清折已经开始将太渊之力抽离她体内了!
“不要,清折”
清折的眼神异常坚定。
可,下一瞬,一道水蓝色光芒骤然划破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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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4章陌路殊途
清折已然开始将太渊之力从令九体内抽离。
可,下一瞬,一道暗蓝色芒刺骤然划破结界!
负手立在结界外头的夙洛眼瞳霎时一紧,瞧着这突然闯入的芒刺直直穿透了这层本就薄如蝉翼的结界,更是一瞬间穿过清折与令九两人的心口!
被这芒刺伤得不轻,令九骤然向后倒去却又立即清醒过来,不顾上自己究竟伤到了哪里只是立即将视线投去清折那侧,最终却只发出一声大唤:“清折!”
那道暗蓝色的芒刺还欲有所动作却最终被夙洛按压下来。
“冰夷,够了。”夙洛的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愤怒的意味,阻拦下了冰夷接下来的动作。
而令九,却经历一次太渊之力将要离体却又被重新重重打回体内的感觉!
没有多余的力气,令九只得在黄沙中跪爬着去到清折那侧。
不敢多逗留一瞬,亦是不敢去想清折伤得重不重,只是在令九眼中看见的清折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风流,他浑身的灵力都为她散尽了
“清折,清折”终于去到清折身边,令九紧紧将清折抱住,他的头搭在她肩头。
好冷的身子,令九不断靠近清折企图能够给到他一丝温暖,可清折身子的温度在骤降,亦是没有丝毫温暖起来的迹象。
令九浑身都在颤抖,抱着清折的身躯亦是在不受控制的摇晃。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清折的修为灵力那么高,是父神之力的继承者,又是西天十方如来的闭门弟子,又怎么会死呢。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令九一直在心底这么告诉自己,可心下的恐惧却是没有受到半分压制。
清折浅浅一笑,缓了好一会才恢复了几分气力,依旧是与令九相拥,将脸埋在她肩头上,声音很轻很轻:“小九,你,你有没有事”
令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打湿了清折肩上的衣裳。
“我没事没事”声音是颤抖的,却也是温暖的。没有前一会被太渊之力控制的那般邪魅冷冽。
感觉到令九终于靠着自己的意志脱离了前一瞬太渊之力的控制,清折舒心一笑,接下来却是向令九道歉:“对不起,小九我,食言了”
食言是么,令九不想懂。
顺着清折的话,令九却是不愿意正视现实,自己骗自己:“是啊,说好要将太渊之力从我体内取出来的,现下清折是做不到了是么”
清折再是一笑,似乎看懂了令九为何要这么说。
“等你好起来,这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清折你要好好补偿我”令九鼻尖一酸:“你晓得的,我最不喜被骗了”
“嗯,我知道的”清折的声音越发轻微起来,已然是尽力眯着眼睛来保持清醒,“我说过我不会死,可现在”清折稍稍一梗咽,“小九以后莫要,莫要恼我的气”
令九再紧紧抱住清折一分,“清折怎么总是爱胡说,你不会死,我又怎么会怪你我们回去,我给你疗伤好不好?”
说着令九企图扶起清折已经没有半分力气的身子离开蛮荒,可,同样是被伤得不轻的她却是怎么也扶不起清折了。
令九故作自嘲一笑:“你瞧瞧,你怎么变得这么重了,等你好了,我定要天天守着你吃饭,不许多吃!”
这么温馨的话语却是说在了最后的时刻。
清折始终在浅浅笑着,似乎已经很满意现在这个结果了。至少,令九能够控制住太渊之力,至少,方才夙洛还是出手帮了她的
那么,即便是他现在不得不离开令九了,夙洛也一定会护着令九好生离开这,护着令九去寻到浮银吧
这么想着清折的眼皮却越发沉重起来。
“小九”
“嗯?”
“遇见你,是我清折此生,最为开心的一件事”
“嗯”令九不敢多开口说一句话,否则便会在清折面前哭得不成样子。
“小九不要想我,像以前一样活下去好么”
不要想他,令九永远都做不到。
“小九,我喜欢你。”
一瞬间,再没有声音传出,就连清折那浅浅的鼻息令九都再感受不到。死寂得厉害,冷静地厉害。
“清折?”令九微微摇晃清折的身躯,“清折别睡了,我们要回家了,清折”
没有回响,再也没有任何回响。怎么可能还会有清折的回答呢
可令九却不罢休,眼神已然呆滞却始终在重
复着那同样的两个字
“清折,清折”
夙洛瞧着令九,眉头拧到了极致。负在身后的手亦是紧紧握拳,指尖陷入掌心的同感让他尤为清楚地记住了此时此刻令九的每一分神情,每一句话语。
“清折。”
“清折”
“清折你醒醒好不好?”令九已然濒临崩溃的边缘:“清折,清折!你起来啊!清折!你起来!”
“我不要取出太渊之力了,我也不要跟浮银走了,我什么都不要,我跟你回去,跟你永远在一起,跟你像从前一样嘻嘻哈哈好不好?清折,你快起来啊!”
令九浑身颤抖不已,嘶哑的声音在这片死寂到底的漫漫黄沙中绝望响起。
“清折!清折!”
从前别人说的撕心裂肺,今时今日令九当真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回。心脏被撕裂,身体被掏空,就连灵魂都不是自己的了。
瞧着那不会再回答自己一句话的清折,瞧着那满身疮痍血迹斑斑的清折,令九晓得,清折不会再回来了。
清折他,死了。
不知抱着清折的身躯在黄沙之中坐了多久,令九终于不再呆滞。
搭下的眼皮忽而撑起,眸中的颜色不是黑色,不是妖红色,而是那种绝望憎恨到了极致的死亡之色。
她将清折轻手放在黄沙之中,然后起身。
一袭黑衣在这暗无边际的夜色中显得尤为冷漠,她终究还是放不下,终究还是接受不了清折离开的事实,终究,还是要选择为清折报仇,终究还是将自己完完整整地祭献给了太渊之力。
若是说先前的令九的确还有一分良知在做着最后的斗争。那么,这一瞬间,那个在做着斗争的令九已经不复存在了。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而这一次,她亦是不会再有半分犹豫,不会再有半分手下留情!
这些人逼她,她恨。这些人伤害她身边的人,她恨。这些人杀了清折,她恨!
为什么要保留最后的良知呢,为了让那些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更加肆无忌惮地猖獗?为了让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因为她的无能而离开死去?
不,令九不要这样!
站起身来将视线投去冰夷面上的那一瞬,令九面无表情,一张脸简直像是没有温度一般,叫人一见便不由得浑身一颤。
没有任何起伏的邪魅声音从令九口中传出:“你杀了清折,我要你给他偿命。”
不急不缓,亦是没有任何一个带着威胁的字眼语气。可就是饱含了令九此刻已然无限蔓延开来的气场。
因为她真的开始恨了,真的开始想要体会到报复的快感了,所以她亦是真的被太渊之力所接受了。
从现在开始,她与百年之前的那个魔君令九,已然没有任何区别。
冰夷却还是摆出一副全然不惧的模样,仗着夙洛在她身上设下了一层父神之力作为保护,她开口:“区区魔人也配在这里猖獗?你若是束手就擒,天界自会对你宽容处置。”
令九依旧是没有任何情绪显露在脸上,似乎并不想与冰夷逞口舌之快,再将眸光微微一移去到夙洛面上,照旧是冷冷开口,不带半分温度和情绪:“是你在她身上设下父神之力阻挠我的,你也应当一起为清折陪葬。”
夙洛瞧着令九眼下已然完全魔化,根本就没有再回头的余地,可他却还是想再试最后一次,向着令九走近一步。
可才放踏出一步,令九眼神一紧便有数道芒刺坠落而下,带着十八炼狱里的灼人烈火,直接将夙洛冰夷与自己划分成了两个世界里的人。
“你们,谁先死。”不是问句,令九很淡漠,甚至像是失去了所有情感的人一般,心中只有帮清折报仇,只想杀掉所有阻挡她去路的人。
与太渊之力融为一体,令九彻底感受到了力量带给她的冲击与快感。
因为这份力量,清折死了。
令九憎恨着太渊之力却亦是离不开这太渊之力。
所有人都想要太渊之力是么?所有人都会为了这太渊之力不惜一切代价是么?
那么,令九便要用这太渊之力亲手杀掉所有觊觎它之人!
杀掉所有与清折的死有一分关联的人!
首先,便是站在她眼前的这两个人。
一个是九重帝君,一个是东海殿下。
令九再嘲讽不过唇角一弯,这两个仙界中人果真叫她感到恶心!
今日,便在这做个了断好了。
“今日,你们都要死。”令九冷冽道出这最后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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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6章重回十二魔渊
令九在蛮荒闹的那一出再一次被整个九重天上的仙人所知晓。
而当中最令众人震惊的事情不是清折的死,而是太渊之力重新认主,甚至连东皇神钟都没有办法将太渊之力镇压下来。
九重天上的流言顿时炸开了锅。
一时之间太渊将要重生再一次在九州六界中肆意妄为的言语数不胜数,九重天上再次因为令九这一个人而不得安宁。
云霄大殿上,众仙家已然不淡定。只因为今日说要在云霄大殿内召开的会议时间已过,可夙洛却是迟迟都没有现身。
天界之内发生了这么大事情,苏咯身为帝君却是不知所踪,即便是司命星君极力安抚众位仙家的情绪也是没有半分作用。
经历过上古一战的神仙们都是晓得的,太渊并非是浪得虚名的人物。当初父神与太渊经历了一场苦战,最终以父神牺牲自己才得以将太渊镇压下十八炼狱。可是千百年一次又一次度过,父神的灵魂已然散至去了四海八荒中再也不得修复,可太渊之力却是一日都没有安生过。
仿佛只要一不小心太渊之力便会重新出世,而届时太渊复生的可能性亦是十分之大。
已然安宁过了这么数千百年的天界神仙又怎么会不因为太渊之力而感到担惊受怕?
自从离开蛮荒之后夙洛的确是一次都没有上过九重天界,可却也不是无法寻到踪迹。
冰夷被令九带走,九重天上定然乱了套路。现下自然是需要夙洛回界主持大局的时候,可夙洛偏生就是不愿意在这时候去面对这一群只晓得贪图享乐的神仙。
不难想到,夙洛一出现,众仙们定是会纷纷上奏要求捉拿令九,取出太渊之力。
可夙洛,却是一点都不愿意将令九置于死地。
放弃了她三次,已经够了。若是再多伤害她一次,即便是夙洛,也再没有丝毫把握再问心无愧地站在令九面前。
天界之中毕竟还有司命星君与延寿星君在,夙洛并不担心究竟会乱成一副什么模样。
现下,天界,九方天。
夙洛果真是跑来了空上君这里躲清静。
待在九方天内的最高处,云之彼端,夙洛的视野中明明是整个九州,可现下的他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去了哪里,或者说他根本是什么都没有在考究。不过是寻个时机放空自己罢了。
“哎呀,出了这么大的事,休息休息也是好的。”空上君提了两坛子好酒来到云之彼端,在夙洛身侧坐下。
夙洛不为所动,也不回话,甚至不晓得自己在想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夙洛绝不愿意出兵去抓令九。可他却没有勇气再去寻令九了。
在蛮荒一见,是五十年来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可却不想亦是成了最为决绝的一次见面。
当初同冰夷一起去往蛮荒时,夙洛承认心中的期待远远大过于决绝。不想再伤害令九,不愿意被她怨恨,可,身为九重天界帝君的他却总是有着许许多多他人无法理解的难处。
夙洛不免想,他与令九,或许是第二个东华与归牙。
可,夙洛却不想变成那般结果。一点都不想。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空上君再一次开口:“这次见了她,该说的都没有说出口吧”
这不是问句,但瞧夙洛那副模样空上君便再清楚不过。且,夙洛的性子实则是与东华如出一辙。
虽深爱一个人,可都是爱错了一个人。也都是在无形之中被肩上的责任重担所操纵。明明是违心之事,可终究还是狠下心来做了。
如东华对归牙那般,亦是如夙洛对令九这般。无情。
夙洛终于开口:“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无法说出口”一瞬间的停顿,夙洛亦是无限感伤:“清折羽化,她便将自己祭献给了太渊之力。我没有阻止住她。”
是啊,这一次虽冰夷一道去蛮荒,是因为夙洛想见令九,是因为夙洛想阻止令九,而不是再一次将她逼入绝境,再一次让她抛弃一切,最终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终究还是事与愿违。
空上君很明白现下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已然没有时间再纠结于令九的问题上,遂还是步入了正题之中:“东海龙王丢了宝贝女儿,你该如何解决?”
如今九重天上的神仙最不肯罢休的便是东海龙王。
龙王已然开口,若是夙洛无法在三日之内将冰夷毫发无损带回天界,他便发动手上的兵权直接无视天规自己去寻令九,自己将太渊之力取出再镇压而下。
夙洛一声苦笑,“是啊
,我该如何解决”
夙洛又何尝会想去救一个屡次伤害令九的人?可,身份和立场却要求他不得不这么做。尽管他再不愿意,亦是没有任何余地。
“如今太渊之力的封印已被解除,令九作为魔君重新出世,六界之内与她为敌之人很多,可仰仗着太渊之力要顺从于她的人也不会少,届时,你真能下得了狠心再杀她一次?”
“我不知道。”夙洛这次回答地很快。
太渊之力重新出世,令九作为魔君会带领着魔界重新兴起,而在夙洛接任帝君之位以来九州六界之中确实是有许多对天界,对他不满者。且妖界始终都是一大祸患。此次魔君重生,想来妖界是第一个去投靠之人。
届时,九州六界之中定然少不了一场新的血雨腥风。
空上君从袖中掏出司南仪,乃是用来寻找分辨六界中不同气息之物,递给夙洛,道:“拿着司南仪去寻她去吧,她总不归连你也一并杀了。”
空上君的神色亦是不免浓重起来几分。太渊之力的封印被解除,令九将自己祭献给了太渊之力,这便是意味着令九与太渊之间又将会产生一次斗斗争。
可,这次斗争无论是哪一方赢都没有任何可喜可贺的。
若是太渊之力赢了,则太渊便会借以令九的身躯重新出世。
若是令九赢了,那么长久以来沉睡于令九体内的魔君灵魂便会被重新召唤出来,也就是说从前那个嗜血无道的魔君令九会再次出世。
而这两种结果都不被任何人所想见到。
夙洛接过司南仪,心下亦是下定决心要将令九寻回。
令九是因为清折的死才入魔的,夙洛不相信她真的连一个善良的元神都不存在了。
或许她只是因为太过愧疚自责才会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夙洛对令九,始终都抱有着最后的一点希望与期待。
夙洛问:“司南仪是九方天的神物,我拿了去你又当以何物来维持这里的一片安详?”
空上君一笑,已然做出了决定:“其实你与她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我也脱不了干系,既然你去寻她,那我便重新出山去九重天界为你维持天界的秩序好了。”
空上君说得好生轻巧,可夙洛晓得空上君亦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每一次上到九重天界都是因为他,每一次都是这样。而夙洛从不觉着是空上君将他与令九规划至这一步的。
一切姻缘命果都早已在天命轮中全数注定好。夙洛与令九不过是注定要走到这一步而已。
而此时,一切正如夙洛与空上君所料。
令九带着冰夷与清折并没有回到妖界,而是去到了已然被封印的十二魔渊结界口。
对于现下已然拥有了太渊之力的令九来说,天界设下的封印根本就什么都算不上,只微微一动用灵力便足以将这重带着强大灵力的结界给破除开来。
进到十二魔渊,遍地狼藉,满目疮痍,森森白骨叫令九心中的恨再是加深一分。
想到过十二魔渊之中不会有好的光景,只是每当令九瞧见这些本该受她保护的子民现下全数化作了任风一吹便会消失殆尽的森森白骨,她心中便有无穷无尽的自责与恨意产生。
将昏迷过去的冰夷以灵力绑在柱子上,令九小心将清折的身躯放置好。
这十二魔渊中什么都没有,就连一张床榻,一把椅子都没有。不过,令九还是用灵力造出了可以供清折好生休息休息的床榻,自己则是坐在了灰尘满满的地面上。
地面上带着暗红色的血迹还有肮脏的痕迹,可令九眼中却只看得见清折一人而已。
本欲伸手替清折理一理稍显凌乱的长发,可却在猛然发现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后而骤然顿住。
将血迹往自己的一片黑衣上擦拭,她不想让自己手上带着的血迹沾染上清折的脸面。
视线聚焦在清折没有任何表情的面上,眼眸也开始变得异常空洞,只是令九却一如既往很是深情地瞧着清折。
微微歪首,竟还是不愿意接受清折已然死去,已然离开了她的事实。
嘶哑的声音微微响起:“清折,我们回家了。你还要睡多久才起来?清折?”
等了好长一会时间都没有声音传出,令九紧紧皱眉,像是要发作一般,眸中过得红色渐渐转变为猩红,面上的神情也近似狰狞。
清折一直这么不给她回应,仿若她真的要相信清折已经死了一般。
可,下一瞬,终究是有一个声音在此出现,唤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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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7章浮银归来
下一瞬,终究有一个声音在这一片狼藉的十二魔渊中响起。
“令九。”带着微微的心疼之意还有无尽的温柔。
令九瞧着清折的眼霎时一怔,空洞的眼神现下终于有了那么一丝动容。浑身居然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坐在地上的她在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后顿时丢掉了所有防备,竟连身子都没有力气支撑起来。
没有回身,背对着那个说话的人,令九的身子开始像抽泣一般颤抖起来。
好想冲上去拥抱那个人却又不想让那个人看见自己现下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狼狈模样。那个人终于回来了,可她却已经不再是他曾经喜欢想要保护的那个人了。
令九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将自己祭献给了太渊之力,令九,已经死了。”
若是这么说能逼走那个人的话,令九愿意多说几句这样的话好让那个人尽快离开她!
令九想,她最好就是永远都这样一个人,独身独来独往,不管是生还是死,最好不要再将任何人牵扯进来,尤其是她在乎的人。
她再也赌不起了,也再也输不起了。失去了清折已然让她崩溃,她不想再伤害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因为她将要踏上的这一条路,没有尽头,亦是没有归途。不归。
可那个人却没有离开。这十二魔渊中很静很静,令九甚至可以听见那人正在一步一步地走来,向自己靠近。
“为什么不离开!”令九的情绪已然奔溃,完全是大喊出来。可却又因为嗓音的嘶哑而使得自己的话语没有先前那般有威慑力。
可即便是这么想逼身后那个人离开,那个人还是在一步步地靠近她,令九甚至都可以想象到身后之人是用怎样一副温柔的神情在瞧着她。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配拥有这么温柔的目光了。
她再一次地妥协了,向太渊之力妥协了。可最可悲的却不是她的妥协,而是她十分享受这种拥有力量,能够主宰生死大权的快感。
现在的她已经丝毫不排斥体内力量的存在,亦是不讨厌现在的自己。可她终究还是有在乎的人。她明白她那仅剩的不多的在乎之人并不希望瞧见她这副模样。
而在她还没有将自己锻造得断情绝爱之前,她根本就没有做好去面对被她所在乎之人的打算。或者说,她还没有这个勇气。
也只有等到自己忘了一切,等到自己彻底麻木之后,她才有勇气,才能说已然做好了准备去见那个人。
最好是谁都不要再来寻她,任由她一人在这条没有尽头的无底深渊中慢慢越发深陷,最终等她颠覆了整个九州六界后,她会受到些什么报应,那都不重要了。她愿意接受。
可,这个人却还是在她身后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没有声音的言语,已经让令九情绪失控。最不想被他瞧见自己这副模样却偏偏要被他寻着。
是浮银。浮银寻到了令九。
浮银的眉第一次皱得这样紧,不是因为对令九将自己祭献给太渊之力的不理解,而是心疼她。
内心已然自责过千万遍,若是自己早来一刻,令九或许就不会是一个人了。
现如今,瞧着这个一身狼狈,满目疮痍的女子是这么绝望,这么无助,亦是这么铤而走险,这么不将生死当作一回事,浮银的心像是被千万把利刃搜刮一般。
痛不欲生,痛心疾首。
眸中的深意全是心疼而已,浮银在令九身后蹲下来抱住她,用自己的侧脸贴上令九的耳畔。满是心疼,满是爱护。
而令九却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下一盆凉水一般,浑身一颤,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浮银这么温柔的怀抱,可心中的想念与脆弱却很诚实。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浮银的声音很轻很小,就在她耳畔响起,带着无数的心疼与自责,带着想要为令九受过所有苦难的决心,带着万般的后悔和无可奈何。
令九情绪奔溃,一下子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直直靠在浮银怀中。
拥有了力量,得到了足够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利,可她心中却为何是这么的空虚?仿若整个灵魂都被人掏空了一般,只有一副空空躯壳,想傀儡,像行尸走肉一般,不是她自己。
令九终于松下防备来,她身子很凉很凉,浑身都带着血的味道,可浮银却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像是寻到了最珍贵的宝贝一般,舍不得放开。
嘶哑的声音传出来,没有任何情感:“浮银,清折他,死了”
一行清泪从令九那妖红的眼眸中滑落,如带血一
般,令人心悸。
那没有任何生气的话语再赤裸不过得将她没有灵魂,已然失去了自我的心境展露出来。
前一瞬的气焰全数在见到浮银的这一秒归作尘零。不后悔将自己祭献给太渊之力,只是会感到失意,感到前路迷茫,只因她心中还牵挂着浮银。
浮银紧紧搂住令九,企图将自己的温度传达给令九,企图让她知道他还在她身边,企图让她正视自己,不要逃避这一切。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嗯,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浮银,清折死了啊”令九的声音骤然变为嘶哑的哭腔:“因为我,清折死了,因为我,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令九抬手狠狠捶向心口,一下比一下狠,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痛到简直快要让她喘不过气来,让她想要去陪清折一起死!
浮银抓过她的手腕,一下将令九的方向转过来,使她面对着自己,让她捶打的力量全数落在自己的胸膛上。
感受令九所承受的痛苦,想要为她分担她本不该承受的一切苦难。
可浮银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令九哭了,像个孩子一样在他面前绝望地嚎啕大哭,在他面前终于将自己所有的不舍与后悔全数表现出来。
死命捶打着浮银,拼命说着自己对不起清折,害了清折性命的话,令九的眼还是那样红,已然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魔道中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浮银极力想要安抚下令九的情绪,穿梭入令九长发中的手却不受控制地因为感受到令九的绝望而颤抖起来。
听令九在说着要将所有人都碎尸万段,要报复所有人的话时,浮银的心简直在滴血。
当初为何么要同令九赌气离开妖界?为何不能够相信令九一次?
以为令九是对夙洛余情未了么,以为令九会轻而易举就跟着清折一起离开么,以为自己不过是令九在孤单时的依托么?
浮银错了,自始至终他都错了。
令九将整颗心都托付给他,可他却从没有真正相信过她。
说到底他与那些将令九伤得满目疮痍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不过是以一种最不动声色的办法在伤害着她而已,不过是以一种最温柔的法子,在无形之中个搜刮着令九本就脆弱不堪的灵魂
浮银后悔了,若是当初问一问令九清折为何要来该有多好,要是能够对她多坦诚一分,告诉她他是去寻了断太渊之力的法子了该多好
若是当初他说了,令九与清折便不会去到蛮荒,便不会打东皇神钟的主意,那么,清折便也就不会死,令九不会将自己祭献给太渊之力,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命运却总是这么爱捉弄所有人。
将所有人都丢弃至自生自灭的境地,然后苦苦挣扎,最终不得善果。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浮银的声音很小很小,极力安抚着已然完全奔溃的令九。
任她哭,任她闹,任她将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任她将所有忍隐之久的情绪全数发泄出来。
浮银只是抱着她,听她说话听她哭,为她蹙眉为她心疼。
也不知过了多久,令九哭累了,再没有力气睁开眼来看浮银一眼,终于在他怀中安静下来,不哭不闹。
从妖界界谷出来之后浮银还从没见过令九有睡得这么沉的时候。或许从那时候起令九心中便压着许许多多他不知道的事。
只是那时候的浮银与令九都太过小心,怕伤害到对方,怕为对方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怕将对方再次牵扯进不必要的风云之中,所以,他们相互隐藏。
而最终结果便是如此,伤人心,终究是他们罢了。
浮银伸手温柔去抚平令九紧紧蹙起的眉峰,不过数日不见,令九这张脸却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
将自己祭献给太渊之力后,令九眼角下那个本不明显的白莲印记现下已是很显眼。像是一个烙印一样,无时无刻都在告诉令九,她已经不是自己了,她已经接受了太渊之力,她已经将自己的灵魂出卖了。
她,再一次回到了最初的身份。
那个人人厌恶,人人都想要捅上一刀的,魔君令九。
浮银顿时痛心,下一瞬却猛然转首向着十二魔渊结界外看去。
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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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8章妖魔动乱
浮银眼中一紧,转首将视线投去十二魔渊结界外。
有人来了。
先前的温存在这一瞬间全数被很好的隐藏起来,来人是凌骨。
这时候来十二魔渊,除了寻令九,浮银想不到任何理由。且,来人是凌骨,是妖界的殿下。浮银不相信凌骨此来的目的会是如此单纯。
凌骨所有的神情已然将他彻底出卖。
与令九相处了这么多年,喜欢了令九这么多年,即便是善于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善于玩弄人心的凌骨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刻装模作样。
可是这一次,他却不是以凌骨的身份前来,而是带着妖界使命的妖界殿下。
世事无常,可冥冥中都已然有定数。五十年前浮银与令九被九重天界驱逐抛弃,无路可走的两人被凌骨带回妖界。时日一晃,便已在妖界生活了五十年。
可,该来的终究会来。当初将浮银与令九收留在妖界的理由不过是因为他们两人的身份罢了。
浮银说到底也是九重天上的大殿下,有着仙界血脉,亦是继承过父神之力。而令九,她身上背负着太渊之力怕是整个九州中人都再清楚不过的事了。
妖王需要他们,才会遂了凌骨的意收留他们二人罢了。
而现在,一切虚伪的表象终于还是要被无情捅破。该陌路的,终究还是要陌路。
对凌骨来说,他爱过令九,可他更爱妖界,更愿意服从他父君的命令。
对于浮银来说,他曾狠狠利用过令九,可现在却是无法抽身地爱上了她。对浮银来说,他唯一可以拥有的,唯一值得守护的,便是令九这个人。
即便是在妖界共同谋事了数百年又怎样?选择的人与立场不同终究是会让所有曾经的兄弟分道扬镳。
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便是浮银与凌骨唯一的共同之处。
浮银的眸中变得无限淡漠,将令九安置好之后去到十二魔渊结界口。
并不担心凌骨身后会跟着妖界人马,他抬手将十二魔渊结界解开。没有让凌骨入内,而是走了出去。
这十二魔渊是令九的地方,浮银不希望任何人出现在这里,不希望任何人再来令九的地盘上生事。
而若真是有人要这般不识好歹想送死的话,浮银不会有任何犹豫。
不管是对着谁,杀,便是他唯一的解决方式。
“她如何了?”凌骨这第一句话却是超乎了浮银的意料之外,不过以浮银对凌骨的了解来看,尽管凌骨是真心关心令九,他也绝不可能会为了令九背叛妖界,背叛他的父君。
浮银的神情很冷,他已然为令九心痛至极,任何对令九有威胁的人,他都不愿意再去相信。
浮银冷冷回话:“是好是坏,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干。”
凌骨一皱眉:“浮银,你当真要这样与我翻脸?”
浮银的目光很是决绝:“不将她牵扯进来,我不会同你翻脸。可,若你是来寻太渊之力的,我与你便在此恩断义绝。”
“你知道我不会弃妖界于不顾。”凌骨正色。
浮银亦是正色:“如我不会弃她于不顾一样。”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如今两人正是选择了不同的立场,那么从这一刻开始两人便是仇人。
下次见面,定都会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而争锋相对。这是必然。
浮银转身向十二魔渊结界内走去,凌骨终究还是出声叫住了他。
“你很清楚太渊之力封印重新得以解除会引起怎样的后果。”凌骨试图劝说浮银与令九归顺妖界,从此妖魔两界联手,将九重天彻底搅得鸡犬不宁。
浮银果真顿住脚步,听凌骨的后续之言:“如今魔界无人,小令九又不能全然驾驭太渊之力,而趁着这个时候企图来十二魔渊对她不轨的人数不胜数,究竟怎样做才是最安全的法子,你应该明白。妖界能给她的庇护,远远大过于你浮银一个人的能力。”
凌骨说的句句都是事实,可浮银明白令九现在哪都不愿意去,他亦是不想让令九回到妖界被妖王当成工具一样利用。
浮银决然:“将她带在我身边,便是最安全的法子。不送。”
音落,浮银再次迈开步伐向着结界内走去,凌骨却不罢休,在浮银身后大声出言:“你要晓得,小令九现下是仙界捉拿的头号人物,届时对上夙洛,你该如何是好?”
凌骨为了说服浮银与令九归顺妖界,果然是什么话都敢说。
浮银猛然一皱眉,一想到这一切都与夙洛
这个冷血无情的人脱不了干系便心头有怒,可才重新转身过来面对凌骨便有一道妖红色的灵力顿时从浮银眸中闪过,生生将凌骨打离十二魔渊结界口数十米。
凌骨闷哼一声,一手捂着心口,抬眼时才瞧见浮银身前已然多出了一人来。
眸中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再次见到这个人居然是这么一番邪魅妖冶的模样,凌骨是绝对没有想到的。
话语忽而变得结巴起来:“小,小小令九?”
就连浮银也是眉眼一皱,将视线死死锁在现在这个穿着一袭黑衣,长发尽数散在身后的女子,令九。
面上带着邪魅的笑,好似狂妄高傲的神情将她眼角下那个白莲印记衬托得更为显眼。
“原来是你。”令九的口气张狂,漫不经心:“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言语之间,媚眼流转,真真切切是换了个人的模样。叫凌骨丝毫都找不到先前那个令九的影子。
凌骨掩饰不住瞧见令九这副样子后的诧异之色,话语之中也是不由得多加防备了几分:“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你说的是曾经吧”凌骨的尾音还未落全令九便轻佻开口打断他的话,媚眼一笑,当真是带上了魔人与生俱来的妖冶气质,“现在不是朋友了,你就欺负我的人了?”
再是一声轻笑,令九续道:“倒是谁给你这么大胆子的,嗯?妖殿。”
令九的口吻好生挑衅,一言一语全然是盛气凌人的模样。
在凌骨方巧提及夙洛的名字时令九便清醒了过来。起初本是安宁下来的心绪却又在听见“夙洛”这两个字时开始变得不安定。
“你方才说,夙洛怎么了?”令九一问,依旧是漫不经心。
凌骨沉默,晓得自己不应该再提起这个人,倒是他又疏忽了。
可令九却不放过:“他来捉拿我又如何?你觉着我赢不了他?”每一句话都带着咄咄逼人的语气,每一句话都像是在逼着另外一方与自己翻脸一般决绝。
“小令九,你体内的太渊之力让你”
“让我如何?”令九再一次打断凌骨的话,眸中是狠狠的神情,“让我拥有了力量?让我变得可以主宰自己的生死后,你们很害怕么?”
“小令九,你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除了表明自己是不会伤害她的以外,凌骨找不到任何说辞。
令九一笑,“不会伤害我,便要去伤害我身边的人,伤害我在乎的人是么?妖殿这次来,是为了太渊之力而来吧,不知妖殿想如何?”
令九直接帮凌骨步入此番对话的重点,不过是围绕着太渊之力而来的罢了,又何必要多做假惺惺的模样?令九心中便是这么想的。
浮银上前,企图将令九挡去身后却被令九拒绝。
浮银视线向下瞧着令九,她那双妖异的红眸竟也变得深邃复杂起来,叫浮银第一次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
“我带你离开。”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是浮银在这一刻给令九许下的承诺。
可奈何今时今日令九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承诺了,她要的是权利和力量,要的是报复,要的是看见鲜血与死亡。
这样,她对清折的愧疚之意才会稍稍退去一分,她才不至于每分每秒都惦念着清折,折磨自己。
她只要看见鲜血,只要看见死亡而已。
令九伸手在浮银面上轻轻挑抚数下,仰首用一脸邪魅却无害的姿态瞧着浮银,开口的语气异常平淡:“清折死了,我还有事情没做完,你等我好不好?”
在令九心中,现下唯一能够相信的人便是浮银。
浮银沉默,只是眉头却狠狠蹙起来。
似乎根本不需要听见浮银的回答,令九唇角边上勾出一抹倾城弧度,一下收敛起对待浮银的那份无害,转而面向凌骨,眸中有的只是凌厉而已。
凌骨还欲劝说令九,“小令九,现下的处境如何你再清楚不过。太渊之力与父神之力谁更胜一筹谁都说不好,若是背后有妖界作为后盾”
“你费这么多口舌做什么?”令九根本不在意凌骨要说什么,面上是一脸玩味的意思,现在任何人都威胁不到她,她才是那个有权利主宰一切的人。
凌骨一顿,令九终于收敛起面上的那份玩味之意,有几分认真的模样,开口:“我答应你说的,与妖界联手。”
“令九。”浮银欲阻止令九。
令九却微微抬手,接着说道:“不过,不是我归顺妖界,而是你整个妖界,全数臣服于我。”
言毕,令九只带着邪魅,轻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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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0章西滨之难
妖王不语。
被令九这个狂妄的小辈如此不露痕迹地羞辱,素来看重面子的妖王自然是挂不住老脸了。
可现下的局势如何,太渊之力又在谁人哪里这是九州六界中人都知晓的事情。
且,瞧令九这副盛气凌人似乎是不需要任何人协助的模样,妖王也是有几分担心令九打算独干,不与任何一族结盟。
而,趁着魔界的势力还没有恢复,率先与她交好是最明智的决定。妖王就是将这重道理利弊都看透了,所以才会愿意拉下脸来亲自见令九。
见妖王与凌骨那处良久没有声音传出,玩弄着自己头发的令九也是被耗去几分耐心,依旧是漫不经心开口:“妖王来此,莫不是只是兜兜转转?不是来同本君谈正事的?”
这会令九才将视线微微转向妖王那侧。奈何还是一副很目中无人的高傲模样。
凌骨欲发作却被妖王拦下。
妖王上前一步,回答令九的问题却仍旧霸气不减:“魔君以为当是如何?”
令九倒是被妖王这句盛气凌人的话给吸引了注意力,原以为此番妖王是来求她的,却不想妖王还是摆着一脸的界域之主模样,没有任何卑躬屈膝的模样。这倒是出乎令九的意料之外了。
不过,对令九来说,这样才有意思。若是这天下的人都因为她带着太渊之力重生而忌惮无比,令九这接下来的漫漫永生该是会有多无趣?
这么一想,令九唇角上扬一丝邪魅的弧度,微微一挑眉闻得妖王续道:“本王此番是诚意来交,魔君便就是这番态度了?是不是太瞧不起本王的妖界了?”
句句带着强大的魄力,倒是让令九见识到原来妖界的气势还是有的。
令九倒是不甚将妖王这番话往心里去,在高位上换了个姿势坐着,一手撑着头,显得异常邪魅:“果然是妖界之王,能屈能伸,那本君与妖王的合作便就这么敲定了?”
虽说是妖魔两界联手,可令九现下却是什么都没有办法承诺给妖界。妖界唯一想要的太渊之力已然与令九融为一体,可若是令九不愿意配合妖界,拿了妖界的好处便走,妖界又能耐她如何?
不过,所谓合作便是两方界域的诚意之合,眼下的令九虽狡黠,但还不至于不遵循礼数来行事。
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右手一挥便有两把椅子出现在十二魔渊大殿之中,正正是在妖王与凌骨的身后。
凌骨左瞧右瞧都觉着是令九太过分,但奈何妖王什么都没有说凌骨也就只好将这口气忍下去,什么都不说好了。
令九霸气一起身,站在高处,一袭黑衣随风而扬,开口:“先前多有冒犯,妖王妖殿请坐。”
妖王并没有将令九所说的“冒犯”往心里去。凡是承受了太渊之力的人都要承受另外一层痛苦,这妖王是知道的。
喜怒无常不过是其中一个令九需要去适应接受的痛苦罢了。
妖王也不拘束,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不知魔君的合作是如何?魔君能给妖界的除了太渊之力并无其他,也不知魔君想要如何将太渊之力分给妖界?”
这个妖王倒是单刀直入,也好,令九本就不喜欢拐弯抹角之人,眼下将话这么挑明倒是省去了还要进行一番相互试探的时间。
不过,令九却并没有想自己能怎样将太渊之力分给妖界事情,也是实话实说道:“除非本君死,否则这太渊之力又怎么能分给妖界?”
令九很是漫不经心地笑着:“既然妖王是冲着太渊之力来的,想必是早就有自己的盘算了。不知妖王想如何?”
“本王的妖界可供魔君差遣,只是,魔君要助我妖界登顶九重最高之位。这便是妖界要的报酬。”妖王好似严肃认真地道出这番话来。
音落令九却是不由得一笑,“要是到那时候本君想要登顶九重最高之位了,妖王可当如何是好?”
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叫妖王似信非信,好在令九下一瞬便再开口:“好,本君承诺你便是。”
“不过,本君琢磨着,这几日也实在是够无趣的,不如妖王调遣些兵力给本君,让本君来好好玩耍玩耍?”
令九玩弄着自己耷拉在两肩的墨发,问得好生随意。
“好,如魔君所愿。”妖王亦是师傅呢干脆。
既然是两方合作,则必然有一方要现行示好,妖王便是深知这个道理才会愿意让令九现在为所欲为。
令九玩味大气,眸中终于多了一层闪亮,一下便精神起来,“那,便从西滨开始好了。”
令九挑了如今仙界之中力量最为薄弱的西滨下手,一来是想看看力量最弱的西滨究竟能弱到哪里去,二来是想瞧瞧妖王究竟能派遣多少兵力给她
这三来嘛,自然是要引起九重天上如今这个帝君的注意。
若是届时夙洛要领兵来端了她的十二魔渊,她便将冰夷这好用的筹码拿出来。
好生有趣一笑,令九倒是想看看,届时夙洛会如何做。
天界会被她这个人搅得有多乱,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好好见识见识了。
妖王果真也是信守承诺之人,才隔一日时间便已经将兵力调遣给了令九。而令九这边则更是雷厉风行。
在受到妖王派遣而来的兵力后令九立即操纵他们去到西滨,大肆闹腾,谁挡杀谁,将西滨闹得越乱越好。
这死伤嘛肯定是有的,不过全是些妖界中人,在令九看来不过是一群死不足惜的人罢了。
听妖兵们给自己汇报现下西滨究竟是怎样一副乱套的模样,令九心中的愉悦感达到了顶点。
乱吧乱吧,越乱越好,死伤越多越好。她什么权势地位都不需要,只想要看到所有人都流血,所有人都不得善终!
曾经的她太过于畏首畏尾,太过于小心谨慎,以至于连去寻找自己被封存的记忆都需要鼓起极大的勇气。
那么懦弱的她只能是躲在他人身后,没有权利去主宰自己的生死命运,于是她被命运一次又一次地戏耍,被所有人一次又一次欺骗,才会沦落至如此地步。
令九不想再回到过去那样的生活,现在的她仿佛只要一想到当初的自己是怎样的就是产生无穷无尽的羞耻感。
现在这么强大的她,她很喜欢。
“这几日不常见你,浮银。”
闭着眼睛的令九一下便察觉到时浮银来了。现下她身侧正是多出了一缕属于浮银的气息。
从令九拿到兵权向西滨发难开始,浮银就很少露面。今日是妖兵在西滨折腾的最后一日,眼看这场开头戏刚刚要结束,浮银便出现了。
“够了。”浮银淡淡吐出两个字来,视线向下瞧着现在已经完全堕入魔道的令九,竟然有些淡漠。
一直都漫不经心的令九因为浮银这简单的两个字而身形一颤,躺在长椅上的她缓缓睁开眼来,立即对上浮银略显淡漠的眼眸。
她面无表情,话语也是再平淡不过,可却是说着很让浮银无法回答的话。
令九只是瞧着他,“什么意思?连你也不帮我了?”
不帮她么浮银怎么可能会放她一个人而不帮她呢。只是现在令九做的事情不止是让他人痛苦,更是将她自己一步一步往无底的深渊拉扯而去!
浮银想护令九一世安好,想让她体会到真正的幸福快乐,想同她永远不问时间的血雨腥风。可,现在令九所做的一切都违背了他们两人的初衷,甚至是步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浮银怎么可能还会在背后推她一把?
浮银令九不回话引得令九心急又不安,站起来来凑近浮银,视线一直上扬锁在浮银那张什么神色都看不出的面上。
令九伸手去抚他的侧脸,“你怎么能离开我呢,我离不开你的,浮银”说着,令九踮起脚想要去吻浮银却被他微微侧首躲开。
令九当即僵在原地,所有的动作像是被这个人无情地拒绝推开了一般,心中亦是有什么东西在开始一点点地破碎。
“我带你离开,永远不闻不问世间事,好不好?”浮银握住令九的手,试图进行劝说,可令九却是丝毫不动容。
妖冶一笑,她狠狠抽手,转身过去背对浮银的那一瞬间面上戾气顿生,再平静不过开口:“我说了,清折死了。我要让所有人给他陪葬。”
浮银抓过令九的手腕使她转身过来面对自己,微微蹙眉:“我来想办法,我答应你想办法救活他,放下这一切跟我离开可好?”
令九有一瞬间的呆滞,似乎现在浮银劝说她的每句话都成了与她敌对的决绝之意一般,她也不挣开浮银的束缚,神情却是淡漠:“你在骗我。清折不会再活过来了。”
连太渊之力都救不活清折,令九不信浮银能够想到办法。
“相信我,跟我离开,我承诺你定会将清折复生过来。”浮银异常坚定。
“好啊。”令九却是出乎意料地回话极快。
她凝了眸光瞧着浮银,再漫不经心不过开口:“你将清折复生,这样,我便放下一切同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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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1章赌局
九重天上。
西滨经由令九这么一闹腾,整个九重天上都没有安宁之日。
那日夙洛离了空上君的九方天后没有去寻令九,而是去阻止欲率领东海众人去端平十二魔渊的东海龙王。
现下时日已过一月多余,冰夷却还是在令九手上没有丝毫音讯,只有冰夷这么一个掌上明珠的东海龙王不着急才是怪事。
已有百余年没有踏入过九重天界一步的空上君此番也是改了性情,先行上界来替夙洛稳定住九重天的局势。
而夙洛,在承诺东海龙王定会将冰夷救出无用之后,也动用了硬手段来强行制止东海龙王做出什么冲动之举。
龙王以造反来威胁夙洛,而夙洛便是顺水推舟直言若是他东海敢如此行为,九重天界第一个踏平的不是妖界,不是十二魔渊,而是他东海水域。
东海也是没想到夙洛会舍得断其翼来阻止自己,且从夙洛先前对南海做出的事情来看,踏平东海一事也不是全无可能的。
说到底东海龙王还是对夙洛这句话有所忌惮,也就安宁了下来,没有再多做造次。
几日前,夙洛也算是回到了九重天界。
而一回九重天界便有数不完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在将自我的心情好生调整一番之后,夙洛也是回到了九重天界之上来举行召开众仙会议。
不是为了其他,只是顺了空上君的意思,天界众仙的情绪还是应当安抚。
夙洛向来不擅长做这样的事情,但身份所在要求他不得不这么做。尽管心中再瞧不起那群只会躲在天界万年基业的背后享福的神仙,可该做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做的。
云霄大殿内,夙洛穿着一身肃然紫衣,浅紫色的抹额将银色的发高高竖起,看起来英气万分。
东海龙王在夙洛这吃了个大苦头,今日的场面自然应当是安静待着,不敢再站出来多说什么。
可,治得了一个东海龙王,延寿星君还是一个大麻烦。
从前延寿星君便不喜欢夙洛,还想着要将浮银推上九重天最高的位置,尽管这位置最后是被夙洛给坐着了,可延寿星君的野心却并未由此收敛一分。
延寿星君谏言:“帝君,如今魔君令九重新现世,趁着魔界还未壮大起来,将十二魔渊彻底封印,连同那不该再出现的太渊之力也一并铲除才是最好的法子,还请帝君允臣下界捉拿魔君!”
这一人说话便有他人附和:“是啊是啊,魔君令九罪不可赦,乃是为祸一方的祸害,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请帝君早日定夺,臣等愿意下界捉拿魔君令九!”
坐在第一仙位的空上君一瞥夙洛眼下紧缩的浓眉,心中暗想这延寿星君倒是开了个好头,将九重天上的人带得全数向夙洛请命下界捉拿令九。
而夙洛只严肃却浅浅回一句:“此次西滨受难,背后势力究竟是谁难道真的没人看得出来?”
料到夙洛会同这群平日里游手好闲的神仙们回嘴,空上君只是笑笑,端起一杯酒水连忙掩饰自己这带着嘲讽意味的笑。
闻夙洛续道:“如星君所说,魔君得到太渊之力的时日不长,回到十二魔渊的时日亦是不长,且魔界在千百年前便已经被仙界打压而下,死死封印在十二魔渊底层永世不得见天日。”
夙洛的话语逐渐加重,“纵使魔君再莽撞也不会选择在时候发难西滨除非,在魔界背后还有着另一番势力。”
空上君自个点点头,其实他也认同夙洛的说话。再是抬眼一瞧这大殿内的各位神仙们,个个听了夙洛这番话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的事情一般
空山君由衷觉着这群神仙甚是无用。
见夙洛止了言语,空上君会意,便咳咳两声,装模作样站起来接着夙洛的话往下说:“放眼整个九州六界,除去天界能帮得上魔君的有几个界域?而能被魔君看得上的,又有几个界域?你们不觉得只有妖界一个?”
空上君连着三问,这下大殿内的神仙们才如大梦初醒一般连连点头,顺道哦哦几声。空上君摇摇头,对此感到十分无语。
“依帝君与空上君的意思,是要先出兵攻打妖界了?”东海龙王终究还是没沉住气,出言一问。
东海龙王这么问纯属还是为了他那宝贝女儿。
若是夙洛将矛头从魔界指向妖界,那冰夷的生死就更加难测了。不过,好在夙洛并未打算发兵妖界,也并未打算对魔界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
夙洛沉着声音开口:“这段时间,仙界,不做任何动作。”
意料之中的回答,空上君很
是满意点点头坐下。可夙洛这样的回答倒是引起了云霄大殿内其余仙人的不满。
纷纷谏言,七嘴八舌叫夙洛连句完整的话都听不清。
这一次夙洛说的“不做任何动作”只是出于私心而已。从以前开始他就没有对令九公平过,这一次,他选择拿九州六界的安危去公平对待令九一次。
没有任何策略,只是夙洛的私心而已。
夙洛是在赌,赌令九究竟还有没有一丝良知存在,亦是在赌令九对他还有不有那么丝毫的在乎与留恋。
从前的夙洛太过抑制自己的想法,对天界的想法,对帝位的想法,连同对令九三百年来的想念也都已经抑制而下了。
可是事实证明,因为他的抑制,他全部都在做错了。
九重天上神仙们说的夙洛又何尝会不懂?
趁着魔界还未壮大兴起,这时候去端了十二魔渊是最好的选择。即便有妖界在魔君身后作为后盾,仙界也是有这个实力与之抗衡的。
可这一切的纠结也只是因为夙洛不想而已。
此番西滨受难并非令九亲自出手,不过是派遣了些妖界的喽啰兵去搅混水罢了。在仙界看来令九已然是在挑衅,她的行为已然不容原谅。
可是,对于现在已然拥有了太渊之力的令九来说,直接攻上天界她亦是有胜算的。可令九却没这么做。
或许这次派人去西滨闹腾只是令九的一次玩笑罢了,一次警告的玩笑,而不是挑衅。
夙洛想过,当初在蛮荒是他与冰夷害得清折丢了性命,可冰夷被令九抓去后却迟迟没有消息传出。去司命府瞧冰夷的命石也是完好无损,这便说明令九暂时还并未对冰夷下手。
既没有对冰夷下手来为清折报仇,也没有以太渊之力来颠覆九重天,这样才是让夙洛更为害怕惊恐的地方。
他不知道令九在想什么,亦是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可怕的计划在令九心中形成。
夙洛他,甚至担心令九会不会做出什么同归于尽的事情来。
所以这一次他不想有任何动作,便当作是为了令九去赌一次。夙洛相信令九这也定是在试探他,试探他这一次究竟会出兵还是不出兵。
夙洛他,难得这一次不想让令九失望。
所以,权当做他的私心好了。
云霄大殿内的喧哗被下一瞬司命星君忽然而至的身形压制而下。
空上君本事叹了一声好在司命星君这个老家伙来得及时,将这混乱的场面压制了下去。
可,谁知司命星君这老家伙带来的消息可是要比夙洛方才说“不做动作”更为让众神仙们难以接受。
司命星君瞧了一眼东海龙王,一脸为难的样子,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不,准确地说是星君两袖一挥,冰夷的幽蓝命石便显露在云霄大殿之内。
夙洛眉头顿时一皱,空上君啧啧两声暗道不好,东海龙王已然忍不住发作起来:“帝君,小女的命石已然不完整,难不成帝君还要按兵不动,任由那魔头令九肆意妄为!”
周遭有神仙欲去拉现下已有些失态的东海龙王,可这事情哪是能让东海龙王再接着做闷葫芦的茬?
那悬浮于云霄大殿中的幽蓝命石已然缺去一角,明显是在彰显着冰夷的安危已受到迫害。
才安静下来一会的云霄大殿又开始吵吵嚷嚷起来,夙洛却是将眉头皱得极深。
空上君也没辙了,只是将视线转去瞧夙洛那张比冰块还寒,比苦瓜还苦的脸上去。
暗自叹气一声,空上君以为,夙洛这次的赌局怕是要输了。
令九这回没有半点在试探他的意思,起初没动冰夷估摸着也是没有寻到合适的时机。
而现在
这回夙洛给令九留下余地,给她机会可以回头,亦是愿意去真正相信她一次。
可令九,却早就已经死心了。兜圈子的事情她也没兴趣再去做了,更是没有再奢求这一次夙洛会给她什么赦免与宽容。
夙洛的宽容,九重天的宽容,她这三百年来从没感受到过一次。不,哪怕是一次都没有。
厌了,倦了,也就不再抱有希望了。
令九这次,是动真格的。
所有人都不理解她,可对她来说,已然入过两次地狱的她早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一次,不过是再将自己全数抛弃,再入一次地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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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2章解惑
十二魔渊。
浮银果真离开了。不过,这几日凌骨盯令九却盯得异常紧。
令九说,若是浮银能将清折复生,她便愿意停手,愿意同他一起离开这个血雨腥风的世间。如他们之前所期待的那样,去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安安静静过自己的生活。
原本以为浮银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哪知道他还真的离开了十二魔渊去寻足以将清折复生的法子。
清折的肉身并未羽化,也就是说清折至少还有一缕魂魄是存在于九州六界之中的,也就是说令九还有机会可以再见到清折。
便是抱着这重信念,抱着让令九再一次见到清折,让令九停手不要再将自己的命运推向无底深渊,浮银离开了。
那晚浮银与令九的对话不巧被凌骨听去,虽没有得浮银的交代,不过凌骨还是很自觉地帮浮银看着令九。
凌骨做这种事情已经做了五十年,现在也算是重操旧业了。虽自己的妖界现下是归顺于令九的魔界之下,可这却并不影响凌骨对令九的好感。
即便浮银的离开时出于好意,可在令九看来,浮银的离开便是一种背叛。
将自己祭献给太渊之力后,除了浮银令九谁都不相信,谁都不想去接近,而只有浮银是例外的。
令九永远都记得当初是浮银为了救自己而甘愿被囚禁在妖界界域中五十年。原以为浮银对自己是真心的,原以为浮银是永远真诚待自己,不会离开自己的那一个。
可,就在浮银这一次离开十二魔渊的那一瞬,令九心中对浮银的信任已然分崩离析了。
不管他是以什么理由离开的,只是令九看待浮银已然与其他人无异。
这便是现在的令九,强大无情,却也敏感脆弱。
这几日令九倒也是过得索然无味,除了前些日子去密牢里挑衅了一番冰夷,令九现下还真是无事可做。
前几日令九算是狠狠教训了冰夷一番。其实也怪不得令九什么,是冰夷自个非要往枪口上撞而已。
令九不过是下到密室瞧一瞧冰夷死没死,却不想冰夷那女人还先挑衅她来了。令九想着要给她写颜色瞧瞧,这才将她右手的小指给断去。
事后令九才想明白,断去冰夷一根小指定会引起九重天上产生一场轩然大波。毕竟司命星君掌管着九重天仙人的所有命石,冰夷被断去一指,想来那命石也受到了伤害,以东海龙王的性子定会立即举兵来她十二魔渊,兴许还要将她碎尸万段都不一定。
只是令九奇怪,这事情也已过去好几日了,九重天上为何什么动静都没有?
拿了本书闲置在面上遮投在树下的点点光圈,令九很是不解。
下一瞬,树上稍稍生起一点响声便被令九骤然发觉:“谁!”
令九骤然防备起来,一下从长椅上半坐起来却在瞧见树上那人的下一秒退去不少戾气,倒像是寻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一般,有些窃喜。
在树上睡觉的人是凌骨,也是一不小心便暴露了
令九瞧着凌骨那副微微脸红的模样好生有趣,忍不住打趣一分:“妖殿这是要做什么?”
本是在树上盯着令九的一举一动,哪知这风吹得舒服,这才惬意躺了个把时辰凌骨便犯困了。无意识地微微一动弹便被令九给察觉到了。
佯咳一声,凌骨在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没有要下来的打算。而令九却也像是终于在这无聊的日子中寻到了一丝可以打趣的事情一般,并没有怪罪凌骨的意思。
微微收敛起方才的防备,令九将手中的书合上,含笑瞧着现下正在树上坐着,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凌骨,开口:“你是在监视我?”
令九一下变得这么有魄力凌骨着实是不太习惯啊,这不,令九只随便说一句话而已,凌骨便被唬住了。一下嗯嗯啊啊也没句完整的话从嘴里说出来。
令九见状觉着甚是有趣,再将眸光拧紧一分瞧着凌骨,虽话语之中并没有恶意,可现下她的性格气场已然与之前截然不同,即便是随便展露一个神情,随便说上句话都会叫他人以为她是在动怒生气。凌骨也不例外。
“是浮银让你监视我的?”也是直言不讳,凌骨赶忙解释:“浮银那家伙走得干脆,这事也不干他什么事”
凌骨口快却不知令九在“走得干脆”四字上格外敏感。一听见凌骨说浮银原是以这样一副姿态离开的,令九的笑意顿时僵在面上。
是的,浮银离开的那日
她没有去送。或者是因为心中已然不太愿意相信浮银了,或者是觉得浮银不想再留在自己身边了,或者是,令九其实更愿意相信浮银不过是借着一个去寻将清折复生的方法,而离开她
尽管拥有了足以让六界之中的所有人都有所忌惮的力量,可她心底的孤独却是并未消退一分。
反而,那无穷无尽的孤独寂寞与不安,每一刻都在无情地将她吞噬,将她彻底包裹进一个永远都看不见光亮的黑暗之处。
于是,这样的令九不愿意去相信任何人。
比起付出信任与真心,她更愿意将自己蜷缩起来,以这种伤人更伤己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小令九?”凌骨小心出声将有一瞬失魂的令九拉回来。
令九稍稍一晃神,再是恢复到那么一副带着玩味的模样。视线再一次转向凌骨那方,依旧是邪邪的话语脱口而出:“那你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觉着这样子很好玩?”
听令九像是在逗小孩子一样同他说话,凌骨顿时有几分不高兴,连话语也认真了几分起来,倒是不像刚才那样不在状态了。
“小令九怎么说话呢若是我说我不过是想见见你,同你待在一起,你会信?”
“信啊。”令九回答得极快,含笑而语叫凌骨分辨不出令九这究竟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
然凌骨被令九说出的这两个吓得又是一顿。若是放在从前,令九定会说他是在开玩笑,或者是稍稍职责他一番为何总是要开这种不着边际叫人误会的玩笑但,现在的令九的反应与回答却是截然不同。
趁着凌骨因自己的话而失神的这一瞬间,令九飞身上到与凌骨同等高度的地方,勾上半边唇角一笑很是理所应当便在凌骨身旁坐下。
这根树枝因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而微微下垂,令九的飞身上树亦是带得数片落叶飘零落地。
“你从以前开始就喜欢我,我会为什么不信?”令九反问,一脸有趣地瞧着他。
凌骨瞬时变哑巴,怎么自己连想都没想到的话此次竟会在令九口中这么无所谓的说出来?
而凌骨也明白,令九说的以前是指两百年前在十二魔渊的那会。
那时候凌骨正是与妖王的关系处于破裂化的边缘,为了让妖王能够正眼瞧自己一眼,凌骨什么事都愿意去做,亦是不惜一切代价最终却是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而后在妖界被天界打压封印之后,身负重伤的凌骨便是被那时候的魔君令九给救回了十二魔渊。
凌骨一直以为那时候的令九并不知道他喜欢她,可现下听令九这么一说,凌骨才恍然大悟,或许那时候的令九就已经将他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了而在令九这一世将自己祭献给太渊之力之后,往昔的记忆也都一并回来了。
就连这么细小的一件事令九都全数想起来了么
不知为何,这一瞬间凌骨不觉尴尬,反倒是心中多了一份欣慰。原来这么多年的喜欢与爱慕,令九并不是全然不知。
“哎呀呀,原来接受了太渊之力的小令九是这么直接干脆的?”凌骨亦是开始没个正经,将问题反丢回给令九。
令九自然晓得凌骨玩的是什么花样,也不回他的话,只是说自己想说的:“妖殿这么频繁出入十二魔渊,就不担心妖王会不开心?”
随便说的一句话倒是叫凌骨捡了漏,抓住机会便不放,凌骨故用那种谦卑的口气说道:“魔君大人现下是孤家寡人一个,我这个爱慕者怎么会放着魔君大人不管?”
凌骨一边说还一边用一种极其暧昧的眼神瞅着令九,简直就是在挑衅啊。
谁知令九伸手一把别过他颈脖,朝着他唇角便是一吻。
凌骨骤然呆滞住,睁大了眼睛恰巧与令九的眸光相汇。
凌骨眼中是诧异与不可思议,而令九眸中却是无尽的疑惑与空洞。仿若她对凌骨做这个动作只是为了解惑寻求什么答案一般。
可事实是,令九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两唇很快便分开,令九一脸淡然,反倒是凌骨像是被占了便宜一办死死瞧着令九,瞪大了眼,就跟丢了魂的人没什么区别。
“小,小,小。小”
“小什么?”凌骨结巴的次数太多,令九不耐烦。
“小令九!”凌骨一下拔高声音,引得令九将视线转向凌骨那侧。
凌骨纠结良久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令九好生打趣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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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4章寻乐子
令九侧首一笑,眸中的妖红已然告诉冰夷她不会就此收手。
令九要做的,远不止于此。邪魅又轻佻的声音在这光线极弱的密牢重中堪堪响起:“近日来九州六界内甚是安定无趣,倒是叫本君没有丝毫乐子可寻了。”
冰夷冷哼一声,话语之中尽是鄙夷之情:“若是说杀人嗜血才是你的乐子,你可真是丧心病狂!”
冰夷音落,令九忽然一怔。从这个迫害了自己两百多年到如今还不肯放过自己又害死了清折的人口中听见这句话,尤其是听见冰夷说自己是“丧心病狂”时,令九心中不气,反倒只是再嘲讽不过一笑。
并无意同冰夷逞口舌之快,总归现在冰夷的性命在她令九手上,她想杀还是想留,想如何折磨都是令九说了算的。
也是由此,令九并不多与冰夷在口舌方面多做纠缠。
只是,令九此番却是打定主意要从冰夷这处好好寻些乐子来。开口,便是一针见血:“先前我断去你的右手小指,原以为与天界有得一闹却不想这天界是迟迟未有动作”
言至于此,令九故意抬眸瞧上冰夷一眼,瞧见冰夷那张现下本就狼狈得不能再狼狈的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差异之情时,令九才算是稍稍满意,将后续之言一并道完:“我怎么觉着,整个九重天都没怎么将你这个东海殿下当回事啊。”
“你胡说!”冰夷的嗓子是哑的,加之方才被令九这么有意无意地一气,竟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是很稳。
瞧着冰夷这副失态模样令九心中便不觉一悦,再是故意想要激怒冰夷,道:“生气了?不过这可不是我在胡说,你的龙王父君到现在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你死得死去活来的夙洛帝君,也是每个声响啊你说,九重天上的人会不会就是将你送给魔界了?”
令九故意言之,只是想激怒冰夷瞧一瞧她那副落败的神情而已。
冰夷整个身躯都在颤抖着,却是没有一句话说出来。
令九见状再走近冰夷一分,伸手死死别过她的下巴使她瞧着自己,再是万般邪魅盛气开口:“不若,让我再在你身上动些手脚,瞧瞧你那龙王父君和夙洛哥哥会不会有所动作好了?”
“拿开你的手!”冰夷哑着嗓子的话语没有任何震慑力,令九却是很听话将手给拿开了。
此番来,除了要好好羞辱羞辱冰夷之外,令九确实是还有一件正事要做。
从前令九只晓得冰夷喜欢针对自己,喜欢陷害自己,也晓得冰夷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夙洛而已。只是,就这次东海龙王都没有来救他的宝贝女儿一事来看,想必东海的分量与冰夷这人是持平的。
而外人不知也就算了,好歹令九一百年前也是在东海生活过的。嘛,虽然是一株小白莲,不过却是颇有灵性,在那时也是将东海的局势瞧得清清楚楚。
真正在东海内当家做主的不是东海龙王,而是冰夷罢了。
令九琢磨着,上回派遣了些妖兵去西滨做了一番闹腾没有引起什么大的波澜,唯一的解释便是西滨的势力太弱,她挑了个弱势力的地方下手,被天界忽略也属正常。
所以,这一次令九是打算挑一块硬骨头啃。而挑来挑去,还是决定从本就同她有仇怨的东海下手。
故此,令九此番来寻冰夷嘛,自然是想要打探打探东海内的情形了。
令九面上是盛气凌人且带着看笑话的神情,叫冰夷觉着被狠狠羞辱了一番。想来冰夷从小便被娇宠惯了,别说是被令九这么羞辱了,即便是一个坏眼神她都从来没收到过。
令九在心中不觉发笑。冰夷拥有的什么都要比她好,可就是偏偏不肯放过她,偏生要将她往深渊那头逼着去。
今日令九沦为现下这副模样,冰夷绝对算得上是一等功臣。
不过,与冰夷不同的是,尽管令九心中再恨,再想要将她碎尸万段,令九心中还是存在着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所有的一切不该在冰夷死的那一刻画下句点。
令九要的是更多,要颠覆的是整个九重天界,自然不会将冰夷这一条性命瞧得有多重。
只是,毕竟她从前也在冰夷手下受过不少苦,现在还给冰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现在的令九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会忍气吞声的令九,这份亏她可吃不起。
“用不着这么恶狠狠地瞧着我,担心我将你那双好看的眼给剜出来。”
令九轻描淡写道,顺便在冰夷正前侧寻了处地方坐下,半认真半开玩笑的模样叫冰夷眼下本就狼狈的面色更是花容失色。
见冰夷终于静下来好好听自己说话,令九索性将长久以来积压在心中的话全数说
出来。
“你总是这个样子,恃强凌弱。若是今日我不这么威胁说要将你的眼给剜出来,怕是你是想用眼神来杀死我了?”令九并没有正眼瞧着冰夷,只是玩弄着自己腰间的衣带,语气也是异常平静。
但就是这么异常平静,像是不带任何怨恨的语气才叫冰夷心中更加不安起来。
此刻已然再次成为魔君的令九究竟在想什么没人能看透,而令九亦是喜怒无常,这一秒可以同她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谈论追忆一番往事,下一秒就很有可能真如令九所说的那样将她眼睛给剜出来!
令九的话语还未完,“现在回想一下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弄虚作假,栽赃陷害,颠倒黑白还真是每一件都要扯上我一番,每一件事情都是针对我而产生的呀”说着令九还抬眸瞧一眼冰夷,眼神之中满是戏谑。
“就是因为夙洛么?”令九还故意反问一番,瞪大了两个眼睛直直瞧着冰夷叫她心中不觉一颤。
但冰夷骨子里的尊严感还是趋势着她鼓起勇气回答了令九的话:“明知故问。因为什么人你再清楚不过!”
令九撤回身子半分,好似自己根本就不明白一般,歪了头瞧着冰夷好一阵后才开口:“可,他喜欢我是他的事,你喜欢他是你的事,为何我就要成了你冰夷爱情的牺牲品?”
说到这里,令九眸中也终于多出了一分戾气。
多少年来的疼痛一直被曾经那个小仙令九全数压在心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会表露出来,尽管当时自己的心情悲切,尽管当时自己是想要反抗的
可,现在的令九再想起来当时的心境,只是好生嘲讽一笑。笑自己。
只是想反抗而已,而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行动。而现在,将自己祭献给太渊之力后,令九至少不需要再这般忍隐。
从前想说却不敢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全数在今后的日子里做完便好,连带从前的那些恩怨,一并解决!
“怎么不说话?”令九瞧一眼冰夷想要确认她是不是因为太过疼痛而晕厥了过去。
但冰夷骨子里便是有一股不服输的劲,更何况是遇上了令九这个死对头?
“我与你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要杀要刮随你便好。”冰夷依旧是嘴硬得很。
令九只是一笑,心中也不免想,冰夷这个心肠硬又不容得眼里揉一粒沙子的人,若是此番给机会让她离开,指不定日后要如何反过来同她纠缠呢
不过,令九只是这么想想便觉着有趣,泯笑一瞬心下已有一件好玩的事情骤然生出。
令九前言不搭后语,这会又不再同冰夷纠结于东海或是夙洛的问题上了。
只凑近冰夷一分,像是在说悄悄话一般,特意压低了声音,轻佻开口道:“你很喜欢你的夙洛哥哥?”
令九含笑而问,却是叫听得人心中一紧。
“与你何干。”果真是很有性子的回答,果真是冰夷的回答。
不过令九也不恼,眼眉稍稍一挑接着往下说道:“你的夙洛哥哥和你的性命,你更在乎哪一个?”
闻言冰夷面色骤变,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油然而生,而此刻她能做的也只是冲着令九吼几声。
譬如现在这般:“你莫要打帝君的主意!否则我定不会放过你!”
“不会放过我?”令九接话接得极快,语气带着笑意就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你是阶下囚,而我是掌握你生死大权的那个人,你还想怎样不放过我?”
令九看见了,冰夷眼中终于重新燃烧器先前那种恨意和恶心感。
很好,令九还担心若是自己一直这么折磨冰夷下去会将她的脾性全数抹掉呢既然冰夷还晓得她自己对令九究竟是有多么恨,这样便好办了。
令九邪魅笑着,伸手一挥那禁锢着冰夷的十条锁链便断去了一半。
“你想要做什么!”冰夷却是极度不安。
令九惬意:“不干什么呀放你去见你的夙洛哥哥。”
很明显,令九说的话冰夷一个字都不相信。
嘛,总归令九也没打算让冰夷相信她说的话,既然不信那便不信喽。
令九也无意再卖什么关子,将禁锢着冰夷手脚的剩下五条锁链全数拧断后直接挑明了道:“让你见你的夙洛哥哥是真,不过,只有你的躯壳有这个资格。”
“你!”冰夷眼瞳骤然放大,一个字的音还没发全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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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5章做戏
这也不是令九第一次借用冰夷的躯壳了。用了这么几次也算是能自如使用,只是不仅是冰夷不喜令九进入自己体内,令九也是十分厌倦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
嘛,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既然是做戏,那便要将戏给做足了,不然怎么有趣?
灵魂进入冰夷的躯体后令九一下便嗅到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血腥味,连自己都忍不住微微掩鼻,也是多亏了冰夷这么多日都是这么挺过来的
将自己的灵魂攒在手中,走出密牢之外。
令九倒是一下忘记了凌骨还守在外头,不过这样也好,此番带着玩味的计划也是需要凌骨一并帮忙的。
只是令九才方以冰夷之躯走出密牢一步便被人狠狠扼住了喉。
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想都不用想便晓得是凌骨做的。令九冷言邪魅出声:“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虽是冰夷的声音,却满满都带着令九那盛气凌人的语气,叫凌骨怔住一瞬,手上的力道亦是松了些,“你”
令九转眸将视线固定在他面上,与他汇了眸光,轻佻出言:“要问我是谁?你说呢?”
此言一出,凌骨立即确定了这人不是冰夷,而是令九!
一下将手松开,还假装佯咳几声后退一步:“原来是小令九啊这个易容倒是挺像的没事吧?”
令九抿嘴一笑,方才凌骨是真的将她当成冰夷了,还以为是冰夷长了本事居然能够从她手下溜出来原来不想竟是真的令九。
且,方才凌骨下手并不轻,只是现在令九却并没有一丝不适。
令九开口:“不是易容,这身体就是冰夷的。”
凌骨先是“啊”一声,随即便明白过来令九这是用了易魂术。怪不得方才他下手那么重令九却没有丝毫反应这易魂术一施,进入躯体的灵魂只是受保护的那一方,不会受到丝毫损伤。故,尽管凌骨前一瞬下手再重,届时等冰夷的灵魂重新回到自己身体之后,痛的也只是冰夷而已。
也难怪令九会这么大张旗鼓地走出来。或许令九就是想让凌骨发现冰夷,再是叫她受伤罢了
凌骨不得不感叹现在不愿放过冰夷一丝一毫的令九实在是做得好。要是告诉了他这人就是令九而不是冰夷,即便是刻意,凌骨也下不了这么重的手。
“不过,这又是玩得哪一出?”虽晓得这样可以让到时候将灵魂重新换回来的冰夷受伤,可凌骨是不信令九这么做就是为了这么一点点小报复。
上下扫视一番满身是血的令九,在令九出声前凌骨啧啧两声再道:“小令九你要是这么出去了,是个男人都得心疼几分。”
“是么”令九眸中的闪亮已然明显,直直瞧着凌骨,就像是在告诉凌骨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一般清楚。
凌骨的反应也是极快,被令九用这种得意的眼神盯着瞧了好一会后恍然大悟,眉头却是一皱:“别告诉我你在想那件事情”
言语至此两人已是心知肚明,也不需要再多挑明什么。只是瞧着凌骨那一脸不可理解的神情,令九倒是起了几分兴趣:“怎么,这么做出乎你的意料之外了?还是说,你觉着我这么做是无聊了?”
无聊?凌骨哪敢觉着无聊啊令九这件事情若是做得好了还岂止是无聊?只怕届时整个九州天界都要举兵来端了这魔人的聚集地,十二魔渊。
瞧着凌骨那一脸的不敢苟同的模样,令九再出声:“若是怕了,现在便领着你的妖兵回妖界便好,只不过我还有件事要你帮着去做。”
听见令九话语一变,甚至是要自己领着妖兵直接回妖界了,凌骨立马开口:“小令九倒是将我想得有多么胆小如鼠?我不过是在思索思索后果而已既然你主意已定,我岂会有不支持的理由?”
凌骨说这番话就是想让令九知道,他是一直都会在她身边支持她的。
前些日子偷听到浮银与令九的对话,加之自那之后浮银与令九之间就像是被人用一层无形的屏障给隔离开来了,两人之间交流不多,甚至可以说是生疏得很。
从那时候起凌骨便盘算着什么时候可以将自己的心意告知令九一番,亦是在想着或许有朝一日能够站在令九身侧的人是自己
“要我做什么,说便是了。”
凌骨说得好生仗义慨然,令九亦是毫不客气开玩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将你的命给我好了。”
“啊?”前一瞬还一派正经的凌骨这一瞬立马破功,不假思索便吐出来的一个语气词叫令九好笑。
一瞬过后,令九也不再同凌骨开这种玩笑,步入正题,道:“要以冰夷这副皮相将那人引出来,你知道该如何做才是最好。”
见令九正色起来的模样甚是可爱,凌骨便开始恢复本性没个正经了,嘻嘻一笑凑近令九一分开口:“虽我是不在乎这身躯以后还能用不能用,但总归里头的灵魂还是小令九不是么,我这么喜欢小令九的人怎么狠得下心下手,你说是不是?”
言语一落凌骨还甚是期待地一直瞧着令九,似乎是在等着令九同他说些什么好听的,或者是狠狠表扬他一番之类的。
可,这对视持续良久,令九眸中是一派淡漠家清冷,僵持不下。终于,良久又是良久之后,凌骨终于败下阵来,率先移开了视线,很是没精神头道:“好吧,你赢了。要我怎么做都可以。”
这结果明显是在令九的意料之中,她甚至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便转身朝着十二魔渊外头走去。凌骨这次甚是听话乖乖跟在令九后头。
这一次嘛,令九要做的事情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不过是想将一个人引出来而已。
这不难处是因为令九与凌骨两人向来鬼点子多,要引出一个人来想来是没有多大的问题。
可这难处嘛,是因为这个人一旦出现,离令九的身份被拆穿的时日也就不远了
不过,既然是一场这么有趣的游戏,令九自然是要同那人好好玩玩。
一个时辰后,令九与凌骨倒是在一重天界云端之上演了一出极好的苦情戏码。
凌骨可谓是演得卖力至极,手举着灵力誓死要将令九给抓住再是狠狠一顿毒打的模样。这边令九配合得也不差,既将冰夷那骨子里的傲气给好生模仿了出来,又不失那被人追着杀的紧迫感。
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新增的伤口亦是越来越多。
不过好在令九是感受不到疼痛的,只是委屈了冰夷醒来后会莫名其妙狠狠疼上一段时日罢了。
不过,令九倒是觉着这种程度的疼痛本就是冰夷应该承受的!
凌骨追得实在是紧,倒是很有一副追杀仇人的模样。
下一瞬,凌骨手上的灵力骤然化作一把长剑向着前方狂奔着的令九而来!
令九眉间一紧,想着自己在这一重天上闹腾得也算是厉害了,那人不可能察觉不到一重天的妖魔之气!
只是,为何那人不来!
令九下了狠心,她对自己向来足够狠,便是赌这么一把将那人给彻底逼出来好了!
转身向着凌骨那把长剑袭来的方向,即便是凌骨都捏了一把汗。
不过,就是在剑气即将撞上令九的那一瞬间一道白光骤然划破天际,令九猛然开眼,视线中闪过的是那一缕银发,还有一袭好看的紫色衣裳。
果然还是来了,果真不出所料。
来的那人一手带过令九的腰际将她圈入怀中,使着灵力将凌骨这满是妖气的长剑给化散了去。
凌骨亦是明白现下便是最好的溜走时间,二话不说便一溜烟消失没影了。
待凌骨离开之后,令九脚下才产生实感。
来的那人就是夙洛。而令九要引出来的人也正是夙洛。果真还是来了,只是令九心中却不甚能开心得起来。
夙洛的神情很凝重,眉目之上像是被染上无数重冷霜一般,只是他的眼眸中流露出来的神情是无比的心疼。
紫衣姗姗,银发飘飘,是夙洛。是,夙洛
两人相顾无言对视好长一段时间,令九从夙洛的眼瞳中瞧见现下无甚表情的自己,生怕自己会露出马脚来,想着应该要立即开口学着冰夷的口气好好唤上一声“帝君”,却是被夙洛抢了先。
“你,还好么?”
有些吞吐的语气,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吐出的一句话一般,像是包含了夙洛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挣扎与后悔一般,叫令九听得心中复杂。
不过,令九晓得,夙洛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冰夷说的。
嘛,其实令九也不甚在乎的。总归这一次本就是她用冰夷的皮相来将夙洛引出来而已。
“帝君”终于寻到一个空挡,学着冰夷素来黏糊糊的语气令九唤一声夙洛,再是狠狠撞进他怀抱之中。
他的怀抱依旧是冰凉的。
令九抱得很紧,只是夙洛,却是狠狠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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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6章重回一重天
夙洛的怀抱依旧是冰凉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带上过丝毫温存之意。
只是令九没有发觉,在她狠狠撞进夙洛怀抱中的那一刻,夙洛亦是猛然一颤。没有丝毫预警。
“帝君”学着冰夷那种语气,令九简直是浑身发麻,可这场计划绝不会终止于此!
夜风呼呼刮过,许久不听见夙洛出声。原以为夙洛便是要以这么一副冷淡的模样对待自己时,夙洛却忽然伸手搂住她。
很是小心翼翼,很是不习惯,同样像是下了极大的勇气一般才做出的动作。
令九能感受到夙洛拥抱着她的力度,微凉的触感透过衣襟传递到这副身躯之上。
只是令九明白,夙洛的言语不是给她的,正如他现下这样抱着的人亦不是她。在夙洛眼中,这是冰夷而已。
这一切都是夙洛给冰夷的。从来都不会是她。
“身体怎么样?”夙洛清浅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温暖之意,却是让令九好生奇怪。
为何夙洛丝毫不问她究竟是如何逃出那个被所有人所不齿的魔君令九的魔爪?为何夙洛不问方才那个丝毫不提方才那个追杀她的黑衣人?
心下异常敏感,亦是担心自己这出戏码会在这里便被夙洛给识破。
在夙洛怀中的令九微微动弹,故用虚弱的口气开口:“还挺得住,小仙还以为方才就要葬身于此了”
令九甚至都能想象到若是给冰夷一个机会让她在夙洛怀中这般娇嗔,她的表情会是如何不对,令九又想到,夙洛与冰夷的关系那么亲密,或许冰夷早就有过这样被夙洛搂入怀中的机会了。
夙洛的神情从未放松过一瞬,一下像是想起什么必须要说的话一般,微微拉开与令九的距离,开口问道:“十二魔渊中的人是不是伤害你了?”
瞧着令九现下这么一身狼狈的模样,想都不用想便知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不过,夙洛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会问出答案这么浅显的问题来?
令九不禁在心中过一遍这句话的真假,待她抬眸瞧夙洛时,夙洛的神情丝毫没有作假的意思,他是真的在担心。
担心面前的这个人,担心的是冰夷。
想了想,夙洛口中的“十二魔渊中人”,大抵指的就是她令九罢了令九便顺着夙洛的话说下去:“那魔君令九的手段向来残忍,今日小仙也是得了个机会才逃了出来,只是不想被人所跟踪,怕是给一重天引来麻烦了”
故作娇柔,令九说着还摇晃身形几分,夙洛果真在意,连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稳住。
抬眸一瞧夙洛,那双眸子中映出的始终只有冰夷的这张脸庞。也好,既然晓得夙洛是这么在乎冰夷的,令九便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了。
“你现在太过虚弱,我先替你疗伤。”夙洛的模样十分紧张,扶着冰夷寻了处地方坐下,再是给她渡去灵力。
好在令九早就料到夙洛不会置眼下受这么重的让的冰夷不顾,遂在来之前便已将自己浑身的灵力给锁了起来,连同太渊之力一道锁起来,不叫夙洛感觉到一丝魔界气息。
一番调息过后,令九并无太大的感觉。
夙洛这么做也就是便宜了冰夷而已,待令九将这次的计划进行完毕,回到十二魔渊与冰夷换回灵魂后,冰夷这身躯上的伤好的越多,那么此后冰夷所要体会到的痛苦便越少。
令九对这件事倒是十分不满意的。
“多谢帝君,感觉好些了。”令九先出言,原以为夙洛是不会答话的,谁知这一次夙洛又是破天荒地接话了:“如今九重天上的形式有些乱,明日我去给龙王报个平安,这些日子你便留在一重天上好好休养。”
虽晓得夙洛与冰夷的关系从前便不错,但令九确实是没想到夙洛会对着冰夷说出这么一长串话来,很不像夙洛的作风。
令九故意将视线锁在夙洛面上好一瞬,夙洛开口:“嗯?”
这下令九才真正确定夙洛果真是变温柔了许多,略略移开视线,却是明知故问:“好,全听帝君的。只是这一重天上人烟荒芜,我们该去哪里落脚才是?”
令九又怎会晓不得夙洛说的暂时休养之地是哪里?放眼整个一重天,浮银的住处隐秘自然是不好寻,而唯一显眼又好寻的地方便是她的百花阁。
不,那百花阁已经不属于她了。
那是从前的小仙令九所拥有的。而现在,她是魔界的
魔君,她拥有的是要比百花阁好上一万倍的十二魔渊!
夙洛的回答果真也是不出令九所料,“百花阁。”
只是,令九却隐约察觉到夙洛的神情始终都没有放松一瞬,瞧着她的时候还带着一丝心疼之意。
夙洛是在为自己瞧见这满身是伤的冰夷而心痛么?
嘛,令九也只是随便想想,本身也是不在乎了。
稍稍休息一阵后,夙洛与令九便至百花阁。这个叫令九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
前脚才方踏入百花阁大门,阁中的水仙花便耐不住性子冷笑一声,放声言语:“帝君先前可都是一个人来的,如今怎么将这个狐狸精给带来了?”
令九脚下猛然一怔,夙洛先前还来过这里?一个人?
夙洛的神色亦是微微一僵,很是细微地将目光移向令九面上一瞬,似乎是想要瞧一瞧她眼下的神情是何。
那水仙花话音方落便有百合花开口连忙打圆场:“呵呵呵帝君与冰夷殿下莫要见怪,这水仙花近来修行甚为刻苦,又在修行幻术,遂逮谁看来都像是狐狸精莫要见怪莫要见怪呵呵呵呵”
见百合花如此为自己打圆场,水仙花只哼哼两声,只当吃了个哑巴亏,便不同来人多做言语,兀自装模作样睡去了罢。
只是这一幕落在令九眸中倒是格外有意思。
想当初她还是仙界中人时,天天守在这百花阁中,天天瞅着这一群花叶为了一滴露水而争吵喋喋不休,甚至还相互威胁到要吞了彼此的精元似乎每日不争锋相对那么几次,整个百花阁都不是百花阁了。
可,现下这一幕落在令九眼中却是叫她有些意外。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百花阁中的花花草草们这么互助友爱了?
要是换做以前,这水仙花说错了一句话后,百合花还巴不得再补上几句,硬是要叫水仙花下不来台才是好,可是方才令九瞧见的乃是百合花为水仙花解围了
心中又不免想到,果真她的消失离开是好的。她这么一走,平日里素来不齐心的百花阁现下乃是一个鼻孔出气,分明是团结友爱了不少。
这么看来,她果真是不适合在仙界过活。
思绪一下子便被这百花阁中的旧物扯去了很久很久之前,令九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面上流露出了一丝难得的不舍之意。
自己没有意识到,但却是被夙洛不动声色地瞧在眼里。
“怎么了?”夙洛出声询问这才将令九早就已经跑去天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一瞬间的晃神后令九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立即又恢复到冰夷该有的那副模样。
而这一次,夙洛却是狠狠一皱眉。
只是令九的视线并未停留在夙洛面上,不曾瞧见罢了。
“没什么,只是觉着这九州六界内的变化着实是太快”令九微微一垂眸,再是开口:“五十年前,这里还是令九仙人的地方。只不过是短短五十年而已,便足以让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尽数移位不再。”
夙洛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令九面上,再仔细不过瞧着她的每一个神情,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终究还是浅浅接话:“不过短短五十年,变的,不一定是所有人。”
似乎是觉着夙洛这句话别有深意,令九也不愿意再多说下去,只是学着冰夷的样子端庄浅浅一笑,再将眸光转向夙洛,开口:“帝君不曾变,可总会有人变了。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终究是会有人偏离天命轮的轨道或者说,那个人的天命根本从来都没有真真切切有过轨道”
令九的眸光一下认真起来,这番话纯属是因为她瞧见自己生活了两百年的百花阁没有丝毫变化而一时之间产生的惆怅情绪罢了。
只是夙洛却异常较真,“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又是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偏离正道,被九重天抛弃的人不就是她令九与浮银么?
令九只回答:“怕是帝君不会想再听见那个人的名字,权当是小仙胡诌一番吧”
说完令九便再次将视线散去百花阁中的各处中。
这里的每一寸地方,她曾经都是无比的熟悉。每一颗石子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在瞧见这些似乎还在苦苦等着它们的令九阁主回来的百花们,令九这颗已然没有任何情感的心竟然还会稍稍动容一番
像是亏欠了这百花阁中的所有花草一般,令九承认,这一刻,她真的是感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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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8章以命换命
“睹物思人?帝君说的莫不是这一重天上先前的令九仙人?”
令九沉住气,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为了清折她也绝不能再受到太渊之力的怨恨所控制。
现下,她的语气再是回到了起初冰夷惯用的语气那般。若是夙洛真的不愿意承认他已然发现了这个冰夷是冒牌的,若是夙洛真的有心要同她好好玩玩,那么这一次,令九奉陪。
定是,奉陪到底。
眼神有些不受控制,不过令九相信自己根本就没有再继续伪装下去的必要。夙洛这个人,定然已经发现现在这个站在他身侧的冰夷并不是真正的东海冰夷。
水仙花说夙洛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说他从前都是一个人来的,令九de房间被打理得干干净净,就像是从来没有被闲置一般,即便是房中的茶都是新的。
这些种种都足以说明夙洛根本就没有忘记这个曾经在一重天上喜笑言言的小仙令九。
悄无声息来百花阁么,将她房中的茶泡上来告诉自己令九还生活在这里么,难不成在她堕入魔之后夙洛忽然喜欢上她了么?
令九打从心底冷笑,将视线转去夙洛面上的那一瞬只有满满的利用与鄙夷而已。
也罢也罢,夙洛这种身份地位如此高贵之人又是如何会看得上曾经身为一重天小仙的令九?更别说是她还曾有过一段魔界魔君的“光荣历史”
令九心中本就没有再对夙洛抱任何希望,更是没有想过夙洛喜欢的究竟是谁。这个答案早在五十年前,不,应是说早在两百年前夙洛选择放弃她的那一刻起,一切她都已经看得真真切切了。
现下,想到这方面来自然也是不会再有什么情绪波澜。眼下令九想的不过是任何才能好好利用夙洛一番,拿到开启东皇神钟的秘术,将上古神器东皇神钟带有的招灵能力渡去清折身上,将清折已然破碎不堪散落至四海八荒的魂魄全数找回来
这样,清折便能活过来了这也是令九想到的唯一可以救活清折的方法。
在六界诞生后的这漫漫历史中,从没有人任何人真正用东皇神钟进行过招灵仪式,令九也不过是从古籍中看得的这一法。
可,除了此法令九已然没有其他的道路可走。无论结果是何,总归令九都是下了狠心要为清折如此一试。
而想要避开天界中人召唤东皇神钟唯一的突破口便是夙洛。
九州六界的修仙者都晓得,九重天上的夙洛生而带有灵力,更是继承了父神的灵力,而另一方面从父神身殒后便被封印在蛮荒地东皇神钟亦是带着上古神族的灵力而沉睡千百年。
古籍中记载着有血融一法,正如令九将自己祭献给本是魔界力量的太渊之力一般,夙洛亦是可以与上古神器东皇神钟进行血融。
只要东皇神钟感应到夙洛血的力量,只要用夙洛的血将东皇神钟喂饱,只要以夙洛的血为引,那上古神器东皇神钟便会主动追随,根本无需惊动天界的一草一木。
由此,令九此番扮成冰夷的样子来接近夙洛,不过是想要寻到他的软肋,将这个不可一世的夙洛帝君收于掌下,最终用他来祭献东皇神钟罢了。
思绪被扯去很远的地方,再回神过来时令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夙洛有没有回答她先前的那个问题。
她问夙洛,他思念的是否是曾经那个待在一重天上的小仙令九。
嘛,不过也罢,夙洛给出的答案是什么对令九来说已然不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了,不过是顺着冰夷那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性子做此一问而已。
“那么你呢?”下一瞬,夙洛忽然将视线转向令九面上,前言不搭后语地问出这么一句话,引得令九发出一声带着疑惑意味的“嗯”字。
“不知帝君说的是什么?”再一次汇上夙洛那浅淡得不能再浅淡的眼眸,这一次,令九还是什么都看不透。
原以为自己与太渊之力融为一体,自己的灵力强大起来之后便能够将所有人的生死都握在手中。可,现在看来,夙洛的想法和命运永远都不是她所能够掌控的。
可,这一次令九偏生就是要逆天而行。再难看透又如何,她终究是会让夙洛血祭东皇神钟,将清折本不该消失的性命换回来!
夙洛瞧着令九,不知是令九的错觉还是事实本是如此,下一瞬间夙洛的眸光居然微微有一分暖化,瞧着令九好一会之后才浅淡开口:“你在十二魔渊时,见到的她是怎样的?”
令九心中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撞击一番一般,连眉头都不由得稍稍一皱,这一瞬间她的神情有些失控。
令九明白,夙洛口中的“她”指的便是自己,那个魔君令九
。
立即将自己的神情调整好,不过只是一瞬时间的诧异而已,令九万万没有想到夙洛会在她面前问起她的情况。
看样子夙洛是想要将这场双方都心知肚明的骗局一直继续到底了
故作想要将那个魔君令九千刀万剐的模样,令九顿住一瞬后开口:“帝君还不晓得那魔界中人的凶狠模样么?一入魔道便是万劫不复,而世人口中的魔君令九更是嗜血无道,丧心病狂!”
很是虚伪的一番话,令九不过是想看看夙洛的神情罢了。
先前夙洛的种种做法都在告诉令九,夙洛此人对她并不是什么感情都不存在的。
虽已然不想深究夙洛对自己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绪,不过,至少夙洛是承认了他的生命中真真切切存在过一个叫做令九的人。
不管这个人是仙还是魔,他都已然无法忽视她曾经存在过的事实。
而夙洛接下来的神情确实让令九心中好一阵舒坦,那中微微蹙起双眉看上去在忍隐着自己的心疼情绪的模样,令九瞧了是再痛快不过。
现下夙洛为何会有这样的神情?莫不是真因为喜欢她?
令九暗自笑笑,若真是这样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若是夙洛真是在她堕入魔道后对她产生了与从前不一样的感情,那么,令九便会好好将其利用一番。
至少,是不会让夙洛再舒坦过一瞬。
令九音落之后夙洛没有开口,令九却是微微一弯唇角,再次开口。这一次的话语中不由得带上了轻微的挑衅。
虽是很想在夙洛面前将身份暴露,嘛,怎么说这两个都是明眼人,这么一直装蒜地交流令九着实是说得不够尽兴。
可,转念一想,从前她在夙洛身边两百年,加之这一世也是同夙洛在九重六清殿相处了好一段时日,她眼中的夙洛素来是黑白分明,不苟言笑之人像这样明明晓得了真相却还在自欺欺人的模样,令九倒是第一次看见。
于是乎,心中的玩味升起。现在的令九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惧,能在这漫漫永世中瞧见夙洛这么别扭一次也是极好的。
遂,令九便是决心同夙洛这么一直玩下去好了。
她倒是想瞧一瞧,如此自欺欺人的夙洛究竟要如何收拾好这一场从以一开就暴露在两人面前的骗局。
“小仙有一疑问”令九故意瞧一眼夙洛在,再是续言:“若是有朝一日,天界与魔界终有一战,届时,帝君是会给现下思念的人留一条后路,还是会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之中?”
令九这句话着实又让夙洛沉默了。
再一次证明,现下的夙洛对她确实是有些不同于之前的情愫存在的。
令九心中发笑,却是在下一瞬被夙洛一把握住双肩,叫她一怔再是凝了眸光只能瞧着夙洛一个人。
这一次的对视令九眸中没有任何隐藏,甚至是有些妖红色若隐若现。
令九相信,夙洛亦是瞧见了在她眼中那一抹时有时无的妖红之色,他却是没有做出一丝一毫惊讶的神情。
令九终于在夙洛面前微微勾起唇角,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夙洛已然将她狠狠拥入怀中。
突如其来的一撞叫令九一下忘了前一瞬要说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夙洛现下的举动着实是奇怪得很。
“帝君这是在做什么?”顶着冰夷的皮相,可令九的声音已然回复到了自己的沙哑。
夙洛是喜欢她,在意她的,这一瞬间令九再肯定不过。
夙洛却是将头埋入她未随风扬起的墨发之中。抱着的究竟是冰夷还是令九你额,夙洛已然没有信心再去说服自己。
“你是真的想要知道答案?”声音沉去,只是夙洛抱着她的力度不减反增。
令九并没有回抱他,面上邪魅的神情一点点显露出来,“自然。”
从前这个答案对于令九来说是最重要的,可现在,她不过是想遂了从前那个自己的一个心愿而已。
无论夙洛说什么,天魔必会有一战。
届时,若是夙洛对她手下留情,那么她定会毫不留情斩杀所有挡她道路之人。
天魔之中,必有一死。
如此想着,夙洛的声音沉沉响起:“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会杀妖诛魔,护九州天下,永世太平。”
这么一字一顿,令九听得异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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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9章灵哨
漫漫深夜,令九吹响手中的灵哨,下一秒一个黑影便现身在她身后。
“小令九,要我走我就走,唤我来我便来,你这是叫我将我妖殿的面子往哪里放?”
身后之人是凌骨。只见凌骨一副惬意模样,话语倒是充斥着满满的不爽与抱怨。
令九转身瞧向凌骨,再是一针见血开口:“可你还是来了。”
凌骨翻一个白眼,能不来么谁叫凌骨就是喜欢现在这个沦为魔道的令九?也是讽刺。
不过,瞧着令九用了灵哨,凌骨先前的不满顿时一消而散,走近令九想要去拿过那熟悉的灵哨来好好瞧上一番时却被令九侧开身子叫他扑了个空。
就连前一秒还被令九好好握在手中的灵哨也在这一瞬间一下消失不见。
令九神情淡漠,只是现下顶着的是冰夷的皮相,即便是一脸正色冷漠地瞧着凌骨也叫凌骨少感受到几分当中的森森寒意。
凌骨像是见着了一个极为有趣的东西一般,眼珠一转抛开正事首先开始同令九唠起来。
语气轻佻随意:“我说小令九啊,你这哨子我瞧着怎么这么眼熟啊”
一脸嬉笑的模样倒是没有让令九展眉半分。令九换了个方向不看凌骨,晓得他是明知故问,于是也不打算给他回答。
凌骨却是不屈不饶,见令九换了方向背对他他又立马跑向令九的正前方,搓搓手,眼神还在上下打量着令九究竟将方才的灵哨放去了哪里。
令九忍不住一开口:“看什么?”好一个装傻的问句。
不过凌骨却是来了劲,硬是要令九亲自开口承认两百年前的一件事情,“原来两百年前的小令九也不是那么冷血无情嘛”
“我看你是忘了我两百年前的身份是什么。”令九的话语稍显冷淡。
凌骨回话回得极快:“这哪能忘了啊!”凑近令九许多,简直想要将她看穿一般。凌骨现下的神情可以说得上是有几分得意。
“那哨子,莫不是我在两百年前赠给你的那一个?”凌骨眼中带光,似乎今日不听见令九给个正面回答就非得是不罢休了。
起初令九是觉着没有再提起往事的必要才一直沉默不语,现下瞧这情况,似乎她不说才有更大的麻烦,至少现下是在这里同凌骨磨时间。
令九开口:“是那个。”
见令九这么快便承认了,连装都不装一下凌骨觉着很是无趣,叹气一声也不再在令九面前转悠了。
撇撇嘴:“虽说现在的小令九是无趣了些,但好在你还记得。”
“我不记得了,只不过是瞧这哨子还能用便拿来一用而已。”令九接话很快,话语又冷淡,简直是将凌骨堵得说不出话来。
“小令九还真是”凌骨嘴角抽抽。
想在两百年前为了给令九送这个灵哨,凌骨可算是将自己的半条命给搭进去了。原以为两百年前的令九即便是受到了也不会多加留意,没想到两百年后恢复了魔君身份的令九居然还将这哨子带在身上。凌骨自然是高兴的。
关于这哨子嘛,凌骨倒还真是有一大滩苦水要倒。
两百年前。
妖界被天界封印,凌骨是妖界之中逃出来为数不多中的一个,那时候也算是令九起了兴趣才将凌骨给带了回来。
十二魔渊。
凌骨与令九相处的时间不长,可缘分这种东西是说来就来,根本就不会给任何人做足准备的机会。
凌骨亦是在第一次见到令九时便起了爱慕之心,而即便是后来被令九驱逐出了十二魔渊凌骨还是忍不住在暗地里观察着令九的一举一动。
那时候魔界与天界之间的动荡亦是不容忽略。盛传魔界的魔君令九与九重天上的夙洛二殿下有过一段情缘,而也正是这段情缘才会叫天魔两界中爆发这么一场大的战役。
而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尽管魔界在令九的带领下已然强盛不少,可终究不是天界的对手。魔界被天界打压得十分厉害。
除了身处战役争锋之中的天魔两界外,六界之中并无一人想要插手此事,或者所大家都是抱着瞧笑话的心态在看天魔两界究竟是如何两败俱伤的。
十二魔渊被天界设下一层又一层的封印,企图将魔界中人永生永世都困在这十二魔渊中。就在六界中人都以为魔君令九会暂时不做动作,或者干脆向天界臣服时,令九却是要硬着来破除天界施加在十二魔渊的层层封印。
结果便是显而易见的,封印被破,令九却是元气大伤。
那时候的魔君令九可是九州六界之内的名人一个,不管是好的
事迹还是坏的事迹都是六界中人茶余饭后必谈之事,以致于凌骨即便是不想听见有关令九的消息也是难事。
凌骨晓得令九因为破除十二魔渊的封印而元气大伤,再加上她与天界那夙洛二殿下的事可算是传遍了整个九州,即便是魔界中人也开始不服令九。说那时候的令九是个孤家寡人亦是不过分。
也就是那时候,凌骨再一次开始悄悄跟在令九身边,瞧着令九的伤瞧着令九的痛,连带她身旁无一人的情形也都全数看在眼里。
离开十二魔渊也有好些年了,凌骨一直都没有再在令九面前出现过。可是那个晚上,令九一人蹲在十二魔渊隐秘处沉默的那个晚上,凌骨还是冒着被令九碎尸万段的风险,去了。
去瞧瞧令九。心里还在大胆想着,将自己的温暖给去一分给她。
在去之前凌骨想的借口可不少,最终却是因为讲不过去而全数推翻了,也只是打着令九曾经救过他的名头偷偷进入十二魔渊。
在瞧见令九蹲在暗处,身上还在流血时凌骨却是一下忘记自己的身份冲去令九面前。
而令九回给他的却是狠狠的一掌。凌骨被这一掌伤得不轻,令九亦是后退数步,撞上身后的墙上。
那一次还算是凌骨走运,那时正是令九受伤之际,否则令九这一掌怎么说也要将他的魂魄打散。
“你来做什么!”令九一手捂着腹部,恶狠狠瞧着凌骨,没有放松丝毫戒备。
现下的令九在十二魔渊中已经不得人心了,没有人愿意追随她,而她却还是要一人死撑着与天界对抗到底!
当初爱夙洛的人是她,可想要从她父君手中好好守护住十二魔渊这个地方的人也是她令九
与夙洛发生过那么一段不该有的情缘之后,魔界被她害得不浅,亦是受夙洛的骗受得不浅。魔界中人不过是惧怕她的魔君之位,惧怕她身上带着的强大灵力罢了
在这个时候还愿意原谅她,愿意站在她这一边的人,怕是已然没有一个了
所以她堂堂一介魔君才会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将自己的软弱在黑暗之中全数流露出来。
可令九没想到的是凌骨这个妖界中人居然会突然出现在她魔界之中,还将她着一副狼狈不堪的软弱样子给瞧得分毫不漏!
令九眸中生出的杀意却是叫当时的凌骨微微动容。凌骨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喜欢了这个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且心中还只有天界那夙洛二殿下的女子
可,喜欢,便是喜欢了。没有理由,亦是容不得任何人反抗。
“魔君莫多想,我不过是来瞧瞧魔君而已。”被令九伤得不轻,凌骨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
令九不相信他的话,还想出手伤他却因自身的伤口拖了太久而微微失力,倚靠着身后的墙壁缓缓坐了下去。
见状凌骨马上跑去。
“你怎么样?呃”
却是在皱眉查看令九伤势时被令九狠狠扼住了颈脖。
果真是令九,果真是那狡诈的魔君令九!
奈何令九本身已是没有多少力气了,凑近凌骨一分,语气简直叫人心中发颤:“想死是么?”
面色惨白的令九在凌骨看来根本没有丝毫杀伤力,且凌骨本来就没有害怕过她,即便是被他扼住了咽喉还是有胆子同她开起玩笑来。
“死这个字多不吉利,我是想你了,魔君。”凌骨很是艰难才挤出一丝笑容来。
随后令九手上没劲,自己也就松开了凌骨的颈脖。
凌骨倒是顾不得自己便上前查看令九的伤势,为了防止被打,他随即出口:“魔君先前救过我,我便是再坏,再没良心也不会对救命恩人下手。”
面上没有丝毫生气的神色,反倒是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凌骨为令九渡去灵气。
半信半疑,不过有人给自己疗伤令九是不拒绝的。大不了在稍稍恢复气力之后将这个见着自己软弱一面的人杀掉便是了。
心中如此想着,令九很是配合。
一番调理过后,凌骨这才开始说起正事来。
将脸挪到令九的正前方,一定要让令九瞧见他,然后才笑着开口:“魔君,我这有个哨子,不若你就接受了它吧”
很是随意的语气,令九眉头微微一蹙,并没有接过它。
这些早在凌骨的预料之中,再是笑着开口:“魔君放心,这哨子只对我一人有用,保证随叫随到。”
言毕,凌骨又是在令九面前露出一个再天真不过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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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0章自欺欺人
被凌骨这么一提,令九却是不觉将当初自己在十二魔渊里的狼狈模样悉数回忆了一遍,亦是将当初凌骨偷偷溜进十二魔渊给她送灵哨的情境全数想了起来。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凌骨还真是一门心思对她好。而她,却是如现在一般不近人情。
打伤了凌骨不说,还在接过凌骨好不容易送来的灵哨之后一下便将他赶出十二魔渊。
“这么心不在焉,小令九莫不是想起当初冒着性命之忧接近你给你送灵哨的事情了?”
凌骨懒洋洋出声,抱了手在前好生惬意地瞧着令九,好似将她看穿了一般,一说一个准。
被凌骨说中心思的令九转身不面对着他,本想同他开口说正事,可凌骨却还真是没个罢休了,接着转去令九跟前,如两百年前那般一定要在令九的眼帘中瞧见自己的影子,然后才摆出一副还算满意的样子开口。
“想起了当初就是想起了当初呗,小令九还这么遮着掩着做什么?”凌骨含笑而言:“再说了,当初喜欢小令九的人是我,甘愿献出百年灵力换取灵哨de人也是我,冒着性命之忧给你送去灵哨的人亦是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可不要这个时候跟我说觉得愧疚或是过意不去啊”
好生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是叫令九不由得将隐于手掌中的灵哨握紧一分又一分。
这灵哨是以凌骨的灵力化成的,这一点两百年前的令九在接过灵哨的那一瞬间便感觉到了。
只是,那时候的她实在是无可用之人,根本不在意这灵哨究竟耗费了凌骨多少气力,只是想收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可,现在想想,可真是辜负了当初凌骨的一片真心。
“话说够了吧,该说正事了。”不知为何,每每将往事想起一番后,那个存在于心底的小仙令九仿若还在拉扯着这个已然将自己祭献给太渊之力的魔君令九,叫她心中饱受一番煎熬,仿若还产生了一种依旧可以回头的错觉。
可,每每一想到为她而死的清折,她这一整颗心便全数冷落了下来。
这条路,她非走到底不可!
凌骨撇撇嘴,“一说到有关我的过去小令九就要自动跳过,有这么欺负人的?”
故意这么问,不过是想叫令九说些好听的话而已。令九却是不理会凌骨说的话,彻底将手中的灵哨隐藏起来后再是摊开手掌,掌中有微微幽光生出。
“这,这莫不是”凌骨被这幽光立即吸引住视线,随即凑近令九几分来瞧着幽光。
看第一眼时凌骨还不敢相信,幽光像是焚火一般叫人心中不安,那幽光之外散发出的灼灼热气更是叫凌骨向着令九投去一瞬惊讶不敢相信的目光。
“这是十八炼狱之火?”凌骨疑惑,随是疑问,可心中已然有纠纷肯定。他只是疑惑令九要拿着十八炼狱里的焚火来一重天做什么!
令九唇角浅浅一勾,晓得凌骨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也就不给他答话了,开口道:“将手伸出来。”
凌骨啧啧嘴,也没有问令九是要做什么便将手给伸出去了。
这倒是让令九一怔,瞧着凌骨伸出来的手呆滞一瞬,引得凌骨开口:“怎么?”
回神过来,令九只是觉着凌骨这一世对她未免也是太好了些。但这番话,令九终究是藏在心底的。
“没什么。”浅淡回给凌骨几个字后,令九将手中的幽光渡去至凌骨手掌中。换了个地方呆着,对这幽光而言倒像是浮游在了另外一番世界中。
凌骨将那幽光靠近自己的眼,却是被周遭的热气狠狠一灼,赶忙与之拉开了距离,用一脸嫌弃的模样瞧着那幽光,向着令九苦脸道:“小令九,你要我拿着这十八炼狱的焚火做什么?”
十八炼狱的里焚火不比其他,虽晓得令九现下也算是神通广大,但要去十八炼狱取这么一点焚火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但,既然令九已经取了回来,凌骨再多问也问不出什么,还不如直接问令九要拿这焚火做什么来得痛快。
令九的神色明显有几分暗淡,瞧她这副神情凌骨便晓得令九定是要做些与自己的心意相违之事。
虽说他是妖界中人,是与天界站在对立面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与令九相互利用的立场,可凌骨还是不想瞧见令九这么逼自己。
令九要做什么他不晓得,但却是可以阻止她无止尽的用这种强行抹去过去的方式来折磨自己。
“小令九,其实”
“等夙洛血祭东皇神钟之后,你便用这十八炼狱的焚火将一重天烧干净。”
凌骨才开口想劝说令九,令九便在下一瞬道出了自己拿这焚火来的真正目的。
不
是针对任何人,而是要抹去曾经在她记忆中存在了百年之久的一重天百花阁。
令九很多回忆都在这里生根,从前无忧无虑的生活亦是在这里一点一点蔓延开来。只是,后来她的生活变得不幸了,变得让她想要不择手段逃离这一切了
所以,令九才会选择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来了断所有存在于她心底的美好的回忆吧。
有一瞬间的沉默,凌骨很是配合回答:“嗯,好。”
没有再多问什么。令九已经决定的事情便是谁来说都没有办法改变。
夜风过,令九稍稍一闭眼,再睁开眼时身旁的凌骨已然消失不见,身后多出了一人的气息。
是夙洛来了。
心中不禁一阵舒心,凌骨走的时机也算是准。虽令九与夙洛之间已然明白对方都在自欺欺人,只是令九却不想做第一个将这层薄如蝉翼的伪装捅破的人。
“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夙洛先开口。
背对夙洛的令九却是讽刺一笑,夙洛又在说谎话自欺欺人了。虽凌骨已经离开了,可这一重天上的气息被凌骨突如其来的妖界气息搅乱一事夙洛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为何这个人现在要当作一切都看不见?他就打算放任她为所欲为下去么?
猜不透夙洛的心思,令九转身面向夙洛。
夙洛只着了一件白色薄衣,看上去一点都不难亲近。令九不禁想到这一次初上九重天时见到夙洛时她所感受到了那份疏离与距离感。
只能说那时候的令九太过胆小,连多瞧夙洛一眼都觉着是不应该的。现在想想当初的自己,倒还真是上不了大雅之堂。
“帝君还不休息么?”既然夙洛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令九便同他这么一直玩下去好了。
夙洛轻“嗯”一声来回复令九,站去她身侧,像是两个很熟悉的人一般比肩而立,只是在这深夜瞧着夜空中的一派星辰。
这样的光景令九从没想过会真实发生。
或许从前身为小仙令九的她是真真切切盼望过这样一幕的发生,可那也只是从前的事了。
现在的令九,心中异常平静。人的欲望被死死打压而下后,不管再给多大的希望或好处,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帝君有没有有想过若是这一切都能重来一次,帝君现在的处境会有何变化?”
两人都沉默良久之后,令九先开了口:“帝君会想要接过天帝这个位置么?”
这只是令九的好奇而已。她很想知道一向将九州众生的性命放在所有人之前的夙洛会不会有后悔的时候。
可夙洛却是将视线移去她面上,将问题反抛回给她。
不是不愿意回答令九的这个问题,而是与回答相比,夙洛更大的渴望是听见令九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令九浅浅一笑,现在的她与夙洛根本就是在进行直接的对话。
她不是冰夷,夙洛知道得再清楚不过。
顶着冰夷的皮相,令九将视线转去夙洛面上,再是坚定开口:“小仙后悔过”
夙洛眸中忽而有一丝光亮闪过,而接下来令九说的却是:“后悔当初为何要上到九重天界,为何要再一次遇见帝君。”
话语至此,已经很明显了。
夙洛眼瞳微微收紧,却是不言。
“帝君想听见的,莫不是不是这样的答案?”令九得寸进尺,第一次瞧见夙洛将失意的神情这么明显表露出来,令九说什么也要再继续问下去。
“帝君后悔过么?帝君想要重来的又是什么事情?”含笑而问。
这两个人的所有情绪似乎都是相反的。
当初是令九费尽心思想要知道夙洛的想法,而如今却是夙洛想要明白令九的想法。
即便令九已然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可夙洛的神色却是越发凝重,竟给令九一种他在悲伤失望的错觉。
在心底冷笑一声,令九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可是夙洛,是九重天上最为不近人情的一个神仙。他又怎么会为了自己而失望后悔?
“我后悔的事情有很多,只是却不能一一将这些事情重新来过。”
夙洛说这话时的眸光没有离开令九一瞬。
那样的神情带着浅浅的心疼还有无尽的悔恨。这样的神情,一点都不像夙洛。
令九有一瞬间的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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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2章清醒
如若身处在梦境之中是令九最后的归宿,那么,她的梦中一定不要有夙洛的存在。
曾经的种种根本不受控制,不由分说的重重撞进她的脑海之中。只是因为夙洛那句很浅很浅的话语而已。
在白芍花海中的那一刻,令九不记得自己的反应是如何,亦是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复夙洛的
只是,现在的她,终于能够体会到一丝那久违的情绪。
至于那情绪究竟是什么,令九不知道。而这也是在她血祭太渊之力后的第一次,连她自己都不想去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令九只晓得自己已给凌骨传音,告诉他以焚火毁去一重天之事暂时推后。等着她的指示再行事便行。
而后便是再一次选择去相信夙洛。就相信他这一次所说的就好令九这么告诉自己。
晓得一切都不是真的,亦是明白夙洛所说的“这段时间”过去之后他们将会面临怎样的敌对立场。但令九还是愿意作此尝试。
这一次,令九不愿意做落败逃跑的那一个,而要做凌驾于夙洛的九重天帝之位之上,将所有人的命运都捏在手中的那一个!
一重天的风吹得异常盛,她微微颤抖着手去将那株爱说话的水仙花摘下来,将她的精元抽取出来。
眸中的妖红已然不被任何颜色所盖住。这爱说话的水仙指不定哪一天就成了她前进路上的一粒小石子。不管是沙还是石,只要是阻碍到她的,她全部都会杀!
毫不留情,一个不留!
这晚,令九一夜未眠。晓得夙洛在时刻注意着她,可她还是回到了十二魔渊,去见清折一面,亦是需要从那处得到一些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凌骨被她差去别的地方,亦是将剩余的妖兵给带走了,浮银走了,现下这里只剩下被困在密室中的冰夷和永远都不会再醒来的清折。
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来瞧清折了,令九一见到清折那张死白的脸便心中不由得狠狠一颤,简直想将清折从这死寂一片的结界中径直拽起来!
可,令九终究还是冷静的。离清折死后,时间一天天在过去。变的是她一天天越发狠毒的心肠,不变的是她要为清折报仇,要颠覆九重天叫所有人都为她所困的目的!
伸手轻轻覆上清折没有丝毫温度的脸,令九还是会将自身灵力传去给清折,尽管她能否很清楚的看见她传给清折的灵力全数都化作萤火游荡在半空之中。
这样也没关系,令九心中总是抱着这么一丝希望的。
“清折”令九轻轻靠上清折的胸口,声音很小很小,只是同他一个人说话:“不管要怎么做,我会救活你的,会将你带到我身边来然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了,就要你好不好?”
清折就喜欢听令九说只要他一个人,只在他一个人身边的话。从前令九是不愿意说,可现在令九每次都同他这么说,他却不会再醒来瞧她一眼了。
也真是可笑。世事总是如此阴阳颠倒,黑白不分,叫所有不该错过的人一次又一次错过,叫本该斩断一切形同陌路的人一次又一次因不同的机缘而再次相遇。
令九很厌恶这样的天道轮回,所以她要颠覆!
靠在清折心口处微微闭上眼睛,想了很多很多与清折从前在九重天长影殿中的事情。
可下一瞬,一道带着冰霜的灵力猛地向着令九这处而来!
她猛地一下睁开眼,眸中尽是叫人望而生惧的杀气凌厉,右手一挥便很是准确地将那道同样带着杀意的灵力阻挡而下。
微微歪首,面上生出一丝找到乐子的意味。
可,就是在瞧见那被阻挡的灵力化成寒水稍稍将保护清折的这一层结界腐蚀一番时,令九嘴角忽而一抽,很是恼怒一下起身便冲向十二魔渊结界外头!
方才的灵力虽然带着致命的杀意,可对令九来说却什么都算不上!
可是,便就是这个人将她用来保护清折的结界损坏了一丝!她不愿意就这么罢休!
一下飞身至那人身前,二话不说便一手掐住那人纤细的颈脖,将其一下带入十二魔渊中狠狠甩去一旁。
令九回身,一摆黑色衣裙,风将她的长发吹得凌乱,只是依旧令人望而生惧。
很清楚地看见了面前被甩下的人是何模样。白裳白发,与她不同,那个女人浑身带着寒冷。是人间的天山雪女。
这一瞬间,令九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
狠狠撞击了一番。
雪女是为清折而来的!令九再一次被他人提醒是自己的过错害死了清折!
气势不免弱去一分,令九的眼瞳都在颤抖,一言不发有些身形不稳。
雪女擦拭掉嘴角的鲜血,眼神中除了狠便是深深的鄙夷,冷哼一声开口:“清折是为你死的?”
这一问彻底击垮了令九的心理防线。
是的,是的,是的!清折是为她死的!是因她死的!
“你你为什么要来清折没说要见你即便在他死之前都没有提到过你一分一毫”令九一直后退,像是想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一般,看上去像是一个一无所有只想尽快消失,最好不要被任何人所找到的人。
就连以往带着无限魄力的言语都显得尤为苍白。
晓得清折死了,这个人间的天山雪女是闯过了多少重困难才来到她十二魔渊,才来见清折一面的?
令九一向知道,雪女喜欢清折,可清折却丝毫不喜欢雪女。可就算是这样,雪女还是不顾一切来了。只是为了见清折最后一面么
那么她呢,她又做了什么呢?这么多时日过去,她除了将自己丢进无穷无尽的悔恨中还做了什么么?
清折待她要比待雪女好上一百倍,可雪女为清折做的却是有过于她一千倍一万倍!
“我为什么要来?你当真要我这么说出来?”雪女的眼眸中充斥着对她的厌恶。
可能在雪女眼中,令九与清折应该是最为相互珍惜的两个人。只可惜清折这么做了,令九却成了没有付出一丝一毫的那一个!
“瞧你现在的样子,现在你是一界之主了是么,现在你与太渊之力融为一体成为这九州六界最强大的人了是么可,这样厉害的你为何连清折都无法守护!为何当初你要出现在清折眼前,为何要让他明白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为什么你明明不爱他却要将他死死禁锢在身旁一次又一次利用他为你做成想做的事?”
雪女一句话比一句话的语气重,一句话比一句话更深刻地刺激到令九心底的那根玄,可,令九却寻不出一句话来反驳雪女。
雪女说的一切都不错。一切错都在她令九身上,从一开始遇见清折,从最初于清折纠缠不清却从未真正推开他开始,她便在荼毒清折!
一次比一次厉害,越发地不知道收敛!
“他死了你才来假惺惺是为了让你的良心好受一些?拥有了这么强大灵力的你为何不复活清折,为何不去想办法让清折重新活过来!你这份太渊之力,清折是想要镇压而下的吧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丧命的吧当初你为何又这般不听他的话,现在他都已经死了,你还这么不知羞耻守着他做什么!”
令九感觉心口处喘不上气来,眼中有些湿润在打转但就是偏生在强力克制自己不要让其落下。现在的她,连哭的权利都没有!
“我也想救活清折我也想”良久之后,令九能说的只有这么一句话而已。
可却是迎来了雪女的嘲讽,雪女环顾一番四下,没有一个人,她好生瞧不起令九,眸中是慢慢的湿润,因为清折的死,雪女亦是肝肠寸断!
“怎么魔君这十二魔渊连半个其他人影都没有?”雪女故意戳令九的痛处!她想让令九杀了她,她这么不辞苦难跑到十二魔渊来便就是想与清折死在一起。
至于人间天山的存亡死活,她什么都不管了。
本就性命不长的她,在这最后的时刻要做真正让自己满意的事情。而她思前想后,除了来寻清折,再瞧瞧清折外,没有任何值得她开心满意的事。
所以,雪女是来求死的。求与清折死在一起。
“所有人都背叛你了不是么,你再强大,你拥有的力量再多也不会再有人想清折那样对你了清折一死,你便什么都不是!”
终于还是忍不住,眼泪从令九面上大滴大滴滑落。她朝着雪女跪坐的方向一步步行去,雪女已然做好被她所杀的准备。
可,令九却是狠狠跪在了雪女面前。
这一举动叫雪女心中一惊,随后却是将眉头拧到了极致,带着哭腔哑着嗓子质问令九,“你不是丧心病狂,眼里容不得一粒砂子的魔君吗!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令九面无表情,只是任由眼泪放肆落下,一次又一次,然后她终于开口。
声音却是难听到了极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死了清折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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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3章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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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雪女说的,她现在不是这九州六界之中最厉害最强大的人么?那么,还有什么是她做不成的么?
只是她想不想做而已。
从前她总是对欠她的那个人好,而忽略了所有对她好的了,于是她欠下了众多无法偿还的债。可现在,所有对她好的人都离开了,她却还留在欠她债的人的身边。
令九不断告诉自己,她与夙洛在一起只是为了用夙洛去血祭东皇神钟,让夙洛将东皇神钟唤醒,然后她便再一次窃取东皇神钟去救清折。
可,若真是走到了那一步,她真的有勇气有决心可以下的去手么?
答案是什么连令九自己都不知道,那么她还要为自己找多少借口?是因为还在喜欢夙洛么?令九不知道,那么浮银又算什么?令九却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是她自己一次又一次忘记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仿若待在夙洛身边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抛弃现在所计划的一切,可以将一切都袖手不管,只是同夙洛在一起。
可是这样的她却是不安的。令九不想这样,每晚醒来之时都会想起清折,都会想起浮银。
令九不由的嘲笑自己。她是永生永世都不可能获得幸福的资格。
她的永生永世都要注定在嗜血无道中度过。这便是天命,不管令九日后要如何颠覆者九州天道轮回,可终究是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命运改变一丝一毫。
所以她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告诉自己自己的手上究竟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又曾经伤害过多少真正关心在意她的人。
然后,带着这重永远还不清的罪责,一路走下去,再也不要犹豫片刻,再也不要想着回头。
一重天的风终于将令九的思绪吹得清楚,而后她视线中出现一身着白衣的男子。
显而易见,那人是夙洛。现在一重天上也只有她与夙洛两个人而已。
令九前几个时辰去到十二魔渊的事情夙洛是晓得的,可夙洛却总是不愿意戳破这最后的一层薄膜,似乎这是他与令九唯一的机会。
而若是谁先清醒了,这场梦便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可是夙洛却不知道,在这场根本就没有结果的梦境之中,令九早就放弃了。令九,早就清醒了。
夙洛蹲下来,似乎是在犹豫,但最终还是将令九拥入他怀中。
风很凉,将令九的整个身子都吹得冰冰凉。只是可惜夙洛的身子本就寒,现下根本就无法给令九增添丝毫温暖。
令九没有反抗,只是由着夙洛将她拥入怀中,然后视线开始聚焦。两人都沉默了好一瞬,最终是夙洛先开口。
声音很浅很浅,却带着异常难见到的珍惜之意:“回来了就好,我替你疗伤。”
夙洛很轻手抱着令九,晓得她受了伤,是那种想伤害自己的受伤。
令九身上的所有伤痕都是她自己疮下的。想着自己害过多少身边的人她便在自己身上刻上多少刀,伤得多深便刻得多深。
现在的令
九根本没有丝毫力气,连稍稍动一下都会血流不止。只是已然麻木的她已经连自己身上的伤痛都感觉不到了,只是任由血流着,她不做任何处置。
夙洛轻手将她的衣襟微敞,瞧见那触目惊心的红之后眉头猛然一皱,“你这,又是何必”
何必,是啊何必呢若是当初的她早一点死心,现在的这一切还会发生么?何必啊何必,到头来终究是伤害了所有人。亦是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夙洛抬手欲给令九输送灵力,却被令九先一步开口阻止:“夙洛”
再回到一重天时她已然换回了那属于令九的衣服,属于令九的相貌。这场骗局,终究还是她先出局了。
夙洛却是没有丝毫震惊,这也再一次证明了从一开始夙洛便晓得她是谁。
“嗯,我在。”带着温柔之意的三个字,叫令九听得眉头一皱。
令九将视线移去夙洛面上,与他眸光相汇,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握住他的手,主动向着他怀中一靠。
似是被令九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怔住,夙洛在那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心中还是惦记着令九的伤势。晓得现在的令九心肠变硬了不少,只是不想她居然对自己下手如此只狠!
腰腹已是鲜血淋淋,手腕上,手臂上,甚至连颈脖上都是条条醒目鲜红的血色痕迹。叫夙洛看得心疼至极。
靠在夙洛的怀中,令九的神色却是异常淡漠,她道:“总有一日你我会站在正邪的两端,为了各自的信仰而剑拔弩张拼得你死我活,是么?”
这一刻的令九当真是累了,即便是说话的语气都少了几分先前那般强势与凌厉。
夙洛不回答她,只伸手埋入她发中,将脸颊贴上她发边。
很清楚的一个答案,相信夙洛与令九都是再清楚不过。只是夙洛也开始学着欺骗自己,不愿意去相信罢了,所以不答。这一瞬间的夙洛亦是以为不答便可永远不去考虑这个问题。
很可笑吧,那样一派正直正义的夙洛居然也会有逼不得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进而这般欺骗自己。
夙洛轻轻摸着她的头,语气像是安抚一般,开口:“睡吧,睡醒了身上便不疼了。我在,我一直都在”
这一次令九很是听话。
夙洛喊她睡她便将眼睛闭上了,感觉夙洛是在以这种方式来为她疗伤。
他的身子不暖和,可那源源不断渡入自己体内的灵力却让她感受到源自于夙洛体内的温暖。
渐渐地,被睡意吞噬,令九终于睡去。
而原以为自己这永生永世再也不会睡一个安稳觉的令九这一次错了。
在夙洛怀中,她睡得异常安心。
尽管晓得此后自己不会有善果,也晓得自己应该要做什么。可这一次,她真的很安心,什么都不害怕。
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令九身上的伤痛果真已经不疼了。
睁开眼睛,现下是一处十里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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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4章十里桃林
再睁开眼,此处已然不是一重天界,而是一处极为幽静安宁的十里桃林。
记忆都在,就连昨晚自己是多么狼狈回到一重天的令九也不曾忘记丝毫。所有一切苦的甜的的回忆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现在她所处的位置不同了。
十里桃林,十里清风,像是一处世外桃源般,不切实际的美好。
意识到些什么,心中却是微微一颤。起身下床,一直想着门外而去。满目的桃林,满目的静谧之景。没有丝毫残忍与嗜血,有的只是一派清幽与与世无争的安宁之意。
这是夙洛为她而造出来的世界,亦是夙洛曾经承诺过她的事情。
不想去回想这是夙洛多久之前同她许下过的承诺,不过这实现的一日终究还是被她给等来了。尽管这一切都是一场虚无的幻境,这也没关系。
令九不自觉便伸手去触及这些叫她移不开视线的灼灼桃花。可是却又害怕因为自己的触碰而将这一切美好全部都毁灭殆尽。
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这一天的来临,令九心中泛起的阵阵涟漪是如论如何都无法道明白的。只是有些激动,亦是有些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似乎,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而这一切,是夙洛给她的。是那个曾经将她一次又一次伤害,最终叫她什么都不敢再奢求,什么都决定抛弃的夙洛。
可是,即便是这样令九还是掩饰不住嘴角边上不自觉便泛起的笑意。已经有多久了,她将自己的一颗心陷入死寂之中,告诉自己她永远都只能与杀戮残忍为道已经有多久了呢束缚自己,禁锢自己,甚至连笑都像是在做一件罪不可恕的事情。
可是今日,她却是无法再压抑自己了。瞧见这样美好的一切,她终于看清自己的内心,原来她是向往的。
曾经的令九同样美好过,似乎那样不起眼的令九小仙才应该是她最正确的归宿。而在其余的颠簸流离之中,她的心亦是不想起初时的那样纯净了。
即便是什么都没有的她,什么都不求的她也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丢掉那属于自己的最美好的东西,都会想着去追寻一些本不会属于她的东西。
从而造就了她的不甘与野心,最终导致她成了这副模样,亦是叫她身边的人没有任何好下场。
这一点,令九已经看得十分清楚了。所以,或许是她已经很累了,所以也根本就不打算再反抗些什么。
这段时间,便让她与夙洛这样安安静静地被困在这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幻境之中永远地相思相守便好。
而当这场幻境彻底落下帷幕之后,一切究竟会向着何种失衡的方向发展而去,令九不愿意在此时此刻去思索这么沉重的问题。
“你在么?”令九在心底深吸一口气,向着那片桃林之中出声。她在唤着夙洛,用当初那么痴恋夙洛的话语,在浅浅地唤着他。
一时无言,桃林之中除了风声之外什么都没有。
令九站在原地好一会,最终打算进入桃林深处瞧一瞧夙洛是否在此时却先有一角白衣在桃林中隐约显现而出。
令九不觉一勾唇角,在踏出一步之后很是小心将步子挪回到原处,只是微微侧首瞧着似乎想要做些什么的夙洛。
夙洛藏身于十里桃林之中,再是一小会之后,他终于出现在令九视线之中。
手上握着一束桃花,全是盛开得正好看的桃花,与他那身胜雪白衣尤为相称,叫令九瞧得移不开视线来。
银色的发在灼灼桃林之中肆意纷飞,带着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夙洛走到令九面前来,与她眸光相汇。
这一瞬间不仅是对令九来说是特别的,对于夙洛来说亦是如此。两人能如此坦陈心迹地站在彼此面前,能够不带一丝仇恨,能够什么都不去想,能够抛下一切只是注视着彼此
这样的一天,恐怕他们两人之前都没有人敢这样妄想过。
令九像当初喜欢夙洛那样纯真一笑,若不是她身上已然背负了太多血债,这副模样与当初的一重天小仙令九根本无异。
天真纯良,像是最初的模样一般美好。
夙洛亦是难得的一笑,浅浅淡淡,可令九不知,即便是这么浅淡的一笑对夙洛来说都已经是这五十年来十分难得的一件事。
自从她与浮银被九重天抛弃,彻底离开九重天界之后,夙洛便再也没有笑过,即便是敷衍的笑都没有能力去装出一分。
而在重新遇见令九之后,在蛮荒的那一次,他却与令九产生了此生都无法再修补回来的隔阂。
从此以后,她有她的路,而他亦是有自己所要承担的责任
与义务。可,这一刻的他们都是幸运的。夙洛由衷的希望时间永远都会停留在这一刻,再也不要发生改变。
将那一束灼灼桃花递去给令九,眸中带着许久不见的温柔之意,浅浅开口:“从前想要这么做却没有得到机会,现在在这个只有你我的世界之中,算是完成我的一个心愿。”
也是五十年之后,夙洛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去同一个人说一番这么长的话语。
令九隐藏不住心中的悸动,怀着从未有过的欣喜之意将那灼灼桃花接过,完全褪去了那层只属于魔君的令九的虚伪的包装。
这一天她从没有胆子去奢望,亦是在真正实现之后越发地离不开面前的这个人。
心境已然改变,只是喜欢这个人的那份心情却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怀着永远都不变的喜欢之情,令九仍旧是小心翼翼的开口:“我从不敢奢望这样的事情,如今成了真却是真的不敢相信了。”
被令九的话一戳心窝,夙洛有一瞬间的怔住,亦是在这一瞬间思索着是自己给令九的温暖太少,却带给她的伤痛太多。
浅浅一笑,将令九小心地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
一直想将令九待在自己身边,一直都想这样抱着令九,即便是根本给不了她什么温暖,也想让她知道他会时刻在她身边。
可每次这样做时却是无比的小心,从没有这样对待过令九,以至于即便是心中很想可却不是那么自然。
令九闭眼在他怀中好生宁静,像是只要在夙洛怀中一切都可以不去想一般安宁。
亦是环住夙洛的腰际,这样的一刻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与自己三生三世都爱着的人终于可以享受一瞬安宁的时刻,这便是夙洛与令九的所有渴求。
在这幻境之中一切都是美好的。
每日与夙洛相望而醒,一起像最平凡不过的人间夫妇一般去山中采摘果蔬,去溪涧捕鱼,在夜间相互依偎着谈心。
仿若是用尽了这一生的运气才可以得到事情全部都在这短短的几日时间内被夙洛与令九全部做过一遍。
只是,这样的美好的日子越这般肆无忌惮地进行着,后头两人所要承受的灾难便越发不可收拾。
这是天注定的,即便是令九拥有了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却亦是无法阻止这重悲剧的发生。
有些人注定命中姻缘永远在一起,而有些人便是注定即便是穷尽这永世的气力都无法触及彼此一丝一毫。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七日。
在这幻境之中令九无法感知到任何外界之事,可她却是在算计着时日。
这幻境的维持需要消耗夙洛极大的灵力修为,可夙洛每每都在令九面前隐藏得甚好,令九甚至看不出一丁点夙洛是否有受到影响。
一人出来前往山中隐秘之处,却在前脚方踏入山中时被一道屏障猛然困住!
令九神色一惊,立即回身,除去极强的光线之外却是什么都瞧不见。
这里是夙洛以灵力布下的幻境,照理说应是什么法术在这当中都不可使用的,这这倒屏障又是怎么回事?
还不待令九将这问题给想清楚,这屏障之中便响起一阵再讥讽不过的声音。
“才多久不见,你这妆模作样的本事确实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令九眉头骤然一皱,很清楚地听出来这是谁的声音。
再是稍稍思索一番,其实从被屏障困住的那一刻起她便要想明白这一切究竟是谁人所为了。
灵力凌驾于夙洛之上,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者幻境之中动用灵力的人除了空上君还会有谁?
而现在出现在令九面前那人正是空上君无疑。
带着一脸的鄙夷与厌恶,空上君毫不掩饰已然存着灵力的手。
令九却是一笑,面上是一副根本就不明白空上君在说什么的表情:“空上君怎么来了?方才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空上君眼瞳微微收紧,瞧着令九的神情再多一分厌恶,不言。
令九却是再小心翼翼地开口:“小仙不过是与帝君放下前尘,一同在这幻境之中过”
“魔君怕是自谦了吧。”满满的鄙夷意味,空上君将令九的话拦腰截断。
令九眸中闪过一丝凌厉,最终还是扯出一抹从前的小仙令九该有的笑意,开口:“空上君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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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6章夙洛番外(一)
“你说,若是她不愿意相信我,我该如何?”
转过身来瞧了空上君好一瞬,夙洛那张冰块脸面上担忧的神色越发浓重,在空上君看来却是有几分诙谐的意味。
这全然是因为谁能想得到素来冷若冰霜的夙洛竟会因为一个女子而变得这般,婆娘?
且,这还是一个不被世人所认同的魔界女子。魔君令九。
见夙洛一脸认真的模样,空上君一啧嘴,也是不怎么好人心去帮他分析最坏的结果,只能耐着性子同这个磨人的二殿下道:“我说二殿下呐,你都以死明志了,她就算再怎么多疑也不会不相信你吧?”
夙洛有些莫名其妙,他自己是觉着剜出十根仙骨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损失大半修为,痛苦上一阵子罢了。
可,空上君可不这么看。
数月前,当夙洛托着他那副浑身是血的身子回到九方天时可是叫空上君将魂都给吓没了。
总是以一副湛然若神的模样示人的九重二殿下竟也会有这么狼狈不堪的时候?好吧,空上君承认,他晓得夙洛生而带有灵力,是不会因为这区区十根仙骨便死的。他的魂都被吓没了纯属是因为夙洛的模样实在是太过狼狈,甚至还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现在再想起一番数月前瞧见夙洛的那副狼狈模样,空上君照样还是笑得津津有味,可能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这般狼狈又面上带着无比担忧神色的夙洛了。
毕竟太过于稀奇,叫空上君想不记住都难。
空上君忍不住泯笑泯笑,可站在一旁瞧着夙洛现下面色还是异常苍白的令九却是一下都笑不出来。
当初剜骨是她提出来的,在剜骨之后她甚至还怀疑过夙洛此人一定要待在十二魔渊不走的居心但,现在看来,夙洛似乎并不是她当初所想的那样。
思绪飘远一瞬,随即又被夙洛开口说的话给拉回到此情此景之中来。
夙洛凑近空上君一步,眉头依旧是微微地锁着,看上去还真的像是有那么几分郁结担心的模样,慎重开口:“可,她介意于我是天界中人。”
空上君一下没忍住又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手拍上夙洛的肩却引得夙洛闷哼一声,这下空上君才猛地反应过来夙洛这小子确实是伤得不轻的。
咳咳两声,再正经一分之后道:“你介意她是魔界中人么?”
夙洛当即便是一摇头,很是坚定道:“六界生灵皆有其存在之道理,不管是六界中的哪一界”
“得得得得得!”瞧夙洛有越说越盛的趋势,空上君赶忙打断他的话,再是眼角挑出一分笑意问他:“你先别扯到六界生灵这上面去,我只问你,你觉得她该不该死,又是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这下夙洛却是好好地沉默了一瞬,亦是在思索令九这个人究竟是为何会被人冠上那样难听又嗜血的名号的。
最终给出的回答是:“她无辜,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听见两百年前被剜去十根仙骨的夙洛这样评价自己,令九心中忽然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一番,眼眸微有一颤,从没想到原来那个时候的夙洛便已经对她有了同情之心。
而她,那个时候却是对夙洛做了什么呢?
空上君一怔,亦是没想到夙洛会说出这番话来。以夙洛这九重二殿下的身份说这番话,要是叫其他人听了去定会给夙洛冠上七八九十个罪名,将他送去九重天牢了。
见空上君微有诧异的神色,夙洛倒是很不明白,发问:“你不理解我?”
夙洛唯一的朋友是空上君,自当是以为空上君什么都会理解他。
空上君一笑,想到的是当初他喜欢九歌玄女那时候的事,再开口时话语之中已然带上了一分伤感之意,他道:“理解,怎么会不理解你”视线一下聚焦转去夙洛面上,空上君再言:“既然你觉着她无辜,她是个可怜人,你又要如何做?”
夙洛此番去到魔界实则是有着卧底的任务,为天界除害,将魔界永远从六界之中除名。
可,夙洛一开始便不是抱着这种目的去的。他想的只是渡化,而不是赶尽杀绝。
且,在看见令九究竟背负了多少人的期望,所有魔界中人又是多么渴望活下去之后,夙洛即便是连渡化的心思都没有了。
夙洛看见的魔界并不是外界人口中的那样大奸大恶,而是可怜人集聚的地方罢了。
夙洛认为,因为他们是魔,所以外人不理解他们,要对他们赶尽杀绝。而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引得魔界中人屡屡反抗。
而这重反抗在天界眼中便是反叛,是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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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将自己的全部想法都同空上君道出,空上君却是感叹夙洛倒是像个有思想的神仙了。不会受到外界的蒙蔽,已然有了自身的看法。
只是,如何处理魔界这件事情却依旧是件麻烦事。
若是夙洛此番无功而返,天帝定会派其他神仙再去魔界卧底,或者直接带着天兵天将将魔界给一锅端了。届时只会落得两败俱伤的地步罢了。
可,若是要夙洛去做这件事,他却是万般不愿意的。
“你打算如何做?既不忤逆天界之命又能维护住整个魔界?”空上君一言说出重点。
夙洛心中也是想了许多,最终同空上君道:“她说过想要变成仙,想要抛弃魔人的这重身份”
话语至此,夙洛想怎么做已经很明显了。
这一次空上君确实是被惊到了,连语调都不自觉提升了好几倍,一脸的不可思议外带大声开口:“你莫不是想要渡她成仙?”
在夙洛看来,渡令九成仙并没有什么不可。只要能帮上她,只要能让她不要再因为身份的原因而被世人所误解,这样他什么都会去做。
“不可?”夙洛是反问语气。
渡魔成仙这其中有多大的风险不言而喻,弄不好会让自己将仙身一并丢掉。虽说夙洛生而带有灵力,是父神的后代,可却终究不是不死的。
而令九,她的身份是魔界的魔君,没有人知晓她想要成为神仙的缘由,亦是没有能够为她此后的行径做保证。
这也正是空上君所担心之处。
转念一想,夙洛的转变如此之大确实也是托了令九这个魔界中人的福。当初夙洛下界的时候是一副怎样的模样,现在又是怎样一副模样,当中的转变确实不止是一点点。
至少现在的夙洛,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但,不得不说,瞧着这般有情有义的夙洛,空上君却是担心他会走上自己曾经走过的那条路。
正是因为空上君曾经经历过当中的酸辣苦楚,所以才会更加小心一分,不想让夙洛重蹈自己的覆辙。
有些慎重发问:“你喜欢那个人了?”
站在一旁瞧着这些不为人知的过往,令九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心中忐忑不安,既希望听见夙洛的回答却又害怕听见的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
下一瞬,夙洛回答:“或许是这样,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引得空上君一阵好笑。
这么如实回答,又表现得有些愚钝,真的不像是从前那个夙洛了。空上君上下打量夙洛一番,只是笑而不语。
既为夙洛得来的人情味感到欣喜,又害怕他最终亦是会陷入轮回之中,尝尽情爱的苦果。
这是空上君最不想看见的。
夙洛的神色却是极为真挚,嘛,总归他对待事情总是这么一副认真模样,这也属正常,继续开口:“若是不想看见她受伤便是喜欢,那么我想,我应该喜欢她了。”
这一句话,是令九从最初开始遇见夙洛时便想听见的。可是命运偏生要戏弄她,叫她一直到今时今日才得以瞧见这她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一句话。
只是可惜,纵使心中掀起的波澜再大,她也终究是无法回头了。
闭上眼睛,不想再去听一切,亦是不想再去感受这早就已经错过时候错过机会的一切。
她像是一个透明人一般,在这个异世界中大喊出声:“现在给我看这些又能如何!你以为我现在还能回得了头吗?”
令九音落,没有任何回音传来。
令九晓得,这不过是夙洛不为人知的过往中的冰山一角,空上君想让她看得并不只是这一点点。
只是她不晓得后面还有多少足以动摇她心意的事情,亦是不晓得他究竟会不会再次因为夙洛而忘记一切曾经的目的,叫所有为她受伤为她而死的永远都不会再原谅她
她不想这样,亦是不想再看下去!
可是,一切都是由不得她的。
感觉到周身的气流在飞快的涌动,再一睁开眼睛,眼前的画面却是跳转到了另外一番情景。
只是,不变的那个人始终都是夙洛。
这里是九重天界,是令九很熟悉的六清殿。
依旧是她身为十二魔渊魔君的时候,她还记得这一次,这约莫是她上到一重天后告诉夙洛她想要成为仙人的时候。
走近一瞧,夙洛的脸色阴沉着,没有半点温存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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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7章夙洛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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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之中带着满满的气愤,着实只因为夙洛每次都要当着他的面来伤害自己。奈何空上君待夙洛如知己朋友,更是如亲人一般,遂更是不愿意看见素来独来独往又高傲的夙洛会像现在这样,为他人付出到连自己的尊严都一并不要了。
夙洛也不恼,稍稍停顿一会再是开口接话:“这么生气做什么,不会死人。”
浅浅淡淡的话语才叫令九听得心疼,不会死人,那么后果会是什么呢总归夙洛是在伤害自己。
而当初夙洛入寒潭之前他亦是没有对她说这件事丝毫。夙洛只是自己背负了一切,只是再义无反顾般地为她去涉险了。
夙洛的这句话亦是毫无意外地惹恼了空上君。
空上君没好生好气将房门一开,再是扔给他一瓶药水,更是没有好语气开口:“这么想死,那就将这个喝了!”
令九听到空上君这么说当即跑去夙洛那侧,想要将他手中的那瓶药水抢过来,可奈何现在的她不过是在瞧过去所发生的一切,根本没有任何与之接触的能力。
夙洛瞧了那瓶药水一瞬,再是一口喝下。
令九的眉头皱到了极致,她晓不得那究竟是什么药水,但却晓得亦是夙洛为她所做的事情其中之一。
空上君面上的神色没有半分放松,开口道:“喝了这个明日再入寒潭时的痛感会少很多,可今晚你却要忍受比明日还要多的痛苦。”
夙洛的神色很浅,他只是点头说了一个“好”字便再无多言。
令九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那时候的夙洛便已经开始为她付出了这么多。而她呢,却还活在不停的算计之中,不放过自己,亦是从没有给过夙洛一次放过与得到自由的机会。
第一世的她还在怨恨着夙洛当初如何要唤出东皇神钟,为何要将十二魔渊封印,又是为何要在最后的时刻给她那样一副冷漠的神情
令九从始至终看到的只是她自己对夙洛的心意,而不是夙洛为她付出的真心。
才方想到夙洛唤出东皇神钟的事情,画面便已然跳转到了第一世天魔大战的场面。
数万天兵将十二魔渊围得水泄不通,而令九与夙洛正是在对峙当中。
那时候的令九恨极了夙洛,为何要这样做。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对夙洛的欺骗究竟给他带去了多大的伤痛。
在九方天时,她最后欺骗夙洛的事情败露后,她只晓得夙洛不愿意听她的解释,只晓得夙洛让她永远离开,最好再也不要回来。
可是,令九却不知道,当她离开之后夙洛究竟将自己困在结界中困了多久。
那时候的夙洛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说,甚至是空上君同他说话他都不会理睬一句,只是将自己死死的困住。
那一次的别离,对于令九来说或许只是一次真心得不到回应,一次计划的败露,一次受伤的离开,可对于夙洛来说却是永生永世都难以磨灭而去的记忆。
当初让
夙洛体会到什么事真情实意,什么是喜欢的人是她令九,而那一次叫夙洛体会到什么叫做心碎,什么叫做真心被践踏,什么叫做被人狠狠利用的心情的亦是这个叫做令九的人。
她教会了他,却也是欠了他。
本就因为寒潭之水而伤得不轻的夙洛在将自己困在结界中的那几日将自己的心伤得更为透彻。
令九永远都不知道夙洛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想要唤出东皇神钟将一切都镇压而下。
那时候的夙洛并不是圣人,在受到她的欺骗之后,他又是何尝不会生气恼怒?
只是,在天魔大战之后,夙洛终究是想在最后一刻收手的。可是那时候的令九不理解夙洛,不晓得夙洛究竟是怎么一副心态在对待自己。
那时候的令九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十二魔渊中人都不服她。那一次是令九唯一想要放弃一切的时候,可是却恰恰遇上了夙洛将东皇神钟召唤而出。
于是那一次令九没有做任何反抗,只是任由东皇神钟将自己吞噬罢了。
在她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令九是瞧见了夙洛向着她而来的身影。可是,夙洛终究是没有东皇神钟的速度快。
在夙洛触及到她之前,她的一切便已经被东皇神钟所吞噬殆尽了。
这些事情只是令九所知晓的,可现在她所看见的却是她不知道的。
在她被东皇神钟震碎了魂魄之后,夙洛还是将她的魂魄一并拾了回来,将她的魂魄尽力聚集起来。冒着被九重天界问罪的风险,将她安置在空上君的九方天。
在她死后,夙洛每日都守在她身边,没有一刻不是在怪自己召唤出东皇神钟的。
那样的夙洛,那样怪自己的夙洛叫令九看得心疼。
夙洛像是丢了魂一般,一直都在注视着她,不肯将视线移开一瞬。仿若死的不止是她一个人一般,连着夙洛都一并随着她一起死了。
从来不知道夙洛还为自己这么伤过,令九的一颗心就像是被狠狠揪住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眸中有些湿润在不停的打转。
空上君来唤夙洛,可夙洛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一般,瞧着夙洛最终只是狠狠地叹一声气之后,什么都不说便走开了。
而令九,瞧着夙洛这么为她受伤,这么为她心痛的模样,心中像是被千万把利刃在狠狠切割一般,可是她却已经麻木了。
除了觉得夙洛这样待自己是不值得的,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如何,你眼中的夙洛真的是这个真实的夙洛?”
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之后,空上君的声音忽然传出,叫令九一下清醒过来。
定神之后,心中终究是没有办法抛弃自己现在走的路,开口:“他是什么样子的,你觉得我还会在乎?不过是当成过往来瞧一瞧罢了,你玩这种把戏还有什么意义?”
空上君却不理睬令九的这番话语,兀自再是开口:“你可知你得以重生,第二世得以重新轮回是因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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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8章夙洛番外(三)
“你以为你得以重生是因为谁?”空上君的话语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利刃,在令九的心尖尖上划下一道道极深的口子。
可是她却是要极尽能力去伪装,不能让已然有些动容的自己来说服这个什么感情都没有只是想着要颠覆一切的自己。
令九冷笑一声:“空上君想说的不过是他,想说我的一次又一次活过来的机会都是因为他罢了是么可是,他有没有想过我究竟还愿不愿意再活过来,我究竟要的是什么,我究竟还想不想要再一次回到他身边?”
令九音落之后空上君那处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这个异世界中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全数归零,这个世界中的一切再一次变为一片白纸。
死寂在这里蔓延开来,而最终还是由空上君的话语打破了这一切的沉寂。
空上君说:“你可知道,他在将你的魂魄遗失了之后有如何的自责?在晓得再也没有你半点音讯之后他有多么的颓靡?在你的罪名再一次被拿出来说事,他为你挡下了多少罪责?”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欠我,我欠他,终究是谁也无法还清,难道只是凭着你简简单单说的这么几句话,给我看的这几幅画面一切就都有可能改变了?”
令九的话语异常冷血,可是她在这异世界中的一切反应空上君都看在了眼里,尽管她再怎么否认都掩饰不了一丝一毫空上君所看见的真相。
空上君根本就不相信令九说的话,即便是一个字他都不相信。而空上君将夙洛所有的苦楚拿出来令九看不是想让令九放弃一切,不是想要令九体内的太渊之力。
他只是心疼夙洛而已,只是对令九感到再失望不过而已。
纵使是天注定令九要颠覆一切背叛一切,他也不希望令九将夙洛待她的一片真心践踏。
所以才会在这里做无用功,所以才会损耗自己的修为在这里给令九看这些谁都不知道的过往。
画面转到天神逼夙洛交出令九魂魄的时候,再是跳转到夙洛错手失去她所有的魂魄后被关去蛮荒地情境。
那一次夙洛是遍体鳞伤被带入蛮荒的,令九看见的夙洛甚至没有任何生气,像是放弃了一切一样,没有任何反抗便去到了蛮荒之中。
每日在蛮荒内的沙子中写下令九的名字,可这一天天的蛮荒灵力却是在极力消去他的所有记忆。
纵使他写了数百遍数千遍数万遍令九的名字,可到头来终究还是敌不过蛮荒灵力的摧残。到头来终究是什么都不剩下。
令九瞧见夙洛待在蛮荒之中,每日都提醒自己去想起谁,可每日都会忘记自己要记起的人究竟是谁。便就是这样一日一日,夙洛最终还是将她给忘了。什么都不再记得,亦是什么都不会再留下。
瞧着夙洛的心情越发变得平淡,瞧着他的一切生活终于得以步上九重天二殿下该有的轨道。可是,令九同样看到夙洛再一次变得像从前那样,对任何事情都毫不在意。唯一不同的是,夙洛的眼眸之中多出来了一分空洞。
瞧见这一幕幕的令九不禁在想,那一份空洞是留给她去填满的么?
而,终于在一百年后,蛮荒迎来了冰夷。
原来夙洛对冰夷的感情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令九还记得这一世的她是如何以为夙洛与冰夷的。
这一世的令九看见的是对冰夷百般紧张的夙洛,看见的是为了治好冰夷的寒毒而可以不顾一切的夙洛,看见的是屡屡为了冰夷而放弃她的夙洛
可是她的这一切以为在最初的开端却不是这样的。
一百年之后,冰夷奉东海龙王之命前来蛮荒迎接夙洛重回九重天界。可那时候的冰夷却是不愿意的。令九亦是看见当初冰夷只是为了东海的权势才来进接近夙洛的。
而那时候的夙洛亦是将冰夷的心思看穿,从头到尾都是用一种不可亲近的态度对待她。
可,夙洛对冰夷态度的转变还是因为她。
第二世,当令九不是十二魔渊魔君令九的时候。第二世的令九因为一缕魂魄遗落至东海海域,又沾染上了白莲花的精元,遂第二世的她是一株生长在东海海域的小白莲。
身上带着灵性,亦是有第一世的她身为魔君时的灵力在,即便是一株小白莲也是很快被冰夷注意到。
冰夷将她带回东海水晶宫殿中,将她悉心栽培起来。重生之后
,令九没有半点前世的记忆,只是想着自己是一朵再普通不过的小白莲,只是心中一直都有一个想要上到九重天界成为九重仙人的执念罢了。
而即便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没有前世记忆的自己会这么急切地想要上到九重天界,那个她从来都没有去过的地方。
在东海被冰夷细心栽培了好些年后,终于还是再一次与夙洛相遇了。
第一次,是在东海水晶宫大殿之中。夙洛注意到她这一朵再普通不过的小白莲。那时候她以为夙洛不过是多瞧了她几眼而已,可是现如今有机会窥探到当时夙洛的内心想法时,令九才发觉,原来那个时候的夙洛与自己一样,心中亦是有一抹不可言说的激荡在微微泛起。
不由分说的波澜,像是在宣告着他们这三生三世的悲剧一样。
而每一次在东海的水池中同她交谈过后,夙洛心中总会时时想起她这朵小白莲,甚至是每日在夜间都会思索一番明日要来同她说些什么话,又是如何做才能让她这朵小白莲记住自己。
那时候的夙洛便是这样的想法。
即便第二世重生的她只是以一朵小白莲的姿态出现在夙洛面前,夙洛亦是无法躲开半瞬。
之后,令九便瞧见了空上君对夙洛的故意试探。
空上君一早便察觉出来这朵小白莲正是一百年前的令九,因为夙洛已经不再记得令九,所以空上君才会装作晓不得,当作一切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是,在瞧见夙洛待那朵小白莲越发不一样后,空上君心中亦是很悬,遂这才会忍不住试探一分。
“我怎么听说最近你在逗一朵花玩?”空上君难得来夙洛的六清殿,起初夙洛还以为空上君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要同他商量,谁知也不过是上来寻他唠嗑罢了。
夙洛翻书的动作一顿,抬起眸子瞧一瞧空上君,面上神色却是极其认真:“是朵白莲。”
“那还不也是朵花”空上君有些无奈反驳道:“我说我们的二殿下呀,这一朵花”
“是白莲。”夙洛及时纠正空上君的话,空上君白他一眼甚是无奈,附和道:“好,好,白莲白莲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跟这朵白莲看上眼的?这白莲有什么别的白莲没有的特殊之处?”
空上君明知故问。蛮荒消去仙人记忆的灵力永远不会消退,既然夙洛已经忘了第一世的令九,那便是彻彻底底的忘了。
只是,最近夙洛待这由令九转世而来的白莲甚是体贴别不同,真的叫空上君很是吃惊。
想他夙洛是个什么样的人,平生最不喜麻烦与吵闹,又怎么会去特意关心一朵被冰夷养着的小白莲?
空上君是担心夙洛想起了些什么不该再被想起的过往,遂才会故意有此试探。
夙洛稍稍沉默一瞬,再是略有所思,像是还在犹豫该不该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诉空上君。
空上君一瞧夙洛这副神情便晓得当中确实是有些不该有的情愫再次蔓延。
随后夙洛浅浅开口:“这朵白莲,是不一样的每一次我瞧着她,心中总会泛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像是这白莲是有生命有灵性,是个真真切切存在着的人”
话语说到最后夙洛居然不自觉一笑,像是十分回味一般没有丝毫收敛。
而正是夙洛这样一副神情才叫空上君心中一惊。
已经过了一百年。夙洛在蛮荒被磨得记忆全无,重新开始自己身为九重二殿下的生活,而令九的一缕魂魄亦是坠入了仙界之中得以再次轮回,最终成为一朵再也不会受到任何牵连的小白莲。
这一世,两人本该是毫不相干的。这一世,两人本该是再无交集,再不会想起对方一丝一毫的可,这一世,天命轮又同两人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将夙洛与令九这两个前世爱得死去活来的人重新置于两条相交的轨道。
而这九州六界之中,所有相交的轨道一旦相交之后便会无限制的远离分别只是,夙洛与令九两人却都不是轻易便能放下一切的人。
没有任何提示亦是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不管分开多久,不管以何种方式分离,他们之间都有一种无法言语的羁绊。
令九原以为当初只是她自己有那种蓦然心悸又熟悉的感觉,只是不想原来夙洛与她,是一样的。
所以这一世,他们遇了,他们爱了,他们终究是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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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0章夙洛番外(五)
令九目眦尽裂,一瞬间的颤抖叫她大脑一片混乱,什么都无法去思考亦是什么都不敢相信。
当初夙洛还返回十八炼狱去寻过她?夙洛一个人在十八炼狱中被焚火究竟又伤成了一幅什么模样?
心口处忽而剧烈抽疼起来,她不由得蹲下身子,连呼吸都无法调整平整。
夙洛究竟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她所看到的夙洛究竟又是几万分之一的她?
夙洛待她的种种好他都很好地隐藏起来了,而那时候的她亦是丝毫没有站在夙洛的立场去考究这一切。那时候的她做的一切就只有怨恨而已。
是的,只有怨恨。除了怨恨,真的什么都不曾留下。
下一瞬,空上君的声音忽然传来:“你怨他,他却为了你将近身殒。”
令九的眼瞳一下放大,一下起身朝着一片空白的世界中大声呼喊:“他如何了?那十八炼狱里的焚火究竟将他伤成了怎样一副模样?”
十八炼狱的焚火之痛,令九体会得再深切不过,那是种多么蚀骨钻心的痛感,令九此生此世都不愿意再去想起一番。
令九从前便晓得夙洛此人极能忍,但这十八炼狱里的焚火与其他不同,当中的火纯属妖邪之气,而夙洛又是灵力最为纯净的父神的后代,他进入十八炼狱受到的焚火之灼定是要比她这种本就带有魔气的人痛苦得多。
夙洛有太多过往是她所不知道的,亦是有太多的忍隐是她从来都没有去想象思考过的。现下令九只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可笑到了极致。
还不待她将这一脑子混乱的思绪理清楚,空上君便再次将另外一番关于夙洛的前尘往事在这一片空白的世界中铺展开来。
令九再一次看见夙洛,他已然从十八炼狱回到了仙界。只是不在九重天的六清殿内,而是在空上君的九方天中。
夙洛被十八炼狱焚火所伤之事他甚至没有让任何一个人知道。而当初亦是空上君发觉夙洛不对劲,再加上空上君是第一个察觉到十八炼狱有异的人。
当空上君去到十八炼狱将夙洛带出来后,夙洛已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十八炼狱的焚火果真是对这个父神的后代格外残忍,将他一身灼烧得血肉模糊,亦是叫他断送了半身的灵力修为。
若不是空上君赶去的时辰还算早,怕是连夙洛这个人身都要被十八炼狱的焚火全数烧没了。
空上君为夙洛给出一个理由,说是暂时到九方天学习禅理,暂时不回九重天界。东华大帝亦是晓得夙洛与空上君的关系素来就好,瞧空上君都上界来说明情况了便是什么都没有说,就算是准许夙洛在九方天内待一段时日了。
而夙洛在空上君那处简直就是一幅命被吊着的状态。
明明是醒着的却像是半个死人一般,每日不修仙术灵力来恢复自己的身体,也不吃不喝不说一句话,叫空上君瞧着心中着急。
空上君晓得夙洛是在为了白莲护着他而被十八炼狱里的焚火灼烧殆尽一事而自责不已,空上君也找不出什么可以安慰他的话来说。
只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夙洛终究是什么都无法改变。
空上君还记得自己将夙洛带回九方天时确实是费了不少的劲,只是因为夙洛自己不愿意离开十八炼狱。在空上君赶去时,夙洛哪里还有半分九重二殿下的模样,简直是颓靡到了极点。
而不知为何,在焚火将夙洛的半身灵力毁去的那一瞬间,夙洛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
包括在第一世遇上的令九,与那个魔君令九发生的种种,全数再一次在他脑海中不停放映,而最终却也只是在提醒他,令九死了。
这一次的他,又没能好好的保护令九,再一次叫她因自己而死。
包括自己对令九的不相信,在最后时刻甚至没有来得及回头再看她一眼夙洛万分自责,以至于无论如何都想陪着令九一起死。
空上君不得已才将本就虚弱的夙洛打晕再是带走。
情爱这种事情空上君经历过一次轰轰烈烈的,也是伤得痛彻心扉。看着夙洛为了令九变成这般颓废的样子,看着他终于也是一步一步踏入了情爱这个永无止尽的深渊之中,空上君不想对此坐视不管。
一方面查探这令九被十八炼狱里焚火烧尽后的残魂会去往何方投胎轮回,一方面还要照顾现如今处在九方天内的这个不想生的夙洛。
奔波了一百年,就在空上君终于寻到一丝令九魂魄往生的蛛丝马迹时,夙洛也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夙洛面如死灰,一脸神情淡漠到了极致,他瞧着空上君说:“为什么要救下我。”
万分平淡的一句话却叫空上君明白过来,夙洛这永生永世都放不下这个叫做令九的女人了。
究竟这一切是对还是错,是缘还是孽,就连空上君都不甚能分清了。
只是,空上君没有想到的是,夙洛居然会没有任何征兆地便将令九给忘记了。
就在空上君打算将令九魂魄去往的方向告诉夙洛时,他却回到了从前在九重天做二殿下时的那般神情,虽说亦是无比的淡漠,但却是多了一份活人的生气。
空上君兴致冲冲回去想要同夙洛说这件事时,夙洛却已经可以下床了,站在九方天的凉亭内瞅着一缕新烹好的茶的香蕴,在瞧见空上君后浅淡一笑,然后同他说:“我好不容易才来你这九方天一趟,你却是还要跑到哪里去?”
那一瞬间,空上君彻底愣住了。
夙洛的神情看上去轻松了不少,空上君亦是将有关于令九的所有消息咽下了肚子,最后试探性地问道:“你记不记得自己来我这里是来做什么的?”
抱着一丝夙洛已然忘记前番伤痛的希望,可又不想让夙洛真的将从前的一切都忘记。
要知道,现如今没有任何人强迫夙洛去忘记与令九有关的一切,而只有当他自己伤到了极致的时候,自己再也不能说服自己,再也不能治疗好自己的时候,他才会选择将一切都忘记。
或者,这并不是夙洛所选择的,而是天命轮为他所选择的。
夙洛将令九再一次地忘了,甚至是没有任何征兆,便是这么轻描淡写,不带任何过程就忘了。
而夙洛,晓得自己是在十八炼狱中受的伤,亦是晓得自己去十八炼狱是为了给冰夷取回火山石,一切事情的发展顺序他都记得,只是独独忘了与令九有关的一切。
可是在他心中却永远都存在了一个带着白莲标志的女子形象。他想不起来那究竟是谁,也就索性不再去想了。
夙洛也同空上君提过,觉着自己的记忆中像是缺了什么东西似的,明明一切他都记得,可是就是不那么地完整,没有给他一种他真的什么都记得的踏实感。
空上君瞧着夙洛这副模样却是比之前还要担心一分。
夙洛这人究竟是伤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变成这样?在感情下,越淡漠便是越心伤越沉痛不是么?
只是从此以后,空上君也确实再也没有在夙洛面前提起过任何有关令九的事情。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夙洛与冰夷的关系渐渐缓和。夙洛心中的人也开始由冰夷的模样渐渐取代。
令九瞧着这一幕幕,最终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夙洛曾经为她这么伤过她原以为从始至终伤过痛过爱过苦过的人只有她一个,却不想夙洛在她身后早已将一切伤痛都再一次尝了一遍。
同她一样伤,同她一样痛。只是却从来不会让她知晓一丝一毫。
而这里,却还不是那段时间下的终点。
夙洛在空上君养好伤后回到了九重六清殿,可却爱上了喜欢一个人独坐在离忘川河渡不远的那株火红月桂树下。
据说只要天界的仙人坐在那里便能看见一切从奈何桥头,从三生石旁,从忘川河渡轮回重生之人。
其实夙洛每次去都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亦是不知道自己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他只是每每都去,然后每每都会坐在那株火红的月桂树下放空自己好些时辰。
至于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不知道。
视线也会锁在所有往生轮回的魂魄之上,可是,夙洛有时候也会问自己,他究竟是在看谁呢?
谁会从这里经过去轮回往生呢?
他不知道,但却每日都会去火红的月桂树下坐着,就那样静静地瞧着在轮回界域中发生的一切。
瞧着所有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亦是没有丝毫印象的魂魄从他眼前经过。认不出一个人来,可他还是会静静地坐着。
有时候一坐便是一整日。
至于在那段时间内从他眼前经过的魂魄究竟有不有令九,他早就不知道了。
因为即便是真的看见了令九的魂魄由此往生,他也再认不出她来了。
夙洛与令九的第二世,终究还是止于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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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1章夙洛番外(六)
想哭么,令九已经不知道了。
只是她很清楚,自己从来都不了解夙洛,从来都没有站在他的立场,从没站在天下苍生的立场去考虑过这一切问题。
她所看见的夙洛并不是最真实的夙洛,或者说,她根本就不了解夙洛。
也真是讽刺啊,令九说自己爱了夙洛三生三世,可到最后却连夙洛究竟为她付出了多少,究竟为她伤痛过多少,她都丝毫不知道。
令九曾想,若是当初自己从没有遇见过夙洛该多么好,可到头来却是她一直都在给夙洛带去无穷无尽的伤害。
心中自嘲,夙洛有没有期望过从来都没有遇见她呢夙洛会不会也像她这样痛恨过后悔过呢可这个问题的答案令九却是不敢去想。
她根本就不了解夙洛,又何尝能知晓夙洛究竟是怎么想的?即便是猜测也不敢,她知之甚少,又怨恨极深。
为什么她会是这样一个怪罪夙洛的令九?令九如今不下数次质问自己。
可是,空上君想给她看的,夙洛为她所受的情爱与折磨并没有在第二世的最后结束。
这片空白的世界中再次点缀出了夙洛的身影。一点一点,最终清晰开来。
是在九重天上,夙洛一人时常坐在一个她并不知晓的地方。
这是五十年前的时候,只因在这场幻境中令九听见九重天上其余神仙在议论她与浮银,甚至还说要擅自下届去将她和浮银这两个叛徒缉拿回来。
那时候正是东华大帝身殒不久,夙洛才刚刚继任天帝之位的间隙,面对着九重天上的众多神仙要求将她缉拿回界的要求,夙洛只当作充耳不闻。
除去每日在云霄大殿中处理一些必要的九重事物,除去想办法重新将九重天界的秩序稳定下来,除去在九州六界各处跑巩固势力外,夙洛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来到这个令九喊不上名字的地方。
从前她在九重天时也从没见过夙洛在的这地方,这里什么都没有,抬头便是一片浩瀚星辰,位置也比较偏僻,倒是叫谁都寻不到。
夙洛时常来这里慌神放空自己。有时候一坐便去了好些个时辰,有时候还会错过处理公事的时间。
这里究竟有什么,令九不晓得,就如她不晓得夙洛为何独独执着于这里的一样,她对夙洛是一无所知啊。
最初的时候夙洛只是静静坐在这里,眼神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而后的某一日,令九瞧见他手中渐渐生出启封类的灵力,浅浅的幽光,最终向着自己身前的那处最不起眼的小浅潭一抹,这小浅潭便在下一瞬忽然变成了一面通透的镜子。
这是什么令九还是略有耳闻的。九重天上用来掌握六界动态的神物,叫做临水镜花。
只是令九不明白这许久都没再见到的神物如今为何会被夙洛所用。且还是在夙洛在这片无人区域待了好些日后才被他所用。
针对于这一点,令九同样在这异世界中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地方叫做悠悠天边,是九重天上比九重离恨天还要戾气重的地方,所以根本就不允许神仙们随意进出。当年父神力压下太渊后,太渊魂魄之中的邪气四处分散,其中一份邪气便是落到了这临水镜花之上。
遂,这么千百年来,临水镜花一直都被封印在此,更是渐渐淡出了所有神仙的视线。
可眼下,夙洛却是将这临水镜花解了封。
令九还看见,将临水镜花解封的法子并不简单,若不是以纯明至极的灵力去压下临水镜花之中的太渊邪气,那是根本无法使用这神物一分一毫。
于是夙洛便如第二世一样,断送了自己大半身的灵力去解封这临水镜花。
那时候的夙洛比令九想象中要糟上很多。
当初令九与浮银去到妖界后,令九还曾埋怨过夙洛,想他在九重天上得到了极高的地位,有有极为深厚的修为灵力,加之他一直都十分在意的冰夷也是分毫无损地陪伴在他身侧
令九是恨夙洛的,恨所有的幸运都跑去了夙洛那侧,而所有的悲哀与不堪都是由她一个人承担。
可是现在,令九看见了五十年前的夙洛。夙洛在九重天上的日子根本就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
夙洛看上去是那样孤独,似乎在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值得说话的人,亦是没有任何懂他的人。那五十年间,夙洛基本上是一个人独处的。
不见任何人,亦是没有去过空上君的九方天一次。
他做的最多的事
情便是待在这悠悠天边,守着临水镜花。
而夙洛在临水镜花中看的,从始至终都只是令九她一人罢了。从她和浮银消失在九重天后,她所有的经历都被夙洛看在眼里。
即便是夙洛没有去寻令九一次,即便是两人分隔去了再也无法触及对方的地方,夙洛还是记挂着令九的,夙洛还有会想办法了解她的一切。
就如从前一样,丝毫未变。
站在夙洛的身后,令九很是好奇夙洛在看到临水镜花中的一切时会是一副怎样的神情,她想走近一分,却又顿住了脚步。
现在看到这么多有关夙洛过往的她,已经不能再继续保持那怨恨夙洛的心态了。可是,已然付出这么多,已然这么嗜血无道的她又如何能在这里停下?
那临水镜花之中将令九在离开九重天后的一切都展示在夙洛面前。
与浮银的走投无路,投奔妖界,生死之际,还有她心中冷却在妖界待了五十年这些,全部都展示在夙洛眼前。
而令九亦是瞧见夙洛的眸子里毫不掩饰流露出来的心疼之意。
这样的神情她从没有看见夙洛对自己表露过,原以为夙洛可以对任何人仁慈,就是不愿意分一分怜悯给她,可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她错了
夙洛的仁慈与怜悯何曾没有分给她?这三生三世,她从夙洛这里得到的怜悯与仁慈还少么?
两次不惜损耗大半身的灵力修为,一次强行忘记一切失去记忆,一次被关入蛮荒一百年,还有这五十年的相思执念之苦这些,都是为了她。
这些,都是因为她而已。
还有,夙洛同样看见了浮银从妖界界谷里出来的那一瞬,令九在外头等候与他紧紧相拥的一幕。此后她与浮银的种种温存,夙洛全都看在眼里。
只是,晓得令九有浮银的疼爱后,他那本是心疼的眼眸终于放下心来一瞬。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法说服自己彻底放下的牵挂之情。
夙洛与令九的立场身份不同,他终究是没有办法站在令九身旁去为她遮风挡雨,甚至没有办法为她说上一句话
令九从来都不知道,因为夙洛觉着自己什么都不能为她做,他究竟自责了多少次。
心下很多次希望令九的身边可以出现一个保护她永生永世,同样也是令九愿意跟随的人。
可是当浮银出现后,当这个人真的出现之后,当令九真的不再想起他忘了他甚至对他可以做到陌路时,他却是心如刀绞。
看着令九对浮银展露出当初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微笑,看着令九在浮银怀抱中是那样安心,夙洛蹭无数次的恨过自己,为何连一点点的温存都没有办法给她?
一日一日,夙洛从来没有漏掉她发生的任何一件事。
而,因维持临水镜花仍需要不停消耗灵力,已然损去大半身灵力的夙洛如何撑得住?
即便这个人是夙洛,也再也承受不了这样强程度的消耗与折磨。
在五十年后的一日,夙洛终于撑不下去,昏迷了过去。
也正是因为夙洛昏迷,叫他再不可维持那副表面上风轻云淡又淡漠的模样,他紧紧皱起了眉头,在意识不清楚之际喊出的是令九的名字。
从此以后,不管身子好坏与否他都日日大醉,彻底将九重天上的一切事物都扔给空上君去处理。
他心中终究还是想要反抗一番。
这份九重天帝的责任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去承担,他从一生下来便被加上了各种他不想要的名头,被分去了无数他本不应该承担的责任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身份与责任的束缚才叫他一次又一次与自己心爱的人擦肩而过,甚至是剑拔弩张死生相别。
过往种种都如映像一般在每日大醉的夙洛脑中来回放映。
每每多想起一次他的心便要再痛一分,什么时候才能不去想那个叫做令九的女人呢夙洛问过自己无数次,可不管是他醒着还是醉着,心中总是会有她的影子在。
醒着的时候瞧见的是令九与他决绝时的场景,而只有当他喝醉了时才能看见令九对他盈盈浅笑的模样。
每次喝醉,便是他最快活的时光,亦是他唯一的希望寄托之地。
直到有一日,冰夷不知是从哪得知了夙洛待在悠悠天边的消息,一人来了这里。
冰夷见到的夙洛正是已然烂醉如泥,视线恍惚,将冰夷瞧成了令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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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2章夙洛番外(七)
烂醉如泥的夙洛视线恍惚,即便是坐在他身形也已然开始摇晃。
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撑着额头,面上是一副熏然大醉之意。
冰夷一来夙洛便感应到这悠悠天边多出了一份气息,侧首瞧去正是见到一个女子模样的人在自己眼中打转。
喝酒喝得连来的是谁都认不出来了,夙洛先是瞧了冰夷一眼,漠视地转回头接着喝自己的酒。
下一瞬却猛地站起来,惊洒了手中的酒壶,紧紧一皱眉再次瞧向冰夷。
才这么一站起来夙洛便身形不稳,稍稍扶着桌沿,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冰夷面上,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舍不得移开半分。
眸光中带着的是许久不见的思念,还有满满的心疼与欣喜之意。他却是在远处站了许久,像是挪动不开步伐一般,只是用他此世最为神情的眸光,瞧着眼前这个女子。
只是才过一瞬,夙洛的身子又是一晃,银发随着他身形的晃动亦是好看的飞舞起来。冰夷见夙洛这么站不稳又看上去很是虚弱苍白的样子,当即便是尚浅一步想去扶他一扶。
却是被夙洛一下出言阻断了脚步。
夙洛的话语中带着急切的意味,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意味,他道:“别过来别过来”
冰夷亦是皱眉,瞧着夙洛这般狼狈又在自我折磨的模样十分心疼,尽管夙洛喊她不要过去,她还是会忍不住踏出一步,却又引得夙洛开口:“别过来”
“帝君”冰夷听话地顿住了脚步,唤了夙洛一声却是不晓得接下来该要说些什么。冰夷晓得夙洛是因为放不下令九那个人,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夙洛会因为令九而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这般颓靡,简直与先前的夙洛相差十万八千里。
在冰夷看来,令九不过是一个罪无可恕的人罢了。杀害东华大帝,更是蛊惑九重大殿下与之一道离开,臭名声已是在九州六界内传了遍。
可是,这样不堪的令九为何还总是会成为夙洛心尖尖上的人?为何自己总是比不过那个叫做令九的人?冰夷不曾一次这么想过,可想的越多便是越不能理解夙洛这么执着于令九的原因,到头来更是让自己心气不顺。
其实冰夷这次来也是费了大功夫的。东海之中亦是有一面神镜,为了寻到不见人影的夙洛,冰夷亦是费了不少灵力去动用那神镜,最终瞧见原来夙洛日日都将自己困在这悠悠天边,让自己喝得烂醉。
冰夷从来不敢想这样没有丝毫节制的事情会发生在夙洛身上,更是不晓得夙洛会这么在意令九的理由。
心中抱着诸多的疑问,她凝了眸光瞧着夙洛。这一次她来寻他,他还是会将她一把推开么?
冰夷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她不敢去想太多之后的事情,这一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等着夙洛再一次开口赶她离开。
可是,夙洛却没有这么做。
正如冰夷所看见的那样,夙洛看着她的眼眸温柔心疼到了极致,稍稍一动身形却是不小心将桌沿之上其余的酒壶全数打了下去。
冰夷微微一动,却又因夙洛不肯离开她面上丝毫的视线而停住动作。
夙洛终于迈步,眉目仍旧是紧皱得厉害,像是将他这些年所有的不甘与后悔全数推加到了这一刻。一步一步,向着冰夷踏出了他这一世最为坚定的步伐。
而冰夷,瞧着夙洛的神情却是越发疑惑。
夙洛从来都没有用这种眼神瞧过她,这一次对冰夷来说是特别的,是她可望而不可求的。冰夷心中已然开始紧张,不晓得夙洛是要说些什么,但却是能感觉到夙洛的深情,还有从他眉宇间散发出来的那份珍惜。
银发伴着夙洛的紫衣一同飘逸,片刻之后,冰夷眼前站着的正是这个从来都不会离她这么近的夙洛。
“帝君你”
“不要说话。”夙洛一指覆上冰夷的唇,再是柔情不过地注视着她,一瞬之后轻言开口:“从前都是你靠近我,是你说,现在,轮到我了”
眸中在那一瞬间不由得跳跃一分,冰夷怔住一瞬,随后却是紧紧抱住了夙洛。
这一次夙洛没有拒绝她,更是没有拉开与她的距离。
夙洛的五指穿入她墨发之中,脸颊贴着她的发,微微闭眼,一脸珍惜的模样叫冰夷好生不敢去触及。
他的怀抱很凉,冰夷晓得那是夙洛帮她承担了大半寒毒的后果。她更是想要用自己的身躯去温暖这个连自身温暖都感觉不到的人。
 
;片刻之后,两人稍稍分开距离,夙洛再一次真挚无比注视着冰夷,伸手轻轻取触碰她的脸,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一碰便会消失掉。
“帝君,我在。”冰夷面上带上浅笑,凝了目光仰视夙洛,从没有怀疑过这一刻温存的真假。
这一次夙洛同她说了很多话。夙洛说,他就是个纠结到死的人,总是会把所有的事情藏在心中什么都不说,即便是晓得这样会让自己与她越走越远,他却也是不会多说一句。
他说,他不想给她增加负担。
他说,他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他说,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她已经入住到了他骨髓之中,即便是再耗个三生三世,他也绝对不会忘了她。
听到这里,冰夷整个身子一颤,前一瞬的浅笑立即消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夙洛说三生三世是么夙洛想念的那个人,夙洛想要保护的那个人,夙洛想要像这样将她拥入怀中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令九是么
这一瞬间冰夷在心底嘲笑自己,怎么在那一瞬间就忘记了夙洛对令九用情是如何的深呢?
为什么自己还会这般愚蠢地认为夙洛是在对着自己说上这么一番动情的话?
嗅着夙洛身上的酒味,冰夷更是厌恶令九一分。
现在的夙洛不过是将她当成了令九。夙洛喝醉了,看见的是他心中最想要看见的人而已。而这个叫做冰夷的人,没有半分关系。
可,即便是清醒着已然想转过来一切的冰夷,却是没有丝毫想要推开夙洛的意思。
而下一瞬,在夙洛将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完之后,他小心翼翼试探着去吻她的额间。
心中虽晓得自己是令九的替身,可冰夷同样意识到这是唯一一个可以约束夙洛,同他在一起的机会。
并没有拒绝,而夙洛下一次转向她唇角。没有心急与粗鲁,夙洛的一切动作都再温柔不过,都是轻轻浅浅的。
而在两人唇瓣相触的那一瞬,冰夷却不甘心只是这样。
她一闭眼,伸手环过夙洛的颈脖,先他一步开始在他嘴中进行掠夺。冰夷的这一举动将夙洛一颗本就不平静的心更加扰乱一分。
他亦是加大力度,不过一瞬时间便重新站回了主导地位。
双手抱住冰夷,一直将她推到身后的树边,这才他开始对这个他脑海中的人进行无限的掠夺。
一次又一次在她唇瓣上摩挲而过,咬着她的耳垂,下巴,再是一路向下,一边亲吻她一边很是自如地解开她腰间衣带。
凑近她一分,他屈身去吻她的肩,些许银发搭落在她另一肩上。两人衣襟散乱,夙洛也开始表现地不那么温柔,掠夺着她身上的每一处地方,每一处地方都是流连忘返。
像是将自己对那个人的思念全部都倾注到了这一次忘情当中,夙洛再吻上她眼睛处之际却是猛然一睁眼!
一下松开禁锢住冰夷双手的手,眸中带上错愕一下拉开与她的距离!
冰夷亦是被夙洛突然离开的动作一惊,眼中神色一紧也是明白过来些什么。瞧着夙洛却是装成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微微拉好衣襟向他走近一步,问他:“帝君,突然这是怎么了?”
夙洛一下恢复到先前那样冷淡的神情,银发散落搭在两肩,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究竟做了些什么。
而在瞧见她眼角下并没有令九所有的那个小白莲印记后,夙洛骤然清醒了过来。
夙洛抬眼与冰夷汇了眸光,话语异常淡漠:“冒犯了。”
只是这么简单的三个字而已。夙洛心下庆幸终究是及时停住了,及时反映过来这个人不是令九令九早就与浮银一起离开了,又怎么会再回到九重天界上来找他?
心底无限自嘲,也是字那次之后,冰夷再没来找过夙洛。
两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彼此之间再也不提此事。
冰夷本以为被当作令九的替身也没有关系,她想要的只有夙洛而已。可,在夙洛意识到她不是令九而霎时拉开与她距离的那一瞬间,她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作贱自己,自尊在那一瞬间全数被打碎了。
这也是此后冰夷更加没有放过令九的原因之一。
而,在多年之后冰夷还是去寻了夙洛。
那一次便是冰夷晓得令九与清折要盗取东皇神钟,所以她便故意将夙洛寻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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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4章梦境破碎
谁都没有错是么,错的总归还是她是么!
眼前的一切在一瞬间消失,令九忽然大笑起来,越发抑制不住体内将要爆发的太渊之力!
她看到的究竟是些什么!现在看到这些她的心态转变了又如何,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她还有抽身的余地么?
夙洛终究还是伤害了她,她身边的人终究还是因为卷入这场莫名的风雨中而生死离散!
令九说服自己,最终太渊之力占据上风。原谅夙洛么不,她不原谅,绝对不会原谅夙洛一丝一毫!
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恨,太渊之力在这一瞬间爆发,硬生生将空上君的结界给破坏掉,令九亦是从半空狠狠跌下。
没有力气再去护住自己,可却在半空中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托住,等她狡黠产生实感时,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夙洛。
眼瞳是妖红色的,面目也恢复了令九本身的样子,她就这么浑身充斥着仇恨与戾气,站在了夙洛面前。
一瞬间的眼瞳放大,令九一下说不出话来,被夙洛抓住一只胳膊来维持平衡,她的视线锁在他面上。
瞧了夙洛好一会,夙洛的神色却是极为平淡。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像是不知道令九的一切阴谋般,只是带着温柔之意瞧着她。
尽管她眼中闪现的是杀意,他也可以全数忽视掉,拉上她冰凉的手然后很是浅浅开口同她说一句:“走吧,我们回去吧。饭菜已经好了。”
令九迈不开步伐,被夙洛拉着勉强走了几步,视线一直锁在夙洛背上。
空上君来这里夙洛在这一刻已经知道了不是么,她的目的他应该也很清楚了不是么,可是为什么他还可以这么冷静地同她相处?
走了好一阵子,令九在后头冷冷出言:“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已。”
没有丝毫犹豫,夙洛很快接话:“嗯,是我欠你的梦境,我想将它给你。”
夙洛明明知道令九说的梦与他口中用来推脱的不是同一件事情,可他却还是要这么继续装下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下一瞬,令九骤然感受到夙洛的手温骤降,而夙洛亦是在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后飞快撤走了拉着她的手。
没有再看着她,夙洛在前头走着,开口:“快些走吧,饭菜该凉了。”
令九却是狠狠地愣在了原地,大声出言:“你快死了,是么”
如空上君所说的那样,夙洛为她造出这场本不应该存在梦境,那便是拿着命来玩。继续维持这个梦境,夙洛迟早会被灵力耗尽而死。这一点,令九深信不疑。
既然夙洛曾经可以那么狠心待她,可以数百年不将自己的心思吐露一丝一毫,现在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到头来选择的还是她,为难的还是她?
本是盼着他死的令九,如今心中为什么还会产生这样纠结的情绪?
开启东皇神钟的方法只有一个,只有夙洛死,清折才能活过来她与夙洛错过了这么多次,是命定没有缘分,走不到一起去的啊
只是,清折这一次她绝不能再欠清折了。
夙洛回转身来,垂下的双手很是不自然在颤抖着。他是明白一切的,可是这一次在他选择欺骗自己,想要与令九创造一段美好的回忆时,令九却先抽身了。
这场梦境本是为了令九而造,既然她不要了,也就没有丝毫存在的意义了。
只是,夙洛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想要将自己的心迹全数袒露。即便日后注定要过上两相陌路的日子,他也不想再混混沌沌将自己的心意遮遮掩掩下去。
他的执着从来都是不露声色的,已然执着了三百年,难道还会差这一点点的时间?
夙洛他,终究是想要继续欺骗自己,终究是不愿意在这里放手。
“我都看见了”令九再言,嗓子很哑,声音很低:“你我陌路的百年之间,你是如何过来的。”
说出这番话时,令九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平静。
所有的波澜和痛心似乎都跟着那些影像的消失而一并消失了。这世上还有值得她去拼尽性命保护的人,可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再是夙洛了。
令九音落,夙洛却是浅淡一笑,他这么欺骗自己,叫令九心中莫名有些添堵。
他道:“是空上君告诉你的,一切都是真的,不过却不尽是事实。”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又恢
复到了从前那个夙洛,总是保持着那样一副什么都不在意,即便是对自己的性命都可以做到不管不顾的地步。可现在这样的夙洛却是叫令九看得异常有疏离感。
不过,令九却是可以稍稍推测到夙洛说的不尽是事实指的是什么。
现在的夙洛不会否认对她的感情,却是会将他将会命不久矣的事情给一句话带过去。
“你的灵力又能将这本不该存在的梦境维持多久?”令九稍稍皱眉,问他:“等你灵力被耗尽的那一天,你与我终究会走上不同的道路,天魔免不了一场争斗,届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从没有想过自己可以这么镇定自若地站在夙洛面前说出这番话来,令九这颗心似乎真的渐渐步入了没有感知没有情感的地步。
只要不再遇见夙洛,只要不再知晓他的一切,这便是最好的她,亦是最冷漠的她。
夙洛浅浅的眸光中带着对她毫不掩饰的心疼与不舍之意,话语也是温柔的:“嗯,我知道的。”
是啊,他知道,今后要发生的一切他都是知道的。所以才会格外在意这段时光不是么
这一次,夙洛觉得自己又在令九面前自私了一次。想将她留在身边便将她留在了身边,全然不管她的意愿是何。这跟多年前他屡屡离开她时的情境一模一样。
可是怎么办呢,夙洛已经不想再隐藏下去了。过了这么漫漫几百年,他原以为自己那颗爱过亦是狠狠伤过的心会再感觉不到任何,可是她却又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了不是么?
起初不晓得这一世遇见的令九究竟是谁,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再不起眼不过的一重天种花小仙
可,爱过便是爱过了,心底始终有一份属于那个人的独特记忆,心中始终有一个最为不可让出的位置,只是为了留给那个一直存在于他心底的女子。
于是,他们遇见了。夙洛对令九再一次开始上心了,这一世纯属是因为她眼角下的那个小白莲印记,他对她的感情才得以再一次被唤出来。
其实夙洛后来也知道了,这一世令九得以轮回成为一重天上的小仙,得以摆脱魔界中人的身份,终于可以成为仙界的一份子,其实是空上君在背后相助。
虽然后来发生了这么多叫人濒临奔溃边缘的事情,可夙洛真心不后悔这一次终于又遇上了令九。
遇见令九,叫他那颗尘封已久的心终于开始解封。于是,他对她所有的感情都不再受控制。
现在他想要将她留在身边,即便只有这么一段短短的时日,即便这会要他付出最大的代价,都无所谓。
总是隐忍压抑自己活着,什么时候夙洛也会想要放纵自己一番。什么都不管,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走便是最好。
“这段时间,什么都不要管,待在我身边好么,令九?”第一次,夙洛这么认真的去问令九,亦是走近她一步,想要将自己所有的喜欢之意全都在这一刻表现出来。
除了现在,今后便是再不会有机会了。夙洛很清楚。
令九却是微微后退一步,连带视线都移开了半瞬。
这一次做梦的人是夙洛,而异常清醒正视现实的人却是她,她道:“不知道这一次你又要玩什么花样,你很明白,等这个梦境撑不下去时你自己也会”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夙洛提高音调几分,一下截断了令九的话,眼神之中的坚定从未这么无惧过。
“如果真的有我死的那一天,你便,将我去血祭了东皇神钟吧。”
很浅很浅的一句话从夙洛嘴中清清楚楚吐露出来,令九顿时眼瞳放大几分。
身体僵在原处一动不动,是夙洛走上前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才叫她得以微微动一动身子。
夙洛知道,夙洛知道!
原来夙洛已经知道了一切!夙洛不问她这一次为什么要扮成冰夷的样子来骗他,亦是不问她假意同他在这梦境之中待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理由原来,夙洛早就知道了。
她接近他不过是为了杀他,她同他笑不过是要他放松警惕,她,不过是要寻到机会将他血祭东皇神钟罢了
“你”被夙洛抱得越来越紧,令九忽然狠狠将眉目皱起,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
夙洛再是浅浅开口:“我死了,清折便能活过来,只要你开心,一切便都好了。”
紧紧一闭眼,下一瞬令九狠狠推开了夙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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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5章一重天决裂
令九将夙洛狠狠推开,连带着自己也身形不稳向后退了好几步。
看得出来夙洛的身体状况不好,看得出来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力气再维持这梦境,再同她继续耗下去了!
可是,既然他知道了一切,为什么不像从前那样放开她,为什么不戳穿她!
令九冷笑一瞬,可她的面色叫人看了却是异常可悲。心中不停想着夙洛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说到底,令九不会再相信夙洛了。即便是看到空上君造出的另一个异世界,晓得夙洛对她并不是表面上那样无情,可这却丝毫弥补不了一切已经发生的悲剧!
浮银走了,清折死了!
曾经她以为她是幸福的,即便夙洛不喜欢她,她也可以静静地呆在他身边,只要每日能看着他便已经心满意足。曾经的她身边有温文如玉的浮银小仙,有同她斗嘴吵闹的清折上仙,还有百花阁中各种各样调皮纯真的花草精灵
可是现在呢,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离她而去,她亦是在逼着所有人将她抛弃!现在再说从前的事,还有用吗?一切都还能再变回来吗!
“只要我开心?”又是一声带着苦楚的冷笑从令九嘴中传出:“你觉得,要如何做我才能开心?你死?血祭东皇神钟?”
夙洛的眼微微眯起一分,眉峰已是蹙到了极致。他现下的身子异常虚弱,方才令九推他的劲也使的不小,他亦是需要调息一瞬才能恢复一丝气力。
可下一瞬令九再一次大喊出来:“你以为这样一切就能回到原点,你以为这样我所失去的一切就都能回来了吗!”
令九心中是压抑的,她承认,在看见夙洛为她所受过的伤后她有所动容,甚至觉着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去了解过夙洛才会导致他们两人只能在相交之后朝着越来越远的方向走去。
情深却是缘浅,即便是老天都不愿意对他们稍稍仁慈。
一次又一次的相遇最终却是造就了一次又一次怎样都躲不开的劫难,这样的体验令九已经受够了!
而且,夙洛现下越是对她好,她心中便越会为难一分!这个人是在故意这样做吗,是故意想让她永远都摆脱不了那烙印着“夙洛”二字的劫难么!
令九瞧着夙洛的视线越发厌恶起来,他亦是没有任何气力再去将她拉入怀中来。
现在的夙洛当真是想让令九开心起来,不管代价是什么,不管令九要拿谁的性命去换清折的重生,他都会帮助他。
而,在知道这个人是他自己后,夙洛心中其实还有过一瞬间的窃喜。
知道自己还有理由待在令九的世界中,他承认自己是欣喜的。五十年后,在得知令九的消息后,夙洛总想寻些理由去见一见令九,甚至还曾想过要与她好好的谈一谈。
只是那时候的夙洛仍然是打算不将自己的心情表露一瞬,只要能与令九再回到从前那样安宁的相处状态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可越到后来,夙洛越发克制不住自己对令九的心疼与想念。仿若他已经隐藏到了一种极致,而再强行隐藏下去只会将他自己与令九的轨道越带越远,所以他才这么不想放手。
“清折的命,我能补上,只要这样你能”
“我能如何?”令九一下打断夙洛的话,侧着首凝了目光紧紧瞧着他,为何到了现在他还是这么不动然?
从前她便不喜欢夙洛这种性子,什么事都藏在心中不说,什么痛都由自己一个人来死死地硬撑着,而当所有的真相大白之后,痛苦的会是他么?
不,只是叫与他相关的那个人,与所有事情相关的那个人比他纠结痛苦一百倍罢了!
而眼下,这个比夙洛还要纠结痛苦一百倍的人就是她啊!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啊!
从前的种种全数再一次涌上心头,体内太渊之力蠢蠢欲动,在下一瞬骤然将令九最后一点心疼的感觉全数吞噬!
身体内像是有无数道力量在流窜一般,即便是到了今时今日令九还没有将太渊之力很好的控制住,或者说从一开始都是太渊之力在控制她!
下一刻,这番十里桃林的梦境骤然毁灭,无数的灼灼桃花漫天飘飞,像是在为这场短暂的梦境悲哀,最终,当一切都归零做土时,什么都不存在了。
夙洛耗去五百年修为造就出来的梦境,因为令九的不愿意而彻底破碎。什么都不曾留下。
这里是一重天,百花阁内。
从一开始令九与夙洛便是在百花阁中完
成了他们这一段没有终点的梦境,而现在一切不过是全部铺展明朗开来了而已。
什么都是假的,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夙洛的自欺欺人而造就的。
这一次打破梦境的人不是夙洛,而是令九。她选择了用最残忍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
而在这十里桃林的梦境彻底落下帷幕之后,夙洛再忍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了这一片纯白的白芍花海中,显得异常触目惊心。
“令九,不要”夙洛一手捂住心口处,面上的神色已然暴露了他现在究竟有多么无力和痛苦。
夙洛一步一步向着令九而去,可在他眼眸中的那个令九却是双眼妖红,带着满满的杀意,以及那从她周身传来的戾气更是叫夙洛高祖自己绝对不能允许令九再一次被太渊之力控制。
他是想要帮她的,从以前开始便是这样。她总是他心底最爱的那个人,永远都无法放下,可每每到了最后,他们两人的结局却是最让人咋舌叹息的。
为什么这可以包容九州六界生灵的天命轮就是不愿意对他们两个稍稍仁慈一点呢?
夙洛的眼越发紧,一张面目屡屡为了令九而变得狼狈不堪,即便是托着不能再乱动的身子,他也要阻止令九!
他晓得的,尽管在蛮荒的时候令九将自己血祭了太渊之力,可在令九心中却总是还会有一个善良的元神,这个善良的元神屡屡阻止令九往着深渊深处更近一分。
只要他开口,夙洛知道的,只要自己开口,同她认错,同她说自己这么多年来究竟有多么的执念与她,或许这一切就会好起来了。
起初夙洛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令九心中对他有的不过是从前的愧疚而已。
她还喜欢他么?在他看来,这个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吧。
此时此刻的令九眼中除了恨意之外再无其他,她想,只有杀了面前的这个人才不会再受到有关他的任何影响了吧!
现在的令九哪里还有回头的余地?
同妖王定下约定,在她还没有复兴十二魔渊,在她还没有颠覆九重天界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在这里停下脚步!
杀,杀!将一切都毁灭才是她唯一该走的道路!
令九手中生出妖红色的灵力,向着夙洛而去的那一瞬间,夙洛不躲,可却有一个人为夙洛挡去了这狠狠的一掌!
是冰夷!冰夷与夙洛重重跌在这已然不甚雪白的白芍花海中。
令九疑惑,究竟是谁人将冰夷放出来的!
只是下一瞬,心中的气愤盖过疑惑,唇角一勾,“好啊,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既然你要来同他一起死,既然你已经可以为他做到这种不要命的地步,那我便成全了你们两个!”
说着,令九的情绪越发失控,就在她还要在在手掌中生出灵力的前一瞬,空上君忽然出现,设下结界阻隔住令九的灵力,将夙洛与冰夷保护起来。
站在结界外的令九看得很清楚,即便是受了这么重的伤,冰夷先关心的却是夙洛。
不由得冷笑一声,这两个人的爱情还真是可歌可泣啊!
声音是从令九身后传出来的:“我说过,够了,停手吧。”
带着无数的无奈和失望之情,令九一下听出来这是空上君的声音。
被空上君引过注意力,令九转身,在确定是空上君的那一秒却是极其不屑一笑,微微收敛了手中的灵力,邪魅开口:“空上君的本事还真是大啊不仅可以让本君看见异世界里的场景,还有本事去本君的十二魔渊将东海贱人救出来。”
话语之中,已然全是鄙夷。
现在劝她,阻她的人都是在与她为敌!她都会清清楚楚的记住!
空上君负手在后,晓得此番两人必有一战。
令九的神色却是轻佻到了极点,稍稍向后瞧一眼正互相依偎着的夙洛与冰夷,她真是鄙夷到了极致!
“空上君就不累么?插手本君的轮回这么多次,还有多余的灵力分出来给夙洛帝君,这么看来,即便是太渊之力也威胁不了空上君,是不是这个道理?”
令九故意而言,却是不屑至极。
她晓得空上君此番亦是受了不少的伤,尤其是要闯入十二魔渊将冰夷带出。
他真以为十二魔渊没人就没有任何屏障了?
怎么说那也是令九现在唯一的容身之所,她定是要好生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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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6章血洗一重天
“空上君不会天真地以为在十二魔渊受的伤就是流几滴血这么简单吧?”令九邪魅笑着看他,一脸盛气凌人胜券在握的模样。
那十二魔渊入口的结界确实不只是一层结界这么简单。
令九用自己的血加上太渊之力往其中设下了反噬之术,擅自闯入者不但会受到太渊之力的伤害,还会被这重被天界中人所不齿的反噬之术死死缠住。
日后,但凡被反噬者动用多少灵力,便会有多少灵力被渡到下术者身上去。
也就是,一旦动用灵力,便是二倍。伤己两次,只是加快自己耗尽灵力的时间罢了。
空上君的神色一点点变得不好,令九却是开始大笑,狂笑,最终甚至将自己笑出了泪来,直到再也没有力气去笑,最后凝了凌厉的眼神死死瞧住空上君。
痛恨开口:“你有什么权利替我决定轮回之事,又有什么资格插手我的一切人生!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擅自做主叫我痛苦了这么三生三世!叫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我远去,叫我变成这世上最不堪的人,叫我最后得到的除了众叛亲离之外什么都没有!”
令九的身形微晃,微微向后退去一步,呵呵苦笑,明明笑不出来却还是强迫自己一定要笑!
她面上的神情是狰狞的,又带着几分将近抽搐的感觉,可她心下现在却是再清楚不过,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感到最痛快!
稳住身形,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彻底失去自我,只是在仇恨之中徘徊的人,除了死亡与鲜血,她什么都不想看到!
可,空上君此来却也并不是独身一人。
或者说空上君早就觉察到了十二魔渊外面的结界有着一层反噬之术,所以才会将司命延寿两位星君,连带九天司命府的上仙一并带了来。
这不是空上君的行事作风,可为了保住夙洛那条自己都不想要的命,空上君只有此法。
一重天天际围了越来越多的神仙,令九收敛一分眼角的笑意,稍稍环视一圈,最终向着空上君开口:“带些小喽啰来送死的?还真以为这样能擒住本君?”
不屑,厌恶,便是令九看见这些神仙的所有感觉。
空上君不动声色,在保护好夙洛之后他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唤来了一片火烧云,踏上去,飞至半空,俯视现在看上去这么可悲的令九。
如今空上君不动用一丝一毫的灵力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若是他动用灵力,只会帮助令九越发强大而已。
司命星君欲将夙洛和冰夷带走,可夙洛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这里。
声音之中没有任何力量,夙洛伸出颤抖的手一直想要触及到令九所在的地方,就连声音都异常虚弱,异常的小,“令九,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令九”
这是夙洛一次这么悲切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听见之后,令九却没有任何动容。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彻彻底底改变一个人。当初的令九以为有生之年能听见夙洛用这种心疼悲切的语气同自己说上一句话便是人生之大幸。
可现在,她却是不想再见到夙洛一眼。这个人是她的劫难,而她却不想再被任何劫难所羁绊住。
向着与夙洛背驰的方向迈出一步,令九的注意力全数放在半空中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神仙面上。
一个一个的模样,令九都记在了心底。而且这一次她根本就不打算放过任何人。
这一世她转世成为天界中人是从一重天上开始的,呵瞧着眼下这副场景令九不由得好生讽刺笑上几瞬。
最终一切还是要在这里结束。原来她的命运果真是被天命轮所注定好的,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好果,如论如何都会在她唯一感到过幸福满足的地方结束!
本就没有再抱多大的希望和期待,如今来了这么多的人正好叫她杀个痛快!
眼中的神色从来都没有像这样不顾一切,带着无比强烈的杀意还有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人的决绝!
来的人越多不过是越多增加一份杀戮罢了!她早就变成了从前那个无比嗜血的魔君令九,现在不过是杀几个人罢了,又有何不可!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都在用那种无比唾弃的目光狠狠瞧着她,像是她是这个世上最应该被丢弃的东西一般,都是那般的厌恶她,所有人都想杀了她!
这便是令九要屠杀他们的理由,若是她不杀,就只能被杀。这样被逼到绝路,她还能够有什么选择么?
太渊之力在这一瞬间爆发,叫一重天上吹起阵阵阴风,将所有的花草精灵全数折去腰肢,叫这个她曾经细心照顾了一百年的百花阁被摧残得不成样子!
风中带着太渊之力引起的刮骨之意,所有的神仙都抬起袖子微微掩面,而令九便是在这一瞬间已然跃身至半空,露出一个再邪魅不过的笑意,甚至不给半空中的神仙丝毫反应的时间便一下抬手将所有的一切都毁灭而去!
火烧云被令九变换出来的妖云死死缠住,将那些神仙全部都晃下半空,狠狠摔在一重天上,还不待他们重新站起来,令九便设下一重结界将大半个一重天全数笼罩住。
森森红光笼罩在结界之上,叫外头的人看上去异常触目惊心,似乎下一瞬这被困在结界中的人便要全数被反噬而死!
而事实也正是这样。比起直接取了这些神仙的性命叫他们羽化倒不如叫他们在无数次的挣扎中自己断送去自己的性命。
令九一下收手,负手站在结界外头瞧着里面的神仙们是一副怎样慌张的模样,尽管空上君率领的那批神仙在外头大喊着叫里头的神仙不要动用灵力,更是不要慌张害怕,但令九早就在结界外头设下了阻隔术,即便是空上君他们喊破了喉咙,里面的人也不会听见一丝一毫。
喊吧喊吧,喊的越凄惨越好!
外头的人骂吧,着急吧,无动于衷吧,越这样,令九瞧着便越是舒心。
心中的愤怒和怨恨似乎永远都没有办法被填充完毕,不过,这种因为怨恨和屠杀给她带来的快感却是叫她极为享受的。
顺她,她便留命一条。逆她,她则有千万种法子将这些人折磨到死!
渐渐的,令九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吸收到的灵力越发增多。是那群不明真相的神仙在结界中肆意挣扎,还企图用灵力破除令九的阻隔,最终不过是双倍的消耗灵力,让自己死得更早罢了。
瞧着结界内的神仙演了一出叫她极为爽快的戏,令九想看到的却又多了一样。
微微动手,红色的灵力再融入结界一分。
夙洛被冰夷和司命星君拖着,强行为他疗伤,可他的目光却是没有离开令九一瞬。他晓得令九还想要做什么,可令九之后要做的一切都是错的,都是将她自己送上彻底不可挽回的道路!
是的,夙洛相信只要令九愿意,那便还是有可以挽回的余地的。只是,令九不愿意,她不再相信他,亦是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而方才令九多加在结界上的一重法术便是要惑乱所有被困在结界中的神仙的心智,叫他们陷入彼此的心魔当中,在他们之间离间,叫他们互相残杀,最好是残杀到什么都不留下!
如此残忍的行径亦是叫空上君狠狠皱起了眉头。
从他第一次帮令九往生重续与夙洛的前缘开始,他便没有想过情况会想今日这般糟糕。
抱着心疼夙洛,亦是怀念九歌玄女心疼令九的想法去扰乱天命轮,可一切,终究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
其实早在空上君第一次插手令九的命运时他便看见了今后会有鲜血淋淋的一幕,只是没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亦是没想到他所看见的鲜血淋淋居然是由令九亲手所致。
想要去阻止,可却因为自身亦是受了令九的反噬之术而终究是没有踏出一步。
没有人去阻止令九在这结界中造就出来的血案,只是这些残杀和令九那冷血到了极致的笑意叫夙洛看得目眦尽裂。
他以为,令九不是这样的。
他以为,只要他用真心相待,她便能够回复到从前那样。
只是,这一次的夙洛,以为错了。
在结界中,令九瞧见神仙们的心魔,有人为了地位而互相陷害,有人为了修为而大打出手,更是有了为了抹去自己曾经不好的名声而杀人灭口。
不由得冷笑一声,这便是这些修到了九重天上去的神仙?
每个人心中都是这么阴暗龌龊,这便是那些九重天上神仙该有的道德品行?
令九微微歪首,心中对此再鄙夷不过。
从前的她也是傻到了极致,还天真的以为九重天上的神仙都是些高风亮节的好人,都是些以身作则从不在背地里害人的人。
今日一见,倒还真是叫她长了见识。
嘛,令九心道,既然这些九重天上的神仙同样是杀过人的,同样是龌龊肮脏的,那么,便由她来一并解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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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8章杀
“你要,跟我一起离开么?”
一身带血白衣,一头飘飘银发,终究是唤起了令九心底那句最想对夙洛说的话。
这一瞬间,令九甚至忘了这一次她接近夙洛的目的只有将他血祭东皇神钟,只有以夙洛的命去换回清折的命而已。
瞧着夙洛那紧紧拧起的眉,令九向他走近一步,欲伸手去抚平他那悲切无奈又失望到了极致的眉,可终究还是在微微抬手之际便放下了。
令九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的,在看见夙洛为自己受了那么多的苦楚之后,她以为自己还可以潇洒地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可是,一直到她将那群神仙全部杀完,一直到她挑衅空上君,她才敢正视自己的心意一瞬。在夙洛面前做这些再残忍不过的事情,她究竟是抱着什么目的呢?
令九她,是想让夙洛注意到她,想让夙洛多瞧瞧她,不要忽视她,永远都不要忘了她
方法有些极端,不过这却是现在身为魔君的令九唯一能想到的,让夙洛永生永世都无法再忘记她一分一毫的方法。
夙洛眸子里的神色顿时复杂起来,一如既往叫令九看不透。只是,从前的令九会去猜,会因为他这么一个神情而变得小心翼翼。现在的令九却只是在等着他给出一个答案。
不管答案究竟是什么,只要听到他的答案,她想,她便能真正的放下了。
“嗯?”夙洛许久不回答,令九再是出声发出一声疑问。
下一瞬,夙洛拖着他那虚弱的身子再走近令九一步,将她抱在怀里。很凉的温度,叫现下的两人都异常清醒。
对夙洛而言,这一次,便是最后一次。他在她耳畔轻轻说:“够了。”令九的身子狠狠一僵,夙洛亦是感觉到了。
这一次令九没有生气或是愤怒,同样用很轻很轻的声音给出一句话,她说:“还不够。”
一来一往,短短的五个字便足以将两人的全部想法暴露出来。
然后,“刺啦”的声音在他们两人之中响起,也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
令九的眼瞳骤然增大,身子微微颤抖。夙洛亦是越发的站不稳,却瞬时将侧脸倚靠在了令九的肩头。
温热的液体沾染上两人的衣服,很深的伤口,血腥味开始蔓延。
令九停不住颤抖,方才夙洛做了什么?他抱着她的同时,将那藏于她袖中的匕首拿了出来。
令九以为,夙洛这样做是想杀她,所以,即便是她发现夙洛将她袖中的匕首拿了出去,她亦是不动声色。
令九想看看,这一次夙洛还会不会杀她。天界九州与她之间,她想看看夙洛究竟会选择谁可是,夙洛紧紧握着她的匕首,刺入了他自己的腹部,要害处。
没有丝毫犹豫,像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一般,精确,狠。
夙洛站不稳,令九亦是抽搐地越发厉害。
这是一把怎样的匕首夙洛知道吗!他真的知道这把匕首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这是诛仙匕,诛仙匕!是以令九的血与妖王的血融合,加之上古玄铁铸造而成的一把诛仙匕啊!其上怨气满满,魔气满满,妖气满满,夙洛当真是不知道这把匕首究竟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才这么做的吗!
可是,令九说服不了自己。
她晓得的,夙洛是知道的。打从夙洛抱住她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就晓得她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究竟有何玄机。
诛仙匕,诛仙杀神,遣散周身灵力,最终会让被诛杀之神连半点身躯都不被留下,全数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轮回!
夙洛他,是疯了!
“为什么为什么”令九的声音开始颤抖,顾不得什么怨恨情仇,只是在这一瞬间选择了紧紧抱住夙洛。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也回拥着她,将侧脸靠在她肩头上,被诛仙匕捣碎魂魄遣散灵力明明是很痛苦的过程,可夙洛面上却是带着久达百年都不曾再见到的浅浅笑意。
真的是发自心底的笑意。很浅,却很真挚,亦是异常的心满意足。
“为什么呀为什么”令九不停在重复着这个问题。她以为夙洛这一次会与从前一样选择杀她,她以为她是注定着永生永世都要死在夙洛的手下。可是这一次,夙洛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即便是夙洛不杀她,选择伤害他自己,选择以他自己一人的死来结束这一切,令九也不会有半刻宽心的时候啊
她的心意他还不晓得么或是说令九的表现已然将夙洛当初所有的
肯定全部都毫不留情地打碎了。
可是,她不是这样想的,她真的不愿意看见这一幕的发生啊!
之前的令九总是说要颠覆整个九重天界,总是要破坏掉夙洛所想要守护的一切,总是说要让夙洛与冰夷血债血偿。这样的话语说多了,这样的事情暗示自己多了,即便是她自己都相信了自己没有底气的这番话。
看到清折为她而死,她简直快要呼吸不过来,想着一定要为清折报仇,一定要将清折复生,于是渐渐的她将自己想要夙洛死的话变为自己唯一可以活下去的信念。
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当她屡屡说出这番话来时,她不知道的是夙洛已经将这句话牢牢地记在了心底。
她这一世过的不开心,她想要他死,她想要他彻底离开她的生活,她想要的一切人一切事中,再也不会有他。
所以,这一次的夙洛,选择成全她。
从前夙洛总以为自己身上肩负着九州六界生灵的安危,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守护住所有人,即便是付出一切,他起码也要对得起自己心中的那份责任与正义。
可是现在,当他真正抛下一切只是选择为令九去死一次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他一直想要守护的,不过是令九一人而已。
纵天地孑然,纵他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守护住,而他只要看见令九开心,只要能让她不要再重复之前那样不堪又痛苦的命运,一切,就都值得了。
夙洛浅浅地笑着,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又舒心过,他终于是缓缓开口:“我欠你的,终究是还不清了”
还她总是想要夙洛将她从前付出的一切感情都还给她,可是当看见夙洛是以这种方式来偿还从前的种种时,她宁愿什么都不要了。
只要现在这样静静的就好,若是可以重来一次,她甚至不会将自己血祭太渊之力。
若是可以重来一次,她会在蛮荒那时候,选择与清折一同死。
再也不要承受这一切!
“谁说要你用这种方式还给我了”令九的声音始终在止不住的颤抖,一点一点,连同她的神情都在昭示着她眼下被强忍着的心疼情绪。
一字一顿,叫夙洛听得异常清楚:“谁要你用这种方式还给我了!”
终究还是忍不住大声喊出来,浑身颤抖地越发厉害,她在生气,她在恼怒,她在用尽所有的怨恨依旧在怪着夙洛。
可是现在,她最大的情绪却是害怕。
诛仙匕,诛仙杀神。没有任何留情的余地。
夙洛微微闷哼一声,令九晓得,那是诛仙匕在一点一点腐蚀夙洛时给他带来的伤痛。
夙洛居然一直都在这么强忍着,到了这个时候才肯发出一声浅浅的闷哼。
可,即便只是这么一声闷哼都足以让令九心痛。
她说不出话来,她再不知道自己要说的究竟是什么。
而后,便是听着夙洛平静地将那些想要同她说的话全部都说完。
“两百年前第一次在人间遇见你时,我便喜欢你了只是,那时候的我不懂情爱,即便是想要好好守护你,却也根本做不到心中所想的那样。而后,是我害死了你。”
听着夙洛这么平静又浅淡地讲述着他们之间从前的点点滴滴,令九一双妖红的眼中被湿润打满,眉目拧到不能再拧紧的地步却还是不罢休。
他痛,她亦是痛。
只是她太过愚钝,一定要到了眼下这样生离死别的时候,她才晓得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才明白,不管是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还是永生永世,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叫做夙洛的人,永远都逃不开,一个叫做“夙洛”的劫。
“然后呢”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令九居然开始接着夙洛的话往下说,像是不想让他停下来,她要他一直这样说着。
说他们曾经的种种,让两人都回到那段最美好的时光。
然后,夙洛却是不说话了。
在这段“然后”之中包含了太多的辛酸悲苦,被填充了太多仇恨的色彩。即便是在十里桃林的幻境之中,一切都还是有预谋的,一切,都不会再像两人初遇时那般美好。
令九微微摇动夙洛,听见他微微的呼吸声后才略略可以放心下来一瞬。
她在给他渡灵力,即便是晓得这样根本就没有用,她还是一直在救他。
可然后,夙洛还是开了口,他说:“然后,救清折,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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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9章被囚经年
诛仙匕,诛仙杀神,遣散灵力,灰飞烟灭。
夙洛说:“救清折,忘了我。”
那是夙洛留给令九的最后一句话。
不记得在夙洛一点点灰飞烟灭后她自己的神情是什么,只是从那一刻开始,令九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一重天上的白芍花海之中。
身旁什么人都没有,夙洛的气味,在一点点消散。
一切,正如她这一世在一重天上重生转世一般。带着血色,重入轮回。
这一世的她终究还是躲不开这样悲惨的命运,因为夙洛而执念于重生成为一重天上的小仙令九,可到头来亦是因为夙洛而沦落到万劫不复,再死去一次的地步。
这一次,令九死的是心。她那颗喜欢夙洛的心从没有像如今这般,冷冷淡淡,什么都不去思考,亦是不愿意再去感知任何。
原以为她这一世即便是离了夙洛也能活得很快活,只要浮银回来,只要她能将清折复活。可是,她错了。
没有夙洛的生活即便是一天她都忍受不了。她为了他轮回这么两世,结果在第三世还是遇上了他,同他继续完成那段前番孽缘。
可孽缘终究就是孽缘了,再遇上了又如何?再爱再伤再痛再悲再恨又如何?当夙洛将诛仙匕刺入他自己腹中的那一秒,令九晓得的,她所有的情绪都将不复存在了。
爱么,恨么,伤么,怨么还有什么意义呢她为了夙洛轮回两世,为了夙洛伤了三次,可到头来。他死了,什么话都没有留下给她,他便死了。
当初令九是真的对夙洛起过杀意的,想到夙洛负了她那么多次,想到自己这么执着到头来却是换得了怎样的不留情面与决绝,亦是想到了当初清折是如何保护她安好的令九便恨了,而这重恨是出自于对夙洛的不甘。
因为她付出了太多,因为她身边的人全部都离开了她,而即便是这样夙洛却是没有一丝一毫要多看她一眼,要多给她一分温暖,要对她仁慈一分的意思。
所以她恨了,所以她要杀了夙洛复活清折,所以她要颠覆整个九重天界啊。
曾经也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曾经也有想让夙洛像从前对她那样决绝一样杀了她,曾经也有想要逃避一切什么都不再管的时候。
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的她,哪里还有回头的余地?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太渊之力是不详之力,是邪恶之力,亦是可以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永世不得重见天日的东西。
可是,她就是将自己血祭给太渊之力了。
从前的她太过于畏首畏尾,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即便是自己内心真正渴望着的东西,她却也只是永远在背后默默地看着,甚至连去守护的能力都没有。
碌碌无为平平淡淡的日子过了太久,就连令九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与太渊之力融为一体的。
或许要在清折死之前,她便想将自己血祭给太渊之力了。众人眼中邪恶的力量却是她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永远都当一重天上那个什么本事都没有就只会浇花种草的小仙?她不要这样。她也想要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让夙洛这样高贵的人有兴趣瞧她一眼。
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是事与愿违。
令九什么都可以忍,甚至可以再不动用太渊之力。那时候的她亦是想要彻底封印太渊之力的。
所有人都在劝她于是她听了,她想要与浮银离开一起去过隐世的生活,什么都不想再问,亦是什么都不想再被卷入其中。
可能是那时候的她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才会导致之后这一切的发生。
因为不想拖累到身旁的任何一个人,所以令九并没有将自己想要摆脱太渊之力的事情告诉任何人,甚至是浮银,她都守口如瓶。
而在浮银知道令九与清折计划的事情之后,素来敏感的浮银便对她产生的隔阂。
两人都不想去打扰对方,可就是因为这种太过於成熟的思想与那所谓的不打扰,才会叫浮银寻了借口离开,才会叫令九感觉到自己身边真的是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了,才会让彼此心中对彼此的信任全数崩塌。
之后清折便死了,浮银也离开了,令九再一次陷入谁都不知道的怨恨与仇恨之中。
清折是最无辜的人,也是她心中看得最重的家人,为了清折,她不介意自己将会变成一副怎样被人唾弃的模样。
所以根本就不再顾
忌什么,也不再反抗什么,令九义无反顾选择了太渊之力这一方,选择了足以保护自己的这一番。
亦是选择了与夙洛永生永世都站在对立面的一方。
现在问她会不会后悔她很想回答,她后悔了。从一开始就后悔了,从自己踏上这条不归路开始,她便已经后悔了。
只是,那时候的她始终抱着对夙洛怨恨的执念,而现在,在看到夙洛曾经究竟为她伤过多少次后,在夙洛死在她眼前,她怀里后,一切都不再存在了。
恨么?不,她不恨了。因为心已经死了。
现在的令九,被空上君带回到九方天内,这个隐秘的地方叫什么名字,令九不知道,空上君为何还要将她带回来而不是直接杀了她,她亦是不知道。
这些不重要的问题,她什么都不愿意再去想了。
只是,那日在一重天上,当夙洛的魂魄散尽之后,令九亦是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被血色染红的白芍花海之中,而后她隐约听见空上君与所有的神仙起了争执。
不知道空上君是用了什么法子才保住了她的命,这一切将会变成怎样一副不受控制的局面她都丝毫不在乎了。
心中还在渴望着九重天上的仙人会提出杀了她来以平众愤,可是,她到现在还是安然无恙的活着。
不过,能感觉到的是她浑身的灵力在一点一点散去。不,不是灵力,而是太渊之力。
或许因为她心中的执念已经放下了,所以太渊之力要去另外寻找主人了吧。又或许是空上君得了什么法子,来遣散了她这一身的太渊之力。
也好也好,最后总归是要得以解脱的。不管以哪种方式,她都不在乎。
与此同时,妖界。
魔君令九在血洗一重天后被九方天的空上君给抓了回去一事已经传了好些时候,只是因为空上君将令九藏得甚好,而天界又不愿意再透露丝毫有关此事的消息,妖魔两界现下正是乱了套。
有人说魔君令九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抓住的,也有人说魔君令九早就在一重天上就被九重天上的神仙们给杀了,更是有人还相信魔君令九不过是暂且消失一段时日,不久之后便会重新回来,带着妖魔两界一同颠覆九重天界!
许多五花八门的传言流出,妖王不做任何回应,只是将那些在妖界中作乱的人全数杀掉,以此来稳定军心。
凌骨更是什么都不相信。他是晓得令九是有多痛恨夙洛的,且令九还有太渊之力护体,不会就这么轻易被抓或者是被杀。
如若真是被抓,那也是令九心甘情愿的。或者说,令九还在谋划着一场更大的阴谋!
在这番大事出来之后,许久不见身影的浮银先联络到凌骨。
浮银不便再回妖界,凌骨便出来同他见面。
许久不见了,浮银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即便是令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面上却还是能保持着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情,倒是叫凌骨好生佩服。
“小令九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来,现在她人都不知道跑去了哪,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你就出来了?”冷哼一声,凌骨的话语之中尽是不屑。
当初是浮银打着去寻法子救清折而离开的,且那时候浮银与令九的关系如何凌骨是看在眼里的,即便是打了个借口出来,浮银还是躲不过被凌骨狠狠质疑一番。
浮银只浅浅回答:“她需要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你!”浮银这句话说的也是叫凌骨接不上话来。
其实连凌骨自己都很糊涂,一直以来说着喜欢浮银痛恨夙洛的令九究竟是喜欢哪一个?
看得出来令九是真的很恨夙洛,可每次令九看夙洛的神情却又叫所有人都看出来有些不一样。只是令九从没有说明白过,于是也没有人敢去问令九这个问题。
“救清折的办法,我找到了。”
虽是想与令九保持一段距离,自己好好冷静下来想一想,可寻复活清折的法子也是浮银此番离开的重要原因之一。
凌骨不相信浮银是真的找回来了复活清折的法子,眼下在凌骨看来,找到令九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知令九是生是死,凌骨这一颗心也不得丝毫放下。
浮银却极为冷静的道:“她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倒是将凌骨给惹恼了:“你怎么就知道小令九不会有事了?没事的话她难道不会回来找我们吗?你这个人的心肠是不是太硬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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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0章回来的目的
浮银不言,神色浅浅。
他在回来的途中听说了一重天上发生的事,虽然九重天将消息封锁得甚好,连死伤了多少人都没有透露丝毫,可浮银还是觉察到了什么。
在来妖界寻凌骨之前,浮银去过一趟一重天。
一重天上的所有痕迹都被清理走了,要是换成了别人再来定是寻不到丝毫痕迹,可浮银不一样。
与夙洛一样,他们都是父神的直系子嗣,身上带着相同的灵力气息,尽管这里的痕迹被清理得再好,也掩饰不住飘散在一重天领域散不去的父神灵力气息。
点点父神灵力气息已经将一切都暴露在浮银面前。
夙洛与浮银身上所带着的父神之力是上古神力,不会轻易发散出来,更是不会像那时候那样毫无目的地飘荡在界域半空。
除非,拥有父神之力的人羽化了,魂魄散了,死了,才会将父神之力全数遣散了出来。
而父神之力又是上古神力,自然不会轻易认主,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有这些对浮银来说再熟悉不过的灵力在一重天界域半空飘荡。
那时候浮银也是一怔,眉头一皱,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夙洛死了,就在这一重天上。
可身负父神之力的夙洛又有谁能近他的身伤害到他呢?浮银知道,只有令九一个人有这个可能。
或许,是令九报复了夙洛,将他杀了。或许,是令九再做出这些伤害夙洛的事情后再也承受不住了,所以她消失了,离开了。或许或许种种或许,浮银都深深地思索一遍。
浮银明白,令九一直都喜欢着夙洛。即便是说要杀他,她也还是喜欢着夙洛的。
而现在,浮银需要的做只是给令九足够的空间而已。什么都不做,不去寻她,不去打扰她,等她自己将伤口愈合。
或许到那时候,才是他们两重新见面的最好时机。
心中记着令九想要的每一件事,所以浮银才会想要在当下复活清折。帮令九完成这件她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可是,凌骨并不理解浮银的做法,气冲冲开口:“当初将小令九一个人扔在十二魔渊不闻不问,跑去什么地方逍遥快活去了啊?只因为她的心性受到了太渊之力的影响你便要这么无情又决绝的抛弃她了?“
浮银不言,当初先离开的那个人确实是他,可他却从没想过要抛弃令九。那时候的令九心中还有夙洛的存在,且她一心只想着去复活清折,去报复九重天上的所有人,那时候的令九根本就不是他所喜欢上的那个令九。
当初是浮银为了令九而选择放弃报仇,五十多年前在九重云霄大殿时所有人都站在令九的对立面,都想要抓她杀她,只有他放下了自己所谋划的一切去带走令九,甚至不惜付出被赶出九重天界的代价,他也要护令九安好。
但,可能就是浮银为令九做的太多,可令九却连一颗完整的心都无法给他。
浮银承认自己从来都不是圣人,也没有令九想象中那样好,令九没有办法将真心交给他,他亦是会生气会恼怒,甚至会怀疑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有不有意义。这也正是浮银要选择离开一段时间的理由。
在一个人去寻法子复活清折的这段时间里,浮银想了很多,有关他当初走上九重天的目的,有关他为何会什么都可以抛弃,有关令九的,有关他的心意的种种想法在脑中闪过,浮银最终还是选择了令九。
在寻到一丝可能复活清折的法子后他便赶了回来,可谁知这时候令九已经与九重天界的人在一重天上做了一个了断。
没有人知道在一重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浮银是能够猜到的。
夙洛死了,他周身的灵力都散尽了。是诛仙匕做的好事,只有诛仙匕才有这样大的威力足以诛仙杀神,甚至是遣散父神的灵力。
而诛仙匕的铸就之法不难,只要取魔君与妖王的血融合而成,再用上古玄铁锻造一段时日便可以。
所以浮银知道,定是令九带着诛仙匕,夙洛的死也只有令九才能办得到。
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浮银没有开口回话。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亦是不想再多解释些什么。
转身欲离开,不想再同凌骨在这里无畏的纠缠下去。
这次他约见凌骨本是想寻求凌骨的一臂之力一同复活清折的,可现在看来凌骨对他是有诸多的抱怨。既然令九的情绪这么激动,那他便暂时离开,顺便也多确认一番这个法子是不是真的有用。
当初浮银得知此法之后便赶了回来,因太过心机也没有好好确认一番这究竟是不是有用的,现在令九消失了踪影反倒能让他心中平静一瞬。
这也是一个机会吧,给他思考的机会,亦是给令九重新作出选择的机会。
只因浮银敢肯定令九是安全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令九自己接受不了现实而离开了,二是令九被空上君带走了。
浮银这么分析是有根有据的。夙洛有难空上君不可能不闻不问,但若是令九被九重天界给抓住带走了,如今这九州六界应该是不得安生了才对。
天界定会将令九的狼狈模样全数昭告天下,叫她,叫魔界,叫所有与令九有勾结之人全数颜面尽失。
可是现在却还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所以浮银晓得令九定是安全的。
但凌骨此番是下定决心不让浮银这么轻易便离开。凌骨总觉着所有的人都可以离开令九,都可以放下令九,都可以背叛令九,但只有他浮银是不可以的。
所以此番才会这么生气,凌骨一把拦住转身欲离开的浮银,再次出言:“怎么,被我说上两句就不高兴要走了?既然你这么不在乎小令九,此番还回来做什么?是要维持你那副温文如玉的公子模样再继续欺骗小令九,还是你只是回来看笑话的?现在人失踪了你不去找,也不着急,你还回来做什么?”
浮银将所有的话都藏在了心中。他不着急么,是他不想去找令九么他只是比所有人都多知道了一些事情,他只是在做出最正确的决定,他只是想等令九将她的心意彻底理清楚届时,如果令九需要的还是他浮银,他一定会义无反顾站去她身侧,永远守护她,再也不离开她。
浮银不是什么都不做,只是什么都不敢做而已。
浮银面上那派淡定的神色维持的很好,虽然凌骨这番话说得很难听,可他依旧是面不改色,连话语之中的语调都没有改变丝毫。
浮银开口:“我说了,我是回来复活清折的。”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凌骨气冲冲,“说起还真有那么一副你是为了帮小令九复活清折才离开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样子”
凌骨摆明了是不相信浮银的话的,因为当初他也是晓得浮银与令九的关系僵到了什么程度,以至于凌骨总觉着浮银是带着私心离开的。只不过恰巧是用了去寻将清折复生的法子作为一个体面的借口而已。
“随你怎么想。”浮银甩下一句淡淡的话便再迈步离开。
其实凌骨就是急性子,见浮银一个人离开而让令九在这里受了这么多的苦才忍不住这么发作一番,现下他的话也说完了,心中的气自然是消了不少了。
且凌骨也晓得浮银这么主动来找他定是有事情需要帮忙,他又怎么可能会不帮浮银的忙?
于是大走一步又将浮银给拦下,“你方才说复活清折,是不是需要我做什么?”
凌骨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下子就跟没事人一样又可以同浮银好生说话。
浮银自然也没将他前面说的那番话当真,也不含糊回答:“嗯。”
眼下浮银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便是凌骨,凌骨再道:“复活清折一事暂且不要让任何人晓得,尤其是妖王老东西”
凌骨倒是对这件事情看得很透彻。
妖王本就是一直都想牵制令九,从而进一步控制她体内的太渊之力,奈何如今令九失踪,妖界受到的太渊之力的庇护亦是在一天天减少,妖王要为妖界谋出路,自然是要想方设法控制住令九。
而眼下,清折便是最好的人质。
凌骨这次也是偷偷摸摸从妖界出来的,生怕被妖王老头发现,再坏了他们复活清折的好事。
与浮银一样,凌骨心中也明白,如今整个妖魔两界中,令九唯一的牵挂便是清折的身躯,她总会有回来带走清折身躯的一天。
届时,若是控制了清折便是控制了令九。这便是妖王这段时间以来不动神色的缘由。
与浮银和凌骨一样,妖王亦是在等。在等令九回来自投罗网。
可,凌骨前一瞬的话音方落,下一瞬便有一个声音传出。
威严吝色,带着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一直在想着浮银与凌骨这处逼近。
两人的眉头一皱,皆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那人的声音果真响起:“复活清折,这么大的事你们还打算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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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2章复活清折(一)
妖王忿然离去,待完全寻不到妖王的影子后,凌骨才舒下一口气来。
方才被妖王打的那一掌不轻,加之凌骨这些时日本就因为令九的事情在操心,现下受这点伤倒是显得异常严重了。
浮银屈身去扶凌骨,凌骨将他的手一把打开,然后自己扶着石墙站了起来,看上去倒是叫人不免产生几分心酸的感觉。
浮银的话语终于温暖一分,怎么说方才凌骨也是为了帮他才会受到妖王那么重的一章,现下还是应该问候几句,于是开口:“有没有事?”
凌骨一怔,似乎是被浮银这么一问给问住了,也没有想过浮银会问他一句有没有事。
瞧出凌骨有一瞬间的怔住,浮银面色柔和一分,再是开口再问一句:“有事没有?方才妖王那一掌并不轻,你”
“打住打住打住!”凌骨连忙制止浮银后头要说的话,心中暗想,浮银这人是怎么回事?怎么消失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再回来就变得温柔一些了?且,还是对他温柔?凌骨着实是想不透。
接着说自己没有说完的话:“你是受什么刺激了?莫不是刚才妖王老头来将你说教了一番叫你脑袋糊涂了?你怎么也关心起我来了?”
凌骨倒是完全忽略了自己胸口处的伤势,也忘记了前一瞬还在生浮银的气的感觉,现下是完全同浮银聊起闲话来。
不得不说,方才妖王来这里还是对两人之间的关系起到了一定的缓和作用。
嘛,虽说是挨了妖王一掌叫他现下心口痛的很,可也算是成功寻到了一个台阶下。凌骨这样想着。
然后浮银淡淡瞧了他一眼,再是平淡开口:“我没有受刺激,很正常。”
浮银的眼下莫过于他平常也经常关心凌骨,只是凌骨这人太过健忘又太过于没心没肺,以至于将浮银对他的好都记不得了,只晓得浮银一直在同他作对。
听浮银说了这番话,凌骨更加流露出一幅不可思议的模样。之后浮银好一会了,凌骨才想起来自己心口处还有伤的事情,连忙捂住自己的心口处,连连吸气两声,然后终于将正事想起来。
正经起来,开口问浮银:“你说要我帮忙,我帮你。连这条命都可以豁出去,你该要相信我吧!”
怎么说凌骨也是妖王的儿子,凌骨是担心方才妖王那么一闹,会叫浮银对他的信任度下降,所以才特意这么说上一句,也算是苦肉计吧。
浮银依旧是浅浅地看他一眼,然后语气之中带了几分无奈开口:“我什么时候不相信过你。”
其实也是,要是浮银不相信他,就不会在回来之后第一个找他了。
听到浮银这番话后,凌骨心中啧啧一笑,只是这么一笑又扯得伤口好一阵疼痛。
然后闻得浮银像是若有所思开口:“令九不在十二魔渊,可清折的身躯还在十二魔渊之中”
晓得浮银是什么意思,凌骨打一个响指然后又是不由得捂住心口做出一阵的疼痛模样,引得浮银忍不住说上一句:“既然受伤了,就不要乱动了。”
凌骨心中窃喜,这么多日都没有听见令九的消息,而浮银在先前离开之后便也是彻底没了消息,凌骨一人在这冷冷清清又充斥着阴谋权斗的妖界之中甚是孤单,也有想过浮银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浮银的确是回来了,虽然一开始见面时凌骨是怪浮银的,可是现在,瞧见浮银之后凌骨更多的还是欣喜。
这个人终于回来了,凌骨觉着自己也终于可以不再这么无聊了。
这么想着心中又不免一笑,然后开口为浮银解答这个问题:“先前我倒是跟着小令九去过好些次十二魔渊,十二魔渊结界究竟要如何开启,我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
浮银那气死沉沉的眼眸忽然一闪,然后便是闻得凌骨续道:“方法倒是不难,只是需要消耗的灵力比较多而已,可是你看,我现在都这个样子了”
凌骨一脸的委屈模样,话语之中将他的那点小九九全部都暴露了出来。
浮银很好的领悟,然后很是爽快开口:“你只管将方法告诉我,其他的,我来做。”
“好,好!”凌骨倒是回话回得快。
然后凌骨同浮银说了究竟该有什么法子去开始十二魔渊结界层。
凌骨说,十二魔渊的结界层上被令九设下了一层反噬结界,一旦触及便会被令九体内的太渊之力反噬而去。
太渊之力的威力有多大,想必凌骨与浮银都是知道的,没有人敢
轻易去触碰令九设下的结界,可凌骨跟着令九多次进入过十二魔渊,对着结界机关是再了解不过。
其实这结界是有机关控制的,不明真相的人只想着硬闯,所以才会受到反噬。可若是多观察一刻钟,耗费些灵力将这机关给毁了,也就没什么反噬一说了。
凌骨将机关的隐秘位置指给浮银看,然后自己退去一边等着浮银将这机关给毁掉。
可,浮银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异样,没有去到机关那处反倒是向着十二魔渊的结界层而去。
凌骨见状大惊,干净从几十米开外跑过来欲阻止浮银。
可,浮银的手触及到了十二魔渊的结界层。
一瞬间的怔住,浮银与凌骨皆是一惊。浮银什么都没有感受到,更是没有受到什么反噬之术。
两人有一瞬间的怔住,皆是向着对方投去一瞬间的目光,而后凌骨很是不敢相信将自己的手屡次伸入十二魔渊结界层那处试探,可结果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浮银收回手,眉头不由得皱起一分。两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十二魔渊的这层结界是以令九体内的太渊之力来维持的,若是现在这层结界根本就不起作用了,若是现在这结界已经消失了那么,是不是说明是令九设在这里的太渊之力失效了?
是不是说明,令九有难了?
浮银不敢去多想,可事情却是摆在眼前的,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究竟这十二魔渊的结界层还有不有太渊之力存在,这一切浮银都看的,都感受得再明显不过。可是,为何会变成这样?
难道说,是令九出事了?已经与令九融为一体的太渊之力遭到变故了么?
浮银的面色沉重,凌骨那侧亦是一刻也放松不得,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两人都站在结界外,并不想进入十二魔渊之中,生怕在里面瞧见自己不愿意瞧见的场景。
如今令九失踪,清折的遗体,他们定是要好好保护的。
最后还是凌骨沉不住气,声音微有颤抖,开口问:“你说,小令九她”
凌骨的话还没说完,浮银便猛地下了决心进入十二魔渊中瞧一瞧。
凌骨要说什么浮银很清楚,只是,现在他心中亦是忐忑不安。难道说他的分析与推论全数错了么?
难道令九现下的失踪真的是遭遇到困境了?
不,浮银心中又升起一番他不愿意相信的想法。或许,夙洛是被令九所杀,而令九,正是因为承受不住这重打击,所以才会想尽办法驱散自己体内的太渊之力。
浮银的眉目已然拧成了一团,强行将自己的心绪平定下来,再往其中走上几步。
在瞧见清折的身躯还受着太渊之力的保护时心中缓缓舒下一口气来,至少这里的太渊之力还是存在的。
不知为何,浮银心中忽然产生一种极度的不安感,抬手再往清折的结界层上设下一层保护界。
这么一动作才发现,在他的灵力刚好触及到太渊之力的结界时,先前由令九设下的结界像是薄如蝉翼一般,瞬时便消散开来。
这么一动作,叫浮银那颗方才才稍稍放下去的心现下又是被狠狠提起。
这时候凌骨亦是进来,瞧着眼前的这副场景也是不由得狠狠一皱眉头,两人心中都十分明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这不是我的错觉吧?”凌骨不可置信开口:“太渊之力布下的结界都会有消散的一刻?莫不是小令九她真的”
“现在什么都还说不准。”在步入十二魔渊后这是浮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也不知道是想要安慰凌骨还是想叫自己心中舒坦一分,开口:“她身上有太渊之力,即便是遇险了,应该也不会有生命之忧。”
浮银是强压这心中的不安和忐忑说出这番话来的,可在凌骨听来却是异常的冷血,忍不回浮银一句:“你还当真是铁石心肠,居然能说出小令九即便是遇险也不会有生命之忧这种话来?”
凌骨表示很不能理解,而浮银并不打算多做解释,只是将清折身上的封印检查一番,然后去到十二魔渊结界口,由他布下一层结界来守护者已经是空荡荡的十二魔渊。
然后向着凌骨浅淡开口:“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让清折复生而已。”
是的,浮银明白的,令九是不会轻易被人控制的。即便是遇险,她亦是会反抗到底。
只是,复活清折之事,再拖下去怕是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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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3章复活清折(二)
九方天内。
四下没有丝毫光线,周遭是一派清明的仙界之气。
不知道自己被空上君带来这里已经有多长时间,只是令九的精神依旧是恍惚的。似乎有很多曾经的种种在这些时日全数撞进她脑海之中。
有对自己的魔君父君的事情,有自己在十二魔渊底层生活了好些年的事情,有自己成为魔界魔君的事情,有余夙洛相遇的事情,有这么漫漫三生之间所发生的事情,亦是有余所有人相遇与离别的事情。
种种种种,就像是走马灯一般在令九的头脑中来回放映,挥之不去。
这么一段时间内,令九很多次回想起当初在一重天百花阁的时光。自己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种花小仙而已,谁都不认识自己,自己亦是从来没有走出去过与他人打交道。
生活的节奏很慢,生活的乐趣很少,可是那时候的她却是最最开心最最充实,亦是最最幸福的。
可能是因为那时候的自己什么都不曾拥有,所以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仔细想一想,那样不起眼的自己仿佛才是最适合自己的状态。
这段时间以来,令九的心态变得异常平静,似乎也开始能理解为何当初空上君要让自己往生在这九重天界最不起眼的一重天百花阁中。
或许那时候的空上君就已经看出来,今后在一重天这个没有消烟战争生活的令九,才会是最开心,最真实的令九。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居然连自己当初所拥有的简单的幸福都毫不犹豫的抛弃了?
从打算让凌骨毁灭整个一重天开始?从自己亲手杀害水仙花开始?或者,是从更早的时候便开始了
现在的令九每天都待在这样一个没有丝毫光线但却异常不会让她感到反感的地方。每日空上君都会来检查一遍她身体内的灵力恢复的如何,被遣散得如何。
恢复的是她作为一重天小仙本该有的仙界灵力。
而被遣散的是在她体内寄居已久的太渊之力。
其实令九知道空上君每天每天来遣散太渊之力的事情,亦是明白空上君这么做的苦心。
有时候瞧着空上君每次都准时来为自己遣散太渊之力,都来为她了结这段早就该被了结的孽缘时,她才突然明白,原来自己一点都不想要这太渊之力。
或许,是因为夙洛死了吧
当初接受这太渊之力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夙洛,现在亦是因为夙洛的死而让她开始排斥这重不祥的力量。
很好,令九心中这样想。
只是这一次她又被老天给捉弄了。为何一定要让她失去一件宝贵的东西才肯成全她?
老天爷从来都没有对她公平过。但现在的令九也不愿意再去想这些事情了。每天都靠着过去有过的一些美好回忆活着,便是令九唯一的寄托。
这日,空上君按时再来查看太渊之力的令九体内的情况。
令九盯着空上君瞧了许久,始终都没有从空上君嘴里听到任何一个有关他是如何遣散太渊之力的线索。也,没有听到任何一点有关于夙洛的消息。
夙洛死了,九重天界是不是应该乱套了?这与她之前所期望的颠覆九重天界并没有什么冲突,可是现在的令九却一点都不开心。
令九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空上君瞧出来令九那空洞的眼眸中每日每日都多增添出一分绝望的意味,终于开口:“你想好自己要什么了?”
从带回令九的第一天开始空上君便同她说,这段时日她只需要思考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想清楚究竟怎样做她才不会后悔。一旦令九想好自己所想要的了,空上君便会满足她所想要的一切。
虽然那时候带回令九时她整个人都已经失了神智,可空上君晓得的,令九一直都有在听他说话。
这段时间以来,令九的状况明显变好了不少,遂空上君才终于一问。
也不出空上君所料,令九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她已经很清楚了。
视线终于有所聚焦,令九看向空上君,然后开口:“想清楚了,麻烦空上君帮我这最后一次。”
令九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想得清楚透彻过,果真她只有在失去了自己最珍贵的人之后,在将自己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再也站不起来后才会真正看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空上君答应了,他会帮令九,亦是帮了整个九州六界。
与此同时,十二魔渊内。
浮银与清折正在准备要复活清折的最后步骤。
浮银在九州的边界终于寻到一种法子可以将已然羽化的仙人魂魄聚集的法子,与同将令九体内的太渊之力遣散的法子差别并不大,大抵都是需要用以命换命的方式来将清折的魂魄重新搜寻聚集。
清折的魂魄已然散得干净,分布在整个九州六界之中,而想要聚集这些魂魄需要极其强大的灵力,且需要极为纯净的灵力。
夙洛已死,而现在有能力为清折聚魂的人只有浮银与空上君。不可能去求空上君来做这件事情,且,浮银也想为令九做些什么。
这一次,复活清折的事情便交由他来做好了。
由凌骨施法,将浮银所有的灵力都提取出来散至九州之中去寻清折的魂魄,同为仙人的魂魄自然会对彼此产生感应,若是能够成功寻到,则浮银的魂魄会被清折的魂魄所占据,但只要在三个时辰内寻到清折的所有魂魄,并带回到十二魔渊,浮银便没有生命危险。
可,若是此次施法的时间超过了三个时辰,或是说浮银并没有寻到清折四散的魂魄,或者是与凌骨的配合出了差错,那么浮银便再也回不来了。
浮银被提取遣散至九州六界中的魂魄将会如清折的魂魄一样,永生永世都在不知名的地方飘荡着,无法再回到本体之中来,亦是相当于已经死了状态。
在浮银躺在清折身侧的那一瞬间,凌骨忽然出言,神色之间不由得笼上一层担忧的神色:“你真的要试这个法子?”
虽然凌骨心中明白除了这个法子并没有其余的法子可以将清折四散的魂魄找回来,可凌骨终究还是担心浮银的。
浮银面色从容,却又带着一分略略着急的意思。在进入十二魔渊后浮银的神色就没有放松下来。令九不如他想象中那样安全,可当下的要紧事是先复活清折,不让妖王有机可趁。
遂,若是这番复活得以成功,浮银会立即去寻令九。将她带回自己的身边,什么都不会再问她亦是什么都不会再要求她给自己。
浮银闭上眼睛,“只有此法,无需担心,三个时辰后用引魂铃唤醒我便好。”
浮银说的很是平淡,虽然他自己心中也是不确定的,可也正是如他所说,除了这个法子,真的什么法子都没有了。
而无论如何,他都要让清折复活,要让令九看见一个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清折。
凌骨一颗心始终放不下来,在开始之前又是开口再说上一句:“不然,换我吧,让我来给清折聚集魂魄,你也别小瞧了我的灵力。”
浮银一笑,明白凌骨是什么意思,只是依旧闭着眼睛同凌骨接话:“看来你是紧张糊涂了。上回我说过,只有纯明的仙气才可将清折的魂魄召回,而你,是妖界中人。”
凌骨一下子就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接不上话来,可心中仍旧是放心不下。
凌骨从不觉得浮银的灵力弱,只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并不是什么出去了还能再随便回来的事情。
若是浮银没有在三个时辰内寻到清折的魂魄,若是浮银将自己的魂魄一并弄丢了,若是他自己没有与浮银配合好凌骨心中现在已经开始打鼓,不停的设想各种坏到极致的后果,最后被浮银一句浅浅的话给打断思绪。
浮银说:“要是我这次回不来了,帮我找到她,好好照顾她。”
凌骨垂下的双手紧紧握拳,并不答应浮银这番请求:“你自己的女人自己还没本事保护?我不帮,你以为我整日里就这么闲,就只要天天守着你的女人就好了?”
这番对话,在五十年前浮银被关入妖界界谷时曾出现过一次,浮银亦是将令九托付给了凌骨。
可是这一次的性质却与从前那一次不一样了。
浮银很不客气开口:“我知道你喜欢她,将她交给你是最好的选择。”
凌骨亦是回话回得极快,像极了两人平日里的拌嘴,而没有任何危机可言一般,“我现在不喜欢她了。”
浮银又是浅淡一笑,也不顾凌骨说了什么,再是开口一句:“拜托了。”
一如五十年前那次。
而后,凌骨便开始将浮银的魂魄召出体外。
引魂出体,浮银一张如玉的面上顿时变得一阵死白。
就在将浮银的魂魄顺利遣散至九州六界的各个方位时,一掌毫不留情地力量击在了凌骨背上,叫他直接跌离浮银与清折的身躯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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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4章复活清折(三)
极度惊恐的转回身来,凌骨很清楚这是哪个界域的灵力,果真妖王这老头不会那么轻易便罢手!
凌骨转身面向来者,果真是先前离开的妖王如今又回来了。
老奸巨猾,深不可测!
现在站在浮银与清折身旁的是正是凌骨的父君,妖王!妖王双手负在身后,面上是一派的从容神色,丝毫不见先前同凌骨与浮银争执时的那样愤怒。
凌骨这才想明白过来,原来一切都是妖王演出来的一场戏。当然,若是在那时候能够说服浮银放弃清折的身躯是再好不过的了,若是浮银与凌骨不买账,妖王亦是能叫这两个小毛头吃个哑巴亏,总归最终清折的身躯妖王是一定要得到的!
连带令九的行踪以及那份被争抢已久的太渊之力!
凌骨一抹唇边的血迹,方才那一掌妖王可真是下手不轻啊。短短时间内凌骨居然被自己的父君出这么狠的手打伤两次,也着实是悲哀。
瞧一眼妖王那副势在必行的神情,凌骨拖着他已然有些沉重的身子向着浮银与清折的身躯边上走近一步,瞧凌骨如此动作,妖王似乎还要有所行动。
凌骨心想,难不成他今日要被自己的父君亲手解决掉?
勉强扯出一抹笑,身形有些不稳,凌骨装作一脸好生疑惑的样子:“妖王父君,您这么一手算是怎么回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不是太卑鄙了点。”
话语之中满满都是对妖王的讽刺。奈何妖王此番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得到清折的身躯,一定要得到太渊之力号令九州,无论凌骨说什么都撼动不了妖王半分,只会让他再愤怒一分罢了。
妖王沉沉带有万千魄力的声音传出:“卑鄙?果真你还是成不了大器的,不懂谋略,没有智慧,就连灵力拳脚都不是最为突出的那一个。”
妖王冷笑一声,很是瞧不起凌骨的样子。
凌骨以为自己这么多年在妖界的作为已经足够让自己这个妖王父君正视自己一眼,可到如今才发现,无论他有多么努力,无论他想要做得多么好,无论他心中是有多么向着妖界这个地方,他始终都不会被妖王所认可接纳!
说到底他与浮银又有什么区别?浮银不是完完全全的妖界中人,可至少妖王认可他,而他凌骨呢?是正统的妖界妖殿,可到头来最瞧不起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的父君!
凌骨面上渐渐显出一分怒色,妖王抢在他前头开口:“愤怒?你看看你自己,连点情绪都藏不住,这么着急要暴露给自己的敌人了?”
敌人凌骨被这两个字一惊。妖王竟然会对他的亲生子嗣说他们是敌人?
凌骨终于是冷笑一声,手中有灵力生出,瞧着妖王的眼神也更为认真一分,“既然是敌人,那今日我便让不得妖王了。”
凌骨很清楚妖王此来就是来抢清折的身躯的,且妖王是不会杀他的。单有一副清折的身躯足以牵制住令九,可若是在清折复活之后将清折归为己用怕是更有一分胜算去彻底操纵住令九!
这一重因果厉害关系连凌骨都想得到,相信妖王定是不会只看眼前的小利而放弃掉一个可以控制魔君的好机会。
遂,凌骨万分肯定,妖王并不会杀了他。因为只有他知道如何将浮银唤醒,只有凌骨才是整个复活清折过程中的最后一步。
凌骨直接冲向妖王,向他击去一掌却被妖王稍稍一抬手挡下,妖王不屑言语:“没用的东西!”
再是一挥手,凌骨便有被妖王给重重摔下。
凌骨明白,若是要守住浮银与清折,只有在这三个时辰内打败妖王,若是三个时辰他还没有占据上风,那么浮银与清折的性命都会被妖王操纵在手。
妖王同样明白,凌骨不会弃浮银的性命于不顾,所以在三个时辰后凌骨定会想尽办法召回浮银的魂魄,那时候妖王自然是不会阻止凌骨。
只要浮银回来了,便意味着清折被复生成功了。
只是,在浮银与清折苏醒的那一秒,妖王会下手!届时凌骨又哪能拦得住妖王?
可是,凌骨每每出击都会被妖王轻而易举的挡下来,根本没有丝毫打败妖王的机会!
眼看着时辰已然过去了大半,可妖王却还是那样一副胸有成竹万事皆在意料之中的模样,叫凌骨看得咬牙切齿!
“呀!”凌骨大喊一声向着妖王再是冲着而去却被妖王直接伸出一手狠狠的掐住了脖子。
凌骨的双脚离地,呼吸
不畅,连眉头都狠狠地皱了起来。这一次他心中对妖王的抱有的期待可谓是全数都破碎了。
原以为自己只要努力上进,只要帮助妖界屹立在六界之中,只要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总有一天妖王会正眼瞧自己一眼可是现在,凌骨算是明白了,妖王根本就从来都没有关心在意喜欢过他,更是没有将他当作儿子来看待过!
他所做的一切在妖王眼中都是理所应当的,他所有的付出与牺牲似乎都是应该为妖界而付出的!他根本,从来都没有入过妖王的眼!
一想到这里,凌骨周身的血液都不由得沸腾了起来!尽管被妖王狠狠掐住了脖子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可,下一瞬,凌骨垂下的手忽然一挥,袖中顿时显现出一把嗜血匕首!
红色的妖光闪过妖王眼前,妖王眼瞳忽而一紧骤时松开掐住凌骨颈脖的手叫凌骨狠狠往地上一摔,却是看准了时机以灵力将浮银与清折的身躯一并移向自己这处来,并设下一层保护结界。
妖王再转过视线来时,瞧见的是满身是血的凌骨恶狠狠一笑,这次倒是换成凌骨嘲笑妖王了。
方才凌骨的嗜血匕首散发出来的红光伤及到了妖王,在他下巴处留下一个不怎么明显的印记。
可,这已经是凌骨的胜利了。
尽管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嗜血匕首的红光所留下的伤疤,可这呀正是因为妖王的疏忽才会叫凌骨有机可趁,凌骨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得以,抓住一个机会狠狠地居高临下:“怎么,妖王受伤了?不要太轻视自己的敌人呀!”
明明自己已经累的站不起来了,半蹲半跪着直不起来身子却还是有心思在这里趁口舌之快,还特意在“敌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妖王似是被凌骨这重口气和做法气到,恶狠狠瞧着凌骨那处的浮银与清折的身躯,一瞬恼怒之后又是瞧不起凌骨般开口:“你想用妖界的法术来保护这两个人?这种做法是不是太过愚笨!”
是啊,凌骨所用的妖界法术在妖王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可凌骨还是用了。
顺带在这层法术之上加上了一层偷学到令九所用的反噬之术!
一旦妖王上钩,这重反噬之术便会毫不留情将妖王的浑身灵力给反噬殆尽!一开始凌骨根本就不想闹到这一步来,可在明了自己其实从未入过妖王的眼后,凌骨怎么都忍不下去了!
浮银在妖界忍了这么多年都是为了替他母君归牙复仇,而当浮银放弃复仇之后他很是干脆与妖界断得干干净净。
同样都是忍,可浮银却是有目的的去忍,而他呢?隐忍这么多年,他到现在又得到了些什么?
就是妖王这一番将他当成“敌人”的话语?
不,凌骨才不要这样,他的自尊心绝不会允许他做一个乞讨怜悯之人!从现在开始,凌骨也想要为自己活一次,去体验一次自己想要的生活,去站在自己真正想站的那一边,去帮自己打从心底在乎的人!
瞧着妖王一步一步向着自己这处稳健而来,凌骨没有任何避让,他等的就是妖王自己亲手去触及那重反噬结界!
可,偏生在下一瞬,一道强烈的紫光划破了整个十二魔渊,在这妖红森森的界域之中创造出一抹不一样的光彩来!
就在妖王即将动用法力触及反噬结界的前一瞬,这道紫光将凌骨,浮银以及清折的身躯全数带走!
妖王嘴角恶狠狠一抽,愤怒大喊一声,他知道那道紫光是哪个界域的人!
魅族!是魅族的人带走了这一些妖王即将要到手的人质!
半个时辰后,凌骨脚下终于产生实感,四下是一片山清水秀清明之地。
周围是石壁围绕,倒是有几分熟悉。
只是凌骨一下暴躁起来,朝着带走他的这抹紫光凶恶出言:“谁要你多管闲事?”
不知道这紫光究竟是谁,只不过眼下凌骨的愤怒之意全然盖过了他询问这人名字身份的冲动。
紫光缓缓显出人形,是一个穿紫衣的消瘦女子模样,及踝的长发就这么随便却又整洁的散落在背后,面上蒙着一层紫色的轻纱。
虽是个女子,可凌骨却半点没有要客气的意思,朝着那紫衣女子再不客气出言:“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多大的事!”
此时,正值三个时辰的最后一刻,凌骨去掏腰间的引魂铃却猛然发现不见了!
随后,一阵神秘的铃声传出,是这个紫衣女子摇响了引魂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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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6章后路
浮银这么说,凌骨更是无法理解。
浮银要保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界域不会再被吞并?这种天方夜谭他是如何有勇气说出来的?
凌骨丝毫不能理解,心头的火更是大,语气也越发差:“你要如何保那个溃不成军的小界域?你以为你为复生清折牺牲了,你以为你帮魅族兴起一次之后魅族就不会再受到其余族域的打压吞并?”凌骨完全不能理解浮银这种赶着去送死的做法。
凌骨接着道:“别的界域我不知道,可往近了说,你觉得妖界会放任魅族的兴起?”
从妖王那赤裸裸的野心来说,吞并一个魅族正是壮大了自己妖族的势力。或许浮银将自己献出去复兴魅族倒还正合了妖界的胃口,叫妖界大开杀戒一番,磨磨刀。
凌骨气冲冲说了一大长串话,浮银依旧保持他那副岿然不动的风轻云淡之姿,然后瞧着凌骨,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
凌骨看出来,还是没好气开口说上一句:“看什么,要说什么就直接说。难道还有比你自己赶着去送死还让我吃惊的事?”
浮银又瞧了凌骨好长一段时间,似乎还是在纠结该不该将这件事情告诉凌骨,但最终一番纠结后还是说了:“魅族此番兴起之后便不会再被吞并。”
“为什么?”凌骨双手相抱,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除了人界,魅族素来是六界之中势力最弱的一界,凌骨偏生不相信浮银还能有什么法子抱住魅族不受其他强大界域的欺凌。
又犹豫了一番,浮银终于道:“等找到令九后,她会成为魅族新主人。”
凌骨顿时惊住,果真还有比上一件事更让他吃惊的潜力。然,浮银的话还没说完:“届时,你帮我照顾她,一同来魅族便好。”
哈哈哈哈哈?
浮银这是为凌骨也想好了一条后路不成?晓得凌骨在妖界里是举步难行,还是觉得令九一个人在魅族会过不下去?浮银居然想要让凌骨同令九一道加入魅族之中!
然后浮银便解释了一番其中之事。
浮银说,他遇见尹兮灵女时尹兮灵女已然只有一天的性命了,是他用灵力为尹兮灵女续命一番。正是因为如此才暴露了他自己是九重天上大殿下的身份,尹兮灵女知晓浮银所求之后便主动提出与浮银交易。
她要浮银复兴魅族,而能不能继续做魅族的主人尹兮灵女并不在乎,只是不希望魅族就这么被外来的界域所吞并。
尹兮灵女还说,只要魅族兴起,只要日后的主人有能力守护这一个界域,那么她一点都不介意是别人来做这个位置。甚至不介意如今名声恶臭的魔君令九。
起初尹兮灵女不知道浮银复兴魅族的法子是献出他一身的灵力,而后知晓了也有反悔想要打破这个承诺。
可,那时候的浮银却同她说,他只要将清折复活,只要给令九身边留下一两个足以她去信任,足够去保护令九的人便够了。
可现在的浮银却不是这么想的,他还想一直陪伴在令九身边,可是诺言许下了便是许下了。
不容任何人反悔。
凌骨的眉头蹙得越发紧,他晓得只要浮银做了决定的事情便再难撼动,可是他又如何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着浮银去送死?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这一回凌骨的语气显得异常冷静,没有格外的阻止浮银却又在莫名的心中发慌。
凌骨知道浮银这么做不仅是为了复活清折,更是为令九选择了一条可以继续活下去的后路。等找到令九后,浮银也会劝说令九放弃对九重天界的报复,让令九永远留在魅族之中,再也不要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
而浮银没有告诉凌骨的是,等尹兮灵女将整个魅族都给令九之后,浮银会将自己的肉身化作一道保护屏障,将整个魅族都好好的守护起来。即便是外界来犯,也定然不会叫魅族受到一分损害。
也就是说,浮银要献出的不仅仅是他所有的修为灵力以及魂魄,还有他的肉身。这已经不止是送死这么简单了。
在灵力全部被遣散,肉身也消失的情况下,浮银永世都不得再轮回,永远都要作为一个孤魂野鬼在这茫茫九州之中飘荡。
浮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凌骨,他晓得凌骨定然会阻止他。
浮银的神色终于有一分变化,像是已经将一切都想好了,不管怎样都不会后悔,他的声音依旧很轻:“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只要回答我,你帮不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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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银晓得凌骨是一定会帮他的,所以才会这么直接的问了这个问题。
凌骨同样很是直接回答浮银的问题:“你知道我会帮你的,可你怎么能要我看着你去送死?当初的浮银可不是这样,当初为了复仇的浮银可是惜命如金,为何你现在就不能将自己的性命看得与当初一样重?”
凌骨自己也说了,当初的浮银是为了复仇才会惜命如金,而现在的浮银,除了守护令九,他找不到任何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来做。
不再与凌骨纠结于这件事情上,浮银又将话题扯回到清折这上面来,开口:“现在这个法子已经不管用了,当务之急是寻到清折本就不全的魂魄究竟在哪里。”
复活清折的方法只有这一个,而若是不召回清折的全部魂魄,这个法子是断然行不通的。
既然清折早前已经四散的魂魄并不在九州六界之中,那么就说明清折的魂魄必定会在九州六界的一个人体内。
浮银提议说要再被遣散魂魄一次进入九州六界瞧一瞧清折四散的魂魄究竟是去了哪里,可却又被凌骨阻止。
“你的身体哪还受得了再被遣散魂魄一次?这次让我来。”
凌骨拦在浮银面前自告奋勇。
这一次不是聚集清折的魂魄,只是进入九州六界的魂魄之界找一找清折遗失的一分魂魄究竟在哪里,尽管凌骨不是仙界之神,也没有纯明的仙气,可这件事情他还是做得来的。
尹兮灵女晓得魂魄被遣散需要消耗被遣散魂魄本身极大的灵力修为,也很担心浮银究竟撑不撑得下去,亦是赞同由凌骨来代替他这一次被遣散魂魄。
既然施法的尹兮灵女都说可以了,凌骨也不管浮银同意还是不同意,直接抢先一步进入九州六界的魂魄之界当中。
即便是浮银想阻止,也是为时已晚。
在魂魄之界中,凌骨寻了许久,却是没有发现任何有关于清折遗失的魂魄的踪迹。
但是,时间已经是快要接近三个时辰了,若是凌骨再不出来便要永远被困在其中。
好在,在尹兮灵女的引魂铃响了几瞬之后凌骨被魂魄之界的气息排斥,直接被挤了出来。
凌骨狠狠摔出来,镇定一分之后却是极其惊恐的看向浮银,最后开口:“清折那遗失的一分魂魄,似乎,似乎是在小令九体内。”
在凌骨被强制排出魂魄之界的前一瞬,凌骨居然看见了令九的身躯,像是死人一般躺在魂魄之界当中。
且,在令九身躯中唯一一抹存在的魂魄却是清折的!
听见凌骨说令九的身躯在魂魄之界中,浮银顿时变了脸色,一下着急起来:“你方才说什么!令九的身躯在魂魄之界中!”
魂魄之界是给死人的魂魄游荡的地方,从来都不会出现身躯一说,可凌骨方才却说令九的身躯在魂魄之界当中?
那么令九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浮银心下更为着急起来。
脑中的思绪一下变得极为复杂,浮银狠狠拧紧了眉头,一问凌骨,“你在魂魄之界中,可有看见夙洛的魂魄?”
浮银在一重天上感受到的父神之力的确是夙洛的,且那父神之力的状态也亦是四散不假。可,听凌骨说在魂魄之界当中瞧见了令九的身躯,浮银所有的思绪便在那一瞬间被打乱,或许从一开始他的猜测就错了。
浮银心中复杂,而后凌骨的言语更是为他心中的复杂再添上一层忧患和不解之意。
凌骨说:“魂魄之界当中除了清折一人的魂魄带有仙气,其余都是些六界之中的野魂,再说了,九重天上的帝君又没死,怎么会被归去魂魄之界?”
一重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除了令九与当时在场的神仙外,谁都不知道,亦是谁都猜不到。正如浮银先前推测夙洛身殒一重天上,可魂魄之界中却并没有发现夙洛的魂魄
看来,想要知道这一切必须要找到令九。
且,凌骨既然说清折的那一份遗失的魂魄存在于令九体内,则要复生清折必然也少不了先将令九寻到,问一问为何清折的魂魄会出现在她体内。
起初进入魂魄之界时时浮银太过心急了,居然连令九的身躯都没有发现。
又或者是说,在浮银进入魂魄之界的那一段时间内令九的身躯的确是不在里面的,而就是这么短短的几个时辰间,令九出现在了魂魄之界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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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7章遣散灵力
将清折的身躯托付给凌骨与尹兮灵女暂为看管,浮银一人去到九方天。
既然先前的猜测被推翻,浮银这次便是要去瞧一瞧事实究竟如何。
一重天上出现了父神之力的遣散魂魄,空上君不可能不闻不问夙洛的事情,若是夙洛真的出了什么事,想必空上君也会为其将祸端压下来。
或许这就是为何一重天上发生的事情迟迟都不被外界所知的原因。
而令九消失,既没有生死的消息传出,又没有天界中人放言要缉拿她,想必是被空上君带走的几率十分大。
遂浮银才来九方天求证一番。
凌骨在魂魄之界中看见的令九身躯绝非小事,且还有清折的魂魄存在于令九体内,这些事情的关联首尾最终还是回到了令九身上。
浮银甚至猜测令九与清折之间或许还有过一段谁都不知晓的过去。
或许早在这一世令九与清折相遇之前,他们便已经遇到过了,且也正是因为最初的那一次相遇中发生了些事情,才叫清折将他自己的一分魂魄渡去给了令九。
不过,这一切都是浮银现在的猜测。
一切真相还只有等见着空上君后才得以知晓。而此番浮银来九方天,空上君似乎不愿意见他。
虽已有小仙进入九方天内部通禀,可却迟迟没有消息传出来。
浮银不得不无礼擅自进入九方天,可他这么一进入便被空上君察觉到。空上君轻轻扬扬又带着一分厉色的声音传出:“原来大殿下是这么做事的。”
言语之中,空上君无非就是在讽刺浮银不打招呼也不得到他的允许便擅自进入九方天一事。
浮银神色不改,今日他来寻空上君便是抱着要探明真相的目的来的,也是做好了若是空上君不见他他便硬闯进来的打算。现在空上君不给他回复,那他便只有硬闯一法了。
浮银开口:“浮银多有得罪,望空上君莫要见怪,我此番前来并无恶意,只是为了向空上君要一个人。”
浮银将话说到这里,相信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空上君亦是明眼人,既然浮银猜到了令九在他这里那他便没有必要再继续闭门不见装糊涂了。
只是空上君还没有现身,只以传音之术同浮银交谈:“大殿下要找的人已经不在我九方天了,请便。”
闻言浮银稍稍一皱眉,空上君说“已经不在了”,那便是说明之前令九的确是被空上君给带回九方天来了。
想必是空上君为令九压下了所有的事情。且,听空上君的语气似乎并不是怎么怪罪令九。
而若是当日在一重天上令九的确杀了夙洛,那么空上君还会这么为令九掩护放过令九?越往深处想浮银越是觉着夙洛虽然被以什么方式遣散了父神之力,可却并没有羽化,否则空上君必然不会这么淡定的坐在这里同他扯这些没用的话。
不过,浮银此番既然来了便不会轻易离开,接着开口道:“空上君是明白事理的人,想必也知道我这么着急寻找令九的理由。一重天上发生的事情我这个外人并不知晓,可夙洛出事是我能够看出来的,虽空上君现在为令九压下了所有责难,可难保在令九离开九方天后会遇见怎样的责难”
浮银言语至此,空上君忽然现身在他面前,神色像是笼上了一层雾气一般难以捉摸,叫浮银也猜不出空上君究竟藏了多少事没有道明。
空上君却言:“若是她想回到你们身边,便不会做出那个选择。你要是真心在乎她,便不要在插手此事,让这一切不该发生的孽缘全部都在这一刻,在她离开的这一刻,划上一个最终的句点。”
语气很是沉重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坚定。
先前空上君去查看令九体内的太渊之力时,答应了令九最后一件事情,而这也意味着是空上君答应了令九想要做出的了结。
从前令九便想做个了结了,与这该死的太渊之力做个了结,与所有的前缘仇恨做一个了结,与所有不该被想起来的记忆做一个了结可,事情却总是不如她意,天命也总是不会给她一个顺心的机会。
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以自己的方式来了结这本不该发生的一切。也算是以自己的一种方式来给夙洛谢罪。
在空上君的九方天被关了这么一段时日,令九什么都看透了,亦是什么都想明白了。
或许,这一世她与夙洛的相遇不是错,错的是她这三生三
世一来积累的怨念,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开来,亦是终于给所有关心在意她的人带来了无尽的灾难。
包括夙洛。
这么一段时日内,空上君透过水镜将令九的所有行为看得清清楚楚,令九总是会在无意识的时候用自己还残存的灵力变幻出一个又一个场景,在这些场景中发生的事情不同,地点不同,时间也不同。可唯一相同的是,在这些场景中都有夙洛的身影在。
空上君明白的,是令九后悔了。在令九心中深深藏着的人永远都只有夙洛一个而已。
不管令九有多么不愿意承认,不管他们之间的对立有多么无法逾越,不管他们究竟相分相离了几生几世,可那份情却总是在那里的。
在令九知晓了夙洛那漫漫三生的空白期后她便被触动了,她便想收手了,她便有些后悔了。可是,是她自己将自己推上这条无法回头的道路的,是她心中所积攒的仇恨迫使她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的
令九心中异常清楚,若是那时候回头她便会什么都得不到了。于是她又被太渊之力给驱使了一次,又一次变得那样嗜血无道,而最终,让她彻底清醒过来的是夙洛的性命。
令九看见夙洛死在她眼前,所以她清醒了。可是却已经晚了。
所以令九才会向空上君提出最后一个请求,亦是以这个请求来终结所有错误的一切。
谁都不要再继续走下去了,谁都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若是说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她心中的怨恨而带起的,那么便由她的性命来做最终的了断。
令九这样同空上君说。而空上君在一番心里斗争之后,亦是答应了她。
令九要的,是遣散她的魂魄,将她的身躯置入魂魄之界中让所有野魂有所依托。而她的那副身躯,令九拜托空上君,永远都不要再从魂魄之界中取出来。
她说,她想要一辈子被困在那个可以赎罪的地方。
她说,她想以同样的方式死去。与夙洛一样,被遣散浑身的灵力魂魄,在九州六界中游荡,再没有归宿。
浮银忽而有些恼怒:“空上君是不是过分了,夙洛没死,你又是为何要答应遣散她魂魄这样一件肆意报复的事情?”
浮银深信凌骨在魂魄之界中看到的不假,所以也相信凌骨说除了清折的仙气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其余的仙气。
且,夙洛的父神之力与清折的仙气不同,若是在魂魄之界中有所游荡,想必凌骨不会丝毫没有察觉。
至于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夙洛并没有死。
这也就说得通为何在一重天上明明觉察到了父神之力的气息而九重天界却丝毫不乱。看来夙洛为了这次假死也是付出了很大一番心思的。
叫想清楚的浮银好生瞧不起。
空上君不意外浮银能够想到这一层面上来,又闻浮银道:“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你们想出来的阴谋罢了?”
浮银甚至都怀疑令九走入了一个由夙洛亲手布下的阴谋当中。
夙洛拿令九对他的在意与喜欢当作唯一的筹码,赌的便是令九会因为他的死而放弃太渊之力。
浮银冷笑一声,不得不说夙洛这盘棋走得实在是好。这一世受伤害的果然还是令九。
不管令九付出了多少,不管令九将自己逼上了怎样的绝路,在夙洛眼中,最重要的却始终都是这所谓的九州六界众生安宁!
心中为令九抱不平,单单是瞧着空上君那副默认的神情浮银便能确定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这一次,夙洛欺骗了令九,居然以他自己的死来逼着令九崩溃,让她不得不放弃太渊之力,让她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在受着良心的谴责
浮银也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一世的夙洛居然还会这样对待令九。难道在他心中,这与他的生活没有半点关系的九州众生就那么重要?
居然会让他这么狠狠地欺骗令九一次?
如今令九的浑身魂魄都被遣散了,连身躯都被送入了魂魄之界当中,难道这就是夙洛想要看见的结局?
难道夙洛也与其他人一样想要将这个爱了他三生三世的女子置于死地?浮银当真是为令九而心寒,为何令九要这么痴心于夙洛这个并不在乎她的人?
再问下去也不会得到什么线索,从空上君遣散了令九的魂魄之后,这茫茫九州六界可还能让他去哪里寻到令九的一丝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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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8章摊牌
现在浮银只是对夙洛产生了极大的怨恨,想了所有夙洛可能会在的地方,最终浮银首先去了一个他最不想去相信的地方。
仙界,东海。
浮银不相信此次夙洛遣散自身父神之力的事情冰夷会毫不知情,而浮银前回去九方天时并没有察觉到夙洛的所在,想必夙洛自己现在亦是不会回到九重天界,如此看来,夙洛如今身在东海的几率十分大。
同冰夷在一起,而放弃了令九。
浮银又是不由得冷笑一声,原来那个被令九深深喜欢过的夙洛就是这样一个人。冰夷做了多少坏事错事他都可以原谅,却又为何单单不可接受令九这个从始至终都对他一心一意的人?
其实浮银心中一直都再清楚不过,令九从没有像喜欢夙洛在乎夙洛那样对待过他。或许令九对他的感情只是一种依赖,一种像家人一般的依赖。
当初与令九一起在一重天上度过了一年,在那一年间他与令九的距离比任何时候都要亲近,或许那时候的浮银亦是被一时能够陪伴在令九身侧的快感冲昏了头脑,他甚至没有仔细想一想令九的真心究竟在哪里。
或许令九自己心中不清楚,可浮银这段时间以来却是看得越来越清楚,想得越来越清楚。可,越是看得清楚想得清楚,便往往越会伤到自己。
可浮银,还是决定正视令九的心意,亦是愿意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再让错误与遗憾继续延续下去。
但,浮银却不明白,为何夙洛一定要这么狠心无情的对待令九?他不相信在夙洛心中完全没有令九的存在,也不相信夙洛对令九是没感情的,可夙洛每一次的做法似乎都在颠覆着他的本来想法。
浮银甚至都开始怀疑,夙洛对待令九那一分少得可怜的温存是不是也是装出来的?
抱着要为令九向夙洛讨一个被他拖欠了三生三世的公道的目的,浮银来到了东海海域的结界层上。
此番来东海,浮银并不想挑起任何事端,只想解决与夙洛之间的事情,还令九一个公道。虽然已是徒劳枉然,可浮银却是一定要知晓夙洛当初决定用他自己的性命去欺骗令九时,究竟抱着的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东海结界层很快便感觉到有仙气前来,终于,出现在浮银面前的只是夙洛一人。
夙洛亦是猜到了这一番事情是瞒不了浮银多久的,或许夙洛亦是做好了被浮银寻来质问的准备,所以才会在东海结界层感应到仙气时第一个出来,并且不带任何兵力。
这场景居然像极了两百年前夙洛去到一重天寻浮银的时候。
有风,很安静,很压抑却又像是要随时爆发的气氛。两人也是像这样一般站在对立面,为了各自心中带着信仰,为了各自所不能被触及的底线,为了自己唯一的一个目的。
现在的浮银是为了令九,而夙洛呢?他想维护的究竟是什么!
浮银始终不敢去相信夙洛会将九州六界的生灵性命看得如此之重,可事实摆在眼前却由不得他去不相信。
依旧是相互怀着敌对之意,只是如今在浮银看来夙洛根本就不值得他再去将其当成对手。
夙洛负手在身后,一身紫衣仿佛在无声的昭示着夙洛那誓要维护九州六界安宁的帝君之气,可这样一份气场在浮银看来却是厌恶!
夙洛面色是惨白的,整个人看上去消瘦了不少,亦是憔悴了不少。浮银不屑,能大胆到用自己身上的父神之力来制造一场骗局,想来夙洛的血本下得不轻,难怪现在会是这么一副模样。
“我知道你会来东海。”先开口的居然是夙洛。他的声音亦是显得有些虚弱,看来父神之力的遣散对夙洛的身体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不过,这一切的后果都是夙洛应该承担的。
既然夙洛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想来是算到了浮银会先他人一步将这场精心策划的骗局看透。
没有任何的意外显露在面上,只是浮银的神色却是一沉再沉。虽没有想过夙洛会做出一些解释,可夙洛这么坦坦荡荡的模样却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难道夙洛对于令九的生死就一点都不上心?难道为了至令九于死地,夙洛连付出这样的代价都是在所不惜?
夙洛这个人究竟是怎样想的,浮银是越来越看不透了。曾经浮银以为至少夙洛对令九还是会存有一丝真情实意的。他们两人有那样两段难以被磨灭的记忆,且这一世在九重天界时夙洛更是没少维护过令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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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可,事情为何会发展到如今这一步?为何连夙洛都要这样不惜代价将令九置于死地?浮银着实疑惑,他想问个明白,可却又不愿意再从夙洛嘴中听到任何有关令九的事情。
在浮银看来,这样的夙洛根本就没有资格再提起令九的名字。
浮银冷笑一声:“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精心布下的一场骗局,只是等着令九来走入。”
原以为说着种种痛恨夙洛的话的令九这次会心肠硬一些,会学着变聪明一分,可浮银错了。只要是夙洛给的,即便是刀山火海,令九都不会有任何犹豫。
或许令九自己都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只是因为夙洛亦是身处其中,所以她才不会像思考其他事情一样将这件事情想得万分透彻。或许在令九的心底,她还是愿意去相信夙洛的。
这样的事实,叫浮银打从心底为自己觉得可悲,亦是对令九抱着万分可怜之情。令九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是因为夙洛这个人而衍生出来的,可到头来呢?
到头来,她究竟得到了什么?就是这样一场精心策划的要夺她性命的骗局?
浮银的口气万分鄙夷,带着要为令九讨回公道的决心还是不容置疑的戾气,果然夙洛还是不动神色,还是维持着那样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
呵
夙洛开口:“这是现在最好的结果。”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想解释掉这所有发生的一切?不,夙洛怎么会去解释呢在夙洛的世界中从来都不会存在解释一词,他不过是想以他一个人的出现来维护整个东海而已!
为何夙洛要这样百般向着冰夷这边?从前浮银还不觉着夙洛的行为是偏心的,是过分的,可到如今看来,原来这个人当真可以对所有人怜悯慈悲,就是不愿意将这怜悯慈悲分一分给令九!
若是说令九死才是结束这一切的最好方法,夙洛大可以告诉令九这一句话便好,相信令九晓得连夙洛都不希望她再继续活下去后也不会再选择生。
可是,夙洛这样做便是对令九最不公平的事情。
利用,阴谋,圈套夙洛他,难道就从来没有因为令九对他的不渝真心而动摇一分?
“从一开始你便没有想过留她一条命是么从一开始你的目的便与其他人无异,都是放在太渊之力上的是么!”浮银的情绪不由得一点点激动起来。
从夙洛的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着实是很难叫他接受。
“她为你伤为你痛,为你哭为你笑,为你走到了今时今日这种再也回不了头的地步,而你,却连一分目光都不愿意分给她,连一点点小小的慈悲与怜悯都不愿意施舍给她,你的心何时变得这么硬了?”
夙洛神色不变,只是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有所收紧。东海海面上的风很大,叫浮银与夙洛的长发在半空中肆意飞扬。
一墨一银,果真是两种不可相容的颜色,亦是站在了两相对立的场面。
夙洛沉默一瞬,最终开口:“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无论如何都应该以她的性命来做这最后的了断。若是她当真心中还存有一分善意,早该她将自己血祭给太渊之力时便要有所觉悟。可是,她却一错再错错到今时今日这样再也没有办法挽回的地步。为了九州六界的安宁,留不得她。”
好生义正言辞,好生一副磊落光明为了九州六界天下苍生的正义模样。从前浮银一直晓得,夙洛不是一个喜欢承担这份责任的人,要说这九州六界对他来说唯一的羁绊便是东华大帝的期盼。
若是说夙洛是为了实现东华大帝维护九州六界永世安宁的心愿而选择站在了令九的对立面,浮银真的无话可说。
只是,浮银当真有一个问题要从夙洛最终听到答案。
浮银问:“这漫漫三生以来,你对她的心意,究竟是什么?究竟有几分是真的?”
这个答案,浮银要听夙洛亲口说出来。
而夙洛只是简简单单回答他,“曾经爱过。”
曾经,爱过么
夙洛的曾经有多远浮银不知道,可却正是因为夙洛那一点点的曾经爱过却造就了令九三生三世的矢志不渝。
一切都是为了夙洛,为他重生为他再死。
命运像是同令九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好几次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然后,叫她一人自生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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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0章人间事(一)
这一次与百年前那一次不同,魂魄令九没有再端着那碗足以让她忘记一切的孟婆汤徘徊纠结,亦是没有再向着身后那一片黝黑的道路上极尽目光。
这一次的令九,一口饮下这碗足以让她忘记一切的水,没有任何犹豫,踏上往生奈何桥。
如孟婆所说,这一次希望她不要再为任何人任何事所困,这一次希望她能够真正的为自己而活,这一次希望她能够在这个再平凡普通不过的人世间找到自己的幸福。
不知道自己在这往生奈何桥上走了有多久,只是每走一步便有片刻的记忆在脑海中消失,走得越远便记得的东西越少。
在往生之前她遇见了哪些人又发生了什么事,连带她自己的身份是什么,她都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只是也很奇怪,走在这条看不见尽头又一片漆黑的路上,令九居然一点都感觉不到害怕,在她心里更多的反而是一种全新的期待与欣喜并存的感觉。
而在又走了许久之后,这条漆黑的道路终于迎来了尽头的边缘,令九终于看见了一丝光亮在前方展开。
当她走到光亮之中,让自己消失在光亮之中的那一刻,一切重新开始,重新轮回。
这一世的她,往生去了人间,成为一名再普通不过的人间女子,名叫慕七七。
九州六界,动荡不安,而眼下微有人间还维持着一副与世无争的状态。没有任何可以共其余无界争抢的东西反倒保住了人间这么几十年来的安宁生活。
人间,赌场之中。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啊!”以大汉在人群之中举着筛子大声吆喝,周遭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最后一局!要下注的赶紧下,这局翻五倍,五倍!”
人群之中一阵吵闹哄哄,且这家赌坊每日都是这么生意红火。这可是京城之中唯一一所被世离公子所支持的赌坊,自然是吸引了不少有钱的没钱的人过来凑个热闹。
且,今日还是世离公子亲自来赌坊视察的日子,各方想要套近乎的人士都来赌赌玩玩,还都盼望着去巴结巴结世离公子呢。
然,在这摇色子的大汉落盅之前,一清脆的女子声音从人群中响亮发出:“哎,我说,你们这可是出老千呀!”
“出老千”三个大字简直是响彻整个赌坊,叫摇色子的大汉顿时一惊,连手上的盅都被这突然传出来的声音给吓掉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移去了那在人群中坐着悠闲喝茶的女子。
是个穿青色衣裳的年轻女子,及腰的墨发简单被一根红绳系在背后,面上带着无害笑意,看上去是一副天真纯良的模样。
见众人的目光都移向了自己这边来,本是好好喝茶的女子忽然一怔双手,瞧着众人眨眨眼睛,很是纯真问上一句:“大家这是,怎么了?”
那些前面几次输得很惨的人一听见这女子说“出老千”这三个字,连忙帮着附和,“就是就是,这赌坊的摇手肯定出老千了!不然我怎么会连输四把,把把输得我血本无归!”
这人的话音一落便有不少嘲笑声传出。这抱怨附和的人身家并不弱小,还是京城中能拿得出手的一户公子家,可就是奈何这么近来一月的手气不是太好,逢赌必输!不仅将银子给输没了,连面子都输得差不多了,遂才会赶紧附和着女子的话,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
女子掩面笑笑,却是不言。
再将袖子拿下来时,先前那摇色子的大汉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来,是一副恶狠狠地模样,瞧着这女子,粗鲁开口:“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给我轰出去!”
这大汉在这赌坊混了不少年,也算是有些身份地位,再加上他出老千的手法可谓是熟练得不能再熟练了,也算是为世离公子家开的这赌坊赚了不少钱,有人撑腰,他的胆子自然也就肥了不少。
话音一落便有人要来将这年龄不大的女子给架出去,然这时突然又有一人出言:“呀,这还真是出老千了啊!”
“什么什么?真的出老千了?”
“世离公子家开的赌坊也会有出老千这种事?”
先前那个人一开口便有好些人上前去查看,正是因为前面说话的那人好奇去拿着那盅瞧了一瞧,这么一瞧才晓得,原来那摇色子的盅有玄机。
盅里头早就设置好了两个机关,摇手只要看在场的人大多数压的是小点还是大点,再来调整这机关便好。
若是在场的大多数人压了小点,他便
将机关打向大点数的那一侧,反之亦然,这样这赌坊的收益便自然而然就上去了。
这么一看叫大汉异常恼怒,冲着过去要抢那有玄机的盅却不想被这年轻女子伸腿一绊,叫大汉在众人面前摔了个狗吃屎。
“哎呀,大哥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走在平地上都能摔跤呀。”女子含笑而语,话语之中分明是在打趣这狐假虎威还弄虚作假骗银子的大汉。
于是众人蜂拥而上,全部堵住大汉的去路,全部都在闻她要被骗走的银子。整个赌场内顿时吵吵闹闹,甚至比前一会开赌时还要热闹几分。
女子看得嘻嘻的笑,本来还想说这大汉出老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还想着将他从前那些拿不出手的事也一并揭晓一番,谁晓得这些下赌的人气量这么小,才晓得自己被骗了一场便要对这大汉喊打喊杀,女子也是怕引起事端来,才住了嘴。
起身,腰间挂着的一对白玉铃铛相撞发出微微清脆的声音,摇着手走出赌坊。
这前脚才出赌坊,后脚便有人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好生打趣开口:“七七小妹妹,这次得到的报酬不少吧,也不给我分点分点?”
被叫做七七的女子背向这说话的年轻男子翻起一个白眼,下一瞬又收敛了神情转过身来,面上又变成了一派笑意的模样,嘻嘻一笑,拿开男子的手。
“八八大哥哥,我真得不到什么报酬,难不成你还要从我这里要点过去?”慕七七眨巴眨巴眼,两手摊开一摆,表示对这个人好无语。
半年前,慕七七认识了这个人。
那时候的场景也是偶然,这人恰巧被诬陷在青楼玷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那时候慕七七正巧在青楼打杂,晓得是那青楼女子瞧着男子看上去像是有钱人的样子,遂故意在两人的酒中下了点东西,事实是两人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慕七七当时虽晓得真相可却没有说出来,其实那时候她便觉得这青楼女子说的话好生有意思,本就沦为了青楼女子被人吃了个遍,还介意多被一个人玷污?
但,青楼中人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敲诈这男子,遂逼得他不得不拿出身上所有的盘缠来,此事才得以了结。
慕七七觉着心中过意不去便偷偷观察了这男子好一段时间,后来才发现,这男子还真是某位大户人家之中出来的子弟。
不过,却是偷偷跑出来的。
这男子浑身上下所有的盘缠都被青楼里的那些人给扒了个光,眼下正是比她还要穷。
慕七七也是一时心软,在一晚对着男子说出了她晓得真相却没有说出来的事实,本是想求得这男子的原谅,谁知道被这男子反咬一口,还死皮赖脸跟着她不走了。
要是被青楼的人晓得慕七七在暗地与这被敲诈的公子还有来往,必然要将她颜面扫地的赶出去。于是乎,在青楼中人动手之前她便自己收拾行囊滚蛋了。
一直跟着她的这公子变得越发不要脸,连吃喝都要赖在她身上。又于是乎,慕七七不得不去找一个可以养活两个人的法子。
来到京城之后,听说去赌场抓出老千特别容易赚钱,那慕七七肯定是要去试试了。
其实吧,这行当不好做,揭穿这一家必然是给另一家招生意了。可,总有一天要把最后一家也一起揭晓完吧对此,慕七七觉着还是得另外去找好法子谋生。
而某一日,慕七七忽然想起这男子跟了自己这么久了却还不知道他的名字,遂开口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然这男子大口一吃肉,不答反问:“你又叫什么名字?”
慕七七一个白眼翻给他,却又很是听话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慕七七。”
两人中间的柴火忽而裂开一声,湛起一分好看的火花。
男子将慕七七的名字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然后也没个正经同她开口说:“我叫郭八八。”
哈?
慕七七一口气硬是没提上来,又被口中的肉给死死噎住一番,连忙拍着胸口,一脸的不可置信:“我是真的叫慕七七,不骗你的!”
慕七七深深觉得是这男子以为她随便编了一个假名字来骗自己,且这名字后头两个字还甚是有趣,遂自己也跟着编一个来玩玩。
可其实,慕七七当真是她的名字。
她生下来就是老七,爹娘死得早,没人管她,她自然就更没去管自己的名字是六还是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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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1章人间事(二)
慕七七的脸被橘色火光映衬而显得柔和一分,很认真同他说:“郭八八你怎么不叫郭九九?”
怎么想都觉着这个郭八八没有同她说实话慕七七自然是一点都不信。
郭八八撇撇嘴:“你瞧,我说了你也不信。”
于是乎,两人的名字就这么给定下来了。
慕七七,郭八八嗯还别说,他们俩也真的一起过活了一年多,现下嘛,钱也赚得差不多了,虽每日跟郭八八斗嘴还是很有乐趣的,可她毕竟还有正事要去做,现在是巴不得与郭八八分道扬镳。
从前相遇的事到此为止,慕七七瞧着郭八八,她那张脸上的笑意异常灿烂,叫郭八八看了不想起疑都不行呀。
郭八八拽着她的衣领,将她提向自己一分,再是微微垂首同她贴得很近,开口:“说,这次赚了多少?怎么说那出老千的机关也是我看出来的吧,七七还真是厚着脸皮要拿所有的钱呀”
满是鄙夷,满是鄙视!
从前慕七七还觉得郭八八是个逃出家门的贵家公子,虽说现在身上没什么钱,可素养总是在的吧。但,相处一年之后慕七七才发现郭八八就是一不折不扣的流氓。
还贵家公子呢说出去怕是贵家公子的脸都要被他给丢光了!
说话阴阳怪气,还同她争这么一点小钱慕七七又是给他翻起一个极大的白眼,但话语还是要好生说的:“我说郭八八,你跟了我这么久,盘缠早就该赚到了吧,还总这么跟着我做什么?”
的确如此,早在半年前慕七七与郭八八便大发了一笔,只是那时两人一时赚钱赚疯了,赚了一笔还不想收手,又将银子给搭了进去虽说后头的确是亏了不少,可至少还是存了些本钱的。
至少这存着的钱也够郭八八自己找回去了。可,这郭八八也是奇怪得很,回家有山珍海味不吃,有温暖舒适的床不睡,还非要同着她一起厮混过的好的时候拿小日子是当真不错的,但过不好的时候可是灰头土脸,连自己的亲妈都认不出来的呀。
况且,慕七七还有自己的事要去做,没空再与郭八八一起厮混了。
郭八八听慕七七说这样的话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倒是能很好的忽略掉他不想听的话。拉拉耳垂,权当作没听见了,再把两手都搭在慕七七肩上,那可是语重心长呀,开口:“七七小妹妹,怎么说你也保护了我这么久,我怎么能不为你做点什么就回去享福呢!至少也再帮你大赚一笔吧!”
郭八八说的一脸认真,但慕七七晓得,郭八八越是用认真的模样说话,说明他越是在胡说。
慕七七并不打算理他,直接将他两手打开,朝着领报酬的地方而去。
可,时机偏偏就是这么不巧,慕七七在这赌坊外的一角同郭八八耗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赌坊内的大汉已经喊好了人到处找她,嘴中还放着狠话:“混蛋的小丫头片子,老子今天非要把她找出来剁了吃了!给我去找!”
话音一落便有一阵极大的“是”声传出,看样子还有不少的人。
慕七七拉着郭八八一起躲在墙角不敢出声,将大汉的话听得轻轻楚楚,心中是冷汗直冒呀。
她慕七七从来都只是拿多少钱做什么事,从来没有出过纰漏,更是没有给自己招上麻烦。
可,这次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被人给盯上了?
郭八八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慕七七一瞧他那副模样心中也有底了。郭八八定是又想装认不得她,然后一个人大摇大摆走出去
其实郭八八装作不认得她也不是第一回了,上一次她为了拿到报酬答应扮丑去逗一个十几年都没笑过的怪人笑,将自己打扮得连自己看了都想笑。
那一次事先说好了,郭八八掩护她,事成之后三七分成,但郭八八因嫌弃她的打扮太丑而直接装作不认识她,叫她一个人跑来跑去丢脸丢到家了。
有了上一次的铺垫,其实这一次慕七七也不是很意外了。
见外头那些人走的差不多了,慕七七才拉着郭八八一起走出去,很是严肃同他说:“看见了,我现在惹上麻烦了,你要是跟着我将来有你苦头吃的!”
这种威胁的法子慕七七都是第一次试,也不知道有不有用。
然,下一瞬郭八八的反应很好的告诉了她,她这样威胁恐吓的方式并没有任何用。
郭八八不以为然:“七
七妹妹倒是也找个好的法子来威胁恐吓我呗,还当真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呀”
郭八八一脸的鄙夷,仿佛在说着慕七七是幼稚到家了。
引起慕七七的强烈不满,她白他一眼,然后没好气开口问:“你这次来找我到底干嘛!要钱?我给了你你就可以走了?”
反正不管怎样,慕七七觉着现在的主要目的就是先将郭八八给赶走,至于日后的事情就留着日后再说喽。
可郭八八却摇摇头,倒是叫慕七七好生意外。
连忙问:“啊咧?你方才还说要我分钱给你,一下就变了?你们男人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郭八八嘻嘻两声笑,倒是与慕七七的习惯性笑容没有多大的区别,还是叫慕七七不得不感叹,果然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好端端的一个贵家公子居然被她带得这么不要脸了。当然,慕七七也不知道此前这郭八八的脸皮到底是不是比她还要厚。
总之,她两手叉腰,等的郭八八自己把他的目的给交代清楚。
郭八八一脸神秘:“我说过了,我是来给你赚大钱的。”
话说到这里慕七七下意识要反驳他一分,郭八八像是也有预感要遭到慕七七的反驳,遂在稍稍一停顿后立马又开口:“你还别不信,这次是真的要带你去赚大钱的。”
慕七七很是不屑冷笑一声,“那你倒是好好给我说说,我们的郭八八大爷要怎么带我去赚大钱啊?”
其实慕七七是不相信的。
可郭八八说:“要赚大钱当然是要去一个有大钱的人家喽。”郭八八笑着,还是在卖着关子,见慕七七还是有些好奇的样子,郭八八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七七妹妹肯定是知道世离公子的吧,我们这次就是要去他家里赚大钱!”
慕七七听到“世离公子”这几个字心里就是一怔犯憷,要知道,此番她砸的场子就是世离公子家的,郭八八是真傻还是假傻呀,居然要待她去世离公子家里赚大钱?
见慕七七一脸想都不敢想的模样,郭八八也不再继续故弄玄虚下去了,直接将他所知道的事情给说了个明白。
郭八八说,其实这一次赌坊出老千的事情正是世离公子家自己泄露的。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郭八八先是问慕七七一句:“这一次要你去办事的家族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含笑而语,慕七七看见他这么模样就不爽,但还是实话实说:“除了没有透露世家长相之外,没有什么不同。哦,对了,报酬倒是给的不少。”
慕七七音落。郭八八连忙附和:“是呀,这就对了嘛。因为要你去砸场子的人就是世离公子本家呀!”
据郭八八说,世离公子本是想开了一个京城之中供文人雅士解乏的赌坊,却不想自己手下的人居然顶着自己这世离一家的名声光明正大招摇撞骗,还欺骗了不少人。
世离公子早就发现了这件事情,可那赌坊毕竟是他自己家开的,也不好直接进入拆掉,所以这差事才落到了慕七七身上。
交给慕七七去闹,到最后世离家再出来主持大局一番,最终还能得个公正严明的美名,这样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且,世离家财大势大,只是损失一个小小的赌坊自然对他们家是造不成什么伤害,还不如借由此契机来赚得一番好名声。
听到这里慕七七又是极其不屑的“切”一声后再道:“世离家的名声本来就很好,还要怎样提升名声?”
“这你就不懂了吧”郭八八不知道又从哪听来了些什么靠谱的消息,开口:“一月之后京城之中要举荐世家进入皇城,这你可知道?”
举荐世家,如皇城?慕七七很是诚实摇摇头:“不知道,你接着说。”
郭八八说,今年皇城之内似乎是遭受到了很大的波动,急需要皇城外的世家予以支持,所以要京城中人举荐一世家风光进入皇城之中。
怎么说也是皇城亲自挑世家,那这世家的名声必然不能弱了去。虽世离家的根基十分好,名声口碑都不错,可近年来亦是有不少的世家在逐渐兴起,世离家反倒算是比较平淡低调的一家了。
所以世离家才会找慕七七来,也算是他们自个演一出贼喊捉贼了。
听郭八八说完,慕七七才算是明白过来。
心中还有一疑问要问,可下一秒却有两衣冠整洁男子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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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2章人间事(三)
是向着他们俩而来的。
慕七七和郭八八同时很是默契的一咽口水,接着便是很默契往后退上两步,纷纷你抓着我往前推一推,我抓着你往前搡一搡,但最终还是慕七七被推倒了这两人面前。
心中狠狠鄙视郭八八一番,慕七七眨眨眼,瞧着来的这两人。这看上去就是哪家世家里的家丁,即便是瞧见了她和郭八八那么一副没有礼数的推搡,可那两人却还是将面上的微微浅笑保持得甚好,都要叫慕七七怀疑他们的微笑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慕七七有些尴尬,呵呵笑两声,而站在她面前的一人先开了口:“姑娘便是慕姑娘?”
很是温柔又礼貌的问话,但慕七七现在脑中是在高速运转,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呢?万一这些人就是世离家派来的,且郭八八方才说的又是真的,那她要是否认的话就相当于是自己丢了一大笔钱财呀。可,若是郭八八方才都是胡诌的,且她要是承认了那不就是把自己往火坑了推?
正在犹豫的时候,另一名前来者似乎是看出了慕七七心中所担心的事情,上前一步还是好言同她说:“慕姑娘不要担心,我们是世家家的家丁,此番是来请你去世离家小坐的。”
小坐?为何慕七七却总觉着这两人是在笑里藏刀?这小坐不会把她的命给坐掉了吧?
慕七七嗯嗯啊啊了半响却是没有道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反倒是后头的郭八八忽然站到她前面去,同那名问话的家丁回话:“我们就是。”
慕七七给郭八八使一个眼色,叫他莫要再多说话,正所谓多说多错,这道理难道郭八八都不懂?
然,郭八八前一句话其实还没有说完,再接着说:“她就是慕七七,我是郭八八。”
很是理直气壮的模样,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结果也是慕七七和郭八八并没有被这两个看上去很面善的家丁怎么样。
去到世离家后,慕七七与郭八八被分开对待。家丁招呼郭八八先去大厅用茶吃点点心,而慕七七则是被带去了书房。
好生生坐在书房内,面前还垂下了一大片珠帘用来隔绝视线。慕七七心中感叹,其实不用这片珠帘隔绝视线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总归她现在被吓得也抬不起头来,哪里还敢去瞧一瞧坐在这珠帘后的人究竟是谁?
不过,这书房内传出来的淡淡檀香味倒是让慕七七心下舒缓了不少,倒是没有先前进来时那么紧张了。又是良久之后,珠帘后有一道门被缓缓打开。
慕七七晓得定是那世离公子来了,更是将头垂下一分,不再出声,连呼吸都放轻了程度。
待世离公子来坐下之后,书房内又有一阵沉默蔓延开来,慕七七觉着自己这么不说话不太好,还是鼓气勇气先开了口:“世,世离公子”
不知为何,在晓得这一切都是世离公子的自导自演之后,慕七七忽然有些惧怕这个人。虽没有见过这个人一面,也没有了解过这位名声极好的世离公子,
可慕七七就是打下了此人心计颇深/≈gt;
要知道,有钱人家的贵公子沉默那可是比他们直接发火更让人胆战心惊的呀!
慕七七眼下也不要什么报酬了,只想和郭八八一起活着走出世离家,其余的都留着以后再说好了。
可,下一瞬世离公子却是很是真诚地开口:“能不能,只是将这件事当作帮我的一个忙?”
嗯?慕七七心中确实有些什么东西狠狠一撞,好熟悉的声音亦是好熟悉的语气,只是依旧是没有勇气抬起头来去看一看那世离公子的长相究竟是如何。
虽心中有所犹豫,可慕七七嘴上还是很利索:“这个世离公子怕是不晓得,我们兄妹俩本就是在乱世之中性命飘摇的两人,冒险的事情,即便是给我们兄妹俩三个胆子,我们也是绝对不做的。”
慕七七音落后,珠帘后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
察觉到似乎是珠帘后的世离公子站了起来,慕七七也是不由得往后挪两步。她这动作是很小很细微的,却还是被世离公子给瞧了出来。
见她往后挪步,世离公子便站在原地不动了,下一瞬还是如之前那样,坐下来,再是清浅开口:“我说过了,你不必太紧张。”
怎么可能不紧张?搞不好连自己的性命都要搭进去的事情哪能不紧张?
“嗯是是”慕七七还是恭顺应声。
珠帘后再次有好听的声音传出来:“皇城要招纳世家的事情应该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相信整个京城中的人也不是特别看好逐渐淡出人们视线中的世离家。”
慕七七心中疑惑,这世离公子现在是要同她说什么?难不成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
心中总在打鼓,一刻钟都安生不下来。
毕竟是皇城中的事情,她这一介布衣又哪有资格去帮助一方世家进入皇城?再说了,这京城之中像她这样做这种拆台子的事情的人多的是,她不明白为何这世离公子却总是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了?
压住心中的疑惑,慕七七同样明白,所谓的世家裕皇城中人都是些喜怒无常的人,多说多错,不说便不错,尽管心中再鄙夷他们,可面上至少还是要恭恭敬敬的才是上上策。
闻世离公子续道:“除了世离家,其余的世家打的莫过于伴君的主意,而世离家,却只是想维护住自己的素来名声,至少不要在日新月异的世家兴起之中殒没殆尽便好。”
世离公子说世离家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与从前的地位?
难道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或许只是帮一个小小的忙而已,或许这件事情根本就不会影响到任何人,还能帮世离家稳定从前的势力
慕七七心中开始摇摆,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了。只是,这世离公子果然让她万分熟悉,一席话说出来竟让她有种无法拒绝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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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4章人间事(五)
“七七?你怎么了?”
郭八八的声音不免带上几分颤抖的意味,瞧着慕七七的眼神也紧了紧。而慕七七却像是骤然换了一个人一样,眼神完全不像平日那样纯真无害,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可怖。
用这种满带这戾气的眼神瞧了郭八八好一会,最终眉头再是骤然一紧,忽而有些身形不稳,郭八八连忙扶住她。
“到底怎么了?你莫不是患上什么怪病了?”郭八八关切,慕七七却是在心底一笑自己。
怪病么若真的是并可还有能够治疗的法子,可这却不是病呀。
这会慕七七的神色倒是恢复到了平日里她该有的模样,瞧着郭八八的眼神也是缓和了不少,心中却像是十分犹豫,引得郭八八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方才是郭八八问到她家里的事情才会引得她忽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现在叫郭八八问他都不敢问了。但至少,他算是晓得了慕七七的家人的确是一个不能触及的话题。
其实打从他和慕七七相处了一个月后他便晓得了“家人”这两个字对慕七七来说是与众不同的。这是慕七七永远的梦魇,可今日郭八八还是触及到了这条底线。
与慕七七相遇的一个月后,他们曾遇见过一个卖身葬父的小女孩,可那时候慕七七却是冷血又无情的走开了。
向来天真烂漫的慕七七才不会是这种性格的人,可是那一次她却是那样做了,叫郭八八心中好生疑惑,但却是没有敢问出来。
后头有很多次这样的事情,只要一牵扯到家人的事情慕七七总是会表现得异常淡漠,可郭八八却能看出来慕七七每次遇见这些事后会有的莫名的忧郁情绪。
在慕七七看来,她是伪装得极好的。可在郭八八看来,她的一切情绪都逃不过他的眼。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只是不说罢了。
现在,他却是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家人”这两个字字对慕七七的影响是越来越深了,若是他再不闻不问下去,怕是以后连慕七七忽然死了他都不晓得是什么原因。
将慕七七拉去客栈的暗处,郭八八不让她走,更是一脸严肃同她说话:“七七,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慕七七白他一眼,心道这郭八八怎么总是隔断时间就要犯病一次?不想理会他,况且他们今晚还有大事情要做的,慕七七打开他的手欲取世离家却又被郭八八一把给抓了回来,将她重重堵在墙边。
慕七七有些生气,毕竟世离家的事情马虎不得,且这还牵扯到了皇城之事,“又犯病了?别来闹我!”
撂下这么几个没有丝毫威慑力的字,慕七七算是走不了了,又被郭八八再问一遍:“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慕七七给他一个眼神叫他自行去体会,郭八八也不在乎,接着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给我听好了,不许生气也不许瞪我!”
慕七七顶嘴回去:“要是知道我会生气会瞪你,那你干嘛还一定要说?”
晓得慕七七总是同自己顶嘴的,郭八八自当不往心里去了,接着说自己要说的话:“我想知道你的家人,究竟怎么了”
这句话郭八八可谓是壮足了胆子才说出来的。
不晓得慕七七要做出什么反应,总归他是好生瞧着她,也大力抓着她,生怕在下一瞬就跑了出去。
慕七七的神情果然又不对劲了,但却比前一次要好很多。可她越是这样却越给郭八八一种她就是在硬撑,在假装的感觉。
沉默了一瞬间,慕七七的声音沉了下去:“你没必要知道,我也没有义务同你说我的家事。”
以前慕七七一说这种话他便晓得是什么意思,也不再多问,但这一次郭八八却是不肯罢休了。
总觉着慕七七这个人比他还要神秘,虽自己藏着许多不能告诉慕七七的秘密,可他承认他还是很想知道她的一切的。
“若是你当真是相信我的,又是为何不愿意将自己拿尘封在心底的伤痛告诉我?多一个人去分享难道不会好受一些么?”他试图打开慕七七封锁着的心,也似乎让自己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更加靠近一步。
郭八八还记得当初在青楼时,他便注意到了慕七七这个人。
比慕七七认识他还要早,他便先开始关注她了。那时候郭八八瞧见的她总是一个人呆着,不管每日有多少脏活累活要去做,不管每日有没有人来同她说话,她都是能一个人过的很
好。
很多次,他去这家青楼的原因不是因为这楼中的貌美女子,而是想着以这种方式去见她一面。
久而久之,这样的行径便成了他的习惯,以至于后头阴差阳错能跟慕七七鬼混到一起去,他把这个看作是缘分使然。
只是可惜,在他主动去向她搭话之前她便已经先向他开了口。于是他便装作她想象中的样子,一直与她愉快的相处,就权权将自己当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懂只晓得鬼魂的贵家公子。
可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他们是要进入皇城之中,去为世家为皇城中人做差事,就算他再怎么不懂世事也该晓得这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或许是这么久的情绪全部积压在心中而终于要在这一刻爆发了,郭八八想知道她的过往。
若是这一次是有去无回,那他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真挚的眼神一直盯着慕七七,最终还是慕七七妥协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是相信郭八八的,尽管他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什么都靠不住。
慕七七的眼帘垂下一分,这已经过了多少年了呀原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说出来的事情还是遇到值得她信赖,值得她倾吐的人了。
她的身世并不复杂,若是村子里不来那个自命不凡的高僧,那么她的一生将会是多么幸运呀。
虽然没有金钱缠身,虽然没有显赫的地位,可她至少有爱她的爹娘,有村子里那些同她一起喜笑玩耍打闹的伙伴,还有一派安宁的生活。
每天都过着无比平凡的生活,每天都在村子周围来来去去,即便是没有机会见到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关系,至少她每天都是充实幸福的。只要这种简单的幸福一直在自己身边便是最好的。
家人都在身边,还有那些心地善良的人。吃着粗茶淡饭,穿着粗布麻衣,这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极为满足的。可这一切终究不是真实的,她亦是没有想到自己的生活会因为一个外人的介入而变得凌乱不堪。
甚至是,被这个外人所摧毁。
是高僧来到村子里的那一日,也是她这一世苦难的开始。
这个自命不凡的得到高森是被慕七七给救回来的,可她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她不过是善意的一举却将自己弄得了家破人亡的地步。
现在的慕七七回想起当初的那些事情,万分后悔自己为何要救下那个高僧,为何要亲手摧毁掉自己这简单又平凡的生活?
从那个高僧来到村子里的第一天开始,整个村子里的人便被高僧给蛊惑了过去。
高僧说,她是不祥之人,说她生来便带有劫难,若是放任她继续在这村子里呆下去,村子里的人迟早都要被她给害死。
起初大家都是不相信的,以为这高僧说的不过是胡话而已,甚至还觉得是这高僧的精神不正常。可,高僧却以除去妖魔鬼怪为由,说若是不亲眼看着她离开这个村子,他便不会离开这里一步。
那时候慕七七的爹娘都叫她不要听信那个疯子和尚的话,可后头却是的的确确发生了不少与她有关的灾难。
很奇怪又很玄乎的事情,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与她相关。
村子里的人一个个都因她而死,更是在一次村里的祭祀会上起了火灾。
那是为了村子里的孩子们而举行的祭祀会,目的本来是为了让孩子们一生一世都平平安安不受灾难的降临,可却变成了一次无边尽得灾难。
而在那一次莫名发起的火灾之中,只有慕七七一个人活着走了出来。
大火将所有的孩子都焚烧得干干净净,却是唯独这个人,唯独慕七七一个人,身上没有受到丝毫伤害,安然无恙便走了出来。
高僧说,慕七七是灾星,说她能活下来是因为抢了其余孩子的阳寿。
这一次过后,村子里的人开始相信高僧说的话了。因为所有的孩子都死了,而她却是没有收到任何伤害,即便是连她自己都觉得事情玄乎蹊跷,为何只有她一个人不死不伤?
也是从那一次开始,慕七七能明显感觉到她爹娘对她的格外保护,基本上不允许她一个人单独出门。
她晓得她爹娘只是为了保护她受到村子里其他人的恶意伤害,可这件事情却已经叫她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慕七七当真怀疑,究竟是不是自己抢走了其余孩子的阳寿所以,在一晚,她溜出门去,去找那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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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5章人间事(六)
若是那高僧真的能看出她带有凶兆,那么,之后她还会引起什么灾难想必高僧也是略知一二。
慕七七本是不相信自己真的是他所说的那个不祥之人,可在祭祀会的大火发生之后,在只有她一个人活着走出来之后,她不得不去相信那高僧说的话。
他说过的,她生来带有不祥,害人伤人,是个该死的东西。
这样没有情感的话,怎能叫她不去留意?尽管爹娘都在护着她,可她心中却始终有一道跨不过去的坎,若她真的是个害人的东西,若她的存在真的会将真个村子里的人都害死,那又该怎么办?
心中有种种不安,却是不想再给她爹娘徒增一分烦恼,将所有的话都压在了心底,然后找到了高僧。
三月,亥时,月光希微只可微微瞧见人影。
高僧似乎是料到她会来,在瞧见她的那一秒丝毫不意外。
屋檐的暗色将高僧的身形笼去大半,他缓缓转过身来将视线固定在慕七七惨淡的面上,然后开口:“我等你很久了,你还是来了。”
慕七七神色微惧,瞧着高僧神秘莫测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苟言笑的神情,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今晚她是带着疑问来的,并不想与这高僧多做纠缠。
慕七七沉默一小会,再是有些微颤开口:“你知道我会来?”
高僧微不可察一笑,他何止是知道她会来,就连后头的事情他都能预感到一二。
这高僧不是一般的修仙人士,他出生后便患了一场大病,病了足足三月,在所有人都放弃对他的救治后他却活了下来。而在他恢复意识之后便能预感到一切不幸的事情,以及,对一切生来便带有灾祸的人有种特殊的感应。
听高僧说完慕七七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只问:“难道你也是带有灾祸的人?所以你才会说我是不祥之人?因为你真的看出来了对吗看出来我与当初的你,是一模一样的”
高僧没有给出任何回答,可答案究竟是什么慕七七心中已经十分明白了。
高僧说,他当初分明感受到自己身上带着的无数戾气和不祥可却仍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没有果断离开,结果害得身边的所有人在一夜之间离奇而死。
就在他弱冠的那一日,他在乎的人全部都死了。因为他的不肯离开,而全部都被他给害死了。
高僧将他自己的一些事情说给了慕七七听,并劝她快些离开她所在乎的人。否则,下场是什么,相信她也能猜到一二。
可慕七七却在犹豫,从她出生以来便没有离开过家人,她这小半生都是生活在这村子当中,与这村子里的人一起看过好的坏的善的恶的等一切事情她不愿意害得村子里的人因她再受到伤害,可亦是没有勇气离开这些她爱的人。
慕七七的犹豫被高僧看出来,他道:“你所谓的侥幸不过只会让灾难变得更为残酷,让你所爱之人的下场越发悲惨。除了离开,你没有任何选择,走得越远越好!”
慕七七不明白,为何这样的命运要降生在她身上,高僧续道:“这就是我们这些不祥之人该有的宿命,没有任何改变的法子,只能接受,只能一个人躲起来,不要再对任何人付出感情,也不要再与任何人真正走近。”
“可,若是高僧你看错了呢?”慕七七不想离开,一点都不想,“若是你看错了,若是祭祀会的事情只是一场巧合,若是,若是”
越说到后面慕七七便越说不下去,似乎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这一次与高僧的会面便结束在她的纠结于沉默之中,而后慕七七决意先回去,思索这最后一个晚上,明日一早便做出自己最终的决定。
可,慕七七不曾晓得,原来她连这最后一个晚上的思考时间都没有了。
就是在她还摇摆不定没有做出选择的这个晚上,所有不幸的事情都来了。就在那个晚上,就在那一瞬间。
村子染上了瘟疫,没有任何预兆,所有人便都死了。而她,又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一个。
在死人堆中痛哭,抱着所有她爱的人不肯放手,慕七七打算与所有的人一起死,可是她就是死不了。
她被高僧救下了。高僧同她说,若是她有本事找到南国之境的修仙人士,便能弄明白她这一身灾难的缘由,而高僧亦是因为泄露了这个本不该说出来的天机而受到了诅咒,高僧也死了。
这一次,慕七七彻底变成了一个人。
将所有的伤痛全部都沉埋在心底,心中始终都记着高僧
所说的南国之境这个地方。
慕七七从来没有听说过南国之境,应该说除了自己生活的村子外,她哪里都没有去过。也是由此,她开始了一个人闯荡的生活。
所有的伤痛都是她这样义无反顾前行的动力,待她将一切谜团都解开之后,她会杀了自己,去给村子里的所有人赎罪。
因她的确是个不祥之人,因她犹豫了那一晚而导致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受到她的伤害。这份血债她永远都还不清,也就只有拿命来稍稍作为补偿了。
将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郭八八,郭八八一下陷入沉默之中。
慕七七的神色亦是不好,尽量不去看郭八八。但郭八八却是一直都瞧着她,微微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却又没有勇气说出来,最终还是咽回到了肚子里。
换了一个话题,郭八八道:“七七,别去找什么南国之境了,很难的。不如我们好好把握把握这次进入皇城的机会?”
郭八八隐藏起自己亦是有些郁闷的情绪,眉眼一挑,已然有一计策生出心头。
慕七七倒是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只是敷衍着问上一句:“什么机会?什么意思?”
郭八八眼中带笑,拉着她向外头走出来几步,正是往着世离家的方向而行。
前一秒还不想去世离家的他这一秒倒是转变得快呀,慕七七疑惑问一句:“你不是不想去世离家的么,怎么现在走得这么勤快?”
郭八八走在前面,一直拉着她的手腕,没有回头,语气依旧充满打趣:“你去我哪有不去的道理,还不是跟着你一起去喽。”
想到郭八八还是没有回答自己先前的那个问题,慕七七再问一句:“哎,我不是问你你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吗?你怎么不回答我?”
走在前头的郭八八神秘一笑,只告诉她两个字:“秘密。”
神神叨叨,鬼鬼祟祟的,然慕七七只不过是有些好奇而已,并不是真的很想听他所谓的“秘密”,想必又是一通馊主意,或者是一些他自认为很管用的法子罢了。
不过,有件事情慕七七倒是必须要再次提醒他一番,这次开口她的话语沉去了不少,脚步也骤然变慢,叫走在前头的郭八八拉着她更为吃力了。
“你走不走?”郭八八不耐烦,没好气转过身来同她说上一句话。
慕七七异常认真:“哎,刚才我说的有关我的事情你有没有认真听?”
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郭八八如实回答:“听了啊,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呢怎么?”
其实郭八八大概能猜到慕七七要说的是什么,只是她不说出口他便继续装作不知道罢了。
慕七七那头一下陷入了沉默之中,垂向下方的视线在良久之后终于抬起来瞧向郭八八的面上,对于她来说亦是需要下很大的决心。
郭八八不言,似乎是在给她思考清楚的机会,等慕七七心中真的想清楚自己想要怎么做怎么说时,他一定会给出回答的。
又盯着郭八八瞧了许久,最终她还是问出口了:“我说过了我是不祥之人,会给身边的人带去灾难只是,你明明已经知道了事实,可为什么还愿意跟我一起去皇城?”
问得很认真,她是真的很疑惑。
要是换做了其他人,在晓得她那么一段克死人的过往后跑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选择还继续同她呆在一起?
待慕七七音落之后,郭八八并没有沉默太久,接着便回答了她的问题,语气异常坚定,不容置疑:“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也是应该的。”
郭八八只说了这么一句简单的话,但其中包含的意思已经是很明显了。他是不会离开慕七七的,就算是能够顺利从皇城出来,在这之后,再之后之后,他都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一直到她真正找到她想要去的地方的那一天。
或许等哪天慕七七真心跟他说不想让他再跟着了,他才会选择离开吧。
对于郭八八来说,慕七七是最为特别的一个人。
本来没有感情的她,似乎在她这里得到了许多感情,包括人世间那份最美好的情爱之意。
他没有的情爱之意,是她给了他。
郭八八已经很满足了,他只晓得自己下定了决心,一定会保护她。
从此以后,他们俩还要继续用“七七八八”这四个字去到处忽悠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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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6章人间事(七)
那次谈话之后,慕七七与郭八八之间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不是不想跟对方说话,只是一下找不到合适谈论的话题了。
想当初他们两人可是什么都能说什么都能聊,还能是不是的打上对方两下。可,在慕七七将她自己的过往全部告诉郭八八后,两人之间的气场似乎有所改变。
好像,已经不再是像从前那样可以任意打闹了。
去过了世离家,在被交代清楚了一切事情后,他们两人便只有等着半日之后与世离家一同进入皇城的时间了。
这两日时间过得异常快,今夜便是随着世离公子进入皇城的时候。
慕七七与郭八八被分开,或者说世离家根本就没有要带郭八八一起进入皇城的打算。慕七七看出来,却并没有多要求什么,或许这一次郭八八去不了还是一件好事。
正如他所说皇城之中的国师在修习邪魔歪道之术,若是他去了只会徒增危险罢了。
而除去村子里的那些人外,郭八八是唯一一个让她觉得贴心,可以当作家人来对待的人。慕七七不想郭八八因为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且,她已经拜托过世离公子了,在她进入皇城之后,将郭八八送离京城。不管以什么方式,只要能将他送离这个随时都可能有危险的地方就好了。
与郭八八的这一次相遇也算是她的福气了。原以为自己要一个人无休止的走下去的,可终究还是出现了一个可以跟自己一起没心没肺打闹的人。
慕七七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站在皇城外围,世离公子屏退了身边的人,只留下上回去找慕七七传话的那两人。
慕七七同那两人一样,站在轿子外头,世离坐在其中。
明明看不见她的神情,可世离却破天荒的知道她现在的情绪并不好,开口问上一句:“怎么了?是因为他不在你身边?”
声音还是那么清浅熟悉,又带着几分她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温柔之意。慕七七也知道,世离说的“他”,指的是郭八八。
原来她的失意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连没有同她正式见上一面的世离公子都看了出来。稍稍有一瞬间的愣住,慕七七回神过来却是将自己多加掩饰一分,勉强挤出几分笑意来对世离公子开口:“公子误会了,郭八八那家伙走了我倒省心,也不用每天跟他拌嘴生气,惹得我自己心里不痛快了”
说着慕七七还摆摆手,自己从前已经习惯了用这种刻意的神情和动作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如今再说起来做起来倒真像是真的了。
世离公子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后再开口却是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
但慕七七也晓得,她这点小心思是骗不过世离公子的,遂她自己也没有在这上面多做解释。
世离公子叫那两名随身的家丁带着慕七七先进去,他随后便到。
可慕七七与那两名家丁一进入皇城,一离开世离公子的视线后,便有一名女子过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不知为何,在慕七七看见这名女子的第一秒她心中便生出了一阵恐惧,这个拦路的女子亦是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可就是说不上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拦路女子穿着一身红衣,面上明明是带着笑意却给慕七七一种此人的确来之不善的感觉。
世离家的两名家丁还是好生恭敬开口询问:“不知这位姑娘的身份是?我们是世离家派来觐见圣上之人。”
这两名家丁或是平日里在世离家受约束和教养受惯了,一见到陌生人只问了那人的身份还不等那人回答便先将自己的家门给报了上去。
慕七七心中虽是这么想,可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有资格进皇城的是世离家,而她不过是一个来帮忙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少说少做才是最好的法子。
拦路的红衣女子笑得诡异,随后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很是强势开口:“慕姑娘,国师有请。”
是来找她的?
慕七七有些疑惑,自己与皇城之中并没有任何关联,更是不认识什么国师不国师的,如今国师要找她难道是已经知道了她要玩什么把戏,所以提前来治罪的?
慕七七一下被唬住,还没有开口说话世离家的那两名家丁已经先开口为她回绝:“这位姑娘,慕姑娘是世离公子带来皇城的人,我看还是”
然,这名家丁的话还没说完便与另一位家丁一同晕
了过去。
“哎哎,你们怎么醒醒啊,醒醒啊”慕七七也瞬时蹲了下去,摇晃两名彻头彻尾晕过去的家丁,可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周围明明还围了好些看守的军队,可就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这边。不,或者说是即便是注意到了这里晕倒了两个人也没有任何人将这件事情当作大事来看。
这红衣女子都说是是国师有请,那她必定是国师身边的人。
且国师沉迷于邪魔歪道当中,想必是这红衣女子方才做了什么才会让这两名家丁突然之间就晕了过去。
慕七七站起身来,已经确定这定是受了国师的指使所为的,不多说什么,干脆等着这红衣女子说明此番来意。
可看这情况,这红衣也只是个传话的,看来还是得见到国师后才能晓得发生这些事情究竟是为什么且,为什么国师要见的是她这个无名小卒?
红衣女子似乎看出慕七七的疑惑,再一次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开口:“现在没人碍事了,慕姑娘,国师还在等着。”
情况都这么明显了,她还有说不的权利么只是,慕七七还是放下不下世离家这两个家丁,不由得向他们投去一瞬视线。
红衣女子看出来,微微掩面一笑,好像是对慕七七这份神情很是不解,随后给她解释道:“慕姑娘放心好了,这法术不会要了他们的命,只是让他们暂时睡一会而已。”
慕七七开始防备几分,然那红衣女子再重复一遍最初的话:“请吧,慕姑娘,国师在等着。”
没有反抗的能力,且慕七七也想见识见识这国师究竟有什么天大的本事,居然能这么轻而易举的便控制了一个国家!
随着红衣女子去到一座宫殿之中,香炉上方是团团萦绕不散的香蕴,同样有一位身穿红色衣裳的女子坐在这宫殿当中,是坐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上。
领路的红衣女子只将慕七七领到这座宫殿当中来便退了出去,慕七七瞧着坐在高位上的那红衣女子,又是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生出来。
这些人她是不是都见过,这些事情她是不是都曾经经历过?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她这一生都是在村子里面度过的,唯一出来的时机还是只有这短短的一两年。
可,这重莫名的熟悉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世离公子时是这样,面对领路的红衣女子时也是这样,现在面对着国师,亦是这样的感觉。
慕七七甚至都怀疑自己曾经过过一段连自己都不晓得生活,这一切的熟悉感都来得太过突兀,亦是给她太过真实的感觉,叫她无法忽视。
殿内有一瞬间的死寂,随后是坐在高位上的国师先开了口:“怎么是这副神情,你不认识我了?”
不认识她了,难道慕七七应该要认识她么?
这一切事情好像都比她想象中要复杂许多,为什么在这皇城之中还会有认识她的人?
慕七七不解,试着发问:“国师你认识我?”
慕七七这一问倒是引得国师一阵好笑,笑完之后又凝了神情瞧着她,是用那种很无法原谅的神情瞧着她,然后开口:“认识你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你,你以为自己又换了一次身份,所有的人就不会认识你了?你身上的杀戮与戾气永远都不会因为你身份的改变而改变一丝一毫!”
杀戮与戾气?这国师在疯疯癫癫的说些什么?慕七七一肚子的疑惑,再一次发问:“什么杀戮与戾气?国师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慕七七再一次问得认真,国师的眼神骤变,似乎有几分相信慕七七现在是真的谁都不记得了。
可,这样也没有任何关系,既然她来到了皇城之中,那么国师又怎么可能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她?
国师围着慕七七走上几圈,再一次确定她身上带着无比深重的杀戮之气后才一字一句开口:“魔君,你难道也是被我修习邪魔歪道这消息给引来的?什么时候我这个小角色修习邪术的事情也能引得魔君亲自出动了?”
魔君?
慕七七似乎是被这两个字吓到,先前一大步顿时拉开与国师的距离,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魔君!我不是!”
国师说她身上带着沉重的杀戮之气她仔细一想还能寻到点迹象,村子里的人都是因为她而死,她手上沾染的正是整个村子里所有人的人命啊!
可,魔君是谁,又究竟与她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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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8章人间事(九)
皇城之外,风将那负手而立的人的银发吹动飞舞得异常好看。
不出一会,这银发人身旁亦是出现一人。
穿着素色的衣袍,长长的墨发倾泻而下。银发人觉察到身侧有人来了,因为是意料中的那人,所以他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是来人先开的口:“这么做,真的有用么?”
沉沉的语气,像是染上了这世间上最沉重的铅华一般,叫人听了心中不免一沉,又有些不自觉的淡淡的惆怅。
这是最后一赌,亦是拼上了一切而下的一场赌局。若是这场赌局输了,可就真的是什么都不剩下了。
银发男子并没有想过自己最终的结果会输,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能够在这场赌局中赢过天命。只是,他做不到袖手旁观,他做不到对她的事情视若无睹。
仅此而已,所以他毅然决然倾尽自己的所有,来下这么一盘棋,即便是不被任何人所理解。可只要他坚持下来,只要他将这盘棋下好了,将这场赌局赌赢了,那么,他得到的便是两个重生的人。
这银发之人正是并没有进入皇城的世离公子。而站在世离公子身边的那人瞧着这死寂如水的皇城之中没有任何人,甚至连任何生命气息都不存在,心中暗自叹一声,抬手便将这皇城给一下拂了去。
这都是幻象,这个皇城,这个京城,还有这个国家,都是不存在。
全部都是世离公子与这个人造出来的幻象,如今慕七七已经进入到幻象的最后一重境界里,这重幻象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维持下去了。
墨发之人开始站在世离公子身边,开始有些不明所以的瞧上世离公子一眼,视线之中的世离公子是正用一副深邃到了极致的神情瞧着皇城之中的一切场景。可是,现在还有什么好看的呢
皇城已经没了,这一切本来就是他们造出来的幻象,轻轻一拂便会随风消散,还能说些什么呢
可是,即便是这样一个不真实的地方却还是能死死的吸引住世离公子的视线。
他的银发在半空中好生好看的飞舞着,像是在为这消失的皇城进行的一段哀歌一般,凄凄惨惨。
墨发来人知道世离公子为何会摆出这么一副深邃又纠结的神情,他很明白世离公子在看的人是谁,想看的人是谁,还有一只都不曾将视线移开谁的面上。
只是,这一切事情都还每个底,什么都是虚幻的。谁有能保证那个人在知晓这一切之后不会生气不会愤怒,不会觉得自己又再一次被骗了呢?
明明世离公子自己也是知道的,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事情都只是会让那个人更加的憎恨自己罢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一直将视线死死锁在与她有关的地方。
慕七七,亦是令九。那个遣散了自身的太渊之力,最终又遣散自身全数魂魄,让空上君将自己的身躯一并放在魂魄之界的令九。
而这墨发之人正是空上君。
空上君来到了人间,来陪这一对痴心却屡屡无缘之人来完成这一场早就注定好是悲剧的戏码。
可是,这亦是空上君欠他们的。若是从前空上君从来没有插手过夙洛与令九的事情,那么现在一切都应该会不一样了吧。
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做了,便没有再后悔当初的机会。
空上君只是心疼这两个明明爱得死去活来却始终都得不到一丝宽恕一丝祝福的人。
这个世离公子便正是夙洛。
他亦是下到了凡间来瞧着令九的一举一动,不管如何,他都没有办法放弃令九。
要说令九是最痴心最无法放下过往,最最喜欢夙洛的那一个人是么可夙洛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三生三世,他屡屡忘记她,他心中亦是有着永远都无法自我愈合的伤口。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没有办法停下来爱她。
已经爱了,便是永恒。令九的心,与他的心早就已经死死的锁在了一起。
不管两人相隔了多少年,不管两人之间的立场有多么的水火不容,他们就是相爱了。就是想彼此最为真挚的一颗心给了彼此。
就是这样痴心又执着的两个人却是最可悲的,他们永远都没有得到幸福的资格,正如这个世道永远都不会让幸福降临到两个对立之人身上一样。
他们一个是九重天界的帝君,一个是十二魔渊的魔君,一切生死悲剧早就已经在天命轮中注定好了,只是他们两个人却是始终都不愿意接受最终还是分开的结果。
因为他们的不想认命,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在心底忘记过彼此,所以他们才会爱得格外深
沉。
两个无法离开彼此的人,两个变得不想回头的人,这又要他们如何能停止爱?如何能将那样深爱的人看作是陌生人一般对待?
在一重天上那一次,夙洛要令九拿着诛仙匕亲手杀了他,他的心中亦是在滴血。
不是因为害怕自己不死的父神之力天神之身会在那一刻散去,而是在心疼令九。
虽然令九总是说着与他势不两立,要与他恩断义绝,一定要决出生死的话。虽然令九是将夺去一切夙洛所在乎的事情为目的,虽然令九是一定要与天界作对,一定要颠覆整个九重天界,可夙洛心中却还是能隐隐感觉到令九对他的一分不舍与关怀。
可是夙洛却什么都无法阻止她。
明明不想看着她一错再错下去,不想让她彻底跌入那个万劫不复的太渊之力的深渊之中,可是,他却是始终都没有办法狠下心来率领天兵天将真的向她发难
不是因为害怕输,而是因为夙洛真的舍不得。
舍不得伤及令九一丝一毫,舍不得叫她因为自己的出兵而再一次在心中伤心。或者是,夙洛根本就不想再做出那样与令九为敌的事情。
所以,在去九方天向空上君讨要五百年的灵力之际,他将自己的全部计划都告诉了空上君。
夙洛说,他要用自己的死来唤起令九心中还残存着的意思善良与怜悯之意。
尽管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令九可以再次回头,但夙洛永远都是愿意相信令九,永远都是站在令九这一边的。
他能感觉到令九并不是向外界所说的那样冷血无情,夙洛很清楚令九现下的所作所为都是被他给逼的!
所以,夙洛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放弃令九。
所以,夙洛想用自己的死去赌一次。
都说继承了父神之力的身躯是永生的是永远都不会死的。夙洛却从来没有真正验证过这一说法,那么,便将这一次当作是他想要的一次验证好了。
夙洛对空上君说了一个骗不到任何人的谎言。
夙洛说,他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让令九回头,只是为了让他自己知道父神之力的威力究竟有多大,他,是不是真的能够不老不死。
空上君分明看出来这是夙洛说的最差的一个谎言,可他还是决定帮夙洛了。
于是一重天上,空上君与夙洛开始策划那一场谁都不知道的骗局。
包括夙洛先前耗费了所有灵力所造出来的十里桃林幻境,包括空上君闯入十里桃林之中将令九带去有关夙洛的过去的那个异世界
这些,都是夙洛与空上君早就策划好的事情。
夙洛本以为在令九看见那个异世界中的一切后悔有所动容,或许不需要等到用诛仙匕杀害自己,令九就能想转过来了。
可事实却告诉夙洛,他错了。
即便是看到了异世界中的种种,令九却还是丝毫都没有停手的打算,甚至还在逼迫她自己向着复仇的道路更进一步!
这样的令九叫夙洛看得心疼。
他不怪她,一点都不怪她,从头到尾就没有怪过她。夙洛只是心疼令九而已。可一切就正如夙洛所说的那样,尽管他心疼又如何?
他与令九终究是没有办法再一起的,他们两个终究是会站在正邪对立的两段。
他们两个人永远都不会有好结果。
夙洛亦是说过,他的身边可以没有令九,可是他却要有一个人出现能够代替他永生永世都对令九好。
将他所不能给到令九的爱全部都加倍给令九,将令九永远保护起来,不让任何人伤害她一丝一毫。
起初夙洛以为这个人会是清折,可清折死了。浮银便是第二个人选。
无论如何,尽管不能与令九在一起,尽管令九以后会恨他,他还是要尽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去给令九最大的保护。
在一重天上的时候也是这样。
那些被令九所杀害的神仙也全部都是由灵力变幻出来的而已。只是当时的令九心中被仇恨所蒙蔽,所以什么都分辨不出来了。
冰夷,还有所有人,都是假的,都是用来骗令九上钩而变幻出来的假象。
而真正让夙洛心中一颤的是,令九上钩了。她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在那一瞬间夙洛与空上君微微有所对视。
空上君的眉峰亦是微微一皱,而夙洛却是将此生最大的任性用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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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9章人间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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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重天上的令九是魔君,是让整个九州六界都为之痛恨想要至她与死地的魔君啊!
夙洛那么爱令九,又怎么会舍得让令九永远都顶着一层被人所厌恶唾弃的身份活下去?
所以这一次夙洛要逼得令九想清楚她自己心中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夙洛知道的,令九想要的不过是他的温存,是他的一分怜悯,是他的一分慈悲,是他一个带着关怀之意的眼神罢了。
可是,这样的一切却都恰恰是夙洛没有办法给令九的。
夙洛能给令九的只是再一次的生命,让令九再一次重生,这一次她一定要在一个没有他的世界里好好活下去。
而在令九被空上君带去九方天的那段时间内,其实夙洛一直都会偷偷跑来九方天看她,有时候令九发呆一个时辰,他便在外头站着傻傻的陪着她一个时辰。
令九每次遣散太渊之力所受苦受难时夙洛都知道,他都看在眼里。令九在九方天内因为太渊之力而所受的折磨夙洛都完完本本的看在眼里。
可是,夙洛明白,这样的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办法为令九做。
他所有能做的事情自是在背后这样默默地陪着她,与她受一样的苦楚,与她一样不肯放过自己。
而后,夙洛需要做的便是待令九体内的太渊之力被遣散完全之后,将令九的魂魄遣散,将令九的身躯送去魂魄之界,永远都没有办法再出界一分一毫。
这是最好的结果,夙洛不断告诉自己,这真的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是,夙洛心中却是万般的不忍。他知道令九每日都在九方天内想着从前的事,亦是知道令九会因为杀了他而忍受多大的痛苦,只是这样一份感情夙洛只能与从前一样,将它狠狠的埋藏在心底。
不告诉任何人,亦是不给任何人可以寻到踪迹的机会。
令九经常哭,在太渊之力一点点散去的时候,夙洛能看见令九总是会流泪,甚至会无端喊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好像想到了他们两人之间为数不多的温存,再是温暖的浅浅一笑。
夙洛明白,这便是令九心中所有的信念。
令九一直不肯放手的太渊之力被一点点遣散,她一丝一毫都没有抗拒。夙洛亦是知道,与太渊之力划清界限一直都是令九所想。
当初令九与清折去到蛮荒盗取东皇神钟也只是为了遣散掉体内的太渊之力而已。
可是那一次,却是因为他和冰夷而害得清折死了。令九亦是因为清折的死而失去了最后一份理智,将她自己血祭了太渊之力,想着要为清折报酬,想着要让所有曾经伤害过她,伤害过她身边的人不得好死,想颠覆一切。
夙洛看得很心疼,其他人不明白不了解令九,可他却是再了解不过的那一个人了。
令九之所以会变成那副被人厌恶唾弃的模样,不过是因为被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了。令九她,不过是因为满腔的怨恨没有地方发泄,令九她只不过是想要好好活下去而已。
令九她,不过是害怕了而已。
那时候正好的浮银离开她的时候,
清折也死了,对于令九来说她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人了。而只有她自己能够保护自己,能够为了保护她而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所以,令九才会那样做,才会一直都用那样一副嗜血无道的模样来狠狠的伪装她自己。
其实,她心里比谁都要害怕,她比谁都要脆弱,比谁都要敏感。
令九的一切小情绪都被夙洛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就是没有那个立场去站在她身侧同她说几句暖心的话,没有办法去安慰她几句,没有办法去轻轻的拥抱她。
在九方天瞧着令九的那段日子,是夙洛感受到的最安宁和谐的一段日子,却也是最不安,最后悔的一段时日。
夙洛不知道自己是为何会让自己与令九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的,亦是不晓得自己究竟是为何会让局面发展到这一步!
夙洛在心底恨极了自己,可还是没有办法,或者说没有勇气站去令九面前,没有办法对她微微浅笑一瞬。
夙洛,很是讨厌这样的自己。
在令九体内的太渊之力完全被空上君遣散之后,夙洛还向空上君多讨要了一日。
计划虽是那样,可夙洛却好像还没有做好真正与令九诀别的准备。
其实夙洛很不想走这最后一步,不想将自己逼到与令九丝毫没有退路的地步,可是一切都是注定的。
夙洛明白,自己越是反抗,最后伤得越深的是令九。
所以,那便当作是与令九最好的结局方式,夙洛先放手。只是这一次,他想要去体会体会令九所体会了两次的人生。
夙洛不愿意忘记令九,而令九忘记了他应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夙洛与空上君说,让他来送令九的最后一程。令九每次往生都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这一次夙洛想陪在她身边。
即便这一次是他自己亲手将令九的性命剥夺而去,他也要执意送令九最后一程。
在令九的视线中,她看见的是空上君。来为她遣散魂魄,将她的身躯送往魂魄之界的也是空上君。
可令九又被夙洛给骗了,其实那根本就不是空上君,而是夙洛。
遣散魂魄的那一个时辰中,一直都是夙洛与她待在一起。是夙洛握着她的手,是夙洛一边为她遣散魂魄,一边亲手将她记忆中有关他的所有记忆全部删去。
在看到令九记忆的那一瞬间,夙洛不由狠狠一颤,有很多次都不想再继续下去。
他舍不得,真的是一点都舍不得。
令九的记忆之中全部都是有关于他的事情,他的好他的坏他的笑他的怒,还有包括在异世界中看见的他对她的执着,全部都一丝不落的存在于令九的记忆之中。
没有丝毫混乱,亦是没有丝毫差错。
令九将夙洛的事情记得那样好,而夙洛却是要狠心将她的记忆一点一点全部都删去。
那一次,夙洛犹豫了。
他瞧了令九好长一段时间,可最终,遣散令九魂魄的事情,他不得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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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0章人间事(十一)
夙洛将令九的记忆一点点遣散,连同她的魂魄,也开始消亡。
若是天命轮中已然注定他们永生永世都只能是情深缘浅,若他们永生永世都只能站在正邪的两端相互遥望。
那么,这一次,他会选择让令九解脱。在这无边无尽的轮回之中彻底解脱开来。
三生三世的轮回伤害,已经够了。夙洛他,再也不想看到令九再为他而伤。所以这一次,他想体验一番令九曾为他受过的两世执着。
这一次,夙洛知道的,即便令九在醒过来之后真的彻底将他给忘了,他亦是会永生永世都这样执着下去,没有任何可以放弃的缘由。他不过是因为爱这个人罢了。
因为爱令九,所以愿意永生永世都因她而困。
终于,夙洛将失去意识的令九抱在怀中,遣散了她最后的魂魄至整个九州六界中,最后将她的身躯亲手送去魂魄之界。
夙洛要让令九被太渊之力的仇恨所感染的魂魄全数在九州六界中重新被净化一次。其实他在这些魂魄之上都设下了灵力,每当这些魂魄净化一分,便会有一个幻境之中的人死去。
夙洛亦是不时下到这个所谓的幻境之中来陪着令九。
什么世离家,什么世离公子,什么皇城与国师,不过都是夙洛胡编乱造用来骗令九相信的罢了。
只是夙洛没有想到令九的魂魄会被净化的那样快。在令九生活的那个村子里的人全部都死去的那一瞬间,其实令九所有游离在九州六界中的魂魄就已经被净化干净了,令九已经可以往生了。
但,也正是那时候,夙洛还想将欠令九的再多还给她一分。
夙洛对空上君说,他不止要让令九复生,亦是要让清折一并活过来。
空上君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这个只能容纳一人复生的幻境之中是绝对没有办法承载住两个已死之人的!
若是夙洛强行将清折的魂魄用同样的方式重聚,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住在这一切的夙洛而已!
空上君再三反对,可夙洛却说:“若是浮银不回来,若是她重生之后依旧只是一个人孤单的活着,你以为,我会在九重天界坐得安生吗?”
言下之意,若是没有人代替他去守护令九,他对令九的执念便只能化作行动。空上君是知道夙洛究竟有多喜欢令九的,届时只怕夙洛会做出更加让他接受不了的事情。
所以,在百般考虑之后,空上君答应了夙洛的请求,将清折的魂魄收集回来,亦是投入这幻境之中,同样是夙洛来消耗灵力复生清折。
只是,在将清折魂魄一起投入幻境后夙洛才发觉,原来清折的魂魄还少了一份。且在令九被送去魂魄之界的身躯之中似乎正有一分与清折相同气息的魂魄。
于是,夙洛开始怀疑令九与清折是否是曾经有过一段前缘。
本该收手的幻境便越发不可收拾,是夙洛逆行天命轮,才隐约瞧见了一瞬从前清折与令九相遇的事情。
九重天上的神仙都晓得清折是个没有情根的神仙,可谁都不知道,其实清折并不是一开始便没有情根的。
夙洛亦是在瞧见了清折与令九这段最初的过往后才明白过来,原来清折不是没有情根,而是早在他第一次下界历劫之时便将情根给了别人。
那个人,正是令九。
夙洛不知道,令九在遇见他之前,最先遇见的神仙是清折。
那时候的令九还是刚刚上任的魔君令九,身为魔君的她受到了其余界域的共同追杀,令九为了活下去便跑到了人间的轮回道中。
却是不想被人间的轮回道吸了进去,而这么一去人间便是好些年。
也正遇见了当初刚刚下到人间来渡劫的清折。
夙洛在天命轮中只隐约瞧见清折与令九有过交汇便被空上君给及时拉了出来。
空上君瞧见夙洛一张本就死白的脸上现下更显死白,一下生气:“你是不是真的想死在这里!现在的你还有不有一点九重天帝的样子!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困住三生三世,这样真的值得?”
这已经不是空上君第一与夙洛发这么大的脾气了。空上君并不是真的觉得夙洛傻,并不是真的觉得夙洛不可理喻,只是空上君作为一个过来人,他从一开始就不想让夙洛走他走过的那条路。
若是夙洛再不懂得控制收敛自己心意,当初空上君伤得有多深,现在夙洛便会伤得有多重。
这是空上君最不愿意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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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夙洛依旧是风轻云淡回空上君的话:“若是现在你是我,九歌玄女是令九,你还能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
夙洛简直是一针见血,夙洛知道空上君唯一一个软肋便是九歌玄女,遂才拿九歌玄女来说事。
也是由此,空上君找不到反驳夙洛的理由和借口,最终还是拗不过夙洛,同意将清折的魂魄同样置于幻境之中,最终只能加长整个幻境延续的时间,一直要到令九与清折再一次想起从前的种种过往后,这一切才得以停止。
而在他们想起所有的事情,晓得了自己并非是真正的慕七七与郭八八后,他们便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沉睡之中。
清折醒来之后依旧是从前的那个清折,可令九,却会忘记一切被夙洛所消除的东西。
忘记夙洛这个人,忘记她从前身为魔君的日子,忘记所有的血腥与不堪,印象中只会有与清折,浮银在一起度过的所有美好日子。
亦是会将浮银,当作是她此生最爱的人。
现在,夙洛是用灵力变幻出了那个他与令九曾经在真正的人间金国所遇见的国师。
夙洛要的,是那个国师唤起令九的一切记忆。而当中最让令九记忆深刻的应当就是最初身为魔君时的那份嗜血无道。
除了再一次唤醒令九藏在心底最深的伤痛之外,夙洛没有办法将令九带出这番幻境,亦是没有办法让令九想起一切来。
夙洛不觉在心底自嘲一笑,这个法子也真是磨人,既然先前遣散了令九的所有魂魄,叫令九的额魂魄散至九州六界忘了一切,现在又要让令九想起一切曾经痛苦过的事情。
可这便是让令九复生的最后一步,已经走到了现在,夙洛没有办法再停下来!而若是在这里止步的话,他可能永远都没有决心再消除令九的记忆,没有勇气放她离开自己了。
所以,即便会让令九感到伤痛,他还是会一直走下去。
只要令九再体会一次曾经嗜血的伤痛,她便能够得到永世的重生,活在一个没有他的新世界当中。跟她重生之后所爱的人,一同好生过活下去。
这一次,夙洛只是希望令九能够永远好好的活下去,希望所有的幸福都能降临在令九身上。他再也不想看见她悲哀。
而清折,他需要想起来的便是那一段亦是被他自己所遗忘的过去。与令九初次在人间相遇的过去。
等令九与清折都将在自己心中埋葬最深的记忆想起来后,他们便能得到重生。
这就是夙洛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执着要做的事情,可是当真正的做到这最后一步时,莫名的情绪却是他心中不停的翻涌。
他有些不安,亦是有些慌张。
现在的他还能看见身处在幻境当中的清折与令九。
其实郭八八与慕七七这两个名字的确是在清折与令九第一次遇见之后,他们两人所用的化名。
对于清折来说,他现在进入的是最初与令九相遇的地方。
正是青楼没错。
可对于令九来说,她被夙洛所操纵的国师带入的是一方猩红无比的世界,那是最初的魔界,十二魔渊。
慕七七被地上无数的尸身所绊倒,脸上是一派惊恐,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亦是不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一路连滚带爬,慕七七慌张起身,向着没有出路的这个猩红世界中肆意奔跑,她很害怕这里,现在的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心中还在无限后悔,若是自己当初没有接过世离家的这一个请求该多好!那么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也就全都不会缠上她了!
慕七七一边跑还在一边大喊着,可在这个全是死人的世界中根本就没有人会来救她!
所有的哭喊都是徒劳。
这一切夙洛都看在眼里,虽然晓得慕七七是马上就要恢复记忆了,可看着这么手无寸铁,被这些尸山血海所吓到的慕七七还是觉着有几分好笑。
曾几何时,那个傻傻只会待在他身边的令九也是这样胆小,可是因为他的过错而将一切美好都破坏了。
瞧着慕七七的身影,他有一瞬间的失神,自己倒也像是进入了一番幻境之中无法抽身一般。
对于夙洛来说,现在还能有机会瞧着慕七七便是最好的恩赐了。
夙洛的确是将看着慕七七,看着令九的机会当作是一个一触即破的幻境了。只是,这个幻境对他来说是最后的精神寄托,是他最后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令九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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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2章人间事(十三)
慕七七猛然住口,连带将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神之中的惊恐与无助在这一瞬间暴露无遗。
她刚才究竟说了些什么?心中那莫名涌上来的愤怒与杀意又是怎么一回事?在那一瞬间她居然想杀了那个站在异世界外操控一切国师!
慕七七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和情绪吓到,一下愣在原地,完全没有回神过来。
而此时,真正操控这一切的夙洛与空上君却是眉头深深一皱。
夙洛负在身后的手已经狠狠的握成了拳,尽管眉头也是没有舒展一分,可就是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倒是空上君,瞧着夙洛这副又自己一个人承受的模样实在是不忍,先开了一个口,语气带着无尽的深意,还有几分莫名其妙的惆怅感:“等她过了这一关,便要真真正正将你忘了你,真的放下了吗?”
到了现在这一步,空上君真正担心的还是夙洛的心意问题。
空上君亦是体验过情劫之人,自然知道情之一字究竟有多么熬人,可却偏偏还是会往里头没有止境的钻去,似乎只要曾经体验过,即便是被伤得遍体鳞伤也无所谓。
现在夙洛便是这样,他只有曾经与令九爱过便好,虽然在最后要结束这一切时会有所不舍,会有所遗憾,可是这却是他告诉过自己千遍万遍的最好的结果了。
给令九自由,让令九彻底与自己断绝一切瓜葛才是他早该做的事情。
夙洛这么告诉自己,然后负在身后的手骤然一松,微微将视线转向一旁的空上君那侧,终于开口:“嗯,放下了。我也决定,放开她了。”
这对于夙洛来说是最难说出口的“放开”二字便是这么风轻云淡的被他说了出来。空上君知道的,夙洛爱令九爱到了什么程度,在第二世时夙洛甚至都可以牺牲自己的父神之力的身躯与令九一同在十八炼狱中被烈火焚烧,夙洛甚至可以为了令九而自毁浑身灵力,甚至可以为了令九断情绝爱这么多年
空上君真的想象不到夙洛究竟是说服了自己多少次,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这么风轻云淡的说出这几个字来。
不过,现在斩断一切也不算是太晚。若是夙洛与令九纠缠了这么三生三世的情缘真的可以以令九的重生与忘却来做了一个最后的了断,那么,他与夙洛所做的这一切便就值得了。
空上君是看到过天命轮的人,他晓得夙洛与令九这两个人不管再相遇相知相爱多少世,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相离。
夙洛与令九的命格不同,且夙洛与冰夷有着命定的姻缘,这是一重谁都无法打破的定律。
事到如今,只能说夙洛与令九最初的相遇便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若是三百年前夙洛没有被东华大帝派去人间,没有让夙洛去到十二魔渊当卧底,夙洛与令九的命格便永生永世都不会相遇。
夙洛与令九这两个人便是两条平行线,无论这九州时光如何蔓延,这两条平行线都是永远都不可能相汇相交。
不止是夙洛的情绪很复杂,连空上君的情绪也变得错综起来。
这里面牵扯到的前缘太多,甚至已经不需要分出究竟是谁对了谁错了,只要两个人真心相遇相爱过,便足以对得起这番错乱的天命轮。
而在一切错乱之后,九州六界的天命终究是不能改,空上君是天界的上神,夙洛是九重天界的帝君,他们两人终究是要让一切都重新回到最初的地方。
一切都自有定数,一切都不可乱。
这便是九州,这便是六界的生存法则。
夙洛再次将视线投往异世界中慕七七那方。
慕七七自己说出来的话将自己的心绪彻底打乱,下一瞬间,甚至不需要国师再说多余的话来扰乱她的思绪,来帮她回忆起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慕七七的脑海中像是有无数断影像在放映,而最终停在的一格是她嗜血杀人的地方。
眼瞳骤然放大,这不是任何人人强加给她的记忆,而是,从以前开始便深深的被她埋葬在心中的记忆。
没有任何前兆,就是这样突然出现,叫她什么都没有准备便被打的措手不及,慕七七一下跌坐在地,她脑海中看见的最血腥的一幕现在就在她眼前放映着。
而那个最最残忍无道嗜血的主人公,便是她自己。
慕七七看见那个穿着一身红衣裳的女人站在红光森森的界域之中,俯视着万千人。即便那万千人都在对着红衣女子臣服,可红衣女
子的面上表情却是无比的厌恶与鄙夷。
似乎,这些人生来就应该对她臣服,似乎她站在那个最高的位置是理所应当的。似乎,她杀了那么多的人的目的终于实现了。
这个红衣女子,就是想登顶最高的位置!
而后慕七七一下想起来,这个红衣女子便是国师口中所说的魔君,令九。
脑海中的一切似乎都不需要被再一次验证,在瞧见那个红衣女子与自己的模样相同时,慕七七心中已然有些东西在缓缓地改变。
现在的慕七七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瞧着这一幕幕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然后开始怀疑自己。
好几次慕七七都要被这眼前的一切所打败,或者说她打从心底已经开始动摇了。动摇自己是不是真的是这个魔君令九,毕竟这样相同的脸面,叫慕七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在慕七七心底却始终还是有着一个善良的元神在不断拉扯着她,告诉她那样的人并不是她!
站在外头夙洛眉头再是狠狠一皱,似乎对现在异世界里发生的一切感到有些不解。
空上君亦是唏嘘一声,不由得凑近异世界一分,再是开口:“怎么会这样,难道她心里是不愿意相信那个人就是她的?”
空上君此言一出顿时叫夙洛想到了些什么。
慕七七这个人是由令九散落子啊九州六界的魂魄汇集而成的,而令九的魂魄在九州六界中飘荡了一段时日早就已经被净化地差不多了不,夙洛立马又否定了自己这一重想法。
不是因为令九的魂魄被净化而使她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想起来曾经的自己。而是因为从以前开始令九就不愿意相信那样的自己是最真实的自己!
夙洛心中忽然狠狠一痛,他早知道当初令九还是魔君时便不愿意接受她自己那重身份。
那时候的夙洛自己也在十二魔渊内,应该是最了解魔界是什么地方的人了。十二魔渊中的人并不像外界所说的那样残忍,杀人如麻。反倒,在十二魔渊中的都是一些可怜人。
那些人杀人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好好活下去。
因为所有的人都逼他们,因为所有的人觉得魔界中人是该死的,所以他们都是不得已才会拿起武器去杀人。
而其实,魔界中人杀的所有人都是想要取他们性命的人。
最初的令九也是这样,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杀人罢了。可是越到后面令九身上的责任越大,她身为十二魔渊的魔君,要守护的不止是她自己的性命,更是整个十二魔渊里人的性命!
没有人愿意放过他们,没有任何一个界域的人愿意给她们一条生路,所以令九只有自己去占领去侵占,去成为最厉害,权利最大的那个人。
只有这样,令九才能保证她魔界里的人的性命安全。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不用忌惮任何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活下去。
可是,令九这份想要安静活下去的愿望是永远都不会得到实现了。令九也是在无尽的杀戮之中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一直走下去。
只因当她开始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可是,正是因为那时候的令九便已经是不愿意杀人的,不愿意在这条血腥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的她只不过是在硬撑着而已,不过是在告诉自己为了整个魔界的二嗯必须硬着头皮咬牙走下去而已!
所以,这个由令九的魂魄凝聚而成的慕七七才会一直都不肯接受她就是那个嗜血无道的魔君这个身份吧
因为在令九心中,她一丁点都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夙洛无意识开口:“在她心里,她不是那样一个人她亦是不愿意成为那样一个被所有人厌恶唾弃的人”
空上君听见,唯一的反应也只能微叹一声。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
视线再次转回到慕七七面上,她眼瞳微微有红色泛起,正是视线一转不转地瞧着站在最高处的红衣女子令九那边。
一身红衣的令九已然杀红了眼,这时候是她刚刚从十二魔渊最底层的封印里出来。
而令九在出十二魔渊底层结界前,杀的第一个人便是一直在结界中陪伴了她好些年的大叔。
正是她父君死前的心腹。
因为那心腹欺瞒了她,所以她杀了他。这也是令九开始杀戮之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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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3章人间事(十四)
森森红光,十二魔渊中。
这是令九从十二魔渊底层结界出来的第一天。杀了无数的人,终于走到了这个最高的位置上。
整个魔域里的人都认识她,都喊她为窝囊魔君的女儿。
这“窝囊”两字狠狠地刺激到了令九。窝囊她的父君令幽窝囊吗!
她父君因爱而死,因整个魔域而死,因这些不明真相不知道事实的手下残杀而死!
令九不明白,她父君令幽这么强大,为何偏偏在被魔界中人围攻时丝毫不反抗?难道她父君想要守护的子民就是这一群想要置他于死地,喊他为窝囊魔君的人?
令九不明白,在她走出十二魔渊底层结界的那一瞬间,无数道目光向她投去,带着那种不屑和杀意的神色,叫令九心中的怨恨再起!
就是这些人不明白她父君想要护住整个十二魔渊的苦心,将她父君的温柔和善全然当作窝囊来看是么
有人朝着刚刚走出来,浑身带血的她发出阵阵嘲笑,然后令九割了那人的舌头,叫那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于是所有的人都开始忌惮她。令九的目光扫过这些人面上,最终浅浅一笑,仍由这些人出言辱骂她,辱骂她父君,而后,在所有人都说够了之后,她先动手。
像对第一个人那样,她将所有人的舌头都割了下来,然后残忍杀害了所有说过她,说过她父君不是的魔界中人!
叫所有的人看着她都不敢再说话,令九才一步一步异常坚定踏上魔界的最高位置。
依旧有人反对她,她只是笑笑,然后将那些人都全部杀害,堆尸在十二魔渊之中,阵阵的血腥恶臭味传出。那时候的令九便有继承太渊之力的迹象,只是那时候的她不晓得太渊之力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仍由这太渊之力一直被封印在自己体内,若不是到了万分愤怒的地步,这太渊之力是万万出不来的。
杀了所有反对她的人之后,令九成为了十二魔渊权利最高的人。
这是她父君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魔界,她绝对不会允许这个地方有任何的差池,亦是不会让这个地方落在别人手中!
在魔界换了一个新的女娃娃统治之后,在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所有界域的人都想来十二魔渊这里分一杯羹。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所有的界域都想来插足令九的统治,都想将十二魔渊化作他们自己的地盘。
除了杀,除了反抗,令九没有任何法子来对抗外界侵扰。
就是这样一重强烈的信念,令九不允许任何外人踏足她十二魔渊一步!令九带着魔界的子民一直在与外界对抗,可越是这样,兵力损伤越多的还是她十二魔渊。
令九不想坐以待毙,不想将所有的主动权都交到那些侵略者的手上。于是令九开始为魔界树立属于自己的威信!
只有强者才能在这个嗜血的世道上活下去,令九那时候已经将这一重道理看得清清楚楚。
于是,为了守护住自己想守护的人和地方,令九开始了自己漫无止尽的杀戮之路。
杀了无数的人,表面上要表现出一幅毫不在意,甚至要装得很淡漠,很麻木可是,淡漠与麻木怎么可能是她杀了那么多人之后该有的想法?
谁都不知道,令九在杀人之后总会睡不着,总会在夜里辗转反侧,总会害怕那些为了她魔界的安危而无辜献出生命的人会来纠缠她
头一世,在她身为魔君的那漫漫一生中,令九没有真正睡过一次好觉。每次都是提心掉胆,每次都被愧疚与心虚惊恐吞噬殆尽。
可,内心已然这样脆弱的令九还要在第二日出现在大家面前时装出一副再骄傲嗜血不过的样子来。
其实她心中,真的很害怕。
一个人的道路总是漫长而孤寂的,正是因为令九明白这一重道理,所以才会一直忍隐着走下去。
不管怎样,都要咬紧牙关狠狠走下去。
慕七七的眼瞳中倒影出有关令九在那段时间的所有事情,她倒是没有丝毫意外,倒像是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一样。
这也让慕七七的记忆更加向着当初的魔君令九那侧靠近一分。
在异世界外头的夙洛瞧着慕七七的神色越发淡然起来,心中却是没有舒缓一分。若是慕七七不反抗了,若是慕七七已经能这么淡然的接受她所看见的一切了,那是不是说明慕七七已经想起了从前的事,是不是说明慕七七已经能肯定自己就是当初的魔君令九了呢
是不是说明,他与令九这一世的情缘就要在此而终了呢
夙洛心中明白得很,只是面上的风轻云淡叫同样明白一切的空上君看了只能在心底暗暗叹气。
慕七七眼前的一幕又有了一些变化。
依旧是那个穿着血色红衣的女子,依旧是嗜血杀人的场面,只是这一次魔君令九的杀人场所转换到了人间,杀的人也不再是侵略她魔界的人,而是一些无辜的凡人。
令九这么做只是为了树立威信罢了,令九要的便是让外界的人都害怕她,都认为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魔头,这样便不会再有人来犯她魔界。
也只有这样,魔界才能靠着这样的名声一点点壮大起来。
而后,令九便再次陷入了无尽的梦魇之中,所有被她残忍杀害的无辜之人似乎都在同一个晚上来向令九索命。
而令九却只能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惊恐的声音来,一个人缩在床脚,一个人承受这她就该承担的苦难与谴责。
早在开始做这一件事时令九便想好了自己将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她原以为她自己能够扛得住,可到了谴责与报复真正来临的这一天,她终究还是害怕的。
令九一个人终究还是会想要逃避的,可她却每次都说服了自己,用让所有人惧怕的表面继续坚定的走下去!
直到,遇见了夙洛。
夙洛在慕七七看见的影像中忽然见到一瞬有关于自己的事情,可他的身形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夙洛有些好奇,为何自己的身影也会出现在令九深藏的记忆之中。且,只有一瞬间。难道令九早就在第一次见到他时便喜欢上他了么?
只是一直没有袒露心迹,只是一直将喜欢他的那份心意当作是个秘密一般沉埋在心底好多年。
即便是到了现在,令九的心魔还是将那匆匆一瞥给禁锢得死死的。
她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知晓她早在见到夙洛第一面时便喜欢上了他这样的令九叫夙洛无意之中又心疼一次。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舍,现下又全部积攒起来,像是永远都没有办法控制了。
空上君看了亦是不由得感叹一句:“唉,情爱这个东西啊果真是害人不浅,害人不浅,不是个好东西。”
空上君本是自言自语一句,也没想过夙洛会答他的话,然而夙洛却开口同他接话了,夙洛的声音很浅,带着浓重的哀伤,即便是刻意掩饰都压不住。
夙洛道:“这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叫人尝尽了酸甜苦辣”
空上君没料到夙洛会接话,一下一愣。晓得夙洛现在的心情肯定是异常沉重,也不晓得到底是接话好还是不接话好,最终是附和两句:“嗯嗯是啊,叫人痛苦不堪”
空上君曾经与九歌玄女那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到现在还叫他忘不了。
时光也过了这么千百年,空上君却再也寻不到任何一个能让他动心的女子。情这个字也真是奇怪,明明遇上的人不是最好的,却总让人无法轻易放开。
或许,当一个人遇见一个不好,但却是对的人的时候,就会变得这样吧。
当离开那个对的人之后,即便后续又再遇见过再好的人,也是不及那个虽有缺陷,可却是最为正确的那个人。
提起情爱这回事后,空上君一下想到了那个曾经被他深深爱过的女子,面上不由得浅浅一笑。
虽当初爱时体会遍了苦楚,最后的结局也是悲惨无比,可空上君却是没有想到,只要他有勇气去将当初那份满是苦楚的情感,将给他带来满身疮痍的那个人再回忆一番,他所感受到的只是无尽的甜而已。
有过伤痛,可他真情实意喜欢那个人,为那个人付出却是确实存在的。
不管最终的结局有多么悲惨,空上君所怀念的只是那个女人而已,只是当初喜欢那个女人的自己而已。
一想到当初那个为了一个女人可以不顾一切的自己,空上君还真是有几分羡慕的。
现在叫他再去为了一个女人而冲动,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想到这空上君又是浅浅一笑,似乎曾经都是美好的,而不管结果究竟是怎样的苦。
相信夙洛与空上君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而后,夙洛再出言:“虽然苦,但我想,今后当我回想起自己曾经这么深深喜欢过一个人时,我应该会很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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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4章人间事(十五)
慕七七的眼神看上去异常空洞,在瞧见了这一幕又一幕后整个人就像是灵魂被掏空了一般,呆呆地坐在尸山血海之中一动不动。
异世界外的夙洛心中自然明了,只是慕七七心底藏着的秘密到现在还没有足以划上句点。
方才夙洛瞧见令九的记忆中闪过一瞬间的自己,随后这个人影便成了清折。
夙洛还纳闷清折与令九是什么时候遇见的,这下便出现在了令九的深藏着的记忆之中。倒是也省去了夙洛再去清折那处探知真相的功夫。
空上君亦是很好奇,瞧见清折出现在了那属于被令九隐藏起来的秘密之中后,空上君微微一笑,意味很是深长,即便是在这个紧要的关头空上君还是能好好打趣夙洛一番,以此来调节现下异常压抑的氛围。
空上君忍不住出言一句;“哎哎哎,你看,你是一心一意待她,可在她隐藏起来的记忆之中还不止你一个呢说起来,刚才你也只有半刻钟不到时间出现是吧”
说完空上君还眯着眼睛嘻嘻一笑,稍稍一推搡夙洛的肩。
夙洛自然晓得空上君只是在调节调节气氛,自然也就不同他回嘴。
眼下夙洛关心的还是清折与令九在第一世的时候相遇,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视线转回到慕七七身处的异世界那处。
那时候正是令九晚上受了死魂的纠缠而睡不着,所以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走出了十二魔渊。
十二魔渊里的死气太重,怨气太重,戾气亦是太重。
令九平日里在十二魔渊里每日都装成一副嗜血无道的模样,今晚得了机会也是鼓足勇气偷偷溜出来走一走倒是心神舒畅不少。
但奈何她杀人太多,即便是离了十二魔渊,她身上那份沉重的杀气与戾气也是丝毫都没有被掩盖过去。
这前脚才出十二魔渊,在人间酒楼外站了一会,身侧便出现了一份气息。
令九的反应异常敏锐,且这个人离她极近,她下意识便抬手往突然出现在她身旁的人一掌劈去。
然后,不出意外,那人便晕过去了。
令九以为自己无意之间又杀了一个人,心中一时憋不住便隐隐哭了出来。
然而,那人一听见她嘤嘤在抽泣便晓得是玩笑开大了,立马站起来重新活蹦乱跳的,却是吓了令九一大跳。
令九下意识往后退去一步。
月光太暗,这人并没有看清楚令九是不是真的哭了,遂很是没有礼数的向着令九那侧再靠了靠。
魔界的礼数不比其他界域,令九倒是不在意这人靠得有多近,在意的是这人到底有没有事。
于是第一次,令九在打伤了人之后还有心的问上一句:“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令九的言语磕磕绊绊,叫这个被打伤的人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这人也是自来熟,非但不建议是令九打伤了他,且还伸出手来往令九头上一摸,很是随意便开了口:“被打的人是我,你倒是委屈什么。”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于是令九再问一次:“你还好么?”
这一问,又引得这人一笑,拍拍自己的胸脯,仰首一分道:“好,好,我还死不了。”
令九眼眸一怔,才反应过来,然后一下打开这人的手。
眼神之中的重重戾气与防备再一次毫不掩饰流露出来。
这人现在也是一怔,其实他也是随意放荡惯了,现在一想,自己方才去摸这女子头的动作确实是有点无礼了呢。
虽说被打的人是他,可先道歉的人却也是他。
这人呵呵一笑,顺带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才瞧着令九开口道:“刚才是我太鲁莽了,让你吃亏了,莫要太见怪啦”
令九瞧着这个人,他的言语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瞧了他半响,估摸着这人也坏不到哪里去,令九便收敛了眸中的戾气一分。连同神色都一并收敛了起来。
她平日里的十二魔渊都是摆着一副邪魅恶狠狠地劲,如今不再在十二魔渊里待,出来见到一些无关界域争夺的人她却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怎样一副神情了。
神情是僵着的,令九也不知道下一句话该说些什么。然而这人却又起了一个话题:“说起来,你一个弱女子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等人还是找人?”
说着,这人瞟一眼女子站的位置旁边的青楼,还不待令九开口她便又在道上一句:“不会真的是来找人的吧”
这人的神情怪怪的,瞧着令九,将她由上到下打量一番,最终托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姑娘你生得这么好看,难不成还拴不住男人?”
令九完全不晓得这人在说什么,也不打算再去搭理他。微微一颔首打算不再多做纠缠。
然这人倒是异常热心,一把拉上令九的手腕,扯着她就往青楼里面走去。令九的眼神又是不由得有一瞬间的呆住,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这人给拉着走了。
本想挣脱开来,却又害怕自己稍稍一使劲便会再次害得这个无辜的凡人受伤,也就不做任何动作仍由这人拉着她往青楼里走。
令九心中暗想,总归这人是伤不到她的。若是真叫她看出什么端倪来,届时她也是不会手软的。
可,令九在停下脚步后眼眸中流露出一份深深的无奈之意,她瞧一眼面前高高的围墙,再微微斜视一眼站在她身侧抱手在胸前的这人。
语气带着淡淡的疏离又很是无奈开口:“这里有门么?”
这人回话回得极快,且极为自然,他道:“没门啊!”
令九下一瞬间将视线转去这人的面上,面上的无奈之意相信已经是很明显的了。
这人也不傻,看出来令九不经意间露出的对他万分鄙夷的神色,简直就像是在看精神病一样看着他
这人咳咳两声,再是解释道:“姑娘既然是来青楼捉奸的,又怎么能走正门呢?随我一道翻墙进去,我帮你找到你要找的那个人!”
令九一顿,这人自己在那自说自话些什么
找人?她什么时候说过她来这里是来找人的?且还是在青楼这样的地方?
令九面上有些无语,打从心底觉得这人的脑子有些不太对劲。可令九也能感觉到这人并没有什么坏心眼,至少比起那些想要侵占她十二魔渊的人来说好太多。
或者说令九在离开十二魔渊底层结界后便没有再遇见过这样的人,现在好不容易决定出来一次,她不想将十二魔渊里那个不近人情嗜血无道的自己带过来,而是想做回真正的自己,一个从来都没有在外人面前显露过的自己。
将自己浑身的戾气收敛几分,令九的视线亦是变得柔和不少。
只因她用冷血无情的一面伪装自己的时间过长,以至于到了一个不需要伪装的地方她仍旧只能摆出那一副做给大家看的样子来。
令九面上的神情遂柔和不少却是略显僵硬,叫这人看了还以为是他自己的说法对了,于是又对令九上了手。
又是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将她往这高高的墙壁处拉了拉,压低自己与她的身子,连话语都压低了几分,嘘声开口:“我们这是要偷偷溜进去的,千万不能叫人给发现了!”
这人倒还真有那么几分像是做贼的模样。令九是认定了这人是无心机的傻子,这次也就同这傻子这么疯上一疯,且她自己亦是要将自己的心情舒缓一番。
一直都呆在那个让她窒息的十二魔渊里面,简直是要叫她喘不过气来。而在那个全部都是血红色,又全部都是阴谋权斗你死我亡的地方,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但是在这个人的身边,她居然破天荒的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像是久违的快感一样。
不是杀人时那种厌恶自己的心情,令九她的心情,真的不一样了。
她也不说话,只是瞧着这人的侧脸。这人的模样好生认真,就像是真的在尽心尽力帮她一样。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冲动劲,令九鬼使神差开口同他搭上一句话:“你打算翻墙进去?”
这人这才收回自己一直观察周围的视线,瞧一瞧令九,又是再压低声音一番。见令九说这话,他还以为是令九觉得翻墙有困难,所以才这么问他来确认一番。
这人面上顿时露出几分自信,还带着一律玩世不恭的意味,轻轻拍了拍胸脯对她说:“你就别担心了,要是你翻不过去还有我在,我总不归将你带到这里来了还丢着你不管吧”
令九心中暗道,这人还真的是丝毫都不设防。连她是什么身份都不问清楚便这么热心肠同她说这些话。若是她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怕是这人即便是现在想跑也跑不急了。
想到这里,令九心中不由得又是莫名一笑。
便暂时顺了这人的话继续往下说去:“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怕我有所不轨?”
听了令九的话,这人的思绪又被她打断一分,瞧了她约莫半响时间,然后摸着下巴,好生起兴同她说:“不轨?你一个弱女子能对我有什么不轨?”
令九这一次的笑意很明显,看来这人还真是连她身上的一点戾气都感觉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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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6章人间事(十七)
郭八八原先以为令九会一下看出来这是假的,却不想她居然到了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发觉一丝一毫。
站在异世界外头的夙洛与空上君将这被令九隐藏在心底从来都没有透露过的秘密看得仔仔细细。
空上君倒是从始至终都是摆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既然令九心中那段最灰暗时期的那段记忆已经过去了,那便是说明令九与清折的初遇是她记忆之中快乐的那一部分。
只是,或许令九最后亦是与清折是不欢而散的,或者是在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忘却了清折,所以才会导致这段记忆被令九藏得这样深。
即便是令九最不想被人所知道的那段记忆过去了,即便是令九现在的记忆是快乐的,夙洛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一瞬。
夙洛晓得,若是令九将记忆深藏便必然是因为发生了一些她永远都不想记起来的事情。
而即便现在令九与清折之间发生的事情都是快乐的,可后面究竟会发生什么才会叫令九这么不愿意再回忆起这一段记忆来?
夙洛无时无刻都在心疼令九。
她究竟是藏了多少他不曾知道的事情?夙洛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令九了,以为自己为令九做的选择便是最好的选择可,在这段时间内瞧见的令九心中深藏的记忆后,他才明白,原来令九比他想象中要忍隐得多,亦是叫他心疼得多。
空上君见夙洛的眉头没有放松一瞬,虽然心中是揪着的,可面上还是表现得异常淡定,甚至还有心情在这里打趣夙洛两句。
空上君开口:“哎,你小子不会是连她前世与清折相遇比你早的醋都要吃吧?”
其实空上君瞧着夙洛这一脸的为难模样,还真是有几分怀疑夙洛不仅是在担心,更是在吃醋,遂才会有此一问。
若是夙洛当真的话,那他还可以听见一番夙洛的想法。但若是夙洛不当真的话,那他也就权当作是在这里缓解缓解气氛了。
然,夙洛却是像没有听见空上君这句话一般,丝毫没有反应,甚至是没有反应得叫空上君发指!
这一回,空上君算是又加深了一番队夙洛这么无视他人,这么淡定的印象。
嘛,不过依着空上君的性子他也不会将夙洛这样的神情当成一回事。
空上君也是晓得的,夙洛从前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什么事都会藏在心里不说,不管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都将这一切情绪藏得异常好,叫任何人都看不出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空上君怎么说也算是夙洛的知己好友了,即便夙洛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还是能猜到一二夙洛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空上君还依稀记得从前有一次夙洛被东华大帝表扬之后的神情。
明明是为了得到肯定而一直在背后默默努力的,可在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夙洛却是比空上君这么一个局外人还要显得淡定得多。
那一次空上君倒是祝贺了他好几次,终于得到了一向严厉的东华大帝的赞赏,但夙洛却只是在他九方天内慢慢喝上一口茶,再是浅浅开口说上一句:“嗯,就是这么得到了。”
若不是空上君同夙洛相交了这么些年,他到还真要将夙洛划去装模作样那一群人的界限之中。
其实夙洛伤心的时候与他开心的时候也没有多大的区别,还是慢慢动作,浅浅说话。空上君也是要根据夙洛那段时间身边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才能判断出夙洛的情绪究竟是喜还是忧
一想到过去那段并不怎么了解夙洛的日子,空上君着实是觉着自己还是很有耐心的,居然连夙洛这种任何情绪都不显露出来的人都能忍受得了!
一不留神空上君的思绪便跑去老远,还是夙洛这会浅浅说了句话才叫空上君反射性地将思绪给拉了回来。
夙洛的声音依旧很浅,但是瞧着夙洛那一脸纠结的模样空上君也晓得他现在的心情肯定是不轻松。
夙洛浅浅开口道:“或许,清折的情根便是在这一世给她的。”
“嗯?”夙洛一下子说到清折情根这件事情上面叫空上君一下没有反应过来,问了一声,然后夙洛便又不说话了。
空上君暗叹一声,今日的夙洛简直比平日里还要反复无常。
早晓得夙洛被他这么一问就不说话了,那他之前就不接话了
不过,空上君也不笨,虽然不是很清楚清折情根不见得来龙去脉,但是约莫也是猜到了清折便就是在与令九相遇的第一世失了情根的。
 
;而这一世的结尾,怕是连清折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清折才会也一并忘了自己曾经遇见过令九的事情。所以清折才会在身为一重天上百花阁阁主时消失过很长一段时间
或许那段时间,清折不是真正的不见了,而是魂魄散了。
因为只有魂魄散去再被重聚才会使得一个人的记忆消散,或许清折,在这一世的最末,亦是死过一次。
夙洛与空上君皆能猜到几分,清折的死,是因为令九。
想清楚了不少事情,可事实究竟是怎样的,还是要将视线转去令九所处的异世界中才能知晓。
令九回到十二魔渊后有好些日子没有再出去过。即便是哪些地方受到了侵略,又有哪些地方需要她杀人来树立威信,她也没有现身过。都是将事情交给魔界中一些有能力的人去做。
令九那时候的心绪已经很混乱了。
一个人硬着头皮,咬着牙关走了这么久,杀了这么多人,可她究竟得到了什么
当初杀了与她一起被困在十二魔渊底层结界的人纯属是因为令九最受不了的就是欺骗,而即便那个人是她父君派来保护她的人,她也照杀不误。
只是,令九当初愤怒时因为她知晓自己的父君竟会被他幸幸苦苦守护了这么多年的魔界中人所杀,竟会被这些魔界子民冠上一个“窝囊魔君”的称号,竟会死得那样惨,竟会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追随她父君,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父君!
令九是因为她父君受到的这种不公平的回报才会愤怒,才会想要为她父君讨回公道。
所以她才会杀人,所以她才会做出一件又一件残忍到极致的事情,所以她才会费尽心思一步一步登上十二魔渊最高的位置。
而后,她亲眼见证了这个由她父君一手建立起来的十二魔渊。
因为十二魔渊受到了其余界域的无情侵略,因为十二魔渊那时候的势力最弱,所以每个界域的人都想来插一脚,都想来分一杯羹!
令九又怎么会愿意看到这个由她父君一手建立起来的十二魔渊受到外界这样的欺负?
所以,那时候的令九想的是她要将十二魔渊给壮大起来,可是她越是向着这条路上走便越是有人要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她,挑衅整个魔界。
而后,令九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亦是在这条杀人的道路上停不下来了。
多少次她都想收手,都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可是现在整个十二魔渊的人都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她身上,所有人都依靠着她而活。令九亦是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办法抽身不管一切了。
可是,她杀的人越多,她得到的地位越高,她心中便越空虚。在这漫漫无际的杀人世界中,令九似乎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当初所有最纯粹简单愤怒的想法现在都全部不见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坚持下去。
只是为了保护这些随时都有可能对她翻脸的人么?只是因为她喜欢站在这么高的位置,喜欢享受作为一个统治者的感觉么?
不是这样的令九她,只是不知道究竟应该怎样停下来。
所以她迷茫了,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做什么才是最正确事情。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走上杀人这条路究竟是对还是错
可是,没有人来告诉她答案。她等她等,可是,不论她等多久,都不会有人来告诉她答案的。
令九将自己锁在房中,让自己缩在一个最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等待着一个永远都不会来给她救赎的人。
可是这一次,令九似乎是想错了。
并非是任何人都不会来。
今日十二魔渊里的人在凡间抓回一个凡人。
即便是将自己锁在房中,可令九还是能一下便感觉出究竟是谁被抓了来!令九记住一个人的气息只需要一瞬间,且那碗晚在人间时她同那个叫做郭八八的人待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早就将他的气息记得清清楚楚了。
在察觉到时郭八八被抓来了魔界之后,林就一下子站起来,眸中的妖红似乎更加加深一分,朝核十二魔渊大殿而去。
令九不明白为何连郭八八这个无辜的凡人都要被抓到魔界来?
难道就是因为她这种嗜血无道的做法已经提前告诉了魔界中的所有人,只有杀才是唯一活下去的方法?
心下难得的一痛,令九承认自己现下的心情异常沉重。她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只是让嗜血的魔人们更加嗜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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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7章人间事(十八)
令九去到十二魔渊大殿时,再次证明了她的感觉没有错。
被抓来的人正是人间的那个郭八八。
站在郭八八身后一段距离处,令九脚下却是忽然顿住了。虽然与郭八八只不过是在人间见了那么一次面而已,可她打从心底觉得郭八八是这九州六界之中第一个没有觉得她是魔头的人。
可现在,魔界的人将他抓来了十二魔渊里,令九心中一沉再沉,她不想让郭八八看见她是残忍无道的魔界中人。
可,若是不去亲自瞧一瞧郭八八,她放心不下。令九晓得,魔界中的人做事向来都狠,所以她很是担心郭八八究竟是被魔界中人折磨成了一幅怎样的模样。
在郭八八身后站了良久,令九终于是迈出了那一步。不过是一个不该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罢了,那就在这一刻彻底由这种方式来斩断她心中最后一点还能被救赎的奢望好了。
站去郭八八身前,当郭八八抬头瞧她的那一瞬间,令九的眉头不由得狠狠一皱。
郭八八是笑着瞧她的,而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亦是在这一瞬间变得与那晚一点都不一样!
令九眼瞳骤然一紧,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重结界劈天盖地的落了下来,将她死死困住,甚至连动都无法动一下。
而后,整个十二魔渊里的人都消失了!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郭八八设下的这重结界将他们两人与十二魔渊彻底给隔离了开来!
郭八八这下才缓缓站起身来,面上依旧是带着无害的浅笑,可在令九看来他却是早有预谋的。
令九顿时在心底一嘲,她究竟还担心个什么劲?难道她还真以为这九州六界中有人不认识她,有人愿意放过她的?
怕是连那晚在人间的相遇都是郭八八一手安排好的,只是为了让她对自己放松警惕。而今日被魔人抓到十二魔渊大殿内来怕也是郭八八计谋之中的一步
至于这计谋究竟是为了什么令九即便不去想都晓得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又是一个想杀她的人罢了,不过是换了一种法子来接近她罢了,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杀她,还是为了魔界罢了!
令九嘲笑自己居然还真的以为这个人是真心待她好的,即便只是相处了那么几个时辰令九都被他给骗了,都以为这人还真的是无害的!
现在想来,一直不愿意醒来,不愿意正视这个可怖的现实的人是她才对!
令九冷笑一声,面前这人的神情还是那么从容淡定,似乎这一切的发展都在他意料之中,似乎令九现在被困在这足以隔绝整个十二魔渊的结界中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一般!
令九知晓得自己眼下的愤怒已然被激起,连带对这些人的鄙夷,对整个九州六界之中要逼她,要杀她的人的鄙夷!
这结界中的风都被禁锢住了,眼下只有他们两个人。
郭八八笑得很好看,在令九开口之前先开口:“七七,不要生气,我只是想见你一面。”
令九冷哼一声,见她一面需要动这么大的阵仗?
或许,这个郭八八从第一眼见她开始便晓得她的真实身份是十二魔渊的魔君了吧郭八八也是刻意隐藏了他自己的身份,刻意将他的实力隐藏起来,就是为了消除她的戒心不是么
令九对这样的人向来鄙夷,用这种卑鄙的方式来给她一丝希望,令九眼下只想杀了这个人!
站在异世界外头瞧着这一切的空上君不由得啧啧两声,出言:“看不出来她那个时候的心理防备这么重呀”
夙洛浅浅瞧空上君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
其实连空上君都看出来清折去十二魔渊找她并不是想杀她,只是她一直都处在被逼迫的那一方,在见到清折用这种方式进入她魔界之后自然是会觉着心中不悦,甚至是气愤到想要杀人。
空上君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视线又再一次转回到令九与清折那处。
不对,那时候的清折,叫做郭八八。
郭八八眼中含笑,似乎是在等着令九的回答。
令九虽然心中气愤,但说到底还是曾经相信过他的,回一句话,道:“你是来杀我的。”
这不是一个问句,令九的语气异常坚定,仿佛是带着要与这个虽然只见了一面但却已经博得过她信任一瞬的人决裂的意味。
郭八八听令九这重语气便晓得她是误会自己了。郭八八四下瞧一瞧
,也觉着这方式是太过让人接受不了,遂一抬手便解开了绑在令九身上的法术,面上依旧是带着笑容,“七七,这样总好了吧,我真的只是想来见你一面的。”
而令九却是不会再相信郭八八的话了,只问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你究竟是谁?天界的?郭八八这个名字是不是太俗气了点?”
令九的语气好生鄙夷,她感受到这个郭八八周身都散发出天界的气息,且他能够设下一重这样强大的结界便说明这人的灵力定是不会弱到哪里去
倒是她自己,居然会在第一次见面时一点都没有觉察到,甚至还以为她只是个凡人。令九果真是太过迷糊了,而这样的迷糊而对自己的救赎还抱着一丝希望的心理带给她的便是这重后果。
见令九误会得这样深,郭八八急忙解释道:“我的确是天界中人,不过,我却并非是要来害你的人”
“哼,不是来杀我的,难道还是来同我做朋友的不成?”令九的语气简直是鄙夷到了极点,她打断郭八八的话继续往下说去:“我只是后悔那晚没有发觉你的身份,没有将你置于死地!”
令九最受不了背叛她的人,即便是这个曾经给过她一丝美好希望的人,她也绝对不会放过!
说着令九手中便生出灵力要向着郭八八那处而去!
郭八八急忙避开,这重结界将令九这魔界之中的灵力亦是禁锢了不少,更是为他提供了便利的机会。
郭八八见令九现下的情绪这么激动,又听不进去一句话,还是只得先动用灵力将令九给禁锢起来,随后再慢慢同她解释这一切事情的缘由。
令九再一次被郭八八给禁锢住,眸中的猩红已经不言而喻她现下究竟是有多愤怒,多想要将他给碎尸万段!
“这就是你的本事了?”令九依旧是很看不起这个在结界中禁锢她的人。
“堂堂天界中人,居然连光明正大同我交手的勇气都没有?这是不是太看得起本君了?”
令九连对自己的称谓都变了,说明她眼下真的是愤怒到了极致。
郭八八心中一紧,着实是没有想到自己这重做法会引得令九产生这么强大的愤怒感。
“七七你听我一句,我这次来,是有事情要请你帮忙,我并不介意你的魔君身份。”郭八八的话语听上去倒是有几分真挚,还皱着眉头瞧她生怕被她误会,解释道:“若是我真的要杀你,为何在那晚不动手,为何还会错过那一次机会等到现在,等到被你发现要反过来取我性命的时候?”
令九一下子被方才郭八八是天界中人的真相给冲击到,也没有仔细想一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先控制不住气愤了。
如今听郭八八这么一说倒是还有几分道理。
郭八八说,他是天上的神仙不假,且他的真实名字其实是叫做清折。而他这一次亦是下到凡间来渡劫的。
且,渡的还正是情劫。他不愿意暴露身份的原因也亦是因为这个。若是他暴露了自己是天界神仙的身份,他得到的怕也不会是真正的感情。
令九听这,情绪倒是稳定下来一分。
而后郭八八继续道,他其实一早便对外界所传闻的那个嗜血无道的魔君有兴趣了。他只是听外界的人都说魔君有多么多么的残忍无道,杀了多少多少的人,但却似乎从来都没有人注意到身为魔君的她究竟怎样一步一步在众多侵略中活下来,带着十二魔渊一步步壮大起来的
清折便是因为好奇这个,所以才会在下到凡间之后迟迟没有找到自己心仪的女子去渡情劫。
只因在清折的心中,已经有一个十二魔渊的魔君令九存在。
清折起初是徘徊在人间,他是神仙,自然是不能去到魔界暴露自己的身份。
而也终于叫他等到了令九来到人间的时候。也就正是那一晚,清折隐藏了自己周身的仙气,只是为了去见一见这杯外人唾弃到了极致的魔君究竟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在清折见到令九之后,他第一眼便瞧出了这个人并不像外界所说的那样不堪,而是越发对她起了兴趣。
所以,清折才会顺势再一次隐藏起自己的身份,用一种最能被令九所接受的方式去同她交流。
而,其实那晚令九所有的情绪清折都看得清清楚楚。
令九的纠结,还有令九想要改变她自己的那份努力,清折都看在眼里,都深深的记了下来。
清折越发确定,令九,便是自己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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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78章人间事(十九)
郭八八说,他本是九重天上的神仙,因犯了贪恋人间七情六欲之错而被降到一重天上去做一个种花的小仙。
管理百花阁的神仙,也就是俗称的百花主。
令九没好气同他搭上一句话:“你同我说这个做什么,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郭八八叹一口气,他可算是打算将自己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令九的。
于是,先从更正名字开始好了。
郭八八说,其实他的名字叫做清折。因为晓得十二魔渊的魔君叫做令九,所以才想给自己取名叫做“八”,而姓当然就是随便取了一个。
说到这里清折还特别开心地补上一句,他亦是没有想到在人间遇到令九的那一晚她居然会说她自己叫做慕七七。清折那时候便不免在心中偷笑。
这也真是有趣,也真是冥冥之中的缘份吧,这些七八九可算是凑齐了。
在异世界外的空上君见清折果真还是改不了他那风流又洒脱爱玩的性子,更是在听见清折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都能说这种话出来搞笑一番的话后不由得一笑。
其实空上君是在心里想着,若是令九第一次遇见了清折之后没有将清折忘记,也没有后面遇见的夙洛一事,那么现在的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或许,那时候清折选择与令九相互遗忘的决定是错的。
因空上君看见过天命轮的安排,若是令九后头没有遇见夙洛,若是令九与清折选择在这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守护了彼此,那么此后的每人命运是大不相同。
从一开始,夙洛的命运便是同冰夷绑在一起的,而令九的命运,是与清折绑在一起的。也就是说夙洛与令九并不是天命轮选定的命定姻缘。
他们四个人之间的情况已经混乱了,他们四人命轮的改变导致所有与她们相关的人的命轮全数重新被划去另一方轨道,重新开始转动。
空上君虽然知道令九与清折是最初的命定姻缘,也知道这本是两个不该遭受这一切的人,可却是不晓得令九与清折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他们的命轮全部都错乱开来。
视线再次转回异世界之中,这一次看,空上君与夙洛的神情都显得异常严肃。
这里,正是所有事情纠葛的开端。因为令九与清折的命轮乱了,所以才会导致令九在后来遇见了夙洛,才会让局面发展到现在这一幕无法控制的地步。
这是,一切事情的开端。
在异世界中,清折说,他被降到一重天上去做小仙之后要渡的最后一个劫便是这人间情劫。
可,在他来到人间之后才明白原来这情劫一事并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度过的。首先,他还得找到一个他自己真心实意喜欢的人。
在清折下到人间来之前他便已经听过十二魔渊魔君令九的威名了。虽然那个时候九州六界中所有的人都对令九抱着仇恨敌视,抱着想要诛杀她的态度,可这些外界的话语却是没有影响半分清折的自我判断。
那时候的清折感兴趣的只是这么一个从来都没有名气没有地位的魔界中人究竟是从来冒出来的?她又是做了什么才会叫整个十二魔渊的人都服她,才会让本来是乱作了一团,让扶不起的魔界再一次重新回归到九州六界的视线之内叫大家都不可轻易忽视?
虽然被降到了一重天上做一个种花的小仙,可清折却还是时时关心着这些九重天上的大事。
毕竟他之前在九重天上的地位并不低,且还是西天十方如来的入室弟子呢只是因为犯了那么一点点不该犯的小错然后他就变成这样了
总归清折是想着,反正在一重天上当百花主页当了这么多年了,也不介意再多当一段时间。
既然是得了个机会下到凡间去历劫,且还是最最最难熬的情劫,清折是想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去体验一番自己一直向往着的人间的七情六欲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反正只要度过了这次的劫难他便能够再一次回到九重天界了,清折是想要在人世间体会一番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情感。
而在日后的观察当中,清折对人间的女子没有一点点兴趣,反倒是对这个被魔界中人说得不像样子的魔君令九格外上心。
于是,清折便下定决心将这渡情劫的女子定为了十二魔渊的令九魔君。
嘛,虽然清折自己也知道这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情,可他是秉持着错过这次机会日后可下不了界的想法来做这件事情的。
不管在人间要多徘徊多久,清折是一定要找到魔君令九,让她
成为自己渡劫的女人。
虽然说清折是不计时间的在人世间徘徊,但已经在人世间度过了将近一百年的他还是有些厌倦了。起初在九重天上的清折是十分向往这个充满了烟花气息的世界的,即便是被降到了一重天上,他对人间还是抱有着很大的兴趣和憧憬的。
可,在他真正的来到人间之后才发现,其实他所向往的人间当中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美好。
清折所想要的是体验一番人世间的七情六欲,他曾在九重天界看见月老促成过太多对有情人,亦是拆散过太多对注定是情深缘浅的人。
自然,情爱一事在清折心中扎下了根。
清折自然也会想,什么时候他亦是要下到凡间去体会这么一番人世间的情爱。
所以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所谓的海枯石烂矢志不渝,还有所谓的情深缘浅不管是哪一种情爱,总归清折是抱着极大的期望的。
可到人间之后他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足够让自己动心的人。
且,人间的一切行为无一不是为了权势金钱而存在的。有的人一天连一顿热饭都吃不少,可有的人一天却是不知道要挥霍多少金钱。
这是清折没有想到的,似乎每个人都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而活着,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害人的原因,且最可笑的是这些原因居然还是全部都可以被理解的。
于是连清折这个神仙都开始搞不懂人世间为何会是这样的不堪,这些都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世界。
于是,清折更加希望能够遇见令九。
不经世事的清折,选择将自己所有曾经抱有过的美好希冀全部都放在这个女人身上。清折是想看看自己的眼光是不是真的很差,是不是真的看什么都看不准。
或许,想要验证自己的眼光和自己曾经的信念也成了清折一个在人间继续等待徘徊的理由。
而后,清折的运气也还真是不错。
在人间待了这么久其实是真的有些无趣了,可就在清折打算放弃将目标转移时,令九的消息却传到了人间。
其实是妖界带来的消息。说是妖界的凌骨殿下似乎是投靠了魔界的令九魔君,还说不日令九魔君便会带着魔界大军将人间扫平,将人间化为她魔界的地盘。
于是清折决定再等一等。即便是令九不如他想象中那样,那也算是留在人间阻止一场莫大的浩劫了。
而后,幸运的是清折等来的并不是令九率领魔界大军要踏平人间的消息,而是等到了独自一个人跑来人间的魔君,令九。
其实清折那晚还以为令九是先来人间踩点的,于是隐藏了自己周身的仙气,只是伪装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去接近她。
跟踪令九一瞬后,清折才发现这个令九的表情与外界所传的一点都不一样。
外界传言魔君令九以嗜血为乐,若是每日不杀那么成千上百个人心中便不痛快。且,还有传言说,这个魔君令九生得是一副狐狸精模样,眼角更是有能迷惑死人的本事。
总归是怎么邪乎怎么传。
但,清折自己所见到的令九却是大大不相同的。
那晚清折所见到的魔君令九虽然很美丽,但却不像是外界所说的那样邪魅惑人,反倒是叫清折看出了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仿佛来到人世间对这个所向披靡的魔君令九来说亦是一件不常有的稀奇事。
甚至于,清折还在令九的面上瞧出了一丝悲哀的意味,还带着一些不易被察觉的迷茫。
总之,清折心中是舒下了一口气,这个魔君令九与他想象中的差别不大。也算是证明了他的眼光没有错。
至少在判断魔君令九这一点上面没有错。
而后清折便在离令九不远处变幻出了一座青楼,借着他自己生来就浪荡的性子去与令九搭话。
其实清折本以为自己的小伎俩会被令九一下子看穿的,但事实却并不是这样。那天晚上的令九似乎是什么都没有觉察到,反倒看上去像是在走神一般,叫清折也是没有想到。
于是,他便更大胆了,想要同她说上几句话。
与令九套近乎,故意误解她的各种意思,最后还故意夸一夸她的警觉性很好。
可是却不想他这句没有任何其他意思的话却是引得令九不高兴了。
似乎清折说她的警觉性强,惹得她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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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0章人间事(21)
清折起身出门,外头是与西天琼海一模一样的景色。
已是垂暮黄昏时分,这幻境连带将西天琼海的夕阳都一并给挪了过来,投射在碧海之上,叫这个地方所有的景色都异常幽静地被倒影在整个碧海之中。
令九便是坐在碧海之侧,碧海之中亦是将她的影子给倒影出来。
清折的脚步稍稍一顿,瞧着令九的背影却是不觉得有些出神。
这个女子现在看上去是再平凡普通不过了,安安静静坐在这个没有丝毫喧嚣纷扰的地方,面上没有厮杀的无奈亦是没有对于嗜血的痛恨与厌恶。
似乎,这样平凡的生活更加适合这个被人所称作是“杀人女魔头,魔君”的女子。
清折下意识顿住脚步,在她身后站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是想要再将令九看清楚一些。
毕竟令九身上藏着太多秘密,有他猜到的更是有他丝毫想不到的。
现在她有机会离开十二魔渊来到这个与世无争的安宁地方,可她的表现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虽然是答应了他这次来这幻境之中是为了与他一起渡过情劫的,可令九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喜欢他的意思来。
令九只是每日都坐在安静的地方,或者是一个人在这幻境中走上几圈。
对清折而言,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走的好看的,不过是安静了些,和谐了一些罢了。
但对于令九来说这就相当与是她重生之后来到的新世界。
一个再也不需要她带着伪装的面具的世界。虽然有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人同在,可在令九看来她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等这人的情劫度过了,等这片幻境消失了,她便要再次回到那个森森红光的世界中。
她,依旧还是免不了整日与杀戮为伍,即便是将自己完全迷失在其中,都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她的痛苦,都不会有人来救赎她。
对于令九来说,这段时间,便是她此后漫漫余生的全数救赎。在这一刻,她是这样做想。
站在异世界外头的人不止能将异世界里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更是能感同身受到异世界中人的所有情绪。
所以,令九的心情是怎样的夙洛与空上君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这是种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安心。在令九身处在幻境中的这段时日内,她一直都保持着这样一种心绪,尽管晓得日后的生活不可能是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不需要进行杀戮。
可,令九还是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做回那个她最想成为的人。
这样简单的生活便是令九想要的全部。
夙洛的眉头没有舒展过一分。令九与清折的这段过往他丝毫都不知道,亦是从来没有去想过没遇见他之前的令九是什么样子的。
从前夙洛在空上君的九方天内曾用水镜观察过令九很长一段时间。
那时候的夙洛不晓得令九就是她的名字,只是对那个被关在十二魔渊底层却不甘心想要出来的女孩产生了继续观察的兴趣。
夙洛看见的,只是被关在十二魔渊底层结界中的令九,而在令九出了结界之后,他对她,便是一无所知。
“空上君,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在清楚的感受到令九的心情之后,夙洛突然出言,声音浅浅,带着谁都能听出来的惆怅。
既然是夙洛问了,那便说明他心中真的是万分不解了,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但是,相遇相知相爱,即便是最后到了相离的地步,这些事情都不是一句对错或自私与否能够说清楚的。
在空上君看来,夙洛并不是自私的那一个,令九亦不是自私的那一个,只是他们两人的命轮本不该相遇却是走到了如今这难分难舍的一步。
就连空上君都不晓得这样的结果对于两个命轮本不该相交却相交了的人来说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空上君一叹:“你自私?若是你自私的话,那当初我对她不是更自私了?”
夙洛明白,空上君口中的“她”指的是九歌玄女。
夙洛不言,再将视线移回到异世界中。不管现在究竟走到了怎样的地步,曾经都已经是回不去了。
不管当初做的是对是错,是清醒时糊涂,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已经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所有人的命轮都已经乱了,没有人再在自己当初的命轮上默默度过这不老不死的漫漫一生。
而现在还保持着清醒的夙洛,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再
让这已然乱套的命轮更加混乱。
如今真正能够看清一切的人是他,二而最终也只能由他来将一切都摆回原味。
若是错了,他便将其按照天命轮中所规定的那样,一分不差的将一切都还原。即便,这要让他失去他这三生三世以来最为在乎的一个人。
只因他是九重帝君,只因他的使命是守护整个九州六界不造灾难,所以,他愿意将一切责任都一并担起。
异世界中。
清折也不晓得自己究竟站在令九身后瞧了她多久,最终还不待清折走过去令九便已经先发现了他。
“你站在我身后看我?”令九侧身向后,坐在碧海旁侧,一点都不含糊问他。
清折方才出神地思绪一下被令九这句话给拉了回来,浑身轻微一颤,然后亦是毫不避讳回答:“是啊,我在看你。”
说着清折走到她身侧去一并坐下。
令九不拒绝,要是换做十二魔渊里的魔君令九想来这会已经将这个敢离自己这么近的人给打得找不着北了。但最近在这重幻境中,令九没有一次动怒,亦是没有一次觉得自己的底线被触碰。
想到自己换了一个地方便能发生如此大的转变,令九莫名其妙一笑引来了身侧清折的视线。
她微微将头偏开,似乎是不想让清折看见她这么真挚的笑意。
清折却又怎么会放过这一瞬间?硬是要瞧见令九的神情,令九也不同她执拗,下一瞬便将脸转了过来,面向清折。
只是那一瞬间而已,在令九带着最为真实的笑意的脸撞入清折视线中时,他觉得索然无味的渡情劫忽然有了变化。
心中似乎有股冲动在缓缓发酵,更是有股莫名的情愫一直在他心中翻涌不停。令九转过来面向他的那一瞬间,他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连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
这瞬间的清折已经完全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什么是自己内心最为真挚的悸动。
在这一瞬间之后,清折便晓得,自己彻底被这个女人给吸引住了。
前番那些相处似乎都是在为了这一瞬间做下铺地,他晓得她喜欢这个地方,晓得她心中很是向往这样一重没有任何纷争亦是不需要流血的世界。
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她这么美丽的笑意。
从前清折是不信喜欢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这样无稽的话,但是现在,他相信了。
但,这才是情劫的开始。
渡情劫时本就会由天上的神仙来操纵一番,而清折是个例外。
清折是西天十方如来的入室弟子,身份地位自然是不一样的,本来他的情劫任何人都干涉不了,可独独是因为他选择喜欢上一个与自己的身份相对立的人,这才会引得十方如来都不由得插手一番。
情劫情劫,情过之后便是劫。
在幻境中的日子过得很快,清折亦是越发喜欢这个单纯又没有任何所求的女子,可,令九却突然患病了。
异世界外的夙洛与空上君自然晓得这都是出自于十方如来之手,让令九患病,最终亦是会让令九死在幻境之中,而这便是清折所有情劫的最终结果。
待清折的情劫度过之后这重幻境便会消失,令九亦是会重新活过来,会忘记与清折有关的一切,会忘记自己曾经在这个自己一直以来都向往着的世界中,生活过一段时间。
一切,都将会以死亡和忘却来终了。
可,清折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由十方如来插手过的,亦是不晓得令九的死只是临近他情劫结束的最终迹象。
日日瞧着令九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瞧着令九本就不好的脸色眼下是越来越死白,且令九还没有任何怨言。
清折开始怀疑是自己这一重幻境害了令九。
这是仙界的幻境,而令九是魔界中人,要说会产生相克的反应也不是不可能的。清折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设想了一番,最终决定每日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令九。
若真的是因为这重幻境中的仙气对令九产生了排斥作用,那么他给她输去仙气用来抵挡这些外界的仙气应该不失为一个法子。
可,令九的病却丝毫不见起色。用什么法子都无用,只是叫清折看着令九一点点的走向死亡的领域。
十方如来其实还算是仁慈的,只叫令九病死来终了清折的情劫。
可是,已经将令九看作是自己此生最喜欢的人的清折又怎么会仍由令九这么病下去而丝毫不做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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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1章人间事终了
清折开始不计后果为令九输送自己的灵力。
下到凡间来渡劫,清折本身所保留的灵力就不多,这些天还为了令九一直源源不断的去给她输送灵力,可这些做的都是无用功。
令九是魔界中人,她体内带着的魔界之气本就会对清折的仙气进行排斥,这也就意味着清折要进行双倍的灵力输送,不止要压住令九体内排斥的魔气还要将仙气成功输给她。
日子一旧,清折的身子也开始不行。
这重依靠着清折的灵力而衍生出来的幻境亦是每天每天都在摇摇欲坠,清折还不知道这就是他情劫快要到达最后期限的标志。
他在人间留下的一切痕迹都将不复存在,人间之中再不会寻到一丝有关于他,有关于这个九重天上的上神清折的痕迹。
清折就像是来人间一瞬即逝的人一样,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虚幻的,什么,都不会被留下,更是不会被记住。
令九是注定不会被救活了,或许清折打从心底明白了这样的结果,可他还是不愿意放手。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么喜欢这个魔界女子。
可能是因为他喜欢的只是她跟外人口中说的不一样的那重反差,可能是因为他喜欢令九不屈不挠一个人沿着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直走下去的韧劲,也可能是因为他喜欢上的不过是那日在碧海滨畔令九流露出来的那一抹浅浅却真挚的笑意。
可,喜欢便是喜欢了,若是能寻出理由来解释,那还能称作是打从心底的喜欢么?
只是,连清折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对令九用情用到这个地步。曾经以为自己下届是来渡情劫玩玩的,只是来见一见自己欣赏的那个女子的。
可,在经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他才发现,情劫哪里是他想玩玩便玩玩,他想渡就渡,想抽身便抽身的?
这一切在冥冥之中似乎都有了定数,这一切似乎都是他应该要承受要经历的。
只是清折做不到就这么放手,这是他真真切切喜欢过的人,是他真真切切遇上的劫难,是他,在回到九重天之后唯一的美好回忆。
只是那时候的清折还不知道,等他情劫一过,等他再回到九重天时,在人间所发生的一切他都将不再记得。
对于这个他曾经欣赏的魔君令九,最终也只是会变成一个陌生人,一个只是听说过名字的人而已。
但清折还是在斗争着,要他眼睁睁的看着令九离他而去这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握了令九的手,清折在心中已然坐下决定。
如今令九的意识已经有几分模糊了,但这幻境之中就只有她与清折两个人,所以她很清楚是谁在她身边,又是谁握了她的手。
令九面上没有丝毫痛苦的神色,反倒是很满足的样子,很是虚弱开口:“我终于也体会到了一次,身为凡人的无奈,身为普通人所要经历的生老病死其实这样的结果我很喜欢的至少,可以不用再回去面对着成山成海的尸体和鲜血或许,我的解脱就在这里”
清折的眉头微皱,轻嘘两声来打断令九这番不吉利的话。伸手轻轻帮她理好耳畔的细发,说起来这还是清折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瞧令九。
嗯,清折觉得她长得很美,很好看,很清纯,一点都不邪魅。
清折明白,令九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的,都是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这样做,不得不走上嗜血杀人的道路。
相处的时日不算长,但清折就是与令九有种莫名的感应,他就是能够明白最真实的那个她。
清折的声音很温柔,将平日里的玩味和打趣全部都收了起来:“生病生得都满嘴说胡话了是不是你可是魔君,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往后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帮你挡去那些你不想做的事情,让你以你自己喜欢方式活着。”
清折将未来说得很好听,可令九的情况怎么样她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
浅浅一笑,她说:“清折,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自己从来都不是魔君,不被人看成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亦是不想去做那些伤害别人的事情这段时间在这幻境之中的生活就是我一直以来都想要过的生活,不争不抢,这样便最好了”
清折自欺欺人:“嗯,我知道的,以后我们就生活在这里,我们就不出去了。”
令九同样明白清折只是不愿意正视现实而已,而现实就是她快死了。
其实令九不愿意去弄明白自己为何在这幻境之中待的好好的便会生病,便会被死亡给缠上。或许是因为她作孽太多,所以最终的报应来了。
但这样的结果她已经很满意了,不想在一切结束之后再回到十二魔渊
去做那个魔君令九,这样,便很好了
只是,令九心中对清折亦是有所牵挂,她晓得清折已经喜欢自己了,那时候的她亦是将清折看作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因为清折的出现,她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因为那晚在人间遇上了清折,所以她会叫她现在没有什么顾忌便将心房给打开了吧。若是没有遇见清折,她便不会有这么一段最向往的体验,而她亦是会将现在的死亡当成是对自己经历过一切美好的代价。
是自己遇见了对她而言最特别的清折的代价。
令九,亦是喜欢清折的。
也正是因为令九同样将清折看作是不一样的存在了,同样喜欢上清折了,才会叫这场情劫也终于迎来了结束的一天。
令九还有些话要同清折说,她注视着神情不好的清折,想伸手为他抚平皱起的眉头,可浑身上下都使不出一分力气了。
只能躺着,移动视线同他说出自己藏了很久的话:“清折,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令九的声音已经很虚了,似乎下一秒就会骤然消失掉一样。
清折心中很慌,凑近她一分听她说话。
令九说:“我这一生都在被死亡和杀戮所围绕,最终我自己也不过是这样的下场可是,遇见了你便是我这暗淡无光的一生之中唯一的美好,我喜欢你,清折,真的喜欢你。”
很平淡的话语,很平淡的语气,令九却是说出了她以为自己这一生一世都不会说出口的话。
是对清折说的,是给这个为自己生命中带来不一样的光彩,带来美好的人说的。
令九像是用尽了自己此生的任性一般,终于将自己藏在心中许久的话一并对着清折说了出来。
这是令九在进入幻境的第一天便想对清折说的话了。
可是,因为走不出自己设下来困住自己的心魔,令九迟迟都没有说出口,包括她自己对清折的喜欢,那份最特别的在乎之情。
好在,令九很庆幸在这生命最后的时刻,她还是让清折知晓了她的心意。
这样,她也就满足了。
令九小时候是在十二魔渊底层的结界中度过的,原以为自己永生永世都不会逃离开那个束缚了她父君母君,又再一次束缚她的地方,可清折出现了。
她终究是被能够救赎自己的人带离了那个充斥着死亡的萧条的地方。
在幻境中的这段时间不长,可是对于令九来说,真的已经足够了。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这个美好的幻境,这里与世无争的安宁气息,还有清折的脸,也一同消失在了令九的视线中。
终于,她的手从清折的手中滑落下来。
幻境中的她,以自己一直向往的方式,终于寻得了安宁。
而清折,却是绝对不允许这一切就这样结束。
他的大半身灵力已然渡去给了令九,若是再给她输灵力,这重幻境怕是再也没有办法维持了。
而清折,想的是在令九醒来之后,看见的第一个地方便是她喜欢的这个幻境,这个没有血腥与杀戮的地方。
清折他,将自己的情之魄剖出来渡给令九。
清折喜欢上了令九,他想将自己的感情永远都留在令九心中,即便是将情之魄剖出来的他会忘记自己曾经喜欢令九的这份感情也没关系。
即便是令九醒来之后发觉他对她已经不存在先前的感情了也没关系,清折想要的,只是让令九活下来。
既然没有办法再为她输灵力,那他便将自己的魂魄分给令九一分,让她醒来,让自己的感情永远都留在她心中最深的位置。
这样,清折便再没有遗憾了。
清折亦是开始失去意识,在这短暂的期间他却回想起了很多事情。
自己当初下到凡间来的目的是什么,自己对令九由欣赏化为喜欢的转变,自己因为喜欢上一个人而变得不顾一切的冲劲,自己最终居然会舍得分出自己的魂魄去救人的行为
这些,都是清折在下到凡间来之前不曾想到的事情。
人间事便是这样,人间情亦是如此。
摸不透,猜不着。
而在清折与令九醒来之后,这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幻境早就消失不见了。
离开人间,清折回到九重天界重为上神。而令九,再一次回到十二魔渊,继续她永世为魔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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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2章重生重梦
异世界消失。
夙洛与空上君隐去身形。
一切都落定了。令九与清折将自己隐藏在最深处的心魔全数想起来,将过往所有的一切都走马观花再重现一遍。
最终,等待着他们的还终将是忘却。然后,一切便会走上夙洛所安排的轨道,令九与清折重生。
这一次重生的他们,不会记得自己曾经身处异世界中的事情,清折依旧不会记得当初是他自己亲手将情之魄交给令九的,不会记得自己在很久之前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令九。
而令九,亦是会忘记一切与夙洛有关的事情。
这九州六界中,所有出现在令九身边的人,发生在令九身边的事她都会记得,但,唯独就是对夙洛的所有记忆,全部都被夙洛自己亲手给抽离掉。
什么都不剩,什么都不留。
从今以后,不管谁再在她面前提起夙洛这两个字她都不会再有丝毫的动容,只是将这个名字当作陌生人一样听一听。
从今以后,两厢陌路,再不会同彼此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交集。
而已然乱作一团的十二魔渊已经被妖界所侵占。是夙洛亲手将十二魔渊交给妖王的。
夙洛不想这世间再存在魔界这个地方,他知道的,魔界不应该是令九最终的归宿。
不管令九是去到浮银的身边还是去到清折的身边,总好过再回到十二魔渊成为魔君,总好过被他所连累,永远都因他而困。
眼下令九体内的太渊之力已然散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魔性的她,正是最初那个最为美好的令九。
只是这一次,救赎令九的人是夙洛,而亲手将令九拱手让出去的人,亦是夙洛。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夙洛回头不得,令九亦是回头不得。所有人的命运都已然乱套,又何惧让它再乱一分?
而夙洛所做的,是在保护所有人,是叫所有曾经走上错误道路的人重新回到那条属于他们本该走的道路上来。
九州六界中的帝君,要做的事情便就是这样。守护别人,一生一世,永生永世都没有办法顺着自己的心意,都没有办法为自己而活。
其实在这漫漫三生三世之中夙洛从来都没有后悔遇见令九,亦是没有后悔喜欢上她,他唯一后悔的事情便是没有好好的爱她,没有给她幸福,没有给她她真正想要的东西,反倒他还在一次又一次的冷落她,伤害她,推开她。
夙洛曾经自责过很多次,为何自己连袒露心迹的勇气都没有?一直都没有彻底想明白过,而在这重异世界消失的那一瞬间,在他心中万分明了自己与令九之间再不会有任何可能的那一瞬间,在一切终于再一次回到原点,回到天命轮所安排的正规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是明白了。
不是他不爱,不是因为她恨。而是因为天命所定。
他们本不该相遇,而即便是相遇之后也会即刻相离。夙洛与令九分别站在正邪生死的两端,永远只能用仇恨的目光凝视着彼此,而当他们之间开始产生一丝一毫的情愫时,一切都会被颠覆。
这就是所谓的天命注定,这就是所谓的情深缘浅。
不过,好在这一次,在夙洛与令九之间总还有一个人记得过去漫漫三生所发生的事情。
将过去的种种都牢牢地死死地记在心底,一刻也不能忘,一瞬都忘不了。
时光匆匆,漫漫三世,夙洛他已经知足了。能够守住令九的命,或许就是打乱天命轮后的最好结果。
或许,一切重新开始才是终结所有过往的最好方式,或许,这一次他与令九再没有任何纠葛便是在守护整个九州六界的安宁。
异世界消失之后,夙洛一人在人间站了许久,直到浮银出现。
三月后。
九重天界。
今日是夙洛立帝后的日子。
四海八荒的神仙都上到九重天上来,而这个帝后自然是东海的冰夷殿下。
清折复生之后恢复了九重天上上神的身份,亦是收到了参加宴会的邀请。
上到九重天后清折便到处寻好酒喝,他还总是见人就问前三个月别人有没有见过自己且,都是在问女神仙。
这不,活过来的清折还是那么风流浪荡,但脑子里却总是有一处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
上回遇见了空上君,空上君告诉他,他们在西天一同修行了三个月,可清折为何一点印象都没有?
三月前一醒过来自己便处在西天十方如来那处了,不晓得自己干什么来到西天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糊涂居然会主动向着西天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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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总之,清折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怎么来到西天的了。
上到九重天后,他亦是问了不少的女神仙,大抵就是有关于他最近有没有去骚扰她们之类的。但都被一一否决,有些生性比较放得开的女神仙甚至还邀请清折改日可以来骚扰骚扰她
清折立马跑开。
今日他来早了,立帝后的盛典还未有开始的苗头。不过好酒佳肴倒是摆得差不多了。
寻着自己的位置,清折立即喝起酒来。只是这么一喝酒却忽然想起来自己是不是忘了将一个好朋友带上来?
心中疑惑,觉着这个人的确是自己认识的,还一起打闹过呢
这几日他脑子里确实是糊涂混乱得厉害,反正现下盛典也还没开始,清折便想着去寻一寻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那个人。
他记得那人是个小仙,还是个一重天上的种花小仙。
他们的关系似乎还挺亲近的明明很多事情就存在脑子里,可他回想起来就是格外的费劲,好像脑子一下就不好使了,很多事情都模糊不堪,像是映像一般断断续续。
不管,总之清折先去一重天上寻那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人。
可,才起身便被空上君给按下了。
空上君亦是端着一杯好酒,面上带笑,是来同清折唠嗑的。
是清折先打的招呼:“空上君也来得这么早,我还以为你又会躲在九方天里偷清闲不愿意出来呢”
见空上君在喝酒,清折亦是自酌一杯,又是微微一口,心下感叹九重天上的醉里清当真还是很好喝的。至少比在西天的待遇好。
在西天那可算是连口酒都喝不上
思绪稍稍有些跑偏,空上君接话:“在这四海八荒之内我也就同夙洛那小子关系好点,若是他的大事我都不来,那岂不是太没良心了?”
说着空上君很是不走心一笑,话题转到清折这上面来:“话说,清折上仙这是要去哪里?来都来了,还想走不成?”
空上君的话在清折听来总有点怪怪的,不过他还是说了个大实话:“帝君立后的盛典我这个喜欢凑热闹的人还能错过不成?只是想着去接一个朋友而已,去去就回。”
清折话音一落空上君立即明白他口中的“朋友”说的是谁。
面上神情僵去一瞬,然后略略显得有些不自然恢复原样。空上君没有阻止,也没有多说什么。
正好此时南极仙翁上界,空上君便代替夙洛去招待一番,也就顺其自然离开了。
清折这才得空,去到一重天,去寻他想要带上来的那个人。
此时,九重天上六清殿内,冰夷与夙洛正装饰好了打算去到云霄大殿。
冰夷面上露出掩盖不住的笑意,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叫她等到了。站在夙洛身边的那个人只会是她,不会是别人!
夙洛面上很是平静,看上去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待神仙们来得差不多之后,有小仙来通禀,夙洛与冰夷这才离开六清殿。
不知为何,在迈步的那一瞬间冰夷心中忽然有些不安,稍稍一拉夙洛的衣袖,好看的细眉微微皱起一分,她瞧着他,眼神真挚,话语亦是真挚:“帝君,你是,真的想要立我为后么?”
从前是因为东海龙王的施压,可三个月前夙洛却突然同冰夷说,他喜欢她,想要让她永远呆在自己身边。
是夙洛亲口对冰夷说,他想要立她为帝后。
这一次,不是出自于维护天界的稳定,不是因为东海龙王的施压,只是简简单单的因为,他想而已。
那一次,冰夷就像是个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小孩子一样,高兴得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着,一直在等着三个月后的今天。
而今天,也终于叫她给等来了。
夙洛与冰夷对视良久,最后浅浅一笑,话语浅浅:“嗯,我们走吧。”
立帝后盛典,没有丝毫波澜,如预想的那样举行完毕。
只是空上君全程都没有舒缓眉头一分,最终在夙洛与冰夷并肩而立的那一瞬间,他长长一叹。
像是为夙洛感到悲哀一般,很是惆怅一叹。
与此同时,一重天上一青衣女子正在摆弄着数种刚刚开放的花朵。
一道道灵光自九重天界绽放到了一重天上来,引得这青衣女子好奇抬头瞧一瞧。
很好看的灵光,青衣女子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唇边天真一弯,不觉念叨一句:“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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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4章十方如来驾临一重天
清折所有不明朗的地方都在见着令九的这一瞬间全部都明朗开来了。
脑海中所有不清楚的映像亦是在瞧见令九的这一瞬间全部都明朗开来,像是终于能够给那个模糊的人影一个身份了一般,清折一下展颜,都没有回答令九的问题便跑过去欲拉她。
却是被一下行过来的浮银给挡了去。浮银将令九往自己怀中一拉便瞬时叫清折与令九隔开了距离。
令九一下被浮银的身躯挡住,浮银只是将令九拦在了身后,面色很沉却是没有同清折说上一句话。
令九在浮银身后一拉他的衣襟,她看出来现在的浮银不想与她在一重天上的浮银一样,遂小声一问:“浮银,你怎么了?”
浮银握住令九有些犯凉的手。本来令九也因为浮银这样的神色而有一瞬间的慌张,但却在感受到浮银手中传来的温度时稍稍静下心来一分。
既然清折现在是将令九想起来了,便更觉得浮银的行为很奇怪。
清折自问自己与令九的关系也是不差,虽晓得浮银喜欢令九,令九待浮银亦是不一般,但也不至于连碰一碰都不行了吧。
清折上前一步,亦是正色:“浮银,过分了啊我来见一见小九又怎么了?又不是硬要将她带上九重天”
“不行。”浮银只浅浅吐出两个字来。
令九亦是奇怪了,往日里的浮银再温柔不过了,怎么现在看上去丝毫情面都不能讲?再说了,这人是清折,又不是其他什么坏人。
令九亦是不解,稍稍从浮银身后探出头来,清折这才又看见了令九,伸出手来向令九一打招呼,却又被浮银给严严实实的挡了起来。
不知为何,浮银亦是知道自己不是这样性格的人。但就是在屡次的失而复得之后连浮银这样做事情有把握的人都不敢在冒险了。
哪怕是一丝一毫,浮银都不敢再冒险。
之前有很多次他都可以向令九表明心意,都可以带着令九永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这样的机会却是被他自己给一次又一次的错过了。
而一直到后来浮银才发现,这九州六界中的事情这么多,这九州六界之中的生灵亦是数不胜数,可唯一能够让他上心的人便是令九。
从前他只知道报仇的时候是令九出现在他生命之中,将一束最美好的光芒带到了他的世界之中来。
于是即便是算计了所有人的浮银都不由自主的在令九无形的温柔与关怀中渐渐沉沦。一直到如今,浮银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再也逃不出去这个叫做令九的劫难了。
可是,浮银却也是甘之如饴。能够被自己唯一喜欢过的人所困住,亦是浮银心中所愿。不求能够厮守一生一世,只求曾经拥有,曾经幸福。而浮银,眼下还不愿意将这一点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再一次拱手让出,叫一些人来打破属于他与令九的幸福。
原本浮银以为自己即便是死了都不会再有任何遗憾,原本浮银以为令九即便是离了他也能照样活得很好,可是在人间奔波各处寻找令九的那三个月间,浮银彻底明白是他自己做错了。
原来他心中根本就没有一瞬间放下过令九。
不是能够离开令九,也不是能够再也不想令九,浮银的心已经被这个人给困住了又哪里还有能够抽身的机会?
正是因为明白了自己将令九看得有多重,明白了令九在他心中究竟占了一个怎样的位置,所以浮银才会这么阻拦清折。
即便是与令九交好的清折也没有立场再来一重天。
浮银不想令九再想起丝毫从前的事情,亦是不愿意令九再被往事所左右一分。
不晓得眼下清折到底还记得些什么,不过浮银也没有兴趣在清折身上多下功夫,只要令九能够像那三个月一样开心的活下去,那便是浮银的所求。
清折亦是看出来浮银有些奇怪。虽说从前清折与浮银的交集不多,但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关系变得这么僵吧?
连清折这个当事人都不晓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令九微微一握浮银的手,轻轻开口:“浮银小仙你怎么了,这是清折呀,是我在九重天上时总是同我鬼混的那个风流神仙呀浮银你不记得了吗”
令九的声音很轻,在说到“九重天”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清折在听到这几个字时亦是没有什么她特别的反应。
像是清折也忘记了令九与夙洛之间的事情一样。
浮银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一分。
想到清折待令九亦是不一
般的,若是清折还记得夙洛与令九之间的事情定然是不会如现在这般轻松开口说话的,也不会在夙洛立东海冰夷为帝后的这一天跑到一重天上来找令九。
在看到清折来一重天的那一瞬间浮银承认他的确是有些慌张了,现下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倒是觉得的确是自己过于防备了。
浮银稍稍退让,随后令九便邀清折一道去了一重天上百花阁内。
浮银跟在令九与清折身后,神情却是没有丝毫放松下来的意思。
夙洛那番异世界果真是将一切有关他的记忆都消去了,只是,浮银不晓得令九不记得夙洛是不是永生的事情。
若是,若是若是在浮银离开了她之后,在浮银再也没有办法再待在她身边之后令九将夙洛想了起来,届时,又该由谁来守护令九呢
浮银心中想了许多,既然现在令九与清折都没有想起来,他也不晓得要从哪里下手去叫令九再也想不起来有关夙洛的事情。
只是,才回到一重天百花阁中不久,便有一道清浅的金光一下落在一重天上。
浮银的眉头又是一皱,心中不免想,难道这安生的时日真的就只有这么三个月而已?
清折倒是一点都不奇怪,这样的金光对清折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那是西天十方如来的佛光,如今降临在一重天上只能说明是十方如来来了。
正巧此时令九正好不在百花阁前,即便是感受到了金光也没有瞧见十方如来降临一重天界。
清折首先问了礼,浮银亦是微微问礼,可面上终究还是免不了带上一层防备的神色。
十方如来并没有恶意,此番前来亦不是来寻清折的,而是来寻浮银的。
清折被差开。清折是晓得十方如来的行事风格的,既然十方如来不想叫他听见这番对话,那即便是他想尽了法子也没有办法听到的。
既然如此,清折便想着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倒不如去找令九。清折意识中觉着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见到令九了,好像这时间已经长到连清折自己都想不起来上一次见到令九是什么时候了。
这段时间清折总觉着自己的脑子不怎么清醒,也就是在前一瞬见到令九的时候感觉思绪清醒了不少。
但清折心中依旧还是有很多不解的事情。
不过,清折倒是没有去问令九的打算,现下来到一重天界清折去寻令九叙旧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去问这些烦人的问题。
清折寻到令九,令九正在百花阁大堂之中泡新茶。
清折一见,迈步进入还不忘打趣一番:“啧啧啧,我的小九什么时候居然变得这么贤惠了?”
面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重生之后,清折对令九的感情纯粹了不少,似乎已经回到了最初遇见令九时那种只将她当成知己好友的感情。
令九亦是咋舌一声,还是如从前一样同清折犟嘴:“清折不是一直都说我不够贤惠,现在我贤惠了,你又有什么意见了不成?”
清折嘻嘻笑两声,走近令九几分,也凑过去瞧两眼令九的泡茶功夫究竟如何。
令九像从前一样同清折说话:“我方才瞧见九重天上有灵光出现,难道发生什么大事了不成?”
清折端起泡好的茶抿两口,哈一口气,突然想起来九重天上还有件大事需要他出席。
今日是夙洛立帝后的日子,清折怎么说也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上神,现下说不见便不见了,要说不引起天上神仙的猜测是不可能的。
清折本来就不喜欢给自己惹上麻烦事,现在突然想起来倒还真是意识到自己无意之间便惹上了麻烦。
见清折一下有些出神不说话了,令九推搡他一瞬,给他一个眼神,然后清折会意,才开口:“今天是夙洛立帝后的日子,我本该留下来参加盛会的,却因急着见你一下子就将这件事给忘了。”
说着清折还瞥令九一眼,像是这件事情全是拜她所赐一样
听了清折的话,令九有一瞬间的怔住,像是有些什么事情在脑海中呼之欲出的感觉,但最终还是什么都记不得。
浮银同她说过,想不起来的事情就不要强迫自己再去想。
想想清折说的话,令九便释怀了。
醒过来之后她记不得的事情太多,可心中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
令九,是喜欢这种轻松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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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5章对话
连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舒心与释怀是因为什么,令九端上新茶转了视线问清折:“夙洛帝君立帝后?不晓得哪位神仙成了帝后呀。”
脑海中关于夙洛这人的事情甚少,令九似乎只是听过九重天上这个夙洛帝君的称号而已。
至于其他的,令九什么印象都没有。
清折亦是不觉得这番对话有什么奇怪的。
两个从异世界出来的人,两个经历过死亡又再次重生的人,已经将夙洛要他们忘记的一切全数忘记了。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就如当初夙洛离开人间时说的最后一句话,这样的结果便是现在最好的。
将一切偏离的轨道重新带回正道,将所有不应该遇见的人再一次放置回那个人原本应该待的地方。该铭记的不能忘,可该忘记的更是一点都不能在存在心底。
所以,夙洛让他们全部都忘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令九才会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或许对于清折来说这一切是残忍的,清折亦是喜欢令九的。不管是很久之前的那一世还是如今这一世,清折也是为令九付出牺牲的那一个。
从前,清折愿意献出自己的情之魄来保住令九的性命。其实那时候的情之魄本是可以换回令九一条命的,可错就错在两人都不知道这只是渡情劫而已,这只是一次过往而已,这只是一次用来飞升的机遇而已。
到最后什么都不会留下,唯一留下的,只是那一份留在令九心底永远都没有机会被剖析出来的情根,是清折给令九的情根。
这一世,清折为了帮令九将体内的太渊之力驱除而丢掉了性命。没有情根的清折还是再一次喜欢上了令九
若不是因为清折在前世将自己的情根给了令九,导致两人的命轮产生了偏离,此后就不会有令九与夙洛的相遇,此后的种种都不会发生。
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一切都没有再回头的余地了。
既然令九与清折的轨道也已经不像从前一样了,既然他们的命途都已经因为这几百年的错过而变得不一样,那么夙洛亦是没有能力再去将一切都恢复到原样。
只是,将清折对令九那早该在几百年前便消失的感情抹去便是最好的方式。同样,令九对清折亦是存在着一些超越于亲人知己之外的情感。
或许是因为百年前清折的情根被渡到了令九体内,才会叫令九产生对清折超出知己之外的感情。
一切因果轮回都在天命轮中有所安排,既然第一世令九与清折相遇之后天命轮便被破坏了,那么到了现在一切亦是没有办法复原了,现在的结果就是清折与令九最后的结果。
所以,夙洛才会将令九对清折心中藏存的那一点点不该有的情绪也一并给消除了。
清折回答令九:“还有哪位神仙,不就是东海哪位冰夷殿下喽。”说着清折还捻起茶桌上的一块点心扔进嘴里。
吃了一点又一点,然后令九便忍不住伸手打他一下,阻止他吃点心,“这本来是给浮银做的,你都吃完了等会叫他来吃什么?”
令九很是护短。本来今天浮银出去是为了给令九找花种子的,令九也就觉得要犒劳犒劳浮银所以做了些点心等浮银回来吃。
谁晓得浮银居然遇见了清折。不,准确的说应该是清折自己找上门来的,还做第一个吃这点心的人。
见令九两句话有一句话离不了浮银,清折很是不掩饰的又啧啧两声,还故意抓起一块糕点当着令九的面往嘴里一扔,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说上一句:“小九,怎么才这点时间不见你就对浮银这么好了,我在你心里还有地位吗。”
清折问得语气好生奇怪。
其实清折也不知道自己与令九有多久没见了,只是这么顺口一说。再加上令九对浮银的确是好得不行呀,想当初清折邀请令九去到九重天上玩时,令九都没这么对过他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清折现在也记不得自己当初究竟是借由了哪个契机叫令九上九重天界玩的,只晓得当初令九一直住在他的长影殿,至于其他的事情,清折脑中真的是再一次陷入了模糊之中。
最近他的思绪总是有些混乱,也只记得最近或者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中间究竟有多少空白,清折自己都不晓得。
且清折不免总是出神,这会又是令九开口将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令九赶紧收起糕点,一边向外头走去一边问他:“浮银去哪里了?你们不是一起在外面的么?”
才走出一步便有一道结界从天而降将令九的脚步给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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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顿时一松打碎了糕点,令九被吓一大跳,连忙往后大退一步。清折在后头倒是悠闲地坐着看笑话,瞧令九这么失态还不由得笑出声来。
引得令九转回身躯一阵恶狠狠地瞧他!
清折赶忙捂住嘴巴,令九大步走来质问清折:“唉,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一来这里就不能出去了?是你动什么手脚了?”
清折连连摆手喊冤,“我哪里敢在小九你的地盘做手脚呀,你还看不出来这是十方如来设下的结界么?”
听清折这么说令九才将视线再次移去门外的结界那处,果真有一道金光乍现,的确是西天佛门之物。
可是令九这低级到不能再低级的地方怎么会有佛门的人来赏光?
令九不解,正是转身想再瞧一眼这带着佛门金光的结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清折便出声阻拦了她。
清折在后头坐着依旧无比悠闲,开口:“小九你也莫要着急了,佛门中的十方如来难道还会做些害人的事情出来不成?”
令九顿住脚步,又转回身来瞧清折。
他还真是一点都不着急。
原因自然有两个。一,清折与浮银无亲无故,不过是打过几次照面的关系而已,不算熟也就不存在在乎与不在乎之说。二,清折毕竟是在西天待过的人,自然是晓得十方如来素来都是以慈悲为信,即便是面对大奸大恶之人都不一定能狠下心来下杀手,更别说是浮银这个曾经身为九重天大殿下的神仙了。
只是令九不明白,为何西天的十方如来会来这里,还是来找浮银的?
虽清折忘记了很多与令九待在一起的事情,但对于令九的了解程度他可是一点都没有忘。
瞧令九那么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清折便晓得令九现下是万分着急的。走到令九身后去,将一直在房中来回打转的令九按去椅子上,亲自给她倒上一杯茶来,恭恭敬敬的样子,开口:“别着急了,浮银本就聪明,灵力也不弱,即便是十方如来真的想害他,他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吧。”
清折分析的头头是道,可令九心中却总是莫名的不安。
这三个月间,她与浮银在这里生活得无忧无虑,除去每天种点花花草草便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了。
令九心中所有很大一部分的空白,但也真的是很安心的。每天都有浮银在身边,两人过着再简单不过的日子。
现下这种心慌又不安的心情她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
令九不答清折的话,只是将视线转去了外头的结界处。
眼下,浮银正被十方如来困在结界之中。
其实十方如来本人并没有亲自来到一重天,只以传音之法将他的一缕灵魂同样注入到这结界之中,便像是他如来本人在同浮银谈话一般。
浮银行礼,但心下是不得不防。
十方如来面上带着普度众生的慈悲笑意,一下便瞧出来浮银其实心中有防,可也没有直接说破,只道明自己的来意。
“浮银大殿下,事实皆有轮回,有些事情是人力可以改变的,但有些事情注定只能由天命轮来安排,不知浮银大殿下明不明白这层道理?”
十方如来的话语很浅淡,处处透着佛法释道。
其实如来在说什么,浮银心中很清楚。
令九与清折的最初遇见是注定的,令九与清折在第一世的分离亦是注定的,令九遇上了夙洛是天命轮错乱却也是注定的,如今,令九死而复生也是注定之事。
十方如来想说的只是清折来寻令九同样是冥冥之中所注定的事情,即便是浮银能阻拦得了一次也阻止不了后面的事情发生。
夙洛虽在异世界中消除了清折与令九彼此之间那特殊的感情,可终究还是挡不住清折再次寻了来。
只是,浮银觉着十方如来着实是话中有话。如来所说的“后面的事情”,浮银不知道是什么。
于是问:“还请十方如来明示,后面的事情是我无法阻挡的,这意味着什么?”
而此时,十方如来却不说话了。
浮银亦是明白,这是佛门之中的天机不可泄露一说。
可,十方如来从西天传音过来,难道就是为了同他说不要阻拦这一句话的?
浮银不明白,可心下是越发的不安了。
仅仅只有三个月的时间,难道他与令九所有的缘都只在这三个月之中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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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6章三个月
夙洛在异世界中做的一切本就是在逆天道而为。夙洛用这种折寿自己仙身的法子来将一切错乱的天命轮重新置归到本来的位置。
可这却也并没有将一切都恢复到最初天命轮所安排的那样。
夙洛只是以解决一个劫难的方式来制造另一个劫难罢了。
今日十方如来的这番话才是彻底的点醒了浮银,后头的日子绝无可能再这样继续安宁。
这三个月,像是上天所给的恩赐一样,只是一晃变过,而之后的日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这三个月的这般平静。
十方如来的话并未说透,可浮银心中已然有几分清楚明了。所谓有所得便必有所失,只是浮银不知道这重代价究竟是要加在谁身上,亦是不晓得这重代价是何,又会夺走多少人心中的期盼,最终叫多少人肝肠寸断。
金光结界中,浮银再问一句:“如来心中所奉是天命因果还是人定胜天?世事无常,即便是天命轮中早有注定,即便强行扭转这一切最终会导致不可收拾的局面,但至少,能够活出自己想活出的面貌,难道不是这样?”
世间事,太过无常。生死姻缘,爱恨情仇,终将将人心一次又一次剖析出来叫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想要什么,喜欢什么,痛恨什么,鄙夷什么,都将会在自己伤痕累累的那一瞬间,尽数万分清晰的展露在眼前。
虽九死一生,又或尝尽苦楚,可最终,看见的还是自己心底那个一直被深深藏着没有勇气与信念说出来的一句话,或者是一个人。
经过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浮银他恨过,怨过,惆怅过,孤寂过,可亦是深深的爱过
除去仇恨与憎怨,似乎没有任何一种情绪应该出现于他的生活之中。可浮银就是得到了这些本该注定永远与他无干系的情绪。
因为他终于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跨出了那一步,去抓紧自己想要的。虽然很受伤,虽然很煎熬,可那种冲劲却给了他一种全新的生命,或者说,浮银在追逐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中,终于明白了什么事活着的意义。
他从前不相信什么天命注定,现在亦是不会相信人生人命皆由天注定的话。浮银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便要去争取什么,什么天命不天命的不过是无能之人说出来宽慰自己的话罢了。
只是浮银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既然他不相信这天命一说,又是为何要在听到十方如来这番话是产生这样强烈的不安感?
与令九在一重天上的这三个月间,浮银体会到了什么是最简单的幸福,亦是明白为何自己愿意放弃一切来同这个女人在一起的原因。
那样简单又平凡的生活,便将这一切原因都告诉了浮银。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不是能够注定的。只是有人愿意反抗,有人没有勇气去反抗。所以到最后才会产生悲喜之说。
这三个月来,浮银是喜的,可是在这喜到头的这一日,却再一次产生了最初走上为他母君复仇时的那般不安与迷茫。
如今的浮银与令九什么都不再求亦是什么都不再去想,可,似乎一切却并不会如他们所想的那样,不会此后再无波澜。亦是不会叫他们永世相安。
十方如来的金光结界将要褪去,浮银的问题终究是没有听见回答。
一个人在一重天空旷处站了许久,一切,还是要再一次卷土重来么?
浮银不想,他不想再让令九卷入永无止境的斗争当中。多年之后,他亦是会不在令九身边守护她,浮银只希望届时的令九能够安枕无忧的活下去。
或许没有在十二魔渊里那样显赫的身份地位,或许身边不再有真正关心在意她的人。但至少,浮银不希望令九再因为外界的纷争而扰乱她自身的安宁生活。
如今太渊之力已经不存在了,那个让令九魂牵梦萦不能释怀的人也一并被她忘却了,浮银只想让令九为了她自己而活下去。
一重天上起风了,浮银却是久久没有挪动步伐。
在十方如来的金光结界于一重天上消失之后,令九一下冲出房间叫清折都来不及喊她一声。
一重天并不大,令九一下便找着了浮银,见他一人站在空旷处出神令九心中莫名也跟着忧虑几分。
浮银的警觉性素来很好,但这一会却是连令九已经站在他身后了他都没有发觉。
令九轻轻出言:“浮银你怎么了?”
这会浮银才回过神来,像是一惊,转过身来瞧见站
在他身后的令九。
令九面上亦是带着一层显而易见的担忧,叫浮银看出来后便立马浅浅一笑。
“你看上去有些怪怪的。”令九一笑,不想让现在看起来不怎么开心的浮银再为她操心一番,“方才十方如来同你说什么了么?”
这三个月来都是浮银陪在令九身边,对令九而言浮银早就成了一个不可割舍的人。且,一直以来都是浮银在处处守护着她,什么时候令九也想去守护一番浮银。
令九一直都看得出来,在一重天的这三个月浮银是打从心底的高兴,但令九同样晓得,浮银心中藏着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令九一直都没有问,她相信若是浮银想说定然是会主动告诉她的。
但是现在,情况似乎已经不是三个月之前那样了。
因为度过了最快乐无忧的时光,所以现下更能察觉到空气的压抑与气氛的不对劲。
十方如来不会没事就跑来一重天上,且能够惊动如来的事情定然不会小了去。只是令九脑中的空白太多,即便是想回想一番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却总是有一段空白存在于她脑海之中,像是将从前的一切事情隔绝了一般。
浮银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令九心中的担忧,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将令九轻轻拥入怀中。
令九对着突如其来的拥抱更是感到奇怪,回拥浮银,沉默了好长一会后令九再浅浅发问:“浮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看上去,似乎不太开心”
这一次浮银回答得很快,他将脸颊往令九发上蹭了蹭,面上僵硬的神情终于柔和一分,亦是浅浅又很温柔的回答她:“没什么大事,只是觉得能和你度过这段安宁的日子,真的很开心。”
尽管在面上挤出了一抹笑意,可浮银的话语中还是流露出了掩盖不住的惆怅与忧伤。
浮银将令九再往怀中抱紧一分,叫令九更加深切的感觉到浮银现下的不安。
令九亦是将浮银抱紧一些,虽不晓得浮银是因为什么变得不开心,但只要晓得浮银还是会留在她身边便已经是最好的了。
其实今日在听清折说是十方如来来到一重天后令九一颗心就没有放下来过,始终在猜测浮银与十方如来会说些什么话题,或者是在想浮银是不是不能再继续同她在一起了。
可是,在看见浮银的这一秒,在感受大浮银给她的温柔和温暖的这一秒,令九先前的想法全都消失不见了。
她承认她心中总是带着满满的不安,因为自己记忆的空缺,因为自己什么都不能为浮银做,只能一天一天都躲在浮银身后享受他的保护
其实令九对这样的自己很是不满意,甚至是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懦弱无能。
但,只要浮银喜欢这样的她她便开心也放心了。
令九还记得自己在三个月前醒来后的情况。
那时候令九脑中是一片空白,不止是不记得那段空缺的记忆,连同在那段空缺记忆之前的事情她也全部都忘记了。
醒来之后不认识这个地方,那一瞬间竟然连浮银都没有认出来。
可是浮银却没有离开她一瞬,给她说了很多从前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很多美好很多不怎么完美的事情。
渐渐的,令九开始想起了自己与浮银之间,与清折之间,与冰夷之间所发生的一切。
令九想起了自己是与浮银在九重天界遇见的,那时候令九被浮银拉入了水中好几次,以为是会成为关系不好的人,却不想是不打不相识。
且,令九后头才意识到浮银其实是一个再温柔不过的神仙。
而清折,对令九而言则是一个像亲人一样的人。当初是因为清折令九才上到九重天界,才会遇见浮银的。
还有冰夷。令九对这个神仙的印象不是怎么深,但却是打从心底里不太喜欢这个神仙。
过去被令九遗忘的很多事情都是浮银一点一点耐心告诉她,帮助她想起来的。
浮银还说,她只不过是受了伤,暂时会记不得以前的一些事情,不过想不起来的事情就不要强迫自己再去想。
令九还记得浮银瞧她的每一个眼神,都是那样的温柔,都带着一种似乎只是专属于她的宠溺。
令九承认,自己很喜欢浮银的这种温柔。
那时候浮银对令九浅浅一笑,温柔告诉她:“现在你所知道的,便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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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8章交易
浮银与尹兮灵女做了交易。
就在令九重生过来的那三个月之间。
浮银与尹兮灵女之前的那一次约定已经不算数了。尹兮灵女也算是讲信用,既然清折复活她没有帮上忙,她也就不在那段时间内所要浮银的性命。
其实尹兮灵女心中很明白,她与浮银的目的虽然不同,可最终结果都只有一个:魅族不会灭亡。
如今妖界已经将十二魔渊吞并,其势力之强大更是不需要外界再多做渲染。而,在六界之中天界的地位最高,妖界自然不会将念头打到天界上来。至少不会第一个向天界动念头。
而鬼界,势力与妖界相当,想必妖王亦是不会愚蠢到去做一件没有把握的事情。
人间,有着天界的庇护,妖界既然不能再第一时间打天界的主意那便连同与天界相关的人间都要暂时放一放。
如此分析过来,魅族是最危险的那一个,也是会被妖界最先吞并的那一个。
但,至少不是在最近这几个月。
妖界吞并了十二魔渊,虽说妖魔的灵力起源本是一家,可魔界之中毕竟还是有很多妖界不明白亦是不能很好驾驭的事情。
若是想在攻打其他界域时一举拿下,那么妖王便必然不会选择在妖界自己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的时候去攻打其他界域。
尹兮灵女晓得,妖王的当务之急是将妖界与魔界统一起来。
所以,对于魅族来说,他们还是有时间去想办法寻生存的。
而,尹兮灵女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浮银。
先前浮银同尹兮灵女说过自己的想法,尹兮灵女需要浮银的性命来维持魅族的生存,而浮银亦是需要魅族的存在来给令九一个家。
都是相互利用罢了。浮银本以为这重利用的关系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却不想就是在令九重生后的几日,尹兮灵女便来到了一重天上寻浮银。
当初浮银与尹兮灵女做交易时曾将自己的一分气息存于尹兮灵女那处,算作是彼此之间信用的凭证物,而尹兮灵女亦是凭借着浮银先前的那一分气息才寻到一重天上来的。
那一次,浮银为令九设下一层阻隔外界事物的结界后便去到一重天来赴约。
其实浮银心中明白总有一日尹兮灵女会来寻他说这场交易的,浮银亦是没有要逃避的意思。因为这是令九唯一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只是不想,尹兮灵女来的这样早。
眼下令九的情况根本就不能让浮银安心离开,至少,浮银还需要一段时日。
好在尹兮灵女并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尹兮灵女同样是经历过情爱之事的人,自然是晓得对浮银而言令九有多么重要。
浮银去见尹兮灵女,神色很浅,没有太重的防备之意。浮银晓得尹兮灵女来寻他,定然不会冒着魅族被灭的危险而打什么歪主意。
同样,尹兮灵女在见到浮银的第一面是亦是问的是令九的情况。
尹兮灵女本就是命不久矣的人,现下来到一重天上寻浮银又耗费了不少e灵力,眼下面色更显苍白,说话亦是更加虚弱:“令九怎么样了?”
浮银的视线不自觉向着百花阁内看去,神情不由得沉下几分:“不是很好,她似乎什么都记不得了。”
浮银没有想到刚刚醒过来的令九会连他都忘了。
当初在异世界中时,夙洛只是设法将令九有关于他的记忆全数消除了,照理来说令九印象最深刻的人应该就是浮银了。
可是,醒过来的令九却认不得浮银。
叫浮银心中一沉。尹兮灵女面上的神色亦是显露出几分担忧,都是为情所困之人罢了。
在听到浮银说令九好像什么都记不得了之后,即便不需要浮银说穿是令九的记忆被人消除了,尹兮灵女也能大概猜到几分令九失去记忆的事情。
只是,尹兮灵女同样想到,既然消除令九记忆的人与让令九复生的人是同一个,那么这个人完全没有必要将令九的全数记忆都消除。
或者,只是因为令九才刚刚醒过来,所以神智和记忆方面有些错乱。毕竟是死过一次,而死后的魂魄又去到了人间,还被困在过异世界中一段时间。
遂尹兮灵女开口想让浮银心中好受一些:“她才刚刚醒过来,或许是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过有你在她身边,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浮银神色很浅,发问:“魅族的情况,是不是更糟糕了?”
尹兮灵女本就死白的脸眼下更是死白。魅族的一切生灵都将性命系在这个尹兮灵女身上。可眼下尹兮灵女的性命已经不长了,魅族又面临着随时都有可能被妖界吞并的可能,尹兮灵女对此很是担忧。
尹兮灵女不想瞒着浮银,“实不相瞒,魅族的气数正在一点点的消亡,若是没有浮银仙人的魂魄来用以维系,怕是撑不过半年。”
尹兮灵女的话已经很清楚了,若是浮银再一拖再拖,那么魅族在半年之内定是会消亡。而若是魅族消亡了,令九便无处可去了。
但,尹兮灵女同样与浮银有着一样的担忧,尹兮灵女再开口道:“可是,现在令九仙人的情况又是这样,想必你是无法抽身的。”
尹兮倒是将事情看得很清楚。
浮银心中却有些发愁,不管是为了魅族还是为了令九,魅族这个地方是一定不能消失的,亦是不能被妖界所吞并。
可,眼下令九的情况的确是叫他一刻都放心不下。
一番思索之后,浮银终于还是做出了最后的决定:“我只需要最后四个月的时间。”
浮银的神色在这一瞬间变得坚定起来。
要他与令九分离他又怎么会愿意?可他终于还是要为令九寻一个足以让她永生永世都能安宁生活下去的地方。
而魅族,便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浮银会选择在令九好起来之后离开她。或许这对令九来说依旧是残忍的,可浮银却更想让令九活下来,不管是以什么方式。
所以,浮银与尹兮灵女最终约定的时限是四个月。
四个月后浮银会兑现自己的承诺,将自己的魂魄全部遣散至魅族周遭。将他这带着父神之力的魂魄用来守护魅族。
而尹兮灵女会兑现承诺,让令九住到魅族当中来。
魅族中人生性纯良又不喜好争抢,相信到时候令九的安危是不需要担心的。
浮银他,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守护令九而已。
这晚,月华很浅,浅到连人影都映不出来。
令九倚靠在浮银肩上,两人坐在一重天上看星星。
自从令九醒过来后便很嗜睡,如今看了还没有半个时辰的星星令九便睡着了。
靠在浮银的肩头,甚是安心。
浮银一下就想起了之前与尹兮灵女做交易的事情。
眼下时间已经过去了三月多,也就是说,他能够陪伴令九的时间,已经剩下不到一个月了呀
浮银心中忽然一酸,他本是做好了一切打算的,早就打算好有离开令九的这一日,可当真的到了这一天时,他却舍不得了。
很多时候浮银都想与令九一直这么不闻不问所有的事情,就在一重天上好好过。可,这里终究不是令九的归宿。
仙界,是一个给了令九无数莫大伤害的地方。
仙界,是叫令九活得生不如死的地方。
浮银他,再也不想令九在这个充满了痛苦回忆的地方生活下去。
让令九重生,将令九带回一重天是无计可施的做法。
在令九重生的那一瞬间十二魔渊便被妖界吞并了,浮银不能带着令九去妖界,魅族亦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并的地方,在人间又会隐藏不住气息,所以才会再一次回到一重天上来。
其实浮银从来都不希望令九再一次回到这个充满了伤心回忆的地方。
这里伤令九有多深便是伤他有多深。
浮银想给令九最好的,想给令九最安全的地方,想给令九最安宁的地方生活浮银亦是想,永远都陪在令九身边,看她笑,听她说话,保护她。
可是,这样的日子终究是不会来了。
十方如来亦是说过此后的劫难并没有因为夙洛创造出异世界让清折与令九重生而有所改变。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只是在这之前,浮银要给令九一个最安全的家。
一个可以保令九永远都活下去的地方。
而那个地方,其实他亦是在的。只不过是以魂魄之身永远守护着她而已。
浮银一直都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令九。浮银晓得的,以令九的性子来说,她定然是不会允许浮银牺牲自己来守护她。
可,这就是浮银最后想为她做的事情。
即便此后令九会埋怨他的离开,但不可否认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这个早已伤痕累累的人罢了。
浮银伸手轻轻往令九面颊上一抚,最终将一个浅浅的吻印在了令九额间。
很浅很浅。
而就在浮银轻叹一声,转了视线去瞧那密密麻麻的星空时,令九缓缓睁开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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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9章调香
话说,自从清折上回不打招呼便来到一重天后,他似乎就没有想离开的打算。
在令九的百花阁内蹭吃蹭喝,小日子过得甚是潇洒。
清折这人果真是一点都没变,虽令九也想不起最近一次见清折是什么时候,但脑海中就是窜出来一句话:清折这人,不管死几次都是一个模样。
好不将自己当外人!毫不晓得什么叫作礼数!毫不觉得三人的生活会很尴尬!
令九心中痒痒,好几次与浮银的独处都被清折突然插进一脚,最终弄得气氛尴尬又诡异但清折这人对令九的眼力劲就是特别好。
每次发觉令九有要轰走他的苗头了,他便会先开口,说出一番可怜兮兮的话来。比如他一个人在九重天上好孤寂好冷清之类的话。
甚至还能从眼角里挤出两滴眼泪来总是叫令九听着听着就被带过去了然后令九甚至还在伸神不知鬼不觉间叫清折留在一重天上多住几日
事后令九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她这真的是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啊!
然,清折却生活得再潇洒惬意不过,丝毫没有将令九的不待见当成一回事。
令九好几次试图暗示清折,但都被清折那纯真无害的小眼神给逼退了回来心中早就咆哮不止了,清折却丝毫没有自知之明。
其实令九不是不想同清折相处,只是自从十方如来来过一重天之后令九心中便明明产生了不安的感觉。
那晚与浮银一同看星星,浮银那一声带着满是无奈额长叹声一直都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似乎,浮银心中藏了更多的事情,而这些事情都是浮银不愿意同她说的。
令九心中的不安便正是来自于浮银那不愿意将一切事情向她坦白。令九很了解浮银此人,他总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往肚子里咽,不管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即便是将他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他也不愿意说出来给他人添麻烦。
可是,这样的浮银却是叫令九看得异常心痛。
那晚印在她额头上的那一个浅浅的吻,令九甚至都不敢去想是因为什么。
即便是闭着眼睛,看不到浮银的任何神情,令九却也能感觉到浮银所带的沉重与不舍。
那一吻,像是要同她告别一般,总归叫她安心不下来。
这段时间以来,令九脑海中总会有一些奇怪的映像浮现出来。明明自己没有丝毫印象,但却像是她已经感同身受了一般一样,直直叫她觉得触目惊心,更是心中有所颤抖。
像是与浮银相处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了一般,令九舍不得再去浪费任何同浮银在一起的时间。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就是这么没有道理,明明浮银什么话都没有说,亦是没有任何要离开她的迹象,可是她就是能够感觉得到,就是能够隐隐觉察到那种将要迎来离别的忧愁与沉重。
似乎,只要她与浮银一别便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一般。这样的想法一直在令九的脑海中萦绕不散,叫她没有一刻能够安心下来。
所以说,在这段时间内令九只是想与浮银两个人度过而已。
可,浮银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令九的这重想法。昨日浮银便离开了一重天。
在那三个月期间浮银是从来不会离开一重天,不会离开她的,可昨日浮银却说有些事情要处理便离开了。
走之前,浮银大概看出来令九的不愿意,也很温柔的跟她做出了保证。浮银说,他只是暂时出门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或许是因为浮银看清折来了一重天上,所以才放心将令九暂时留下,自己出门去办事。
可连令九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着浮银这次出去要办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心中更是在隐隐担心着再也见不到浮银了。
可,在送浮银离开一重天的那一瞬间,令九还是强迫自己挤出了笑容。令九想让浮银看见的一直微笑的自己。
但,当浮银一离开,令九那副装出来的神情便消失不见了。一天好些天都没有精神。
令九在心中计算着,今日是浮银离开的第六天了,没有丝毫音讯传回来,也不晓得浮银在外头究竟在处理什么严重的事情。
而清折,其实早就看出来令九这一连几天都是无精打采魂不守舍的,但他总觉得令九是个乐天派,即便不需要他出面说些宽慰的话她自己也能很快调整过来。
但,事实好像并不是清折想的那样。
令九这几日的精神很差,饭没吃多少,连话都很少说。
这日,令九在百花阁中给花
草精灵浇水,清折慢悠悠走过来,瞧见令九那副死人脸便忍不住开口打趣一两句:“小九,你这几日怎么总摆着一副恹恹的死人脸?”
令九稍稍瞥清折一眼,见他面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意便明白清折就是闲着无聊过来打趣她两句的。
不同清折说话,令九晓得他这就是在明知故问,似乎非得要听见令九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才肯罢休。
令九下意识觉着自己从前没有少受过清折的欺骗,如今却是不怎么愿意再上钩了
挪一挪身子,不搭理清折。但清折的脸皮极厚,一定要跑到令九跟前去再同她说话:“小九,你就真的这么喜欢浮银了?”
不知为何,清折总想问这么一句话出来。或者在清折的心中,他总是觉得令九不是这么喜欢浮银的。
这五日间每次都看到令九因为思念浮银,或者是想这浮银出去究竟有没有危险而发呆,时间一长连饭都不吃水都不喝一口时清折自己也会跟着令九郁闷一番。
脑海里不觉就窜出一个十分奇怪的想法,尽管现在令九是同浮银在一起的,但清折总是觉得奇怪,为何同令九在一起的人会是浮银?
如此想着想着,清折的思绪也就更加乱了。
本来就觉得自己缺失了好大一部分的距离,现在更是觉得自己的记忆都是被组装起来的片段。
自己心中也郁闷。
不过,现在更让清折郁闷的还是前些时候错过夙洛立帝后的那件事情。
夙洛接过东华大帝的职位成为九重天上最年浅的天帝,本就是一个十分值得敬畏的身份,但清折上回的表现似乎有些太不尊敬了。
且,夙洛这是第一次立帝后,又不是立着玩玩的,本是十分严肃的一件事情,但到了清折这里却像是可有可无的一件事情一样。
他先是上到九重天界,后又无缘无故下到一重天上来,遇见了令九便忘记了自己上到九重天去恶目的
怎么说他的身份地位也是摆在那里的,就怕是他的缺席会让天上的神仙以为他堂堂清折上神与夙洛帝君有所不和,所以才会有胆子缺席这样大的场面。
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即便是在九重天上,那流言蜚语的杀伤力也不是一般的。
清折现在还是得想个法子去解了九重天上四起的流言才好,总不归要因为他这一点点小失误引得九重天上人心不安吧。
想着想着,倒还真叫清折想到一个好法子。
然后他的视线便不自觉移到了令九身上去。
眼神之中又带着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叫令九看了之后立即翻起一个大白眼。
令九将这一片的花草精灵浇灌完毕,收拾了手上的东西,往百草花丛中央一坐才问他:“说吧。”
清折还故意装作晓不得的样子,嘻嘻一笑也跟着令九坐下来,“小九要我说什么?”
令九不耐烦一咋舌,“你还装是吧!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难道不是想说什么说不口的话么?”
不得不说令九与清折之间的了解程度还是很好的。
清折也不意外令九看出来他的吞吐,既然令九问了他也就不再继续支支吾吾下去了。
清折直截了当道:“小九,不若在我离开之前你帮我制香吧?”
令九一下侧首瞧他,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种懒散的神色叫清折会错意以为令九马上要拒绝他了,便急急忙忙再道一番言语。
清折说,他来寻她的那日正巧是夙洛帝君立帝后的时日,他又没打个招呼便下界来了。如今九重天上的仙人肯定是将这件事传遍了,保不住还会传出一些清折上神有异心,与夙洛帝君不和之类的话出来
清折还说,他晓得令九素来就调香调得好,眼下他也是急着想寻一个补救的法子来堵住九重天上的那几张碎嘴,遂还得请令九帮这个忙来调香。
令九还是一副不说话的模样。
清折见了当真以为令九是要来拒绝自己了,遂又再是接着说了一长串的话来讨好令九
令九听得只皮笑肉不笑,她自然是晓得清折就是说着好玩的,但是这好话嘛,自然是谁都喜欢听的。
且,清折说了这么多令九也算是捕捉到了重点,趁着清折说话喘气的一个空档连忙开口道:“得得得,我帮你,我帮你。”
清折眼神一下发亮:“当真?”
令九点点头,自然是真的。
调香调好了,清折便能离开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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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0章野心
浮银离开一重天后,便被凌骨叫了去。
其实这次浮银离开一重天全部都是因为收到了凌骨送来的讯号。当初晓得令九出事之后,浮银便与凌骨分散了。
那时候浮银一门心思去寻令九,也没有管凌骨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殊不知在于浮银分开之后,凌骨便回了妖界。
在外人眼中只晓得妖界已经将十二魔渊给吞并了,却没有人知道其实在此之前妖界亦是受到过一场严重的灾难。
妖王的身体似乎是受到了反噬,一日不如一日,且这个消息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弄得妖界之中人心惶惶,更是有好大一批人想要离开妖界去另寻生路。
只因在妖王身殒之前曾有过一段时间的疯癫状态,将妖界中人都伤害的不成样子。
妖界之中一直在传这是不是妖王修习了什么不改修习的法术,最终导致走火入魔才会叫自己进入一个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地步,杀人如麻,甚至是连自己界域当中的人都能痛下杀手!
而在这件事情开始在六界之中传播之后,是凌骨亲手将妖王的头颅砍了下来。也就是说,现在在妖界当家作主的是凌骨,凌骨成了妖界新一任的妖王。
先前凌骨还是妖殿时便就已经积累了不少的民心,那一次又更是为了妖界的子民而出头将妖王斩杀,要说民心一事,凌骨根本就不需要担心。
只是,妖界换了统领人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也惊动了其他界域,对此凌骨便接受了夙洛的提议将十二魔渊吃下,也算作是在一开始统领妖界时立下一个威风。
当初浮银一门心思顾着去寻找令九,后头终于在人间的异世界中得知令九的消息后便立即带着令九回到了一重天界,对于凌骨斩杀妖王的事情还当真是不怎么知晓。
也是今日凌骨将浮银找出来,浮银瞧见凌骨一身的装扮不一样了才稍稍觉得有些奇怪。
而凌骨似乎也知道浮银这人定是专注于令九的事情而不管外界的任何事情,瞧见浮银那略略带着猜测的神情也就自己开口解释道:“不用猜了,我杀了老头子。”
外人听见这番话肯定是会觉得凌骨此人应该是再恐怖不过了,居然连自己的亲生父君都敢杀,但浮银素来就知道凌骨的为人,若不是到了非做不可的地步,凌骨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且,凌骨一直都将妖王当成是他一生所追求的目标,在凌骨心中妖王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即便妖王一直都不将他这个亲生儿子当成一回事,可在凌骨心中其实一直都憧憬着有朝一日能够像妖王一样强大。
试问,这样一个在心中相当于是神一般存在的人,凌骨又怎么会起密谋杀害之心?
即便是妖王那日去抢夺清折的躯体时对凌骨说出了“对手,敌人”那样的话,凌骨还是将妖王看作是自己的神。
而后,也是因为凌骨不忍心看见妖王一手建立起来的妖界竟要亲手毁在他手上,所以凌骨才会在妖王更加走火入魔之前将妖王的头颅斩了下来。
由此,凌骨成为了妖王,可也是由此,凌骨心中却是再也没有一个像神一般存在的人。
凌骨甚至觉着自己这么长久以来的奋斗似乎都是一文不值的。
想到自己之前都是为了博得妖王的一瞬目光而在拼命奋斗,而现在又是自己亲手将这个一直走在前端的神给斩杀了。
凌骨的心并不是铁打的,亦是有过一段时间的迷茫与惆怅。可整个妖界却是没有太多的时间等凌骨这么一直迷茫惆怅下去。
妖界需要一个新的领导者,而凌骨便要肩负起这份责任来。
在知晓了妖界的这一场无端变故后,浮银亦是能猜到几分现下凌骨来寻他的原因。
当初夙洛在人间造出异世界一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虽无人知道这异世界是由九州六界的最高统治者夙洛造出来的,可在异世界消失时,人间便有一处地方一道消失不见了。
灵力强一点的人一下就能看出来这是异世界消亡时所带来的影响,而凌骨亦是推测或许这异世界是浮银造出来的。而既然浮银肯消耗自己大量的灵力去造出一个异世界来,想必是为了他所在乎的那个人。
那也就只有一个,令九而已。
所以凌骨肯定,经过那么长一段时间之后,浮银肯定是寻到令九了。
此时此刻,浮银与凌骨的神情皆算不上太好。
浮银明了凌骨这次寻他的原因,而凌骨亦是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浮银先开的口:“妖界在你的统治下,希望能走上一条正道。”
此言
一出,凌骨却是眉头稍稍一皱。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之间说话也要这么客套生疏了?
以前浮银与凌骨是经常争锋相对,可两人之间的感情却是在那里的。即便没有明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听上去无比生疏。
凌骨晓得,浮银的敏锐性极强,他已经猜到了自己将要说什么,所以才会先他一步将这份感情给忽视掉,才会选择先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而既然浮银已经全都明白了,凌骨也不想拐弯抹角,即便是希望不大,他也想试一试。
凌骨沉色开口:“浮银,带令九回妖界,可好?”
这一次,凌骨没有称呼令九为“小令九”。这突然正色起来的语气叫谁听了心中都不免一沉。可浮银,他已经早就猜到了一切。
尽管是凌骨提出来的请求,可是为了令九,浮银还是不愿意妥协一丝一毫。
何况,为何凌骨想到的是“回”这个字?妖界从来都不是浮银与令九的家,只是一个适合被安全囚禁的地方罢了。
浮银的面色不好,没有多说什么,随后凌骨接着又道:“你知道我不会对令九怎么样的,况且现在在妖界当家作主的是我,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凌骨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一直都是紧皱着,明明心中知道浮银是不会接受这种提议的,可凌骨还是想要试一试。
浮银没有沉默,很快便回绝,语气异常坚定:“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她,可你也在觊觎着太渊之力。”
浮银音落,凌骨眼瞳一紧。
凌骨的想法都被浮银给说中了。他的确是在觊觎着太渊之力,可是凌骨扪心自问,他与他的妖王父君是不一样的。
凌骨可以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因为太渊之力而伤害令九一丝一毫!
凌骨想要的只是太渊之力而已,而他亦是会想出一个不用伤害令九的方式来取出太渊之力。
凌骨还想说些什么,但浮银已然先开口:“你想要的太渊之力,她已经没有了。”
“什么?”凌骨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难道在令九消失的这段时间内,连同太渊之力也一并消失了么?
凌骨不晓得浮银与令九之间经历了什么,但却不敢相信这件事情。其实当初凌骨斩下妖王头颅之时所想的便是今后可以在寻着令九之后借用令九的太渊之力来复活妖王。
可现在,浮银说的是,太渊之力已经消散了么?令九已经不再拥有太渊之力了?
凌骨的神色在这一瞬间很好的出卖了他。
浮银晓得凌骨这次只是为了太渊之力来的,而在听到令九已经没有太渊之力之后,这样的反应也在浮银的意料之中。
给凌骨一瞬间的思考和镇定的时间,随后浮银再问:“现在,你还想让我带着她去妖界么?”
这一次,凌骨直视浮银,但却是久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浮银晓得的,凌骨虽不会伤害令九,但是同样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染上令九这回事。
仙界可以藏匿令九身上带着的魔界气息,而妖界却藏不住,只会进一步将令九身上的气息给引出来而已。
而外界那些不知道令九已经没有太渊之力的人仍旧是在想方设法想要夺取那份邪恶至极的太渊之力。
若是凌骨在这时候将根本就没有太渊之力的令九接回妖界,最终遭到麻烦的也只有他妖界罢了。
浮银便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故意反问凌骨一句。
而凌骨的不做回答其实也都在浮银的意料之中。
浮银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种关系可以一直持续到最终一刻。即便是他与凌骨一样。
他们都是曾经在妖界之中为了妖王而战斗过的伙伴,要说浮银不相信凌骨么?
不,浮银扪心自问,他是相信凌骨的。
可浮银终究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他很清楚什么应该理智,什么时候硬干感性。
如今,尽管凌骨已经接过了妖王的职责,已经成为了妖界之中的统领者,可这也并没有改变丝毫浮银,令九与妖界对立的场面。
凌骨不过是将他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在这个最敏感最不友好的地界,开始与浮银和令九进行一场无声的宣战。
浮银正是因为比凌骨先明白这重道理,所以才会在此刻毫不犹豫的拒绝。
为了令九,同样是为了凌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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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2章命途
凌骨那一句恩断义绝,怕是浮银在今后还能活着的日子当中,再也没有办法忘记。
凌骨先离开了。
在那之后,浮银苦笑一瞬,亦是离开一直与凌骨相约见面的那个地方。怕是,今后再也不会来了吧。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便不能再回头。
世上总是有这样不凑巧的事情,世上亦是总有这种让人两难的事情。浮银已经受够了,可是,却没有任何可以反抗的资本。
若是反抗,浮银担心最终那两个他在乎的人,都会一一离他而去。
翌日。
浮银再回到一重天上时清折已经回九重天界上去了。
是个清晨,季节已经步入深秋,一重天上的风吹着不免有些叫人起凉。
在浮银踏入一重天界域百花阁中时,看见的第一幕便是趴在茶几上睡着的令九。茶几上还摆放着几盘精致的点心,两处茶杯。
浮银心中一暖,原来令九是在等他回来。
令九现下正睡得沉,浮银去到屋内拿上一件外裳为她披上,正坐在她身侧瞧了她才一瞬,令九便像是受到了感应一般,一下便醒了过来。
浮银面上温柔的神色被她看见,他先浅浅开口:“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外头冷,以后睡觉记得进去睡。”说着浮银还伸手去为她拢一拢外裳。
令九本是睡意未退,但在听到浮银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后一下便清醒了过来。
听浮银说话之后也没个回答,只是一直瞧着浮银,像是要极尽她的目光一样,死死瞧着浮银不肯放。
眼神有些涣散,但却是只映出了浮银的脸。
浮银亦是瞧了令九很长一段时间,但令九就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一直呆呆地瞧着浮银,眼睛一眨都不眨。
随后浮银伸手去触摸她的脸颊。令九面上传来的冰冷感叫浮银不由得浑身轻轻一颤,再是握了她的手企图将自己手心的温度为她分去一分。
浅浅开口,眼神与话语依旧温柔:“脸这么凉,手也这么凉,你在这里睡一夜了?”
话语之中除去关心之外还带着一丝生气的意味。看见令九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在这么冷的天气还在外头等他回来,一直等到自己睡着,叫自己一身都冰冰凉凉时浮银心中便是一紧。
这样的令九,叫他怎么放心得下?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便要离开她了。而这一次的离开,是永远。令九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
可若是令九在他离开之后会一直这样苦苦的在一个地方等着他回来浮银又如何能放心?
其实浮银以为只要令九慢慢想起从前的事情来,一切就会好很多。但是,即便是浮银自己都没有想到,令九现在会这么依赖他,这么舍不得他。
要是换做从前,浮银定然是高兴的。从前浮银便总想着让令九再多依赖自己一点,想着尽自己所能去为令九做些什么。可是现在,令九越是对他依赖,越是对他不舍,他心中便越是难过。
不得不去想之后令九一个人生活的日子。
浮银想永远都陪在令九身边,不管生活是波澜还是平淡,只要有令九在身边,浮银就不会觉得乏味。
只是,这个心愿,怕是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浮银在握住令九冰冷的双手的这一秒,心中的思绪异常复杂。而令九在感受到浮银真实的温暖的这一瞬间,眼眸中亦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光彩开始隐隐散发出来。
令九也握住浮银给她温暖的那双手,毫不掩饰自己现下不安的心情,她的双眉微皱,瞧着浮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开口:“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她的声音是哑的。因为昨晚在这里睡了一夜,吹了一夜的凉风,以至于她现在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稍显迷糊的状态当中。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像是在撒娇。
浮银心中再是狠狠一颤,在令九的话语中他能感到强烈的不安,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令九真的会因为他暂时离开这一小段时间而变得不安和惊恐。
在这一瞬间,浮银似乎又看见了三个月前刚刚醒来时的令九的神色,亦是带着这样一种强烈的不安惊恐与无助。
浮银的眉目皱得更为用力,想要将令九拥入怀中却被令九拒绝。
令九面上微微有愠色,既为浮银现在回来感到心中高兴,可又在想着那一晚浮银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的一吻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浮银背着她的那一声长叹。
种种迹象都在叫令九每日每日的不安下去,叫令
九每日都在想着,是不是浮银一旦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今时今日,一直持续到现在这一秒。
令九不想因为自己的隐藏而与浮银在今后错过,或者是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趁着浮银现在回来了,令九便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全部都说出来。
令九的声音很低,但却带着极为真挚的感情,“一起看星星的那晚,我并没有睡着。”
“嗯?”
令九音落之后,浮银浅浅发出一个带着疑问词,但又在下一瞬很快想起来令九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一起在一重天上看星星的那晚正是浮银回想到自己与尹兮灵女所交易的那次。而在那之后,浮银有无意识的发出一声长叹。
令九说的,约莫就是那一声带着满满的不舍与无奈之意的长叹。
想到这一点后浮银的神色微微有所变化,只是令九的话还没有说话,继续说道:“浮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是一定要你一个人去承担的事情么?还是说,你会离开我?”
令九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晚之后她心中便一直忐忑不安,总是在担心着浮银会突然离开她。
现在自己的意识也不是很清楚,倒是趁着这个机会全部问了出来为好。
浮银有半瞬的沉默。
而还不等浮银想好怎么回答她,令九便站了起来,身形微微有些不稳。
面上虽凉但却是显露着一丝带着温度的红晕。
浮银随着令九起身的动作而仰首,神情复杂瞧着她。
见令九的身形不稳,浮银想要伸手去扶她一把,可却被令九侧身避开,她接着说:“浮银,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我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照顾我的人也是你可,我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不仅仅是感激这么简单那晚你的那一声长叹一直让我心里不安,而前几天你又离开了一重天,甚至连告诉我原因都懒得说是么”
令九的身躯根本不稳,东倒西歪,看上去不只是受凉发烧,更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浮银的视线一直固定在她面上,瞧着她一动也不动,只是眸中的心疼和不舍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好在现在的令九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神去分辨出那存在于浮银眼中的一缕不舍之意。
浮银被令九打开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着,令九站起来看着他,像是要极尽自己的能力将他看穿一般认真,可最终还是什么都不能从浮银面上看出来。
浮银喉结微动,听见令九再次开口:“浮银,是不是你厌烦我了?是不是这段时间以来都是我在给你添麻烦所以你想离开我,不想再同我待在一起了?”
令九的眉头皱得异常紧,可浮银却不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若是回答了肯定的答案,便要叫令九,连同他自己狠狠伤心难过一番。可,若是他说不是,若是他说他根本就不厌烦她,若是他说他很喜欢同她待在一起每天都过平平淡淡的生活若是浮银将他心中最为真切的想法全都说出来,那么,结果会是如何呢?
令九应该会更加离不开他了吧那么,届时他的死亡,他的消失,令九真的能够承受得了么
浮银也有这么纠结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
下一瞬令九一下向后倒去,浮银立即站起来单手接住她,将她带进自己温暖的怀抱之中。
令九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身体也是冰冰凉凉的,只有额间很烫很烫。
浮银将令九往自己怀中再带入一分,下巴抵着她的额,一手紧紧搂着她,一手去探她的额间。
眼神之中的担忧之意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一分。
令九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也没有力气靠着自己站起来,只能倚在浮银怀中,贪婪的索取着这明明很真实却偏偏让她感到万分不安的温存。
浮银将她打横抱起往屋内走去,令九一手勾着他的颈脖,一手凭着感觉去抚他的侧脸。
当她冰冷的温度在他侧脸上稍稍待过时,浮银脚下一顿,再是发出一个疑问的“嗯”字。
令九往他怀中再缩了缩,好像一下记不得前一瞬间自己对浮银说的话。
声音很小,很是依赖地开口:“呐,浮银”
“嗯,我在。”他的声音很浅很温柔。
令九终于安静下来一分,心中也稳定了不少。
她说:“这次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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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3章夜访六清殿
令九的声音很小:“这次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一重天上微微起风,将这本就很小的声音一下盖过。可浮银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他又该如何回答令九这句话?
一切事情都已经很清楚的摆在眼前了,对于浮银而言,他根本就没有第二条可以选择的路。
他想要令九一辈子都开开心心安枕无忧的生活下去,而这一重愿望的代价,便是他自己的性命。
浮银从前总是被令九说不在乎他自己的性命,似乎他受伤他难过都不应该被人所知道,似乎哪日即便是他在自己义无反顾选择的道路上死了都没人在乎浮银不否认,但令九却对此十分气愤。
是令九教会了他要珍惜自己的性命,要好好将自己的命当成一回事。同样也是令九让浮银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是人在乎他的命。
而浮银,亦是会选择为了这个在乎自己性命的人付出一切。
沉默了很久,浮银都没有出声。
令九像是很困了,而在看见浮银回来之后,心中的这跟弦终于可以放下了,所以才会很快的睡过去。
但,在没有听见浮银的回答之前,她始终还是强迫自己保持着一丝清醒。
浮银一直在沉默,后见令九没有丝毫动静了才重新缓缓再迈开步伐。可就是这么一迈步又叫令九清醒了一分。
她抓住浮银衣服的手更紧一分,像是在呓语一般认真开口:“你还没有回答我浮银,跟我说以后你都不会离开我了”
“嗯。”浮银回答的很快,声音也很浅。同样是被一重天上的风给盖过声音,但两人之间特有的感应就是叫令九将浮银这一个浅浅的“嗯”字给听清楚了。
令九的眼还是闭着,面上却是浅浅一笑。
浮银没有正式回答她的话,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但令九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在听见浮银没有说出否定的字便觉得是浮银给她肯定的答案了。
但,这五日的分离似乎是叫她心中积攒了不少的想念与想说的话。
浮银稳稳的抱着她缓缓走着,明明是很短的一条路,却叫浮银走了很久很久。很慢的步伐,很温柔的声音。
浮银知道令九没有睡着,分离了五日亦是叫浮银很想念她。
像是在安慰令九不安的心,又像是在告诉自己他已经回来了,他已经回到了令九的身边来。
“先睡一会,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浮银将脸贴上令九的额间。
感受到浮银的温暖,令九会心一笑,浅浅回答一声“嗯”,顺道再问:“浮银你喜欢我么?”
被令九这么突如其来一问,浮银又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回答了。
他怎么会不喜欢她呢若是他们之间还有时间,浮银定会一直守护在她身旁,可是一切都要终止了。
浮银有一瞬间的沉默,令九再问:“还是说,只是因为你的善意才叫你这段时间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浮银,有时候我真的很不明白你,我觉得你对我好,可又觉得你瞒着我太多的事情我不喜欢这种不坦诚,你能将藏在心中的事情都告诉我么?”
令九的声音已经很小很小了,这会真的像是在说梦话一样。搂着浮银颈脖的手也渐渐没有之前那么用力了。
感受到令九手上的力气减小,浮银晓得是她快要睡着了,也就没有回到她的话。
也正如浮银所想的那样,令九其实也并不需要听到浮银的回答,她只是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心情说出来而已。
浮银尽量放慢脚步,这段不怎么长的路程现下却是被浮银走出了两倍的时间。
令九继续自言自语道:“浮银,从以前开始你就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可就是因为你的温柔才会让我分不清楚前段时间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因为只是出于自己的善良而在可怜我”
令九失去了自己被太渊之力左右的那段时间的记忆,也就自然不知道在那段时间内浮银早就向她表明过无数次的真心了。
而她而她,尽管在那段时间内心中还是忘记不了夙洛,依旧是揣着夙洛这么一个人在同浮银相处,浮银也没有计较,更是不会介意。
只是可惜,重生的令九记不得了,也就不知道在那段时间内她与浮银是如何互许终生的。
其实浮银心中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令九没有了那段承诺过在一起的记忆也就不会在他离开后产生太大的悲伤。
虽然浮银心中不免有些空落,可还是感到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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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令九还说了很多的话。比如她很喜欢同他一重天上过这样的生活。
虽然每日都很清清淡淡,没有任何超乎意外的波澜发生,可她内心就是在渴望着这样一种生活。
意识已经逐渐模糊的令九还同浮银说,好像有两个她自己。
一个是红色的,一个是现在这样的。
红色的令九是嗜血的,是残忍的,是不会动一丝感情,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的。可是,红色的令九也照样是孤单的,是寂寞的,是可怜的,是可悲的。
浮银知道,令九定然是在最近的梦魇中看到了一些从前的血色片段。或者,只有一个红色的影像而已。
可令九毕竟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嗜血生活。现在即便是梦魇中出现这么一点点的血色影像都能叫她将从前那样的自己稍稍想起一番。
尽管想起来的不是那个杀人无数的魔君令九,却还是能稍稍回味起那样孤单和寂寞的心情。
令九还说,现在的令九是不完整的令九。可,现在这个令九所过的生活似乎是红色令九梦寐以求的生活。
虽然记忆有所空缺,虽然感觉像是看不清最本质的自己,但却一直都很安心。
令九说,她喜欢这样的自己,喜欢同浮银在一重天上过简单生活的自己。
一直一直听令九说着这段藏在她心中已久的话,浮银的眼眸一下比一下深沉。好像令九现在说的就已经是诀别的话语了。
浮银不禁庆幸,好在现在的令九已经失去了意识,不然他这样一副神情要是叫令九再看见了定又是会让她产生一番不安。
将令九放在温暖的床榻上,浮银坐在她身侧瞧了她许久,最终起身,离开了她身边。
而浮银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的令九,亦是没有失去意识。
在浮银离开这件屋子的那一瞬间,躺在床榻上的令九睁开了眼。眼神之中的情绪,似乎已经在说明自己所肯定的答案。
令九潜意识里已经肯定了,浮银有事情瞒着她,浮银,最终还是会离开她的。
揪着被子的手再用力一分,令九终于还是将眼睛闭上了。
若是一觉睡起来便能将这些心烦和不安的事情都忘掉,那该有多好。
此时此刻,九重天上。
清折正将令九为他所调的香带回九重天界,本是想当着众仙家的面将百花阁阁主所调制的香献给夙洛,但偏偏奈何他回到九重天界的时机不对。
眼下只有冰夷一人在六清殿中。
清折记得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夙洛在六清偏殿召见众神的时候,但为何今日就只有冰夷一人了?
在大堂等了不久,冰夷便出来了。
不知为何,清折一见到冰夷便有一股厌恶感油然而生,而冰夷面上却是带着她一贯的端庄浅笑。
好像冰夷已经习惯将她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藏在这一份再端庄温柔不过的浅笑当中。
见到冰夷,清折有一瞬间的怔住,随后才开的口:“帝后。”
如今的冰夷已经不再仅仅是东海的冰夷殿下了,现在她的身份是九重天上的帝后,是足以站在夙洛身边的人。
其实清折想了想,自己同冰夷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会产生一种极其不待见她的情绪。
冰夷的浅笑看上去没有丝毫虚假之意,她问:“清折上神怎么这么晚来六清殿?是来寻帝君的?”
清折直言:“此次小仙是来赔礼道歉的。”
说着,清折掏出了衣袖中的红木盒子,里面装着的正是令九所制的香。妖紫鸢尾香。
前几日在一重天上时,清折缠着令九为他制香,还说只要香一到手他便立即带着香回九重天界,遂令九才会趁着浮银不在一重天上的那几天赶紧将这香给制了出来,才打发走清折。
冰夷一瞥清折手中的红木盒子,略略觉着有些眼熟,但还是将话题转去了清折的来意之上。
冰夷端庄又温和开口:“赔礼道歉?不知清折上神说的,是什么事?”
立帝后这么大的事情清折这个地位显赫的上神都没有去,清折不相信冰夷会没有察觉,眼下心中又是对冰夷多产生了一丝厌恶感。
清折只是觉得,为何这个女人要装模作样呢?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却叫他心中略略有些不悦。
似乎,说些好听的话,还有装模作样已经成了冰夷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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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4章冰夷起疑
心中虽是这样想,清折却没有直言。
九重天上从来都不乏虚假敷衍之人,只是清折没有想到夙洛选择的帝后居然也是拿一群人中的一个。
原本清折对东海便没什么好印象,尽管东海这冰夷殿下在人前表现得极为温和谦卑,可她骨子里的那股虚假造作的劲是掩盖不住的。
或许,这就是清折不怎么待见她的原因吧。尽管现在她是夙洛的帝后,是九州六界身份地位仅次于夙洛的那一个人。
顺着冰夷的问题回答道:“立帝后盛典那次,是小仙疏忽了时辰,错过了盛典,此番前来乃是特意赔罪了。”
说着,清折将手中的红木盒子往前递去一分。
其实清折本是想着在众仙家的面前来演这么一出戏的,也好叫那些喜欢在九重天上倒腾闲言闲语的人得个住嘴的机会,但今晚来一见到冰夷后,清折打从心底不想再来六清殿第二次。
照理说,这应该是清折与冰夷为数不多的见面次数,可清折就是不喜欢这个人,似乎还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装模作样。
冰夷接过清折手中的红木盒子,清折便再解释一番道:“这是妖紫鸢尾香,希望帝后喜欢。”
妖紫鸢尾这一种香本就是属于名贵的香,且不甚好制。清折不晓得冰夷喜欢什么香,但这种稀奇的香总归是讨人喜欢的。
遂清折才会缠着令九去帮他制这一种妖紫鸢尾香。
当然,最主要的一点是,当初清折与令九相遇便是为了制妖紫鸢尾香这一事。清折知晓令九制此香制得极好,所以才会喊令九选定此香。
毕竟他觉着自己下到一重天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这闲言闲语定是在九重天上传了好长一段时间。清折亦是想着赶紧拿点东西回去了结了这件事好得很。
可,事情却不像清折所料的那样,在接过这妖紫鸢尾香时,冰夷双手一顿,连眼眸中的神色似乎都滞住了一番。
清折的视线缓缓移去冰夷面上,将她这突如其来的不自在的神色全部都收入眼底,可是清折不晓得这妖紫鸢尾香又怎么惹着她了。
莫非这冰夷还是与大家都反着来的?
大家都喜欢妖紫鸢尾,所以她就不喜欢?
但,只有那一瞬的神色滞住而已,下一瞬冰夷便恢复到如初瞧见清折时的那份端庄面容。
这一下叫清折看得格外清楚,冰夷确是是在强迫自己维持面上那一副端庄大气的温和神色。
难怪清折从一见到她开始便不怎么喜欢她,事实证明,他的眼光的确是一点都没错。这冰夷果真是装模作样的一把好手。
明明是已经身处在与夙洛同样的高位之上了,可是为何她还要装出一副自己本不喜欢的模样?
清折虽然打从心里不解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却也没有细细探明的打算。只是再与冰夷寒暄絮叨了几句便离开了。
清折只觉得,一离开六清殿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不少。
长舒下一口气,倒是忽然想起来忘了一件事情。清折想的是应该在走之前问清楚夙洛为何不在六清殿一事的。
这时候应该正是夙洛召见众仙家的时辰才对,怎么现在改变了?
反正清折也不是很着急要知道这个答案,既然已经出来了便想着在下一次遇见夙洛时再问便好。
总归这六清殿,清折是不想再来了。
在清折离开六清殿之后,冰夷面上那一副全靠装出来的模样一下便消失不见。她像是觉察到了什么一样,握着那方红木盒子的手一下比一下紧,像是要将这红木盒子给彻底捏碎一般才肯罢休。
身侧站着的小仙见冰夷忽然生这么大的气,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生怕会叫冰夷将这么大的火气衍生到自己身上来。
视线紧紧锁在手中的红木盒子上,冰夷已经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在以怎样的一种厌恶心情来直视这个红木盒子的。
只是,在看见这个红木盒子,在听见妖紫鸢尾这几个字的那一瞬间,冰夷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
好像又重新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一样,好像那个人已经重新回来了一样。
冰夷想到的,是令九!是令九!
这个红木盒子她又怎么会不熟悉?当初南海的桑则殿下拿着这个红木盒子上来找的仙人正是令九!
当初是令九用这个盒子装制好的妖紫鸢尾拿去南海作为南海与西滨联姻的贺礼的。后也是南海的殿下拿着这个盒子上到九重云霄殿上来指名道姓要找令九的!
还有这重妖紫
鸢尾香,试问在整个九重天上还有谁能够制出这样一种香来?在冰夷看来,除了曾经生活在一重天上的那个令九之外,她想不到任何人!
冰夷十分愤怒,手中更是一下生出令九将那装着妖紫鸢尾香的红木盒子个灼烧几分,然后再是狠狠的将这红木盒子一甩出去。直接叫着红木盒子在离开六清殿正门的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冰夷实在是不敢相信,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了令九还要找回来同她一起抢夙洛么?
令九她不是已经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了么,可是为什么令九就是不能永远的消失下去,而一定要重新再出现在她面前呢?
所谓的魔君令九不是已经消失不见了么,难道在这个时候找回来就是报复她的方式?难道令九心中还打着一些鬼主意?难道令九一定要看见她悲惨的生活下去才肯罢休么?
现下在冰夷心中已然是恨极了令九,更是十分肯定,这个红木盒子就是令九要重新回来,重新出现在夙洛眼前的前兆!
可是,眼下冰夷根本就不知道令九究竟在哪里,连这个盒子都是清折带上来的!
冰夷一下失去了理智,在整个六清殿中来回走动,叫那些往日里在她身旁服侍的小仙全都被吓得不轻。
其实这些小仙都是冰夷从东海带来的,自然也是知道冰夷的脾气。可自从魔君令九在九州六界之中蒸发之后,冰夷已经很久都没有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他们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冰夷一下子就会生这么大的气。
更是不晓得冰夷为何会将自己的愤怒全部延伸去那么一个被清折上神送来的红木盒子上。
小仙们只是待在一边。
其实夙洛今晚去了哪里,连冰夷都不知道。
或者说,在立后大典完成之后夙洛就没有怎么回来过六清殿。
夙洛基本上是有事情处理,或者是有文案要拿才会回六清殿一趟。近来冰夷总会去云霄大殿寻夙洛,可是夙洛亦是不在那里。
似乎在立后大典过去之后,夙洛对冰夷的态度就冷淡了不少,更是没有对着她微笑过一瞬。
九重天上的那个立后大典,其实是有利于东海,有利于东海龙王,有利于冰夷自己的。
起初,冰夷以为夙洛是不会答应立她为后的,可是夙洛却是答应了。
在她问夙洛是不是真心的时候,夙洛亦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可是,为什么现在一切又会变成这样一副模样了?
夙洛似乎又回到了最初对她的态度那样,好像这一切都只是夙洛的一场计划一样。
而在这场计划中,整个东海,东海龙王,还有她冰夷似乎都是夙洛手中的棋子一般,被夙洛任意的移来移去。
而这一瞬间,这一段时间的高兴似乎也是在夙洛的预料之中。
这一切,似乎都是夙洛早就算计好了的,只是等着整个东海来陪他演这出戏而已!
冰夷一下想到这些事情。
只是因为夙洛近来对她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冷淡,叫冰夷心下不得不生出一些不安和疑惑来。
加上今日,清折送来了这个盒子,送来了令九亲手制成的妖紫鸢尾!
虽然清折没有明说这香究竟是谁制出来的,可冰夷并不傻,她亦是能猜到究竟有谁有这个制香的本事!
在立帝后结束的这段时间以来,冰夷一直都处在提心吊胆之中。
无时无刻都在担心着夙洛的想法,似乎她就只是一个傀儡,似乎她就只是夙洛拿来充面子的人物而已。
这样的想法好多次都将冰夷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可是,不管夙洛再怎么对她冷淡,还是不及今夜清折带上来的这个红木盒子给她造成的冲击大。
冰夷确定令九已经回来了,更是打着要报复所有人的心态回来的。
于是冰夷开始不安了,开始想起从前自己与令九的种种不快,最终崩溃,在六清殿内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摔碎,最终还念念有词。
“你是故意要挑这个时候回来的是么!你就是故意让清折上来送这个红木盒子的是么!你就是要想法设法毁掉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么!”
冰夷的神色越发的狰狞,眼眸更是像要杀人一般充满戾气。
一旁的小仙全部都将头给低了下去,但还是有几个十分了解冰夷的小仙发觉冰夷今晚的状态实在是太过极端。
遂小心翼翼开口问上一句:“帝后您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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