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品谋妃》 正文 第一章:生身之母 建和十六年的雪来的格外早。 窗外大风骤起,吹动窗棂的声响扰的人不得安眠,靖竹早早便起了身,洗漱过后站在窗前看雪,听侍女抱怨起前些天府里修缮房屋的一桩不大不小的琐事。 “夫人说,小姐您是咱国公府的嫡长女,吃穿用度自然也与旁人不同,她一介妇孺做不得主,此事便只能交给老国公亲自操心了。” 靖竹静静地听着她的话,从敞开的窗口伸出去的手一时忘了收回来,雪花接连不断地落在她手心,白嫩的肌肤和纯白的六角雪花相得益彰,只是不过须臾,莹白的雪在温热的掌心融化,徒留一片水渍。 绿蚁是闲云阁的大丫环,一向对夫人偏宠二小姐多有不满,此次夫人主持修缮府中房舍,大公子二小姐的凉风堂和珠玉院明明都在其列,偏生自家小姐的闲云阁无人问津,自然让她心生不满。 绿蚁噘着嘴,还想再同靖竹抱怨些什么,抬头的瞬间适逢一阵冷风袭来,冰冷的雪被吹进内室,暖阁里的珠帘沙沙作响,案前的梅瓶被大风吹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绿蚁被突如其来的冷气打的一个激灵,正想上前关窗,却见原本安立于窗前的人已经抬手合上了窗子,神色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侧眸指着地上的碎瓷片吩咐道:“收拾干净吧。” 话音方落,闲云阁的另一位大丫环红泥进了门。 “小姐。”红泥对着靖竹躬身一礼,道:“快过年了,国公爷要派人到郢州给大爷送东西,特意让闻伯来问您有没有什么要带给大爷的。” 靖竹沉吟着吩咐绿蚁道:“去把我前两日做给父亲的袍子拿来。”又转身对着红泥开口:“请闻伯进来吧。” 绿蚁三两下将碎瓷片收拾干净,转身便去取了包袱到靖竹近前。 这时闻伯恰被红泥引着进门。 “大小姐。”闻伯对着珠帘后的人轻声唤了一声。 靖竹点了下头,让绿蚁把包袱递过去,温声说道:“这是我为父亲缝制的两件棉衣,劳您给他带过去。” “大小姐客气了。”闻伯接过包裹,对上女子清瘦的身影,语气不觉带上几分怜惜:“此行老奴会亲自带队,大小姐可有什么话要老奴带给大爷?” 靖竹将掉落到地上的梅花重新装到新的花瓶里,一面正了正里面梅花的位置一面道:“郢州天寒地冻,请您务必提醒他天冷时要多加衣服。” 闻伯应是。 靖竹抿了抿唇,忍不住接着道:“他脾气不好,您一定要告诫他遇事戒骄戒躁营中人多眼杂,请他谨防隔墙有耳。” 这些话原本该是由大爷的父亲老国公交代的,只是他老人家如今年迈,已经无力再为子孙琐碎闲事操心。大爷的夫人原也应该嘱托,只是大房的这一对夫妻向来感情淡薄,大夫人自然也不会有这样的言语。 偌大的国公府里,想来能这般事无巨细地为大爷担心的,也只有大小姐这一人了。 想到这里,闻伯喉头干涩的不成样子,低低地应下,最后瞟了一眼她,躬身退了下去。 红泥看了看闻伯离开的背影,不解地对着靖竹问道:“小姐何不给大爷写封信,这般细杂琐碎一一讲了,不晓得闻伯能不能记得住。” 她话才落下,绿蚁便狠狠瞪了她一眼。 靖竹莞尔一笑,并不在意红泥的快言快语:“父亲不识字,与其长篇大论地写信给他倒不如让闻伯带个话,他听了也高兴。” 窗外风雪初歇,靖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着身后的两个丫头轻声说:“咱们出去走走吧。” 闲云阁外白雪皑皑,微微凉风拂过脸庞,那股子冷意好像能吹进骨子里。 靖竹带着两个丫头出了院门,绿蚁跟在她身后,笑嘻嘻地对她说:“小姐,刚刚下了那么半天的雪,咱们到东郊那里去堆雪人好不好?那里的梅花也该开了,这个时候最好看了。” 靖竹眼睛溢出笑意,正想答应她,耳边便传来一道严肃的女声。 “站住。” 靖竹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随着刺骨冷风散了个干净。 她回过头,远远地看见一华服妇人带着一众仆婢朝这边走来。 靖竹恭顺地唤了她一声“母亲”。 陈氏年近三十,多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养就了她一身华贵气度,似水的年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使她的眉目更加舒缓娇柔。 陈氏在靖竹三步外停步,清冷的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不冷不热地开口道:“玉儿的院子里人手不够使唤,我看你院子里的人倒是轻省的很,不如派几个人到你妹妹那里帮忙。” 靖竹含笑反问道:“二妹院子里人手不够,母亲那儿不是有的是下人吗?” 陈氏睨她一眼,眸子里一层浅淡的不耐:“书儿的院子也在修缮,漱玉轩里的下人也在四处忙活,哪里还腾的出手来?” “哦”靖竹点点头,无可无不可的问着陈氏:“那不知母亲要向我借哪几个人到二妹那里帮忙呢?” 陈氏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两个丫环:“绿蚁和红泥常年跟在你身边,手脚向来利落,就先让她们两个过去吧。” 绿蚁和红泥是靖竹身边唯二的一等丫环,府中仆婢小厮无不给三分薄面,目下陈氏这般随意地指了这两人出来,轻视之意溢于言表。 一众仆婢们屏息凝神,无人敢多说一句话。 夫人是户部尚书陈汉臣的嫡长女,出身书香世家,身份自然贵重。大小姐虽不得夫人宠爱,但自幼聪颖好学,又甚得老国公和大爷偏疼,在府中的地位也是不俗。 这母女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夫人表明了瞧不上大小姐,大小姐虽然也与夫人不十分亲近,但从来不表明态度,倒教下人们看不分明。 “母亲客气了,光是这两人哪够,祖父院子里的闻伯虽已年迈,但手脚利落尤胜绿蚁和红泥许多,不妨让绿蚁把他老人家请来为二妹修缮庭院,如何?” 陈氏冷笑,“不借便是不借,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女儿没什么本事,唯有废话多了些,母亲您是女儿的亲生母亲,还请您多担待。” 靖竹对着陈氏勾起嘴角,“女儿自记事起便未曾见过母亲身边的任何一位仆婢前来照看,更未得过母亲一句温言软语。偏我那对弟妹与旁人不同,自出生起身侧便仆妇成群,母亲更是日日看顾在身侧。怎的?这先前十数年母亲没有给过女儿一个奴仆,现在竟也有脸面找女儿借人了?” 陈氏面色随着她毫不避讳的嘲讽一点一点沉了下来,“混账东西,你就是这么对你母亲说话的吗?!” “为母者没有半分母亲的样子,还怨得着女儿不尊敬您吗?” 陈氏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她,美丽的脸庞被气得通红:“你身为长姐本就应该照应弟妹,她们比你小,我多关照些有什么不对,哪里轮的上你来说三道四?” “母亲这话说的好,身为长姐照应弟妹这是人之常情,女儿又何曾逃避过责任?” 陈氏嗤笑说,“我倒是没瞧见,你和她们多说过一句话,给过一句关怀。” “女儿对和弟妹感情的确不深厚。”靖竹坦诚地颔了下首,直率的样子让人生不出任何反感的情绪。她笑容不改,紧跟着话音一转:“但母亲呀弟弟妹妹这许多年来锦衣玉食的花费,有多少银钱是从太后赏赐给女儿的财帛中出的?”靖竹向前两步,对着陈氏红如火烧的脸微微一笑,“您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哪些是该做的,哪些是不该做的,女儿尽皆心中有数。不说,不过是顾忌着母女情分。还望您日后谨言慎行,为弟弟和妹妹做个好榜样,免得日后事情传了出去,他们脸上无光啊。” 沈国公府大小姐蕙质兰心医术高绝,甚得太后娘娘喜爱,近年来得到的赏赐盈千累万,大多堆积在公库中,由主母陈氏打理。 但即便如此,那也不能代表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可以任由她征为己用。 陈氏挪开眸光,一脸无力地道:“黄口小儿,我不屑与你争辩。”她话落便转过身,离开的身影依旧不失仪态尊华,靖竹却敏感地察觉出她略显急促的步伐里,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到底是心虚啊。 靖竹看着她一步步走远,唇畔的笑意分外明快。 绿蚁看着陈氏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有些不解地对着靖竹问道:“小姐您之前不是说,夫人她毕竟是您的亲生母亲,即便是为了名声也不能和她撕破脸的吗?” 红泥得意地说:“那是之前夫人没给咱小姐留下什么把柄,咱们小姐看在老爷的份上才给了她三分颜色。现如今小姐手里握着夫人贪墨太后赏赐的证据,便是太后娘娘和皇上知道了,不也得向着咱们小姐?” “没有人生来就是贱骨头。”靖竹蓦然莞尔,如花的笑靥为冰冷的冬日增添了几分暖意,吐出的话语却是半分情面都不留:“亲娘又如何,她既然没把我放在心上,我又何须当她是生身之母毕恭毕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梅林小叙 出城的马车行至城东十里外,最后在一片梅林前停了下来。 红梅梅林花香四散,不久前的积雪覆在绽放的梅花上,鲜明的色彩对比为雪后初晴的的冰天雪地增添了几分勃勃生机。 靖竹抬步走在梅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上,留意到前方行人踏过的痕迹微微一怔。 红泥也看到了雪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笑着对靖竹道:“小姐,看来有人比咱们先到呢。” 彼时适逢凉风袭来,鼻翼间暗香浮动。 既然梅林里有人,靖竹一个闺阁女子自然不好直接进去,便先打发绿蚁进去探路。 不多时绿蚁从梅林深处走出来,身后跟着一名神情冷肃的带刀侍卫。 “沈大小姐。”那人站定在靖竹几步开外,对她施礼道:“太子殿下邀您入梅亭一叙。” 靖竹没成想里面的人竟然是太子殿下,抿起嘴角答应一声,随着那人徐徐向里走去。 淡蓝色的珠帘随风晃动,白雪也顺着清风飞舞,一名男子背对着亭口站立,身形清瘦又不失挺拔,抬头的瞬间,靖竹察觉面上落下些微水渍,她抬手拂了去,抬步迈上亭下石阶。 许是听到脚步声,男子徐徐转过身来。 他的相貌极尽俊秀文雅,无双的气度比起出众的外貌更加显眼,竟连这满园怒放的梅花也及不上他半分风华。 靖竹上前,对着他躬身行礼:“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谢长华对她摆摆手,旋身几步坐在石凳上,看着她浅浅一笑:“我听说你府里近来不安生,你不在家好好守着那群虎豹豺狼,竟还有闲情逸致来这里赏梅?” “太子殿下神通广大,我府里的那点子事,没什么能瞒得过您的。”靖竹站在原地笑了笑,也不觉得尴尬——沈国公府嫡长女与主母不合的事情临州城中人尽皆知,素日里没少被人调侃挖苦,她早就习惯了。 “过奖。”谢长华半点都不谦虚,“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这太子的位置早该换人了。” 他话落,亲自倒了杯茶水,然后推到她面前,“请。” “多谢。”靖竹指尖轻抚杯身,片刻后方继续之前的话题:“不过太子殿下说错了,我家里都是些弱智女流,后宅妇孺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的,更别提是什么虎豹豺狼。”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先前的疑虑来,不知靖竹可否为我解惑?” 靖竹稍稍颔首,“太子殿下请说,靖竹一定知无不言。” 谢长华眉头微蹙,眼神里透出几分与鲜少显露出的困惑,他看着靖竹,一脸莫名地问道:“那陈氏果真是你生母?” 靖竹无奈。 原以为这位太子殿下气度凌云超凡脱俗,却不想也是个好奇心浓重的。 “陈氏的的确确是我生母。” 谢长华“哦”了一声,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嗤。 京城里看过的腌臜事情不少,高门大府中嫡母对待庶出子女不善的例子更是数不胜数,可是他却从来没听闻有哪一个母亲,会将十月怀胎生下的亲生女儿视同仇敌一般。 实在是闻所未闻。 靖竹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近些天京城里的传言,想了想便道:“前两天赵太傅家的千金到家中小坐,我听她提起,最近北境戍边将领一职似乎要有变动?” 谢长华闻言应是,随后忍着笑说:“半月前你祖父沈国公上奏父皇,说他老人家三个儿子有两个死在战场,现如今国公府里老的老少的少,还有一大堆不成器指望族亲荫蔽的败家子,等他百年之后恐怕无人能撑起这一家子,便请求父皇将沈将军调回京城。” 靖竹干咳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意图借机掩住红唇不断上扬的弧度。 “祖父他顽皮惯了的,还望陛下和太子殿下莫与他见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端王明端 从东郊梅林回来,靖竹主仆三人才迈进府门便被急匆匆跑出来的闻伯拦下了脚步。 “我的大小姐啊您可算是回来了,宫里派来等您的马车已经等了您一个时辰了,老奴派人找了您大半天也不见人,您这是去哪儿闲逛去了?可真是要急死人了” 靖竹先前便留意到府门前停候的宫中马车,此刻抬眸看去,见闻伯身后紧跟着太后身边的公公钱艰,也不觉得惊讶。对着后者点了点头方询问道:“天色不早了,钱公公这个时候过来可是太后娘娘有何要事吩咐?” 钱艰先对靖竹拱手问安,而后才敛着神情应道:“确有要事劳烦,还请沈小姐虽奴才走一趟。” 寻常时候钱艰带人来请,不过一两句问候之后就会将来意吐露清楚,如今避而不谈的态度倒让靖竹有些奇怪。 马车在宽敞的大路上疾驰着,辘辘的车辙声在寂静的街巷上格外清晰,天色一点一点暗淡下来,周遭的一景一物都被行色匆匆的队伍感染,带上了几分肃杀的意味。靖竹被晃得头晕眼花,红泥一面扶着她一面小声抱怨:“有什么天大的事情竟然把车赶得这么快,万一小姐要是被颠出个好歹的他们担待得起吗?” 靖竹白着脸拍拍她的手,说:“即便不是天大的事情想来也差不离了,我瞧那钱艰火烧眉毛的样子不似作伪,一定是有大事发生才会这样。” 绿蚁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会,收回目光时神色有些凝滞:“小姐,马车走的好像不似进宫的路。” 靖竹透过车帘的缝隙向外看了看,眸光在晃动的烛火下微微一动,“钱艰是太后亲信,管他要去何处,随他吧。” 马车晃晃悠悠行了半个多时辰,最后停在一座府邸前。 靖竹被绿蚁搀扶着下了马车,脚步落在地面时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暮色四合,繁华的临州城灯火四起,借着淡淡的灯光,靖竹看清了牌匾上端庄威严的三个大字。 端王府。 清潭古井般的美眸终于露出几分意外,靖竹看雪钱艰。 钱艰和门口等候的端王府管家打了声招呼,为靖竹介绍道:“这是端王府的李管家。” 靖竹对李管家点了点头。 李管家对着她一笑,扯起的笑意很有些牵强。 靖竹暗暗猜想,能让这端王府管家急成这个样子的,也许只有那位端王爷了。 “王爷晨起时出城练兵,回程路上被人暗算,巡防的士兵发现不对赶过去时王爷的十几名亲兵已经尽数遇害,王爷虽然没有性命之虞,双腿却中了毒箭,宫里的太医看过了,都说只能尽量延缓毒性蔓延,若是两日内再寻不到解毒之法,这双腿只怕就保不住了。”李管家引着二人一路入了清风堂,一面前行一面对靖竹解释道。“太后娘娘亲自来看过王爷的伤,说起沈小姐您医术高超,便想着请您来看一看,奴才们也实在是没法子了,王爷他自从受伤以后就一直不说话,旁人问什么也不答,就连太后来了也是如此,没得让人心疼。” 正这样说着,李管家轻轻敲了敲房门:“王爷,沈国公府的沈小姐来了。” 室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应答。 李管家低声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你来动手 天色已晚,清风堂的正房却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李管家引着靖竹和钱艰入了内室,远远地,靖竹看清了床上那一张憔悴至极的脸。 临州城里有不少关于端王的传言,其中大多溢美之词,说此人文采卓然,武艺高超,是东明国难得一见的奇才,比起百年前辅佐太祖皇帝的张浩也不遑多让。 但是此时,靖竹实在无法将床上之人与传闻之中那个卓绝淡定的英才联系到一起。 那是一副怎样的面容?分明一张脸生得是极致的秀逸非凡,面色即使苍白也难掩一股高贵的皇家气派,抬眸敛首时典则俊雅,眉目间却飘散着化不开散不去的绝望。 许是见多了病重之人的苍白之态,靖竹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镇定地向谢明端请安,然后上前诊脉。 谢明端依旧岿然不动,表情也没有太大起伏,靖竹抬眼时却留意到前者眸底人若有似无的希冀。 靖竹检查过谢明端中毒的双腿,心里暗暗苦笑:只怕她注定要让这位端王爷失望了。 她从床前直起身,“王爷腿上的毒性已经侵入血脉,即便大罗神仙怕是也药石无医。” 她这一句话仿佛给榻上之人判了死刑,谢明端蓦地阖上双眼,神态疲惫至极。 李管家情绪也有些低落,“那依沈小姐的意思,王爷这双腿就必须要截去才能保全性命吗?” “截去双腿倒是未必,只是王爷所中之毒实在罕见,毒性没解之前,即便留下这两条腿只怕也是形同虚设,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站立行走了。” 先前来诊的太医个个言之凿凿地告知王爷这双腿必须截掉无疑,如今李管家听到靖竹的话竟觉得欢喜:“能留着也好,留着就有希望。” 靖竹能理解李管家的心情,沉吟片刻后出声:“只是有一点,靖竹必须据实以告。” 李管家神色一紧,肃容道:“沈小姐请讲。” “想要留下这两条腿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留下双腿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因为日后这两条腿再不会有任何直觉,必须日日以珍贵草药泡脚来维持现状,但即使是这样,日子久了腿上肌肉还是会萎缩变形,即便日后双腿有康复的机会,若是拖得时间久了,没到阴天雨季也会疼痛难忍,而且无药可医。” 这次她没有看李管家,而是侧眸看向坐在床上放入石像的端王:“王爷,截与不截,全在您一念之间。” 李管家和钱艰不约而同看向谢明端,空气中紧张的气氛一点点蔓延,床前几人个个屏息凝神,静候床上人的决定。 “既然已经无救,留着一双摆设又有何用?”端王的声音低沉有致,如同玉石之声。 “截。”他十分理智地下了决定,眼眸却一错不错地盯着靖竹,目光沉毅而又冷淡,语气中带着不容申辩的命令:“你替本王截。” 靖竹对上端王看过来的眸光,抿着唇颔首:“好。” 端王大约是想和相处了快二十年的两条腿告个别,特意要求靖竹明日再动刀。 夜色已深,靖竹和钱艰被李管家送出王府,一行几人行至门口,李管家在马车前一脸歉意地对着靖竹道:“沈小姐,王爷的伤明日要劳烦您了。” 截肢的事情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宫中处理外伤的高手不计其数,怎么瞧也比眼前这个身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要强一些,更何况国公府的小姐不同常人,让人家娇滴滴的世家小姐去做这等血腥之事,李管家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靖竹摇了摇头,唇角扯出浅笑道:“身为医者,救死扶伤就是我的责任,李管家不必客气。” 钱艰得了太后的命令,要先将靖竹送回国公府再行回宫,是以同靖竹一起向李管家道别。 返回国公府的路上,钱艰也因端王的要求向靖竹一再道歉:“端王殿下平素尽管冷漠了些,但其实内里最是温和仁恕,这回之所以请您亲自动手,约莫是信得过您的医术” 靖竹笑了笑,“无妨,凡事都有第一次。我只是担心第一次替人操刀,下手时难免不稳,到时多截少截几块肉也是有可能的。” 钱艰嘴唇抽动了两下,说:“沈小姐真会说笑。” 靖竹对她微微一笑。 钱艰对上她虽带着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的脸,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回到国公府时天色已经黑得彻底。 “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去睡吧。”靖竹看着面前的两个丫环,“养足精神,明天陪我去端王府时可别怯场。” 绿蚁噘噘嘴说:“小姐尽会笑话咱们,奴婢们就是去皇宫都没有怯过场呢。” “可是这回不一样的。”红泥轻声道:“这回可是要给端王爷” “谁?!”靖竹忽然打断红泥的话,眯起美眸看向院门口。 绿蚁红泥俱是一惊,连忙小跑到门口巡视。 靖竹的反应太快,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抓住,绿蚁惊讶地看着被自己拽住衣袖的女子,“二小姐?” 抱着食盒楚楚动人的沈靖玉从墙角走出来,垂着脑袋对着靖竹的方向点了点头:“姐姐” 靖竹坐在原地不动,端起侍女方才奉上的蜂蜜水抿了一口,问道:“这么晚了,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听闻伯说姐姐今天去外面看诊,刚刚才回府。就想着姐姐这个时候肯定没用晚膳,所以特意让人做了送来。” “来了为什么不出声?” “我看姐姐在说正事,不想打扰你们。” 靖竹缓缓打量她一圈,实在瞧不出她话中真假,便点头说:“以后再有这种事不必过来了,你回去吧。” 沈靖玉把食盒放在靖竹身旁的石桌上,怯怯地道:“这里面有我亲自做的水晶虾饺,姐姐记得吃。” 话落,沈靖玉咬着粉唇,美目盈盈地朝靖竹瞟了一眼,而后快步转身离开。 目送沈靖玉走远,绿蚁厌恶地皱了皱眉头,看了眼桌上的食盒嘲讽道:“还说什么担心小姐没用晚膳,连咱们小姐不能吃虾都不知道,我看这二小姐跟夫人是一个德行,铁定没安什么好心。” “话也不能这么说。”红泥打开食盒,仔细检查了一番里面的饭食,“我看这小菜做的很精致,看来是费了心思的,二小姐也许并不知道小姐吃虾饺会不舒服也不一定呢。” 绿蚁觑她:“就你会当好人,夫人这个亲娘都对咱们小姐那么刻薄,二小姐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女儿,品性又能好到哪里去?” 红泥狠狠踩了绿蚁一脚,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看向静默不语的靖竹。 靖竹轻轻放下杯盏,对她们的对话仿若未闻:“快亥时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绿蚁和红泥对视一眼,二人再不敢多说话,应了一句便退了下去。 关门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晚尤为清晰,靖竹抬起头,透过稀薄的月色依稀看到前方银杏树上横卧的人影。 “今天既非初一也非十五,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并非无解 树上的人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道:“为师前两日卜了一卦,算到你明天会有血光之灾,特意过来看一看。” “血光之灾?”靖竹指尖轻轻叩击石桌,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有没有血光之灾我不清楚,不过今天倒的确遇到了个难缠的病人。” 树上人饶有兴趣:“说来听听。” “他中了塞外奇毒怨离杀,只能截肢保命,但他明明可以找治疗外伤手法更高明的太医出手,却偏偏指定要我来动刀。”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不由带上几分纳闷:“师傅你说,他是不是看出了我有办法为他解毒?” “你那算是什么办法,一命换一命吗?”古还春老神在在地反问道:“我说徒儿啊,为师以前怎么没看出,你竟然是这么无私的医者?” “那依你的意思,怨离杀之毒就只有这一种办法能解了?” “这倒也未必。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既然有这种毒药存在,那必定会有解毒之法,咱们没有法子,只是道行不够,并非真的不可救疗。” 靖竹对着空中高挂的月牙叹息,“要是可能,我一定要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医者。” “醒醒吧丫头,你的病患身中怨离杀奇毒,你非但不劝人家早点截去中毒部位防止毒性蔓延,竟然还有心思回来休息,你这心也忒大了。” “死不了。”靖竹手撑下巴看着月亮,百无聊赖地道:“左右这两条腿是保不住了,多截一点少截一点又能有多大差别。何况我看那伤处处理的不错,晚两三个时辰没甚大事。” “就你心宽。” 古还春话音落下,院中霎时静了下来,不多时干枯的银杏树上传来一阵响亮的打呼声,在静谧的夜晚里明晰之极。 靖竹垂下眸子,手指抚过杯侧的纹路,忽然低笑一声说:“我是该醒醒了。” “一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大夫,如何还能去救旁人?” 仿佛被墨色染就的夜色褪去,雪后的临州暖阳高照,是冬季里难得的好天气。 靖竹一大早收拾好了稍后要用的器具,然后带着两个丫环前往端王府。 李管家早早迎候在府门口,看见靖竹从马车上下来连忙迎上前:“沈小姐。” 靖竹对他颔首:“李管家。” “王爷早早就起了,现下正在清风堂等候,请沈小姐随我来。” 太阳高挂,屋檐上的雪水冰挂正一点点融化,接连不断的水滴向下低落,靖竹一个不慎衣角处被溅上了些微雪水。她低眸看了看不起眼的裙摆,心情就好像那滴落在地面的水滴,徐徐融进泥土里,再渐渐沉浸入地层深处。 绿蚁弯腰拿帕子用力擦了擦靖竹衣角的那块布料,却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抬起头时见靖竹面沉如水,有些紧张地道:“小姐,这裙摆” “不必擦了,不妨事的。”靖竹道。 其实也不关那块脏污甚事,只是她实在心烦意乱,又不知该将沉郁迁寄在何处罢了。 虽明知房里的人不会给回应,李管家还是恭敬地先敲了敲门,在门口候了片刻才小心推门进去。 虽然天气转暖,但毕竟还是冬天,这偌大的正房却连一个火盆都未燃放,冷气顺着微敞的门口透进来,让室内本就不高的温度更低了几分。 靖竹瞥见神色安然的端王,心想这军旅之人果然抗寒。 “王爷,沈小姐来了。” “嗯。”床上的人难得给了个回声,眼神投向靖竹这边:“准备好了吗?” 靖竹扯起嘴角点头:“回王爷的话,一应物件已经准备妥当。”她指着红泥手中的一样东西对端王笑道:“鉴于端王殿下您的双腿健壮粗大,小女特意向祖父借来了他老人家年轻时上阵杀敌所用的赤月鎏金刀,刀刃十分坚硬锋利,为您截去这一双长腿,再合适不过了。” 她说完语气一顿,征询意见似的向端王望过去:“嗯,王爷您瞧着可好?若是您觉得此刀不行,小女府上诸如此类的刀剑还有许多,一定能找到几把让王爷满意的。” 李管家:“” “不必换了。”端王眸光锁住她不动,竟含笑应了一句:“本王觉得此刀甚好。” 端王殿下一声令下,仆婢小厮大夫们鱼贯而入,手中托盘里盛放着各式用具以及创伤药。 靖竹扫了一圈托盘里的各式刀具,默默攥紧了拳头。 端王看着她,“可以开始了。” 靖竹眨了眨眼,不自在地看了几眼端王平放着的两条腿,慢慢走上前两步,接过红泥递上来的大刀,双手在刀柄上握得死紧,贝齿不自觉咬住唇瓣,就连脸色都较之前白了几分。 “小姐”红泥小幅度地拉了拉靖竹的袖口,满眼担忧地注视着她。 靖竹白着脸对她摇了摇头,尽量做出轻松的神色,又向前两步走到床前,手握刀柄放在身侧。 李管家吩咐下人们将器具留置退下,只留下两个懂医术的府医从旁协助。 谢明端自觉把裤腿拉上去,露出两条毛茸茸的大长腿。 靖竹落目在他腿上,开始观察她腿上的中毒之处。 怨离杀的毒早已深入骨髓,若非如此,行医数十年的老太医们也断不会提出截肢这样山穷水尽的法子,此刻他双腿多半部分已经被毒素侵袭,大腿上一处小麦色的皮肤和中毒处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大片大片的黑色患处映入眼帘,看得靖竹比之先前更紧张了一些。 在府医的协助下,靖竹先将刀具在火上消毒,然后小心比对了谢明端腿上发黑的部分,这才准备下刀。 谢明端见靖竹白着小脸将那把所谓的赤月鎏金刀举起,心下叹息一声,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床前的人却已经举着大刀向下落去。 谢明端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时间在那一刻走得飞快,却又像是于刹那间静止开来,谢明端的大脑无比清醒,冷静而自制地等待即将到来的疼痛。 “咣当!” 预想当中的痛感并没有到来,反而有铁器掉落地的声音在房内响起,伴随着女子如释重负的喘气声。谢明端连忙睁开眼,正对上靖竹毫无血色的俏脸。 她动了动唇,清澈的双眼和谢明端讶然的眸子对上,唇角掀起一抹再清丽不过的笑容。 “端王殿下,我忽然想起来,怨离杀之毒并不是无药可解。” 谢明端漆黑如墨的眼眸不由自主地睁大,俊逸卓绝的脸上绽放出大喜过望的神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无用之人 她说完语气一顿,征询意见似的向端王望过去:“嗯,王爷您瞧着可好?若是您觉得此刀不行,小女府上诸如此类的刀剑还有许多,一定能找到几把让王爷满意的。” 李管家:“” “不必换了。”端王眸光锁住她不动,竟含笑应了一句:“本王觉得此刀甚好。” 端王殿下一声令下,仆婢小厮大夫们鱼贯而入,手中托盘里盛放着各式用具以及创伤药。 靖竹扫了一圈托盘上各种各样的刀具,默默攥紧了拳头。 谢明端看着她,“可以开始了。” 李管家遣走了大半的下人,只留下两位府医从旁协助。 靖竹深吸一口气,有条不紊地标记谢明端腿上的中毒部分,为了防止截肢时手上不稳,特意在后者腿部描出稍后截肢的大体方向。又以布条缠绕在双腿上,防止气血通行。 先用小刀切开表层皮肉,再用大刀切断腿骨,靖竹动手之前难得迟疑了一下,对谢明端询问道:“王爷,下刀时会很痛,先前小女交给李管家的麻沸散,您应该已经服用了吧?” 谢明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了她一眼,“动手吧。” 靖竹觉得他大约没有遵从医嘱,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点了下头便将刀口对准先前划好的线条。 小刀落下的那一瞬,一阵钻心的疼痛蓦然从胸口处袭来,靖竹的刀子斜了斜,切伤了中毒处附近原本完好的皮肤。 府医大惊:“王爷” 靖竹发现了自己的失误,眼前却一阵阵发黑,她咬紧牙根跪倒在地上,刀子不觉脱出手心,她喘息着对谢明端谢罪:“王爷降罪,小女怕是不能为您动刀了。” 谢明端面色不动,眼眸定在她身上,倏然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靖竹想应他一声,可是入骨的痛处淹没了她要出口的话语,她的手指紧紧蜷缩在一起,掌心被指甲抠破也不在意。 “快帮她看看。” “可是王爷您这伤” “本王让你先帮她看!” “是” 谢明端和府医的对话传入靖竹的双耳,她抓住床边的帷幔对谢明端一笑,“谢”深夜般纯澈的黑席卷而来,她的手指依旧紧握在一起,另一只牢牢抓住帷幔的手却霍然松开,清澈动人的眼眸徐徐阖在一起,再没了知觉。 再醒来时已是黑夜。 头顶淡蓝色的床幔质地极佳,身下柔软的被褥让人几欲昏睡,靖竹挣扎着睁开眼眸,正对上床头谢明端了无波澜的双眼。 “端王殿下” 谢明端压了压她的被角,阻止住她要起身的动作:“大夫说你的身体需要静养,先躺着吧。” 靖竹抿了抿嘴唇,轻轻地“嗯”了一声。 空气静了一瞬,谢明端又道:“刚刚府医说,你身体里有一只蛊虫。” 靖竹答:“是。” “是什么蛊?” “端王殿下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本王想听你说。” 靖竹垂下眼,避开谢明端略带压迫性的眼神,乖顺地答道:“绝情蛊。” 谢明端打量她,“你似乎对中蛊之事十分坦然?” “左右不过偶尔痛一痛,又没有性命之虞,有什么可担忧的。” “你懂医术,那你应该也知道,本王的毒并非无药可解。” “的确知道。” “那你为何不告诉本王?” 靖竹淡定地注视他,“怨离杀之毒确实有法可解,但却要以绝情蛊的蛊毒作药引,这世间唯一的一只绝情蛊养在我的君主之官,要救殿下,难道要我冒死以心头血来为您解毒吗?” 靖竹用十足绝情的神态道:“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我虽为医者,却没有先贤们那等舍己为人的博大胸襟,要我舍去这条命来救人,何苦来哉。” 谢明端早料到她不愿意救自己,却没料到她竟敢如此坦荡地剖白内心的想法,觉得有些意外,又想到她宁可截掉自己双腿也不愿相救之事,又觉得心口发堵。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三岁学医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靖竹一直努力去融入这里完全陌生的环境和氛围,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一个皇权时代,对于天家权势来说,百姓的生死实在无关紧要,为了皇亲贵胄的利益,牺牲一两个普通人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也曾设想过,或许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那个被牺牲的人。 只是她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谢明端不想做任何多余的解释,他自认做人光明磊落,这么多年来只有做一件事不能做到问心无愧,床上女子黑白分明的双目落在自己身上,谢明端不敢去看那里面自己的倒影,只垂着脑袋说了一句“我不会让你死。”便逃也似的唤来侍从推自己离开。 这几乎是谢明端一生中最狼狈的背影。 端王府书房,谢明端背对着李管家坐在窗前,注视着窗外自房檐上滴滴答答落下的水滴,眼角眉梢尽是浓重的愁绪:“都安排好了吗?” 李管家道:“宫中的女医已经安排妥当,奴才已经让人到宫里请示太后娘娘,娘娘得悉此事详情,特意吩咐钱公公送来了回续丹。” “去叮嘱女医,切记刀口要开的小些,定要保证沈靖竹平安无虞。” “是。”李管家应下之后安慰道:“王爷尽管放心,那位女太医是除了沈小姐之外在太后娘娘面前最得眼的人了,她家中时代行医,处理外伤的手段更是出神入化,再加上有咱们王府的即位府医协助,定能确保沈小姐无事。” 谢明端没有应声,伸出手借助檐下低落的一滴水,干干地笑出了声,“李伯,本王竟然也会有这样不堪的一天。”他捧着掌心的那滴水,五指收拢握成铁拳,重重地打在窗台上,“呵呵,”他一面咳嗽一面笑着,唇畔的弧度那样凄凉冷落:“这幅仗势欺人的嘴脸,真是让人恶心得紧。” “王爷!”李管家连忙上前关窗,“王爷您还有伤在身,若是再着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谢明端掩着唇,咳声越来越大,李管家小声唠叨着,谢明端时不时回上两句简短的话语,主仆二人越来越小的声音消失在檐下作响的雨滴声中,余音良久。 靖竹站在雨帘下,静静地听完谢明端和李管家的对话,清丽绝伦的脸上神色莫名。 谢明端身上的怨离杀拖不起太长时间,所以女医将取心头血的时间定在今天晚上。 太阳缓缓西降,曾经光耀大地的光芒徐徐消失在西山顶上,女医正在靖竹所在房间的外间做着最后一道准备工作。 靖竹看着年轻的女医有条不紊地将稍顷要用的刀具摆放整齐,突然出声问道:“瞧这位姑娘的样子,行医的时候应该不短了吧?” 那女医大约没料到靖竹会主动同她说话,诧异了一下才回道:“下官七岁入太医署,如今已经十三年了。” “十三年”靖竹喃喃:“的确不短了。” 女医透过淡蓝色的珠帘看清里面那张惊艳众生的面容,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觉轻柔了几分:“下官听说沈小姐医术高绝,敢问您是从何时开始修习医术的?” “我啊,”靖竹从床上起身,一面给自己穿上鞋子一面道:“我三岁开始学医,今年快十五了。” “三岁?”女医惊愕道:“沈小姐竟是从三岁就开始学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幼时早慧 “幼时早慧,又恰遇良师,便比旁人早学了些。” 她的态度越是轻松自然,女医便越是对她心存敬意,“下官学医十三年,如今比小姐大五岁,医术却远不及小姐精湛,实在惭愧。” 靖竹谦虚道:“我不过是借了师父的隐蔽罢了,他老人家将一生所学悉数相授,我懒散学了数年,幸好他老人家不嫌弃我。论起行医经验靖竹定然远不及大人,实在当不起您如此称赞。” 两个女子相视而笑,眼眸同样清澈明亮,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二人开始聊起古往今来的行医典例,从皇室贵族的富贵病到穷苦百姓的苦疾,她们尽皆有所感慨,女医对靖竹说,她本姓张,单名为思,小名思姑,因为她家中长辈期望她多学多思,方得此名。 “从古至今男子行医治病的不少,但是能入太医署的女医却寥寥无几,思姑能走到今天,想来吃了不少苦头吧。” 张思垂下头,表情有些怅惘:“家中亲族早逝,旁系族人将家产瓜分了个干净,若非恰逢太医署为太后娘娘甄选日常照看的女医,我怕是早已沦为街边一乞丐,如何能过上如今的生活。” “你入宫已久,又在太后娘娘身边侍奉,难道就没有想过让太后娘娘为你做主,请她为你夺回家产,惩治族人吗?” 张思摇头说:“我现在在宫里生活的很好,那些名利于我来说浮云尔尔,不过如此。人生至多不过百余年,至少不过三四十年,什么都是虚的,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要紧。” “古代真是藏龙卧虎。”靖竹看着恬淡安然的张思,若有所思地低语道。 “靖竹方才说什么?” 靖竹对她弯唇,“我说,世间女子不乏爱慕虚荣争名夺利之辈,如思姑这般清淡无为的已是凤毛麟角,能与你结识是靖竹之福。” 当然,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就更好了。 张思也想到了这一点,闻言向后退了一步,说道:“我虽与靖竹一面之缘,却觉得性情喜好甚是相投,若非今日要救之人是端王殿下,思姑即便舍了这条性命也定要免你此番痛苦,只是端王于我有恩,思姑不能恩将仇报。” 靖竹对她道:“我都明白的。” 张思瞧着她满不在意的样子觉得于心不忍,正想将李管家先前交代过的话告知于她,门外却传来一阵喧闹声。 张思移开目光向外看了一眼,对靖竹说:“我出去看看。” “好。” 张思转身出了门,片刻后重新进来,对着靖竹询问:“靖竹同太子殿下有交情?” “太子?”靖竹眼眸微微一动,起身向前两步正想出门看看,便见前方的木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映入眼帘的,正是谢长华一张沉沉的俊颜。 谢长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靖竹近前,拉起她的手急急地问:“靖竹,你还好吗?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我来之前皇叔的人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靖竹审视的目光在谢长华面上逡巡一圈,缓缓地摇头:“我没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愿意救你 谢长华舒了一口气,抬头时觑见靖竹和张思怪异的神色,立刻松开握着靖竹的手,眸光闪动了一下,才不自在地对靖竹笑道:“本太子听说皇叔要以你的心头血医腿,觉得此举有违父皇德治贤明,所以特地前来劝阻嗯,你没事就好了,你放心,皇叔那里本太子会解释清楚,你可以先离开了。” 他话音一落,立刻肃容向身后喊了一声:“周肃!” 有黑衣侍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对着靖竹躬身行李道:“沈小姐,属下护送您离开。” 靖竹看了那人一眼,又移眸看向谢长华。 “放心,我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苦。”他摸了摸她的脑袋,用十足诱哄的语气说:“听话。” “太子亲临端王府,本王不曾相迎实在失礼,不知守门的护卫们可还够太子练手的?要是不够,本王还有几名亲兵给太子殿下研习武艺。” 靖竹几人齐齐向门前看去,谢明端坐在轮椅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皇叔言重,长华只是听说沈国公府的小姐被扣留在端王府一日未归,所以特地前来看一看。不过长华实在没想到,皇叔如此磊落的君子竟然也会做出这等违背仁义正道之事,若是此事传了出去,朝中对您信服敬仰的朝臣会怎么想,传颂您护国忠君之名的天下百姓又会怎么想?”谢长华徐徐拂袖,对上谢明端晦涩不明的目光淡淡道。 他话落,头也不回地对周肃吩咐:“带沈小姐离开。” 周肃对靖竹做出请的姿势,“沈小姐” 靖竹看也不看他,自顾自看着谢长华。 周肃为难地站在原地,手横在半空中僵直着,高大的身影立在原处,显得很有些可怜意味。 李管家不忍叔侄二人这般针锋相对,温声说和道:“太子殿下,你可能不知道,王爷他身中剧毒,要是再不医治” “难道就因为他要承受断腿之痛,就要白白牺牲靖竹的性命吗?!”谢长华冷笑一声,“我记得皇叔平素常看佛经,难道就不明白众生平等的道理吗?” 正是傍晚十分,少年严肃的容颜在寂静的气氛中却显得分为明亮高贵,谢明端静静地望着他,许久都没有言语。 窒息的静在不大的空间蔓延开来,一众数人一语不发地站在原地,无一人敢法一言。 “你说的对,此事是本王昏了头。”不知过了多久,谢明端才出声说:“一切自有天定,本王命该如此,不该祸及他人。是本王糊涂了。”他用很慢地速度将转动着轮椅拐弯离开,那机械又迟缓地身影一点点消失在几人视线中,留在大家心中的,却是那旷世孤独般的背影,让人怜惜又不敢生出丝毫同情的情绪。 那样的人,生来就是让人仰望的,从来不需要旁人的怜悯。 就在谢明端的身形消失的下一刻,靖竹忽然大声喊道:“我愿意救你。” 辘辘作响的轮椅声忽然停顿在转角处。 张思c谢长华俱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靖竹对他们的目光视若无睹,对着外面继续说道:“靖竹听说端王殿下十三岁上阵杀敌,今年二十五岁整,十二年戎马生涯,为保境安民和百姓安康不知创造了多少福祉,靖竹不才,不过一介区区女儿身,为东明做不了什么大事,但愿为殿下献一己之力,以图殿下恢复康健之后能继续为国造福。” 谢长华面沉如水,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谢明端的轮椅去而复返,李管家推着他回来,两人的表情还残余着一丝惊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心悦于他 “靖竹!”谢长华迅速地缓过神来,拉过靖竹的手臂激动道:“你疯了吗?心头取血就算不死也要折腾掉半条命,为了一个不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你这么做值得吗?!” “当然值得。”靖竹侧眸睨他一眼,施施然拉开他的手向前几步,迈出门槛时回眸望了一眼,话却是对谢明端讲的,“靖竹一弱智女流,若能以性命救回我东明的肱骨之士,即便是死又有何足惜?” “沈靖竹!”谢长华眉头一竖,一向温柔的眉目难得流露出几分厉色:“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刚才的话!” 靖竹不理他,继续看着谢明端:“端王殿下,您现在情况危急,我立刻就可以取心头血为您解毒。” 谢明端没有回答,表情却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淡然。 靖竹见他不理,回身看向张思:“思姑,殿下命你取血的时辰已经到了,可以开始了。” 张思征求地向谢明端投去一眼,见后者不回应也不拒绝,有些为难地站在原地片刻,终于咬咬牙点头引着靖竹要往里走。 “等等!” 谢明端的轮椅还停在房门口低阶之下,他抬眉觑向靖竹,“沈小姐,今日你舍命相救,他日便是要明端刀山火海,也绝不会有半分犹疑。” 靖竹对他掀了掀唇,心道:最好记住你现在说过的话。 “靖竹。”谢长华走到她身前,目光执着极了:“跟我走。” “跟你走?”靖竹似嘲似讽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蓦然轻笑一声:“太子殿下,你我不过泛泛之交,连朋友都算不上,你说要带我走,是以什么身份带我走呢?”她说着敛下笑容,“再者,靖竹不过白衣之身,舍命要救的更是太子殿下的亲叔叔,您此刻难道不是该随同端王殿下对我无限感激才是吗?怎的却来阻拦我?” 靖竹问他:“难道,太子殿下要眼睁睁地看着端王殿下双腿残废吗?” “靖竹不要逼我。”谢长华闭了闭眼,仿佛要抹去满目挣扎,再睁眼时突然扯住靖竹的袖口,骨节分明的大手目标明确地击向靖竹的脖子。 靖竹早有预料般侧身避过,看着他落空的手一笑,问:“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 谢长华睁大眼眸看着她,那眼神像在打量,又像是不解。 靖竹会视着他,透过一张几乎陌生的脸,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 靖竹看了他片刻便挪开目光,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太子殿下,其实您有所不知,靖竹从见到端王殿下第一面起就喜欢上了他,如今我心悦于他,自然愿意舍命相救。” “你!”谢长华呆呆地望着她,说完这个字之后就仿佛失了言语,挺拔的身形像极了孤然而立的松柏,幽然但又绝望。 靖竹那一瞬生出不忍,连忙对张思道:“我们走吧。” 谢长华维持着呆滞的神情眼睁睁瞅着二人走进去,他明知她这一次九死一生,却再没有任何资格阻止。 她什么都不知道,又能怪得了谁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箫韶以随 荒山之北,冥河之源有一座山,因其高耸入云,得名凌云山。 靖竹就是来自于这里。 凌云山虽立于世俗之中,却是各国之中唯一远离尘俗之境,凌云山的主人云陶然所率领的凌云山子民乃是隐世神族云氏的最后一道血脉。 虽然是神族后裔,后世却早已没了当年神族的高超功法,唯一遗留下来的,可以见证这座山曾经为神族居住过的大概只有远高于寻常人的寿数。 在凌云山居住的人,因为这里独到的地理环境和珍惜的养生秘方,寿命一般在两百年以上,有少数寿命极高的,可以活到五百岁。 在那少数寿命极高的人里,还有极小的一部分人,在去世之后可以得到神族祖先庇佑,得以在凌云山下的各个国家再世为人,并拥有在凌云山的全部记忆。 靖竹就是那极少数中的极小一部分人,她在凌云山上活到五百岁,从三百岁以前的容颜不老到五百岁时的白发婆娑,她一一经历过。 活过那么多年的老人家,早已失去了少年人意气风发的锋芒,来到这里之后并没有多么大的欣喜和欢愉,反而有些微的失落。 她暗恋一个人,暗恋了四百年。 靖竹脱去衣物平躺在床上,张思站在床下对视她的双眸:“准备好了吗?” 靖竹动了动唇,正想开口回答,门外霎时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 箫,参差管乐也。象凤之翼。其声圆润纤柔,幽静典雅。 你若痛彻心扉,我便箫韶以随。 靖竹阖上眼,听着耳边如梦如幻的箫声,沉默着闭上双眼,点头。 麻沸散的效果委实不错,靖竹苦笑着想,麻沸散号称可以‘令人麻醉,不知人事,任人劈破不知痛痒’,这话果然没有骗人。 要不然她的心怎么会痛的没有知觉了呢? 靖竹微睁着双眼,昏睡前的最后一点印象,就是头顶床幔浅浅的c极尽优雅的蓝色。 她想,只要她能熬过去,她就一定要解掉自己的蛊毒,然后好好地活下去。 天不知何时又阴了下来,靖竹被扰人的吵闹声吵醒,吃力地睁开眼,门外人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殿下说是请姐姐出诊,可是姐姐她已经离家三日了还没回来,母亲她实在担心姐姐,所以特意让靖书与妹妹来看一看。” 母亲担心?靖竹心里冷笑,按照陈氏待她那刻薄的态度,怕是巴不得她死在外面才好。 正这样想着,谢明端冷淡的声音响起:“沈小姐舍身为本王解毒,现在身体不适,正在里间休息,等她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一看。” “姐姐舍身为你解毒?”沈靖玉软软的语调带上了几分强硬不满的意味:“是不是你逼姐姐的?端王殿下我告诉你,要是我姐姐她出了什么事我” 沈靖书似乎对沈靖玉劝了一句什么,只是口气也难掩怒气,“端王殿下,那不知长姐她现在如何?” 沈靖玉哼了一声,还是很不忿的样子。 谢明端没有反驳沈靖玉的话,只是对沈靖书兄妹道歉:“让沈小姐为本王受重伤,此事是本王不对,日后定会补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补偿有什么用,什么钱财权势比得上我姐姐的命重要吗?” “靖玉!” “哥哥你别拦着我,我偏偏要和他好好说一说!” “靖玉” 谢明端抬手拦住沈靖书:“让她说。” “端王殿下,小妹被家母娇惯惯了,平素总是少些规矩,还望殿下切莫见怪。” “哥哥你对他弯腰做什么,明明是他不对!姐姐她好生生的一个人进了端王府,结果才几天的功夫就出了事情,不怪他还能怪谁?!” “沈靖玉!” 在靖竹的印象中,这似乎是沈靖书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沈靖玉,看来是真的动了气了。 沈靖书当然气。他虽然和端王素未谋面,但是临州传闻端王殿下性情冷漠暴虐,只有靖玉这样傻才敢当面给对方难堪,却不知端王要是一怒之下降罪下来,整个国公府都不够赔罪的。 一向温润稳重的兄长第一次对自己这样凶,沈靖玉也难受,却咬着牙不肯服软,贝齿要在粉嫩的朱唇上,眼中氤氲着些许水汽,看起来可怜极了。 谢明端瞟了沈靖玉一眼,心道:果然是亲姐妹,这沈靖玉倒是同她姐姐有几分相像。 他又落目在沈靖玉喜怒形于色的面庞上,又想:气度与风华,差了不少一点半点。 宽敞的空间因为这一场不算争吵的争吵而尴尬地静默下来,靖竹听完兄妹俩和谢明端的对话,靖竹终于打起精神对着门外道:“端王殿下,请他们进来吧。” 谢明端在外面点点头,又想起靖竹看不到,于是又出声应:“好。” 沈靖玉如同脱缰的野马般推开房门跑了进来,一对上床上脸色惨白的靖竹顿时哭了出来:“姐姐姐姐,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那个端王他逼你救他的?你到底是怎么救他的?为什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姐姐你哪儿受伤了啊,你疼不疼啊?” 靖竹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心烦意乱,擦擦她落到自己手上的泪水无奈道:“我没事,你别哭了。” 沈靖书跟在沈靖玉身后,看向靖竹的眼神也带着关切。 ——因为陈氏的关系,靖竹对这一对弟妹一直都没什么姐妹姐弟之情,但不知怎的,沈靖玉和沈靖竹虽然是陈氏所生,性格却同陈氏这个生母南辕北辙,沈靖书自小被老国公带大,没长歪倒也情有可原,只是沈靖玉这个人 活了几百年的老妖精不得不承认,她的确看不透这个名义上的妹妹。 沈靖玉对待靖竹的命令有如圣旨,也知道姐姐不喜欢女孩子哭唧唧地惹人烦,所以很快控制住了情绪。她擦了擦眼泪,看着靖竹的白的不像话的脸色问:“姐姐,你告诉我,那个端王到底怎么你了?我回去请祖父给你报仇。” 靖竹原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听到祖父两个字时才恍然大悟地看向沈靖书:“我离家这么久没回去,祖父可有问起?” 沈靖书摇摇头,“祖父前两天去南山棋社参加棋友会,和明王等几个老王爷住到了南山别院里,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那就好。”靖竹叮嘱他:“记得嘱咐好府里的下人,不许把此事讲与他老人家听,他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 沈靖书顺从地点头:“是。” 靖竹对于沈靖书同她之间关系的定位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但是她同陈氏之间的关系不好,也不大想和陈氏的一对子女有什么瓜葛,因此也不乐意同沈靖书兄妹有多亲近,是以对目前的状况十分满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无人求娶 沈靖玉要死要活地要留在端王府照顾靖竹,后者被她吵得脑仁疼,只得答应下来。 沈靖书特地将绿蚁和红泥带来照顾靖竹养伤,两个丫头见了她又是一阵嚎啕大哭,靖竹简直服死了这些女孩子家哭天抹泪的本事,耐着性子哄了好一会两人还不见收敛,她只得冷起脸威胁:“再哭一声打五十板子。” 绿蚁红泥相视一眼,丝毫不怀疑主子话语的真实性,立刻抽抽噎噎地止了哭泣,绿蚁委屈巴巴地:“咱们是心疼小姐,您还凶我们。” “姐姐她受伤已经够难受了,你们不许再在这里哭哭唧唧地烦她,去!该干嘛干嘛去。没瞧姐姐嘴唇都发干了吗?还不去给她倒杯水?”沈靖玉抱了个软枕过来,扶起靖竹靠在上面,觑了眼欲哭还休的绿蚁红泥不满道。 两个丫头一看,床上的人果然嘴唇发干,连忙抹抹泪争先恐后地到桌前给靖竹倒水。 沈靖玉坐在床边,“姐姐,你到底是怎么救的端王,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经过半天的沉淀,沈靖玉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头脑也远比来时清楚。她盯着靖竹看不见一丝血色的脸,柔声问道。 靖竹不大想理她,分不清是敌是友的人,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在白费功夫,可就在她打算缄口不言的时候那丫头竟又轻飘飘地开口:“姐姐若是不说,我就将此事告诉娘亲,她还不知道姐姐几日未归的事情呢,可全是我在帮姐姐瞒着。” 靖竹叹了一声气,接过绿蚁递过来的水杯喝一口,又把杯子捧在手下,半哄半蒙地告诉她:“我自小服用灵芝药草,血液自有解毒功效,心头血尤甚。我有求于端王殿下,以心头血为他解去腿上的奇毒,来换他一个诺言。” 毕竟还是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听了心头血这样的字眼沈靖玉面上就是一白,她瞪着红通通的眼眸又问靖竹:“那姐姐,姐姐你就没有想过,万一没等端王殿下为你实现诺言你就” “我命硬,没那么容易死。”靖竹打断她的话,对上少女饱含关切的神色到底有些心软,她抿了抿唇,又道:“你不必担心我,端王殿下亏欠我,必不会教我为他送命的。” “可是命是姐姐你自己的,不是那个端王的。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要是女医一不留神下刀重了些,你再也醒不过来或者在你心口上留了疤痕,日后没人愿意娶你了可怎么办?” 靖竹听了她前半句话好不容易生出些感动之情,听了后半句便只觉得好笑了。 她不打算告诉沈靖玉,在心口上取血必定会留下疤痕,也不打算告诉她,她这辈子从来都不打算嫁人。 “傻丫头。”靖竹难得亲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靖书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你还是回去陪他吧。” “我不!”沈靖玉用力摇头,“姐姐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咱家没有一个人能给你出气也就罢了,难道我连陪一陪你都不行了吗?” 靖竹被她激动的样子搞得一怔,放下杯子到床头小桌上,“随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男女之别 午夜时分,沈靖玉终于在靖竹的催促下安寝,室内难得安静下来,靖竹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笑了一下:“师父何时来的,我竟没有发现。” 窗户被人从外面打开,古还春一面腿脚灵活地爬进来一面答:“老早就来了,外面风大得要把人眼睛吹瞎,你那妹子还还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得亏我老头子身子骨康健,要不然早冻出毛病了。”说着,他扫了眼靖竹缓和了许多的面色点了点头。“不错,被剜了心头血还好模好样的,看来那端王费了些功夫照看你。” 靖竹说:“端王不是坏人。” “你知道就好。分明知道人家现在有愧于你,心肠正软着,借机说什么国家大义哄骗大好青年。” 靖竹知道自己的心思在师父面前是瞒不住的:“还是师父最了解我。” “哎,我老头子从三岁开始带你,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你眨一下眼睛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坐到床下椅子上,指尖探过来给靖竹搭脉。 过了会儿,他缓缓收回手:“少了些心头血,绝情蛊闹腾得有没先前欢快了,果真应了那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啊。” 靖竹将自己蛊毒发作时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而后不解地问:“师父前些年便同我说过,这绝情蛊早晚会折磨得我喘不过气来,只是我安安生生活了这么些年从来不曾发作过,我不明白,为什么那日我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会给端王动刀的时候发作呢?” “怨离杀和绝情蛊是克星,你切伤了端王的皮肤,血液的味道从里面渗透出来,绝情蛊感知到它的味道自然会与平日有所不同。”他说着若有所思:“只是不知道,怨离杀的毒性是不是能和绝情蛊相生相克。若是可以,你的蛊毒就有解了。” “可是先前师父您不是说,在心口上用药,尤其是以毒攻毒,一定要慎之又慎吗?” “所以啊,为师还是得好好试验试验。”古还春话落一笑,“总还是有些收获的,没白瞎你遭这一番罪。” 靖竹思索着颔首的间隙,古还春已经站起身从窗子跳了出去,还未待靖竹反应过来,门外传来扣门的声音。 “沈小姐可歇息了?” 靖竹听出是谢明端的声音,沉吟片刻摇头,“不曾。” “那” “我现在有伤在身,端王殿下不必太过在意男女之别,请进来吧。” 门发出开合时的吱呀声,靖竹朝门边看去,见是谢明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进了门。 靖竹觉得奇怪:“端王殿下腿上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吗?缘何还拄着拐杖?” 谢明端见她看着自己,眸中闪过一丝窘迫:“太医说本王当时的毒性很深,血脉骨髓尽皆受了损害,要修养一年半载才可以恢复如初。” “是我忘了,端王殿下中的毒的确很深。” “比起双腿残废来说,已经好太多了。”谢明端话落,向窗外看了一眼,犹豫道:“方才那人” 靖竹没想到谢明端竟然敏锐到如此,竟然在受伤的时候都能发现古还春的踪迹。她垂下眸想了想,据实以告道:“是家师听闻我这里出了些变故,特意前来探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本王娶你 谢明端“哦”了一声,狭长的凤眸随之垂了下来,很是羞愧的模样:“此事是我” “从我取血以来,端王殿下不知向我和弟妹说了多少声抱歉,其实此事你情我愿,您大可不必如此。” “那一日我听你对太子说你心悦于我。” 靖竹面不改色:“端王殿下应该知道,那话不过是我用来搪塞太子的。” 谢明端有点失落,但还是说:“我猜到了些,你大抵不想同太子一道。” 靖竹扯了扯嘴角,声音低低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我,他本可以活得更肆意。我不该拖累他的。” “你是个好姑娘,若能与你在一起,本该是太子之福。” 靖竹睇着他:“王爷似乎知道我不少事情。” 谢明端也不瞒她,老老实实地说:“你身在端王府,就应该知道,在这府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靖竹正想嘲讽他两句,忽又听他继续说:“你放心,若是你心口留下疤痕,日后没有人愿意求娶,本王娶你便是。” 靖竹:“”求娶就求娶,你那么勉为其难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看来端王府的耳目真的是四通八达。”靖竹哼出声来,想起自己与谢明端悬殊的身份,还是按捺着怒气道:“王爷太客气了,我救您的事情,只要你我二人不外传,没有人会知道的。” “差点忘了”谢明端拍了拍脑袋,低声地念叨了一句。 靖竹没听清,问:“端王殿下说什么?” “哦,本王说,”谢明端抬起头,“你放心,此事本王绝不会外传,定不会让旁人知晓。” 靖竹:“多谢殿下。” “嗯,本王可不可以多嘴问一句,你与太子” “靖竹原以为,端王殿下耳目众多,大约已经对我知之甚深了。” “你想多了,即便是天潢贵胄,也总有些做不到的事情。你既与太子相熟,想必也能明白。” 靖竹问道:“端王殿下位高权重,原也有不顺心如意的地方吗?” “穷人有穷人的愁苦,富贵人有富贵人的烦忧,世事万物,哪有什么全部都能称心如意的。”谢明端不知想到了什么,鼻腔里发出一声笑来,片刻后抬起头对靖竹说:“我想,你这样拼了性命救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让太子死心那么简单吧?” “自然。”靖竹毫不避讳地道:“靖竹本性如此,既然做了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就当然有所求。” “你说,只要在本王能力之内,必定全力以赴。” 靖竹一字一顿地道:“第一,我要殿下保证竭尽全力护住沈国公府安定无虞。” 谢明端微诧。 沈国公府老的老少的少,只沈将军一人在苦苦支撑偌大的一家子,只是北境凶险,沈将军在北境驻守边陲,若有一日他不在,沈国公府恐怕也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 一个闺阁少女,竟然对国公府的局势有怎么敏锐的洞察力,实在难得。 “本王答应你。” “还有两个要求,我现在想不起来了,但是我想端王殿下先应了我。日后只要我提起,您一定尽力为我做到。” 谢明端张了张嘴,靖竹却当先道:“放心,不必违背朝廷义气,君子节操。” 谢明端干咳一声,“好。” 这丫头实在不懂得利用他这大好的条件来给自己谋福祉。要知道,得了他这一人之下的端王的恩情,明明可以仗着功劳赖上端王府,有什么要求尽可一一提出,他必定不会拒绝她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一母同胞 虽说张思已经竭尽全力减小了刀口,但是毕竟伤在心口这样的地方,所以靖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随意动弹。 沈靖玉在这段时间里就显得有耐心极了,一天到晚地围在靖竹身边上蹿下跳,搞得靖竹不胜其烦。 “姐姐,你无聊不无聊啊,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好不好啊?” “姐姐你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姐姐你要不要小解啊?” 年轻女孩的精力实在太旺盛了,哪里像她这个老人家,只想着吃饭睡觉,能少说话就少说话,能少做事就少做事。 看着床边笑容满面的小姑娘,靖竹扶着额头叹了一声:“母亲不是给你安排了先生读书吗?你怎么成天耗在我这里?母亲都不起疑的吗?” “娘亲啊,她只有下午才有时间管我,这几天每天都是一大早就出去,然后下午或者傍晚才回来。她不在的时候先生不敢管我,随我去哪里玩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靖竹一听立刻被挑起了兴趣:“哦?母亲这些天上午都不在府里的吗?是庄子和铺子里有事?” “应该不是吧,她出门只带了芳姨”沈靖玉话一落下一刻就反应过来,对上靖竹兴致盎然的脸撇嘴:“姐姐,你每次要算计人好像都是这个表情。” 靖竹目光晃动,咳了一声半真半假地埋怨:“胡说,在你心里长姐就是这样不堪的人吗?” “姐姐是不是这样的人自己心里没数?”沈靖玉绷着脸:“上次娘亲挪用公库钱款的小册子还是你让人偷走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靖竹对她扯唇,“我偷偷拿走证据固然不妥,但是她挪用公款就没有错了吗?我在宫里谨言慎行得来的赏赐不见她对我道过半句谢,却全都搬到了自己的私库里。我看不惯她所作所为略施薄惩又有何不对?都是暗地里阴人的坏东西,谁又能比谁更善良?” 沈靖玉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端庄温柔的长姐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一时有些怔怔地道:“可是母亲她终归是姐姐的生母” “既然你知道她是我的生母,那你也应该知道她这些年是如何对我的,又是如何对你的?同样都是她肚皮里爬出来的女儿,你却能得她体贴关怀无微不至,我呢,自小被丫环婆子们养大,她连一句关切都不曾有过。你是被她娇养长大的宝贝疙瘩,我就活该被她冷落欺凌,当成仇人一般敌对欺侮吗?!” 靖竹尽量收敛自己的怒气,却还是捺不住被沈靖玉霎时激起的满腔怒气,忍不住又继续道:“别跟我说什么生养之恩大于天,她除了生下我之外没为我做过任何事,这十几年来她一面对我冷落苛待,一面又在外面利用我的名头作威作福,再大的恩情也该还清了!” 沈靖玉被她气势汹汹的一席话吓到,愣在原地直直地看着床上的人。 靖竹说话时语气激动了些,不小心扯到了心口的伤,白色的寝衣上有血色蔓出,她却恍若未觉,抬手指着门的方向对沈靖玉道:“这么多年来我到底经历过什么你不会懂,也永远懂不了,你还是回到你温柔可亲的母亲身边做个乖女儿吧,不要再来这里了。” “姐姐” “你走吧。”靖竹轻轻舒了一口气,“就当我是嫉妒你得了我生母十几年的用心爱怜吧。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自讨苦吃 沈靖玉流着泪跑了出去,她的背后,靖竹捂着心口在床上冷汗直流。 绿蚁红泥回了沈国公府取东西,其他的丫环也被沈靖玉打发了出去,这会子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靖竹咬着牙喊了两声还是无人应答,那一刻她有点悲伤的想,剜心头血时没夺走的这条命,没准会丢在今天了。 濒临绝望的时候,拿着药箱的张思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对上她的血流不止的伤处叹气说:“我嘱咐过多少次了不许乱动,你自己也是医者,伤口裂开有多不利于恢复你自己不清楚吗?怎么还不小心些。” 靖竹虚弱地抬起眸子一笑:“你怎么来了?” “端王殿下忽然派人找我,说你的伤口约莫又要出问题,叫李管家带我来瞧瞧。” 靖竹“哦”了一声,不大好奇端王为何知道此事,伤口包扎好之后好生整理了一下衣着便又重新倒回了床上,没精打采的样子。 张思对着她叹息一声,正想安慰她两句,又忽然听见扣门的声响,走出去看了看,见是谢明端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张思朝里面望了一眼,低头退了下去。 木制拐杖接触地面的声音实在不容忽视,靖竹皱着眉睁眼,对床边的人道:“多谢殿下请女医来救我。” “身子是你自己的,若是日后还似今天这般折腾,我只怕救不了你下一次。” 靖竹睨他:“殿下似乎管得太宽了些。” 谢明端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听了她的话嗤了一声说:“你想多了。若非你受伤是因为本王,本王会理会你是谁?” 靖竹刚刚流了不少血,没什么力气和他嘴硬,闻言只是配合地点点头:“殿下说得对,小女子一介草民,如何敢与一人之下的端王殿下相提并论。殿下如此关心我,我合该朝您三叩九拜叩谢您的恩德。” 谢明端皱眉:“你难道不会好好说话?” 靖竹闭上了眼睛,“我累了,殿下出去吧。” 谢明端看她神色疲惫也不再勉强:“好。”他难得压低了语气,声音里不自觉带上几分柔和:“你好好休息。” 之后两日除了每天早中晚必来报到的沈靖书与每天中午必定过来探望的谢明端之外再无其他客人打扰,靖竹也算好生静养了一段时间。 第三日的时候,沈靖玉再次来到了端王府,靖竹居住的梅园。 靖竹听到绿蚁的禀告倒觉稀奇,沈靖玉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其实骨子里最是矜贵傲慢,她前两日那样赶她走,按理说她应该不会再舔着脸送上门来的啊。 不多时绿蚁引着沈靖玉进门,小丫头脸色红红地瞅了她一眼,轻轻地叫了一声:“姐姐。” 靖竹靠在软枕上瞥她:“我不是说过不许你再来了吗?” “可是姐姐受伤了,我担心丫环们照顾的不周到。” “我的丫环们打小跟着我,对我的饮食习惯和衣食住行了解得可比你深。” 沈靖玉咬了咬嘴唇,对靖竹的态度还是有些难过:“姐姐你身上有这么严重的伤,家里总要有人来照料你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姐姐一定要说话这么伤人吗?” 靖竹冷眼斜她:“既然嫌我说话伤人,那你为何还要凑上来自讨苦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返老还童 “因为姐姐你是我的长姐啊。”沈靖玉坐在床前,神情十分认真地道:“我自记事起便常听府中人说起姐姐你的事迹。她们说你才学广博c博闻强记,是连太后娘娘都叹服文采的大才女。我从小被娘亲逼着修习诗书礼仪,学习琴棋书画,为的就是能有一日能超过你,得到太后娘娘和京中贵族的喜爱和传颂。可是我不明白,娘亲已经有姐姐这么出色的女儿了,为何还要要求我也成为这样的人?” “因为在她眼里,我从来不是她的女儿。”靖竹面无表情地道。 她在凌云山时被凌云山主人云陶然收养,自小族人们娇惯到大,从来不觉得自己缺失父母的爱。 直到她来到了这里。她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变成了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她能深切地感受到作为一个孩子的无能,她的一举一动都要人照看,脆弱的身体直接连接到内心,她不由自主地开始依靠他人。 通过这样一个稚嫩的身体,她甚至对父母子女之爱开始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开始现实却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的母亲生她时难产,三日夜的挣扎过后艰难地把她生出来,之后竟是看也不愿意看她一眼,只是满脸厌恶地吩咐丫环婆子把她抱走免得碍眼。 她饿了渴了难受了生病了从来没有得到过母亲一丝一毫的关爱,她的母亲只会远远地朝她看一眼,然后满不在意地问一句:“去问问府医还有没有救。” 她原以为母亲生来薄情,便也将这些看得淡了,到底是几百岁的老妖婆,哪里还会有多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直到一年后,她的弟弟沈靖书出生。她的母亲甚是喜悦地为他打理衣食住行,亲自给他喂奶换尿布,在他哭时哄他唱儿歌。 她那时才知道,哪有人生来薄情,原来不过是她本就不讨这个娘亲的喜欢罢了。 她生得铁石心肠,即便偶有不痛快的时候,但是她终究足够坚强。她不在乎亲人是否对她足够爱护,也不在乎身边的人对她有几分真心假意,她自己就是一个无心之人,如何还会要求别人对她倾心相待? “不,姐姐你是!”沈靖玉坚定地道:“我和哥哥特意去问过当年为母亲接生的产婆,她说她是亲手把姐姐接生出来的,你后颈的那块胎记就是证据。” 靖竹失笑:“原来你也觉得我并非是母亲亲生?” 沈靖玉这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俏脸顿时红了一片:“我只是觉得母亲待姐姐太过苛刻了。” “她是你的母亲,十几年来对你疼宠溺爱有加,谁都有资格说她不好,唯独你和沈靖书不可以。”靖竹对上她澄澈的眼眸,字字清晰地道。“明白吗?” 沈靖玉乖顺地点头。“那姐姐,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靖竹挑眉:“原谅你什么?” “是我不好,我分走了母亲的疼爱,所以娘亲才会对你这样忽视冷落,都是我不好。” 靖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被她奇妙的逻辑惊诧得无可复加。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靖玉满面不解地盯着她,“姐姐你笑什么?” 靖竹不知如何作答,她也不明白,该如何让眼前的小姑娘晓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并不是她的错。 她抚了抚沈靖玉的头顶,口气不觉染上几分轻柔:“笑你太傻太天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山河多姿 经过几天的休养,靖竹的伤口渐渐开始好转,起码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动一下都会疼得冷汗直流。 端王府毕竟不是久留之地,沈老国公的棋友会已经到了最后一天,靖竹听了沈靖书兄妹的劝告,决定次日一早就离开。 离开前靖竹特意去向谢明端辞行,谢明端彼时正坐在高楼上极目远眺。 靖竹被李管家引到他身后,留意到他的视线出声问道:“王爷在看什么?” 谢明端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城外的高山梅林,答:“看我东明的大好河山。” “山河秀丽多姿,繁华壮阔远超人们的想象,的确值得细细品味。” 谢明端回眸,“你如何晓得山河多姿,繁华壮阔?” 靖竹朝他莞尔一笑,微牵的嘴角上拉出极美的弧线,她说道:“殿下莫不是忘了,我是塞外神医古还春的弟子。师父他老人家见过的美景,我泰半也都见识过。” 谢明端蹙起眉头,“我倒是从未听闻,你曾经远行江湖。” “家母不喜欢我,素来对避如蛇蝎的。祖父和父亲又惯着我,只要得知我平安便不理会其他,我也因此最是自由散漫,幼时平日里一月有半月不在家门。不论是铁马秋风黄沙漫漫,还是茵茵碧草牛羊成群,我全都一一领略过。” “怪不得”谢明端看着她精致的侧脸,唇瓣轻轻地掀起一抹笑意。 靖竹坐在他的旁边,望着远处的高山道:“我曾经见过比这更高的山,隐天蔽日,巍然屹立,这世上只怕再难有山及得过它。” 谢明端也道:“我也曾经听说,有一座山凌云遮日,下临无地。且独立于各个国家之外,不受任何律法管束,山上住着的不是神之遗脉就是绝世高手,超然物外,与世无争。是连历代君王都向往的圣地。” 靖竹张了张嘴,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是嘛,我倒是从未听说过。” 谢明端的视线和她相交:“我时常听太后提起,说沈国公府的大小姐沈靖竹学富五车,京城中的女子少有人能及得上的。原以为你一定对事事物物都知之甚深,倒是不曾想,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人非圣贤,总会有些缺陷,靖竹不过寻常女子,自然不能免俗。” “你倒是通透。”谢明端收回眸光,看了看不远处靖竹近日居住的院落里,沈靖书和沈靖玉兄妹正忙成一团,“你要离开了?” 靖竹点头:“在端王府住了数日多有叨扰,靖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多谢殿下连日来的款待。” 谢明端似笑非笑:“你明知我是因为感激你为我献上心头血才如此照顾,何以又说这般假惺惺的话来道谢,听了没得叫人心烦。” 靖竹被他的毒舌噎了一下,不甘示弱道:“殿下与府中诸人对我细心周到,于情于理都应该道谢,这同我出于何种目的救您并无关系。更何况,我救了殿下的恩情殿下不是已经用三个条件抵消了?如此银货两讫,我以为殿下除却那两个条件之外并不欠我什么。我依礼道歉并无不妥,殿下却言辞犀利少了风度,倒是让靖竹好一般见识了皇室中人的风采。” 她语落便不再看谢明端的反应,而是对着他的方向施施然一礼,然后头也不回地退了下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有所图谋 回到国公府的第二天,陈氏难得一见地来了一趟闲云阁。 靖竹着人请她进来,听到红泥在耳边纳闷道:“奇怪,十几年了,夫人来咱闲云阁的次数一只手的数的过来,这回来又是为了哪般?” 靖竹抚着杯沿笑了一下,“她的心思向来好猜。十几年难见一回好脸色,这回来八成也是为了那一双儿女。” “小姐是意思是” 绿蚁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前两天太后娘娘特意让人送来了除夕夜宴的请帖,咱们夫人没有诰命在身,一定是想请小姐带二小姐和大公子入宫觐见陛下和太后娘娘。” 靖竹满是笑意地看着她:“聪明。” “那还不是咱小姐教得好嘛。”绿蚁红着脸摸了摸头,嘻嘻地乐着。 外间伺候的丫头把陈氏引进了门,那一身雍容华贵的服饰率先映入靖竹眼帘,她闭了闭眼避开那炫目的光辉,适应了片刻才睁开眼道:“母亲已经有好些年不来女儿这里了,这回亲自前来不知道所为何事?” 陈氏最看不惯靖竹那副懒懒散散的逍遥相,见她如此便忍不住斥责两句:“谁教你的规矩,见到娘亲都不晓得行礼吗?” “母亲还是莫拿那些礼教来说事了。”靖竹打量她的眸,微微牵唇道:“您从未拿我当女儿,我也没把您当成是母亲,既然母女二人早已形同仇人,何必谈那些母女情深来恶心对方?” “你!”陈氏美目一瞪,下意识地想要发怒,又念及自己的来意,不得已压抑下怒火,尽量平缓着语气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母亲怀胎十月生你下来,难道为的就是你将为母的当成仇人看待吗?” “母亲这话说的好,您这么多年来不是一直将女儿当成仇人一般看待的吗?”靖竹道:“天冷了克扣炭火,天热了克扣冰块,出门的马车永远是府里最旧的,平日里屋顶坏了都不见人修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些事情,哪一桩哪一件没有母亲您的授意呢?这桩桩件件,谁又能是女儿的亲生母亲让人做下来的?” 陈氏装作不知:“竟有这些事?你真是误会了,母亲怎么会让人这样对你,你可是母亲的亲生女儿” 靖竹不耐烦地把碎发扶到耳后,实在恶心陈氏这套说辞:“母亲今日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是再不说就请回吧,我累了。” 陈氏暗地里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若不是有事相求,她何至于对这个讨债的女儿如此低三下四,让她当成老妈子一样的磋磨? 她深吸了一口气,“嗯,是这样的,再过半月就是除夕夜宴了。书儿一直想入太学读书却苦无门路,母亲就想着,你除夕那一日是不是可以把书儿带去宫宴上,好让他有机会被贵人们赏识。” “沈国公府位列公侯之家,除却母亲与我们姐弟三人之外每一个人都有官位和爵位在身,您又何至于这样念着所谓的贵人就巴巴地招呼着子女贴上去,没得让人看低了国公府,白瞎了祖父和父亲多年戎马和军功。” 陈氏脸一僵:“你说的是,只是书儿他。” “除夕夜宴我可以带沈靖书去。”靖竹放下杯盏,“母亲满意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尖酸刻薄 “还有玉儿她这么久了也没认识几个朋友,你是不是也可以” “好。”靖竹点点头:“带沈靖书和沈靖玉入宫可以,但是我还是有一句话想要嘱咐母亲。” 目的答到,陈氏终于松了口气,“你说。” “以后像克扣日常用器这样的小动作还是不要再有了,要不然”靖竹的视线落在陈氏完美的妆容上,说:“这国公府里也不是只有母亲一个人可以管的。” 回到漱玉轩后,陈氏几乎摔碎了整个房间的瓷器。 陈氏身边的老嬷嬷在旁边好声好气地安慰着:“夫人莫气,小姐她虽然说话过分了些,但毕竟是您生的,无论怎样心里还是向着您的。” “向着我?”陈氏像是听到了笑话,指着门外气怒道:“这个讨债的玩意竟然宁可把管家的权力给后院的那两个贱人也不肯给我,她怎么可能向着我?!” 沈将军的后院虽然清净,但毕竟是公侯之府,到底还有两个妾室,俱是陈氏进府之前纳的良家女,皆无所出。陈氏进门之后沈将军就很少踏入两个妾室的院落了。但是陈氏平日看她们还是碍眼得很,日常克扣月银用度都是轻的,隔三差五地还会安排下人过去警醒一番,才能聊解气愤。 赵嬷嬷心想,您自己不也没把大小姐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如何还指望着如今把你当成生母孝敬? 但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是断不敢说出来的。 “不过是仗着老国公和太后向着她,才敢这般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若不是我费了三天三夜辛辛苦苦生她出来,哪能有她今日?!” “夫人说的是。”赵嬷嬷再不敢反驳,连连低眉顺首地应是。 陈氏见了她这副恭顺模样,气稍稍顺了些,总算不再口口声声吐出恶言了。 “你回头去告诉玉儿这几日好好练练琴,争取在除夕夜宴上压那个死丫头一头。”陈氏畅想到那一天的画面,唇畔不由扯起开怀的笑容:“那丫头当初得了太后的垂青,不就是仗着那首炉火纯青的云亭暖的曲子吗?要是我的玉儿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眼,看她还敢拿什么与我猖狂!” 赵嬷嬷面上应着是,余光瞥见陈氏嚣张的神色,心中却默默地叹气。 谁又能想到素日里最是雍容华美的夫人,竟也有如此尖酸刻薄的一面呢? 夜深时分,赵嬷嬷亲自照看着陈氏入睡,而后静悄悄地退出漱玉轩,来到一处装饰清雅的院落。 夜里凉风乍起,带着寒意的瑟瑟凉风拂在赵嬷嬷染上斑白的头发上,几缕不乖巧地发丝随风而起,她透过飞起的发丝,依稀看清了前方的人影。 绿蚁引着赵嬷嬷行至树下石桌前,赵嬷嬷依礼躬身,而后开始叙述陈氏今日离开后的一系列吩咐。 院中的银杏树坐着一位女子,她的身形纤柔,仪态优雅,唇边自始至终挂着淡淡的微笑,正是还在养伤的靖竹。 她静静听完赵嬷嬷的话,唇角的弧度丝毫不变,只是眼神变得略微凉薄:“既然母亲如此吩咐嬷嬷,那嬷嬷大可以照着她的话去办。” “可是若真叫二小姐得了太后娘娘的喜爱,那小姐您” “难道嬷嬷以为,太后娘娘喜欢我,真的是因为那曲云亭暖的曲子吗?”靖竹无奈地朝她抿起唇角,“太后从不是浅薄之人,又岂会因一曲陈词旧曲便对我如此宠信?” 赵嬷嬷有些迷惑,片刻后似乎想通了什么,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小姐说的是,您从师古神医,医术便连宫中的太医都有所不及,太后娘娘所以才会格外看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牛嚼牡丹 靖竹唇瓣稍敛,与陈氏相似却明显更为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意。 次日一早,沈靖书早读之后匆匆赶到了闲云阁。 靖竹刚刚起床,收拾妥当之后请他进来,着人为他斟茶之后才戏谑:“这一大早的就赶过来,是闯了什么大祸急着要我帮忙吗?” “姐姐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他眉目紧绷,神态万分认真地对她道:“母亲糊涂,但是我与玉妹还不糊涂,我们知道长姐为这个家出了多少力,我们不能为你做什么已经很愧疚了,但也决不能成为长姐的负担。母亲她向来不懂事,还望你不要与她见怪。” 靖竹敲击桌面的指尖一顿,“你是说除夕夜宴的事?” 沈靖书轻轻点头。 “算不得什么大事,你无需如此介怀。”靖竹把茶杯推到他面前,温和地朝他道:“太后宽厚,一向喜欢和年轻的孩子们一起,你与沈靖玉去了没准还能博她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母亲她” “母亲虽对我薄情,但我终究是她的女儿,你我与沈靖玉三人一母同胞,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哪里就说得上这样见外的话。”靖竹拍了拍他的手背:“你自小被祖父带大的,他老人家应该教了你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母亲是后宅妇人眼界有限,你能不受她影响这很好。毕竟国公府日后还要靠你来支撑,男儿大丈夫,做事千万要顶天立地,切莫习得一身后院妇孺的短小伎俩白白惹人耻笑。明白吗?” 沈靖书慎之又慎地颔首,对她拱手:“长姐教导,靖书必定铭记于心。” 他话落,双手接过靖竹推来的茶盏一饮而尽。 绿蚁和红泥在一旁吃吃地笑出了声。 靖竹也忍不住翘起嘴角,对他佯怒道:“牛嚼牡丹,说的就是你了。” 沈靖书这才记起面前的不是往日里足矣引得他酩酊大醉的美酒,而是长姐房中私藏的极品铁观音,一时耳根发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我糙惯了的,长姐莫笑我。” 几人谈笑间,院里的粗使丫头引着府上的管事进了门。 一名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被人带着进来,见了这姐弟二人乐道:“大小姐和公子起得好早。” 闻伯前往北境给沈将军送年货不在府里,现下代替闻伯掌事的是府中的魏管事。 魏管事在府中资历颇深,靖竹姐弟唤他魏叔。 靖竹道:“闲来无事,不如清醒清醒,稍后正好向祖父请安。” “老国公自从从南山棋社回来后就一直不大精神,约莫是玩累了,这两日起的较往常晚了许多,大小姐还是晚些去吧,免得到了也是苦等。” “祖父年纪大了,烦劳魏叔多劝着他些,平日我开的养生汤药一定要嘱咐他喝下,早晚多出门走一走,对他的身体也有好处。” “大小姐的话奴才都记着呢。”魏管事笑眯眯地应和道,紧接着又躬了躬身:“大小姐,老奴此番来,是有一件好事要禀告给大小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险象环生 “魏叔可琢磨好了,在我这儿说得上是好事的事情可是不多。”靖竹打笑道。 “大爷昨儿刚得了旨意,自即日起调回京中任职兵部尚书,大小姐您说,这算不算是好消息?” 靖竹张了张嘴,如花笑靥霎时绽开,惊得案上梅花都失了颜色:“算!自然算!”靖竹站起身,“父亲在郢州戍边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调回京城了” “是啊大小姐,大爷这些年在边境吃了不少苦,现如今可算是熬到头了。” 靖竹急急地问:“父亲现在可出发了?现在到哪里了?” 魏管事还从没见过一向沉稳端庄的大小姐有这样激动的时候,连忙安抚道:“大爷现在还在郢州呢,大小姐,陛下的旨意道郢州至少要半个月,大爷交付手上的公务回京也得需一月余,现在还早着呢。” “不早了。”靖竹在原地转起了圈,想了想连忙对魏叔道:“陛下的旨意这么突然,也不知闻伯是先父亲一步回京还是同父亲一道,所以府上的事情就得暂时交给您了。” 陈氏与沈将军夫妻不睦,即便是为其准备也多半不会尽心,自靖竹得到太后支持起就已经开始在府中揽权,现在府里能说得上话的管事多半听命于她。 “小姐放心,奴才稍后就让人去修缮大爷居住的院落,还有衣食用具,奴才也都会准备妥当,好让大爷回家之后舒舒服服的过个年。” 大年三十是赶不上了,但沈将军回京之后应该还在年下,一家人也算是团圆了。 靖竹想到父亲数年的戍边生涯,眼眶不由得有些发热。 若说在东明这数年,有什么人是她尊重亲近的,除却师父古还春之外也就是这位父亲了。 她从没在母亲身上得到半分母爱,是父亲自小照顾疼爱,她才能有今日。只是她年幼时父亲便率军出征,一晃数年,父女俩也是许久未见了。 魏叔得了命令退了下去,沈靖书回过头,正听见一向不假辞色的长姐笑得春风拂面地对自己道:“你的功课切莫落下,父亲他是个粗人,活了这么多年也不认识几个字,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没有好好读书,你可不要步了父亲的后尘。” “长姐说的,靖书都记下了。”沈靖书应下之后又问:“长姐的伤可好些了?” “没什么大事。”靖竹漫不经心地道。 沈靖书还是不放心,尚在心口那样的地方非同小可,虽然这段时间养的不错,但伤筋动骨都要一百天,更何况是剜心头血这样的重伤? “我听闻外祖父说太后娘娘宫中有部族上供来的极品丹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姐姐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其实可以请端王殿下为你求来的。” 靖竹闻言一怔,想起那一日在端王府书房外听到的对话,不由得有些失神。 “姐姐?”靖竹久久没有回答,沈靖书好奇地唤了她一声。 靖竹垂下眸,掩住万般思绪:“回续丹我已经服用过了。” 沈靖书讶然。 靖竹看向他,“要不然你以为,从心头取血这样的伤情中险象环生,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沈靖书怔愣:“端王,他这事做的倒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这算是委婉的夸奖了。 靖竹牵唇一笑,眼底却是半分笑意也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婆家难寻 次日一早,靖竹得到了郑王府郡主王婉的帖子,邀她参加梅林诗会。 靖竹有伤在身,本来不想掺和,只是恰好早晨向老国公请安时老头子一直在她耳边碎碎念:“去吧去吧,你都这么大了,连个心许的人都没有,及笄之后找不到人家可怎么办?长的本来就丑,要是再不出去多结识结识贵公子,这后半辈子可就真没着落了。” 靖竹:“” “说起来,我听老魏说这几日端王一直在给府里送东西,还都是朝你院子去的。”老国公八卦道:“你和端王是怎么认识的?” 靖竹的伤情未好,谢明端为表感恩每隔几日就会派人送补品到国公府,次次堂而皇之,老国公知道此事并不奇怪。 靖竹答:“偶然之下帮了端王一个小忙,殿下念及恩情,才偶尔送些东西来。” 老国公顿时有些事物:“可惜了,端王那人还不错,你要是能抱上他的大腿,以后不愁没好日子过。” 靖竹道:“孙女现在过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老国公吹胡子瞪眼:“怎么?你还想让咱们国公府养你一辈子不成?” “国公府养不起我吗?” 老国公哼哼唧唧:“老头子我可穷了。” 靖竹:“” 最后靖竹还是去了诗会。 诗会的地点在郑王府里的梅园。 王婉得了消息亲自出来接她,一面牵着她的手往里走一面戏谑:“沈小姐贵人事忙,寻常聚会我三催四请的也不见得露面,今儿又是怎么了?我才递了个帖子就送上门来了?” 靖竹拍拍她手心:“莫拿我说笑。你晓得的,我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 “不喜欢也不打紧,左右今儿来的人不多,都是你平素熟识些的。”王婉说着停了一下:“对了,太子也来了。” 靖竹的步伐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想起太子,又不禁想起那一日她剜心头血时他极力阻挠的情景来。 上次会面结束得匆匆,今番再见着实有些尴尬,靖竹低声问道:“你不是说太子一向不掺和这些事情的吗?” “谁知道呢。”王婉耸耸肩:“谁让人家是太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又能拦得住他?” 靖竹心知这一见是躲不过去了,只能亦步亦趋地随着王婉进了梅林。 王婉见她这模样觉着好笑:“沈大小姐,您不是最冷静自持的那一个了吗?怎的今天一说太子就怂成这个样子了?” 靖竹不自在地挺直了腰板:“胡说些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知道。”王婉打量着她道:“我倒是不知道,你和太子殿下什么时候竟然有了牵连。” 靖竹懒得理她,推着她往前走。 “对了,前两天我听赵芸说,沈伯父要被调回京城了?” 赵芸是赵太傅府上的小姐,和靖竹王婉素来交好。 靖竹一提到这个就开心,点点头道:“旨意已经下来了,想来现在父亲一行应该在回程上。” “沈伯父离京这么多年,现在总算熬出头了,你也该宽宽心。” “我知道。”靖竹循着王婉的步子一步步向前行,正走着,前方忽然一大片阴影迎头罩了上来。 靖竹抬起头,正对上谢长华不辨喜怒的面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已有侧妃 靖竹愣了愣,片刻后王婉轻轻碰了碰她手背,她才如梦初醒地后退一步,一面行礼一面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嗯。”谢长华应了一下,然后看向王婉。 王婉知趣地道:“今天来客众多,小女先去招待,失陪了。” 谢长华满意地目送王婉离去,然后才移目看向靖竹。 “你还好吗?” “嗯?”靖竹不明所以地睃他一眼。 “你心口的伤。” “哦”靖竹下意识地看了看心口,须臾又摇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想了想,目光还是忍不住在对方身上逡巡:“太子殿下,先前的事情多谢您出手相助,但是能为心爱的人出力,靖竹心中很欢喜。” 谢长华不语。 “对了,那一日我女医动手之前我还曾听到门外有箫声传入,不知是何人所奏?缘何我听着甚是耳熟?” “箫声?”谢长华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那一日我离开的早,并未听到什么箫声。” 靖竹闻言便道:“那箫声余音袅袅仿若天籁,殿下没能得闻实是遗憾。” 谢长华爽朗地笑:“听你此言,我倒是那吹箫之人生出了几分兴趣来。” 靖竹凝视着他的脸,忽然问道:“殿下平时假笑时也喜欢闭一闭眼吗?” 谢长华呆愣:“什么?” 靖竹移开眼,“我原先家中有一位长辈,每每笑得口不应心时亦是殿下这般辞色。我观殿下一颦一笑与那位长辈十分相像,是以才有此一问。” 谢长华眸光一凝,眼睛正要一阖却蓦地想到靖竹方才的话,连忙睁大了眼睛笑道:“人有相似罢了。况我深觉与靖竹性情相投,所以才会在那一日相助于你,如此可以看来我是将你视作挚友来看的,又焉能对你做出那等心口不一的举止?”他又绷着脸扯唇:“你实在多虑了。” 听他这样说,靖竹低眸道:“如此,便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正巧远处赵芸遥遥叫她过去,她转眸朝谢长华告了辞便朝赵芸走去。 谢长华遥望她的身影走远,垂下眸子神色不明。 另一边赵芸拉着靖竹的手到了梅林外不远的石子路上,对着她问道:“你和太子什么时候有了交情,我怎么不知道?” 靖竹摇了摇头,虽是至交好友,但有些事告诉对方只会徒增烦忧,倒不如不讲:“机缘巧合见过几面,刚刚不过寒暄罢了。” “如此就好。”赵芸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我还当你们两情相悦要凑到一处去呢。” 靖竹乜她:“你想到哪里去了。太子是临州城里的香饽饽,我和他处到一块去,怕要被那些仰慕太子的名门闺秀们排挤到犄角旮旯去。” “你知道就好。”赵芸知道她说笑,也乐得配合了一句,思及琐事还是不得不叮嘱道:“何况太子府中已有侧妃,你若是嫁给太子少不了有些妻妾之争。以你的品貌才华,找个家世清正不纳妾的夫婿也并不多难,何苦到太子那里受这份苦头?” 靖竹知道她句句发自肺腑,心中霎时生出一阵感动。人人都说嫁入帝王家千好万好,又有几个会告诉你繁华背后的种种心酸? 她虽不会嫁入皇室,却感念赵芸的这份真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超凡脱俗 赏花诗会向来无趣,靖竹早腻歪了这些应酬,只同赵芸坐在一处吃茶。 王婉是主人,又一向长袖善舞,自二人出现之后便一直周旋于宾客之间,好不繁忙。 “我听说你那弟弟近来在寻关系进太学?” 靖竹原本正听着不远处几个青年男女吟诗作赋,听到赵芸的问话忙转过头:“是有这回事。你怎么知道的?” “你那母亲这些日子一直四处寻门路,前些天还求到了她母家里陈老大人那里,老大人似乎有些不悦,当时还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怪不得”靖竹一哂。 赵芸问她:“怪不得什么?” “她早几天到我那里求助,要我带沈靖书和沈靖玉到除夕宫宴上去,想为沈靖书入太学寻些门路。”靖竹想着那一日的场景便是摇头:“我原想着她为何山穷水尽到这个地步,却将主意打到了宫里,原来是走投无路了。” “陈老大人一向刚正不阿,自然不会应他这般无理要求。” 靖竹道:“更何况外祖在太学并没有什么熟人,便是有心帮她也是无力。” 两人谈话间,梅林间指梅作诗的一名女子瘪着小嘴跑了过来,“沈姐姐,那傻书生欺负我,你快去帮我教训他!” 此女名唤吴瑶,是孝亲王府上的小郡主,素来与靖竹交情不浅。 “傻书生?”靖竹重复了一下这几个字,顺着吴瑶的指点望向梅树下一蓝色长袍的少年。 少年见她望去,韶颜稚齿的面孔陡然变红,靖竹不解地看了看赵芸,后者只是一脸会意地笑。 吴瑶连连颔首:“是啊是啊,那书生嘲笑我作诗俗气,偏生他学识还凑合,我又辩不过他,姐姐你去让她看看你的厉害,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靖竹瞅了瞅吴瑶,实在没在对方脸上瞧出半分不满之色,反倒打量出几分情意来。她不想掺和进小儿女之间的打闹,便摸了摸吴瑶的脑袋:“你镇日与珠宝首饰为伍,诗词里染上几分世俗之态也不奇怪,更何况生在尘世之中,又有谁能真正超凡脱俗?你大可去同那公子说,他的诗里也有俗气,只不过与你相比稍少一些而已。” “可是沈姐姐” 靖竹面对她莞尔一笑,道:“你赵姐姐急着要去东净,我们先失陪了。” 赵芸适时地捂住了肚子,一把拉过靖竹的胳膊道:“快走快走我等不及了。” 吴瑶还不及说些什么就眼睁睁瞅着那二人离开,踅身看向树下的人,后者远远地望着靖竹走远,目光中倾慕之情溢于言表,不由徐徐低下了头。 靖竹被赵芸拉着出了梅林,后者在她耳边笑个不停:“靖竹,我瞧那书生眼睛瞧你眨都不带眨的,八成是看上你了。” 靖竹又不傻,自然看出那男子神色不同,只是吴瑶与她有交,即便是为了那小郡主她也应该与那男子避嫌。想到此处她心里难免有些憋闷:“我看吴瑶分明对那书生有情,作甚要把我牵扯进来。” “她傻呗,那男的分明看出她对他的情愫却不点破,还指使她撮合你俩,这副薄情寡义的作态倒是让人恶心得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家学渊源 二人在梅林外小路上一路向南行去,说笑间有清脆的笑声传出,在她们身后的梅树后,眸色清冷的谢长华走了出来。 “去查查那书生是何来历。” 周肃在他身后应是。 次日一早,靖竹依例到太后宫中请脉。 太后拉着她的手怜惜道:“你有伤在身,原本也不必进宫来看哀家,只是宫人们出去看你哀家总是不放心,非得亲自看一看才啃放心,是以才劳烦你过来。” 靖竹救了端王,太后这个娘亲为其道谢原也没什么不对,偏靖竹就是觉得浑身不舒坦,她出手帮端王原本就两厢情愿,这般被人谢了再谢实在有些汗颜。 “劳太后娘娘挂念,我已经好得差不多,现在没什么大碍。” 太后一声低叹:“此事为难你了,哀家不瞒你,端儿他逼你救他之事哀家全都晓得,但是却没有出手相助,你可知为何?” “端王殿下是太后娘娘的亲生骨肉,太后娘娘有些偏颇在所难免,靖竹都明白的。” “倒也不全是如此。” 太后亲自引着靖竹坐下,苦笑着对她说:“端儿那孩子,骨子里最是孤傲,他是承受不住自己没了双腿的。哀家知晓他的脾气,也能通晓他为何这样做。”太后说着又满是怜惜地望着她:“丫头啊,虽然这件事上让你多有难为,但是哀家希望你明白,若非没有十成十的把我,端儿他也是断然不会让你为她送命的。” 靖竹对谢明端行事的感想也很有些复杂。一来他先前强逼自己剜心救他时的态度太过决绝,二来行事之前他有临时改了主意,更曾向太后求来回续丹为自己保命。 但说到底,若是她不愿意,谁也勉强不得她。 想到这里,靖竹颇有些释然之感。她虽为谢明端吃了不少苦头,但是却得到了手握东明大半兵权的端王殿下的三个条件,既能保护家族安定繁荣,日后还能多个依傍,也算得上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靖竹晓得的。” 太后被贴身嬷嬷搀扶着回了位置,闻言便松了口气:“你晓得就好。哀家近来总是心神不宁,毕竟端儿这事做得委实不算磊落,哀家总说行善积德,结果大半生的功德怕都被今次耗尽,恐日后还会被佛祖埋怨,实是难堪。” “太后娘娘静心礼佛这是好事,我心甘情愿帮助端王殿下,这也是臣女在为自己积累功德,太后娘娘无需自责。” “你是个好姑娘。”太后似有感念,“哀家有个想头。” 靖竹敛首:“太后娘娘请讲。” “你此次为端儿舍命相救,虽然没有人知晓,但若是日后为人所知,于你的亲事难免不利。端儿呢,他长这么大了,不论是军中奔走时还是回朝之后,都一直自己一个人,身边连个侍奉的丫头都没有。你们不论是样貌气度,还是家世名望,都甚是相配,哀家就想着,你们是不是可以” “蒙太后娘娘瞧得上,靖竹原本应该感恩戴德,只是端王殿下龙章凤姿c霁月光风,靖竹不过寻常女子,不敢奢望与之相配。”靖竹拜倒在地,双手交叠至头,俯身做礼道:“太后娘娘赎罪,靖竹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操之过急 太后凝着眸光朝她看了片刻,须臾笑道:“你这丫头,这股子精气神倒与你那祖父有些相像。原是家学渊源。” 靖竹唇角一抽,思及家中那混不吝的祖父,实在从太后口中听不出半分夸赞之意,只能低着头不语。 “罢了,左右要赐婚的人是你,你要是不愿意,哀家也不勉强。” “多谢太后娘娘体谅。” 太后吩咐身侧的嬷嬷搀扶她起身,稍顷又肃了肃容色,“只是你总得让哀家晓得,你到底是为何不愿嫁给端儿?” 靖竹正欲恭维端王一番再狠狠贬低一番自己,便听得太后摆摆手:“可别说些有的没的来糊弄哀家,哀家年纪是大了,但是耳不聋眼不花,这脑子还清楚着呢。” 靖竹把预备好的陈词咽下去,脑海中筛选了半晌,终犹豫着开口:“端王殿下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靖竹知晓皇室中人难得自由之身,嗯太后娘娘您是清楚的,我向来散漫惯了,是最受不得管制的。” “你这话倒是不假。”太后沉吟道。 靖竹有心转移话题,“太后娘娘,您前些天同我说喉咙有些不舒服,现在好些了吗?” 太后无心难为她,便顺着话茬接道:“正要与你说,你上次开的方子哀家吃了颇有成效,现在已经好得八九不离十了。” “既是如此,那近日便可断了方子,以药膳温补。” 靖竹又给太后诊脉过后留了药膳的方子,得了允准方如释重负告辞而去。迈出宫门的时候后背的内衫都湿了大半。 靖竹走后,太后将一众宫人遣下,对着屏风后的一道人影道:“出来吧。” 木头与地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声响,谢明端拄着拐杖从屏风后走出来,对着上首的太后不满道:“您大可以再强势一些的。” 太后蹙眉看他:“强扭的瓜不甜,你不了解这些女娃的心思,哀家强行命令她与你完婚只会令你二人生出龃龉。” “那又如何?”谢明端径自道:“只要她与我成亲,日后终归会对我上心,倘若我们日日朝夕相对,她总不会怨我一辈子。” 太后呵呵直笑:“这可说不好,那丫头是个倔强的性子,哀家若是逼她,说不准她真会怨你一辈子,设若真的如此,你又当如何?” 谢明端闻言稍顿,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蓦地一敛。 “傻儿子,对待女孩子可不能像你这般强取豪夺,娇滴滴的小姑娘都是需要呵护的。你既心中有她,多费些心思让她对你动心便可,何苦非要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太后见谢明端似有所思,就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忙趁热打铁道:“退一步说,若你费尽心力,最后她实在无法接受你,哀家再同你皇兄为你们赐婚,左右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做一对怨偶,你又何妨多些耐心等一等?” 谢明端深吸一口气,略颓然地坐到椅子上,扶着额头叹道:“是我太着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姐妹情深 次日靖竹接到太后懿旨,大致内容是说端王体内余毒不轻需要人照料,太医们医术不精,所以请她每隔三日到端王府为端王请一次脉。 靖竹接了旨意,送走钱艰之后却是愁容满面。 沈靖玉也为她鸣不平:“姐姐你为了救那端王已经搭了半条命,自己的伤都还没养好呢,做什么还要让你给端王看诊?简直是欺人太甚!” 靖竹手指扣着桌面发呆,仿佛没听到沈靖玉的话。 沈靖玉抱怨了半晌也不见靖竹言语,攒眉看向她:“姐姐,太后娘娘这么过分你倒是说句话啊。” 靖竹收回手,抬眉:“说什么,跟你一样抱怨太后娘娘失德吗?” 她的目光还是那样温柔清澈,但不知怎的,沈靖玉却从里面察觉出几分寒意来。 “记住,太后娘娘和端王不管行事到底有多不妥,都不是你我能够议论的。若是实在忍不住想要议论,也一定要保证没有人会把你这一番话传入太后的耳朵。”靖竹问她:“你能保证今日你我之言无人偷听,无人禀告给太后吗?” 沈靖玉翕动唇瓣,有心说些什么,触及靖竹带着冷意的眸子,又悄悄闭上了嘴。 “今日在我这里便罢了,过些日子你随我入宫参加夜宴,一定要记得谨言慎行,行事言谈切勿让人抓住了把柄。” 沈靖玉乖乖点头,小声道:“我知道了。” 靖竹实在没法子对着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绷住正经的表情,又招手让她过来摸摸她的头:“这些话姐姐总是同你说,你约莫也该听烦了吧。” 沈靖玉很少与姐姐这么亲近,小脸上冒出一抹红晕:“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的。” “什么好不好的,咱们是一家人,不论内里有多少摩擦和不快,但是在这个律法严苛的临州城里,其实原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靖竹说着朝她掀了掀唇:“你该多和你哥哥学,他一向严于律己,平素在外也言辞稳当,凡同他结交过的世家子弟,没有哪一个说他不好的。” 沈靖玉噘嘴:“我也很乖的,我在外人面前都不说这些的,只有在姐姐你的面前才说。” 靖竹点点头:“好好好,是我错怪你了,你最乖了好不好?” 沈靖玉这才满意,仰着头望着靖竹的眼,好像晃着尾巴的小狗狗:“姐姐,我不想参加宫宴。” 靖竹拨弄了一下她脑袋上的杂毛,心不在焉地问了句:“为什么不想?宫宴上你可以认识很多新朋友,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看的,那都是在宫外很少能见的。” “可是那是皇宫啊,皇上和皇后住的地方,规矩一定很严吧?我怕我犯了错连累姐姐。” “不会。”靖竹宽慰道:“你放心,宫里的规矩虽多,但学起来并不很难,而且你是初次进宫,即使犯了什么小错太后和皇上也不会怪罪你的。” 沈靖玉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真的。” 沈靖玉心满意足地抱住靖竹的纤腰,脑袋靠在她身前:“姐姐你对我真好。” 靖竹低眸,眼神落在沈靖玉头顶华美的发饰上,唇畔牵起淡如云烟的笑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相生相克 夜深人静,室内的烛火悄无声息地燃着,昏黄的灯光下,靖竹蓦然合上手上的医书,对着深蓝色的封面发起了呆。 她自从上次为端王解毒之后一直想要找出解开绝情蛊毒的方法,这段时间也一直命人四处搜罗医书,希望能有新的发现。 可是连续几日的翻阅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进展,反而让她对绝情蛊的毒性越来越琢磨不清。 怨离杀和绝情蛊本是相生相克的两种奇毒,以绝情蛊毒可以解除怨离杀的毒性,但是绝情蛊是活体,它的毒性较之本是死物的怨离杀更加难以捉摸,怨离杀的毒药并不十分难找,只是用法用量却需要格外慎重的斟酌。 有时候,一分一毫的差错也会让她性命堪忧。 古还春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说是要回谷中寻求为她解毒的方法,靖竹研究了这么几日,觉得解毒的法子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确定下来的,也实在着急不得。 红泥端着药碗进来时靖竹还在翻着医书,她关上门后走上前:“小姐,时候不早了,您喝了药早些休息吧,心口上的伤还没好全呢,不宜过度劳累。” 靖竹点了点头,接过药碗一口一口地喝净,站起身抻了抻懒腰,顺嘴问了一句:“这几天我那母亲有没有又惹出什么事情来?” “惹事倒是不至于。”红泥将她喝净的药碗放回托盘,“只是听魏管事说起,今日府中为大爷修整庭院一事,夫人似乎颇有微词。” “随她去吧。”靖竹出了书房,一路回到卧房,踅身对红泥道:“她为一双儿女修缮院落的银子都不及父亲一半多,自然心下不悦,我是瞧准了她,三天两头是一定要弄出些事情来的。否则从头到脚哪里都不觉得痛快。” “奴婢看也是,夫人还打量着她是府里的当家主母,掌控着管家之权呢。”红泥一面铺着被褥一面乐出声来:“奴婢真想知道,要是夫人她发现了府里的人实则都是在听从小姐您的命令时,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要是真有那一日,她只会说我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崽子,巴不得扒了我的皮。” 红泥怕她因为这个伤心,小声安慰道:“小姐不要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夫人她眼神不好,瞧不见您的好处,咱又何必惦念着她。” “你说得对,这些道理我都懂的。”靖竹对她弯唇,唇角的弧度不觉有些苦涩:“只是我平常总说恨她厌恶她,但她到底是我的亲娘。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总会暗暗寻思,她为何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哪怕一点点,我也会对她尊敬孝顺,何至于一对亲生母女闹成如今这个地步。漫京城都在笑,说沈国公府的大小姐不被自己的亲娘待见,这又是什么光彩的事?” “小姐” 靖竹低了低头,掩饰眼底的轻哀:“你不必想法子安慰我,我都明白的。” “奴婢知道小姐您的苦,奴婢眼睁睁看着这么多年来夫人对您冷落忽视,又未尝不替您不值,奴婢总巴望着有一日能有人站出来,说小姐您其实不是夫人生的,即使您不是大爷的嫡出女儿,您也会比现在好过一点。” 靖竹身边的两个丫环,绿蚁活泼机警,红泥谨慎细致,靖竹总觉得红泥更能和她交心,许是因为红泥更能见微知著,于细小的事情上发觉她的心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未来王妃 翌日靖竹依旨到端王府看诊。 接近年根,端王府的下人们都在装饰门庭院落,上上下下好不忙碌。 靖竹被李管家领着到了清风堂,伊入院门便见谢明端正坐在院子里的的石桌前指挥下人搭秋千。 靖竹觉得新鲜,见了礼后对谢明端问道:“王爷这是要自己玩秋千吗?” 谢明端一壁吩咐小厮将绳子捆牢,一壁面无表情地说:“不是,是给本王未来的王妃准备的。” 靖竹脸上的笑容一定,不由想起了那一日在宫里太后说过的话。 “王爷这是要大婚了吗?” 谢明端肃容摇头:“只是提前做准备。”他抬眉,别有深意地望着靖竹,道:“还早着呢。” 靖竹心下略舒了口气,对谢明端道:“殿下还请坐好,臣女奉太后娘娘的旨意来给您请脉。”她问:“现在可以开始吗?” 谢明端伸出手,俊朗的面容了无涟漪:“可以。” 靖竹坐在谢明端对面,伸手搭在他腕上,半晌后拿开,向阖着眸子的谢明端禀告:“殿下身上的余毒未清,近一年内行动大约都会受些影响,骨骼和血脉被侵蚀的毒性不是一朝一夕可解,再多的灵药也只能起到辅助的作用。” “那以你看来,本王的腿要多长时间才能康复?” “难说。”靖竹收回手,一本正经道:“这还要看殿下的恢复情况,日常的药汤除外,我还会给殿下开一份额外的方子,您每天服用一次,三个月后我再看看效果。” 谢明端点头,李管家立刻让人拿来纸笔放到石桌上。 靖竹写罢药方,将纸张交给李管家:“每日午时左右服用,与午时的那此药汤同服即可。” 李管家应是。 靖竹看向谢明端:“嗯,端王殿下的双腿着臣女的方子调养便可。若是无事,臣女就先” 谢明端淡淡打断听她的话:“秋千装好了,你替本王未来的王妃试一试吧。” 靖竹愣了愣,看向谢明端身后,发现原本在他身后搭装秋千的侍从们果然已经退下,只余下一架搭好的秋千悬在半空中。 她迟疑的视线落下谢明端。 谢明端道:“不必多想,本王心目中的王妃人选与你身形相似,你过去试一下结不结实,本王担心日后她坐上去摔了。” 靖竹:“” 心情复杂地坐在秋千上晃了两下,靖竹看着谢明端道:“这秋千搭的结实极了,殿下日后可以放心请王妃来坐。” 谢明端颔了颔首,也不知到底满不满意。 周围的仆从们不知何时退了下去,靖竹坐在秋千上,谢明端转过身子看了她一眼,二人恰好相对而视,二人皆是一怔。 “秋千试完了,臣女,先告退了。” 靖竹从秋千上站起身,不自在地避开谢明端的双眼。 谢明端定定凝视她须臾,点头:“也好。” 谢明端移眸在她裙摆上,遽然说道:“今天的裙子很漂亮。” 靖竹下意识地瞅了瞅自己淡蓝色的裙摆,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谢王爷小女告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清风峻节 靖竹觉得,太后既然下了懿旨让她为端王请脉,八成是对这门婚事还是没死心。 沈国公府里,赵芸捧着橙色的橘子慢条斯理地剥着,待到橘肉与橘皮分离才摇头晃脑地道: “我看那端王殿下也很好,虽然现在腿疾在身,但是不日就会康复,更何况他手握东明大半兵权,还是陛下的亲弟弟,你嫁了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就连皇上皇后都会给你三分薄面,岂不美哉?” 靖竹赞同道:“表面上看起来的确如此。只是一来我无心嫁人,二来即使我日后不得已要寻个人嫁了,也不会找这种权柄过甚的亲王来嫁。” 赵芸不以为然:“权柄过甚又如何,端王可是陛下的亲弟弟。” 靖竹哼笑一声,“你以为端王的腿上的毒是怎么来的?” 赵芸咀嚼的动作顿住,不可思议地道:“你的意思是说” “我虽然不敢肯定,只是端王这次被袭一定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靖竹抢过她手里的最后一瓣橘子放进嘴里,“我都能怀疑到陛下身上,我就不信端王会不多想,且瞧着吧,不论这次埋伏与陛下有无关系,这兄弟俩还有的闹呢。” 赵芸嗤笑道:“你这女人,自己都前途未卜呢,还惦记着看旁人的笑话,这心也忒大了。” “你看临州城里的那些公子小姐和贵妇们,她们自己府中又何尝不是阴私不断,可是我沈国公府里的闲事她们不也一样关心得紧?可见看人笑话c说阴凉话是人人都有的权力,凭甚我教人看了十多年的笑话,我要看旁人的却不行?” 赵芸白她一眼:“你伶牙俐齿惯了的,我才不听你诡辩。” “今天王婉怎么没来?她府里又有事?” “她啊,郑王爷气她隔三差五在府里办宴会太招摇,罚她在家反省呢。” 靖竹道:“这郑王也是有意思,若是当真不满王婉举办宴会为何不事先阻止,偏在结束之后才马后炮。” “哎,咱们不懂人家皇亲贵族的想法。但我猜,恐是觉得常常招朋引客的太招摇,又担心若不如此就会与权贵们情义淡薄,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作派哪里称得起郑王平素在外的清贵名声。我还当是什么清风峻节的贤王呢,原来也不过是沽名钓誉的” 靖竹撞了撞她的胳膊:“好了,怎么也是王婉的父王,嘴上积些德吧。” 赵太傅为官清正,教出来的女儿也是个直性子,赵芸瞧不上郑王那副阳奉阴违的作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听了靖竹的话虽然住了口,神情却还是带着不屑。 靖竹不想再谈论郑王的事情,连忙转移话题道;“王婉没来就算了,吴瑶今日为什么也没来?” “她来了才奇怪呢,你上次没理会她引荐给你的那个状元郎,正发脾气呢,哪有空理咱们啊。” 靖竹大惑不解:“什么状元郎?” “就是她说的那个嘲她作诗俗气的书生啊,人家可是去年的文状元,现在在皇上面前正得宠,京城里追捧的人多的不得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宽厚仁慈 赵芸口气谐谑:“你拒绝了他,仔细人家因爱生恨,日后在皇上面前编排你不是。” “年轻人嘛,不爱几回恨几回岂不枉来红尘一遭?随他去,他便是报复我,我也会大人有大量,不太同他计较的。” 赵芸大笑:“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哪来的这些歪理?” 赵芸话语方落,绿蚁掀开门帘急匆匆走了进来:“小姐,瑶郡主来了。” 瑶郡主指的便是吴瑶。 赵芸道:“我瞧吴瑶迷那书生迷得昏了头,约好的时辰不来偏偏快结束的时候才来,只怕来者不善。” “请她进来。”靖竹行若无事,吩咐丫头又拿了个杯子上来,亲自为空杯斟满茶,茶壶落下的那一瞬,吴瑶正好带着丫环走了进来。 靖竹对她一笑,神情与以往并无不同:“你可是来晚了。” 吴瑶对上她瓷白的小脸出神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难看起来:“我可没来晚,因为我今天不是来赴约的,而是有话要与你说。” “哦?”靖竹状似惊讶:“不是赴约?” 吴瑶冷淡地摇头:“不是。” “那好啊,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洗耳恭听。” 靖竹身侧的赵芸暗暗朝吴瑶使眼色,吴瑶只当看不到。径自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睇着靖竹问道:“你可知我那日为何会让你帮我教训那个书生吗?” 靖竹故作不知,反问道:“为何?” “他是才高八斗的状元郎,如今在六部任职,前途一片大好,生的又一表非凡,我瞧他顺眼得很,便有心与他缔结姻缘。”吴瑶盯着靖竹,“说白了,就是我想嫁给他。” “他是青年才俊,你是名门淑女,你们二人正相称,这不是很好?” “原本是很好的。”吴瑶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靖竹清理出尘的容颜:“只是就在前几日,我父王遣人去说和我与他的姻缘,他却断然拒绝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人:“靖竹,你可知道他为何拒绝我?” “瑶瑶!”赵芸冷目睨她:“这不关靖竹的事!” “怎么不关?”吴瑶听了这话气的不行:“我心爱的男子爱慕上的我的至交好友,你说关不关她的事!” 吴瑶眼眶发红地瞪着靖竹:“我清楚你惊才风逸才貌双全,却从来没想过与你相争,旁人说女子坐在你身边只会沦为陪衬我也从来不听,只是我什么都不和你抢和你争,你为什么却连我喜欢的人都要抢走?为什么!” “吴瑶!”赵芸一把拉过吴瑶的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竟是这样想的”靖竹沉吟着望着吴瑶,似是不敢相信。 “我这样想有什么不对?”吴瑶挺直着腰身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靖竹:“人人道你出身高贵,可是我和王婉都是王孙之女,身份岂不比你高上百倍千倍?他们还说你才华横溢,可是平日诗词雅会你连一首诗都不会做。他们说你知书达理宽厚善良,可是你生母明面上欺压你这么多年,我怎没见过你吃过一丝一毫的亏?反倒是你母亲,明面上是一府主母,暗地里却连一丝实权也无,你倒是和我说说,这算是哪门子的端庄仁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万两白银 “够了!”赵芸将吴瑶拉到一边:“吴瑶,你的状元郎喜欢上靖竹干她何事?又不是靖竹拿刀架在脖子上逼他心许的。再者,你说靖竹身份没你高贵,可是你父亲孝亲王和王婉的父亲郑王都是世袭的爵位,沈国公府的老国公和沈将军却都是战场铁血积累下来的军功!沙场无眼,男儿们在前方浴血奋战,岂容你一个闺阁女子在这里随意轻渎?你平日里不是最不拘身份的那一个吗?怎的也开始崇仰起这些市井俗人的论调了?” “我”寻常时吴瑶自以为赵芸和王婉是同她更加亲切的,却没想到出了事情竟然是赵芸站在当先指责她,她简直不敢相信。“芸芸,明明是沈靖竹她” 瞧瞧这些年轻女孩子啊,喜欢你的时候唤你一声沈姐姐,不喜欢你了,连名带姓叫你还不够,总忍不住加上几句抱怨和不满,更甚至是诋毁出来。 靖竹实在搞不大懂这些孩子的心思,旁的男子不喜欢她们,她们不想法子让人移情别恋便罢,却来寻她这个旁观者的麻烦。 “唐颂是谁,他是什么人,在朝廷上有什么建树,在你之前我毫不知情,我乃至那日赏梅诗会之前与他素未谋面,他不心悦你而心悦我,那只能说明他对我品德才行的欣赏更甚于你。你不得他欢心不去自己争取却来与我说道,这副争强好胜的嘴脸倒是让我大开眼界。”靖竹站起身,直视吴瑶蕴着怒气的眼:“我想,我现在应是知晓唐颂不喜你的原因了。” “你!”吴瑶美目圆瞪,张着嘴巴半天才吐出话来,嘴边溢满了讥笑:“我当是什么仪态端方的千金小姐,原来不过是夺人夫婿的贱蹄子。亏我先前将你视作知己良朋,看来是我看错了你。” 靖竹静静地凝着她,素来乖巧可人的千金小姐失了理智竟然是这般面目可憎的模样。 吴瑶上前,桌上杯子被她广袖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尤为刺耳。“自今日起,我孝亲王府吴瑶与沈靖竹势不两立,日后再有相见,便是仇敌。” 靖竹神色淡然,轻声说了一句:“如此甚好。这般品德之人也不配做我的朋友。” 吴瑶被气得不行,嘴里溢出大口大口的喘息声,“好,好,好!沈靖竹,你给我走着瞧,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吴瑶负气离去,赵芸眼看着她离开,踅身对着靖竹攒眉:“她本就是那样极端的性子,你今日得罪了她,以后说不得要有多少麻烦。” “是我识人不清,还当她是高门大府里不知世事的娇娇女,不想却是长了爪牙的狼崽子。”靖竹让绿蚁红泥把地面收拾干净,重新落座时轻声叹息:“这茶壶可是我昨儿才从祖父那讨来的老物件,白瞎了几万两银子。” 赵芸道:“不如派人到孝亲王府里去讨。” 靖竹闻言一笑,对赵芸颔首:“好主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平安赌坊 魏管事前往孝亲王府邸要债时谢长华恰好也在。 孝亲王是自开国以来一路世袭下来的异姓诸侯王,上百年发展下来,虽然还顶着亲王的名号,但实力威望却早已大不如前。再加上孝亲王本人清正廉洁,从不收受贿赂和官员们的孝敬,所以府上的日子也过得一天比一天紧巴,吴瑶平日里衣着首饰都不少花钱,孝亲王本就没少抱怨,这次听说她一口气打碎了如今三万两银子的茶壶险些被气昏过去。 谢长华一把扶起差点跌倒在地的孝亲王,“王爷冷静。” “太子殿下”孝亲王醒过神,拉起谢长华的手不松开:“太子殿下,这回您可得为我做主啊,几万两银子,什么茶壶用得上几万两银子?即便真的有茶壶价值如此,又岂是沈国公府一个小小女儿能用得起的?那沈靖竹她分明是在讹诈!” “王爷慎言。”谢长华身形岿然不动,以茶盖抹去水面浮沫,“沈国公府虽然不比孝亲王府富贵,但沈大小姐深得太后娘娘喜爱,平日所得上次数不胜数,一个几万两的茶壶,再寻常不过了。”谢长华说着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对上孝亲王的目光笑问:“孝亲王,你说呢?” “殿下,所言极是。”孝亲王语气艰难地对身后的侍从道:“去,去账房支三万两银子给魏管事。” 谢长华下巴朝着魏管事的方向指了指,看着孝亲王。 孝亲王愣愣地看过去:“哦,还要劳烦魏管事,代本王向沈小姐致歉。小女无礼,请沈小姐莫要与她见怪。” “小姐她向来最是宽容仁恕,自然不会计较这点小事。”魏管事礼数周全,向着孝亲王行了一礼,然后躬身退了下去。 孝亲王瞟了谢长华一眼,吹胡子瞪眼觑向管家:“还不快去送送魏管事!” 管家如梦初醒:“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魏管事要回来的银子靖竹一分没留,全部让绿蚁送去了西街的平安赌坊。 红泥送绿蚁出府后又折了回来,对着靖竹皱眉说:“算上这次的三万两,小姐今年让人送去西街的已经有十万两了,本来奴婢还想着等这笔银子要来之后给小姐置办几身春裳呢。” “春天还没到,这些衣裳我也不缺。”靖竹笑眯眯地对她说:“再说了,春天还没到呢,现在置办早了些。便是到时候缺了,我们大可到公中支取银子,我那母亲花了我那么多银子,也该让她为我出出血了。” “小姐总是这样,姑娘家稀罕的物件您就没啥在意的,要不是有奴婢们看着,没准您出个门都能被那些小姐们笑话死。” 靖竹忍不住乐,指尖点了点她额角:“小丫头,就你话多。” 红泥瘪瘪嘴,低下头不说话了。 “说起来,临州各条街道贫民巷里的百姓已经被安置妥当,那接下来这批银子该送去哪里了?” “应该是珲州。”红泥想了想才答道。“珲州今年大旱,这批银子应该可以买不少粮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杯水车薪 “杯水车薪啊。”靖竹揉了揉额角:“朝廷里呢,没有大臣上报此事吗?有没有说何时会有钱款和粮食下拨?”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红泥挠了挠头。 “是我忘了,你记得回头让平安来一趟闲云阁,我有事情要问他。” “是。” 太子府。 谢长华从孝亲王府回来先去了一趟书房。 周肃在门外把门,才站定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紧接着太子殿下带着薄怒的声音传出:“谁让你进来的!” “回殿下的话,是侧妃娘娘让我来为殿下整理” “滚出去!以后不许进来!就算是刘氏也不行!” “可是” 谢长华指着门外,眼神冷的像冰:“滚!” 周肃守在门外,下一刻便见一丫环打扮的女子匆匆忙忙从里面跑了出来,他记性很好,立马认出这是侧妃刘氏身边伺候的丫头含绢。 小丫环约莫是被殿下的反应吓到,跑出来的时候连摔了两跤,周肃正看着热闹,便听到里面太子殿下唤自己进去的声音。 周肃应了一声,连忙走了进去:“殿下。” “那人是怎么进来的?本太子的书房外平素都没有人看管吗?” “殿下的书房自然是有人看管的。只是含绢毕竟是侧妃的贴身侍女,下头的人许是觉得她与旁人不同。” “在本太子这里,没有谁是与旁人不同的。”谢长华冷冷地道。 “是。”周肃乖乖认错:“是属下失职,属下马上吩咐下去。” 谢长华面色稍霁,仰了仰头示意周肃出去。 周肃识趣地往后退,走到门口时不知怎么,忽然脑袋一抽问了一句:“殿下,那沈国公府的小姐也与旁人无甚不同吗?” 谢长华眉心一紧,神色一瞬间冷得吓人。 周肃暗恨自己嘴碎,连忙快步向后退了几步:“殿下赎罪,属下逾越了。” 谢长华睇着他:“你跟了本太子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什么是该问的,什么是不该问的。” “属下明白。” “不过是打扫个书房罢了,殿下何至于这么大的火气?” 太子府沉香院,侧妃刘氏纳闷地看着满面泪水的含绢,不解地问道。 含绢抽噎着答:“许是太子殿下的书房里有许多公文,是不能给外人看的,所以殿下见到奴婢才会格外生气。” “可是我已经是太子的人了,整个永乐候府都心向殿下,便是你我看到了知道了什么也绝不会背叛殿下,殿下见了你生气便罢,缘何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含绢呐呐地摇头:“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 她被太子殿下从书房赶出来以后殿下大怒,还当即下令阖府无事不许入陶然阁半步。侧妃娘娘知道之后却也不多难受,只是一直在房里琢磨殿下生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氏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其中所以然,不多时便暗暗叹气:“罢了,还想这些做什么,父亲已经派人催过我数次让我尽快复宠,现在殿下已经两年多不曾来沉香院。若是再过些时日正妃进府,怕是就再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娘娘何必这样丧气,您生得这样美貌,前两年初初入府的时候殿下也对您很是欢喜的。而且现在太子府中除了娘娘之外再没旁的妃嫔,近水楼台先得月,还怕没有机会吗?” 刘氏俯身凝视含绢双眼:“你倒是明白。” 含绢低头:“奴婢什么也不明白,奴婢只晓得侧妃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即使是死也要让侧妃娘娘成为日后母仪天下的那个人。” 刘氏直起身子,牵唇笑起来:“胡言乱语什么,我不过是侧妃,日后殿下即位我顶多做个妃子,怎么当得起母仪天下四个字。” “娘娘您自小学习礼仪诗书,老爷和夫人也一直把您当成未来的太子妃教养,若非是太子殿下不贪恋女色,加之侯府势力不如从前,现在您早就是太子妃了。虽然现在不是,但奴婢相信,以娘娘的样貌品行,早晚会是的。” “含绢。”刘氏轻轻挑起含绢的下巴,巡睃她的一张面孔:“你可有所求?” 含绢道:“奴婢只希望小姐您好好的,日后奴婢也能跟着小姐您享受荣华富贵。” “放心。”刘氏蹲下身子,素白手掌抚过含绢发皱的衣衫,语气轻松:“你是我身边的人,只要我有一天好日子过,自然也不会落下你的。” 含绢弯身叩首:“谢娘娘。” 二十四的时候,国公府里依着习俗开始清扫屋舍。 陈氏执掌国公府这么多年自有她的过人之处,起码管理下人们打扫庭院这样的事情便从来不用靖竹费心。 沈靖玉和沈靖书院落刚刚修缮完毕,房前屋后早就积了一层灰,陈氏打发下人们趁着今日好好整理一番,这兄妹二人无事便跑到靖竹的闲云阁。 郑王府里事事都有郑王妃操心,王婉也乐得自在,就跑到靖竹这里找她下棋。 沈氏兄妹来到闲云阁时靖竹和王婉的第二盘棋才刚刚结束。 王婉见了他们随口打了声招呼,很快又兴致勃勃地邀靖竹再杀一盘,靖竹正巧无聊,便应了下来。 沈靖书和沈靖玉对视一眼,兄妹俩一人一边各自坐在了靖竹和王婉身后旁观。 王婉一面落子一面问靖竹道:“我听说你和吴瑶吵架了?” 靖竹抬眸睨她:“你该不会是来为我们说和的吧?” “我是知道你的脾气的,逢事不会轻易动怒,但一旦动怒就绝无缓和的余地。你这次生了这么大的气,约莫是吴瑶做了什么过火的事情。”王婉摩挲着棋子又问:“是因为那个书生?” 靖竹弯了弯唇:“是状元郎。” “还不是一样。”王婉无所谓地道:“我听说过他,寒门学子,无父无母,凭着一股子韧劲一路高中进了官场,只是性格过于迂腐又不知变通,这两年来不知吃了多少暗亏。吴瑶那丫头是瞎了眼睛才会瞧上他那样的人,我倒没见有什么好的。” “不知变通并不是什么坏事。朝中懂得变通权衡利弊的老油条太多了,缺的反而是他这种耿直清正又有才气的干吏。现在吃亏,日后享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太子选妃 靖竹落下一子,抬头和王婉视线相接:“唐颂此人,必有所作为。” 王婉笑出声:“照你这么说,吴瑶这回算是歪打正着了?” “我说的也未必会准。”靖竹自嘲道:“不瞒你说,其实一开始见着那人我也不大看得上,只觉得是个看重权势女色的登徒子,不想却是我过于武断了。这人能从一介寒门走到今日,凭的必定不只是一腔孤愤好学之志。” 王婉不懂朝廷的事,但她会看人,靖竹的眼睛有多毒她早有见闻,所以此刻也乐意相信靖竹的话,请家中亲族不再为难唐颂,以后说不定还能做个人情。 “不说这些了。”王婉甩了甩头,扔下棋子看向靖竹身后的沈靖书,出声问道:“靖书弟弟啊,你进太学的事情有着落了吗?” 沈靖书平静地摇头:“还没有什么进展。不过此事不急,太学是天下才子聚集之所,那里必定人才济济,靖书学识平庸,不能进去也很正常。” “也对,这事也急不得。你还小,晚两年进也没什么打紧的。而且沈伯父也快还朝了,等他回京之后你入学的事应该就会好办得多。” 这一点沈靖书自然清楚。父亲在外戍边多年,一朝还朝陛下定然会有所嘉奖,届时只要父亲随口一提,陛下想来也会应允。只是虽为如此,他却总觉得在陛下面前提及此事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只怪他资质平平,凡事都要依靠家族才能成功,实在对不住祖父和长姐多年栽培照顾。 “明天又是你进宫给太后请脉的日子了吧?”王婉问向靖竹。 “没错。”靖竹狐疑地看着她:“又打什么鬼主意?” “我听说太后近日在为太子择选太子妃,小心太后盯上你啊。” 靖竹落下棋子的手一颤,黑子落错了地方。 她勉强扯唇:“太子府已有侧妃,你当知道我不会愿意的。” 沈靖玉在王婉后面道:“就是,我姐姐这么好,她以后的丈夫是不许纳妾招人的。那太子侧妃跟在太子殿下身边都那么久了,说不准太子这么久没有侧册封正妃就是因为那个侧妃呢,姐姐怎么可能嫁给心有所属的男人?” “小丫头,就你知道的多。”王婉回头瞥了沈靖玉一眼,轻笑着道。 “我姐姐她那么厉害,我是她的妹妹,当然也不会太差。”沈靖玉仰着小脸,眼眸里尽是骄傲。 因为陈氏的关系,王婉和赵芸一向对靖竹的这个妹妹不大看得上,现如今瞧着沈靖玉这副万事以姐姐为先的没有倒是觉得奇怪,“你是她妹妹又怎么样,你姐被你娘亲欺负的时候也没见你为她说过话。” “王婉!”靖竹瞪王婉。 王婉在靖竹面前没有正形惯了的,对她的警告视而不见,自顾自看着沈靖玉。 一说起自己的娘亲沈靖玉就觉得腰板挺不直,顿时低下头咬着嘴唇缄口不言了。 沈靖书看不得妹妹受委屈,立刻对王婉道:“儿不言母过,母亲对长姐是太过冷漠,妹妹其实也会在旁边劝着,只是她毕竟是我们的娘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年幼之时 王婉切了一声,再未言语。 靖竹知道王婉在为她不值,只是陈氏千不对万不对,这毕竟不干这兄妹两个的事。她虽然偶尔也会有抱怨,心里却是清楚的。 沈靖书和沈靖玉着实无辜。 拜王婉的乌鸦嘴所赐,翌日太后果真对靖竹提起了太子选妃一事。 “这小子性情好,却一向不爱美色,侧妃虽储在府中,却很少得他召见,这么大个人了,却连个子嗣都没有。和端儿一样,都是教哀家犯愁的。” “太子殿下和端王殿下都是冠盖京华的人物,京城里爱慕他们的女子更是不胜枚举,太后娘娘无需担心。缘分到了,自然万事可成。” “还是你会说话,不像皇帝和端儿那两个混小子,整日就知道惹哀家生气。”太后欣慰地望着靖竹,道:“哀家可是听说,靖竹亦是受尽临州才子的钦慕赞誉,你明年也该及笄了吧?可有什么中意的男子?” 靖竹摇摇头:“靖竹还小,暂时不想考虑这些事情。” “都十四了还小?”太后点点她的额头:“哀家看啊,是你的眼光太高了。” “太后是知道臣女的,不求所嫁之人才高八斗,容貌绝世,只求那人能一心一意待我,我便知足。” “以你的条件,若是真想找一个那样的男子倒也不难。”靖竹打笑道:“哀家那小儿子不就是如此的吗?” 靖竹仿佛吞了苍蝇般僵住了表情,干笑道:“太后娘娘又拿臣女说笑了。” 太后心知过犹不及,便摆摆手岔开了话题,“哀家这阵子身体好了许多,头疼和咳疾也许久不犯了,看来你开的药方很有效。” “能让太后娘娘凤体安康是臣女的服气。” “女孩子家的服气啊,就是寻个好夫君,旁的再多福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多大用处的。” 靖竹:“” 和太后闲扯了半天靖竹才得令出宫,宫门前正遇上要进宫的太子谢长华,只得停住了脚步行礼。 谢长华挥挥手让她起身:“来给皇祖母请脉?” “是。” “皇祖母身体可还好?” “太后娘娘很好。” 谢长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目下,除却皇祖母身子骨健康与否之外,他们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谈论的话题了。 “你,可还好?” 靖竹垂下头应:“臣女也很好。” 谢长华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那就好。” 靖竹后退一步:“殿下若是没有什么吩咐,那臣女就先行告退了。” 谢长华侧身给她让路,“好。” 大道宽敞,其实本不止谢长华身侧这一条缝隙可走,可是靖竹还是规规矩矩地从他身侧走了过去,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一股仿若高山积雪的寒气擦过鼻翼,她的眼眶又开始莫名地泛酸。 脑海中又浮现出很多年前的场景,白色长衫的清隽男子牵着一个不及他腰身高的小女孩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小女孩奶声奶气地问:“大哥哥,凌云山每天都这么冷吗?” 男子用温柔入骨的声音回答说:“凌云山的气温的确很低,但是只要人心是暖的,走到哪里都不会觉得寒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子息才薄 靖竹收到来自父亲沈怀安的来信,信上说他七八日便能抵达京城。 靖竹高兴坏了,特意到祖父那里告知消息,老人家听了也很高兴,却装作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是七八日又不是明日,看你这副德行,像什么样子。” 靖竹早习惯了祖父的口不对心,径自坐到一边道:“父亲此次回京约莫就不会再离开了,祖父日后说话还是该小心着些,若不然等到父亲归家,让他看到您如此对待她的宝贝女儿,保不准会怪您的。” “丫头。”老国公大笑出声:“那是你的父亲,可也是老头子我的儿子,他敢怪我?” 靖竹瘪瘪嘴:“瞧祖父这呼来喝去的样子,父亲被您养这么大不晓得被训过多少次,吃过多少苦头。” 老国公拿起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嘴上吐字不清地说:“你这丫头,倒是指责起我来了?” 靖竹坐直身子,瞪他一眼道:“不同你说笑了。我这回来是有正事同你说的。” “嗯。”老国公没甚精神地应了一声:“你是想说明日你带靖书两兄妹入宫的事,还是想说靖书入太学读书的事情?” 靖竹仰起头:“看来您老人家虽然每日在院子里喝茶下棋,但该知道的事情倒是半点都不少。” “少恭维我老头子,你心里想着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老国公觑着她:“怎么?想让我做什么?” “入宫之事我不担心,靖书是向来识大体的,靖玉虽然偶尔任性了些,但也有分寸。宫宴上出不了什么乱子。”靖竹说着讨好地将一整盘糕点推到老国公面前,嘿嘿地笑着:“我听说您与赵太傅交好,靖书他资质略逊于他人,要是没些关系只怕进不得太学,恐怕此事还需您出面了。” 老国公明知故问:“你不是与赵太傅家的那个赵芸挺熟悉的?怎么不去寻她帮忙?” “我与赵芸虽然熟识,但是这毕竟与官场上的事情无关。赵太傅是不会因为赵芸求情就为靖书徇私的。更何况靖书是您亲自带大的,您应该也最希望他能长进吧?” “靖书是我带大的不假。只是他年纪尚轻,还是应该多历练历练才好再进一步。”老国公思及孙儿稍显驽钝的性格不由得有些头疼。“这孩子虽然没什么坏心眼,但也太过朴直了些,实在不适合在官场打滚。” “父亲膝下只他一个男孩子,二叔和三叔家的几个孩子俱不出挑,咱家就的将来就指望沈靖书一人了。” 老国公笑道:“不是还有你吗?” “祖父这话倒是说的不错。孙女自认学富五车,心智不输给任何男子,只可惜生为女儿身,不能未过造福,实在是我东明之大憾啊。” 老国公被她的模样逗笑:“这等不知羞的女儿家,脸皮竟然像城墙一样厚,我看有了你,是沈国公府的大憾才是。” 靖竹哼了一声:“那您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啊?” “帮还是要帮的,只是即便老头子帮他进了太学,他自己学识不精,怕也会惹人耻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望女成凤 “靖书好歹是您的孙子,您嘴上就不能积点德吗?” 老国公呵呵一笑,淡定地回道:“不能。” 老国公虽然嘴巴坏了点,但说话还是算数的,第二日就邀请赵太傅出门小叙。 傍晚的时候老爷子欢欢喜喜地回府,对着迎上前的靖竹说:“赵太傅让靖书年后就可以去上课,你多嘱咐他一些,让他说话做事谨言慎行,赵老头子可盯着他呢。” 靖竹扶着他往里走,“靖书做事有分寸,您放心吧。” “既然靖书读书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今晚的宫宴就不用带他去了。你带着你妹妹两个人去,也能有个伴。” 按说沈国公府身为公卿之家,府里的女主人怎么也该有个诰命在身,特殊场合入宫也应该是由她携子女入宫参宴。只可惜陈氏苛待长女之名满京城几乎无人不知,连带着陛下和太后也不喜欢她。早些年时原本礼部已经拟好了册封的旨意,却被太后强行扣了下来。使得陈氏因为此事受尽了贵妇们的奚落。 陈氏常说靖竹是她的克星是白眼狼,这话其实不是没有道理的。 “是。”想到这里,靖竹乖乖的答应了一声,目不斜视的搀扶着老国公向前走去。 送了老国公回房之后就开始梳妆打扮。 往常靖竹进宫时每回都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但是除夕夜宴与以往不同,衣着服饰样样都要精心,在两个丫头的建议下,她特意换了一身浅紫色罗裙,腰间挂着色泽均匀的羊脂玉玉佩,头上插着水晶扇形簪,玉一般无暇精致的面上薄施脂粉,剔透的眸子清澈见底,眉目之间却睿智通达,秀美脱俗不似尘俗人物。 房间里的六七个丫环不约而同发出赞叹的声音。 靖竹站在镜子前扫了一眼,对绿蚁抱怨:“这样子是不是过了点?” “不会不会。小姐生的好看,就是不打扮也比那些小姐们漂亮许多。您穿的好与不好她们都会说您是故意压她们风头的。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到处得更好看些,气死那些满嘴酸话的小人呢。” 靖竹无奈,“又胡说。” “绿蚁话是直了些,但是意思确实没错的。小姐您本就是这样的容貌,穿的丑些旁人也不会少关注您一分。还不如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自己瞧了也舒坦。”红泥上前替靖竹整了整裙角,顺嘴接话道。 靖竹扯了扯绿蚁先前披在她身上的软毛织锦披风,低叹了口气:“我其实只是想说,穿的这么多我有些热了。” 红泥:“” 绿蚁说:“屋里燃着火炉呢,小姐您现在觉着热,等会出了门就不觉得了。没准会觉得穿少了呢。” 沈靖玉一大早就被母亲从床上拽起来,沐浴更衣后被推到梳妆镜前梳妆了将近两个时辰。她空着肚子被饿的头晕眼花,对陈氏埋怨说:“敷这么厚的粉做什么?只要不失礼就好了呀,穿的好看太子殿下也不会看上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仙姿佚貌 陈氏一心想将女儿嫁给太子,听言狠狠瞪了沈靖玉一眼:“怎么这么没有志气,我的女儿生的这样美貌,放眼整个京城也没有几个比得上的,太子殿下看不上你还看得上谁?!” 沈靖玉幽幽道:“母亲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另外一个女儿?” 对上陈氏杀人一样的目光,沈靖默默地嘟了嘟嘴,不敢再说话了。 陈氏只恨自己生出了靖竹那样姿色惊人的死丫头,夺去了原属于爱女的所有光环。听沈靖玉这样说自然不高兴。但是想起今日女儿入宫的目的又有些开怀:“你且记着,进宫后一定要想法子表现自己,你的琴不是练的很好吗,就弹琴给太子殿下听,他听了一定会喜欢上你。” 沈靖玉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内心却早下了阳奉阴违的主意。“可是我要傍晚才能进宫,您这么早就拉我起来做什么?” “你那个姐姐可是起的比你还早,大清早就跑到老爷子那里献殷勤,你倒好,日日就只知道吃喝玩乐,怪不得这么久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沈靖玉实在受不了陈氏这张嘴,找了个借口跑出门躲清静去了。 不知不觉却到了闲云阁外,沈靖玉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匾额,迈步走了进去。 靖竹已经收拾妥当,正想去叫沈靖玉出门她便自己送上门来,倒省了她的麻烦。 沈靖玉看见靖竹,像是小鸟归巢一般扑进靖竹怀里,大声喊了一声“姐姐。” 靖竹被她撞得后退了一大步,扶住沈靖玉肩膀问:“这是怎么了?” 沈靖玉用力摇了摇头,“只是想姐姐了。” 她不愿意说靖竹也不多问,虽然说自从上次她重伤之后与沈靖玉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但是她们到底与其他亲姐妹不同,能不互相敌对已经很好了,她早不指望什么姐妹情深。 “你来的正好,太后让人请我先行入宫,咱们这就走吧。” “现在就走?”沈靖玉连忙站直了身子,向靖竹问道:“姐姐你看我穿的,还有这脸,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靖竹扫了一眼她的装扮,想也知道是谁让沈靖玉这样穿的。“没有不妥当的地方,很好。” 沈靖玉终于放心,随着靖竹一前一后地出了院子。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个多时辰,靖竹姐妹二人到了宫门口。太后身边的嬷嬷早候在了那里。 “老奴见过沈小姐,沈小姐万安。” “嬷嬷客气。”靖竹对她颔首,侧身对她介绍:“这是小妹靖玉。” 沈靖玉表现的还算得体,笑着和对方打了声招呼。 “沈家的两位小姐真真都是仙姿佚貌,太后见了二小姐也定然高兴。” 沈靖玉看向靖竹,明显不知道怎么搭话。 靖竹对那嬷嬷笑了笑:“小妹第一次进宫,稍顷怕是要劳烦您多照看了。” “小姐客气了,老奴本就是今天太后娘娘安排伺候在您身边的,这是老奴分内之事。” 靖竹又与她笑谈了几句,这才坐上了宫门口等候的小轿。 午后的日头正好,靖竹下了轿子后朝天空望了一眼,低下头那一瞬间听到有人在唤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小妹肖母 拐杖碰触地面的声音让靖竹还未回头便知晓来者是谁,她缓缓回头,谢明端恰好立在她三步开外,唇角是温和的笑。 靖竹觉得这样温和的笑平常还是在谢长华脸上见得多些,端王爷如此开怀实在难得,她便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殿下似乎很开心?” 谢明端好像无意多说,只是点头,“嗯。” 靖竹识趣,没有多问,看着近在眼前的殿门对谢明端道:“太后还等着,殿下是同臣女一道进去还是先四处走走?” 谢明端是想和她一起的,只是自己双腿还没复原,走起路还要让她配合自己的步伐未免尴尬,便摇头说:“我还有事,你先进去吧。” 靖竹行了退礼,携沈靖玉入了门。 沈靖玉在她身后小声说:“端王殿下是陛下的亲弟弟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 靖竹淡淡应了一声,侧身叮嘱她:“一会进去之后不要乱说话,太后问了你就答,不问你的时候千万别多嘴。” 沈靖玉老老实实答应下来。 因为是午时,一些亲贵大臣府中的女眷已经进了宫,殿中聚集了不少妃嫔皇女和命妇。 靖竹带着沈靖玉一一向众人行礼。 太后身边的皇后目光落在靖竹姐妹身上一瞬,对她笑道:“一月余不见,靖竹出落得越发水灵了。” “娘娘又取笑臣女了。”靖竹敛首作羞涩状。 太后朝靖竹招了招手:“来,坐哀家跟前来。” 靖竹淡定地走上前去,沈靖玉眼看着长姐走远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早听说长姐独得太后恩宠,没想到太后宠爱长姐已经到了这般地步。皇后因太后之故尚且会给长姐三分薄面,太后更是无视下首的公主和妃嫔将长姐召到身侧落座。 太后拉着靖竹的手随意问了几句近况,眼角眉梢俱是慈和的形容,把靖竹看得不自在极了。 从前太后虽也待她不错,但也不会亲昵到如斯地步,她所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就是太后还是没对自己与端王的亲事死心。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靖竹这样想着,目光便若有似无地落向还站在原地的沈靖玉。 太后配合地看过去,顺嘴问:“这便是你那小妹?好生俊俏的姑娘。” 沈靖玉察觉到姐姐有意把自己引荐给太后,心里又埋怨起母亲小人之心,“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太后摆手示意沈靖玉起身,打量着她的脸片刻,看向靖竹道:“是哀家眼拙不成,怎的没看出你们姐妹二人有什么相似之处?” 靖竹心知太后因陈氏之故迁怒沈靖玉,却不好直接劝告什么,只好解释:“小妹肖母,臣女长相与父亲更相像些。” “哦”太后有意将这个字的尾音拖得老长,又谛视沈靖玉片刻,怎么看都不记得对方是个简单的小女孩,便有意晾着后者与皇后对话,手中还牵着靖竹的手。 太后的冷待表现的太明显,下面的诸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便也各自聚到一处小声谈笑,无人理会还立在原处的沈靖玉。 沈靖玉没想到自己首次入宫就面临这种窘境,慌乱又窘迫谛看向坐在太后身侧的长姐。 靖竹回视她,蓦地低叹一口气,晃了晃太后的手轻声在她耳边道:“太后,小妹心地不坏,还请您不要因为杂事迁怒于她。” 太后回头,对她轻哼:“你如此聪慧,怎会看不出那丫头并不简单?今日哀家替你敲打她一番,免得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防人之心 “她自小在家母身边长大,心思深些也是难免,太后您也是知道的,家母那般不喜臣女,靖玉被她教养长大却一直对我十分尊敬,可见她并不是坏人。” 太后睨着她摇头:“你才活了多少年?哀家又活了多少年?丫头啊,你还年轻,看不出这美人面孔下的蛇蝎心肠来,今日你百般护着她,说不准日后她在你身后捅你一刀,你到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防人之心不可无,臣女懂得这个道理。只是凡事不可一概而论,臣女不能仅仅因为这世上有坏人去要去提防身边的每一个人。否则自身安定或许可保,但也会失了人心哪。” 太后微微一笑,神色里很有些追忆:“你这话说的也对” 身在帝王之所,不去害人就注定了被人害,太后年轻时不知吃过多少这样的亏。年纪大了教诫小辈时也常常告诉他们要防范身边的人,这样即使能让他们免于危险,却也让他们没了倾心相交的朋友。 是她经历过太多尔虞我诈,一心就想着防人,却在尊荣之位上忘记了本心。 “太后娘娘安于宫廷之中,这么多年来肯定吃过不少苦头,臣女之所以不愿意嫁给端王殿下,也是因为皇室之中比寻常百姓之家要复杂很多的缘故。太后娘娘宽厚仁慈,臣女感念您的恩德。” 太后无奈地抚了抚她的额心:“说来说去,你还是在拐弯抹角地劝哀家对你那妹妹好一点。哀家倒是不懂,你那母亲对你那般薄情寡义,却待她如斯宠爱,便是她真的本性纯良,你也该心存一两分芥蒂,倒是不想你对她这般良善,让哀家很是费解。” “臣女没有太后娘娘想象的那般仁善。母亲待我不好,我自然也会因为母亲对待我和弟弟妹妹不能一视同仁而心怀埋怨,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血浓于水的缘分实在难得,靖竹委难辜负。” “罢了,既然你对她心存善念,哀家又岂能做那单出头的恶婆子?”太后爱怜地摸了摸靖竹的头顶,踅身对沈靖玉道:“丫头,过来给哀家瞧瞧。” 沈靖玉怔了怔,瞥了眼鼓励地望着自己的姐姐,头下意识地垂得更低了些。 她小步上前,太后分明看着她,远远瞧着也甚是慈和,沈靖玉却总觉得那目光里没甚温度。比不得待姐姐时温情。 她觉得很委屈,但也因为太后如此心向姐姐而替姐姐高兴,一颗心飘上飘下,一时间五味杂陈。 “长的便是不敌靖竹的样貌,但也很是不错了。”皇后在不远处朝沈靖玉睇了一眼,含笑说道。 “休要同靖竹丫头比长相,那可是要羞死人的。”太后笑嗔皇后一眼,又对沈靖玉道:“你姐姐是真的疼你,待你如此仁厚极其难得,你可莫要让她失望才好。” 沈靖玉点头:“姐姐仁者心善,小女都明白的。” “明白就好。”太后颔首,回头对身侧的蒋嬷嬷道:“把哀家的那柄玉如意拿来,赐与这丫头。” 沈靖玉小心觑着太后舒缓下来的脸色,心口终于舒了一口气。 她虽然不能像姐姐那样讨得太后喜爱,但也不能太讨她老人家的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冷血佳人 除夕夜宴布置在长乐殿。 靖竹和沈靖玉依例入席后帝后相继入殿,太后坐在上首朝着靖竹招手:“靖竹还是坐在哀家这边吧,来陪哀家说说话。” 殿内百余人瞩目,靖竹顶着诸人各异的目光走上太后身侧。 太后拉起她的手,“哀家记得你琴曲弹得极好,稍顷可得为哀家好生弹一曲。” 靖竹微笑:“臣女的琴音尚能入耳,还是不在大家面前丢人了。臣女的妹妹靖玉近来琴技大有进益,不如请太后和皇上皇后娘娘听一听她的曲子如何?” 太后牵着她坐下,神情是十足的纵容:“都依你。” 沈靖玉坐在席位上,仰望着坐在太后身边的长姐,眸光沉沉让人看不出所想。 暖场的歌舞结束过后,贵女们各显其能,纷纷开始展示才艺,弹琴奏曲,高歌浅吟,好不热闹。 王婉在大殿中央轻步曼舞,赵芸在她斜侧方弹琵琶。 一曲毕,王婉微喘着对着帝后一礼,皇后点头,着人赏赐珠宝。 皇后待她二人退去后问道:“下面该是哪家的千金了?” 立即有人回道:“是孝亲王府瑶郡主。” 吴瑶从座上起身,对着皇上皇后和太后福了福身子:“臣女吴瑶,为皇上和皇后c太后娘娘弹奏一曲云亭暖。” 皇后神色不变,“哦?是这首曲子?” “正是。”吴瑶说着看向太后边上的靖竹:“臣女记得当年臣女的好友靖竹也曾经在皇上和皇后娘娘以及太后娘娘面前弹过这首曲子,据说惊艳四座,连极擅长琴曲的太子殿下都称赞过。臣女觉得不服,所以想要在太后娘娘面前也奏上一曲,想请她老人家和皇上皇后娘娘来品一品,看臣女的曲子比起靖竹来说到底如何。” 她唇畔衔笑,眉目之间俱是朝气蓬勃的少年意气,任谁瞧了,都会觉得这不过是小女儿间的攀比玩乐,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皇上也没瞧出什么不对,笑着朝皇后看了一眼,道:“好,那朕和皇后就为你评上一评,你若是弹得比靖竹出色,朕和皇后有重赏。” 吴瑶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靖竹,福身:“谢皇上皇后。” 宫人们将古琴拜访妥当,吴瑶走到琴架前,纤细的指尖落在琴弦上,悠扬的琴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 众人凝神听曲,太后却侧眸对靖竹道:“你与这丫头是有罅隙?” 在宫里几十年的老人了,什么勾心斗角没看过,吴瑶即便表现得再纯真无辜,太后也信不及她。 靖竹垂首:“什么都瞒不过太后。” “这丫头不是个好相与的,先前你与她交好还好,此番既已决裂,日后怕是少不得麻烦。”太后说着看向远处的孝亲王妃:“孝亲王府虽然已经没落,但尊位毕竟还在,便是出了事皇帝也不见得会向着你。丫头啊,你可是惹了个大麻烦。” “小儿女的嫌隙罢了,臣女自有法子应对,太后娘娘不必担心。” “你是光明磊落,可是架不住有人使阴招啊。”太后讥笑着看向潜心弹奏的吴瑶:“琴技虽高,却是半分感情也无,好一个冷血佳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至交好友 吴瑶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太后看透,琴曲奏毕,她自觉无可挑剔,于是缓缓起身,对着皇上施礼。 大殿中掌声和赞叹声不绝于耳,这让吴瑶笑得格外开怀。 “琴技的确精湛。”皇上赞道。 皇后也笑着点头附和。 “朕对乐艺了解的不多,评判起来未免有失公允。”皇上在大殿中逡巡一圈,指着下首一人道:“长华,上次靖竹弹奏云亭暖的时候你也在,不若你为这二位小姐判个高低?” 谢长华正端着酒杯饮酒,闻言动作稍稍顿了一顿,答:“靖竹的曲子遏云绕梁,音音细韵,瑶郡主曲调严谨,虽也出众,但仍逊靖竹三分。” 哪里逊色的是三分,皇后坐在上首,心里暗暗嗤笑。 吴瑶性格高傲,琴曲也自然而然带着几分傲慢之气,灵动的手指和完美的演奏并不能掩饰曲中的巨大缺陷,只要稍微懂些乐曲的人都能明白,吴瑶琴艺虽高,弹出的乐曲却因为心性而显得百密一疏。 吴瑶面上笑意略僵,目光落到自斟自饮的太子殿下身上,抿唇道:“臣女听闻,太子殿下与靖竹是至交好友,不知请太子殿下来评断,是否不太公平?” 谢长华面色一寒,冷淡的向吴瑶投去一瞥。 那一瞥比数九寒天的寒风还要冷上三分,吴瑶被看得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既然你说你是靖竹的好友,那么弹奏比试都不过是小女子间的玩耍戏弄,又何必一定要评出一个高低?”谢长华蓦地冷笑一声:“既然本太子已经为你们评出了高低,你却因为输给她而觉得不服,非说是本太子因与她相识而偏颇,你自己说说,你到底是因为本太子评断你琴技不敌于靖竹而不快呢,还是因为你对她心怀怨怼,觉得她不配赢你?” 谢长华句句犀利,那一字字清晰的谈吐好像刺在吴瑶的心上,直说她的脸红如血。 今日参宴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高官贵妇,哪个心中没有几分计较。听了太子这番话再去瞧那位天真可爱的瑶郡主,便有觉得这郡主殿下也不是那么天真了。 留意到周围人的神色,吴瑶紧紧握住双手,指甲掐进肉里尚且不觉,只能垂首躬身:“太子殿下言重了,臣女” “你不必同本太子说,你应该去同你的好姐妹,靖竹说。” 吴瑶看向靖竹,眼神希冀:“沈姐姐” 靖竹甚是温和地朝她道:“瑶儿简直胡闹,咱们近一个月不见了,今日好难见上一面,你要闹着一遭事先也不同我说上一说,白白惹的众位长辈们笑话。” 靖竹此番话落,大殿中人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靖竹这几句话流露出两个意思:一,她同瑶郡主许久不联系了。若非是瑶郡主对她有生疏之意便是二人有龃龉。二,瑶郡主事先在陛下和皇后母亲挑事靖竹事先并不知晓。 瑶郡主有意在大家面前同沈小姐比一个高低,在此之前却并不告知其知晓,还在大家面前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来,心口不一的姿态实在让众人不齿。 吴瑶笑得越发尴尬:“姐姐说的是,是瑶儿玩笑开得过了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前路未知 一番闹剧以吴瑶口不应心的歉意收场,靖竹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半天吃喝有些乏了,太后发现她精神不济,思及她前不久才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立刻关切道:“哀家吃也吃够了喝也喝够了,你回去歇一歇吧。” 靖竹点头,道谢之后退回到原本的位子上,宫人十分有眼色地为她倒了一杯水酒,她端起酒杯放到嘴边正要入口,却在对上对面吴瑶森冷的表情后动作一定。 靖竹实在想不明白,不过是一个男子罢了,吴瑶对她的恨意竟然深刻到这种地步。 扫了眼坐在席位后侧的翰林院修撰唐颂,靖竹的神色又阴郁了几分。 “姐姐?”沈靖玉见靖竹久久未动,奇怪地望着她。 靖竹应了她一声,又几不可察地睨了一眼吴瑶,勾唇将杯中酒喝下。 除夕夜宴上用的是果酒,味美又不刺喉,她饮尽之后将空了的酒杯朝着吴瑶的方向倒了一下,最近笑意分明。 吴瑶见她喝下加料的毒酒心情正好着呢,见她这番动作,在对上那双仿若洞悉一切的眸子,眼中又惊疑不定起来。 “姐姐,那瑶郡主似乎有些不对。”沈靖玉倏然对靖竹说道。 靖竹讶然睇向她:“哦?” 沈靖玉盯着吴瑶道:“她自从回座之后就一直盯着你瞧,那眼神跟淬了毒似的,肯定没安好心,姐姐你可得小心点,千万别着了她的道。” 靖竹饶有兴趣地朝她侧过身子,撑起下巴问:“那我问你,如果你是吴瑶,你会用什么法子害我?” “我要是她的话”沈靖玉凝眸沉思了片刻,道:“我要是她,就会在姐姐来往宫宴的路上找人给姐姐的衣裳首饰上动手脚,要么就在姐姐的食物和酒水里下药。但是我觉得打死她她也不敢危及姐姐的性命,顶多就是让你脏个衣服或者大醉一场,在皇上和皇后娘娘出一出丑罢了。” “你倒是机警。”靖竹想到刚刚的那一杯酒,笑容更深了些。 沈靖玉也想起了靖竹方才饮尽的那杯酒,回忆起长姐先前的动作脑海中灵光一闪:“刚刚姐姐你喝了一杯酒,那酒里有问题?姐姐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 “要是我也像你这般后知后觉,早不知被人陷害过多少次了。”靖竹朝着殿中央抬了抬下巴:“下一个到你了。好好弹一曲,别给我丢人。” 下一刻沈靖玉果然听到皇后身边的嬷嬷提到自己的名字,连忙站直了身子走上前,得了允准后落座,不多时悦耳婉转的琴音再次在大殿响起。 透过一心弹奏的沈靖玉,靖竹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她不得母亲喜爱,府里除了父亲和祖父外没人喜欢她。后来父亲出征,祖父又年迈,府里的人开始克扣她的衣食用度,为了改变窘境,她请求祖父带她去参加那一年太后娘娘的寿宴。 云亭暖的曲子是前朝大家所谱,她每每弹奏此曲都觉心静,在寿宴上弹奏后她的名声传遍了临州城。太后的赏赐接连不断地进了国公府,母亲忌惮太后恩威,再不敢明面上苛待于她。 那时候的她虽为国公府嫡女,过的却连其他府第中的庶女都不如,初入宫门时心态虽也平和,但到底存了几分对未知前途的迷茫和惶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自有天收 数年转眼而过,她已是所有人眼中的独得太后宠爱的贵女,她乏了累了,荣宠加身却只觉得心中苦闷更甚于从前。 沈靖玉因为陈氏的命令而想要得到太后的宠幸,她可以帮她在太后面前露脸,可是她也清楚,无论陈氏枉费多少心机,太后都绝不会对沈靖玉存有什么善念。 因为在太后心中,陈氏是刻薄嫡女的恶妇,她手把手教出来的女儿即便表现得再单纯无辜,那也都是装出来的。 有时候固有的印象是很难改变的。 靖竹想到多年来太后对她的信任扶持,又想到前不久她提出的那桩婚事,只觉得脑仁疼的厉害。 且不说嫁入皇室日后少不得诸多烦恼,便是她的年纪见了太后都偶尔会有面对孩童般的错觉,更何况是连而立之年都不足的谢明端? 老牛吃嫩草这种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未免有些可笑。 靖竹地低声叹口气,瞟了一眼上首投入在沈靖玉琴声中的帝后,瞧瞧从座上起身,从侧门溜了出去。 晚风清凉,靖竹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做到殿外石阶上仰头望向繁星点点的天空。 以前在凌云山的时候有长辈跟她说过,天上的每一颗星辰都是死去的一个人,她离开凌云山到了这里的时候也偶尔会在天上寻找,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颗。 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若非凌云山离奇的转生之力,她早已经是个死人。 身后轻浅的脚步声传来,须臾靖竹便察觉到自己身侧坐下了一个人。她侧头去看,见是太子长华。 “天这么冷,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谢长华伸手碰了一下她手心,发现温度尚可便收手,一触即分那一瞬间,靖竹目光盯住她一错不错。 谢长华对视她的双眼:“怎么?见自己的亲妹妹来同你夺皇祖母的宠信,觉得心中不快了吗?” “无知妇人的小打小闹罢了,太子殿下应该知道,这些事情我从来不会放在心上。”靖竹扭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是因为方才吴瑶在你酒中下药?”谢长华又问道。 靖竹笑了一声:“我方才出门时她的脸色不对,想来应该是害人反害己,既然已经有人帮我报复了她,我又有什么好不快的。” 她的话音才落,大殿中正巧传来一阵喧哗声,谢长华听了神色不变,对她道:“她心思恶毒,自有天收。” “我不太信天命,只知道人为。有人因为吴瑶针对我而出手相助,我对他甚是感激。若是太子殿下知道帮我的人是谁,一定要帮我向她说声谢谢。” 谢长华吸了一口气,凉凉的夜风好像霎时钻进五脏六腑,他微微笑了一下,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指着漫天星辰对靖竹说:“我听说人死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不论是九五之尊还是卑微黎民都是如此,既然死后的去处都是一样的,在世时那些俗人们争来争去又有什么意思。” “身在其中,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靖竹低下头,“何况又有谁在意死后如何,我们能做的,永远都是珍惜当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以牙还牙 “岁月如梭,转眼即过,便是活的再逍遥死后也不过一堆枯骨而已。什么荣华富贵,金山银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费尽心力,何苦来哉。” 靖竹将腰间玉佩摘下来放在手中把玩,眼眸斜睨对方一眼:“太子殿下说的也有些道理。既然人死之后都会归于尘土,那么我也想知道,我的那一撮红粉枯骨去了哪里?” 她的羊脂玉在殿内流淌出的灯光映衬在上面,反射出动人的光芒,他留神在那一抹剔透光晕上,嘴唇下意识地抿紧。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勉强扯唇道:“靖竹此言何意,你尚在大好年华,离变成红粉枯骨还很有些年头,想这些事着实早了些。” 靖竹配合地点了点头,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只起身将玉佩放到谢长华手上,“太子殿下好一番大道理,靖竹感慨良多,这块玉佩就当我的谢礼好了。” “靖竹客气了,你与我虽无挚友之谊,但好歹也算知音,我胡诌几句薄美人一笑罢了,担不起你如此谢礼。” “靖竹一向恩怨分明,有人对我好,我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别人对我坏,便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定不会放过他。太子殿下有恩于我,靖竹自当报答。”靖竹说着瞥向被谢长华握得死紧的玉佩:“这块玉佩是我贴身之物,我看太子殿下也很喜欢的,不是吗?” 谢长华欲盖弥彰地收回手,玉佩一时失了支撑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靖竹神色不动,捡起玉佩重新交回他手上:“太子殿下可要小心了,下次要是再这么没有准头,可就不仅仅是摔出裂痕这么简单了。” 谢长华顺着她目光看向手上玉佩,纯白光滑的表面上果然出现了一条显眼的裂痕,他愣了一下,连忙抬眸去看面前的人。 靖竹话落便转身回去,稀碎的星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天上落下的九天神女,就连衣饰裙角都染上了脱俗之气。 谢长华依旧坐在石阶上,他仰头看向满天星辰,手中握着玉佩的力道一紧再紧。 靖竹回座时沈靖玉已经演奏完毕,帝后对她所奏之曲似乎兴致寥寥,沈靖玉也乐得自在,见靖竹回来连忙拉过她问:“姐姐你去哪里了,我回来之后你就不见了,就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心里头慌慌的。” 小孩子总有些特权。 父亲离京后祖父也渐渐退出朝堂,老头子除夕夜宴极少出门。靖竹这么多年来不知多少回孤身一人坐在这里,又何尝有过一句抱怨。 但是靖竹想,她与沈靖玉是不同的——要是按照她在凌云山的年纪来看,沈靖玉都够做她孙女的孙女的孙女了,多体谅她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虽然她的耐心实在不好。 想到这里,靖竹抬手安抚地拍了拍沈靖玉的肩膀:“这里太闷了,我只是出去透透气。放心,除夕夜宴上戒备森严,没人敢在这种时候找你麻烦的。” “嗯!”长姐难得对自己这样温柔,沈靖玉满足极了,忙拉着靖竹笑眯眯地说:“姐姐你不知道,刚刚瑶郡主在席上忽然撒起了酒疯,还跑到翰林院修撰那位唐大人面前调戏了人家一番,惹得陛下和皇后好大不悦,连带着整个孝亲王府的人都受了罚,被陛下当场赶了出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人心险恶 靖竹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酒壶,道:“恶有恶报,她既然心存恶念,也活该被陛下责罚。” “那位翰林修撰,就是那日婉郡主提起的爱慕姐姐的人吗?” “好的记不住,倒是记起一些不相干的人。” “那书生看上姐姐是他有眼光,瑶郡主她本就没姐姐长的好看,气度才华样样比不上你,偏还不知从哪儿生出十足十的傲气,我看她真是” “行了。”靖竹扫了一眼恰从身边路过的几个世家小姐,对她们含笑打了个招呼。 对方没听清沈靖玉说了什么,也对靖竹笑了笑。 靖竹看着她们走远才冷着脸看向沈靖玉:“这里是什么地方,进宫之前我交代过你什么都忘了?” 沈靖玉自知失言,心虚地低下头:“我没忘,只是没忍住” “以后记住了,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不能随意将想法示于人前。”靖竹站定脚步,轻声告诉她:“记住,你这张嘴要是把不住门,是要害死人的。” 沈靖玉回视姐姐的双眼,慎而又慎地点了点头:“姐姐说的,我都记下了。” 靖竹不想为难沈靖玉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更不想让这样的孩子在尔虞我诈中被迫成长。只是陈氏是一定要将沈靖玉推到这片乱流中来的,靖竹必须要事先让她知晓,这个看起来华丽的宫廷到底有多险恶。 这个时候的靖竹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可人疼的妹妹,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将她亲自教授与她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 行到宫门口,两位也才刚刚离席的官僚浅声交谈:“今日端王殿下怎么没来?” “听说腿上的伤还没好全,殿下在府里养着呢。陛下特许端王不必来参宴。还赐下了许多赏赐。” “说来殿下这次遇袭也是奇怪,京兆尹查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查出点结果来?” 另一人“嘘”了一声,“皇室里的弯弯绕绕,京兆尹怎么管得了?” 靖竹坐在马车里,静静地听完这段对话才吩咐车夫赶车。 原本她的想法也如同之后发声的那位官吏一样,觉得端王遇袭之事想来少不了陛下的手笔。可是方才听完那二人一席话,她却忽然觉得未必如此。 连官吏们都会猜到此事与陛下有关,那想来端王与太后也一定有过这样的怀疑。 可是今日席上她观太后与陛下之间的交流并没有丝毫不虞,想来是太后已经确认此事与陛下无关。 当然也可以说太后和陛下是为了不被旁人瞧出端倪所以特意假装和睦,可是靖竹相信,人的言语举动或许可以伪装,但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太后对皇帝这个儿子并没有什么不满之处,这也就说明此事一定与陛下无关。 又或者说靖竹垂下眸,暗暗思量:也可能是陛下的计谋让人抓不到把柄也说不定呢。 回府之后一家人又简单聚了一下,只是靖竹与陈氏不和,几位婶娘和弟妹也都各怀心思,这一顿饭吃的并不很让人开怀。 各房的人都散了,靖竹和老国公打了声招呼正欲回房,却被二房的二婶拦住了去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攀龙附凤 “靖竹啊,二婶听说你明天要到端王府给端王殿下看诊?”杨氏站在靖竹面前望着已经好些天不见的侄女问道。 对方一开口靖竹已经猜出了些许,说实话,靖竹对这种攀龙附凤的人是极看不上的。只是二叔三叔早逝,家中妇孺便也没了依靠,便是看在死去叔叔的面子上,靖竹也不能给对方冷脸。“是,二婶有事?” “是这样的。”第一次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杨氏有些紧张尴尬,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靖叶她知道你隔三差五就要去给端王看诊十分辛苦,因此想要日后同你一起去,在你身旁也好帮衬一些。”她说完,偷偷拿眼觑靖竹的神色:“靖竹,你觉得呢?” 靖竹是每隔既然就要去端王府给端王诊脉,但是出入都有马车接送哪里有什么辛苦。沈靖叶又不懂医术,去了哪里能帮上她什么忙。靖竹怎么会瞧不出来,这只是沈靖叶想要借她攀附端王的借口罢了。 只是二婶提出的要求虽然过分,但是平日里一个府上住着还是有些情分的。更何况杨氏为人忠厚老实,设若无人教唆想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过分的请求,靖竹知道答应她实在不妥,运转了一天疲乏极了的脑子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拒绝,眼皮不由自主打了打架,几息之间竟然有睡觉的冲动。 进退维谷间,一道女声霍然传入她耳:“不必问姐姐了,我就可以替姐姐回答,我觉得一点都不好。” 沈靖玉不知何时站到了杨氏身后,对着杨氏冷笑道。 “靖玉?”杨氏看了一眼脸色不善的沈靖玉,想起这小祖宗被陈氏养出的那一身娇纵脾气,气势顿时就弱了三分,想起早先女儿的叮嘱,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事还是要让靖竹拿主意。” “那去端王府也是三妹妹的事情,我怎么没见三妹妹自己来同姐姐说却要让二婶来替她向姐姐求情?”沈靖玉说着看了看四周:“家宴的时候三妹妹她不是还在的吗?怎么?一轮到求人的事情就把二婶推出来自己跑了?还真是好大的架子!” 事关长姐,沈靖玉可不会给杨氏留面子,插着小腰满面不愤地对视对方,活脱脱一只护崽的母鸡,小眼神里头的不屑和鄙视直把杨氏瞧得满脸通红。 靖竹对这位深深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做人太没主见也容易被人利用,是以只是冷眼看着沈靖玉给杨氏脸色看,暂时没有阻止。 “靖叶她只是想帮靖竹的忙”杨氏语气艰难地说。 “我看是她想帮自己的忙吧!”沈靖玉毫不留情地戳穿对方,“怎的?姐姐都快及笄了都不着急,三妹妹还比我和姐姐小呢,就开始急着给自己找婆家了?” “二婶,您别怪我说话太狠,我那三妹妹她就是个攀龙附凤的性子,自己觉得长了一张西施貂蝉的脸就不把咱们大家伙看在眼里,也就是姐姐这样的好性子才能容她在府里猖狂。二婶可得把三妹妹看得仔细些,把我们都惹急了,我那三妹妹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眼见着杨氏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里,靖竹适时地推了推沈靖玉:“胡说什么,怎么能对长辈这么说话。” 沈靖玉对自己的角色领悟得很彻底,见姐姐嘴上虽责怪她眼中却没有丝毫怒气便看出来后者的心思,忙垂首作乖巧状:“是我太激动了,二婶别同我一般见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不许声张 “靖玉口无遮拦惯了的,二婶别见怪。只是她话虽说的过了些,但有些道理是没有错的。我奉太后懿旨去为端王看诊,多带个不会医术的姐妹去,让人瞧了还当我是在为自家姐妹攀附皇室呢。那样教人知道到底不好,若是二婶真看上了端王殿下这个女婿,那等过几日父亲回来,我请他亲自去端王府为三妹妹说亲,您看如何?” 堂堂端王殿下,如何会看上沈靖叶这个死了父亲的孤女?杨氏心里明白,便是大伯真的愿意去端王府为靖叶说和,端王十有八九也定是不愿意的。 靖竹把话说的直白,把杨氏和沈靖叶那点子小心思直接推到了明面上,杨氏被她这番话说得死了心思,只等稍后回去说服女儿再择他人。 “二婶,刚刚是我胡说,您别放在心上,只是三妹妹眼界是高了些,您回去还是得劝着她些,皇室的亲哪里是那么好攀的。便是她真的嫁了个王子皇孙,日后夫婿后院里一群莺莺燕燕,那日子也必然是不好过的。”沈靖玉陪笑着开口,难得说了番实诚话 这又何尝不是杨氏心里所想,女儿若是真的有幸被端王殿下看上日后也未见得能过的幸福,倒不如依仗沈国公府的门楣嫁个青年才俊,便是家世差些的,念着大伯的地位也不敢对女儿不好。 对方给了自己台阶下,杨氏哪有不就坡下驴的道理,连忙搪塞两声囫囵过去此事,便告辞离去了。 看着杨氏走远,沈靖玉叹了口气:“二婶是个老实人,可惜沈靖叶不是个惜福的,整日里就想着嫁个好男人。” 靖竹没有力气同她说话,绕过她便要往前走。 沈靖玉见姐姐绕开自己连句话都不说就要走顿时委屈死了,跟在靖竹屁股后面就开始抱怨:“姐姐我刚刚可是免了你好大尴尬,你怎么都不夸夸我。” 靖竹停下步子侧身看她一眼。 沈靖玉眼睛亮晶晶望着她。 “我有些累了,可能坚持不到回房,如果等会我有什么不对,你一定得记住,千万不要招人过来,偷偷把我送回闲云阁即可。明白吗?” 沈靖玉迷迷糊糊地听完姐姐的话,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呢,就见对面长姐身子一歪,竟然朝地上倒了下去。 沈靖玉被吓死了,手忙脚乱地去扶,却见原本站在长姐身边的绿蚁已经将人半搂到了怀里。 沈靖玉没醒过神,大眼睛迷茫地看向绿蚁:“姐姐这是怎么了?” 绿蚁低头看向怀里脸色白的不像样的小姐,眉头蹙了起来,慌张地看向一旁的红泥:“红泥姐怎么办啊?” 红泥也慌,但是现在三个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不能再自乱阵脚了。她上前摸了摸靖竹的额头,发现上面冰的吓人,她连忙道:“先不要声张,按小姐的意思,先送她回闲云阁吧。” 所幸虽是除夕夜,但是大多数人都在老国公处伺候,一路上没遇上什么人。三个小姑娘偷偷摸摸把靖竹送回闲云阁,正着急该怎么做呢,便有一人自己送上门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明日之期 谢长华脚步轻浅地走到床前,对上另外三个人的目光,温声道:“让我看看吧。” 他出现得毫无先兆,此先几人甚至连他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看见来人皆吓了个够呛。 “太子殿下?”绿蚁不可思议地看向谢长华。 谢长华走上前,稍稍掀开靖竹的床帏伸手搭在靖竹的脉上。 红泥虽然和这位太子殿下不熟,但也隐约发现了太子殿下对自家小姐不同于旁人,所以没有阻拦他的动作。还出声解释道:“小姐之前一天都是好好的,从老国公那里回来时才有些不爱说话,她可能察觉到自己不对,所以事先交代二小姐和奴婢们不要声张。可是咱们也不晓得小姐现在的情况,更不敢贸然请大夫进府。” 谢长华将靖竹的手放回被子里,又换了她的另一只手把脉。 不知过了多久,谢长华将靖竹掖了掖被角后站起身,对身后几人道:“她现在的情形很危急,我只能暂时用药压制,接下来五个时辰里你们一定要封闭好靖竹昏倒的消息。无论谁来,都推说有事不见。” “可是我姐姐她” 谢长华终于将目光挪到沈靖玉身上,一本正经地道:“你可以不信我,但是除了相信我你能想出别的办法吗?” 沈靖玉咬牙瞪他:“那要是五个时辰之后你还不回来,我姐姐岂不是很危险?” “放心。”谢长华没有耐心和缺根筋的小丫头说理,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便是让自己危险也不会让她陷入危险的。” 对上那双真挚的眼眸,沈靖玉在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点头。 谢长华从袖口中拿出一只玉瓶,他不大信得过立场不明的沈靖玉,只将玉瓶交到一向稳重的红泥手上:“这是压制她现在病情的药,每隔一个时辰温水送服一粒,火盆要一直燃着,切不可让这里的温度降下来。” 红泥细心,接过玉瓶一一记了下来。 谢长华离开之后这里瞬间静了下来,沈靖玉还没醒过神,迷茫地看戏两个丫头:“你们说,姐姐她到底是怎么了?” 绿蚁和红泥平日伺候在靖竹身边,虽然靖竹有意相瞒,但日常微末小事总能露出些马脚,两个丫头都依稀发觉小姐的身体有些问题,但具体为何,她们也不是很清楚。 “二小姐,时辰不早了,您赶紧回珠玉院休息吧,要不然等夫人发现您不在,肯定要找到小姐这里的。” 沈靖玉也不想给姐姐添麻烦,想了想便颔首:“那你们照顾好姐姐,如果她有什么不对一定要立刻通知我。” 红泥答应下来,亲自送沈靖玉出了门。 绿蚁在房间里为靖竹擦了擦额上的汗,目光扫到一边的药箱时忽然想起一桩事。 红泥回来之后见绿蚁拿着帕子一动不动,不解道:“傻愣着干什么呢?” 绿蚁拿着帕子呆呆地看向红泥:“我只是在想,每天是小姐和端王殿下定好的看诊的日子,小姐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去不了的,要是每天端王府来人问起此事,那小姐现在的情况不就瞒不住了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自作主张 “这”红泥也没想过这个问题,闻言立时有些发慌。 绿蚁在地上转了两圈,最后咬咬牙道:“要不然咱们就找人去端王府送信,就说小姐被老国公留在府里过年了,大年三十的,端王殿下也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吧。” 红泥觉得不可行:“可是端王殿下的腿好像挺金贵的,小姐不去他要是派人来问,那不是就露馅了吗。” “那要不咱们把这件事告诉老国公,去找老国公问问主意?” “也不行。”红泥看了眼床上无意识蹙着眉头的小姐,摇头道:“上次小姐为了救端王殿下养伤,那时候小姐都不愿意让老国公知道,现在小姐没醒,咱们更不能自作主张。再说了,老国公那么大年纪了,万一知道小姐身体有问题被吓出个好歹的来可怎么办。” “这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绿蚁的提议再三被否决一时也有些急了,“咱们总不能找个人替小姐去给端王殿下诊脉吧!” 红泥皱着的眉心一松,眨了眨眼睛对绿蚁道:“好像也不是不行。” 绿蚁懵懵懂懂的:“什么不是不行?” 红泥翘起嘴角笑了笑,“之前二夫人不是说想让三小姐替小姐去给端王看诊吗?反正我看这两次端王殿下恢复的不错,请三小姐替小姐去,端王殿下肯定会以为小姐是有急事又推拒不掉,所以才特意吩咐三小姐去代她的。端王欠小姐的人情,发现事情有异一定不会说出去。这样小姐生病的消息就不会传出去啦。” 绿蚁迟疑道:“那三小姐要是去了,总不能只把脉什么都不说吧?” “小姐上次不说算了嘛,端王殿下现在用的药方还要继续沿用一个月,三小姐去了顶多就是说两句场面话装装样子,根本不用做什么。而且”红泥想起沈靖叶贪慕权势的那副嘴脸:“三小姐她为了陪小姐去一趟端王府,总不可能什么功课都没做过吧?让她给咱小姐挡挡麻烦,足够了。” 深夜时分,端王府灯火通明。 李管家带着下人将膳食摆好,对着坐在窗前的人躬身道:“王爷,宵夜已经准备好了,您好歹吃一些吧。” 今天宫宴王爷没有去,李管家能理解主子是怎么想的。自然也会为他感动心疼。 从前顶天立地的沙场铁将,如今却连走路都吃力,让人见了莫说旁人会多议论,便是殿下在众人面前拄着拐杖踽踽而行,也会觉得难堪吧。 见窗前的人未动,李管家又道:“今天是大年夜,陛下和太后都赐下了好多珍馐美味到端王府,您好歹吃一些,也算是过年了。” 谢明端从窗前起身,拄起拐杖走到桌前坐下,接过李管家递来的筷子,沉默低垂的眉眼蓦地动了一动,“明天,又到了靖竹看诊的日子吧?” 李管家如何瞧不出主子的心思,忙点头:“是。按往常来看,沈小姐差不多明天午前就会到。” 谢明端终于舒展了眉眼,指着桌子中间一道鱼汤道:“本王要喝那个。” “哎!”李管家高兴坏了,王爷主动要吃的喝的这种事情,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呢。 老管家得了吩咐连忙亲自盛了一大碗鱼汤递过去,亲眼瞧着主子把汤喝完,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可畏可爱 但端王殿下的好心情只持续到了第二天中午。 李管家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小心翼翼地对书案前执着画笔笔走龙蛇的殿下解释:“今天是大年三十,沈小姐来得晚了些也可以理解。” “去遣人问了吗?”谢明端头也不抬,冷声问道。 “已经问过了,说是已经在路上了。” 谢明端心烦意乱地扔下笔,“那就等吧。” 李管家应了一声,无意间抬头瞟过案上白纸上的几个字,眼神在上面停留了一瞬,又状若无视地收回目光。 直到从书房退出来,李管家脑海里还是不受控制地晃过先前看到的画面。 纯白的纸张与黑色的墨色相得益彰,质地细腻精良的白纸上,笔力劲挺的三个大字赫然其上。 早知道殿下爱慕沈国公府的大小姐,却没想到平素一向最冷静自持的一个人,竟因那一份情谊而变得如此情绪鲜活,可畏而又可爱。 不多时下人来禀,说是沈国公府的小姐已经到了门口,李管家依例去迎,老骨头哈哧哈哧地跑到府门口,正赶上马车上的人下车,李管家刚扬起笑容走到车前,却在对上女子陌生的面孔时猛地凝住了笑脸。 沈靖叶笑容满面地在李管家面前站定,“想必这位就是李管家吧,我是沈国公府的三小姐沈靖叶,姐姐有事在身,请我来代她为端王殿下请脉。” 要是不知道殿下对沈小姐的情谊,李管家肯定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可是一想起书房里墨迹还没干的那幅字,李管家当即犹豫了起来。 “原来是三小姐啊,沈小姐沈大小姐不知有何事要忙?王爷平日习惯了大小姐来诊脉,要是大小姐有什么急事,王爷他等一等也是可以的。” 沈靖叶瞧这个老管家觉着忒不顺眼,她来给端王殿下看病,王爷都还没说什么呢,哪里轮的上一个奴才说话? “姐姐是有急事,但是我自幼便和姐姐生活在一起,颇得她的真传,我有信心可以为端王殿下诊一次脉。”她说着笑了一下:“怎么?李管家信不过我?” 沈靖叶知道自己有几把刷子,没敢说自己医术精湛,但是自打她打算攀上端王这棵大树之后就不分昼夜的研习医书,别的不敢说,装装样子还是可以的。 “不敢不敢。”李管家面上恭谨:“不过毕竟您要诊治的人是殿下,老奴还是得问过殿下才能做决定。” 沈靖叶颔首:“应该的。” 李管家先让人引了沈靖叶去正厅,自己去了书房向谢明端禀告此事。 “有事?”谢明端眯眼看向李管家:“有什么事?是今天不能来还是以后都不能来?” “听那沈三小姐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只有今天不能来。” “你去问问那沈三,靖竹到底有什么事情。” “这”李管家想到先前沈三小姐眼底的鄙夷,迟疑道:“会不会不太好?” 谢明端冷眼扫过去:“有问题?” 李管家被冷光刺的一个激灵,立刻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没有,老奴这就去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王府管家 李管家去而复返,表情还很有些纠结,沈靖叶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听了李管家的问话忍不住冷笑一声:“怎么,端王殿下瞧不上我为他诊脉,要再去请长姐过来吗?” “三小姐误会了,只是沈大小姐和王爷相熟,听说大小姐有事理当询问。” “大姐姐她有什么事情我也不甚清楚,王爷若是实在好奇,不若遣人到大姐姐那里问问吧。”沈靖叶睨向李管家:“李管家,我好歹来了一趟,您总不能让我连王爷的面都见不上吧。” 李管家见她态度着恼亦不慌乱,不慌不忙道:“三小姐说笑了。沈大小姐请您过来的目的也是为王爷的身体着想,按理说本府本应招待,但是昨日太后娘娘已经遣了太医署的太医来给殿下复诊,想来是劳烦不上三小姐了。” 沈靖叶不甘心白来一趟,上前两步正想理论,却听李管家笑道:“当然了,要是三小姐觉得自己的医术比宫中的太医更佳,也可以和太医们比试一番,若您赢了太医们,老奴就可以做主,请您给王爷诊脉。” 沈靖叶深吸一口气,眼神落到李管家脸上片刻,须臾气恼地挪开:“既然端王殿下和李管家信不过我,那我走就是了。” 李管家见好就收,拱手作送客礼:“来人,送三小姐出去。” 沈靖叶想起来时到门口相迎的分明是李管家本人,老家伙看人下菜碟,见是自己这个不受宠的二房次女便随便派个奴才送出门,心中气愤不由更甚。 红泥从二房回来后一直守在靖竹床前,眼看着三个时辰过去,床上的小姐脸色越来越苍白,心里不由暗暗着急。 绿蚁端着热水进来,对着床前的红泥道:“我怎么瞧着,好像是三小姐带人回来了?” “不应该啊。”红泥眸子一动:“这才出去多大会就回来难道是被端王殿下发现她医术不精,被人家赶回来了?” “谁知道呢。”绿蚁摇了摇头,“不过端王府既然没派人过来问,那想来应该没什么事情,咱们别管了。” “我担心的是,这次三小姐要是白去了一趟,那以后岂不是要嫉恨咱们小姐?” 红泥话音方落,忽然有人在靖竹房间外敲了敲门。 所谓做贼心虚,绿蚁和红泥虽然没做过贼,但还是心虚地抓紧了对方的手臂。 绿蚁中气不足地对门外问:“谁,谁啊?” “绿蚁姐姐,端王府的李管家前来拜见大小姐。” 两个丫头都觉得奇怪,小姐虽然每隔三天就要到端王府看一次诊,但是自家小姐和端王殿下委实没什么交情,端王府的管家来看小姐做什么? 客还是要迎的,绿蚁在房里照顾靖竹,红泥到花厅去见李管家。 跟在粗使丫头身后到了小花厅,红泥进门之后恰好原本背对着门口的人转过身来,一张家仆装扮下巴上长着胡须却气势非凡的中年男子的模样映入红泥眼帘。 到底在端王府住过一段时间,红泥立马就认出眼前的人分明不是李管家,而是小姐以心头血救下一条性命的端王殿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来势汹汹 红泥本欲躬身行礼,却在对上谢明端警示的目光时顿住,她侧眸看向身边的粗使丫头翠玲:“你先下去吧。” “是。” 眼见翠玲走远,红泥才上前行礼,巡睃他一身打扮诧异道:“殿下,您这是” 谢明端道:“你先告诉本王,靖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红泥佯装惊讶:“小姐?小姐她能出什么事情。殿下多虑了。” 谢明端若有似无地牵唇:“你可知道,蒙骗亲王是什么样的罪责吗?” 红泥有些怕,但还是逞强道:“王爷何出此言?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半点隐瞒和蒙骗。” 谢明端轻哼:“那你说,靖竹此刻身在何处,在做什么?你这个贴身丫环为何没有陪同随侍?方才本应到端王府的为何不是本应该去的大小姐而变成了劳什子三小姐?小丫环,你莫非真是打量着本王欠了靖竹恩情,所以凡事都要替她遮掩吗?” 对方来势汹汹,红泥渐有招架不住之势,但还是强自说:“小姐是闺中女子,做什么事情应该不必同端王殿下交代吧。至于为何是三小姐去了端王府,这个奴婢也不清楚,您不如去到三小姐处问问?” 谢明端抿唇,正是因为没有问出什么东西他才会亲自跑这一趟。[谢明端腿伤差不多好了,但是为了救靖竹腿伤复发]先前老李在府上对沈靖叶旁敲侧击,发现那姑娘似乎也对靖竹之事一无所知,是以他才会亲自来跑这一趟。 他挪动了一下站得有些酸痛的腿,经过数日疗养,他走路慢些时已与正常人无异,但是毕竟旧疾在身,站久了还是不免酸痛难捱。 “不要同本王耍花腔,你既然知道靖竹对本王恩同再造,那你也应该清楚,本王是绝不会害她的。”谢明端直视红泥,凝着对方眼里的几分犹疑循循善诱:“靖竹的身子是不同于旁人的,你告诉本王,她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小姐她”红泥低下眸子想了想,几番思量还是觉得端王不是会害小姐的人,便点头道:“小姐她昏倒了,已经昏睡了三个多时辰。” 谢明端心里一紧,厉声质问道:“那为何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你们都没有给她请太医?!” “是小姐吩咐咱们不许擅动。而且”红泥踌躇了片刻还是如实相告:“太子殿下来过了,他去太平谷请小姐的师父来给小姐诊病,只说让奴婢们照看好小姐。” “太子殿下?”谢明端早知靖竹和太子侄儿之间不简单,闻言声音一沉,道:“先带本王去看靖竹。” 打开房门时发出“吱呀”的声响,谢明端随着红泥走进靖竹的房间,才一进门就嗅到一股清淡的香气,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抬头时察觉道红泥探寻的眸光又作古正经地走到靖竹床前,凝睇着她秀气的眉眼,轻声问道:“太子多久回来?” “殿下说是五个时辰。” “靖竹昏睡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坚持那么久?” “殿下还留了一瓶丹药,说是每隔一个时辰给小姐服用一次。”红泥道。 谢明端睇着靖竹紧蹙的眉心,忽然对红泥道:“扶她起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旧疾复发 红泥不解地看他。 “单凭丹药虽然可以保住靖竹的性命,但她身体多少还是会受体内”谢明端想说蛊虫,记起靖竹的侍女不一定知道此事,便顿了一下说:“多少会受些侵蚀,我给她输些内力,可保她在两个时辰内无虞。” “端王殿下知道我家小姐到底生了什么病吗?”红泥一面扶起靖竹一面问道。 谢明端摇头,没有回答红泥的问题,只站在床侧运功,凝神将内力输送到靖竹体内,约莫过来一炷香的功夫,他才缓缓收了功力。 靖竹的脸色渐渐红润,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 红泥舒了一口气,向谢明端作礼:“谢端王殿下救我家小姐。” 谢明端没理她,缓和了一下体内波动的真气才开口:“等太子殿下回来,不必告诉他我来过。” “为什么?” 谢明端肃容:“不让你说就不许说,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红泥被他的冷脸吓得连忙低下脑袋,“是是,奴婢记下了。” 谢明端又回眸看了一眼床上安睡的人,这才转身向外面走去。 红泥从床边目送谢明端向外走,眼尖地发现端王殿下的右腿似乎行动比先前跛了些。 红泥暗自疑惑,莫非是她先前看错了? 两个时辰后,谢长华按时回到沈国公府。 这位太子殿下隐匿身形的功法实在厉害,来时没有惊动任何人,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个老头子呢,照样没有被任何人发觉。 绿蚁打了盆热水准备给靖竹擦拭额头,回来时才发现古老先生和太子殿下已经站在了自家小姐床边。 绿蚁觉得奇怪,她之前一直没走远,可是这两位来了她居然一点动静都没发现。 小丫环顾自寻思间,古还春已经为靖竹把好了脉。 谢长华紧张地问:“可有解决之法?” 古还春摇头:“杀蛊太过凶险,只能压制。” “如何压制?” “我先开方子,你去找药材。”古还春看着谢长华:“太子殿下,我开出的草药珍贵,只有你有办法弄到。” “没问题。” 古还春侧眸,看着谢长华问:“你之前给她输送过内力?” 谢长华摇头,片刻后想到什么,连忙伸手落在靖竹腕上,少焉,他收手看向红泥:“谁来过这里?” 红泥自知瞒不过去,敛首答道:“是端王殿下,他之前来过。” “皇叔?”谢长华想到那日在端王府靖竹对自己说过的话,神色不由沉了沉。 古还春瞧出小儿女间的琐屑,无奈笑了笑道:“还是让我老头子先开方子吧,要是再腾下去,我这小徒儿怕是要不行了。” 红泥连忙去取纸笔。 开好了方子,古还春又在靖竹手上划了一道刀口,刀子落下那一瞬立时有鲜血流出。 绿蚁:“古神医,这是” “放放血,这蛊毒的毒性堆积久了是要命的。”古还春在旁边看了会,瞧着差不多了才在靖竹伤口上撒上止血的药粉。 “蛊毒?”绿蚁懵懵地问:“您是说小姐她身上有蛊毒?” “看来那丫头是什么都没和你们说啊。”古还春摇摇头,“这丫头,什么都自己硬挨,还真当自己是石头做的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绿蚁红泥 谢长华在意一旁听着古还春的话,心里不是滋味极了。 古还春瞥了一眼身后一动不动的谢长华:“太子殿下?您还愣着干什么,再不去找药材我这徒儿就撑不住了。” 谢长华如梦初醒,连忙应下拿过药方离开。 古还春说的真是一点都不夸张,药方上的药材非但珍惜,而且大多世上难寻,谢长华为了找齐药方上罗列的药草废了不少功夫,傍晚时才把东西送过来。 红泥去厨房熬药,绿蚁看在靖竹床前,拧着眉头看着坐在床前盯着小姐目不转睛的太子殿下。 绿蚁对这位太子殿下的印象,就是小姐去东郊赏梅又或者是宴会时与其数次的偶遇,说句不好听的,根本就谈不上什么交情,可是此刻瞅着太子殿下望着小姐的神情,绿蚁又觉得,太子殿下似乎c好像c可能,是对自家小姐情深似海。 想了好一会,绿蚁又觉得释然,似小姐那般神仙颜色,便是再出色的男子恋上也不足为奇。 “你叫绿蚁?”谢长华坐在床前,忽然出声问道。 绿蚁怔了片刻,才意识到太子殿下这句话是对着自己问的,连忙点头又点头:“是,奴婢是叫绿蚁。” “靖竹的另一个贴身丫环,是叫红泥?”谢长华回忆道。 绿蚁又点头:“正是。” 谢长华低笑一声,眸色一点点变深,低喃道:“这两个名字取的极好。” 绿蚁和红泥的名字都是刚进府时小姐赐的,绿蚁听了他的话便乐,十分自豪地说:“那当然,小姐说奴婢们的名字都是有出处的,是” “是出自白居易的诗。”谢长华道。 傍晚时月色初起,金黄色的光芒逐渐遍布整片大地,月光透过窗子照在床上的少女脸上,她阖着眼,白皙的皮肤和那抹光晕相得,圣洁无瑕仿佛九天仙女,没有半分凡尘俗色。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那应该是靖竹到凌云山的第十七年,她初初长成少女模样,容色倾城倾国,每次出门都有少年拦路告白,她拒了几次便觉得烦,只闷在小院里喝他年初新酿的果酒。 他在云宫料理山上琐事时收到她的帖子,邀她到梅园饮酒。 邀人也不正经,引用前人诗句假作风雅之态,他最了解她不过,晓得她不过是犯懒懒得想内容罢了。 他那天依约去了,她扯着他的衣袖抱怨:“我不喜欢那么多人喜欢我,我生得这么好看,他们看上的肯定是我的脸。看上我的脸的人都很肤浅。” 他听了直笑,她却忽然贴着她的耳根轻问:“大哥哥,你肤浅吗?” 她喝了几坛酒,酒香顺着她呼出的气息传到他鼻翼,那么醉人。 他低头,视线落到她被果酒染红的面庞上,那双素来清亮的眸子不知何时带上些许迷茫醉态,酡红的俏脸犹如胭脂色,他瞧得痴了,下意识地凑了上去,却在离她咫尺时霍然意识到自己做什么,掩饰性地站直了身子,用自以为冷静的目光看着她说:“丫头,你醉了。” 他那晚几乎是落荒而逃。 从梅园出去后,他站在漫天大雪里好久才醒过神,平静下来后自暴自弃地想:醉的人哪里是靖竹,分明是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朝中无人 天色已晚,谢长华在闲云阁没能等到靖竹醒来便被陛下急诏进了宫。 东明的邻国北临是毗邻东明的第二大国,国土广阔但土地贫瘠,因向往东明人的肥沃土地而屡次生事,这次陛下召见太子也是为了此事。 北临的商人借往来货物为由在东临大肆收购草药,临近边境时被巡视的官兵发现,商人们竟仗着人多将官兵们杀死,而后堂而皇之地将尸体扔到了戍边军营门口。 原本守戍北境的戍边统领沈怀安沈将军正在回京途中,守边将士们虽然气愤,但还是依例将此事上报给朝廷,等候陛下裁决。 浩武帝询问太子对于此事的意见,“按照我东明法度,诸如草药军马一类的货物不可私自买卖,北临人触犯我们的律法固然可恨,但以儿臣之见,还是应先找出藏在东明边境的北临内应。这样才能从源头上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今日浩武帝召见的除了太子长华,还有几位朝中重臣以及二皇子长仪。 谢长仪听罢谢长华的话立刻问道:“皇兄是如何看出,那些卖给北临药材的商人是他们的内应而不是东明本国商贾呢?” “东明和北临之间的贸易律法牵涉甚广,年前边境军队几次截获自东明运送到北临的药材,想要借贩私谋利的商人已经少之又少,再加上北境看管森严,东明每一名商贩出入北境都有严格的记录,所以本国的药材贩子绝无出卖大批药材给北临的可能。”谢长华语落顿了顿,继续说道:“而除了被严格管制的本国商人,只有一支北临皇族的皇商队伍过境时才无需备录在案。” 传闻始祖皇帝在世时曾遭权臣暗害,一度流落到北临境内,还曾因水土不服感染上重症风寒险些丧命,幸好途径此处的商队发现始祖皇帝,救下始祖一命。 始祖皇帝归国之后集结旧部奋力反击,回到皇宫夺回权柄之后没有忘记北临人的恩德,钦赐了那队皇商许多奖赏,而身为北临皇商出入东明边境无需查验货物,也是其中恩赏之一。 浩武帝原本尚算轻松的表情在听完谢长华的话后瞬间变得冷凝。 按照常理来说,出入边境若无皇室特许,的确是不能免于查验货物的。而按照边境货物的备案,东明从无一钱药物运离东明国境。 如此看来,那名经过始祖皇帝特许的皇商和他所率领的商队似乎是很可疑。 谢长仪沉吟道:“那这样看,东明国内也极有可能存在北临的细作。” 几位大臣皆是颔首,浩武帝听了此言更觉震怒,当即下令给几位心腹大臣:“加强对边境商队的巡视,尤其是那支皇商商队。” 几位大臣连忙应下。 “朕要亲自写信给北临皇,问一问边境杀死东明士兵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浩武帝说着冷哼:“北临人实在猖狂,真当我东明国中无人了吗?” 浩武帝和众臣商讨好应对之策,终于发话让大家回去休息。 已是深夜时分,谢长华还是又悄悄跑了一趟沈国公府,从窗边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靖竹才回府休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解决之法 太子府中,听闻谢长华深夜回府,刘氏特意让人做了些精巧小菜送到陶然阁。 因为上次含绢打扫书房引起太子殿下大怒,所以这回刘氏亲自带人将夜宵送到了太子居住的院落。 她向来谨慎,所以顾忌着太子的态度,先让周肃代为通传之后才敢进门。 谢长华坐在凉亭里,一壁按着额角一壁看向款款步来的刘氏,见她领着丫头走进凉亭,还没等对方见礼便出声问:“你来做什么?” 刘氏抬起头,见太子殿下风神俊逸的面孔上没有半点温度,原本激动的情绪好像被他眼里的凉意冷却,一颗心顿时凉了下来。 “臣妾” “是你。”谢长华忽然打断道。 刘氏不明所以。 周肃贴心地解释:“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侧妃不必在殿下面前自称臣妾,自称为‘我’就好。” 刘氏攥紧双手掩在广袖下,漂亮的指甲几乎戳进肉里。她徐徐低下头,心里难堪得不行。 一个太子,竟然不允许他的妃子在他面前自称臣妾,这对于这个妃子来说是何等的羞辱。 “珍兰毕竟是殿下的妃子,在殿下面前自称为我有些不妥。”刘氏以名字自称,强撑着那点微末的自尊,轻声说道。 谢长华接过侍从递上的参茶喝了口,没有说话。 周肃低头看了他一眼,为了避免刘氏尴尬,干咳了一声道:“嗯,太子殿下平易近人,不在意这些身份之别。侧妃还是按照殿下的吩咐来吧。” 刘氏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和太子争辩,她咬了咬唇,勉强让嘴角挤出一抹自认最温婉可人的笑容,“太子殿下,珍兰听说您一天没怎么进食了,所以特意让厨房做了些夜宵。” 谢长华放下杯盏:“这府里不止侧妃院子里有厨子,你实在费心得过了。” 没想到太子说话如此不留情面,刘氏再好的耐心也被磋磨得没了,她强笑了下,让含绢把托盘,然后告退道:“殿下忙碌了一天,还是早些休息吧。珍兰就先退下了。” 谢长华还是没有理她。 刘氏流连地目光缠绕在他面上一瞬,在留意到对方眸底深而又沉的淡漠时终于狠下心转过身,快步离开陶然阁。 谢长华看了眼桌上丰盛的菜肴,对周肃道:“处理掉吧。” “是。”周肃望着卖相极佳的菜食暗道可惜,心想太子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解风情。 谢长华听见周肃的脚步声走远,轻轻叹了一声,回想起闲云阁里还昏迷着的小姑娘,心情不可控制地低落下来。 次日一早,靖竹在一片喧闹声中醒来。 她眼皮动了两下才缓缓睁开眼,刺眼的光亮她她下意识地伸手挡在眼前。 古还春在床边收拾药箱,见了她动作半点也不客气地道:“丫头,醒了就精神精神,随我老头子回太平谷一趟。” 靖竹侧目看向床边的师父:“太平谷?”她一夜没有喝水,声音带着隐约沙哑。 “是啊,你这蛊毒比我想象的要棘手,我研究了好几天也没想出什么完美的法子。我老头子琢磨着,是不是把你和那端王爷带回去,能快些得出解决之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闺秀礼仪 “这跟端王有什么关系?”靖竹还没回神,听了古还春的话立刻问道。 “端王曾经中过怨离杀的毒,用你的绝情蛊血解毒之后血液里已经带上了抗衡两种毒性的成分,多研究研究他的血,对解开你的蛊毒有好处。” 靖竹呵呵笑:“师父你是不是忘了端王是谁?他可是王爷,当今陛下的亲弟弟,他也是咱们随意差使的动的吗?” 古还春查验好一应用具,盖上药箱盖子时正巧听到靖竹这句话,闻言便笑:“这天下,还没有我古还春差使不动的人。” 老人家话说的嚣张,神态却一点也不嚣张,一张显露老态脸上带着些许慈和的笑意,让人见了便倍生好感。 靖竹凝视着师父的笑脸,脑海里不由想象出几十年前,那个名声响彻天下的塞外神医,他活死人肉白骨,天下英雄任凭武功登峰造极,也无人敢犯分毫。 他才是那个时代的江湖真正的王者。 真正的厉害的医者不仅能救人,更能害人,而且害人于无影,杀人于无形。 “而且就算我老头子差使不动他,他不是还欠丫头你一个人情嘛,咱们挟恩以报,他肯定会从了你的。”古神医严肃了一瞬间,很快嬉皮笑脸地继续道。 靖竹:“” “外面在吵什么?”靖竹向窗外望了一眼,忽然想起自己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 “哦,好像是你那个爹爹提前两天回来了。”古还春不以为意地答道。 “父亲?”靖竹听声立即坐直了身子,惊喜地朝外看去。 “嗯,你出去看一眼吧,时间来不及了,你看完咱们就走。” “现在就走?”靖竹委屈巴巴:“可是我父亲才回来” “他又不是才回来就要走,他是被调回了京城。你治好了蛊毒回来就能天天看到他。你要是想和你爹天天见面也可以啊,我算一算啊,看你到底能陪你爹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师父!”靖竹瞪他。 “行了行了,还不快去?” 靖竹一边穿鞋一边抱怨:“我才醒过来你就对我这么不友善,死老头,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你再抱怨一句我这个死老头就亲自去一趟太子府告诉那位太子殿下其实你早就知道” “哎哎哎!”靖竹咬牙切齿。 古还春大笑。 沈怀安才刚回府,现在还在老国公的青竹院,靖竹出了门便直奔祖父居所,临近花厅时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面谈话的声音。 “大伯这么急着赶回来应该也是想早些看见大姐姐吧,您一向最疼爱她了。”那声音说着停了一下,又故作奇怪地问道:“诶?大姐姐呢?怎么不见她过来?她也真是的,大伯都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见她出来露个面” “靖竹每天一大早就来青竹院请安,那时候怎么没见你早些过来露个面?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你几回,一天到晚的往贵族聚会里窜。靖叶丫头,以后少说些风凉话吧,先生教给你们的女则和诗书多习一些,学点名门闺秀的礼仪气派比什么不强?”老国公带着威严的声音传出来。 靖竹站在门外笑了笑,心想那糟老头子虽然整天嫌弃她,但关键时候心里还是向着她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迫于无奈 “祖父这是说的什么话,孙女和大姐姐一样都是您的亲孙女,对您的孝心都是一样的。不来请安……是孙女太懒,孙女以后一定改。祖父您别和我见怪。” 老国公轻哼:“少说些漂亮话,多做些实诚事,靖叶丫头,和你长姐比起来你还差得远呢。” 靖竹在外面牵唇,低下头压下那抹弧度走了进去。 才进门就看到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父亲沈怀安,靖竹对他笑了笑,叫了一声:“父亲。” “靖竹快过来给爹爹看看。”年过而立之年依旧应是玉树临风的沈怀安乐呵呵地朝他招手。 靖竹目光扫视一周,先依次对众位长辈打了招呼然后才走到父亲面前。 “瘦了。”沈将军看着她怜惜道,“也漂亮了。哎,爹爹的靖竹是大姑娘了。” “小姑娘年纪大些都会抽条,这个岁数瘦些才好看。”靖竹的三婶张氏在一旁道。 沈怀安却没听进去,打量着女儿清瘦的身子摇了摇头,暗暗琢磨着以后一定得好好给女儿补一补。 “好了靖竹别再打扰你父亲,他刚回来也累了,玉儿,快去给你爹爹按按肩让他好好放松放松。”陈氏在一旁笑道。 她与沈怀安感情冷淡,但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毕竟与孩子们无关。日后靖书是要继承国公府的爵位的。靖玉是嫡女,以后也定会嫁个好人家,两个儿女不论哪一个的前程都与沈怀安这个父亲息息相关,即便是为了孩子们,她也不能和沈怀安闹得太僵。 她看不惯长女独得沈怀安喜欢,自然要让小女儿迎头赶上。 “不用了吧。”沈靖玉在旁边看着父亲对姐姐关怀备至,自己都没脸上去自讨没趣。 “不用。”小女儿和大女儿一样都是他的孩子,他自然也疼,所以侧眸对小女儿笑了笑,又看了看站在父亲身边的儿子:“靖玉和靖书也过来,给父亲瞧瞧。” 沈靖玉眼睛一亮,连忙快步跑到父亲跟前。 眼瞧着小女儿没出息的样子,陈氏朝她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 比起同靖竹的亲昵,沈怀安对沈靖玉的问候就显得公式化得多了,陈氏远远地看着,心里不住地冷笑。 沈怀安虽然有心疼爱次女和儿子,但是毕竟多年不见,他们又不像靖竹一样和他时常通信,说起话来也少了些热络,眼见着妻子的目光一点点冷了下来,他心中只剩下无奈。 他与妻子也算得上是少年夫妻,年少时他出门办事,在一片梅林里看到梅花深处有一个粉色衣装的小姑娘,笑容灿烂,比起满园梅花还美上三分。 他一眼便动了心,遣人问过陈氏的意愿后下聘,她一及笄两人便完婚,时至今日已经十几年了。初成亲时妻子待她冷淡,他只当她性格使然,又正是年轻,剃头挑子一头热了好些日子,后来一次偶然,他无意间从妻子的画册中看到一名男子的画像,一笔一划尽心描摹,他忽然就懂了。 妻子原来不喜欢他。 可是既然心里没他,当初缘何又答应嫁他? ------题外话------ 今天实训做作业太累了,只有一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舐犊情深 沈怀安是个粗人,心里有了隔阂就直晃晃地去妻子面前问。妻子听了只是一昧地指责他不够文雅细心,而且她当初答应下这门婚事只是迫于无奈。 沈怀安对妻子爱意赤诚,听了她的解释伤心了一阵,恰逢长女出生,他把心思都投入到孩子身上才挺过那段时间。孩子都有了,他不能让妻子被休之后回母家被人笑话,便给她机会选择,她想也没想地选择留下来,他与妻子断了情分,但到底有孩子在,所以即使不同住但日常也会交流。倒是母亲瞧不过去,往他院子里添了两个妾室。 陈氏因为那两个妾室险些闹翻天,说他与母亲看不清尚书府有意折辱,母亲被她气晕了过去,他也生气,气她自私到如此境地,对家中老人如此无礼。之后他大半年没和她说一句话。直到府里流传出妻子失宠的传言,妻子坐不住主动找上门来,他们才勉强和好。这才有了靖书和靖玉。 这么多年来过去了,母亲去了,父亲也老了。他虽没有老,但心却老了,战场上面对敌人可以铁血冷漠,但在家里不行。他还要为家里的孩子着想。 回忆到这里,沈怀安不由看向身旁的妻子。 岁月虽无情,但在她脸上却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她还如初见时一样美,更比从前多了些少年时没有的风情,可是他这样看着她,心里却在没有半点悸动。 原来有些不恰当的感情是可以用时间消磨光的。 老国公留意到长子脸上的疲惫,对着儿孙们交代道:“怀安才回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明晚咱们府里再好好聚一聚,也让孩子们热闹热闹。” 大家齐齐应是,陈氏听了老国公的话下意识地看向丈夫。 沈怀安是粗人,不解风情惯了的,没领会到妻子殷殷的心意。他在府里有自己的院落,听了父亲的话便转身对长女道:“走,先带爹爹去看看你的院子,然后父亲再回去睡觉。” 沈靖玉也站在旁边,却没再得到父亲的同等相待,她悄悄看向长姐,见她一身紫色蜀绣长裙高贵不可侵犯,高贵得仿佛皇室最高贵的公主。再低头看自己,一身粉粉的小姑娘装扮,没有长姐半分气派。 不怪父亲不喜欢她。 沈怀安带着大女儿离开青竹院,陈氏站在院门口望着他们的背影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她对沈怀安是没有半点情谊的,但是府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沈怀安才回府,第一日却不在当家主母的院子里过,往后妯娌和下人们会怎么看她? …… 靖竹带着父亲好到了闲云阁之后先引他坐下,然后亲自端了安神汤药给父亲端过来:“父亲这么快就回来,路上应该没怎么休息,还是喝些汤药养养神吧。我前几天就让人每天准备的,现在还热乎着。” “还是闺女知道心疼爹爹。”沈怀安捧着瓷碗一饮而尽,末了摸了摸嘴边乐道。 靖竹活得比沈怀安都久了,其实不太适应那些酸倒人牙齿舐犊之情,但此刻她的视线落在父亲遍布胡茬的脸上,看着他眼里不加掩饰的疼爱,她忽然就觉得,即使她活了这么多年,除却陶然哥哥以外,再没有人比眼前的父亲对她更好的人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谁是凶手 “来闺女,”沈怀安放下瓷碗,脸色忽然认真,他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对靖竹道:“你坐下,爹爹和你说说话。” 靖竹点头,乖乖走到对面坐下。 “父亲走的这几年,你母亲待你如何?” 靖竹若有所悟地看向被风吹的嘎吱嘎吱作响的窗户和依稀瞧出三分破旧的门,诚实地答:“很一般。” 没有说不好,是因为陈氏到底没有做过于她而言太过分的事情,没有说好,是因为陈氏身为她的生母,委实当不起这个好字。 沈怀安早有预料,因此听了也没有生气,只是现在拍拍女儿的手背:“父亲不在,委屈闺女了。” 靖竹敛首笑着摇头:“她虽待我不好,但祖父待我很好,太后娘娘也一向维护于我,我早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离开母亲就活不了。” “你娘亲她和爹爹感情不好,她对你不善,爹爹也不想为她说话,但是爹希望你能做好一点,就是无视她的不好,做好你自己。” “女儿晓得了。” 沈怀安朝靖竹身后看了一眼,那边的桌案上堆着古还春和两个丫环刚刚收拾好的行礼和药箱,他挑眉:“你这是……” 靖竹顺着他目光看去,“哦,这个是师父先前收拾好的,他要我同他回太平谷一趟。” 沈怀安神色一紧:“你的蛊毒发作了?” 靖竹出生后许多地方与寻常孩子不同,每天照看女儿的沈怀安自然最先发现不对。他起先以为是什么严重的疾病,后来连续换了几个郎中都没查出缘由,只能一面悉心照料着一面四处寻找厉害的医者。 直到靖竹三岁那年,云游途径京城的神医古还春机缘巧合之下为靖竹诊过一次脉,沈怀安这才知晓,原来让女儿身体情况与其他婴儿不同的真正原因竟然是他几乎没有听说过的蛊虫。 他彻查阖府都没有查出在女儿身上放置蛊虫的真正凶手,但由于事情已经过了两年多,多年前的蛛丝马迹已经被时间销毁干净,他连半点痕迹都没有查到。日子久了,女儿心口的那只蛊仿佛长在他的心上,十多年都不能安枕。 古还春见到靖竹第一眼就发现了后者的与众不同,所以破例收靖竹为关门弟子。十多年来将满身医术倾囊相授,这才成就了今天独得太后宠信的沈国公府嫡长女。 这只蛊虫从来都是沈怀安心里的一根针,唯恐哪一日会夺了女儿的性命,虽然家中几次来人都说大小姐身体很好,但他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是有一些小问题。”靖竹心知如若说没有父亲不会相信,所以痛快地承认:“不过不是很严重,但是师父过些日子有要事要离开东明,所以嘱咐我一定要在今日赶回谷中,他会亲自为我研究医治蛊毒的方法,以免误了他过些天的大事。” 说师父有事是为了给今天匆匆离去做一个解释,靖竹小心地觑了父亲一眼,对方了然地颔首,并没有怀疑。 “那你快些去吧,蛊虫的事情耽误不得。爹爹总觉得这东西邪乎得很,还是早些解决掉,咱们也好放心。” 靖竹连连点头,同父亲告别之后就上了古还春早早准备好的马车。 沈怀安也要同老国公解释靖竹的去处,坐在靖竹院中苦思半天终于想好了借口,连忙脚步不停地往青竹院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舍身相救 古还春坐在马车上,命车上童子摆上棋盘,对靖竹说:“来丫头,咱们下一盘。” 靖竹“嗯”一声,落子时突然问:“对了师父,我蛊毒发作,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是那太子殿下去太平谷找我。我本来还在炼丹房给你练压制蛊毒的丹药呢,你师兄一说太子来访我就猜到不对,所以立刻随他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古还春话落,一脸“我这么聪明你还不快点夸夸我”的表情。 靖竹想到谢长华,落子的速度蓦地慢了下来。 “我出事,太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古还春敛起笑脸,别有深意道:“对一个人有心,自然什么都能知晓。” 靖竹冷目看他。 古还春识相地耸耸肩不说话了。 靖竹沉思一下,又问:“那,从我昏迷到你过来不过一夜多的时间,从京城到太平谷,怎么可能这么快?” “人家有毅力呗。”古还春感叹道:“你师兄说,他带人去迎的时候,太子骑的马已经倒在地上,没有呼吸了。” 靖竹垂眸,手上的白子旁落,古还春看着她动作,没有出声提醒,只默默摇了摇头。 马车行到太平谷外十里处停了下来,师徒二人下车改为骑马。 古还春斜靠在马儿闭目养神,马儿平稳又不失矫健地迈动步伐,就在靖竹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老头子靠在马背上忽然说道:“要是那端王听话肯来,这个时候也该到了。” 他正这样说着,靖竹便瞥见谷口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前一名侍卫模样的男子坐在那里,靖竹看着眼熟,瞧出是谢明端身边的侍卫王武。 马儿走得快,没多大会而就走到了谷口,靖竹踹了还在装睡的师父一脚,自己也下了马。 古还春虽然被踹落,但落地的动作却稳健,他迅速站直身子看向正好从马车走下的男子,“端王殿下来得挺准时嘛。” 谢明端右腿一跛一跛地走过来:“古神医相请,在下怎敢迟到。” 靖竹睇着他的腿:“你的腿” 谢明端循着她的视线下落,沉默了一下。 古还春代他回答:“为了给你输送内力伤了身子,体内余毒肃清的速度不但减慢,就连毒性最重的右腿也受了影响。”说着还摇头叹道:“没有个一年半载是好不了喽。” “给我输送内力?”靖竹深觉自己这一顿昏睡实在错过了好些事情,打印机迷茫地瞅着师父求解。 “哎,太子虽然留了给你压制蛊虫的丹药,却忘了你本身身子底子就不好,幸好还有个冷静的。”古还春指了指谢明端:“喏,太子走了之后是他听说了你的事情特意运功帮你维持体力,保证你不受蛊虫毒性的侵蚀。” 靖竹恍然大悟地看向谢明端,连忙施礼道:“多谢端王殿下舍身相救。” 谢明端不觉得靖竹欠他什么,侧身避开她的礼道:“论起舍身相救,本王还欠你好大的人情,你不必同本王如此客气。” 古还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就是,你跟端王殿下这样的交情,还跟人家假客气,我老头子都要看不下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尊师重道 靖竹:“” 虽然她是假客气没错,但是这臭老头为什么要说出来?! 更何况—— 靖竹一把拧住师父手背上的软肉低声质问:“死老头你倒是说说,我和端王到底有什么交情?” “死丫头疼疼疼!”古还春一把抻开靖竹的手,抱怨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臭丫头,一点尊师重道的道理都不晓得。” “尊师重道的前提是师父为人正派值得尊敬,你?”靖竹上下扫他:“这样子的师父,我不背叛师门已经很对得起你了。” 古还春哼道:“臭丫头,我老头子白疼你了。” 靖竹斜睨他。 “不过”古还春倏地凑到靖竹身边,轻声说道:“就算你掐我我也要说,你和人家端王殿下可是过命的交情!” 靖竹伸手又要打他。 古还春及时躲开,嘻笑说:“诶?那些话本里对这些救命之恩是怎么写的来着?女子以命相救,男子舍命相保,一来二去就有了情义。然后女子以身相许,男子半推半就” 靖竹呵呵地笑:“我记得您老人家还善心救过西街杀猪的赵大娘,人家也说要以身相许来着,您怎么没同意?” 古还春跺跺脚,恨恨地瞪了靖竹一眼:“讨厌,都说了这一段不许再提!” 靖竹被他销魂的动作惊住。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自称充满阳刚正气的恩师。 古还春被她看得演不下去了,蓦地想起一旁还站这个等着主人处置的王爷,连忙对靖竹说:“人家端王殿下百忙之中来帮咱们的忙,你还不快请人家进去?” 靖竹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他一直在这里讨人嫌,现在人家连茶都喝上了。 “端王殿下,请随我来。”靖竹朝谢明端做了请的手势。 谢明端颔首随她进谷,在她身后看着她清瘦的背影不由想起方才师徒二人在谷口的对话。 原来,她竟然会有这样活泼的一面。 太平谷虽是山谷,但环境位置却胜过大多数人间仙境。谢明端主仆跟在靖竹身后进谷,随着目光所及不断变广,内心的感叹也越来越大。 他们一路从谷口入,老远地看,见谷中小山绿水,亭台楼阁c青草绿茵无一不有,无一不精致美妙远胜世俗美景。 清风和暖,徐徐拂过几人面庞,谢长华才恍然发现,京城之中分明还是冬末春初的季节,这太平谷居然百花绽放,比起宫中花房也不遑多让。 “端王殿下,这边请。”靖竹见谢明端脚步慢了下来,又伸手为他指了指方向。 谢明端点头,愣愣随行。 前方远远走来一红衣似火的少年郎,谢明端被那夺目的颜色吸引不由得向前望去。但见那男子虽然大红衣袍着身却不显半分女气,却因那灿烂到极致的色彩而被称出几分男子也可以拥有的倾城之意,他看得一怔,片刻后不自在地晃了晃肩膀。 一个大男人,打扮得这么骚气做什么? 那男子临近几人面前,对着为首的靖竹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高声唤了一句:“小师妹!” 靖竹被他的大嗓门吼得耳膜发痒,幽幽朝他斜眸,“我听得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二人同住 她冷脸相待,男子却毫不在意,笑着站定在靖竹面前打量她一圈:“瘦了呀,看来小师妹你在京城过的也不咋地,怎么?要不要考虑一下,回太平谷来和大师兄一起住?” 靖竹没理他,踅身为谢明端引荐道:“端王殿下,这是师父的大弟子明笙,一向不正经的,若是言语上有什么差错,您别同他计较。” 谢明端自然不会计较,只是 他落在明笙粘在靖竹脸上的目光,默默地抿了下唇。 “这是自然。”他勉强笑道。 太平谷没有待客的地方,因为这里除了靖竹师兄妹和古还春三人外只有几个收拾药园的童子,师徒三人一人一座阁楼,几个童子另有一座阁楼,除此之外,入谷时老远瞅着气派的楼阁亭台其实尽是藏书阁和药阁,古还春也没有打算再修建其他居所。 换句话说,谢明端来了,只能和明笙同住。 明笙的内心是拒绝的。奈何小师妹完全没有考虑过他的意见,自己就引着谢明端到了明笙的阁楼内,还一面为那主仆安排房间一面抱歉地说:“谷中幽静,除了师兄的住处之外没有什么能请王爷下榻的居所,所以只能委屈您住在这里了。” 谢明端觉得此处不错,安静雅致,装饰简单又不失典雅,唯一不好的就是要和那个他看着不顺眼的大师兄同住。 到底不失三四岁的小孩子了,心里再多不满谢明端也不会表达出来,只淡淡道:“无妨,本王觉得此处尚可。” 明笙瞠目,他亲自督建的阁楼居然只是尚可? 靖竹倒不觉得如何,他早习惯这位端王殿下的冷漠,目下只是笑:“师父已经回去准备了,明天就会开始试验殿下血中的成分,届时怕是要劳烦殿下。” 谢明端还是说:“无妨。” 明笙就是看这个陌生的访客不爽,心里也暗暗冷哼,要是真的无妨他明天一定多划他半盆血,要死了看你还有妨无妨! 靖竹见这里再没有什么她能帮得上忙的,回头嘱咐了两句明笙好好待客就离开了。 靖竹离开后明笙毫不掩饰自己的冷脸,以主人的姿态坐在主位上对谢明端大声道:“其实老实说,让你住在这里本公子是很不爽的。但是没办法,谁让你是来救我小师妹的呢,这样跟你说吧,为了救师妹,就算你浑身臭烘烘是个抠脚大汉我都能忍。但是既然你不是抠脚大汉,我就还是得叮嘱你两句。” 谢明端瞥他一眼,理都没理他就转身进了靖竹方才安排给他的卧房。 “哎哎哎?你走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明笙看着谢明端留给自己的高傲的背影,在他背后咬牙切齿地骂道:“小子,等你救好了我小师妹,老子一定把你丢进毒药池子里喂蝎子!” 靖竹擅医,明笙擅毒,师兄妹二人各有所长,靖竹总想着医人,明笙却一有不满就惦记着把人扔进他的药水池子里喂毒蝎子,只是他话虽说的狠,那药水池子却是连一丝人血都没有沾染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或喜或忧 次日一早,靖竹和谢明端齐齐聚集在药阁中,古还春早早在这里准备完毕,待二人进门便肃声吩咐:“都过来,我先给你们放点血。” 谢明端没有半点怨言地随着靖竹走了过去。 明笙也候在一侧,古还春拿起刀子,对明笙说道:“你放你师妹的血,先接一个碗底试试水。” 听说要接自己最疼爱的小师妹的血明笙顿时不高兴了,但也知道这种事情容不得他胡来,便应了下来。 拿起刀子后明笙对靖竹怜惜道:“师妹你放心,我一定温柔点。” 靖竹被他肉麻的表情看的恶寒,嫌弃道:“你还是残忍一点吧。” 明笙自讨没趣,嘻笑的面庞也收了起来。倒不是被师妹的冷脸气到,而是因为他要下刀了。 靖竹前几日才被古还春放过血,今天掌心上又添了一道伤口,鲜血流下来的那一瞬间明笙心疼的不得了,把瓷碗放在靖竹刀口那儿小心地接着,一滴血也没有浪费。 另一边,古还春也在为谢明端放血。 “端王殿下,你这身体才运功过度险些亏损根基,现在还要隔三差五地放血给我老头子试验,不知道熬得住不?” 谢明端面无表情地回答:“无妨。” 明笙在一边分神听着,忍不住哼了一声:“就会说这两个字。” 他还记着昨天谢明端下他面子没理他的仇呢。 谢明端这次依然没理他,古还春嫌弃大徒弟惯了,嘴上不饶人道:“你要是能像人家王爷一样文质彬彬一点,我老头子也不至于这么操心了。” “出口成章识文断字谁不会。”明笙切了一声:“只不过是本公子不稀罕装模作样而已。” 他明明在暗讽,古还春却把他的讽刺摆到明面上来:“哦,那你的意思就是说端王殿下装模作样了?” 明笙道:“说谁谁知道。” 古还春看了谢明端一眼,却见对方面上似死水无波,摆明了不想理会主动挑衅的大徒弟。 明笙对谢明端有气,下手时难免失了轻重,给靖竹抹药粉时还没忘了谢明端的漠视之仇,药粉撒多了酸的靖竹刀口疼的厉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谢明端留意到了,对明笙微恼道:“你就不能轻一点?!” 要是往常,谢明端这样对自己说话明笙是一定会怼过去的,但事关小师妹,又是明笙自己没轻没重,便只有心虚的份。他捧起靖竹的手都要悔死了:“小师妹对不住对不住,你疼不疼啊?” 靖竹摇了摇头,绝情蛊噬心之痛她尚且能忍,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古还春见小徒弟没事就回头去做正经事去了。他得趁着血还热乎先验一验含有绝情蛊蛊毒的血和抵抗过怨离杀毒性的血到底能不能互相抵消。 谢明端远远地看着,只瞧见他在一个玉碗里洒了几种药粉之后将他与靖竹的血依次倒了进去。 片刻之后,古还春将银针放入玉碗中,拿出银针后精明的老眼蓦地亮了起来。 几人都跑过去看,之间那玉碗中的两种血在药物的作用下慢慢融合在一起,古还春手中的银针却没有半点变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血肉之身 也就是说,谢明端的血可以解靖竹血液中绝情蛊的毒。 几人精神正振奋着,古还春却毫不犹豫地泼他们冷水:“现在从靖竹身上放出来的血只含有靖竹心口蛊毒毒性的十分之一,殿下的怨离杀之毒已经解开,血液里余毒的成分并不高,抵抗蛊毒的成分也难辨,别高兴得太早。” 他虽这么说,自己却已经喜形于色地咧开了嘴角。 明笙眉心一动,面带喜色地问师父道:“那是不是说,只要给师妹服用怨离杀的毒药,这两种毒性就可以互相抵消掉?” “胡闹,怨离杀的毒性何等凶险,一个不小心你小师妹连性命都保不住,又何谈去除蛊虫?”古还春难得冷了辞色。 “那他的血就有用了?”明笙睨向谢明端:“师父你刚刚还说了,他的毒已经解了,现在身体里那一星半点儿的余毒还能有多大用处?” “我老头子研究蛊虫好些年啦。”古还春叹息说:“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我以为蛊毒也应从此理。靖竹自出生起就有蛊毒藏于身,这么多年了,治疗方法也应温和,蛊虫不能排除之前还是该以调和为主。端王殿下体内有怨离杀的余毒亦不太过,辅助靖竹治疗,正好。” 明笙主毒,也能明白此理,闻言立时说不出话来。 谢明端接道:“本王一定竭尽全力帮靖竹解掉绝情蛊毒。” “虽然端王殿下仁义,但我还是该把丑话说在前头。”古还春看着谢明端,眼睛一眨不眨,目光中饱含审视:“您以血肉之身为丫头解毒本就十分凶险,再则你的身体状况本就不容乐观,此番留在太平谷,你轻则几年之内气虚体弱,重则还有丢掉性命的危险。即便如此,你也仍然愿意帮靖竹摆脱绝情之蛊吗?” 谢明端想也别想就回答:“本王愿意。” 古还春带着深意的眼神落在谢明端身上。 谢明端回视他,“靖竹先前为了救本王以心头血相救,本王欠她一条性命。君子应以仁善礼义为先,本王从未忘记靖竹的恩情。” “很好。”古还春满意地点了点头。“明笙先送殿下回去休息,靖竹留下,我要帮她看看蛊虫最近的动静。” 谢明端飞快地瞟了靖竹一眼,极有眼色地自己出了门。 明笙见客人不需要自己送也就没再假客气,转而对师父道:“师妹前些天忽然发作,这事有些奇怪,师父可有瞧出是为什么?” “绝情蛊本来就不同于其他蛊毒,它的变化也不能以寻常蛊虫而论。蛊虫为什么忽然折腾这也难说。”古还春看向靖竹:“你先伸手,我再给你把把脉看看。” 靖竹依言伸出手,对上明笙看过来的眸光道:“其实我也觉得奇怪,因为那天是大年夜,事前我一直好好的,从祖父的青竹院出来之后才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绝情蛊虽然变化多端,但是也并非完全没有规律可循。我忽然昏迷,此事一定另有原因。” 明笙听了她的话当即问:“你府里有没有人可能对你不利,或者在你饮食器用里动手脚?” ------题外话------ 中医学我也不是很懂,专业人士请一笑而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程门立雪 靖竹茫然摇头:“府里可能对我不利的人多了,沈国公府人多眼杂,便是有一两个人不对我也不可能完全知晓。所以此事我也不清楚。” “那这可就难办了。”古还春收回手,烦躁地按了按额角。“先不说你昏睡到底是不是外物所致,便是你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十分乐观。找出外忧固然要紧,但说到底,内患才是根本哪。” “绝情蛊绝情蛊”明笙反复念叨着这三个字,不停在一旁来回转圈:“难道就没有什么方法是能直接杀死这个臭东西的吗?” “明笙啊明笙,你自己也是学医的,跟毒物打了这么些年交道,你也应该晓得,绝情蛊本身未必太过难解,只是蛊虫排出本就艰难,再加上蛊虫藏在靖竹的心脏里,更是一丝差错都不能出。咱们不能拿你师妹的性命来赌啊。”古还春失望地看着大徒儿:“你在意你师妹为师清楚,但是越是如此,为师就越是不能允许你因为情感而将行医基本的准则都忘记。万事都放到后头好不好?先想法子治好你师妹的身体才是最打紧的。” 往常明笙最不爱听老头子在他耳边念念叨叨,可是这回他全听进去了。事关小师妹,他的确不能因为感情而没了理智。 他慎重地垂首,“是我失了轻重。老头子你骂的对。” 古还春吹胡子瞪眼:“你叫我什么?!” 明笙皱眉:“你自己不也经常自称老头子我c老头子我什么的嘛,怎么我一叫你就不高兴了?” “兔崽子,我自称什么是我的事情,程门立雪你懂不懂!” 明笙瘪嘴:“是,师父。” 靖竹无奈地觑向师父:“师父,你不是说要研究蛊虫的吗?” 古还春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呃,臭小子你去把我的金针拿来。” 明笙迟疑:“你要用金针试探绝情蛊?算了吧,万一蛊虫闹起来师妹怎么办?” “绝情蛊早晚会闹,想解蛊毒怎么能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一点疼都忍不了就不配做我古还春的徒弟。要是怕疼还来找我做什么,还不如早些自行了断算了,一了百了。” 靖竹忍不住抬脚踹了他一脚:“金针就金针,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古还春:“”一辈子拢共收了俩徒弟,偏偏俩徒弟没有一个尊师贵道,老头子简直要绝望了。 明笙见师妹不耐烦,赶紧跑着去楼上取了金针过来。 古还春深吸一口气,对靖竹道:“我先用金针试试蛊虫的承受能力,蛊虫其间一定有异动,你得忍忍。” 靖竹当然没意见,于是颔首。 古还春先后以金针刺探了靖竹心脏附近的几个穴位,靖竹的反应不一,但都尚在接受范围之内。 结束时靖竹额头上直冒冷汗,古还春看在眼里,嘴里不说心里却很心疼:“今天就到这儿吧,你先回去歇歇。咱们明天再继续。” 靖竹终于舒了一口气,站起身要往外走,却在站直身子的那一瞬头脑发黑,下一刻便倒向地面。 明笙手忙脚乱地扶住她,慌乱地看向古还春:“师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陈年旧事 “她今天耗费了太多元气,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古还春朝这边看了一眼,难得温和道。 明笙低眸看着怀里安静得不发一声的靖竹,口中溢出一声轻叹:“才第一天就这样,以后可该如何是好。” “靖竹的心性异于常人,她能忍。”古还春道。 “若非承受过常人难以想见的痛苦折磨,又怎么会有超出常人的忍耐力。”明笙稳稳将靖竹抱在怀里,一改玩世不恭的神态,面上流露出几分深意。 冬末春初,东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暖,谢长华忙完一天的政务后又被浩武帝叫去了御书房。 浩武帝也批了一天的折子,目下双眼酸乏得厉害。他一边按着额角一边对谢长华道:“已经查过那支皇商队伍了,没有丝毫不对劲。” 谢长华眉心隐隐动了动,“所以,父皇是觉得儿臣的推测有误?” “不。”浩武帝淡定地否定:“正是因为查不出什么,所以朕才更加坚信了你的推测。” 谢长华没有应声,淡淡地睇向上首的父皇。 “那支队伍若是容易查清,朕才会觉得此事有异。现在朝廷的心腹连番调查都没有结果,朕便越发坚信,此事背后必定有北临皇室的支持。” 谢长华抬起头,好似少年无知之状:“无战无灾,北临私下购买药材和军备做什么?” 沈国公府。 漱玉轩里,沈怀安夫妻相对而坐,陈氏视线落在丈夫身上,目光不由自主地定在那里。 许是久经战乱的关系,沈怀安比起前些年更多了几分铁血男儿的刚毅正气,莫名地吸引人眼球。丈夫回家那日她一直怀着自己的小心思没有细看他模样,此刻夫妻二人面对面坐着,陈氏突然就想起了她们刚成亲那段时间里,过的那一段蜜里调油的恩爱日子。 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心里另有所爱,单单论起沈怀安这个人,她其实是没有理由讨厌的。 初成婚是丈夫疼她,即使婆婆对她不甚满意丈夫也总是向着她的。凡事都以她的意见为先,她不喜欢的事情他也从来不去做。她还从没想象过,一个武将出身的男人会将他如此捧在手心里疼爱。 婆婆常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她自己又如何不清楚。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她已经有爱慕的男子,旁人再好也走不进她的心。 回忆到从前年少之事,陈氏少见地露出了一个真正纯善的笑脸。 “你笑什么?”留意到陈氏的笑容,沈怀安纳闷道。 陈氏诚实地答道:“想起了咱们刚成亲那会儿,陛下赏你八名美人要你带回家,你推拒不成又怕我伤心,所以连宫门都没出,在陛下寝宫门前跪了一个晚上恳请他收回成命。”陈氏说着看向他,微笑着道:“我记得,你回家之后整个膝盖都肿了,你却笑嘻嘻地告诉我说没事。”她说着转过身子,唇角弧度拉下,“我当时就在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沈怀安强迫自己不去想当年做过的蠢事,强撑着冷硬的面容对她道:“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世子世孙 丈夫的声音带着些微冷意,陈氏听出来了,立刻从思绪中抽身,侧眸回道:“我听父亲说,你回京后陛下会下授以你继任新任沈国公的旨意。靖书今年也十三岁了,我只是想问问你,继任国公之后何时会向陛下为他请封世子之位。” 沈怀安是国公府的世子,但是世子爷的称号却鲜少被人提及。一来老国公在位多年身体健朗,二来沈怀安军功在身,军营上的将士们都习惯称他沈将军,久而久之,人们也都淡忘了他沈国公府世子的身份,只记得他是北境戍边将领沈大将军。 老国公已经年迈,自言再撑不起这偌大的国公府,所以年前就向陛下请旨让长子继承爵位。 “该是他的跑不了,不是他的你问我也没用。”沈怀安说着看向妻子:“此事你怎么不去问问父亲的意见?” 陈氏不常往青竹院跑,但她不想丈夫知道这件事,便只道:“老国公一向宠爱靖书,我认为此事应该无须问他老人家,只问问你的意见便好。” 沈怀安眉毛一竖,站起身道:“但是直至今日,父亲他也依旧是沈国公。无论是册封世子还是册封世孙,都应该问过她的意见。”沈怀安不想说太难听的话,但还是按捺不住得知女儿受苦后的愤怒之情,冷着容色对陈氏道:“不要做了当家主母就忘了自己的本分。” 陈氏莫名其妙:“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父亲明明还在国公位上,你有问却只问我不问过他,可曾有半点把他老人家放在心上?”沈怀安话音一转,想起先前在长女处的所见所闻:“再说靖竹,我先前去闲云阁,她院里的陈设都还是旧的,门窗坏了都没有人修。我问过闻伯,他却说靖书和靖玉的院子年前才刚翻新过,你身为母亲,对待自己的儿女却不能把一碗水端平,你何曾记得自己是沈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又何曾记得自己是靖竹的亲生母亲?”沈怀安越说越怒,到最后忍不住拍了拍桌子,怒视陈氏说道:“要是你做不好这个主母,我可以找人替你做,但是若是你做不到对待三个孩子一视同仁,这如今的世子夫人c以后的国公夫人之位我可以去找被人做。” 陈氏不可思议地站起身,扶着桌角望着他:“你说什么?” 沈怀安不想回答她的话,移开视线道:“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你十月怀胎生下靖竹,我当真要以为她是你从哪里抱养来的。要不然何以让一个母亲如此苛待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亲生骨肉?” 陈氏白着脸后退一步,松开紧扶的桌角后才发现自己腿软的不行,她苦笑一声,从来没有想过从前那般喜爱自己的丈夫会说出今天这番话:“你说我不能把一碗水端平,那你又何尝做到过?靖书和靖玉出生时你连面都没露,两个孩子想见你都要跑到姐姐的院子里去寻。靖竹有的他们从来没有,有时候还懵懂无知地跟我抱怨,说为什么爹爹对姐姐那么好却对我们这么冷淡啊?是不是因为我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爹爹不喜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夫妻离心 沈怀安从没想过,自己因为长女身体孱弱而较靖书和靖玉多些关照,会让另外两个孩子产生这样的想法。 因为绝情蛊毒,靖竹小时候身体就不好,陈氏不怎么管他,一直都是他在旁照料。后来两个孩子接连出生,陈氏还是只看顾着靖书靖玉而忽略靖竹,他就难免多关注些。陈氏明明是靖竹的生母,却对她比之生人尚且不如,这其中缘由,沈怀安不愿多想,只能把妻子亏欠女儿的爱以父亲的身份尽量补足,但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母爱的缺失的确对女儿的成长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靖书四五岁时他带着靖竹和靖书到后花园玩耍,靖书顽皮,不小心撞倒在靖竹身侧,陈氏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便问也不问地指责靖竹伤害幼弟。他当时看得分明,女儿稚嫩的小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水灵灵的双眼里却尽是嘲色。 人心都是偏的,靖竹已经没了母亲的爱护,他这个父亲要是不心疼她,还有谁会在意她保护她? 或许他对待靖书和靖玉不比对靖竹亲切,但扪心自问,沈怀安从来不认为自己对他们没有履行到身为父亲的责任。靖书是他的孩子,沈国公府的公子应该得到什么他一分都不曾少过,更未曾因为陈氏失德而迁怒,但是更多的荣耀和尊贵,他还是想再观望一番儿子的品行。 “靖书和靖玉都是我的孩子,该给他们的我一样不会短了他们。你执念太深,旁人说再多也是无用,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 丈夫几句话就要离开,陈氏眼睁睁看着丈夫出了门,强撑着不曾落下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沈怀安离开漱玉轩后去了青竹院。 老国公岁数大了身体却很硬朗,每天早晚还会到花园里耍一会儿拳,靖竹平素给他诊脉时就常说,要是按照眼下的习惯每日作息锻炼,老头子再活个十年不成问题。 老国公觉得孙女言过其实了,但是他这些年里身康体健却是事实。这么大岁数了少病少灾,没事时约老友出去玩一玩,日子过的快活赛神仙。 沈怀安进门时老国公正在和闻伯下棋。 闻伯的棋艺委实一般,老头子经常嘲笑其为臭气篓子。因此沈怀安看见这一幕觉得很惊讶:“父亲怎么和闻伯一起下棋了?” 闻伯站起身来,向沈怀安投来怨念的一眼:“老爷子说大小姐走了之后这府里就在没有能和他棋逢对手的人了,大公子近来又潜心读书不爱出门,老爷子找不着人就只能拿老奴来凑数。” “我来陪父亲下一盘。”沈怀安掀起长袍坐上软榻,笑呵呵地和父亲道。 儿子棋艺也不咋地,老国公心里很嫌弃。但是老人家看了一旁的闻伯一眼,还是决定凑合凑合。 棋盘上厮杀得正烈,老国公还甚有余力地向儿子发问:“你说我那大孙女是进宫照顾太后去了?” “嗯。”沈怀安正醉心对局,听到父亲的问话愣了一下才回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武将头脑 这是沈怀安想出来的唯一合理的理由,女儿不爱到别家小姐妹府里去住,所以不可能携友外游。排除这个理由以外,如果不是什么她拒绝不了的事情,她也不可能离开那么久,所以他只好同父亲说太后旧疾发作特命靖竹进宫,因为病情复杂,所以要多住几天。 父亲信没信,沈怀安不大清楚。但是如果设身处地在父亲的位置上,沈怀安觉得这样的借口很完美。 事实证明,武将的头脑实在太简单了。 老国公闻言牵了牵嘴角,“哦,那太后娘娘得的是什么病啊?” 沈怀安指尖一缩,面无异色:“是陈年旧疾吧。”说着摇了摇头道:“儿子也不大知道,传话的内侍来时没有引人注意,我也没好意思多问。没准是太后和皇上不许外传的病疾呢。” 老国公眉毛一挑:“那你的意思是说,太后娘娘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病?” 沈怀安苦起脸:“爹,您别害我成不成?” 敢说太后娘娘见不得人,他不想活了吗?! 老国公哼了一声,嘴角还是带笑模样:“你是我儿子,我害你做什么?我是在认认真真地问你话。” “那您还是别认真了。”沈怀安眉头拧紧,也没心思下棋了,大脑迟钝地转了好几圈才道:“不过我听说我不在京城时太后也经常去给太后请脉,说不准这回也是为了这个。不过话说回来,您总在京城,知道的也应该比我多啊。怎么现在倒反过来问我了?” 老国公见他神色认真不似作伪,便也半信半不信地点了点头:“太后如何,我一个老头子怎么可能知晓。” 父亲不再追问,沈怀安终于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上半身僵硬得不行。 “怀安哪。”老国公唤道。 “儿子在。” “你可知你打小就有一个毛病,就是一撒谎全身上下就僵的像块木头,傻愣愣地动也不敢动。” 沈怀安低头看向自己挺得笔直的身子,干干地乐了乐。 老国公把棋局搅乱,靠在软垫上对沈怀安道:“说吧,你应该了解为父的,老头子老啦,不喜欢听废话。” 沈怀安无可奈何。 他从女儿幼时身上便藏有蛊毒开始,讲到神医古还春对女儿的栽培看护,又讲到女儿赶去太平谷医治蛊毒的缘由。 与脑子一根轴转的沈怀安不同,老国公听完儿子的话立刻说:“此事一定有问题。” 沈怀安不解。 “靖竹那丫头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报喜不报忧,目下是迫不得已才把原因告诉你。她说的越是轻飘飘,实际的情况就越是危险。不说实话,只是不想咱们担心。” 沈怀安原本不信,可是想到这几年来女儿来信的内容,又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虽出身世家,但向来不喜文墨风雅之事,所以活了这么多年连大字都不识几个。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靖书和靖玉都不曾写信联络过他。只逢年过节时家中有人送东西过去才偶尔带来两声问候。靖竹却和弟妹不同,她每次都会派人带来书信,他不识字便让下属念给自己听,讲的都是京城里的喜事。大到哪家的小姐嫁给了哪家的公子,哪家的夫人生了孩子,又或是帝后对哪家的大臣或命妇做了哪些奖惩。小到家里的仆从换了几个,后花园的花朵新开了几支。 到年节的时候闻伯会亲自带队到北境看他,老人家每次都会带来靖竹的叮嘱丁宁。他每年都盼着年节到来,哪怕闻伯只带来女儿的几句托付,他听了也觉得高兴。 但是这么多的信件或传话里,好像真的没有一句抱怨和不虞。 女儿也是人,她一定也有不开心不痛快的时候,可是这么久了,他却没有接收到女儿的一点,哪怕是一丁点的不快。 他不由想起平素给他念信的那位下属对女儿的评价:“属下虽没见过大小姐,但由信知人,可以想见,大小姐一定是极大气高华的女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子孙之事 天底下哪有什么真正大气高华的女子,凡尘女子的所谓落落大方,无不是被现实逼迫。 那些仿佛与生俱来的高雅和淡然不过是因为经历多了世俗争斗,不愿再让自己陷入你争我夺的腌臜里罢了。 “我让人去查查。”沈怀安沉吟道。 老国公摆手:“查倒是不必了。她既然不想让咱们知道,咱们就如她所愿。孩子大了,总有些自己的秘密,咱们管不了她们一辈子。” 沈怀安听父亲的,听言立马点头。 “不过”老国公话音一转:“靖竹身体里的绝情蛊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要查清楚。咱们不能平白无故的让自家孩子遭人陷害却连害人的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沈怀安当然想查,只是时隔多年,当年都没能查清楚的事情,十几年后又如何能有结果。 老国公看出他的忧虑,问他:“你可曾派人查问过绝情蛊到底产自何处,又由何人掌管?” “自然是有的。”沈怀安道:“不过这蛊虫十分神秘,就连御医也只曾在医书孤本中看到过。” 绝情蛊产自何处,又由何人执掌从来都无人知晓。更甚至,除了绝情蛊这个名字,世人对其一无所知。 老国公眉头紧蹙,手指敲击着桌面道:“这可就难办了。” 老国公:“绝情蛊来处不明,行凶之人也未可知,绝情蛊生长的位置更是凶险,即便有古神医亲自医治,我也还是不能放心啊。” “古神医医术深不可测,他既然做主将靖竹接到了太平谷里,那想来应该是有法子。”沈怀安说着苦笑:“再说了,除了指望古神医,咱们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亲生女儿或许正深陷苦痛不可自拔,身为父亲却帮不上任何的忙。沈怀安在女儿的事情上伸不上手,也没心思继续同父亲下棋了,“儿子去兵部瞧瞧有没有什么公务要处理,您歇着吧。” 老国公眼瞧着儿子走远,心中也发起了愁。 他一生只娶过一位妻子,夫人的肚子争气,接连为他生下三个儿子,膝下子孙昌盛他原本也很高兴,所以悉心教导三个儿子,希望儿子们继承他的志向,能够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他费尽心思栽培,却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沙场惊险。儿子们不负他的期望,都在阵前立过功勋,他正高兴的当口,北境传来了二子三子身死的消息。 白发人送黑发人,说的就是他了。 妻子因为两个孩子的事怨了他大半辈子,临死前还不肯完全原谅他。他心里也苦,但妻子更苦,从她肚子里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肉疙瘩,怎么能不心疼? 两个儿子去世后他只剩下老大一个儿子。所幸二儿子和三儿子早早娶了媳妇,也各自生下了一儿半女留下血脉。他细细琢磨过国公府里所有的孩子,大房的靖玉有些聪明但少了大气,靖书倒是敦厚,只是性情太过老实耿直,他以为靖书虽然才气悟性平平但起码出不了大错,所以自小把其领到膝下教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堪当大用 二房的靖叶心胸狭隘眼高手低,靖安花心风流没个正形。三房的靖敏有些小家子气,靖宇性格过于内向,都不是堪当大用的。 放眼整个沈国公府,性子上他挑不出错的只有长房嫡女靖竹。 这孩子自小稳重,琴棋书画诗书歌舞样样不差,还自小就从师神医古还春学习医术。因为靖竹的医术高超,太后对她极为看重,连带着陛下都时不时在他面前称赞孙女。 靖竹虽为女子,论起气度风华却半点不输于男子。这个孙女一直是他的骄傲,他有时候甚至会想,即便日后三房的孩子们都没有大成,只要有靖竹这个长姐在,他们也可以无忧无虑地过完后半辈子。 想起方才从长子口中听闻的消息,老国公嘴里不住地溢出叹息。 沈国公府里就这么一个出息的孩子,老天爷还要这么可着劲的折腾,莫非真的是天妒英才? 傍晚时分靖竹在房间里醒来,明笙正拿着帕子预备给她拭汗。 靖竹眼珠转了转,熟悉的淡蓝色床帏映入她眼帘,紧接着才是明笙带着些许喜意的脸:“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都要去请师父了。” “我只是有些累了。”靖竹坐起身,接过明笙手里的帕子:“我自己来吧。” 明笙把帕子递给她,“哪里只是累,师父刺你内关至阳二穴时我都替你捏了把汗,你倒似没事人一样吭都不吭一声。” “这才只是开始,我要是在这种时候表现出不对,师父势必对之后的治疗之策做出调整,目下我还能忍,不能因此影响大局。” “你就是太能忍了我才担心。”明笙眼睛直视着她,目光中的款款情意在昏黄的灯火下更为鲜明:“靖竹,你何时才能像寻常的女子那样有痛就哭,有病就喊,有不舒服就撒娇卖痴我才能真正对你放心啊。” “你这是在盼我生病疼痛?”靖竹笑睨他。 明笙丧气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师兄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小病小痛我捱一捱就过去了,若是我真的忍不了,一定会同你和师父说的。” “那你可得记得,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和我们说。千万不可以硬抗,知道吗?” “知道了。”靖竹故意表现得一脸不耐。 “臭丫头。”明笙点了点靖竹的鼻头,半点也不忍心说她重话,“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的折腾呢。” 见靖竹乖乖应声,明笙终于不再腻歪,端着水盆出了门。 夜幕缓缓降临,靖竹穿上鞋子走到窗前,俯视着暗淡灯光下一片安然之意的太平谷,低低地呼出一口气。 “我听说你今天晕倒了。” 靖竹正出神间,蓦然有一道男声传进耳膜。 靖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声源处望去。 阁楼中灯火未灭,映在楼下草坪上那一道俊逸非凡的身影上,竟带着几许柔和之色。 “端王殿下?” “是我。”谢明端对着她勾唇,刹那间万千灯火都失了颜色。“靖竹可要邀我进去坐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爱好独特 靖竹怔怔地望着他难得温和的面庞,轻轻地咬了咬唇瓣。 “不早了,端王殿下还是回去休息吧。”靖竹视线聚焦在他亮如星辰的眸子上,心上的某一根弦莫名被拨动了一下。 深更半夜,请男子到自己才住所小坐,听着就已经很暧昧了,即便太平谷里不会有人传什么闲言碎语,靖竹也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谢明端轻笑:“我原以为像靖竹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是不会在意那些世俗之人的言论的。” “女子可以活得如男子那般洒脱自由,但是自由不代表不自爱,午夜时分请男子进门有违礼义廉耻,端王殿下抬举,靖竹实在做不到您口中的‘与众不同’”。 谢明端气馁,俯首叹道:“是我失礼了。”他说着坚持问:“你现在感觉如何?我听古神医说明天咱们还要继续用血,我担心你到时撑不住。” “端王殿下别小瞧我,我虽然是女儿身,却也是将门之女,几滴血而已,还没有那么娇弱。”虽然先前对方的要求有些无礼,但是靖竹到底记着恩情:“倒是您,身体还未痊愈就因为我的事情受这番折腾,靖竹心下着实难安。” “你不也救我于危急之中吗,就当是还给你了。” 靖竹窘迫极了,自己救他时想的全是挟恩以报,可是现如今她有事,他却能不计前嫌c不求回报地来帮她。 “端王殿下,先前在端王府时靖竹提的三个要求,以后还是不要作数了。您现下不计后果地相帮,不论日后结果如何,靖竹都没有颜面再求您为我做什么。” 谢明端似乎察觉到她的难堪,笑了笑道:“你放心,你的那三个要求是另一码事。更何况,若是没有你当日舍命相救,又哪里来的现在的我呢?” 夜色下,靖竹的脸红的不行,谢明端依稀发觉她不同以往的面色,暗暗想着,若是她此刻满面绯红不是因为窘促,而是因为羞涩,那该有多好。 “快子时了,殿下回去休息吧。”靖竹生平第一次恨不得给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说完这句话连忙合上窗子,隔绝楼下人那带着侵略性的眸光。 靖竹觉得醍醐灌顶。 为什么一向不理闲事的太后会忽然要为她和谢明端赐婚,为什么谢明端会不惜加重伤势也要为她输送内力保她平安,为什么一向冷眼待人的端王殿下会独独待她有所不同。 原来谢明端喜欢她。 虽然这个想法太过匪夷所思,但是经过这么多事情,靖竹没有办法骗自己谢明端只是为了救命之恩才待她异乎寻常。 这个念头在里转来转去又转去转来,靖竹心头还是止不住的诧异。 她与谢明端不过几面之缘,在他出事前好像也没怎么见过面,这高高在上的端王殿下缘何会看上她呢? 难道是因为他爱好独特? 谢明端回到明笙的阁楼时明笙还没有睡,守在大门口盯着晚归的他冷冷扯唇:“我知道你刚刚去了哪儿。” 谢明端看了他一眼,绕过他直接进了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朴质正直 明笙没有如往常一般生气恼恨,而是十分冷静地在他身后道:“离她远点,她是我的。” 原以为那位拿头顶看人的端王殿下不会理会自己,明笙话落的那一瞬间,谢明端却停下了脚步。 “她是她自己的。”谢明端道。 她境遇凄苦,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过过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但是即便如此,谢明端还是认为,她唯一期待能由自己掌控的,只有自己的归属和未来。 谁也不能妄图掌握她的命运。 明笙眯眼觑着他,想要用事实说服对方:“靖竹与你想象中的大家闺秀不同,她的一生也不会困于那个小小的临州城里,你是东明的王爷,心中最大的永远是江山和天下。你应该清楚,你们不是一路人。” “我们是不是一路人,不是由你决定的。”谢明端头也不回地说完这句话,再没有停留地继续向前走去。 明笙在他身后,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口中发出一声冷笑。 “她就是我的。”明笙在原地喃喃道。 谢长华收到北境守将的奏报,其中包括近几年来北境边城中那支北临皇商商队来往记录。 谢长华看完这些,拿起笔在纸上画了半晌,眉目渐渐阴寒了起来。 北临自建和六年起开始与东明有明显的争端,若是从那一年开始算起。那支北临的皇商队伍每年从东明运往北临的车队大约百余车马,其中货物因为特旨不需停检,若是其中装载的全部都是药物和军需,那这十年积累下来,数量已经庞大到让人心惊。 若是当真如此,那北临皇怕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有了对东明起兵之心。 这样算来,藏在东明国中的细作很可能已经埋身东明各地更甚至都城临州十年之久。 谢长华在桌案前思考半晌后把周肃叫了进来。 “殿下。”周肃推开门进来,对着谢长华拱手:“殿下有何吩咐?” “我要你去查一查,自建和六年起临州城中所有发生过变故的贵族名单,尤其是在那一年刚刚回京的。一个都不能落下。” 周肃闻言也不多问,道了声“是”便退下。 门开起又合上,谢长华听着那一声“吱呀”,不由又想起了此刻应该远在太平谷的人儿。 总是控制不住想她的心情,有时眼睛明明看着案上的公文,眼前却不知不觉出现她的脸,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在他的眼里心里不断出现再出现,挥之不去,又不舍挥去。 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不知去了哪里,谢长华默默嘲笑自己一声,按了按额角,拿起一旁的杂书翻了翻。 书页旁侧写着不大显眼的几个小字,拜极佳的眼里所赐,谢长华还是看到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唐颂。 那个对她别有所图的唐颂。 早在第一次知道唐颂对靖竹的情意时,他就已经将那人的身份背景祖宗十八代查了个遍,寒门出身,了无依傍,却能在这权贵遍地的临州城里站稳脚跟,偏生朝中但凡与他共事过的官员无不恼恨他朴质正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血有奇效 翰林院几乎人人厌他又人人敬他,厌他为人太不懂得事故变通,敬他能在这权势混杂的朝堂上保持本心。就连一向用人挑剔的父皇都对他赞誉有加。 能在党派横行的朝廷里保持中立,若非是真的本质纯明,就是心思深不可测。 谢长华更倾向于后者。 唐颂结束一天的编撰回到家中,管家拿着一封信迎上前来:“大人,下午时有一个丫环打扮的小姑娘送过来的,奴才瞅着好像又是孝亲王府的来信。” “拿去烧了吧。”唐颂接过下人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后面无表情地道。 “是。”管家已经习惯主子对待来信之人的态度,闻言立刻应声退下。 站在一旁的长随李正问道:“主子,瑶郡主和沈大小姐似乎消了交情,那以后瑶郡主这条线是不是可以断了?” “没有价值的东西,留着有什么用。”唐颂微笑着开口,邪肆的神情与赏花诗会那一日清正俊俏的少年模样判若两人。 “可是若是如此,主子以后又该如何接近沈小姐?”李正说着补充:“奴才听说,沈小姐在京中名声颇大,仰慕她的世家公子数不胜数,若是有旁人抢先一步,主子您” “她是云端的仙,是不屑与人共事一夫的。世家权贵无人能做到这一点,只有我可以。”唐颂说着笑了一下,勾起的嘴角在他极清秀的面庞上显出几分诡异:“陛下已经暗示过我,过不了多久就会破格将我外放到地方,再过个两三年,我回京后升迁,便有了向沈国公求娶她的资格。我待她一心一意,只要沈国公是真心疼爱靖竹,就一定不会拒绝我。” “可是,若是在主子外放期间沈小姐被赐婚了呢?” “她不会嫁嫁人的。”想起无数次此前无数次有意无意的偶遇,女子从不为任何人停留的双眸仿佛还映在他的心上,唐颂放下茶盏,口气笃定地道。 第二日靖竹和谢明端又到了药阁放血。 古还春和明笙都担心靖竹会撑不住,所以事先准备了补血的汤药给靖竹准备着。靖竹觉得夸张,昨日她昏倒是因为金针入穴太疼,又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有什么好紧张的。 谢明端面不改色地任由明笙划破手掌,看着鲜红血液徐徐流下,丰神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明笙坏笑着看了一眼他的伤口,“端王殿下,要是太疼了你实在忍不住,可一定得告诉我。” 谢明端没有理他。 今日师徒两人对换,给靖竹放血的是古还春,师父大人下手果然比起明笙这糙货要温柔很多,靖竹并不觉得多疼。 放完了血,古还春又在旁边研究了半晌才犹疑地对另外三人道:“端王殿下的血对靖竹体内的蛊虫似乎是有奇效,这次我用了不到一半的血试验,效果还是和上次一样。只是不应该啊,端王怨离杀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吗?” 大家都懂药理,已经解掉大半的毒性,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中和另一种毒的。 靖竹和明笙不约而同地看向谢明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子母之蛊 谢明端很认真地想了想,“我刚出生时体质虚弱,曾经服用过凌云山的云草。” “云草?”师徒三人同时惊讶出声。 谢明端依旧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靖竹和师父相视一眼,又看了看同样满脸迷惑的明笙,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她曾经在凌云山上生活了几百年,没有比她更清楚那里的规则的制度。凌云山隐世而居,知道凌云山的人本来就不多,有能力上山求药的更是少之又少,谢明端能得到凌云山的救治本身就已经很让人诧异,更别提求到的药还是凌云山千年才结一株的云草。 凌云山古书中记载:云顶之草有奇效,千年方得一株。得之可改变体质增强体力,尤益先前不足。 就算谢明端是东明的王爷,他又有什么本事,能让一向油盐不进的陶然哥哥赐药给他呢? 靖竹觉得奇怪是奇怪谢明端得到云草的原因,古还春奇怪纯粹是因为云草极少现世,明笙奇怪则是因为“云草是什么?” 靖竹:“好吃的。” 古还春干咳一声道:“既然你服用过云草,那体质的确应与常人不同。云草药性温和奇特,能缓和疾症,怪不得你身中怨离杀之毒却还可以耽搁那么长时间。我原本以为是因为太医署的太医们医术高绝,原来并非如此。” 谢明端目光一转,满怀希望地问道:“我服用过云草,那我的血可以帮助靖竹解掉蛊毒吗?” “最重要的不是蛊虫的毒性,而是藏在她心口的蛊虫难以取出,如果没有十成的把握让绝情蛊死在靖竹的心脏里,那我们绝不能擅自试药,否则很有可能适得其反。” “那就是说,这个什么云草不见得对小师妹有什么用处”明笙气馁:“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快准狠地杀死那颗蛊虫了吗?咱们总不能弄一根绳把它拉出来吧?” 古还春眉峰一动,忽然看向靖竹。 靖竹莫名其妙地迎上师父的目光。 “拉出来?”古还春低声重复了几遍这两个字,竟觉得茅塞顿开。 “绝情蛊难以压制,随意取出可能会酿成大祸,它生长在你的心口,咱们也不能擅动。”古还春翘着嘴角大笑道:“咱们以前的思路错了,咱们不能直接杀了它,可以试一试把别的东西放进去以毒攻毒啊。” 靖竹依稀明白他的意思,皱着眉问道:“师父你的意思是说,子母蛊?” 心口的那一处忽然动了一下,不是灵感突如其来的心动,而是心口里的蛊虫在动。 靖竹的脸一下子白了下来。 谢明端注意地她的表情,“你的蛊毒又发作了?” 古还春不紧不慢地在靖竹身上扎了几针,“这个时候蛊虫有反应是好事,这说明绝情蛊在害怕子母蛊。看来子母蛊是绝情蛊的克星啊。” 子母蛊子母蛊,恰如其名,分为一子一母两只蛊虫。子蛊在寻找母蛊的过程中会拼尽全力吞噬一切障碍。而子蛊母蛊息息相关,一旦母蛊死去,子蛊也会随之灭亡。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仁义神医 但是就连庆幸发现关窍的古还春也没有想到,靖竹的这一次发作险些丢掉性命。 绝情蛊在靖竹体内折腾了大半宿,几人一直在旁轮流照看,古还春几次施诊用药都收效甚微,后半夜的时候绝情蛊精力消耗过度没了气力才终于消停下来,靖竹被噬心之痛折磨了半宿已是累极,阖上眼便睡了过去。 明笙小心翼翼地为靖竹擦拭了额上的汗水,又给她掖了掖被角之后才悄声退出房间,到楼下与古还春和谢明端会和。 古还春站在楼下,对着另外两人捋须长叹道:“绝情蛊如此折腾,要是照这样下去,还没等咱们消灭蛊虫,靖竹怕都要被噬心之苦疼死了。” 明笙忙不迭问:“那咱们是不是可以提前给师妹灭蛊?” “子母蛊”古还春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子母蛊我倒是养了两对,但是在此之前,还是得先把在靖竹身体里潜藏了这么多年的,绝情蛊积压的毒性解掉。” “用我的血?”谢明端听言便问。 古还春点头,意有所指地看向谢明端:“靖竹体内的绝情蛊蛊毒累积了十几年,毒性遍布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若要解毒,怕是要用相同分量的解药才行。”他说到这里停了停,向谢明端问道:“端王殿下,你是男子,自然比靖竹一个瘦弱女子要强壮些,但是你体内云草和怨离杀毒性的效用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大不如前,即便佐以我的药方,怕是也要用你半身血液。你可要想好了,靖竹虽然曾经救过你,可也是她别有所图,可是一旦你出手相救,你这两条腿想要恢复可就难上加难了。” “师父你和他废这么多话做什么,我直接打昏他放血就好了。”明笙没甚耐心地走上前,手里还拿着先前为谢明端划破掌心用过的刀具。 古还春狠狠瞪他:“混账玩意,我古还春门下的弟子怎么能做这等强人所难的事情。看你这副粗鲁不堪的样子,简直丢尽了咱们太平谷的脸面!” 明笙拜师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师父这么一本正经又庄重气愤地同自己讲话,一时不敢言语,站在原地闭口不言。 古还春转眸,一改对待明笙的肃穆之态,一脸和气地道:“为了一个你不那么熟悉而且对你只有利用之心的女子,去冒可能毁掉两条腿的危险,值得吗?” 古还春比起靖竹更擅长蛊惑人心,他的嗓音清淡,围绕在谢明端耳边时却像是在催眠后者的意志,以期得到对方最真实的想法。谢明端察觉到他的想法,淡然地回复:“我愿意。” “当真愿意?” “当真。” “没有半分勉强?” “无。” “那就好。”古还春笑眯眯地拍了拍谢明端的肩膀,老眼里满是欣慰。 古还春师徒和谢明端先后离开靖竹的阁楼,明笙先送师父回住处休息,回去的路上,明笙一脸委屈地对师父说:“师父,您为什么还要问谢明端的意见,要是他不愿意救师妹,难道咱们真要放他离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态度强硬 明笙跟了古还春数年,自己的师父是什么德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先前是被恩师一脸的义正言辞吓到才没有说话,这会子醒过神来,猛然发觉自己应该是高估了老头子的节操。 “当然不会。”古还春呵呵笑:“要是他不愿意,老头子直接拿迷魂散迷魂了他放他的血。” 明笙:“师父好主意。” 次日靖竹醒来,谷中主客四人聚在一起用了早膳,餐后靖竹的蛊虫又闹腾了一阵。 古还春这次动作强硬,直接打昏了靖竹让明笙送她回房:“昏睡着疼总比清醒着疼要强一些,就是不知道这一招还能用几回。” 绝情蛊是世间绝种的奇虫,古还春也不敢估量它到底有多大的精力,只能尽快为靖竹消除体内的杂毒,进而以子母蛊大胆尝试为其解除蛊毒。 谢明端不想拖救治靖竹的后腿,便对古还春道:“我今日就可以” 明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可以我师父还不可以啊端王殿下,他老人家还要配药配药你懂不懂!” 他心里也为靖竹着急,说话时口气难免冲了些,但是他对谢明端的态度一向如此,双方也都没觉得如何不对。 谢明端眼底神色稍稍一沉,语气倒是稀松平常:“那不知,古神医何时能配好药。” “便是要配的药方再如何复杂,我也不能让此事耽误了为徒儿治病,端王殿下你放心吧,明日以前我一定准备好辅助除去杂毒的所有事宜。除去杂毒之后老头子就立刻以子母蛊为靖竹杀蛊。” “那就好。”谢明端面上没有一分表情地道。 明笙在心里吐槽:我小师妹虽然危在旦夕,但是就算担心也应该是我们师徒担心吧,关你个冷脸怪什么事?! 念在冷脸怪明天要帮助自己小师妹解毒的份上,明笙把自己的所以埋怨都藏在了心里,只等榨干他的剩余价值再作报复。 靖竹白天蛊毒发作后,明笙简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一天之内会第二次发作,所以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严密监视,生怕蛊虫发作时自己没有陪在师妹身边。 靖竹被他盯的有点烦,起身往外走了几步,明笙立刻如影随形地跟了过来。靖竹深吸一口气,对明笙道:“我要去如厕,师兄你也要跟吗?” “如如厕啊,”从来言辞轻佻的明笙公子竟然被靖竹口中随意的两个字闹了个大红脸,他磕磕绊绊地对她说:“那我就不跟了,你自己去吧。” 待靖竹迈出门槛,他又忍不住在她身后嘱咐:“师妹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大声喊出来,师兄一定第一时间出现!” 靖竹假装没听见,径直去了湖边。 她早饭都没怎么吃去哪门子茅厕,只是被盯得有些烦躁而已。 “明天就要灭蛊了,你紧张?” 靖竹听到这声音头也没回,坐到草地上口不应心地附和了一句:“紧张啊,紧张死了。” 谢明端听出她的不耐也不在意,抬步走到她旁边坐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家中杂事 “其实你不必对我如此防备的。”谢明端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轻声道。 “端王殿下何出此言呢?” “人活得久了,难免让自己被世俗所染,变得谨慎小心,每说一句话都要反复考量对错和是否会被人陷害。你既然如此谨小慎微,想必此前吃过不少这样的亏。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话本看过吗?”靖竹蓦地问道。 谢明端愣了一下:“啊?” “话本里的坏人套话良家小姑娘前大多是你这套说辞。” 谢明端失笑。 “世俗若是大染缸,我们就是被动被上色的布料。都是被世道控制的傀儡罢了,大家不同,所以要被行使的制作工序也不同。有的布料不满自己质地卑劣,连被上色和被人挑选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才会拼命上进,改变自己性情和处事方式,希望在这浮华的尘世里获得更大的利益。” 说到这儿,靖竹顿了一下,口气晦涩道:“但是大多数人,只是想要好好的活着而已。” “活着又有何难?难的只是活下去。”谢明端若有所思地感慨。 “如同端王殿下这般天潢贵胄,都有着这样那样的烦恼,更何况是那些活在最底层,最被贵族世家轻贱的贫贱百姓呢。他们生存艰辛,每日辛勤劳作为的只不过是一年到头能有好一点的收成,而我如此举步维艰,每一步都似走在刀刃上,却是为了让我c让我的家族能够在京城立足,让那些依傍祖宗庇佑的败家子们能够继续在临州城里耀武扬威,更有些行事刁毒的,还有可能去依仗我努力得来的荣光去伤害无辜的百姓。” 靖竹轻轻叹道:“为了让自己和身边的人好好生活,我一点一点改变自己,让自己无论在皇宫中还是在国公府里都无法被人抓住任何马脚,可是也正是因为我和我为家族带来的改变,才让那些心怀鬼胎的族人们生出歹心,去残害没有过错的黎民。更甚至是,伤害一心维护他们的我。” 她坐在湖岸边,眉目安静清和,言语里没有丝毫的不满和愤怒,她只是很平静的在述说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她口中伤害没有过错黎民的应该是沈国公府里她的二房堂兄沈靖安,后者仗着出身尊贵,和堂妹在太后面前得脸,不知欺压过多少平头百姓。而那个伤害她的应该是指先前害她无辜晕倒在国公府中的人。 谢明端斟酌着她话里的字字句句,也听得出她的迷惘和纠结。但同时他也知道,她如此不同以往地长篇大论的述说,其实不过是想要找个人倾诉罢了。 而被倾诉的他所能做的,也只有静静地聆听她的琐碎烦恼。 如此而已。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不该为虎作伥,不该纵容那些在我和家族羽翼维护下的弟弟妹妹,让他们变成我最不希望他们变成的样子。”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谢明端道。 他听说过年前沈靖安在临州街头闹出的一桩事,那家伙在街头看上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已婚妇人,仗势欺人想要强行霸占,是靖竹听到风声亲自上街阻止了他,还押着他亲自跪着给那女子和她的丈夫道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神秘之人 妹妹强逼着兄长在平民面前受此大辱当然是上好的谈资,京城里早已人尽皆知。还有不少人称赞沈小姐行事公允,就连太后也曾在几位嫔妃面前大为褒奖。 可是靖竹不是寻常女子,她追求的不是旁人的赞誉和传颂,她只是想保护身边的人。让自己的兄长因为自己过于公正心生忌恨,应该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是我错了。”靖竹倒在散发着青草气味的草地上,仰望着头顶的天空说道:“千百个人有千百种模样,我看过了太多沉浮,所以总是习惯性地期望身边的人变成他们最应该成为的样子。就像是靖书,他是家中最有可能接管爵位的人,我便盼望他能诗书礼义样样上佳,他为了满足祖父和我的期待日日苦读,但是我却忘了,他的资质本不适合读书,更不适合官场的尔虞我诈。强行让他去做这些是有可能达成我们的心愿,却会让原本获得单纯自在的靖书变成为沈国公府而活的行尸走肉,面目全非。” 谢明端躺在她不远处,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每个人都有他们必须承受的东西,就好比你,你不也一样厌恶这些心机狡诈?但是为了完成老国公的心愿,为了让沈国公府能维持多年来的威严,你也不得不让自己去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既然要得到就必须要有牺牲,那凭什么旁人唾手可得要依靠你的退让来成全?” 说到最后,他的音调陡然转厉,“靖竹,世上出来都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有得到就必然有失去。相反,有失去的也必然会有所得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通读诗书,岂会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靖竹难得没有吭声。 夜里风起,吹拂在靖竹脸上,带着几许温柔缱绻的柔和暖意,她掀了掀唇:“是我着相了。” “明天的灭蛊对你来说才是至关重要的,要是连性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保护家人。”谢明端站起身,对她伸出一只手:“早点休息吧,攒足精神面对一切,只要你的心志足够坚定,什么困难也打不倒你。” 靖竹瞥了瞥他伸过来的手,微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撑着草地站了起来。 谢明端面上没有分毫恼怒之色,反而朝她宽和地勾起嘴角。 “咱们不是一条路,端王殿下先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谢明端本想送她回去,可是想想这里是太平谷,想来除了这师徒几人没有人能随意进出,便也放心让她离开。 天虽然黑了,但因为明天的大事,太平谷中依旧灯火通明,靖竹踩着精心修造的石子路一路往回走,却在阁楼门前倏地停下了脚步。 她回过头四处看了看,那种如影随形的感觉却随之消失了。她眸子动了动,最后还是提步进了阁楼。 她进门以后,原本空旷的门前有一道人影显露,在灯下停留了片刻,很快又消失不见。 这一晚注定是不同寻常的一晚,古还春和明笙在药阁里忙活了大半夜,直到子时过半,药阁里朦胧的烟火气才渐渐消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我不好吗 第二天清晨。 靖竹一大早就去了药阁,天快亮时蛊虫又闹腾了一次,她自己硬扛过去,现下精神还有些不济。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早了,谁知进去之后才发现谢明端早已经到了,她愣了一下,“起的这么早?” “嗯。”谢明端言简意赅,看了看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视线在她面上停留一瞬:“你脸色不太好。” “今天要除蛊我紧张嘛。”靖竹嗅嗅周围的气味,“看来师父的药已经准备好了。”她看向谢明端:“你看起来倒是精力充沛,昨晚睡得很好?” “尚可。” 靖竹噗嗤笑出了声。 谢明端不解地投来目光。 “师兄说你还真没有错,你回答别人问题总是回答无妨无妨尚可尚可,怎么?你就只会说这两句话吗?” 谢明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罕见地耳根发红:“我,我习惯了。”说着又有些紧张地问:“你不喜欢?” 男子绷着脸,黑白分明的眼眸显现出显而易见的在意和慌张,靖竹和他对视着,恍然又想起先前的猜测,不由警惕地敛下笑意:“倒也不是,端王殿下行事中庸,说话也很中庸,这样很好。” 京城人都传言端王冷漠孤傲,靖竹和他接触之后才发现那评价实在不符合谢明端的性格,他只是不善言辞,并不是真的疏淡傲慢。 “那,”谢明端又问:“我这个人也很中庸吗?”担心靖竹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还补充了句:“比如说,我的性子c相貌。” 靖竹的视线和他的在半空相交,落目在他精致的不像话的脸上,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脸,实在是太出众了些。 性子,表面的冷厉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还有点可爱。 谢明端见她不说话,不由得追问了一句:“我的性子不好?” 靖竹:“不是。” “我长的丑?” “不丑。”靖竹:“好看。” “那你很讨厌我?” “不讨厌。” “那你” “诶?你们两个怎么来得这么早?”明笙推开门走进来,见到桌案前的两人问道。 谢明端不安好心,可千万别让他把靖竹的心拐走了。 明笙始终觉得,不能给这个男人和靖竹独处的机会。 靖竹重重呼出一口气,第一次庆幸自己黏人的大师兄出现的这么是时候。 刚才真担心谢明端想要问的是“那你喜欢我吗”那她就很尴尬了。 “小师妹,等会师父要先给你解身上残留的余毒,然后设法把子蛊放进你心口,子蛊会自动吞噬绝情蛊,最后再杀死母蛊,届时你就解脱了。”明笙虽然对师父的医术很有信心,但还是担心靖竹的小身板扛不住,“小师妹,你可千万别害怕,等会师兄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我不害怕。”靖竹垂眸,左眼皮却一直跳个不停:“我只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别想太多,师父亲自动手你还不放心?”明笙好兄弟似的拍拍她肩膀:“安心,一定没事的。” 顾虑到谢明端今天牺牲不小,明笙还很友好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吗?等会可千万别放血放到一半就昏过去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明笙明端 谢明端不满明笙打断他和靖竹的谈话,没有搭理他。 明笙早习惯他的冷眼,不受任何影响地继续安抚:“你宽宽心,这回你是要多放放血,但是我师父医术高绝,一定会保证你后半辈子活蹦乱跳的。” “你少说两句吧。”靖竹瞪他一眼,紧接着睇向谢明端:“端王殿下,您先前已经承诺过,但是靖竹还是想要多问一句,经此一事,你兴许几年内腿伤都难以恢复,跛脚瘸腿都有可能,严重些还有可能这辈子都都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您真的能接受吗?” 谢明端耐心地回答她:“我不怕,我愿意救你。你不用再问了,再问几次我也会这么说。” 他这样惜字如金,又和昨晚在湖边与她促膝长谈的那个贴心暖男有些不一样,靖竹感觉不止女人心难懂,有时候男人心也一样。 可是他这样言之凿凿,靖竹却倏然想起了当日在端王府里,他在床前神情复杂地对她说他不想做无用之人。 为了双腿险些让她丢了性命,为了救她又愿意放弃双腿,靖竹实在有些不明白,这端王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她,所以乐意为她断送一切? 靖竹脑子里才冒出这个想法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接受不了这个原因,又开始从师父身上寻找原因。 要不,可能是谢明端想要借此来向师父和太平谷要一个人情? 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向塞外神医求一道保障也不是没可能啊。 靖竹忽然闭上了眼。 “师妹?” “嗯。”靖竹闭着眼睛答应了一声。 “你说这回这个端王殿下救完你之后,师父回用什么方法帮他尽快恢复?” “谁知道呢,”靖竹摇了下头,睁开眼睛想了想道:“不过老头子鬼主意一向多,肯定能找到帮他最快恢复的方法的。” “那你说,他,”明笙指了指谢明端,小声对靖竹说:“你说他有没有可能真的因为失血过多变成瘸子啊,一辈子也恢复不了的那种。” “那是最低级的江湖郎中才会犯的错误,咱们师父为人是不靠谱了点,但是做事一向认真,他手下就没有过因为他处理不当而病情加重的病人,你想太多了。” “哦。”明笙点头,语气有点失望。 靖竹:“师兄,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她水灵灵的双眸注视着对方:“对这个世界多一点善意吧,老天爷会回馈给你好运气的。” 明笙:“我对世界的善意全都转移到你身上了,你对世界多一点善意就是我对世界多一点善意。咱们是一体的。” 靖竹被他恶心到:“那你还是继续恶意下去吧。” 一旁谢明端安静听着师兄妹插科打诨,有些不开心地皱了皱眉。 明笙发现他的小动作,嘿嘿地笑了笑。 靖竹睨向他:“又发什么神经。” “我是在想,咱们成亲以后一定不会无聊。” 靖竹故意瞥向谢明端,恶寒:“你居然要和端王殿下成亲?”顿了顿迟疑道:“这个还是得征求一下端王殿下的同意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因缘际会 明笙:“” 古还春打着哈欠从门外走进来,见到三人惊奇道:“看来还是年轻人精力旺盛啊,昨天晚上一个个睡得晚,还能起得这么早。” 明笙打笑:“师父,不是都说年纪大的觉少吗?怎么三个时辰都不够您睡的。” 古还春一瞪眼:“谁说你师父我年纪大的?我老头子青春永驻!” 明笙:“麻烦您老头子在不服老之前把自称改一下好不?” “哼!”古还春不想搭理他了,目光挪到靖竹身上:“之前几回试验,证明端王殿下的血液足矣解掉你身体里绝情蛊的杂毒,但是为了保证云草和怨离杀毒性的效果,你还是得把他的血喝下去。” 靖竹虽然没喝过人血,但是跟性命相比这也不是很难让人接受,她脸色平静地说了一句“好”。 “半身的血液啊,那师妹得喝到什么时候?” “慢慢来呗,这个是死主意,没什么别的办法。”古还春先送了颗丹药给谢明端服下,然后拿了把刀递过去:“端王殿下,还是你自己来吧,我老头子下刀没个轻重,还是你亲自动手比较好。” 谢明端觑一眼那把刀,锋利的刀刃在屋外透过的微光下散着冷光,他伸手接过,毫不留情地在手臂上划了一刀。 明笙赶紧端碗接着。 差不多接了一碗左右,古还春又拿碗续上,明笙拿着满当当的一碗血到靖竹面前。 靖竹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端起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师徒二人换班的间隙古还春时不时给靖竹探脉,确定血液里的药效被靖竹逐渐吸收才点头示意明笙为谢明端止血。 谢明端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看着明笙在伤口上洒上药粉后深深呼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靖竹喝下最后一口血,嘴角难免沾染上一丝血迹,和她嫣红的唇瓣浑然一体,她放下碗,胃在隐隐作痛,她恍若未觉般望向对面的男子,他眉目疏冷,整张脸上都透着一股羸弱的苍白,靖竹的凝视着他的容颜,口中莫名冒出一句问话:“我们以前见过吗?在端王府那次之前。” 谢明端似乎很意外,紧接着唇角掀起浅浅的弧度,没有犹豫地颔首说道:“见过。” “在哪里?” “明华宫。” 明华宫是太后寝宫。 “你” “那次我奉命到云城治水,临行前到母后宫中告别。才进宫你便在外求见,母后说男女有别,让我到屏风后避一避。”谢明端和她视线相接,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情意:“那是我第一次见你。” “我治水回来后几次想向母后请旨赐婚,机缘巧合都被岔了过去,直到我被暗算受伤。”谢明端攥紧了拳头,口中一声苦笑:“按照老国公的脾气,我若是双腿残废便势必不能娶你为妻,可我更不想看着你嫁给别人。” 谢明端有点自暴自弃地道:“所以当太医告诉我,他怀疑你身体里藏有能医治好我的绝情蛊时,我可耻地心动了。” “如果你剜心头血时出了意外,我也不会独活。但若是一切顺利靖竹。”谢明端眼眸一错不错地望着她:“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变故陡生 明笙师徒怔怔地听完谢明端一席话,俱长大了嘴巴。 古还春捋须说:“这端王殿下也是个痴情种啊。” 明笙瞠目:“这货他有病啊,宁可让靖竹死也不让她嫁给老子。” 古还春:“” 明笙:“不过就算老子死也不会让靖竹嫁给他!” 古还春恍然大悟:“啊,这样一想,人家端王殿下这样做也能理解。” 明笙:“要不是老子不知道这码子事,谢明端那混蛋早就被老子砍死了。” “谢明端话说的是狠,但我记得当时他好像已经安排好了女医动刀时一定要慎之又慎,保证靖竹性命无虞的。”古还春说着又是一声叹:“他这是真喜欢那丫头。” “听他胡说八道,为了不让师妹嫁给别人他逼着师妹冒着生命危险救他,现在算怎么着?为了救师妹又不要他那两条腿了?那要是他残废之后师妹又要嫁给别人了他怎么办?” “那我老头子不是答应过他能让他痊愈的嘛” “老子也警告过他可能在床上躺一辈子!” “是你治病还是我治病?”古还春气道:“听你这话,怎么好像是在心疼谢明端啊?” “年纪大了耳朵果然有毛病。”明笙鄙视道。 古还春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这个欺师灭祖的小混蛋打嘴仗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去给端王运功输送内力,再给他服我昨天炼好的丹药和汤药,我去给靖竹套鼓子蛊。” 明笙虽然生气,心里却没忘了正事,三两步走上前一把拉起还深情款款看着靖竹的谢明端:“走了走了,再不走就死在这儿了。” 谢明端恋恋不舍地朝靖竹瞅了眼,终究不敢去问她的感想,顺着明笙的力道往楼上走去。 二楼是供人休息的客房和雅室,平日只有靖竹师徒三人可以入内。 古还春见那两人走远,走过来对靖竹说:“丫头,我用银针把子蛊送进你的血脉,让它顺着你血流的方向流进你的心脉。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没有沾染过人血的子蛊人眼将将可见,送进人身体里没有多难。 “好。”靖竹看了看古还春,眼神示意对方动手。 古还春拿起银针,将挂着子蛊的银针头部扎进与心脉相通的穴位,确认子蛊进入靖竹身体后才把银针拔出。 靖竹可以感觉到子蛊沾染血液后逐渐变大,在她的血管里一点一点向上爬行。 差不多一炷香后,古还春把装有母蛊的竹管放到靖竹身前,道:“接下来子蛊要吞噬绝情蛊了。” 两只蛊虫在心脏里内斗,钻心的疼痛侵袭着靖竹的每根神经,她咬着牙平复呼吸,但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的感受。 古还春手指不离她的脉搏,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深呼一口气,对靖竹笑道:“成了。” 心口才多大的地方,逐渐长大的子蛊每动一下都让靖竹咬牙切齿,她睁大眼睛,忍痛对古还春道:“杀母蛊吧。” 古还春应许一声,转身去那粉碎母蛊的药粉。 子蛊的尸体不能留在靖竹体内,为了使子蛊死无全尸古还春费了不少心思。因子母蛊本就是一体,只要母蛊的尸体被粉碎,子蛊便也不能保全。古还春再三思量,特意研究了一种药粉,为的就是让母蛊粉身碎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山穷水尽 吞食掉绝情蛊的子蛊在靖竹心口附近东磕西碰,她咬牙忍了一会儿,古还春终于拿着药瓶小跑过来,对着满脸汗水的靖竹嘿嘿笑:“来了来了,马上就好。”他打开药瓶,“你再忍一下哈。” 靖竹眼看着他打开药瓶,也伸手配合他打开装着母蛊的竹管,拿起竹管向里面探了一眼,须臾便移开,将竹管递过去。 古还春右手拿着药粉,左手过来接竹管,在靖竹手中抽了两下都没拿动,不禁纳闷地朝她看过去。 靖竹还维持着先前的动作,手臂却僵硬得不成样子。 她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将竹管拿到眼前,还带着青竹气息的竹管果然空无一物。 “母蛊呢?” 古还春赶紧跑过来看,目光也在触及空荡荡的竹管时猛地顿住。 “这,这不可能啊,我明明把母蛊放在里面的,我之前还检查过的啊。” 靖竹没有说话。 古还春颤着手在轩敞的药阁里翻来覆去,没多大会地面上散落了一地的瓶瓶罐罐。 古还春还在木架上挨个瓶子的找,每次发现瓶子里的东西不是自己想要的就会泄气地把瓶子扔到一边,靖竹微眯着眼看着他动作,师父许多精心炼制的丹药都被他如废物一般丢弃在地,她苦涩着摇头,眼中溢出的泪意挡也挡不住。 古还春一壁四处翻弄一壁低声:“不是,这个也不是,母蛊呢?我的母蛊呢!” “师父” “丫头你等等,师父再找找,再找找啊。” “不要找了师父。” “怎么能不找!”古还春抽神回头斜她一眼,斥责的话语里带着说不出的亲昵:“傻丫头,这可是救命的东西,你等会啊,师父再瞅瞅,老头子年纪大了,可能随便堆在哪个边边角角给忘了”他说着终于想起阁楼里还有另外两个人,于是扯着嗓门朝楼上喊:“明笙!快下来帮师父找东西!” 明笙在楼上听到师父的声音还觉得奇怪,师父知道自己在给谢明端补充元气按理说不会打扰的,现在这么着急不会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谢明端也想到这里,匆匆从软榻上直起身,瞥了瞥明笙肃容道:“下去看看!” 两人快步下了楼,明笙走在前面,最先入目的便是自己平日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的师父慌里慌张地东翻西找,焦灼的模样让明笙心下一紧。 “师父”他走上去,“师父你在找什么?” “找”古还春回头看见明笙,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徒弟啊,是你动了那个母蛊对不对?你是想逗师父玩呢是不是?” “师父”预料中的答案被证实,明笙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下来。 “你甭和师父瞎闹了,那玩意可是救命c救你师妹命的药啊,你快拿出来,别和师父闹着玩了听见没?!” 明笙木然听着师父充满希冀的话,耳边嗡嗡地响个不停,他想块石头一样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缓过神时谢明端已经消失在药阁内,古还春也泄气地踅身走向二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早有预料 “我去上面找找,明笙照顾你师妹。” 明笙如梦初醒般在附近逡巡一圈,终于在一排桌子下找到靖竹的身影,他快步冲过去,手扶起她的一瞬才发现她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一双清澄水眸无神地眯着,身体冰的吓人。 “靖竹!”明笙被吓了一条,打横抱起她直接奔向二楼。 靖竹有意识的拉了拉明笙的手臂,“师兄。” “靖竹。”明笙脚步不停,多情的丹凤眼里全是关切:“你还好吗?” “告诉师父,让他不要找了。”靖竹拽紧明笙的袖口:“把子蛊放进我身体时母蛊还是在的,现在不见,肯定是有人趁我们不注意把母蛊偷走了。在药阁里是找不到的。端王殿下已经去追了但是我知道,他一定追不到那个人。” 靖竹捂着心口忽然笑了:“其实昨天晚上我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有生人的气息了,我已经千防万防,可是还是被她给得逞。”她抬起头,看着明笙紧抿的唇瓣问:“师兄,我是不是很没用?” “胡说什么。”明笙抱着她的力气加大,抬脚踢开卧房的房门,几步走到床前把她放下:“无耻小人见缝就钻,关你什么事?” 靖竹忍受着巨痛半睁眼看着屋顶,灭顶的绝望一点点侵袭她的五脏六腑。 子蛊太长时间见不到母亲几欲疯魔,沿着心脉的血管爬到靖竹腕间,靖竹吃力地伸出手,眼睛忽然亮了亮:“师兄!” 明笙也看到了子蛊的去向,马上动手封住了她手臂的经脉,防止子蛊再次四处飞窜。他觑见靖竹眼里的的光芒坚定地摇头,难得严厉地拒绝她:“不可以。” 靖竹执着地望着他。 “一定会有半点办法的。”明笙直视她,坚持着道:“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 “我的脏器已经被它穿刺的不成样子了,师兄,砍掉我的手臂,我就不再需要什么母蛊。”她眼角泪水肆意流淌,苦苦支持的哭声溢出嗓子眼:“凭什么我的命运要靠一只虫子来主宰,它安安静静老老实实我就能平稳度日,它稍微不悦我便要受尽它的折磨。我受够了这种被外物控制的滋味!” “师兄,师兄你帮帮我吧。”靖竹扯着明笙的袖子,吃力地仰起身子靠近他眼:“帮帮我,让我摆脱这么多年的痛苦,我真的受够了” 她泪如雨下的面容深深刺激到他,明笙挪开眼睛,不自在地抹了抹眼睛。 靖竹落目在他掌心,湿漉漉的全是水渍。 “师兄”靖竹还想说话,却被明笙一把揽进怀里抱住:“你给老子闭嘴沈靖竹!老子说要娶你的,老子要你不缺胳膊少腿活蹦乱跳地嫁给我,才不要娶一个残废!” 靖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扯着明笙的衣襟把他推到一边,目光发狠地落到墙上挂着的长剑上,跌跌撞撞地走过去。 明笙抱住她的腰身,禁锢着她的身体怒吼:“沈靖竹,你他妈再动老子杀了你!” 靖竹没有理会他,攒足了劲冲向墙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太子来访 靖竹铁了心要自残,明笙一边抱着她一边又要尽量避免不伤到她,受掣肘间一时和她僵持不下,谁也不肯松手。 就在此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古还春推门走了进来。 “我想到办法了!” 靖竹和明笙的动作霍然停住,齐齐看向面露喜色的师父。 “我记得悬壶神医录中有过记载,子母蛊虫皆畏寒。” 偷走母蛊的人就连人影都没有出现过,他们根本无从寻找那人的消息,但是在找到母蛊之前,他们可以先想办法麻痹子蛊,免得它再在靖竹身体里横冲直撞,以致伤及脏器,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靖竹挣扎间没了力气,听了古还春的话,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放松下来,她唇瓣抹起一点弧度,慢慢地地闭上了眼睛。 明笙已经记不得自己是第一多少次接住靖竹倒下的身体了,但是这回,靖竹汗湿的身子落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他却觉得整个世界都被他揽入怀抱,整颗心都安定了下来。 “先找褚氏给靖竹收拾收拾,半个时辰后去楼下,咱们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古还春扫了一眼靖竹被汗水湿透的衣裳,轻声说道。 子蛊在体内到处冲撞经脉和内脏,痛苦可以想见。这孩子能撑到现在才昏过去,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明笙没有意见,把靖竹放到床上后吹了个哨子叫褚氏入谷,然后转身打了盆水给靖竹擦脸。 太平谷里除靖竹之外没有女子,褚氏是守卫在太平谷外的毒姑,但有来者不善者,必然当场毙命。 明笙哨子响起没多久褚氏就赶了过来,对着古还春师徒见了礼之后禀告:“谷主,一刻钟前东明太子殿下求见。” 古还春似有所料,对明笙说道:“你去请太子殿下进来。”又对褚氏说道:“你过来,我有话想要问你。” 明笙依言离开,褚氏得命走上前,“谷主?” “这几天你一直守在谷外,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褚氏不明所以,“未曾。”她迟疑了一下,问:“可是谷中出了什么事情?” 古还春没回答她,再次确认:“除了我们师徒几人,没有任何人往返谷内外?” 褚氏十分肯定:“我一直守在谷外,的确没有人出入过。” 古还春有些失望,但想到那人能在他和靖竹眼皮子底下偷走母蛊,便也不以为奇,点头起身往外走,一面走一面吩咐:“你去给靖竹拾掇拾掇。” 褚氏回过头,却见里间的靖竹一身湿透的嫩黄色长裙狼藉,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珠帘晃动间,好像误落凡间被人暗算的神仙女子,美丽不可方物。 明笙出门前还觉得惊奇,师父大人之前仿佛疯了般在药阁里寻找母蛊,怎么才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慌乱全消,还万分冷静地为他们想到了解决的主意。 古还春也觉得惊讶,自己这个历尽千帆的糟老头子在发现蛊虫被盗后尚且惊悸张惶,倒是谢明端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后生,能在危急关头保持理智,先是在发现不对后立刻出门追寻偷盗之人的踪迹,后又返回药阁稳定他的情绪,临危不乱的心性实在让他这老人家羞愧不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玄冰之玉 “那人的速度远胜于我,我追出去时只来得及抓住她衣角一块布料,看她身形,应该是个女子。” 药阁里,谢明端叔侄和古还春师徒相对而坐,谢明端话音落下,几人同时看向桌面上的那块衣料。 浅红色丝绸布料,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衣料,瞧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明笙端详片刻便放弃了:“这衣料也太普通了,是个姑娘都可能穿过类似的,看来想从这块破布上面找到凶手是不可能了。” 谢明端和古还春也都不大懂女儿家服饰的这些道道,谢长华叹息道:“还是等靖竹醒过来之后给她看看吧,她一向心细如尘,可能从中发现些什么也说不准。” 谢明端闻言扭头:“对了,本王之前忘了问,太子殿下为何忽然到太平谷来了?” “靖竹来时我便有些放心不下,正巧这两天朝中政务不是很忙,我便连夜赶了过来。”谢长华微笑反问:“怎么,皇叔觉得不妥?” 谢明端原本是想说不妥,可是想到自己与靖竹也没什么亲密的关系,没有立场对谢长华说那样的话,便也作罢。“太子想多了,本王只是随口问问。” “现在的问题是,”古还春将那块衣料推回谢明端面前,道:“怎么找到能震慑子蛊的玄冰玉,挂在靖竹腕上,暂时保她平安。” 谢明端攒眉:“神医的意思是,即使找到玄冰玉,靖竹也不能彻底安全?” “子蛊畏寒,玄冰玉生寒,此物虽然可以让子蛊在靖竹体内举步维艰,但成也萧何败萧何,玄冰玉的冰寒之气也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侵入到靖竹体内,长此以往,靖竹的身体只怕坚持不住。” “玄冰玉应该只能保证靖竹十年平安,时间再长,将会给她身体带来难以逆转的伤害。”谢长华道:“刚刚我给靖竹把过脉,发现子蛊在她体内流窜时,给她的五脏六腑都带来了不小的损伤,咱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先为她医治内伤。” “太子殿下说得对。”古还春也道:“子蛊现在被明笙封在靖竹腕间,用药可以压制十天半月,但是内伤若是不治,靖竹连一天都撑不了。”他看向明笙:“徒儿,这个就交给你了,用药一定要温和,切不可下猛药。” 比起子蛊在靖竹身体里的危害,脏器的损害还在他们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对于明笙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他道:“师父放心,我稍后就去抓药。” “偷走母蛊的人,还是要追查到底。”谢明端侧目,对谢长华道:“母蛊不会死,死了的母蛊不会对靖竹有任何威胁。所以咱们还是要加紧找到偷走它的人。” 皇室中人搜寻凶手要比古还春师徒要方便的多,谢长华颔首应下。 偷走蛊虫的人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大家关注的重点首先放在了寻找玄冰玉上面。 “玄冰玉上次现世还是在百年前,现在藏在何处好像无人知晓。”古还春对另外叔侄俩说道:“两位殿下,找寻玄冰玉便要依仗二位了。” 谢长华一笑:“这个,本太子似乎能帮得上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自欺欺人 许久未曾得知靖竹的消息,唐颂命令侍从李正到沈国公府附近打探。 李正避开国公府四周的暗卫从侧门入府,老远瞥见闲云阁的牌匾正要翻墙进去,便听见墙内两个丫环的议论声:“咱们小姐也走了好些天了,也不知道蛊虫取出来了没有。” “古神医那么厉害,肯定可以治好小姐的。” 绿蚁捧着下巴坐在石桌前,唉声叹气地说:“幸好这些天小姐没进宫请脉太后也没派人问过,要不然大爷编的借口就要露馅了。” 沈怀安先前说给老国公听的借口也是用来搪塞府中诸人的说辞,老国公虽然识破了,但这几房的夫人小姐和公子却都未曾察觉有异,还当是大小姐去了宫里给太后娘娘调理身子,不日就会回府。 红泥眉心动了动,凑近绿蚁耳边:“你说,太后娘娘没来请小姐进宫,会不会是端王殿下事先打过招呼,所以太后娘娘特意给咱们小姐打掩护的?” “可能吗?”绿蚁嘟起嘴翻了翻眼睛,“端王殿下冷成那样,我站在他旁边都要冻成冰块了,端王可是在太后娘娘面前都冷着脸的,怎么可能会对小姐的事情这么热心?” 红泥才不这么觉得,端王殿下虽然冷,但她能感觉到,端王在小姐的事情上是不同的。 就比方说小姐昏倒时,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为了小姐的名声打扮成管家到府里相救,这不是喜欢小姐是什么?“端王殿下去太平谷不就是为了救小姐吗,他怎么就没可能帮小姐在太后面前做个人情?” 绿蚁自信地解释:“那是因为咱们小姐之前也救过他,他是为了还债才去的。” “那之前端王殿下乔装打扮到府里救小姐的事情你怎么说?” 绿蚁:“那,那也是因为咱们小姐之前救过他啊。” “你就自欺欺人吧。”红泥哼了一声,决定不再和小榆木疙瘩辩驳。 绿蚁仔细想想,感觉红泥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可是可是,哎呀,我还是瞅着,这端王殿下和咱们小姐不搭啊。” “咱们看他们搭不搭不要紧,只要端王殿下和小姐他们两个人觉得搭不就行了。” “你得了吧,就算你说的对,端王殿下是喜欢咱们小姐,但是咱们小姐怎么可能喜欢端王那个武夫嘛。”绿蚁想起年前梅林时自家小姐和太子殿下风雪里的两道身影,拍了拍桌子坚定地道:“咱们小姐是不可能喜欢端王的!” 红泥惊异道:“你又吃错什么药了?” “不管不管,反正小姐和端王是没可能的,你死了这条心吧红泥!” 红泥木着脸看着她耍宝,呵呵地冷笑出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些什么,绿蚁你可别忘了,太子殿下府里可是有侧妃的。” 红泥成功戳中了绿蚁的痛处,小丫头缩着身子趴在石桌上,呜呜地哼唧两声:“红泥姐你真的好讨厌啊!” 在绿蚁的心目中,放眼整个临州城,就只有那位气度凌云的太子殿下才能和自家小姐相配,只是是个人都有缺陷,即便是风度翩翩的太子殿下也不能免俗。 太子府里有侧妃。 这件事几乎成了绿蚁的心病,但凡有人提及莫不挠头跳脚上蹿下跳,方能聊解忧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聊解相思 李正在墙外越听越糊涂,皱着眉正想再靠近些听个清楚,身后却蓦地响起脚步声。 他转过身撒腿就要跑,一只铁臂却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了起来。“往哪跑?” 李正抬眼,和周肃黑乎乎的冷面对上,嘿嘿地干笑:“不不跑,我不跑。” 一个时辰后,太子府。 唐颂得了太子宣召立刻赶来,进正厅时遥遥瞥见李正跪倒在正中央,眉峰不由得一紧。 他行端走正,迈开步子走到正厅中,对着谢长华拱手:“太子殿下。” “来了。”谢长华将指上玉扳指扔到托盘上,斜眸看向不远处的男子。 唐颂面目清灵俊秀,气质文质彬彬,比起陛下的那些皇子也不遑多让。谢长华低笑,端看这书生的气度,倒是有同他一争的资格。 “看看吧,这可是你府里的人?” 唐颂挪目看去,正要开口,便听谢长华在上首语气不明道:“可别认错了。” “太子殿下说笑,”唐颂莞尔道:“下官自己府上的奴才,怎么可能会认错?” “如此,你这是承认了?” 唐颂垂首:“敢问太子殿下,您是问下官承认什么?” 谢长华向身后周肃睨了一眼。 周肃道:“属下奉太子殿下之命到沈国公府办事,沿途遇见此人形迹可疑,所以将此人带回太子府,交给殿下处置。” 谢长华翻了翻眼皮,对唐颂问道:“唐大人,你可听明白了?” 唐颂温顺答道:“回殿下的话,下官听明白了。” 他如此淡定,谢长华反而心生警醒:“唐大人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下官回答太子殿下的问题之前,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您的侍卫。” 谢长华食指摩挲着衣料,道:“问。” “请问周侍卫,你去沈国公府所为何事?” 只是目不斜视:“太子所命公务,无可奉告。” 唐颂闻言并不在意,抚了抚衣袖又问:“好,那请问周侍卫,你去沈国公府所寻何人?” 周肃微愣:“属下去,找的是老国公。” “据本官所知,老国公所居住的青竹院与沈小姐所居的闲云阁之间隔着沈将军的长正院和沈大夫人的漱玉轩,其中还有假山石林为隔,周侍卫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想来入府必有专人引路,本官不解,为何周侍卫在有人引领的情况下,还能走到与老国公居所隔着很远的闲云阁,而非青竹院呢?” “属下” “唐大人好睿智的头脑。”谢长华别有深意地打断周肃的话:“要是唐大人能把这缜密的思路放在政务上面,想来日后必能成为父皇的股肱之臣。” 唐颂谦虚道:“太子殿下过誉,下官汗颜。” “只是本太子也不明白,沈国公府布局如何,沈小姐居住的院落叫什么名字,唐大人为何如此清楚?” 唐颂泰然自若道:“下官之所以对沈国公府的布局了如指掌,自然是有缘由的。” “哦?” “下官爱慕沈大小姐,常常派人四处打探她的消息,聊解相思之情。”唐颂抬起眸子,对上谢长华陡然转厉的眼睛,含笑问:“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惟务清贞 谢长华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地拉了下来,温润的脸上隐有怒色,他紧紧盯着唐颂依旧淡定的脸,咬牙:“你大胆。” 虽是斥责的话,说出来时却未表现出丁点不虞,若非是他冰寒刺骨的眼神和依稀抽动的眼角,唐颂几乎发觉不出对方的恼火。 可是自己虽是他的下属,却也是他的臣子,爱慕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也关不到他的事,太子殿下这般激愤所为为何,似乎昭然若揭。 唐颂目光也渐转冷,只是嘴角笑意却越发鲜明:“下官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沈小姐,可是下官自认为君子,沈小姐更是一代佳人,下官便是得不到沈小姐的芳心,顶多也只能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下官不明白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不明白?”谢长华装裹的完美的面具终于卸下,周身冷厉如霜,他起身,松开紧攥着扶手的右手,目光淡淡落在唐颂脸上,侧头:“周肃。” 周肃也被谢长华态度的变化吓住,迅速上前一步垂首躬身:“属下在。” “好好让唐大人明不明白,本太子为何如此说他。” 周肃毫不犹豫地颔首:“是。”他走到唐颂面前,专属于武将的粗拙掌心猛地攻击向唐颂侧脸,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对方的脸上立时出现一道鲜红的掌印,在白皙的面庞上显得触目惊心。 谢长华挥挥手示意他暂停,凉凉眸光再次投过去,问:“明白了?” 唐颂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笑出声:“下官愚钝,还是不明。” 谢长华听他这样讲反倒平静下来,徐徐转回身坐回椅子上,似先前唐颂般拂了拂衣袖,他高贵的气质天成,更比寻常男子多出了几分尊荣威严的帝王之气,他稍稍勾唇,漆黑的瞳眸透出让人捉摸不透的光,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你,就让被关注的人倍觉压力。 唐颂薄唇抿起,固执地回视过去,一瞬不瞬地看着上首的天之骄子:“怎么?太子殿下还要再赐教一番吗?” 此人不畏权贵,对靖竹的心思更不可谓不执著,若是让他有机会与靖竹相交,对靖竹未必会有好处。 谢长华默不作声,睇向周肃。 周肃再次抬手,打向唐颂的鼻子。 “等等!”谢长华蓦地出声。 周肃疑惑地停手,请示的眼神落向主子。 “本太子说你大胆,并非是因为你觊觎沈国公府大小姐,而是因为你觊觎沈氏千金便罢,却暗下派人调查沈国公府的消息,更试图派人潜入沈小姐居所,玷污沈小姐清名,有违为官做人之道,更违背朝廷礼数律法,唐大人,本太子如此说,你可省得了?” 唐颂站起身,张嘴时嘴角的伤口不可避免地抽痛,他却恍若未觉般作了悟状:“原是如此,照太子殿下说来,倒是下官唐突了。” “唐大人是两年前高登金榜的状元郎。想来也该通读诗书。《女论语》中说,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女子端庄清正之行之名何等重要,若是此事传出去,唐突佳人事小,有误沈小姐清贞高洁之名事大。”谢长华唇畔带笑,笑意淡如云烟,转瞬即逝:“唐大人,本太子望你切记今日教训,日后莫要再犯。” 唐颂恭顺地承允下来,再无任何反驳。“下官谨记。” 想起太平谷里还在等自己带回玄冰玉的古还春师徒,谢长华不由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原本有求于人,却在求人之前把物主得罪了,接下来他该如何开这个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口轻舌薄 “咳。”谢长华咳嗽一声,修长五指掩着唇状若无事地问:“唐大人,说你仰慕沈小姐,对吗?” “正是。” 谢长华厚颜无耻地继续发问:“既然心悦于她,那为了心爱的女子,牺牲一些珍贵的东西,唐大人也必然心甘情愿,对吧?” 唐颂已经做好告辞的准备,却被这位太子殿下留下来东拉西扯,不禁暗自起疑,故有所保留地道:“那也要看是什么东西,若是单指下官自身,就是为沈小姐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只是下官毕竟为父母所生所养,虽然他们已经亡故,但是行事还是要依从他们的教诲。如若不然,一旦行差走错,死后也无颜面再去黄泉下见祖先和双亲。” 谢长华手指绕着扶手打圈,唇角忽地上牵,他闭了闭眼睛,浅声说道:“这是自然。生养之恩大过天,子女尊重祖宗教诫再寻常不过。不过” 唐颂忙问:“不过什么?” “不过沈小姐是唐大人爱慕之人,而且命在旦夕,既然情形如此危急,不知唐大人愿否为她改变一下原则?” “命在旦夕?”唐颂拧了拧眉头,“太子殿下莫不是在与我说笑?沈小姐是沈国公府的千金,她能有什么危险?” 他问题一出,一旁跪着的李正急切地朝他摇了摇头。 刚刚他可在闲云阁外听那两个丫环说了,沈大小姐身怀蛊毒,现在正和端王殿下一起在什么谷里头治病呢。 唐颂指尖微缩。 李正作此神态,看来是在沈国公府里听到了什么。难道靖竹真的有性命之忧? 谢长华观他表情,心知他已经信了七八,趁热打铁道:“本太子既然如此说,当然有我的道理。唐大人不信,本太子也没有法子。只是沈小姐的师父古神医目下四处求药,本太子与沈小姐略有交情,于心不忍,所以才有此一问。” 略有交情?唐颂顾自冷笑,他算是看透了,这位太子殿下的话只能信一半,要是全信了他就是傻子。 虽然明知“那敢问太子殿下,沈小姐她有何疾症?” 谢长华故作踌躇:“这个,恐怕要问过她的意见才能告诉你。” “便是下官愿意倾其所有去救治沈小姐,可是殿下也知,下官出身微末,家中除了几亩荒田传到下官手上,别无一物,只怕没有什么能帮得上沈小姐的。” “不,你帮得上。”谢长华斩钉截铁。 话说到此处,唐颂再听不出来谢长华想要什么就是真傻了。 “太子殿下是说,玄冰玉?” 谢长华忍不住呛了一句:“唐大人自己都说了,你家中无甚珍贵之物,那你所能想到的,自然也就是本太子所求的了。” 唐颂听出谢长华话里若有似无的嘲讽,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觉惊奇。 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千百个人或许有千百种答案,但是唐颂相信,关于这位太子爷,旁人说的最多的铁定是温润谦和君子雅量之类的溢美之词,唐颂不可置信,这位被世人奉若什么的殿下竟然也会在人前流露出这般口轻舌薄的模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有求于人 不知过了多久,唐颂才向谢长华拱了拱手,道:“太子殿下见谅,下官为求心安,想亲自见上沈小姐一面,以保万全。” “这是自然。”谢长华皮笑肉不笑地道。 谢长华是极不愿意带唐颂去见靖竹的,只是玄冰玉珍贵,又是人家祖辈里传下来的宝物,贸然借走本就不大厚道,若是连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未免显得太没人情味。 “还有,”唐颂看了眼跪在一侧的李正:“这奴才只是奉命做事,还请太子殿下宽恕,让他随下官回府。” 谢长华知道,一旦放这人回去,唐颂必然会知晓很多和靖竹有关的消息,只是现在有求于人,他必须要对唐颂有所表示。 “唐大人手下之人,本太子自然是放心的。”谢长华笑着应允。 带着李正离开太子府,坐上回府马车之后,唐颂的表情霎时阴暗下来。 李正小心地跟上去,“主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才避开沈国公府的护卫到了沈小姐居住的院落外,听到里面两个丫环的对话,说是沈小姐根本不在府中,她身中蛊虫,现在正在沈小姐古神医处医治,好像,”李正鼻翼动了一下,咽了口口水后道:“端王殿下也跟着去了。” “端王?”唐颂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问:“太子的皇叔谢明端?” “正是。” “他和沈小姐一起去太平谷”唐颂鼻腔呼出一口浊气,又冷冷地问:“靖竹你可听到沈小姐身上中的是什么蛊虫?” “这个,那两个丫环没说,奴才也不晓得。” “那你可听到端王和沈小姐同时去太平谷的原因?” 李正奇道:“主子如何知道端王和沈小姐去的地方是太平谷?” “古还春虽是塞外神医,但在临州附近也有固定的居所,我早就听说太平谷是古神医在东明的住所之一,况且那里地形复杂适合各类草药生长,最适合沈小姐养伤不过了。” “既然如此,您为何不自己前往探望,还要求太子殿下帮忙呢?” “求?”唐颂抓住这一个字,轻轻挑起了眉。 李正眼里划过一丝紧张,慌忙解释:“是奴才说错了,太子殿下向主子借玄冰玉,主子借机提出去看沈小姐,这是换,公平交换。” “古还春是医者,他住的地方必定会严加看护,说不好谷口还布有毒物。我便是自己去了,也十有八九无功而返,倒不如光明正大地跟他提起,他也会念着我借玄冰玉的面子答应下来。” 话到此处,唐颂忽然乐了:“看来,我还要感谢我那位从地底下刨出奇珍异宝的祖父。”唐颂嘴角带起一点似嘲似讽地弧度,口气莫明道:“谢他为我夺得了一份良机。” 唐颂祖上无甚名臣良将,最落魄的时候甚至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但也正是在那时,祖父因缘巧合从地下挖到一个木盒,盒中宝物通体冰凉,离得近了更是满身都是消不掉的寒气,只有藏在木盒中时才能隔绝一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天赐良缘 此物就是玄冰玉。 祖父虽不识宝物,却也猜出此物必定来历不凡。带回家中后交于父亲保管。 父亲查遍史书典籍,才确认此物就是失传了近百年的奇宝玄冰玉。 李正顺势恭维:“百年前的宝物能意外被主子的祖先所得,也是主子的机缘。说不定是上天想要促成主子和沈小姐的姻缘呢。” 听到此言,唐颂的表情却倏地冷凝开来。 见他变色,李正心立马一紧:“主子,怎么了?” “原本我当太子长华与沈小姐的事情只是京城中人以讹传讹,只是今天太子特意为沈小姐的事情把你绑到了他府上,还有意无意地撇清沈小姐和他之间的关系,倒更让我起疑。” “主子这么说,倒让奴才想起心里一直以来的疑惑。” 唐颂斜睨他:“说。” “主子手上有玄冰玉,太子殿下是怎么知道的?奴才去沈国公府中打探消息,一路上连沈国公府的暗卫都没有察觉,太子身边的侍卫是怎么发现奴才的?” 唐颂哼了一声,“知道我手上有玄冰玉,当然是事先调查过我了。他想得到玄冰玉,所以才会看紧我身边的人意图抓到我的马脚。” “太子殿下与您素日并无交往,为何会调查您?” 唐颂嗤笑,没有丁点温度的视线落在李正脸上,淡淡地问:“你说呢?” 第二日午后。 已经是初春时节,太阳挂在天上发出柔和的光,金黄色的光辉照在太平谷茵茵绿地上,整片土地都被镀上了梦幻的颜色,唐颂随着谢长华初一入谷,就被这青草暖阳红花绿树的好景象惊艳。 分明是初春时候,各色花朵却在山谷中开了遍地,湖水碧绿地反衬着天上的光,时不时有鸟儿落在树的枝丫上,绿色的枝叶掩在鸟儿头顶,体贴地为它遮盖午后惹人发懒的光线,惊人美景收入眼底,唐颂惊异地睁大了眼。 引路的褚氏见他如此,细心解说道“太平谷的环境与别处不同,一年四季也不可依外界而论,唐大人不必如此惊讶。” 唐颂侧头,见斜前方的谢长华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缓缓收回视线,衔笑敛首道:“是在下少见多怪了。” 褚氏善意地笑笑,指着前方的药阁道:“二位请进吧,谷主正在里面等候。” 唐颂虽谢长华入门,药阁里明笙正和古还春讨论靖竹的内伤。 “原以为只要以咱们从前医治内伤的方子就可,但是我刚刚才发现,师妹心脉的程度比咱们想象中要严重的多,平常药方只怕效果不大。”明笙在纸上写了个方子,里面加了几味药力稍猛的草药,“师父你看,这样如何?” 古还春划掉了其中几味药材,说:“她现在体虚,子蛊也还不安分。用药过猛可能会适得其反。”他斟酌片刻,又在上面添了几味:“加,人参c麦冬,五味子。作生脉汤服用。先给她服半个月药汤子,找到玄冰玉之后咱们再逐渐加大药力。” ------题外话------ 这次的药方纯属胡扯,生脉汤对心脉受损好像没啥大用,我也不是学医的,对这些也不是很懂,还是那句话,专业人士请一笑而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来者何人 明笙记下,古还春又问起了谢明端的药方:“端王补血养身的方子再拿来给我瞧瞧。” 大事上明笙不敢马虎,连忙把方子找出来放到古还春面前。 “嗯,不错,用药审慎有度,没有借机报复。”古还春赞道。 明笙最不爱听师父暗讽他,“你徒儿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咱行医问药之人最重要的就是医德,我就算再瞧不上那谢明端也不可能在这种事上找他麻烦。”明笙说着还小声说了一句:“更何况,他是为了救师妹才变成这样的。” “是啊,英雄救美,人家端王殿下又是少年英才,在东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配起你师妹来可是郎才女貌” 明笙:“不怪靖竹总说你老混蛋,您老实在是太对得起她这称号了。” 古还春瞪眼:“你说什么?!” 明笙呲牙:“说你臭不要脸!” 古还春:“” 师徒二人的对话传入刚刚走进来的谢长华和唐颂耳中,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好看。 古还春正要起身揍大徒弟,余光瞟见门口两人,连忙尴尬地收回手:“太子殿下来了,来来来,请进请进。” 唐颂知晓古还春是靖竹恩师,彬彬有礼地向其行礼:“见过神医,在下唐颂。” “这位就是唐大人吧,客气客气,我老头子江湖一杂医,专治疑难杂症的。”古还春前一刻还笑眯眯地对唐颂点头,下一刻就又瞪了明笙一眼:“还不快给两位倒茶。” “是。”在外人面前明笙还是很给糟老头子面子的,忙答了是,转身时戒备地朝唐颂的方向觑了一眼。 和老头子明明不熟,笑嘻嘻地瞎套什么近乎,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颂感应到他的视线,微笑着回视。 古还春见明笙站在原地不动,皱眉:“不是去倒茶吗,还愣着干什么?” 明笙哼唧一声,一脸不满地向前走去。 古还春请两人坐下:“太子殿下,劳您亲自走一趟,老头子实在不好意思。” “神医太客气了。”谢长华道:“便是不论我与靖竹的交情,沈将军为国尽忠鞠躬尽瘁,本太子也不能对他爱女的情形坐视不理。”谢长华说着转头:“倒是唐大人,肯将家传宝物外借,仗义相助,实是东明官吏之楷模。” “太子厚赞,下官汗颜。” 二人假客套的间隙,楼上蓦然想起靖竹带着几许沙哑的声音:“师兄,楼下是谁在说话?” 明笙没好气地回答:“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唐颂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眼眸稍稍侧向楼梯方向。 靖竹才刚清醒,从楼上徐徐向下走来,一头青丝松松挽着,青色衣裙略略及地,周身上下了无饰物,却显得更加清丽出尘。 唐颂几乎连呼吸都静止了。 从来知晓沈小姐貌美,但直到这一刻他才领略到临州城中人传颂的她的倾国之貌,就连整座阁楼都成为了她的陪衬。 靖竹眸光落在谢长华脸上停留一瞬,又瞥过傻傻望着自己的唐颂,“这位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似曾相识 她才刚醒,古还春师徒还没有向她说明过个中缘由,所以虽与唐颂有过一面之缘,但并没有太过深刻的印象,乍一看过去自然认不出来。 唐颂虽然早知如她这般的人是不会把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放在心上,但见她没认出自己还是有些失望。 谢长华却翘起了嘴角,大方地为她介绍:“这位是翰林院修撰唐大人,他特意带玄冰玉来救急的。” 靖竹听到这个名字立马想起了吴瑶爱慕的那个翩翩少年,落目时依稀瞧见对方眼里藏也藏不住的情意,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 看来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只是没想到自己同这书生竟有这样的缘分。 “原来是唐大人啊,”靖竹开口:“我们应该见过面。” “沈小姐记得我?”唐颂惊喜道。 靖竹几步行到众人面前,从一旁药材堆里扒拉出一根木棍将头发挽紧,做到桌前散漫开口:“唐大人去过王婉的赏花诗会,还与孝亲王府的瑶郡主有交情,我自然是记得的。” 这两句话说得可谓意味深长,唐颂想起自己先前为了接近靖竹耗费的种种心机,罕见地羞愧地垂下眸。 古还春责备地瞄她一眼:“唐大人是特地赶来给你送玄冰玉的,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唐颂抢在靖竹开口前出声道:“沈小姐说的没错,是在下行为不端,才会授人以柄,不关她的事。” “唐大人不必如此说,您为人如何其实本不关我的事,但是你今日既然特意带玄冰玉来救我,我还是有些话想同你说清楚。” 唐颂终于正大光明地注视她,“沈小姐但说无妨。” “你借玄冰玉给我,日后不论是沈国公府还是太平谷,只要你有要求,且不违背仁义道德,我们一定竭力相帮。”见唐颂唇瓣翕动,靖竹淡淡地继续道:“但除此之外,靖竹就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给唐大人的了。若是唐大人不满意靖竹的话,大可以带着玄冰玉离开太平谷,靖竹绝无挽留。” 这才是唐颂理想中女子的样子,美貌绝伦c气质脱俗,倔强又坚强,宁可没了性命也不肯向人低头。 唐颂嘴角向上牵起,对着靖竹垂首道:“唐某出手相助,只是不忍沈小姐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深陷病疾痛苦不堪,并没有什么旁的要求,沈小姐误会了。” 没有要求就是最大的要求。他越是不提要求于古还春众人来说才越是难办。 但现在到底不是报答恩情的时候,为了靖竹的蛊毒古还春这些年来不知欠过多少人人情,眼下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总不可能要他老人家拿命来还。 “唐大人义薄云天,我老头子代这傻徒儿向你道谢。”古还春站起身,似模似样地对唐颂拱了拱手,直把对方吓得向一旁避开几步:“古神医折煞晚辈了。” 那两说话的间隙,靖竹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眼神不由自主地向对面的谢长华飘去。 他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如今虽然依旧样貌不俗,五官却再难找出与从前相似的地方,唯有谈笑间偶尔的小动作才能看到一星半点儿似曾相识的痕迹。 但是靖竹就是觉得,他一点都没变。 他永远都是那个在冰天雪地里对他笑得比阳光还温暖的陶然哥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百姓福祉 她感慨万千,对面的人似若有所感地侧目而来,两人视线交集,靖竹愣了一下,率先移开目光,眼前前日事和今日事接连浮现,她不争气地红了眼眶。低眸时一滴泪水滴落在袖口,很快融入衣料间,消失不见。 谢长华已经挪开眼看向客套完毕的唐颂和古还春,眸光适时地收回,对靖竹的状况仿佛并无所觉。 唐颂一直留心靖竹的一举一动,将她那一滴泪看的清清楚楚,手掌不由紧握成团。 明笙将茶水沏好后一一递到几人面前,不情不愿地对靖竹道:“那个端王说想见见你。” “知道了。”谢明端于他与旁人自有不同,靖竹和众人招呼一声便又上了楼。 她自下来到回去,前前后后不过一刻钟。但唐颂也觉得知足了。 从没有哪一次,他可以离得这么近地看她这么长时间了。 靖竹去看谢明端,明笙揣着小心思也跟着上去,一面向上走一面对靖竹介绍谢明端的情况:“流去半身鲜血,比起你那刀子心头血也不差什么了,我之前还很恨他逼你出手相救,但是经此一事,我便是再不喜他,也实在没那么厚的脸皮说他太多不是。”正走到拐角,明笙伸手示意靖竹先行,继续道:“原本他当时用完血就很虚,结果没多大会母蛊被盗,他为了追凶手又废了好大力气,无疑是雪上加霜。目下他身子亏损得厉害,老头子倒也大方,这些年珍藏的补身子的汤药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用,虽没多大用处,但也比最开始的时候强上许多了。” “回头我好好想一想,给他仔细琢磨琢磨修养身子的药方。”靖竹道。 “哦,对了。”行到谢明端休息的房门前,明笙小声对靖竹道:“他刚开始的时候一直在死撑,我今天早上才发现,他腿伤加重,现在左腿还好,右腿已经几乎使不上力气了。在元气修复前,他怕要当好长一段时间的瘸子了。” 靖竹狠狠踹他一脚,“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她身子也不好,踹过来根本没多大力气,明笙乐呵呵地受了—— 他即使不好再寻那谢明端麻烦,但之前对方无视自己的仇,他可还记得呢。 靖竹轻轻叩了两下,得到应允后推开门,因药阁布置简单,所以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窗前的谢明端。 他背窗而立,一身月白长袍收敛了他身上若有所悟的杀气和冷意,反为他增添了几分清风朗月的清润之气,乍一看去,还以为是哪个书香世家的翩翩贵公子,醉心诗书,一身书卷气。 难不成身体柔弱,就连气息都变得柔和了?满身在靖竹身后看着,疑惑地挑起了眉梢。 “端王殿下。”靖竹向前两步,照旧对他躬身。 谢明端没回头,还是俯视着远处大好风光,声音带着几分缥缈之意:“这些年本王醉心沙场,倒是许久不像如今这般清闲了。” “殿下为国效力,牺牲一人换得天下人安康,是东明百姓之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臭不要脸 “你总是这样称赞我,说得我总把自己当成力挽狂澜救世济民的大英雄,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我。” 靖竹好像听到他的轻笑声。 明笙忍住冷笑,默默地撇了撇嘴。 靖竹诚恳地道:“端王殿下是陛下胞弟,一人之下,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您呢?” “我有什么事情被难住”谢明端喃喃自语,“多了,天下流离失所的百姓数不胜数,我做不到去救助他们每一个人,皇兄虽然爱护我,但我们身在皇室,他却也时时防着我。母后整日催我为她寻个听话懂事的好儿媳,我却不能满足她的心愿。” 谢明端回过头,眼神黏在靖竹脸上不放:“我也是人,不是神,我的烦心事也有很多,靖竹你一向聪慧,不知能否为我解忧?” 靖竹没想到他会将与陛下之间的不快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更没想到素来淡漠的端王殿下会用如此暗示性十足的眼神注视自己。 太后催他娶妻,他看她做什么? “靖竹无能,恐怕帮不到端王殿下。” “我早猜到你会这样说,但还是控制不住,想要这样问问你。”谢明端走到一旁坐下,“我欠你一条命,如今还了你半条,生下的那半条,总想不到该怎么还你。” 他说的一条命是只剜心头血凶险的程度比起直接用血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靖竹早知道他在用她心头血之前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所以便替他阐明:“账不是这么算的。” “在我眼里,我就是这么算的。”谢明端眼睛一眨不眨:“我就是想把自己整个人都赔给你,你待如何?” 明笙:“” 他妈的,在老子面前撩老子小师妹,当老子不存在吗?! 他上前一步,挡在靖竹和谢明端面前,然后满面受宠若惊地对谢明端道:“殿下太客气了,师妹她之前是帮过你没错,我其实也有心把你赔给小师妹。但是我们太平谷都要穷死了,养活我们师徒三个都逼得老头子要出去卖艺,您再把自己赔给我们谷里,师父怕要哭死了。” “他老人家都那么大岁数了,您还忍心让他一把年纪为了养活咱们几个出去赚钱吗?” 酝酿好的情绪被明笙三言两语搅和得不剩什么,谢明端简直不想搭理这混球,但想到他坏了自己的事,还是没忍住呛他两句:“让古神医这么大岁数的人出去赚钱养家,你留在谷中坐享其成吗?” “嘿嘿,端王殿下别见怪啊别见怪。”明笙很不好意思地:“咱们古神医的徒弟向来都这么无耻的。” 靖竹:“” 明笙:“诶?师妹你翻白眼做什么?” 靖竹:“觉得你臭不要脸。” 谢明端原本想借着这次帮靖竹渡过难关和她更进一步,结果每次靠近都有谢明端这蠢货插科打诨,每回都把他要出口的话堵回去。 明知他故意坏自己好事,谢明端却也拿明笙无可奈何。他本身就是太平谷的客人,还是借着救了靖竹的恩情才能在这里住下来,总不能一个客人把人家少谷主赶出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绝情之蛊 因为靖竹要在内伤痊愈之后才能取用玄冰玉,所以古还春出于礼貌,询问唐颂是否要在太平谷待几天。 “古神医实在太客气了,在下留在谷中怕是会扰了几位的清静,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古还春挽留道:“哪里哪里,这太平谷平素就只有我们师徒几人,你多留几日也可以给咱们添添生气。” 唐颂满面喜意:“既然如此,那晚辈就不客气了。”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唐颂瞥见不知何时站在古还春身侧的明笙,“在下要在太平谷叨扰几日,明公子有什么意见吗?” 明笙晃着腿,无所用心地问:“那我要有意见你是不是就要把玄冰玉收回去啊?” 唐颂道:“自然不会。” 明笙:“那我希望你赶紧走,有多远滚多远。” 唐颂:“” 古还春脸上浮现出怒色,“混账东西,怎么和客人说话的?!” 明笙没理他。 古还春对唐颂抱歉道:“唐大人不用理他,这小子混不吝惯了的,不知做过多少离经叛道的事情。”他说着朝明笙看了一眼:“唐大人你稍等,我马上吩咐这小混蛋去给你收拾房间,你安心住下便是。” 按理说人家少谷主都这么说了,唐颂无论如何也没脸再留下来,只是他与沈小姐难得一见,眼前有一个可以和她朝夕相对的好机会,唐颂怎么也做不到放手离开。 他扯出一抹浅笑:“如此,便有劳明公子了。” 明笙哼了一声,眼神很不善,但到底没有直接驳了师父的面子。 靖竹将明笙赶走之后走到了谢明端身侧,轻声问道:“你可知绝情蛊绝情蛊,其中绝情为何意?” 能和她独处,谢明端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听着她轻声慢语,心下欢快的不成样子。但这一切的欢喜,都在靖竹话落的那一瞬沉入谷底。 他嘴角抿在一起,转头看向她,眼神沉沉看不出思绪。 靖竹却好像没有察觉他的反常,自顾自继续说道:“我猜你肯定不知道。因为大多医书典籍对绝情蛊的记载都少之又少,但是我曾经在太平谷藏书阁中的孤本中看到过,绝情蛊与怨离杀相克相杀,蛊虫一旦进入人体,中蛊之人断情绝爱,至死方休。即便蛊虫脱离寄体也一样有效。” 断情绝爱,至死方休。 这八个字一字一顿,仿佛敲在了谢明端心尖上。 “可是”他急于找到说服自己的借口,想到靖竹对待亲人和古还春师徒的不同,立即问道:“可是你对你祖父c父亲,还有你师父” “我说的情爱自然指的是男女情爱,端王殿下。” 谢明端口不择言,拉过她的身子握紧她的肩膀质问道:“那你敢对我说,你对谢长华也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吗?” “我和太子殿下?”靖竹先是觉得荒谬,可是想起自己先前在谢明端表现出的对谢长华的不同,又感觉他这样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世俗礼仪里,是不容许一个女子对待男子亲昵依赖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等你爱我 “我和太子殿下只是君子之交,从无男女情意。” 谢明端盯着他,确认:“当真?” “自然。” 谢明端还是难以相信,那个在亲人和师父面前活的有血有肉的靖竹真的是一个绝情绝爱的人:“你真的没有骗我?” 靖竹嗤笑,拉开谢明端放在自己肩上的双手,“端王殿下拿我当什么人了?我塞外神医古还春的徒弟,他老人家自小就教导我为人不可侜张为幻,我受师父言传身教,如何能做出违背他老人家意志的事情?” 她眼神清澈,谢明端对上她的眼眸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无地自容:“靖竹不要误会,我只是一时不敢相信。” “端王殿下不必惭愧,绝情蛊药效特殊,你不肯相信也是常理,靖竹不怪你。” “那好。”谢明端深吸一口气,突然坚定地望着她,眼眸里情愫毫不遮掩。 靖竹:“?” 谢明端郑重地开口:“我决定等你,等到你为了我动心启情的那一日。” “可是” “没有可是,我会努力对你好,让你喜欢我,什么劳什子绝情蛊,只要你对我心志坚定,我们两情相悦,一只蛊虫又能耐我们如何?” 靖竹:“” “靖竹,你放心,你一日无情无义我便等你一日,你若是一辈子都动不了心,我就守着你一辈子,绝不娶旁人。” 靖竹:“” “端王殿下好像误会了什么,师父还要为我诊脉,我先告辞了。”靖竹尬尬地笑了笑,敛首朝外走去。 看着靖竹落荒而逃的身影,谢明端嘴角的弧度渐渐拉下,神采奕奕的眸子也霎时暗淡下来。 绝情蛊。 难道即使他倾尽一生,她也不可能爱上他吗? 靖竹从谢明端房里出来,正和从对面房间里走出来的谢长华撞了个正着。 她对他有气,但做不到对他冷脸,便木着表情站在原地不动。 谢长华看了她一眼,忽地伸手拉过她的手进了对面房间。 也一样是供人休息的卧房,布置上与同是客人的谢明端房间并无不同,但靖竹一进房间就感受到了房间里面淡淡的冷意。 他居住的地方,从来都不温暖。 靖竹甩开他的手,让自己的表情尽量看起来严肃一点:“太子殿下拉我来这里做什么?” “绝情蛊能绝情绝爱,我怎么没听说过?” 靖竹咬牙:“太子殿下孤陋寡闻。” “我还没听说过有什么药能让一个人只没了男女之情,却能对亲人朋友高情厚谊。”谢长华鼻腔里发出一声似嘲似讽的笑声,他侧眸对靖竹问道:“沈小姐莫不是在耍皇叔玩?” “岂敢,端王殿下是陛下的亲弟弟,我如何惹得?” “不该惹你也早惹了,让人家弃了半身鲜血舍命救你,岂是你随便扯个谎就能圆过去的?” “我只是不想让他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哦”他意味深长地道:“那你是承认你对皇叔说了谎了?” 靖竹圆目:“承认又如何,怎么?太子殿下要拿我治罪?” “岂敢。” 谢长华低叹一声,学着她的口气说出那两个字,蓦然扯过她的身子揽到怀里,鼻尖凑到她发间重重吸了一口气。“我的小竹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淑人君子 靖竹自小便无父无母,从记事起就被一位老爷爷收养,老爷爷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也不会笑,从来不和她主动交流。 她七岁的时候老爷爷死了,家里来了一位仪表堂堂的青年,他帮她埋葬了老爷爷的尸首,告诉她,原来一直照顾她的老爷爷是神族圣山凌云山上的大长老,是被他派来抚养自己的仆人。 他还告诉她他的名字,云陶然。 他说他大她太多,让她叫他陶然叔叔,她见他风姿卓越,怎么也不能把他和山下的犁地耕田邋里邋遢的老大叔混为一谈,便自作主张唤他陶然哥哥。 她被他带回凌云山上,见识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神奇和惊喜,他给了她名字,被他带在身侧教养,学习四书五经c琴棋书画,渐渐长成亭亭少女。 山中也需要繁衍生息,少男少女们互相喜爱结为夫妻再寻常不过,陶然哥哥问过他的意见,在山上寻了十几个少年的画像让她挑选,她选来选去,觉得哪个的样貌也及不上她的陶然哥哥。 她晓得自己样貌不俗,更深知自己在很多方面远胜于山中其他女子,既然山上女子都比不过她,那为什么她就不能嫁给这山上最优秀的男子呢?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在脑海,就好像正在生长的藤蔓一样肆意蔓延伸长,她止不住自己荒谬的想法,又无法控制自己的贪念。那是陶然哥哥啊,淑人君子c才貌双绝,更是亲手教导她成人的兄长和亲人,她如何能对他起了心思? 她没有看中画像中任何一人,她也知道,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看中除他以外的任何人了。 到三百岁的时候,她外貌较年轻时没有太多变化,陶然哥哥却在以缓慢但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大长老的女儿芙蕖姐姐告诉她,陶然哥哥和山上的任何一个男子都不一样,他不会死,不会生病,他的生命永远都没有尽头。 但是他会老。 靖竹四百岁的时候开始像山下的中年人一样出现皱纹c鬓间偶尔发现白发,体力也大不如前。 但是她的陶然哥哥却已经鬓髪皆白,满脸沧桑,虽然依旧气度儒雅,样貌却再也不似初见模样。 时间在一点点逝去,年华似水而流,不是没有想过去向他表明心意,只是这许多年来她无数次想要对他说上一句喜欢,却无数次止步在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懦弱和怯卑里。 直到临死的那一刻,已经形销骨立的陶然哥哥颓然地坐在她床前,他们相对而视,他眼里是难言的痛苦和挣扎,她望着那样一双眸子,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很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她要把这一生的爱意都藏在心底,无论她还有没有来生,都不想再为这一段从不曾付诸于口的情意说出来了。 从回忆里回到现实,靖竹被拥在曾经日思夜想的人的怀里,心里却再没有一丝悸动。 在她成为沈国公府小姐的时候,她曾经很多次回想在凌云山上的时光,大长老c芙蕖姐姐,那么多和她交好的朋友们,从不需要勾心斗角的山民,还有她曾经肖想过几百年的陶然哥哥。 她从不后悔自己喜欢过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但是暗恋就是暗恋,那么多年都没有宣之于口的感情注定会被时间遗忘,她不再心悦她,也能坦然的面对过往的快乐和难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相依为命 “那么久了,”靖竹嘘出一口气,“你终于敢在我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谢长华太了解她的脾气,没做多余的解释,只是在她肩上摇头:“对不起。” “陶然哥哥,你永远都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靖竹回抱住他,“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设若没有你,又哪里来的现在的沈靖竹呢?” 她在七岁之前连名字都没有,大长老照看她的时候从不和她沟通,也没有给过她亲人之间的感情,直到大长老去世,她被他带回凌云山,他亲自看顾她衣食住行,教她读书识字,给了她一个家。 她小时候不知书识礼,是他手把手的将为人处世之道教导给她,旁人但有分毫欺辱,也是他不问缘由地帮她,在来到东明以前,世界上从没有比陶然哥哥对她更好的人,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怪他? 谢长华缓缓松开她,“你早就发现是我了对不对?” 靖竹点头后退一步,抬步超前走了走,意外发现谢长华这间房间窗口处看到的景色和谢明端房间里看到的景色几乎完全相同。都是相同的一片湖,湖后面是成片的林木,然后是连绵起伏的高山,就连天空中漂浮的云朵都是同一朵。靖竹想,大约是因为他们都生活在同一朵云彩下。她有些神思不属:“有些事情是藏不住的,我自小被陶然哥哥养大,你的一言一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又怎么会连你都认不出来。” 脑海里响起谢明端先前问过她的话——“那你敢对我说,你对谢长华也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吗?” 她对太子殿下从无男女之情,对其有男女之情的,是那个和她相依为命数百年的云陶然。 在她背后,谢长华出声问道:“是那一日在东郊梅林里吗?” “应该是更早。”靖竹道:“你来这里之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认出你了。”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我在沈国公府年幼时曾经和真正的谢长华见过。” 这是属于太子殿下谢长华的世界,太子身为龙子之首,为人自然温厚圆滑,但是凌云山的云陶然长久生活在以他为君上的世界中,还不习惯生活在鱼龙混杂的官场和皇室,即便掩饰得再好也总有些破绽。便是来的人不是云陶然她也一样可能察觉,更何况是和她相知甚深的他。 伪谢长华沉默不语。 靖竹道:“陶然哥哥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对我说,但是我还是想要问一问,你为什么会来东明,你来了这里之后凌云山怎么办?你在凌云山的身体呢?” “你真想知道?” 靖竹低下头:“如果涉及到凌云山的密辛,你也可以不告诉我。” “是牵扯到密辛没错,但是这与密辛无关。靖竹你相信我,不告诉你自有我的道理,总有一日我会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你可以不说,但是我还是想猜一猜。”靖竹仔细打量他的表情,“我说我的,要是猜对了你就点点头,怎么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细辛元胡 谢长华如何不知她的鬼主意,但对着她澄澈的双眼,还是做不到拒绝她的请求。 “好。” “这件事情的起源应该是在大长老收养我的时候。但我那时候还是个懵然不知世事的小婴儿,大长老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以凌云山长老之身留在山下抚养我,我猜,我的身世和凌云山的一些事情有关系,对吗?” 谢长华吸气,点点头。 “我被你养大,你竭力训导我为人要正直善良,是担心我以后会走歪路,我猜,一定是山上的那些老头子又卜了什么卦象,说我是什么天煞孤星之类的,可能会危及凌云山的稳定?” 谢长华摇头。 靖竹蹙眉。 “嗯那我再猜猜啊你贸然从凌云山上下来,一定是早早做了安排,凌云山面临危难,你下山是要做些什么来力挽狂澜,但是这件事不能以你凌云山主的身份来做,所以你才会转换身份来到东明,对吗?” 谢长华简直佩服起靖竹丰富的想象力,忍笑再次摇头。 “又不对啊”靖竹失望地咬了咬唇。“怎么还是不对呢。” 靖竹嘀咕:“不是为了凌云山来,莫名其妙来东明做什么?做太子辅佐东明皇帝找罪受吗?” 她神情困惑,水一样的眸子里尽是不解之色,谢长华先是觉着好笑,可是看着看着,他的心情却又忽然沉重下来。 她猜来猜去,想来想去,心底里居然没有一种可能认为,他从来都是为她而来。 靖竹的内伤很严重,平日里却总表现得和没事人一样,古还春都要佩服她的忍功。 明笙进药阁为靖竹煎药,平时这个时候古还春早抓好了草药等他去煎,今日却还在百眼柜前忙活。 “师父,师妹的药呢?” “等等,我再给她加一点甘草。”古还春头也没抬,从一个小抽屉里抓了一小捏甘草放进药包里。然后示意明笙:“你先把药给细辛,让他去煎。再给你抓端王的药,你去煎他的。” 细辛和羌活c元胡是太平谷的童子,一般只负责煎药和打扫阁楼之类的琐事。 明笙不满道:“师妹的药一直都是我煎的,细辛煎的才是谢明端的药。” “我给端王换了新药方,细辛他不精药理,我担心他掌握不好火候。”古还春难得有闲情逸致跟他说明了一下原因,话语一落就立刻冷脸:“磨磨唧唧地干什么,还不快去给细辛送去!” 明笙鼻子动了动,嗅着满屋子的药味哼唧:“信不信我在他的药理加上黄连苦参木通龙胆草啊。” 古还春径自将要称量的药材放在戥子上,看都没看明笙一眼。 明笙咬牙切齿地在门前跺了跺脚,大步迈出门槛。 谢明端腿伤加重之后就搬离了明笙的阁楼,住到药阁由古还春亲自看护,谢长华也住在药阁里,叔侄二人比邻而居,每天说的话却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傍晚时元胡抓到几条活鱼,古还春考虑了一下两个伤患的身体状况,拍板吩咐童子们隆起火堆烤鱼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情敌聚首 靖竹从阁楼上闻见底下的烤肉香味感动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扒着窗户朝湖边的几人眼巴巴地瞅着,谢长华从下面看到他,朝她招了招手。 靖竹朝他笑了笑,笑完一瞬间变脸,冷冰冰地觑向正指挥元胡烤鱼的古还春。 古还春沉浸在肉味里浑然不觉。 明笙看着她表情笑出声,朝她的方向满脸嚣张地喊道:“师父说了,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而且元胡抓的鱼也不够咱们所有人分,你还是乖乖看着好了。” 靖竹懒得和他讲话。回身在梳妆台上拿了个茶杯朝明笙砸了过去。 她只用了三分力,分明只是在玩笑,明笙稳稳地接住,拿着杯子笑得更欢。 两人之间的互动被大家收入眼底,谢长华敛眸,遮下眼底深色。 唐颂却勾着嘴角含笑凝睇,仿佛曾经信誓旦旦说自己爱慕沈小姐的人不是他一般。 眼风扫过两人,明笙舌头抵了抵牙齿,眼眸里破碎出饶有兴趣的光芒。 说来好笑,大约今日这太平谷里,所有爱慕靖竹的男子都聚集在了此处。他们这些人中谢明端和靖竹因为蛊毒纠葛颇深,谢长华和靖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可是举动间总有几分旁人插不进去的亲密。唐颂的仰慕乍一看好像不打眼,但此人城府很深,不太让人放心得下。 而他自己呢,缩手缩脚地生活在这太平谷里,和她相处时插科打诨看似联系紧密,但他们的关系却也被这紧密的师兄妹情谊限制,很难再有进展。 烤鱼的香气顺着窗口吹到靖竹房间,她闻着那味道咽了咽口水,咬着嘴唇望着床帐发呆。 她想起那一天母蛊丢失的事情。 她自从来到东明后就一直行事谨慎,得罪过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可是知道她身怀蛊虫的却只有寥寥几人。要是论起对她的仇恨,吴瑶应首当其冲,只是吴瑶虽极端虚荣,但她对绝情蛊的事情应当并不知情。 陈氏对她厌恶之极,但自己对她还有利用价值,她即便想除去自己让沈靖玉上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二房的沈靖叶绝非良善,前段时间她忽然昏倒的事情沈靖叶有很大嫌疑,但是让人看不透的沈靖玉和被自己伤了颜面的沈靖安也一样值得怀疑。 还是说,她身边还有哪个她不知道的敌人? 门外有人敲门,靖竹从床上起身,“谁?” “是我。”谢明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靖竹眉心一动,下床给他开门。 谢明端脸色还带着病态的苍白,唇瓣几乎没有血色,这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靖竹知道,谢明端这样的状态还会持续很长时间。 “我可以进去吗?” 靖竹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进到自己的阁楼的,但是让一个男子平白无故地进到自己闺房,即便没有人见到她也一样有心理障碍,愣了一下莞尔:“咱们还是到楼下说吧。” 谢明端却坚持:“我来的时候没有人发现,我要跟你说的话对你来说很重要,我不相信任何人,只能咱们两个知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没有巧合 靖竹见他如此,只好点头,让他进来。 他坚决要来自己房间说话,说明他不相信这里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靖竹不觉得谢明端会毫无缘由地怀疑别人,所以说,偷走母蛊的人很有可能就藏在自己身边。 这样的年头一起,靖竹竟觉不寒而栗。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在师父和师兄身边藏匿这么久却连一丝马脚都不曾露? 谢明端被靖竹请到珠帘前的圆桌前坐下,靖竹正为他斟茶,低头见他从袖袋里掏出一块浅红色的布料出来。 “这是偷走母蛊的人身上的,我们都是男子,对女子的衣料质地不大了解,你看看。” 靖竹接过布料在手里摩挲,一壁坐下一壁开口:“这是京城锦绣坊的料子。” “布料不都是一样的,你从哪里看出它出自什么地方?” “锦绣坊是郑王府门下的铺子,我和郑王府小姐王婉熟识,曾经陪她一起去过数次。我记得她曾经告诉过我,锦绣坊的布料虽然贵贱品类都有涉及,但是每一块衣料上的纹路却与别家都不同。”靖竹指着料子上若隐若现的白色线条给谢明端看:“王婉告诉我,郑王妃刚刚接手锦绣坊时曾火爆一时,可是时间久了,仿照的假货也越来越多,为了与别家假货对照开来,锦绣坊指定了自家识别真假布料的规则,在制作时也会在不同的料子上绣上不同颜色的丝线,这样做成本不会提高多少,还能有效杜绝假货纵横的现象。” “那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去锦绣坊调出她们售卖布料的账目记录,去查查到底是谁买走了这匹布?” 靖竹赞同道:“可以一试。” 她说完又问:“那殿下可否告诉我,你为何要避开大家来找我呢?” “我只是在想,那人能避开褚氏的看管进入到谷中来,又反应迅速地离开太平谷而不被人发现,若非是功力高超,那就极有可能是太平谷谷内的人。” 谷里侍奉的下人,除却褚氏是个女子之外,其他的都是男子。但是也不能排除幕后之人是想借女装来混淆视听。 靖竹垂下眸子,想到谷里相处时间不短的褚氏和三名童子,本能的不愿相信暗害她的人藏在他们当中。 “我观察过那几人的身形,褚氏较寻常女子要高一些,与那人确有几分相像。反倒是元胡几人因为年纪尚小的关系生得反比褚氏瘦弱些,褚氏的嫌疑不小,但也不排除是另外几人中的一人变装过想要嫁祸给褚氏。” 谢明端说完一席话,瞥见靖竹精致的面庞一片肃然,才后知后觉地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没准那人的功力高深,轻功高绝,真的能避开褚氏和众人的视线出入自如呢。” 靖竹轻笑,回视他双眼:“端王殿下,你我都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了。你相信世界上有那样的巧合吗?” 靖竹眸中有淡淡凉意,她嘴角一勾,素来清丽雅致的眉目霍然显露出几分狠厉:“不论是褚氏还是元胡c羌活和细辛中的哪个,只要是想要伤害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到底是谁 说来也奇怪,教育她做人之道的长辈里,无论是持身清正的云陶然还是正直不阿的沈怀安,都一直在言传身教给她宽厚待人的道理,她虽也学到了其中一二分精华,为人处世上也勉强称得上仁善,但在对待仇人的态度上,她却永远做不到宽容,反而次次出手狠辣。 她在凌云山时便是如此,她刚被带回山上时有人不满云陶然过分溺爱她,背后耍阴招想要把她从山顶上推下去,她当时不动声色,最后却将计就计反将那个人推落下山崖。 那人从凌云山顶上掉落下去,死无全尸。芙蕖姐姐将那人破碎的尸身收殓,还为她在众人面前隐瞒。 后来云陶然还是知道了这件事,虽然恼她下手狠毒,却还是暗自为她遮掩。 从那时她便深知,她一辈子也做不了一个纯粹的好人。 谢明端离开后靖竹握着那块衣料在桌案前枯坐了好久。 湖边的众人吃的正欢,关紧的窗户也挡不住那股子香味,肚子咕噜噜响着,靖竹下楼想去找羌活弄点吃的,却在阁楼门口遇见端着食盒走过来的细辛。 细辛献宝似的把食盒递到靖竹面前:“小姐,你的药好了,我还给你煮了粥,里面加了肉丝和青菜末的,你尝尝看。” 靖竹接过来朝她笑笑:“正觉得饿呢,劳烦你了。” “小姐不用客气不用客气,这粥也不是我一个人煮的,青菜末和肉丝都是褚姨帮我切的。” 靖竹笑容依旧:“那我可得好好尝尝,褚姨好久没下过厨了。” 细辛告辞离开,靖竹转回身往里走,右手打开盒盖,一股食物的香气和淡淡的药味传进鼻腔,靖竹深深嗅了一口,正要迈进门槛,忽地听到湖边又人唤自己。 她回过头,谢长华朝她走了过来。 靖竹在原地等他在自己面前站定:“怎么了?” “我之前忘了提醒你,那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母蛊,和凌云山一定大有渊源,你平时衣食住行千万要小心,切莫糟了暗算却浑然不知。” 靖竹低眸看了一眼手中食盒,朝谢长华乐:“巧了。” 谢长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食盒,见她握着木盒边缘的手攥得死紧,脸色刹那间阴沉。 靖竹设想过千百遍当时的情景,又如何不知只有凌云山的术法才能如此轻松自如地将母蛊拿走而没有被她察觉。 只恨她现在已经没了昔日高超玄术,否则哪轮得到旁人在她面前撒野。 “查到是谁了吗?”谢长华问。 “不是细辛就是褚氏,但我直觉,褚氏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靖竹端着食盒进门,示意谢长华跟上。 门前摆放着几个花盆,里面各色珍惜花草不一而足,靖竹关上阁楼大门,将粥和药汤分别倒在两盆不同的小盆狼尾草上面。 两盆花草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谢长华眸光停在上面不动,唇畔的弧度格外寒凉:“她倒是办事周全。” “我只是不明白,无论是褚氏还是细辛,师父都对他们有大恩,他们为何会这样对我?害了我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别有隐情 “会不会”谢长华向前走了两步,鼻翼轻动两下,唇角也微微一抿。 “会不会什么?”靖竹跟在他身侧,追问道。 谢长华迟疑一向,最后还是摇头:“在没有把握之前我还是不说了。”他略一停顿,安抚道:“免得扰乱你的思绪。” 靖竹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再问,在阁楼里等了一会儿,对谢长华说道:“如果是他们两个人中的一人下毒害我,那他见我平安无事一定会露出马脚,我出去试探他们一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靖竹说完,没等谢长华回答就向外走,才走了两步手腕就是一紧,她回头看去,谢长华肃着脸握住她手腕,“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下毒之人在明明知道你懂医术的情况下,还要用这么拙劣的方法在你的药和食物里面下毒呢。” 靖竹一愣:“也许,也许他们是觉得我不会对他们有防备。” “在没有濒临绝境之前,凡事都要往坏处想,我不认为能在你身边跟踪这么久都没有露出破绽的人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谢长华凝着她双眼,在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语气不觉软了些:“竹儿,你这样傻,让我如何放心得下。” 靖竹不笨,经谢长华一提醒很快缓过神来:“是我疏忽了。”她茫然地问他:“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是要去试探褚氏和细辛,如果你觉得他们并无异常,那就说明此事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凶手想要将此事嫁祸给褚氏和细辛,借机遁逃?” 谢长华没有回答她,拍拍她肩膀:“先去吧,真相到底如何,稍后就会见分晓。” 靖竹敛眸点头,开门走了出去。 湖边烤鱼的几人已经散了,明笙端着个盘子等在门前,见她出来,脸上臭臭的。 靖竹睨他:“这是什么表情?” “什么什么表情。”明笙朝门里面斜了一眼:“那个谁,他找你什么事啊,怎么进去之后还把门关上了?” 靖竹故意逗他:“哪个谁啊?” 明笙横眉瞪眼:“还能有谁,要我现在进去把那个奸夫抓出来吗?” 靖竹表情一寒,“你说什么?” 明笙被她冷冰冰的眼神一瞅,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气势瞬时矮了一截:“我没,没说什么啊。” 靖竹挪开眼,抬脚狠狠踹过去:“以后再胡言乱语,我一定揍得你起不了床。” 明笙嘻嘻凑上去:“好啊好啊,我现在就想被你弄的起不了床。” 靖竹不可置信地看他:“你这些话是跟谁学的?再敢胡说我真的不客气了!” 明笙气势一矮再矮,哂笑后退:“我随便说说,随便说说,师妹你别在意。” 靖竹不想和他说话,瞥见他手上端着切成小块的烤鱼肉,口气一缓:“把烤鱼端进去吧,给太子殿下就好。” “凭什么要给他?” 靖竹一本正经地反问:“有问题吗?” 她的气场一起来,明笙无事都觉得自己怂了半截,现如今说错了话更是整个人都怂了:“没问题,师妹你有事去忙,我这就去给太子殿下送进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千丝万缕 靖竹目送他进门,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抬步预备先去褚氏的住处。 才走了两步,身后依稀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去,见周肃冷着神情道:“太子殿下担心对方狗急跳墙,让属下在暗中保护。” 靖竹失笑,“既然是暗中保护,那我为何还能发现你跟在我身后?” 周肃反而疑惑:“属下的功力只略逊于太子殿下,刚刚走路时也故意放轻了步子,沈小姐是如何发现的?” 靖竹:“因为你太胖了。” 周肃道:“沈小姐不要开属下的玩笑。”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靖竹撇了撇嘴,脸上终于有了些这个年纪小姑娘该有的轻快表情。 接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没有再做交流。 很快就到了谷口。 天已经黑了,褚氏吹了烛火准备睡觉,靖竹来敲门她还觉得奇怪:“小姐您怎么来了?” 靖竹仔细打量她神色,见她眸色清淡并无惊慌和错愕,浅笑答道:“褚姨你和细辛煮的粥太好喝了,我吃多了涨肚,就到处走走。”她说着向木屋里面看了一眼:“褚姨你要睡了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事。”听她说吃粥吃的开心,褚氏翘起嘴角笑了笑,“其实主要还是细辛弄的,我只是在旁边打了打下手。” “褚姨就别谦虚了。细辛都和我说了,您帮他切菜时费了不少力气,要我说啊,这些活计您以后交给细辛他们就行了,您眼睛平时就爱见风流泪,一不留神切到手了可怎么好。” “让你说着了。”褚氏伸出手在靖竹面前晃了一下,食指上的刀口很是显眼,她自己说完还奇怪地皱了皱眉:“还真切到了一点,但是刀口不深,只是” “只是什么?” 褚氏按了按额角,风韵犹存的脸上全是困惑之色:“只是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动不动就走神,而且还时不时头晕眼花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 靖竹眸光一闪:“那褚姨可请师父看过?” 褚氏也懂医术,但是医者不自医,加之她的医术并不高超,所以有病有痛的都是找古还春师徒帮忙诊治。 “明笙给我看了,说没什么毛病,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谷里人多,我去帮他们几个收拾房间的时候累了点吧。” 谢长华谢明端和唐颂都在府里住着,吃住的确需要细辛几个人多费心,褚氏人好,见几个孩子忙不过来就常过去搭把手,忙过头有些累也有可能。 可是靖竹还是觉得有问题。 也许是因为所有事情都发生的太过巧合,也有可能那碗粥里的毒来的太过诡异,总之越是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她才越觉得可疑。 “说不定。”靖竹勉强笑了笑,眼底的墨色却迟迟没有退去。 告辞了褚姨,靖竹在回去的路上一筹莫展。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褚氏的那个伤口和她母蛊被盗乃至于偷走母蛊的人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周肃。”靖竹向身后唤了一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千刀万剐 周肃没有现身,但是回应了她一声:“沈小姐。” “你看到褚氏的伤口了?” “看到了。” 靖竹停下步伐:“你是用惯刀剑的,能不能辨别得出,褚氏手上的刀口是否真的是刀切所致?” “刀剑一般都很锋利,切出的刀口也很整齐,褚氏刚刚的刀口就是如此,依我看来,她应该并没有撒谎。” 靖竹也用过利器,其实也瞧出褚氏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明天我设法请她离开谷口,你亲自去她房间翻一下,看,”靖竹将谢明端给她的那块布向半空中扔去:“看有没有和这块衣料相符合的衣物,记得布料上的白丝线。” 周肃准确无误地接过那块布料看了看,没有任何迟疑地应了。 靖竹长叹了一口气,站在原地沉吟片刻,抬步朝细辛几人居住的阁楼走去。 午夜时分靖竹才从外面回来,谢长华还等在她的住处,意料之外的是明笙也等在花厅处没走。 靖竹嫌弃地睇他一眼,“你怎么还在这儿?” 明笙被她话里不加掩饰的嫌弃深深刺伤:“凭什么那谁能在这儿等着我就不能啊。” 靖竹说:“因为你长的丑。” 谢长华掩唇咳嗽了一声:“你去了褚氏和细辛那里,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明笙一脸懵:“师妹你去找褚姨和细辛干什么?” 靖竹耐心跟他解释了一遍事情经过。 明笙听完气的直拍桌子:“岂有此理,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居然敢在你的食物里下毒,让我抓到是哪个王八蛋干的我非剐了他不可!” 靖竹简直服死他这个点火就着的性子,但想到他是因为自己险些被害才这样生气,心上的某一块便暖乎乎的。 她向谢长华报告‘战果’:“表面上瞧着,褚姨和细辛都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但是褚姨说她觉得这两天觉得身体不舒服,经常感觉头晕眼花的,我在想,这件事是不是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也许吧。”谢长华顾忌着身份没有再明笙面前多说,起身对靖竹道:“太晚了,你先睡吧,其他事情咱们明天再说。” 一起生活过那么久了,靖竹立刻明白了谢长华的意思,点头:“好。”便说便看向谢长华身边的明笙。 明笙察觉她目光,满脸不情愿地站起身:“走了走了。” 明笙走后,谢长华在周围转了一圈又绕了回来,靖竹给他留了门,听到楼下声响披了件衣服就走了下来。 “我听周肃说你明天要他去翻褚氏的房间?” 靖竹知道找一个男子做这种事不太合适,想到以前陶然哥哥在凌云山时教导她要持身清正无愧于心的那些话,低着头有点心虚地“嗯”了一声。 看她这个样子,谢长华不由得想起以前在凌云山的时候,她每次念错书或者弹琴弹错音都会像现在这样,一脸胆怯地低下头,然后再用余光偷偷瞟他。 “还是你去吧,我想法子调走她,你还是亲自去吧。”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依我看,去不去求证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又在撒谎 先前已经有了怀疑,再听他这话也不怎么觉得惊讶:“你是说,褚氏近来的症状的确有问题?” “凌云山有一种禁术,利用还魂草来达到与他人在一段时间里换魂的效果,只是时效有限,而且施用者往往会受到极大反噬。” “听起来很厉害啊。” 谢长华轻笑:“也就是听着厉害,我曾经听大长老提起过,这种术法只能强行将自己的意识转移到另一个体内,但是因为原主的意识还存在,所以两种想法会在体内相互斗争,施展此类术法的人内力必然比被施行者身后,所以意识会在一定时间内被施术之人主宰,因为此术对被施行者会造成一定伤害,而且一般用途不正,所以才会被列为禁术。” 靖竹关注的重点不知不觉歪了:“大长老?他不是不会说话吗?他怎么跟你说的?” 谢长华闭了闭眼睛,嘴唇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大长老他是用笔写的。” 靖竹凝视他的面庞,“你又在撒谎。” 谢长华最怕见到她面上没有一点表情的样子,他只能干巴巴看着一点法子都没有,“这件事事关凌云山生死,靖竹,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要是往常,谢长华只要只要和她说话那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追问下去,但是靖竹的直觉告诉她,大长老身上一点有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必然与她有关。“我想知道。” “其实,”谢长华面带犹豫,看来是真的很不愿意她知道事情原委,靖竹盯着他翕动的嘴唇看了看,倏然打断他要出口的话:“算了,你还是不要说了。” 谢长华本来都打算告诉她了,听见这一声制止满腔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俊脸通红的同时也舒了口气。 她在凌云山将近五百年,眼里心里的他都是绝对温柔和正直的,要是被她看到自己的真面目,不晓得还愿不愿意理会自己。 靖竹扯着他的袖口,水汪汪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陶然哥哥,你想要隐瞒的事情我可以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不论如何,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即便你被千夫所指,我也一样会站在你身边,陪你一起面对所有狂风暴雨。” 谢长华感动得不行,拦着她的肩膀就要把她拥进怀里,正满心欢喜的时候,听到她话音忽地一转:“还有啊,明笙给我端过来的那半条烤鱼你给我放在什么地方了?我怎么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谢长华:“” “我放在小厨房窗边最靠里的那个柜子里了。你等会热一热再吃。” 靖竹大眼睛忽闪忽闪:“怎么热啊?我又不会生火。” 谢长华点了点她鼻尖,无可奈何又充满纵容:“我去热。” 靖竹跟上去围观。 可能是因为古还春师徒三人一个比一个能吃的缘故,所以几个人阁楼里都各设了一个小厨房,窗子有半面墙那么高方便散味,些微夜色从微敞的窗口透进来,照在谢长华清润的脸上,漂浮的柔色在不大明晰的光辉里显得有些虚无缥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无与伦比 谢长华用火石点亮了灶坑里的柴火,火光映在他面上,终于多出了几分真实感。 “陶然哥哥。” “嗯?” “你是凌云山的主人,如果你想,可以一辈子都不自己动手做饭,可是为什么你却什么都会呢?” “大概,”谢长华将烤鱼放进锅里,似乎想了一下:“大概是因为活的太长了吧。活得久了,做什么事情都没滋没味的,只能找些事情打发时间,陶然哥哥不骗你,我活了多少年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但是这世上的事物,小至琴棋书画诗书六艺,大至文韬武略兵法五行,还真没什么我不会的东西。”谢长华说着斜了她一眼:“倒是你,用五百年的时间,将我好些个五百年来学到的东西做完了大半。” 靖竹虽是女儿身,却是云陶然亲自带大的,他那样的人,就连教育孩子也比一般人的要求高,靖竹每隔一两年就要学一样东西,云陶然只要求她做到最好,从不给她设立所谓“好”的标准。年底时他会对她进行测验,测验的方式就是和他比试。靖竹苦了好些日子学会的东西,有时候自以为可以和他一搏了,结果到头来被他击败还要返工。 到后来,云陶然开始不对她进行具体要做什么的要求,放任她的兴趣自由发展。 靖竹一直觉得他有时对她太严厉,还总是在心里骂他,可是当她转生到东明,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可以轻松自如地生存下来的时候,她才明白他真正的用意在哪里。 有一些凌云山上的子民都会在山下各国得以重生,很多人连一技之长都没有,要是转生个农户c商贾之家也还好,但若是像她一样,转生到高门大府,若是后期不努力,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沈国公府的这些年,尤其是在陈氏的压榨下一点点变强的那些时候,靖竹不知在背地里暗暗感激过她的陶然哥哥多少次。 “因为陶然哥哥你太懒了啊。”从过去的十几年和自山上的几百年回忆里走出来,靖竹对着谢长华粲齿。 “咱们走的路子不一样,我那个时候啊,什么事情都要靠自己,也没有人逼我学什么,我还要自己摸索着去治理山上的百姓,偏偏那个时候还少不更事,做什么都不走心,不知走过多少弯路。” 谢长华说:“就是因为我走过不少弯路,所以总想着,让你多学一些,多看一些,以后就不用像我一样,经历太多艰辛了。” 锅里冒出大片白烟,谢长华掀开木头锅盖,将热过的烤鱼拿出来,叮嘱:“你身体还没好全,少吃点。” “知道了。”靖竹嘻嘻地乐开:“管家大叔。” 她明眸皓齿,就连抱怨人的时候都很可人疼,谢长华看着她的样子心都要化了,摸摸她的脑袋,心里得意洋洋的想,也只有在自己身边,平素老神在在的靖竹才会露出这副犹如稚子般无害的模样。 什么端王状元c师兄师弟的,谁也比不上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未曾离开 次日一早褚氏被寻了借口叫走,靖竹寻隙进入褚氏住处,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没曾想才进门就看到了挂在架子上的浅红色锦裙。 昨晚她虽然来过,但因一直站在门外,所以并没有仔细打量内里摆设,所以并不清楚这件衣服是何时摆在这里的。 她迷惑不解,上前检查了一下衣料样式,和谢明端给她的那块料子并无不同。 既然是偷走蛊虫的人,为何不在事后就将衣裙烧毁,反而留下来,光明正大地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呢? 靖竹疑虑重重地离开,午后去药阁和谢长华说明了在褚氏住所的发现。 对于这样的结果,谢长华不算吃惊,他冷静地分析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褚氏故意将证物保留,想要混淆我们的视听。另一种是幕后之人故意将证据留下来,想要将此事全都嫁祸在褚氏头上。” 靖竹摇头否认第一种可能:“我与褚姨并无仇怨,她也没有理由这样对我。” 谢长华问:“那会不会是以往她对你有所不满,想要趁机报复呢?” “那就更不可能了。”靖竹支着下巴望着谢长华:“第一,即便我素日的确在一些事情上引发她的不满,她也有心想要报复于我,但偷走母蛊等同于要了我的命,她就算有再大怨念也应该不至于如此害我。再者,即便她心思歹毒真想要我性命,她也绝对没有能力在我和师父的眼皮子底下偷走母蛊而没被我们任何一人发现。最重要的是,她对我的事情知道的其实并不多。更别提是以子蛊吞噬母蛊这样的机密了。”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只有第二种可能了。”谢长华神色沉静,声音若有似无带着一丝狠意:“无论是在你食物和药中下毒,还是故意将衣服放在显眼的地方,都是有人故意借褚氏的身体暗害你,又在离开之后做出是褚氏是偷盗者的假象。为的就是能全身而退又不被你发现。” “还有一点我不明白。”靖竹拧眉道:“既然使用换魂术的人已经离开了褚姨的身体,那为什么那件衣服还在显眼的地方挂着呢?” 谢长华站在桌前抚摸杯身,若有所思:“又或者,那个人根本没有离开过呢?” 靖竹腾地站起身,瞳孔一阵紧缩。 要是那个人的意识从来没有在褚氏体内离开,那在自己被子蛊折腾的不成样子的时候,她明明有机会杀掉自己,又为何没有动手? 在自己怀疑到她身上时,她又故意在她面前装出一副被换魂术侵占过神智后的颓废样子,又是为了什么呢? 靖竹在谢长华的房间里走了几步,目光空空不知落在何处,绕了一圈走到谢长华面前的时候,她蓦地站定在原地,轻嗅了两下他周围的空气,又凑近谢长华身侧仔细闻了闻。 谢长华怪异地看她一眼,但没有躲开:“你闻什么呢?” 靖竹答非所问:“你调走褚氏离开房间的借口是什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熏香的人 谢长华说:“让她帮我收拾一下房间啊。” “那你是衣服是什么时候换的?” “她离开之后我用了点早膳,衣服上沾了味道,所以换了一身。”他执着地问:“怎么了?” 靖竹还是没回答,又问他:“我闻到你的衣服上熏香了,也是她帮你料理的吗?” 谢长华还真没留意身上有什么味道,听她这样说立即低下头闻了闻:“我之前衣服是没有熏香的,那应该就是她弄的吧。” 他说完怔了一下,紧跟着面色就是一变。 靖竹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开门向门外跑去。 & 唐颂也住在药阁,但房间的位置和谢长华的房间一东一西相隔甚远。 太平谷中不比翰林院公务繁杂,唐颂用过早饭之后就捧着一个木盒在床上发呆。 从现在的情况看,因为他之前利用吴瑶接近沈小姐的事情,沈小姐对他非但没有生出分毫情意,好像还有些反感。 谢长华和谢明端都不是简单无能之辈,太平谷中的明笙更是对沈小姐虎视眈眈,他还有一段时间就要外放,外放三年里,要是万一出现了什么变故 有人在外面轻轻敲了敲房门,他将木盒掩在袖下,答应一声之后走到外间,见是那位有过几面之缘的褚氏走了进来。 “唐大人,谷主要研究一下玄冰玉的质地,让我来借玄冰玉一用。不知唐大人是否方便?” 唐颂目光清冷,在褚氏身上默不作声地打量一圈,点头,将袖中木盒递了过去:“自然方便。请将此物交与谷主,切要妥善保管。” 褚氏颔首,接过木盒:“这是自然。” 褚氏步伐沉稳,离开时还细心关上了房门,唐颂看了眼被紧关的木门,唇畔掀起一抹淡笑。 他回身要回里间继续休息,才一转身便听见才合上的房门再次发出吱呀声,他转身看过去,他心心念念的沈小姐和太子殿下同时走了进来。 靖竹盯着他的脸,慌慌忙忙地问:“褚姨褚氏她可曾来见过你?” 她神态间带着急切,一向平和淡然的美眸也含着些微惊惶,竟有种别样的动人。 “褚氏吗?”唐颂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诚实地点了下头:“她刚刚的确过来过。” 他话音才落,谢长华马上出声问道:“那她可有从你这儿拿走c或者借走了什么东西?” 唐颂答道:“她对我说古神医要研究玄冰玉的质地,要向我借玄冰玉。” 靖竹服死了这位唐大人慢条斯理的姿态,急遽再问:“那你可给他了?” 唐颂地道:“我给了她木盒。” 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什么可惊愕的,谢长华听言马上踅身去追,靖竹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到底是谁和她有如此深仇大恨,在她以为马上就要柳暗花明的时候霍然给了她致命一击。又是谁再三利用腌臜手段混淆她的视野,让她草木皆兵,一再地猜疑身边的人。她曾经无数次猜想过背后的人选,但是此刻,那个人已经浮现在她面前,她却有些不敢信了。 冷芙蕖。 她的好姐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孤注一掷 冷芙蕖是云陶然的贴身侍女之一,虽然名为侍婢,但因为她是大长老的女儿,身份总比寻常侍女要高贵些。 靖竹来到凌云山之后人生地不熟,云陶然虽然对她关怀备至,但凌云山事物繁杂,有些琐碎闲事他时常顾忌不到,那个时候,一直都是芙蕖在旁照应。 凌云山四季冰冷,芙蕖担心她不适应这里的气候,随她出门时总随身带上好几件棉衣,生怕她着了寒气。 云陶然待人冷漠,却也因为芙蕖如此周到备至而待她格外宽厚些。 芙蕖之于靖竹,是比亲生姐妹还要亲密的朋友。她在山上受人冷眼欺凌,受了委屈觉得难受时从不在云陶然面前抱怨,只有芙蕖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去世时已经满头华发,芙蕖也不比她强多少,靖竹自认无愧于她,实在不明白芙蕖为何会恨她至此,竟然千方百计想要她死。 刚才在谢长华房间里,靖竹闻到了以前在凌云山时芙蕖每日都要在云陶然衣物上熏的香料。那香味是芙蕖用七七四十九种香草提炼而成,芙蕖还曾引以为傲地在其他侍女前炫耀,靖竹记忆犹新。 人的样貌可以变,性格也可以伪装,但是有些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她的伪善如此,那经过特殊方法调制的香料亦是如此。 芙蕖故意使用禁术将意识投放在褚氏身上,在他们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用术法偷走了母蛊,又故意装出一副曾经被人附身的假象,为的就是让她们放松警惕,进而骗走唯一能救治靖竹的玄冰玉。 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背地里原来不惜被禁术反噬,不惜陶然哥哥恨她,也要竭尽全力让自己死。 靖竹咬牙切齿地默念了一遍冷芙蕖的名字,嘴角缓缓抬起一抹冷笑。 唐颂站在她面前,对上她难得显露出的冷色微怔。 靖竹看向他,语气没有半分起伏地质问:“你为什么就不好好想一想,我师父想要用玄冰玉为什么不让明笙来拿,让细辛和元胡来拿,却偏偏让一个远居谷口的毒姑来拿?你难道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吗?” “我”唐颂咽了口口水,强自镇定道:“有啊。” 靖竹不明所以,“什么?” “我说,我有察觉到不对啊。”唐颂朝她浅浅一笑,转身回到里间,在包袱里一件衣服的夹层里摸出一块白玉,然后走出来递到靖竹面前。 “褚氏表现得虽冷静,但正如沈小姐说的,不论如何古神医都不该叫她来向我取玉。只是她既然敢来向我讨,那想来必是下了孤注一掷的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拿到玄冰玉的。我索性拿了个木盒蒙混过去,她约莫没猜到我会骗她,所以连查验都没有查验就直接走了。” 靖竹颤着手接过白玉,咬着唇低下头,羞愧地道:“唐大人,是我错怪了你。” “这不怪你,是我先前没说清楚,还让太子殿下白白跑了一趟。”他歉然:“沈小姐记得代我向太子殿下道歉,是我表达有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美男心计 靖竹凉凉地笑,心里暗暗想着,这人刚刚明明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向自己和谢长华解释清楚,可却偏偏故意说一些误导人的话想让他们以为他被骗走了玄冰玉,铁定没安什么好心。 都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了,怎么可能连唐颂这点把戏都看不分明。 怕不是这年轻人以为她傻。 人家毕竟有恩于自己,靖竹不好再放什么狠话让人家找不到台阶下,但心中的羞愧之情到底浅了些。 只听说过女子耍弄心机博得男子关注的,像这种有心计勾搭女子的男子倒是少见。小小年纪不学好,只会玩人家玩烂了的把戏。 “唐大人既然如此说,我自当替你向太子殿下转达。”靖竹攥紧手上的玄冰玉,极诚心底对他再次感激道:“不论如何,这次都多亏唐大人聪敏,我才能逃过一劫。” “沈小姐太也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不值得你放在心上。”唐颂贪婪地注目在她清丽逼人的俏脸上,缓缓地说道。 谢长华的确是白跑了一圈,回来之后得知玄冰玉还在着实松了口气。 “我让我的暗卫去追查褚氏下落,发现她竟然若无其事地回了谷口,没有丝毫异动。” “呵”谢长华似嘲似讽地道:“发现木盒里面没有她想要的,八成是肠子都悔青了。还想故技重施再留在谷口,伪装成褚氏静待时机。她以为她还会有第二次机会吗?” 谢长华回来之前,靖竹也琢磨了好一阵芙蕖的想法,一方面觉得芙蕖身份已经暴露,以她狡诈的性子肯定不会再留下来。一方面又觉得,她也很有可能利用他们这样的想法再留在谷里伺机而动。 所以谢长华的猜测不无可能。 靖竹:“可是她现在在褚姨的身体里,我们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掣肘,关键时候她还可能利用褚姨的身体替她挡刀。” “她很可能也怀着这样的想法。利用你们对褚氏的在意而不敢轻举妄动,即便大家知道了她不是真正的褚氏也不能拿她怎样。” 虽然已经知道芙蕖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如今听谢长华这样说,靖竹还是感觉一阵恶心。 是真的恶心,曾经和那样的一个人女人一起生活了几百年,还把她当成至交好友,就差没把心掏出来给人家了,没准在冷芙蕖心里,一直把她当傻子哄骗呢。 “就算咱们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也的确不能拿她怎样,冷芙蕖死了正好,但是褚姨不能受一丁点伤害。” 她态度坚决,谢长华不敢劝她,更担心劝了,她会觉得自己太冷漠无情。 “自然了,褚氏又没有错,我们不能牵连无辜。”谢长华勉强道。 靖竹还在想着芙蕖的事情,所以没有注意他的表情:“陶然哥哥,我还是不明白,冷芙蕖和我无冤无仇,她为何要杀我?” “”谢长华实在是怕了这丫头一好奇起来就追根究底的性子,只要她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他藏得住的。 ------题外话------ 今天大侄子生病了要陪他去医院,小家伙哭的满脸眼泪好心疼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谎言拙劣 他的表情太不对劲,靖竹探寻地目光落在他脸上。 “可能是因为,她妒忌你比她美貌?”谢长华好像真的很认真地想了想。 靖竹发现他已经学精了,现在撒起谎来眼睛眨都不眨的,她想辨别真假都不行。 “陶然哥哥,这个谎话有点拙劣了。” 都活了几百年的老太婆了,活到最后都是一样满头华发满脸皱纹走两步都哈嗤哈嗤的嫉妒个什么劲? 谢长华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终于告诉她实话:“因为你欠她一条人命。” “什么人命?”靖竹满脸惊骇:“我没有杀过”突然想到那个曾经想要推她下山结果反被她推下去的人,她顿觉心虚:“我没,杀过和她有关的人啊。” “说起来,此事原本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真正欠她的人,其实是我。” 谢长华摸了摸靖竹的脑袋,目光悠远又深沉地叙述起那段时隔数百年的仇怨。 “其实远在千年前,凌云山的长老们就已经发现凌云山的子嗣后代一代比一代稀薄,神族后裔必须繁衍生息,而稀薄的子孙对我们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因而就有人预言说,凌云山不出千年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我不信邪,但是百年后大长老夜观星象,也证实了这种猜测,我们个个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凌云山多年的基业会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一下,然后低头:“直到你出世。” “我?”靖竹指着自己,不可思议地问道。 “没错。就是你。”重新说起这段经历,谢长华仿佛回到了自己最绝望的那段日子:“还是大长老,他观察到星象转换,凌云山的命运有转圜之势。那个有可能改变凌云山运势的人降生在凌云山脚下,大长老下山追寻,在山下的草丛里发现了你。” “大长老不敢贸然带外族人上山,按照星象指引,他向我秉明事情经过后自愿留在山下照顾你长大成人,暗中观察你到底有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以改变凌云山的命运。”谢长华呼出口气,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我同意了他的说法,毕竟凌云山短时间内并无大事,他留在山下也无妨。但是依照凌云山的规矩,执行主上绝密命令前必须服用哑药,这样才能保证凌云山的秘密不为外人所知。凌云山千年内无大事,即便是大长老也并不晓得凌云山还有这样残酷的规令。他思来想去一晚上,还是答应了下来。他老人家舍己为人,为了凌云山的未来甘愿牺牲自己,在下山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唯一的女儿芙蕖。他托我照顾好她,然后只身一人下了山。” “所以芙蕖恨我,是因为我害大长老不能说话?”她说完又觉得不对:“可是你为什么说我欠她一条命?” “放大长老下山前,我当他是心甘情愿去照顾你,可是直到你五岁时,我下山去看望大长老,却见你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洗衣服,大长老坐在一边,你洗累了和他撒娇,他却看都没看你一眼。”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遇佛杀佛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那才是靖竹真正稚嫩又渴盼关爱的童年。她从襁褓中的小婴儿逐渐长大,即使无所依靠,也依然渴望别人的喜爱和赞同,但是她从来没有再大长老身上体会到一丝这样的欢喜。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学会说话的,她的记忆中,只有一日复一日的,老人家的冷漠相对。 时间久了,她的心也死了,再不去追求那些不可能得到的东西,她却发现自己过的反而比以前开心,她彼时就想,也许这样于她,于老爷爷而言都是一件好事吧。 耳边谢长华还在述说着那段她已经不愿意再想起的过去:“我那个时候才明白,让他抛弃亲生女儿,服下哑药,只身一人来到这荒山野岭照顾你,他其实也是有怨言的。之后两年里,我暗中观察你们之间的相处,渐渐发现大长老身子不济,原因是思虑过度。” “他临死前的那段时间本可以回山上看望冷芙蕖,但是他还是坚持地守护你,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靖竹面无表情地听完谢长华的话,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正是因为大长老口不能言,身边没有亲生女儿陪伴,所以他才会忧思成疾。临死之前都没能去看女儿一眼。我忽略了大长老作为一个父亲的情感,所以才会酿成冷芙蕖和大长老的悲剧。” 又过了好一会儿,靖竹轻声问他:“那后来呢?” “你来到凌云山之后第十年,开始收容途径山下无处可去的孤儿和从灾荒中逃生的难民,山上的神族遗民和普通人们开始婚配生子,百余年后,凌云山上的人非但没有一日比一日少,还多出了万余人。虽然有几位长老反对,觉得山下凡夫俗子玷污了神族血脉,但凌云山的危机却也实实在在地被解决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凌云山上那么多睿智卓绝的长老们都想不到缓解人丁紧张的方法,却因为靖竹的无心之举解救了凌云山即将到来的颓势。 靖竹这样做也并不是因为她怀着多么高尚的节操,而是她的陶然哥哥一直教导他众生平等,还说山下的人和山上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又见山下的那些过路人实是可怜,所以才会出手相助。种善因,得善果,其实真正解救了凌云山的,不过是云陶然自己罢了。 只可惜也是因为她,大长老才会和唯一的女儿骨肉分离,最后抑郁而亡。她更是因此被冷芙蕖记恨上,如今才会遭此无妄之灾。 靖竹有些乏了,强打精神对谢长华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谢长华点头示意她开口。 “之前因为母蛊被盗走,我被子蛊折磨得昏了过去,是褚氏帮我换的衣服。按理说那个时候她的身体应该已经被冷芙蕖霸占了,可是为什么当时她明明有机会杀我,却没有下手呢。” 谢长华沉吟:“大约,是她不想让你死得太轻松吧。” 他声音凉薄,神情自若,靖竹抬头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几乎以为面前站的不是那个温和善意的陶然哥哥,而是暗夜杀神。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兵不厌诈 第二天靖竹以褚氏被邪术侵占理智为由提醒大家提高警惕,古还春不信邪,决定亲自去试一试。 褚氏的住处周围经常布毒,所以生长了一些其他地方无法存活的毒草,古还春时不时会带徒弟们过来采摘,真正的褚氏肯定是知道这个习惯的,但是冷芙蕖却未必清楚。 古还春要试的第一点,就是这个疑似没了理智的褚氏知不知道此事。 师徒三人来到谷口时先到褚氏的木屋前敲了敲门,可是几人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应声,古还春狐疑地朝靖竹看了一眼,靖竹尝试推了推门,没推开。于是便对明笙道:“把门砸开。” 她倒要看看,这冷芙蕖到底要和她耍什么诡计。 明笙回头四下寻摸木头石块想要砸门,靖竹嫌弃地瞅瞅他,扯过他袖口朝他腿上踹了一脚,明笙躲闪不及,正落在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 木门应声而开。 明笙:“” 靖竹看都没看他,绕过他迈进门槛走进去,视线在室内四下逡巡,最后在珠帘后的地面上看到了褚氏的身影。 她朝身后两人道:“进去吧,她好像昏倒了。” 古还春和明笙相视一眼,同时迈步走了进来。 靖竹已经在褚氏鼻下试探了一下呼吸,又把了把脉,蓦地拍了拍褚氏的面颊:“褚姨,您这脉象也没问题啊,莫名其妙昏倒难道是因为脑子有病?” 地上的人眼角微不可查地一抽,然后眼睫一动,徐徐睁开双眼来。 褚氏诧异的望着她的面孔:“小姐?”她茫然地朝周围看了看,“我怎么睡地上了?”一边说一边按了按额角:“我的头怎么这么疼?” “我师妹不是说了,褚姨您是脑子有病,所以才会跑到地上睡着了,睡醒了之后还头疼。”明笙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褚氏仿佛没听到明笙的话,目光移向古还春:“谷主,您怎么来了?” 古还春闻言神态一冷,正要说话,却听褚氏又笑道:“是来找毒草的吧,需要我帮忙吗?” 古还春愣了愣:“不用不用。” 靖竹笑了笑上前拉起她的手,“褚姨。师父和师兄是陪我来的。我记得去年我回太平谷时你曾经给过我一棵菩提草,我用来泡茶喝味道很好,你最近有发现过其他的菩提草吗?” 褚氏忖量片刻,抬眸迎上靖竹一眨不眨是水眸,乐道:“你这孩子,是不是记错了,我怎么不记得去年给过你什么菩提草?” “是吗?”靖竹垂眸:“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也许是细辛他们给我的。” 听她如此说,褚氏嘴角笑容愈深,拂了拂她的额发:“你一向记性好,怎么连这点小事都记错了,是不是最近身体不舒服?” 靖竹还没说话,明笙便一把拉着她的头发带着她往外走,“走了走了。” 古还春又朝褚氏瞥一眼,然后颔道:“你继续睡吧,我们先走了。”话音顿了顿,接着道:“地上虽然凉快,但是地板挺硬的,你还是回床上睡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自作聪明 褚氏柔柔地笑着:“谷主惦念,我都记住了。” 师徒三人接连走出门,褚氏目光伴着他们走远,唇畔那抹弧度一点点淡了下来。 回到药阁后古还春师徒伴谢长华一行外来客人围坐在一张方桌前,明笙说起今早的事情:“去的时候人昏倒在地上,师妹给她把了脉,压根没什么毛病,搞不准是装的。可是后来师妹问她菩提草的事情,她却答了出来。” 靖竹觑他:“谁告诉你,我问的事情她答出来了?” 明笙想也别想就道:“这不是你的性子嘛,越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才越是说的似模似样,无中生有的东西也能说的头头是道。” 他说的毫不夷犹,靖竹听了默笑:“也许别也正是怀着你这种想法,所以才自作聪明呢。” 明笙糊里糊涂地挠了挠脑袋,没听懂:“什么意思啊?” 古还春懂了,点了点明笙额头:“意思就是褚氏真的给过靖竹菩提草。” 明笙吃惊地张大嘴,“啊所以,那个褚氏真的有问题了?”他困惑地看着靖竹:“可是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啊?” “说那些有什么意思呢,她占着褚姨的身体,捅破了一切我们也不能拿她怎样。倒不如似戏耍小丑般逗弄逗弄她,让她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那这样说,我也没说错啊。”明笙理直气壮地道。见一桌子人都看过来,他挺直了腰板道:“无中生有,装腔作势,那就是师妹的本性嘛。她就没有点女孩子该有的样子。坏的都能掉渣渣了。” 靖竹不留情面地讽刺:“那也比有些人没脑子强。” 明笙故作无知四处张望,觉得一圈人里就唐颂这个书生最好欺负:“她说谁没脑子呢?” 唐颂憋笑,端着明笙刚刚沏好送过来的茶水道:“大多数时候,能问出这种话的人本身就聪明不到哪里去。” 明笙青着脸看向古还春。 古还春摸摸他脑袋:“好孩子,等会师父开个补脑的方子给你啊。” 靖竹的内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古还春打发完明笙又转头对她道:“今天的药喝完,明天你就可以带上玄冰玉了。就绑在手腕上,子蛊怕凉,就会待在原处不敢乱动。” “我知道了。”靖竹道。 靖竹的身体逐渐恢复,唐颂也已经将玄冰玉交给靖竹,他没有再留在太平谷的理由,所以乘机向古还春告辞。 古还春客套了两句,见他态度坚决,便也作罢。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靖竹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玄冰玉戴在腕间,这些天来时不时回在手腕附近挣扎的子蛊被强劲的冷意刺激,终于消停了下来。 靖竹的事情告一段落,谢明端几人纷纷向古还春告辞。和唐颂的车马一前一后离开了太平谷。 这几人离开之后,太平谷忽然就静了下来,古还春和明笙在药阁里成天倒弄草药,靖竹一面养伤一面跟着师父师兄研究出去子蛊的方法,日子倒也清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内忧外患 “今天我去找细辛他们几个帮我碾药,结果居然在那里看见了褚氏。” 古还春把新炼制的给靖竹暖身的丹药交给明笙放进葫芦里,抽空搭理道:“见不得旁人过的好呗,又琢磨着使坏呢。”古还春寻思着,这样放任这个祸患留在谷里也的确不是个办法,便朝靖竹问道:“丫头,这么长时间了,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太子殿下已经想到法子了,往后有她的好日子,且先等着吧。” 明笙把小葫芦的盖子盖好,然后交到靖竹手上:“小师妹闷着坏呢,有人要倒霉喽。” 靖竹打开小葫芦,看了看里面火红的丹药,抿唇笑了笑。 子蛊现在被玄冰玉钳制不敢轻举妄动,但是玄冰玉是凉性至深的物件,戴久了人身体也会受寒,所以古还春费尽心思研制了这种温养身子的补药,就是想要平衡靖竹身体里的寒热之气。 靖竹先前试用了一下,效果颇为显著,古还春看过她的脉之后还断言若是长此以往,靖竹可以保证十五年之内无虞。 十五年,在从前的靖竹看来少的可怜,但是现如今,她视若珍宝。 想起明笙刚才说过的话,靖竹挑起眉:“对了,你说看见她在想些他们那里?” “是啊,不过她看见我来就立马走了,我也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以她现在的情况,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引起我们的怀疑,她该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才对。这种时候贸然跑到细辛他们那儿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要不,”明笙征询道:“我去细辛那儿打听打听?” “嗯。”对于那个心机智谋过分奸诈的女人,靖竹实在有些放心不下,“记得一定问清楚,所有细节都不可以落下。” 明笙离开后,靖竹叫出了自己的暗卫。 靖竹身边有好些暗卫,沈国公府的c靖竹这些年来自己培养的c谢长华派来的这些还是靖竹已知的,靖竹总有一种感觉,在她身边或保护或监视的人,绝不止这三股势力。 “带人去沈国公府监视沈靖玉c沈靖安和沈靖叶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每天都要回禀给我。” 暗卫称是,见她没有其他吩咐,躬身退了下去。 “内忧外患,看来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古还春从旁叹道。 “我那次在府里晕倒的太过蹊跷,不查出这个内鬼我不放心。” 古还春靠到椅背上,摇头晃脑:“要我说啊,你可以直接排除一些人。” “怎么排除?” “眼下沈国公府里除了你父亲沈将军,后宅就靠你一个人镇着,也是因为你的存在,沈国公府才能在京城名门中保持荣光,聪明有脑子的人,不会蠢到去害你。你把长了脑子的排除掉,没脑子的人就很有可能是害你的凶手。” 靖竹呵笑:“好主意。” 古还春话是损了些,但说的也是实情,真正聪明的人不会在这种时候害她,沈靖玉不会,沈靖叶虽然阴狠善妒但还一心想着利用她,所以也不会。那唯一剩下的,就是那个睚眦必报又愚不可及的沈靖安了。 沈靖安在临州街道上堂而皇之地调戏有夫之妇,丢的是沈国公府的脸面,她其实本可以给些银子私下打点,但是正如老国公所说,沈国公府里除了她那对弟妹,其他的全是依靠祖宗庇佑作威作福的败家子,她想要利用沈靖安来杀鸡儆猴,给那些自以为身份高贵的弟弟妹妹一个警告,让他们知道,沈国公府的威风不是那么好耍的。 只是事到如今,她还是没想明白,那一天出手暗害她的人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她毫无防范地晕倒,更甚至于引发她的蛊毒发作? 除夕夜那天晚上,整个府里的夫人公子小姐都聚在一起用饭,入口的东西她一向谨慎,除非是对方手法高超她没能发现。 只是 想到沈靖安那头大无脑的样子,靖竹很难相信他能想得出什么高超的主意。 “师父你说,沈靖安背后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谷里的这个呢?” “你自己有多少仇人自己心里没数吗?” 靖竹低声感慨:“我一向小心做事,谨慎做人,得罪过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少数恨我怨我的,也不过是嫉妒我才华和美貌,我又有什么办法?” 古还春:“怪不得你师兄平时那么不要脸,原来是跟你学的。” 靖竹惊奇:“师兄一直都跟我说他能有今日全靠师父您老人家的言传身教,原来不是啊。” 古还春挥挥手:“我说不过你,你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老头子为了炼丹忙活了大半宿,走出去的步子都是虚的。靖竹目光远送他离去,见他扶着腰一步一步缓缓前行,稍稍佝偻的腰部和明显迟缓的步伐,无不证明着,她的师父已经年老体衰,再不复她年少时带着她策马扬鞭走遍整个东明的英气勃勃了。 & 明笙打探回来,得意洋洋地向靖竹报告刚刚得到的消息:“细辛说,褚氏先问了问太子殿下的事情,然后又问了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太平谷。” 冷芙蕖打听靖竹何时离开理解,可是打听谢长华 靖竹正在碾药,听了明笙的话动作略一停顿,而后又慢条斯理地继续推动铜磙。 怪不得在凌云山时那女人对陶然哥哥的生活关照的事无巨细,怪不得她从不许别的侍女接近云宫半步。怪不得她会怨恨自己至此。 这个女人,这样恶心的女人,竟然敢肖想他的陶然哥哥。 “她既然敢来问,那就说明她已经沉不住气了。”靖竹站起身,朝明笙浅笑:“走吧,咱们去给她个想头。” 明笙最喜欢捉弄人,兴奋地跟了过去。 出门时正遇见端着补汤往里走的元胡,靖竹和他打了个招呼。 元胡笑呵呵地问:“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啊?” 靖竹微笑:“去逗狗。” 元胡稀奇道:“没听说过咱们谷里有狗啊。” 明笙乐陶陶地回答:“谷里没有,所以我们去谷外逗啊。” “哦,那小姐快去吧。”元胡嘱咐她:“你回来的时候记得喂喂它,这荒郊野岭的,就它一个狗怪可怜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一只老鼠 靖竹说好,然后又对他道:“元胡啊,太子殿下临走之前告诉我他发现他房间里有老鼠,要不你去找找?” “好的,我等会就去。”元胡说着把不同递过来:“小姐快喝吧,你喝完我就去。” 靖竹点头接过汤碗一饮而尽,然后不忘叮嘱:“你找完老鼠不用收拾啊,等会我让师兄去收拾,他最喜欢收拾房间了。” 明笙:“?” 元胡真没听说过少谷主还有这种爱好,心想既然您这么爱干活,那太子殿下他们几个人在这儿住的时候活那么多你怎么一次都没帮过我? 这样想着,元胡决定等会把房间“找”得乱一点。 元胡记得药阁里的几间房间好长时间没仔细打理过了,顺嘴问了句:“那端王殿下和唐大人的房间要不要也看一看?” 靖竹笑得如沐春风:“好啊。” 待两人告别元胡到了谷口,靖竹对着朝自己迎过来的“褚氏”笑道:“褚姨,好几天没见,我可都想您了。” “是吗,”她如此热情,冷芙蕖反而觉得不妙,强笑问道:“好些天不往外走了,你和明笙这回是要干嘛去啊?” “是找一种毒草,师父啊,他最近肠胃不好,每天都要去如厕十好几回。我和师兄开了好几种方子都没有效果,所以师兄说想要下点猛药。”靖竹边说边朝明笙一瞥:“褚姨你知道的,我师兄他是专门学毒术的,他能有什么好方法啊,还不都是以毒攻毒。我本来也不打算用他的主意的,可是现在师父他拉的实在太严重了,我没办法,只好冒险试一试。” “谷主他肠胃不好?没听说啊。” “师父他这人您还不了解?死要面子活受罪,像是”靖竹凑近她耳朵小声道:“像是拉肚子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告诉别人?要不是我师兄看他茅厕跑得勤去跟踪他,还不知道他有事情呢。” 跟踪到茅厕? 冷芙蕖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朝明笙瞟了一眼,眼神十分的一言难尽。 明笙还懵然不知,傻呵呵地在一边附和:“是啊是啊。” “那个,你们找毒草,要不要我帮忙?”冷芙蕖礼貌地问道。 “好呀好呀。”靖竹连连应好。 冷芙蕖没想到她靖竹居然如此厚颜无耻,让褚氏这样的长辈去帮她拔草,干笑着又问:“那你们要找的草是什么样的啊?” “是,”靖竹好像很用心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是绿色的。” 冷芙蕖:“” 明笙还喜滋滋地上前补充:“不是很长,有根有茎。” 冷芙蕖:“” 本来这么广的范围已经很让人崩溃了,结果她才刚打算招呼师兄妹两个一起拔草找草,谷里的童子元胡忽然站在阁楼上对这边大喊:“小姐!” 靖竹朝那边看去,也大声回了一句:“有事吗?” “真的有老鼠,好大的一只!” 靖竹惊喜地拉过明笙袖口:“那师兄,咱们去瞅瞅吧,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老鼠呢。” 冷芙蕖默默腹诽靖竹脸皮厚,明明以前在凌云山的时候她还养过小老鼠呢,自己怕的要死她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明笙看了看冷芙蕖,对靖竹道:“可是师父要用的毒草咱们还没找呢。” 靖竹也配合地收敛脸上笑容,欲言又止地朝褚氏看了过来。 冷芙蕖:“” 要不是晓得这两个人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她都要怀疑他们是来整自己的了。 拿捏着宽厚勤劳长辈的强调,冷芙蕖用极尽仁厚的语调道:“你们去看热闹吧,褚姨替你们找毒草。” “褚姨您真的是太好了!”靖竹感动地望着她。“可是这东西不太好找,范围又太广了,您不会太累吧?” “没事没事,等会你们记得回来取就行了。” “那我们就多谢褚姨您了。”靖竹向她告辞,然后开心地带明笙朝药阁走去。 谢长华说房间里有老鼠是真的,靖竹看到了那只被谢长华养的肥肥的大老鼠,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对元胡说:“这个老鼠就给我吧,等我玩够了就让师兄处理掉。” 元胡当她是没见过这东西好奇,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 带着老鼠又和明笙一起慢吞吞回到了谷口,那边冷芙蕖已经坐在小山高的草堆前汗流浃背。 这回换明笙上场,他用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走上前:“褚姨,真的是太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 “不辛苦啊,那药阁里有几个房间乱腾腾的,要不您帮着去收拾一下?” 冷芙蕖:“” 靖竹还善意地补充道:“就是之前太子殿下住过的那个房间,他之前住在那儿的,结果元胡为了抓老鼠把房间弄的乱糟糟的,偏偏这人还懒,搅乱了就不管了,非让我师兄收拾。”她见冷芙蕖眼睛一瞬间亮晶晶,又故作惭愧的道:“不过褚姨您都已经这么累了,看您这一身汗出的,还是让我师兄去吧,都是他平时太懈怠,干了点活计就吵嚷着累死累活的,褚姨您这么大年纪了做了这么多事情也不见像他这么多话。” “不累不累不累!”一听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住过的房间,芙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就站直了身子,风一样地朝前方走去,一壁走一壁道:“我这个岁数就应该多干点活,出出汗对身体也好。我不觉得累的。” 明笙在她身后大声喊:“褚姨,还有端王殿下和唐大人住过的房间!” 冷芙蕖脚步一顿,磨牙凿齿地朝后面应了声:“好。” 冷芙蕖满怀欣喜地来到谢长华居住过的房间,高兴地在里面环视一周,几乎是虔诚地一一看过每一个物件。她自懂事起家服侍在主上身边侍奉,主上的衣食住行全都由她打理,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加之面对的又是那样出色的一个男人,她很快会沦陷在他出众的容颜和风雅的气度中不能自拔。 他是那样高贵的一个人,自己这样普通的女子,能近近地看着他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从不敢痴心妄想得到他一丝一毫的心许。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声嘶力竭 只要能看看他,听他偶尔和自己说一两句话,为他的穿着衣食尽心,她就觉得很幸福。 冷芙蕖靠近里间床榻,咬着唇跪在床下地面上,然后紧张地捧起床上的锦被,深深吸气。 其实时隔好些时日,被子上早已没了旧主的气息,可是冷芙蕖就是觉得上面还带着主上身上的味道,还有那些微,她为她调制的香料气味。 就在她沉醉在那股气味之中的时候,被她捧成一团的被子忽然动了动。 冷芙蕖的身体猛地绷直,僵着身子松开怀里的被子,站起来轻轻抖了抖。 一只灰色的毛茸茸的大老鼠从被子里摔掉在地上。它似乎才刚睡醒,不满有人打搅它好眠,所以在地上爬了两下就径直向吵醒自己的罪魁祸首冲去。 “啊!”冷芙蕖声嘶力竭地喊叫,惊悸交加地向门外跑去。 正在此时,门外靖竹和明笙一前一后推门走了进来:“灰灰怎么不见了啊?” 明笙道:“看看是不是落在这里面了。” 靖竹才迈进门槛,迎面撞上来一个人影,她只觉眼前一花,然后就被撞倒在了地上。 “靖竹!”这一幕完全不在他们的预计之内,明笙手忙脚乱地把靖竹扶起来,黑着脸对冷芙蕖道:“褚姨,您这是干什么?靖竹伤还没好全呢,被你撞出个好歹的可怎么办?” 瞧瞧,就算是这么生气的时候都不忘了做戏。 靖竹头一次知道自己的师兄作起戏来这么逼真。被扶着站好之后征询地向冷芙蕖问:“褚姨您这么着急是要穿干什么。”说着好像才看见不远处的那只老鼠一样惊诧地走过去,将老鼠拿在手上,“你原来在这儿啊,我找了你好久。” 冷芙蕖最讨厌她这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心里厌恶的不行,表面还得装出一副和气之态:“小姐啊,你怎么把老鼠拿在手上?” 靖竹听了反倒觉得奇怪,看了看手里的老师又看了看对面的冷芙蕖,“褚姨你不会是因为怕老鼠所以才跑出去的吧?” 明笙趁机插话:“不可能,我记得褚姨她不怕老鼠的,她跟我说她年轻没饭吃的时候还吃过老鼠肉呢。” 冷芙蕖欲哭无泪,她在将灵识放在褚氏体内之前,也曾观察过好长一段时间此人的习惯喜好,只是老鼠这种动物出现实在太需要机缘,起码她观察了那么久都没有见过一只,是以自然也不知道褚氏还有这种爱好。听言忙连声解释:“我不是怕老鼠,我我是看房间太乱了我一个人可能收拾不来,所以想去找元胡他们帮忙。” 靖竹深信不疑般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 “是啊是啊。”冷芙蕖应道。 “褚姨你既然不怕老鼠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都说灰灰很可爱了,可是细辛他们看见了它都直往后躲,褚姨你看看,它这眼睛,这嘴巴,是不是特别可爱特别可人疼啊。” 冷芙蕖木着脸附和:“嗯嗯,可爱,可爱。” “那褚姨你喜欢不喜欢它?” 这回冷芙蕖长了记性,摸摸耳朵道:“它虽然可爱,但是我其实并不喜欢动物,所以也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 “这样啊。”靖竹低下头,水莹莹的美目垂下,长长睫毛遮住眼底神思,分明没做多余神态,却还是让人觉得疼惜。 冷芙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眸底的颜色蓦地深沉。 又是这张脸,这张专会魅惑男人的脸。 也是让她恨憎到极点的脸。 “来我是在想,褚姨如果可以帮我们带灰灰,我和师兄就可以帮您收拾房间的,可是既然您不喜欢灰灰,那看来我们是帮不上您了。”靖竹愧疚道:“褚姨,麻烦您了。” 冷芙蕖在凌云山时只负责云陶然云宫里的内务,还有数名粗使丫头供她差遣,加之她说大长老的女儿,更是从来都没有人敢给她气受,娇生惯养的天之骄女,何尝被人这样驱使过? 委屈的情绪席卷冷芙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她觉得难堪极了,她在凌云山数百年来,便是主上也不曾这样支使她。 若是这个时候她还瞧不出靖竹是在故意整她,她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云竹,你竟敢故意戏耍我!” 明笙眼睛四处乱转,这里并没有第四个人。 那云竹是谁? 靖竹抬手拂了拂冷芙蕖占据的褚氏身体的耳旁碎发,极是温柔地问她:“褚姨你在叫谁?” “别装了云竹!”冷芙蕖一手拍开靖竹的手,冷目而视:“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是不是!你明明知道了还假借主仆身份故意耍弄我,做人怎么可以像你这么无耻?” 靖竹状若赞同地道:“说的是啊,明明心里恨对方恨的要死,却偏偏装出一副情深意切的虚伪样子,冷芙蕖,你说做人怎么可以像你这么无耻?” 见冷芙蕖好像还要说话,靖竹嗤笑着靠近她一步,“我今日所为,不过是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罢了。比起你对我造成的伤害,连百分之一都不及,你又有什么权利对我呼来喝去?!” “你还敢说我对你有伤害?”冷芙蕖的眸子圆瞪,好像很震惊靖竹的话:“你先是夺走了我都父亲,后来又”她想说靖竹抢走了她的主上,可是想到这段被她隐而不宣几百年的情意,她却又霍地顿住了。 像她这样的人,心悦主上已经是妄想了,怎么还能把这份感情说出来。 她不配的。 冷芙蕖挪开眼,“又在凌云山上作威作福,你怎么还有脸说我伤害了你?” “大长老的事情,的确是我对不住他。”想到那个不声不响抚育自己六年多的老人,靖竹首先就气短了几分。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大长老去扔下女儿去养她是他自己向云陶然请命并决定的,她事先完全不知道其中因果,更谈不上制止和伤害,但大长老对她有养育之恩,即使对她不好她也依然感念他的恩德。 “难得啊,一向自视甚高的云姑娘也知道道歉了?”冷芙蕖讥讽道。 ------题外话------ 平生不会涨收,才会掉收,才怕掉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告一段落 “我亏欠大长老的,却不欠你冷芙蕖的,我自上凌云山开始就不清楚这桩事,也一直将你当成至交好友,你倒好,在山上的时候不声不响,等我来到东明之后却伺机陷害。险些致我于死境。现在还占用着褚姨的身体欺骗我们大家的感情,你的良心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不安吗?” “少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装腔作势了,我还不知道你吗?惯会用这张美丽的脸和心机来欺骗男人的感情,凌云山上被你骗过去的男子不知有多少,我可不上你的当。”冷芙蕖后退一步,目光一瞬不瞬:“不管你是云竹还是沈靖竹,你给我记住了,今生今世,只要我冷芙蕖还活着一日,我就不会放过你。” 靖竹见她一步一步有规律地向窗口靠去,翘起嘴角一笑:“怎么?见被我们发现了,就想溜之大吉了?”她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好像在嘲笑对方不自量力,冷芙蕖先是觉得她可笑,现在她转生为普通人,再没有修习术法的资格,而自己身负灵力,谁输谁赢,再明显不过了。“这副身体我已经用厌了,换一具新的你待如何?”她说着问靖竹:“我听说京城里可是不乏你的仇人,你说,我要选哪一个好呢?” 靖竹道:“你还是先试试看能不能离开现在这具身体,再来同我猖狂吧。” 她语气太过笃定,冷芙蕖心下一慌,尝试着将灵识脱离褚氏体内,哪想废了半天力气也是无用。“你对我做了什么?” 靖竹故作无辜:“这可不关我的事情,你要是真想怪一个人的话,还是去找你心上牵寄了几百年的主上云陶然,去向他问问原因吧?” 原来,她竟然早就晓得了自己对主上的肖想? 冷芙蕖牙关发颤,不想相信又不得不相信地张口,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你们你们封禁了我身体的术法?” “你觉得呢。”靖竹不答反问。 谢长华知道冷芙蕖身份的第二天就已经给凌云山的长老们修书一封,下令封住冷芙蕖身体的法术。他虽然不在山上,却依旧是凌云山的主人,长老们无人敢不听他的,很快就依命照做。 若是冷芙蕖警惕些,这几日尝试一下自己的术法,也许还不会像此刻如此地措手不及。 “卑鄙!”冷芙蕖切齿。 “我们的卑鄙,还远远不及你十分之一。”靖竹动了动眼,对她清声道:“冷芙蕖,我欠了你父亲大长老养育恩情,原本按我的意思,就是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能消恨,但是谁让你有一个好父亲呢,父恩女承,就算是为了大长老,我也不会要你的性命。”靖竹歪了歪头,嘴唇邪肆地牵起,清丽眉目间居然显出几分娇媚:“你现在占着褚姨的身体,我当然不会让你长久留在这里。所以我会请陶然哥哥派人送你回凌云山,让几位大长老封了你一辈子的灵力,让你永无修炼术法的资格。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害人了呢?” “你敢!” 靖竹往后推了推她的身子,在她身体要落下窗口的那一瞬又将她扶起来,极是冷厉地问:“你觉得,我敢不敢呢?” “来人!”靖竹睇着冷芙蕖,朝窗外喊道。 “小姐。”谢长华派给靖竹的暗卫闻声现身,对着靖竹一礼。 “按照你们主子的要求,将冷冷老太太安安生生地送回她该回的地方,记住,陛下要保证她平安无虞。” “是。” “记得,等到她到了地方之后,再将这个身体安全护送回来,必须保证毫发无损。” “属下记住了。” “去吧。” 三名暗卫强行带着冷芙蕖离开,冷芙蕖被迫跟上几个人的脚步,临迈出门槛的那一刻,她阴森森的视线投向靖竹面上,那眼神好像炼狱中的厉鬼,冷的没有一丝人气。 靖竹却不怕。 她才十几岁时就敢杀人,死去之后更是来到了京城这样风云交集的地方,什么样的乱流没见过,什么样的场面没经历过。血流成河她尚且无所畏惧,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女人的眸光呢。 她的陶然哥哥本不善良纯真,不知怎的却总将她当成几岁的小孩子哄,生怕自己知晓他做过不好的事情而难过,靖竹真想告诉他,她真的一点都不怕他冷漠绝情杀人如麻,若是云陶然真的是那样良善的好人,那自己才要为凌云山的未来担心呢。 胸口一块大石落下,靖竹正在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回家了,回头就看见门前的那位门神明公子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不开心三个字都写在脸上了。靖竹都能想象得到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总把我当傻子糊弄,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你要是不好好交代清楚我就不理你了! 靖竹叹声气,有个娇娇弱弱心灵脆弱的大师兄可真是难哄。 古还春对靖竹的来历一直是清楚的,他也早猜到了谢长华的真实身份,所以靖竹在处理和谢长华关系的问题上从不对他隐瞒,但是对明笙她其实也不太需要隐瞒,因为就算你什么事情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他也未必能懂。 靖竹有的时候真的搞不明白自己的师兄是个什么性格,你说他傻吧,他有时候比谁都聪慧。你说他聪明吧,但大多数时候又像个小孩子似的,什么事情都表现在脸上。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智若愚? 蛊毒之事暂且告一段落,靖竹很快告辞了古还春师徒回京。 而在远在百里外的临州城中,新的一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靖竹离开京城月余,府中之人早有议论,还有人猜测太后娘娘怕是不行了,所以才会将大小姐留在宫中这么久。 恰是春时好风景,靖竹回京的马车停在端王府外,谢明端早等候在门外的另一辆马车上。 靖竹戴上面纱,然后悄无声息地进了另一辆马车。 靖竹离家的借口是为太后诊病,这借口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为防止有心之人利用此事做文章,靖竹还是承了谢明端的人情,先乘坐他的马车入宫面见太后,再坐太后派出的车驾回府,以免府中之人因为此事而议论纷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北境苦寒 谢明端的气度向来出众,靖竹上车后眼神无意扫过他丰神如玉的俊颜,那偶然一瞥却觉不过数日不见,这人竟比从前更风姿出色了几分。 “端王殿下。”靖竹朝她躬身。 “不必多礼。”谢明端抬手示意她落座,然后直接奔向正题:“母后那边我已经和她说过了,你去明华宫小坐片刻后她会让人送你回府。” “劳烦殿下为我的事操心了。” “举手之劳,你不必挂心。”谢明端正色道:“不过有一件事,我想还是应该让你知晓。” 靖竹定定地看着他。 “北临有一支皇商队伍利用特权再三将东明的药材和粮草运送到稀缺物资的本国去,皇上派遣使节询问,却被北临皇扣下了人,前几日北临皇派出十万大军从国都出发,直逼我东明边境,两国之战一触即发。” 靖竹眨了眨眼,“殿下的意思是” “沈将军才回京城不久,按理说陛下不该如此匆忙再派他出征,只是朝中无人,边境之战又实在紧急,所以” “所以,父亲他又要去北境了是吗?” “是。” 靖竹有些失落,父亲回家时她们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就去了太平谷,现在好不容易她的蛊毒暂时缓和,父亲却又要走了。 身为男儿大丈夫,保家卫国是他的责任和担当,靖竹没有理由去阻拦父亲离开的步伐,她只是有点难过。 她的沉默让谢明端有些不忍,但还是诚恳地告诫道:“生为男儿,为国效忠便是沈将军的责任,靖竹无需过度悲伤。” “端王殿下误会了,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不在我身边,我早已习惯了他戎马在外的生涯,谈不上什么过度悲伤。只是父亲是我至亲,我们一家人还没好好团聚就又要分开,所以难免有些离愁别绪。”知道这些行军打仗的人都过分耿直,靖竹抱歉地道:“端王殿下不要误会,父亲爱国忠君之心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只是北境寒苦,还望您能体谅我们做子女的心情。” 本是想劝慰她开怀,却被人家误会自己不能体谅为人子女的心情。谢明端表情泛冷,左脚支地悄悄向后坐了坐,不说话了。 靖竹看见他小动作,想起他因为自己不能行走,不免生出几分感激和愧疚:“端王殿下,师父给您开的药您最近可有按时服用,腿脚可好些了吗?” 谢长华脸色一黑,反问:“我有那么老吗?” 靖竹不明:“什么?” 谢明端垂下眼,又不说话了。 靖竹低下头想了想刚才说过的话,隐约明白了谢明端的意思,赶忙阐明本意:“我不是说殿下您老,我主要还是想问一问,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谢明端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便再无下文。 靖竹赶了一天的路已经很累了,也提不起精神去哄心思阴晴不定的殿下,垂下眼睑靠在车壁上,舒缓有些酸痛的腰部。 谢明端见她不再说话反而更烦闷,斜眸瞟了她一眼,咳嗽一声问:“褚氏神志不清,你和太子是怎么知道的?” “我和褚姨相处的多,她有不对的地方,我自然能发现。至于太子殿下,殿下您也知道,我和太子殿下略有薄交,我觉察褚姨不同以往时,也是他在旁告诉我有一种邪术可以让人失去理智的。” “你和太子倒是交情深重。”谢明端阴阳怪气道。 人家已经明确表达过对自己的心意了,靖竹这个时候想装傻都不成,可是若是跟他解释了,没准他会多想,觉得自己是担心他误会所以才特意跟他说明原因的。 所以只能缄口不语。 二人一路气氛古怪地到了明华宫。 太后已经好久没见过靖竹了,借此机会让靖竹为她诊脉。 靖竹把完脉后发现太后原先的老毛病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大大超出自己的预计,便喜贺道:“太后娘娘身体康健,看来是近期休养得道。” “多亏了你给哀家开的方子,哀家这阵子一直在用。”太后含笑赞了赞,而后又道:“还有太医署的那个丫头,一个叫张思的小姑娘,她也一直在帮哀家调养。”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靖竹原先低垂的眉眼颤了一颤,早先在端王府那一别之后,她与张思似乎很久没见了。 太后说完也想起当初在端王府的那码子事,又想到儿子此次为救靖竹不遗余力,心里头不由有些复杂起来:“端儿都和哀家说了,他之前欠了你的,这次便是因为此事伤情延误也是应该的。只是哀家是他的母亲,所以便想多和你唠叨两句。” 靖竹心里发苦,太后还没开始说,她便将太后要说的话猜的差不离了,可是人家身份在那儿,她就是再不想听也得装成一脸受宠若惊地听下去。“太后请讲。” “哀家的这儿子吧,自小身子就不好。哀家费了不少力气为他寻得良药医治身子,后来他虽然好了,但体质还是较寻常孩子虚弱,我便做主将他送去学武。后来他皇兄即位,他为了帮皇兄守住江山四处征战,身体是好全乎了,可是性情却越发冷酷淡漠。哀家虽是他亲娘,却也不得他特殊看待。往常最多能听我老太婆唠叨两句,再多便没了。这么些年了,你是他第一个愿意亲近的姑娘。” 靖竹不知道说什么,抿了抿唇继续装聋作哑。 “你医术好,哀家也欣赏你的个性,也明晰你是个端方稳重的好孩子,所以想将哀家这小儿子托付给你。你可明白?” “太后娘娘看重,臣女本该荣幸备至叩谢隆恩,只是” 太后淡笑着抚了抚指尖,并没有因为她拒绝自己而生气:“只是你不喜欢端儿,是吗。” 靖竹犹疑了一下,终是颔首。 “这人世间的男女之情,其实是世上最难琢磨的东西。有的时候你看上了哪个,对方却看不上你。你瞧不上的呢,却偏偏对你死缠烂打,男女之间的情意大多如此。哀家苦过,所以总希望你们这些小辈能过的比我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无需尊重 太后拉过靖竹的手,帮靖竹理了理耳边碎发:“哀家和你说句体己话,虽然端儿是哀家的儿子,但是站在女人的角度上看,哀家也很赞同你嫁给他。” 太后这样说,必然有她自己的道理,靖竹被激起了几分好奇,“太后娘娘何出此言?” “端儿生来固执,他既然认准了你,只要你不犯什么大错,他便一生一世都不会放弃你。如若你心硬如铁,当真装不进去任何男子。倒不如嫁给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也总好过有朝一日,你的丈夫一个妾室一个妾室地抬进府里,你在他心里却连一丁点的地位都没有。靖竹啊,哀家不骗你,便是你不是端儿看上的人,就只是一个寻常贵女,哀家也会这样劝你。女儿家的一辈子何等重要,那些情情爱爱的说来扰人,可又有几个女子能逃过这样的命运?要是真的觉得这些婚姻惹人烦倦,倒不如剪了头发去庵子里当尼姑去。” 太后言辞恳切,表情真诚,靖竹实在不忍去反驳这样慈爱的一位妇人的话。正想说些什么,殿外谢长华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对着靖竹淡淡道:“马车准备好了。” 太后起身往后殿走,一面走一面说:“好了,哀家也累了,你们退下吧。” 靖竹行礼退去,和谢明端并排离开了明华宫。 谢明端腿上有伤,靖竹尽可能放慢自己的步速免得他尴尬,想了想还是道:“殿下腿伤未愈,接下来我会每天去端王府为殿下请脉,殿下没有意见吧?” 谢明端自然也希望早些痊愈,“自然没有。” 两人正行到御花园,前方正是一片假山石林,靖竹装模作样地拿着药箱走在谢明端身侧,瞥了眼身边不声不响的男人,耳边又不住地回响起太后刚才的那番话。 什么是般配,什么是合适?这世间夫妻大多都是盲婚哑嫁,成婚前能得见未来的夫人或丈夫一面就是好的了,有没有感情又有什么要紧。 要是感情真的有用,为何她曾经喜欢一个人那么多年,却终无结果,郁郁而终? 没有感情,心灵上就没有牵绊,单纯为了陪伴或是利益结合的两个人在一起,遇事时才能择出最正确的解决方法,才不会因为对方忽略或者移情别恋而苦痛绝望。 也许不爱一个人,再去嫁给他,才是于她而言最完美的结局吧。 这样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番,靖竹略微舒服了些,可当她转眸看向身边的人时,才开始变顺的那口气就又堵了起来。 除了和自己表白心意的那次,这个人好像一直冷冰冰的。就算是为了婚后两个人相处时气氛活跃些,也不应该选他吧? 几丈外是石林尽头,那里有一片碧湖,湖面上是不是有鸟儿飞过,远远看着就心旷神怡,靖竹一错不错地望着那湖,忽闻谢明端出声问自己:“母后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太后娘娘赞扬殿下霁月光风,人间奇才。是她老人家的荣耀。”靖竹随口说道。 谢明端还真信了,嗤道:“她最大的荣耀不应该是皇兄吗?” “每个母亲对子女的期待是不一样的,陛下固然是太后娘娘的荣耀,可在太后娘娘的心里,您和陛下的位置是一样的,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您为东明立下汗马功劳,为江山稳固立下不世之功,太后娘娘又怎么会不把您当成她的荣光?” 靖竹正往前走着,察觉到自己说完之后谢明端好像停了下来,疑惑地回头看去。那一霎那见光线回转,她竟被身边的人压在了假山石块上。 靖竹下意识地抬腿,却被身前的人瞬间制住了动作,她晃了晃神,不停地告诉自己他腿伤是因为自己才不能康复的,才将将控制住要伸向腰间的手。 “端王殿下这是做什么?”靖竹试图挣了挣,奈何谢明端力气太大,她试了几次都没能挣脱开。 谢明端凑近她,两人的鼻尖几乎要挨在一起:“你既然说你不觉得本王年纪老,为何还总是称我为‘您’?” “殿下天潢贵胄,靖竹只是在表达对您的尊重。” “我不需要你的尊重!”谢明端脸色一冷,忽然低下头在靖竹唇瓣上狠狠咬了一口,在对方震惊的眼神里冷静询问:“这样子,你还能继续尊重我吗?” 靖竹才刚刚考虑过是否要把谢明端列入自己选择夫婿的名单中,对方正好在这时候闹了这么一出,对谢明端原本的那么点好感都没了,靖竹伸手探向腰间,去抽临行前明笙给自己准备的短刀。 那一刻只想把这气焰嚣张的毛头小子好好教训一顿。 谢明端这回没阻拦她的动作,在旁边静静看着她。 靖竹刀刃伸向谢明端的前一瞬才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但刀口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对方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鲜血刺目,好像血红的利刃马上惊醒靖竹为数不多的理智。她立刻跪倒在地上向他请罪:“臣女斗胆冒犯,请端王殿下治罪。” 谢明端冷哼一声,大手拽向她手臂,一把把她拉起来,短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恍然不觉,眸光好像恶狼看见食物般灼热烫人,他紧紧盯住靖竹似被唇脂染就的红唇,嘴巴又向下落。 已经吃过一次亏,靖竹怎么可能还接连吃第二次,柔软却不失力道的小手顷刻间掐住谢明端的脖子,“端王殿下青天白日欲行不轨,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谢明端轻轻笑起,嘴角的弧度在靖竹看了莫名有几分邪魅。“你有没有听说个一句话?” 靖竹预感不详,小嘴闭得紧紧的,拒绝回答。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谢明端话落,粗糙的掌心轻轻将她挡在自己脖子上的小手捏在手中,嘴唇又要向下。 “端王殿下!” 湖案边忽然传来一道女声,谢明端和正奋力抽身的靖竹皆是一怔,靖竹移目看过去,远处一身女医装扮的张思正目瞪口呆地望着这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长永伯府 到底没有谢明端那样厚的脸皮,靖竹好像被小辈抓住行为不端的老母亲一般臊的满脸他通红,然后一脚踹向谢明端。 她没敢多用力,谢明端腿上的伤禁不住她全力的一脚,靖竹只想挣开他,却不想他竟老老实实受了自己一脚也不肯推开。 留意到谢明端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靖竹担心自己下手重了影响他恢复,低下头就要去看他伤口,一时忘了湖边还有另一个人。“嘿,你腿还成吗?” 谢明端摇了摇头,扶直她的身子向后退,“是本王唐突了沈小姐,还望你见谅。” 靖竹看他面上并无大碍才放下心,一本正经地摇头:“这种事情见谅不了。” 谢明端状若苦恼:“那要如何你才肯原谅我莽撞?” 靖竹翻了翻眼珠,十分不雅地耸了耸肩呵呵笑:“现在才想起来道歉,早干什么去了?” 谢明端不着痕迹地睇了一眼张思方向道:“为表诚意,我会向皇兄请旨为你我赐婚。” “殿下是想求得我的原谅还是要报复我?” 谢明端脸色一寒,“我求亲自然是想征求原谅,何谈报复一说?” “那就请端王殿下有多远滚多远,你滚远点我就原谅你了。”靖竹忍着气向前走到张思身边,转瞬间就换了一张笑脸:“思姑,好久不见了,我们一起走走?” 张思还没从刚才那一幕里回身,艰涩地点头应了声:“好。” 谢明端站在原地看着两个姑娘一步步走远,忽然闭着眼靠在假山石上。 虽然因为这事惹恼了她,但—— 她嘴唇真的好软。 春季的临州气候瞬息万变,刚刚分别时还是晴空万里,靖竹随张思才走了几步远处山顶上空就响起了轰鸣的雷声。 靖竹没带丫环,但身边常有暗卫跟随,再加上宫门口还有等待自己的马车和侍从,因此并不担心被雨淋。她扫了眼头顶的云朵后低头,才发现身边的张思除了开始时的那一声好久再没有说过话。 靖竹狐疑地拍了拍张思的肩膀:“思姑?” “啊?”张思又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你刚刚是要去做什么?好像要下雨了,要不要我派人送你过去?” “我只是想随便走走,不用人送的。”张思咽了咽口水,脸上情绪艰涩难懂:“靖竹,你刚刚和端王殿下” “端王殿下醉酒误事,思姑不必放在心上。”靖竹说着笑了:“听说最近太后的咳疾和头疼症好的差不多了,太后还跟我夸赞你的功劳呢。” “我能有什么功劳。若是没有你的方子主治,我就是看再多的医书也不会有本事治好太后娘娘的疾症。”张思真诚地侧头看着靖竹:“你方子里用的好几味药都很普通,但是搭配起来却有奇效,我从来没想过咳疾还可以这样医治。” 她情绪的失落表现的太明显,靖竹猜测可能和自己有些关系,于是试探地问:“你,心情不好吗?” 张思咬了咬牙,忽然停下脚步面对靖竹:“靖竹,端王殿下好像很喜欢你,是吗?” 还没等靖竹回答,她就自言自语地说:“一定是了,他那样冷淡的一个人,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又怎么会做出这样逾矩的举动。” 要是这个样子靖竹还瞧不出什么那她就是真傻了,她笑了笑摸摸张思头发,单刀直入地问道:“怎么?你喜欢端王吗?” 张思听言用力摇头,看起来很激动:“不不不!我怎么可能喜欢端王殿下呢。他那样的身份,我怎么敢” “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敢说出口的,喜欢一个人不是多么丢人的事,再说了,端王身份高贵,可你也不差,你可是东明建国以来极其少见的女太医呢。” “女太医,女太医又如何。还不是皇族的下人” “照你这样说,我父亲怀远大将军沈怀安他虽为戍边大将,却也从命于皇室中人,那他也不过是皇室的下人而已。我是他的女儿,那我也只是皇室的下人罢了。” 张思慌乱摆手:“不是不是,沈将军保家卫民,他怎么能算是皇家的下人呢,他可是大英雄。”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我都是东明子民,我们都要听命于天子,既然是天子之民,听命于天子,做皇家的下人又有什么可丢人的?天底下除了少之又少的皇子皇孙,一切臣民百姓全都是皇家的奴才,既然大家身份相同,那就没什么可自怨自艾的。” “说得好。”远处的苍翠古树后忽然走出一人,对着靖竹的方向朗声赞道。 靖竹循着声音看去,古树旁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四十左右,生得剑眉星目十分耐看,身穿寻常华服,瞧不太出身份。 “你是何人?”张思挡在靖竹前面,警惕地问道。 “在下是长永伯府公子,偶然听闻这位小姐一番豪言壮语深以为同,所以才会贸然现身。唐突了两位姑娘,还请两位姑娘见谅。”男子手执折扇,风姿洒脱地朝两人拱了拱手。 靖竹目光在他手上停留一瞬,很快若无其事地挪开,想起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人唐突,第二次被人请求见谅,竟觉得有些凄凉。 “原是伯府公子。”张思在靖竹耳边小声道。 张思的言外之意是伯府公子他们开罪不起,靖竹倒也并非以为此人自己不能得罪,只是懒得和陌生人起冲突,随意搪塞了两句便拉着张思往前走去。 “靖竹,咱们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太好啊。人家可是伯府后人。”张思担忧道。 靖竹想到刚才见到陌生男子走近,张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站在自己面前挡住外男,不由生出些暖意:“伯府后人又如何,这皇宫里从来都是权贵进出的地方,比长永伯大的侯爵更是大有人在,咱们总不能见了个人就磕头赔罪或者是有意讨好吧。” 两个小姑娘的说话声慢慢消失在耳边,孙晗回过头,望见其中一个小姑娘神采飞扬的面孔,心下不由生出几分唏嘘之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同是亲生 和张思分别之后天上果然降起了大雨,靖竹彼时正行到宫门口,马车前候着的侍卫打着伞迎上前,靖竹上车前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谢明端撑着伞,一声不响地站在宫门口,风雨中他挺拔的身形如青松翠柏,清隽出尘。 靖竹视若无睹,踅身进了车厢。 车帘隔绝了外面的雨声风声,靖竹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直到车夫提醒她下车。 有侍卫掀开车帘,靖竹起身走下马车,遥遥瞥见府门前一道俏丽身影飞快地朝自己跑过来,口中大声喊着:“姐姐。” 靖竹还没站稳就被她扑了个正着,直被撞得靠向马车车梁上,骨头隐隐作痛,靖竹正要说话,便听远处沈靖书肃声:“沈靖玉!” 沈靖玉见靖竹眉心微蹙,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关切地扶着靖竹的肩膀:“姐姐对不起,我撞疼你没有啊?” 靖竹摇摇头,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回来?” “是太后宫里派人来通知祖父和父亲,我和哥哥恰好听到了。” 靖竹朝里面扬了扬头,“先前见过祖父和父亲吧。” 沈靖玉说好,然后揽着靖竹的手臂边进府边开口:“姐姐你好久不回家,祖父他们可想你了,还有后院里的那些事,母亲她都管不好,咱家在京城里好几家店铺出了事情,娘亲她全都来找父亲来出主意。要是姐姐你在就好了,你肯定有办法。” 靖竹问道:“你可知铺子里出了什么事情?” “我怎么知道,那些事情我又不懂。”沈靖玉理直气壮道。 倒是沈靖书出了声:“我听说,好像是有两家当铺的老主顾到铺子里闹事,说是铺子里的人以次充好,送过去的东西和赎出来的东西不一样。还有酒楼,说是有人在酒楼里吃坏了肚子。” 沈靖书说完有些犹豫地道:“长姐,我对这些铺子里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是有人故意在寻国公府麻烦。” 靖竹饶有兴致地问:“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到当铺里变卖器物的人,多是家里有急事或者急需用钱,短时间内都不会赎回。可是这次的事情却都发生在客人典当不久后,而且是好几个客人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地撞在了一起大肆在店铺门前闹事,致使当铺名声大不如前。”沈靖书说完刻意停了停,见长姐面露赞许,顿时有了些底气,又继续剖析道:“酒楼也是同样的道理,事情与当铺出事是在几天内接连发生,一个府上的好些个产业几乎是同时出了问题,而且次次事关铺面声誉。若不是有心人有意为之,那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看来你对行商的事情很有天分。” 靖竹说完,前方拐角处走出一道人影,陈氏锦绣华服款款而来,应是听到了靖竹方才的话,半嘲半讽道:“看来你是真巴不得你弟弟好,竟然希望他去经商。” “母亲。”沈靖书皱着眉挡在靖竹身前,不悦地看着陈氏。 “母亲有说错了什么吗?”陈氏见儿子如此向着靖竹,看着靖竹的眼神又多出了几分厌恶:“士农工商,行商之人向来顶顶卑贱,她夸你有经商天分,不就是盼着你去做商人,去行那最下贱的行当吗!” “母亲!” 靖竹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沈靖书,笑了笑朝前走了两步:“当朝丞相赵庆涵做官之前曾是天下闻名的商贾,后来华州水灾,死了十几万黎民百姓,赵大人于危难之时疏导百姓重建家乡,阻止修筑高河堤坝,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被陛下破格奉为华州知州,而后一步步升为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由此可见,不论是什么样的出身,做的是什么样的行当,只要这个人本身有才能,就终有出人头地的一天。”靖竹说着温柔地看向陈氏:“母亲言辞之间对商人颇含轻视,意思是瞧不起丞相大人的出身吗?” 陈氏被她堵得一噎:“你!” 靖竹失望地视线投落在陈氏身上:“母亲虽然没有诰命在身,但好歹也是怀远大将军的嫡妻,我已经再三叮咛,请您一定要谨言慎行,您怎么就记不住呢。” 身为一品将军的夫人没有诰命傍身一向是陈氏自认为最大的耻辱,而今被靖竹提及心下更是恼火不已:“放肆,你怎么敢对你的母亲这样说话?!” 靖竹闻言却是笑靥如花:“母亲要是不愿意做女儿的母亲,女儿可以进宫向太后娘娘请旨,让她老人家将我记在李姨娘名下,左右”靖竹嘴角的弧度拉下,眼神陡然变得凌厉:“我也一向以是您的女儿为耻辱,就是作为庶出之女,也比做您的女儿强!” “混账!”听她说宁可做庶出之女也不愿意做自己的女儿,陈氏被气得脸色铁青,抬起手就要扇向靖竹的脸。 啪的一声,巴掌落在肌肤上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陈氏瞪圆眼睛望着面前的人:“玉儿” “够了,娘亲。”沈靖玉在陈氏巴掌落下的前一刻挡在靖竹身前,生生受住了这一耳光,她左脸通红,声音冷的像冰:“您还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 陈氏觑了一眼女儿脸上鲜红的巴掌印,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我无理取闹?” “我是你的女儿,姐姐也是你的女儿,比起我这个只会享乐的娇小姐,她为了这个家做了不知多少事情,您这个当家主母非但不感激她的付出,还时时苛待冷目。我只想问问娘亲,姐姐她到底是您的女儿还是您的仇人,您居然要这样对她?” “玉儿,你姐姐是你姐姐,你是你。你们在母亲心目中是”不一样的,陈氏未待说完,便对上沈靖玉身后靖竹森冷的目光,不由得将最后那四个字放回了肚子里。 靖竹对于陈氏的表现已经麻木,再生不出分毫伤心难过的感受,只是沈靖玉的表情太过哀恸,靖竹不好再多说什么,便站在一边缄口不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利害关系 两方人僵持的时候,闻伯朝这边走了过来,眼神扫过神情各异的几人,站定在靖竹面前:“大小姐。老国公又在催了,您这” 靖竹朝他微笑:“这就走吧。” 她淡淡瞥了陈氏一眼:“若是母亲没有意见,我明儿就去明华宫向太后请一道懿旨。” 陈氏死死盯着靖竹面庞,呼吸起伏急促,那眼神好像要冲上去杀了自己的女儿。 靖竹无畏地收回目光,随着闻伯向前走。 沈怀安三天后就要离京,此刻父子俩等候靖竹的同时还不忘商量对待北临的战术。 “北临环境恶劣,士兵更比东明士兵壮悍,你虽然有了对敌的经验,但是北临主帅不明,对方在出战前必定已经仔细研究过你的用兵策略,你此次前去一定要记得三点。” 沈怀安朝老国公点了点头:“请父亲指点。” 老国公靠在椅子上,微阖着眼给儿子训示道:“第一,行兵用阵,切记墨守成规,你越是千变万化,对方才越是摸不到你的规律。第二,该出手时就一定要拼尽全力,不可以妇人之仁。第三,北临人强壮,在兵马相同或者弱势的时候,千万不可以硬碰硬,凡事多用用脑子。”说完好像还不放心,仿佛教育孩童般复问了一句:“听明白了吗?” 沈怀安道:“儿子都听明白了。” 老国公说:“听明白了没有用,凡事多往心里去,走走心。” “是。” 靖竹从外面走进来,首先看见的便是父亲被祖父教训的场面。“祖父,父亲,你们说什么呢?” 老国公瞬间坐直了身子,眼睛也立马睁开,没有表情的老脸带起灿烂的笑脸,笑眯眯地问:“靖竹回来了,哎呦,睡了,是不是在太平谷时你那师父没给你饭吃啊?” 靖竹早知道父亲骗不过祖父,也不藏着掖着,点了点头坐到老爷子身边:“可不是嘛,因为我伤才好,不能吃油腻的东西,那破老头子成天给我喝粥吃咸菜。我都被馋坏了。” “那你现在好全乎了吗?”老国公立即问。 “嗯,好得差不多了。” 老国公笑了:“那就好那就好,晚上啊,祖父让厨房给你做一桌子你爱吃的菜。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嗯。”靖竹用力点头。又说了几句好话把老头子哄得心花怒放,然后才说起刚刚做好的决定:“其实,还有一件事。” 老国公明白着呢,哼哼两声:“早瞧出来了,你没事的时候可不会嘴跟抹了蜜似的哄祖父玩。”眼睛盯着她神色:“说吧,什么事?” 靖竹敛眸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唇,“我想向太后请旨,将我落在李姨娘名下。” 老国公早想过她提的要求可能不小,却没料到孙女才一回家就要自降身份将自己变为庶出之女,这句话带给老国公的震惊可想而知。 陈氏待靖竹如何,老国公在府里看了多年,怎么可能不清楚,说句难听的,陈氏她在对待靖竹的事情上,都不配作为一个母亲。若非陈氏是老尚书的爱女,加之沈怀安对妻子还念着些旧情,老国公都想要做主帮儿子把陈氏休了。 但是不管陈氏做的有多差劲,靖竹对陈氏有多烦恶,她也依然是陈氏的女儿,血脉亲情是无论如何都斩不断的。陈氏对靖竹苛刻,丢的是陈氏这个当家主母的脸面,大家只会觉得陈氏刻薄,可若是靖竹请旨让太后将自己记在一个妾室名下,那丢的可就是整个沈国公府的脸了。 陈氏被世人唾骂也是活该,可是靖竹明明没有错,她不该被众人议论鄙夷。 千言万语卡在嗓子眼,老国公很想把利害关系一一阐明给靖竹听,但是在对上靖竹清明的双眼的时候,他又恍然觉得,也许无需自己多言,这孩子也能明白她将要面临什么。 最后,老国公只问了一句:“你想清楚了?” 靖竹郑重地颔首。 “既然你想,那就去做吧。”老国公抚了抚靖竹的头,目光中充满怜惜:“你能有今日,靠的也不是嫡出的身份,便是不再做你生母的女儿,你也依然可以过得很好。” “多谢祖父体谅。”若是换作任何寻常人家的祖父听到子孙这样的要求,恐怕早就气的七窍生烟了,老国公得知这样的消息,能平静地应允她之所求,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靖竹感激上天赐给自己一个这样慈祥厚德的长辈,让自己的人生不至于太过坎坷波折。 和沈怀安一起从青竹院出来,靖竹对身侧的父亲轻声道:“父亲刚刚一直不吭声,应该是憋着很多话吧?” 沈怀安脚步稍微停了停,很快又状若平常地继续向前,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你是什么时候有的这样的想法?” “很早就有了,但是决定,还是在今日。”靖竹说起白天的那桩事,完全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叙述起先前的见闻:“今天我回府之后和她发生了口角,她动手想要打我,下手时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几乎半分情面都不曾留,可是靖玉为我挡了那巴掌,她一面看着靖玉脸上的痕迹,一面满脸心痛地质问缘由。我当时就在想,有这样一个母亲有什么用呢,她什么都不曾为我做过,还时常利用我为她带来的便利享乐,借了我的势还不心存愧意谢意,义正词严地要求我为她做这做那。”再往前就凉亭了,靖竹示意沈怀安进去谈,嘴上继续说道:“既然她什么都不能为我做,而且只会拖我的后腿。那我倒不如让天下人都知道,没了这个母亲,我一样可以活得很好,但是若是没了我这个女儿,她什么也不是。” 沈怀安不是靖竹,自认没有资格对她的事情做评判,但是此时事关重大,他少不得要唠叨两句:“你本是嫡出,若是自降身份为庶女,日后少不得要有人笑你自甘堕落,你日后出门,旁人的议论你确认自己受得住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明日入宫 “这世上有什么事是我受不住的呢。”靖竹满不在意地朝沈怀安道:“父亲以为若是我不‘自甘堕落’旁人就不会笑我吗?人家只会说,看这个沈靖竹啊,平时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连她的亲生母亲都对她憎恶有加。” 早想过陈氏的态度会给女儿带来诸多影响,但亲耳听见了,沈怀安还是有些意难平:“是谁说的,父亲替你去” “父亲,女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靖竹打断道。 沈怀安原本被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闻言在一旁愣神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坐回去,嘴角溢出一抹苦笑,怀着无限怀念和慨叹开口:“是啊,你长大啦。” 孩子成长的过程中都会遇见这样那样的苦恼,有些苦恼是可以避免的,但有些不可以。很多时候,你必须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疼爱到大的孩子不停地在成长的过程中磕磕绊绊,然后逐渐成熟,在阳光下开出最绚烂的花朵。 靖竹再聪慧,自沈怀安看来她也还是个孩子。只是孩子日子过的不顺,他可以帮她一时,却不能维护一世。 何况沙场铁血,他很有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日死在战场上,父亲年迈,儿子年幼,要是真到了那一日,女儿还能依靠谁呢。 她只能靠她自己。 “父亲,虽然我早知道了答案,但是我还是想再向你确认一次。”靖竹紧紧盯着沈怀安的眼睛,问:“我真的是她亲生的吗?” 这已经不是靖竹第一次问出这样的问题,沈怀安并不意外,沉默着点了下头:“自她被诊出喜脉起,我一直陪在她身边,你是她十月怀胎产下来的孩子,毋庸置疑。” “既然是这样,”靖竹道:“我就没有什么好迟疑的了。” 和沈怀安告别后靖竹回了闲云阁,绿蚁和红泥好久不见她了,一人拉着她一只手好一阵关心问候,靖竹很有耐心地一一答了,心里终于有了些慰藉。 “自从小姐您走了之后,奴婢们是每天都吃不好睡不着,就怕”绿蚁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红泥杵了一下手臂,她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道:“还好您平平安安回来了,奴婢晚上吃饭时可算能多吃两碗了。” 绿蚁惯能逗笑,靖竹听了这话也翘起唇角乐了起来,“小心你吃得太多,以后到了年纪没有人愿意娶你。” “才不怕呢。没人愿意娶,那我就赖在小姐身边一辈子。让您一直养着我。” “自己找不到人家,却要赖在小姐身边让小姐养活你,好厚的脸皮。”红泥作势要挠她痒痒,两个丫头嘻笑的功夫,外间有丫环传话说,夫人请见。 绿蚁稀奇道:“怪了,夫人那人哪回来见小姐不是气焰嚣张啊,就算是有事情相求也还要冷嘲热讽两句才完,这回竟然老老实实地在外面‘请见’?” 红泥撇了撇嘴道:“咱们小姐说过的,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靖竹直接吩咐:“请她进来吧。” 丫环得令退下,没多大会儿就引着垂眉低首的陈氏走了进来。 就连领路的小丫环都觉得稀奇,夫人平常那么趾高气昂的,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安生了? 陈氏到之前,靖竹已经命人摆好了茶点,最后一场母女了,总要顾忌些颜面,免得日后给陈氏出去说,她来到闲云阁连口茶水都喝不上。 陈氏进门后,靖竹朝她微微笑了一下,“母亲,请坐吧。” 陈氏听到靖竹的声音却一个激灵,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个时候竟然有一种预感,也许靖竹此时唤她,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称她为母亲了。 “我,我就不坐了。”陈氏低着脑袋道。 靖竹也不强求,“哦”了一声,径自捏起一块小点心放到嘴里。 许是空气太静了些,陈氏有点受不住,抬起头小心地瞅了靖竹一眼。见她在吃点心,心里不由生出一口气。 若是往常时候,自己可能会气哄哄地上去骂上几句她不尊重长辈,可是现在她却什么话都不敢说,只能安静站在一旁等她吃完。 从未卑躬屈膝的人,哪里做的了一副短小求人的模样,即便心里再拼命制止自己,面上也难免露出几许忿忿不平。 靖竹看着她的样子笑了笑,接过红泥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问道:“母亲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陈氏又抬起头,对上靖竹的视线后又匆匆低下头,“我只是想问问你,你刚才说的,要向太后娘娘请旨的事情,是认真的吗?” 靖竹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真的。我已经将此事禀告给祖父和父亲,也问过李姨娘的意见,他们都同意我的决定。明日就会入宫请旨。” 原是怀着试探的心情过来问的,真正确认下来之后陈氏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不喜这个嫡女是事实,但她想要利用她在太后面前的恩宠在众多贵妇和权贵面前撑脸面,这也是事实。若是太后真的听了这孽女的话,下旨将其记在一个妾室名下,那以后她怎么能在临州城里抬得起头? 更别说那李氏得了这死丫头的势,日后会在她面前如何张狂了。 陈氏不喜欢这种一切都不在掌握之中的感觉,可是她也的确对靖竹的决定无能为力。为了改变靖竹的想法,陈氏咬着牙在这个女儿面前伏低做小:“这些年,是娘亲对你忽视了,但是你毕竟是娘亲的女儿,娘亲对你也是疼爱的。你明白吗?” 靖竹淡色答:“不明白。” “你是长女,比弟弟妹妹年纪都大,所以母亲一直以为你能照顾好自己,所以才会” 靖竹吃点心吃得口干,喝了口水润润喉,毫不留情地道:“现在说这些话,母亲觉得有意思吗?” 陈氏悔恨的表情一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靖竹慢悠悠放下杯盏,瓷器落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分明没做什么特殊的举动,可是陈氏这样瞧着她,却总觉得她气度雍容,举止风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两不相欠 她的这个女儿,自生下来就与自己这个母亲没有半分相像,眉眼之间少有相似,更是小小年轻就一副高雅风度,气度天成。 有时候陈氏甚至会想,但凡靖竹与她生得有几分相像,她便是埋怨她害得自己在产房中苦苦挣扎,最后她看着她和自己相似的小脸,她总会心软的。 可是她的这个女儿非但长的不像自己,就连性子都与自己没有半分相像。这丫头独立冷静,便是自己给她再多冷待她也不会哭不会抱怨不会告状,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从来不说,自己又怎么会关心她在乎她? 陈氏对于自己对靖竹的漠视,心里并没有多少歉意。 “我只是想提醒母亲。”靖竹站起身,站到陈氏对面,衔笑道:“你我既已走到今天这一步,那你桌前的那一杯茶水和点心,已是我在明日前唯一能留给你的体面。日后再相见,我便不拿你做母亲,也请您别把我当做女儿。” 她态度冷决,陈氏自知改变不了她的主意,也懒得再装了,哼了一声说:“你以为你我之间真的就没有任何牵扯,两不相欠了吗?”陈氏厉声道:“你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生你的时候我在产房里煎熬了三天,便是我再多不对,你的性命也是我给的。现在嫌弃我麻烦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了。”靖竹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拍了拍手看向门外,红泥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靖竹待她尚且,将托盘上的帕子扯掉,将里面的东西示于陈氏面前。 长刀短刀各式各类,形状大小不一,无一不被打磨的锋利坚韧,被微弱日光映出刺眼的白光。 陈氏瞠目,“你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予我性命,我明日便要与母亲脱离关系,今日当然要把母亲给我的东西还给您。”靖竹朝托盘示意:“您挑一把吧,且随意往我身上捅刀,我绝不还手,也不会让人把事情传出去。” 陈氏看她这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倒是真想挑一把刀插在她身上,可是她不敢,也不能。 她不敢是因为她毕竟是个女子,即使嫁给了武夫,这辈子也从未动过刀剑。她不能,是因为今天她一旦在这里动了手,明天她手弑亲女的消息就会传出去,连亲生女儿都不认的女人,如何在世人面前立足? 别听这丫头说什么不会让人把事情传出去,狗屁!毕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还不知道她沈靖竹是个什么德行吗?惯会算计人,蛊惑人心。她越说不会告诉别人,就越是会将此事传扬出去,说不好还会弄的天下皆知,让她名声败坏,以后再没有人敢和她多说一句话。 “我不。”陈氏摇头。 陈氏的心思再好猜不过了,靖竹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但是她喜欢用心计,却不喜欢欠人人情。 靖竹随便在几把刀里拨弄了几下,选了一把最长最锋利的,然后笑眯眯地张口:“既然母亲不敢,那我就只好自己来了。”她话落,猛地将长刀刺进自己的胸口,去势汹汹。 她下手狠,仿佛那刀口刺向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她的仇人。别说陈氏,就连绿蚁和红泥都被她的狠劲给吓到,“小姐!” 靖竹只闷哼一声,而后笑靥如花地将刀子拔出,鲜红的血液直接溅到了面前陈氏脸上,“母亲,这样可以吗?” 陈氏被吓得愣在了原地,后宅妇孺不曾似沈将军般冲锋陷阵,哪里见识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靖竹见她不语,脸上笑容依旧,然后又苍白着面容将刀子插向肚子。 她刺入又拔出,大大刺激了陈氏的神情,她后退一步,“啊!”了一声,大步向后退了退,盯着靖竹伤口一瞬,然后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靖竹这次没将刀子拔出来,不过是吓唬陈氏罢了,她自己懂医,下手的时候压根没往致命的地方刺,就是瞧着吓人了些,养上十天半个月就能痊愈。 绿蚁红泥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她止血叫大夫,红泥红着眼看她:“小姐您这是做什么,要是让奴婢知道您要刀子是要往自己身上捅,奴婢就是死也不会听您的命令。” “傻丫头。”靖竹扯唇朝她一笑,红唇雪肤,样貌精致绝伦,微微衔笑便是倾城绝世。虽然不危及性命,但她下手也的确没含糊,靖竹疼得脸色一点点发白,还没等府医过来就直接晕了过去。 靖竹不想与陈氏脱离关系之后被世人谴责不孝生母,今天闹这么一出,只是想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欠陈氏什么。那个母亲苛待自己十余年,今次她又以长刀刺身偿还母亲生育之苦,再大的恩情也该还清了。 府医来了闲云阁的事情自然瞒不过老国公和沈怀安。 靖竹也没打算瞒着他们,这件事是一定要传出去的,到时候祖父父亲早晚都会知道,早些晚些也没什么区别。 两人来的时候一院子的丫头小厮正忙的不可开交,沈怀安抓了个丫环问起缘由,小丫环磕磕绊绊地说了些,沈怀安听完顿时气得脸色铁青。 其实此事本与陈氏无关,但是谁让靖竹自残的时候她也在呢,在靖竹动手前还说过那样挑衅的话,沈怀安得知爱女受伤惊怒交加,只能把火气撒在陈氏身上,听完小丫环的话就气呼呼地奔去了陈氏的漱玉轩。 陈氏偏好享受,院子里也装饰的华丽雅致,沈怀安瞥见只觉得那口气直接冲到了嗓子眼。 赵嬷嬷见沈怀安面色不好,心里也直发慌,她是大小姐藏在夫人身边的暗线不错,但她也是夫人的乳母,跟了夫人二十多年,自然不希望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出事。 “夫人呢。” “夫夫夫人在给二小姐缝衣服。” “她倒是体贴。”沈怀安语气不明地说了一句,绕过赵嬷嬷径直进了屋。 陈氏缝衣服是真的,但自打她进屋以来缝衣服的手就一直在抖,手指被扎了好几个针眼都似没有察觉。脑海里全都是靖竹淡定地将刀口对准自己刺下去的情形,想的多了,眼里心里就全都被一片血色覆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不会写字 如果这个时候她还有一点理智的话,那她就应该清楚靖竹绝不会蠢到自杀,可是她目下脑海里闪过的全都是靖竹胸口肚子血液肆流的场景,哪里还谈得上什么理智。 她既害怕靖竹出了事情,又担心沈怀安因为此事找上自己,她那夫君是什么德行她最了解了,脾气上来的时候什么事都敢做,就算他一气之下把自己休弃她都不会觉得意外。 听见声响,陈氏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迎沈怀安进来,才对上对方冷肃的脸就怂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相公,我真的没有动手杀她,是她自己” 沈怀安原本见她跪下情绪稍缓,闻言顿时脸色更冷,气怒地踹了一脚她身后的凳子,大声责问:“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只知道为自己开脱,靖竹现在身体怎么样你连问都不问一句,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她”靖竹下手那么狠,陈氏还以为她八成已经不行了,下意识地呐呐:“她还没死?” 沈怀安一听此言被气得胸口起伏,气极反笑:“是啊,托大夫人的服气,靖竹她还没死呢。” 他的语气古怪,陈氏恍然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色一下子白了:“不是,我的意思是说”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沈怀安大手一挥,朝着赵嬷嬷高喝:“取纸笔,我要写休书!” 陈氏脸上灰败:“夫君!” “你连自己孩子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我还能指望你将我这个夫君放在眼里吗?”沈怀安讽刺道:“我猜在你眼里,我和靖竹加起来也没有你那一双儿女打紧。而你靖玉和靖书加起来,也比不得你自己打紧。既然你自私自利到如此地步,我便也没有必要将你留在府上祸害人了。” “大爷您不能啊。”赵嬷嬷跪在地上:“夫人她毕竟是大小姐的生母,大公子和二小姐的母亲,您休弃了她,不是在打公子小姐们的脸吗?您不如给夫人一个机会,让她改过自新,她一定会好好对待大小姐的。” 陈氏听言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拼命点头:“对对对,我一定好好对她,宠着她护着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赵嬷嬷年纪大了,沈怀安不想骂她,俯视陈氏的面庞道:“现在想起补偿了,早干什么去了?”他呵呵地笑,转眼又是冷厉如刀:“笔墨纸砚呢?院子里的人都死去哪儿了!?” 有胆子大的丫环小心地去取了文房四宝过来,沈怀安拿起笔才想起来自己他娘的自己不会写字。 他喘着气扔下笔,瞪了陈氏一眼,转身出去了。 他娘的,丢脸都丢到奶奶家去了。 陈氏还以为沈怀安是想放自己一马,拉着赵嬷嬷喜道:“嬷嬷,他,他没写” 赵嬷嬷清醒着提示:“大爷他不会写字,估计是找代笔的人去了。” 希望落空,陈氏失落地坐到地上,无助地望着将自己奶大的赵嬷嬷:“嬷嬷,我现在该怎么办,他真的会休了我的,他真的会的” “夫人莫慌,大爷现在只是见大小姐伤得重了所以才会找夫人撒气,等他冷静下来未必会真的休了您。再则,咱们老大人和老国公有旧交,赶紧派人请老大人过来,应该还来得及。” 陈氏好像溺水的人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点头附和:“对对对,找父亲,父亲他一定会帮我的。嬷嬷你快去,快去找人通知父亲,请他务必立刻赶过来。” 赵嬷嬷应了声出门派人前往尚书府,打点好人选之后正要回屋,抬头时望见了头顶阴沉沉的乌云。 这国公府,真是要变天了。 尚书大人会不会过府帮夫人说项她其实也摸不准,老大人一向耿直廉明,最瞧不上女儿这套苛待长女的德性,夫人每每回府都会受其责骂,这回听说了女儿要被休,他能不推一手都算好的了,真能来这里劝大爷改变主意? 休妻的事不急在一时,还是女儿的身体更要紧。沈怀安骂过陈氏之后并没有急着找人代笔休书,而是去了闲云阁照看靖竹。 靖竹这一刀捅的当真大气,一点力气都不带省的,府医过来医治的时候都说要是稍微歪了一点靖竹的性命就没了,这种地方的伤他一个老头子不好亲自医治,便指点丫环们帮靖竹止血,差不多忙活了两个时辰,靖竹伤口才不再流血。 府医抹了把汗,出门把情况告知老国公父子,“大小姐的血已经止住了,这几日一定要安心休养,不可以随意挪动,我先开个方子试试。我听说大小姐颇通医术,等她醒过来,国公爷和将军可以请大小姐另外再开药方,说不准会好得更快些。” 老国公颔首谢过,打发人带府医开方子,踅身带着沈怀安进了靖竹房间。 小姑娘血刚止住,脸色还是不好,但是表情很放松,嘴角还带着笑,老国公瞧她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低声骂道:“这混丫头,真是什么事都敢做,拿着刀子都敢往自己心口上捅,不要命了不成?” 绿蚁小声提醒:“老国公,小姐也是大夫,她知道心口在哪儿,不会乱捅的。” 老国公竖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绿蚁。” 老国公:“扣两个月钱。” 绿蚁:“” 靖竹的伤口看着吓人,其实过了两个时辰就醒了,珠玉院和听雨轩那边都得了消息,都被靖竹的举动吓住,两兄妹急慌慌地来到闲云阁,正赶上靖竹醒来。 老国公指着靖竹训斥她忙着,沈怀安在一旁轻声附和着,两人说的话很严厉,可是说话的语气却很温柔,靖竹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答应一声。 沈靖玉第一次知道,一向严肃的祖父和父亲也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她咬着唇在门口听着祖父用温和的声音嘱咐:“这两天给我安心在府里养伤,就算真要闹腾也且先歇着,见天的给我老头子惹事,不知道的还道是我沈国公不会教诫子孙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两全其美 靖竹看起来很不耐烦地拉长尾音:“知道了。” 祖父对她从来没有像对待姐姐这么好过,父亲也没有。 姐姐说娘亲偏心自己,可是只有沈靖玉自己知道,她到底有多么羡慕那个好像天之骄女般受到无数人喜爱的姐姐。 美丽大方,清丽端庄,风华绝代,有时候沈靖玉自己看看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半分可取之处,她有什么好呢,又有什么比得上那个几乎没有缺点的姐姐? 她什么都比不过。 沈靖书是男孩子,心思比女娃糙,没发现沈靖玉的异常,招招手示意她进来:“走吧,长姐醒了。” 沈靖玉点点头,进门时才发现姐姐形容憔悴,心底又不可抑制地心疼起来。 “姐姐。”沈靖玉在床前唤了一声。 靖竹朝他们点了点头,“都这个时候了,还来我这儿做什么,我没什么事,小伤而已。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戳进心口的伤还不是小伤?”老国公讥讽:“你的心还能再大一点吗?” 靖竹也不是没受过戳进心口的伤,其实对她来说,只要不危及到性命的伤就都是小伤,今天这刀伤就是看起来严重,其实最多就流点血,根本没什么大碍,这堆人的担心压根1没什么意义。 “绿蚁都跟您说了我懂医术的老头子。”靖竹斜睨他一眼:“你自己蛮不讲理,还罚了我的丫环两个月的月钱。” 老国公瞪她:“都是你教出来的人,一个顶一个的不会说话。” 靖竹才不理他,侧头对房间里的一众人道:“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这里没什么大事,过两天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老国公恨铁不成钢地又瞪她一眼,倒不再坚持,站起身就往外走。 最大的那个走了,沈靖书和沈靖玉也关心了两句告辞离开,沈靖玉离开前还对靖竹说:“姐姐你等着,我每天顿红枣燕窝羹给你喝,很补血的。” 靖竹点头,然后看向唯一留下来的,自己的父亲沈怀安。 靖竹凝视父亲一会,然后出声询问:“我听说,父亲要休妻?” 沈怀安没应声,坐下来摸了摸靖竹的额头:“府医说只要不发烧就没事,养个几天就能好全。只是为父马上就要走了,只怕照顾不到你伤好的那一天。”那么大的人了,坐着坐着却流起了眼泪:“傻丫头,你这个样子,让父亲如何能放的下心呢。” 金戈铁马近二十年的男儿丈夫,此刻却哭的像个孩子。 在这看起来人丁鼎盛的沈国公府里,沈靖书兄妹与她不亲,陈氏更不必说,老国公年纪大了管不了太多事,只有眼前的这个父亲,自她出生起就关心她的喜怒哀乐,她有时候摔了痛了自己都不觉得怎样,他却紧张兮兮地凑上来问她还好吗。 她一直都好,一直很好。她是这世上的怪胎,却比大多数人都聪慧,所以能在繁杂俗世中屹立不倒,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所走的每一步,其实都是踽踽独行。 “父亲,您不必担心我的。”靖竹道:“今天的事情是事出有因,我不能让自己和生母脱离关系之后被世人唾弃我不念母女亲情。” 在身上捅两刀换得一条性命,靖竹觉得自己占了好大的便宜。 沈怀安如何不懂她的用意,他只是心疼,自己的女儿从小就比其他的孩子坚强独立,长大了也从不需要长辈们操心,什么事都靠自己。后来她入宫见过太后,还得到了太后娘娘的垂青,为家里的弟弟妹妹做起了依靠。 他这个父亲什么都没为女儿做过,这孩子还担心他粗莽,在军营里惹事遭人算计,隔三差五就派人给他传话出主意,他有时候甚至觉得,靖竹比他更像一个长辈,教他如何处世做人。 “你母亲不配为人母,你全当没她这个人好了,何苦还要这样折腾自己?” “父亲觉得她不配为人母,可是父亲,她其实也可以是一个很合适的母亲,她可以为靖书亲自煮夜宵,也可以为靖玉亲手做衣裳,她会过问靖书的功课,会教导靖玉学习书画女工,可是这些,她从来没有对我做过。”靖竹道:“父亲,女儿就是这样无情无义的性子,她既然对我不仁,我为何还要为她考虑?” 沈怀安望着女儿决绝的小脸,心中又是一阵叹息。 沈怀安想了想,问:“那父亲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你觉得如何?” “父亲所谓两全其美的法子就是休弃她?” “她被休回家之后就再不能打着你的旗号出去作威作福,你耳根子也会清静些。” “可是名义上,她还是我的母亲。”靖竹闭上眼睛,咬唇:“父亲,我不想要母亲,一点都不想要。” 沈怀安眼眶发酸,把女儿小脸按进怀里,“好,咱们不要她,不要她。靖竹还有父亲的。” 第二天一早,户部尚书陈汉臣亲自感到沈国公府,代女儿向沈国公父子致歉。 “她对靖竹一向苛刻,我从来知晓,却没有严加管束,这是我的责任。”陈汉臣叹道:“我这辈子就盼着有个女儿,年近四十才生了她,就一直把这孩子放在手心上宠,生怕她受半点委屈。却没想到她性子如此顽劣,我屡教不改,也就息了心思。如今靖竹生命垂危,我本该自行清理门户,但她到底是我亲生孩儿,我还是想厚着脸皮来向老国公求上一求。” 靖竹强撑着身体起来,还是想要进宫向太后请旨,临出门前想和老国公说一声,恰听到了外祖父这一番话。 外祖父和祖父年轻之时就是好友,有了孩子之后更是结成了儿女亲家,靖竹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祖父或许会因为外祖父的请求为难,但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父亲一向最听祖父的话,父亲想要休妻,只怕难上加难。 靖竹舒了一口气,其实她本不指望陈氏被休弃,但是眼看着外祖父这样向着她那个没长心的母亲,她还是有些失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自损八百 外祖父清廉正直,一向最看不上陈氏对待子女有失偏颇,还常常教训陈氏说不患寡而患不均,试图让陈氏悔改。这一切靖竹都知道,虽然外祖父的劝解并没有什么效果,可是在靖竹心目中,外祖父终究和他人不同。 只是她忽略了,外祖父再怜惜自己,自己也不过是她的外孙女,自己和他唯一的牵绊还是因为陈氏,外孙女和亲生女儿相比,要选哪个还需要考虑吗? 靖竹失魂落魄地入了宫,一路直奔明华宫,她身体很弱,走两步就要在原地停一停休息休息,因此走到太后宫中时已经是晌午时分。 谢明端今日来向太后请安,太后拉着他教授了一大堆追求女孩子的方法,说完正赶上中午,正好留在明华宫用膳。 因此宫人派人来传靖竹求见的消息时,谢明端也在。 太后还道奇怪:“还没到请脉的日子啊,这丫头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侧眸吩咐宫人请靖竹进来。 靖竹方进得内殿便听上首太后打笑:“巧了,哀家这儿子也是十天半个月不来一趟,你们能碰上还真是缘分。” 靖竹抿着唇,谢明端的存在让她生出些微迟疑,太后发现了,便挥手打发道:“端儿,你不是说有公务要处理吗?” 谢明端知情识趣,起身向太后告辞:“儿臣告退。” 太后目送谢明端拄着拐杖一小步一小步走远,温和地朝靖竹笑了笑:“平时不到请脉的日子,你是不会来哀家这里的,今天来见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靖竹跪倒在地上,垂着脑袋道:“实不相瞒,臣女此次前来,是有一事请太后做主。” “你一向宽宏大量,寻常事情轮不上你操心,莫不是你那亲娘又给你添了什么麻烦了?” 靖竹垂头不语。 “看来是了。”太后丝毫不意外,陈氏那蠢妇将如此惊才绝艳的女儿视如不见,她曾几度怀疑那妇人是不是没脑子,此时见靖竹终于求她做主反而觉得高兴,饶有兴趣地问:“你是知道的,你那母亲哀家素来看不惯,如今你来求哀家帮忙,哀家其实很是称意。”她抬手示意靖竹起身:“过来,和哀家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靖竹依言坐到到太后身侧,毕竟是家事,说起来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臣女家里的事情,您是知道的。母亲一惯不喜欢我,臣女愚钝,自认不能同母亲好好相处,便想请太后做主,将我的名字记在府中姨娘李氏的名下。也好让母亲和我都痛快些。” “姨娘?”太后不可思议:“你竟然要把自己记在一个姨娘名下?那可就是庶出了啊。” 靖竹垂眸向太后颔首:“请太后娘娘恩准。” “你这丫头,”太后无奈,“这样的要求哀家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应你的。并非是因为此事有多违背礼法,哀家只是不愿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靖竹啊,你那生母从来都威胁不到你的地位,便是搁在府里做个摆设也没有多大妨碍,你何等聪慧,怎么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 太后正想再劝一劝,话音停顿的时候忽然动了动鼻子,而后眸子一错不错地打量靖竹:“哀家怎么闻着你身上好像有一股子血腥味呢?” 靖竹含笑低头:“太后娘娘往常一到这个时候鼻子就不舒坦,现在连这么丁点的味道都能问道,可见是真的大好了。” “甭和哀家打马虎眼,”太后正色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靖竹还未开口,她身后的红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婢斗胆,请太后娘娘应了小姐的请求吧,小姐她为了偿还夫人的生育之恩,已经剜心切肚,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啊!” “什么?”太后大惊。 靖竹回头惊诧地看过去,红泥满脸悲痛不平,眼中含泪地跪在那里,犹如世界上最忠正的奴仆。 靖竹手指不停地在袖口上画圈圈,牙齿微微咬住唇肉让自己冷静。 红泥这一出让她整个计划全乱了。 红泥是她的丫环,她在太后面前忽然陈情,以皇室中人多以的性子很容易怀疑红泥如此说话是由自己指使的。届时太后只会以为自己恃宠而骄,斗胆在她面前玩弄心计。 而皇家里的人,尤其是如太后这般高高在上惯了的皇家人,是最不喜欢有人利用的。 “傻孩子,”太后的手落在靖竹头顶上,眼睛竟有些湿润:“快给哀家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靖竹细细凝着太后关怀备至的眸光,然后怔住。 她最习惯用目光去判断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因为不论一个人的心思有多叵测,心机有多深沉,眼底总会透露出些微真心实意,太后目下目光赤诚,眼中含水,分明是真的在心疼她。 可是怎么可能,自己和她无亲无故,她为什么不怀疑自己玩弄心计,反而真心心疼她? 靖竹在凌云山时过的真正纯净的生活,即使偶有摩擦有全都是旁人挑事在先,她身边的人,出来那个心怀叵测的冷芙蕖以外全都是真心待她的,她从不和人耍弄心机,因为凌云山不需要这些。 可是自从她来到了这里,她发现在这个阴险狡诈的人世间,不耍弄心机就不能好好活下去,只有懂得玩弄人心,才能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活得好一些。 其实从始至终,她想要的生活也不过是不受人欺辱,并让家人活得好一些,如此罢了。 可是她的身份不允许那样活。 她必须谨言慎行,步步小心,免得被人抓到错处,连累沈国公府为她作赔。 可是此刻,眼前这个掌握天下威严的中年女子,竟然真的在为为她伤心难过。 靖竹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红泥大致清楚事情经过,代靖竹一一讲给太后听。 太后听完又是疼惜又是生气:“你这孩子,那陈氏那样对你,你这是何苦” 所有人都在对她说何苦,何苦为了一个从来没有爱过她的母亲自残,祖父这样说,父亲这样说,就连太后也这样说,可是靖竹却感觉这样子太值了。和陈氏那样的人在一起,哪怕只是日后被人提及自己是她的女儿,她都觉得恶心。与其剪不断理还乱,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让自己和这个生下自己的母亲彻底划清界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多灾多难 靖竹跪倒在地,敛眸恳求:“太后娘娘常说陈氏不配为人母,靖竹自己也觉得她不配,可是任我再多不满,她也还是好好地待在府里,臣女眼睁睁地看着她对同样是她所生的两个弟妹享受着她的关怀宠爱,臣女有时也会想,臣女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连臣女的亲生母亲都如此对待我?臣女想不明白,任由自己陷入魔障中,对陈氏心怀怨愤不满。她可有对我肆意利用和冷眼,臣女又何苦要对她孝顺恭敬?”靖竹说完叩首:“陈氏对待弟弟妹妹很好,在府里也并没有太大的过错,臣女不敢请求太后降罪于她,只请求您让我断了和陈氏的母女之名,让臣女的名字不再和她牵扯到一起。” “这些话,你可从未同哀家说过。”太后道。 靖竹稳重,就连陈氏对她不好的事情都是太后从宫人口中听得的,她问起时靖竹只会淡笑,挨不住才会随便谈两句,但靖竹不多话,凡事都点到即止,所以太后不晓得,靖竹心里竟然藏了这么大的委屈苦楚。 “罢了,便如你的愿。”太后认真考虑了片刻才道:“哀家曾经听说大房的一对夫妻失和已久,你既然不想再记在陈氏名下,哀家就做主,将李氏抬为平妻,再将你记在李氏名下,这样一来,就可两全其美了。” 靖竹微怔,这可真是再好不过的决定了,她抬起头对太后一笑,那一瞬间仿佛莲花盛开,清气袭人,美丽脱俗。 太后只觉眼前一晃,原本持重的大家千金便变成了婉丽柔怯的小丫头,惹人疼爱得紧。 她亲自扶了靖竹起来,然后道:“你父亲离京在即,哀家这就懿旨,等到你回府时,便不再是户部尚书陈汉臣的外孙女,也不再是陈氏的女儿。你可开怀了些?” 靖竹含笑不语。 “你这孩子,身上还带着伤呢,就不必如此操劳了,哀家先帮你传太医过来瞧瞧,你稍顷就在明华宫用午膳,然后再回府。” “多谢太后。” 因着男女有别,太后请来为靖竹看伤的太医是太医署里唯一的女医张思。 一路从宫门走到太后宫里,靖竹的伤口意料之中的崩开了。为靖竹上药重新包扎时,张思看着靖竹小声说:“你这胸口可真是多灾多难,才几天呐,就又受了伤。” 这实在不是个美好的话题,靖竹吸了口气叹道:“我这几个月运气不好,要转运,得到下半年了。” 张思挑眉:“你还懂运势的这些东西?” “略知一二。”靖竹说着煞有其事地看了张思一会儿,“我瞧你这模样,倒像是命犯桃花。” 张思脸一红,下手时难免失了轻重:“胡说什么呢。” 太后就在不远处和钱艰说话,靖竹没敢叫出声来,捂着伤口瞪了张思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张思担忧道:“弄疼你了没有?” 靖竹摆摆手:“没事没事。” 张思这才放了心,眼神落在靖竹手腕上:“诶?你这块玉倒是很别致。” 其实并不是玉别致。成块的玉佩挂在手上难免不伦不类,只是靖竹皓腕如玉,精致得如同经过过人工雕琢,这玉被靖竹衬着,就也显出了几分别样的美感。 玄冰玉是百年前的宝物,用处本就不多。张思知道靖竹从前身负绝情蛊的事情,却不晓得玄冰玉为何物,因此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靖竹也不避讳她,晃了晃腕上玄冰玉逗笑道:“你喜欢?那我送给你好了。” 无功不受禄,更何况这玉看着就价值连城,张思怎么敢要,连忙摇了摇头。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那边的太后,钱艰留意着太后神色,笑着朝这边问道:“沈小姐,您和张太医在说什么呢?” 靖竹大大方方道:“张太医问我说,都这个时候了,太后娘娘有没有留我在明华宫用午膳。” 钱艰忍笑看向太后。 “饭食早备好了,哀家让人温着就等你,你却等不及了。”太后嗔怪:“小馋猫,少不了你的饭。” 正巧只是包扎好了伤口告退,太后见她已经走到门边,说话便也没了顾忌,“哀家跟你打个赌,端儿知道你要留在我这儿用膳,定会瞎掰个理由再跑回来。” 张思眉心动了一下,加快步子离开明华宫。 靖竹垂着头,她认为以谢明端的性格应该不会做出这等少年人的幼稚事,但太后既然如此说了,她若反驳倒显得欲迎还拒。 正如太后所言,午膳上来后谢明端果然又来了明华宫。 他面不改色地找借口:“府里的厨子病了。” 太后意味深长地“哦”了声,道:“哀家还以为你是因为靖竹才回来的。” 谢明端向对面的靖竹看过去,却见小丫头正拿调羹小口小口地喝汤,好似没听到太后的话。 他喜欢她为他而心情起伏,不喜欢她对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这样一想,他便诚实道:“自然。” 太后不厚道地笑了,对靖竹道:“丫头,在哀家这儿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要高兴就好。” 靖竹觉着这太后委实是个妙人,在宫妃和大臣面前是威仪万千的太后娘娘,在宫妃面前是持身中正的帝王之母,在自己的宫里却不拘规矩不玩心机,如同普通百姓之家的老夫人一般和气。 太后说完,谢明端拿起汤勺又往靖竹碗里倒了勺汤,但没有说话。 靖竹低眸看了那碗汤一眼,又瞟了对面的男人一眼,总不好当众不给人家面子,拿起调羹喝了一口。 谢明端唇角掀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太后将两个孩子的互动收入眼底,假若不知地吩咐蒋嬷嬷又给靖竹添了勺粥。 谢明端这才留意到,他和母亲用的都是正常的米饭,只有靖竹一个人在喝粥。 他不解地看向太后。 太后循着他视线看向靖竹的瓷碗,解释说:“靖竹还在养伤,要吃些好克化的东西。” “伤?”谢明端目光一冷,转向靖竹:“怎么回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热情似火 靖竹呵呵乐:“走路的时候没看到,撞刀子上了。” 谢明端:“” 她不想说,他也不好再问,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她用饭,待她放下筷子之后立刻站了起来。 靖竹和太后同时看向他。 谢明端走到靖竹面前拉起她,对太后说了句:“我送她回去”就拉着靖竹离开。 靖竹被他拉着被迫往前走,走出好远一段路才发现谢明端虽然是在拉着她走路,但其实步速并不快,而且一直在配合她的速度。 一直到经过一条靖竹从没走过的路,她张望了一圈问道:“这是哪儿?” “出宫的近道,很少有人来。”谢明端停下步子,在她讶异的神色中将她打横抱起,“从明华宫道宫门口的路太远了,我抱你出去。” 靖竹好想和他说,本来太后已经安排了小轿送她出宫的。 “我可以自己走。”靖竹使力挣了挣。 谢明端不理她,按住她挣扎的爪子命令:“别乱动!” 绿蚁和红泥已经惊呆了,属实没想到端王殿下还有这么“热情似火”的一面。 “你是怎么受的伤?”谢明端控制住她双手后问。 “都说了是不小心。” 谢明端要是信了她的鬼话就是傻。 沈怀安回来之后,沈国公府的守卫比先前森严了许多,他们这些外人的暗卫一旦进府打探就很容易引起沈怀安的怀疑,所以靖竹受伤一事,就连谢长华和谢明端身边的顶级暗卫都没有发现迹象。 靖竹不肯说,谢明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一面恼她对自己设防太深,一面又心疼她受了重伤,送她出宫的路上一张脸表情阴晴不定,让人光是看着就心头发慌。 但是很快,谢明端就知道了原因。 靖竹被送回沈国公府之后,紧随她脚步而来的,是太后破例升李氏为平妻的懿旨,为了给靖竹撑场面,太后还赏了李氏一个二品的诰命。 若是按照沈国公府的爵位,大房夫人的诰命本应在一品,只是陈氏不得太后喜爱,就连一个低品阶的诰命都没有。太后虽有心抬举李氏,李氏身份却又太低,撑不起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 但虽是如此,钱艰宣达完太后旨意之后还是惊住了正厅中听旨的所有人。 钱艰得了太后命令,有心多给李氏些脸面,便对老国公问道:“国公爷,这大夫人在何处呢,可否引奴才见上一见?” 他口中的大夫人,指的自然不是沈怀安身侧一脸愤怒的陈氏,而是才刚刚变为平妻的李氏。 靖竹离府之后老国公和沈怀安才得了消息,已经猜到靖竹去向。老国公晓得那丫头的脾性,便只派人暗中看着,没有阻拦。 相比于陈氏被休又或者是靖竹以嫡为庶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老国公心里高兴,就连回答的语气都轻快了几分:“老夫这就派人去请,钱公公稍等片刻。” 钱艰笑着答了声好,眸光又扫了扫对面的一众人,又向老国公请教:“国公爷,奴才眼拙,有眼不识泰山,不识得陈大夫人是哪位啊?” 沈怀安和陈氏是夫妻,两人分明站在一起,钱艰如何会认不出。他只不过是得了太后的旨意,想要在众人面前给陈氏些颜色看罢了。 “这位就是老夫的大儿媳,陈氏。”老国公伸手指向陈氏。 “原来这位就是陈大夫人啊。”钱艰笑得像朵菊花似的,对着陈氏点头哈腰:“原来您就是陈大夫人,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就连太后身边的大太监都对自己这般有礼,陈氏琢磨着,是不是太后忌惮着她母家的权势,虽然抬举了李氏,但还是要补偿补偿自己的? 想到这里,陈氏脸上也带上了笑意,正想说些什么,便听那钱艰又顾自说道:“太后娘娘常跟奴才说,不知是何等愚钝的妇人,竟能将自己十月怀胎三日难产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女儿视同瘟疫疾症,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奴才可算是见着了,陈大夫人能将沈大小姐那般才气出众美貌无双的女子疏远至此,还有脸仗着沈小姐在太后面前颇受青睐而行事张扬无忌,奴才实是佩服。” 幸好靖竹因为养伤被允准没有出面,要不然她一定会赞一赞钱艰这舌灿莲花的好口才,不愧是太后身边的人,就连嘴皮子都比旁人利落。 钱艰见陈氏面如火烧,又不慌不忙地补了一句:“别说是太后娘娘,便是奴才这等自小在市井间长大的小混混,也觉得那些粗鄙贪财的百姓之妻也比陈大夫人要有情有义啊。” “你!”陈氏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等气,登时就要发作,却被老国公狠狠瞪了一眼,这才忍气吞声地住了口。 老国公神色自如,转眸对钱艰笑道:“妇孺无知,钱公公见笑了。” “国公爷哪里话。” 李氏得了消息立刻赶了过来,见到一身太监服饰的钱艰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惶恐或是讨好,只礼貌地点了点头。 她若还是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李姨娘,自然应当对钱艰毕恭毕敬,可是如今太后赏了她体面,她不能丢了老国公和将军的脸。 钱艰见她举止有度,满意地颔首躬身:“奴才见过大夫人,大夫人这面相看着就像是有福气的。” 李氏敛眸浅笑:“承公公吉言。” 钱艰拜见李氏毕便向老国公告辞,李氏站在沈怀安另一侧,迎上陈氏杀人般的眼神毫不畏惧,却也并未得势猖狂地冷嘲热讽,她面上无大的起伏,仿佛那个刚刚得了恩典,从妾室变成正妻的人并不是她。 陈氏怒火滔天,李氏被自己欺辱了这么多年,目下那贱人得势,日后哪里还会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老国公仿若没发现陈氏的不对,淡声嘱咐道:“如今李氏身份不同,就把你院子旁边的月辉院收拾出来给她居住吧。” 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实打实的命令。 陈氏这些年狂妄乖张,在外人看来很有些不把老国公放在眼里的意思,老头子年纪大了不怎么管事,对晚辈们的琐事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偶尔对大小姐的事稍做问询。可是陈氏不敢忘,也是这个看起来没有什么威慑力的老人家,曾经在战场上铁血戎马,手刃了无数敌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庆贺之礼 她敢在老国公眼皮子底下恣肆跋扈,只是因为她笃定老国公懒得理会这些小事,并非是因为轻视。 来自骨子里的畏惧,让陈氏不敢在老国公面前反驳什么,有心让沈怀安为自己说两句,又想起他因着那臭丫头受伤的事情险些将自己休了,只得讪讪地退了下去。 都是因为那个死丫头,要不是她闹了那么一出,自己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可是陈氏永远不敢去寻靖竹的麻烦。因为每天夜里,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脑海里总会闪过靖竹毫不犹豫地将利刃捅进胸口的模样,那样决绝,那样冷酷。 陈氏的父亲是文官,陈氏自己也是个外强中干的性子,可是沈靖竹这个孩子,却坚毅倔强得不像她的种。 女儿家,便是再心冷如铁又有何用,还是要软和些才有人心疼,那个丫头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才会活得这样辛苦。 钱艰来的大摇大摆,没多会儿功夫大夫人被太后训斥,李姨娘变成平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沈国公府。 绿蚁将之前李氏在钱艰面前的表现说给靖竹听,靖竹闻言赞许地笑了一下。 她选择李氏,自然不是胡乱下的注,父亲一共有两个妾室,孙氏的性子圆滑了些,即便是做名义上的母女靖竹都嫌麻烦,李氏却老实敦厚,又有些自己的想法,受了陈氏的责骂也从不告状,府中的人却个个夸赞她贤惠仁慈,陈氏派过去欺负她的人走了,她马上就能拍拍衣服笑呵呵地和下人说笑。 这就是本事。 相比之下,陈氏就没本事多了,管家管不好,后宅的权力都被她掏空了尚且不知,她为人小气自私,府里的下人没一个说她好的,就连身边跟了她那么多年的赵嬷嬷都背叛她跟了自己。 丈夫女儿也照看不好,夫妻离心,女儿宁愿做庶出的也不愿意当她的孩子,沈靖玉和沈靖书都对她不满,就连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人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不得人心,没有能力,心术不正,这样的人能安全地活到这么大年纪都是托了老国公宽宥子孙的福,却还总是不知足。 “小姐,今天的事情没多久就会传遍整个临州,夫人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红泥开心道。 靖竹斜眸看了看她,嘴角还带着笑,低头的瞬间那抹弧度却顿时消散于无。 靖竹道:“她好与不好,已经与我无关了。” 谢长华在府里得了消息,吩咐人为她送来了一车贺礼。名为送给老国公,最后却送到了她手上。 谢明端从太后那里得知了事情经过,便托太后送了些养身补身的珍品到沈国公府。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因着太子和太后不遮不掩的态度,沈国公府的这码子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贵族世家里,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听闻了太后将沈国公府大小姐改记到姨娘名下,还为了给沈大小姐撑面子,赐了那姨娘二品夫人的诰命和平妻的位分的事情。 更有甚者,太后懿旨下达的第二天,陛下更是直接在廷议上斥责户部尚书陈汉臣教女无方,罚了陈大人两年的俸禄。 这下谁都明白了,沈国公府的大夫人为母无方,就连陛下和太后都看不过去,下令惩戒。 之前因为沈国公和大小姐的关系讨好陈氏的贵妇们一时间对其避如蛇蝎,反在各府的宴会上对新进的李大夫人表现出极大的友好。 陈氏看透了这些趋炎附势之人的伪善嘴脸,被人冷落嘲讽之余,不免想起了从前长子沈靖书说过的一句话。 没了沈国公府长姐的庇护,您什么都不是。 今日是郑王府郡主王婉的生辰宴,郑王妃疼爱女儿,请了些平日里关系较好的夫人和小姐为女儿庆生。 陈氏与李氏一同来到郑王府,可是自打从马车山下来之后,各府的夫人小姐一个个都都跑去李氏那边凑话,反倒是陈氏这个沈怀安明媒正娶的结发夫人无人问津。 陈氏忍着气坐到一边,隔着一片树丛听到几位小姐议论:“那沈国公府的陈大夫人竟然如此厚颜无耻,我若是她,自那那日起就闭门不出,也比跑出府丢人现眼要好得多。” “谁说不是呢,我都听婉婉说了,婉婉跟靖竹交好这么多年,就没见陈大夫人给过靖竹一个好脸色。今日婉婉的生日宴,邀请沈国公府的人来参加还不是看在靖竹的面子上?那陈大夫人明明对靖竹不好,却还利用靖竹的名头来郑王府参宴,一点大家夫人的气度都没有。不怪她嫁给沈将军这么多年,连个诰命都没得到。” 她们口中的婉婉,自然就是进入宴会的主角王婉。 陈氏眼眸圆瞪,听着那几人继续说道:“说起来,靖竹和婉婉关系那么好,今天怎么没来?” “还能是为什么,估计是看着这个脸皮厚的来了,不愿意和这位情操高尚的大夫人一道呗。” 另一名女子出声否认:“不是,我听说好像是因为靖竹受伤了,好像还伤得挺严重的。” “靖竹受了什么伤,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说过?”有人关切地询问道。 “是沉烟公主在太后宫里偶然听说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伤到的,公主知道之后要亲自去沈国公府探望,被太后给拦下了,说是不许打扰靖竹静养。还特意嘱咐知情者不许外传,免得打搅靖竹休养。” 有女子声音低落道:“既然如此,咱们还是等靖竹好些再去府上探望吧。” 几位小姐边说着便向前走,没多会就消失在了石子路尽头。 陈氏从树木枝叶间隙里看着那几人走远,嘴里溢出一声冷哼。“看来看不清那死丫头真面目的人还不少嘛。” 赵嬷嬷从旁不赞同地劝告:“夫人慎言吧,这里人多口杂的,被人听到了还不知道要说什么闲话。” “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怕什么闲话。”陈氏拨弄着指甲讥道:“我就说嘛,那丫头平时半点亏都不肯吃的,怎么突然对自己下手那么狠。原来她的目的是这个。”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不忍直视 赵嬷嬷故作不解:“夫人此言何意?” “下手狠,是因为她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当今圣上重视孝道,若是知道靖竹如此憎恨自己的生母定会心生不悦,届时便是太后再向着她,她也不可能摆脱和我的关系。她持刀自残,为的是用这件事说服陛下和天下人,让他们我定然对她极其求全责备,所以才会和亲生女儿离心至此。同时也想借此事让陛下和太后为她撑腰,让所有人都觉得,沈国公府的变故都是我一人之过。” 陈氏疾首蹙额:“死丫头,竟然敢算计我。若不是那天我被她的狠劲吓到了,又岂会被动至此?” 赵嬷嬷谨慎小心地问:“那夫人有没有想过,大小姐她可能是真的想要偿还夫人您的生育之恩,而不是一心算计您” “嬷嬷,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何时变得这么幼稚了?”陈氏睨向赵嬷嬷:“那丫头哪里是个会吃亏的主。我那么不待见她,她不也在府里过的风生水起?为了那么愚蠢的理由豁出命来,这种亏本生意,她是不会做的。” 不得不说,陈氏虽然有时候做事鲁莽不考虑后果,但是对于靖竹这个女儿,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靖竹伤口裂开之后沈怀安就不许她再出门,因此去端王府给谢明端医治腿伤的事也被暂时搁置,没想到谢明端倒是自己找上门来。 “原本沈小姐身上有伤,本王不该此时上门求助,只是本王近来腿脚愈发不舒坦,太医开的方子又没什么效果,所以才冒昧到府上打扰。” 沈怀安坐在主位上,心情也不大爽快。 靖竹重伤未愈,这端王殿下也忒不识相,居然赶在这种时候上门求医。真当她沈国公府是医院善堂了不成。 但人家到底是王爷,沈怀安按捺着脾气没有发作,语气有些生硬地道:“端王殿下既然腿上不舒服,那下官就请靖竹出来为殿下看一看。”他看向身后侍从,口气不善道:“去请大小姐出来给端王殿下看病。” 侍从应着,快步赶去闲云阁送消息。 半个时辰后,靖竹在绿蚁的搀扶下姗姗来迟。 “臣女见过端王殿下。”靖竹对着谢明端一礼。 “不必客气。”谢明端嘴上说着不必客气,自己也不大客气,抬手放在桌子上,示意靖竹:“劳烦沈小姐了。” 沈怀安气怒,这是把他的女儿当成丫头使唤了? 靖竹安抚地朝呼吸急促的父亲看了一眼,“不劳烦,端王殿下也帮过我不少忙,臣女自当知恩图报。” 沈怀安微诧,端王这样的粗人,能帮自己女儿什么忙? “小事而已,沈小姐不必再提。”谢明端又道。 绿蚁将脉枕放好,又在谢明端脉上搭了帕子,最后才请靖竹切脉。 靖竹手指搭在他脉上,眼珠不着痕迹地转了转,对上谢明端的视线后不自在地移开。 谢明端这个人,如果可以,靖竹想一辈子都不和他有任何瓜葛。可是世事难料,谢明端命人剜走了她心头血,她借走了他半身鲜血,谁欠了谁,她自己都看不清也说不清了。 “沈小姐,好了吗?”靖竹把脉的时间太长,谢明端出声询问道。 “哦,好了。”靖竹收回手,对谢明端说道:“劳烦殿下给我看看您的腿。” 谢明端二话不说就要掀起袍子,沈怀安睇见他动作忙抬手阻拦:“殿下,男女有别,这不太好吧。” “父亲,”靖竹莫奈何:“端王殿下是我的病人,不分男女的。” 谢明端动作不停,继续将外袍掀开,将裤脚卷起,抬起腿展示给靖竹看。 靖竹每次看见谢明端密密麻麻的腿毛靖竹就恨不得用刀子帮她剃掉,不自在地侧了侧眸子然后才重新看向他腿上,认真窥察了好半天才收回视线。 “端王殿下身子有些弱,体内余毒和毒性不能保持平衡,所以恢复的会格外慢些。”到底是自己的责任,靖竹说起话来也没有那么气定神闲。“我会重新为殿下斟酌药方,殿下身子金贵,我需好好试验一番用量,还请殿下先行回府,我明日再派人把方子送过去。” “有劳。” 谢明端见了人,也不再逗留,向沈怀安打了招呼之后就离开了沈国公府。 靖竹有些累了,沈怀安本想问问她谢明端为何会找到国公府来,但见她脸色不好,便也没有多话。 绿蚁搀着靖竹回房,关好门之后才小心问道:“小姐,您以前出方子不是很快的吗,怎么这回还要等到明天了?” “我师父给他开的方子已经很完备了,只是相对于端王的身体状况来说太过保守了些,我想让他快些康复,自然要多想想。”靖竹指着书架的方向吩咐:“去帮我找一本书,叫游医百毒录。” “游医?”绿蚁一边过去找书一边奇怪:“都说是游医了,那医术能靠谱吗?小姐可别被那书教坏了。” “我师父就是游医,他自幼就在江湖上四处游荡,集百家之所长才能有今日之成就。不要小瞧那些看似不起眼的野郎中,没准他们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绿蚁将书找到,递给靖竹后嘻笑:“小姐总是有话反驳奴婢。” 靖竹四下看了看,问:“红泥呢?” “不知道啊,咱们走的时候她还在的呢,估计是因为小姐出去的时候没带她生闷气呢吧。”绿蚁笑道。 靖竹让绿蚁研墨,“随她去吧,别给我惹祸就成。” 绿蚁“嗯”了声,从微微敞开的窗口瞥见红泥正坐在外面石凳上嗑瓜子,她皱了皱眉,走到窗前喊了一声:“红泥,天要黑了,你进来帮小姐点一下烛台。” 室内光线暗,靖竹又在翻书写字,自然费眼睛,每到这种时候,红泥通常会在里间外间分别摆上两三个烛台,让靖竹看的更清楚些。 红泥朝里面看了看,有些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声。 医书上的东西大多不准,靖竹让绿蚁去找了些药材自己研究,天已经很黑了,红泥早已点好烛台退下休息,靖竹却还在书桌前忙碌。绿蚁实在看不过去,上前抢下靖竹手上的药材:“小姐,您伤还没好呢,快去休息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主仆之别 小丫头态度坚决,靖竹便不违她的意,点了点头起身去洗漱,临上床时发现烛台放偏了位置,烛光正映在自己脸上。 她皱眉叫正要出门的绿蚁进来:“把烛台往外挪一下,光晃得我睡不着觉。” “是。”绿蚁依言做了,“红泥也真是的,小姐睡觉的时候怕光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怎么连烛台的位置都摆错了。” “粗心大意了吧,”靖竹躺到床上,看起来不大在意。 第二天靖竹命绿蚁将药方送去端王府,得闲后就安生在床上养伤。 她本来伤不重的,但是那天去明华宫折腾了一趟,伤口被她扯开,昨天晚上写方子时又扯开了一点,现在伤处还隐隐约约泛着疼。 红泥端了茶盏过来给靖竹品茶,里间另一个小丫头见了小声道:“红泥姐姐,小姐现在身上有伤,喝茶是不是不太好” “就你管得多,小姐还没说什么呢,轮的上你说话?”红泥瞪向说话的丫环。 “你也说我是小姐,那为什么我还没说话,你却先开口了?”靖竹目光投向红泥,声音难得带着些指责。 红泥被她说的噤了声,但表情还是不大畅快。 “小姐。”外面有人敲门:“闻伯刚刚让人送了封书信过来,是给小姐您的。” “小姐我去取。”红泥立即道。 靖竹觑她一眼,点头。 送信的人明明就在门外,红泥取信却迟迟未归,靖竹让人出去瞧瞧,被她派出去打探的小丫环回来后小声告诉她:“小姐,我刚刚看见红泥在看您的书信。” 靖竹冷笑。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红泥终于拿着书信回来,靖竹接过来看了看,红泥竟连伪装都不屑,直接将拆过的信交给了她。 靖竹抖了抖信封,淡色问:“这是怎么回事?” 红泥面无惧色,理所当然道:“奴婢担心有人在给小姐的信里放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先替小姐打开看了一下。” 另一个小丫环都被红泥牵强的理由惊呆了,还没见过有人敢如此不把小姐放在眼里的,做错了事还如此嚣张,都不怕小姐罚她的吗? 靖竹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愤怒之色:“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问都不问一句,就敢私自拆开我的书信?” “小姐,咱们主仆二人情同手足,奴婢只是担心您受伤害拆个书信而已,”红泥惊异地看着靖竹,好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这不过分吧?” “和我姐姐情同手足,你也配?”沈靖玉眉目如霜地走进门,看着红泥的眼神好像在看蝼蚁。 “小姐”沈靖玉来者不善,红泥脸色一变,可怜兮兮地望着靖竹。 靖竹揉了揉额心,“大白天的就来碍我的眼,如此不拿我当回事,我这里是不能留你了。”靖竹攒着眉:“红泥,你去外院做粗使丫头吧,若是你能有所进益,我再考虑将你调回来。” 红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小姐,我可是你的贴身丫环,我跟了你那么多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沈靖玉以前见过红泥,却不知道姐姐的贴身丫环如此没皮没脸,气的身子直打颤:“自恃有功就敢在主子面前做事狂妄,也就是我姐姐脾气好才会这么轻松就放过你。我要是姐姐,直接把你卖到青楼楚馆或者乱棍打死,看你还敢不敢再不拿我姐姐当回事!” “不必理她。”靖竹看向身边的丫环:“去把红泥送下去吧,交给外院的张嬷嬷看管,她会教红泥怎么做人。” “是。”小丫环乖巧地点了点头,扯着红泥的胳膊就出去了。 沈靖玉端着今天给靖竹亲手做的补血粥食拿出来:“姐姐,我今天起了个大早专门给你炖的,我还特意放了红枣呢,你尝尝。” “好。”靖竹接过碗放在唇边闻了闻,“很香。” 长姐平时很少对自己这样和颜悦色,沈靖玉兴奋极了,“香的话姐姐你就多喝点,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喝。” 绿蚁送完书信回府,才进闲云阁就被一人拦在了门前。 “红泥?”绿蚁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人,若非是对方与红泥一模一样的五官,她都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好姐妹。 自己临出门前红泥还一身浅绿色裙子蹦蹦跳跳嗑瓜子吃零嘴呢,怎么才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就灰头土脸的了? “你这是怎么了?”绿蚁帮红泥拍了拍身上的灰,问道。 “今天早上小姐收到了一封信,我帮她取信时担心有人在信封里使坏,所以就先打开看了看,小姐因为这件事觉得我没有听她的命令,所以罚我到外院做洒扫丫环。那个老嬷嬷坏死了,一直罚我做脏活累活,我都快累死了。” 绿蚁里里外外将红泥看了好几圈,直把红泥看得浑身不舒服:“绿蚁,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我只是在想,要不是你这副皮囊,我简直要认不出你是我的红泥姐姐了。”绿蚁嗫嚅道。 “你这是什么话?”红泥不敢相信:“绿蚁,我们可是好姐妹啊,小姐这样欺负我,难道你就不为我说两句公道话吗?” “什么是公道话?”绿蚁盯着红泥双眼:“公道话的意思是说,你明明没有做错事情,却有人认定了你是错的,有人站出来为你公正地分辨对错。可是你呢。”绿蚁呵笑一声,脸上说不出的讽刺:“小姐是主子,我们是奴才,你一个奴才竟然敢私自查看小姐的书信,还浑然不觉得自己错了,这样我要怎么为你主持公道?” “我只是担心有人害” “红泥姐姐,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晓得吗?你一向不喜欢多嘴多言的啊,你最近是怎么了?”绿蚁甚至抬手摸了摸红泥的额头,疑心她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整日就知道耍懒偷闲,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人,小姐的事情你也不放在心上,晚上摆错烛台位置,白天自作主张拆了小姐的信,你是疯了吗?” “你才疯了!”红泥气急败坏地指着绿蚁:“好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因为怕小姐,不敢得罪小姐,所以才落井下石对不对?” 绿蚁几乎无言以对:“红泥姐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门外疾步走过来以灰衣嬷嬷,看着红泥的背影怒斥:“死丫头,你的活都做完了吗?怎么跑到小姐这里偷懒?” “我没有我没有。”红泥已经被这张嬷嬷,她做事时只要稍微停一下就会被拳打脚踢,她耍赖不干了,张嬷嬷就用鞭子可着劲得抽她,一点情面都不留,在这老嬷嬷面前红泥可不敢端着,匆忙转身的时候被石子绊到摔倒在地上,她也不敢叫疼,连滚带爬地往外跑:“我马上去扫地,马上就去。” 张嬷嬷这才满意,对绿蚁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追着红泥走了。 绿蚁感觉今天的事从里到外都透着奇怪,可是到底哪里奇怪她自己也说不准,挠了挠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叹了口气回去跟小姐交差去了。 “端王殿下收了药方,还让奴婢给小姐带一封信回来。”靖竹喝完粥煮好沈靖玉和伺候的下人们被靖竹先后打发了出去,绿蚁终于寻到空隙向靖竹禀报此事。 “与外男私通书信可是私相授受。”靖竹故意吓唬绿蚁:“你怎么还敢帮他传信给我,就不怕我因为这封信名声尽毁吗?” 绿蚁笑眯眯地道:“奴婢知道啊,所以奴婢就没收端王殿下的信,什么都没拿自己回来了。” 靖竹赞赏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次差事做的不错。” 得到夸奖,绿蚁高兴的不得了,想到和你的那桩糟心事又忍不住朝靖竹道:“小姐,我觉着红泥姐姐最近有点不对劲。” “是吗?”靖竹问她:“哪里不对劲?” “所有地方都不对劲。”绿蚁道:“平时红泥姐姐很细心很勤快的,可是自从前两天开始,她就一天比一天懒,就连小姐房里的活都不做,点个烛火也要人三催四请,而且她每次都把烛台放错位置,我想不通,按红泥姐姐那么谨慎的性格,应该不至于犯这点小错啊。” “红泥自然不会犯这点小错。”靖竹赞同道:“真正的红泥自然不会这样以下犯上,但若是假的呢?” “假的?”绿蚁懵懂道:“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靖竹无意细说,拍拍绿蚁肩膀道:“找人盯紧红泥,她的一举一动都不要做过。” 绿蚁隐约明白些什么,眨巴着眼睛:“是。” 绿蚁走后,靖竹又走到床前,从枕下翻出一封书信。 谢长华派人送礼那日靖竹特意去那堆礼品前翻了翻,陶然哥哥从不做无意义的事情,他既然让人送了东西过来,那这堆礼品里就一定有秘密。 她亲自在小山似的礼品堆里翻出了一个首饰匣子,而那首饰匣子的夹层里,藏着一封书信。 几位长老派来的人没能将冷芙蕖送回凌云山就被后者伺机找回身体逃脱了,褚氏意识恢复,现在已经被送回来太平谷。但冷芙蕖行踪不明,目前凌云山众人正在全力查找。 谢长华和靖竹都猜测,冷芙蕖极有可能故技重施。 冷芙蕖和靖竹不共戴天,所以目标一定还在靖竹身上。靖竹在收到信件后开始关心身边人的一举一动,最后在性情与从前迥然的红泥身上发现了异常。 真正的红泥会对她的一切事无巨细,而不是每天像个大爷一样坐在院子里嗑瓜子。真正的红泥恭谨内敛,而不是行驶招摇无所顾忌。靖竹和红泥相处了那么多年,怎么会连红泥如此明显的不同都发觉不出来。 但为了以防万一,靖竹还是试了一试。 她故意让人当着红泥的面送了一封无关紧要的信过来,如果冷芙蕖在红泥身体里,那她一定做贼心虚,担忧这封信是谢长华送过来提点自己的,然后拆开信件查看内容。 果不其然,伪装作红泥的冷芙蕖上钩了。 冷芙蕖还是太急了,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才将灵识投入到红泥身体里就开始在太后面前卖弄心机,意图引起太后对她的反感。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一开始就被靖竹发觉了身份。 现在敌在明我在暗,靖竹就不信玩不死她。 太子府。 “几位长老仔细查问过当日押送冷芙蕖回山的几人,发现其中有一人是当年大长老的爱徒,和冷芙蕖关系熟稔。”一名白衣男子站在谢长华不远处,低下头惭愧道:“就是他趁着大家休息的时候暗中帮助冷芙蕖逃脱。属下等现已将此人处死。但冷芙蕖之事追根究底还是属下看护不周的缘故,请主上责罚。” “找到冷芙蕖之后,自己去云惩堂领罚。”谢长华道指尖搓了搓面前展开的书页,蓦地道:“找人盯紧沈国公府,尤其是闲云阁,冷芙蕖八成会再动用禁术,附身在闲云阁的下人身上。” “冷芙蕖上次动用禁术遭受反噬,已经伤到了根本,再次以身犯险,她不要命了?” “仇恨会蒙蔽人的双眼。”谢长华将书合上,“叮嘱前去沈国公府的暗卫,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沈小姐安全。” “是。”男子才出声,门外便有人轻轻叩响了门:“太子殿下。” 谢长华朝男子挥挥手,后者身形一动,顿时如鬼魅般消失在书房里,谢长华拿了本折子放到面前,“进来。” “殿下。”太子府的王管家进门,行礼后张口道:“永乐候求见。” “永乐候?”谢长华乍一听这个称呼愣了愣,记起是他名义上的侧妃刘氏的父亲,木着脸道:“有问过他是什么事情吗?” “这个,”王管家有些为难:“人家毕竟是侯爷,奴才开口问这个似乎有些失礼。” 谢长华抹了把脸,忙碌了一整夜脑子都有些钝住了:“请他过来吧。” 永乐候很快被王管家引了进来,下人奉上茶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事出反常 谢长华对刘珍兰烦恶,对她的父亲也没什么好感。 谢长华坐到永乐候对面,一面撇去水面浮泡一面问:“侯爷许久不来太子府了,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这太子殿下忒不客气,连寒暄两句都没有直接就盘问自己来意,永乐候面子有些挂不住,但是想到太子府沉香院中两年无子的女儿,到底还是忍着难堪道:“听闻近来珍兰惹得太子殿下不悦,臣下特意来向殿下请罪。” “永乐候要是真心向本太子请罪,不妨将您的女儿带回府中。本太子赐予侯爷一封休书,也算还了刘氏自由。” “太子殿下!”永乐候闻言大骇,跪倒在地上叩首:“臣教女无方,珍兰不得太子殿下喜爱,只是那孩子一向乖巧,臣不知她犯了何错啊?” “你都说了,本太子不喜欢她。这就是她的过错。”谢长华放下茶杯,不露声色地抚了抚腰间羊脂玉佩:“身为妾室,却连讨夫君的欢喜都不能做到,还有何颜面在本王身边侍奉?嫁给本太子这么久了,也未曾怀上一男半女,侯爷。”谢长华笑看永乐候:“本太子听闻您饱读诗书,那您应当也知晓,无子,可是七出之一呀。” “殿下!”永乐候今日的来意原本是想送另一个女儿珍月入府伺候,却没想到话头才挑起来,却蓦然被告知连大女儿在太子府的位置都保不住,他气愤难言,按捺下恼火说道:“珍兰虽然无子,但那也有因为太子不予宠爱的原因,太子殿下不去沉香院,珍兰又如何能怀上孩子?” “所以在你看来,此事是本太子的过错了?”谢长华淡淡问道。 “臣不敢。”永乐候敛首,脸上的十足的惶恐模样。 “既然不敢,那就闭紧你的嘴。”谢长华斥道:“好好做你的永乐候,别再在本太子的后院之事上操心。否则,你还是趁早把你那乖巧的大女儿带回永乐候府去吧。” “是。”好在太子之事言语上恐吓,并没有真的休弃珍兰,永乐候舒了口气,到底不敢再有旁的心思,“太子殿下若没有旁的吩咐,那臣就退下了。” “嗯。” 永乐候得令退去,离开门的时候望着远方触目可及的亭台楼阁叹了口气,心里暗忖:这太子殿下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日后还是少把心思打到太子府为妙。 永乐候离开后,周肃关上书房的门,望着还坐在远处没动的谢长华问:“殿下,这明明是个休弃刘侧妃的大好机会,您为何又将此事高高揭起轻轻落下?” “无子这个由头在本太子这里说得过去,在父皇和皇祖母那里说不过去,也就是吓吓永乐候罢了。本太子要是真以此为借口想要休了刘氏,皇祖母首当其冲不会同意。”谢长华叹了口气,“休弃刘氏,还是得在别的地方花心思。” 见他如此困扰,周肃默默同情起那位刘侧妃——明明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却被自己的夫君厌恶成这个样子,这个女子也是可怜。 沈怀安明日出征,靖竹前一天晚上嘱托丫环们为父亲准备需要的一应物品。“护心镜,护心镜等会直接送去给父亲,给他放在显眼的地方免得忘了带。”靖竹指了指不远处的架子。 绿蚁忙把护心镜拿过来,“奴婢这就去。” 靖竹又对另一个丫环道:“还有那盒子伤药,刀剑无眼,伤药千万放好,不要落下了。” “是。”小丫环翻出装伤药的木盒,放到包袱里面。“小姐,还有什么吗?” “平安符吧,”靖竹不信佛,但是事关父亲,她还是请王婉帮忙,去护国寺求了护身符预备给父亲带上。“平安符也记得放好,父亲看见了自会带到身上的。” “是。” 这时绿蚁送完东西从长正院回来,进门后对靖竹禀告:“小姐,大爷来了。” 靖竹立即道:“请父亲进来。” 沈怀安明天就要走了,临行前还是放心不下重伤未愈的女儿,所以特意来看一看。 一进门就见女儿坐在床上,差使着丫环们找这找那,都是些他出征要带去郢州的东西。 “我不是都说了让你好好休息,大晚上的忙活这些做什么。郢州什么都不缺。” 靖竹问:“父亲把护心镜收好了吗?” “收好了,你放心。对阵时爹爹一定带上,保证不让自己受伤。” “父亲镇守北境多年,对北临军队的习性和用兵之道应该很了解,我相信以父亲的能力一定可以大获全胜c凯旋而归。” “哈哈,丫头,那爹爹可就承你吉言了。”沈怀安大笑。 “不过,上阵杀敌讲究变化之道,我听闻北临新上任的主帅万俟空用兵如神,也不是无能之辈,父亲一定要多加小心。” “小小年纪操心的倒是不少。”沈怀安拍拍她的脑袋:“要说起后宅管家的道道,父亲一定不如你,但要是比上阵杀敌的策略,你懂的肯定没有为父多。怎样对付北临军队,父亲心里有数,不用担心。” “父亲,”靖竹犹疑片刻,突然对着父亲问道:“既然两国交战,那东明境内会不会有北临的细作呢?” “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靖竹想起那日在宫中远远一瞥,迟疑地摇头,勉强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沈怀安离京后,沈国公府开始了新一轮的风波。 早上时外面下起了小雨,靖竹浅眠,被雨声吵醒后下床洗漱,绿蚁在一旁道:“后厨的周嬷嬷和外院的张嬷嬷求见。” 靖竹洗脸的动作一顿:“张嬷嬷?看管红泥的那一个?” 绿蚁应是。 “那就请她们进来吧。”靖竹擦干脸后坐到梳妆台前,“帮我梳妆。” 绿蚁走上前,一壁用梳子顺着靖竹秀长乌发一壁道:“小姐,这两日派去看着红泥的人都说她很老实,什么错也没有犯,管事嬷嬷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从不偷奸耍滑。”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越是没有动作,之后就越是会有大动静。”靖竹把玩着一根水晶簪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你说她前些天在我房间里伺候的时候什么活都不做,是不是?” “是啊。” 靖竹眉梢轻挑,语气清寒:“去把那个烛台给我拿过来。” “烛台?”绿蚁放下梳子,回身将靖竹床前的烛台取过来:“小姐要烛台做什么?” 靖竹接过烛台放在鼻下闻了闻,然后蹙了蹙眉,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青釉高柄烛台,烛台周身没有任何花哨的装点,更没有可以藏匿毒药的可能。 可是她还是感觉不对。 如绿蚁所说,红泥已经懈怠到什么活计都不愿做,为何还会每日勤快地到她床前放置和点亮烛台呢? “小姐,这个烛台有什么问题吗?” 靖竹呼出一口浊气,不死心地将青釉烛台里里外外又看了一遍,正想开口说话,求见的张嬷嬷和周嬷嬷已经走了进来。 靖竹放下烛台,那两人行近后向她作礼。 “两位嬷嬷来的好早,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和我说吗?” 绿蚁捡起梳子继续为靖竹梳头,耳朵却竖得老高。 “回小姐的话,”张嬷嬷率先道:“陈大夫人下令让老奴将经手的给李大夫人的日常供给减半。老奴身份低微不敢擅自做主,特意来问一问小姐的意思。” 靖竹看向周嬷嬷。 “回小姐,老奴的事情和张嬷嬷的差不多,陈大夫人要求老奴给李大夫人的例菜减半,老奴特来问过小姐的意思。” “两位大夫人之间的事情,你们来问我做什么?”靖竹满脸诧异地问道。 两个老嬷嬷面面相觑,往常类似的内院争斗,不都是要秉明小姐再作处置的吗? “陈大夫人现在执掌内院,她下令克扣李大夫人的月例供给,你们到底要不要遵从,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明白吗?”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连声回道:“明白,明白。” “既然明白了,那就下去吧。”靖竹说完又似想起了什么,对准备告退的两位老嬷嬷张口:“做事留一面,日后好相见,二位说,是与不是?” “小姐说的是。” 靖竹满意地看着镜中绿蚁将水晶簪插到她发间,眼神清澈见底,好像了无烦忧的世外之人。 两个嬷嬷急匆匆迈步离开闲云阁,周嬷嬷拍了拍胸口问道:“张嬷嬷,刚才小姐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小姐刚才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张嬷嬷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周嬷嬷拧了拧眉:“小姐她说,她不是说让咱们自己拿主意吗?” “怪不得你跟了小姐好几年,还只是一个后厨管事,看来你是真没用。”张嬷嬷不留情面地讽刺道。 “哎呦,张嬷嬷瞧您说的,谁不知前院的一应事务全由您管着,现如今前院能那么安生,都是张嬷嬷您管制有方的结果。”周嬷嬷讨好道:“张嬷嬷您是聪明人,我蠢笨惯了的,劳您指点一二?” ------题外话------ 刚刚第一章忘了说,今天入v啦,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留下来,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支持ヽ( ̄ ̄〃)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坐山观虎斗 “指点倒谈不上。”对方一连串的恭维让张嬷嬷脸色好看不少,语气也跟着松泛许多:“你记不记得小姐她刚刚是怎么称呼陈大夫人的?” “怎么称呼?”周嬷嬷还真认真回想了一下:“不就是陈大夫人嘛,有什么”话到一半,周嬷嬷忽然明白过来了。 陈氏是小姐的生母,她却在下人面前毫不避讳地称其为陈大夫人,可见是半点情面都不愿给对方留了。“可是”周嬷嬷想着想着更加难解:“太后已经将小姐记到了李大夫人名下,小姐不也一样没称呼她为母亲吗?” “所以啊,这就是小姐的意思。”张嬷嬷心思通透,分析起事情也头头是道:“她既没有偏颇陈大夫人,也没有偏颇李大夫人,说明她是想坐山观虎斗,看一看这两位夫人到底谁更厉害。”张嬷嬷说着一顿,“又或者是,有些试探李大夫人能力的想法。” 小姐向太后请旨与陈大夫人撇清关系,那就说明这母女之情是断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小姐眼下不做动作便铁定不是为了陈大夫人,那就说明,小姐是想要通过此事刺探一番李大夫人的本事。 张嬷嬷在沈国公府已经待了几十年了,府里大大小小的公子小姐她个个都熟,可是要说佩服谁,那也只有闲云阁里那一位。 冷眼观诸事,却能半点不被牵扯进去。即使有陈氏那样的母亲,也能安然无恙地脱身,且不被世俗之中大过天的礼仪孝道束缚,要是个男儿家,沈国公府起码还能再昌盛个百十来年。 只可惜大小姐她是个女娃。 张嬷嬷提点完周嬷嬷之后去前院检查了一番。 红泥现在在前院做粗使丫环,她现在的情况和一般的粗使丫环有些不同,因她做事不规矩开罪了大小姐,前院的丫环小厮管事们都牟足了劲欺负她,有什么脏活累活都踢给她做,从闲云阁出来时水灵灵的一个大丫环,现如今灰头土脸,水嫩嫩的手心也起了茧子。 冷芙蕖咬着牙扫完最后一块地面,然后一把将扫帚扔开,嘴上絮叨:“好你个云竹,对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贴身丫环都这么狠,这个坏女人这么无情无义,要是主上看到你这副嘴脸,看你还” “又偷懒!”张嬷嬷老远听见有人说话,走近了看清红泥的脸不由更气:“才消停几天就又偷奸耍滑,看来我平日对你还是太宽容了。” 冷芙蕖一个哆嗦,她从来没有想过,世间竟有如此粗俗狠毒的女子,整日里安排她做事还不算,她手脚稍微慢一点就动辄打骂。偏生这老太婆下手不重,打在身上时却疼得要命。她何尝吃过这种苦头?要不是为了等着看云竹受尽折磨而死,她怎么可能留在此处受这种罪。 她先前敢那般挑衅靖竹,无非是仗着自己占着她贴身丫环的身体,那女人不敢拿她怎样,可是现在被她安排的人日日折磨辛苦干活,她真恨不得回到几天前,她绝对不贱手贱脚地动那封信一下。 好好在闲云阁当什么事都不用做的大丫环多好啊。 靖竹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这几天每天都有一两个时辰下地走动,但是今天她却一反常态的待在房间里,一整天连门都没迈出过。 小丫环们好奇,都向绿蚁打听小姐在房间里做什么,绿蚁每次都嘻嘻哈哈地糊弄过去。但事实上,其实她也不知道小姐在做什么。 自从早上她和小姐那段莫名其妙的谈话开始,小姐就一直围着那盏烛台打转,一会儿嗅嗅味道一会倒点药水,也不晓得小姐到底想做什么。 这回绿蚁端着端药进去的时候,靖竹正把烛台放在火上烤。 绿蚁把药碗递过去,看着靖竹将烛台从火上拿下来,她忍不住劝道:“小姐,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烛台嘛,您在这儿琢磨什么呢?” “这一定不是普通的烛台。”靖竹虽然没研究出其中关窍,但她明白,以冷芙蕖的性格,既然敢将东西藏在她面前,那就绝不可能轻易被她发现。 小姐既然这样言之凿凿,那就说明这个烛台可能真的有问题,绿蚁弯下身,凑到烛台旁边细细地看。 靖竹端起药碗一口喝尽,回身递给绿蚁打算继续研究。结果碗递出去没人接,直接摔碎在了地上。 清脆的瓷器破碎声响起,绿蚁被吓得一个激灵,踅身看向身后的小姐,却见靖竹保持着递碗时的姿势没动,眼睛却亮得惊人。 “小姐?”绿蚁伸手在靖竹眼前晃了晃。 靖竹一笑,拿起烛台不以为意地看了一眼,嘴角笑容大盛,她目光一动,看向面前的绿蚁。 绿蚁噘了噘嘴,“小姐,是我走神了,我马上就收拾”她边说边要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靖竹一把拉住绿蚁要弯下的身子,忽地大笑出声:“绿蚁,你说,如果我把它打碎了呢?” 绿蚁:“啊?” 靖竹没等她回答,将手上的烛台高高举起,然后摔向地上。 又是瓷器碎裂的声音,但比起先前瓷碗打碎的声响似乎更清脆了几分。 绿蚁讶异地在那堆瓷片里拨了拨,从里面翻出了一个小竹管。“咦?” 靖竹接过竹管看了看,竹管放在手里,她竟然感受到一股不正常的蠕动。她难以置信地打开竹管塞子,里面果然是一只黑乎乎的虫子。 母蛊。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和师父费尽周折都没能找到的东西,竟然被冷芙蕖放在了这个不起眼的烛台里。 靖竹盯了那母蛊好一会儿,激动得几乎喜极而泣。 “这只虫子好吓人啊。”绿蚁最怕这些爬行的小虫子,见了母蛊眼睛瞪得圆圆,恐惧地后退一步。 “绿蚁。”靖竹低声唤道。 “啊?” “去,去把我的传信鸟带过来。” 绿蚁知道传信鸟是靖竹和古神医的联系方法,“小姐是要给古神医送信吗?” “嗯。”靖竹将竹管的盖子扣好,走到桌子前飞快地研墨写字,“你快去取,我有急事要请”靖竹说着顿住,想到府中还有冷芙蕖和另外一个隐患没有除掉,不宜请古还春来此处打草惊蛇,便转而道:“请师父到端王府一趟。” 她过两天就要去端王府给谢明端看诊,出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绿蚁取传信鸟回来的时候靖竹已经写好了书信,她将信纸放在另一支竹管里绑在鸟儿的腿上:“小东西,路上少吃两顿,一定要尽快帮我把信送到师父手上。知道吗?” 那鸟似通人语,抬起眼和靖竹对视片刻,然后乖巧地叫了两声,然后扑闪着翅膀飞向天际。 鸟儿送出去后,靖竹又重新打开那支竹管,盯着母蛊看了片刻,腕间忽然传来若有似无的疼痛感。 靖竹按了按子蛊所在的那块皮肤,那里的痛楚越发强烈。 靖竹拧眉将竹管里的母蛊倒出来,发现与母蛊连在一起的,是一根长达一寸的银针。 原来如此。 子母蛊子母蛊,母子连心,用银针插在母蛊身上,放在距离子蛊很近的地方,子蛊很快会察觉到母亲虚弱的气息,为了和母亲相见,子蛊必定会拼尽全力从靖竹身体里逃脱。虽有玄冰玉制肘,子蛊气急败坏之下爆发出的力量也定然会让靖竹受尽折磨。 这样的设计就好像在一个孩子的面前虐待他的母亲,孩子想要飞奔过去救母亲脱离苦难,却被各式各样的束缚困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因此,为了母亲的安危,他一定会誓死反扑。 更要命的是,子母蛊本身的寿命极长,母蛊长时间在靖竹身边,子蛊受到刺激后会一日比一日狂躁,子蛊的存在本就危及附近经脉的正常运转,若是再逢子蛊长期状态癫狂,长则三年,多则五年,经脉阻塞所造成的脏器受损会逐渐危及到靖竹的性命。 这便是冷芙蕖的手段,钝刀子杀人,即使靖竹警觉,发现了身体的状况不对,找不到母蛊也无济于事,最后只能安安静静地等死,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靖竹坐在桌案前,伸手尝试着将母蛊身上的银针拔掉,熟料那银针却似长在母蛊身上一般,无论她怎么使力都拔不下来,反倒是拔针的动作刺激到母蛊的神经,子蛊也跟着在她腕间动了动。 不怪冷芙蕖敢如此放心将母蛊放在她身边,原来是还加了另外一重保障。 靖竹沉吟片刻,又对绿蚁道:“你去找个人,避开红泥从后门出去,帮我送一封信到太子府。” “太子府?小姐送信到太子府做什么?” “请太子殿下帮我一个忙。” 两日后,端王府正厅。 谢明端c谢长华c古还春和靖竹既然围在一张桌子周围,目光同时落在桌面上的一只小虫子上。 那虫子通体黑色,身子光滑圆润,尾部扎着一根一寸长的银针,正在桌面上徐徐向前爬行。 谢长华将虫子拿到手心,拇指和食指同时伸向母蛊尾部的银针上,稍稍用了用力,银针还在母蛊尾部分毫未动,倒是靖竹那一瞬微微攒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本性纯直 谢长华留心到她神色,登时停止了动作,“既然人力不能将银针拔下来,那就只能说明母蛊身上被人下了术法。” 谢明端嗤了一声:“太子何时也开始偏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了?” 谢长华并未着恼,浅笑着道:“这世上最大的怪力乱神的地方,当属自称神族后裔的凌云山。但是我也曾听说过,皇叔幼时身体孱弱,正是去凌云山求医之后才渐渐好转的。” 谢明端道:“那也只能说明凌云山上生长着奇珍异草,又或者是山上有医术真正高超的世外高人。” 古还春:“所以端王殿下的意思是说,我这走南闯北的江湖郎中医术不行呗?” “古神医误会了,”谢明端手足无措地阐明本意:“本王的意思是说,凌云山上的人可能拥有和神医一样高超的医术。” 谢长华淡淡然反驳:“皇叔的意思是,他小的时候身体不好您没能为他医治好,凌云山上的人却有法子医治,是您的医术不如人。” 古还春的脸色一黑。 谢明端脸色一阴:“太子!” 谢长华含笑侧眸:“皇叔有何吩咐?” 靖竹见形势不对,赶忙插话进来:“太子殿下刚刚说这只蛊虫身上被下了术法?” “没错。”谢长华睨了靖竹一眼,缓声说道。“银针好像黏在母蛊身上一样拔不下来,很可能是偷走母蛊的人在蛊虫身上做了手脚。” 古还春不甚在意地摆了下手:“要我说,管它下没下什么术法,直接把母蛊和银针一起毁掉不就行了?” “古神医可以试试。”谢长华抬手示意古还春道。 古还春来之前就准备好了毁掉母蛊的药粉,药粉毒性大,毁灭性也一样大。只要是它掉落过的地方,所过之处的一切东西都会在转眼间化作虚无。 只是这次,古还春一向引以为傲的药粉洒落在母蛊上后,母蛊和银针却没有任何变化。倒是母蛊身下的桌面凹陷了一个大洞。 古还春张口结舌:“这” 靖竹问向谢长华:“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破解?” 谢长华摇摇头:“这是施术的人在用自己全部元气保护这只母蛊不受伤害,除非施术之人死了,否则无解。” “所以说,绕来绕去转了一圈还是得抓到那个幕后黑手。”古还春泄气道。 谢明端盯着那个大洞呆了片刻,倏地出声询问:“既然施术之人的主要目的是想刺激母蛊在你身体里作乱,那只要不把母蛊放在你身边,是不是就没事了?” “正常来说,应该是这样没错。”靖竹点头。 冷芙蕖这一手玩的自信又鲁钝。自信在她敢明火执仗地将母蛊放在靖竹眼前都不担心被自己发现,鲁钝在她太过自信,竟在挑衅过后半点都不担心自己在烛台当中发现蹊跷,更不担心自己在发现不对后将母蛊置于他处避灾。 谢明端道:“既然如此,你不如将母蛊留在本王这里。母蛊离了你,子蛊便不会如此急躁,你也可以腾出手对付害你的人。” 靖竹听言沉思。 谢长华却道:“皇叔此言差矣,靖竹隔三差五要到你这里诊脉,母蛊放在你这里,一样有靖竹接近的机会,倒不如让我拿回去,我命人将母蛊放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以保万全。” 谢明端语气古怪:“靖竹?太子叫的倒是亲近。” 谢长华莞尔道:“我和靖竹都是年轻人,兴趣一致爱好相投,便是有些交情叫得亲近些又能如何?” “年轻人”三个字成功戳中了谢明端的某根神经,他呼吸一乱,嘴里溢出一声轻哼。 靖竹抽着嘴角看向年轻人谢长华。 谢长华对她谴责的目光恍然未觉。 谢明端:“既然我与太子都提出要保管母蛊,那不如问一问沈小姐的意见。” 靖竹一看见谢明端就想起那天假山石林里对方的轻薄,她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被人那么欺辱过,想都不用想:“那就劳烦太子殿下了。” 谢明端:“” 解决完蛊虫的交付事宜,靖竹起身送谢长华出正厅。 谢长华和她并排走在一起,见他们二人离古还春和谢明端离得远了才道:“我已经查清,当日冷芙蕖能逃走是有奸细暗中相助。奸细已经被处决。”他说着小声问:“找到被冷芙蕖附身的人了吗?” “已经找到了。”靖竹点头。 “我现在派人寻找她的本体,你先盯住她,千万别让她借机脱逃。” “好。” “等到冷芙蕖被找到,我会立刻处死她,到时我会亲自处置母蛊。”谢长华摩挲着手上的竹管道。 “陶然哥哥,冷芙蕖她跟了你多久了?” “似乎我才接管凌云山的时候就跟着了吧?”谢长华一脸莫名:“怎么了?” “凌云山上的山民,年纪最多的也不过五百岁,可是你接管凌云山何止千年,冷芙蕖为何能活那么久?” “大长老修为深厚,他的女儿,定然会倾力将平生所学教授给女儿,她的寿数比寻常人长,不足为奇。” “哦。”靖竹应了一声,然后又问他:“那你可是凌云山的主人,你的修为是不是比大长老还深厚?” “我的术法比大长老高强。”谢长华给了她一个比较保守的回答。“但是大长老活得比我要久。” “凌云山除了那几个老古董长老之外,就只有冷芙蕖一个人活了那么久吗?” “也不是。”谢长华想了想:“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常常揪胡子的那个虎爷爷?” “虎头爷爷嘛我当然记得。”靖竹进云宫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据说虎头爷爷是凌云山唯一一个活了那么多年还没有坐上长老位子的老头子,他生的虎背熊腰,又不爱说话,靖竹也不晓得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大家都唤他虎爷爷。 可是靖竹觉得虎爷爷这个称呼一点都不可爱,她就自己偷偷在虎后面加了个头子,叫他虎头爷爷。 虎头爷爷可和善了,她每次从云宫进出他都会笑眯眯地和她挥手打招呼,还经常给她好吃的。 “嗯。除了几位术法高深的长老以外,凌云山就数他活得最久了。” “活得久如何,活得再久他不也一样死了。”靖竹低下眸轻声道。 那个老头子,从她年幼时一直活到她年老时,她的容貌一直在变,他却只是维持着沧桑老态,从来没有变过。 直到后来,靖竹才发现,其实她在凌云山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的,也只有那位虎头爷爷罢了。 她病重时听说了他去世的消息,冷芙蕖陪她一起去埋葬虎头爷爷的坟头为他上了三炷香。 “人终有一死,你莫看现在这临州城有多么繁华鼎盛,百余年后定然时移世易,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子。” “是啊。”靖竹若有所感地抬起头,临州城中高楼林立,远处龙楼凤城雄伟壮丽,金碧辉煌。“所以,人这一辈子啊,总要做点能让人记取的事,让这世上的人都通晓自己的存在。再不成,也要让史官们记住自己,不能遗臭万年,也无需名垂千古,只要能在史书中被人提上一笔就好。” 谢长华侧目看来,却见小姑娘目光悠远地遥望远方,神色浅淡中带着与外面不相符合的哀愁:“让后世之人听说到这个名字,还有个能翻找查阅的地方,才算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在正厅门前站了许久,谢长华不经意间回头一瞥,见谢明端阴着脸坐在主位上,看着他的眼神冷的像冰。 靖竹见时间不短,便让他赶紧走:“好了你该回去了,记得偷偷地走别被人发现。” 谢长华:“好。” 谢长华走后,靖竹和古还春先后为谢明端把了脉,两人商量出一个可行的药方交给管家,然后笑眯眯地对谢明端说:“殿下,这个药方半月之内都不需改动,我半个月后再来为您请脉。殿下以为如何?” 谢明端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须臾说:“好。” 靖竹朝一旁的古还春道:“师父,您等会儿就自己回去吧,我师兄一个人在谷里也怪孤单的。” “得了,白来一趟,这徒儿见师父没帮上什么忙就把我老头子往回赶。”古还春叫苦连天。 “师父您怎么没帮我忙,端王殿下的药方里不是有好几味药是您添上去的吗?”靖竹顺了顺古还春的长胡子:“到时候端王殿下康复,一定会记得您的恩情的。” 古还春表情稍霁,正要露出个笑脸就听靖竹继续道:“说不定他一高兴,就把西街杀猪的赵大娘赐给您了呢。” 古还春嘴角一敛,表情愤懑。 看到古还春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表情,靖竹和谢明端同时笑出了声。 古还春气得直哼哼,跺了跺脚瞪了瞪笑着的两人:“两个坏蛋,人家不理你们了!”话落人也随之消失了踪影。 靖竹和谢明端面面相觑片刻,靖竹干咳一声,试图挽回师父老男子汉的正面形象:“家师他,性格比较活泼,殿下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本王倒以为古神医本性纯直,可敬可爱。” 靖竹干笑着,心想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他。 谢明端视线黏在靖竹身上,鬼使神差地加上一句:“和你一样可爱。” 靖竹:“殿下真会开玩笑。” 她的态度好像东风吹马耳,半点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谢明端堵了口气,寒气脸告诉他:“本王是认真的。” 见靖竹垂头不语,谢明端拄着桌面站起身:“我就是不明白,本王到底哪里不好,你居然对本王这样避如蛇蝎,一点情面都不肯讲。”想到先前正厅前的一双璧人,谢明端脸色又阴了几分:“还是说,你对太子有情?” 靖竹本能地想要将计就计,告诉他自己就是对太子有情。 他们之间的交集无非就是那一日他利用剜心头血之事与她纠缠,她知道谢明端一定不会忘了自己那一日还曾借着他的名义拒绝谢长华的帮助,谢明端定然早疑心自己对谢长华有情,只要自己这么说,他就一定会信。 可是话临出口那一刹那,她却动摇了。 活了两辈子,几百年的光景足以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现在把话说的太死,万一,她以后真的想嫁给他怎么办? 不对不对,沈靖竹啊沈靖竹,你怎么可能嫁给他,这后生比你小好几百岁,你这头老牛怎么狠得下心去啃这根嫩草? 几番思绪划过心头,待靖竹回过神看向对面的男子时却猛地意识到:为什么她会认为自己有嫁给谢明端的可能? 难道只是因为亲过? 靖竹深吸一口气,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谢明端见她久久不语,还当她是在默认,强忍着怒气:“你为什么不说话?” “啊?”靖竹大眼睛眨了眨,看向谢明端的眼神罕见地有些无措。 谢明端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不论你对太子如何,本王是一定要娶你的。你若是心悦他,最好趁早息了这个念头。”谢明端尽量摆出一副很严肃的表情:“本王是不会允许你仗着本王的喜爱就三心二意的,你可省得了?” 靖竹咽了咽口水,“端王殿下,我想,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谢明端俊脸一冷,“本王什么也没误会,你不用解释,本王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本王不想听。” 靖竹:“” 真是不知道淡漠冷傲的端王殿下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谢明端问她:“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靖竹呵呵笑,朝他福了福身子:“没有了,殿下要是没有别的吩咐,那臣女就退下了。” 自己好像把她逼得太紧了。 谢明端恋恋不舍地点头,点头:“好,我派人送你回府。”见她好像想要拒绝,他又肃容道:“要是你路上出了什么事,那岂不是本王的责任?” 靖竹只得同意:“多谢殿下。” 回去的路上,靖竹不知为何,竟然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和谢明端之间到底有没有结合的可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另有其人 她来到东明,原本就对男女之情不报希望,谢明端当日在假山轻薄她,她虽然也生气,但到底没有寻常姑娘家贞洁受辱的恼羞成怒和火冒三丈。 年轻人容易感情用事,她其实也能理解。 虽然她并不理解谢明端看上她什么。 要是论起她想要嫁人的念头从何时产生,靖竹想,还是那日在明华宫太后对她的谆谆教诲吧。 太后实在是个厉害的说客,三言两语就让靖竹心甘情愿地为她的话动容,偏生她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每一个词句都诚恳又真实。靖竹说不清楚也看不明白,太后到底是因为谢明端而劝她的,还是真的仅仅因为自己是太后看好的“年轻人”。 “小姐,到了。” 靖竹朝外面应了一声,起身出了马车。前行几步正要进府门,身后有两个小姑娘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 “锦绣坊新出的这批衣裳真好看,回头我让娘亲拿银子,带我去定做两件一样的。” “三姐姐生的这么漂亮,穿上肯定好看。” 靖竹回头看去,见是二房的沈靖叶和沈靖敏手牵着手朝这边走来。 两人见到她笑容皆是一敛,然后异口同声低头唤了一句“大姐姐”。 “嗯。”见到这沈靖叶,靖竹恍然记起自己还有一笔账忘了和她的哥哥沈靖安结算。“出去逛街了吗?” “是啊大姐姐,我和三姐姐去了锦绣坊和玲珑阁看衣服和首饰,在外面吃了饭才回来。”沈靖敏低头答道,抬起头时目光带过靖竹浅碧色的衣裙,很是艳羡地说:“大姐姐这件衣服和三姐姐刚才看的那件好像啊,不过好像还是大姐姐穿上好看一些。”她扭头看着沈靖叶,“三姐姐,你说是不是?” 其实无需她说,沈靖叶也早看到了。 沈国公府里最好看的小姐是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见,可是沈靖叶却觉得自己这位大姐姐之所以瞧着比自己出彩些,都是因为大房财帛丰厚,大姐的穿衣打扮更考究的缘故,她要是也能像大姐姐那样讨太后的喜欢,她也能给自己好好打扮,自然就比大姐姐更加好看了。 大姐姐身上的这件衣服其实和她刚刚看到的那件别无二致。 可是这件衣服她刚才也试了,她的个子在女子之中较为高挑,身形也更丰腴些,试那件衣服的时候腰身和胸部的地方崩得很紧,穿在身上不免有些美中不足。大姐姐比她纤瘦许多,穿在她身上就显得锦上添花,清幽绝俗。 沈靖叶看着看着,忽然就不是很想要这件衣服了。 “是啊。”沈靖叶话里竟有些鲜见的真心:“大姐姐穿着比我好看。” 沈靖敏讶异地对上沈靖叶若有所思的侧脸,嘴角也扯出一点笑意。 “不过一件衣服罢了,四妹妹比这些做什么?”靖竹视线焦灼在沈靖敏身上,莞然开口。 沈靖敏目光一闪,“我随口说说而已。而且大姐姐穿这件衣服确实比三姐姐好看,我只是实话实说。” “只是这样吗?” “自然。”沈靖敏黑白分明的眸子对上靖竹瞧不出心思的目光,表情谆厚地说道。 靖竹笑意如初,朝那两人颔首:“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吧,别让二婶和三婶惦记。” 两人同时答声:“是。” 靖竹先走一步,免得两个小辈和自己同行紧张。 靖竹先去了堂青竹院,这两天老国公直心悸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每天早晚都会过去瞧瞧。 闻伯从正房迎出来,见她只身一人便问:“大小姐的丫环们呢,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绿蚁在帮我收拾书房,红泥被我赶去了外院。左右不过在府里,也不必做什么都让人陪着。” 红泥的事情闻伯也略有耳闻,大小姐对待丫头们一向最是好脾气,红泥跟了她这么多年还能被赶去外院,想来是做了极过火的事情,闻伯不好多问,便转移了话题:“今儿老国公精神好了不少,刚刚还用了两块糯米糕。” 靖竹道:“糯米糕不好克化,吃多了好容易烧心,劳闻伯以后看着点,别让祖父吃东西没个顾忌。” “大小姐说得是。” 待两人进了门,老国公耷拉着脸朝靖竹发牢骚:“你一来就准没好事,我老头子好不容易有点想吃的东西,你又给我忌口。” “病从口入,我不让你吃是为了你好。”靖竹边说边朝闻伯道:“我也想吃糯米糕了闻伯。” “臭丫头!”知道她在故意气自己,老国公气的吹胡子瞪眼。 “您病着呢,我不和您玩笑。”靖竹笑了笑道:“我想问您一个人。” 老国公端起桌上的白水喝了——这也是靖竹叮咛的,说是茶水对他的身体不好,闻伯立马就把他这儿的所有能喝的东西都换成了这没滋没味的清水。 除了药汤子。 老头子无精打采地问了句:“什么人啊。” “四妹妹。” “四丫头啊,靖敏?”老国公把杯子放到一边,还真负责任地想了一下:“没什么大见识,也不怎么惹眼,搁在人堆里也找不着的那种。没什么好心眼,但坏心思也大多浮于表面,不是穷凶极恶,却也不是什么璞玉浑金。” 不得不说,老国公眼睛忒毒。 靖竹哭笑不得道:“好歹是您的亲孙女,您就不能嘴上留情吗?” “亲孙女才这么说,要是换做孝亲王府那个丫头,老头子可是连评价都不屑说的。” 人家是在拐弯抹角说自己识人不清呢,靖竹怎么会听不出来。 “对了,你忽然问靖敏做什么?” “没什么,今天碰巧遇见了,随口问问罢了。”靖竹从容道。 她态度太平静,老国公也瞧不出真假,便也不再多问,“你赶得巧了,午膳在这儿用吗?” 靖竹态度很勉强:“本来不怎么想在这儿吃的,但是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陪您一起吧。” 老国公白她一眼:“少来这套,你这个时候回来院子里肯定没开火,祖父是可怜你才会留你用膳。” 闻伯当真端了一碟糯米糕过来,靖竹拿起一块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粘香适口,不怪老头子喜欢吃。 老国公看着她吃,忽然问了一句:“对了,靖书今儿忽然跟我说起要去管理家里的铺子,这事他可同你说过?” “他倒是没说,不过前些天靖玉和我提起过,说是家里的铺子出了些问题。”靖竹心里并没有多少惊讶。咽下口中的糯米糕后停下咀嚼的动作,蹙眉说道:“靖书也是的,你都这个样子了,他怎么还拿这些事情烦你。” “我老人家还没那么脆弱,这么点小事还不放在眼里。”老国公感慨道:“你是不知道祖父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沈国公府可是风雨飘摇,你二叔三叔才十几,家里只有我和你父亲撑着,我们在战场上刀口舔血,好不容易才捱到北临退兵,那么难的日子都走过去了,不过是几间铺子而已,祖父还不当回事。” 靖竹优哉游哉:“是啊,不过几万两银子的亏损罢了,小事。祖父的小金库里不知有多少个万两白银,您当然不至于放在心上。” 几万两银子的赔损,老国公还是有点心疼,但是在孙女面前还是死要面子:“那是当然。不过你别想用这种方法骗我老头子的私房钱。” 靖竹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老国公,老国公被她盯了一会,不觉打了个寒颤:“你看什么?” “我只是在想,师父他总喜欢自称老头子我老头子我,祖父您也喜欢这么自称,莫非是老人家年纪大了,都有一些共同的兴趣爱好?” 可是她比他们还老也没自称我老太太呀。 靖竹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老年时笑得像朵菊花似的对年轻人说:“我老太太今年五百多岁了”的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这个提问果真是真知灼见,老国公无言以对。 在青竹院用过饭后靖竹回到闲云阁,绿蚁给她端了杯蜂蜜水送上来,托盘才放上桌便听到靖竹说:“找人盯着沈靖敏。” “四小姐?” “嗯。”靖竹道:“今天我在府门口遇见她和沈靖叶,她从旁有意离间我和沈靖叶的关系。” “四小姐不像这样的人哪,”绿蚁挠了挠头,“奴婢瞅着,倒是三小姐不像好人。”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靖竹沉吟道:“或许我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方向?”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靖竹忽然握住绿蚁的手,“绿蚁,除夕家宴的那一日,你记不记得有谁故意接近过我,或者行迹可疑的?” 绿蚁仔细想了好一会儿,不好意思地道:“小姐您是长姐嘛,好像和每位公子小姐都有过接触,奴婢也记不清了。” “不过,”绿蚁顿了顿又道:“不过四小姐嘛,她似乎夸了句您的衣服好看,奴婢也不记得她当时有没有伸手碰过。”她紧张兮兮:“小姐,您是怀疑您那天晕倒是有人故意害您吗?” “那日事出突然,我也只是怀疑。”靖竹把蜂蜜水从托盘上拿下来放到桌上,安慰她:“你不必放在心上。” 绿蚁还是放不下心,皱了皱眉头道:“可是要是真是四小姐做的,她也和您没仇啊,您还是她长姐,她有什么理由要害您吗?” “你别太紧张,我还没确定对我出手的人到底是不是她。”靖竹笃定道:“不是她就是沈靖安,除了他们两个,不会有其他人。” 这个祸患如鲠在喉,靖竹枯坐半晌也难以安心,想想便道:“你去把府里所有的公子小姐都请过来,就说前些天太后赏赐了许多的布匹锦缎和首饰,我一个人用不完,请大家伙都来挑几件。” 靖竹以前也经常把太后赐下的东西分给下头的弟妹,此举并不算突兀,几个姐弟得了信都回复说马上就来。 今天天气好,靖竹让下人们在院子里摆了几张桌子,然后把锦缎首饰摆放在桌面上,以待稍后让公子小姐们挑选。 沈靖书和沈靖玉先到,姐弟三人坐在院中石桌旁品茶吃点心,靖竹想起刚才老国公说过的话,“我听祖父说你要去打理家里的铺子?” 沈靖书答说:“母亲执掌后宅家业不力,我听说已经亏损了四万多两银子,我想替祖父和母亲分忧,就想去试一试。” “试试也无妨,你现在已经在太学读书,早晚要接管家业,朝堂上的事情要长进,经商的事情涉猎些也不无不可,以免以后连账本都看不明白。” 沈靖书嘴唇翕动,脱口而出:“长姐先前也说过当朝丞相赵庆涵发于商贾,那我若是弃了读书从官的打算,转去经商如何?” 靖竹没料到他会这么说,闻言讶然。 沈靖书观她表情便知她不会同意,低下头有些沮丧地道:“我知道祖父和自己都希望我能参加科举,日后入朝为官,可是我也知道自己志高才疏,日后恐难为府里做出多少贡献。长姐,你能理解我的心思吗?” 靖竹摩挲着袖口,沉吟片刻后,在沈靖书紧张的目光中出了声:“我并不认为行商者低微,只是世俗尽皆如此看待,大多数富庶之流和寒门学子随波逐流,便也对从商之人多有轻视。你是国公府的嫡长子,生来便身份高贵,便是做了商人也不会被人看低,我没什么可反对的。” 原以为长姐不会赞同自己的决定,没想到却有意外之喜。沈靖书不敢置信:“长姐当真准许?” 靖竹笑了笑:“你未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谁也不能替你做决定。但是我的意见不能代表祖父和你母亲的,真正要走出这一步,还要靠你自己。” 本是一母同胞,可是眼下,自己的亲生姐姐却将生母唤作“你母亲”,沈靖书心里说不出的古怪。 关于前些天府里发生的事情,沈靖书和沈靖玉都听说了,母亲还因此在他们面前大发脾气,一则怪长姐无情无义,二则又怨长姐行事歹毒心机深沉,三则痛斥长姐扶持李氏上位。 说来说去,都是在骂长姐不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分毫不差 他们两个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母亲对长姐太过严苛刻薄的关系,他们时时被母亲关怀疼爱,没有资格对长姐的决定说三道四,更何况此事长姐本没有错。 但是说到底,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他和妹妹想要看到的,现如今见到这对母女犹如仇人一般,心中怎么会不觉凄凉。 收起心中百般想法,沈靖书温顺地应了声是,想起祖父刁钻的脾气还是请求:“到时祖父那边,怕是要请长姐费些心思了。” 靖竹摇头叹道:“靖书,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现在我同陈大夫人处境尴尬,我若是帮你,旁人只会说我是在有意教你不学好。” 沈靖玉不喜欢母亲对长姐说长道短,噘嘴说道:“姐姐你别理会母亲,她一惯头发长见识短的,怎么可能晓得如何才是真的为兄长好。” “靖玉。”到底是自己的母亲,沈靖书不愿意妹妹如此两道三科地说母亲的不是。 沈靖玉挪开眼,嘴里一声冷哼表示不悦。 此时沈靖叶几人也陆续到来,稍稍缓解了气愤的僵硬。 “哇,大姐姐你这匹云锦好漂亮啊,这一定是太后娘娘赏赐给你的吧?”沈靖敏才进院门就瞥见桌子上紫色云锦缎子吸引了视线。 “你若是喜欢带走,你皮肤白,做成成衣穿上一定好看。”靖竹说着看向一旁的沈靖玉,意有所指地道:“穿上一定比靖玉好看许多。” 沈靖玉觉得无辜极了,姐姐为什么要拿自己和那个闷头闷闹的四妹妹作比较? 沈靖敏牵强地勾了勾嘴角,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看来老头子对沈靖敏的评判很中肯,想法浮于表面,不是什么好人。 靖竹目光落向沈靖叶前面的沈靖安,“二弟也挑几匹吧,拿回去做两件长衫。” 沈靖安心大,早些天的事情他都忘得差不多了,女人嘛,地上一抓一大把,哪找不着好的,何必因为那点子事就和自家姐姐闹不快。他笑呵呵地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宝蓝色的天青色的那两匹我看着就极好。” 他态度坦荡,靖竹从他脸上瞧不出什么胆怯愧疚的神色,含笑道:“自家姐弟,客气什么。” 沈靖宇站在沈靖敏身后,自进门起就没说过一句话。他一向腼腆斯文,靖竹见惯了,便主动帮他挑了锦缎和固发的玉簪,他虽然表情没有多大变化,眼里却显露出笑意,显然是很喜欢。 沈靖叶因为先前在府门口的事还有些放不开,靖竹走过去,从首饰盒子里挑了几样首饰:“三妹妹也该及笄了吧,女孩子家总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 沈靖叶抬起头,对面靖竹一身淡蓝色罗裙在身,周身除却头顶一根木簪外了无装饰,却显得更加美丽动人。 原来不是华美的衣裙装点了她,而是她衬托得最简单的衣饰也有了几分出尘颜色。 沈靖书兄妹也各自挑了几样喜欢的,见时候不早了,几人先后告辞离开。 那几人离去后,靖竹去书房练字。 绿蚁跟在她身后,见她神态了无波澜,按捺不住地问:“小姐,你看出是二公子还是四小姐了吗?” “倒也奇怪,我以前总以为沈靖安不仅好色,而且胸怀狭隘,谁知上次的事他并未放在心上。倒是沈靖敏,瞧着是个本分的,却敢当着我的面使计算计。” 绿蚁有些糊涂了,拧着眉头问道:“那依小姐的意思,是四小姐做的了?” “谁知道呢,”靖竹想起沈靖安先前磊落的神情不似作假,忽然饶有趣致地说:“不过我想,沈靖安这个人,或许我们都把他想像的过分不堪了。” “二公子啊,”绿蚁有些嫌弃地道:“他整天在外面给老国公惹事,老国公年纪大了不管事,最后麻烦都落在小姐您头上,您一年到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给他摆平麻烦,他欺压了民女您去道歉赔银子,他和富家公子抢花魁打了人您还得去人家府上赔不是,他在外面打了人您还得去京兆尹府上打点。”绿蚁咬牙恨恨:“最关键的是,每回出银子的事情都是在小姐您自己口袋里出的。二夫人她次次来跟您道谢,可是从来不说把银子还给您。就嘴上说的好听罢了,下次出了事还是得找上您。” 靖竹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都是一家人,祖父年岁愈大,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没有精力处理子孙杂事。靖书靖玉又还小,管不了这么大摊子事,她不来管又有谁能管呢。“三叔去的早,三婶手里哪有什么银子。” “就您心宽,您每年花出去到各州县给难民的银子本来就是一大笔的开销,再加上二公子的那堆闲事,奴婢看您今年夏天一件首饰也不用添了,全都补给给公子小姐和难民们了。” “我的首饰还少吗?太后还时不时地有赏赐下来,那些小姑娘的东西我不缺的。” 绿蚁被她这话说的浑身鸡皮疙瘩:“要是不看脸不听声音,我当小姐您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呢。” 靖竹好想告诉她,你把我想象得太年轻了。 “去找人看着靖书那边,他太年轻,遇事难免着慌没了主意。出了事立刻派人通知我。” “我的小姐啊,您每天操心的事也太多了。”绿蚁唉声叹气:“大公子二公子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的,您就不能歇一歇吗?” “靖书的确有做商人的天分,但到底没有经验,该帮的还是要帮。”靖竹笔尖落在宣纸上,“不过,陈氏那边怕是会很麻烦。” “是啊,陈大夫人当初还为了大公子能入太学求到了您头上,可见她对大公子的期待有多高,若是此番大公子主动放弃,那” 靖竹代她说完:“那她怕是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小姐,奴婢还是不明白。”绿蚁苦着脸道:“就看咱们府里的形势吧,二公子贪好美色不务正业,三公子又过于孤僻内向,除了大公子,好像就再没有能入朝做官的人了,您要是支持大公子做商贾,那国公府将来要靠谁来抗?” 靖竹动作一顿,漆黑墨色在纸上晕染出大片墨渍,她侧过头,看着绿蚁忧虑的小脸:“没想到你看事情还挺犀利的。” “啊?是吗?”绿蚁嘿嘿直笑:“我只是觉得,小姐您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靖竹手上羊毫重新落在宣纸上,继续先前晕染开的墨迹笔走龙蛇,“何以见得?” “小姐您以前一直很高兴大公子能在老国公膝下受教,待大公子也比其他弟妹亲厚一些。” “那你为什么不觉得,这是因为他是长房长子,我是想要讨好他?” “小姐您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啊。”绿蚁理直气壮地道:“而且您虽然对大公子略微好一点,可一直有意和大公子保持距离,并不像寻常姐弟那样关系亲密。我觉得吧,小姐您是想看一看大公子到底是不是块读书的料。所以您才顺理成章地去找老国公帮忙,让大公子能顺利进入太学读书。” “说的不错。”靖竹蘸了蘸墨,示意绿蚁继续研墨:“还有呢?” “大公子资质平平,虽然日夜苦读可是收效不大。您已经起了心思顺其自然了,这个时候,恰好府里的产业出了事,大公子当着您的面说出自己的看法,您觉得大公子是可造之材,所以您明明可以出手摆平铺子的乱象,却一直对此事坐视不理,等的就是大公子主动揽下这个乱摊子。” 靖竹但笑不语。 绿蚁被她沉默的态度冷住,屏息凝神问:“小姐,我说的不对吗?” “对。”靖竹将羊毫放到笔架上,“分毫不差。” 绿蚁舒了一口气,落目到桌案上的宣纸上,只见其上一手浓淡相宜的行草,字体气韵生动圆活,上书:只缘五斗米,辜负一渔竿。 绿蚁没听说过这一句,攒眉问向靖竹:“小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靖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沈靖敏抱着一大堆衣料收拾回到居住,三夫人张氏原本正在查看她昨天练的大字,见状忙走过来问:“又是从靖你大姐姐那里拿的?” “嗯啊。”沈靖敏点头:“她银子多嘛,谁让太后那么喜欢她,我不占她的便宜占谁的。” “我怎么教出了你这样的女儿?”张氏气急:“一面拿着靖竹给你的好处,一面又在背后贬损嫉恨。人家好心好意把太后的赏赐送给你,你却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你自己都不害臊的吗?!” “我臊什么。”沈靖敏耸耸肩,似乎很是不解母亲的话:“她是我们的姐姐,她得了好东西,予了我们不是应该的吗?我爹爹死了,大伯的女儿得了好东西,难道不该分给我们吗?” “恬不知耻!”张氏抬起手打向沈靖敏的脸:“谁教你的这些!你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沈靖敏早有防备,轻轻松松拦下母亲的动作,稍稍笑了笑说:“娘亲啊,您还是省省力气吧,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我们都是沈国公府的小姐,凭什么她沈靖竹就可以受尽太后的宠爱,金山银山似的往府里搬,我却只能舔着脸皮去她那里要这要那。她是生的比我美,可是我琴棋书画哪样比她逊色?凭什么一切好处都让她占了去,我却只能跟在她屁股后头捡便宜占?”她甩开张氏的手,重重地哼声:“娘,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你且瞧着,早晚有一天,沈靖竹的一切都是我们的。我总有一日会比沈靖竹沈靖玉沈靖叶比她们所有人更出色,那些贵妇们会围在你身边极尽讨好恭维,就因为你的女儿是整个临州城最出众的贵女。” “你疯了?”张氏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好像眼前站着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你想做什么?” 沈靖敏走到琴架前,轻轻拨弄了两下琴弦,嘴角笑意越发灿烂:“我只是想让沈靖竹,把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还给我,如此而已。” “靖竹她可是你的亲姐姐!” “亲姐姐又如何,血脉亲情与我的锦绣前程比起来算什么。”清雅琴声悠然而起,沈靖敏优雅的指尖在琴弦上起舞,她嘴角带着笑,原本并不十分出色的五官竟有种别样的媚色,动人心魄又不拘世俗。 张氏看着女儿的样子,眸中尽是挥也挥不散的担忧。 而张氏母女不知道的是,房门外一人正满面骇然地听着室内之人的对话。 沈靖敏的每一句话,被原封不动地传到了闲云阁。 靖竹倒不觉得多奇怪,只是向传话的小丫环问道:“你们小姐最近可有什么举动不同寻常?” “小姐做事一直都很奇怪的,”小丫环道:“她在房间里的时候从不许我们下人靠近,每日打扫也只许清扫地面和桌子,其他的一律不许动。哦,对了。”小丫环倏地想起一件事:“最近小姐她,好像很喜欢去前院闲逛。” “前院”靖竹乐了乐:“我倒是忘了,前院还有一位不省心的呢。” “盯紧四小姐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地报给大小姐。”绿蚁从袖口掏出银锭子递过去:“大小姐不会忘记你的好。” “谢大小姐。”小丫环得了赏退下,靖竹转身对绿蚁笑道:“看样子,沈靖敏最近的异常和她脱不了关系。” “她?”绿蚁歪了歪脑袋:“小姐是说红泥姐姐吗?” “她不是红泥,”靖竹道:“她只是占据了红泥身体的邪灵罢了。” “小姐又在说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邪灵啊,”绿蚁最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摇摇头道:“小姐是不是想多了,红泥姐姐最近异常,没准是因为她生了什么怪病。” “我看脑子生了怪病的人是你吧。”靖竹点点她额头:“你见过有什么病,能让人连性情都变了的。” 绿蚁还是睁大杏眸,迟疑地翕唇:“难不成,红泥姐姐真的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千金贵女 “总之,从红泥性格大变的那天开始,她说过的所有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明白吗?” “那红泥姐姐她还能好吗?”绿蚁自小和红泥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犹如亲姐妹:“她会不会永远都变不回原来的样子?” 靖竹帮她抚平眉心的褶皱,“不要担心,她会好的。”想起从前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体贴温柔的小丫头,靖竹鼻尖莫名有些发酸,抿抿唇强调:“她一定会好的。” “那几间铺子的掌柜可将变故上报给沈国公府了?” 孝亲王府中,吴瑶靠在贵妃榻上咬着芙蓉糕,眼神瞥向珠帘后的男子,口气散漫地问道。 “事情闹得这么大,各个铺子的掌柜定然是上报过了。”男子低头答道:“但是迄今为止,沈国公府中还没有任何人给出任何应对的措施。” “那几间酒楼和当铺不是都快开不下去了吗?”吴瑶直起身诧异道:“怎么还没有人出来管一管,就不怕闹事的人把沈国公府的所有店铺名声都弄臭了?” “只是间铺子罢了,沈国公府产业众多,倒不至于影响到所有产业。”男子为难道:“而且沈国公府虽然没有人出面阻拦此事,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些人在店铺门口寻衅滋事是故意有人找国公府的麻烦,所以说到底,并没有影响到国公府行商的根基。” “废物!”吴瑶把糕点碟子扫落到地上,瓷片飞落在男子脚下,对方被吓得后退两步,慌乱跪倒在地:“小姐,属下奉您的命令去找沈国公府的麻烦已经冒了很大风险,实在不敢行事过激,引得沈老国公和沈大小姐的注意。” “沈大小姐?”吴瑶睨向他:“你是说沈靖竹?” “是。” “沈靖竹她算是什么东西。”吴瑶嗤了一声道:“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女而已,我可是郡主!她就是再得太后青睐还能有我身份贵重?” “郡主说的是。”男子点头哈腰地连声应着,跟着话音一转:“只是属下以为,郡主要是想击垮沈国公府,那绝非一时一日之功,沈国公府在临州城根底深厚,寻常世家都不敢作难,郡主若是能寻得孝亲王的支持,或许可以事半功倍。” “也是。”吴瑶想起从前和沈靖竹交好时宫里隔三差五的赏赐,若有所悟:“就算搞垮了那些铺子,沈靖竹也一样可以靠着宫里的赏赐维持风光。” 她已经试过去讨太后的喜欢,除夕夜宴那日的事情就是个极好的例子,太后喜爱的不是她这一种。既然夺不走太后对沈靖竹的宠信,倒不如去击垮整个沈国公府,没了家族的支撑,她沈靖竹还算是哪颗葱? 这样想着,吴瑶心里舒服了不少,赞赏道:“你这话说的不错,我这就去找父王商量c要是沈国公府真有败了的那一天,本郡主给你重赏。” “那属下就先谢过郡主了。”男子嘴上道谢,心里却不以为然,这大小姐空有美貌却没脑子,沈国公府那么大的基业怎么可能是孝亲王府这种没落的王府可能打垮的。 更别说孝亲王并不傻,不可能由着女儿的性子得罪沈国公了。 这样的脑子竟还能在临州城安安全全地活了这么久,看来这京城里千金小姐们还是太善良了。 吴瑶带着侍女兴冲冲地去书房找孝亲王商量此事。 孝亲王正在和妾室秦氏对弈,良辰美景,听说女儿不识相地过来打搅当下心情就不大爽。 秦氏是朵解语花,当下便劝道:“郡主来求见王爷可能有什么要紧事,王爷还是见一见吧。” “你说好,那自然是好了。”孝亲王挑起美人下巴轻轻一吻,转眸对门外下人吩咐:“让她进来吧。” 秦氏粉面含羞,斜眸望向慢步进门的吴瑶。 吴瑶迈进门槛瞥见秦氏也在,脸色当下就不大好。 她是正妃之女,又自幼就颇得父母宠爱,自然对这些妾室和庶女们瞧不大上,秦氏早习惯了她的态度,径自站起身走到孝亲王身后站着。 “父王。”吴瑶敛容朝孝亲王福了福身子,“女儿有事想要和您商议。” “有事就说,”孝亲王心不在焉地看了棋盘一眼,口气算不上热情。 “您先让她下去。”吴瑶觑向秦氏,眼神中的轻视一望可知。 “这是你对长辈该有的态度吗?”孝亲王脸色一冷。 “她不过是过妾室,我可是您的嫡女,我命令她退下有什么不对的吗?” “她就算是过妾室,可她也是你的庶母!”孝亲王砰砰地拍着桌子,满脸都是怒气:“我不管你有什么事情要和为父商议,你都必须先向你秦姨娘道歉!” “我不道!”吴瑶跺跺脚,气恼地噘起嘴巴:“她是父亲的小妾,我凭什么自降身份向她道歉?” “你说她是本王小妾,不够资格让你道歉。”孝亲王气极而笑,配合地点点头:“那好,本王隔日就向陛下请旨,册秦氏为孝亲王侧妃,改居卿玉阁。以后她也算得上你的母妃。”孝亲王视线在吴瑶面上逡巡:“现在本王要你向秦氏请安致歉,你可还觉得她不配?” 吴瑶瞪直了眼,几乎不敢相信一向疼爱自己的父王竟然为了一个妾室如此驳斥自己,“父王,你让我向她行礼?” 她不经意间瞥向秦氏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脏东西,秦氏咬着唇上软肉微笑,她不说话,眼角眉梢淡淡的悲伤却让人倍觉心疼。 反正孝亲王看着是怜惜极了,握住秦氏的小手冷眼看向吴瑶:“有问题吗?” 吴瑶看看神情不显的秦氏,又看向严肃冷淡的父王,头一次感受到对自己千依百顺的父王对自己也不是那么纵容。她眼里含着泪看了孝亲王的方向一眼,嘴里哼了一声,恨恨地踅身跑了出去。 “这孩子!”门咣地一声关上,孝亲王望着吴瑶离去的身影叹息,“都是本王把她惯坏了。” “郡主身份高贵,有些小脾气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王爷您别对郡主太苛刻了。” “你啊,就是性子太软和了些。她那样对你你也一点都不怪她,反而还替她求情。” “妾身虽然身份卑微,但毕竟是孝亲王府的人,妾身与大小姐本就是一荣俱荣,又有什么好怪好怨的呢。”秦氏纤纤素手落在孝亲王肩膀上,力道适中地揉捏着:“王爷,不过话说回来,郡主年纪也不小了,她行事刁蛮些,咱们自家人不觉得怎样,但若是日后嫁人,怕是不大容易讨夫家喜欢。” “说的是啊。”孝亲王一说起这个就犯愁:“本王也担心得很哪,她这个气性,以后嫁了人,怎么和夫君和婆母相处呢。” “妾身听说宫中有很多教养嬷嬷,京城里好多贵族小姐经过嬷嬷们的教导后性情气质都大有长进呢。” “瑶儿年纪还小,教养嬷嬷的事情不急。”孝亲王含笑敷衍了一句,接着侧目对秦氏道:“你放心,本王说的话全都作数。从今天起,你就是府上的秦侧妃,再不是什么位分卑微的小妾姨娘。” 秦氏听到孝亲王前半句话脸色微僵,听到他之后的话又缓缓露出笑意,笑靥如花道:“妾身谢王爷厚爱。” 吴瑶从书房离开后,她的侍女小跑着跟在她身后:“郡主,您为什么不和王爷说啊。” “说什么?” “说,就说,您想让王爷帮您做主打击沈国公府的事情啊。” “哼,他都能为了一个妾室当众驳我的面子,又怎么可能因为我和沈国公府为敌?”吴瑶拍了拍脑袋,懊恼道:“是我傻,还当他还是当初那个视母妃和我为宝的父王。现在他已经有了秦氏那样的美人,又怎么会把母妃和我放在眼里。” “郡主您别这么说,王爷他对您还是爱惜的。” “什么爱惜不爱惜的。我算是看透了,父王对子女的疼爱,全都是看在母亲的份上,哪个小姐公子的母亲得宠,他就宠爱哪个,要是母亲失宠,孩子也落不着什么好。”吴瑶停下脚步,正行到王妃院落前,她望着那块匾额发呆:“现在母妃失了宠,他怎么可能还把我当回事。” “郡主” “闭嘴吧。”吴瑶转过身,绕过正妃院门往回走:“好久没见我的沈姐姐了,走吧,咱们去沈国公府瞧瞧。” “可是靖竹您和沈小姐不是已经”侍女实在何难理解自家的小姐是怎么想的,明明前一刻还要不惜举家之力与之抗衡,可是下一刻就要去人家府上拜访。 高高在上的千金贵女,竟然流露出几分颓然神色:“唐公子已经懒得理会我了,我去信他也不回,派人传话他连门都不让进。我要是再和她疏远,那就与唐公子真的没有机会了。” 她抬了抬手:“走吧,去国公府。” 得知吴瑶到访的时候,靖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吴瑶?她怎么来了?” “小姐您怎么糊涂了,那个唐大人喜欢小姐你嘛,瑶郡主喜欢唐大人,她为了能继续和唐大人有牵连,当然要讨好您啦。” “你懂的倒是不少。”靖竹笔尖不停,“去请她进来吧。我就在书房见她。” “是。”绿蚁出门迎接客人,笑语盈盈地对吴瑶行礼问候,然后恭敬地将人请进来。 吴瑶走近时还朝靖竹夸赞:“沈姐姐教出来的丫头都是好气度。” 靖竹放下笔走上前,躬身朝吴瑶一礼:“参见郡主。” 吴瑶一副惊慌模样:“姐姐这是做什么,咱们这样的关系,哪里需要这样客气?” “郡主才是客气,礼数不可废止,更何况我与郡主并没有什么私交,就更应该礼仪周全。” 吴瑶扶着她站直身子:“沈姐姐别是生了我的气吧,我上次在宫宴上” “劳郡主提醒,您说的是哪次宫宴呢?” 吴瑶脸色一僵:“瞧沈姐姐这话说的,我说的当然是去岁除夕的宫宴。” “去岁除夕宫宴上郡主一曲琴曲动人心弦,郡主说的可是此事?” “沈姐姐一定要和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郡主这话说的,臣女是当真不明白。郡主与我平素并无多大交情。我只记得上次在我这闲云阁中莫名其妙地对臣女好一通指责侮辱。臣女至今还是想不明白其中缘由,不知郡主可否为我解惑?” “那次啊”吴瑶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沈姐姐你是知道的,我一向对翰林院修撰唐大人心悦,可是他却仰慕沈姐姐你的才气美貌,我年纪小不懂事,所以才对沈姐姐言辞多有轻慢,还请沈姐姐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原来如此啊。”靖竹理解地点了下头:“那既然如此,臣女自今日起便不再与瑶郡主和唐大人中的任何一人主动见面,如此,郡主想来就不会再因唐大人的事情迁怒于我了。”靖竹试探地问:“郡主觉得如何?” 吴瑶木着脸正想说话,外面又有下人传话说三夫人请见,吴瑶松了口气:“既然沈姐姐有客人,那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与姐姐聊天。” 绿蚁佩服极了这位郡主的脸皮,小姐都表达得那么清楚了,不想见她和唐大人里的任何一人,她却还舔着脸要改日相见,竟然一点王府郡主的气节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臣女恭送郡主。”靖竹面带微笑地恭送道。 吴瑶离开沈国公府的时候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贱人,我好话说了一箩筐,她却还是油盐不进的。竟敢这般不把本郡主放在眼里,看我以后不给她点颜色看看!” 她的侍女听声立刻出言迎合:“就是就是,这沈靖竹太过分了!”瞅着吴瑶愤激的侧脸,心里暗暗地想着,还是这样蛮不讲理的郡主看起来正常一点。 送走了吴瑶,靖竹让人把三夫人请了进来。 三夫人算是国公府几位夫人中靖竹看着最顺眼的一位了,出身世家名门却不见一点骄矜之气,行事低调不张扬,教养子女上虽然少了些力道,但到底立身中正,从不行那等宵小之人的谄媚手段。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时机未到 三夫人张氏走进来,绿蚁在她身后关上门,靖竹正要向张氏打声招呼,却见后者扑通一声朝自己的方向跪了下来。 靖竹大惊,快步走上前搀扶:“三婶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来,您这真是要折煞我了。” 张氏双手握在身前,秋水一样的眸子略略垂着,语气真诚坚定地道:“我今日前来是想向大小姐请罪,还请大小姐听我说。” “三婶您唤我姓名就好。有什么话请起来说,您是我的长辈,我如何能承您如此大礼。” 张氏却摇了摇头道:“我虽是大小姐的长辈,但我的女儿犯了错,我要代她向大小姐道歉。” 靖竹一下子明白了:“三婶是说,四妹妹?” “正是。”张氏想起自己早前的发现,一脸愧疚地道:“其实早在除夕年延那一日,我就已经发现了靖敏的不同了。”她抬起头,见靖竹并未表现出惊讶,忽然庆幸起自己的决定:“她每年家宴和你说话时虽然也笑眯眯的,但她是我的女儿,我晓得她虽然表面喜欢你,但背地里一直嫉妒你比她出色,所以一直有意无意地和你保持距离。可是这一次,她却故意靠近到你身边,还举止亲昵地触碰你袖口,我当时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 “那请问三婶,您是如何发现靖敏那日的动作有问题的呢?” “她那天回房之后,居然让下人换了十几盆水清洗双手。我察觉有异,就过去问了问,却看到她亲手将一个瓷瓶扔进了火盆里。”张氏抬起头,对上靖竹沉静的眉眼,“我想起她先前触碰你衣角的动作,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但是我还是想,也许是我想多了也说不定呢,所以当晚并没有去质问靖敏,而是打算第二天去看一看你的情况。” 结果她第二日去时闲云阁闭门谢客,她隐约晓得此事应该与女儿的那瓶药有关,又担心女儿因为此事被老国公惩罚,便没有前去告发。 但是后来她才了悟,正是因为自己的放纵,才助长了靖敏的嚣张气焰,才让她对长姐一日比一日怨恨不满。 张氏:“我猜测,后来你对外声称去宫中为太后温养身子,大约是因为靖敏在你身上下了什么毒药的缘故吧。” “不瞒您说,”靖竹坦白道:“那次我莫名昏倒,几乎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 “我不知道”张氏边摇头边张大了嘴巴,想到自己的来意,不禁愧然垂首:“我以为她只是小小地耍了一次手段,我不知道她竟然敢” “三婶不必惊慌,我既然将此事告知于您,就不会因为此事对四妹妹发作。”靖竹表现出自己的好奇:“我只是想明晰,三婶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于我?四妹妹那日行事那般周全,我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您要是不说,我是不会查出来的。” “若是可以,我哪会告发自己的亲生女儿。”张氏掩面,泪水随之而落:“我只是不想看她一步步走向深渊哪。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不了解她,平日里在老国公和你的面前都是一副温顺乖巧的样子,可是她背地里不知有多愤世嫉俗,她不喜欢这个世上的每一个人,总以为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亏欠了她。我这个时候若是对她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任由她继续行凶作恶,才会害了她。” 她一壁擦泪一壁朝靖竹叩首:“大小姐,算三婶求你了,你就看在和靖敏是一族姐妹的份上,若是有一天她做了不可挽救的错事,不要对她赶尽杀绝。” “三婶这个样子,我怎敢不应。”靖竹扶她起身:“她本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上次的事情我只盼是她一时糊涂,下不为例。” “当真?”张氏语气犹带着几分不确定。 “当真。”靖竹玩笑似的开口:“三婶莫看我是个女子,但说过的话也是算数的。只盼三婶日后能对四妹妹严加管教,莫要让她再做坏事了。” “这是当然。” 靖竹亲自送了张氏回住处,回闲云阁的路上,绿蚁朝她问道:“小姐,要是此事真的是四小姐做的,那她可是差点就害您没了命啊,您就真要这么轻轻松松就放过她?” “凭沈靖敏一个人,必定不能坐到当着我的面将毒药下在我身上而不被我发现。她既然不是主使,那处置她与否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可是小姐” “我小的时候,陈氏几次当着长辈们的面呵斥我不懂事,二婶和弟妹们全都冷眼旁观,只有三婶会站出来把我揽到她身后,在陈氏面前为我说话。”靖竹说起早年往事,好像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她初来此处了无依托,母亲不疼叔父早亡,只有一个远在北境的父亲真心疼爱她,可是临州城和郢州何止千里之遥,父亲便是有心帮她也鞭长莫及。 在她最无助和悲伤的时候,只有那个看起来最冷清最文雅的三婶肯帮她说上两句话。 靖竹唏嘘:“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三婶当年的恩情,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绿蚁瘪瘪嘴:“小姐又这样子,只是一点点小事就记到现在,还因为这个去宽恕要害死自己的杀人凶手。您说您得是多傻。” “得人恩果千年记,三婶在我心中,自与她人不同。” 忙活了一整天,靖竹有些累了,但还是撑着精神到书桌前写了封书信。 绿蚁问:“小姐是要给大爷写信吗?” “不是。”靖竹说:“我在给唐颂唐大人写信。” 绿蚁“哦”了声,“我明白了,小姐是要和唐大人说瑶郡主的事情,对吗?” “嗯。”靖竹将信纸放进信封里,交到绿蚁手上:“找暗卫去送,不要被人发现。” “是。” 天气有些闷了,靖竹到床前开了窗,望着窗外的风景发了会呆,又想起了前院的冷芙蕖,不由烦躁地闭了闭眼,开始怀念起在凌云山时无忧无虑的时光。 被人照顾着什么都不用想的日子可真好啊。 收到靖竹的来信,唐颂攒紧眉心在原地绕了好几圈。 “主子为什么不把信打开看看?”李正见他迟迟没有动作,疑惑地问道。 “李正,”唐颂将信封放在桌面上,看着他问道:“你来猜一猜,沈小姐写这封信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属下哪儿猜得到啊。”李正摸了摸脑袋,犹疑着问:“莫非,是沈小姐她发现主子您英俊潇洒,写信过来表明心意?” “我那么喜欢她都不敢做你这样的梦。”唐颂笑着坐在椅子上,敲了敲桌子,面带思量:“沈小姐与我之间的关联,从前是吴瑶,现在是玄冰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估计是吴瑶这些日子联系不到我,又把主意打到了沈小姐身上吧。” 李正只觉匪夷所思:“从前一直以为,如瑶郡主那般的贵族千金,虽然会偶尔因男女之情犯些冲动,但骨子里是应有些傲骨的。没想到她居然为了和主子您在一起连尊严都不要了。” “女人啊,如沈小姐那般清醒的不多了。”唐颂说着想起自己为了接近靖竹做出的种种举动,又扶额叹说:“莫说是吴瑶,就是我自己,又比她好到哪里去?” 为了和肖想的女子见上一面,暗地里讨好与她交好的朋友,为了能让她身体康复,又将家传宝物双手奉上。 唐颂手攥紧着信封,舌尖舔了舔嘴角:“我外放在即,要是和她再没有丝毫进展,日后相见便不知是何种情形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后对李正微微掀唇,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我的机会来了。” 虽然已近日暮,但唐颂还是让下人备好了快马预备出门。 李正在一旁跟着,不晓得自家主子到底要做什么,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出声问:“主子,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沈小姐给我的信上说,希望我妥善处理和吴瑶之间的关系,不要再牵连无辜。”唐颂意味深长:“我当然要满足沈小姐的希望。” 李正太了解主子这样的表情了,因为他每每流露出这样的表情,都代表有人要倒霉。 唐颂的府邸里孝亲王府相去甚远,他到的时候,孝亲王府已经大门紧闭,无人进出。 唐颂看向李正。 李正迎上他视线,轻轻点了点头,纵身一跃翻过墙头,飞身进入孝亲王府。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孝亲王府大门被打开,吴瑶兴冲冲地飞奔出来,在不远处的大树下见到了她日思夜想的意中人。 “唐唐大人。”吴瑶柔声唤。 “郡主。”唐颂朝她颔首,眉目间尽是冷淡之色。 吴瑶对上他目光,心中蓦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深夜时分,靖竹被绿蚁从睡梦中叫醒,“小姐,瑶郡主在府门外吵着要见您。” “吴瑶?”靖竹迷茫睁开眼,神智还没完全清醒,“她来做什么?” “不知道,不过她看起来好像很激动,在府外大喊大叫的,一点都不怕被人发现。” 靖竹坐起身,朝着屋顶瞪了瞪眼睛提提神:“算了,我去见她一面吧。” 绿蚁帮她把衣裙拿过来,“这瑶郡主大半夜不知道发的什么疯,这个时候来咱府上闹什么啊。”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靖竹指了指不远处:“不用梳头了,我随便挽一下就好,回来的时候再拆开挺麻烦的。” 绿蚁说好,帮她拿了根木簪过来。 收拾妥当之后靖竹带着绿蚁到了府门前,守门的护卫看着远处神色不善的吴瑶问道:“小姐,需不需要属下过去保护您?” 靖竹没当回事,“瑶郡主不懂武,不妨事。” 吴瑶站在暗处,靖竹走近时才发现此处光线很暗,站在府门口的位置应该看不清这里的情形。 原本还带着些睡意的惺忪水眸顿时清醒了许多。 靠近时才闻见吴瑶身上带着浓郁的酒味,她向前两步就不再靠近,朝吴瑶行了礼后开口:“瑶郡主此时来寻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要紧事?”吴瑶醉眼朦胧,朝靖竹摆了一下手,摇头:“没有,我没有,我找你只是有一件不那么要紧的事。”她说着眼眸一眯,月光下若有似无的精光闪过。 靖竹心下一紧,下意识地向右侧身。 她刚刚站立的地方,一股白色烟雾被风吹散。 靖竹冷冷勾唇:“郡主这是做什么?” 吴瑶也笑,觑了她身后方向一眼:“你没机会知道了。” 一双手自靖竹身后伸出,手刀毫不留情地袭向靖竹脖颈。 就在那人以为靖竹马上就要昏倒在自己掌下的时候,靖竹以他难以想象的速度大力抓住他的手,然后狠狠折断,抬脚向他踹了过去。 吴瑶脸色大变。 府门口的护卫留意到这边的动静,马上带人将刚才袭击靖竹的男子控制住,靖竹回头,看向吴瑶的眼光淡淡。 吴瑶咽了咽口水,惊骇:“你居然会武功?” 靖竹莞然一笑,月光里好像月中仙女落入凡尘:“家中世代为武将,将门之女,怎么能不懂武艺?”她停顿一瞬,道:“瑶郡主,今晚我怕是不能放你回去了。” 吴瑶被沈国公府的护卫带回闲云阁,由靖竹身边的暗卫严加守卫。 靖竹回房之后又上了床,闭眼前觉得不对,忽然睁开眼,正对上绿蚁亮晶晶的杏眼。 “小姐!” 靖竹叹了口气,复又坐起身子:“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小姐您怎么知道瑶郡主要对你下手的,为什么您会武功?您从前怎么从来没显露过武艺?还有还有啊,她要对你下药的时候你是怎么反应过来的啊?” “我不知道她要对我下手,武功是师父教的,习武之人反应力都比正常人稍微强一些,我只是在随机应变。从前不显露,只是还没到显露于人前的时候。”靖竹半真半假地回答完绿蚁的话,说完用十足的宠溺眼神看着她:“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快问吧。” 绿蚁被她温柔得像水一样的目光看得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没有了没有了,小姐您快休息吧,我这就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一生一世 烛火被吹灭,绿蚁轻手轻脚走了出去,靖竹听着那最后一声关门响动,沉沉地闭上了双眼。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靖竹忽然睁开眼,朝窗口的方向看去:“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现身呢?” 窗外有明显到底呼吸起伏,靖竹听出了气息的主人,打了过哈欠走到窗前打开窗,对着外面呆呆傻傻的谢明端道:“你这样站着我的暗卫看见你会以为我深夜私会陌生男子。” 谢明端试探地问她:“那,我可以进来吗?” 靖竹郑重其事地摇头:“不可以。” 谢明端面露沮丧。 靖竹回身穿上披风,打开房门看着窗下的谢明端:“我们去那聊聊吧。”她指向不远处银杏树下的石桌。 谢明端一喜,立刻点头,拖着不大利落的腿脚走了过来。 靖竹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在他身上多一刻停留,见他坐下,动了动唇问他:“端王殿下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出了事,所以过来看看。” 靖竹知道,谢明端一定在自己身边安排了人手监视亦或是保护,但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诚恳地说了出来:“我没事。” 谢明端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他看着靖竹的脸,“可是没亲眼看见你安然无恙,我总是放心不下。” 不是什么缱绻的情话,甚至朴实到过耳即忘,可不知怎的,就是这样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剖白,却让靖竹的心不可抑制地动了一下。 “嗯,”看出她的不自在,谢明端试图寻找新的话题:“对了,你有没有想过,吴瑶为什么会忽然到府上来找你麻烦?” 靖竹又不是傻子,吴瑶无缘无故地在深更半夜想要谋害她,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什么事能让高高在上的瑶郡主受到刺激呢。 靖竹低下头:“我听说,孝亲王府近来有一位妾室风光大盛,甚至压过了王妃的风头。吴瑶对她十分不满。会不会是她心情不好,所以才来寻我不快?” “靖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单纯了?”谢明端打量她神色,忽然轻笑:“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是不是?” 靖竹唇瓣轻动,笃定又迟钝地说出一个名字:“唐颂。” 她下午才派人送信给他让他处理好与吴瑶之间的关系,半夜时吴瑶忽然发疯似的赶来沈国公府,意图缘由,再清晰不过了。 “只是我不明白,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也想知道。”谢明端对她道:“男人或许更了解男人的心思,你可愿意让我帮你分析一下?” 靖竹咬了咬唇,想了想,还是一五一十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知了谢明端:“王爷您可能知道,我先前因为唐颂之事已经与吴瑶有过罅隙,可是她今天忽然来访,还故作亲密地要与我继续来往。我不喜欢与她虚与委蛇,就暗中命人送信给唐颂,希望他能好好和吴瑶说清楚,不要再将我牵扯进他们的是非中。至于后来的事情,我就不大清楚了。” 谢明端双手交握,放在石桌上,沉吟了一会儿,对靖竹道:“我们来做一个假设。如果今天吴瑶忽然派人袭击你,而你真的只是一个不通武学的弱女子,那你很可能真的会被吴瑶劫走。” “没错,”靖竹道:“知道我懂武的人的确不多。” “而唐颂,他明明可以言辞缓和地对吴瑶劝告抚慰,可是安抚的结果却是吴瑶情急之下明目张胆地前来你府上意欲伤害。这到底是什么原因,你有没有想过?” 靖竹摇了摇头,男孩子们的心思,她实在闹不懂,不想气氛尴尬,她勉强猜测:“难道,是他因爱生恨,想借吴瑶之手杀了我?” “如果不是绝境,一个男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伤害自己喜欢的女子的。”谢明端被她的说法逗乐,“他真正的目的可能是,他想要借吴瑶之手将你劫走,然后半路上英雄救美,悄无痕迹地为你和他安排一段邂逅。” 靖竹被谢明端的猜测惊呆,静了静实在感觉这说法不靠谱:“不应该吧,唐颂他会有这么幼稚吗?” “说起来幼稚,但若是计划成功,你一个没出过几次门的闺阁小姐没准真的会对他动心,然后与他私定终身。” 靖竹假笑,伸手在谢明端眼前晃了几下。 谢明端觑向她:“你做什么?” “我只是在想,”靖竹放下手,嘴角抽搐:“端王殿下原来也喜欢看话本啊。” 谢明端:“我是说真的。” 唐颂故意激怒吴瑶,想要利用吴瑶劫掠靖竹制造英雄救美的机会,这明明是个很完美的计划,这丫头怎么一脸被噎住的表情? “我明日派人去问问吧。”靖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脖颈,站起身对谢明端道:“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都快子时了。” 谢明端被她不信任的眼神看的浑身上下写满了不高兴,没出声回应。 靖竹奇怪地看了看他,却见顶天立地的端王殿下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石凳上,清逸的眉眼紧蹙,一副被气坏的模样。 靖竹步子一顿,坐回原位凝视他:“端王殿下好像不是很开心?” 谢明端没吭声。 靖竹见他没说话,眼珠子转了转,“端王殿下您要是再不说话,我可回去睡了啊?” 谢明端还是不语。 靖竹虽然年岁比这些年轻人大,按理说也应该比谢明端更有耐心,但是她现在是在太困了,给她张床她沾在枕头上下一刻就能睡着,这个时候和她耍小脾气实是选错了时间。 靖竹最后睨了谢明端一眼,“殿下早回吧,臣女告辞。” 谢明端看她真要走,有些坐不住了,咳嗽一声向后看了看,“等等!” 靖竹步子停住,“端王殿下还有事?” “我,我是认真的。”谢明端说:“你不是男人,你可能不懂我们这些男人的想法,英雄救美,的确是在我们的想法里,最直接夺得美人心的法子了。” 靖竹怀疑道:“端王殿下您又没有妻妾,您怎么知道别的男子是怎么想的?” “我虽然没有妻妾,”谢明端转过身,对上靖竹清亮的双眸,一字一顿地道:“可是我有喜欢的人啊。” 他目光深情款款,嘴角笑意略醉人,靖竹看的微怔。 谢明端道:“不瞒你说,我真的曾经设想过,如唐颂一样安排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来引你倾情,以为那样你就会对我多一些欢喜。” 谢明端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想着靖竹对唐颂举止的厌烦,“好像看起来,你对这一招不怎么喜欢。” 这么稚嫩的想法,竟然出现在看起来如此成熟稳重的端王殿下脑海里,靖竹听了止不住地发笑。 她如此态度,谢明端看了更加失落,“看来你果然不喜欢。” 靖竹歪头,语气戏谑地道:“我只是没想到,端王殿下还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穷途末路时,脑子总会犯些傻。”谢明端站直身子,最后恋恋不舍地朝靖竹望了一眼:“你身体还没完全好,早些睡吧。我先回去了。” 他自己腿伤都没好,却一心只想着让她休息。 靖竹点了点头,“好。” 谢明端向前走,不便的腿脚像极了年近七旬的老人家,甚至比那些老人家行动更加迟缓。 靖竹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里,脑子里的一根弦倏然一动,她张了张嘴,喊了一声:“谢明端!” 她难得直呼自己的姓名,谢明端呼吸一乱,步子跟着停顿。 “我如果真的一辈子都爱不上任何人,你也依然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谢明端五指收拢成拳,徐徐转过身,对上靖竹看过来的视线,点头:“就算是一具行尸走肉,只要是你,我就要。” 不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说起话酸话倒是比世俗男子更加让人动容,靖竹鼻尖泛酸,“好。”她唇角微动,坚定地说:“我愿意嫁给你。” 谢明端先是怔怔,须臾后嘴角上扬,渐渐咧起一个着实算不算文雅的笑容,他步子凌乱地向回走,拐杖一下一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不算动听也毫无规律的声响。 那一声声,好像敲在靖竹心上。 靖竹任由他将自己拽进怀里。 其实直到这时候,她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好像就是在某一个时间段,他说的某一句话,莫名触动了她,让她情愿拿自己的一辈子来赌。 赌他的喜欢能维持一生一世。 次日一早,靖竹将吴瑶送去青竹院,说明事情经过后,老国公亲自带着吴瑶去孝亲王府讨说法。 吴瑶一夜未归,孝亲王夫妇原本很是担忧,但见朝中德高望重的沈国公亲自将女儿绑着送上门来还有些生气,直到对方说明缘由,孝亲王夫妻的气恼一瞬间就泄了下去。 吴瑶被老国公带来的人按在正厅门前跪着,孝亲王夫妇敢怒不敢言,几个长辈在正厅里说话。 “小儿女情事我老头子本不该多问,可是老吴啊,”见孝亲王没有反应,老国公一眼瞪过去:“老吴,说你呢!” 孝亲王怔怔地看过去,茫然对上老国公不满的眸光:“老国公,您说。” “你那女儿,和我那孙女,哪个更美丽娇俏,更才华出众,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她样貌才气不如人可以嫉妒,但是说到底还是你自己没本事,你说,能怨得了谁?她倒好,大半夜的在我国公府的门口挑事,要不是我那孙女机灵,怕是都被你们家那郡主给抹了脖子了!” 孝亲王妃睁大了眼,匆匆打断老国公的话:“沈国公,瑶儿她或许任性不懂事了一点,但是杀人这种事,打死她她也不敢啊。” “你说不敢就不敢啊?”老国公眉毛挤成一个川字,哼了一声说:“你们夫妻俩以前能猜到她会去暗害我家靖竹吗?” 孝亲王夫妇齐齐闭上了嘴。 “你们要是真了解自己的女儿,也不至于连她要出去害人都没有察觉。”老国公捋须疑问道:“又或者说,你们其实是知道吴瑶要去暗害我老头子的孙女,但是有意纵容?” 孝亲王一听这话差点没跪下来,“老国公啊,这话可不敢乱说,不敢乱说!” “我老头子可不管那些,左右你们家这孩子被我逮着了,你们夫妻俩要是不能给我一个说法,我可就要去陛下那讨说法了。” “老国公这是说的哪里话,”孝亲王干干地笑两声,上前向老国公拱了拱手:“小女年纪小不懂事,本王自当给老国公一个说法。” “别把什么事都推到年纪小上,”老国公可不是好糊弄的,听言便道:“你们瞧我那孙女,跟吴瑶一般年纪吧?可是她呢,上孝顺祖父,下爱护弟妹,可不比你们这个刁毒的郡主殿下强得多了?” “沈小姐温婉恭谦,确为临州女子之典范。”孝亲王恭维道。紧跟着话音一转,道:“小女既然冒犯了沈小姐,那本王就罚瑶儿半年不许出府门一步,老国公以为如何。” “不如何。”老国公拧着眉对上孝亲王的脸:“老吴啊,做人还是得真诚一些,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半年不许出门算什么惩罚?我那孙女要是不去给太后看诊一年不出门都不妨事。” 孝亲王被他呛的抹不开面子,“那不知以老国公的意思” “你别问我的意思,那可是你的女儿。”老国公无辜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自己的女儿自己管。” “这”孝亲王哑然。 孝亲王妃出去看了眼在日头下站着的女儿,有些心疼地问道:“你怎么这么傻,沈国公府的小姐你也敢下手,就不怕那老国公因为此事去弹劾你父王吗?” “母妃。”吴瑶呐呐动唇:“沈靖竹的祖父怎么能与父亲相提并论?他怎么敢” “沈国公是陛下敬仰的公爵,你父王却是空有爵位的失势王爷,陛下更倚重哪个,再明显不过了。”孝亲王妃摇头:“孩子,你怎么犯这种傻?这次母妃也帮不了你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并非善类 “母妃,唐颂他说他不喜欢我,还对我说除非沈靖竹不在了,否则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喜欢我,您让我怎么能甘心?”吴瑶咬着嘴唇,神情阴狠:“沈靖竹必须死,她若是不死,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唐颂在一起。” “糊涂啊!”孝亲王妃何等聪颖,立马听出了其中深意,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女儿:“这么明显地挑拨之言都听不清楚,你是要蠢死自己吗?” “母妃!”吴瑶生气地反驳:“唐颂他不是那种人,我不许你污蔑他的人格!” 料定她听不进去自己劝告,孝亲王妃没有再多言,回身进了正厅,朝着还在商榷此事的老国公和孝亲王行礼:“王爷,沈国公,瑶儿行事冲动歹毒,此事确实是她的过失,但我刚才从她言谈之间,隐约听出些被人挑拨之意。沈国公明鉴,瑶儿她虽然偶尔率性恣意了些,但她是没有什么歹毒的心思的,要不是有人撺掇,她绝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国公府门前害人。” “真有此事?”老国公依稀听靖竹提起过疑心,面上却故作不知情的样子。 “不敢欺瞒国公爷。”孝亲王妃诚恳道:“该是瑶儿承担的过错,我们孝亲王府绝不偏私,但她若是被人利用,国公爷又让我与王爷如何安心啊。” 老国公呼出口气,配合地点了点头:“好,那咱们就去问一问你家的小郡主。” 孝亲王请老国公先行,孝亲王妃随后跟上,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孝亲王面色不是很好看。 孝亲王妃心下默默叹息。 自从秦氏入府,王爷待她是一日比一日薄情了。 老国公出门之后装模作样地对吴瑶发问:“丫头啊,你说你深夜去端王府暗害靖竹是有人指使?” 吴瑶摇头如抖筛:“无人指使,我只是对沈靖竹这个人看不惯,如此而已。” 孝亲王妃大急:“瑶儿,你要说实话!” 吴瑶面无表情地道:“我说的就是实话,我只是想沈靖竹死而已。” “呵”老国公语气古怪:“你倒是实诚。” “在你们眼里我行径卑劣品质不堪,可是我就是再坏,我自己做的事,自己也会承认”。吴瑶说着看向老国公,眼神透亮微凉:“可是国公爷,你们捧在手心上疼爱的沈靖竹,她做过什么下贱的事情,她敢承认吗?” “在你眼里,你喜欢的男子喜欢上别人,就都是其他人有意勾引,卑劣下贱吗?” “苍蝇不叮无缝蛋,若是沈靖竹没有给过唐颂暗示,他又怎么会将整颗心都放在她身上?” “听起来似是很有道理。”老国公应和道:“瑶郡主风姿出众,京城中也应该有爱慕你的男子吧?怎么?那些出色的世家公子会喜欢上你,也是你蓄意勾引的结果吗?” “当然不是!”吴瑶瞪圆眼睛:“你当谁都如同沈靖竹那般轻贱吗?!” 老国公叹为观止:“你这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倒是让我老头子长足了见识。” 吴瑶意识到老国公言外之意,眉心慢慢攒在一起,脸也慢慢红了起来。 她到底再说些什么? 老国公无意再与这一家子纠缠,回头对孝亲王道:“既然郡主不承认有人指使,那咱们还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孝亲王最后向女儿投去一瞥,对身边管家开口:“来人,请家法。” 管家应声,抬步就要往外走。 孝亲王妃一声喝止住管家:“等等!” 孝亲王不耐:“又怎么了?” 孝亲王妃朝孝亲王躬身,口气之外尽是祈求之意:“王爷,瑶儿明显是被人利用,您难道瞧不出来吗?为何就不能多些耐心,再仔细问一问前因后果,再行处置呢?” “你的女儿自己不争气,还怨得了谁?”孝亲王冷眼看去,声音低沉道:“她有意包庇幕后之人,你难道也瞧不出来?” 孝亲王肃容:“不过几十下棍棒而已,她受得住。” 孝亲王府不可置信地望着夫君冷毅的脸,这一刻,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和自己恩爱了几十年的夫婿,而是一个陌生人。 秦氏自廊下款款步来,对着孝亲王夫妇和沈国公先后行了礼,而后对孝亲王柔声劝道:“王爷,郡主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您为何就不能待他宽容一些呢。” “我想对她宽容,她自己却对自己心狠。”孝亲王看不上女儿为情意冲昏头脑的样子,右手背后转过身,挪开眼不去看阶下神态坚毅的吴瑶:“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真是丢尽了我孝亲王府的脸面!” “王爷”秦氏无可奈何地走到吴瑶面前:“郡主,您有什么话还是原原本本地和王爷说清楚吧,王爷会为您讨个公道的。” “我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说话。”吴瑶目不斜视地看着地面,语气有些凉。 孝亲王大怒,“你秦母妃是为你好,你怎么和她说话的?!” “我的母妃是孝亲王妃,不是这个女人。” 孝亲王妃暗道不好,“瑶儿!” 管家带人拿了家法过来,孝亲王余光瞟见,嘴里一声哼,“因为一个男人连礼义廉耻的都忘了,看来是为父平日对你太放松,才养成了你这般骄纵的脾气。”他一把夺过长棍,三两步走下低阶冲向吴瑶的方向。 “王爷!”孝亲王妃跪着拉住他:“瑶儿自小娇生惯养,怎么受得住你这样打啊。” “娇生惯养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教她些规矩了。” 老国公没好意思看人家教训自家孩子,带着闻伯先行告辞:“孝亲王为人公允,想来必能给沈国公府一个交代。我老头子就先告辞了。” 孝亲王礼数周全,向他告别,又嘱咐管家去送客。 直到走了十几步远,老国公还听得到棍棒落在人身体上的声音。 闻伯在他耳边道:“看来孝亲王下手不轻啊,好歹是亲女儿,怎么一点情面都不留的。” “他现在下手狠,是为了那丫头好。”老国公想起孝亲王先前的一举一动,忽然感慨道:“孝亲王是个好父亲,倒是孝亲王妃,对女儿太过溺爱,不是什么好事。” 闻伯不明所以:“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从今天发生的事情来看,孝亲王夫妻明显失和,孝亲王对妻女颇为轻待,王妃对女儿过分放纵,侧妃秦氏居心不良,吴瑶更是用心歹毒。整个孝亲王府就没一个好人,那孝亲王对结发之妻如此冷漠,看起来更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国公为何还会夸赞孝亲王是位好父亲? “我且问你,孝亲王若是不严正处置吴瑶,我若坚持将此事闹大,事情会转变成什么样子?” 闻伯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那就是会闹到陛下跟前呗,吴瑶是首犯,陛下必定严惩。轻则免去尊位,重则被打入刑部大牢。” 而且依着太后对大小姐的宠爱来看,吴瑶被押进刑部大牢的可能仿佛还大一些。 “所以啊,今日孝亲王必须重惩吴瑶,才能给咱们府里一个说法。我才不会把事情捅到御前。”两人一路出了孝亲王府,一路上王府摆设依然富贵典雅,但很多物件都瞧得出破旧,有些陈设也不禁看,老国公道:“你瞧瞧,这孝亲王府,除了陛下心中那仅存的一点点位置之外,也就剩下一个空壳子了。可是即便如此,那吴瑶出门在外也依然风光无限,穿着打扮都是最好的。这说明什么?” 闻伯:“说明孝亲王对女儿很是疼宠。” “你再细思今日之事经过,他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是在为吴瑶说话的,只是我态度坚决,吴瑶又一直在为唐颂开脱,孝亲王既气恼女儿不争气,又担心惹怒我将此事闹大,所以才狠下心对吴瑶下狠手。”老国公道:“方才秦氏有意无意地引吴瑶斥骂于她,为的就是让孝亲王因为她而加重对吴瑶的处罚。可是孝亲王却没上当,言谈之间的所有气愤全都是因为女儿对唐颂过分爱重而忘了自己。这又说明什么?” “莫非,孝亲王其实早就知道秦氏并非善类?” “男人啊,或许会因为女子的美貌和才智痴迷一时,但是理智的男人却不会因为一个女子的心机而失了本心。”老国公语带赞许:“孝亲王,这后生倒是挺有趣。” 闻伯扶着老国公坐上马车:“看事不能只看表面,是我着相了。” “你啊,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老国公斜眼看了看他:“要是有一日我撑不住了,还指望着你能帮靖竹出出主意呢,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老国公果然是病没好,又开始胡言乱语了。”闻伯笑道。 老国公靠在车壁上,轻轻叹出口气:“我老头子,也真是希望可以多陪那丫头几年哪。” 闻伯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主仆二人回到府上,还没进门就见靖竹的贴身丫环绿蚁飞奔过来:“老国公,您可算是回来了。” 老国公拧眉:“你这丫头就不能好好走路,跑来跑去地像什么样子?” “是有急事。”绿蚁喘息着指了指府门口的方向,正想说话,里面太后宫中的大太监钱艰笑呵呵地走了出来,一见老国公回来,脸上笑得像朵菊花似的:“哎呦,国公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老国公眸子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看着钱艰走近:“钱公公忽然到访,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奴才这回来,可不是因为太后娘娘。”钱艰笑道:“奴才今天来啊,是为了端王殿下。” 钱艰:“奴才奉太后娘娘和端王殿下的命令,来沈国公府为端王殿下向沈大小姐求亲。” 老国公不大惊讶的样子,指了指大门:“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地方,钱公公,咱们去正厅谈。” 钱艰自然点头。 一行人进了正厅,钱艰脸上笑意半分不减,待老国公坐下之后开口:“端王殿下爱慕沈大小姐已久,思及沈大小姐已久到了出嫁的年纪,而且还没有许配人家,所以才到太后宫中请太后帮忙说和。奴才今儿来呢,是想代殿下来问一问老国公和沈大小姐的意思。” 老国公吩咐下人奉上茶点,侧目对钱艰微笑道:“其实若说起来,太后从中说和,我老头子本该欢天喜地地将此事应下,只是小孩子们长大了,有些事情便不再由我们做主,还是得问问靖竹她自己的意思。钱公公觉得呢?” “这个自然。”钱艰连声说是。 钱艰刚到府里靖竹就得到了消息,还为谢明端的速度吃了一大惊。 昨天晚上才答应他,第二天就让人过来问信,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闻伯代老国公来问靖竹的意愿,靖竹被闻伯紧张的双眸盯着,原本动荡的心情忽然就平静了。 昨天晚上说出那番话,靖竹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当时是搭错了哪根筋,第二天早起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事太冲动了。 冲动是真的冲动,靖竹却不后悔。 谢明端是个很出色的男子,英俊耿直,不好女色,出身不俗,只怕放眼整个临州城也难寻出任何人可以比他更满足女子心中对夫婿的想象。从出身到样貌,从性格到情感,靖竹都很难从他身上挑出一点错。 昨天夜里,他既然已经得到了消息,就应该知道自己并没有出事,可是夜深风寒,更深露重,他却还是来了,自己一个人在她窗外站了大半天,等她出声才敢露面。 他愿意在她身上费尽心机,却也在用最简单直白的方法让她明晰他对自己的喜爱。明明知晓这份感情未见得会有结局,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要和她在一起。 没有谁该理所应当地为另一个人付出,靖竹也从不以为谢明端这样不问缘由地付出感情是应当应分的,如果她一直冷眼相待,他早晚有一日会失了耐心,可是那绝不是她期盼的。 太后说得对,一个女子如果真的心冷如刀,倒不如嫁一个爱慕自己的男子,那样起码不会活得很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情情爱爱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少年,人既然活在的当下,那就应该为自己的幸福冒一次险,试着接受和给予。 “闻伯,你让祖父应了吧。”她抬起头,直视闻伯殷殷双目,衔笑道:“端王殿下龙章凤姿,我愿意嫁给他。” “小姐真的想好了?”闻伯还是不放心,“那端王殿下可是个武将,以后说不准哪一天他就要被派出去打仗” “莫说是我自己,便说是我的生母陈氏。”靖竹道:“她与父亲感情不睦,只要这对夫妻共处,句就会吵起来,即使是那样,我也一样觉得,陈氏从不后悔嫁给父亲。”靖竹对视上闻伯关切的双眼,“闻伯,好男儿可以心系儿女情长,也可以志在四方,只要他心在我身上,我就会永远尊重他的决定,为他守护好我和他的家。” “大小姐,真的是长大了。” 建和十七年四月初八,浩武帝赐婚于胞弟端王与沈国公府嫡长女沈靖竹,令礼部筹备大婚一应事宜,择日完婚。 圣旨下达的当天,靖竹收到了一封信。 “太子殿下邀小姐去城外别院赏花”绿蚁从靖竹身后睇见信上的内容,嬉皮笑脸地趴到靖竹肩膀上:“小姐,您去不去啊?” “你说呢。”靖竹戳了戳她肉嘟嘟的脸蛋,故意反问道。 绿蚁捂着脸道:“小姐您刚刚和端王殿下定亲,还是不见外男为好吧?” “外男?”靖竹眨了眨眼睛,“太子他也算是外男吗?” “当然算了,小姐您怎么糊涂了,太子殿下他又不是您的兄弟父亲,跟您又无血缘关系,当然算是外男了。” 靖竹垂下眸子叹了口气,双手撑着下巴道:“是啊,是我糊涂了。” 和陶然哥哥在凌云山生活了那么久,从来都是想什么时候见面就什么时候见面,想什么时候说话就什么时候说话,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起煮酒赏梅,心情好的时候坐在寒风瑟瑟的山顶上嘻笑一整夜,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们不合规矩。 待的地方不一样了,做任何事都要受到各种各样规矩都管制,一旦行差走错,就会被人说成是闺仪不修,不懂礼仪。 “太子如此急着要见我肯定有急事,你去让车夫备车。”见绿蚁似要阻止,靖竹沉静道:“我不管旁的闺秀是怎么活的,总之我要按自己的想法活。我想见的人,不管世俗礼数如何规定,我就一定要见。” 她态度坚决,绿蚁亦是头一次见到自家小姐如此斩钉截铁地要见一个人。她不再做迟疑,点了点头:“是。” 绿蚁脚步到了门口,还是没按捺住回头问了一句:“小姐,您待太子殿下,似乎和对其他任何人都有所不同。” 靖竹低下头,看着平整光洁的桌面没有作声。 绿蚁忧心忡忡:“可是小姐,您是要嫁给太子殿下皇叔的人,您是未来的端王妃,实在不该和太子殿下有什么纠缠。” “傻丫头,”靖竹抬起头朝她看去:“别想太多,我只是见他一面而已。” 谢长华的别院叫临园,是为春天之时百花降临之意,这个季节海棠c锦带c连翘c紫玉兰竞相开放,进门数十步就闻得花香扑鼻,靖竹被侍婢引去花种最齐全的后花园,远远瞧见谢长华正站在花丛边上给花浇水。 下人们在靖竹进园子之后就退了下去。 待靖竹走近,谢长华头也不回地对她道:“你先去凉亭里坐着,我等会去寻你。” 靖竹点点头,进了凉亭之后看到桌上有早就摆好的糕点和茶水,她毫不客气地一边吃一边等。 无论是云陶然还是谢长华,本质上都是很温柔的人,这一点不仅表现在对人上,更表现在他对待身边的一草一木。 从前凌云山常年冰寒,全年只有少见的梅花开放,云陶然便亲自打理云宫后面的那片梅林,他从山下移植了很多珍贵的花草,也全是他亲自照料。 临州城中的公子小姐们对太子长华有一句赞美,说他是温润在骨,略表于身。 意思就是说,他表现在表面上的温暖于他的内心来说,不过太仓一粟,不值一提。 靖竹坐在原处等了半个时辰,谢长华才停下手朝她这边走来。 “你倒是真有耐心,半个时辰不声不响,若是依着你从前的性子,怕是早就过来把我的喷壶抢了。” “人总是要变的。”靖竹看他在对面坐下,莞然道:“我不能在陶然哥哥的庇护下活一辈子。” “说得对。”谢长华凝视她,浅笑颔首:“你的确成熟了很多。” 可以在早就认出他的情况下假作不知,可以在面对噬心之痛时默不作声,可以在面对仇人时暗自蛰伏,更可以在爱了他四百年的情况下,喜欢上旁的男人。 靖竹将茶杯推到他面前,“干了半天活累了吧。” 谢长华接过茶杯喝了口,然后抬头看她,说话的语气平平,没有半分起伏:“你知道这两天临州城里哪位世家小姐最引人关注吗?” “陶然哥哥是说我吗?”靖竹很有自知之明地指了指自己。 “端王和你赐婚的消息没半天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不知多少爱慕皇叔的姑娘碎了一地的芳心哪。” 靖竹抿唇直笑,笑容不知不觉带了点甜蜜:“我倒不知道,他那副冷脸还能引来桃花。” 都几百岁的人,还是头一回露出这种类似于少女怀春的神情,谢长华被她嘴角的那抹弧度刺痛双眸,掩饰性地低头又抿了口茶水。“皇祖母赐婚,是经过你的同意的?” “自然了,太后事前特意派人过来问过我的意见。” “那你,是喜欢上他了?” “陶然哥哥,”靖竹伸向糕点碟子的指尖一顿,“你怎么了,你以前从来不会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的。” 谢长华面色一正,紧盯着她问道:“那你觉得,喜欢或是不喜欢一个人,是没有意义的一件事吗?”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很幸福的事情吧。”靖竹想起自己那几百年的暗恋,只觉恍然如梦。“陶然哥哥你是知道的,我已经不是那些只念着情情爱爱的小姑娘了,既然这一辈子怎样都是过,那为何不去找一个人合适的人,去过相对轻松的人生。” 靖竹:“我好想知道,把自己的未来牵寄在了我一个人身上,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 “那你为何不找我?”谢长华话到嘴边,正要出口,那一瞬间却理智回笼,蓦地闭紧了嘴。 不能问,即使问出口了,她也不会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无论是云竹还是沈靖竹,骨子里都充满了桀骜不驯,只要是她做出的决定,就一定不会后悔,谁劝都没有意义。 可是他和端王的婚事已经开始议定婚期了,要是此时不说,以后还有机会说出口吗? 一向最雷厉风行的太子殿下,在这一刻却畏手畏脚,不知所措。 “皇叔他虽然外表冷淡了些,但是他不近女色,性情正直,前些日子在太平谷时我也看得出来,他对你很上心。” “是啊,我们相识之初,他便是为了能留住我故意使计拖我下水。”靖竹站起身,望着满园春色笑靥如花:“我初时只是不喜欢他,后来我在他书房外偷听到他和管家的谈话,又觉得他其实没有那么让人讨厌。在太平谷时他对我说出真相,我忽然感觉他有点可怜,直到他半点都不犹豫地为我付出半身鲜血,我亲口把他温热的血液喝尽肚子里的时候,我才晓得他对我的情谊有多深厚。” 她缓缓回过头,对上谢长华懵然的眼睛,“陶然哥哥,你知道吗,闻伯来问我意见的时候,我心里有过茫然,有过迟疑,甚至有过对未来境遇的惶恐,却唯独没有后悔。谢明端他明明是个威风凛凛的铁血男儿,可是他在我面前的时候,却好像个孩子一样。他比我小,我跟他相处,听他向我表明心迹的时候有时候会很别扭,害怕他以后知道我的过往会笑话我,明明我们之间有那么多的不确定,我却还是想趁着自己这具身体还年轻,来和自己博一回。博赢了,我便和他一生顺遂恩爱。” 谢明端轻声:“那,如果你输了呢?” “我不怕输,到了咱们这把年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有什么是我输不起的吗?”靖竹摘起一朵灿然开放的紫玉兰,“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十几岁的时候陶然哥哥就教过我这个道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谢长华:“” 靖竹拿着小紫花回到座位上,记起谢长华忽然叫自己来到临园,终于问起了他缘由:“对了,陶然哥哥忽然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谢长华摇头回答:“没什么事情,只是乍然听说你的消息,有些想你了。” 靖竹抓住谢长华的手晃了晃:“陶然哥哥,等我嫁给了谢明端,我们以后一定有很多机会见面的。” 谢长华被她气的肝疼,挥了挥手说:“我想起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你先回去吧,过些天我再找你。” “哦。”靖竹最听他的话,老老实实地点了下头,“那我就先回去了。”她指指桌上的栗子糕:“陶然哥哥,这个点心好好吃。” 谢长华:“我让人多做些给你送过去。” 靖竹顿时满意了,“那好,陶然哥哥去看处理公事吧,我就先回去了。” 靖竹走后,一名白衣男子出现在谢长华身后,看看面沉如水的谢长华出声询问:“主上为何不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见男子嘴唇翕动,他勉强扯出一抹笑,“她早发现了我的意图,处处在堵我的话,我还能说些什么。”他掀开茶盖看着里面的茶汤苦笑:“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只会让彼此都难堪罢了。” 男子诧异:“您的意思是,竹小姐早就知道主上您对她的心思?” 谢长华否认:“应该是我今天太冲动了,才让她觉出了心思。”手中茶水早就没了热气,谢长华的心却比茶还凉上三分:“花开堪折直须折,她莫非是在提醒我,当年没有说出的情意,现在已经没有必要说了吗?” 她太傻,也太精明,既然已经瞧出自己对她的感情,说不准也会疑心自己来到东明的真正目的。 如果这个时候让她知道,自己来到了权势倾轧毫无温度的地方,全都是因为她,她得有多自责? 谢长华把杯中水一口喝进嘴里,任由那股淡淡的苦味在口中蔓延,“进退两难,说的就是我了。说了,和她之间相处必然会让彼此都不好过。不说,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和她相遇,又让我如何甘心?” “主上您来此处本就是为了沈小姐,为何不告诉她?” “她既然已经将对我的感情抛却脑后,那我便是为她做再多事情,她心里也只会有愧疚难过,不会再有爱。”谢长华捡起桌上被她遗落的玉兰花,放在鼻下轻嗅:“我要尽我所能,让她活得简单一些。” 吴瑶事败之后,唐颂情绪低迷了许久。 潜藏在暗处的唐府暗卫将靖竹擒拿凶手的全过程一一讲给唐颂主仆听。 李正不可思议地说:“那沈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个名门贵女懂些诗书礼仪就够了,可是这武功她怎么还能会武功呢?” 唐颂闭着眼按揉额心:“是我失算了,沈小姐的父亲是沙场猛将,沈小姐耳濡目染,会些武艺也不足为奇。吴瑶的脑子本就不伶俐,事出突然,她自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李正庆幸道:“幸好那瑶郡主没把脏水泼到您身上,要不然沈国公府和孝亲王府两家围攻,您的处境恐怕要艰难了。” “是我教唆的就是我教唆的,她即使招了也不是在向我泼脏水,而是事实。”唐颂觑了李正一眼:“我的心已经肮脏到这种地步了,这种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以爱为名 李正低头,没想到主子说起实话来对自己都不留情,“主子您何必如此说自己” “李正,你知道你这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李正忽然被点名,如临大敌般看过去,“啊?请,请主子赐教。” “就是不实在。”唐颂冷声斥责:“你听人家沈国公是怎么说的,做人要实诚些,自己做了事不敢承认让女人顶罪已经够丢人的了,要是背地里都不敢说一句实话,那还算男人吗?” 李正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即便吴瑶不招,依照沈小姐的聪慧,定然也猜到了背后之人是我了。”唐颂说着,唇畔掀起一抹自嘲的笑:“是我自以为是,便是她没猜到幕后之人是我,也已经与端王定亲了。我与她,就好像痴人与天边的一道彩虹,她只能供我仰望,就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 “主子” 唐颂拍了拍桌子:“李正,拿酒来!我要喝他个不醉不休。” 李正有心劝他,想了想还是听话地抱了坛竹叶青过来,陷在情爱中的男子,旁人说的再多他自己想不通也是没用:“主子,喝多了伤身,您少喝点。” 唐颂朝他摆摆手,赶他下去。 他伤不伤身又有什么用,即使他喝得醉了,醉倒在沈国公府门前,她约莫也只会客客气气地唤他一句唐大人,然后目不斜视地走过吧。 他看在云端上的女子,本也不曾将他放在眼里过。 他拔开塞子举起酒坛放到嘴边,似喝水般咕嘟咕嘟地往下咽。酒不辣喉,他却眼睛湿润,一颗心又酸又涩。 靖竹翌日听说,吴瑶被孝亲王行家法,几乎没了半条命,孝亲王妃整日在王府里以泪洗面,孝亲王恼她太放纵孩子,夫妻俩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让她包藏祸心,活该被孝亲王收拾,看那小郡主以后还敢不敢再害小姐!”绿蚁一手拿着刀子一手拿着苹果,靖竹从她身侧看她的表情,几乎以为她手上削的不是苹果皮,而是吴瑶的皮。 绿蚁言罢轻轻叹了口气:“可怜孝亲王一片爱女之心,也不晓得那郡主殿下能不能体会。” “就你机灵。”靖竹斜了她一眼,看着她将没有断掉的苹果皮放到一边,立时赞许:“你这刀功是越发好了。” “那当然了。”绿蚁自豪地扬了扬下巴,“小姐,奴婢不光会削苹果,还会削梨子,也能一刀切到尾,一块皮也不断呢。” 靖竹笑了笑,接过她的小刀拿起桌上一个苹果,很快也将薄薄的一层苹果皮放到桌面上,同样也是一丝也没断。 “哇。”绿蚁张大嘴巴:“小姐削的比我的还薄呢。” 靖竹侧目看向她,“是啊,懂得刀法剑法的人下手自有轻重,刀剑愈精,削皮时的准头越足。” 绿蚁点头如拨浪鼓:“是啊是啊,小姐您的刀法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哦。” 靖竹:“嗯,好像是比你的刀法强一点。” “那当然了,奴婢的刀法是半路出家,才练三年就来伺候小姐了”。 话一说完,绿蚁一个激灵,如梦初醒地直起身来,目瞪口呆地看向靖竹:“小姐” 靖竹咬了口苹果,目光犀利地落向绿蚁:“说吧,谁派你来的?” “小姐您在说什么啊,奴婢不是一直跟着您的嘛。” 靖竹默不作声,指尖在刀刃上轻轻拂过,“是啊,你跟了我这么久了,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听废话。” 绿蚁笑意一顿,“小姐” 她垂下眸跪倒在地上:“奴婢其实是大爷派到您身边来的。” “父亲?”靖竹蹙眉:“父亲若要放人在我身边,直接和我说一声即可,为何要如此偷偷摸摸掩人耳目?” “大爷说,小姐您生性好强,一定不会喜欢一个懂武的侍女跟在您身边。夫人待您不好,他又怕他不在的时候您受了欺负,所以才会安排奴婢跟在您身边。奴婢只负责在您身边保护您,除此之外什么事情都不必告诉他知道,他只想小姐能在他不在府里的时候过的轻松一点。” 靖竹原以为派绿蚁前来的人是谢长华,却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父亲沈怀安。 绿蚁六七岁的时候就跟着她了,陈氏屡次苛待欺凌,她碍于陈氏是她生母的身份不能多言,一直都是绿蚁从旁义愤填膺地抱怨,有时陈氏做事过分些,也是她大大咧咧地跑到漱玉轩当面戳破,对陈氏的不是直言不讳。 她从前虽也觉得绿蚁这样的脾性没什么不好,但一直更喜欢不多言多语的红泥而对绿蚁多有忽视,却没想到,绿蚁如此直率的原因竟然是父亲。 “你说,你之前学过刀法?” “是。”绿蚁道:“奴婢以前在武馆学徒,后来家乡发大水,师父和师兄弟们死的死逃的逃,我被途径的大爷救下,他听说我懂武,就把我安插进了人牙子带来的丫环里,也是我运气好,小姐一眼就把我瞧中了。” 靖竹把她扶起来揽进怀里:“那你的父亲母亲和家人呢?” “奴婢是孤儿,自小被师父收养,就连名字都师父取的。”绿蚁提起往昔境遇并没有太多伤感,“对奴婢来说,师父就是奴婢的家人。” “你师父死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靖竹拍着她的后背安慰:“你若是喜欢上了什么人,我就给你备好嫁妆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你要是受了委屈,就来找我为你做主。” “小姐真好。”绿蚁感动地叹息一声,然后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那个,小姐,奴婢刚才削的那个苹果都开始打蔫了,您要是不吃就给我吃吧。” 靖竹好一阵无语,把苹果递给她,想起那个时时为自己着想却远在边境的父亲不觉有些想念:“不知道现在郢州的情况怎么样了,那个万俟空应该很厉害,也不晓得父亲能不能对付。” “小姐别担心,大爷他在边境那么多年了,肯定比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万俟空要厉害多了。您就安安心心在家里等着,大爷不出两个月,一定凯旋而归。” 她话说的轻巧,靖竹却省得战场上对敌出阵有多凶险,万俟空虽然名声不显,靖竹却偶然听来往的商人提起过此人用兵诡谲,父亲不了解对方的战术,若是再心存轻视说不准会吃大亏。 但愿父亲能听得进去她的嘱咐,布兵置阵时谨慎一点吧。 结束了这段对话,绿蚁收拾了桌上的苹果核拿出去扔掉,靖竹起身走到床前正想再睡上一觉,刚要脱鞋就听到门外一深一浅的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绿蚁回来了,便轻声对门外人说:“把门带上吧,我想先休息一会儿。” 门被轻轻带上,那声音一点都不温柔,靖竹察觉不对,抬起头,正对上谢明端含笑的俊脸。 靖竹被惊得张大了嘴巴:“你怎么来了?” 谢明端徐徐缓缓地提步走近,看着她的眼神好像看到猎物的野狼,又凶又急,只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我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 他停在靖竹床前,嘴角带笑。 “那你也不该这个时候来,青天白日的,要是被人瞧见了我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谢明端蹲在床前,迫不及待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放心,我看过了,你院子里的丫环都去忙了,你的那个贴身丫头拿了盘吃的去小厨房偷吃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靖竹好想给他个白眼:“你真是”她话未完全出口,对方的唇瓣先落了下来。 靖竹:“”什么叫蹬鼻子上脸,这就是。 上次被他亲了还没算账呢,这回又没皮没脸地凑上来,一脸的胡子茬子刮得她面皮直疼,任她怎么推都推不开,他看着她那眼神就跟看见骨头的狗一样。 靖竹不客气的给他一大巴掌。 她那点力气对他来说就像挠痒痒一样,谢明端没放在心上,只是骤然被她强行推开,他还是有点不高兴:“干嘛,我还没亲够呢。” 靖竹呵呵笑。 谢明端懵懵地看着她沉下来的脸色,终于意识到了她心情不是那么畅快,疑惑地出声问道:“怎么了?你好像不高兴?” 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这人是怎么在皇室里活了这么多年的? 靖竹指尖戳了戳他额头,把他往外推了推:“端王殿下” 谢明端一把抓过她小手,“叫我明端。” “端王殿下明端。”靖竹抽出指尖,肃了肃容色道:“你是不是以为我答应了和你的亲事,你就可以为所欲为c随便动手动脚也没有关系?” 谢明端拧了拧眉:“我们都已经定亲了,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要完婚了。” 话里未尽之意,让我提前行使一下权力有什么不行? 靖竹被他气死了,要不是记着他腿上有伤真想一脚把他踹出闲云阁,看他还敢不敢用这么好不心虚的态度对她毛手毛脚。 靖竹横他一眼,指向门外:“你,出去。回你的端王府去。” “到底怎么了?”日思夜想地盼着能和她见上一面,好不容易见到了,还没好好亲近亲近就被她这么嫌弃,谢明端有些气闷,但想着她对自己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便不大敢朝他发火,转而小心翼翼地猜测:“你是因为我对你不规矩,所以生气了?” 好在还不是无可救药。 靖竹两辈子都没和一个人这么亲近过,她只看过那些干干净净的话本,上面的才子佳人即使在婚前定情,一言一行也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她还没见过哪个男子在大婚前就对自己的未婚妻这样跟个黏糊的大狼狗一样。 “我是喜欢你所以才会想要亲近你。”谢明端耐心十足地解释。 “你喜欢我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吗?”靖竹瞪他:“不要什么都拿喜欢我做理由。” 一把年纪了还光天化日亲亲我我,靖竹羞愧得恨不能给自己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的情绪不对,谢明端张了张嘴正要哄,耳朵忽然动了动。 靖竹也听到了声音,杵了谢明端一下:“快去躲起来。” 事关靖竹名节,谢明端不敢开玩笑,点了头就纵身一跃跳上房梁。 余光瞥到谢明端不断晃动的双腿,靖竹:“” 是不是该夸夸他腿脚不便的情况下还能跳这么高? 脚步声临近,靖竹敛下思绪向门外看去。 红泥一身灰扑扑的旧衣裳,灰头土脸地跑了进来,才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小姐,您救救奴婢吧!” “你是”靖竹故作不识,眼光在她脸上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才惊讶出声:“红泥?” 虽然不是自己的身体,但毕竟归自己控制,冷芙蕖眼见靖竹很费力才认出自己,脸上不由一阵发红。 “小姐,正是奴婢。”努力做出一副悲伤欲绝的表情,冷芙蕖抬起水灵灵的眸子看着靖竹问:“小姐,您不认识奴婢了吗?” “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小姐,自从奴婢被您遣去了前院,所有人都知道奴婢是被小姐厌恶的婢女,个个对奴婢肆意差使欺凌,奴婢现在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计,早上天还没亮就要起来,帮管事和大丫环们洗衣服,然后扫地擦地,下午还要去刷恭桶小姐,您可怜可怜奴婢吧,就看在奴婢伺候了您那么多年的份上,把奴婢调回闲云阁好不好?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靖竹问她:“那你觉得,你错在何处?” “奴婢不该私自动小姐的东西,更不该对小姐不敬,违背了做奴才的本分。”冷芙蕖潸然低泣,膝盖前进靠近靖竹,眼神不着痕迹地在床前小桌的烛台上停了一瞬,满意地收回视线道:“小姐,是奴婢仗着小姐的纵容做事放肆,奴婢已经知道错了,求小姐帮帮奴婢吧,张嬷嬷太严厉了,奴婢每天都像个陀螺一样被她支使来支使去,小姐您看看奴婢,才多久的功夫啊,奴婢就瘦了一大圈,哪里还有个人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老态龙钟 靖竹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唇畔一抹浅笑,还真细细看了看她的身形,“似乎是瘦了些。” 听她如此说,冷芙蕖以为她心软了,脸上立刻现出喜意。 “我们毕竟主仆一场,你这个样子,我也实在是不忍心。”靖竹假作沉思须臾,然后笑道:“不如这样,从今天起我每天让小厨房给你送些补身子的补品,你可不能再瘦下去了。” 冷芙蕖目光一定,“小姐,奴婢伺候了您那么久,您就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奴婢吃这样的苦头吗?” “若非我昔日纵容,也不可能养成你那般放纵的脾气,靖玉说的有道理,我平素还是太纵着你了,才会让你敢站在主子头上撒野。” “那是从前,”冷芙蕖马上表态:“奴婢保证,以后再也不敢对小姐您有丝毫不敬,若违此誓,红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还真以为自己傻,靖竹暗自冷笑。“你无需同我发誓,你现如今已经不是闲云阁的丫环,我管不了你,也不想管你,你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她软硬不吃,明明看着软和和的性子较起真来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冷芙蕖没了主意,想着这些天来遭受的折磨还是不甘心,硬着头皮继续请求:“小姐,奴婢打小跟在您身边,现在已经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为何就不能念一念往昔的旧情,给奴婢一条生路呢。” “你在我面前猖狂的时候,似乎也没同我念旧情。”靖竹面露疲态,朝她摆了摆手:“我乏了,你退下吧。” “是。”冷芙蕖嚼穿龈血,忍着怒气低低应了一声,临出门的时候指尖轻轻动了一下,床头的烛台也跟着一动。 靖竹正阖着眼眸,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对。 冷芙蕖走后,谢明端从房梁上跳下来,他腿上有伤,落下的声音有稍微有些重,靖竹看着忍不住在旁边提醒:“你直接躲到屏风后不就行了,非要逞什么强跑屋顶上去。” 她声音虽冷,话里却实实在在透着关怀,谢明端嘴角微翘,上前两步坐到她身侧:“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看着靖竹眼眸不经意般落在烛台上,他眉头一挑,“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你瞧方才的那个丫环如何?” 谢明端半点不客气地给出评价:“眼神不纯,神态刻薄,看着就是什么好东西。” “她还当我傻,以为我瞧不出她那点子小把戏,竟想在我面前耍心机。”靖竹将那青釉烛台拿在手心,嗤笑一声道:“我也真是傻,竟然被她骗了那么久。” 谢明端以为她说的是红泥,“她心术不正,那并不是你的错。” 靖竹但笑不语。 谢明端想到刚才那个侍女的动作,脑海里一道亮光闪过,顿时就想到了先前靖竹交给谢长华保管的那只蛊虫:“你说,你这丫环会不会和母蛊有关系?” 既然那人能将母蛊放到靖竹身边,那定然是能接触到她的人,绿蚁看着不像坏人,倒是这个红泥,方才的举动很有些问题。 “不是她,还会有旁人吗?”靖竹把烛台放回原处,淡声:“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将她赶到外院?” “你早就发现了?”谢明端先是惊讶,接着又有些不快:“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你真想知道吗?” 谢明端反问:“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自然没有。”靖竹相信,如谢明端这样的人,即使走到最后他们没有结果,他也一样不会害自己,有些事情藏在心里久了也会觉得累,多个人分享也没什么不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把所有的事情,一丝不漏地全都告诉你。” 谢明端直起身子,好像晓得自己要听的是一个大秘密,脑海里的每一根神经都跟着亢奋:“你说。” 靖竹朝门外看了眼:“绿蚁快回来了,你先回去,改日有时间我再和你说。” 谢明端:“可是我都准备好了。” 靖竹嫌弃他:“听个秘密要准备什么啊,你带着脑子来就行了。”门外又有脚步声传来,靖竹催促道:“你快走吧,绿蚁真的回来了。” 谢明端不甘心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恨恨地从后窗跃了出去。 绿蚁端着糕点碟子进来,靖竹看着她嘴角的碎屑:“又偷吃了?” 绿蚁嘿嘿地乐:“小姐,奴婢就吃了一小块。”她指尖捏在一起,表示真的是一小块。 靖竹觉得好笑:“想吃就吃吧,那一盘点心都给你。” “真的?”绿蚁喜不自胜,端着碟子坐到一边满心欢喜地恭维:“小姐您真是全天下最体恤下人的主子了。” 靖竹躺在床上,从枕下抽出一本话本来,翻了两页又放下,总感觉有事情放心不下,想着这些天来府里杂七杂八的事情开口:“绿蚁,最近陈氏和李氏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张嬷嬷和周嬷嬷听了陈大夫人的话克扣了李大夫人的用度,李大夫人也没说什么呀,该吃吃该喝喝,少了她的吃食她也没怨言,馒头咸菜就着就是一顿饭。老国公让陈大夫人分一些管家的事情给李大夫人,陈大夫人分是分了,但都是城郊一些庄子的杂事,大事情李大夫人根本沾不上边。”绿蚁囫囵咽下一小块糕点,看着床上的主子小小声问道:“小姐,您是不是对李大夫人期许太高了,她这软泥活的性子,陈大夫人都那么欺负她了她也没说什么,您还真指着她能和陈大夫人抗衡?” “不会。”靖竹肯定道:“我不会看错,李氏绝对没有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可是李氏这些天的反应,又的确过于平静了。 靖竹想不通李氏的意图,“算了,还是再看吧,李氏若是真想揽权,早晚会显露真正的意图的。” 她晃了晃脑袋,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话本上。 她现在看的这本书叫“遗代情缘”,讲的是一位亡国公主和敌国将军的爱恨情仇。 亡国公主被父皇母后娇宠着长大,十几年来没吃过什么苦头,直到她十五岁及笄的那一年,父皇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及笄宴,满朝文武携眷出席,城外守备减弱,敌国杀手趁虚而入,杀死了公主的父母,国君一死,文武朝臣大乱。杀手见公主生就绝代美貌,便借机掳走她先给敌国国君。国君不喜美色,顺势将公主赐给权势滔天的大将军。 然后就是好长一大段的国恨家仇,靖竹看得几度昏昏欲睡,直到书上又说,公主与将军定情之后,敌国国君欲取天下,命大将军连灭数国,大将军率军出征途中救下另一名美女,美貌比起公主还盛三分,公主随侍在将军身侧,明明有机会阻止将军与那名美女相遇,却故意引将军与美女见面,意图检验将军对自己的真心。 靖竹发沉的眼皮闭了闭,忽然鲤鱼打挺般从床上坐直了身子。 绿蚁还没吃完呢,被她动作吓了一跳:“小姐?” “公主明明可以阻止将军与美女见面却故意给美女机会勾引将军,为的是测试将军对她的真心李氏明明可以直接将此事告知祖父,却故意忍气吞声一声不吭”她半是确定半是疑惑地猜测:“莫非她是想让陈氏自乱阵脚,然后趁虚而入?” 绿蚁:“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靖竹思虑重重地点头:“没错,一定是这样。” 绿蚁咽下嘴里的食物,走到床前抬手在靖竹眼前摆了两下:“小姐?” 靖竹睇向她,眼中光芒大动:“绿蚁,我明白了。” “小姐明白什么了?” “从前陈氏管家,我虽明面上不插手府中事物,但不论是内务还是铺面,在陈氏手上时总是隔三差五的出些岔子,我会暗地里指点管事和掌柜们如何调整,所以府上才没有出现过大的乱子。可是如今我想考验李氏的能力,便对这些事情不再插手,陈氏全面接手庶务时难免会颠三倒四束手无策,李氏不做反应其实就是最好的反应,她想以不变应万变,静静看着内务在陈氏手上出问题,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手管家的权力。” “啊?”绿蚁舌桥不下:“那这样子,李大夫人不是把小姐您也算计进去了吗?” “这才是她的厉害之处。”虽然被利用了,但到底说明李氏如自己所料般不是平庸无能之辈,靖竹对其还是惬心比气恼多:“看来还是我小瞧她了,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做比出了点事就急着往上冲要聪明得多。” “可是小姐,李大夫人貌似还算漏了一点。”绿蚁提醒。 靖竹垂下眼睫,细长睫毛遮住眼底一片神思:“沈靖书。” 也许李氏并不是把他算漏了,而是她也很想知道,陈氏依靠沈靖书这张牌,到底能不能翻盘。 次日晌午时分,绿蚁从外院匆匆赶回来,对靖竹禀报:“小姐,四小姐去了前院,还和红泥说了好一阵的话。” “她黑手下了这么长时间,我若是再不给点反应,只怕她该心急了。”靖竹正举子自奕,听言不慌不忙地将白子落下:“你传消息出去,就说我近来身子略有不适,时常四肢酸痛无力,府医诊脉也瞧不出什么毛病来。” “是。” “沈靖敏最好老实一点,别再背后耍什么手脚,如若不然,”黑子在靖竹指尖反复摩莎:“我恐怕要对不住三婶的殷殷嘱托了。” “小姐,如果四小姐真的会和红泥姐姐联手,那她接下来会怎么办?” “接下来啊,”靖竹好些很投入地思考了一会儿,道:“替红泥来试探我,看一看我到底有没有生病。” “怎么试探啊?” 靖竹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见招拆招吧。”她看向棋盘上的局势,黑白两方旗鼓相当,短时间内决不出胜负。“马车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绿蚁苦着小脸:“小姐,您又去见太子殿下做什么呀,要是端王殿下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的。” “我有急事,”靖竹睨她:“在你眼里,你家小姐就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吗?” “可是太子殿下他毕竟是个男人啊,小姐您已有婚约在身哎小姐您听我说完哪!”绿蚁望着靖竹走远的背影,噘着嘴叹了口气:“还不耐烦呢,女儿家的名节那么重要,您怎么就不当一回事儿?” 沈国公府的马车一路出城,依然停在了临园外。 靖竹下车,临园的下人将别院的大门打开,靖竹被引进去,很快大门再次合上。 谢长华已经等候多时,见她进门快步迎上前:“冷芙蕖的本体找到了。” 靖竹一喜,扯着他袖口:“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 谢长华摸摸她脑袋,“别急,在地窖里,我这就带你去看。” “我只是猜想,人的肉身在正常的温度下很难保存,所以命人去温度偏低的北地寻找,终于在一座山顶上找到了她。” 谢长华小心护着靖竹从台阶上向下走,在她身边低声解释道。 靖竹“嗯”了声,抬目向前望去,见台阶下不远处放着一张冰床,依稀可以看见一道人影躺在上面。 虽说这些日子和冷芙蕖斡旋了许久,可若说真正重逢,今日怕还是头一回。 似乎感觉到靖竹似有似无的紧张,谢长华倏地握住了靖竹的手。 靖竹侧眸看了他一眼。 谢长华:“看路。” 几十阶台阶终于到底,靖竹迫不及待地挣开谢长华的手,快步向前走去。 冰床上的人脸一点点映入靖竹视线。 已经是几百岁的老人了,当然不似年轻时娇俏可人,上千岁的冷芙蕖老态尽显,一张脸上尽是横纵的皱纹,还依稀可见指甲盖大的斑点。白得彻底的头发蓬乱极了,和身下的冰床黏在一起,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凄凉。 靖竹没忍住感叹了一句:“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还折腾什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上蹿下跳 “你能想得开,她未必也是如此。”谢长华对她道:“现在她的本体在外面手上,她的术法已经被我封禁,你可以放开手脚对付她了。” “她现在附身在我侍女的身上,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她离开红泥的身体吗?” 谢长华道:“只要能让冷芙蕖和她的身体待在一处,我就有把握让她的灵识回归本体。” 冷芙蕖现在人还在沈国公府里,靖竹说道:“这个倒也不难,只是我担心冷芙蕖发现自己不能使用术法之后会狗急跳墙。” “我已经找人看住她了,她现在人在你府里,只要找人日夜看住她,她就不敢随意使用术法惹人怀疑。” “好。”靖竹最后朝冰床上的人看了一眼,“现在她还在想方设法查验母蛊的存在有没有起作用,我还想再和她玩玩,陶然哥哥且等上十天半个月,等我戏弄够了咱们再动手。” “她两次使用禁术,身体必定会遭到极大的反噬,依我看,她的灵识若是真的回归本体,只怕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你有心戏弄她却是在帮她,让她可有多活几天。” 靖竹被他带着向上走,轻声问道:“那她若是真的灵体归一了,陶然哥哥,她最多还能活多久?” “多则半载,少则数日,我也说不准。”谢长华嘲讽地勾了勾唇:“我原以为她是个聪明人,却没成想,她居然为了报复你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实在是傻的可怜。” “她不是在报复我,她只是不想你和我在一起。” 谢长华扭头:“什么意思?” “她知道你来了东明,不管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她可能都会疑心你是不是来找我的,她那么喜欢你,为了不让你和我在一处,肯定会想尽办法搞破坏啊。而断绝你和我来往最直接的方法,当然就是让我死。” 两人出了地窖,来到后花园的凉亭里先后坐下,靖竹看着满园春色吁出口气:“还是外面的味道让人闻着舒服。” “是我识人不清,放任她在云宫侍奉那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她心怀叵测。” “是陶然哥哥太不了解女人。”靖竹瘪瘪嘴:“你不晓得,女子为了自己喜欢的男子,是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的。” 谢长华沉沉的视线胶着在脸上,很快移眸笑道:“你了解女人,人家哄了你那么久你不也没看出来?” 靖竹气呼呼:“你能不能别提我的这点子糗事啊。” 谢长华满脸纵容:“好。”他识趣地转移话题:“对了,你有没有查出那个在你身上动手脚,害你在除夕夜发作的人是谁?” “我的四妹妹,沈靖敏。”靖竹按了按额角:“我猜冷芙蕖在附身褚姨之前应该已经和沈靖敏有过交集,这其实是一个连环计,沈靖敏在我身上用药刺激我的蛊毒发作,能如此除去我自然是好,若是不能,那为了解除蛊毒,我也一定会去太平谷请师父帮忙。冷芙蕖借机使用禁术,将灵识牵寄到褚姨身上,然后伺机偷走母蛊。” “内忧先除,才能平外患。”谢长华忧心叮嘱:“你谨慎些,有时候这自己人比那些虎视眈眈的外人更可怕。” “既然冷芙蕖的身体已经找到了,那我也可以去料理沈靖敏了。”忆起之前张氏的请托,靖竹无奈道:“只是我那三婶先前还特意为了沈靖敏的事情来找上我,我恐怕要对不住她了。” “难道非要沈靖敏害死你你才算对得起她吗?”谢长华冷脸。 “好了,我随便说说的。”靖竹起身走到谢长华身后帮他拍拍后背:“陶然哥哥这阵子辛苦了,朝廷里的事情那么忙,北临和东明大战在即,你却还忙活着帮我处理冷芙蕖的事情,一定很累是不是?” “你知道就好。” 靖竹又问:“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过我,你来东明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长华对上她探寻的双眸,淡淡地问:“你觉得呢?” 靖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谢长华猛地抬眸看向右前方:“谁!” 靖竹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一个黑影在他话落的那一刹那跳下高墙。 谢长华追上去,靖竹紧随其后。但她功力没有那两个人深厚,很快就被甩在了最后面。 她只好站在原地等。 谢长华追着那人一路向北,大约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前方那人主动停了下来。 谢长华凝眸看去:“皇叔?” 谢明端沉着面等他走近,“我和靖竹已经定亲,你可知道?” 谢长华抿唇:“知道。” 谢明端怒声质问:“那你为何还要见她?!” “我和靖竹之间,和皇叔想象中的或许有些不同。”谢长华打量他表情,发现他脸上的怒火几欲喷涌而出,他掀唇笑了:“看来我和靖竹之间的很多事情,她还没有和皇叔说过。” 谢明端拧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长华摇了摇头,“有些话,还是得靖竹自己和你说比较好。”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里,谢长华又补充了一句:“毕竟要是比起来,我和靖竹之间的交情比起皇叔来不知要深上多少。”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谢明端的脸一寸寸阴沉下来。 靖竹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谢长华回来,天快黑了,她只好留了个字条从临园回返。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绿蚁见她回来舒了口气:“都到了给老国公请安的时辰了,您再不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跟老国公说。” “晚膳备好了吗?”靖竹有些郁闷地道:“我有点饿了。” “备好了,小姐您等等,我去让他们上菜。” 老国公喜静,用膳时不喜欢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因此国公府的膳食都是由各个院落的小厨房准备的,只有年节时大厨房才会起火,大家聚齐在前厅用。 “我先去祖父那儿瞧一眼吧,回来再用。”靖竹捂着眼睛唉声叹气:“又困又饿,还有一大堆糟心事,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算是头啊。” “小姐现在就愁呢,等您以后嫁给端王殿下之后,那么大的府邸,还有数不清的产业和庄子,你还不得愁死啊?”绿蚁跟在靖竹后面,“对了小姐,您走之后四小姐来过。” “动作还挺快的。”靖竹回眸:“那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我就说小姐您有事外出了啊。”绿蚁瞪着杏眸:“小姐您做什么事情还需要向她四小姐报备吗?您就是有事情没工夫见她,她乐意等就等不乐意等就回去,哪有那么多的事情啊。” “看你气成这样,她又说了什么话让你不舒坦了?” “奴婢有什么值得人家说的呀,四小姐她说的是您,什么‘大姐姐是名门淑女,动不动就往外面跑像什么样子?’,还说什么小姐您就算攀上了端王殿下,可您到底还是沈国公府的子孙,说话做事还是要多为沈国公府和府上的弟弟妹妹们考虑。” 绿蚁:“她自己什么事情都没为府里做过,凭什么要求小姐您就得事事为她考虑啊。别的不说,小姐您为这三房考虑的还不够多吗?她四小姐背地里做出那等事情害的您险些连命都没了,小姐您又拿三房那母子几个怎么了?他们不还是好好的?” “若不是你说,我倒觉得沈靖叶更会说出这种话。” “谁说不是呢,奴婢一直以为三小姐不消停,可是现在才发现,三小姐只是表面上不消停,这四小姐是本质上就爱上蹿下跳,瞎管闲事。” 主仆到了青竹院,靖竹见了老国公之后才说了两句话,老国公就开口就问:“我说丫头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靖竹:“祖父怎么知道?” “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张小脸啊,有事两个字明晃晃地写在上面,问你什么也心不在焉的,不是有事是什么?”老国公满不在意地朝她摆了摆手:“有事就说,我老头子什么风浪没见过,啥事还值得你这么左思右想的不吭声。” “是关于我上次去蛊毒发作的那码子事。”老国公都这么说了,靖竹也不掖着瞒着,直接把事实摊开给老人家听:“我早就怀疑我上次发作,是府中有人在我身上动了手脚。后来三婶来寻我,告诉此事竟然和四妹妹有关。” “靖敏啊,”老国公捋须动作一顿,紧跟着问:“你上次还向我问过她的事,看来你对她早有疑心。” 靖竹直言无隐:“是,她先前有意挑拨我与三妹妹的关系,我察觉她对我有敌意,所以才会询问祖父对这个人的看法。” 子孙失德,老国公难免有些失望,但沈靖敏这个人本就不出挑,做出这样的事也并不太让人惊奇。“她的那个脑子啊,做不了什么大事,能无声无息地害你几乎没了性命,背后肯定有人帮忙。” “是。这事我也在查。想来也该有结果了,只是四妹妹她毕竟是我妹妹,如何处置她,我想问问祖父的意见。”冷芙蕖的身份牵涉太广,靖竹并不想让老国公知道,便刻意将幕后之人的身份含糊过去。 老国公没再细问:“靖敏她枉顾手足之情,动起手来半点情面都不留,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考虑我。” “是。” 她话说完了,老国公不耐烦地要赶她出去:“行了,没事就赶紧回去用膳,你在这儿叽叽喳喳地吵的我脑仁疼。我这里有你闻伯陪着呢。” 闻伯对靖竹道:“小姐别听老国公气人,他是念着你还没用膳,怕你饿着呢。” 老国公一向刀子嘴豆腐心,靖竹浅笑着站起身:“好,既然祖父嫌我烦,那我就回我的闲云阁去了,免得在这儿待着给您碍眼。” 老国公哼了一声。 出青竹院后绿蚁在靖竹耳边问:“小姐,老国公都这么说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四小姐啊?” 靖竹也发愁,沈靖敏是国公府的人,处置轻了她觉得不舒服,处置重了又不大忍心:“还是先问问她事情经过再说吧。” 原本还想着或许会再和沈靖敏周旋一段时间,可是现在冷芙蕖的本体已经找到,她逗弄冷芙蕖还嫌时候不够,哪里有心情和小鱼小虾耗费时间。 当天晚上,沈靖敏被暗卫无声无息地带到了闲云阁。 沈靖敏被抓来时尚在睡梦中,深更半夜被人抓出来被下了个够呛,等到黑衣人听不在闲云阁,她见到靖竹那张在夜色下依旧没得风流韵致的面孔,反而放轻松了些:“大姐姐有事直接唤我过来便可,大晚上闹这一出是做什么?” 她还当是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有人要暗杀呢。 “闹这么一出,当然是为了吓唬吓唬你啊。”昏黄烛光下,靖竹笑得温柔可亲:“四妹妹。” 沈靖敏双手下意识地攥紧,强自一笑,抬目时看向靖竹的眸光带着几许试探和不确定:“大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是什么意思,四妹妹应该很清楚。”靖竹转头:“绿蚁,把东西给她看看。” 绿蚁怀里抱着一件衣服,她上前两步,将那件衣服扔到沈靖敏面前:“四小姐,这条罗裙,您瞧着可还眼熟?” 沈靖敏视线下移,喉头蓦地一紧。 “这条裙子,是大姐姐的吧?看着可真好看。”心口扑通扑通跳的厉害,沈靖敏保持着唇边的笑意,柔声问道。 “这可就没意思了。” 靖竹从袖口掏出一个瓷瓶,将它放到面前的桌子上,“那这个,四妹妹也不识得?” 她掏出瓷瓶的那一刻,沈靖敏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本还心存侥幸,以为靖竹手里拿的未必是自己当初涂抹在她身上的那物,但很快,靖竹再次打破了她的期望。 “这药水名叫沉沙,它本身并不具有毒性,所以无色无味。但它是绝情蛊最喜欢的食物之一,你将它涂抹在我身上,沉沙的香味刺激了绝情蛊的情绪,所以蛊毒才会发作。我一直无知无觉,一连两天没有更换带着药水气味的衣服,绝情蛊气急败坏,所以才会拼了命的折磨我。”靖竹把瓷瓶扔向沈靖敏,看她手忙脚乱地接住,笑意一点点冷下来:“四妹妹,你可知,噬心之痛是什么样的感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天堂地狱 沈靖敏使劲摇头,“不是不是,我我没有。” “哦,”靖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若有所悟道:“你可能并不知道这药水会害得我几乎丧命,给你毒药的人可能根本没露过面,她只是看准了你对我的恼恨,引你上钩。”靖竹走到沈靖敏面前蹲下,指尖勾起她的下巴:“四妹妹,我说的对吗?” “大姐姐!”沈靖敏跪着抱住靖竹的大腿:“大姐姐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蛊毒,我真的不知道。那人告诉我这药只会折磨你几天,必不会危及生命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靖竹神色一寒,声音陡然走高:“你不知道,就敢随意把生人给的毒药下在自己的亲姐姐身上吗?!” “我只是不喜欢你的,我不想害你死的,我从来没想过。”沈靖敏摇头如抖筛,眼角有泪水肆流,才说了两句话就渐渐泣不成声:“大姐姐,明明我们都是国公府的小姐,凭什么你可以过的那么好,有祖父宠着,有太后护着,还有那么多男人喜欢你,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靖竹侧过头,胸腔不停地起伏。 虽然明知沈靖敏的怨恨来的莫名其妙,可是等她真的说出来了,她还是难以控制心头的怒气。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仅仅因为太后和祖父的喜爱而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冷芙蕖固然可恨,可是这个和自己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每天亲亲热热唤着自己大姐姐的沈靖敏却更让人心寒。 靖竹闭了闭眼,“别哭了。” “我不是故意的”沈靖敏抓着靖竹的袖口,眼神希冀:“大姐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没想过要你死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靖竹问她:“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死了,你此刻又要去找谁请求原谅呢?” “我”沈靖敏咬唇。 靖竹站起来,转过身背对着泫然欲泣的沈靖敏道:“先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我再考虑要怎么处置你。”靖竹道:“你千万警醒些,不要落了什么不该落的事。还有,”靖竹语气凉薄:“我提醒你,千万别妄想在我面前耍心机。你玩不起。” 沈靖敏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点头。“是。” 沈靖敏:“年前除夕宴前夕,我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来信,信上的内容大体是,如果我对大姐姐你心怀不满,想要稍微给你添点不痛快的话,可以把随信带过来的那个瓷瓶上的药水借机抹在你身上。”说到这里,沈靖敏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我心动了,于是把这封信烧掉,还借机在除夕夜家宴上把药水抹在你身上。可是除夕宴第二天你就被太后叫进宫里侍疾了,我也不晓得那药水到底有没有在你身上起作用。” 靖竹:“还有呢?” 沈靖敏头垂得越发低:“还有就是,前些日子,大姐姐身边伺候的红泥忽然找上我,她说那封信就是她给我的。她平日就对你积怨颇深,所以才会借机报复。她还问我愿不愿意和她联手,一起” “一起什么?” 沈靖敏深吸一口气,道:“一起把你从天堂推向地狱。” 靖竹讥笑。 “红泥还让你做什么?” 沈靖敏温顺地答道:“她说她在大姐姐身边做了手脚,你的身体最近应该会出一些小问题,让我来看个究竟。可是我来的时候大姐姐你不在。” “小问题?”靖竹皮笑肉不笑:“四妹妹,你就真的蠢到那种程度,她那么说你也信了?” 沈靖敏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大姐姐,我不骗你,我就是嫉妒你过的比我好,可是我们都是沈国公府的小姐,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我便是再盼着你过的不好,也从没想过让你去死那样恶毒的念头。”她朝着靖竹重重地磕头:“大姐姐,我承认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在家宴上害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身体里有蛊毒,我如果知道我一定是不敢对你下黑手的。” “这些话你翻来覆去的说了好些遍,你没说腻我却听腻了。”靖竹斜眼睨过去:“沈靖敏,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了,不要妄想在我面前耍心机。” 沈靖敏嘴角微僵。 “做人已经坐到你这般地步了,还在意那些有的没的作甚?你想要杀我就是想要杀我,别提什么血脉亲情来期盼我心软。你寻再多的借口,有再多舌灿莲花的说辞,也抵不过你做的一件坏事。” 靖竹充满兴趣地对她道:“血脉亲情比起荣华富贵来说又算的了什么?这话不是你亲口说的吗?怎么才过了几天,我还没忘的事情你自己却忘了呢?” 沈靖敏脸色一变,恨声质问:“你派人监视我!” 绿蚁从旁淡声道:“四小姐坏事做尽,小姐没直接处置你已经是仁慈了,不过派一两个人过去看着,防止您再做恶事,您何必如此愤怒?” “看你这个态度,我想我以往还是待你太过宽容了。”先前的怒气滔滔似乎随风而散,靖竹神色清淡地启唇:“若是按我自己的意思,直接让暗卫私下处置了你就行了。对待想要害死我的仇人,我动起手来何必留情?” 沈靖敏一骇,睁大眼睛道:“不,我,我可是你妹妹,你不敢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敢的。”靖竹朝站在沈靖敏身后的暗卫下令:“杀了她。” 暗卫黑布遮面,声音平静地应了声是。 沈靖敏吓得坐在地上,一点点向后挪,再看靖竹的目光好像在看地狱里的魔鬼一般惊骇:“大姐姐,我错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我还没及笄,我才十三哪,我不能就这么死大姐姐我求你了!” 暗卫冰冷的刀锋落向沈靖敏白皙的脖子,她恐惧地闭上双眼,放声尖叫。 暗卫的短刀在距离她脖颈一寸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沈靖敏徐徐睁开双眼,暗卫面不改容地收回短刀,朝靖竹拱了拱手,躬身退了下去。 靖竹面如冰霜,拿起剪刀修剪着沈靖敏背靠的那盆盆景,久久没有说话。 沈靖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呼吸逐渐平缓后,感官也慢慢清晰起来,沈靖敏靠在花盆上,靖竹手里的剪刀一开一合,不断有断掉的花枝掉在她后颈处,夜里微凉,她身上的温度也跟着降低,见到开合的声音在她耳边一遍遍的重放着,仿佛追魂索命之音。 靖竹在这样的气氛下缓声道:“杀了你很简单,祖父和三婶晓得你对我做过什么,他们谁都不会怪罪我,我无需承受任何人的怪罪和埋怨,他们甚至会认为我是在为沈家除害。” 沈靖敏比任何人都了解三夫人的脾性,毫不怀疑靖竹话中的真假。 可正因如此,沈靖竹杀她才更加得心应手。 沈靖敏用很慢地速度转过身来,又重新跪倒在靖竹面前:“大姐姐” “我不杀你。一是因为你对我来说还有利用的价值,二是顾念着三婶昔日对我的照顾。”靖竹一心一意地将无章的乱枝剪掉,看也没看沈靖敏一眼:“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沈靖敏不假思索地颔首:“大姐姐放心,从今天开始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的坏心肠太多了,我可信不及你。”靖竹唤道:“绿蚁。” 绿蚁拿着一根竹管靠近,靖竹好心地为她解说:“这是曲蛊,也是蛊毒的一种,由我自创的琴曲控制。你服下她只会只要乖乖听我命令,我就永远不会让她作乱,但你若敢对我阳奉阴违,那就需要怪我不顾年手足之情了。” 沈靖敏被绿蚁按着下巴把蛊虫吃到肚子里,虽然是虫子,但却自有一股袭人香气晃过鼻翼,她不敢违抗,匆忙将那东西咽下去。 绿蚁又在她在她旁边轻声耳语了几句,她老老实实地答应下来,靖竹终于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沈靖敏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闲云阁的门。 绿蚁在她走后朝靖竹嘲笑:“这四小姐忒没出息,随便吓唬两句就怕成这个样子。” “没见过世面的娇娇小姐,遇见点事就以为是人生大劫了,她这个样子,哪里见得到三叔当年驰骋沙场的半点影子?若是祖父见到了,指不定怎么唏嘘慨叹。” 夜色沉沉,靖竹放下剪刀,“这盆修剪的不错,摆到花厅里去吧。” “是。” 今天一整天都不得闲,现在好不容易得闲,靖竹回了房间就在床上倒了下来,躺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睁开眼睛翻了个身,正对上谢明端如狼似虎的眸光。 靖竹被吓了一跳,当即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谢明端:“你今天去哪儿了?” “今天?”靖竹视线在谢明端面上逡巡,“今天在临园偷窥的人是你?” 这下轮到谢明端诧异了,他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真是你啊?”靖竹捂住额头闭了会儿眼,“我就说嘛,什么小贼能让他追了那么长时间。” 谢明端闻言哼道:“你对他好像很有信心?” “别满嘴冒酸话了成吗?”靖竹指了指床下:“你先下去,我一点一点和你说。” 谢明端不听,铁臂压过来直接将她扑倒在床上:“我就想听你这样说。” 靖竹:“” 他拒不退让,靖竹只好妥协:“行,您是王爷,您说怎样就怎样。” “我和太子的事啊,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靖竹自以为不留痕迹地往旁边退了退,然后呼出一口浊气:“这件事还要从五百年前说起” 谢明端:“” “五百年前?你是老妖精吗?” 靖竹兴奋地点头:“对啊对啊,我就是老妖精,你怎么知道的?” 他不再吭声,靖竹憋着笑继续开口:“五百年前的时候啊,凌云山的长老夜观天象,预言千年内凌云山将有大劫” 夜色席卷着整片天地,屋外金黄色的月光依稀从窗纸上透进来,落在女子柔婉的脸上。 谢明端安静地听完她的述说,抬起头时才发现天不知何时已经亮了,身边的女子和衣躺在她身侧,呼吸绵长。 谢明端掖紧她被角,在她额头上一吻,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第二天靖竹昏昏沉沉地醒来,摸了摸滚烫的额头才意识到自己着了风寒。 绿蚁打了洗脸水进来,见靖竹这么晚还没起身觉得奇怪,“小姐?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靖竹拍了拍脸颊,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应该是昨晚着了凉。” 绿蚁手放在靖竹额上试了试温度,细细的柳眉一皱:“您这额头也太热了,奴婢去请郎中。” “不用了,”靖竹费力地起身:“没多大事情,我自己开个方子,你去给我抓药。” “小姐您都这个样子了,还怎么给自己开药方啊?” “让你去你就去,”靖竹坐直身子道:“你这丫头,整天在我耳边说啊说的,跟个小老头似的,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绿蚁扶着她到书案前,又转到一侧给她研墨:“您这娘不疼爹不在的,奴婢要是再少说两句,还有谁乐意管您啊?” 靖竹叹了口气,实在没力气再和她斗嘴,蘸了墨水之后思索着写下几味药名。 绿蚁看着她把一味药用圈了起来,“小姐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是葛根,我的小药房里好像没有这味药了,你找人去外面药铺抓吧。” “好。奴婢这就去。” 绿蚁叫来了闲云阁的粗使丫头听蝉去药铺抓对量的葛根,然后亲自到闲云阁的小药房按照药方上的药名抓齐上需的药材。 药材抓齐后,绿蚁从药房出来,和从院门外蹦蹦跳跳走进来的沈靖玉打了个照面。 沈靖玉看着绿蚁手里的药包皱了下眉:“绿蚁,这药是给谁抓的?” “是给我家小姐。”绿蚁向沈靖玉福了福身:“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太子回信 “外面那几家酒楼的乱子被哥哥给摆平了,我来把好消息告诉姐姐。”沈靖玉越过绿蚁往里走:“姐姐生了什么病啊?严重吗?” “看着是挺严重的,但是小姐她自己说不严重,奴婢也不懂医,所以不是很清楚。” 沈靖玉眉头皱的更深:“姐姐既然病了,为什么不去找府医?” “小姐说她只是着了些风寒,她自己开点药就可以了。奴婢寻思着也是,就是找了旁的郎中来瞧,哪个的医术也定然不如小姐厉害,还不如让小姐自己治呢。” 靖竹的医术是连太后娘娘都认可的,沈靖玉听着略略放了放心,“我去看看姐姐。”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靖竹正在床上迷糊着,听到声音眼皮动了两下,费力地朝外面看去,见了来人又闭上眼:“你怎么来了,我现在生着病,别过了病气给你。” “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沈靖玉气鼓鼓地走到床前:“你这个样子,我都恨不能替你病了。”她低头,额头贴到靖竹额上试了试,“好烫啊,姐姐你这个样子真的不用请府医过来看看吗?” 靖竹不太适应和人这么亲近,原本因为高烧而发红的面颊比先前更红了几分,她摇摇头:“我自己的病我心里有数。” 沈靖玉明显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帮她把被子盖好之后坐在她床边:“那我就在这儿守着,姐姐什么时候病好了我什么时候回去。” “你又不是大夫,留在这里能帮上什么忙,不给我添乱就好。” 沈靖玉挺了挺腰身:“你别小瞧我,我就守在这儿,你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靖竹还想让她回去,外间侍候的小丫环忽然走进来:“小姐,端王殿下来了。” 靖竹眉头一拧,这大白天的,就算是未婚夫妻见面也会惹人口舌,更别说见面的地方就在她卧房了。“你让殿下在花厅等候,我稍后就来。” 小丫环很为难地道:“小姐,端王殿下已经去过青竹院和老国公说过了,现在就等在门外。” 靖竹认命地点了点头:“请他进来吧。” 小丫环答应一声,还没来得及出去通禀就见刚才还站在门口的谢明端步履如风地走了进来。 小丫环抬眸看了神情不善的大小姐一眼,低下头退出里间。 靖竹觑着沈靖玉:“你先回去吧。” 沈靖玉瞅着那端王殿下人高马大的,担心自己走了姐姐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吃亏,坐在床边犹疑了一下。 谢明端见她不动,眸色清冷地吩咐:“我会照顾你姐姐,你先下去吧。” 沈靖竹有点害怕这个冷冰冰的王爷,闻声气势一弱,不舍地朝姐姐看去。 靖竹虚弱地笑了一下,“回去后记得换身衣服,免得我这里的病气过到你身上。” 沈靖玉憋嘴,“哦”了声,起身往外走。 谢明端往前走了两步,大手罩在靖竹额头上“有些热,自己开过方子了?” “嗯。”靖竹仰头看他:“不是才走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又来了。” 谢明端安抚地顺了顺她枕边秀发:“本来已经回去了,才进府门就又听暗卫说你病了。” “只是寻常风寒,没什么大碍。”靖竹指了指一旁的小凳子示意他坐下:“可能我平时休息的时间太规律了,昨天晚上睡得晚,在风口上站一会儿,有些被风凉到。” “我来时看见府上的四小姐又和你从前的那个丫环凑到一起。” “我在她身体里下了只蛊虫,胁迫她为我办事。”靖竹道。 谢明端攒眉盯着她。 靖竹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谢明端疑虑重重地摇了摇头,内心暗忖:旁的女子和未婚夫婿相处,不都是尽量在对方面前表现得善良贤淑才是吗?她倒好,做了什么坏事都敢同自己说。 “是不是很难受?” 靖竹点头:“还很困,嗓子有点不舒服。” 谢明端帮她正了正枕头:“你睡吧,我就在这里。” 靖竹默笑,心道你要是不在我可能睡得更香。 病中的脑子还是有些发沉,靖竹眼皮打了会架,还是没捱住睡意合上了双眼。 她的呼吸渐趋平缓,谢明端担心她睡得不实,坐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见她眉头始终紧蹙着,谢明端小心翼翼地将她眉间的褶皱抚平。 靖竹睡的正香呢,忽然感觉被人碰了一下脸,皱着眉睁开眼。 谢明端:“” 靖竹:“你干嘛?” 谢明端:“我,看你一直蹙着眉。” 靖竹叹了声气:“我难受嘛你不要乱动我,我会睡不舒服的。” “好。”谢明端低着头,歉疚地给她顺了顺头发:“你接着睡,我不碰你了。” 靖竹瘪着嘴,“都被你吵得没有觉了还睡什么睡啊。” 谢明端看她眼睛隐约有水意,登时有些着慌,手足无措地把她抱起来揽到怀里:“是我不好我不好,你不该打扰你的。” 靖竹整个人缩进他怀里,哼唧两声又闭上了双眼:“你不要再吵我,我再试试睡一会儿。” 谢明端手轻轻落在她后背上,一下一下像是在拍小孩子:“好,睡吧。” 靖竹两手攥住他的领口,在他温柔的声音里再次陷入了睡梦中。 谢明端默默地舒了口气。 绿蚁煎好药进来,就见到自家稳重端庄的小姐正如一个小婴儿一般整个人蜷在端王殿下怀里,睡得安稳。 谢明端听到脚步声,食指放在唇边示意绿蚁别出声,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药碗上,皱着眉示意她端过来。 绿蚁放轻脚步靠近。 谢明端一壁拍着靖竹后背一壁小声诱哄:“靖竹,喝点药好不好,喝了药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靖竹“嗯”了一声,无意识地张开嘴。 谢明端一勺一勺地喂她喝完药,放下药碗时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绿蚁端着药碗退下,临出门时瞥见端王殿下眸光缱绻柔和地落在小姐脸上,其中情意一望而知。 靖竹好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午后的天气转暖,谢明端看着时辰又要照着先前的法子给靖竹喂药,没成想才唤了一声靖竹就慢悠悠地睁开了眼。 谢明端以为她睡得不舒服,大手忙在她背后有规律地拍着:“你接着睡” 没见过这么不会哄人的男子,说来说去就那么两句话,可是明明他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靖竹却还是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她掀起唇角朝他一笑,仿若冰雪初融:“睡的骨头都酸了,不想睡了。”她伸展身体想要伸个懒腰,却感觉自己双腿被桎梏着,她抬眼一看,发觉自己竟然一直睡在他怀里,俏脸一下子红了个透。 她不自在地蹬了蹬腿,谢明端愣了愣,见她面上通红才意识到什么,连忙松开她手脚把她放到床上:“你,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嗓子还疼吗?” 靖竹眼珠转了转,“好像没那么难受了。”见桌上放着药碗,自觉端起来一口喝尽。 谢明端看着她利落的动作,很难把眼前这个人和刚才哼哼唧唧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 靖竹拍了拍脸蛋,脸上都睡出褶子来了。 谢明端站起来放松了一下僵硬的手脚,揽过她在怀里亲了口:“时候不早了,我再待下去对你的名声不太好,就先回去了。” 靖竹嘟囔:“担心对我的名声不利,早干嘛去了?” 谢明端故意假装没听到:“你说什么?” 靖竹推他往外走:“好了你该回去了。” 谢明端被她推着向外走,不放心地嘱咐:“你记得好好休息,按时喝药。” “知道了知道了。” 她这么急着赶自己走,谢明端反而有点不甘心,顺着她力气把她压在门板上恶狠狠咬了一口:“用完了就扔?” 靖竹绯红着小脸瞪他,“你这么长时间没出去,外面那么多丫环看着,还以为我和你怎么了呢。” 谢明端明知故问:“以为我们怎么?” 靖竹恼羞成怒,习惯性地想要抬脚踹人,伸腿出去的时候想起他腿上有伤,又讪讪地收回了腿。 谢明端看着她的动作轻叹,“要是我的腿能快些好就好了。” 他只盼着能有一日,她对他能像对明笙那样,想打就打想踹就踹,不必因为顾忌他的伤而克制情绪。 要是他没有因为自己放血,腿伤应该早就痊愈了,想到这里,靖竹自责地抱住他腰身:“要是我早些察觉到冷芙蕖的异动,你也不必为了救我而延误伤情了。” “可是我要是不救你,你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接受我?”谢明端享受着怀中软玉温香,满不在意地道:“有得必有失,若是能和你一起,我便是没了这双腿又算的了什么。” “胡说八道。”靖竹掐了他一下,“我可不想嫁给一个瘸子。” 谢明端笑出声来,靖竹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腔震荡,抬起头好奇道:“你笑什么啊?” 谢明端:“我只是在想,就是为了你这句话,我也要好好保重自己这双腿。” 靖竹眉眼放柔,摇头道:“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这个人就行了。” 当天晚上,沈靖敏偷偷摸摸趁着夜色偷偷摸摸来到闲云阁。 靖竹风寒未愈,让绿蚁把人带到卧房见面。 今天的气氛比起昨日来不知好了多少,沈靖敏坐在靖竹床前的凳子上,还特意关心了一下长姐的身体:“我听说大姐姐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好多了。”靖竹把药碗里的药喝净,咽下药汤后倏然想到了什么,探寻地觑向沈靖敏:“你不会以为,只要我死了你身体里的蛊毒就永远不会发作了吧?” 沈靖敏一慌,忙不迭地错开眼神:“大姐姐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盼着你死。” “明人不说暗话,以咱们眼下的关系,你还是别装模作样地说假话来哄我开心了。”靖竹冷冷一笑,把药碗轻轻放在小桌上:“就算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曲蛊的主人,我要是死了,它一定会不惜一切手段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靖竹张了张嘴,别有深意地启唇:“也可以让你尝尝,我当时被蛊毒缠身,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沈靖敏颤抖着指尖攥着帕子,勉强笑道:“大姐姐惯会说笑的。” 靖竹不与她争辩,“我听说你今天去了前院,是去见红泥了?” 沈靖敏恭顺地点头:“是,我按照大姐姐的交代,告诉红泥你近来身体大不如前,有病重之势。” “那她是什么反应?” “她,很高兴,还交给我一包药,让我找机会下到大姐姐的食物或者茶水中。” 靖竹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包,用帕子捂住鼻子将之打开,挖了一点闻了闻,确定纸包中的东西是什么后霍然加重了呼吸。 “明天午后你再来一次,回去之后告诉红泥你已经借机将毒药放进我的茶水里。”靖竹将纸包重新包好,敛下容色下逐客令:“你先回去吧。” 沈靖敏觉出靖竹神色有异,但也不敢多问什么,答应一声就告辞离开。 靖竹盯着桌上的那包药粉一动不动,直到绿蚁上前叫她才回过神。 “小姐,四小姐拿过来的这包药有什么不对吗?” 靖竹红唇抿紧,走到书桌前写了一封书信递给绿蚁:“让暗卫尽快把这封信送到太子手上。” 绿蚁看她表情严肃不敢耽误,接了信转身喊了暗卫出来把信送出。 靖竹坐在书案前,就着烛火敲击桌面,近乎焦灼地等待着。 绿蚁几次看不下去,“小姐,您身体才刚见好,还是赶快回去休息吧。太子殿下要是有了回信奴婢再叫您。” “不必,”靖竹拒绝道:“我就在这里等。” 她话音落下没多大会儿,门外传来暗卫的声音:“主子,太子回信。” 绿蚁赶忙出去取信,靖竹拿了信打开,飞快地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脸色沉晦。 “小姐?太子殿下怎么说?” 靖竹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而继续命令:“让暗卫去端王府,请端王殿下过来。我有急事。” 绿蚁还从未见过小姐这样着急的样子,片刻也不迟疑地答应一声,踅身再去寻暗卫做事。 ------题外话------ 新开了一篇文:求收藏求书评一(cc) 仙妻临门:九世劫中缘 天界小公主云清因不愿履行天帝订下的婚约而被贬下凡历劫九世。 小公主下凡前站在云台上发起了愁:她云清在天庭活了三千年,除了一张脸能看之外一点生存的技能都没有,又该如何在那尔虞我诈的凡世中活下去? 可是等她真的到了凡间之后,什么都没做就有一大群男人为她前仆后继。魔界之尊因她神魂颠倒,稀世奇才为她不顾性命,人界君王为他遣散后宫,上古之神为她陷入疯魔云清渐渐顿悟。 原来在这个权势混杂的乱世里,美貌就是王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水性杨花 一个时辰后,谢明端喘着粗气出现在靖竹房间里。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这么急要见我?” 靖竹把纸包推到他面前。 谢明端打开看了看,抬眸看着靖竹:“这是什么?” 靖竹:“怨离杀。” 谢明端俊脸霎时间布满阴霾。 “我曾经几次揣测你当日被埋伏刺杀的真相,还曾推度幕后的凶手有可能是陛下。可是日子久了,我觉出你与太后对陛下的态度如常,便也否定了整个推测。” 谢明端道:“我与皇兄之间从无皇室子嗣的争端,我更无心帝位,因此与他从未有过隔阂。” “既然无法从主使的身份上查出真凶,那就只能从拥有毒药的人查起。我曾经问过师父,怨离杀之毒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在世间消失,这么多年来从无踪迹。但若是真论起来,这世上还有哪个地方可能藏着此毒的话” 谢明端接口:“你是说凌云山?” “没错。”靖竹肯定道:“凌云山上有一个很大的藏毒楼,阁楼里面全都是千百年来绝迹的各类毒药。怨离杀才消失几十年,所以我想,它也必定藏在其中。” 谢明端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冷芙蕖将此药交给沈靖敏,想要借此毒害你。由此可见,冷芙蕖和当日我被袭之事一定有关联。”谢明端话音停顿,语气迷惑:“可是当日刺杀我的至少有几十人,冷芙蕖有那么多同党?” “我也觉得奇怪,所以刚才我特意写信给陶然哥哥去信询问此事,他回信上说冷芙蕖当时是只身一人下山,并没有任何帮手。但是大长老昔年曾经有恩于北临皇室,当初的北临皇帝还因此下过一道密旨,言明大长老的后代若有所求,皇室子孙必须倾力相助。” 谢明端:“若真是冷芙蕖联手北临人做的,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靖竹把桌上的药方收好,漫不经心地道:“还能是什么,为了我的陶然哥哥呗。” “太子就是太子,叫什么陶然哥哥,还什么你的陶然哥哥,叫那么亲近做什么?”谢明端沉眸驳道。 靖竹瘪了瘪嘴,识趣地没有说话。 谢明端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靖竹和那人那么久的交情,到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消磨的,便按捺下不悦,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是说,她想借着刺杀让我和皇兄自相残杀,太子就可以借机上位?” 靖竹道:“冷芙蕖这个人啊,我再了解不过了。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能过的好一些,她是什么恶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她那么喜欢陶然哥哥,就算为了她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她也不会有半分迟疑。” 谢明端伺机表明心迹,抓住靖竹的小手一本正经地道:“为了你,我也什么都可以做。” 靖竹咬了咬唇,羞得耳根红通通的,她刻板地转移话题:“但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事情到底是不是如此,恐怕还是得你自己去查。” 靖竹既然敢把猜想说出口,那就说明她心中已经觉得八九不离十了。一则是冷芙蕖身上确实有可能带着怨离杀的毒药。二则,东明皇室内乱的结局,想来亦是北临人喜闻乐见的结果。 “我自有主意。”谢明端把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你身子还没好全,早些睡吧,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做,你就别再操心了。” 靖竹抓住他的手臂,笑着朝他道:“我头有点疼。” 谢明端坐到床边,手指力道适中地在她额头上按揉,“怎么样?” “很舒服。”靖竹缓缓闭上眼,“谢明端,就是为了你这手照顾人的手艺,我也愿意嫁给你。” 谢明端轻笑这松开手,没忍住附身吻向她唇瓣。 绵长的亲密结束,靖竹捂着嘴道:“要是你能不总是借机占我便宜就更好了。” 谢明端心情好没和她计较,帮她把被子盖好:“这点程度就受不了,以后你可该怎么办?” 靖竹翻了个身背对他:“你快回去吧。” 谢明端眷恋地摸了摸她头发,“我走了,你休息吧。” 关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靖竹回过身朝谢明端离开的方向看了眼,一股奇怪的情绪从心口处蔓延了开。 次日天明时分,沈国公府的马车停在太子府门前。 太子贴身侍卫亲自将车内人引去陶然阁。 刘氏才刚起身,含绢就急匆匆地跑进来:“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刘氏将簪子插进发间,“什么不好了?” “奴婢刚刚听外院伺候的丫环阿月说刚刚沈国公府的马车来了咱们府上,周侍卫亲自把车上的女子带去了陶然阁。” “沈国公府的小姐?”刘氏秀眉挑起,柔美的侧颜娴雅恬淡:“是沈家大小姐沈靖竹吗?” “奴婢听说太子殿下和沈大小姐关系匪浅,想来应该是了。”含绢愁眉锁眼地在刘氏背后打转:“这沈大小姐都已经和端王殿下定亲了,现在来找太子殿下做什么?真是不检点。” “我听说沈小姐诗书气度,应该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刘氏道:“想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不管她有什么急事,可是太子殿下都让人把她领到陶然阁去了啊!”见刘氏还在对镜梳妆,含绢心焦地上前夺过刘氏的梳子:“娘娘,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太子殿下对那沈小姐摆明了有所不同,您就不怕” “怕什么?”刘氏从含绢手里拿回梳子继续梳理发丝,笑得风轻云淡:“她已经和端王殿下定亲,端王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未来的王妃和侄儿有牵扯。再说了,沈靖竹在太后面前那样得脸,想来也该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她又怎么可能得陇望蜀,和皇叔结亲之后再去接近太子殿下?” “那娘娘您的意思是,沈小姐和太子殿下没有可能?” “以沈靖竹的身份,是足以做太子正妃的,可是她最后却应下了太后和端王的求亲,那就表明她并不喜欢太子殿下。一只巴掌拍不响,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刘氏在镜中对含绢斥道:“少操些没用的心吧,太子殿下是不可能与沈大小姐有什么私情的。” “更何况,”刘氏低眸,唇畔笑意转苦:“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日后后宫必然佳丽三千,没有沈靖竹,也会有赵靖竹李靖竹,我能在太子府的后院中占着一席之地已经很不容易了,又有什么资格去想着怎么争宠?” 太子先前和侯爷说起要休弃侧妃娘娘,整个府里都传遍了此事,刘氏如何能不知道。她一向清楚太子不喜欢她,得知了消息更加心灰意冷:“他能留我一日我便在这太子府里待一日,他若是想休了我,我便安安心心地会永乐候府去,也好过日日看人脸色过日子。” 含绢看着刘氏失魂落魄的面容,也跟着有些难过。 陶然阁。 谢长华朝着下首的靖竹笑道:“你好像还没来过我府上,今天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靖竹对上他的视线,点头:“陶然哥哥,我想请你帮忙,让冷芙蕖的灵识回到本体。” 谢长华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不是说想要再戏弄她一段时间吗?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想到昨晚睡梦中被送到面前的急信,“和你昨晚问我的事情有关?” 靖竹没瞒他,将昨晚怨离杀毒药粉的事情和自己对谢明端中毒缘由的推断一一说给他听。 谢长华听完沉吟了片刻,“所以说,你是因为猜测皇叔被刺杀的事情可能与冷芙蕖有关,所以才急着料理她?” “没错。” 谢长华翘了翘嘴角,眼底却了无笑意:“我记得你从前对皇叔是半点都不放在心上的,现如今不过是知晓了从前的一桩旧事,就因此打乱你的计划?” 靖竹闻言反觉稀奇:“他是我未婚夫婿,他被人暗害了,我替他出出气有什么不对吗?” 谢长华握紧手中的羊脂玉玉佩,“看不出,你对皇叔已经如此在意了c” “陶然哥哥你是知道我的,旁人若是对我好,我也会全心全意地去为他好。谢明端他虽然年轻,但我在他面前的时候,总感觉自己才是年纪小的那一个。”靖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昨夜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去除隐患宜早不宜迟,否则夜长梦多。我不安心,他也无法安心。” 谢长华见她向自己看过来,笑着垂下眼眸:“既然你想尽早处理,我当然没有意见。此事皇叔知道吗?” “他是不想我插手的,可是我不放心。”靖竹求助地走到谢长华面前:“陶然哥哥,谢明端他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个普通人,冷芙蕖术法精湛,他自己又有伤在身,我不想他再因为这些琐事操心。” “皇叔的伤是因为救你才会一拖再拖不能康复的,你放心,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下午我亲自带人将冷芙蕖的身体送去国公府,你想法子将她困住,我随后施术让她回归本体。你也可以伺机审问她皇叔遇袭的真相。” “谢谢陶然哥哥。” 谢长华拍拍她手臂,“竹儿,从前我为你做什么,你是从来不会跟我说谢谢的。” 靖竹脸上表情微僵,有些尴尬地垂下头。 靖竹回府之后心神不宁了一上午,用罢午膳后沈靖敏到访,靖竹留她枯坐了半个时辰,然后遣她去给冷芙蕖报信。“去告诉红泥,就说你已经得手了。” “她会信吗?” 靖竹睨着她:“她信不信,就要看你的说瞎话的本事了。” 沈靖敏道:“我尽力。” 接下来的每时每刻都走得慢极了,靖竹坐在房里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待绿蚁禀告沈靖敏回了住处才沉静地吩咐:“你去把红泥请到花厅,就说我有话要同她讲。” “奴婢这就去。”绿蚁帮着丫环们把桌子清理干净,闻声立马答应下来。 冷芙蕖到的时候,靖竹正坐在琴架前弹琴。 琴曲悠悠达人意,冷芙蕖听出她琴音里几许闲愁,浅声问:“小姐的曲子听起来好像有些不开心。” 靖竹指尖微顿,抬起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吗?” 冷芙蕖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 “我曾经喜欢上一个男子,喜欢了好多年,可是他从来没有给过我回应,我渐渐死了心,等到再以平常心和他相处的时候才发现,他其实并非对我无情。但是这个时候我已经和旁的男子定亲了。”靖竹有些迷茫:“你说,我该怎么办?” 冷芙蕖唇角动了动,声音晦涩:“小姐说的,您曾经喜欢过很久的男子是” 靖竹毫无疑义地回答她:“太子殿下啊。”她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喜欢的那个人是太子殿下。” 冷芙蕖目光一厉,感受到靖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才假笑着出声:“那,小姐您既然喜欢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和端王殿下定亲呢。” “我是一个缺少耐性的人。与其去期待一段几乎没有可能得到回应的感情,倒不如去找一个喜欢自己的人,他宠我爱我,永远事事以我为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太子殿下呢?”冷芙蕖上前两步,盯着靖竹道:“太子殿下已经喜欢上你了,你却在此时弃他于不顾,你可曾考虑过他的感受?” 她走近的一刹那,靖竹嗅到她身上一股子的酸臭味。 为了防止她察觉自己灵力消失,靖竹让张嬷嬷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冷芙蕖做活,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有时间洗澡换衣服?冷芙蕖每天干活时流的臭汗几乎把衣服浸透,被风吹干后味道还在,这么些天积攒在一起,实在有些让人受不住。 靖竹深吸一口气,然后面如菜色地站起身往窗口的方向走,故作高傲地道:“我喜欢他那么久,他却从没给过我回应,现在我想开了,想要另觅良缘,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他之前不喜欢你一定是因为你不够好,你不好好反省自己也就罢了,还水性杨花地去喜欢旁的男人,你怎么能如此不检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天意弄人 靖竹:“”水性杨花,原来是这么用的吗? 靖竹莞尔回身,戏谑地看着她:“红泥,这可不应该是你对待主子的态度。” 冷芙蕖视线细扫她带着红润的脸庞,理智终于回笼,紧接着脸上的气恼蓦然一敛。 沈靖敏不是说她已经中招了吗?她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 “芙蕖姐姐啊,你没装够,我都陪你玩够了。”靖竹站在远处回望她,无双的眉眼如画。 冷芙蕖眼神一阴,张口问她:“你早就发现我了?” “你的伪装她拙劣了,就如同你这个人一样。”靖竹细数起她做下的坏事:“撺掇沈靖敏对我出手;附身在褚姨身上,趁机偷走母蛊害我险些丧命,还几度想要把脏水泼在褚姨和细辛身上;在押送途中逃跑,再次故技重施附身红泥,在我床头的烛台上做手脚,想要害我无知无觉地死在你面前。这些不都是你做出来的吗?” “是我做的。”冷芙蕖毫无愧疚地迎上她的目光:“要不是你自己在府上太过招摇,又怎么会引人嫉妒,又怎么可能给了我可乘之机?要不是你勾三搭四,引得主上为你来到这里,我又怎么可能冒险对你出手?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靖竹:“你说,陶然哥哥是为了我来到东明的?” “不是为了你还能是为了谁!你死就死了,留下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东西做什么?若不是你处心积虑地引他发现你对他的情意,他又怎么会冒险抛下整个凌云山来到这里受苦受累?”冷芙蕖目眦尽裂,恼恨得仿佛要用目光把靖竹杀死:“都是你,让主上放着好端端的凌云山主不当,来这俗世跟你遭罪!” 靖竹张了张口,内心震撼惊诧。 她在从前对云陶然用情至深,日子久了,即使嘴上不说,身边的事事物物也都会留下些许痕迹。她细心保管他送给她的每一样东西,去看他让她看的每一本书,年轻时的笔墨丹青里都牵寄过她的情思。云陶然既然去看了她的遗物,那就一定看得出她对他的感情。 可是他得知了自己对他的感情之后,为什么会循着她的踪迹来到这里呢? 靖竹不敢去想,但心底里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原来,陶然哥哥从前也是喜欢她的? 是了,他那么多年没有娶妻生子,一直围在自己身边打转,对自己和对旁的女子总有些不同。对她的关系爱护尤胜如今的父亲沈怀安。她原本以为那是因为自己是被他照看多年的缘故,现在看来,竟然是因为他对自己也有情。 两个明明相互喜欢的人,日日年年的朝夕相处,竟然对对方的心意一无所觉。 老天爷真是和她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从前听说书人说起那些男男女女的悲欢离合,靖竹心中总觉好笑,可是现下晓得自己亲身经历过,却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如果她能勇敢一点,和他说清楚自己的心意,或是他能和她坦诚心意,他们是不是早已互诉衷肠,到她离世的时候连曾孙都有了? 可惜没有如果。 靖竹掩下万千思绪,眼神和冷芙蕖愤恨的目光在半空相交。她张口,语气里难辨喜怒:“我与陶然哥哥如何,从来都与你无关。冷芙蕖,你只是他的一个婢女,未免也管得太宽了。” “你又能比我强上多少?你不过是我父亲从山下捡来的一个孤女,无父无母,若不是我父亲和主上怜惜,你又怎么能活到今日?” 靖竹想起大长老,莫名又是一阵悲哀:“醒醒吧,你父亲要是还在,他一定也不希望变成你今天这个样子。” “少来和我说那些大道理!我要活成什么样子是我自己的事,与他人何干?”冷芙蕖一步步靠近,脸上神情阴沉诡异:“烛台母蛊没能成事,是我小瞧了你。虽然棋差一招,但是此刻,你毕竟还是自己一个人,不是吗?” 靖竹敛眉:“什么意思?” “你既然敢当面戳穿我的身份,我猜,你一定早就布置好了天罗地网,只等着我上钩了吧?”冷芙蕖站定在靖竹面前,状似不明地皱起了眉头:“可是你明明可以直接让人把我抓住,你又为什么要在这里和我闲扯了这么久呢?” 冷芙蕖怪笑:“我再猜猜看你对主上已经无甚情意,唯一你在意,而且和我有些关联的,应该就只有那位端王殿下了吧?” 她神情阴鸷,靖竹暗暗加强了警惕。“所以,你现在是承认了吗?” “认,有什么不认的。做过就是做过,北临的死士是我找的,怨离杀的读也是我喂的。主上他是世上最优秀的男子,他当然要得到最好的东西。谢明端只要对皇帝生出反心,主上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冷芙蕖道:“只是我没想到,你我居然天生相克,我爱上的男子喜欢的人是你,我要除掉的那一个又阴差阳错成了你的未婚夫。”她似嘲似讽:“云竹,都五百多岁的人了,谢明端这棵嫩草,你也吃的下去?” 靖竹被她说的老脸发热。 冷芙蕖趁她走神的片刻,干裂的右手猛地袭向她心口。 靖竹没料到她会在此时出手,但多年练武的警觉让她本能地伸手防范,拦下了冷芙蕖的攻势。 冷芙蕖左手伸入袖口,不过转眼的功夫,一把匕首就落在了靖竹脖颈上。 靖竹后知后觉,还没做出反应,已经被一身恶臭的冷芙蕖挟持在身前。 绿蚁在外头候着,一不留神就看见她的红泥姐姐刀横在了小姐的脖子上,霎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小姐!” 埋伏在附近的谢长华发觉情况不对赶过来,被横在靖竹颈上的刀刃吓得脸色惨白:“靖竹!” 冷芙蕖凑到靖竹耳边,言语时的吐息犹如毒蛇吐信子:“我好像不能用灵力了,但这不打紧。你瞧,就算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一样有本事杀了你。” 靖竹手伸向头顶,被冷芙蕖极有技巧地按下动作:“我想让你死,没有人能救你。主上都不行,更何况是你自己?” “看来你早就找到我的本体了,怪不得这几日那个老虔婆看的我那么紧。可惜了,你太疏于防范,我不过随口说了两句谢明端的闲话你就出了神。”冷芙蕖刀刃贴在靖竹娇嫩的肌肤上:“我说什么来着,你这女人就是水性杨花,才和主上分开多久,就见异思迁,看上了旁的男人。” 靖竹冷静地放下手,眼神带过前方的绿蚁和谢长华,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若想杀我,现在就可以动手,现在在这里啰啰嗦嗦地说些废话做什么?” “贱人,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冷芙蕖怨毒地目光落在她依旧平静地面庞上,刀刃倏地一动。 靖竹闭上眼,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身边纠缠的恶臭却变淡了许多。 她睁开眸子,只见先前持刀要杀死自己的冷芙蕖横卧在地上,人事不省。 绿蚁跑到靖竹面前扶着她的身子,如释重负地喊了声:“小姐!” 靖竹移目远望,前方凉亭口,冷芙蕖的本体倒在地上,谢长华大手按在她额头上,神情冷肃,额上冷汗直流。 似是感应到她的谛视,他侧过头来和她对视,唇角带起一抹温和浅笑。 靖竹心口酸涩得不成样子。 她已经定亲,原本不该再去回想过去的情事,可是眼前之人是她爱慕了四百多年的男子,她本以为他近来对自己示好不过是因为东明寂寥,人心狡诈,难见旧人,才让他生出了些许情意。却从未想过他也曾如自己思慕他一样喜欢自己。 当真是天意弄人。 谢长华向她走来,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要在我施术之后再去试探真相吗?” 靖竹心虚道:“我担心她遭到术法反噬后悔醒不过来,所以想在她意识清醒的时候知道端王被刺杀的实情。” “不过是过去的一件并不紧要的旧事,你为了它连命都不要了?”谢长华厉声质问:“云竹,只是一个男人罢了,如何值得你为了她忘记自己?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 她是谁? 靖竹没有忘记过,她是从前凌云山上备受宠爱的竹小姐,除了陶然哥哥没有任何人敢欺负她。 但是靖竹也从不敢忘,她亦是从前凌云山下那个无依无靠没爹没娘,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孤女,亦是现如今沈国公府中那个殚精竭虑的沈靖竹。 她不是想为了谢明端这个人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而是她太过自信,自以为只身一人对付那个疯婆子足矣。 “我说什么来着,你这女人就是水性杨花,才和主上分开多久,就见异思迁,看上了旁的男人。”冷芙蕖的话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靖竹哽咽着蹲下身:“陶然哥哥不是的,我不是,我不是” 谢长华挥挥手示意边上手足无措的绿蚁退下,然后快步跑到靖竹跟前,“靖竹?” 靖竹拼命摇头:“我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不是陶然哥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曾经爱慕一个人,好多年。” 谢长华一时失声。 他太了解她了,她这样声泪俱下地和他解释,其实不是想和他表明心迹,她只是再难过痛惜,曾经苦苦恋慕他多年,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错过。她在厌恶自己,那么快地喜欢上了另一个男人。 他对她而言,只是曾经爱慕过的男子罢了。 谢长华如从前的无数次般将靖竹拥入怀里,鼻腔顿时被发间清香充斥,他道:“我知道。” 她明晰了自己出现在东明的来龙去脉,知道了自己对她数年的钟情,她觉得怅惘难过,觉得造化弄人,却也不愿意再向他回头了。 凉亭前空地处冷芙蕖清醒过来,遥遥瞥见二人亲近的动作一急,口中咳出一口鲜血,苍老而布满皱纹的双手无力垂下,怅恨地阖上了双眼。 有一白衣男子查验了冷芙蕖状况,上前对谢长华躬身:“主上,冷芙蕖屡施禁术遭到反噬,已经不行了。” 靖竹在他怀里为自己辩解:“你看,我要是刚才不去问她,她就真的没机会告诉我实情了。” 谢长华抚着她顺滑的长发,淡淡地“嗯”声。 靖竹从他怀里钻出来,抹了抹眼睛难为情道:“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总是哭哭唧唧地像什么样子。” 谢长华道:“你小的时候也没怎么哭过,现在就权当补回来了。” 靖竹看着他张了张口,眼神越过他落向墙头的一道身影。 “谢明端?”靖竹从地上站起来,大概是蹲得久了的缘故,起身时脑子有一瞬间发黑,身子不由向后倾了倾,谢长华抬手扶住她后背,靖竹站稳之后走到谢明端墙下,仰头睇见他脸色更沉了些。 谢明端低头看她:“冷芙蕖是怎么回事?” 靖竹反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谢明端俊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清冷得厉害:“你被他抱进怀里的时候。” “你是不是误会了,”靖竹瞟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谢长华,“陶然哥哥他是来帮我” 谢明端余光扫过冷芙蕖的尸体:“帮你除掉冷芙蕖?” 谢明端:“我不是告诉你,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吗?” “冷芙蕖她懂术法,我是担心你吃亏。” 谢明端听了这话脸色更阴沉,他从墙上一跃而下,直视靖竹不屑道:“男儿顶天立地,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女人来帮我出头?” 谢长华本就对谢明端不满,听他言辞间丝毫不考虑靖竹的感受,更是怫然不悦:“皇叔,靖竹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查清你被袭之事,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和靖竹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数短论长。” 年轻人正在气头上旁人说什么也没有用,靖竹不想再刺激他:“你还是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谈。” 谢明端拦在她身前:“你这是在赶我走?” 靖竹:“我是想给你时间冷静冷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老牛吃嫩草 “我什么时候不冷静了?”谢明端怒目道:“我现在很冷静,非常冷静!” 靖竹头疼地拍拍他头顶:“谢明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谢明端:“你这是在嫌弃我不成熟?” 靖竹诚实道:“比起我们来说,你的确是太年轻了。” 谢明端胸腔急促起伏,连声说了好几个好,恼怒地点头又点头:“既然你这样嫌恶我,我走!” 靖竹看着谢明端步伐紊乱离开,无奈地朝谢长华看了一眼,走到石桌旁趴下来久久不语。 谢长华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为了查清事实险些丢了性命?” “他正生着气呢,我跟他说再多他也还是会生气。”靖竹闷声答:“你看不出来吗?他在恼我擅自出手将自己置于险境,心里又有些大男子气概作祟,所以才会气成那个样子。” “看不明白的是你。”谢长华坐到她对面,看着她的头顶温柔道:“他真正气的是你和我太亲近,什么男子气概,什么年轻气盛,这些都不过是他吃醋的借口罢了。” 靖竹抬起头,脑袋撑在胳膊上轻轻晃了两下,灵动的眼眸一道亮光闪过:“你是说” 她能对自己这样不设防,毫无芥蒂地和自己讨论她和另一个男人的矛盾,谢长华都不晓得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你自己想一想,如果你去端王府看望他,结果去的时候却看到他和另外一个女子抱在一起,你心里会好受吗?” 靖竹当然摇头:“肯定不好受。” “所以啊,他现在这么生气也是合情合理的。”谢长华自认光明磊落,做不到背地里激化两人的矛盾,只是思及谢明端之前的态度还是有些不舒坦:“但是他明明气的是另一件事,却不同你说清楚,还在这种时候迁怒于你,可见也不是什么易与之人。” 靖竹唉声叹气地捂住脸:“我就说嘛,年纪差距太大就是容易产生隔阂。他们这些年轻男娃娃的脾性我也不是很明白,这次是有你告诉我,那下次呢?我们总不能一辈子都因为这些芝麻大的小事吵架吧?” “才定亲就受不住了?”谢长华帮她顺了顺有些凌乱的头发,随手摸了摸她头顶:“你不要忘了,你们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人,设若你认为和他相处不不顺遂,还不如” “陶然哥哥,”靖竹认真打断他的话:“我和他之间是会有很多摩擦,但我相信每对夫妻成婚之后也都会有这样那样的不愉快。你也说了啊,我们两个是要过一辈子的人,有些冲突在所难免。一段婚姻原本就是夫妻相互适应和宽容的过程,如果出一点事情就想着要分开,那我恐怕要一个人孤独终老了。” 谢长华愣然,正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便见靖竹失落地低下头:“要是没有夫婿相伴就是孤独终老的话,我好像已经孤独终老过一次了。” “怎么会。”谢长华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前世今生,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又怎么可能会让你一个人孤独终老。” 靖竹抿唇微微笑起:“我开玩笑的,”她耸耸肩,轻松自得的样子:“就算是在凌云山的时候,我和陶然哥哥互相喜欢却彼此不觉,我也从不觉得自己过的不好。情情爱爱对我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有了也许能过的更幸福美满,没有也不会有多难过。” 前一刻分明还在因为往事哭泣,现在却如此自然地提及,谢长华眉目轻轻敛下:“其实有时候,你这样也很好。” 起码不会受伤太深。 冷芙蕖死后,沈国公府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冷芙蕖死后谢长华将母蛊身上的银针拔除,并亲自杀死了母蛊。母蛊一死子蛊也随之灭亡,靖竹身体里深藏了十四年的蛊毒之患终于解除。 靖竹命人将玄冰玉送还给唐颂后亲自去信感谢,之后唐颂外放地方,两人再无交集。 蛊毒之患解除之后,靖竹再次着手调查起十几年前在自己身体里种下绝情蛊的凶手,只可惜事情时隔多年,人证物证再难寻觅,加之下手之人心思缜密,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追查之事一时陷入僵局。 红泥清醒之后因为自己被邪物附身之事自责了许久,说是因她大意才让小姐遭此横祸,靖竹宽慰了她一番,红泥还是记挂着这件事,很长时间里都没能释怀。 靖竹还是每隔几日就入宫去给太后诊脉,但是明华宫中再没有见到过那道熟悉的身影,日子久了,她甚至疑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那个人根本从未出现过。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珲州的灾情也随着季节的变化有所缓解,但是灾情虽缓,疾症却随之兴起,短短半月之内珲州境内就死了百余人,靖竹放心不下,次日进宫请脉时试探地向太后提了一句。 “皇帝已经派了太医过去,珲州城门全面封闭,布粥的粥棚也跟上了用度,不过瘟疫这种东西,一人发病整城遭殃,灾情走向到底如何,哀家也说不好。” 靖竹坐在太后身边,撑着下巴小声问:“太后娘娘,靖竹听说几十年前东明南方也发过一场瘟疫,您可还记得当时是什么情形?” 太后神情里透出浅浅哀伤:“丫头啊,那瘟疫不是妖魔,却比妖魔更加恐怖,只要是身在其中的人,十有八九都不会有好结果。”她从软榻上坐直了身子,望着门前那棵西府海棠,目光一错不错:“三十年前景城是出过疫情,刚开始只是几个人出现症状无人觉察,日子久了,发病的人越来越多,朝廷派人过去的时候已经死了千余人。派过去的太医有三十余人,招募来的民间医者也有百余人,可是最后活着回来的,拢共连十人都没有。景城的百姓,幸存的更是连三成都没有。” “竟是如此惨烈吗?”靖竹呐呐低语。 “史书上多记功名少写惨事,几十年前的这些死去的百姓,现在或许还会作为我们这些老人家悲叹唏嘘的过往,但是百年后,还有谁会记得那些在景城里死去的百姓和医者们呢?”太后看向靖竹,“丫头,别当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瘟疫疫情不是小事,便是被派过去的太医们,也大都是些无所依傍无权无势的,你身份如此,随便问两句便罢了,珲州那凶险之地,哀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你去的。” 靖竹和太后的视线相交,眸中隐有恳求之色:“太后” “哀家听说了,你这些天和端儿闹了些不痛快,可是就算你们两个出了点小问题,你也没有必要跑到珲州那种地方去寻死啊。”太后莫奈何道:“瘟疫不是玩笑,有些事情,你想也不许想。” 靖竹动了动唇想要说话,太后却满面疲惫地向她摇了摇头:“不行了,哀年纪大了,要回去休息了,你退下吧。” 靖竹眼睁睁看着太后回了内殿,不甘心地咬了咬唇。 靖竹从明华宫回到府里没多大会的功夫,就有下人传话说端王殿下来了。 靖竹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他是为什么来的,这母子两个都不想她去珲州,合着伙地来拦她呢。 靖竹堵着气,对着床前的绿蚁道:“你去把他赶走。” 绿蚁惶恐道:“小姐您还是别吓唬奴婢了,那可是端王殿下,奴婢怎么敢去敢人家?” 靖竹转向红泥,红泥一样摇头:“小姐,端王殿下来都来了,您不见他好像不太好。”她话音停了一下:“而且” 靖竹:“而且什么?” “而且您自从上次因为太子和端王殿下不欢而散之后,这还是端王殿下第一次上门,您要是再不见,说不定殿下他一个生气,以后就再也不来见您了。” 靖竹已经好些天没去端王府调换方子了,谢明端目前的状况其实换不换方子作用不大,但是这样僵着也的确不是个办法,她可以耍脾气c端着c拖着,谢明端的腿却等不得拖不得。 绿蚁附和道:“红泥姐姐说得对,虽然奴婢对上回的事情也摸不太清头脑吧,但是奴婢还是看得出来,端王殿下他是真心喜欢您的,这未婚男女啊,有点争吵什么的很正常,但要是时间久了,两个人都倦了累了,那感情还怎么维系呀?” 靖竹毕竟不是不懂事的年轻小姑娘了,心里虽然还有点别扭,但还是让人请谢明端进来。 没再让人进她卧房,靖竹端了盘红泥新炒的瓜子去了花厅,才吃了几个就看见谢明端迈着缓慢的步子走进来。 靖竹担忧他还在气头上,起来向他躬身行了行礼:“见过端王殿下。” 谢明端本来还在寻思着怎么说点好话哄哄她,看她这副样子立马气不打一处来,冷嘲热讽道:“你我的婚约还没作废,你放心,就算你不对我问安我也不会治罪于你。” 靖竹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了,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没吭声。 谢明端低头看她:“怎么?觉得委屈了?” 靖竹垂眸:“臣女不敢。” “都活了那么多年的人了,怎么还耍小性子?” 靖竹也自觉活了太久和这年轻小孩相处不来,却没想到谢明端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忽然福至心灵,终于明白谢明端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对她发火的源头在哪里了。 就是因为她太老了,他理所应当地觉得她比他大,所以应该礼让他! 冷芙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谢明端这棵嫩草,你也啃的下去?” 靖竹原本信誓旦旦觉得和谢明端没什么大问题,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却觉得他们两个人的问题大了去了。 她敢将前尘往事悉数告知的原因无非是自己对他全心信任,她是年纪大,是比他老了好几百岁,但是年纪老了就应该处处礼让宽恕,由着他们年纪小的少年人轻视迁怒吗? 她还没有那么大的度量。 “端王殿下说什么,臣女不是很明白。” 谢明端又不是真傻,话一出口就有些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听她不气不恼地回应了这么一句话,当即有些着慌,往前两步接近她:“你别想太多,我的意思是” 亡羊补牢,发现自己说话过分了想要补救,哪有那么容易?靖竹退后一步:“端王殿下是什么意思,臣女不是很清楚,也不想清楚。”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逗逗你。”谢明端拉着靖竹的手到面前,女子无波无澜的面孔令他紧张莫名:“我知道上次是我太小气了,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但是靖竹你要知道,我之所以恼你气你,只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 靖竹还是没说话。 她越是不做声谢明端就越不知所措,他握紧靖竹的手:“靖竹,你和他认识了那么多年,几百年的光景,我所参与过的你的生命连你和他的十之一二都没有,你们同在东明,还时不时有联络,你让我怎么都不忌妒,怎么能不慌张?” 靖竹攒眉:“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从小是被陶然哥哥带大的” “你看,你口口声声叫他陶然哥哥,可是你平素是怎么称呼我的?”谢明端回想起记忆里的无数次:“你要么叫我端王殿下,要么叫我谢明端,你连称呼都改不掉,又怎么能让我放心?” “你要是真的这么想,你可以和我说啊,干嘛憋在心里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和他之间的感情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我怕我说了,你反而因为我心胸狭隘而疏远我,那我又该如何自处?”谢明端看她脸上舒缓了许多,终于松了口,试探着把她抱进怀里,浅淡馨香入鼻,这么多天来没有着落的心落到了实处,他在她耳边开口:“我从没喜欢过女子,也不了解该如何和女子相处,更不曾想象过,我也会有一日如同今日这样患得患失。” 靖竹微微动容。 他亲了亲她头发,“是我太自私,没有考虑你的想法。这么大的人了,遇见点事还幼稚的像个孩子似的,把气撒在你身上,这些都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瘟疫肆虐 靖竹推开他黏糊糊的大脑袋,语气到底松了松:“还不算无可救药。” “我经历过的事情没有你多,也没有过和女子相处的经验,所以经常会不知道怎么做对你来说是最好的,我会一点点学,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病的太重就放弃医治我。”谢明端在她唇上轻吻,一触即分:“好吗?” 冷硬男人要是深情起来还真有些让人受不住,靖竹坐回椅子上,一面捧起瓜子碟子一面道:“你之前才说了两句话,我就在心里琢磨着,这天底下比你优秀的男人也不是没有,我为什么一定要在你这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你敢!”谢明端眼神一冷,双手碰住她的脸低下头。 靖竹侧过头躲开他的嘴,皱眉道:“不要什么都拿没有经验当借口,你听说过哪对未婚夫妻成亲之前像你这样的?” “我们和别人不同。” “世间未婚男女都是大同小异,我不要求你做的有多优秀,但是你这个嘴,”靖竹指尖压在他唇上,目光又落向他放在自己耳朵上的的手:“这个手,以后都给我放规矩些,否则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谢明端咬牙:“好。”他坐到靖竹旁边,又想去抓她的手,手伸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刚刚答应她的话,又不自在地把手收回来,“这件事我可以暂时答应你,但是还有一件事,你也要答应我。” 靖竹东张西望,干咳了一声“什么事啊?” 谢明端扶正她的头:“端正你的态度,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 靖竹拨开他的手,苦着小脸:“我早该猜到太后一定会告诉你的。” “你乖,珲州瘟疫不是小事,一不小心命都赔进去了,你身子才好,我不能让你去冒这种险。” 靖竹把瓜子碟子推到一边,对视着谢明端低叹一声道:“现在珲州疫情紧急,要是不能及时控制,很快就会危及其他地方。而且这次的瘟疫发病症状和前些年景城的情况又有不同,我虽然未必真的能想出办法,但毕竟能为百姓们出一份力,明端能明白我的想法吗?” 她第一次这么亲近地叫自己,谢明端却半点都开心不起来。 “靖竹,什么天下大义百姓为先我都明白,若是换作其他任何医术高明的医者,我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将他送出去,但是那个人偏偏是你。你让我怎么能同意让你奔赴全天下最凶险的地方?”谢明端苦口婆心:“靖竹,那是瘟疫,不是什么寻常疾症,更不是普通的头疼脑热。现在珲州城就是刀山火海,你要是去了,万一也感染上瘟疫怎么办?!” 靖竹耐着性子劝他:“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你说!”谢明端按着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扶住扶手附身望她:“我只想你平平安安的。” 他不听劝,靖竹捂着额头靠在椅背上,也不想再和他说废话:“你回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谢明端也不想逼她,点了点头:“你好好休息,这几日不用去宫中给母后请安了,子蛊刚除掉,你身上多少落了些寒气,还是好好将养将养吧。” 靖竹不想理他。 谢明端走后红泥捧着传信鸟走近:“小姐,古神医的来信。” 靖竹登时挺直了身子:“快把信拿来!” 红泥把信送过来,“小姐,端王殿下走的时候脸色好像不是很好,你们还没和解吗?” 靖竹打开纸条查看上面的内容:“和解了啊。” “那和解了殿下怎么还是那副表情啊?” 古还春那边也得知了珲州之事,来信询问靖竹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前往。靖竹看完信抽空答道:“我想去珲州查看疫情,他不想让我去。” “小姐您要去珲州?”红泥瞠目:“那里现在瘟疫肆虐,您怎么能去那里呢?” “要是人人都怀着你这种想法,那成千上万的珲州百姓要靠谁来救?” 绿蚁端着药进来,正好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小姐,就算珲州的灾情和瘟疫真的需要人去援助,可是也不应该是您去啊。您见过哪次各州县出了灾害,让一个世家小姐去救灾的。那不是显得咱们东明无人了嘛。” 靖竹又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那些官员和太医要是真的有用,几十年前的景城就不会死了那么多人了。 她想趁着现在染病的人还不多,尽快赶去珲州协助师父控制疫情。 只是看如今这个情况,太后和谢明端上不会轻易放她离京的。 靖竹放下信纸,揉着额角说:“师父的医术比我高明,我先在这里等他的消息,看看情形再说吧。”她想了想,对绿蚁道:“你去帮我把平安叫过来,我有事情要他去办。” 绿蚁把药碗递过来:“府医说了,您的身体里多少有点寒气,现在不好好调养是会影响以后生孩子的。”她端着碗示意:“喏,您快喝,喝完了我好去平安赌坊。” “喝药就喝药,你这么啰嗦干什么。”靖竹接过来喝了一口,有点苦,但并不难下咽,她觑着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看自己喝药的绿蚁:“你这个样子真是和祖父越来越像了。” 绿蚁不解其意,红泥从旁小声提醒:“小姐在夸你有老国公当年的风范。” 绿蚁咧嘴笑:“谢谢小姐!” 靖竹把药喝完,将空了但药碗还给绿蚁:“绿蚁啊,脑子有病也是病,我也应该开点药给你喝。” 绿蚁撇撇嘴:“小姐别当奴婢听不出来,您是在拐弯抹角说奴婢傻呢。” 靖竹捏捏她红彤彤的鼻尖,轻轻笑出声。 红泥站在桌边,看着两人亲昵的举止,失意地垂下了头。 从前她和绿蚁同时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虽然对绿蚁也很好,但是待自己总比绿蚁多几分亲切,有什么心里话也都会和她说,可是自打她中了邪康复之后,小姐和绿蚁的关系仿佛更密切了些,倒是比和自己更加亲热了些。 绿蚁去了平安赌坊,靖竹看着天色还早,就让红泥去把古还春前两日送来的有关瘟疫的医案拿出来,结果喊了好几声都没听见回话,抬起头一看,小姑娘正失魂落魄地低着头,明显心思不在。 “红泥?”靖竹碰了碰她胳膊,看她回神,关切地谛视她她脸庞:“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哪里不舒服吗?” 红泥摇着头翕动唇瓣,“小姐,您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对之前的事情一点都记不得了?我当时到底是怎么了?” 靖竹之前担心两个丫头被吓到,所以只解释说红泥被邪物侵体所以才会失了神智,原本红泥没有追问,靖竹以为她已经将此事放下,现在看她这样子,分明还没宽心。 有些事情不能瞒着,毕竟红泥也算是受害者,靖竹斟酌了一下措辞才开口:“这其实算是一种巫术,用自己的元气为代价侵占被人的神智,你就是因此而受害的。” 红泥艰涩地再问:“那侵占我神智,用巫术的那个人,她是谁?” “算是我的仇人吧。”靖竹苦笑一声:“她恨我入骨,因你是我亲近的人,所以她才会把目标放在你身上,借机除掉我。” 红泥点了下头:“奴婢听绿蚁说了,那人占着我的身体,要拿刀杀了您。”语气里尽是自责。 “这不关你的事,要杀我的人又不是你的,你不必因为这个觉得歉疚。”靖竹拉过她的手让她坐下:“红泥,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无需再因为此事困扰。”她摸了摸她的头发,冷芙蕖经过了那么多天的风吹日晒,把红泥原本乌黑柔顺的头发都折腾的有些糙了。“若说起来,我倒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小姐怎么会这么说,奴婢害的小姐面临险境,怎么能说是您对不住我?” “我早知道那个附在你身上的人并不是你,故意折腾她去干这干那,把你这双手还有皮肤都弄得粗糙了许多。不知要多长时间才能养的回来。” “奴婢不在意这个的,手脚糙了好干活,对奴婢来说并没有什么妨碍。” “瞧你,才多大的年纪,就老成的不像这个岁数的女孩子,红泥,你和绿蚁虽然名义上是奴婢,但在我心中,你们自与他人不同。我希望你们能活得简单一些,快乐一些,不要因为一些不重要的琐事操劳困苦。你明白吗?” 红泥用力点点头。 靖竹拍拍她肩膀:“好了,现在去帮我把书房的医案拿过来吧,我想看看历年瘟疫的疫情,那些太医们都是怎么处置的。” “是。”红泥站起来,嘴角终于露出笑容:“奴婢这就去。” 靖竹把医案带回房间看了半晌,研究了东明自建国以来的所有瘟疫灾情。 这几百年来,算上如今的珲州疫症,东明国一共发生过四次瘟疫,巧的是,四次疫情里有三次都是出现在水灾之后。还有一次是因为东明与一小国兴兵,战乱过后死去士兵的尸体,被敌国将领命人刻意扔进河道,河流下流的水被百姓们饮用,因此引发疫情。 那唯独例外的一次瘟疫发生在东明立国之初,各国之间为了争抢土地征战不断,那次疫情虽然突然,但因为饮用河水的百姓数量不是太多,所以很快得到了控制。 八十年后,那小国早已在各国征伐间被灭,东明国土广阔兵强马壮,成为足矣与北临抗衡的另一大强国。就在此时,明城连续一月暴雨,城池被雨水充斥,百姓们无处无家可归。朝廷拨款赈灾,还不惜钱款地修复水毁堤坝,结果水灾才过,疫情又起,太医院派出数十名太医前往明城控制疫情,民间也不乏仁人志士前去救灾,但因为明城环境偏远,药材供应不及,再加上疫情的扩散没有得到及时止损,所以明城最后活下来的百姓连二成都不足。 三十年前景城又是水灾之后爆发瘟疫,因为时间距离较近,这次瘟疫也是医案上记录得最细致的一次。患病者发病之后的具体情况在医案上都有详细的记载。因为水灾过后景城环境潮湿脏污,明城官员治策有误,城中积水没有及时引渠排出,阴邪滞气日盛,百姓也陆续出现病状。感染之后的症状大多是头疼c发热,身体乏力,腹部和四肢有红肿硬块,严重时咳血昏迷,口吐黄涎,颈肿,皮肤出现大面积的感染,再严重些,便是长时间昏迷,伤口发炎流脓,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在床上等死,没有任何医治之法。 当时派过去的太医在医治时使用的方法就有些问题,后来朝廷见疫情解救无望,开始命人大规模火烧患病者,此法虽然残忍,但的确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疫情的扩大。这才勉强留住了最后三成百姓。 有了先前几次的经验,这次瘟疫发生之初就引起了人们的重视,珲州官吏也在发现的第一时间上报朝廷,但虽是如此,瘟疫的出现在东明依然是比天灾还有可怕的存在。 靖竹下笔记下这几次疫情的病状,才放下笔就听到外头红泥传话说沈平安到了。 靖竹这些年凭借私下经营商铺和从宫里得到的赏赐积累了不少家当,她空空把着大把的钱银留在手里也是无用,就让沈平安将那些银子用在了东明各地的赈灾上。这些年来东明各地的水灾旱灾,无论是大城还是小县,她多少都曾出过一些力。 靖竹到书房去见沈平安,路上听绿蚁说起刚才入府时听到了闲事:“听说大公子强行扣下了来铺子闹事的客人,事情不知怎么传了出去,现在京城里因为此事议论纷纷,都说不仅国公府的铺子欺骗老主顾,就连国公府的公子都倚仗权势欺压百姓,简直不把朝廷律法看在眼里。” 靖竹嗤笑:“看来吴瑶还是没死心哪。” 家里的铺子里为什么有人闹事,闹事的人究竟是谁找的,她从一开始就有过怀疑,顺便让暗卫去查了查,抓了个闹事的客人问了问,小小地吓唬了一下对方就全招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安于后宅 但是这件事牵扯到李氏和陈氏之争,靖竹并不想管,再加上陈氏那边有沈靖书帮忙,她更想借此试探沈靖书的能力,所以酒楼和当铺的事,除了最开始调查背后主使,她还从未插手过。 “小姐,现在形势对大公子不利,您还是不准备管吗?” “靖书长大了,总该让他见见风雨,要不然他还当沈国公府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呢。” 绿蚁噗地乐出了声:“听小姐这话说的,跟大公子的祖母似的。” 靖竹佯作生气伸手打她:“臭丫头竟然敢调侃我!” 绿蚁笑嘻嘻地躲开:“小姐,以前我说您性子老成的时候你都是一笑而过,现在是怎么了?我才说了一句您就不高兴了?” 靖竹不自然地看向别处,“哪有。” 心里思忖着,莫非是因为自己找了个年纪小的未婚夫,所以开始忌讳旁人说她老了? 靖竹吸了一口,轻轻推开书房的门。 沈平安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见她进来立刻起身垂首:“小姐。” “你坐吧,”靖竹看着绿蚁:“怎么没给平安看茶?” 绿蚁:“沈公子说他不想喝茶。” 靖竹拍拍脑袋:“哦,是我忘了,平安他喜欢喝奶子茶,喜欢吃马蹄糕。” 绿蚁点头:“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绿蚁关上书房的门,沈平安坐在位子上对靖竹微笑:“难为小姐还记得我的喜好。” 靖竹坐到他对面:“闲话少叙,我今天找你来是有要事要和你商量。” 沈平安早有准备,“我知道小姐想说什么,您一向喜欢管闲事,这次珲州瘟疫,我猜您一定坐不住。”他看靖竹眼眸微亮,心下觉得好笑:“但是早在珲州水灾之时你就已经命我将赌坊近几年的盈利和你送过来的银两全部用来采购物资送去珲州,我听说你现在已经是捉襟见肘,又有什么力量去救助瘟疫?” 靖竹瞪眼:“你这是在嫌我穷?” “我只是想告诉你,就算你想做善事也要量力而行。” “我这次不是想要捐银子。”靖竹招手示意他靠近,小小声在他耳边说:“我是想亲自去一趟珲州。” 沈平安攒着眉:“珲州现在是重灾地,那里没生病的百姓散尽家财都想要离开那儿,你居然还要往那儿奔?” “我懂医,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靖竹用恳求的语气望着他:“平安,所有人都不支持我去那儿,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 “既然是你想做的事,我当然要支持你。”沈平安纵容地回视她:“你知道的,我是最没有资格阻拦你的那个人。”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是被她从如珲州一般的险境中救出来的,他又怎么能去阻止她去救别人? 靖竹笑:“我师父现在现在应该已经动身了,现在谢明端肯定派人盯着我,我现在偷跑八成会被发现。所以我想等过一阵子,谢明端放下戒备的时候再出城。” 沈平安不懂:“既然你不打算这个时候走,那你现在找我过来做什么?” 靖竹缩了缩脖子,“谢明端他多精明啊,我要是不早点做好准备,怎么可能逃得出他的魔掌?” “你们这是在斗智斗勇?”沈平安戏谑。 “要是论起来,我的聪明才智其实是远在他之上的。”靖竹扬起下巴,大眼睛忽闪忽闪转个不停:“但是他是男人嘛,要是总让他出于下风他会觉得没面子的,我得多让人他。” 沈平安配合地颔首:“行,那你跟我说,你要怎么谦让地偷偷从他眼皮子底下离京呢?” 靖竹老神在在,“我自有主意。” 当天晚上靖竹做了噩梦。 她梦见有一只大熊压在她身上哈嗤哈嗤地喘着粗气,一边叫嚷着要吃她的肉一边又用熊掌在她头顶上顺她的头发。又硬又长的毛发时不时擦过她脖颈,有灼热地气息喷洒在她脸颊上。 靖竹有点害怕,连呼吸都加重了很多,直到大熊终于对她下嘴,冰凉地熊嘴最先落在她唇上? 竟然还是只好色的熊! 靖竹毛骨悚然,被吓的立马睁开了双眼。 身上压着的人见她醒来,压着她唇瓣轻笑:“醒了?” 靖竹咽了口口水,就着月光看清他的脸,舒了口气推搡他:“人吓人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呵,你也会害怕?” 靖竹翻了翻眼珠:“你起来,压得我喘不过气。” 谢明端往旁挪了挪,还是压在她身上,凑近她耳朵说道:“我听暗卫说今天有个男人来见你?” 靖竹:“你找人监视我都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你难道不知道我找人看着你?” 靖竹:“我知道是一回事,你好不好意思告诉我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这样不信任让很心寒。” 谢明端绷着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转移话题。” 靖竹干干地勾了勾唇:“被你发现了啊。” “他是谁?” “我以前不是和你说过,我以前在和师父学医的时候曾经随他四处云游嘛。”靖竹拢了拢领口坐起来:“他是我以前救过的一个病患。”她特意补充:“也是我在发大水的地方救回来的,虽然不是瘟疫,但是比瘟疫凶险多了,差点就没命了。” 谢明端不为所动:“瘟疫会传染,他的病会传染吗?” 靖竹不耐烦地推他下去:“走走走,我不是告诉你以后不可以随便碰我吗?才答应我的话都忘到脑后去了?” “我答应过你吗?”谢明端异常镇定地摇头:“我可不记得了。” 靖竹踹他后腰:“去去去,赶紧走赶紧走,我不想看见你!” 谢明端握住她脚,软嫩嫩的小脚丫还没他巴掌大,他眷恋地地在手里摸了又摸:“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在你房间里见他。” 靖竹强调:“是在书房。” “书房也是房。”谢明端逼视她:“说,为什么见他,大白天的把门关上是想干什么?你私底下见一个大男人,就不怕我误会?” “你要是真的误会了,也不会这个样子来问我。”靖竹使劲抽了抽脚,没抽出来,怒目而视:“你放开啊,大晚上的夜闯闺房来占我一个老太婆的便宜你爱好怎么这么奇怪?” “我就爱好奇怪,才会喜欢你这个活了好几百年的老妖精,”谢明端挑起她下巴:“老妖精,告诉我,你今天见那个人都说了什么?” “我在西街有几家铺面还有赌坊,都是他在帮我看着的,今天来找我就是来跟我交账的。”靖竹打了个哈欠:“这个理由,你还满意吗?” 谢明端勉强接受:“还凑合。” 靖竹赶他走:“行了行了,没事了就赶紧回吧,我困了。” “我为什么要走?”谢明端握着她的脚把她转了个圈躺会床上,铁臂紧紧箍住她身子:“你都能和别的男人独处待了那么长时间,我才来多大会儿你就要把我往外轰。”他危险地凝视她:“沈靖竹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变心了?” 靖竹:“” 翻了个身背对他:“大男人整天婆婆妈妈的怎么比我还像老婆婆。” 谢明端又凑到她背后:“嘀嘀咕咕什么呢?” 靖竹:“离我远点。” 即使两人同床共枕的第一晚充满了坎坷,但夜色还是在他们时不时地低声浅语里缓缓流逝。 第二天早上,靖竹是被谢明端给勒醒的。 他的双臂紧紧抱着她腰身,力道一紧再紧,捆得她腰上的骨头都在作痛,偏偏怎么拽他都不松手,靖竹叹着气把他叫醒:“谢明端?” 谢明端慢慢睁开眼,对上她可怜兮兮的小脸怔怔问:“怎么了?” “你把手松开!” 谢明端顺着她视线下移,看到自己双臂把她整个人都困在手里便是一惊,忙把手臂从她腰上收回来去掀她衣服:“弄疼你了是不是?快给我看看!” 靖竹:“”牟足了劲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拿开:“我没事。” 谢明端依稀瞥见她白皙的腰身上红肿了一片,心疼得伸手去揉她腰:“是我不好,我刚才梦见你” 靖竹好奇道:“你梦见什么了?” “没什么。”谢明端力道适中地在她小腰上揉捏了一会儿,见她又阖上眼陷入睡梦才一点点收回手,躺在枕上凝视着她的清丽的面容出神。 他梦见,眼前这个睡相安然的女子扑向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他穿上外袍放轻手脚出门,避开清早打扫的下人们出了国公府,对迎上前的王武冷声询问:“查清楚了吗?” “回殿下,”王武将一张写满字的纸双手奉上:“已经查清楚了。沈小姐曾经四处云游的事情不为外界所知,所以能查到的消息也不多,只是据赌坊里的一些下人们说,平安赌坊的老板曾经被一位大家小姐从死人堆里扒出来救活,沈平安原本是个无父无母的乞儿,那小姐见他可怜便收容他留在身边,以自己的姓氏为姓为他取名平安,又将原本的西街赌坊以他的名字重新命名为平安赌坊。” 王武猜测道:“京城里姓沈的小姐不多,但是西街赌坊的下人的确时常往沈国公府里跑,所以那位小姐应该就是沈小姐无疑。属下以为,沈小姐应该是慧眼识珠,发觉沈平安有经商天赋,所以才将家中产业交给他管理。” “平安赌坊应该是靖竹自己的产业。”谢明端看完了纸上的内容将其撕碎,笃定地反驳道。 “沈小姐自己的?”王武诧异:“可是西街鱼龙混杂,沈小姐一个女子,若不依仗家族势力,怎么可能支撑得起整个临州城最大的赌坊?” “不要小瞧女人。”谢明端翻身上马,抓住马缰时又语气不明地说了一句:“再说了,不是还有那个沈平安吗?” 话里的酸味连王武一个外人都听得出来,王武也上了马背,驱马追着谢明端的身影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半个时辰后,明华宫。 宫人们将早膳上桌之后被蒋嬷嬷搀扶着坐到桌前,看着满桌膳食却没什么胃口。 蒋嬷嬷观她神情,抬手盛了一碗清粥放到她面前:“太后,沈小姐可说了,这早上喝粥最是养胃,您口味清,奴婢特意嘱咐厨子什么都不要放,就搁了一点糖。” “哀家不想吃。”太后孩子气地把粥碗推到一边,郁郁寡欢道:“端儿昨天去了沈国公府,也不晓得同靖竹和好了没有。还有靖竹那丫头,想去哪儿不好非要往死人堆里跑,也不知道端儿能不能劝住她。” 蒋嬷嬷直笑:“老奴瞧着,太后忧心地倒是同一件事。” 太后看着她问:“端儿和靖竹和好c靖竹去不去珲州,这摆明了是两件事,你怎么倒说这是一件事呢?” 蒋嬷嬷笑呵呵地:“太后您想啊,端王殿下昨儿去了国公府,要是他和沈小姐和好了,两个浓情蜜意的小夫妻把话一说开,沈小姐怕是巴不得和殿下朝夕相对呢,还哪有心思往外头跑?” “你这么说也对”太后先是附和,接着又笑着摇了摇头:“哀家都被你给绕糊涂了。你这道理要是安在旁人身上还算是合情合理,但是搁在靖竹那儿,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老奴愚钝,不知太后此言何意?” “靖竹那丫头啊,虽是个女儿家,却似个男人般有些救世济民的雄心壮志。往常哪个地方受了灾,州县上是何情形,各地方上赈灾还需要多少粮食钱款,她哪次不仔仔细细地跟哀家打听清楚?她啊,就不是能被男女之情牵绊下的人。”太后看了眼蒋嬷嬷:“你指望她能被儿女之情牵绊止住脚步,那是不可能的。” 蒋嬷嬷想起往日里靖竹行事作风,也悟出了些道道,欲言又止地望着太后。 太后没什么用膳不说话的忌讳,看她想说又不说的样子自己都替她憋得慌:“有话你就直说。” “太后,老奴只是不明白,既然您也知道,沈小姐她不是会安于后宅的女子,为何还要坚持为她和殿下定亲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深谙兵法 太后吞咽的动作顿了顿,“哀家又何尝不知道,亲王正妻应该文静妥帖,不能似靖竹一般表面乖顺内心叛逆。只是哀家看着靖竹这丫头,就总觉得好像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太后弯唇,朝着蒋嬷嬷乐道:“你记不记得,哀家年轻的时候也像如今的靖竹一样,喜欢四处跑,四处看,看见点不平事就仗义执言,有苦有累,都憋在心里一声不吭。不到非张嘴不可的地步,从不向人低头。” 蒋嬷嬷却道:“可是也正是因为您这样的性格,后来入宫后不知吃了多少亏。” “亏是吃了不少,可是却也让哀家能活得比其他嫔妃更快活。”太后仿佛也想起了许多年前那个因为不守规矩而被先皇和先太后惩治的小姑娘,面上却没有分毫悔恨遗憾,嘴角的笑意更是云淡风轻:“旁的妃子都把先皇放在心尖尖上,因为那人的一举一动牵肠挂肚,犯点小错就惶惶不可终日。也许初时入宫,是因为朝廷律例c家族荣辱。但是日子久了,见天的守着一个男人,不知不觉就丢了心,因他喜而喜,因他悲而悲。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一个根本不可能爱她的男人身上,何其愚蠢。” “太后” “可是哀家呢,死守着自己这颗心在后宫里踽踽独行,反倒成了这里最大的赢家。”太后说着说着,唇畔的笑意不知何时消散了个干净,之余一层几不可察的怅然:“只可惜啊,哀家原本可以是搏击长空的鹰隼,却被这四角皇宫困住了余生。” 蒋嬷嬷了然:“太后是因为觉着沈小姐像极了从前的您,所以才会对她如此宠爱?” “惺惺相惜是一回事,放纵宽厚便是另外一回事了。哀家是喜欢这丫头,但是也要她自己争气才行。”太后夸赞道:“她比哀家强,心思缜密,做事又有章法,比哀家年轻时候厉害多了。” 蒋嬷嬷:“太后那是至情至性。” “哀家眼下就盼着,靖竹和端儿成亲之后能顺顺遂遂平平安安的,早些给哀家生个孙儿出来。哀家就知足。” 蒋嬷嬷又说了两句好话,外头有宫人行礼的声音传进来,蒋嬷嬷朝太后道:“瞧,这才说起殿下呢,可不就来了。” 太后目光落下门口,看见谢明端走近立马朝他招手:“端儿快过来,母后有话要问你。” 谢明端想也知道太后要问什么,索性自己走上前交代了:“您放心,我和靖竹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一个高兴,拿着筷子指着谢明端叮嘱:“哀家可告诉你,靖竹是个好孩子,你以后必须得对她好一些,甭什么事都跟个十七八岁的孩子一样争强好胜。” 蒋嬷嬷急慌慌地拦下太后的手:“太后,这样不雅不雅” 谢明端暗下寻思,您要是知道您那‘是个好孩子’的儿媳妇年纪比您还大,不晓得还敢不敢这么说。 “来之前用早膳了吗?”太后接过蒋嬷嬷送上来的调羹问道。 她话才出口,就已经有宫人搬了椅子过来。 谢明端从善如流地坐下:“还没有。” 太后如寻常母亲那样给小儿子盛了晚清粥,“对了,靖竹说要去珲州的事你劝动她了吗?” “劝不动。”谢明端:“我武力镇压了。”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孩子倔,你这样也是个法子。” 蒋嬷嬷:“” 母子俩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用过了早膳,蒋嬷嬷嘴角的肌肉抽搐得都快僵掉了。 谢明端离开前太后跟他交代:“哀家听你皇兄说北临的战事有新的进展,你不如过去听听,顺便出出主意。” 她这么一开口,谢明端也想起了一码事,回眸问太后:“我之前请您帮忙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国公府里的下人换了一拨又一拨,靖竹她自己都没找到一两个知情的人,更甭提哀家这个外人了。”太后朝他摆摆手:“得了,这事你也别急,哀家再找人查查看。” 谢明端对这样的结果显然不大满意:“那您要抓紧。” 靖竹出生时中蛊之事确实难查,太后也没搪塞他,只说:“哀家尽力。” 问了钱艰浩武帝的所在,谢明端从明华宫赶去御书房。 浩武帝果然还在里面批阅奏折,谢明端步履从容地走进去,浩武帝听到脚步声看过来眉间的褶皱便是一松:“你来得正好,朕这儿有一件事,你得来给我出出主意。” “什么事?” 浩武帝把案上的折子扔过来:“北境战事,沈怀安两胜一负,胜在先败在后,现在对敌的优势已经不大鲜明,朕在考虑是否要换新的将领顶上去。” 谢明端打开折子细细看了一遍:“既然这一战败了,那就说明万俟空已经摸清了沈怀安的路数,的确不是好现象。” 浩武帝睇他:“那你的意思,换人?” “换还是要换的,只是不应该这个时候换。虽然此战告败,但是伤亡其实并不大,北境的军心还是紧紧附着沈怀安的。现在紧紧一战告负就要更换将领,恐会引得军心不稳。”谢明端直接替他出主意:“万俟空兵法阵法路子奇特,我猜沈怀安下一战必败。届时你再换人,必然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这北临倒真是人才辈出。”浩武帝听到万俟空的名字感慨:“之前那支皇商商队出自北临名族百里家,执掌这支商队的是百里家的少家主百里寒,这么多年从东明运送了那么多药材和军需到北临都没有被发现,东明国境内的各类交易从无失手,一边依附着北临皇室手握权力,一边又状似友好地和咱们来往频繁。”浩武帝感叹:“简直在拿咱们当猴耍啊。”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谢明端坐下来:“有时间长吁短叹,倒不如想想法子击败北临,趁机逼迫他们交出百里家家主,来给咱们出一口恶气。” “诶?”浩武帝忽然问道:“朕可是记得,现在是戍边大将。怀远大将军沈怀安可是你未来岳父,你怎么连自己的泰山都算计?” “她是她,她父亲是她父亲,不能混为一谈。”谢明端刚说完就觉得有些对靖竹不住,连忙补充道:“而且国公府和皇室结亲,即便沈怀安两战告败,不再作为主帅,也不会对他在军中的威望和在朝廷的地位有太大影响。” 浩武帝太了解这弟弟的脾气,要不是真的喜欢,他是不会为妻子的家族做什么考虑的,含笑调侃:“看来这临州第一才女果然不同凡响,冷硬如刀的端王殿下也为她百炼钢成绕指柔啊。” 谢明端身份高贵,鲜少被人这么打笑,虽然是自己的亲兄长在说笑,但耳根子还是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十天后,靖竹收到了古还春从珲州寄来的书信,进一步清晰了珲州的情况。 珲州的疫情发现得及时,但是防止扩散的手段还是太拘泥守旧,不能从根本上杜绝传染,古还春名声在外,到达珲州后就受到了当地官员的热情接待,在治疗之策上也大都听从了他的意见,他医术高超,在医治策略上独辟蹊径,开出的药方确实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了疫情的继续扩散,只是瘟疫是一定意义上的绝症,即便是如古还春这般的神医,也只能阻止瘟疫的感染范围继续扩大,不能使已经患病的人痊愈。 绿蚁和红泥都知道古还春来了信,两人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靖竹半天没有任何反应,终究没按捺住好奇心:“小姐小姐,古神医信上怎么说的?” 靖竹扫了眼出声的绿蚁,把信放到桌子上:“疫情有所控制,但是不能根治。” “只要情况没变的更糟糕,那这就算是好消息嘛。”绿蚁露出笑意:“小姐,既然古神医那边已经有了进展,那您是不是就可以不去珲州了?” 珲州现在的情形靖竹早有预料,因此她这几天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一直在苦思医治瘟疫的方法,两个丫环约莫是察觉到她的意图,所以才会这样紧张。 靖竹已经做好了安排,当然不可能因为一两个人的阻挡就改变原先的计划,但是现在告诉她们自己的打算说不定会坏事,靖竹留了个心眼,含糊道:“可能吧。” 外间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红泥听见声响出去查看,过了一会儿垂头丧气地回来。 靖竹问她:“怎么了?是暗卫回禀了吗?” 沈怀安远在北境,靖竹一直放不下心,前两天派出去一批暗卫到北境查探战况,故而靖竹才会有此一问。 红泥点头,“从北境过来的回信说,大爷到北境之后,的确是旗开得胜,连续打赢了两仗。但时间长了,北临的将领摸清了大爷的用兵路数,这一月近两次对战里,东明大军两战皆败,郢州失守,兵退钊城。” 靖竹闻言抓紧了先前放在桌上的信纸,低着脑袋沉默不语。 “小姐”她情绪不低,绿蚁红泥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忧。 “我没事。”靖竹朝她们笑了笑:“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绿蚁:“小姐,那个兵法什么的不是说了嘛,胜败乃兵家常事。大爷他不就是打了两场败仗嘛,这没” 靖竹:“傻丫头,我早就有过这样的准备,放心吧。” “那奴婢们就先退下了,小姐您想开点。” “嗯。” 红泥走在前面,绿蚁紧随在她身后出门,迈出门槛后关门,只剩下一条缝的时候忽地有一只手压在了门板上。 绿蚁红泥同时循着手的方向看去。 “端王殿下?” 谢明端瞥了她们一眼:“你们下去吧,我去劝她。” “是。” 谢明端推开门,房间里靖竹躺在床上,大被蒙过头,整张脸都被遮了起来。 谢明端走过去,把被子从她头上揭开,捧住她小脸亲了口,“因为什么不开心?” 靖竹眨了眨眼睛:“端王殿下位高权重,想来对北境的情形也很了解,我现在在愁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谢明端勾起她一缕头发:“你是说沈将军战败的事情?” 靖竹扶着他肩膀坐起身,学着他的样子捧起他的脸:“你告诉我,我爹爹会战败,你是不是早就有预料?” 谢明端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坚持追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不开心是因为沈将军战败吗?” “有一些吧。”靖竹敛下眸子:“万俟空的狡诈之名我早有耳闻,从一开始就在担心父亲不敌,现在最害怕的事情成了事实,反而有一些尘埃落定的安稳感。” “既然早有预料,你为什么还是不高兴呢?” “我是在担心父亲,他自从挑大梁担任主帅以来,这还是他一次遭受这么大的挫折,我怕他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沈将军久经战场,承受打击的能力一定比你想象中强,”谢明端抱住她:“陛下已经和我说了,他会派新的将领到北境,以沈将军为副帅协助主帅对敌。” “那你告诉我,以你这么多年上阵的经验,你觉得换了新的主帅之后,钊城之战打赢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研究过万俟空这个人的战术,发现他对兵法的运用很灵活,应变能力也比大多数谋士强上很多,东明境内,能和他对阵的将领怕是” “你直接说没有不就行了吗,拐弯抹角地想什么呢?”靖竹打量他:“你不是也上过战场吗?你为什么不去做主帅?” “我对北境的情况并不了解,新将出战,也许连沈将军都不如。”谢明端轻抚她脸蛋:“我不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就影响前方将帅的判断。” “谢明端。”靖竹倏地唤他。 “嗯?” 靖竹衔笑道:“我去过郢州c钊城c岳城,熟悉这些城池的环境和两国对应的军队部署。我还读过兵法《司马法》c《六韬》c《太白阴经》,还有这么和你说把,这世上的兵法只有你没听过的,但一定没有我没读过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无理取闹 “嗯。”谢明端配合地夸她:“真厉害。” “最关键的是,我对东明和北临自立国以来的所有战事都明晰于心,双方的力量对比,兵力布置和排兵布阵的惯用技巧,我也都领悟得很透彻。” 谢明端眼神凝着她自信盎然的表情:“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靖竹躺在软软的床铺上:“我什么都不想说。” 谢明端把她拽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想做主帅?” 靖竹:“” 谢明端不留情面地戳穿她:“你现在这样说不过是纸上谈兵,就算你了解郢州和钊城一代的地理环境,那也不能代表你能领兵作战。傻竹,陛下也不可能把数十万军队交给一个没有作战经验的女娃娃手里。” 靖竹:“你刚刚叫我什么?” 谢明端认真回想了一下:“傻竹?”他道:“这不是很贴切吗?” “不是傻竹。”靖竹难以置信地开口:“你刚刚居然叫我女娃娃?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你这么叫我女娃娃!你是不是在侮辱我的年龄?!”靖竹一下一下戳着他脸颊:“混小子,我老人家谋筹战局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你居然敢瞧不起我?” 谢明端很真诚地劝告:“你以后还是和古神医和老国公保持一些距离吧,瞧你现在的谈吐,简直和他们两个老头如出一辙。” 靖竹:“” 谢明端:“不过,你说你谋筹战局?怎么谋筹?” “棋盘上啊。”靖竹道:“一棋盘就是一天下,棋盘上生死博弈和战场上血肉厮杀原本就是一个道理,我的棋艺在凌云山上几乎没有敌手,这是不是可以在某些方面上说明,我的战术也是有些出众的?” 谢明端:“傻竹。” “不许叫!” “傻竹傻竹。” 靖竹双手圈住他脖子:“你再叫我唔” 门外绿蚁红泥贴在门板上听着里面的动静,绿蚁皱着眉头说:“小姐怎么不吭声了?” 红泥一脸我什么都知道却不能告诉你的表情:“可能是累的睡着了,小姐这段时间没怎么睡过好觉。” 两人并排往房间走,绿蚁在旁感叹:“不过我没想到啊,端王殿下和小姐私底下相处居然都跟小孩子似的,又幼稚又好笑。”她体会了一下刚才的感受,又添了一句:“还有一点可爱?” “嗯。”红泥若有所感,也点头。 而他们口中累的睡着的小姐此刻正翻着眼珠把伏在身上的男子往身下扒:“你唔,放开我” 谢明端稍稍抬头,两人之间留下一点空隙:“嗯?” 靖竹大口大口喘息:“我不行了,我好累”她闭上眼:“我困了我要睡觉,你赶紧走吧。” 谢明端拧眉:“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刚刚说了那么多自己的优势,到底是想干什么?” 朽木不可雕,靖竹已经对他放弃治疗:“我不想干什么,咱们两个一点默契都没有,我不想和你说话。” 谢明端又回想了一番她说的话,试探地问她:“你是想,我做主帅,你从旁协助我?” 靖竹:“还不算无药可救。” “临阵换帅是大事,更何况先上任的主帅魏钊是驻扎钊城多年的御北名将,他在钊城的声望很高,一朝换帅可能会导致民心和军心不稳。” “我知道啊。”靖竹微笑:“所以我是想劝你去劝陛下,等魏钊这一战败了,趁他在军中声望下降再夺他帅位。”她视线于他面上逡巡,可谓意味深长。 谢明端不可思议:“你在宫里居然也安插了人手?” 靖竹矢口否认:“怎么可能,你当我不想活了?” 谢明端逼近她:“正常情况下,如果你不知道我和皇兄的对话,你应该说的是你为什么会这么问,而不是否认。” 靖竹假笑着推开他往一边躲:“看破不说破,你就不能当自己没发现吗?” “不能。”七尺男儿如孩童一般和她说:“我不喜欢你有事瞒着我。” “就算是夫妻,两个人之间也多多少少会有些秘密的,你这个要求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哦。”她歪头看他:“再说了,你故意算计我爹的事情你有和我说过吗?” 谢明端:“我—” 靖竹指尖落在他嘴唇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年轻人,多学着点。” 谢明端道:“沈将军的事情是朝务,是机密,这些事情只有我和陛下知道,怎么能轻易予其他人知晓?” 靖竹点着头应和他:“是啊是啊,裁换主帅是机密,只有你和陛下两个人知道。”她神色淡淡地:“那请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呢?” 谢明端无语片刻,气的转身下床:“我现在就去查清楚,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把消息传给了你,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靖竹面不改色心不乱:“好啊你去吧,最好在陛下面前审,让他知道我这个区区国公府的小姐居然敢在堂堂九五之尊面前安人。”见谢明端走势一顿,她笑着催促道:“快去快去,你赶紧让陛下知道,早些送我上黄泉路,好让太后娘娘再给你挑选一个温婉可人的妻子。” 谢明端胸口升沉,甩开衣摆重新坐回床上,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靖竹看他识趣,语气也不由舒缓了些许:“傻孩子,我瞧你还是放着我呢。” 谢明端没理会她的称呼,一头雾水地出声:“我哪里防着你了?” “你自己回忆一下,在我面前的时候,你口口声声称呼你兄长为陛下陛下,只有气急恼怒时才冒出一两声皇兄。怎么?就这么怕我占你家都便宜啊,叫自己同胞兄长一声皇兄怎么了?” 谢明端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而且,我在其他大臣面前也是这么称呼的。” “你这句话说的好。”靖竹拍了两下他后背,扳着他身体面对自己:“其他大臣,其他人,你在其他人面前说这么称呼陛下的,这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免得让人觉得陛下任人唯亲嘛,但是我是其他人吗?”她挺我胸抬头,气势当头地质问他:“难道在你心里,我和那些大臣们是一样的,对你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外人吗?” “当然不是。”谢明端耐心疏解她:“你是我的妻子,但是陛下不仅仅是我的兄长,他还是一国之君,我不能因为自己皇弟和亲王的身份就有恃无恐。越是身份高贵,说话做事就越应该谨慎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 靖竹强词夺理:“你明明知道我最在意的不是这件事” 小两口在房间里说了一下午的话,绿蚁就没听见房间里的对话声停下来过,她觉得奇怪过来听了两耳朵,回房后对红泥忧心忡忡地念叨:“咱小姐这么折腾我听着都受不了,我要是端王殿下我就直接趴床上装死去。”说着又忍不住赞叹:“王爷就是王爷,果然比一般人有耐性,被小姐巴拉巴拉挑了半天事,还老老实实地跟她讲道理。” 红泥说:“咱们小姐这是因为大爷的事找人撒气呢,主子她脾气好从不迁怒下人,端王殿下这个时候赶过来,可不是自己送上门给人骂嘛。” 绿蚁也觉得惊异:“我跟你说,上回我从房间里都偷偷看见了,端王殿下因为咱小姐和太子亲近的事闹了好大的脾气,我还当这王爷是个不解风情又幼稚的老男人,没想到人家温暖起来,也不比太子殿下差嘛。” 上次谢明端闹脾气的时候红泥刚从冷芙蕖的控制下脱身对这件事的经过不太清楚,但这并不妨碍她的领悟:“闹脾气恰恰说明端王殿下他喜欢小姐,他越是在意咱们小姐和别的男人接近,就对咱们小姐感情越深。” “可是小姐居然和殿下说她去去边境打仗。”绿蚁费解:“我就是不明白,小姐她之前不还说要去珲州救治瘟疫嘛,现在怎么又要奔着北境钊城去了?” 红泥只觉脑中一道亮光闪过,拉过绿蚁的手臂问道:“你说,钊城的战事是不是和珲州的瘟疫有什么关系啊?” “能有什么关系啊?”绿蚁挠了挠脑袋,苦恼地皱起了小脸。 大半天嘴上都没歇下,谢明端口干舌燥地倒了杯水一口饮尽,看了眼床上闷闷不乐的靖竹,就着自己的茶杯又倒了杯水送到她面前:“说了那么半天渴了吧,喝点水润润嗓子,你要是心情还是不好,我再陪你待一会儿。” 靖竹斜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才拿你撒气?” 她现在一点就着,谢明端不敢惹她,摆摆手立即否认:“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别慌,你又没说错,我就是因为心里憋着气所以才处处寻你不痛快。”靖竹端着茶碗喝了一口,半点没察觉自己用的杯子刚刚被另一个人用过:“是我太不稳重了,自己心里不痛快就到你身上挑刺。我向你道歉。” 那几百年到底没白活,虽然有时候会耍耍小性子,做错事却也敢于承担责任并道歉。谢明端满意极了摸着她的脑袋:“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毕竟沈将军如今失意,也有我的责任。” “我还没傻到那种地步,不至于连这点道理都弄不明白。你和陛下建议更换主帅是为大局考虑,我没有理由谴责你。”她说完这句话,话音紧跟着一转:“你向陛下进谏这没有错,用点手段安抚军心我也可以理解。但是,也正是因为你的建议才让父亲他连受两次打击。” 谢明端噎住。 靖竹哼了一声,“以前祖父常说帝王家最无情,我当时还不信,现在我可算明白了,祖父他说的一点错的没有。你们这些王子皇孙啊,一个个的都只讲利益不讲情意,只要是用得上的人和事,就没有你们不能利用的!” 绿蚁和红泥来听墙角,闻得自家小姐这一声愤世嫉俗的怒语,绿蚁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侧目红泥道:“完了,小姐喝饱了,又开始无理取闹了。” 谢明端:“这是两码事。” 靖竹说了半天也有点累了,懒得再折腾他,瞪他一眼,起身走到门口。 谢明端:“你去哪儿?” 靖竹头也不回:“我爹他现在肯定很难受,我让人去给他捎口信安慰安慰他。”脚步动了动,想起自己不讲道理地一大通折腾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你先回去吧,等我冷静冷静我再去找你。” “我不需要你冷静的时候才来找我。” 靖竹刚刚碰上门的手一停,回过头看他。 “我想分享你所有的喜与怒,就算你像刚才那样蛮不讲理我也想在这种时候陪在你身边。” “哇”绿蚁睁圆眼睛,激动地抓住红泥的胳膊:“端王殿下好会说情话啊。” 她没控制住嗓门,红泥连忙冲她嘘声:“你小点声,别让小姐听到了。” 靖竹霍地打开门,两个趴在门边上的丫头差点没摔到地上。 靖竹伸出手扶住她们:“完了。我已经听到了。” 绿蚁嘿嘿地乐:“小姐,奴婢,奴婢是想来问问您什么时候用晚膳。” “让厨房这就准备吧。”靖竹掐着她脸上的软肉笑了一下:“你看你,最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这脸上的肉怎么肥了一圈啊?女孩子家还是应该瘦一点穿衣服才好看。我看你今天晚上还是别吃饭了,饿瘦一点。” 绿蚁可怜巴巴:“小姐” “去吧,让厨房准备晚饭。” 红泥扯了扯绿蚁的手:“走吧走吧。”又小声在她耳边说:“晚上我把我的晚饭分你一半。” “嗯嗯嗯!”绿蚁兴冲冲地边点头便和红泥往外走。 靖竹回身,“天快黑了,你也该回去了。” 谢明端知她心情不好,没再逗她:“好,我先回去。你说的随我去钊城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 靖竹“哦”了声,打开门请他出去。 谢明端走后靖竹一个人用了晚膳,然后去青竹院给老国公请安。 老国公也刚用过膳食,看她表情不美:“怎么,听说了你父亲的事情?” 靖竹低下头:“看您这样子,应该是知道的比我还早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牵肠挂肚 “你爹他一个人在北境,这次北临的主帅还是个厉害的角色,祖父怎么能不多操心哪。”他坐在主位上,朝下手的靖竹慈爱地笑,“丫头啊,你虽比弟妹们沉稳,但到底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所以你父亲才出了点事你就感觉无所适从,这要是以后我老头子去了,你一个人可该怎么守好这国公府?” “祖父,我不懂事您可以慢慢教我,说这些丧气的话做什么?” “凡事都该做好筹谋。这日子啊,就得在过得好的时候做出最差的打算,这样等到大难临头,才不至于太慌张。” 往昔之言犹在耳边,老国公忧心她忘记又提醒了一遍,靖竹笑道:“这话,祖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过我。” “我老头子这辈子经历了不知多少不顺利的事情,蹉跎了那么多的坎坷,就总想把这些经验全都传授给你们这些后代子孙。心里头攒着的话一多了,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祖父既然有很多话想说又担心一时之间说不完,那不如每日和孙女说一句,时间久了,总会有说完的那一天。” 老国公靠在椅背上,抚着发酸的额角道:“但愿,祖父还能在有生之年把你带出头。” 好像一夕之间,府里的弟弟妹妹们都长大了,沈靖书不再理会铺子上的事情,一心一意读书,沈靖玉姐妹几个不再整天出去逛街参宴,安安静静地在闺房里学习闺仪女工。沈靖安惹的事情少了,就连一向默默无闻的沈靖宇求了老国公请来了京城里有名的武学师父习武。 靖竹不由想起云陶然曾经和她提起,说千年前的一个古国统领天下,万里国土尽归其所有,安逸的日子久了,朝堂上的弊端蛀虫也日益显露。南征北战时的忠明臣子渐渐变成了贪腐钱银的贪官污吏,清正无瑕的官场变成了考核官吏博取贿赂的圣地,各地税赋经过层层克扣所剩无几,朝廷下令追查犯事官员,地方官吏却只会周而复始地压榨百姓。附属小国发现古国政治黑暗意图反叛,满朝文武在此时却万众一心地应对变乱。 其实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上至君临天下的天子,下至寂寂无闻的七品小吏,都从不缺少爱国护国c救世济民之心。 沈靖书在准备来年科举,铺子上的事情因此搁置,陈氏掌家无能,老国公亲自做主将管家的权力分了一半给李氏手上,陈氏小有异议,被老国公强势压制。 李氏上位之后,开始大刀阔斧地对沈家在临州城内的各个商铺和农庄进行修整,将几个闹事的客人直接送到了京兆尹府,都是没见过世面的普通百姓,还没怎么用刑就全都招了。 孝亲王再次因为女儿之事登门道歉,沈靖玉不服气吴瑶做事张狂想要借机大闹,却被沈靖书拦了回去。 沈靖玉忿忿不平:“那个吴瑶摆明了是和咱们国公府对上了,这次要是不给她个教训,以后她要是再惹出什么事端来怎么办?” 沈靖书坚定道:“孝亲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吴瑶做出这些蠢事他应该比任何人都烦心。经此一事后他定会对吴瑶严加管教,再不让她触怒国公府。” “可是那个吴瑶她” “靖玉!”沈靖书少见地流露出兄长的严厉:“郢州失守,父亲战败,现在临州城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咱们国公府的笑话,你不要再这样意气用事了好不好?” 沈靖玉被他的表情吓住,怯怯地抿着唇垂下脑袋,“我知道了。” 老国公坐在上首,对孝亲王依旧是不假辞色的神态:“上回那事才刚了,孝亲王这就又送我老头子这么一个大礼。这几间铺子四万多两银子的损失要是当真因为下头人办事不利便罢了,结果官府的人却告诉我,找事的人都说你们孝亲王府派来的。”老国公唏嘘:“老吴啊,你是不是打量着,我沈国公府老的老小的小好欺负,所以才纵着女儿这般欺压在我们头顶上来?” “不敢不敢!”沈国公府即使式微,瘦死的骆驼也依然比马大,怎么都不是孝亲王府这个过气的王爵可以欺辱的。更别提沈怀安现如今还在钊城为国尽忠,他怎么敢让自己的女儿再来国公府里挑事?“这次的事情是小女不懂事,又给国公府惹了麻烦,本王深知此事愧对于国公府,所以特意带了银票来偿还国公府这几月来的亏损。” 孝亲王身边侍从将装着一沓银票的木盒送上来,孝亲王结果,递到老国公面前:“老国公忠义正直,沈将军雄姿英才,本王一直对老国公父子佩服敬仰,又怎么靖竹新会让家里子女寻衅滋事?” 老国公示意闻伯接过木盒,闻伯拿过来检查了一番,该补贴的银子一点也不少。 闻伯对老国公点头。 老国公问孝亲王:“你那女儿呢?” “在厅外候着呢,”孝亲王回头吩咐侍从:“快把那孽女给本王带上来!” 侍从应声,不多时便带着被捆了手脚的吴瑶走了进来。 孝亲王冷声:“还不快给我跪下!” 吴瑶忍着气站在原地,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孝亲王大怒,“本王说话你听不见吗!” “听得见。”吴瑶漫不经心:“我还没聋呢。” 老国公坐在上头对孝亲王道:“老吴啊,我瞧着你这女儿好像还挺不服气,要不你把她带回去,重新问问事情的经过,看看是不是就这样调查审问的时候出了什么纰漏?” “瞧老国公这是说的什么话。京兆尹一向朴质耿正,他调查过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出错。” 孝亲王实在不想再在京兆尹面前丢这个脸,冲着吴瑶吼道:“出门前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你都忘了吗?要是再死不悔改,本王昨天说的明日就会变成事实!” 吴瑶神情一动,咬紧嘴唇跪了下去:“请沈国公宽恕,我年纪小不明事理,一再向贵府挑事,污蔑沈国公府行商的清名,险些害死沈大小姐的性命,这些都是我的错,请您宽宥。”她言罢,朝着老国公磕了三个响头。 孝亲王看着自己疼到大的女儿这样卑躬屈膝心里也不好受,稍稍侧过身不去看她。 老国公目光平和:“你真的知错了?” 吴瑶颔首:“知错。” “我听说你上次被孝亲王打出的重伤还没好全,现如今你虽然再度犯错,但你毕竟是小辈,老夫实在不忍心再惩罚你。只期待你父王将你府后严加管教,不要再让他一把年纪再为你的不懂事东奔西走,费尽苦心了。” 吴瑶眼帘轻晃,侧过头看向旁边侧立的父王,“是。晚辈受教了。” 老国公离开座位,背对着父女两人一壁走一壁说:“孩子们不能一壁走生活在长辈的庇佑之下,他们这些小树苗须得经风雨,才能茁壮成长啊。” 孝亲王向老国公拱手:“谢国公教诲,本王铭记于心。” 闻伯亲自送了两父女出府,离开的路上,孝亲王弃了马车,带着女儿从街巷上一路东行,“丫头啊,你现在是不是很恨父王,恼恨我用你母亲的妻位来威胁你?” 吴瑶没有吭声。 孝亲王见她如此,嘴角漫出一点苦涩的笑:“父王年纪大了,你哥哥不成器,孝亲王府还能再撑几年哪?你嫉恨唐颂喜欢沈家小姐,这些为父都知道,但是男女之情,全凭眼缘,便是你再不平c使出再多的阴谋诡计又有什么用?” 吴瑶憋着气说:“可是你还说要废了母妃,让秦氏做正室。” 孝亲王眼角微抽:“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出门前你让我跟沈国公道歉,你还说我要是不听你的就要小心我和母妃的地位。” “哎,我那不是吓唬你呢。”孝亲王难为情地揉了揉后脑:“再说了,我就算说让你小心你和你母妃的地位,也没说要立秦氏为正妃啊?” 吴瑶觑着他目光似有不解:“可是你那么宠爱秦氏,还因为她好长时间不去看母妃” “我的傻女儿,妾就是妾,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越过你母妃去。”孝亲王温和地俯视着不及自己肩膀高的女儿,“你母亲是父王的结发之妻,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是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比的,明白吗?” 吴瑶眼角湿润:“您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积压了那么久的情绪终于到达临界点,吴瑶得到了父王的肯定,含着泪扑进孝亲王怀里:“你因为那个女人骂我,还罚我,她在你面前耍心眼,你还帮着她。呜呜父王,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孝亲王若有感慨,大手落在女儿头顶上,低头看着怀里的小脑袋,眼里无限顾恤。 谢明端的腿伤恢复了许多,靖竹估摸着他的方子该换了,趁着月初有功夫去端王府看了看脉。 “还不错。”靖竹把完脉后收回手,在桌案上写药方。“这次服药的频率可以降下来些,早晚各一次,每日两次即可。温养身体的方子也可以停了。”靖竹瞄了对面的男子一眼:“我看你现在的血气很充足,不需要再补了。” 谢明端谐谑:“原来你也觉得我血气方刚。” 靖竹面上神色浅淡:“端王殿下身康体健,的确比同在这个年龄的人身体好些。” 谢明端碰碰她指尖:“怎么了?心情不好?” 靖竹放下笔,抬头对上他视线:“我问你一件事。” 谢明端正襟危坐:“你说。” “我房间窗台上花瓶里那支海棠花为什么断了一根花枝?” 谢明端咳嗽了两声,抓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我说,你每天连窗台上的插花上有几根花枝都要检查一遍吗?” “不许转移话题!”靖竹逼视他脸庞:“你的回答一句暴露了事情的真相。” 靖竹:“你要是没有去过,听到我说有人夜里闯进我房间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询问我事情经过和追查那人身份。” “好。”谢明端老师认错:“我承认承认,昨天晚上我是去过你房间。” 他摸着她耳垂疼惜道:“你这几天整天忙着帮着料理商铺和府务,我去了好几次你都没有发现过。” “什么?”靖竹眯眼:“你还去过好几次?” 自知失言,谢明端尴尬地往后坐了坐,“我让人接你你不肯出来,给你写信你又不回,我想你了,就只能夜闯香闺。” 靖竹:“是不是还想一亲芳泽啊?” 谢明端低下头:“嗯。” 靖竹没想到他竟然好意思承认,当即羞恼地站起身:“厚颜无耻!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不要总是借机那个什么,你怎么就是不听啊?” 谢明端明知故问:“你说的那个什么是指哪个什么?” “谢明端!” 担心真把人气急了,谢明端扶着她坐回椅子上,圈住她身形道:“好好好,我保证我以后只会这个样子。”他在她额上一吻。“不会这个样子。”不轻不重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这样行了吗?” 靖竹满面飘红:“你你你!” 谢明端哈哈大笑。 快到午膳时辰,谢明端让她留在府里用膳,靖竹担心被人两道三科没有答应,开完药方就准备回去。 谢明端亲自送她到府门前,依依不舍地看着她上了沈国公府的马车,马车在巷口拐角处消失不见,他的目光还久久没有移开。 李管家看着他这副样子直笑:“老奴是真没想过,王爷竟然也会有这样为一个女子牵肠挂肚的时候。” “本王自己都没有想过。”谢明端想着平素靖竹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嘴里的叹息一声接着一声:“可惜啊,想让她安安生生和我在一起,这路还长着呢。” “瞧王爷这话说的,沈小姐已经是您的未婚妻了,只要您想,现在就可以进宫请陛下择定近一些的婚期,都要成亲的人了,还有什么可忧心的?” “成亲?”谢明端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不禁心潮起伏地咧开了嘴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兵强马壮 太子府与端王府相去不远,从端王府回沈国公府必经太子府,靖竹往常给谢明端诊脉时也偶尔会遇上谢长华,但是被拦着下了马车,今番还是头一次。 靖竹被谢长华拽着进了太子府,糊里糊涂地跟了他一路,最后进了来过一次的陶然阁。 直到坐在陶然阁的书房里,靖竹脑子还是懵懵的:“陶然哥哥,你把我拽进你府里做什么啊?” 谢长华端了杯温水地给她:“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你说啊。”靖竹看了看对面的座位:“你坐下说,你站着说我有点慌慌的。” 谢长华依言踅身坐下,沉思了须臾才开口:“嗯,我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你一个人。” “什么人啊?你问吧。” “你记不记得,当时看守云宫的那个虎头爷爷?” “当然记得。”靖竹不明所以:“前段日子你不是还和我说起过他吗?怎么忽然提起他了?” “因为我要说的这件事,和这虎爷爷有些关系。” 他又是半晌未言,靖竹被他拉来本来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现在看他不说话更是觉得着急:“陶然哥哥你有什么话你倒是快说啊,慢慢吞吞的你是想让人急死吗?” “靖竹。”谢长华说:“我想,还有一个人,你也应该听说过。” 靖竹谛视着他双眼:“谁?” 谢长华气息起落:“万俟空。” 靖竹正色,一缕疑虑不经意地爬上眉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应该猜到了不是吗?”谢长华看着她微变的神态:“我的意思就是,虎头爷爷也来了,他就是北临主帅万俟空。”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谢长华道:“我前两日亲自赶去钊城观察过两军对阵的情形。靖竹,我是凌云山的主人,我可以辨别出从凌云山到这里的每一个人。万俟空就是虎爷爷,我不可能认错。” “万俟空。”靖竹很难把只在传闻中出现过的人和印象中亲切的虎头爷爷混在一起,她从椅子上起了身,在书房里转来转去走了好几个来回,直到把谢长华转得眼晕:“靖竹,你别再走了,你走的我都替你累得慌。” “虎头爷爷他居然也来了这里。”靖竹站定在谢长华面前,“可是为什么他会变成爹爹的敌人呢?” “转生之命没有任何规律可言,转生到哪里也不是他能控制的。”谢长华饶有兴致:“不过我更觉得好奇的是,那个在云宫守宫几千年的慈祥老人,竟然会有这样多变诡谲的一面。” 靖竹倒是不太惊诧:“要不是如此,他也不可能将我爹爹那么厉害的守边大将击败了。” “不光是沈将军。”谢长华从书案上掏出一张折子递过来:“钊城刚传来的消息,魏钊此战告负,东明损失惨重。” 靖竹看了眼奏折的内容,合上折子后攒着眉满是质疑地望着他:“你不是去了钊城吗?有你在魏钊为什么还是输了?” “正是因为我去了一趟钊城,魏钊的战绩才是一胜一负,而不是两战皆败。”谢长华指着案上堆着的如小山一般的奏折道:“你瞧,朝中的事物数不胜数,我在临州还忙不过来,不可能一直留在钊城帮他们。” “哪里来的自信。”靖竹嫌弃道:“谢明端和我说就算是他去了那儿也没有把握能打胜仗。” “那是因为皇叔他不了解北境的情况,若论用兵之术,他其实并不输给我。” 靖竹用奏折敲了敲他脑袋,“那你就这样僵在京城里眼睁睁看着北境的城池一座一座地失守坐视不管吗?” “自然不会。”谢长华拿回折子放回书案上,回头和靖竹对视时神色很是无奈:“但是现如今北临士气正盛,现在还不是一举反击的最佳时机。” “等你的最佳时机吧,”靖竹冷笑说:“等到东明国土倾覆,我看你这个东明的太子还怎么当!” 谢长华漠不关心,一副东风吹马耳的散漫样子:“反正就算不做东明太子,我不是还有个凌云山嘛,饿不死。左右都有一大群人前呼后拥,到哪也受不到冷落的。” “陶然哥哥,你到底想干什么?”靖竹才不信谢长华回真的对东明的情势坐视不理:“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你告诉我好不好?” 谢长华双手抱胸,面露沉吟:“万俟空步步逼近,我总觉得他是有预谋的,我想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好像很防备虎爷爷的样子呀?”靖竹留心观察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灵动的眸子转了转:“怎么?你和虎爷爷还有什么渊源?” 谢长华本不想告诉她,但是开口拒绝的时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开口问了一句:“你真想知道?” 靖竹点头如捣蒜。 谢长华走到窗前,“你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虎爷爷明明和其他长老们年龄相仿,为何就偏偏只有他到了这个年纪还一无所成?” 靖竹盯着他:“你知道原因?” “我要是不知道又怎么可能这么问你。”谢长华指着院中凉亭边上摆着的几盆栀子花,“就好像那花,人们只看得到它表面上花团锦簇争奇斗艳,可是又有几人看得到道表面繁华背后的破枝烂叶,杂草丛生?” 靖竹还真细细看了看那几个花盆:“那里面没杂草啊。” 谢长华:“我只是在打个比方。” 靖竹:“哦,那你继续说。” “虎爷爷和你的命运几乎是完全相反的轨迹。他出生时就被当时的山主和长老们预言他将会危及到神裔血脉,危及后代凌云山主的安全,所以他从一开始就被所有人看做是不祥之人。” 靖竹撑着下巴在窗台上望着亭子里的栀子花发呆:“那这样说起来,比起他我好像幸福太多了。” “因为长老们为他戴上的不祥的帽子,他自小就不被允许修炼高级的术法,也不能跟随普通山民一起服用高等级的灵草,他其实天赋异禀,却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看着身边的人修习各种各样神奇的术法,他却没有这样的资格。” 靖竹噘起嘴:“他还被山民们认为是不祥,被大家排斥和厌恶,他分明比起普通人还有不如。” 谢长华闻言扭过头,挑起眉问道:“你也这样觉得?” “当然了啊。”靖竹站直了身子,一副对一切了然于胸的神态:“接下来你不用说我都能猜到了,你们压抑着他的天性,不让他修炼术法,他就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在人迹罕至的云宫里。你因为先人的预言一直对他心有防备,可是直到他老人家死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对不对?” 谢长华:“你怎么知道的?” “虎头爷爷他看起来不是坏人,我认为是你们都误会他了。” “嗯。”谢长华赞同地道:“也许他以前不是坏人,但是现在嘛,”他指着刚刚还被她握在手心的折子:“这是我从父皇那里得到的最新消息,郢州钊城这段时间死了多少无辜的将士和百姓,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觉得你那个可亲可爱的虎头爷爷现在仍然是一个好人吗?” 他的话有理有据,事实已经摆在眼前,靖竹也觉得有些气虚。 “那我也还是觉得,虎头爷爷他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一定是他在北临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是因为形势所逼,所以他才会性情大变的。” “就算你的怀疑是正确的,但这也不能改变他率兵攻略东明的事实。” “打不打仗是他说了算的吗?他也只是个主帅他又不是皇帝,打谁不打谁他自己又做不得主。”靖竹抬起头,发现谢长华一脸不满地睇着自己,胸口马上用处一股火气:“你这是什么眼神?我都说了虎头爷爷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谢长华哼笑,“那我宁愿相信,你嫁给谢明端是有苦衷的。” 和谢长华不欢而散,靖竹一路上都憋着一口气,拉着旁边的红泥抱怨:“明明就有能力和万俟空一战,他偏偏要等天时人和,是,没错,北临现在的确士气高涨,可是东明将士是士气难道就有多弱吗?家园被毁,敌国入侵,他们内心的愤慨也可以鼓舞士气,将领不懂得运筹帷幄,还没出战气势就当先弱了三分,这样怎么可能打胜仗!” “小姐,您何必这么生气呢,太子殿下他是储君,现在前方战事毕竟还没紧急到那个份上,需要一国太子亲自出征。” “什么时候才算是战事紧急?”马车停下,靖竹从车上下来一路脚底生风地回到闲云阁,关上门后对红泥继续道:“难道一定要等到大厦将倾才能算是危险重重,必须要付出无数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才可以换取平安吗?” “小姐,您还是在执着珲州的瘟疫是不是?”红泥难解道:“可是珲州的瘟疫和北境的战事有什么关系吗?您先前不是一直念叨着要到珲州去吗?怎么忽然就关心起钊城的事情了?” “正是为了珲州的瘟疫,所以我才要插手钊城的战事。”靖竹叹了口气,对上她不解的视线解释道:“北临军队来势汹汹,他们兵强马壮,东明又暂时找不到能与万俟空抗衡的将领,我担心再这样下去,北临军会兵临珲州。” 红泥还是不太明白,靖竹只好翻出地图给她看,指着钊城和珲州之间的两座城池给她看:“岳城和明城,岳城,世人皆知的书香之城,说白了就是重文轻武,这样的地方兵丁的战斗力必定不强,一旦钊城失守,唇亡齿寒,岳城也就随之危险了。”她指尖又落向明城:“明城,早些年发生后瘟疫,这里地方偏,山脉和河流广布,而且因为曾经发生过灾情,所以一直被百姓看作是不祥之地,即使朝廷几度拨银重建,迁徙过去的百姓依然不多,兵力还不如岳城。而且它的邻城珲州爆发疫情给这里的百姓也带来了巨大的恐慌,民心不稳,即便后期朝廷派兵增援,效果也不见得有多显著。换句话说,只要朝中找不到兵法战术强得过万俟空的人,岳城明城都将面临城破的风险。” 红泥看了看图标上的两个地方,又朝靖竹问道:“那小姐,要是岳城和明城真的失守,北临军队攻至珲州,说不定军队也会随之感染上瘟疫,这没准还是件好事呢。” “傻姑娘,珲州瘟疫天下皆知,北临军队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既然知道这里有疫情,就一定也有相应的应对之法。而对于敌国里患着瘟疫和有可能患着瘟疫的百姓,北临人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红泥不自觉吞咽起口水,“他们,会怎么对待珲州的百姓啊?” “烧,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只要是有可能感染瘟疫的百姓,都会是这个下场。这是杜绝瘟疫继续传染最好的方法。”靖竹收起地图,面无涟漪地道:“而且即使北临军地意外有将士感染上了瘟疫,瘟疫也在人体内有一段时间的潜伏期,那段潜伏期八成会维持到他们攻打下一座城池,将士们对身上染病一无所觉,到别的地方作战时也会将疫情传染给其他座城的百姓。长此以往,便是北临兵败,东明也会变得岌岌可危。” “所以小姐是想抢先一步,自己去尝试到边境协助殿下作战,为的就是防止北临军队攻打到珲州?” “要不然你以为我那么好大喜功,一个女儿家跑到战场上去玩耍吗?”靖竹斜了他一眼,“可惜啊,天下了无知音人,就连谢明端那个傻子也不懂我的心思。” “端王殿下是男子,肯定很难有女子这般的细腻想法,奴婢们是见的世面少,不懂这些。”红泥羞涩地低了低头,对靖竹道:“奴婢听说孝亲王带着瑶郡主又来上门请罪了,为着之前找人在当铺酒楼闹事的事情。” “孝亲王是个明白人,希望经此一事后吴瑶能成熟一些吧。”靖竹将先前研究过的医术堆在床边的柜子上:“再拿两盏烛台过来,我这两天就待在床上看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早点回来 “小姐这体寒的毛病还是没好全,都到了夏天了,还整天往床上倒。”红泥依言去点了烛台,细心将火光避开靖竹一些:“小姐,您自己不是懂医术吗?您就不能再给自己想想法子改善改善体质?” “这有什么办法,我带玄冰玉几个月,师父还特意因为这个给我开了温养暖身的药方,可惜我体质本来就偏寒,就是再多的好药也要时间久了才能见效啊。” “小姐可真是心宽。” “红泥,去帮我把笔墨纸砚拿过来。” 红泥有点迟疑:“小姐,您要是把笔墨拿到这里,那墨汁肯定会弄到床上的。” “不怕,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床上干不干净。早点想出医治瘟疫的方子,咱们大家伙都省心,我还费什么心思大老远跑到钊城去迎战敌营啊。” 红泥看着将袖口卷的老高的小姐,心里默默地叹息。从前小姐是多爱干净多有仪态的一个人啊,现在为着珲州的事情,什么好习惯都给抛到了脑后,简直和二小姐那随性的做派有的一拼。 笔墨拿上来之后靖竹又问:“师父新送来的医案你放哪儿了?” “在书房呢。”红泥认命地转身往外走:“奴婢去给您取。” 古还春以为靖竹虽然经验不足,但在行医上喜欢剑走偏锋,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奇的法子对抗瘟疫,所以每隔几天就会把珲州的瘟疫症状一清二楚地记录下来,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给靖竹过目。 靖竹对着医案看了半晌,眼睛又有点酸了,仰起头来活动了一下手臂,小手却在抬起时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靖竹侧目看去,自己的手正在以极其古怪地状态抚摸身旁人的胸膛。 对于谢明端神出鬼没般的出现靖竹已经表现得十分淡定了,她不急不缓地收回手,又重新将目光落到医案的字迹上,嘴上随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有人红杏出墙,所以特地来质问你。” “红杏出墙?”靖竹这下没法子再装无动于衷了,她朝他转过身子,指了下自己:“你是说我吗?” 谢明端:“才从我端王府出去就去了太子府,沈靖竹,你当我这个未婚夫是死的吗?” “哦,你还活着哪?”对于这种没凭没据的无稽之谈,靖竹神色自如地拿起墨条在砚台上研磨:“甭在我这里质问了,你要是真的认为我是那样的人你现在该去的应该是皇宫,去向陛下请旨取消你我的婚约,而不是在这里向我询问事情经过。” 取消婚约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字眼,谢明端眸色浅淡:“我不疑心你的品性,但你总得告诉我你去见太子是做什么。” 靖竹懒洋洋地出声:“他是想告诉我关于北临主帅万俟空的身份。” “万俟空?”谢明端眉目一动,下意识地问:“你和北临主帅还有关系?” 靖竹:“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问,北临主帅到底是谁什么身份吗?” 她身上的未知之数有些多了,竟让自己失了平和。谢明端自知失言,干咳了一声:“嗯,万俟空还有什么别的身份吗?” 靖竹翻了翻眼珠,将之前从谢长华口中得到的消息讲给他听。 谢明端坐到她对面,只觉困惑重重:“既然同是转生之人,他的本性又并非穷凶极恶,又为何在战场上用兵如此狠厉凶残?” “虎头爷爷他一定是经历过极其惨痛的事。” “靖竹,不是我想打击你,只是你的虎头爷爷若是真的良善,那他现在应该是兵败垂成的无能将领,而不是北临人眼中用兵有道的常胜将军。” 靖竹咬唇,垂着脑袋轻声:“我知道。” 万俟空身在北临,他如若是被强推上位,那么他完全可以装作无能兵败或者与对方势均力敌僵持不下,可是他却偏偏率领北临军队一路厮杀,分明是想倾覆东明河山。 谢长华劝她看清现实,谢明端也是如此,可是他们都不明白,让一个人推翻自己印象里对于另外一个人的所有认知而去重新认识一个人时,她的内心会有多么迷茫和彷徨。 谢明端凝视她:“若有可能,你在战场上直接面对他并且战胜他,那你会如何处置?” 靖竹垂眸:“我会问他原因,若是有足够的理由,我会原谅他。” 谢明端明显很惊讶,因为不管从何种角度上来看,靖竹都不是那么软和好脾气的姑娘:“为什么?” “战场上兵将厮杀是因为立场不同,我们没得选择,他若有非上战场不可的理由,我不会怪他。” “你对他倒是宽容。”谢明端阴阳怪气道。 靖竹微笑看着他:“日后你我成亲,若是你想娶别的女人,我也会对你很宽容的。” 她笑容温柔,谢明端却寒了面容:“你不相信我?” 他脸色有点冷,靖竹敛下笑意拉过他的手:“我只是随便说说。”她说着又将手上书页翻动了两下,眼眸落在上面一处停了一下,顶着谢明端森冷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转移话题:“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东明境内有长岭草这种草药?” 古书中有过记载,长岭草可用于防治瘟疫,只是此草生长环境刁钻,一般只在偏远荒寒之地出现,故而在之前几次瘟疫中起到效果。 谢明端冷哼一声,语气不善:“沈小姐那么厉害,想知道些什么自己去查不就知道了吗?” 靖竹拧眉看他一眼:“还端上啦?”她挑起谢明端的下巴呵呵笑:“我再问你一次,你知不知道,要是不知道的话我可真的自己去查了哈?” 谢明端憋着口气,但到底不敢惹怒她,生怕自己不说她憋着怀去找那个所谓的陶然哥哥去问东问西:“东明哪有这东西,北临倒是不少,你敢去找吗?” 靖竹视线在他身上逡巡:“真的没有?” 谢明端很认真地点头。 靖竹勉强信了他,点了下头朝他挥挥手:“我这医案还没看完呢,没时间陪你,你还是回去吧。” “我才来你就赶我走?” 靖竹无力地攥着墨条:“我只是怕你无趣。” “跟你在一起我怎么会觉得无趣?” 靖竹侧目望着他,不知哪根筋搭错,忽然说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和我在一起之所以怎么看怎么开心其实是因为你从前没有和旁的女子相处过,现下只是一时新鲜,待日子久了,你朝朝夕夕对着我这张脸,总有一日会厌烦的。” 靖竹经事多,不知见过多少早年恩爱的夫妻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劳燕分飞,她经得住时间考验,但是她不清楚谢明端是否也是如此。世间多得是寡情男子在妻子美貌逝去的时候另觅新欢,靖竹心底里知道谢明端不是这样的人,但她毕竟是女子,对于未知的未来总有几分担忧和恐慌。 “女人都要有冒险精神。”谢明端难得没发火,直视着她冒出这样一句话。 靖竹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既然你还不确定我是不是那样的人,不如先和我试一试,百十年后天长日久,你总能看清我的品质,届时我究竟会不会负你,你总会看出来。”谢明端眸光温柔:“我会不会厌烦,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检验。” 分明是个没经历过情事的臭小子,说起话来却格外撩动人心,靖竹不可否认,自己的心在听到他这样的话时难以抑制地悸动了一下。 一辈子。 他是少年人物,靖竹在面对他时常常会以为他心性无常,可是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除却那日处置冷芙蕖时他难能一见地大发脾气,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大的争吵。 她们好像磨合得很好。 靖竹装作不经意地看他一眼,把毛笔交到他手里,又抽出一本医案交给他:“这里面是珲州部分百姓近来的病情,你看完之后简练一些记在纸上交给我。” 谢明端乖乖应了,拿起笔趴在她身边开始记录。 靖竹翻看医案时有时无意间觑见他袖口,凝见那上面有小片不甚起眼的墨渍,又看了看整洁如初的床褥,心里像蜜一样甜。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外面红泥敲门说老国公有事相请,靖竹才停了笔:“我去一趟青竹院,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吧。” 谢明端佯作抱怨:“我在你这里忙活了大半天,你却连个晚膳都不留我吃。用完人就直接往外赶?” “你要是想吃也可以啊。”靖竹穿鞋走到镜前打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只是就你自己,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吃的安心吗?” 谢明端走到她身后在她后颈烙下一吻:“早点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老国公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在书房里找不见早年间收藏的一本藏书,想起靖竹偶尔会来这里找书看所以差人请她过来帮着找一找。 靖竹记性还成,最后在书架的角落里帮着把书找了出来,看到书名眉心跳得厉害,捧着那本书到老国公面前:“娇俏女郎俊书生?祖父,您看得这都是些什么啊?” “怎么啦?”对上靖竹不忍直视的面容老国公有些挂不住面子:“就许你们年轻人看话本解闷,还不许我们年纪大的人看了?” “行行行。”靖竹四下瞧着,一书房的名著诗集,唯有这一本话本在这浩如烟海的书籍中显得格格不入:“只是您不是最喜欢什么诗经文心雕龙什么的吗?怎么还有这种情趣看这个”靖竹小指头指了指老国公手里的那本书,一脸的一言难尽。 老国公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这是你祖母年轻时最喜欢的书,我这些天闲着没事,就想着翻出来看看她当时看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靖竹对那位早早过世的祖母实在没有什么记忆,只记得父亲曾说过祖父与祖母伉俪情深,祖父这一辈子都没有纳妾,夫妻和和美美地过了几十年,直到祖母过世。 祖母去世多年祖父也还是常常把去世的妻子挂在嘴边,隔三差五地就和小辈们提起,就好像祖母在世的时候一般。 靖竹心想,这可能也是在这片男尊女卑的土地上,爱情化成的最美的样子。 老国公抱着妻子的宝贝藏书伏在案上细细看着,靖竹轻轻合上了门,脚步轻快地回了闲云阁。 她的房间里早不见了人,靖竹看了眼紧跟在自己身旁的绿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端王殿下人呢?” “在在书房。” “他去书房做什么?” 绿蚁道:“是沈公子来了,奴婢们看您不在,所以才告诉了端王殿下” 靖竹扶额叹气:“我不在你就让他等着,告诉那醋桶做什么?” “奴婢们也不想的,是端王殿下他听到了声响自己出来的。”绿蚁说着自己也有点委屈:“端王殿下是什么时候来的奴婢们都不知道,要不是他自己出来奴婢们还以为您卧房没有人呢。” 谢明端来无影去无踪,两个丫环没发现也是正常,靖竹出了卧房往书房走,脚下生风,哪想才走了几步路迎面便有两人快步走来,靖竹看向不远处的谢明端和沈平安心里叫苦不迭。 谢明端停在她面前:“回来了?” 靖竹点头:“嗯。”她假笑着向沈平安打招呼:“平安你来了啊。”话音未落便察觉一只大手落在自己手腕上,力道有些紧。 沈平安道:“我来送前阵子的账册。” 靖竹侧身问谢明端:“刚刚你们,是在聊天?” 谢明端抬手拭去她不知何时蹭到手背上的墨迹,“和沈公子聊了聊近日珲州疫情,他见解独到犀利,一点都不比那些朝中大员逊色。” 沈平安谦逊道:“端王殿下客气了,平安只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的。” “这世上才华与智慧兼具的读书人不少,但如同沈公子这般敢于针砭时弊的却是少之又少,本王欣赏沈公子才气,贸然请问一下,沈公子可有入朝为官的念头?” 靖竹面色一变,沈平安却神色平平:“在下不过寻常商人,只愿一生为小姐鞍前马后,别无他想。” 谢明端若无其事的谛视着靖竹,嘴角衔笑,目光淡淡。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李大夫人 一个男子,尤其是一个相貌不俗才学满腹的男子,明明有满腔志向却甘愿屈居乱市赌坊中空度时间,若说是没有旁的图谋,谁信呢? 气氛在沈平安话落之际陷入僵局,靖竹正想说点什么缓和,对面的男子却朝她笑着拱手:“账册我已经放在书房案上,若是没有旁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靖竹点头,也觉得放任这两人待在一起似乎并不明智:“路上小心。” 靖竹目送沈平安的身影离去,提步继续走向书房,赌坊近些日子支出大,她看了账册也能帮沈平安出出主意。 谢明端拉住她手:“你去干什么?” “看账册啊。” 谢明端还是紧攥着靖竹的手腕不动,靖竹回身看他:“怎么了?” “我只是想起,前不久暗卫来报说你在书房里密见沈平安,我后来问你你们见面的原因,你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靖竹怔然回想,却闻头顶上男人带着愠怒的声音:“我在西街有几家铺面还有赌坊,都是他在帮我看着的,今天来找我就是来跟我交账的。”他犹如鹰隼的眸子紧锁在她面上:“靖竹,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敷衍搪塞我了?” 靖竹只恨自己记性不好忘了当时的托词,干笑着拂开他的手:“西街的铺子众多,他前些天交给我的是其他店铺的” 谢明端只是看她,并不言语。 靖竹对视他清明的双眼,谎话再也编不下去,她低下头小小声地承认错误:“对不起,我前些天见他是有别的事情。” 谢明端表情不变:“什么事?” “我” “你是想让他帮你离开京城,到珲州去是不是?” 自己近来的心事便在此处,他能猜到也不难,靖竹咬着唇瓣没说话。 这就是承认了。 谢明端控制不住起伏的胸口,胸腔里发出几声轻微的冷笑:“我已经告诉过你珲州现在疫情正险让你不要再想这件事,你全然把我的话抛到脑后了是不是?” 这是立场问题,靖竹扭过头坚定道:“你的话我一个字都没有忘全都记在心里,但你应该了解我的性子,既然我想要救治珲州的百姓,那无论旁人怎样阻拦,我都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 “旁人?”谢明端咬牙切齿:“在你心中,原来我只算是‘旁人’?” 靖竹无奈地后退一步:“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谢明端目光如刀,仿佛化作实质般落在靖竹脸上,他步步紧跟,直把她逼得靠在柱子上财停步:“我们订婚已经这么久了,你还是口口声声地唤我名讳,连个姓氏都懒得省去,可是你唤太子什么?你叫他陶然哥哥!就连那个被你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沈平安都能被你亲亲热热地叫一声平安,可是我在你口中就只轮的上一句谢明端,靖竹,你告诉我,我在你心目中到底算什么?” 靖竹视线焦灼在地面上的一处好半天没移开。 谢明端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和她硬碰硬显然不理智,她之前一句不理智地和他顶了几句嘴,接下来要是再说下去,他可别把她闲云阁的房顶给掀翻。 靖竹这样想着,轻轻咽了口水,抬起头蓦地掀了掀嘴角,道:“我只直呼你的名讳,是因为你在我心中与他人不同。谢明端,你自己都说我们已经订婚,那你在我心中算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谢明端攥紧的拳头微松,低着头似乎在审视她话中的真假。 靖竹毫不畏惧地迎上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叹了一口气,抬手将她揽进怀里:“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吓到你了是不是?” 靖竹在他怀里可怜巴巴道:“都要吓死我了。” 谢明端爱抚地揉了揉她头发,歉意满满道:“下次不会了。” 靖竹默默呼出一口气,年轻人发起火来可真是吓人。 谢明端次日早朝后有意无意地向浩武帝提了一嘴,想要提前和靖竹的婚期。 浩武帝大呼稀奇:“我还当你不乐意这么早就成家被束缚呢,现在可好,倒是自己来求着提前大婚了?” 谢明端神态无波,捡起书案上的奏折随手翻看,口气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遇见喜欢的人,自然就想早点把她娶回家。” “看来那沈靖竹当真是不是凡俗女子,竟然能把我这冷冰冰的弟弟牢牢攥在手心里,厉害啊厉害。” 都是些下头大臣上奏请皇帝更换主帅的奏章,谢明端看得无趣,扔了折子不耐烦地朝浩武帝看过去:“皇兄。” “嗯?” “我饿了。” 浩武帝迟钝地发出疑问:“那,朕让人传膳?” 谢明端面无表情道:“你快点下旨,我才能去找靖竹用早膳。” 浩武帝:“” 微笑,孝文帝和蔼慈祥地对弟弟道:“为兄也还没用早膳,你且等等,皇兄去找你皇嫂用过之后再来下旨给你们赐婚。” “我有方法解决钊城的危机。” 浩武帝睁大眼:“当真?” 谢明端指了指案上。 浩武帝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赐婚诏书,朕这就写,这就写还不成吗?” 谢明端支使他:“把婚期定在一个月后。” 浩武帝迟疑:“可是沈怀安现在不在京城,你们大婚岳父不在总是不圆满。” 谢明端道:“那你就下旨把沈将军调回来。” 浩武帝又反驳:“沈怀安败了两战声望本就受损,朕若在此时召他回京京城里指不定又会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女儿大婚,父亲回京参加不是理所当然?” “大战在即,儿女婚事只能放在其次,百姓们不会在意沈怀安为何回京,只会说他不顾前方战事紧急回京享受安逸。” 谢明端泄了气,坐回椅子上捂住俊脸:“是我考虑得不周全。” 浩武帝愣愣地看了看空白圣旨:“那这赐婚的旨意,朕还要写吗?” 谢明端摇摇头:“等钊城和珲州安定下来吧。” 浩武帝早有耳闻:“朕听说,你那小未婚妻要跑到珲州去医治瘟疫?” 谢明端没吭声。 浩武帝满不在意地交口称赞:“女中豪杰啊,不亏是沈怀安的女儿,为了百姓安危能将生死置之度外,怪不得母后那么挑剔的人都对她喜爱有加。” 谢明端侧眸看他:“我不喜欢别的男人称赞我的女人。” 浩武帝一时失声。 “小姐,李大夫人来了。” 靖竹揉在眉心对绿蚁吩咐:“请她进来吧。” 李氏已经是正室,但她的行事作风较从前却没有多大不同,她的衣裙简朴,一日三餐只占着其份例菜肴的一半,每日里深居简出,偶尔视察外头的庄子和铺面,更是早晚到青竹院处给老国公请安。 靖竹以为这位新上任的当家夫人比起陈氏可真是强太多了。 “大小姐,”李氏进门后对靖竹稍稍颔了颔首,靖竹收回思绪,起身请李氏坐下:“往日里难得见上一面的,夫人您今日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情吗?” “先前被孝亲王府小郡主耽搁的那些铺面已经恢复了正常运转,但是进项却比从前差上许多,我想来问问大小姐的主意。” “不难理解。”靖竹抬手为李氏倒了杯茶,“府上的铺子毕竟出过不好的传闻,即便时候有京兆尹证实此事为虚,客人们也大多心存疑虑,倒不如去别家,毕竟临州城里类似的铺面数不胜数,他们的选择太多了。” “那按大小姐的意思,咱们就只能任由铺子里的生意日渐惨淡了?” “这倒也不尽然。”靖竹有的是主意可以扭转局势,想了想却含笑问向李氏:“夫人您接管了府上的部分生意也有一段日子了,难道心里就没些主意?” 李氏惭愧道:“妾身倒是有些想法,也都在铺子里试验过了,比方说让利,在酒楼里降低菜品价格,但是收效甚微。所以才来求教大小姐的意思。” “夫人的主意也好,只是京城里来往的大多数达官显贵,尤其是东街国公府的那几家酒楼,菜品的价格本就订的不低,所以来来往往的客人也大多不缺钱财,少个十两银子并不打紧,他们不买账也是正常。” “那”李氏面露求解之意,她的能力以及止步于此,她毕竟生于贫寒,即便努力打理家业,但对于这些富贵生意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靖竹语气很温和地接上她的话:“夫人先回去吧,我好好想想,明日再派人给您回话。” “既如此,那就有劳大小姐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李氏也不是沉不住气地人,笑了笑便告了辞。 靖竹站在窗口看她离去,夏天的日头有些热了,些微热气照在她头上,有些灼人。 红泥和绿蚁站在她身后,最藏不住心思的绿蚁出声问道:“小姐您既然有主意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李大夫人,而是要明天再回话呢?” “店铺的经营需要很多先决条件,李氏生于寒微,即使后天再努力了解名门世家的喜好和规矩,但是说到底,她与这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靖竹目光露在李氏的衣角处:“你们瞧,她的裙摆被后花园的树枝刮破了。” 两个丫环抬眼望去,只在李氏离开院门前瞥见一角,的确是破了一块裙摆。 靖竹道:“她在家里这样穿着倒也无妨,只是这个月我在祖父处见到她三次,她次次都是如此打扮。” “这不是恰恰说明李大夫人节俭朴素,是好事吗?”红泥在靖竹身后出声道。 绿蚁明白过来:“小姐的意思是,李大夫人常日里衣着太过朴素,出门时难免被那些达官显贵轻视?” 靖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继续说道:“衣着如此,在外亦是这样,外面的贵妇可能会因为她的身份对她尊重,但她永远无法真正走近这个圈子。” 绿蚁:“李大夫人接管府上的事情以来,很多生意都已经有了起色,这说明李大夫人还是有治家的本领的。” 靖竹抚着窗边棱角淡笑:“这才是我在思考的问题。” 靖竹:“她在治家上的功劳已经远远超过陈氏,她原本可以安安生生地坐在后宅享乐,可是她却还不满足,遇事没了主意还来向我求教,一心想要做出些成绩来。” 红泥眼睛一亮,“小姐你的意思是说,李大夫人她有野心?” 靖竹笑意不减,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我想,我从前怕是小看了她。” 绿蚁:“任凭她有野心又如何,还能越过了小姐您去不成?” 靖竹摇了摇头:“我是女子,早晚要出嫁的,她没有必要把我放在心上,只是我很好奇,她这样意图节节上升,目的到底是什么。” “既然小姐您知道她动机不纯,为何还答应帮她?”还能接收到靖竹的指令,连忙走上前帮她研磨:“若是店铺赚钱多了,也不见得就是小姐您的功劳,但要是赔了,她没准儿还会把罪过推到您的身上。” “李氏不会的。”靖竹认知中的李氏并不是这样肤浅无知的妇人,倘若李氏真的如此,那她也不会将她推到今日的这个位子了。“若是我的法子没有效果,她只是在祖父面前说成是她自己的罪责,若是有效果,她也会告知祖父此事全都是我一人的功劳。” 绿蚁:“奴婢明白,陈大夫人和李大夫人本质上便不相同。” 靖竹在纸上轻轻落笔:“所以我得帮她,若是她只是想在祖父面前挣些脸面,我就是顺水推舟,帮一把她也没什么。”她笔尖不停,话音忽地一转:“但若是除此之外,她还有别的什么心思,便也不能怪我容不下她了。” 外面倏地响起一道雷声,乌云不知何时走到了临州城上空,天地渐渐被一片暗色覆盖。 有凉风从窗口吹进来,落在脸颊上缱绻温柔。靖竹抬眼望向窗外,“山雨欲来风满楼。” 前一刻还风和日丽太阳高挂,下一刻就雷声滚滚,外头的下人们匆忙了结了活计进屋躲雨,红泥对靖竹道:“李大夫人刚回去,说不定会淋到雨,奴婢要不要去送把伞?” 靖竹蘸了蘸墨水:“去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沉鱼落雁 靖竹重金聘请各地名厨到沈国公府名下的各间酒楼掌勺,又命人整合各当铺和赌坊的制度,在布置上别出心裁,兼在铺面中售卖积年宝物,很快又让店铺的生意红火起来。 李氏在老国公面前对靖竹大为称赞:“还是大小姐有办法,这才不过半个月的功夫,酒楼当铺的盈利就比去岁多了五成,妾身想着,大小姐出嫁时的嫁妆又能多添上一些了。” 老国公略蹙眉:“沈国公府还没有落魄到连孙女都嫁妆都给不起的地步,靖竹的嫁妆我老头子早有准备,你不必操心。” “父亲说的是。”李氏尴尬地笑,回身对靖竹开口:“大小姐,先前端王府派人过来询问端王殿下腿伤药方的事,你看,是不是要抽时间到端王府去一趟?” 靖竹这才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忙活着瘟疫的事情,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去过端王府了。 出了青竹院后靖竹立刻吩咐下人们备车,她揉着先前写方子有些发麻的手腕对红泥道:“你回闲云阁,帮我把药箱拿过来。” 红泥应声去了,靖竹贪懒,走小路从后花园后的石子路处往府外走,行到一半时身后的绿蚁忽然拉住靖竹的袖口:“小姐,那不是陈大夫人院里的秋娟?” 靖竹眼波一定,见秋娟回头朝这边看过来连忙扯着绿蚁的袖子躲到树丛后掩下身形。 等到脚步声远了,靖竹从从树丛里走出来,绿蚁攒着眉头对靖竹道:“这秋娟鬼鬼祟祟的,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靖竹抬手唤来一名暗卫,命令:“跟着那个丫环,小心点别被人发现。” 暗卫得令退下后绿蚁才开口:“那秋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小姐您为何还要提醒暗卫小心?” 靖竹抚摸着袖口的古纹,眉目间有些看不透的朦胧奇异:“我只是直觉这件事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她抓住手边的一片树叶,沉吟着对绿蚁道:“晚上请赵嬷嬷到闲云阁一趟,我有些事要亲自问问她。” “是。” 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在端王府门口,靖竹扶着车壁站起身下车,被李管家亲自迎进了王府。 “太医这几日可有为端王殿下换过药方?” 李管家摇头答道:“张太医倒是提起过,只是王爷坚持要让沈小姐您亲自过来瞧瞧。” “张太医?”靖竹蒙了一下才缓过神:“是张思张姑娘吗?” “正是。”李管家道:“王爷近些天日常诊脉都是由张姑娘亲自过来查看的,这是太后的吩咐,每日都必须有太医为殿下诊脉,以防伤情有什么变故。” “嗯。”靖竹这些天忙着旁的事情,谢明端的伤情她也难免照应不及,好在太后想得周到。 李管家侧过脑袋看了靖竹一眼,又低声补充道:“张太医虽然常来为殿下诊脉,但是殿下从不许她变动沈小姐您开的方子。” 靖竹道:“是我疏忽了。这两日的方子也该换了。”她想起这几天谢明端每天不停歇地到闲云阁日日报到,常常帮她整理医案到深夜,却从来不在自己面前提起腿伤的事情,心中便更加自责,加快步伐进了清风堂。 谢明端正在案前查看早上时浩武帝命人送来的前方战报,魏钊已是不中用,郢州已经失守,钊城不能再丢。 靖竹被李管家引着往书房方向走的时候还觉得奇怪:“端王殿下最近很忙吗?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在书房待着?” “殿下这两日公务堆积了一大堆,许是身上有伤心情不好的缘故,处理那些事情的效率也比往常降低了许多,有时候在书房里一闷就是一天,结果晚上去请用晚膳的时候那小堆公文也没见少多少。” 靖竹没成想谢明端每日里来找她连自己府里的人都一同避着,听完李管家的话没忍住翘起了嘴角。 她抬手止住李管家的步子亲自推门走了进去,转身关门的功夫地面一道阴影靠近过来,靖竹习以为常地被压在门板上,谢明端嘴唇在靖竹眉间落下,覆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动:“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 靖竹说:“我得了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一路上马车颠得我头晕。”她说着蹲下身子摸了摸谢明端两条腿,片刻后抬起头:“把裤子卷起来。” “何必这么麻烦。”谢明端拉着她到书案前坐下,解了腰带直接把裤子脱了下来。 靖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请不要对你的大夫耍流氓好吗?” “我以为这只是正常地检查伤情。”谢明端故作无辜道。 靖竹瞪眼:“那张思来给你诊治时你也是这样脱了裤子给人家检查腿伤的?” 谢明端莫名其妙:“张思是谁?”他顿了顿才想起:“哦,你是说那个女医啊。” 靖竹接着瞪他。 谢明端正想跟她解释,握着她双手动了动嘴正要张口,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忽然漫起意味不明的笑容来,他盯着靖竹:“咦,我怎么闻见一股子酸味呢?” 靖竹不自在地错开视线,“少和我耍贫嘴,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靖竹。”谢明端目光一动,胸膛此起彼伏,他将靖竹揽入怀中温声:“你为我吃醋,我很高兴。” 靖竹从他怀里脱身,认真地瞧了会儿他腿上的伤,而后帮他把腰带系上,嫌弃地将他推到桌案对面诊脉,“旁的妻子吃醋丈夫都会以为妻子小肚鸡肠不够大度,为何偏偏只你如此不同?” 靖竹话落,房间内久久没有回声,靖竹把指尖从谢明端脉上移开才察觉对面的人并没有回答自己,她抬起眸朝他望去,正对上他似浩瀚星空却掩不住柔和情意的眸。 谢明端说:“靖竹,你能以旁人的妻子自比,我也很高兴。” 靖竹无奈地看他一眼,见他眼底的笑意仿佛夜里星光倾泻流转,脸上也不由得有些发热:“你最近恢复的不错,但是我听李管家说你最近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这可对你腿上炎症的恢复不利。” 谢明端乖顺答:“我改。” 靖竹低下脑袋给他写药方,谢明端就在一旁安静地给她研墨,缕缕日光从窗口透进来,为这二人镀上了一层光晕,正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张思匆匆从廊下走过,一直到清风堂院门外才停下脚步。 王武从门前路过,见了面色微白的张思挑起眉:“张太医?您何时来的,为何不请人通报一声?”他顿了下,目光朝院内飘去:“你刚刚可见到王爷了?” 张思这几日常来看诊,因此今日见了她也没有阻拦,近日府里事情多,下人们一时忽视,就任由张思如入无人之境般到了清风堂。 张思满脑子都是方才窗内璧人那幕幕温情,神思不属地答应一声:“见到了。”就举步往外走。 王武纳闷地看着张思脚步徐缓地走远,挠了挠脑袋又往院子里看了几眼,恍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靖竹开好了方子就要走,谢明端死乞白赖地抓着她手不让走,靖竹没办法,只能留下来和他一道用了晚膳。 回去的时候天都有些黑了,靖竹手里拿着离开前李管家交给她的账本,耳边回响起老人家含着笑意的声音:“沈小姐您早晚都要嫁过来,端王府产业多且杂,这些账簿您先拿回去看看,心里也有个数。” 端王府的产业要不是冲着这几个字,靖竹真有心把这基本东西直接扔给沈平安帮自己处理。 将账簿扔到小几上,红泥看着她的表情一乐:“小姐,李管家那么诚心把这些东西交给您是对您心悦诚服的原因,怎么您瞧着还闷闷不乐的啊?” “这些东西交到我手里容易,还回去可就难了。”靖竹撑着下巴,一脸苦恼地道:“怎么说呢,我也不明白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明明心里对谢明端有情意在,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一辈子要和他锁在一起,我就觉得慌慌的。” “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小姐您心慌是正常的。”绿蚁安慰道:“等您和端王殿下成亲了,你们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心里肯定会安定下来的。” “你又没嫁过人,你怎么知道?”靖竹撇嘴道:“你没有经验少来糊弄我。” “奴婢是没嫁过人,可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啊,奴婢小时候见外面的那些夫妻都是这样子的。” 靖竹实在想象不出自己和谢明端以后成亲生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叹了口气翻开账簿:“我还是先处理好这些东西吧。” “小姐,奴婢瞅着,端王府的产业好像好多的样子呢,各地都要商铺在运营不算,好些个天下闻名的招牌酒楼锦缎庄子都是端王殿下名下的。” 靖竹理所当然道:“他是皇上的亲弟弟,手头里当然不少这些东西。” “那小姐您嫁过去之后,这些东西就都归您管了?” 绿蚁满眼亮光的财迷相逗笑了靖竹,她抬起头瞥了绿蚁一眼,正要说话,眼神忽然瞥见账册上一个名字,眼眸忽地锁在上面不动。 “小姐?”红泥唤她:“您看什么呢?怎么这么入神?” 靖竹摊开账册放到小几上,朝着绿蚁问道:“我记得你前阵子和我说过,秋娟的母亲叫什么名字来着?” “秋娟的母亲?”绿蚁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叫陈鱼,对,就是叫陈鱼!” 绿蚁最爱逗趣,平时看到听到府里有什么趣事都喜欢在靖竹身边说一说,秋娟的母亲原是青楼的一个妓子,后来被出身商贾的秋娟父亲一见倾心赎了身,原本秋母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哪成想才嫁过来没几年秋父就在赌坊里面输光了家产,欠了一屁股债不说,就连唯一的女儿也被卖到了大户人家做丫环。 绿蚁曾叹秋母命苦,还说起秋母的名字起得挺有意思,陈鱼,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中的沉鱼正巧同音。 红泥看着靖竹:“小姐您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靖竹指着账册上的一行字又对绿蚁问:“你看看,秋娟的母亲有没有可能住在这里。” “是是是,奴婢以前听看门的赵六说过,秋娟自从跟了夫人之后手头富裕了不少,所以给爹娘换了个好房子,就在这条巷子里。” “可是”红泥看了看账簿的封面,疑惑地出声道:“秋娟娘亲的名字,为何会出现在钱庄的账簿名册里,还是这么大笔的银两。” “你们看,陈鱼名下的银两每隔一个月就会被提走,然后又有新的银款存进来。”绿蚁指着账目变动的数额激动道。 靖竹看了账簿上的字迹好一会儿,蓦然又想起了先前秋娟鬼鬼祟祟的身影,摸着账簿边角道:“此事定有蹊跷。” “那咱们要不要回端王府里问一问李管家,让他帮忙查一查这件事到底是这么一回事?” “路走到一半了再回去难免引人怀疑。”靖竹道:“还是回头再说吧。” “可是”绿蚁一惯性子急,听靖竹这样说下意识地就要开口催促。 红泥推了推绿蚁的手臂,对着她笑得意味深长:“放心,等到咱们小姐见了端王殿下再说此事,也不迟嘛。” 绿蚁“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颔首:“对啊,反正端王殿下最迟明天就会来闲云阁” “咳!”靖竹干咳一声。 绿蚁咽了咽口水,意识到自己心直口快,连忙闭紧了嘴。 当天晚上,得了消息的赵嬷嬷伺候陈氏入睡后只身赶到闲云阁。 靖竹请她落座:“今天请嬷嬷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要问一问您。” “小姐但有疑问,老奴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姐您问就是。” “我想知道,母亲这些年来所有的秘密,您当真全部都与我说过了吗?” “小姐”赵嬷嬷眸光一闪,“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靖竹扫了眼赵嬷嬷紧攥在一起的双手,衔着笑对她道:“嬷嬷不必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您不妨好好想想,若是没有旁的事情,您回去歇了便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无耻至极 “大小姐如此聪颖,老奴自认愚钝,并不妄想有事能瞒得过您。”赵嬷嬷苦笑坦白:“老奴须得承认,夫人虽然时常糊涂,但是老奴还是念着往日主仆情分,虽然暗地里跟从了大小姐,但是很多事情,奴婢的确有所隐瞒。” 靖竹静静倾听她继续,并未言语。 “满国公府的人都知道,大夫人和大爷这对夫妻的感情并不好,大小姐您也知道,难道就不曾好奇过,大爷明明对夫人情深义重,为何夫人却似捂不化的冰块般冷热不侵吗?” 靖竹抿起唇瓣,“嬷嬷的意思是说,陈氏与父亲之间的事情,其实别有隐情?” “正是。”赵嬷嬷低着头接着说道:“夫人出嫁前,曾与另一名世家公子有过旧情,只是老大人认为那位公子性格太过阴冷,适才狠心将夫人嫁给了大爷。” 靖竹暗暗攥紧了手,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凉地看向赵嬷嬷。 赵嬷嬷仿似不觉,垂着头又道:“夫人一心想着另一位,是以嫁过来的时候也是心不甘情不愿,任凭大爷百般温情也视若不见。” “那她为何会对我如此凉薄?”思及过往陈氏对待亲生女儿的淡漠,又联想到那位与其感情甚笃的世家公子,靖竹语调清冷地道,“赵嬷嬷,我想听实话。” “大小姐想多了,夫人对您不好,仅仅是因为您出生时折腾了她许久,您打小的性子又太冷淡,向来与她不亲,天长日久的,夫人便更加不重视您了。” “果真如此?” “老奴不敢撒谎。” 靖竹握着手里的茶碗垂眸:“嬷嬷继续说吧。” “只是日子久了,夫人心里难免动摇,大爷丰神俊秀,那世家公子又是庶出之人身份卑微,不得家族看重,两相比较,夫人便只好认命,断了和那人的心思。” 赵嬷嬷道:“原本老奴以为,夫人这辈子就会这样过了,毕竟大爷对夫人不薄,夫人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早晚会有动容的那一天。可是谁想到,他们成亲没几年,那位早先和夫人相好的男子竟又找上头来,夫人私下收了那人的信件,又赶去外面和那人见了面,接下来数日里夫人便一直心神不宁的。” “后来呢?”靖竹深吸了口气,“她和那人重归于好了?” 赵嬷嬷觑见靖竹冷得不像话的面庞,连忙跪倒在地上:“大小姐恕罪,老奴只是个奴婢,不能插手夫人的事情,夫人想要如何,老奴亦不敢多问啊。” 靖竹眼帘微翕,滔天怒气被尽数掩在其下:“你继续讲。” “是。”赵嬷嬷感受到周遭无形却又骤然转冷的空气,连声音都小了很多:“之后又过了半月,夫人再次出门,而且只带了秋娟出去,老奴虽未曾亲眼得见夫人出去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在当晚伺候夫人沐浴的时候发现夫人身上有” “砰!” 赵嬷嬷未敢抬头,只闻得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音,视线所及之处,一只白瓷茶碗被摔了个粉碎。 “无耻!”靖竹要紧唇瓣,眼圈不由自主地发红:“她竟然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是否亲生 “大小姐有所不知,夫人待那人不可谓不用情至深,当初为了反抗和大爷的这门婚事,险些和老大人撕破了脸。” “她与那人的私情有多长时间了?” 赵嬷嬷磕磕绊绊地道:“有” 靖竹闭上眼,肃声下令:“说!” “老奴斗胆回大小姐的话,夫人与那人的私情,自那次之后便为了断,直至今日,两人依旧隔三差五地私下见面幽会。” “哼。”靖竹冷笑。 赵嬷嬷安静地跪在那里,一声大气都不敢喘。 靖竹双目紧闭,漆黑的视野里不觉晃过这么多年来陈氏的所有事情,和她有关的,和她无关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原本以为虽然对自己无情但起码有最基本底线和骄傲的妇人,在她心目中已然面目全非。 她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靖竹带着几分哑意地声音才再次响起:“我只问你一句,我们兄妹三人,到底是不是父亲亲生?” 赵嬷嬷呼吸起伏,在静得过分的空气里竟可以分辨得出每一下声响,靖竹目光沉了沉,听到赵嬷嬷说:“老奴只知道,大小姐您必然是大爷的骨血,其余的,老奴也不清楚了。” 靖竹眸光一动不动地凝着赵嬷嬷低着的头,没有多说什么,“你下去吧。” 赵嬷嬷毕竟是陈氏当年乳母,如今说出陈氏最大的秘密已经是极限,定然不会再去出卖陈氏的子女,想来再难从她口中挖出什么。 夜色已深,靖竹坐在窗前望着沉沉夜色出神许久,彻夜难眠。 谢明端躺在屋顶上,望着头顶漆黑的夜空发呆。 王武坐在他身边,“殿下为何不下去劝劝沈小姐?” 谢明端揉了揉因凉风吹而隐隐酸痛的腿,“她是一个骄傲的人,不会愿意我看到她难堪的时候。” “没那么严重吧。”王武说:“沈小姐是您未来的妻子,未婚夫妻本来就应该患难与共,沈小姐现在铁定是伤心的时候,您出面安慰安慰她,她心里没准儿能好受一些呢。” 谢明端犹豫片刻,依稀以为王武说得有理,便点了点头,抬起手:“扶本王下去。” 王武:“啊?” “腿有些酸了。” 王武轻手轻脚地扶着他从房顶跃下,不忘嘱咐:“殿下您别忘了让沈小姐瞧瞧您的腿。” 谢明端“嗯”了声:“看情况吧。” 万一她不想看到自己,说不定两个人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还看什么腿? 谢明端怀着壮士扼腕的决心推开了靖竹的房门。 靖竹在床上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这些天谢明端日日来这里报到,她很快听出了脚步声的主人是谁。 谢明端心怀忐忑地进了内室,对床上的人勉强扯了扯唇角:“靖竹。” 靖竹眼也没抬,“都听见了?” 谢明端忽然想起,靖竹她懂武功。 自己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坐在屋顶上听声,她应该很容易发现吧? 谢明端干干地点了点头,发觉她没有看自己,忙出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靖竹情绪不高:“反正我家的丑事你听说的太多,多一件少一件又有什么大不了。” 谢明端一时失声。 ------题外话------ 抱歉,这几天状态不好更新得少,看到又掉收了,我会努力调整,争取明天多更一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谁是亲生 “我一向不喜欢陈氏,她也知道她浅薄无知,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她居然会背叛爹爹。”靖竹撑着下巴仰望天空,声音听不出高低起伏:“谢明端,一个人,怎么可以恶劣到这种地步?”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要评断的是心上人的亲生母亲,谢明端虽然不屑陈氏种种行径,但站在他的角度上,陈氏再多不好也轮不上他来说什么。 “要和你度过余生的人是我,你无需在意别人如何。” 靖竹穿上鞋走到他面前,谢明端方才时轻时重的脚步声仿佛落在她心上,她注视着他俊逸的脸,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谢明端,不论你今后会不会负我,我都不会后悔曾经喜欢过你这样的人。” 谢明端一喜,耳边回荡着她这句话,只觉得整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她说她喜欢自己。 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在听到如眼前这般情话时却像个大姑娘一般不知是兴奋还是难为情地红了一张脸。 靖竹瞟见他发红的耳根出,先前的郁闷一扫而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明端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低下头一脸认真地说:“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你信我。” “你既然敢说,我自然是信你的。”靖竹想了想,朝外面看了一眼对他说:“你腿伤还没好,这个时候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听李管家说你已经好些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这样对你双腿的恢复不利。” “你都不睡,我又如何能安枕?”谢明端拉着她的手在掌心摩挲,待在原地不动。 靖竹:“我这就睡了这就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谢明端不说话,沉默地看着她。 靖竹情不自禁舔了舔干燥的唇,连忙往回几步脱了鞋子上床,把杯子盖到下巴处,把自己全身上下掩得严严实实:“我睡了睡了,真的要睡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谢明端走到她面前俯视她:“可是从国公府到端王府中间要一个时辰的功夫,我腿脚不好肯定走的很慢,回府之后休息不了两个时辰就要早朝了,你忍心让我深更半夜地来回颠簸吗?” 靖竹抿着唇打量他:“谢明端,你这个理由找得很充分,我都没有办法拒绝你了。” 都不是矫情的人,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就算躺在一张床上睡一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靖竹往后退了退,让谢明端上床躺下来。 谢明端伸出手臂,将她小小的一只拦在怀里,像拍小孩子一样拍了拍她后背:“睡吧。” 靖竹“嗯”了一声,温顺地闭上了双眼。 谢明端看了一会儿她的睡颜,原本听她呼吸平和以为她睡着了,谁知没多大会儿功夫怀里的小姑娘又噘着嘴睁开眼:“谢明端,你不要一直盯着我啊。” “我打扰你睡觉了?”谢明端自觉理亏,忙闭上眼安抚她:“你睡吧睡吧,我不看你了。” “不睡了,”靖竹趴在他胸膛上委屈巴巴地:“反正我也睡不着。” “你心里有事,当然睡不着了。”谢明端顺了顺她头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和我说说?” “赵嬷嬷说我定然是父亲的女儿,我听着她话里有蹊跷,总觉得此事里一定大有文章。” “何以见得?” “感觉吧。”靖竹拧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番:“你想想靖玉和靖书的样貌,小时候大家总说我们三个子女里唯有我和父亲有几分相像,我们之中与父亲最不像的是靖玉,靖书倒是有几分父亲中直之状,所以我也不能确定,他们两个到底是不是父亲的孩子。” “那你觉得,陈氏之所以疏远你而疼爱沈靖书和沈靖玉二人,与你是沈将军的骨血有没有什么关系?” 靖竹似嘲似讽地一笑:“应该有吧,她既然那么爱那个男人,想来也该对他们二人的孩子疼爱进了骨子里,我本来就不得她喜爱,她如此待我也是自然。” 靖竹联系起白天的那一桩事情,双手撑在他胸膛上若有所思道:“秋娟是陈氏的贴身婢女,秋娟的母亲在你府上名下的钱庄里有挂名,而且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一定数额的银子存入取出,你说,那个存银的人会不会就是陈氏的奸夫?” “不无可能。” “陈氏向来铺张,她却银子不足为怪,可是那个给她银子的人是谁?” 谢明端大手抚过她背后凸起的骨骼:“回头我会派人去问问,也许能有消息。”他说着眸光一定:“你有没有想过,陈氏成亲之后明明与那人断了联系,可是为什么没几年那个男人又找上了她?” 靖竹呼吸一乱:“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人的目的其实是父亲,亦或者是沈国公府?” “这只是我的猜测。” “可是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呢?”靖竹回忆起沈国公府这么些年来的大事小事,“陈氏虽然不安分,但也从未做过危及祖父和父亲的事情,既然那个人别有居心,为何不撺掇她暗中下手?” “还有,”靖竹沉下眸子:“那个人到底是北临奸细,还是仅仅是父亲的对头,想要在沈国公府中安插一个眼线?” “先派人去查吧,有了消息再行猜测也不迟。” 靖竹答应了一声,整件事埋在心上,还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谢明端目光显出几分严厉:“快睡吧,现在一切都未可知,你在这里猜来猜去又有什么意思。” 靖竹不甘心地挠了挠枕头:“现在让我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睡得安心?” 谢明端:“我教你一个方法,保证你不出半个时辰就能睡着?” 靖竹:“什么方法?” 谢明端俯下头,视线焦着在她嫣红的唇瓣上蓦然一笑:“累了就睡得着了。” 靖竹才动了动唇瓣,还未及有什么反应就被他反身压在了枕头上。 这一晚靖竹睡得格外香甜。 天蒙蒙亮时靖竹房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谢明端放轻动作起床,床铺的小幅振动还是惊动了靖竹。 微微眯着眼,靖竹朝正穿着鞋的谢明端问:“你要去上朝吗?” “嗯,我下朝之后来你这儿用早膳,你先睡吧。”谢明端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吻,目光触及她还有些红肿的唇瓣不禁笑了笑。 ------题外话------ 嗯,加更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明天真的真的会多写一点的,这两天卡文卡的厉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凛州之草 之后再无睡意,靖竹在榻上挣扎了一会儿,被匆匆走进来的绿蚁从床上拉了起来。 “小姐小姐,刚刚有个小童送来了一封信,也不知是谁让人送的。” 靖竹拆开信封,将信上内容看过之后渐渐正了容色,合上信纸后侧眸对绿蚁道:“让人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红泥端着洗脸水走进来,瞥见靖竹的动作不解道:“谁的信啊,小姐您早膳还没用呢。” “凛州刺史唐颂。”靖竹目光淡淡:“他说有办法解救珲州疫情。” “唐大人既然人在凛州,那他约您出去和谁见面啊?” “应该是他本人。”靖竹对绿蚁道:“帮我更衣,快点。”她又觑向呆呆站在一旁的红泥:“快去找人备车啊。” “哦好。”红泥连忙放下洗脸水跑了出去。 绿蚁手脚麻利地帮靖竹穿衣挽发,“小姐,奴婢等会和您一块儿去好不好啊?” “你又打什么主意?”靖竹从镜中睇着她。 “奴婢只是觉得,如果让端王殿下知道小姐您只身出去见外男不好,有个婢女在一旁看着,殿下好歹能放心些。” 靖竹本想说不用,可是想起上次平安来时谢明端的反应,又迟疑着点了点头:“去就去吧。” 马车已经备好,红泥担心靖竹没用早膳路上犯饿就在绿蚁手上塞了一盒糕点,让靖竹在马车上用。 唐颂将见面的地点约在城郊望月湖。 靖竹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在湖边一所凉亭外,下车时特意带上了面纱。 临近亭口处世望见背对着这方长身玉立的男子,那人蓝色长袍在身,清癯的身形几乎和这片湖光山色融为一体。 靖竹叫了一声唐大人。 唐颂如梦初醒般回过身,“沈小姐。” 靖竹坐在石桌前的石凳上,随口问道:“唐大人方才在想什么,竟然如此出神?” “此处风景甚好,在下不由想起凛州贫瘠,百里之内少有绿树青草,只有一眼看不到边的万亩荒野,有些心生感慨罢了。” 靖竹眼神落在他面上,风拂动青年乌黑的发丝,竟衬得原本有几分阴沉之气的男子显露出几分清雅绝尘的气魄。 靖竹由衷地说:“看来唐大人心境与从前大有不同。” 唐颂好像很意外:“沈小姐何出此言?” “只是见唐大人眉目舒缓气质淡然,方才由此一言。”靖竹又道:“看来凛州真是个磨炼人心智的好地方。” “沈小姐过奖。” 靖竹从袖袋中掏出先前的那封信:“闲话少叙,我想请问唐大人,这封信果真是您送来的吗?” “没错。” “那信上所言可是真的?” “自然。”唐颂颔首答道:“父亲曾收藏过几本失传医书,在下翻阅时曾看到过长岭草可以防止瘟疫的说法,现如今珲州瘟疫横行,沈小姐又精通医术,所以在下贸然猜想,沈小姐应该也在找寻此草。” 靖竹道:“凛州数万百姓遭灾,需要很大数量的长岭草,唐大人可以提供吗?” “凛州荒凉,在在下被下派到那里之前一直少有人往,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凛州城中的荒山之上生长着大片的长岭草。”唐颂笃定道:“在下可以保证,长岭草的供应量可以解决珲州的燃眉之急。” 靖竹勾了勾春,眉目之间有光华涌动,她抬眸对视唐颂的眼睛,忽然出声问道:“那,唐大人可愿上奏陛下,将长岭草运往珲州救治身患疫症的百姓?” “身为东明官吏,这是在下的责任。”唐颂说着一笑:“更何况,上奏陛下此事也可以借机表功,对在下日后的考评有益无害。” 靖竹面露疑惑:“既然如此,唐大人何故将此事告知于我,还特意赶回京城约见我商谈此事?直接上奏陛下不是更好?” “在下说了,凛州荒凉,稍微有些资历的医者都不会在此处停留,而长岭草又实在罕见,在下不能确认此草是否真的是长岭草,如若上奏的内容有误,在下恐怕非但不能立功,反而会被陛下下旨斥责,所以才特意跑回临州一趟,为的就是请沈小姐随我回凛州一趟,帮忙查看此草是否确为珲州所需。” 这个借口实在太过牵强,东明医术高明的医者数不胜数,不说凛州身为一州,怎么也不可能沦落到连一个拿得出手的医者都找不到的地步,便是果然如此,凛州附近也有很多繁华的州府,唐颂身为一州刺史,不可能连一个识别药草的郎中都找不到。 靖竹眼中的疑虑太明显,唐颂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沈小姐见谅,在下的确爱慕您许久,此次来寻你帮忙,一是想沈小姐借此次瘟疫帮助沈国公府度过难关,二来,也是希望能有与你独处的机会。” 按说如此好的机会,既能帮助沈国公府重获圣上关注,又能间接拯救东明危局,靖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拒绝,可是此事事关另一个男子,靖竹实在不想背着谢明端,在明知唐颂对自己有意的情况下还与他在生出什么牵扯。 “唐大人能直言不讳,我很是感激。但是我已有婚约在身,实在不好只身随旁的男子远走外地,还望唐大人能够见谅。” 唐颂眸子一黯,嘴角苦笑起:“果然,沈小姐永远都是这么不近人情。” 靖竹见他表情之中并无惊讶,反而有种意料之中的淡然,不由疑心又起。 唐颂从她对面起身,朝她拱了拱手道:“在下对沈小姐今日这番话早有预料,其实先前一席话不过是心存侥幸所以刻意试探,现在明晰了沈小姐对端王殿下的情意,唐某也可以死心了。” 靖竹愣愣然。 唐颂又道:“在下大胆猜测那物就是长岭草,但担心自己眼界浅薄耽搁了灾情,所以特意命人运来了一车草药,以供沈小姐辨别。” 靖竹眼睛一亮,目光向四处逡巡片刻,终于发现湖对岸正听着一辆装满货物的马车。 唐颂朝对岸的车夫点了点头,那人便拍打着马背将车朝这边赶来。 马车在亭外不远处停下,靖竹快步走过去,拿起车上一根已经有些发干的草在掌心看了看,又放到鼻下闻了闻。 唐颂有些紧张地问:“如何?” 靖竹欣喜地点头:“是长岭草没错。”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放心了。”唐颂目光带过靖竹身后一处,微微笑了笑道:“在下回到凛州之后就会将这个消息上奏陛下,届时沈小姐也可以借机向陛下提出亲赴珲州救治难民,或可帮助沈国公府重获荣光。” 靖竹向他福了福身子,“这次的事情,还要多谢唐大人提醒。” ------题外话------ 每天应该就会恢复一天四千的更新啦,虽然没多少人看,但是这本书不会坑的,谢谢现在还留守的小仙女们的支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大婚之期 唐颂摇头:“即便在下与沈小姐无缘,也永远不需要你对我说谢这个字。凛州荒僻,百姓却甚是淳朴,在下此生都不愿意再离开那个地方,日后山高水长,你我怕是再难有相见之机,还望沈小姐日后好自珍重。” 靖竹敛眸,郑重地点头。 昔时少年寡见,不曾见过稍显出众的女子,因此略略惊艳便将真心倾注,现如今他已经投身朝堂,见识过这片土地上更加壮丽的风景,凛州有十数万百姓需要他的守护,他也不再是从前沉心情爱的少年郎了。 烟波浩瀚,天高地迥,这世上永远有比眼前更加震撼的倾城颜色,只盼使君高才远识,前行的脚步不要因为任何花红柳绿驻留。 唐颂落目在靖竹身后,含笑开口:“看来端王殿下真的很不放心下官。” 谢明端毫不避讳地上前两步揽住靖竹的肩膀:“唐大人私下离开凛州,本王发现之后本应据实禀告给陛下,但是此事事关靖竹,本王愿意为未来的王妃徇一回私。” 靖竹撇嘴,能帮徇私这回事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光明正大的,恐怕这世上也只有眼前这一个人了。 唐颂看起来也有些无奈,他点了点头,对谢明端拱手道:“下官这辈子最后一次行逾矩之事,端王殿下见谅吧。” “长岭草接下来会快马加鞭从凛州运送到临州,若是没有旁的事情,下官就告辞了。” 靖竹:“唐大人一路走好。” 谢明端眼珠转了转,目光不期然流露出一丝哀痛,他视线落在唐颂脸上,别有深意道:“唐大人,一路走好。” 这话,靖竹攒眉,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回程路上,靖竹一直偷偷打量谢明端的表情,生怕他因为自己私下和唐颂见面又乱吃飞醋。 谢明端表情淡淡:“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靖竹皱眉:“瞎说什么呢。” “没做亏心事,你直偷瞟我做什么?”谢明端侧过身子,眼神落在靖竹身上,眼眸里隐约可见笑意。 他这副样子,靖竹倒有些摸不准了,挑了挑眉头问:“你不生气?我这次可是私下来见别的男人。” “当然生气。”谢明端理所当然道:“我下了早朝一路紧赶慢赶地来和你一起用早膳,结果到了闲云阁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你倒好,大白天的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来见别的男人。”他顿了顿,“还是一个你明知对方对你别有居心的男人,我如何能不生气?” 靖竹嗤了声,斜眼觑他:“现在瞧你,倒没看出半点气愤难当的样子。” “他自己不是都说了以后都不会再见你?既然是最后一面,让你见一见他又有何妨?” “我还当端王殿下有多大方呢!” 谢明端抬手挑起她下巴,语气微沉:“沈小姐,没有一个男人能大方到放任自己的未婚妻子不打一声招呼就去见别的男人。” 靖竹:“我不是给你留了字条?” “字条不是人,他既然已经回京城见你,那就是让他多等一会儿又有什么要紧的。”说着说着语气就不由得变了味:“不知道东西是不是真的长岭草带一根过来给你瞧瞧不就得了,还找那么蹩脚的借口来骗你到凛州,真当本王是死人吗?” 靖竹呵呵笑两声:“不知道是谁刚才说既然是最后一面,让我见一见他也无妨的?” 谢明端一噎,胸腔起伏一阵子,也不知自己是在跟谁赌气,索性绷着脸掀开车帘往外看。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想起了什么,又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递到靖竹面前:“给。” 靖竹顺手接过来,“什么东西?” “给陈鱼名下存入银款之人的资料。” 靖竹一听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打开纸查看里面的内容。 谢明端任她看,一面帮她顺了顺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一面解释给她听:“此人名叫孙晗,是长永伯府大公子,庶出,自幼不得家中重视,及冠时曾与你生母陈氏有过来往,后来因为陈老大人的反对而断了来往,有意思的是,孙晗此人明明不得长辈重视,却能每月向陈氏名下存入大笔银两,不知来处。” 靖竹目光在纸上孙晗二字上停了停,若有所悟地看向谢明端:“我见过这个人。” 谢明端倒觉惊奇:“哦?” “是在宫中偶遇的,他同我搭话时我瞥见他手上的茧子与寻常练武之人不同,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谢明端坐直了身子,盯着靖竹道:“他手上的茧子是什么样的?” “嗯”靖竹指了指拇指和食指指尖的部分,“是在这里,所以他向我拱手时我一眼就看见了,因为我以前曾经听陶然哥哥提起,说北临人有一种射箭兵器,需要拇指和食指同时发力,精确度比寻常弓箭更高,所以格外留心了些。” 靖竹话落自己先是一愣,抿了抿唇迟疑着:“难道你也怀疑他是北临间隙?” 谢明端笑了笑:“听你这话音,似乎早就有所怀疑了。” 靖竹向来谨慎,只要是她过眼的人和事,鲜少有不放在心上的,与孙晗的第一面对方就无知无觉地在她面前露了马脚,她疑心他是应当的。 “现在看来,与陈氏有私情的这个人,来历其实并不简单。那是不是也说明,他接近陈氏的目的也不简单呢?” “咱们先前的担忧并没有错,孙晗此人,一定有问题。” 靖竹道:“他与陈氏有私,那此事还是应该先行禀告给祖父为好。” 谢明端却不赞同道:“现在事情未有定论,还是等到查清孙晗的来历之后再去告知沈国公为妙。免得打草惊蛇,不慎惊动了暗藏在国公府的细作就不妙了。” 靖竹脸色一冷,“你是说沈国公府里除了陈氏之外还有其他” 谢明端捂住她的嘴,任由她口中温热的吐息落在自己掌上,他附在她耳边:“靖竹,你难道就不好奇,你身体里的绝情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绝情蛊的蛊毒早已解决,靖竹便更不把那东西放在心上,现下被谢明端这样一提,后背却蓦然生出一阵寒意来。 靖竹拿开他大手:“沈国公府从来不与任何党派为敌,为什么!” 她声音低沉,语气却尽是不甘,她不甘自己因他人之罪而受了十几年的蛊毒折磨,更怨自己的父亲明明尽忠职守,却无端被敌国奸细辱没一世清名,日后若是孙晗的身份被揭发,陈氏身为对方情人,父亲身为陈氏夫君,日后又该如何在世人面前自处? “沈将军是东明良将,光是这一点,就会引来无数明枪暗箭,靖竹,你身在风险之中,我以为这个道理你早该明白。” 靖竹瞪圆眼睛,咬着牙注视着面前男子。 明知她无故迁怒,谢明端还是软了心肠,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怀里轻拍后背:“靖竹,我想让你明白,不管你身边是危机自负还是安稳宁静,我永远都陪在你身边。” 靖竹埋首在他怀里,嘴唇动了动:“我要去珲州。” 谢明端:“好。” 先前不让她去那里是担心她不慎染上了疫情,现在有了长岭草,她又有足够的医术保护自己,他再在她身边陪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最重要的是,谢明端自己心里清楚,即便他再极力阻拦,靖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赶去珲州。与其在她面前做尽恶人,让她和沈平安一路孤男寡女去到那么远的地方,还不如让陪在她身边的人变成自己。 “父亲连续两次战败,沈国公府已经处在风口浪尖,我必须要做些什么,不能让祖父一大把年纪还要为子孙之事操碎心。” “我明白。” 谢明端在想些什么,靖竹多少知道一些,他心中的不安她又如何不清楚,她和他是要相守一生的人,她总想为他做些什么,不再让他单方面地为自己付出。 “其实你若是想要稳定沈国公府的局势,我其实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靖竹懵懂地抬起眼睛,“什么?” 谢明端在她颈间轻笑:“咱们大婚,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端王妃,沈国公府也变成了皇亲国戚,日后谁还敢给你们一家子脸色瞧?” 靖竹状似思考:“嗯,等你腿伤好了再来和我说这件事吧,我可不想我的夫君在大婚礼上一瘸一拐地和我拜堂。” 谢明端抓着她双肩,“你是说真的?我腿伤好了就成亲?” 靖竹扬了扬下巴,对他的质疑有些不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虽然是女子,但是说出的话还是算数的。” “好好好。”谢明端伸出手:“你再给我把把脉看看,看我的腿还要多长时间能恢复?” 靖竹还真认认真真地给他把了把脉,手指落上去之后好半天没给反应,直把谢明端等得沉不住气:“如何?” 靖竹老神在在地晃了晃脑袋,说:“哎,你这段时间作息太不稳定,原本再修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的,可是被你这么一拖,怕是要再等上一年半载了。” 谢明端蹙眉,“真的吗?我只是几天没睡好觉,真的这么严重吗?” “你自己有伤在身自己不清楚吗?还不好好照顾自己,你这样一日日地亏损根本糟践身体,是不是根本不想与我成亲?” “靖竹,你明明知道我最期待的就是娶你” 靖竹握住他的手,认真道:“那就好好照顾自己,谢明端,你已经和我定亲,也承诺过要娶我,那你就必须给我一个健健康康的夫君,缺胳膊少腿什么的,小心我退货哦。” “又顽皮。”谢明端差点把她的话当了真,可是仔细瞅瞅,她明亮的眼眸里分明满是戏谑之色,想来是为了骗自己好好养伤故意诓人。他捏了捏她鼻尖,威逼利诱道:“乖一点,告诉我腿伤最迟要什么时候康复?”谢明端一本正经:“早些知道日子,我才好安排人准备咱们的大婚。” “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再说了,你那两条腿长在自己身上,何时能恢复你自己就一点数都没有?” 谢明端告诉她:“我现在慢些走路已经瞧不出腿伤了,我觉得我们明日就可以成亲。” “想得美。”靖竹哼声,“等着吧,珲州的疫情了结之后,你的腿伤也该好了。” 说要等疫情了结,其实现在古还春这师徒三人连根治瘟疫的方法还没想出来,现在和谢明端这样说,多半是在哄他好好养伤罢了。 回府之后靖竹被谢明端押着用了早膳,靖竹膳后让人煎了药,亲眼盯着谢明端喝下去之后才动身去了青竹院。 谢明端会代靖竹向陛下秉明她请命赶往珲州一事,届时陛下下旨天下皆知,只要珲州的瘟疫得到控制,此事之中就一定有她一份功劳。 但在此之前,她还是该将这件事告知老国公,好歹让老头子心里有个底。 老国公正在正厅听李氏禀告这几月府里的进项,珲州瘟疫之后国公府位于珲州及珲州以外的几座城池的铺子生意也都接连受到了影响,这种情况并不只出现在国公府,只要在各地都有生意分布的官宦公侯人家,大多也有是如此,因此老国公和李氏得了消息都还算平静,能继续开门做生意的就尽力维持,不能继续运营的就索性关了门,连货底带铺子里的下人门全部迁回京城安置,免得受到更大的损失。 靖竹被闻伯引进门,正听到李氏提起:“郢州的几间铺子还时不时有些消息传过来,说是北临人并未将两国之争祸及百姓,所以铺子还能继续做买卖,儿媳就想着,郢州和钊城这近十家绸缎庄和古董铺子,是不是可以暂时不关?” “钊城还未失守,可以先继续维持下去看看。至于郢州”老国公愁眉不展:“北临人的买卖啊,哪里是这么容易做的?” “北临的将士不也是人嘛,他们也要吃喝的,再说郢州还有不少原来的百姓居住,他们的生意也可以接着做不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沈家小姐 “北临人既然已经占领郢州,那想来北临人的商铺也应该很快就会占据泰半城池,在北临人的地盘上和北临的商人争抢生意,咱们的铺面可有把握?”靖竹边往里走便清声道。 见靖竹走进来,李氏原本还要坚持的心情顿时收了收,她含笑对靖竹开口:“妾身只是觉得,毕竟那些铺子还在盈利,这个时候撤回来,是不是有些言之尚早了?” “这个时候不撤,难道还要等北临商铺入住的时候再撤?”老国公明显不赞成李氏的话,拧眉吩咐道:“赶紧把铺面连同下人一齐迁回来,免得像珲州的商铺一样,还未待反应便有下人染上了瘟疫,让他们的家人也无辜受累。” 李氏不敢再争辩,低眉垂首地应了一声。看着坐到对面的靖竹问道:“大小姐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祖父,我听端王殿下提起,凛州之地被发现盛产可以预防瘟疫的长岭草,此草可以有效防治瘟疫,所以孙女就想着,倒不如借此机会到珲州去一趟,若是能伴师父治好了患病的百姓,也是一桩美事。” 老国公听了这话就竖起了眉头:“胡闹,珲州现在是重症之地,你一个小姑娘过去凑什么热闹!” “是啊大小姐,”李氏在一旁听了也直摇头:“珲州那地界,现在全东明的百姓都避之唯恐不及,您怎么还上杆子往上撞呢?” “我懂医术的祖父,”靖竹睨了李氏一眼,又瞥向安坐上首的老国公,顺手从桌上拿起方才闻伯送上来的糕点递到他面前:“而且师父也在那儿,他还没有长岭草傍身呢,不也好好的啥事没有?” “古神医也在?”老国公看向靖竹。 “是啊是啊,”见他表情松动,靖竹觉出此事有门,点了点头欢喜地补充道:“而且端王也赞同我去,还说一定会派人保护好我,您就放心吧。” “丫头啊,别当祖父不晓得你去那地方是想做什么。”他叹了口气,眉目间依稀可见丧气:“祖父老啦,撑不起这个家了,你爹爹不过败了两场仗,满个儿京城的权贵便都对你们这些娃娃颇有轻侮,可见你父亲在阵前的日子也不好过。若非这个家还有你撑着,还有你和端王的婚事在,你那些弟弟妹妹不知还要受多少罪。” “祖父快别这么说。”靖竹面现不满,轻轻扯了扯老国公的胡子道:“您当沈国公府是什么地方?沈国公府位列公侯,二叔三叔全都死在战场上,为了东明安定不知立下过多少功劳,便是父亲一夕战败,又有谁敢轻易给咱们国公府脸色瞧?!” “大小姐说的是。”李氏也顺势安抚:“父亲您且放宽心,相公他在战场上为国征战,也一定不希望您在家中为他操劳。” “你们少说些好听话安慰我。”老国公望着无奈道:“你想去就去吧,孩子们大了,祖父也管不了你们了,只是有一点,祖父必须得嘱咐嘱咐你。” 靖竹连忙竖起手指,“知道知道,孙女一定好端端地走出去,好端端地走回来。” “你知道就好。”老国公低眸看了眼她端在手里的糕点碟子:“那个什么糕的,还不给我拿过来?” 靖竹笑嘻嘻地将碟子又凑近些,上前一步时余光瞥了瞥神色柔和的李氏,不禁敛了敛眸。 郑王府邀请京中密友来府小聚,一屋子的闺秀汇聚一堂,却不见许久未曾露面的沈国公府靖竹。 沉烟公主扫了一圈院中美人,独独未见靖竹,回过头沉着脸问身边的婢女:“沈姐姐呢?” 随侍在侧的丫环不过入府两月,再加上这些天来靖竹鲜少出现在人前,所以并不清楚公主殿下口中的沈姐姐指的是沈国公府的大小姐,闻言立刻道:“奴婢方才见后花园西面的湖边有一名女子,好像正是沈国公府小姐。” 她倒是不识真人,只是听一旁路过的婢女提起,说这位沈小姐不得众人喜欢,不似其长姐般在众位贵女之间游刃有余,现如今只身一人前来赴宴却被大家伙孤立在侧,怪不得被挤兑得一个人到湖边待着了。 沉烟咧开唇角一笑,连忙起身道:“快带本宫过去!” 婢女一路讨好地笑着,引着沉烟行到先前路过的湖边,沉烟身边的两名宫婢见了婢女那副趋炎附势的样子俱是不屑,小声在后面道:“好似在公主面前做了点好事就能被公主带进宫似的,这副造作的小人嘴脸倒让人见了恶心得紧。” “公主殿下一向和沈小姐亲近,谁让如今马屁拍在正地方了呢。”另一人撇了撇嘴道:“瞧着吧,等会公主少不得赏她三瓜两枣。” 几人停在湖边,那郑王府的婢女指着湖对岸的那名女子伸了伸手:“公主殿下,那就是沈国公府的沈小姐了。” 沉烟面带喜意地看过去,目光却在触及那人面庞之后猛地一僵。 “沈姐姐她人呢?” 婢女一怔,指着对岸的人:“那不就是” “那是沈国公府的二小姐,公主殿下要找的是沈国公府的大小姐。”沉烟身后的宫婢脸上挟着几分嘲讽笑意,觑着那名婢女出声道。 沉烟盯着那婢女,表情中怒气渐涌。 “公主殿下恕罪!”婢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跪倒在地上,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暗忖着公主殿下似乎对沈国公府的小姐很是看重,不由得咬了咬牙,索性将公主的怒火转移到旁人身上:“公主,是那位小姐她她之前对府里的几个丫头说她才是沈国公府唯一的正经小姐,奴婢才会认错的啊。” 沉烟地面瞅着她:“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奴婢不敢撒谎。” 沉烟阴着脸冷哼一声,睨着对岸的人讽道:“沈靖玉,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与沈姐姐相提并论,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 公主盛怒骇人,一旁的宫婢却犹犹豫豫地上前:“公主殿下,出宫前皇后娘娘特意嘱咐您不许惹事的” “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能知道?”沉烟斜睨着沈靖玉:“量她也不敢将事情闹大。” 她言罢,迈开步子径直绕过湖边布置的花草走向沈靖玉。 沈靖玉正和侍女研究亭边摆放的花草品种,在郑王府下人的提醒下才注意到来势汹汹的沉烟公主,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带头躬身行礼:“参加公主殿下。” 她曾在宫宴上见过这位公主,知道她是太后娘娘最宠爱的公主殿下沉烟,也晓得后者同长姐一向交好,是以并不担心对方会拿自己怎样。 “沈靖玉?”沉烟在沈靖玉三步外止步,眉梢挑起浅声问道。 对方的声音虽低,口气里却隐有轻蔑之意,沈靖玉听得有些不舒服,碍于对方的身份不敢发作,敛首答应:“正是臣女。” “沈姐姐长同我说她家中妹妹个顶个的乖巧,我今儿这么一瞧倒不尽然,眼前不就有个不安生的吗?”沉烟蹲在地上,挑起沈靖玉的下巴看向身边的宫婢:“你看这张脸,真是连沈姐姐三分颜色也没有。” “长姐姿容绝世,自然非寻常胭脂水粉可比。”沈靖玉轻声道。 “既然知道比不了,为何还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才是沈国公府独一无二的正经小姐呢?” 沈靖玉抬起眼,“公主殿下在说什么?” “果然随了你那心肠冷硬的母亲,做戏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好。”沉烟不屑地站起身背对沈靖玉一行人,淡声对身边宫婢吩咐:“沈国公府二小姐沈靖玉行为粗鄙,举止失仪,本公主赏她十耳光,小惩大诫。” “是。”婢女走上前,俯视着沈靖玉的脸小声道:“沈二小姐,得罪了。” “等等!”沉烟忽然一笑,抬手拦下宫婢的动作,侧眸对沈靖玉道:“看在你是靖竹胞妹的份上,本公主给你留些颜面,你自己动手吧。” 沈靖玉吸了一口气,只觉满口冷气钻进五脏六腑,冷得她身子发颤。 “公主殿下是不是对小女有什么误会?”沈靖玉道:“小女知道,公主殿下您向来和长姐交好的。” 沉烟沉下眸:“你若是不提沈姐姐,我倒是打算不多为难你的。但既然你提了,我总要给你些颜色瞧瞧。”她睇着宫婢:“打,给我使劲打,不打的她那张脸开花就不准停手!” 宫婢有心劝她,但看着沉烟布满怒色的脸,还是闭上了嘴。 “沈二小姐,您还是自己来吧。”顶着沉烟阴云密布的脸,宫婢缓声说道。 沈靖玉自小娇生惯养,何曾受到过这等羞辱,咬着牙一时羞愤欲死,她点点头,抬起手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才被娘亲爱惜地涂抹过蔻丹的指甲划过侧脸上,留下清晰的血痕。 确定下行程之后靖竹开始带着两个丫环收拾出行的行装,正捧着几本医书吩咐红泥放进包袱里,便听到外间的小丫环进来禀报了沈靖玉的事情。 “奴婢听说二小姐回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是肿的,说是沉烟公主下令责罚,具体怎么回事也不清楚。” 靖竹摆手让丫头下去:“我亲自去瞧瞧。” 珠玉院里此刻正仆妇满堂,靖竹进门的时候遥遥瞅见陈氏院里的几个下人也都候在那儿,想来是得了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 “长姐。”沈靖书站在门口,见靖竹进来连忙迎上前。 靖竹一壁往里走一壁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如何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沉烟公主训斥靖玉言辞不敬举止无端,所以才令下责罚。” 靖竹回眸看向红泥:“你拿了我的牌子进宫一趟,请沉烟公主过府一叙。” “是。” “长姐可以代为过问就再好不过了,不过我有些担心靖玉,这丫头回来之后就一直不声不响的,连句话也不说,实在让人发愁。” 靖竹把门推开一条缝向里面看了看,也被沈靖玉脸上的红肿和血痕吓了一跳,“靖玉不是不懂礼数的人,这件事一定有误会,等公主过来我详细问过事情经过之后再说。” 沈靖书拦了拦靖竹要进门的动作:“母亲也在里面,这个时候正在气头上,长姐还是别进去触霉头了。” “靖玉是我妹妹,关她什么事。”靖竹满不在意地向里走。 “呦,这不是沈大小姐嘛,我还道是谁呢,您可是个大忙人,怎么还有时间看自己的亲妹妹吗?”陈氏最先看见她,当即冷了脸色,阴阳怪气地开口道。 “我还当陈大夫人就算再没脑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分寸的,现在看来,倒是我错了。”靖竹不冷不热地看了陈氏一眼:“怎么回事,是我给您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陈氏一惊,顿时想起现如今还在时时刻刻与自己作对的李氏,心头便是一跳。之前不过是“小小”惹了一番这死丫头,就被她连番报复地抬了个妾室上位,若是自己再在她面前猖狂 陈氏气短地缩了缩脖子,干咳一声,不自在地错开了视线。 “长姐。”沈靖玉拉着靖竹的手,眼里泪光盈盈。 陈氏在旁边温言软语了半天也没见沈靖玉说一句话,现下见她这个样子气得不行,哼了哼站起身出了门。 靖竹揽过沈靖玉的身子,看向在一旁收拾药箱的府医,“把药方拿过来给我看看。” 她懂医,看过沈靖玉的脸自然知道伤口只是瞧着吓人,但其实并不严重。 “是。”府医恭敬地将药方奉上。 靖竹指了其中一味药:“去掉杜鹃花叶,加一味白芷。” “是。”府医连声应下,改过药方之后躬身退下。 沈靖玉缩在靖竹怀里,眼泪很快沾湿了靖竹的衣襟,她一边抽噎一边小声倾述:“长姐,我没有,我没有” “好了好了,”靖竹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你先和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那个沉烟公主忽然就跑过来训斥我,话里话外好像还在说我对姐姐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然后就让我打自己耳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折腾折腾 “她好像还说什么,我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是沈国公府唯一的正经小姐的话,可是姐姐,我从到郑王府之后就没和人说过几句话,更没和人说过任何对姐姐不敬的话,我不知道沉烟公主为何这么说。”生怕靖竹疑忌自己,沈靖玉扯着靖竹的袖口一直重复:“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长姐你要相信我。” 靖竹握住她的手,“你的人品我自然是信任的。我相信此事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她看着沈靖玉脸上刺目的红肿叹了口气:“我那里有太后前些天赏下的雪莲膏,等会让人送过来,你涂上去过两天就好了,不会留印子。” “嗯。”沈靖玉低着头,语气听着可怜得不得了。 靖竹摸摸她头发:“沉烟公主得陛下和太后恩宠,一向娇惯坏了的,你是大孩子,不要和她见怪。但是这件事到底是她不对,我一定为你讨个说法,让她亲自给你赔不是。” “那可是公主殿下,怎么可能给我赔不是?” “我说她会赔礼,她就一定会。”靖竹站起身,吩咐沈靖玉的两个贴身丫环:“照顾好你们小姐,这几天忌辛辣和海鲜,让厨房给她做些清淡爽口的小菜。” “是,奴婢都记下了。” 靖竹低下头,看着沈靖玉依依不舍的小脸道:“端王已经代我向陛下请旨,待过两日药草运到京城我便要出发到珲州去了,我不在的时候你照顾好自己,好好听祖父和你哥哥的话,晓得了?” “姐姐要到珲州去?”沈靖玉眉心一跳,又拉起靖竹的手反对道:“珲州现在不是瘟疫横行吗?你怎么能到那种地方去?万一被传染了可怎么好?姐姐你能不能不去?”话说完蓦地低下头,自暴自弃地甩开靖竹的手:“算了,我说了你也不会听我的,仗着自己有点医术就什么地方都敢闯,连命都不要了。” “陛下和端王会安排妥当,你不用担心。”靖竹好笑地拍了两下她的小脑袋:“傻丫头,你当我是你这样的小孩子吗?我什么危险没见识过,区区瘟疫,还奈何不了姐姐我。” “姐姐又说大话哄我。”沈靖玉如何看不出靖竹张扬语气下的忧心忡忡,抬起头抱住靖竹的腰身:“那个端王也是的,姐姐你身子本来就不好,他还同意让你去那么凶险的地方,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在意你啊?” “大人的事情你不懂。”外头绿蚁频频使眼色,靖竹拉开沈靖玉的手道:“我过去看看,你先歇着。” “好。”沈靖玉乖乖地坐回床中间,摆了摆手:“姐姐你去吧,我休息一会儿。” 靖竹帮她盖了盖被子才转身往外去,关上房门后问向绿蚁:“怎么了?” “端王殿下那边有消息了,说是陛下已经恩准小姐您到珲州协同太医研制救治瘟疫之法,稍顷就会有圣旨下达。” “你派人到祖父那里说一声,免得圣旨来了他准备不及。” “是,奴婢这就去。” 靖竹坐到院外的石凳上望着头顶的天色叹了口气,低头时觑见身后沈靖书走过来,她扯了扯嘴角问道:“太学的课业紧张吗?我看你好似瘦了些。” “还好。今日秦博士还是夸赞我习文忠正,是做文官的料。”沈靖书低了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自豪地道。 磨难能让人进步,靖竹都有些出乎意料,不知道从前一向内敛耿介的弟弟也会有大的进益,她欣慰地笑了笑:“那就好,等到过年科举若能得个好名次,你也好入朝为官,功成名就。” 沈靖书也笑,没说话。 靖竹侧头看了看他:“靖书,你是不是不喜欢读书?” 少年依旧垂首不语。 靖竹杵了杵身边的的沈靖书,指着天上飞过的一只鸟儿说:“你瞧,现在的你就像是那只鸟,活的肆意自由,渴望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你不喜欢刻板的诗书礼义,喜欢经商,喜欢商场上五花八门的各色学问,但是现在家里有变,你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想法,规规矩矩地读书,到太学里学那些你其实厌恶透了的经史子集,巴不得长了翅膀飞出这大宅,是不是?” “若是换作长姐,你会如何选择?” “不是有一句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靖竹注视着摸不清方向的懵懂弟弟:“靖书,沈国公府没了你一个人并不会怎样,我希望你能活得自在逍遥,但不会左右你的决定。”靖竹握了握沈靖书攥紧的手:“姐姐想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父亲他” “靖书,你当沈国公府为何能屹立于京城之中百年,被世家贵族敬仰尊重?” 沈靖书微怔,没反应过来靖竹在说什么。 “凡世家大族,无不经历过数年的沉淀和积累,沈国公府昔日兴盛,现如今父亲失了郢州,临州自然少不了流言蜚语,那是目光短浅之人心思狭隘,真正远见卓识的人都看得清楚,沈国公府困顿是在一时,东明重文轻武,武将本就少见,更何况是如父亲这般兵法卓绝的将领,更没有被陛下冷落的道理,战场上胜负难料,哪个将军没打败过两场仗?” 靖竹:“沈国公府或许会一时冷清,但是这只是暂时的,没了你,靖安靖敏也都还有调教的余地,你束缚着自己去学习不喜欢的东西,苦的是你自己。靖书,漫漫人生路,还要你自己走下去。” 靖竹自己都觉得惊奇,似沈靖书这般的中庸之人,本该醉心诗书才学,竟然爱上了商场这样心思诡谲的行当。 沈靖书沉眉思索了半天,又和靖竹聊起了前些天在古董铺子里帮人看古瓷的心得,靖竹对此略懂一二,两个人聊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外头有下人传话说传旨的太监到了才住了口。 “什么圣旨?”沈靖书好奇道。 “是我请端王向陛下请旨到珲州的旨意。”靖竹谦虚道:“只是到那里帮师父和太医们打下手的,其实本不需要陛下郑重其事地下旨来说。” “珲州”沈靖书有心劝靖竹三思,可是想起长姐说一不二的性子,还是住了口,改为关切道:“既然长姐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多劝你了,只是那里不比京城安稳,还请长姐小心照顾自己。” 靖竹听言倒是对沈靖书改变了印象,身边的人但凡听说自己要到珲州去救治瘟疫的事情,没有一个不急切地在自己耳边再三相劝,生怕自己去了那地方就回不来,却唯有沈靖书只是少有犹疑便转头叮嘱自己小心,倒是与旁人都不同。 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地赶到正厅接了圣旨,宣旨的太监又在老国公面前对靖竹好一番夸赞,这才告辞离去。 老国公将圣旨交到靖竹手上:“运送长岭草的车队还在半道上,估摸着还要几日才能到京城,你趁着这几日好好收拾收拾,免得落了什么东西。” “是。” “我听说,靖玉那丫头被沉烟公主罚了一通?” 靖竹暗叹祖父大人耳目通达,老老实实地点头:“是有些误会。” “你和公主一向关系好,帮你妹妹好好说和说和,靖玉那丫头虽然贪玩,但是骨子里还是好的,你这个做姐姐的要好好照顾她。” 靖竹难得没和老国公呛声,应了声知道了就赶紧催促闻伯带老国公回青竹院:“您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看你这个样子,是不是午膳又没好好用膳?” “谁说的,我可是用了两碗饭呢。”老国公不满地瞅了瞅身旁的闻伯。 老国公嘟嘟囔囔地走了,靖竹看着闻伯在老国公身边小声小声地劝慰着,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小姐,公主殿下来了。”绿蚁指了指前方提醒道。 靖竹抬眼看过去,见了一身青衣的沉烟公主含着满面笑意走来,躬下身遥遥地行了一礼:“公主殿下。” 谢沉烟撇着嘴走上前扶起靖竹:“都说了沈姐姐你不许和我这么见外,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呢?!” 靖竹但笑不语。 “沈姐姐每次都这样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了。”沉烟摊了摊手神色佯作恨恨。 靖竹朝她伸出手请她落座,“公主先坐,这个时候请你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要问一问。” 沉烟白了白靖竹,拉着她的手到一旁坐下,瘪着嘴开口:“你不说我也知道,为了你那个妹妹嘛。”又有些委屈地垂下眼睫:“个把月不能进一次宫,平时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好不容易让我来一趟还是为了不相干的人,沈姐姐你气死我得了。” 靖竹知道她是在说气话也不打断,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笑看。 沉烟自己埋怨完了,终于想起解释今天的事情,“好了,说就说嘛。是今天在郑王府,我听那里的一个丫环说起,沈姐姐你那个好妹妹居然在私底下说她才是沈国公府唯一的正经小姐,我气不过啊,所以就赏了她十个耳光。” 靖竹眯眼:“只是十个?” 沉烟有些气虚地低声道:“好嘛好嘛,她中途还敢拿沈姐姐你当挡箭牌,我没忍住,索性让她打到我解气为止。” “公主不是我说你,此事你做的未免太过草率,那婢女红口白牙,你连问都不问就直接下了令,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万一那个婢女那么说只是想挑拨公主和靖玉之间的关系呢?” “那丫环和沈靖玉无冤无仇,她怎么会无故挑拨?”沉烟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靖竹,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蹲下:“沈姐姐,你就是太信任你的那个妹妹了,人家背地里贬损你说你坏话你都不知道,还同人家姐妹情深呢。” 小姑娘花一样地小脸搭在自己双膝上,看起来又精致又无辜,靖竹点了点她额头,转眸看向身边刚刚回来的红泥:“你辛苦一趟,再去一趟郑王府,让婉婉势必要把今天接待公主的那个婢女找到,然后你带过来见我。” “是。”红泥应下,踅身又走了出去。 “沈姐姐你竟然宁可相信你那个口是心非的妹妹也不信我?”沉烟很受伤地抱紧靖竹的细腰:“沈姐姐沈姐姐,你那个妹妹她就是个骗子,一面在你面前装的乖巧可人,一面又在心里嫉妒你比她出色,我可算是瞧出来了,她就是瞅着沈姐姐你重视手足,所以才敢在暗地里露出那副唯我独尊的死样子,她” “好了沉烟。”靖竹攒了攒眉头,拉着谢沉烟站起身:“事情真相如何还未可知,公主殿下不要太早下定论。” “事实就摆在眼前,沈姐姐你还是不信我?”沉烟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靖竹耐心地阐明:“公主你常年生活在皇宫,见多了宫里头的尔虞我诈,所以才会见了点事就觉得里面别有隐情,可是沈国公府不是宫里,靖玉也不是那些怀揣着小心思的宫人舍人,公主殿下应该相信我看人的眼光,靖玉不是那样表里不一的人。” “说来说去,沈姐姐你就是不相信我。”沉烟扭过头噘起嘴,胸口起伏不定。 靖竹今天忙活了一整天也有些乏了,没再开口劝说,只等红泥带了那婢女回来再一起和沉烟公主说明。 谢沉烟自小就和靖竹相识,她与人结交从来不重视对方的心智品性,只在意对方的容貌,靖竹生的好看,她只一眼就喜欢上了,自此便不时地宣靖竹进宫陪她。 她觉得这位姐姐可真好啊,生的好看,人也很温柔,什么事情都让着自己,对待人又宽容仁善,和宫里那些只知道争抢衣服首饰的姐姐妹妹们都不同,所以对待靖竹便一日比一日亲近,甚至胜过宫中的那些亲姐妹。 可是她不喜欢沈姐姐身边围绕的那些姐弟们,什么吴瑶王婉,什么靖玉靖书,她一个都不喜欢,沈姐姐是她一个人的姐姐,就应该只对她一个人好,那些乱七八糟的姐妹们算是什么玩意儿?她们也配陪在她的沈姐姐旁边吗? 她原本就对沈靖玉不喜,今日发作表面上为的是沈靖玉对靖竹不敬,实则不过是因着没见到靖竹人影而借机找个人撒气罢了。 既然是胡乱撒气,那她又怎么会在意那个人到底做没做过那样的事? 沉烟公主抿紧了唇,侧眼看了看靖竹淡然的眉眼,想起今日沈姐姐竟因为那个死丫头和自己闹了龃龉便心生不悦,暗暗思忖着,等会见了那沈靖玉一定还得再折腾折腾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成熟稳重 王婉摆宴纯属心血来潮,见了红泥之后免不了吃一大惊,旁边郑王妃被气得直揪帕子:“你父王说过多少遍了不许你四处招摇,你却总是不听,这回可好惹了事情了吧?!” 王婉被母妃吵得脑仁疼,借着寻惹事之人的名头带着红泥出了院子,路上捂着额头对红泥说:“郑王府还有这么不争气的丫头,教我查出了是谁我一定饶不了她!” “二小姐因为这事和沉烟公主闹的很不愉快,所以小姐才会过来劳烦王小姐,还望您不要见怪。”红泥怕因为这件事小姐和郑王府的小姐生了嫌隙,在她身旁忙不迭阐说道。 王婉浑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摆摆手道:“我和靖竹是什么交情,这点小事还不至于放在心上。倒是那个沉烟公主,就算是为了靖竹好,可是这脾气也忒大了,万一是我府上的婢女胡言乱语这不是坏了靖竹姐妹的情意吗?” 红泥见王婉神态自然,举止间还是那副洒脱大气的贵女模样,不由对这位小姐的好感更上了一层,微微笑道:“二小姐平素就亲小姐,出了事情小姐立马就过去看望,二小姐扯着小姐的袖子哭诉了好一通,姐妹俩好得和什么似的。王小姐您不必操心。” “那就好。”王婉说着停步在正厅前,看着正中间站着的一名仆妇,目光中原本的浅浅笑意顿时散了个干净:“人都到齐了吗?” 那妇人满脸谄媚地躬了躬身子:“回大小姐的话,今儿在玉罗院伺候的下人都在这儿了,一个不少。” “那就好。”王婉坐在主位上,望着下头的一大堆丫环淡了淡脸色,“这个时候叫你们过来呢,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沉烟公主今儿一直跟我称赞晌午时在后花园西角湖边的那个丫环机灵得很,特意嘱咐我厚赏她。我忘性大,天快黑了才想起这件事,所以才让郭嬷嬷把你们叫了来。”她甩了甩手里的丝帕,唇角挂着习以为常的公式化的笑容,“今天是谁伺候的沉烟公主,出来吧。” 今日将脏水泼在沈靖玉身上的那么婢女名叫菱纱,家里头娘亲又生了弟弟,她爹娘养不起儿女才将她卖到了郑王府当奴婢,才入府没多久,虽有些小聪明但并不精明,因此并未发现王婉温婉的笑容底下藏着的狠意,一听说有厚赏立马站了出来,还当是自己今天指路被公主殿下看上了,特地嘱咐小姐给自己赏的呢。 菱纱笑呵呵地从一众丫头里走出来,对着王婉福了福身子:“回小姐的话,晌午是奴婢为沉烟公主指的路。” “是你啊。”王婉端详着眼前丫环的长相,徐而缓地敛回嘴角的笑,冷下神色对身旁的郭妈妈下令:“把人给我绑起来!” “小姐?”菱纱抬起头,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不是说是要给奴婢赏吗?” “赏是要赏的,只是要赏的是好处还是责罚,那可就不一定了。”郭嬷嬷招来两个丫头上前捆住了跪在正厅正中间的菱纱,眼神冷厉如霜:“说,今天是谁让你在沉烟公主面前嚼舌根的!” “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菱纱再傻也醒过了神儿,原来是晌午事发,公主殿下派人来寻罪魁祸首来了!可笑自己唯利是图,当是公主殿下给了赏赐,竟然傻呵呵地自己站出来。 “什么意思?”王婉在座位上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瞄了眼犟在原地的菱纱讽声道:“好好问你你不说,那可就别怪本小姐心狠了。”她说着打量了会儿子小姑娘水灵灵的小脸摇头可惜道:“白瞎了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儿了,”她扭过头,柔柔地对郭嬷嬷道:“嬷嬷,就朝她这张脸上打,她不说实话不许停手。” “是。”郭嬷嬷垂首应下,冷着容色抬起了手。 菱纱委实没想到这大家小姐们都喜欢抽小丫环们耳光玩,闻声被吓了个够呛,想起先前那位沈国公府二小姐的下场不禁打了个寒颤,忙跪着磕头认罪:“奴婢说奴婢说,求小姐手下留情!” 王婉满意地乐了一下:“算你识相。说吧。” “今天晌午时玉罗院人手不够,奴婢被掌事嬷嬷叫过去凑数,几位小姐吵着要赏后院的木槿花,所以丫环们都跟过去了,只剩下奴婢等几个人守在剩下的几位小姐旁边伺候。沉烟公主先前在花厅坐着,后来好像在找什么人,又跑到了院子里,奴婢跟着去走了一圈,公主坐下歇息的时候递了茶点过去,公主殿下忽然问起沈小姐的下落,奴婢先前取点心的时候经过后花园,听人提起湖边坐着的好像正是沈家小姐” 说到这里,菱纱又把头往下垂了几分:“奴婢c奴婢本想着,能在公主殿下面前挣点功劳讨个赏什么的,结果带着公主去了那里,公主身边的宫婢却说那位沈小姐是沈家的二小姐,不是沉烟公主要找的沈大小姐。奴婢看公主神色不好,为了推脱罪责,所以才故意和公主说,那位沈二小姐曾经在下人们面前说她自己才是沈家独一无二的正头小姐,想要把公主的怒气转移到那位二小姐身上。公主殿下似是信了,也没治奴婢的罪,奴婢趁乱就赶紧逃了,心里想着,那位好歹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公主殿下就算生气,应该也不会拿那位小姐怎样。” “哼。”王婉语气不明:“你倒是有主意。” “小姐恕罪,是奴婢胡说八道,奴婢知道错了,小姐您能不能饶了奴婢这一次?”她说着牟足了劲朝地上磕头,王婉坐在椅子上都能感受到地面砰砰砰的震动,可想而知这丫头磕得有多使劲。 “现在才知道认错,早干嘛来自?”王婉冷冷地道:“你可知道那位小姐因为此事被公主殿下责罚,你惹出的事情还让公主和沈家小姐闹出了好大的误会?!这都是你这个小丫环做出来的好事。” “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菱纱边磕头便哭出声来,泪水和血水混在一处:“小姐饶命啊,奴婢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奴婢要是知道,奴婢无论如何也不敢在公主面前嚼舌根哪!” “现在你说什么都晚了。”王婉叹了口气,朝身后的红泥道:“事情的经过你也都听明白了,今儿这丫环我也交给你,是打死还是发卖都由着你们小姐。你押着她回去,把这件事的经过和你家小姐交代清楚,免得再闹出什么更大的误会。” “劳烦王小姐了,还好二小姐脸上的伤不会留疤,想来小姐也不好罚得这丫头太重,此事劳您挂心了。” 菱纱抬起头,对上红泥进退有度的面容,暗暗咬紧了牙。 回到沈国公府天色已经全黑,沉烟出宫便时候不晚,现在宫里是回不去了,便笑嘻嘻地赖在靖竹身边说要和靖竹住在一处。 正撒着娇呢,红泥便领着菱纱来了正厅,将事情经过照实说给这二人听。 菱纱一言不发地跪在下头,她该说的话已经在郑王府说过,现在在公主面前,也没有她开口的份,能不被斥骂已经是烧高香了。 沉烟捂着耳朵摇头:“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就觉得你那妹妹不是什么好东西,沈姐姐你信我!” “方才你也一直在劝我信你靖玉的确说过那样的话,现在呢?”靖竹瞥了眼跪在下手额头已经结痂的小丫环,叹息着道:“你也看见了,是拿丫环怕被你处罚所以才撒谎的,靖玉只是无辜受累。” “就算沈靖玉没说过那样的话,可这也不能怪我啊,”沉烟目光闪烁,眼神倏地定在菱纱身上,指着她就朝靖竹道:“都是她!是她在我面前信口雌黄,我才会生气处罚沈靖玉的,都是那贱婢的错!” “沉烟!”靖竹沉下脸,实在没想到事到如今沉烟还是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还在不停地推卸责任。 “那丫环固然有错,但是你不问是非黑白就责罚靖玉也是你太过莽撞的原因,现在事情已经查清楚,你非但不觉得愧疚,却将过错全都推到一个小姑娘身上,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沈姐姐你居然因为沈靖玉那个死丫头凶我!”沉烟咬着下唇,不可思议地瞪着靖竹伤心道。 “我只是在和你讲道理。” “你还说!你以前和我说什么都是轻声缓语的,现在因为这点子事情你就开始训我,沈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沉烟扯着靖竹的袖子抱住她手臂:“沈姐姐你别生我的气,我最喜欢你了,你”她委屈地鼓了鼓腮帮子:“你让我跟沈靖玉道歉,我道歉还不成吗?” 靖竹捂住额头,总算是看出来这姑娘的情商到底是有多低了。“道歉还是要道歉的,可是总要你自己想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你不能单单只是为了我而向靖玉道歉,这件事它” “怎么不能单单为了姐姐一个人跟我道歉?”沈靖玉从廊下走过来,看着里面对话的两个人气鼓鼓地打断道。 她已经躲在那儿好一会儿了,简直被这奇葩公主的思路惊呆了,实在想不明白一向温柔可亲的姐姐怎么会和这种人结交在一块,现在也顾不得生气了,只想着赶紧断掉长姐和沉烟公主之间的联系,“这件事是公主无故责罚,我知道这件事是公主你的不对,不论你有没有想明白这里面的对和错,我都愿意接受公主的道歉。” 沈靖玉抬起了下巴,对上沉烟公主喷火的目光淡然自若道:“公主殿下既然要和我道歉,那就请您道吧,我就在这儿听着。” “你!”虽然心里下了决定想要为了缓和和沈姐姐的关系来和这贱丫头道歉,但是现在听沈靖玉这么一开口沉烟还是气得不行。 “怎么?”沈靖玉很惊讶的样子,看着沉烟气恼又不敢发作的表情暗爽,强忍着上扬的嘴角错开眼神摸了摸受伤的脸颊:“看来公主殿下的说的话并没有什么诚意啊。” 靖竹算是醒过神来了,这沉烟公主素来在她面前装的乖乖巧巧的,原来私底下是个小魔王,要不是今天在郑王府闹了这么一出靖竹还当她是天真可爱的小公主呢。 指望这货自己认识到错误基本是不可能了,靖竹想,与其让沉烟公主自己反省好些天也缓不过神反而可能对靖玉更加愤怒,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帮靖玉把场子找回来,也算帮她解了当众出丑的恶气。 这样想着,靖竹便平静地看向沉烟:“公主殿下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和靖玉道个歉吧。” 沉烟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气的昏过去,她的沈姐姐果然还是最向着那个小贱丫头,竟然为了她让自己丢丑。 来回吸了好几口气,沉烟公主才勉强压制住了快出口的骂声,她磨着牙敷衍地朝沈靖玉扯出一个不能算是笑容的笑容:“沈二小姐,今天的事情,是本宫行事太草率了,本宫本宫向你道歉,希望你能不计前嫌,不和本宫计较。” 沈靖玉撇了撇嘴,压根不想搭理她,可是想想还在一旁瞅着的姐姐,还是硬着头皮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我想公主殿下也是头脑简单思想幼稚,所以才会误会我和姐姐的关系,其实公主殿下不知道,姐姐平时在府里一向最疼我了,她还夸我虽然年纪小,但是成熟稳重,不像某些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发脾气,还拿下人撒气,一点贵族的矜贵气派都没有,简直丢尽了父母的脸面!” “你是在说谁!”沉烟公主又不是傻子,沈靖玉话里有话她当然听得出来,她一惯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听言顿时恼得恨不得上前抓花沈靖玉那张脸,撕烂她那张胡说八道的嘴巴。“贱丫头,你竟然敢在本宫主面前说混账话,你当我是死的吗?” “公主”靖竹欲冲上前的沉烟公主的手臂,“你别生气,靖玉她” “你叫她就是叫靖玉,叫我就一口一个公主,沈姐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天之骄女 沉烟似乎很没有安全感,单单在正厅的这一会儿功夫就问过好几次靖竹是不是不喜欢她,看得出来她对靖竹很依赖。 沈靖玉不太高兴。这个公主殿下无端惩治她也就罢了,她可以不和她一般见识,可是为什么那娇蛮公主连她最喜欢的姐姐都要抢呢? 靖竹强行分开了两个互不退让的小丫头,想着沈靖玉脸上有伤不宜吹风,便让红泥将她送回了珠玉院。 少了一个争强好胜的,正厅里就显得清静多了,靖竹正要安排沉烟休息,要往外走时才留意到跪在正厅里好久的菱纱,这才顿住了脚步。 “你叫什么名字?” “回沈小姐的话,奴婢菱纱。”菱纱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是那个国公府的二小姐还是眼前那个趾高气扬的公主殿下,其实在这位沈大小姐面前都乖巧得不得了。这三个人当中真正做主的也是眼前这位。 菱纱垂下眼睫,暗暗琢磨着,这是不是说明,只要她讨好了这位大小姐,那她就不会被罚的太重了? 这样一想,菱纱看向靖竹的眸光免不了殷勤几分。 靖竹却浑然不觉,看了看她有些发白的脸色,想着从她来此处到现在也有半个时辰了,这小姑娘这样跪着也不容易,心里便有心从轻发落。“跪这么久你也该累了吧,起来说话。” “多谢沈小姐。”怀着不为人知的心思,菱纱看起来十分流畅地唤道。。 靖竹听声却是皱眉:“沈国公府不只我以为小姐,你这样唤容易引人误会,日后唤我沈大小姐即可。” 沉烟在一旁听着直接笑出了声,谐谑中又带着几分鄙夷地对菱纱道:“怎么还是不长记性,今儿白天才因为拍错马屁被带到这里来,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就又开始了?” 菱纱这才想起这位公主殿下还在呢,连忙低下头道:“奴婢愚钝,又叫错了称呼,请公主殿下和沈大小姐饶恕。” “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让人原谅的。”沉烟阴沉的视线在菱纱面上打量,“我瞧你这副狐媚样子,日后还指不定坏了哪个高门府邸的夫妇情意,沈姐姐你倒不妨好好管教她一番,免得她日后出去惹事。” 今天才因为指错人犯了事,现在的确没有还分不清大小姐和二小姐的道理,靖竹看得分明却不多言,看着站在下头畏畏缩缩的菱纱,一时也有些为难了。 处罚得轻了,沉烟怕是头一个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背地里再寻菱纱的麻烦,而且若是罚轻了,靖玉今日那几十个耳光的罪也白受了。 但若是罚重了,说到底菱纱还是郑王府的人,她便是重罚了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她和王婉再好的感情也断没有不给她府上人留活路的道理,而且这丫头才入郑王府不久,家里的爹娘又不疼爱,若是再被自己严惩,在这临州城可就真没活路了。 到底动了几分恻隐之心,靖竹招了招手,在红泥耳边低语了两句,然后才对菱纱道:“你挑拨公主与靖玉的关系,无论是依着郑王府的规矩还是宫里的规矩,你以奴仆之人陷害主人也都是可以被判流放的。” 流放菱纱被吓得一个哆嗦,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这辈子只听说过一次流放,那是西街的一个酒鬼,因为不小心打死了人被判了斩监侯,后来又有权贵的亲戚帮忙疏通,这才勉强改判了流放。 原以为流放已经是不错的刑罚了,谁成想不到两个月,被流放的南境的酒鬼就传来了死讯,据说死时被看管的小吏打的全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断气时连眼睛都没合上。 自己还在豆蔻年华,原以为只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情不会被罚的很重,却没想到这看起来极好说话的沈大小姐一开口就给了自己这样的重击。 菱纱又跪到地上,拼了命地给靖竹磕头:“沈大小姐恕罪,奴婢还小啊,奴婢活了这么大连顿好吃好喝都没尝过,奴婢不能死啊” 流放比死还要痛苦十倍,靖竹能理解菱纱的心情,接过绿蚁送上来的暖身汤药喝了一口后才道:“但是我念在你尚年幼,便不给你太重的处罚了,此事我将你交给京兆尹处置,再让侍女过去给你说个情,至于京兆尹到底会怎么判,还要看你自己的命了。” 菱纱仰着头,满脸希冀地仰视着主位上看起来高不可攀的沈家小姐:“敢问沈大小姐,您可知道对待诸如奴婢至于的奴仆,京兆尹素来的怎么惩罚的?” “沈姐姐面前,也有你问话的份?”沉烟脸色一阴,立时不满地斥责道。 靖竹却对沉烟摇了摇头,温和地对菱纱开解道:“我不大了解东明的刑制,但是若按刑律,像你这样的罪犯,若是有主子帮忙求情的话,轻罚可以三十板子了事,又或是关入大牢一年半载以儆效尤。” “三十板子?”菱纱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想了想觉得这个惩罚比起流放还算是轻了,她点了点头,真心地朝靖竹磕了三个头,“谢沈小姐告知。” “沈姐姐你这样未免也太便宜她了,你看那丫头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易与之人,你重罚了她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哪有什么可宽宥的道理?” “好了沉烟。”靖竹侧身让红泥把人带下去,等到明日天亮再送去京兆尹府,仰头把药汤喝光后对沉烟公主道:“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毕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哪里就非要把人逼到死路上才安心?”她见沉烟似乎还要发作,立刻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不是说晚上要和我住一起吗?我这就让人去给你收拾房间,你看上了闲云阁哪间房只管告诉我。” “真的可以任我挑选?” “当然了。”靖竹将药碗放到一边,用帕子拭去嘴角残留的药渍。 沉烟抱住靖竹手臂,嘻嘻地乐道:“那我想住在沈姐姐的房间,你可能满足我?” 靖竹其实并不喜欢和人同住,除了谢明端那样死皮赖脸地粘过来的之外,靖竹就连沈靖玉这个亲妹妹都有些若有似无地疏远,更何况是和旁的女子睡到一张床上。 下意识地便想要拒绝,可是想起刚才沉烟没再追究菱纱罪责已经是很大的进步,实在不好再说什么不得她意的话,只好点了点头道:“可以。” “太好了!”沉烟开心地在地上蹦蹦跳跳,拉过靖竹的手道:“沈姐姐你快带我去你房间看看,我都好些天没到闲云阁了,不知道你房间里的布置变了没有。” 靖竹跟在她身后走着,路才行到一半就察觉沉烟缓下的步伐,不知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疑惑地问向靖竹:“沈姐姐,珲州真的很危险吗?” 靖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皇宫里出来的娇丫头,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临州城,现如今得知了她要到珲州那么远的地方,好奇也在情理之中。 “普通人去了,当然是危险的,可是我懂医术,自然就与寻常人不同。”靖竹给了她一个中肯的答案。 “那沈姐姐你刚才喝的药,也是预防瘟疫的药汤子吗?我要是也和你一起喝,是不是就可以和你一起去了?” 靖竹被吓了一跳,沉烟公主和她一起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自己是断然承受不起的,“当然不行。我一个人到珲州勉强可以保护自己,可是要是带上一个你,恐怕会分身乏术,说不定连自己都护不好。” 沉烟有些气馁道:“可是我不想沈姐姐离开京城那么长时间,我要是想你了,连个寻你的法子都没有。” 靖竹正想安抚她几句,转头便瞧见对面陈氏在夜色里朝这边走来。 陈氏与孙晗私会铁定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应该是趁着夜里大家都安寝的时候偷偷跑出府去见面,这个时候回来,应该是见完野男人了。 这陈氏也是心大,沈靖玉才受了伤,她不在房里安慰照顾,却跑到外面见情夫去。 靖竹恶毒地想,要不她直接让人在李氏面前漏个口风,就说陈氏行为不端,届时都不用自己动手,陈氏就会被祖父惩治,被休弃都是轻的。 可是想到沈靖书和沈靖玉这对弟妹,靖竹还是歇了心思。 陈氏再不好,也是靖书和靖玉的亲娘,她若是不给那妇人留活路,日后那两个孩子可要怎么活? 沉烟公主知道陈氏对靖竹不好,所以见了人就开始冷嘲热讽:“呦,这不是陈大夫人嘛,这个时候不在房里看护你那破了相的宝贝女儿,大晚上的出来瞎转什么啊?” 陈氏正要向沉烟公主行礼,听了这话动作一顿,干笑着道:“臣妇只是在房里待得久了觉得闷,所以到花园转转。” “有时间到花园里转转,却没时间看看自己的亲生女儿。我原以为你只是不喜欢沈姐姐,现在看来,你对你那小女儿也不怎么样嘛!” 陈氏真真是怕死了这位公主殿下,皇室里那么多温婉可人的公主,可偏偏就眼前这位和那些所有人都不同,她说话直白,言辞更是犀利,瞧不上谁一向直来直去,对待讨厌的人更是恨不得把对方贬低到尘埃里,自己这几年来不知被这位小公主训斥过多少次,还有好几回是当着好些个下人的面,当着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按说这沉烟公主这样刁钻,陛下本该是不喜的,可是偏生这皇帝陛下也与寻常君主不同,认为女儿这是天性使然,坦率可爱,还时常在太后斥责时帮着说好话 这样想着,陈氏的脊梁骨不由得又往下弯了弯,任凭她再不喜欢这一位,人家都是受尽天家宠爱的公主殿下,只要东明不亡国,自己就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公主殿下见谅,是臣妇过往做的不称职。”陈氏说着带着些讨好地看向靖竹:“臣妇以后一定改。” 靖竹冷笑一声,拉着沉烟就往前走:“您还是别改了,我看现在这样就很好,你若是一夕对我疼宠爱护,我怕才是会不习惯。” 陈氏被说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好在靖竹和沉烟已经走远,她才挺直了腰身站直了身子,回头我那个两个人离开的方向看了看,目光隐有愤愤。 玉儿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是这刁蛮公主给害的!沈靖竹那死丫头和公主交情那么好,说不准也有她背后教唆的份。 靖竹倒不知道自己才一转身的时候就被陈氏又埋怨上了,她带着沉烟公主回了闲云阁,让人又在床上添了一床被子。 沉烟见状却不乐意:“咱们两个好不容易才睡在一间房里,当然要盖一床被子好好谈谈心了,为什么还要弄两个被子挤着啊?” “既然你也知道是挤着了,为什么不换间房间睡呢?”绿蚁在旁边腹诽着这粘人公主的话,默默地翻了翻眼珠。 “我不习惯和人睡一张床,而且我睡觉不老实,说不得半夜会抢你被子,咱们还是盖两床被的好。”靖竹耐着心思和沉烟解释道。 “我不怕,我把整床被子都给沈姐姐你,我不怕挨冻的,我不和你抢还不成吗?”沉烟公主说着低了低脑袋,声音有些郁闷:“沈姐姐,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之前和沈靖玉吵架,觉得我不听话,所以不愿意和我睡一起啊?” 靖竹正要说话,又听沉烟紧张兮兮地抓住自己的手小声问:“沈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 靖竹:“”就算我老太婆一把年纪了,可是我喜欢的也还是男的男的啊,你一个劲的问我喜不喜欢你到底算怎么回事? 靖竹谨慎地瞟了沉烟一眼,沉重地思考着:这沉烟公主不会性向扭曲吧? 看她不说话,沉烟的表情更紧张了一些,抓紧靖竹袖口光滑的衣料道:“沈姐姐,你不喜欢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就好了,我改我全都改,你可千万不要不理我。” 靖竹看了沉烟好一会儿,认为这孩子应该只是缺乏安全感,对自己并没有什么不轨的念头,这才放下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救命之恩 天快黑时谢明端来了一次,本来是想舔着脸留下来过夜的,谁知道一等就等了快一个时辰,好不容易见到靖竹人影,后面却带了个跟屁虫。 谢明端无奈地隐了身形,心里暗恼这小侄女忒会捣乱。可又着实不好现身和靖竹相见,只好揣着一颗不甘的心回了端王府。 谢明端一向谨慎,自己时常在闲云阁留宿的事连端王府的人都不知道,他悄无声息地回到书房,唤了王武进来送药。 王武是少数知道谢明端行踪的人之一,他端着温了有半个多时辰的药进门时还觉得惊异,殿下平日里都是能在国公府赖多久就待多久了,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心情不好,就连看身边的人都不爽,谢明端抬眼时瞥了眼王武神色,低头一口气把整碗药喝下去,将药碗递回王武手上,有些烦躁地摆了下手:“去去去,没事不许来打扰本王。” “是。”王武转身要走,临出门的时候想起一件事,停住脚步回身禀告:“对了殿下,今儿太医署的那个女医张太医又过来了,说是要给您请脉。” 谢明端眉心拧得老深:“本王不一是说了以后不需要那些太医过来看诊了吗?那个姓张的是怎么回事?”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王武也是个糙汉子,哪里看得出来小姑娘家的心思。 “派人去母后宫里说一声,以后不必再派人过来了。” 王武:“是,属下这就去。” 书房里静了下来,谢明端打开案上的公文翻看了一下,目光触及上面的文字时却想起先前沉烟看着靖竹时溢满了喜爱的眸子,不由低低地骂了声脏话。 男的都已经够烦了,还要来个女人和自己抢媳妇,还要不要人活了? 昨天晚上靖竹被沉烟拖着聊了大半个晚上的心事,起来的时候难得晚了,这个时辰老国公应该在用早膳,靖竹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想着今天早上还是别过去请安了。 下床的时候虽然刻意放轻了手脚,但是沉烟还是被她的动作惊醒,两个人相视片刻谁也没说话,门外便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公主和小姐可是起了?” “嗯。”靖竹应了一声,“进来吧。” 绿蚁和红泥一人端了一盆洗脸水进来,红泥放下盆子后过来伺候靖竹更衣,一面把袖子套上靖竹胳膊一面道:“奴婢早上的时候已经把菱纱送去了京兆尹府,也和京兆尹大人传达了小姐的意思,京兆尹答应会酌情放轻责罚。哦对了,郑王府的王小姐早上的时候还命人把菱纱的卖身契送了过来。” “她这是在告诉我,可以随意处置菱纱的生死。”靖竹按着额角晃了晃脑袋:“那孩子也挺可怜,挨了刑之后免不了病痛折磨,等到施刑过后,你可以问过她的意思,是想继续回郑王府,还是还她一个自由身,都由她心意。” “那也太便宜她了吧。”沉烟躺在床上蹬了蹬腿,看着镜前眉目柔婉的美人笑道:“沈姐姐,她挨了次罚,你却给了她自由,要是不知道的,还当那丫头挑拨我和沈靖玉是受了你的差遣呢。” “你说得对。”靖竹闭了闭眼睛,这人一睡不好,就连脑子都迟钝了,她什么时候也做起这样不讨好的老好人来了?她完全没必要因为一时心软而冷了亲妹妹的心,想到这里,靖竹便沉吟着道:“还是,把卖身契交还给郑王府吧,就说这丫头该受的罚已经受过了,剩下的就交给郑王府处置。” 沉吟这才满意,点了头从床上起身:“沈姐姐,你什么时候出发啊,到时候我一定去给你送行。” “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吧?”靖竹也不太确定,运送药材的车队还没有消息,她也不敢保证车队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被耽搁。 “这么快?”沉烟压下嘴角,“好长时间见不着你,才见到就又要分开,沈姐姐,你什么时候才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什么地方也不去呢?” 靖竹:“”弄不明白,沉烟公主对自己诡异的占有欲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在闲云阁用了早膳,没多大会儿的功夫,谢明端就带了人光明正大地来寻她。 沉烟跟着靖竹到正厅去见谢明端,见了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皇叔。” “嗯。”谢明端脸色不辨喜怒,转头看向靖竹时眼底的淡色却被温柔覆盖:“运送到珲州的其他物资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我想找你去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纰漏。” 靖竹不解地看着他,按说去珲州赈灾之事和谢明端并没有什么关系,怎么也不该轮到他找自己帮忙。 好像看出了靖竹心中的疑惑,谢明端又补充了一句:“陛下已经下旨,让本王为钦差,亲自率队到珲州安抚疫情。” “是你自己去请旨的?”靖竹看着他问。 谢明端没有否认,“你一个人过去,我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 靖竹翕动唇瓣想劝他些什么,但是想到圣旨已下,事情已无挽回的余地,便只得作罢。 “要去哪里?”靖竹垂头丧气地问,颇有些听天由命的无力感。 谢明端拉起她的手:“跟我走。” 沉烟眼瞧着两个人要走远,下意识地要跟上去,王武却面无表情地拦在她身前:“公主殿下,属下找人送您回宫。” “我不要回宫,我要去找沈姐姐!”沉烟跑了两回都被王武拦下,只好站在原地,满脸气恼地对他道。 “殿下和沈大小姐有正事要谈。” 沉烟自信又嚣张地道:“什么正事我不能知道啊?我和沈姐姐关系很好的,她什么事都不瞒着我。” 王武仿佛没听到沉烟的话,只坚持着伸着手:“公主殿下请回宫。” 沉烟被他气得跺脚,躲躲逃逃了一会儿谢明端二人早没了影,沉烟只好放弃,在原地好像在看仇人一样看了王武半天:“本宫一定要你好看!” “属下自觉样貌寻常,当不得公主如此夸赞。” 沉烟听了他这话差点没被气的冒烟:“你以为我在夸你啊!” 王武静静地看着她,还是没有一点表情,只是沉默的态度像是在对待一个头大无脑的孩子。 沉烟咬牙切齿地在原地挖苦了半天,王武却始终不言不语,沉烟被磨得没了耐性,实在没办法,之后点头:“好好好,我回宫回宫,你满意了吗?” “来人。”王武朝身后喊了一声,立刻有黑衣侍卫上前:“公主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您请随属下来。” 沉烟哼了一声,斜了一眼依旧面无涟漪的王武,心说这皇叔是个冷面杀神也就罢了,就连皇叔身边的侍卫都和他一个德行,这样的人,沈姐姐怎么会看上他呢? 为了省事,要运往珲州的物资被停放在京外的一间大库房里,有专门的士兵看管,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靖竹进了库房之后照着谢明端给的册子走了一圈,只略微加了几味药材,而后便在谢明端耳边夸耀道:“不知这准备物资的太医是哪位大人,准备起东西来这样事无巨细,真是难得。” 谢明端跟在她身后,听到她的话便道:“应该是太医署的太医吧,你要见一见吗?” “见一见也好。”靖竹合上册子,抬头顺着库房外透进来的些微光芒看向谢明端:“若是那人医术可靠,我可以带他一起到珲州去协助我吗?” “你若是需要,当然没问题。”谢明端想也别想地答道。 “你别答应得这么快,去瘟疫之城可是要命的差事,等闲人都不乐意去,一个不谨慎全家老小就没了主心骨,谁心甘情愿去冒这种险?” “本王要他去,谁敢拒绝?” 靖竹白他一眼:“我想寻此人与我同行是因为这个人细心,但是若是这个人是心不甘情不愿跟我去的,心思也一定全然不在救灾治病上,说不好还会坏事,既帮不上忙又落不得好,何苦来哉?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很快准备药材的太医就被带了过来。 靖竹虽没料到,但当真见了那人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吃惊,张思爱慕谢明端,知道他是前往珲州的钦差也必定会事事亲力亲为,她在太后面前又得脸,私底下揽下这差事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真正想要理解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靖竹相信任谁知道了旁的女子觊觎自己的未婚夫婿都不会觉得舒服,即使那个女子身世坎坷,更曾和自己惺惺相惜。 靖竹想到那一日谢明端强行要取自己心头血时张思曾经说过,谢明端于她有救命恩情,一时间心头更是说不出的发酸。 这两个人看起来还颇有渊源呢! 谢明端却没发觉靖竹百转千回的心思,揽着靖竹坐在士兵搬来的凳子上,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张思,若有所思地道:“这个人瞧着有点眼熟。” 靖竹满心满嗓子眼的酸水顿时全没了。 任凭张思对谢明端再深的情意,按照谢明端这样的性子,两个人之间也是擦不出什么火花来的,她到底在瞎担心什么? “思姑,我们可是好久没见了。”靖竹衔笑开口。 张思低着头,尽力让自己的目光不落向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儿身上,听到靖竹的招呼声才克制地抬起头,目光也不乱瞟,“自从上次雨后一别,也有快两个月了。对了,你身上的伤可好全了?” 靖竹没想到她还记着自己那日的伤情,意外地点头:“已经痊愈了,就连伤疤都没留下多少,还要多谢你那天帮我包扎。” “我是太医,帮你包扎也是太后给我的命令,你不需要跟我道谢的。”张思说着又有些敬佩地对靖竹道:“我听说了你要到珲州医治瘟疫的事情,太医署里的太医们都对你赞不绝口呢。” “是吗?”靖竹含蓄地笑了笑,眼睫垂下片刻又抬起,她微抿红唇,不着痕迹地瞥了瞥身边的谢明端,想了想还是出声问道:“这次劳烦端王殿下请你过来,是有一件事相求。” “下官是太医署的医者,端王殿下有事只管吩咐就是。”张思说着,眼神终究是落到了谢明端脸上,但也只落了一瞬,转瞬便又移开。 这话明显是对谢明端说的,靖竹不好再插嘴,便碰了碰谢明端的手臂。 谢明端想要拉过靖竹的手,大手伸过去的瞬间才想起有外人在,便哂笑着收了手,对着张思说道:“靖竹看了你准备的赈灾药材,觉得你做事很细心,所以本王才命人找你过来,其实是想问一问你,是否愿意随同赈灾队伍一同到珲州去医治得了疫症的百姓。” 张思一喜,当即跪倒在地上:“百姓罹难,下官本就忧心忡忡,若是真能随队到珲州帮助守灾的百姓,下官自当喜不自胜。” “那就好。”谢明端讨好转过头,一脸求人夸赞的表情。 靖竹被他的表情逗得发笑,对着还傻傻跪在原地的张思道:“出发去珲州还要等一两日,思姑请先回太医署准备,等到长岭草运达京城我们便即刻出发。” 看得出来,在这件事中靖竹一直处于主导地位,端王殿下对靖竹的命令也全都听之任之,完全是一副情深似海的少年模样。 张思暗暗发苦,认识端王殿下这么久,何曾见他如此讨好过一个女子,可是就在这短短一个月内,他就接连给了她两次打击。 最让人难熬的是,即使心中再大酸楚,她也不得不承认,比起靖竹这个集美貌与才情于一身的绝世女子来说,自己的确没有让端王倾心的资格。 这样美的一个女子,若是对人笑一笑就能让人失了三魂七魄,谁又舍得不爱她呢? 失魂落魄地退出库房,上了回城的马车,张思看着窗外变化的街景,心里头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平静。 从城外回城必定经过京兆尹府,这次从京兆尹府衙门前经过时张思遥遥瞥见衙役门向外扔出了一名女子,一副浑身是血的惨烈模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从未当作 行医之人,最看不得这种场面,张思天性善良,见状立刻让车夫停车,然后下车查看。 诚如靖竹所料,菱纱被京兆尹下令打了三十板子然后从府衙里扔了出来,臀部疼痛难忍,稍微动一动就扯得伤口发裂,衙门里的大夫给了瓶药,被菱纱紧紧地攥在手心,她就京兆尹府门前,艰难地站起身子,一步一顿地向前走着,却不知该到哪里去。 家是肯定不能回的,她那爹娘都不是仁善之人,见她讨了主子的嫌说不定会绑了她重新送回郑王府去。可是若是回郑王府,不晓得大小姐还能不能容下她。 “你这样走下去伤口恐怕会裂开,以后一定会留疤的。”张思站定在菱纱面前,柔声提醒道。 菱纱抬起头,发现自己对面正站着一名清丽婉约的美丽女子,她有些诧异不明,指了指自己的脸,想要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张思低叹了一口气,得是多么缺少关怀的人,才会对陌生人的一句关切之语惊诧如斯。 “我是太医署的太医。”张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可亲:“你看起来不太好,需要我帮忙吗?” “太医署,太医署里也有女太医吗?” 张思脸上泛红,不好意思地低了低脑袋:“嗯,到现在为止,太医署的确只有我一个女医。” “可是太医能治人身上的伤口,却治不了人心上的伤。”菱纱苦笑着越过张思往前走,口中低喃着:“太医有什么用,又不是神仙,救不了我的苦命啊。” “你还没同我说过你的事情,如何就这么肯定我帮不到你呢?”张思见小姑娘神态实在不佳,语气也不由得抬高了许多,她拉住才走出三步远的菱纱,走到她对面直视她的脸道:“姑娘,你到底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上你也说不定呢?” 菱纱见她神情真挚,原本绝望的心情也莫名生出几分希冀来,她舔了舔干燥地嘴唇,垂下眉眼道:“我原是郑王府的侍女,我家小姐邀请京中小姐来府上小聚,沉烟公主也来了,她到府之后就开始寻找沈国公府的小姐” 张思耐心听她将这几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自己听,听完后也忍不住道:“你若是当时直接在沉烟公主面前承认自己认错了人,公主当时顶多训斥你几句,不会拿你怎样的,可是你为何偏偏要嫁祸于人?” 菱纱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极其自嘲自讽的口气道:“情急之下最容易显露本性,大约是我天性本就恶毒,所以才会那样说吧。” 张思扶着她的身子:“你能这样说,那就说明你还不是无药可救。”她说着顿了一下,又问:“你刚刚说的沈大小姐,是指沈国公府的大小姐沈靖竹吗?” “放眼整个临州城,还有哪位小姐能被如此称呼,是我少见寡闻,所以才会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菱纱看着张思,目光探寻:“您,知道这位沈小姐?” “有过几面之缘。”不知道为什么,张思有意无意地隐瞒了自己和靖竹之间尚算交好的交情,“是位美丽聪颖的女子。” “不仅仅美丽聪慧,而且还出身高贵,还和陛下最宠爱的幼弟端王殿下结了亲。”菱纱看着前方,有些感叹地道:“真正受尽上天眷顾的宠儿,不论是公主殿下还是下头的弟弟妹妹,个个都把她当成宝贝一样地供着。便是陛下最喜爱的沉烟公主,只怕也比不上她逍遥自在。” “先不说这些了。”张思看了看她臀部一点点渗出的血迹,“我先带你去客栈里包扎一下,然后再想办法帮你解决眼前的困境。” 菱纱咬着唇,有些怀疑又有些期待地望着张思:“您为何要帮我?” “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看你境遇孤苦,就想起了我刚入宫时候的样子,所以忍不住想帮上一帮。”张思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快走吧,若是再不上药,你这伤口怕是真的要留下疤痕了。” 郢州,主帅营帐。 魏钊午后又派人出来叫阵,意图夺回被北临人侵占的郢州重镇,万俟空闲来无事带人出去耍了一耍,魏钊便带着手下仓皇回城,军中不免又对东明的将士好一阵奚落,万俟空却始终表情淡然,好似刚刚小胜一场的人不是他。 “将军,我看这魏钊的能耐也就是如此了,相比东明也该更换主将了。”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对着入帐的男子拱手:“咱们的战术是否要再改一改,再精进一些?” “稍顷再大家伙过来讨论一下战术。”万俟空端起一碗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边的水渍问道:“珲州那边可有新的消息传来?” 壮汉名唤赵冲,乃是万俟空手下的一名虎将,以天生神力闻名北临,甚得北临皇帝看重,万俟空是半路挂帅,赵冲原本并不服气,只是这一两个月来万俟空带着军中将士一路披荆斩棘一连数战告捷,早把赵冲骨子里的傲气给磨得一厘不剩,对万俟空的命令也是言听计从。 只是赵冲不明白,珲州已是朝不保夕,一座被瘟疫肆虐的城池,将军如此关注那破地方做什么? “咱们这儿和珲州隔着好几座城池,得到的消息也难免有些滞后,末将听说珲州那里的瘟疫一再蔓延,虽然得到了神医古还春的倾力相助,但也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现在应该已经封城了。” “本帅这里没有应该可能和大概,只有一定确定和肯定。”万俟空淡淡地觑了赵冲一眼:“我们早晚都是要攻打到东明腹地的,珲州的消息不可懈怠,每隔三日让人回报一次,清楚了吗?” “末将领命。”赵冲忙不迭应下。 “东明的浩武帝不是个省油的灯,连着几战大败,想来浩武帝的胞弟端王也该出场了。”万俟空目露沉思:“此人少年起就四处征战,是东明的常胜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本帅倒是对和他对阵很是期待。” “便是东明镇守郢州多年的将军沈怀安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败在将军您手下,端王是金银窝里出来的少年将军,男儿气魄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怎么会是将军您的对手?”赵冲笑着恭维,想了想又上前将木桌上的瓶子朝万俟空面前推了推:“将军,这是百里家主命人送来的百草丹,您前几天不是说胸口的伤口疼吗,不妨吃一颗试试。” “再好的丹药在我这里都是白瞎,以后让百里寒不要再送了。”万俟空把丹药瓶子往一旁扒拉了一下:“别当我不知道百里寒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担心皇上日后被他交到东明人的手上,想要我在皇上面前为他说两句好话吗?这般殷勤讨好实在让人厌烦,有话直说不就得了?” “呃,这世上似将军这般坦率耿直的男儿毕竟不多,百里家从前受恩与东明皇室,现如今却背信弃义,从东明运来大批的物资军需到北临,为世人所不齿,就算有再多的钱财也一样受世人唾骂。子孙后代遗臭万年。” “不过,百里寒的担心倒是不无道理。”万俟空走到门前,掀开门帘望了望远处的钊城,道:“若是日后东明真派了端王出马,本帅亦没有把握应对,说不准就被他夺回了郢州,日后对东明俯首称臣也未可知呢?届时百里寒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一定头一个被皇上送给东明皇帝当出气筒。” 万俟空放下门帘,走到桌案前坐下,“本帅让你查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哦,有了有了。”赵冲愣了一下才从胸口里掏出一张纸递过来:“沈国公府的大小姐沈靖竹前不久才和东明的端王殿下结了亲,现在已经在筹备大婚了。” “那东明的太子殿下呢?他那里有没有消息?” “只是前些天那一战露了个面,接下来就再没有其他消息传来了。”赵冲自己也觉得奇怪:“末将就是不明白,这东明太子明明有何将军相对的能力,为何只出面了一战之后就回了京城,不留下来亲自和将军您相抗呢?” 万俟空想起数日前城楼下的遥遥一瞥,目光也变得深沉起来。 大约,是因为那人从来不把他当成是对手吧。 郢州的商铺辗转从城中撤回其他城池,李氏安顿好一应事宜后又翻了翻近来京城铺面的盈利,这才晃着发酸的脖颈准备休息。 “夫人您也是的,这些细杂的琐事直接让下头的人做不就好了,何必您事事亲自动手呢?”侍女玉琴扶着李氏躺在床上,一边按揉着李氏僵硬的脖子一边心疼地道。 “下头的人整理的,到底比不上我亲自查看的放心。”李氏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对着玉琴温声催促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儿早上不必急着过来伺候我,只管睡个好觉。” 李氏实在是个好脾气的主子,从不要求下人早起晚睡地伺候在侧,隔三差五地更是好一批厚赏,也不打骂下人,有些好吃好喝的也都让人分给下人们尝尝。 玉琴心里想,这天底下大约没有比夫人更善良的主子了。“夫人您也快些歇息吧,奴婢给您留一盏灯,免得您晚上睡觉的时候害怕。” 玉琴关上门退了出去,李氏却在玉琴脚步声渐远后飞快地从床上直起身来,对着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躬身:“主子。” “你这两日有些急躁了。”黑影三两步上前在桌前坐下,对着李氏沉声斥道:“州商铺之事你的立场太过鲜明,那沈靖竹又一向机警,想必已经引起了她的怀疑。” 李氏却不大信,拧着眉头道:“属下只是依理劝说,她真的会疑心到我的头上?” “别小看你们的大小姐,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有她在府里,你永远都无法真正掌控整个沈国公府,更不可能干扰到沈怀安出战迎敌。” “她已经要到珲州去了。”李氏咽了咽口水,试探着询问:“咱们是否要” “她身边暗卫众多,又有端王保驾护航,怕是光是咱们的人,未必能拿她如何。”男子声音低沉,在寂静的空气里有些可怕的冷意,他话音微顿,不知过了多久,又沉声开口:“但是珲州之行实在是个好机会,你先让人伺机潜伏在她身边,看是不是有机会趁着端王不在时除了她。以绝后患。” “是。”李氏郑重地点头,又说起另外一码事:“属下近来发现,陈氏似乎时常往后花园一处去,而且每次回来之后都心情极好,属下大胆怀疑,她是否是到后花园去会她的奸夫?” “这事我知道了,你只管看好自己的事情即可,其他的,你不必多管。” “可是主子,眼下可是除去陈氏的一个好时机”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李氏不甘地低下头,到底不敢再多说什么:“属下遵命便是。” “嗯。”男子缓了缓面容,又朝着李氏轻声道:“陈氏的事,我自有主张。你不必操心。” 李氏抬眼时瞥见男子精致如刀削的脸,低低地应了声是。 转眼就是次日清晨。 靖竹去信到珲州与古还春说明了近来的情况,写完了信之后又去珠玉院看了看沈靖玉,见她脸上的皮肤恢复的不错,又留在她身边顶着沈靖玉喝了药才离开。 回到闲云阁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红泥便敲门报沈公子来了。 靖竹吩咐请他进来,捧着手里的医书继续翻看片刻,直到听到开门声才放下。 “看来临出发前悬架您也不轻松。”沈平安瞥了眼被她放到桌案上的明州医案,意味深长地说道。 “虽说有长岭草可做预防之用,但那物起到的作用毕竟有限,我还是应该尽快研究出根治疫情的法子才行。”靖竹抬手示意他喝茶,自己也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之前和你说过的计划怕是要改一改,你之前去过珲州,对那里应该比我了解,你不如先和我说说那里的情况,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珲州一向不富庶,但是那里环境好,土地虽不广袤但是适产各类作物,所以百姓们也算是安居乐业。那地方好些年不发打水了,今次这一场水几乎毁了大半座珲州城,即使是没感染上疫情的百姓也被官府强行看管,不得随意进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好好生活 “既然有端王同行,那想来官府一方的压力会减轻很多,只是珲州中有数万百姓没有感染上疫情却不得出,他们对于瘟疫的恐慌恐怕比起那些官兵来有过之无不及。”沈平安道:“若想根治瘟疫,除却高明的药方和官府的配合外,最主要的就是安抚民心。” 沈平安不觉得靖竹能胜任这样的任务,一来地方上的事物远比靖竹想象中的药复杂繁冗,二来是身份使然,地方上的官员再不济也不好听从一个小丫头的号令。“这一点上,你尽可讲给端王殿下,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靖竹如何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哼了一声扭过头,“若是没有拿得出手的医者,任凭他谢明端有再大的本事,也还是解救不了珲州的疫情。” “是是是。”沈平安纵容地点头,又有些好奇地靠近些许,“我很想知道,小姐你是怎么劝说端王殿下允你去珲州的。” “是他自己想通的,我可没劝他什么。”靖竹歪了歪脑袋,想起当时谢明端答应此事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目光徐徐放柔。 沈平安看着她的神态变化摇了摇头:“既然马上就要出发,我还是进口回去准备临行前的车马和一应物品,以备不时之需。” 靖竹抬眼仰视他挺直的身形一怔:“你的意思是,你也要去?” 这下倒轮到沈平安讶然:“难道小姐您不打算让我随行?” “原本是没打算的。”靖竹实话实说,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勾了勾嘴角道:“不过现在想想,让你一起去也没什么不好的。有师父在,也不必担心你们的安全,还能在人多的时候出一份力。” 沈平安哭笑不得,还想再说她些什么,门外便有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眉心一动,敛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准备了。” “好。” 沈平安才出门,谢明端就自他身侧走了进来,两个男子相视一眼,各自颔首致意,靖竹看着他们的动作挑起了眉,看着谢明端道:“上次见了平安不还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现在怎么还能老老实实和他打招呼了?” 谢明端没回答她的问题,坐到她身侧就着她剩下的凉茶喝了口,又随手翻了一下她之前看过的医案:“想到什么法子了?” 靖竹瘪了瘪嘴:“我在山上的时候都没这么费过神,这些医书药理什么的陶然哥哥之前又没有教过我,师父那老头子也只是偶尔提点一两句,其他都要靠我自己摸索,我的本事还没有老头子大呢,他都研究不出来结果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行?” 谢明端坐到她身侧,手上拿起她一缕发丝把玩:“你那陶然哥哥不是很厉害吗?怎么教了你那么多东西,却独独落了医术?” “你的侄儿在治病救人上有几把刷子你心里没数吗?”靖竹斜了斜他,从他手心抽回头发:“陶然哥哥说,他小的时候修习医术的时候正赶上老山主病逝,他只学了一半就弃了,所以这门功课才学得高不成低不就,在山下的这些医者里面比一比,他就连我都未必比得上,更何况是我师父?” 对手总算少了门拿得出手的手艺,谢明端心情稍宽,又敲了敲桌面问:“这次去珲州,沈平安也要随行?” “不是都在门口听到了吗?现在又来问我做什么?” 她说的太直白,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谢明端干咳一声:“我不是随便c随便问问嘛,再说了,你要带上他,事先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还没说你什么呢,你怎么还理直气壮上了?” “平安随我去珲州,虽然跟随在咱们队伍之后,但是途中一应吃住花费都走的是我们的私账,又不花你一辆银钱,跟不跟你报备全凭我心情。”靖竹威胁地瞪着他:“怎么,你有意见?” “沈小姐都这么说了,我怎么敢有意见。”谢明端把她的小手握住,“不过,他去珲州说到底也是为朝廷办事,一应的银两还是应该从赈灾银两中抽取,你先前在水灾时已经送去珲州不少钱财物资,这一次我不能再让你出银子了。” “其实要是说起来,这点银子无论是朝廷出还是我私下出都没有什么要紧的,只是如果我用了赈灾的银两,日后若有有心之人利用此事在陛下面前诋毁于你,定然又会横生枝节。”靖竹看过不少这样的例子,朝堂上的许多清官就是如此被奸臣一点点陷害栽赃的,谢明端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行事才更应小心,免得被朝中言官御史抓住了把柄。 “你这是在担心我?”谢明端戏谑地凑到她眼前,和她四目相对,出声问道。 靖竹懒得理会他这么幼稚的问题,“听我一句劝吧,我还不差这些银钱,而且救了珲州的百姓也是为了防止日后疫情蔓延到临州,对我自己也有益无害。” “若是真有人存心要抓我的把柄,便是我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凭空捏造出证据来,你若是在担忧我因此事受人话柄,那我便从私库里掏银子,这样总可以了吧?” 靖竹和谢明端都不会差这点银钱,但是谢明端一再坚持的态度让靖竹很有些受用,再加上他态度坚定,靖竹也没再反对。笑着点头应下。 张思带着菱纱到客栈开了一间房间,看过菱纱的伤口后又让小二到药铺抓药后又亲自为她涂上,这才得空坐下来歇上一会儿。 “这药要过一个时辰才能舒缓疼痛,我给你的药膏你每天三次涂上,口服的汤药也要按时喝,不出半个月伤口应该就会愈合了。” “您已经陪在我身边很久了,想必宫中还有不少事,您还是先回去吧。” “宫里的事情暂且不急。”张思是被端王叫出来的,就算回去的再晚也没人敢多说什么,只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目下似乎无处可去,倒是让她不由得生出几分怜爱之心,就想为她谋个出路。“对了,你的卖身契现在在什么地方?” “奴婢是从郑王府出来的,不过奴婢之前开罪了沉烟公主和国公府,小姐也可能将奴婢的卖身契交到公主或者是沈国公府大小姐的手上。”菱纱一五一十地道。 “若是如此,或许我可以尝试一下,看能不能帮你赎回你的卖身契,然后再寻个地方安置你。” “您又说笑了。”菱纱苦涩地勾起了唇角,低着头垂着眼说道:“奴婢身无一技之长,更是连做人最基本的仁善之心都没有,您帮我这样的人做什么?” “我少年孤苦,和你的境遇有几分相似,我说过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既然你出了这样的事情,又被我遇到了,那我总得为你做些什么,才不枉费咱们今日见的这一面。” “敢问您芳名是?” “我姓张,单名一个思字,您就叫我思姑就好。” “那怎么行。”菱纱摇头如拨浪鼓:“您是我的恩人,奴婢又只是个下人,怎么能这么叫您呢。”她想了一下,目光和张思对视,“奴婢就唤您张太医可好?” “你想怎么叫都可以。”张思帮她掖了掖被角,望着小姑娘蕴着水雾的大眼睛,嘴角不受控制地又翘了起来,“你应该很累了,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等到晚上我再随你去一趟郑王府,问她们要你的卖身契,还你个自由身。” “就算您帮我赎了身,奴婢家中父母设若知晓了此事,一定还会再将我卖到其他人家去,说不定还不比在郑王府安心呢。张太医,您若是真想相帮,那还是不要管奴婢的事情了,您可是东明国少见的女太医,日后定然前程似锦,何苦为我这样的人耽搁了锦绣前程?” “你爹娘对待自己亲生孩儿已经歹毒至此,的确有可能再卖了你。”张思抿着唇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坚定地对上小姑娘明亮的眼睛:“这样吧,我晚些带你入宫见一见太医署令,问他我能不能在身边留一个婢女,若是她同意,你日后就可以留在宫里了,有我护着,旁人总不会欺负你太过。” “当真?”菱纱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得到张思肯定的回复后又有些自卑的道:“可是奴婢什么也不会,可能帮不上您什么” “我教你进宫也不全是为了让你帮我做活,也是想让自己身边能有个伴儿,再说了,你就算精细的活不会做,洗个衣服烧个水总该会吧?你只要能偶尔帮我打个杂,就算是不辜负太医署令的安排,至于你是不是真的做了多少事情,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打紧。” “张太医!”菱纱抱住膝盖,所在床角一处低低地呜咽出声:“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您真的是一个好人,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好了。” “你只要好好活下去,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张思摸着菱纱毛茸茸的脑袋,温柔地笑着说道。 “师父,师妹信上写的什么?”明笙刚刚打理完外头的上百个刚查出疫情的百姓,进屋后发现古还春嘴角泛着得意的笑,不由得凑上前查看信上的内容。 “长岭草即将运送到京城,你师妹也快带人赶到珲州了。”古还春任由明笙将信纸抢了过去,站起身哈哈笑道:“咱们这日子可算能盼到了个头了,珲州的疫情有了缓解,又有长岭草可以暂时压制疫情的蔓延,咱们也好喘口气。等你师妹来了,咱们师徒三个再加把劲,说不定就能把破解疫情的方法给想出来了。” “想的倒挺美,我看你那医案不也是隔三差五地往京城送?师妹她要是能想出主意,咱们又何苦在这儿苦熬了?”明笙毫不客气地击破师父的幻想,手上却十分温柔地将信纸重新装回信封里,又将信封收起来放到胸前:“不过在这破地方待的时间长了也怪没劲,师妹要是来了还能给咱们逗逗乐,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哎,也不晓得你师妹是怎么说服京城的那一大帮人,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往这虎狼之地里跑。”古还春笑着笑着,不免想起徒儿在京中的难处,又不觉生出几分怜意。 “师妹她又不是谁的东西,自然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用得着别人管吗?”晓得师父口中的“那一大帮人”定然也包括和靖竹定亲的端王殿下谢明端,明笙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哎,小混蛋啊,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老头子还不知道吗?”古还春揪起徒儿的耳朵往一旁扯了扯:“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吧,靖竹都已经和端王定亲了,哪还有你什么事儿?还是好好守好你那一亩三分地吧!等师父以后驾鹤西去了,师父这辈子积攒的产业全都留给你养老,免得你这糊涂脑袋以后连日子都过不下去。” “您总是这么说我,我有你想的那么差劲吗?”明笙不满地晃了晃脑袋,企图让自己的耳朵从古还春的魔爪下挣脱出来:“我好歹还有一身医术,以后就算是行走江湖给人看病贴狗皮膏药也不至于饿死。” “小混蛋!你师父教你一身医术毒术是为了你去给人贴狗皮膏药的?!”古还春狠狠踹了他一脚:“白瞎我把一辈子的本事交给你,真是好东西喂到了狗肚子里,全都变成了” “诶诶诶师父,”明笙举手投降,提醒地看过去:“您可注意点,外头有不少官兵守着呢,千万别让他们听到他们眼里的神医满口脏话,那样对您的名声不好。” 说着又揉了揉被踹的大腿,暗自嘀咕:“我可算知道师妹那踹人的习惯是打哪儿来的了,感情是从您这儿学的。动不动就踹人动不动就踹人,我腿上的这块青大半年都没下去了。” “古神医!城西刚刚死了十几个百姓,陈大人请您过去呢!”古还春又想说些什么,房门外忽然有人高声呼喊道。 “死人了?”明笙看向古还春,师徒两人视线交集,都在对上脸上看到了凝重之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天要下雨 古还春师徒来到珲州的时日不短,虽然还没有找出真正根治瘟疫的法子,但是城中的疫情已经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抑制,现如今感染疫情的人虽在徐徐增加,但是死亡的百姓却极少,不怪古还春和明笙闻讯如此惊讶。 师徒两个急匆匆赶过去查看情况时,城中的官兵们正将死去百姓的尸体抬到担架上。 这次急病突发猝死的百姓共有十六人,去世前瘟疫的症状已经到了最凶险的时候,古还春用药压制了这些人的病情,只等靖竹带了长岭草过来入药,或许可以给这些人一线生机。 只可惜,这些人原本还有可以活下去的机会,却在救命之机马上就要到来的时候离开了人世。 明笙上前细细探看了几人的症状,不多时走到还蹲在地上观察死者的古还春身边:“已经看过了,外相上看不出什么异状。只是我觉得此事存疑,这些人就算都是重症患者,也不可能像约好的一样一齐病发。” “没错。”古还春头也不抬,指着躺在担架上死者的眼下:“这几天的药方药效显著,他们已经能偶尔放松入眠了,眼下的乌青大多消去,嘴唇也恢复了血色。可是你看这些人,他们的嘴唇颜色偏紫,眉间也紧紧拧在一起,经过这么多天的药汤镇定安抚,他们不可能是这副饱受折磨的样子。” 这话倒不是古还春妄下雌黄,他神医之名绝非徒有虚名,经他之手医治过的病人,只要还留着一口气的,从来不会像现在这般没有任何征兆地霍然离世。但是如今这种情况不但出现了,还一连死去了十六条人命。 “可是这珲州已经封城,外人不可能随意进出,谁会无端伤害这些寻常百姓?” “这就不是咱们该管的了。”古还春直起身子,拍了拍身侧徒儿的肩膀,拢紧面上的白布道:“先去让那些官兵们去问问,哪个可以让咱们验尸的,剖开一个肠胃看看就知道那些人的死是怎么回事了。” 患病的百姓已死,脉象上已然是看不出什么,要想知道死因,只能验尸。 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家人死去了能入土为安才是最好的结局。但凡对死去亲人有一丁点感情的,都不会同意让人剜肠剖腹,死后都不得安宁。 官兵们去了这十几名百姓的家里,竟无一家愿意将尸身贡献出来查明真凶。古还春空卯足了一身的劲,却落到了空处,难免心生郁闷。 “我听说珲州的百姓有一个传统,说是家人死后若不入土为安,死者的亡灵会一生一世纠缠在生者身侧,让活着的人永不得安宁。”明笙走到棚子里的古还春面前坐下,叹着气安慰道。“师父,这剖人尸身的事寻常人家都不会同意,更何况是珲州这样有成规的地方。我看啊,咱们还是等哪天死了无依无靠的街头乞丐时再伺机下手吧。” 话说的简单,珲州这地方不富庶,就连乞丐也大多往临州明州那样的富贵地里钻,停留在街头乞丐大都四处游荡于各座城池之间,体魄也比寻常百姓和妇孺健壮,根据今日死去的这些百姓的情况来看,幕后之人只挑濒临死境的病弱之人下手,强健的乞丐哪有那么容易被盯上。 “一个个的要都是这么想,什么时候才能查到真凶。”古还春端起大碗咕嘟咕嘟把里面的水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把白碗放到桌面上,眉心的结久久都没有散开。“要都照他们这个样子,说不定那些人下一个下手的就是他们!” 古还春说到后面情绪激动,口气也放高了许多,明笙见周围不断有人侧目而来,忙上前捂住师父的嘴:“老头儿慎言慎言啊,咱们还得在珲州住下去呢。” 古还春嫌弃地甩开他的手,不情不愿地哼唧两声:“那你说咱们该咋办,这些百姓都不愿意配合,找不到暗害那十六个人的凶手,过不了多久肯定又会有人受害,咱们治病的速度没准儿还紧不上他们害的呢。” “师父您自己不也说了,死人的事情了根本不归咱们管。咱们只需要将存疑的消息告诉给知州就得了,追查凶手咱们不行的。” “咱们前脚去救人,他们后脚去害人,那咱们救人还有什么意义?” “师父你这么想可不成,且不说验尸未见得能得到凶手的线索,就算是查到了蛛丝马迹,咱们也能查到凶手,城中的官吏知道了真凶又能怎样?现如今百姓深陷瘟疫之中,官吏们自顾不暇,又怎么可能有功夫理会死了几个得了重症疫疾的百姓这样的事情呢?” 古还春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现在珲州举城都被瘟疫的恐慌覆盖,百姓和官员们个个惶惶不可终日,又怎么会有闲暇去追查几个患了瘟疫的百姓的死因? 古还春从来没忘记,这里有上千个百姓的命,都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才能摆脱被烧死的命运的。 唏嘘一声,古还春抬眼望了望棚子外乌蒙蒙的天色,轻声道了一句:“只盼你师妹来了之后,事情会出现转机吧。” 第二日傍晚时候,谢明端那里传来了运送长岭草的车队运达京城的消息。 靖竹兴冲冲地开始做最后的准备,沉烟公主却唯恐天下不乱地传来了又一个消息。 “公主殿下今早命奴婢到太医署给太后娘娘拿滋补的药包,奴婢进了太医署瞧着有个小宫女眼熟得紧,便特意探问了一番,太医署令说那婢女名叫菱纱,是由太医署唯一的女医张思带进来的。”沉烟派来的宫婢如是说道。 “菱纱?”靖竹听着这名字耳熟,愣了一下才回想起那人是昨两日才被自己命人送到京兆尹府的婢女。“她为何会和张太医相识,张太医又为何会把她带到太医署去?你把话说清楚。” “沈大小姐见谅,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奴婢也不大清楚,只是奴婢听闻端王殿下曾在张太医穷困潦倒之际扔过一个银锞子。公主殿下命奴婢将此事照实告知与您,其他的,奴婢便不多说了。”宫婢朝着靖竹盈盈一礼,目光柔柔:“奴婢告辞。” 那宫婢走后,绿蚁噘着嘴走到靖竹身边跺脚:“她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平日看你不是挺聪明的吗,现在不妨来猜猜看。”靖竹不急不忙地放下笔,“那我给你个机会,让你猜一猜她为何会这么说。” “这个奴婢怎么可能猜得到啊。”绿蚁拧着眉头瞪圆眼睛苦苦思索了好一会儿,“她说,菱纱出现在太医署,还说菱纱是张太医带进去的。菱纱之前开罪了小姐,张太医这个时候带菱纱入宫,难道她”绿蚁说着又费解地问:“可是张太医和小姐您没有仇啊。” 红泥哼了一声,“那宫女不是说了吗?端王殿下昔日曾经有恩于她,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不是最容易因为英雄救美心生爱慕的吗?咱们小姐和端王殿下定了亲,她当然不痛快。收留菱纱说不定是她想借机挑衅。” “不要把人想的那么坏。”靖竹相信张思并不是那样心机深沉的女子,有些不赞同地对着红泥颦眉:“菱纱身世可怜,张思那日被端王叫去京外的库房,恰好遇到了觉得菱纱可怜收留下来也不足为怪。沉烟是小孩子心性,见了点事情就乱窜,你们跟在我身边,千万不能怀了那样的心思,更切忌在人前信口胡言,若是教人知道了,没准会借机生事。” “小姐您和张太医见过好几次,难道就瞧不出来她对端王殿下有意?”红泥不喜欢自家小姐为那个居心叵测的张思说好话,当即反驳道。 “自我第一次见到她我便知道她和谢明端之间一定有些渊源,前些天在宫里,我也大抵明晰了她的想法。她喜欢谢明端是没错,我也从不怀疑张思对谢明端的居心,只是她品性正直,不会背地里算计我,这一点我心中有数。” “可是小姐”红泥还欲多说,却被绿蚁扯了扯袖口,这才咬着唇瓣住了口。 靖竹从来知晓张思对谢明端的情意,但是她也晓得,不能因为一点点扯不上多大关系的小事就疑心旁人对自己怀有异心,如果她做不到这一点,那她也大可不必嫁给谢明端,日后为他掌管王府,整日坐在房间里疑心病重得了。 晚上靖竹入睡后绿蚁和红泥一同离开靖竹的房间,绿蚁看着身边的红泥不解道:“红泥姐姐你一向都是最稳重的,这回怎么就在小姐面前说了那么多话?我看小姐听的都有些不开心了。” “就算小姐不开心我也还是要说,那张思分明对端王殿下有情,女人若是爱慕一个男人,是可以为了他做任何坏事的,咱们小姐秉性善良,就因为从前的几面之缘便轻信她人,我是担心小姐以后会在张思身上吃亏。” “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小姐是仁义,但也不乏防人之心啊,你什么时候见咱小姐在恶人身上栽过什么跟头?” “陈大夫人那回不就是了?”红泥搓了搓指尖,夜里的风有些冷,她缩着双手放回袖口,看着院中央的银杏树道:“那一次小姐明明可以不伤害自己的,可是却偏偏拿了半条命来还陈大夫人的生育之恩,我觉得小姐那次真是傻透了,她却偏以为自己做的很值。” 绿蚁噗嗤笑出了声,“我算是听明白了,感情红泥姐姐你是在心疼小姐啊。你有话直接说不就得了,那样疑虑重重地在小姐面前说张太医的坏话,小姐只会认为你想得太多。” 红泥抿着嘴唇垂下了头,也暗恼起自己太心急了。若是她平平静静地和小姐好好说,小姐未必会听不进去,先前自己在小姐面前的那些话,也委实太像是小孩子在情急之下的片面之词了。 第二日靖竹早起之后告别了国公府一众人,踏上了离京的马车。 谢明端怕靖竹坐马车时间太久会不舒服,特意命人在车里垫上好几层厚厚的软垫,靖竹坐上去的时候只觉得身下软绵绵的好似坐在云上,舒服得她舒展眉头笑眯了眼。 “这一路要是行的快也要两天,咱们为了赶时间除了吃饭以外都要在马车上度过,你可会吃不消?”谢明端拉过她的手,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没什么吃不消的,我可是懂武功的侠女。”靖竹不满谢明端对自己体力的质疑:“我可不是京城里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别说是两天,就是十天半个月,只要马儿熬得住,我就一样可以熬得住。” 谢明端见她如此便只好点头吩咐车夫赶车。 几十辆装载着长岭草和各类物资的马车浩浩荡荡地行了起来。 在马车上度过的第一天果然如谢明端所说,除了吃饭之外其他时间都要在马车上度过,每到一座城池都会更换马匹,每隔四个时辰更换车夫,护卫们交换着休息。如此走了一日夜,饶是靖竹这样的习武之人也有些吃不消。 谢明端察觉靖竹的身体明显不济,不顾靖竹的反对,强行命令队伍在此地休整半日。 靖竹被谢明端不顾自己意愿的举动气得不起:“再有一日就能到珲州了,这个时候休息太误事,你怎么就是不听。” 她身体不舒服,有些不讲道理也在所难免,谢明端耐着性子解释给她听:“看天色,今天应该会下雨,继续赶路非但到不了珲州,药材沾了水说不得还有发霉影响药效。” 靖竹听他这么说也抬起头看了看天气,天空中白云朵朵晴空万里,哪有什么要下雨的征兆? 靖竹看向谢明端,无声地质疑他的话,谢明端却只是温和地笑。 还是一旁的兵士看不下去,凑上前嘻嘻笑着解释:“沈大小姐您可别不信,端王殿下他带着咱们行军打仗好些年了,他看天气可是一把好手,只要是他看准的风雨大雪,就没有一次看错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有血有肉 靖竹见那士兵神色急切方觉羞愧,谢明端持身中正,他既然如此肯定地说会下雨,自己为什么还要质疑他的话? 靖竹伸手拉了拉谢明端,有些讨好地对他笑了笑。 谢明端顺势握紧她的手,语气宽和:“咱们进去吧。” 一行人正行到客栈门外,事先有兵士包下整间客栈,靖竹被谢明端拉着迈进门槛,临进门的时候瞥见客栈不远处将士们正赶着马车从侧门进入客栈后院,她顺口问道:“那些药草要怎么办?” “尽量放进库房,来不及的就用防水布料盖住。”谢明端道。 靖竹哦了声,扯了一下谢明端是手:“既然雨还没下起来,那咱们去街上走走吧,坐车坐的我头晕眼花的,不想进去闷着。” “现在不撑着了?”谢明端戏谑地睨向她。 靖竹恼羞成怒:“那你到底要不要去?” “去去去,”谢明端揽着她的肩膀向街上走,袖下紧握住靖竹的手,眉目温润俊朗。 现在的天气看不大出下雨,街上的小贩还热情地在摊位前吆喝,谢明端和靖竹衣着不俗,一看就是出手阔绰的富家子弟,一出现在街面上,小贩们就吆喝得更高声了些。 靖竹指着远处一个捏泥人的摊子朝谢明端道:“咱们去那里,请那个老婆婆照着咱们两个捏两个泥人吧。” 谢明端欣然应允,牵着她向前走,才迈开步就察觉靖竹定在原地没有跟上来的意思,不解地回头看过来。 靖竹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赧然低头:“你把手松开,这里的风气没有那么开放,还许未婚男女当街牵着手的。” 谢明端扫了扫周围人或直视或偷瞟的目光,谢明端无奈地放开了手。 靖竹如离了笼子的鸟人般跑着到了泥人摊位前,朝着老婆婆笑着询问:“婆婆,您能帮我和他捏两个一样的泥人吗?” 老婆婆面容和善,打量了一下两人的模样慈祥地笑着:“小姐和公子相貌绝代,今儿做了你们这单生意,赶明儿来求我捏泥人的姑娘和小子怕是要挤破我这小摊儿了。” 谁都爱听好话,就连高高在上的端王殿下听了此言也不觉挺了挺胸膛,然后大手悄无声息地再度握上靖竹的手。 靖竹挣了两下没挣开,又逢婆婆开口:“小姐请朝我这边看。” 老婆婆拿起工具,看几眼靖竹的脸低一会儿头,很快一个与靖竹有几分神似的泥人就捏好了。 婆婆把泥人小心地用一个木头盒子装好然后递给靖竹:“瞧两位都是沿途经过此处的,约莫待不了多长时间,想是也等不到泥人干了,请小姐回去之后自行放干。夏日时在泥人附近洒些凉水,冬天就洒温水,这样才能放得久一些。” 靖竹点头谢过,老婆婆又开始捏谢明端的那个。 等了一会儿,谢明端的小泥娃娃也捏好了,他得了木盒却不自己收好,自顾自抢了靖竹手中的那个,对上靖竹不明的小脸道:“整天看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泥人有什么好,喏,我的给你,你以后可以日日夜夜地看着我的长相,和我朝夕相对,以慰相思。” 若不是顾及形象,靖竹真想当街啐他一口。 虽然怀着万分嫌弃的心态,但是靖竹却还是十分小心地将木盒平放在手心,唯恐走路匆忙晃坏了它。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又赶到后街一座湖边柳树下聊了会儿天,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谁都没有看时间,等到回神时天空中雷声大作乌云翻滚,砰的一声,转眼便又大雨倾盆。 靖竹和谢明端只好继续躲在树下等待雨停。 谢明端担心她冷,脱了外袍披在她肩上,靖竹却蹙了蹙眉看着他:“你腿伤还没好全不能受凉,还不快穿上!” “我不冷。”谢明端望着前方被雨水击打出涟漪的湖水,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自己不觉得冷,你腿伤的皮肉却会不知不觉受寒,我也不觉得冷,你听我的话快把他穿上。”见他神色还是不虞,靖竹叹息一声,踮起脚尖在他颊边轻轻亲了一下:“你乖。” 谢明端俊脸微红,垂在腿侧的双手无知无觉地攥在一起,忍不住揽住她的腰身加深了这个吻。 柳树枝繁叶茂,遮挡在两个人头顶上,雨滴几乎落不到他们身上,树下的那片天地大雨如注,两个未婚男女靠在一处深情拥吻,倒是一幅极唯美的画面。 两个人分开时,靖竹的俏脸红的像熟透了的石榴。 谢明端又抱着她亲昵了一会儿,握了握她热乎乎的手试了试温度,确定她确实不冷才把衣服重新穿回自己身上。 这个时候的阵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他们在树下等了一刻钟左右,外面的大雨就渐渐停了下来。 谢明端揽着靖竹走出柳树的遮挡,雨后的草地上散发着雨水和泥土的淡淡气味,靖竹深吸了一口气,悠悠然翘起了嘴角。 回到客栈所在的街巷,行到客栈门前正要进门时却见到客栈屋檐下正坐着一位愁眉不展的老人。 靖竹见老人家唉声叹气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一时好奇,拉着谢明端上前问了一句。 老人家指着身边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棒子道:“我这熬了大半宿做好的糖葫芦才拿出来卖天就下雨了,这会子大家伙都回家歇着去了,我这糖葫芦卖给谁啊?” 谢明端和靖竹相视一眼,靖竹又晃了两下他大手:“正好我想吃糖葫芦。” 谢明端点了点她鼻尖,满脸纵容地说了声好,转头就跟老人家把整棒子糖葫芦全都买了下来。 老伯伯千恩万谢地走了,谢明端抱着糖葫芦进了客栈,给靖竹留了一串后招来先前在客栈门前为他说过好话的士兵:“去把这些给大家分下去。” “殿下您不是不喜欢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吗?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了?”那士兵打笑着问了一句,余光瞥见谢明端身后大口咬着糖葫芦的小姑娘顿时了无般连连点头:“哦明白了明白了,属下这就去这就去。”那人一脸笑地转过身,对着坐在大堂里吃喝的将士们大喊一声:“来来来兄弟们,端王殿下请咱们大家伙吃糖葫芦了啊!” 将士们饱含趣味的目光在靖竹和谢明端之间接连扫视,把靖竹瞧的不好意思极了,拿着糖葫芦就上了二楼的房间。 谢明端跟着她上了楼梯,楼下的士兵们看见了,不免又是一种嘻笑:“看来咱们殿下好事要近了啊。” 老伯伯的糖葫芦很好吃,山楂的酸味中带着汤汁的甜,靖竹吃了两个之后又继续咬了第三个,才一下嘴就被山楂的核给硌得牙齿生疼。 谢明端进来时见到的就是一向闺仪甚佳的沈大小姐捂着脸颊哎呦哎呦叫疼的样子。 谢明端忙上前问:“这是怎么了?牙疼?” 靖竹点点头:“咬到核了。” 谢明端捧着她的脸:“张开嘴我看看。” 靖竹听话地张开嘴。 谢明端视线在她口腔里逡巡片刻,“把牙床硌肿了一块,过一会儿就好了。” 靖竹点了下头,把糖葫芦交到他手上:“不吃了,一把年纪了学什么小年轻吃糖葫芦啊,才吃了两口就牙口发疼。” 谢明端啼笑皆非:“老婆婆,您老的只是心理,您这具身体的年岁还是挺小的。” 靖竹狠狠地瞪他一眼,眼神不自在地落在楼下,看着又热闹起来的街面问:“什么时候启程?” “一个时辰后。”谢明端走到他身后,大手捂住她发疼的那边脸颊轻柔地按揉:“你可以先睡一觉,等到时间到了我叫你。” 靖竹玩了半天是有些发困了,便依着他的话躺到床上闭上了双眼。 谢明端走到窗前关上窗子,又坐到床前静静地守在一旁,城里人多眼杂,不亲自守在她身边他总是不放心。 靖竹有些累,没多大会呼吸就趋于平稳,谢明端坐在她身边,望着她沉静的睡容,不知不觉就想起了他们初见时的情景。 他在战场上屡立战功,朝中不乏大臣在皇兄面前明示暗示地劝说谨防功高震主,他听得多了烦了,便向皇兄请命到云城治水,那活计费力不讨好,还得每日里跟着地方官员到河岸边勘察地形,这回官员们没了话,皇兄亦是欣然应允。 临行前到明华宫跟母后辞行,才开口要说明来意,外头便有宫人传话说沈小姐到了。 他知道这个沈小姐,据说是沈将军的爱女,还未到及笄的年岁就已经满腹诗书,京中闺秀无出其右,他听了几次,对这些文绉绉的才女颇为厌烦,听了也很有些不以为然。 但那一日,他被母后赶到屏风后避嫌,亲眼瞧着那娉娉婷婷的少女从殿外走进,一席蓝衣似水温柔,眼睛鼻子耳朵却样样精致的不像话,美的仿佛天上掉下的仙女,却还是不可抑制地愣在原地。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他站在屏风后,视线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她的身影,看她神情郑重地为母后诊脉开药,看她素手握着笔在纸上笔走龙蛇,看她五官舒展地和母后说笑,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她的美貌不止于样貌,却因为诗书才气,因为满身气魄而美进了灵魂。 真是一个精致得不似凡人的小姑娘啊。 而就在很久以后的此刻,他坐在床边,他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美貌依旧惊心动魄,他却觉得,即使她顶着一副布满皱纹白发苍苍的脑袋,也还是一样风华绝代。 大手无知无觉地流连在她白皙细腻的面庞上,谢明端忽然觉得眼下幸福的不像话。 能和她在一起,好事坏事都风雨同舟,有时因为一点不起眼的小事争吵,因为她和旁的男子多说一句话而如同一个冲动少年般发怒,不理智不庄重,不似已近而立之年的一国亲王,但是这又如何,这才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有喜有怒有血有肉的人。 谢明端在床前凝视了许久,直到门外有兵士请示是否要出发,他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对上士兵恭敬的脸,小声吩咐道:“让大家放轻手脚,一刻钟之后出发。” “是。”士兵没敢往里看,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谢明端敞开房门,在靖竹身上改了条薄被子,这才小心地抱起她下楼。 她睡得这样熟,他怎么舍得叫醒她。 靖竹醒过来时已经到了晚上,谢明端倒了杯清水给她喝下,然后出声告诉她:“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珲州地界。” 靖竹点了头,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掀开车帘往外望了望,依着清明视力瞥见大路拐角处同样行来一辆马车。 靖竹“咦”了一声,看着那辆马车说:“珲州不是已经封城了吗?怎么这个时候还有马车经过?” 谢明端听言也是奇怪,坐过来顺着她视线往外看,他们经过的这一处地方有些巧,前方不远处正是一个小山包,而那辆马车所行的那条路谛视偏低,被山包遮挡根本看不到他们车队的存在。 谢明端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辆马车不对劲,虽然也有可能是官府派遣到京城送信的车辆,但是为防万一,谢明端还是让人上前截了下来。 那辆马车的车夫见有士兵拦路显然有些慌乱,谢明端带着靖竹下车上前看了看,那车夫面上挂着黑布,口鼻样貌都被遮盖,只有一双小眼显于人前,靖竹拽紧了谢明端的袖口,眼神蓦地警醒。 “这辆车有些不对劲。”靖竹小声说。 谢明端如何瞧不出来车夫闪烁的目光,若是正常出城的马车,车夫只需老老实实向士兵秉明来意即可,为何会在士兵问他身份时支支吾吾连句整话都说不好。 靖竹看向那辆马车,抿着唇对谢明端道:“我过去看看。” 谢明端却拉着她不让走,看了眼身后的一名士兵:“过去看看,车里装的是什么?” 士兵点头应是,然后快步行到马车前掀开车帘,就着火把的光亮看清里面的场景,当即就是一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爱民如子 夜色漆黑,周围依稀有蝉鸣声入耳,几缕月光顺着车帘照在车厢,入目之处,几个面色惨白嘴角衔血的青年男子或横躺或倚靠在车壁上,皆是紧闭着双眼,似是几具没有生机的孤魂野鬼,形状吓人。 士兵猛地后退几步,满面惊骇地看向正朝这边看来的谢明端一行人,翕动唇瓣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是是,是死人!” 士兵们还觉得纳闷,琢磨着大家伙都是闪过战场杀过人了,死人不知见过多少,怎么这人被吓成这样? 靖竹挣开谢明端手向前几步,也仔细打量了一番车中几人的面色,神色渐渐凝重,她回过头,拉着走过来的谢明端后退两步,大声喝道:“是瘟疫,大家不要靠近这里!” “啊?”士兵们闻声尽皆骇然。 可不是嘛,大家都是见识过刀剑鲜血的硬骨头,见个死人有什么可惊吓的。可是这车里的死人是从什么地方运出来的? 是珲州城! 这个时候,从珲州出来的死人,不是得了瘟疫又是什么? 靖竹让众人离马车再远一些,侧身从袖口掏出一个瓷瓶扔到先前赶车的车夫手里:“这几人死的不正常,死后身体上又被人动了手脚,传染的速度比寻常瘟疫要快几倍,你带了他们一路,身上也一定沾染上了毒气,先把这个吃了,然后不间断地喝温开水排毒两个时辰,兴许还有救。” “啥?”那车夫一听顿时傻了眼,又往后退了好远才摘下面上黑布惊诧道:“那人让俺运这些尸体出去的时候可没跟俺说他在这些人身上做过手脚啊,”他说着使劲跺了跺脚:“这天杀的,这是要害死俺啊!” 靖竹斜眼看向谢明端身后的士兵:“先带他去找水,两个时辰后再带他进城。” “那”士兵迟疑着:“那他可能被传染了瘟疫,那我会不会也被” 靖竹又伸手到袖口里摸了摸,拿到一个小木盒后打开盒盖从里面拿出一粒药丸递给士兵:“吃了这个就无碍。” 士兵喜滋滋地双手接过,连忙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带他找水!” 士兵管随队的厨子要了口铁锅,然后带着车夫往不远处的河边行去,靖竹趁着他们还没走远对车夫问了一句:“我且问你,那人是谁,他让你带着这几个人要到哪里去?” 车夫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谢明端见状脸色一寒,厉声威胁道:“若是不答,直接乱棍打死。” “官老爷饶命,小人说,小人说就是了。”车夫被吓了个够呛,弓着身子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答道:“小人原是珲州城东街的一个小贩,后来家里儿子生了风寒在床上半死不活,这个时候城里头但凡有人咳嗽出声都会被官兵们圈在一处统一看管,小人如何忍心将儿子往瘟疫堆里送?所以只好小心翼翼地瞒着捂着,生怕被官府的人发现。可是就在昨天,忽然有一个人找上门,威胁小人为他办一件事,如果小人不应,那他就将小人的儿子送到官府去。” 既然是为了孩子犯错,那还不算无可救药,靖竹表情松动了些,淡淡问道:“所以,所以你就顶着被传染的风险把这些死人送出城?”想想又觉得不对:“现在珲州戒严,你是怎么把人带出来的?” “小姐您不知道,咱们这珲州城啊,地势比起那些临州华州什么的偏僻了不知多少倍,乡间小道数不胜数,就这些日子,身上没事的不知从小道上跑出去了多少。封城的禁令顶多就唬唬那些不知事的外乡人,真正是挡不了人出城的!” “什么?!”谢明端和靖竹都是大惊失色,若是找这车夫的说法,那这两个月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感染了疫情的百姓从城里跑了出去,很可能在不久前,已经有其他城池的百姓感染到疫情了。 “不过小姐您可以放些心,能跑出去的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大抵都没染上病。就算是有的感染了疫情,那也是些穷困没能耐年老体弱的,咱这山疙瘩里天高地远的,要是没有马车驴儿,还没走出几里路就被饿死在路上了,十有八九传不到别处去的。”车夫如是安慰道。 靖竹却仍是放不下心。 谢明端望着那车夫又问:“是谁让你赶车远走的,你可还记得他的模样?他让你赶车到什么地方去?你给我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一个问题都不许落下!” 这官老爷看起来管凶人的,车夫抖着脑袋连道不敢,“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一直带着黑布掩面,小人也没见到他的样子,他让小人赶车一路往临州去,还说把车停到城门口之后会有人接应。” 谢明端和靖竹对视须臾,目光里怒气升腾。 虽想到幕后之人没安好心,却没料到对方是奔着京城里去的,临州城里世家贵族数不胜数,高官名爵亦是常见,但若是易地而处,他们若是背后之人,想也知道把这些染着疫情的死尸丢到宫里更有用处。 谢明端闭了闭眼:“带下去吧。” 士兵们都瞧出端王殿下神色不好,接下来的行程都是一声不发,连在马车外走路都有意无意地把脚步声放轻。 转眼就到了珲州地界。 珲州知州陈立年近三十才中了科举,在官场了打滚了数年,好不容易升到了个州县之主的位置,结果才到此处每两年就又赶上了瘟疫,这段时间上峰几乎是一日三次地派人到珲州送信,若有似无地暗示他若是实在没有法子,大可把患了瘟疫的百姓火烧死,左右不过近万人,大多数人还是健康的,珲州也不至于因为此时就没落了,但若是长此以往,说不好整个珲州都会被葬身在这次瘟疫中。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陈立又何尝不知如此的确是杜绝传染最好的主意,可是他在珲州两年,这里的百姓们淳朴善良热情好客,个顶个的都是本质纯善的好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让他亲手把这些或许还有救的人们送进死路,他怎么忍心? 朝廷上个个都说爱护黎民众生平等,可是临到这个时候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他这里施压,仿佛他不亲手烧死这些并未到绝境的百姓就是东明的罪人一般。 他却是不明白,从前朝廷缺钱缺粮的时候可着劲的在这里的百姓身上抠挖,弄得珲州明明物产丰富却数十年如一日地上缴赋税以充国库,直到现在还摘不到贫困的帽子,可是这里的百姓遭了难,却要头一个把大家伙往死胡同里推,这又是什么道理? 陈立遥遥见到行至近前的马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陛下派下胞弟端王来到此处为钦差大臣,不知是真心想拯救这里的人们,还是暗令端王私下处置掉那些感染了疫情的百姓。前路迷茫,他已然不知该如何行事,只盼端王殿下心中尚存仁义之心,能放过这里的百姓一马。 谢明端和靖竹先后下了马车,陈立瞟见人影立马拜倒在地:“下官珲州知州陈立,参加端王殿下。” “陈大人不必多礼,”谢明端抬手亲自扶起陈立,身影是罕见的亲和:“陈大人这段时间来宵衣旰食,为了珲州百姓操碎了心,下头的官吏都有上报,陛下和本王都深感大人爱民如子之心,甚是钦佩。” “端王殿下过奖。”陈立对着谢明端拱了拱手,“上峰只传令说端王殿下携皇命而来,请恕下官愚钝,并不知晓此次的圣意是” “哦。”谢明端这才想起还未传旨,倒也不怪陈立消息闭塞,长岭草之事只有京城和凛州的少部分官员知晓,下头的官员们不敢胡乱传话,陈立迄今亦不知内情倒也不奇怪,谢明端对陈立一笑,从下头士兵的手里接过一道圣旨递到陈立手上,却并不念出来:“此为陛下旨意,陈大人还是回去看吧。”他指了指身后的队伍道:“这是长岭草,乃防治瘟疫之良药,此番陛下命我来,一是协助陈大人治理珲州疫情,二来,就是送这些药材了。” “长岭草?”陈立并不懂医,只是依稀听古还春提起过几次这药,据说对防治瘟疫药效显著,瘟疫不禁大喜,“端王殿下这药送来的可真是太及时了,就在这两天,城中还接连死去了十几条人命啊!” 谢明端一听此言,却敛下笑继续道:“这便是我要对陈大人说的另外一件事了。” 陈立不解地看向他,片刻后见他不语,忽然意识到什么,抬手看了看驿馆:“哦,端王殿下请到驿馆稍作休息。” 靖竹瞅了瞅身后的靖竹示意她跟上,靖竹却对他摇了摇头:“我去找师父。” 谢明端无可奈何地看她一眼,转头对陈立道:“陈大人,听闻神医古还春也在此处,我这未婚妻是古还春古神医的弟子,劳您带人过去寻一寻,好让他们师徒相聚。” “原来是古神医的弟子,”陈立闻言立刻向靖竹拱手:“失敬失敬,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在下该如何称呼呢?” 谢明端揽了揽靖竹肩膀,一触即分,却漫不经心地传达出两人亲密的关系:“她姓沈,是沈老国公的嫡亲孙女。” “原是未来王妃啊!”陈立作恍然大悟状。 靖竹:“” 虽然过程很是一波三折,但靖竹最后还是成功地被带到了古还春面前。 老头子好长时间不见小徒儿了,见了人之后呲着牙高兴了半天,最后还是明笙嫌弃地把他推到一边,一脸讨好地站到靖竹面前:“师妹师妹,你坐了一路马车累不累啊?腰酸不酸腿疼不疼?要不要师兄给你开副药方将养将养?” 靖竹被他热情的态度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蒙蒙地摇了摇头:“不累。” “不累就过来帮忙,你当让你到这里是来游玩散心的啊!”她话一出口,明笙立刻敛下笑容递了块白布过来:“还不快把脸捂住过来搭把手?” 古还春约莫是看不过去明笙的态度,走上前踹了一脚:“你师妹才到这儿,连口气都没喘上你既让她干活,你有没有人性啊?” 靖竹却摇了摇头,接了布料遮住脸,“我来这里本来就是过来治病的,师兄说得对,我歇一会儿,没准就错失了一条人命,现在还不是玩乐的时候。” 小徒弟不领情,古还春白做了回好人,哼了一声走到不远处一个棚子里蹲下,给坐在木桌前的一名老人家诊脉,一面落下手指一面气哄哄地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得得得,我老头子枉做好人了。” “师父这是说得什么话?”靖竹走上前想要安抚两句,明笙却在背后扯了扯她袖口,故意大声问道:“师妹,我听说你来珲州不是来送那个长岭草来的吗?那药草呢?你们停到哪里去了?”他问完又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竖起耳朵的古还春:“哎呀,我可是听说那草药是防治瘟疫的良药,在北临国才盛产,咱们东明少见得很哪!” 古还春翻了翻白眼,松开手对面前的老人家道:“没有继续加重,等我再给你开服药,你回去再服上十天,应该会比现在强一些。” 他说着就刷刷落笔,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把药方递到了明笙手上:“你,去给人家抓药。” 明笙似模似样地接过药方看了一会儿,故作奇异地出声问道:“师父,这长岭草可不是我送来的,我也不知道在哪儿,您怎么把这东西写进去了?” “小混蛋,再多说一句我揍你!”古还春狠狠瞪他一眼,抬脚作势要踹过去。 明笙笑嘻嘻地躲开,一边跑一边朝靖竹喊道:“师妹,快来带路啊,我一个人可找不到长岭草放在哪儿。” 其实靖竹也不知道,但她离开时好像听到陈立和手下交代要放到一个什么仓库里,这里明笙很熟悉,好好问一问应该就能找到了。 师兄妹两个一路走一路聊天,明笙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不免又是一通牢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你来得好 “那几个人死得蹊跷,我和师父都觉得有问题,可是偏偏现在城里风声紧,官府们管瘟疫的事都是焦头烂额,更别提是这几个死人的事了。我们说要找个死了的人验尸,结果那些老百姓弄的好像我们要挖他们祖坟一样,我亲自上门去和他们好商好量,他们却拿扫帚把我赶出来。”明笙说着便按着额头叹气:“你说现在,现在这是什么世道!” “世道并非如此,大多数地方的百姓还是生活得不错的,只是珲州不幸罢了。”两个人行到府衙,特意向衙役问了安放长岭草的地方,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才回到先前西街的棚子里。 “这里的灾情最严重,最开始出现症状的也是这条街,老百姓们没什么银子,有了头疼脑热也是硬抗,等到有人觉出不对帮忙请大夫的时候,疫情已经开始蔓延了。”明笙将拿来的一大包药草放到桌案上,递给已经等候多时的老人家,四处望了一圈也没见古还春的身影,约莫是又去哪个人家看病去了。 “既然疫情是从西街开始的,后来为什么会蔓延到其他地方?”靖竹随着他坐到暗笑的方桌前,不解地问道。 “哎,珲州地界不大,街巷之间当然会有所交集。说句难听的,有时候西街的寡妇偷上了东街的光棍,两个人在床铺上打滚的时候,瘟疫不知不觉就传出去了。”明笙话音落下,脑袋上忽然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他捂着头哎呦一声,抬起头正对上古还春气恼的目光:“死小子,在你师妹面前又说什么浑话呢!” 靖竹毕竟还是个没嫁过人的黄花大姑娘,听到明笙的话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到底惦记着正事,转头便和古还春开口:“师父您先坐下,我有事情要和您说。” 靖竹不是胡闹的性子,古还春听言立刻老老实实坐到了靖竹旁边,“什么事?你说吧。” 明笙也把大脑袋凑了过来。 靖竹道:“我听师兄说起前几日西街死了十六名百姓的事,所以想起了我今日途径城外时遇见的一桩事。” 靖竹简单地将遇到那车夫的经过讲给师徒二人听,言讫后又说:“我看那车上的只有五具尸体,所以猜想,现在被埋葬的尸身中一定有失窃的,只是民间百姓太信神佛,所以贸然过去坟前查验恐怕难以成事。” “你当真仔细查验过了,当真是患了瘟疫而死的,而且死后被人动了手脚的?”古还春问道。 靖竹点头道:“我记得师父曾经告诉过我,患了瘟疫而死的尸身一定要火烧,若是不能火烧,即便是埋进土里也一定要记得不能与八方草掺混在一起,那样会使瘟疫传播的速度更快。”靖竹说着回想起先前的那一幕,不由抿了抿唇瓣继续开口:“可是我却在那几具尸体中嗅见了明显的八方草气味,我是围着药草堆长大的,八方草更是见了不知多少,绝对不会认错。” 按说得了瘟疫的百姓死后尸身应该统一火烧以绝后患,火烧后的尸体骨灰才会交给家人将尸身如土,火烧掉的尸身数量在官兵处都有详细的记录,应当轻易不会出错才是。 古还春沉声道:“若是如此说来,那想必是官府中有人被收买了。” 明笙却摇头否定:“那到也不一定,官兵们也不见得认识死了的是什么人,若是有心人用其他尸体换走了患有瘟疫死去的尸身,那也是有可能的。” 古还春想想也是,便赞同地点了下头,转而说道:“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无缘无故的,谁会去偷那些死了的得了瘟疫,还随时可能传染的尸体?” “既然车夫说要将尸体运到临州去,那想来幕后主使之人便再清楚不过了。”靖竹指了指钊城方向,冷笑着说道:“现如今珲州陷于危难,对于那些腌臜东西来说,背地里出阴招不是再简洁不过的手法了吗?” “师妹你的意思是说,是北临人干的?” “除了北临人,旁人没有这样的立场。”靖竹垂着眉眼:“不过,虽然此事必然与北临人脱不了关系,可是两国毕竟在交战,能在这个时候对珲州下手,想来北临人必定在东明暗藏了细作。” 古还春敲了敲桌子,“既然之前这一招没能成事,那想来背后之人下次出手一定会更加小心,阴人招数不能见于人前,咱们既要顾忌着患病的百姓,又要帮没患病的百姓防治瘟疫,忙起来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哪有时间去应对?” “师父放心,这次端王来到此处,就是要管这些事的。咱们这些大夫只管治病救人即可,那些乱七八糟的烂事,咱们无须理会。” 明笙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是啊,沈大小姐的未婚夫婿嘛,一定是个极其有本事的举世英才。” “多谢明公子夸奖。”谢明端不知何时行到了众人身后,明笙回过头看到正站在自己身后笑吟吟的谢明端,气的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一样都是懂功夫的,自己居然都没察觉到他出现,这要是杀手害人,自己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古还春却是含笑打量了谢明端片刻,赞许地乐了:“你这腿脚倒是恢复的不错,老头子要是不仔细看,都瞧不出来你腿伤未愈了。” “谢古神医夸奖。”谢明端厚着脸皮承下这句夸赞,然后看向了靖竹。 “你来了。”靖竹指了指对面的明笙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朝古还春看了看道:“师父,你们之前都见过面,我也就不多为你们介绍了,您就把这些天在珲州发生的所有不对劲的事情全都告诉他,他一定会帮您处置清楚,绝不徇私枉法。” 古还春自是知道这位殿下在朝廷的威望,方才知晓端王陪同靖竹来到此处时他还好生高兴了一会儿,心想这珲州的“闲事”总算是有个能撑得起门面的人来插手了。 “其实珲州这地方除了瘟疫也说不上有多大的事,我老头子和明笙这小子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也就见了前些天那一桩烦人事。明明那十六个人死的不正常,可是官府里的人却只过问了一番便再无下文,实在让人心烦。” 古还春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忙对谢明端道:“对了,这珲州知州陈立可是个好官哪,珲州出了事情,知府一家早早就向上峰递了辞呈,竟是为了性命连官职都不顾了,一心想要带着老婆孩子会老家避灾,满城的官吏们能跑的都跑了,只余下这位清廉正直的好官驻留此处。而且先前因为珲州患了疫情的人只有不到一半,所以有不少官员们明里暗里地让他索性把可能染上疫情的人都一齐烧死以绝后患,可是他却怜惜着那些百姓的性命不肯动手,每天从早到晚地从西街走到东街,四处查看瘟疫的情况。这次瘟疫的事情兴许是他太忙了所以才没过问及。” 谢明端才刚刚同陈立促膝长谈,自然瞧出了那人的确是个明正仁义的好官,但此刻得了古还春的提点,他依旧笑容满面地谢过。 又有得了疫病的百姓上来看诊,古还春扯着谢明端说个不停,靖竹便转身去给那老人家把脉。 “小姑娘看着眼生啊,是新来的吧?”对面的老头子道。 靖竹笑着点头:“是啊大伯,我是官府新请来的大夫,专门给您们看病的。” “这时候敢来珲州的大夫不多啊,俺们西街原来有七八家药铺医馆,结果瘟疫一起来,能跑的都跑了。”老人家和蔼地看着靖竹,好像在看自己的孩子:“姑娘你是个好人啊。” “好人倒谈不上,我是拿官府的银子来给大家伙儿看病的,一手拿钱一手出力,这不是公平得很?”靖竹边笑着,便趁机岔开话题:“大伯,我看这条街有些地方建的很有章法的,为何住的人却这么少呢?” “这里的房子啊,不是我老头子自夸,这可是整个珲州最体面的一条街了。”老人家说着却是唏嘘:“只可惜啊,都是些老头子老太婆了,东街那里住着官府,前些年北临商队在这儿开的商铺也都在东街,年轻人都喜欢往东街跑,时间长了,人们就连盖房子也都喜欢往东街钻。” 靖竹不明白:“可是大家都住到东街去,那东街住得下那么多人吗?” 老人家听言却笑出了声,捋着胡须道:“一看小姑娘你就是大地方来的,不明白咱这小地方的道道。这珲州这么大,却穷的叮当响,有钱的都往临州华州跑,谁住这儿啊?咱着小地方啥都缺,就是不缺住的地方。别说是一条东街住得下人,就是半条东街,装下整个珲州的百姓都是足足的。” 靖竹对上老人家的视线:“听您这话,应该在珲州住了有些年头了吧?” “八十年啦。”老人家若有感慨:“从生下来起就住在这儿,后来儿子孙子都上战场打仗死了,就留下这么个糟老头子,在这儿好些年都没挪过窝,谁想到老了老了,却遇见了这种事。造孽啊!” 靖竹听着老人家的话,却想起了自家死在战场上的二叔三叔,还有还在钊城冲锋陷阵的父亲沈怀安。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儿,靖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闲适:“您住这儿这么多年了啊?那这儿的街坊邻居您一定熟得不得了吧?” “呵呵,小姑娘,不是我老头子跟你吹牛,别说是这西街,就是放眼整个临州城,就没有几个人是我不认识的。”老人家一听靖竹这么说,顿时自豪地停了停胸脯。 靖竹没忍住笑出声来,又问:“那这两年,咱这儿可有什么新搬来的邻居什么的?” “邻居?”老人家很认真地想了想,“这倒是没有,不过前两年街头那儿倒是新开了一家客栈,专门招待过路的客人的。”老人家指了指方向,就在这棚子所在街道的尽头:“就是那个,也不知道老板是谁,这几年也没见老板露过面,一直都是一个小丫头在打理,收钱跑堂都是她一个人,从来都不叫累的。” 靖竹本来已经拿起笔在纸上写字,听了这话顺着老人家指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侧过头和谢明端的视线交汇了一瞬,又了无痕迹地收回,继续写完之前的药方,然后把纸张交到老人家手上:“大伯,让我师兄帮您去领药吧。” 老人家倒是不识字,只是觉得这纸上整齐的小字怎么看怎么好看,忍不住赞了一声:“小姑娘这字儿,都能和那个王曦王曦什么的比一比了。” 明笙听明白了,故意在老人家旁边问:“大伯,王曦是谁?” 老人家斜眼看他:“明公子,您可别欺负我老不识字。” 明笙噗嗤一声笑了,“大伯您别见怪,这是我师妹,我们师兄妹啊,在和您说笑的呢。” “原来是明公子的师妹啊。”老人家又回头看了靖竹一眼,更是点头赞许道:“你们这师徒三人啊,除了古神医之外都是相貌出众的,以后就算老了也一定好看。” 古还春就坐在一旁,听了这话脸都黑了。 老人家却似无知无觉,自顾自往外走了走,坐在不远处一处房檐下等明笙取药回来。 谢明端在一旁观摩了全程,“每次开出药方都要劳烦明公子亲自去府衙附近取药,这样未免太过麻烦,回头我回去和陈大人研究一下,看能不能在西街置一个百眼柜,好方便你们用药。” “这提议好。”古还春第一个赞同,想了想又忍不住吐槽:“我们都来这儿多久了,这县衙除了给咱们搭了个棚子之外旁的几乎没帮上什么忙,这回你来了可好了,咱们以后可以安心治病救人了。” 谢明端眼带过目光戏谑的靖竹,若无其事地颔了颔首道:“应该的。” 靖竹抿唇笑了笑,对上谢明端那张比对着太后时还恭顺的脸,眼睛里的甜蜜怎么也挡不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往来客栈 百眼柜很快就置办妥当,官兵们还似模似样地在棚子上加了固,弄出一层遮风的帷幔来,古还春看了直笑,叹说还是端王殿下的名头顶用。 靖竹白日里帮着古还春师徒在西街诊脉,因为这里疫情最严重,所以其他街巷患病的百姓也大多停留在这里,只有少数身份不同的世家豪绅才得以被官兵们单独看管,不论是什么人,一旦染上了瘟疫,就一定会被限制自由,不得随意走动。 靖竹打听清楚了消息之后随着谢明端亲自去了一趟老伯口中的那家客栈。 既然西街近几年出现的新人就只有客栈的这位姑娘,那她理当在靖竹的怀疑范围之内,但是毕竟无凭无据,谢明端不可能带着官兵直接冲进去严审逼供,所以两个人只好先来探一探,试一试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什么问题。 白天的时候靖竹要出去看诊,所以一大早,靖竹从驿馆里起身后就去叫上了谢明端出门。 因为瘟疫的散布,整个珲州都布上了一层阴霾,这个是时辰本该是公鸡起鸣烟雾弥漫,可是二人走了将近半条街也没听到一声鸡叫,闻见一丝炊烟味道。 谢明端道:“我听陈立讲,自从瘟疫爆发之后这里的百姓都日日关紧大门闭门不出,尤其是疫情严重的西街,家中的鸡鸭畜生都不养了,免得四处乱跑染上疫情殃及家人。一日只吃一顿饭,免得买来的菜蔬猪肉不干净,能少吃就少吃一些。” “难道疫情发生之后官府就诶针对这些菜蔬肉食采取过什么措施吗?” “有倒是有,但大抵也就是将从乡下运来的菜蔬隔离病人,免得染上病气。” 靖竹摇头道:“治标不治本啊。” 谢明端拉着她的手:“有什么想法吗?” 靖竹道:“现在长岭草已经开始应用到百姓的的药方中,但是用到草药的还只是少部分人。我昨天去库房里走了走,发现运来的草药数量不少,可以先拨出一部分做成汤药发给还没染上瘟疫的百姓,以作防治之用。这东西药效显著,少些数量也没什么,要是节约些,用上一两个月不成问题。” “那两个月之内,你们是否能研制出医治瘟疫的药方来?” 靖竹垂眸:“我已经试过几味药,回头再和师父商量一下,应该差不多。” “那好,回头我就去安排。” 靖竹对他笑了一下,眼瞧着前面就是客栈,不由抬起头打量门上的牌匾。 “往来客栈。”靖竹笑着赞了一句:“这名字倒是有趣。”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上人做万般事大多为利益驱使,这老板竟是个难得的通透人。 两个人迈进客栈门槛,眼神在里面逡巡片刻,便见大堂处一个带着面纱正弯腰在桌旁把凳子放到地面上,手脚麻利迅速,显然是坐惯了活计的。 靖竹又想到那位老板的话。 一直都是一个小丫头在打理,收钱跑堂都是她一个人,从来都不叫累的。 那女子察觉到有人进门,回头看了看他们,“是来吃饭的吗?” 靖竹想起早膳也还没用,便点头:“劳烦给我们做一些清淡可口的粥食和小菜。” 女子招呼他们坐下,“看你们这样子,就是前些天京城里来的钦差和千金小姐吧?” 她口气随意,好像在说今天天儿不错可以出去转转一样,可是靖竹总觉得她把千金小姐那四个字咬得特别重,有些意味深长。 但面上还是一副春风和煦的模样,靖竹装作讶异地问:“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 “嘿!京城里来的人,和咱们小城镇里的百姓就是不一样,瞧你们这穿着,我这辈子都没看见过这样的花样,还有你们的口音,一口子临州气,不是京城里的来的是什么?”女子倒是细心,知道他们是讲究人,特意把桌子又擦了一遍,然后朝后厨吆喝了一声:“赵五,白米粥搭俩小菜!” 后厨传来一日响亮的回应:“好嘞!” 靖竹颇觉新奇,看了一圈客栈的布置,道:“我看珲州客栈大多古朴,可你们这里倒是别具匠心,窗台上摆放盆栽花草,瞧着也清爽。” “这都是咱们老板定的规矩。”女子见靖竹似乎有攀谈之意,便坐到靖竹对面笑了一下,“他说咱们珲州穷,客栈里面的摆放都有些旧了,咱们不好弄得太出众,布置摆放依着其他客栈的例子就成,但总得有点自己的特色,所以就在大堂和客房里摆放上一些花花草草什么的,瞅着也好看。” 谢明端端起茶壶倒了杯茶递到靖竹面前:“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渴了吧?” 女子盯着谢明端看了一会儿,又朝靖竹问:“你是和钦差大人一起来的,你们不会是情哥哥情妹妹吧?” 靖竹端了茶杯正放在唇边,听了女子的话却顿住了动作。 情哥哥情妹妹这几个字听着口气扔有些怪,可是靖竹还是面上衔笑,捧着茶杯答道:“我们是未婚夫妻。” “你们京城里的人不是最讲究礼仪规范什么的?怎么还没成亲就拉着手同进同出地来逛客栈?”女子指了指靖竹的脸:“还有小姐你,怎么不带面纱啊?” 谢明端面上一冷,正要开口说话,靖竹却忽地按住他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清声开口:“莫非未婚女子出门就该带上面纱?”她似不解其意,微微一笑着对女子道:“姑娘方才的意思是京城的未婚女子出门应该举止有度面带面纱,目下姑娘带了,莫非你也是临州人士?” 那女子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目光:“这小姐说的是什么话,我只是相貌丑陋,不好出现在人前吓到客人罢了。” “原来如此。”靖竹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点点头算是回应。 这小姑娘眼睛忒毒,女子担心自己坐久了再被套出点什么话来,干咳一声道:“我那儿还有客房没打理,我先去干活了。” 靖竹:“姑娘自便便是。” 女子走后靖竹二人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两个人坐在大堂也觉得无趣,不知那后厨到底做了什么金贵的吃食,竟然花费了这么多时间。 所幸就在谢明端打算过去问问的时候,那消失的女子终于现出了人影,端着托盘迈着步子将几道小菜和米粥放到两个人面前的桌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后院的锅漏了个洞,有点耽搁了。把你们饿坏了吧?” 靖竹没有流露出半点不悦,其实心中也未曾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只是若是真依照这个姑娘所说,当真是后院的锅坏了所以才这么晚上菜倒也还好,只怕是有旁的什么别的原因。 谢明端将调羹递给靖竹,接着自己才动筷子。 靖竹端起白粥在鼻下嗅了嗅,慢条斯理地挡住谢明端要夹菜的手,抬起头看向那女子:“我这人口轻,不喜欢吃加了料的东西,姑娘还是请帮我们换一换吧。” 女子一惊,立刻看向神色淡淡的靖竹,“小姐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客栈做东西可是讲究着呢,从来不放不干净的东西。” “可是我不喜欢。”靖竹坚持地道。 女子凝视靖竹片刻,觉出靖竹兴许只是不喜欢这小店的菜品,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将东西收回托盘上:“行吧,你们坚持来的大小姐就是事情多,你说换就换。” 女子走后,谢明端看向靖竹,用口型问了一句:“有问题?” 靖竹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视线停留在面前被搁置的茶杯,唇角早没了来时鲜明的笑意。 这次上菜倒是很快,不出一刻钟的功夫就又有新菜上桌,靖竹端起白粥放到鼻下闻了闻,侧头对着谢明端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这顿早膳用毕,两个人从客栈告辞,谢明端先送靖竹到了看诊的棚子,和古还春师徒会和之后说起方才在往来客栈经历的事情。 靖竹道:“茶壶里放的水有问题,有少量的蒙汗药但是不明显,用了效用应该不是很大。还有白粥和桌上的萝卜干,都有问题。” 古还春倒还平静,沉声问靖竹:“是什么毒?” “不是毒。”靖竹紧锁着眉头,“是昨天来看病的那位老伯用过的碗碟。” “什么?”古还春瞪圆了眼睛,“得了瘟疫的人本就容易将病情传染,他们用过的东西如何能给别人装吃食?”他闭了闭眼睛:“简直是其心可诛。” 好在是靖竹和谢明端没有出事,明笙舒了口气问:“可是那碗碟上又没有刘老头专用的标记,师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得了瘟疫的人我虽然诊治过不少,可是他们用过的东西有没有特殊的标记,我怎么可能看得出来。”靖竹笑道:“我只是昨天为那老伯诊脉的时候和他说话,这老人家日日汤药在侧,身上也染上了一些药味。今天在客栈里那装放白粥的碗也散发着一点同样的味道,所以才没中招。” “就刘老头用过的碗碟嘛,能留下啥味道?”明笙一脸不信:“师妹你就胡说八道去吧。” “诶?”古还春拍了拍明笙脑袋:“别小瞧你师妹,她的味觉和嗅觉都比旁人灵敏许多,她又一向细心,能发现别人不能发现的,不足为奇。” “现在要紧的不是靖竹如何发现,而是那往来客栈背后的老板到底是什么人,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谢明端望着坐在对面的古还春:“古神医,您在此处的时日不短了,不知素日可曾发现过什么不对?” 明笙在一旁打岔:“我师父他哪有那么细腻的心思啊,你当他是靖竹哪?他要是能发现不对,昨儿也不会同意让你们去那儿了。” “臭小子,又在那儿胡说八道什么呢!”古还春怒目而视,转头又不得不对明笙的话表示赞同:“这臭小子话糙理不糙,的确是这么回事,我老头子治病救人是把好手,可是你让我看人,我哪里成啊。再说那客栈在街头,我们一日三餐都有官府的人送过来,压根也没机会接触他们,更别提吃他们做的饭菜。” “师父您可别妄自菲薄。”靖竹打笑道:“您是什么人我还不晓得嘛?就连赵大娘都说,古还春那死老头子,看人毒着呢。您之前是没和那客栈里的人接触过,若是当真见了,倒未见得什么也看不出来。” “关键时候,还是靖竹说话听着顺耳。”古还春赞叹地勾唇,想了想又补充:“但是你若是能不提你那个赵大娘就更好了。” 几人面上都掩不住笑,最后还是谢明端大手压在唇边咳了咳:“今天我和靖竹去过,那女子之前明明没有察觉到不对,最后却还是将有问题的餐具换成了没毒的,说不定背后是有高人指点。” 明笙和古还春面面相觑。 明笙道:“可是刘老头不是说客栈里只有那个丫头一个人忙活吗?” “那到也不一定。”谢明端抚摸着杯沿,若有所思:“那客栈里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还有人?”明笙特地看了眼往来客栈的方向,忽然张大了嘴巴:“啊,你是说,厨子?” “轻易显露在人前的,一定是最容易看懂的,那厨子整日里闷在后厨,外人一般见不到他,恐怕连刘老伯都忘了往来客栈还有这个人的存在,若是真要行事,前有跑堂的女子可以打掩护,后有厨子暗中出手,一旦出事也好做后手,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是最便捷的条件吗?” “对了靖竹,”谢明端看向靖竹问:“之前的那个车夫已经被看管起来了,日后若是那厨子露面,倒是可以让他去指认一番。” 谢明端的意思是,虽然那人面见车夫时以黑布掩面,但是身形轮廓还是可以看出些痕迹的,让车夫去确认一番,虽然不能做实际的证据,但是可以作为他们判案的佐证。 靖竹并不觉得背后的人会留下把柄供人查探,只是那车夫是唯一接近幕后黑手的不相干的人了,除了他,总不能指望往来客栈的人自己把事情真相交代出来,所以暂时只能如此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太子请战 靖竹和谢明端亲自去见了那车夫,年近中年的糙汉子被这一路上的阵势震慑住,一听说带队的钦差大臣是当今陛下的胞弟端王殿下,当即被吓得直打哆嗦。 谢明端让他描述那人的身形和基本外貌特征,没想到听他一番描述,靖竹倒是真从中琢磨出了点有用的东西来。 “听声音应该三四十岁的样子,身形发福,眼睛很小,”靖竹和谢明端从衙门出来,复述起车夫先前的描述,不由得皱了皱鼻子:“这些特征都不是很明显,三四十岁的声音可以故意装作沙哑,发福的身形可以在衣物里多填充些棉花布料装作肥胖的样子,眼睛小这一点倒是有可考性。” “刚刚车夫不是还说了别的吗?”谢明端道。 靖竹点点头:“这一点怕是这些废话里最有用的一句了。可是喜欢摸眼睫毛”她嫌弃地蹙眉:“一个大男人,这算是什么毛病?” “甭管这习惯有多怪异,既然他有这样的习惯,咱们寻人也就方便多了。” 靖竹眼眸转了转:“你说,咱们会不会把那人想得太过复杂了?他也许根本就没想过那个车夫会活着回来,可能根本就没做过任何伪装,显现出来的根本就是他的本来面目呢?” “也不是没有可能。”谢明端想了一下,侧过头问靖竹道:“你说,做厨子的,体型是不是都会比一般人胖一些?” 靖竹也想到了往来客栈的厨子,目含笑意地颔首:“兴许吧。” 这一日靖竹一行人忙的脚不沾地,先前安排的派药事宜以及交付给衙门,但汤药服下总有些忌讳,古还春担心百姓无知,所以特地将靖竹派了过去看着,当然有很多人有其他疾病在身,和长岭草的药性相冲,靖竹一一为其更换成温和的药方,手上不停地把脉开药把脉开药,等到晚上送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她的手都有些抽筋了。 谢明端来接她回驿馆,见她一路上一直按揉手腕不由心疼得不得了,把她小手捧在手心轻轻揉了一会儿:“这样下去不行,你现在每天要看上百个病人,光是写方子就写得手抽筋了,我瞧着朝廷的太医也该到了,你不如先歇几天?” 京城的太医身体大多年纪偏大,所以谢明端特意另外安排了车队送他们过来,按照正常的速度行进,每天到了晚上就寻客栈休息,速度自然不比他们这些日夜兼程的人。 “我歇得起,这里的百姓歇不起。再说了,从前我没来的时候师父和师兄的负担肯定更重,师父那么大岁数的人都能坚持得了,我为什么不行?” “你就是太会逞强。你自己不心疼自己的身子,难道还不许我心疼吗?”谢明端正了正神色觑着她。 “谢明端,现在还有那么多百姓在生死线上徘徊,我从年前开始资助这里的百姓和关注民生,若是这个时候让我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只顾自己安逸却不管他们死活,我就算是在休息享乐,也一样不会安心的。” 谢明端自知说不过她,有些气恼地努力扭过头,虽然心下恼火,嘴里也仍是不饶人地朝着她说着说那,可是手里却仍是轻柔地按揉着她的指尖,力道轻柔,好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你的蛊毒才好多长时间,现在身体还虚着呢,每天从天蒙蒙亮忙到天黑,是个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我师父” “你别和我说你师父,古神医他年轻时就习武,好底子一直在那儿呢,就算连着十天半个月不休息也不会有大问题,何苦他自己就是神医,隔三差五地给自己开个方子缺什么补什么,还不是天天从早到晚的脸色红润精神十足?你师父年纪再大也比你懂得养生,你怎么还好意思和他老人家比?” 靖竹被谢明端堵得哑口无言,干张着嘴半天没说出反驳的话。 谁说她沈靖竹口齿伶俐来着,真正口齿伶俐的人原来是眼前这位。 诚如谢明端所料,第二天午后时太医们终于赶到了珲州城。 除了被靖竹内定的张思以外,有名的还有几位是太医署的老太医赵太医c王太医以及孙太医,以及几位出入太医署的新人,都是医术高超之人。 他们来得晚,对于这里的情况还不大了解,靖竹被古还春差遣着带着一行十几位太医走了一遍西街,详细说明了一番此处的情况。 “百姓们从昨日开始服用长岭草,昨天被传染的百姓已经在三人一下,而且药方中加了一味长岭草之后,即使是患了重症瘟疫的人症状也有了或大或小不同程度的缓解。从运送来的长岭草数量来看,可以维持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而且凛州的长岭草并未断绝,凛州知州唐颂也在寻找种植和栽培此草的方法,若是当真可行,在室内的温度下栽培长岭草的数量就可以完全供应这里的需求。” 靖竹将先前自己和师父商定的药方递给为首的赵太医,“这是我和师父之前商议出来的药方,赵太医可以瞧瞧,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改。” 赵太医却是看都没仔细看就摆了摆手:“哎,古神医的医术我当然是信得过的,他教出来的徒儿自然也不好差。在下才疏学浅,就不再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赵太医年岁岁大,腿脚倒是利落,言语更是风趣幽默,一行人从西街回到行医棚的时候一行人脸上都挂着笑。 张思安静地坐在孙太医旁边看着他们,神态也很是柔和。 “虽然师父已经夙兴夜寐,日日苦思,可是费尽心力也依然只能令重症咳血的病人症状有所缓解,对于轻度的病人并没有太大的作用,这样下来,换了重病的人虽不至于死去,但染上瘟疫的人却在一直增多。几位太医都应该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的确如此啊。”赵太医唏嘘不已:“长岭草这东西,治标不治本,虽然解得了燃眉之急,却不能根治瘟疫,要是真想医治好瘟疫,还是得想出医治这东西的方子才成。” “东明的药草就是那么些种,从轻微咳嗽到滋补身子,从绝症风寒到重症瘟疫,有些治得好,有些治不好,药草的种类也就是那么些个,怎么将它们搭配得别出心裁又能根治疫情,这才是最打紧的。”孙太医也道。他话才说完,却好像想到了什么,蓦然侧着脑袋对身边的张思说:“张太医,你开方子治病的方法一向别出心裁,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张思资历浅,在几位老大人开口之前不好说话,所以一直在旁静静地聆听,现在被点到名倒有些意外,想了片刻才开口说道:“长岭草是我们迄今为止发现的最能缓和瘟疫的症状的药材了,所以我以为,若要研究医治瘟疫的药方,还是要从长岭草开始琢磨。” “这是自然。”无功无过的回答,大多数人都已经习惯了张思不爱露头的性子,便也都给面子地点头赞同了一句。 午饭时间一过,百姓们又在行医棚前排起了长队,古还春师徒和靖竹交换了府衙门前派药的工作,今儿轮到靖竹在此处看诊了。 靖竹先简单和几位太医说明了一下情况,又找士兵帮忙在行医棚中又摆上了几套桌椅,因为这里的空间实在有限,所以只能坐下五六个人。 其实来的人大多医术都不是寻常之辈,随便拿出一个都可以出来看诊,可是大家对瘟疫的了解却未必多深,一则太平盛世少见瘟疫重疾,二来都是金银窝里出来的高门贵族公子哥儿,对医治瘟疫就有种本能地抗拒,唯恐一不小心染上了疫情。 所以大家你推我让,最后只留下五位太医在棚中诊病,其余地就跑到百眼柜前接下了抓药的活。 张思和靖竹坐在相邻的两个位置上,本该相互打招呼现在聊上两句的,奈何现在时机不对,一个接一个的病人不停地坐在对面的凳子上,大家伙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哪里顾得上聊天? 因为后援的人数变多了,所以这一天结束的也格外早,靖竹回到驿馆的时候距离太医们来到才过了一个时辰。 谢明端原本正听着王武禀报这两天调查的结果,见靖竹回来稍稍讶异了下:“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那几个老太医都积极地不得了,到了之后看了一圈西街的情况就开始看诊开方子,完了一个下一个就接上,半天手连歇都不歇的。我都没怎么帮上忙,全瞧他们的了。”靖竹说着又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额心:“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帮我们把医治瘟疫的法子想出来。” “别做梦了。”谢明端毫不留情打断她的幻想:“你难道就不好奇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太医们为何会抢着往瘟疫病发的地方跑吗?” “我怎么知道?”靖竹瘪瘪嘴:“我听太后说前些年瘟疫来的时候那些太医们跑的比兔子还快呢。” 靖竹话落立时觉得不对,凑到谢明端面前盯着他问:“你知道为什么?” 谢明端看向王武,后者接收到眼神就立马识趣地退了下去。 王武还贴心地关上了书房的门。 谢明端见王武走了,这才指了指自己的右脸,别有深意地看了看靖竹。 靖竹装作理解的模样,“你脸痒啊?那我帮你抓一抓好不好?” 谢明端抿了抿唇。 靖竹看他眸子底下掩藏不了的失落,唇畔免不了牵起一抹极淡的笑容,终于不再逗他,唇瓣贴到他面上落了一吻。 谢明端顿时满意,也乐于向靖竹解释缘由:“是因为你师父。” 靖竹显示诧异,须臾又想通了其中关窍。 古还春神医之名传遍天下,东明国中想要和他结识向他请教请他帮忙请他诊病的人不知凡几,太医署的太医们自然也不例外,可是平素古神医神出鬼没,就连传言中的居所也极少出现过,压根让人寻不着踪迹,现如今这只在传说中存在的大活人终于出现在现实里,还就在触手可及的眼皮子底下,太医们怎么会不激动? 自然了,来到这里也有被传染的风险,寻常的百姓便算了,可是他们是朝廷派来的太医,若是日日跟随在古神医身旁,古神医难道还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染病却不教他们点防治瘟疫的绝招吗? 那不能啊! 所以昔年在瘟疫中个个对外派到灾地避如蛇蝎的太医们,这一次却争先恐后地往珲州方向跑,唯恐报得晚了就轮不上自己。 旁人就不说了,就说张思这个在太医院也薄有资历的太后面前的红人,若非是靖竹事先让谢明端做了邀请,她就是断断争不过那些资历深厚的老太医们的。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太医署里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靖竹自幼跟随古还春,若不是今日这一出,她都险些要忘了那个整日在她和师兄面前嬉皮笑脸的师父大人还是个闻名天下的神医呢。 靖竹一笑而过,坐下时瞥见谢明端身前摆放着一份公文,挑了挑眉头问:“是京城送来的?” “嗯。”谢明端道:“下头的官员们在陛下面前举荐我为主帅迎战北临,我原本以为此事还要有好一番折腾,谁知道就在这关卡,太子竟然到陛下面前请战钊城,陛下已经允准了。” “陶然哥哥兵法精绝,有他亲自出马,北临不出十天半个月就一定会大败。”靖竹与有荣焉地道。 谢明端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不是滋味:“就算太子赢了此战,郢州也还是在北临人的手里。若没有完全的把握,太子是不会贸然出战的。” 靖竹斜眼看他:“怎么看样子,你对陶然哥哥好像比我对他还有了解。” “我倒是好奇。”谢明端抽出她手上的折子在她脑袋上敲了两下:“你吃的到底是我的醋呢,还是太子的醋?” 靖竹才不回答他这么幼稚的问题,低头眨了眨眼睛,“对了,陶然哥哥不是说轻易不到他出面的时候吗,怎么忽然又自请出征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由浅及深 “魏钊又败,钊城危在旦夕,太子约莫是看不下去了吧。”其实若不是因为珲州瘟疫的事情,应该到钊城的人本该是他。 “虎头爷爷既然能被北临皇封为主帅,那想来他定然是极出色的将领。父亲都败在他手下,魏钊大败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太子谋略不俗,有他撑起大旗,战局应该也会逐渐扭转。”虽然对方是潜在的情敌,谢明端的评价依旧中肯。 靖竹有些累了,眯起眼睛小声地嗯了声。 谢明端道:“先用点东西,然后再去休息。” 靖竹答应一声,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谢明端对外面吩咐了一声什么,然而头脑里若有若无的昏沉睡衣终归是覆盖了理智,倒在桌案上睡了过去。 谢明端看着她发白的脸色,心里疼惜得不成样子。 有心将她抱到床上休息,又担心她睡得实了稍顷起不来用膳,一面又禁不住为她操心担心她着凉,只好到床上取了薄被盖到她身上。 没多久外头就有晚膳送了上来,这时候用膳还早了些,但靖竹忙活了半天,谢明端担心她睡着只好挨饿,便只得将用膳的时间提前。 靖竹觉睡得正香呢,半途却被他叫醒吃饭,心情自然也不是很好,脸上的表情蔫蔫的。 谢明端看她疲累成这个样子,也实在不忍心再打搅她,看着她用了碗清粥便放她去休息了。 靖竹回到房里好生睡得一个觉,半夜时却被腹部机具的疼痛绕的难以安眠,知是月事来了,便强撑着身子起身寻了月事带换上,又将换下的衣裤扔到角落里等着明天再洗,前些天还是个大小姐事事等着丫头们伺候呢,这次却忧心着绿蚁红泥的安全而有意不将她们带来,虽然是可以保证她们不被传染,但却也免不了自己辛苦。 一日三餐有人准备暂且不提,但是衣物却都要自己浆洗。倒不是驿馆中没有下人,只是靖竹实在不习惯让不熟悉的人碰自己的贴身衣物,那感觉也忒不自在。 换了衣服还是觉得不舒服,夜里有些冷了,些许凉风从窗缝里渗进来,却凉的靖竹好些躺在冰块上一般。 低叹了一口气,靖竹还是起身开了门,这个时候房间里的水都凉了,约莫只能到厨房里现烧些热水暖暖身了。 好在厨房里还有些干柴备着,靖竹捡了点柴火扔进灶膛,好不容易才将火烧起来,靖竹又往锅里倒了半锅凉水,盖上锅盖后坐在灶膛边的小凳子边烤着暖乎乎的火,这才感觉身体好像活了过来。 身子一暖就忍不住犯困,靖竹正抱着双腿昏昏欲睡,却骤然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睁开眼往外看去,见是穿着单衫谢明端神色紧绷地走了进来。 靖竹纳闷地看向他:“怎么了?” 谢明端视线焦灼在她面上,好一会儿才深深舒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抱住她说:“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靖竹觉得好笑:“我怎么会不见,珲州的瘟疫还没治好呢。” “是啊,珲州还要好多百姓等着你医治呢,你怎么可能走。”谢明端声音低沉地道,“可是我梦到你不见了,我到处找啊找找啊找,最后你师父告诉我,你跟着你的陶然哥哥回凌云山去了。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瞎想什么呢,凌云山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我既然已经到了东明,这辈子就都不会离开这里。”靖竹摸了摸谢明端的头,好像安抚小孩子似的在他耳边温柔地道:“好了,我这不是还在这儿嘛。” 谢明端没说话,在靖竹肩头缓了好久才留恋地直起身,看了看灶膛里烧得正旺的火:“你爱做什么?” 到底是姑娘家的私密事,靖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便没有直说什么,只道:“半夜起来有些口渴了,房间里的水都冷了,就过来烧一些。” 谢明端皱眉:“怎么不叫人?” “都这个时候了,大家都回房休息去了。再说只是烧个水,我自己又不是做不了,为什么还要深更半夜地去打扰别人。” 谢明端凝了凝靖竹的脸,倒没再多说什么,拉着她一齐坐到小板凳上盯着灶膛里的火, 握着她冰凉的小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了一句:“是癸水来了吗?” 靖竹的脸一下子红如火烧。 见她不说话,谢明端便晓得自己才对了,双手握紧她的小手塞进自己袖子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靖竹被他捂了一会儿,想起他身上还穿着单衣便催着他赶紧回房间穿衣服,虽然是夏天,但夜里还是有些寒气,若是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谢明端口上应着,但身体却动也不动。 靖竹无奈,看着柴火还烧的正旺,便拉着谢明端去他房间取了衣服让他自己穿上,又拉着他回了厨房。 他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靖竹感觉他这个时候就像是被父母冷落的小孩子,得需大人抚慰几句才能转好。只谢明端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还是得从行动上给他安心。 这样想着,靖竹便缩到了他怀里,小声支使他:“再填点柴。” 柴火就在谢明端手边,他听话地填了一把进去,低头时唇瓣状似无意地蹭了蹭她额心:“下次要是再遇到这种事,记得叫醒我。” “好。”这个时候的端王殿下心灵脆弱,靖竹得顺着他的毛往下接话,亦知他是在心疼自己,嘴角边无知无觉地牵起一抹笑来。 窗外凉风不止,谢明端担心冷到她,又起身到门前把厨房的门窗关紧,窗外月影徘徊,两人就坐在时不时噼里啪啦低声作响的灶膛前,却觉得这里温暖得不像话。 有情饮水饱,也许就是这个道理吧。 热水没多久就开了,白色的水汽遍布了整个厨房,谢明端却觉得时间仿佛过的太快了,苦着脸将烧好的热水装好,便低头对还坐在一边的靖竹说:“这个时候是不是得吃点什么补品温养身子?” “我还没娇弱到那个地步。”靖竹白了他一眼。 两个人端着热水回到房间,谢明端将热水吹凉了些递到靖竹面前,又将被子裹在靖竹身上,紧了紧边角。 靖竹边吹着热水边喝,喝完之后对他道:“我总觉得有点不踏实,你可不可以等我睡着了再离开?” “有什么不可以的。”谢明端扶着她躺下,把她照顾的好像生了重病的病人亦或是不能生活自理的小孩子,直把靖竹闹得哭笑不得。 前半夜的时候睡得多了,到这个时候反倒睡不着,靖竹觉得床前的灯晃眼,但又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让谢明端吹了灯实在容易引人误会,便忍着不适闭上了双眼。 谢明端心思敏捷,很快就循着靖竹紧皱的眉心和时不时睁开瞄向烛火的眼神看出了什么,无声地勾了勾春,凑上前将烛火吹灭了,然后悄无声息地爬上了靖竹的床。 从前也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只是这里毕竟是珲州,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被谁撞见了可就不好了,靖竹动了动唇想劝他什么,又眷恋着谢明端身上带来的热乎乎的气息迟疑了一瞬还是闭上了嘴。 “睡不着吗?” 靖竹老实地点点头:“晚上睡得有点早了,现在没了困意。” “你才从西街回来没多久就睡了,分明是白天就睡着了。”谢明端失笑着揽过她的身子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过你这几天夜里一直在研究瘟疫的事情,也没睡过几个囫囵觉,今天正好全都补回来。” 靖竹摇了摇头:“谢明端,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小时候?”谢明端不觉得自己幼时的事情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但耐不住靖竹想听,便只好认认真真地回想了一番小时候的事情讲给她听:“其实也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我刚出生的时候身体不好,后来直到三四岁的时候也不见好,母后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凌云山是上古仙山,可以医治寻常医者不能医治的病症,便带着我伤凌云山求药。得了灵药之后我身体大好,学文习武了好些年,后来跟着几位将军上阵出征,逐渐在军中有了一些威望,仗打多了,周边各国便也大多息了兵戎相见的心思,我回到京城之后没多长时间就遇见了你。” 谢明端:“后来我治水回来又过了一段时间,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向你提亲,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又遇到了意外,后来的事情,你就全都知道了。” 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靖竹无趣地抓了缕他的头发缠在手指上面绕着玩,很臭美地道:“看来你生命里没有我的时候可真是枯燥又没有乐趣。” 谢明端却以为此言有理,十分郑重又赞同地点头:“的确如此。” 他的嗓音明明没有多大起伏,神经敏感的靖竹却仿佛从里面听出了旷世的孤独,她抿了抿唇,松开他的那一缕头发,趴在他胸前不再说话了。 谢明端轻轻拍着她后背,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发现她气息均匀下来,这才住了手。 窗外风声虽大,却掩不住几许乱了的呼吸声,谢明端轻手轻脚地起床出门。 院中树上一道黑影掩在繁密的树叶中,谢明端瞥见了对方身形,冷笑着凌空一跃,直接站立到对方对面。 黑衣男子显然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原以为踪迹隐藏的半点痕迹都不露,却未曾想对方在打眼一看就抓住了自己。 黑衣人眼睛盯着他,想起主人之前的命令,冷着脸对谢明端道:“端王殿下,此事与你无关,小人无意与你为敌。” “在本王未来王妃的房外盯着大半个晚上,却来跟本王说此事与我无关?”谢明端好像被气笑了,勾了勾唇睨了黑衣人一眼,然后就毫不迟疑地出拳。 谢明端武艺高超,黑衣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向北逃窜,谢明端假作追逐不力放他逃走,暗地里却命令暗卫掩了踪迹追了过去。 安排好这些谢明端才从树上跳下来,脚尖才挨到地就感觉不远处站着一道身影,他眯着眼看过去,见到一名样貌有些面熟的女子正站在自己面前六七步开外。 “端王殿下。”张思对着谢明端行礼。 谢明端点了点头:“刚才可看到了什么?” 张思犹豫了一下,摇头:“什么都没看到。” “嗯。”得到了保证,谢明端一刻也不愿意多待迈开步子就回了靖竹的房间。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可是等到谢明端关上房门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貌似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进了靖竹的闺房。 这下可好,靖竹若是知道了怕是要被自己气死了。 天色正黑着,谢明端重新躺到床上,靖竹循着热源又乖乖地凑了过来抱住了谢明端热乎乎的胳膊,谢明端揽着她娇娇软软的身子,一面想着今天那黑衣人的来历,一面闭上了双眼。 而房门外,张思睁大了眼睛望着已经关上的房门,目光惊诧。 若是她没看错的话,方才端王殿下进的,似乎是靖竹的房门? 可是靖竹虽然与端王殿下定下了婚约,可是他们毕竟还没有成亲,这未成婚的男女,怎么能住在一起呢? 张思百思不得其解,一壁思索着端王殿下方才是不是走错了,毕竟他的房间和靖竹的房间相隔不远,一壁又想着,方才端王殿下那么自然地进了靖竹的房门,那是不是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过了很多次了。 若是后者的话,那是不是说明,靖竹和端王殿下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了? 原以为靖竹是规规矩矩行端坐正的大家小姐,谁知暗地里行事竟也如此出人意料。还没成亲的未婚夫妻,大晚上的居然睡到了一起去了。 张思凝着靖竹房间一直暗着的灯火,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端王殿下在她孤苦时给了他银裸子,她心中感激不已,也许女孩子的感情来的就是这么简单,可是初时浅薄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变得深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老气横生 她幼年过得凄苦,端王殿下是她那段难堪岁月里唯一的慰藉和温暖。入宫之后她费尽心思讨太后娘娘的欢心,也借此得以偶尔为端王殿下诊脉,心中暗藏的情感在被她埋在了心底,原以为这一辈子她都可以安守本分,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医,为殿下照看好太后娘娘,做他幸福生活的旁观者,可是现如今看着他如此自如地走进另一个女子的闺房,想象中无数个自己不曾出现的日夜里,他和靖竹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张思却无论如何也安宁不下来了。 夜深露重,张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天色将明,才如梦初醒般木着脸回了房间去。 珲州驿馆不大,京城来的太医和谢明端以及靖竹全都住在一个相连的大院子里,这样的安排其实不合规矩,但是条件如此,谁也不好意思让一个深陷困顿之中的州府来特特为自己腾出一间独立的院落来。 靖竹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好多了,她自己就是大夫,晓得最近身子不爽大抵是因为劳累过度的缘故,便自己为自己开了个方子,劳烦驿馆的下人抓了药过来,喝下之后才准备行医棚。 “你身子不是不舒服,还去那里做什么?”谢明端一听她的打算便蹙眉:“而且太医们已经到了,行医棚也没那么忙,你何苦还去那里吃苦受罪?” “我师父都还在呢,我怎么能在驿馆里闲着?何况那些太医对百姓们的情况不太了解,我去了好歹还能帮上些忙。”靖竹收拾了一下衣衫,又将空碗递到谢明端手上:“你去把碗洗了,然后咱们就出发。” 谢明端担心她一个人去路上不安全,每日都亲自送她到地方再去府衙,今天也不例外。 两个人到了之后才发现今天来的委实是晚了些,几位太医已经都坐在了位置上,就连余下几位没能在棚子中排上位置的太医也都在棚外摆了位置,细心为百姓们诊脉开药,好不热闹。 古还春坐在棚子的木桌旁,见靖竹二人来了忙招了招手:“丫头,这儿呢。” 靖竹看了眼谢明端,两个人并肩走进去,谢明端扫了眼忙碌碌的人们朝古还春笑道:“这回您老人家可算是能得闲了。” “是啊,这还多亏是你来了,要不然我老头子这身骨头都要忙活散架了。”古还春乐呵呵地晃了晃手里的蒲扇,扇了两下动作忽然一顿,对着靖竹道:“不过丫头,这里虽然不忙了,传染的情况也大多得到了抑制,但是得了瘟疫的人们情况却多不乐观,根本上解救瘟疫的法子,咱们还是得好好寻思寻思。” “我这几天也在研究,大体上琢磨出了几个方子,但自己看着看着就觉得也有纰漏,总觉得药效上应是有什么问题。”靖竹从袖袋中掏出一小沓写满字的纸递给古还春:“师父你先看看,药性上是不是有什么相冲的?” 古还春眯着眼睛接过那沓纸,嘴里还不住地谦虚:“丫头你莫不是在逗你师父不成?你在药理上的造诣可不比你师父差,你要是都瞧不出什么毛病,我哪成啊?” “那你到底是看还是不看啊?”靖竹撇着嘴看他。 “看看看,小丫头脾气还不小呢,你师父我都一把年纪了,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你那师兄除了毒术啥也不行,你就不和他学点好。” 嘴里叨叨着不停,眼睛却眯着缝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靖竹看着谢明端还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没有离开的意思,便连声催促,“你赶紧去衙上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了。” 谢明端还操心她月事疼痛,担忧她难受的时候自己不在,任凭靖竹怎么劝说都不肯走,靖竹最后莫奈何,便打发了下头的人去取了京城里加急送来的公文,又单独辟出了一块地方给他,这才又去寻古还春商议方子的事情。 谢明端批阅公文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侧头看看那边靖竹状态是否安好,一个时辰过去也没忙活出什么成果来,低头的时候无力地叹息着,不知怎么的,又忽然想起了夜里出现的那个黑衣人。 那人一直盯着的是靖竹房间的方向,想来目标亦是她,只是靖竹在京中闺秀圈子颇有良名,在各府之中的名声一向很好,应该很少有仇家,便是真的得罪了什么人,也总会留下痕迹,仔细查一查,总能查到些什么。 但是如此,昨晚的事便不能瞒着靖竹了。 这样想着,案上公文上一道阴影倏地盖了上来,谢明端瞧出人影头上戴着女子朱钗,以为是靖竹,心中甜丝丝的甜意便不由自主地蔓了上来,抬起头欣喜地看过去,却见张思紧张地抓着桌角,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谢明端脸色的笑意登时散了个干净。 “你来做什么?” “端王殿下,我我是想,下官是问一问,您腿上的伤,好了吗?” “与你何干?”谢明端四处扫了下,岂会瞧不出女子眼里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情意,想起靖竹似乎和眼前的人有些交情,顿时像吞了苍蝇一样为靖竹恶心得慌:“是谁的眼神这么不好使,什么人都敢随意放过来?” 有侍卫现身于谢明端面前:“殿下,属下只是想着,张太医她从前曾经为您看过诊” “有靖竹在,本王身边何时还需要旁人来照看?”谢明端冷声觑了那侍卫一眼,睨向呆立在张思:“滚下去!” 张思呐呐地动了动嘴唇,却没想到殿下竟然连如此气恼,更没想到他居然连一点颜面都不肯留给自己。 张思使力咬住唇瓣,流连地朝谢明端看了一眼,忍着要留下的泪水跑了出去。 除却许多年前被族人凌辱的日子,张思这辈子还没有被这样下过面子,偏生下了自己面子的人还是那位她心仪已久的心上人,这让她如何能不心生绝望? 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靖竹容貌比她更美,才气比她更甚吗? 可是她比靖竹安分守己,比靖竹善解人意啊,似靖竹这般整日在外行走的大家小姐,难道就真的那么讨人喜欢,而自己这般无才无貌的女医,就真的这么不招人待见? 她从来没想过去争,她只想默默地守候他,从不做痴心妄想可以得他心许怜爱的,可是为何事到临头,被他那么疾言厉色地斥责驱逐,她的心却还是那么的痛呢? 张思深吸着气蹲在地上,望着脚下泥泞的土地,呜呜地哭了出来。 靖竹午时和谢明端用膳时听他说起了这桩事情,他毕竟是男子,说起这种话题难免有些不自在,靖竹听完只是惊讶于一向知书达理的张思竟然会做出这么逾矩的事来,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对了。”谢明端夹了块红烧肉到靖竹碗里,仿佛随意地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昨天晚上你睡后我在你房前发现了一个黑衣人,好像瞄准的是你。” “黑衣人?”靖竹眉梢轻挑,还真思考了一番自己得罪过什么人,“和我有龃龉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我却想不通谁一定要我非死不可。” “你府上的人呢?或许谁和你有利益冲突,又或者是当年在你身上种蛊的人出来作妖也说不定呢?” 靖竹抿唇思量。 “你在府上这么多年了,有没有觉得哪个人有问题?”谢明端又问。 靖竹好笑地看他:“瞧你说的,我从出生起就有记忆,若是真的知道是谁害的我,我怎么可能不提防着他?” 谢明端无奈。 “不过,若是细细想来,倒也不是没有可怀疑的对象。”靖竹面露深思。 谢明端都快被她一口气一个停顿给急死了,放下筷子催她:“你说。” “府里的话,明面上和我不睦的只有陈氏,可是她虽蠢,却从未想过置我于死地,沈靖敏被我下了蛊,谅她也不敢背地里耍心眼,所以说,明面上的仇人未见得是真正害你的人,我想着,倒是有一个可能有问题。” “谁?” “太后之前为了帮我,特特将我挂在了父亲原先的妾室李氏名下,我原本以为她只是有些小聪明,心里还曾经暗自欣慰,可是时日久了,我才发现原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她会在一点小事上和我耍心机,也会费尽心思地将家里挂在郢州的铺面保留,我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她在背地里一定做过些我不知晓的事。” 谢明端:“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可以证明你的想法吗?” “几句比如说,她在祖父面前极力劝说不要将郢州的铺子迁回京城。我后来细加思索,沈氏名下的铺子生意都不差,无论在哪里都能赚到钱,李氏那么坚定地请求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靖竹:“我们不妨做一个大胆的猜测,李氏如此做,其实是为了留住府里在郢州的生意,以便日后郢州某些人的消息传到她的手上,可以以铺面里的生意为借口,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倒是不无可能。”谢明端中肯地道。 “她安安生生地在沈国公府这么久了,从来不声不响的,明明心思智谋都远在陈氏之上,却从来不争宠不耍计谋,更极少在父亲面前露面,陈氏欺侮于她,她事后就好像没事人一般不声不响,除了郢州的那件事上,我几乎没在她身上看到过任何破绽。”靖竹脑海里闪过李氏那张沉静的面容,一股子寒意不由得从后背爬到心尖:“若是此事当真与她有关,更甚至在我身上下蛊的人也是她,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一切还只是猜测。”谢明端拍拍她的手臂,“若是事后真的证明你受苦多年是她所为,我一定不会教她好过。” “那你以为,”靖竹眸光一转:“黑衣人的事情,和那往来客栈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谢明端和她视线交集,思绪顿开:“又或者,那两拨人根本就是一伙的?就连李氏也都是北临人安插在东明的手下。” “只可惜啊,我们现在说什么也是白说,一点证据都没有。”说了半天也有些累了,靖竹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浸了点水意出来,她放下筷子:“我太困了,你让我休息一刻钟,到了时辰你记得叫我。” 谢明端任由她进了里间,看着桌上尚算丰盛的菜肴,却无论如何都没了胃口。 “这几天这么贪睡”谢明端低喃道:“若不是知道咱们什么事都没发生,我都要以为你怀孕了。” 习武之人耳力好,靖竹在床上自然也听到了谢明端这句话,话音一落就不受控制地笑出了声,外间谢明端放下筷子走进来,坐到床边看着紧闭着双眼的小姑娘:“你刚刚在笑,我都听到了。” 靖竹睁开眼,腮帮子跟着鼓了鼓:“你刚刚说什么我也听到了。” “听到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想成亲,就是想生孩子,你难道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谢明端厚着脸皮看着她,指尖戳了戳她鼓鼓的腮帮子:“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学什么小姑娘耍小脾气了呢。” 他嘴委实是损,靖竹翻了个身背对他,决定不理他了。 谢明端晓得自己又戳中了她的某根敏感神经,从前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处理起来也驾轻就熟。毕竟她比自己多活了好多好多年,心思上就免不了敏感一些,自己每次说她年纪大她都会止不住地想这想那,偏偏他还嘴贱,每次说完之后宁可费尽力气哄人也要气死人不偿命地说出口。 “生气了?”谢明端贴在她耳边,语气低沉地问道。 靖竹没吭声。 谢明端使力翻过她身子,笑嘻嘻地:“我逗你玩呢。” 靖竹嗤了一声,还是没搭理他。 谢明端趴在她颈上:“我这人啊,就是喜欢年纪大的,那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又幼稚又无知,我看着就烦。” 靖竹讽刺地道:“是啊是啊,您还当自己是香饽饽呢,以为全天下的女子都要巴巴地凑到你面前来喜欢你,自然也觉得我这样老气横生的女子年纪大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厚颜无耻 接下来两天张思再没有在行医棚出现过,靖竹听说了这件事也不觉得奇怪,女孩子家脸皮薄,被男子这么低看难免觉得难堪,暂时躲起来也不足为奇。 靖竹意外的是,一向内敛含蓄的张思,竟然会在青天白日之下去和旁的女子的未婚夫婿单独见面。这可不像是她那样纯真羞涩的女娃娃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靖竹暗自唏嘘,看来她看人还是太片面浅薄了些,到底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沉烟也许说的没错,女人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想着想着,靖竹自己也有几分气虚,她好像也在私底下见过陶然哥哥好几次,而且每一次都没有知会过谢明端,也不知他会不会多想。 靖竹抬起头,那边谢明端正在和古还春说话,两个人虽然相隔了几十岁的年纪,谈古论今谈天说地时却没有半点意见相悖之处,若非是清楚她们的关系,靖竹都要以为师父是谢明端失散多年的父亲了。 似乎察觉到靖竹的目光,谢明端视线带过来,对着执笔发呆的靖竹含笑喊了一声:“字。” 字?什么字? 靖竹懵懵懂懂地低下头,霍然发现先前快要写完的药方已经被阴了大块的墨渍,对面的中年汉子黑着脸粗声道:“大夫,我家娘子还等着您的方子呢,您发什么呆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靖竹忙不迭地重新去了一张纸快速开好了方子递过去,“找那边那位红衣公子抓药。”她指了指百眼柜处的明笙。 “谢谢大夫。”中年汉子道了谢,拿着药方走到了明笙那边。 张思这两日没来,偶尔也有吃不得苦的太医偷懒不肯来,明笙负责抓药,看诊的就只余下靖竹和赵孙王三位太医,如此一来靖竹的负担便又大了很多,昨天晚上回去时谢明端还发火说要去好好责罚一番那些偷懒耍滑的太医们。 靖竹现如今心思已经不在这些太医上了,长岭草有效控制了疫情,但是这次珲州之行给她们带来的压力却远远不止这些。 比如车夫口中从城外各条小路逃出去的百姓们,谢明端正带着陈立一一核查逃走之人的身份,并通过古还春这里的医案记录查找有没有患了瘟疫或者有可能染上瘟疫的人逃出去。这些事情繁杂琐碎又浪费时间,但若是不查,关系到的便是无数百姓的生死,实是马虎不得。 往来客栈的猫腻不少,靖竹随谢明端暗叹过两回,奈何除却初次去那里的时候碰上了有问题的碗碟,其余时候客栈的一应食物都干净得不得了。这样审慎的心思显然不是那位蒙面女郎能拥有的,靖竹也更加好奇,后厨的那位厨子到底是何等人物。 忙活了一天,傍晚时分两人才和古还春及几位太医告辞,赵太医眼瞧着前两天还装不下人的棚子空荡了大半,嘴里的叹息一声接着一声:“现在这些年轻人,争取立功的时候个个殷勤,现在事情多了,反倒一个个缩的比谁都快。哪里对得起朝廷每年给的那么多俸禄和陛下的信任?” “说的是。”孙太医也道:“现在的这些孩子们可不像咱们年轻时候那么单纯,他们知道来了少不得好处,便争先恐后地往珲州钻,现如今来了这里了,却不肯多费些力气给百姓们,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靖竹这段时间来最常听到这些老人家说的话就是这八个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她暗暗琢磨着,是不是她现在的口头禅已经跟不上中老年人的潮流了? “来了就有赏赐,你当他们傻啊,左右最后被陛下和太后褒奖的铁定是咱们几个老的,他们就算出了力也不见得被赏,倒不如借机偷偷懒,咱们倒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了。” 今天没来的几位都是些年轻的太医,老太医们年纪虽大资历虽老,但论起职位高低,大家其实也差不了多少,谁也没资格多说谁什么,毕竟你是太医我也是太医,职分明明都是一样的,怎么就偏偏你可以开口闭口的训斥我,我就要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让你骂? 张思没来尚算有理由,旁人便纯碎是耍赖了,来珲州这种地方本就是为了结识古神医,在这行医棚里待了几日才发现,在这里是可以朝朝夕夕地和那只在传闻中的神医相见,但是也的确仅限于见面了,大家伙从大清早忙活的天降黑,回去的时候全身都颓的要倒地上了,谁还有心思去请教医道啊? 赵太医却气得不行:“不像样子不像样子,他们当珲州是什么地方?陛下命他们来珲州是让他们来这里玩的吗?一个个年纪轻轻的气焰倒是嚣张,惹急了我老人家到太后面前说道说道这件事,看她老人家到底是向着谁!” 赵太医和他们其他所有太医的地位都不相同,其他人这么多年都坐在老位子上是因为能力有限,但赵太医他家世显赫,在太医署这么多年有过好些次机会执掌太医署,偏他老人家一心钻研医道无意于掌事管人,这才在普通的太医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但是即便如此,他在太医署的地位也与寻常人不同。 更甭说赵太医家中和太后沾亲,在太后面前也颇有几分体面了。 因此赵太医此话一说,几位太医纷纷附和着开口:“就是就是,这些小孩子们就是娇气,这才几天呐,就成天闷在驿馆吃喝玩乐,半点不把陛下的嘱咐放在心上,这事就算是在陛下太后那里也是不占理的。” 靖竹静静看着几位太医因为几位年轻小太医们旷工而引发的讨论,回过神才朝几位太医点点头离开。 看着靖竹的身影消失在借口,赵太医面有赞叹:“瞧瞧,一样都是年轻人,人家却为了这里的疫情夙兴夜寐,咱们那儿那几个倒好不提也罢。”赵太医摆摆手,招呼着几个老伙计:“走吧,咱们去和那几个娃娃们说道说道?” 孙太医两人抬步跟上:“走呗,再不招呼着他们过来,咱们这把老骨头就要累趴下了。”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几位旷工的太医们终于再次出现在行医棚,个个都是无精打采的。 赵太医取了笔墨走过来,觑见几人的神色冷了脸:“看你们这样子,是不愿意为百姓们行医看诊了?” “赵太医误会了,咱们这是起得早了,有些困”稍年轻些的张太医开口。 赵太医哼一声:“少和我说这些,要是不想百姓们看着你们这张哭丧脸不得劲,就一个个的都给我露个笑脸出来,摆个死人脸给谁看呢!” 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奈何大家都不敢违抗他的意思,都意思意思扯了扯嘴角,好歹是笑了一笑。 靖竹在旁边看着发笑,明笙凑到她面前小声:“我看着这赵太医倒是有意思,嘴损心善,和咱们师父是一个路子的。” 靖竹看着他:“有本事到师父面前把你这话再说一遍,看他不打断你的狗腿。” “连你也欺负我死丫头。”明笙抬起手敲向靖竹的脑袋,却被她轻轻松松躲开:“诶?我现在可是有夫之妇,少和我动手动脚的,我未婚夫看了可是会吃醋的。” “一口一个未婚夫叫的倒是好听,”明笙冷哼着抬了抬下巴指向借口:“人家倒是来者不拒,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最难消受美人恩?你看看人家两个,说说笑笑的倒热闹得很呢。” 靖竹顺着他视线朝那方看去,谢明端和张思面对面站在一起,张思手里拿着食盒笑得脸上都要开花了,谢明端背对着这边,瞧不清是什么表情。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靖竹瞪他一眼:“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何必放在心上。” 明笙瞥了一眼棚子里的几位太医,眼神滴溜溜一转,忽然走到赵太医面前大声质问:“赵太医,你们太医署的女医是怎么回事啊,我师妹带着未婚夫来救治百姓,你们这女医倒好,光天化日之下端着食盒就跑过去勾引,好歹也是个大姑娘,要不要脸?” 赵太医也看过去,见到那边笑容正灿的张思一瞬间冷了视线。这回来珲州带队的人是他,面对明笙的指控,老人家是半句反驳也说不出来,翕动唇瓣瞪视着那边的张思,深吸了一口气,竟然翻了翻眼珠晕了过去。 现在来的百姓少,大家本来都围在周围看热闹的,见了赵太医晕过去顿时吓了一跳,一大群人手忙脚乱地去扶,靖竹立刻走过去帮他把了把脉,片刻后摇头:“气急了有些上头,师兄你去取师父的醒脑败火汤过来。” 古还春有明笙这么个不孝徒儿在侧,每天都要被气到个十次八次,因此身边常备着醒脑败火汤以备不时之需,这次倒是用到了赵太医的身上。 明笙赶忙去取药汤过来,毕竟是因为自己找事人家老头子才昏过去的,说起这事他难辞其咎,面对上老人家的时候心虚的不行。 谢明端两人也察觉到这边动静赶过来,见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赵太医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赵太医和太后母家沾亲,和谢明端也七拐八拐的有些亲缘,自然应该问候两句。 孙太医阴阳怪气地道:“太医署里出了个光天化日勾引她人未婚夫婿的女医,赵太医这是被气到了。” 张思蒙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人是自己,一时间眼睛睁得似铜铃大。 她自认算得上温良贤淑,在这几位老太医面前也很有些体面,如何也聊不到今天竟然会被当面训斥。登时红了整张脸。 她这两天翻来覆去睡不好觉,也没心思再来此处看诊了,见端王殿下时不时便带着靖竹去往来客栈用早膳,今天早上来时却是直接进了行医棚,心知他约莫是没用早膳,便忙不迭地回了驿馆亲自做好了早膳送过来,在街口时正遇见端王殿下从往来客栈出来,想也没想就凑过去说话,开了口顿时便有心悔了,端王殿下已经和靖竹定亲,自己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可是很快,在对上殿下丰神俊朗的面容时,心里的那点子屈辱心顿时化作了虚无,她已经畏畏缩缩了这么多年,这才会给了旁的女子可乘之机,若是目下她在不长进,端王殿下便真的要娶靖竹做王妃了。 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子啊,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了别人吗? 她咽不下这口气。 “瞪什么瞪,就是说你呢。”明笙看热闹不嫌事大,睇了张思一眼道:“一面和我师妹亲亲热热,开口闭口就是靖竹靖竹的,一面却背地里勾搭人家的未婚夫,不要脸!” 任凭张思此生最落魄的时候,也不曾听人如此辱骂自己,一股无可言喻的委屈顿时爬满了整颗心肠,她抬起头,下意识地追寻谢明端的身影,却见对方含着笑走到了靖竹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她咬紧了唇瓣,低声喊了一句:“靖竹” 靖竹听到声音,抬起头对上张思的目光,她缓缓直起原本半蹲的身子,走到张思面前,语气无甚起伏:“张太医,我原以为,你是世间少有的忠贞正直的女子,现在看来,却是我想多了。” “不是的靖竹,”张思连忙解释:“我只是半路恰巧遇到了端王殿下,我无意与殿下” “张太医这话自己说着都不心虚吗?”靖竹似嘲似讽地笑了:“早上来时我没用早膳,来的时候殿下特意去往来客栈订下清粥小菜待我稍后过去用,我临出门的时候其实看到了你,你手中那时候空无一物,现在这食盒”靖竹语气淡淡:“你可别告诉我说,你这食盒是半路捡到的。递到殿下面前只是想请殿下帮你扔掉。” “我”张思呐呐地动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明笙嗤笑一声:“我当是知书达理的贤良淑女,原来倒是黑心黑肺厚颜无耻的宵小,也就是师妹她从前傻,竟把你当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绰绰有余 已经知道张思到底是哪一路货色,靖竹也懒得去制止明笙对于张思的指责。她又不是普度众生的观世音菩萨,作甚旁人做了再多错事在自己这里都要得到原谅? 赵太医醒来时依旧气恼难平,指着张思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靖竹正想劝他,却见老头子白眼一翻,竟又晕了过去。 这得是有多生气啊。 靖竹没法子,师父的醒脑败火汤已经被喝完了,赵太医只是情绪太过激动才会晕倒,缓一缓就好了,再说师父那破老头那么小气,能让旁人喝一碗他的汤都已经很了不起了,她们这些小辈委实不应该再为难他。 这一天大家除了诊脉之外还多了一个任务,就是轮流照看被张思气昏过去的赵太医,行医棚一众人忙进忙出的好不热闹。 张思行事莽撞,送食盒时冲动之下只顾着讨心爱的男子欢心,却忘了自己献殷勤献到了大家的眼皮子底下,现如今莫说是靖竹师徒几人,便是太医署的同僚们都对她唾弃鄙夷,她一个面皮子薄的小姑娘如何能受得了如此境遇。 但是很快,她发现了一个转机。 晚上回到房间后她将窗口敞着一条小缝朝着端王殿下的房间凝视了许久,可是那间房间自始至终都没有亮过灯。 还当沈靖竹是如何高风亮节的大家千金,原来也不过是个只会扯着男人同吃同住不守妇道的伪善之人,枉费她曾经对她敬重有加。 可是端王殿下是何等光风霁月的男子啊,他如何能被沈靖竹的美色所惑,日日同她痴缠? 但是换一个角度想,若是殿下真的喜好美色,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头,张思就被自己一瞬间的错乱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猛地合上窗子,靠着窗子蹲下身,捂住脸痛苦地呻吟一声。 张思啊张思,你曾经也是也是书香门第的清高淑女,如何能生出这样龌龊的心思? 端王殿下他已经有未婚妻了! 张思不断地在心里劝告自己,争取与不争取的念头在她内心一再挣扎,善与恶的抉择不断的翻滚在脑海里,从前和端王殿下无数次擦肩而过的画面c端王殿下和靖竹在书房中你侬我侬的画面c还有端王殿下夜里一脸理所当然地警告黑衣人的画面沈靖竹何德何能,竟然能得殿下如此深情厚谊? 窗户蓦然发出咚咚咚的敲击声,张思起先还当自己听错了,安静了一下才确定下来,她站起来,无暇顾及发酸的双腿,翼翼小心地将窗口打开一条小缝。 一个黑衣男子黑布掩面,眼中含笑地出现在窗前,对着张思小声道:“张太医,久仰大名啊。” “你是谁?”也许因为对方的态度太过淡定,张思强忍下要出口的尖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能帮助张太医你的人。”黑衣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靖竹房间里,谢明端洗漱过后坐到床边,对还在镜前梳妆的靖竹开口说道:“暗卫一路追踪黑衣人回了京城,却在进了城门口后忽然没了踪影。” 意料之中的结果,并没有多么难以接受,靖竹微笑地翻动着医书,漫不经心地道:“那不是正好说明,意图暗杀我的人在京城中有依傍,那个人做贼心虚吗?” “看来你已经确定了幕后凶手了?”谢明端谐谑道。 “在事情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前,我不能确认任何事情。更何况黑衣人背后一定有旁的人暗中相助,就好比李氏背后也一定有人扶持,我们身边也许还有一些看不到的黑手在盯着我们一举一动。” 靖竹回过头,对着身后的谢明端一笑:“你听到了吗?” “自然。”谢明端回以笑容,朝她招了招手:“别看了,我看你那房子也钻研得差不多了,今儿古神医不是还帮你出了好些主意吗?大晚上的还忙些什么?” 靖竹这几天的确为了根治瘟疫的药方费了不少心思,但是辛苦总归没有白费,师徒几个齐心协力,总算从靖竹之前的几张方子里斟酌出了最稳妥的一种,这几日再适当地增减药物,选出相比之下相对稳定的药材之后就可以凑齐药物发放给百姓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靖竹今天也放松了很多,听了谢明端的话立刻乖乖地爬上床,珲州的事情太杂,往来客栈的人貌似也不是很安分,要是让她自己一个人睡她也的确有点怵得慌,有谢明端在这里好歹也能壮壮胆。 反正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谢明端吹了灯,把被子往靖竹身上紧了紧,拍拍她后背:“睡吧。” 靖竹背对着他翻了个身,想起今天张思在谢明端面前的那副嘴脸还是有些烦躁,叹了口气又自己翻回来,暗色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谢明端,对上后者莫名其妙的目光沉沉开口:“说,你今天和张思在街口到底说了什么,怎么聊了那么久?” “我和张思?”谢明端愣了愣,想了一下老实答道:“她说要给我吃食,我说我不要,我要走她不让我走,她就又跟我说起了母后那边的事情,我推了几句说我要走她还是挡着我不放。” 靖竹木着面:“你一个大男人,还能被一个弱女子挡着走不得?你在骗谁呢?” “我没骗你。”谢明端环住她的细腰:“你细想,挡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女子,我总不能去碰她的身子亲自动手去推开她吧?那不是同她有肌肤之亲了吗?” 靖竹瘪了瘪嘴:“哼!”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下次再遇上这样的情形,我便直接让暗卫出手把她抗走,绝不会再听她说一句废话。” 靖竹又哼唧了一声,不是很开心地问:“那你说,往来客栈的人会让张思做什么?” “瞧着就不是个聪明的,我估摸着那人也不放心她做多么高明的事情,约莫就是让她暗中盯着咱们一举一动吧?” “西街的疫情传播的这么快,未必就没有往来客栈那些吃食的手笔,他们摆明了是想让整个珲州都陷入瘟疫之中,北临人的间隙倒是做事干脆,一点都不心慈手软。” 谢明端知她一向善良,最是厌烦那些心狠手辣的恶人,轻声在她耳边安慰了几句:“世上从来不乏有人视人命如草芥,你与我自与他人不同,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 靖竹久久都没有出声,谢明端以为她还在难受,低下头问她:“在想什么?” 靖竹垂着眸,“我是在想,那几位老天爷的口头禅也不是没有道理。” 谢明端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第二日去行医棚的时候古还春师徒都还没来,倒是一向晚到的张思提起来了。 这次她倒没见了谢明端就立时凑上来,而是拿着食盒走到了靖竹面前,嘴角是含羞带怯的笑容,视线时不时扫过靖竹身旁的谢明端,看了几眼之后依依不舍地收了视线,对着靖竹笑道:“靖竹,我猜你肯定没用早膳吧,这是我今天早上亲手做的,你和端王殿下,要不要吃一点?” 靖竹静静地凝视她。 张思期待地看着她,余光又不受控地瞥向了谢明端。 靖竹从前对张思很有好感,一来是后者命途多舛,同为女子总有几分怜惜在,二来,大约是这个女子合了靖竹的眼缘吧,她对着这样娇娇怯怯的小姑娘总是有几分欢喜的。 可是如今,眼前女子澄澈的双眸不知何时已经渐渐浑浊,迷蒙的杏眼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靖竹看着她,简直不敢想象,眼前的这个人和从前初见的那个女娃居然是同一个人。 张思今日送食盒给靖竹显然是费了心思的,她知道端王殿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她青眼的了,便只好在靖竹身上下心思,既然端王殿下不要自己做的饭,那她不如把饭食给了靖竹,靖竹若是吃东西,殿下也断没有在旁边看着的道理,他只要吃过了自己亲手做的食物,对自己总会有几分好感的。 至于靖竹,张思有信心,她们两个从前关系一直不错,靖竹还曾告诉她出身家世都不比人品重要,更曾给过自己许多关照,那么,如今自己提出了这么一点点小的要求,她也应该不会拒绝。 但是下一刻,靖竹的反应给了张思一个响亮的耳光。 靖竹抬抬手,将张思递过来的食盒打落在地上,任凭一堆粥粥水水落了满地,冷眼毫无感情地看向张思:“当着我的面勾引我的未婚夫,你当我是死的吗!” 张思一惊,诧异地看着勃然变色的靖竹,眼睁睁看着漠然冷厉的表情出现在靖竹一向柔和的面庞上,脑海中从前对于靖竹温和柔婉的印象一刹那间被尽数打破。 “靖竹” 靖竹冷睨她一眼,眼眸中的光似刀,一寸寸划过张思自以为娇妩的脸庞,“不要自己蠢,就把其他人都看成和你一样愚蠢的人,我和谢明端人品才气心性喜好样样绝顶相配,你又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耍心机,妄图把他从我手里抢走?”她冷哼一声,“张思,人贵有自知之明。” 她本就是那样高贵的女子,就连盛气凌人的训人的时候都能凭空显现出几分高不可攀的气派,张思从没想象过温婉和气的靖竹竟然会在自己面前如此大发雷霆,愣愣然许久也不曾回神,直到几位太医姗姗来迟,见了这番场景俱是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端王殿下也拉着靖竹的手坐到了行医棚中的小桌前:“莫要为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身子。”又拉起她的手看了看,“幸好没有烫伤,以后万不可这样莽撞了,要是烫着了自己可怎么办?” 靖竹狠狠踹了他一脚:“以后再在外面招蜂引蝶的给我寻麻烦,咱俩的日子也不必过了,直接看小丑搭台唱戏就成了。” “靖竹教训的是,”她正在气头上,谢明端当然不敢和她顶嘴,笑了笑连连点头:“日后如有再犯,我一定让惹事的人好看。” 张思定定地看着一向对待自己不假辞色的端王殿下在靖竹面前露出那等谨小慎微的表情,心里头一揪一揪的疼。 其实这样的一幕,那一日她在端王府已经见识过差不多的了,可是她也不晓得自己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态,就是这样自虐般地看着他们打情骂俏,好像多看一眼,她的心就能少痛一番似的。 “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就是自怜自爱,你原也是品性纯直的好姑娘,如今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赵太医看着她这番样子捋须一叹:“张思,你若是再如此蓄意破坏端王殿下夫妻的感情,那我可就要向上头请命,将你送回临州去了。” “赵太医言重了,”张思才接受了黑衣人的安排,听了赵太医的话登时一慌,忙谦恭地躬身一礼:“赵太医见谅,我毕竟是女儿家,爱慕了一个男子许多年,心中总有几分不舍,做出些糊涂事也是情不自禁,但是我还没有因此失了心性。珲州的百姓命苦,我不忍心抛下他们自行离去,思姑还请您不要与我计较,让我继续留在此处为百姓们尽一份力,您便应了我吧?” 她神态不似作伪,赵太医笑想了想也便应了,左右只是小女儿情长,他虽然厌恶看不惯,但说到底也不关他的事,只要张思以后能改,他便是假装看不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自己说过的话,希望你能做到。”赵太医看了她一眼,转身熬药去了。 靖竹和古还春以及一种太医商量了一下,在下午的时候将商量好的药方在一部分重症瘟疫的病人身上试了试,因为担心他们虚不受补,只在正常的分量上用了一半的量,却没想到仅仅如此,第二天的时候用药的病人便见好了不少。 古还春大喜,又陆续找了几十人试验,结果均是好的。这些人个个病情严重,既然这药方能医治得了他们,想来对付普通的瘟疫病情绰绰有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行差走错 药方能在百姓们身上起到作用,最高兴的人就是古还春了,药汤在百姓身上一一起作用后一整天都是高高兴兴的,靖竹和明笙跟在他屁股后面,看着老头子美滋滋地翘着嘴角,两个小的心情也逐渐转好,就连平日千篇一律的看病诊脉都变得生动起来。 古神医师徒研制出药方的事情很快传出,百姓们纷纷来到行医棚求药,可是方子的药效药量要因人而异,还是得看看百姓们现在的身体状况才能用药,这一天从百姓们出现,靖竹和太医们开方子的手就没停过,就连这几日轻省了不少的古还春也忙的手忙脚乱。 “古神医啊,多亏你们这些大夫心善肯来救我们这些孤寡的老头子老太太,要不然我们就要病死在这儿了。”刘老伯坐在古还春对面,拉着神医老头儿的手千恩万谢。 古还春笑眯眯地摇了摇头,“干这行的不治病救人,哪还对得起你们叫的这声神医?” 靖竹开药的间隙瞥了他一眼,见老头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小胡子一翘一翘的,眉眼里头尽是欢欣喜悦,不觉会心一笑。 张思坐在一侧,为一位中年妇人诊脉的间隙朝旁边看了一眼,谢明端端了水杯递到靖竹面前亲自喂她喝下,又体贴地从为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目光里俱是温情。 还真的是很喜欢呢。 张思默默地想,若是从前她能懂得为自己争取,在殿下面前多露露脸,也许殿下现在万般疼爱的人就是她了。 是她从前太傻,竟然只懂得默默付出,却连面都不大敢在他面前露,唯恐他瞧出了自己的心思厌恶了自己。 可是如今,他爱慕了旁的女子,不也是一样对自己视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吗? 既然都已经注定了结果,那她倒不如一坏到底,免得日后悔恨自己不曾争取过。 “姑娘,我家里儿子高烧咳嗽的不停,前几天越来越严重了,现在我碰一碰他都叫唤个不停,您是太医人美心地又善良,能不能跟我去我们家看一看?” 张思闻声侧过头,心里头正堵着难受,想想出去走走也好,便点头:“那你等我拿一下药箱。”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妇人满面感恩地朝张思鞠了鞠躬,然后伸手指路:“我家在东街,姑娘请这边走。” 张思颔首跟了过去,其余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一时没留意,等到人渐渐少的时候才发觉人已经消失了许久。 赵太医当她是又在偷懒,皱着眉斥道:“这些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靖竹叫了个暗卫出来询问张思去处,暗卫答说:“张太医被一个中年妇人请去东街出诊了,说是家中幼子高烧咳嗽不止,所以请太医过去看看。” “再大的病这么长时间也该好了。”都是太医署的太医,便是张思再多不对大家也不可能不在意她的安全,孙太医是看着张思从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变成太医署里数的号的名医的,是以听了暗卫的回话立刻便道。“珲州情况不同其他,会不会出事?” “能出什么事!”赵太医没好气地道:“咱们在这儿这么长时间,你见过这里的百姓做过什么坏事吗?我倒看这里民风淳朴的很,哪里会出什么事情?”嘴里虽这么说,却还是支使着大家伙出去找找:“大伙儿都四处找找,免得她真出什么事情。” 大家都是一同来行医看诊的,自然不希望同行之人出事,便都起身欲去寻人。 谁料几人才出行医棚便见街头出现张思的身影,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眉目之间神色古怪,手里拿着药箱的手攥得死紧,靖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若有所思地看向谢明端。 谢明端显然也留意到了张思的不对,拉过她的手宽慰地勾了勾唇,显然并不把这点子不对放在心上。 张思眼见着众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胶着在自己身上,心下有些着慌,抿了抿唇加快脚步走到众人面前。 “不是去出诊了吗?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才回来?”孙太医看她回来总算舒了口气,口气也有些严厉。 “那小孩子的风寒有些严重,开了药之后家里没人看着,那大嫂又要去抓药,我便在那儿帮大嫂看了会儿孩子。”张思低着头,语气甚是恭谦:“让大家担心了,实在是过意不去。” “你人没事就好。”赵太医发了话,众人便纷纷散了,靖竹落后众人几步,朝中谢明端看了一眼,又看向张思,语气平平地道:“张太医出去的时间有些久了,便是那大嫂从东街跑到西街两个来回,你也该回来了不是?” 张思没想到她会这样心细,心下一惊的同时控制不住嘴唇颤了一下,呐呐地说不出话。 靖竹却似心血来潮一问般挪了挪视线,握紧谢明端的手道:“忙了一整天我都快饿死了,咱们快回驿馆用膳吧。” 谢明端自然什么都依顺她,点了点头便带着她绕开谢明端往前走。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靖竹忽然停下脚步,在张思身后意味深长地道:“张思,我希望你能明白,人生而为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既然做了医者,就要为自己医治过的百姓负责。” “靖竹这是说的什么话。”张思回过头,语气有些勉强。 靖竹道:“随口说说罢了,张太医持身中正,想来也是用不上我说这些废话。” 她话落,便牵着谢明端一路向前,再也没回头。 张思看着他们走远,目光落在那双璧人紧紧交握的双手上,握着药箱的手不觉又紧了几分。 “沈靖竹”张思唇角的笑意有些怪异:“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那人一定又找过张思了,”谢明端道:“我已经找人盯紧了往来客栈,他们之间的一言一行都必定有人禀报给我,他们既然要行动,就少不得会露出马脚。” “你说,那人会不会另外还有后手?” “若是能这样轻易被我们抓住,他又怎么可能在东明潜伏了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谢明端拍了拍靖竹肩膀:“心安,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总放不过他的。” 张思实在不是个擅长掩饰心思的人,那人找上了她,未免太过草率,但是换个想法,若是今天不是靖竹和谢明端晚走了一些,又同时察觉了张思的异常,张思暗地里做些什么也未必会被人发现。 “我觉得奇怪的一点是,东街,患病的小孩子,还是个男孩子,你觉不觉得这一点和车夫家里的那个孩子情况很像?”靖竹抓紧了谢明端的衣袖:“车夫一直担心儿子会被当成患了瘟疫的病人,但是其实那孩子根本只是并不严重的轻微风寒,只要稍稍服几服药就可以痊愈,可是却被他们拖沓了这么久,也是可怜。” 谢明端盯着她:“又在使什么坏呢?” “我能使什么坏啊!”靖竹显然对谢明端的怀疑很不满意,甩开他手臂加快脚步走出好远:“那车夫得没得瘟疫还未可知,这些日子都不能随意走动,他家里只有老婆孩子没人照看,张思也不知道靠不靠谱,咱们去看看怎么了?” 谢明端看出她是真的动了气,忙走上前揽住她肩膀道歉:“是我的不对,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沈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别同我一般计较可好?” 靖竹哼了一声,见他态度真诚顿时也有些心虚:“虽然,我也是想去证实一下,张思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谢明端无奈。 谢明端问她:“现在天都黑了,咱们去了还要人家留饭吗?” 两人渐渐行倒驿馆门前,靖竹抬眼望了望天色:“明天吧,明天我们过去问问,顺便听往来客栈那边的结果。” “好。” 用过晚膳后,去往来客栈盯梢的暗卫正好回来回禀。 “厨子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不怎么说话,但是看上去,这客栈里真正做主的人也是他,倒是那个姑娘,摘了面纱之后面容委实可怖,属下见了也不觉又三分惊诧,似是火烧的痕迹,伤疤蔓延到了脖颈处,两个人时常嘀嘀咕咕的,中年男昨天晚上换了夜行衣出过门,去见了张太医。属下担心离得近了会被发现,所以没敢细听。” 谢明端问:“你一直跟着他,可有被发现吗?” 暗卫自信道:“主子放心,属下有分寸的,宁可不细听他们的谈话也不敢靠的太近,是以虽然那中年人警惕性很强,但也没有被发现过。” “他们约莫是还不晓得我们已经盯上他们了。”靖竹道:“若是他有所觉察,也不会去见张思。” “那方才张思走时你们为什么没有跟上?”谢明端又问道。 “回殿下的话,那时候人多眼杂,属下瞧着乡下人很是孔武,您身边的人又不多,没得命令,所以才未擅动。”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记得请示。”谢明端也没怪他,点点头便要让那暗卫退下,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对了,京城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属下依照殿下的吩咐,每日派人小心定在国公府李大夫人身侧,倒是察觉到有一陌生男子深夜去过一次,但是两个人之间到底交谈过什么,属下等也不知晓。” 靖竹精神一振。 先前百般怀疑都没有得到过什么实际的证据,但是这一次,可算是有点眉目了。 谢明端和靖竹都越发肯定了先前的猜测,说不好,从靖竹十五年前被下蛊毒到现如今府里的北临间隙,都与李氏有关。 “你下去吧。”谢明端摆摆手,待暗卫退下后转过身将靖竹拉到膝上坐下:“看来李氏的确有问题。” “光是查到这些还没有用。我想知道的是她在府里这么多年到底做了些什么,还有北临人的事情,她到底有没有掺和过。又或者,她到底掺和了多少?”靖竹拧着眉头:“还有,若是我身上的蛊毒真的是她所为,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别想这些了,日后总会知道的。”谢明端拉着靖竹站起身进了里间,“你还是早些休息养一养精神吧,我瞧着古神医的意思,每天怕是要再大行派药,有你忙的了。” 说起瘟疫的事,靖竹总算有些慰藉,虽然说之前往来客栈在餐具上动手脚,很可能为瘟疫的扩散推波助澜了一番,但是好在现在已经研究出彻底根治瘟疫的药方,这让半个东明恐慌的疫情总是要过去的:“城中的药草还很充足,每天骑全城得到瘟疫的百姓都会蜂拥而至,师父的意思是,未免城中动乱,我们还是一家一家的根据病情深浅走访为好。” “若是如此,你们便要辛苦许多。”谢明端看着她这几天消瘦了一圈的小脸心疼道。 “师父和张太医他们那么大年岁的人都没叫苦,我们这些年轻人苦一点又算得上什么。”靖竹撑着下巴:“但愿张思聪慧些,别在派发的药上面做手脚,若是她真的想不开,那最后害苦的只会是她自己。” “你总为别人操那些没用的心思做什么?好似你在这里期盼她不走弯路她就不会上贼船一般。”谢明端凶巴巴地把她抱起来拍了一下屁股:“老实点赶紧洗洗睡了,再磨蹭一点小心我揍你!” 靖竹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被人大屁股,这滋味,当真是一言难尽。 “臭小子。”靖竹在心里无声地骂了一句,到底不想白费他的关心,还是乖乖去洗漱了。 临睡时靖竹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却是想起了京城里的沈靖书与沈靖玉。 那两兄妹虽未必父亲的骨血,但是他们姐弟姐妹多年,两个小萝卜头在不大点时就常常跟在她屁股后头跑来跑去,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姐姐,即便非同父,她也依然希望他们可以生活地好一些。 临行前靖玉脸上的伤口还没好,她那么娇气的孩子,想来又有的熬了。 还有靖书,一心想着行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重症瘟疫 第二天一早两人用过早膳后便让衙役引路,去了东街唯一一家孩子起了风寒的人家。 “就是这里了。”衙役在一户人家门前站定,“这家的男人姓钱,前几天就不见了,他家的儿子生了病,家里的婆娘怕咱们把孩子当成瘟疫病人关起来所以一直没敢上报,这两天听说神医研究出救治瘟疫的方子才敢去请大夫。” “现在这孩子怎么样了?”靖竹问他。 “这个”衙役尴尬地挠了挠头:“这家人都不是招摇的性格,所以平素与街坊邻居接触不多,小人也不知道他们孩子到底怎么样。” 谢明端不在意地碰了碰靖竹手臂:“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靖竹想想也是,便由着谢明端推开了院门,随着他朝院里走进。 正是晨起时分,这户人家却一点烟火气都没有,显然并没有准备早饭。这种情况其实在这里并不少见,因为只要活在这座城里就少不得要接触城中食物,谁能保证食材上没有不小心沾染到瘟疫患者的病气? 靖竹还听驿馆的下人提起过,说珲州城里夸张一些的人家自瘟疫蔓延之后隔十天八天才开一次火,每次都用家里堆积的白面摊些干饼以备久用,但凡外面的东西,连碰都不会碰一下,连家门都不出一次。家里的人不和外人交流,就连粪池都堆出了茅厕之外,在炎热的夏季里散发出难闻的臭气,熏得左邻右舍都烦不胜烦。 其实在珲州这样的小城里,百姓们防止感染和维持洁净的意识还相对淡薄,自然也不清楚在这样的夏季里闭门不出甚至连粪池都不清理干净意味着什么。 靖竹走进院子,果然依稀闻见一股子臭味,也许是早晨空气相对清新的关系,臭味还不是很重。 原来这户人家也是这样处理的。 靖竹眉目一肃,进门后不着痕迹地打量院中布置,小院里种着各色菜蔬,菠薐菜和其他几种叫不上名的青菜都泛着绿色,还有一棵矮梨树上面挂着绿果。 目光一移,靖竹视线落在房门口堆着的一小堆衣物上,眼里划过一道暗光。 这时主人已经听到声响出了门来,靖竹打眼望去,见是一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样貌和善,神态间几许化不断的忧愁。 “你们是” 衙役走在最后,为他们介绍道:“这时京城里来的钦差大臣和女神医沈大小姐。” 妇人一脸惊喜之色,忙跪下身要给二人磕头,靖竹快步上前拦住她的动作:“您不必如此多礼,我们只是随便过来看看的。”她说着视线光明正大地逡巡片刻:“我听说,您家里的孩子生了风寒?” “是啊。”一提起儿子的病情,妇人的脸色立刻泛起了几分白:“这都好些天了,昨儿个那女太医过来瞧,今天早上高烧倒是退了,可是咳嗽却比之前更严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靖竹:“可否带过过去看看?” “自然。”妇人听衙役说起她是女神医,便知靖竹就是昨天她去请大夫时大家伙说起的古神医的徒弟,神态当先恭敬了几分:“有您帮忙看看,我也能放下些心,我和那死鬼就只生了这一个儿子,若是他死了,我可真没法子去见他爹和死去的公公婆婆了。” 女人们一生所系,无非是父亲夫君与儿子,这妇人与夫君只得一子,不怪现下神态如此憔悴。 一行人进了房门,从外间进去之后便见房间靠窗方向的床上躺着一名瘦骨嶙峋的男孩子,靖竹走近去看,先抬手为他诊了诊脉,片刻后又翻了翻男孩半阖着的眼珠,收回手后才欲开口说些什么,便见床上的男孩哑着嗓音唤了一声:“阿娘。” “哎。”妇人眼里顿时落下泪来,趴在床沿上为男孩拂开耳边半湿的头发,“山儿,娘在呢在呢,你现在好点了没?你快醒醒,和娘说说话。” 男孩先是咳嗽几声,嗓子里堵得不轻的样子,脸也很快憋得通红:“娘我梦见爹了。” “好孩子,你爹他出去赚钱了,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在家里等着,等你好了你爹就回来了,啊。” “我想我爹了,他之前还答应要给我买八宝斋的点心,还有李老伯的冰糖葫芦,他都没给我买呢。”男孩又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一点笑来,一副嘴馋的模样:“阿娘,我馋得很。” “你想吃想吃阿娘这就给你去买,你”妇人视线一挪,这才留意到旁边的靖竹和谢明端以及衙役:“大人,这” 靖竹动了动唇,朝妇人开口:“夫人,请借一步说话。” 妇人似乎从靖竹神情间觉出了异常,慢慢地站起身,直起腰后细心地为男孩掖了掖被角,语气柔和地说:“乖,等着,娘这就去给你买啊。” 妇人随着靖竹出了内室,这才擦了擦脸上的泪道:“小姐您有话就说吧,我都挺得住。” 靖竹微垂着头,目光带过妇人隐约漏洞的鞋子上,很快又抬起头,“这孩子,他之前应是得过轻微风寒,但并不严重,只要开一副对症的方子疗养几天便好了。只是他的病症虽微,但一直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所以渐渐加重,但即便如此,若是救治得好,也是可以痊愈的。只是” “只是什么?”妇人盯着靖竹的脸,目光半分也不肯错开:“您直说吧。” “只是近来珲州瘟疫,您为防疫情危及到家中,应是许久没为家中打扫庭院和清洗衣裳了,这里的环境不好,再加上城中本就有疫情存在,这孩子身上不知怎的也沾染上了病气,现下病情已经演变正是瘟疫重症时期,而且同外头的疫症又有些不同,我一时,也想不出法子应对。” 珲州的水源都来自于城外五里的一条大河,百姓们洗衣服做饭的水也大多来自那里,但是自从疫情爆发后大家就再也不敢去那里取水了,像这妇人家里这样谨慎些的,甚至连家门都不怎么出,家里的衣服和脏了的衣物都堆攒在一起,珲州不富,一户人家大人孩子一年到头能有几件衣服?还不是换了一件衣服就把旧的扔到一旁堆攒着,等到实在找不出更干净的衣服时便换上,更有甚者,靖竹走近时还闻到那孩子身上的衣服都已经隐隐散发出汗臭味,这对于一个身患风寒的幼孩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情。 “瘟,瘟疫?!”夫人闻言双腿一软,竟直接坐到了地上。 靖竹看着她这样子实在不忍心,蹲下来靠近妇人,抬手为她诊了脉:“按照孩子的病情来看,时日已经不短了,您现在还没染上疫情已经是幸运,接下来我会请人将孩子单独隔离,我和师父回想尽一切办法来医治好他。” “隔离?”妇人缓缓地转了转眼珠,紧跟着便发疯一般猛地推开了靖竹:“不行!我的儿子还好好的,他还没得瘟疫,你们凭什么把他带走?!我不同意,我死也不同意!” 靖竹未设防,结结实实被对方推到了地面上,臀部被撞得生疼,谢明端没来得及扶她,现在见她眉心紧蹙顿时气得不轻,扶着她站起身后便欲发作,靖竹却拉了拉他袖口,默默地朝他摇了摇头。 “昨天的那女大夫来的时候说我家娃娃根本没啥大毛病,养两天就能好的,怎么就偏偏你来了就说我儿子得了瘟疫,你这人一定是胡说八道,想要骗走我儿子的坏人!”夫人摇着脑袋靠近她:“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安了什么坏心,我儿子好好的你为什么说他有瘟疫!” 靖竹被谢明端扶着,臀部那块骨头还是摔得生疼,眼瞧着夫人神色越来越不对,忙推了推谢明端的胳膊:“你快把她打晕。” 谢明端听话地抬手,手刀落在那妇人后颈上,夫人眼睛一翻,立马闭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谢明端看了眼那妇人,回眸示意衙役过去扶她,又对靖竹问:“要不要趁着她昏迷,把那孩子带走?” “我看她这样子不对,等她醒来之后看看情况吧。”靖竹对谢明端道:“我看她眼下这个状态,醒来之后要是发现孩子不在肯定会发疯的。” 谢明端点点头,见衙役犹豫着站在妇人身侧不敢上前,稍微愣了愣便明白过来,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给衙役服下:“吃了这个,就不会被传染。” 这妇人虽然没有得瘟疫,但是毕竟和孩子朝夕相处,身上难免过了些病气,衙役也是俗人,家中妻儿老小要养活,怎么能做到为了一个陌生人拼上性命,靖竹也能理解他的想法。 衙役道着谢将药吃了,然后扶着妇人到里间躺下,然后才走出来。 靖竹看着他:“你可知道那孩子方才说的吃食都在哪里卖?” “哦,八宝斋就在这条街中央,现在还开着呢,就是来往的客人少了不少。刘老伯的冰糖葫芦倒是好长时间不见出来了,现在应该也买不到。”衙役如是道。 靖竹抬头看了看谢明端,谢明端立刻会意地掏出一锭银子来扔给衙役:“那劳烦你去八宝斋买些可口的点心过来,也算是还了他的心愿。” “小姐真是心善。”衙役接过银子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小人这就去。” 谢明端四处看了看,只见外间放着一把木头小板凳,他脱下外袍垫在上面,然后拉着靖竹坐下,见她屁股才落上去就蹙了蹙眉头不由紧张道:“很疼?” 靖竹摇头:“地面有点硬,但是没伤到骨头,回去用药酒揉揉就好了。” 衙役回来后妇人刚好醒来,情绪倒是稳定了不少,只是看准靖竹几人的神情还是很提防。 靖竹实在没了法子,只好和谢明端说:“看她这样子,咱们要是把孩子带走她怕是要和咱们拼命。” 谢明端:“三种办法,让那车夫过来劝劝她,或者强行把孩子带走,又或是命人来此处守着不让出去,算是圈地为牢。” 靖竹:“找人过来看着吧,咱们先回去,我去找师父商量商量这事要怎么处理。”想到先前那孩子稚气的小脸,靖竹也不大忍心强逼。 这一行倒也没白来,好在是明白昨天张思出去的确遇见了事情,要不然也不至于连孩子发了瘟疫这么大的事情都没能发觉。 谢明端想想还觉得匪夷所思:“一个太医署的女医,竟然连寻常风寒和重症瘟疫都分不清楚,她是怎么进得太医署。” “想来是当时心里想着事情,只看了小孩神色觉得他病情不重就随便开了些药吧。”现在张思无论做出什么事情靖竹都不觉得惊讶了,她耸了耸肩:“指着她来发现疫情,还是得靠我们自己。不过这事也给我们提了个醒,瘟疫期间大家都不敢出门,家里也应该都和方才那家人一样,潮湿闷热又不干净的环境极有利于瘟疫蔓延,还是应该派人四处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别的类似情况的病人出现。” 谢明端也早有了这个打算,听了靖竹此言便笑着道:“心有灵犀。” 靖竹推了他一把,抿着嘴角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走,谢明端看她走的实在费力,索性直接打横抱起了她:“是我不好,没留意那妇人情绪不对,害你受了回无妄之灾。” “遇见这样的事情,情绪激动也很正常,还是体谅一些吧。”靖竹道:“若是换作我,知道我的孩子得了瘟疫,我也会疯掉的。” “浑说些什么。”谢明端脸色一冷:“我们的孩子一定是世界上最有夫妻的娃娃,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什么瘟疫病疾的,沾都不会沾分毫!” 靖竹看着他一本正经的俊脸,脸色不由得黑了黑。 靖竹回去之后将事情经过一一告知了古还春,今日老头子本来打算带着大家伙去各门各户派药出诊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不能再去了,便指挥着大伙该干嘛干嘛,自己跟着靖竹又去了一趟先前的那户人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粗心大意 古还春把过脉后得出了和靖竹一样的结论,证实男孩子的的确确得上了瘟疫。 古神医在珲州的威望颇高,妇人不得不信,终于接受了儿子得了瘟疫的这个事实。 “这咳嗽发烧的症状倒是和外头的百姓有些相像。”古还春翻了翻孩子的眼睛,“只是他眼球发黄,痰喘红肿的症状与他人不同,治疗的方子自然也不能与旁人相同。” 妇人情绪激动:“古神医,您是神医大人,您一定有办法的,小妇人儿子的性命可就全都交到您手上了。请您一定得救救他啊!” 古还春摇头摆手,指着靖竹道:“你高看老夫啦,现如今治疗瘟疫的方子都不是我老头子想出来的,而是我这女徒弟几日不眠不休才的此方,我老人家年纪大啦,头脑也不比年轻人聪慧机灵,你若是想救你儿子,还是去求求我那徒儿吧。” 靖竹自从从此处回到驿馆之后走起路来就一瘸一拐的,古还春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靖竹早上出门就来了这妇人家里,那么她身上的伤情为何,不用细思便可清楚。 靖竹心中一暖,晓得师父这是在给自己出气呢。 妇人循着古还春的目光看向靖竹,显然也想起了先前的无礼举动,忙走上前要跪下:“女神医,是我眼瞎,瞧不出来您医术高明,错信了昨日那庸医,请您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还有”她看了看靖竹,语气有些走低:“先前是听闻孩子出事,我一时昏了头,才会推了您一把,实在是对不住。” “孩子出了这样的事,身为人母怎么能不着急。”靖竹并不在意对方先前的冒犯,只是笑了笑:“至于医治这孩子的方法,大嫂,我不敢在你这里说大话,因为事实便是如此,此前我在研制前一个药方的时候花费的时间最少也是月余,这孩子的身子已经拖不起了,我实在没有把握能想出法子。但是我会尽力帮您,最后结果如何,我也不敢保证。” “您能有这句话我已经很满足了。”妇人眼里含着泪:“我家那个死鬼,孩子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再不回来,弄不好连孩子最后一面都看不见了” 靖竹看她这样于心不忍,想要说些什么安慰她一番,却不敢贸贸然对她做出任何保证。 孩子在床上似梦似醒地咳嗽着,靖竹看了看他,那孩子的眉眼与父母都不同,颦眉眯眼时隐约有些读书人的书生文雅气,定然是读过书的。 父母倾尽全力想要给幼子最好的生活,父亲为了孩子甚至连命都险些要没了。母亲拼了性命也要护住他不被外人带走,有这样的一双父母,这孩子何其有福。 靖竹羡慕这样父母双全温馨和睦的家庭,也希望他们一家最后能有好的结局。 谢明端派人将这户人家周围围了起来,靖竹特意给了看门的暗卫们预防传染的药丸,又嘱咐他们尽量满足那妇人的需要,这才随着谢明端离开。 “那车夫现在还没有瘟疫的症状,应该就是没有被传染,他也是被人威胁才会做错事的,爱子之心天地可鉴,还是不要太和他计较了吧。”靖竹恳求道:“若是担心有人意欲杀人灭口,你可以找人在暗中保护他,他的孩子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身为父亲总要在身边照看。” “你说得对。”谢明端道:“即便你不说,回去之后我也会让人放了他。” 古还春走在两人前面,回身瞥向满眼笑意的小徒弟:“对了,你说昨天晚上张思过来看过这孩子?” 靖竹点头:“是啊。” “身为太医署的太医,识别瘟疫和风寒杂症的本领应该不低才是,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在为孩子诊脉之后还开错了药方加重病情雪上加霜?” 靖竹和张思有不睦,在谢明端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师父和赵太医他们这两日相处的很熟,在他面前说话很容易影响赵太医对张思的看法,她不多说话,便只能低着脑袋装哑巴。 谢明端道:“若是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回去问问那位女医不就得了?” 古还春瞥了他一眼,哼声:“你不说我也要去问,要你废话。” 靖竹“噗嗤”笑出了声。 古还春斜睨她一眼:“笑什么笑,就你笑话多。前两天未婚夫差点给人调戏了,这次出了事却连屁都不敢放!我要是你,我就借机踩死她,让她在太医署混不下去!” 靖竹:“” 谢明端担心古还春不知内情说错了话,特意上前低声解释了一番:“古神医有所不知,那张思大约是被往来客栈的人收买了,靖竹不拿她怎样不是顾忌其他,只是担心打草惊蛇。” “往来客栈?”古还春挑眉,小声询问:“张思和往来客栈还有什么关联?他们怎么会扯到一起?” 谢明端干咳一声,掩着嘴没说话。 靖竹:“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人家坏人看见张思求而不得定然会心生怨恨,所以才会找上门啊。” 古还春懒得干涉这些小儿女情事,家里的那傻乎乎的大徒弟还痴念着小徒儿想不开呢。听了这话只斜了靖竹一眼:“你先管好自己吧,临州城里爱慕你的男娃娃还少吗?人家明端不也没说啥?就你事多!” 靖竹:“” 明端?这两个人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靖竹翻了翻眼睛,侧眸狠狠瞪了谢明端一眼,迈大步越过他往前走了。 谢明端无辜地觑向谢明端,老少二人相视一眼,眸光里俱是无奈。 出了这样的事情,到各家行医看诊的活一时自是顾不上了,现如今城中症状严重的百姓倒不是没有,但没有一个严重到像那男孩一般危及生命,所以古还春师徒还是决定先想办法研制出救治那男孩的方法,再管其他。 靖竹回到驿馆才想起一件事,回身嘱咐谢明端:“对了,你记得叮嘱看管那户人家的暗卫们,一定要每天帮那妇人清扫庭院和换水,饮用的水必须烧开之后才能喝。注意一下衣服和身上的整洁,尤其是哪个孩子,一定不能再像今天我们看到的这样邋遢了。这样会变相的加重病情。” 古还春在旁边一面翻着书一面点头附和:“对对对,这个必须得注意。” 谢明端记下,招手叫了个暗卫去通知,然后走到靖竹面前:“我先去看那个车夫,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照顾好自己。” 古还春被谢明端那腻乎的劲儿给烦的不行,挥挥手说:“行了吧,她多大个人了,一个时辰不吃饭喝水还能饿死自己?你还当她是你家小娃娃哪离开一小下就得坐立难安。” 谢明端被老人家说的俊脸发红,又叮嘱了靖竹两句才转身离去。 谢明端走后靖竹执起笔,将之前那男孩的症状给记了下来递到古还春面前:“按照先前那妇人的说法,这孩子患病之后初时的确是风寒无疑。后期开始内伤生冷c心脾不调,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取陈皮c青皮c柴胡c香附c苏叶c甘草作六和汤稳定症状,再观后效。” “现在是夏天,用这一味很容易内外失调,不行。”古还春落笔,“还是得取白术人参c甘草生姜大枣,以使六气调和,咱们再试试” 谢明端走出好远,还略略听得见那师徒二人的讨论声,他几乎是一点都听不懂,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未来妻子的自豪,他的未婚妻子是天底下难能一见的神医,和普度众生的观世音菩萨一样值得人敬仰,她是他的荣耀。 看病研方,尤其是疑难杂症的方子最是难以琢磨,还是得离患病之人近些才方便了解具体的症状和尝试药效,只是古还春年纪大,靠近久了靖竹也担心他会被传染,便没让古还春亲自过来,只在她记下孩子每日症状和测试药效之后回去和他商量。 今天才是第一日,靖竹回到驿馆之后还未进大门便听见院子里一阵吵吵嚷嚷,她快步走进门,远远地便瞧见一群人围成驿馆圈,赵太医孙太医王太医都在,还有一些平日里懒懒散散的年轻太医们,也都围在那里。 模糊间瞥见中间似乎围了个人,她目光动了动,便猜出了几分缘由。 张思一个太医署的女医,竟然将瘟疫错诊成风寒之症耽搁加重了男孩的病情,靖竹没有资格去批判她,但是太医署的太医们却可以。 太医署的人来到珲州是来救治百姓的,虽然时不时有人偷懒,但大体都为百姓出过一份力,张思来后频繁惹事不说,这次还误诊了一个还在稚龄的孩子,这不仅仅耽搁了孩子的病情,还丢了整个太医署的脸面。 张思今天出的这件事谁都无意隐瞒,看来是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就传了出来,百姓们知道了朝廷派来的太医误诊害了人,谁还敢找太医们治病? “你来珲州之后事事做不好,平日里整天对着端王殿下抛媚眼就罢了,成日里对着瘟疫病人到头来却连是不是瘟疫都瞧不清,张思,老夫对你很失望。”赵太医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满脸无措的小姑娘,表情严肃地道。 “赵太医,这件事是我疏忽了,可是我当时也是真的为那孩子诊过脉的,只是他的症状实在和寻常风寒太像了,所以我才” 赵太医干脆不说话了,孙太医听了,在一旁冷笑说:“你这是想告诉我们,你没能诊治出瘟疫病症是因为你的医术不行,而不是因为你粗心大意?” 张思正想答是,片刻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白着脸闭紧了嘴。 她是太医署的太医,若是连区分风寒瘟疫的本事都没有,怕是就没有资格留在太医署了。 她和端王殿下之间已经是希望渺茫,这次粗心错事固然会受到惩罚,但总不至于严重到让她离开太医署,但是若是她当真认了自己医术低劣,那太医署恐怕就真的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张思明白,无论她承认与否,此番都很难再继续留在此地了。 这个,她只怕唯一有可能再同端王殿下有所交集的地方。 “张思,这件事事关重大,关系到那孩子的性命,我也不敢随意做主。我们这两天先看看你身上是否沾染上疫情,等到确定了情况,你还是暂且回京城去吧。” 来过珲州的人,没有确认过身体状况绝对不能随意返京,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将疫情传染到贵人身上。更别说张思原本是太后身边的人,若是少有差池,危及到太后的安康,谁能负的起那样的责任? 张思下意识地想要求情,抬头的时候眼神不经意间带过从斜前方走过来的靖竹,想想还是住了嘴。 她的尊严,已经好几次被沈靖竹踩在了地上,她不可以再在她面丢脸了。 她想让沈靖竹知道,除了样貌和家世之外,她张思并不输给她什么。 靖竹步子经过几位太医旁边,王太医首先发现了她,转过身朝她歉意地说道:“这次张思的事情,也有我们的责任,好在那孩子没有伤及性命,还要劳烦靖竹向那家人致歉了。” 他们这把年纪了,毕竟不是他们身上犯的事,让他们到百姓家里低三下四的道歉,他们还是有些低不下脸。 靖竹也能理解,风光体面了一辈子的老太医了,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为了一个没太大关系的人去丢这个脸面的,好在那妇人并不是不讲道理,再加上日后还需要她为孩子研制方子,这点薄面还是会给的。 靖竹很痛快递答应了下来。 张思站在王太医身后,视线越过王太医斑白的后脑勺看向面容清雅的靖竹,用力咬了咬下唇。 这种自己活在地狱里,她却受人尊敬的差别,还真是让人心烦。 天黑之后,靖竹刚在床上躺下,就又听到了院子里轻微的动静。 她微微掀开窗子往外看了看,是张思鬼鬼祟祟地出去了。 谢明端正在翻看朝廷送过来的公文,见状便道:“看来她是准备动手了。” “她想找死,谁还能拦得住她。”靖竹合上窗,语气有些淡。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恶有恶报 半夜的时候,窗外传来两声敲击声。 “说。”谢明端将睡的正香的靖竹揽在怀里拍了拍,对着窗外之人轻声道。 一道男声恭敬道:“张思欲在城中唯一一口饮水井中投毒,现已被抓住。” “先拘着吧,等明日天亮再处置。” “是。” 靖竹所在谢明端怀里,“单单凭借此事,恐怕难以揪出往来客栈的那两个人,更难追究到京城的幕后主使身上。” “话虽如此,但总有些旁的主意。”谢明端摸摸她的头:“睡吧。”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靖竹睁开眼,不解地看着他。 “明天不就知道了?”谢明端拍拍她后背:“睡吧,明天你又要出诊又要早起,早些休息。” 靖竹看他这样子便知道他是不会讲了,左右明日就能知道的事情,现在追问也没什么意思。 夜色沉沉,靖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透进来的浅浅风声,再次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天将明时,靖竹被谢明端叫了起来。 “赵太医那边闹起来了,咱们去看看吧。” 靖竹迷迷糊糊坐起身,昨天晚上睡得晚,半夜还被吵醒过一次,起的这么早没有起床气已经很难得了,让她精神抖擞去了就实在太难为人。 谢明端也看得出来她没精神,亲自拿了她的衣裙帮她穿上,还用拙劣的大手为她挽了一个丑的不像样的发髻。 靖竹还困呢,自然没发现谢明端做下的好事,听到他说可以走了之后就乖乖站起来随他一道出了房门。 正厅里却已经闹翻了天。 张思半夜在珲州京中投毒之事在公鸡报晓之时就传遍了整个珲州,靖竹猜出这里面应该有谢明端的手笔,但是张思罪有应得,她不可能同情她,也没有立场同情。 张思被两个衙役押着,跪在正厅中央,靖竹迈进门槛时觑见她背影,本就清瘦的一个人,从这个角度看来更是形销骨立,瘦弱的不成样子。 靖竹随着谢明端走到主位上,张思余光瞥见靖竹的动作,无声无息地挪了挪身子,将膝盖移到面向谢明端方向。 赵太医苦口婆心地对着张思道:“张思,我原以为你只是少年气盛,却没想到你竟然连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你这个样子,对得起对你信赖有加的太后娘娘,和对你予以重任的陛下吗?!” 即使已经到了目下这般地步,赵太医依旧对这年轻的小姑娘存着一分怜惜同情,少不得要开口劝告两句。 张思只垂着脑袋跪在原地,不声不响。 兴许是已经绝望了吧,靖竹如是想。 “赵太医莫急,此事还需细细审问,请待我询问两句再说。”谢明端温声开口。 赵太医对着谢明端拜倒在地:“下官带来的人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是下官教导有失的缘故,还请端王殿下责罚。” “赵太医这是说的哪里话。”谢明端摆摆手,“这件事本就与您无关,又何谈责罚一说?您还是请起身说话吧。” 赵太医抬起头,看着谢明端态度真挚,想了想还是站起了身,想待回京之后再将此事禀告给陛下决断,由陛下对自己赐下责罚。 “张思。”谢明端看向跪在中央的女子,原本尚算温和的态度顿时冷了下来:“本王有话问你,你一定要将事情真相原原本本地讲出来。” 张思低着头,恭顺颔首:“是。” “昨夜在城中井口意欲投毒的人是你?” “是。”张思状似平静地颔了颔首,唇瓣微抿。 “你为何要给百姓投毒,这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张思垂下眸:“没有,没有人指使我。” 谢明端目光不动:“既然无人指使,那你为何要害珲州的百姓?”谢明端冷声道:“张太医,容本王提醒你,珲州城百姓十数万有余,这一口井关系到整个珲州的生死存亡,身为医者,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本就是穷凶极恶,罪无可赦。” “我”到底是在心心念念的男子面前,张思如何愿意承认自己是那样歹毒心肠的女子,她面上一慌,本能地否认:“不,其实我也是受人驱使” “哦?”谢明端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不妨说说,你到底是受何人驱使?” 张思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闭上了嘴,呐呐不能言。 “你说是不说?”谢明端声音冷淡:“你若是不说,用不着刑部大牢,本王这里就有数不清的刑具可以让你说。” “端王殿下这是要对我用私刑?”张思不可置信。 谢明端倒是笑了:“你这话倒是可笑,你意欲谋害珲州百姓,本王审问无果之后才打算用刑,何来私刑一说?”他道:“本王好生生地问了你缘由,是你自己不说,那本王总要使些法子让你说。” 他说着对门外招了招手,“王武,把她拉下去。” 王武上前应是,将还跪在地上的张思拉起来向外走。 张思执拗的目光落在谢明端脸上,似乎想要从上面找出一丝一毫的怜惜痕迹,可惜没有。 原来她所爱慕的男子,从来都没有分毫把她挂念在心上。 张思苦笑着看向靖竹,出声大喊道:“沈靖竹!沈靖竹!我要被你的未婚夫抓走用刑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难道你连劝都不愿意劝他一句吗?你如何能这样狠心!” 靖竹本无心理会她,但听着她话越说越夸张,便不由得抬起头看了过去,对上张思双眼之后忽然摆手:“等等!” 王武知道这位沈小姐在殿下心中的重要性,闻声立刻在原地停步。 “你说,我狠心?”靖竹静静凝视着张思的脸,嘲声问道。 张思显得理直气壮:“你与我从前私交甚笃,可是如今我大难临头,你却连一句好话都不愿意为我说,这不是狠心是什么?” “从前啊,”靖竹走过去,步伐在张思面前一步外顿住,“你也说了是从前!” 靖竹:“从前我将你视作知己好友,凡事凡物莫不以诚相待,可是你又是如何对待我的?我和谢明端被赐婚,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地勾引我未来的相公,旁人说你不对,你却觉得是我们太过斤斤计较,就如同如今,明明是你心思歹毒,意欲殃及无数无辜的百姓,眼下却可以冠冕堂皇地讽刺我无情冷漠,张思,从前那个腼腆宽厚的张思到哪里去了,我竟然都不知道,你是在何时变作了如今这般尖酸刻薄的模样?” “你胡说!”张思瞪着靖竹:“你才是尖酸刻薄,你见死不救,你怎么还有脸说我尖酸刻薄,明明是你抢走了我喜欢的男人,是你恬不知耻,是你一切都是你!” 靖竹莫奈何地看向王武:“她脑子不太清醒,你待她出去醒醒神吧。” “是。”王武顺从地拱手,然后强行拉着还在喋喋不休口出恶言的张思往外走去。 赵太医一行人亲眼目睹了张思方才的那番神色,同为一所之官,面上便有心挂不住,赵太医站出来对着靖竹躬身作礼:“沈小姐,张思这是疯魔了头脑,失了冷静,请你莫要于她计较。” “赵太医放心,我心中有数。” 赵太医咳了咳,掩着口对谢明端又是一礼:“殿下,今日还有十几户人家要走,下官先行告退了。” 谢明端点点头:“去吧。” 待那几人走远,靖竹才走到谢明端面前站定:“那女人心悦你心悦的都要疯了,和你在一起的风险看起来好大的样子啊。” “浑说些什么。”谢明端点点她额头,想要开口劝她两句,便见正厅门口一名衙役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端王殿下,有京城送来的信函。” 谢明端接过来,“你下去吧。” 那衙役出去后,谢明端慢条斯理地拆开信封看了看,片刻后神色如常地将信纸装回信封。 “是谁给你的信?什么事情啊?”靖竹好奇道。 “是皇兄的信。”谢明端意味深长地道:“说你的陶然哥哥在钊城大胜,城中士气高涨,北临军队兵退三十里至郢州,暂不敢妄动。” “是吗?”靖竹惊喜的表情才流露出来,立刻就想到了某个酸气翻天的醋桶,忙收敛了得意之色,咬了咬唇从谢明端手里拿过信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面上笑容更盛。 “有那么高兴吗?”谢明端睨着她问。 “你不明白,陶然哥哥战胜我自是高兴,可是我开怀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北临军队大败,东明的困境暂时可以解除了。” “真的是这样吗?”谢明端显然不信。 靖竹懒得理他这副疑心病重的样子,坐回位子上:“好了,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昨天晚上说的旁的主意是什么了吧?” 谢明端:“原本是想今日告诉你的,可是现在我却不想说了。” 靖竹:“” 谢明端:“山人自有妙计,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张思的事情传得太广,就连一向不理俗事的古还春也听说了这件事。和靖竹研讨药方的时候还在不住地劝告:“早知道这端王这么抢手,咱们就应该在他脸上盖个章,免得让那些女娃娃那么觊觎,还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靖竹道:“师父你别胡说,张思想要使坏未见得就是为了谢明端。” “不是为了他还能是为了什么?”古还春一脸过来人的表情:“张思爱慕明端已久,可是明端却早早与你定下了婚约,你们两情相悦,她求而不得,朝朝夕夕地看着你们恩恩爱爱的自然心里头不快,这个时候要是再出来一个挑事的,你就算让她去早饭她都可能去做。” 靖竹也说不清这老头子是怎么想的,本来觉得他是在胡诌,可是想起初见时的张思和现如今的差别,却也觉得这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明笙拿了先前谢明端吩咐的几味药材过来,听到两人的对话不满道:“要我说啊,你当时和我定亲就好了。我这人不讨女孩子喜欢,你和我在一起之后就咱们两个人朝夕相对,旁的人咱们见都未见得能见到,还哪里见到这样脑子坏掉的蠢女人自己找死?” 他说话委实是损,但也并不是全无道理,靖竹干咳了一声,拿起一根药草到古还春面前:“嗯,师父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八方草啊,我看着这个好像的呢” 古还春黑了黑面:“你前几天不是还说过,这个东西你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得出来吗?” 靖竹:“对了师父,张思到井口下毒,你可知道她要下的是什么毒啊?” “就是八方草啊。”古还春笔尖停也不停地道:“除了这东西,还有什么能减缓疫情的康复?”说着又忍不住埋怨:“那丫头也是真坏,她下毒图了个一时痛快,那咱们这么久的辛苦可就全白瞎了,说不定还会搭上不少无辜的百姓,你说她也是的,和她有嫌怨的人是你,她害你不久得了么?关那些普通百姓什么事啊?做什么累极旁人?” 靖竹:“所以您的意思是,活该我和谢明端定了亲就该被她给害死是吗?” “哪有的事。”古还春一副懒得理她的神态,笔下的字迹却心虚地黑了一大片。 忙碌的一上午过去,那男孩的药方还是没有什么头绪,靖竹脑袋发疼,从行医棚里出去走了两步,便听到几个路过的百姓在那里议论:“就是那个往来客栈,没想到啊,这客栈居然和北临人还有牵扯,呸!亏我还觉得那戴面纱的姑娘可怜呢。” “是啊,在咱这条街也有几年了,平时见那姑娘会说话还整天笑呵呵的,谁能想到她居然是北临人的间隙呢?” “不过这间隙既然都已经在咱这儿藏了这么久了,最后是怎么被发现的?” “我听说啊,是昨天晚上端王殿下抓到了一个要在井口下毒的恶人,那个恶人还是太医署的太医呢,被派到咱们这儿下毒想要害死咱们,没想到端王殿下早有准备,那恶人被抓了个正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兵不厌诈 “钦差大人真是咱们的守护神仙哪,他一来,咱们城里的瘟疫好了大半,出了个想要下毒的贼人也被抓了个正着。”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钦差大人会医术一样。我可是听说钦差大人的未婚妻沈大小姐为了咱们城里的疫情好几天都没睡觉,整天琢磨着医治的法子。” “啊是是是,钦差大人给咱们送药材,沈大小姐给咱们治病,你跟我说的那么细干什么,反正他们两个也都是一家子,夸谁不是夸啊。” 靖竹脸上泛红,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回去,古还春瞥了眼她轻笑一声:“丫头啊,你既然做的是这一行,就得晓得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随时有可能面临像今日这样的褒扬或者敬仰,你行医救人不为钱财,被夸两句就夸两句,自己听着心里头也舒坦不是?” 自然是舒坦的。 靖竹最开始跟着古还春学医,无非就是图个新鲜,后来在他身边见识过无数病魔缠身的病人从将死之境挣脱出来,逐渐恢复正常人的神采,这才渐渐意识到了医者的伟大之处。 她也想做一个医者,为那些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行医问诊,帮助他们摆脱疾病,做一个正常人。 这大抵是那个时候靖竹内心最朴实和真诚的愿望了。 跟着师父走过不少地方,也见过不少风景,亲眼看着那些穷困潦倒之日从濒临绝境到死而复生,靖竹心中总是说不出的触动。 一个生命到底有多强大?强大到可以如谢明端这般保国护民,上为君主尽忠,下为百姓铲恶。一个生命又有多渺小? 渺小到在上位者眼中犹如一粒尘埃,落在身上是错,落在碍眼处也是错。 靖竹自认不算强者,但是她想尽力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只是舒坦归舒坦,治病救人,要面对的却不知是荣耀和赞扬。”靖竹坐到古还春对面,撑着半边下巴望着行医棚外或行色匆匆或漫步前行的行人:“若是治得好,如今日之珲州,自然万事大吉。但是换个角度想想,若是我治不好呢?” “那京城里的那些大臣们私底下就会说,国公府的这位大小姐还是太嫩了,明明没有多少本事竟然还敢往瘟疫堆里扎。这次没治好病也便罢了,没牵连性命已经是万幸。”古还春道:“不止如此,不止他们会说,就连珲州的百姓也会对你很失望。来的时候浩浩荡荡一车队走了半条街,若是带来了那么多珍稀药材还治不好病,那就是你们无能。百姓们失去了亲人,会把责任推卸到你们身上,怪咱们占着茅坑不拉屎明明没有医好瘟疫的本事,还来这里逞什么强?反倒因为我的世声名所累,让其他名医不敢来到此处‘班门弄斧’。” 古还春语气低沉,听不出什么起伏,可是靖竹却从中听出了几分沧桑之意。 靖竹记得十多岁时瞒着祖父和师父师兄一起到华州游历,途径一个村子时正遇上一位妇人生产血崩,师父竭尽全力相救却没能留住那妇人的性命。其实此事原本也与师父没什么关系,偏生那妇人的夫婿因为妻子去世而迁怒于他们师徒,大声咒骂师父空负神医之名,却连一个妇人都救不了,枉费神医声名。 那天他们三人被那男子连同族人赶出了村子,晚上的时候下了好大一场雨,师徒三个无处可去,躲在一个草垛子下避雨。当时师父的情绪相当低迷,自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行医救人,本是为了遵从本心,但救到最后,却反而苦了自己,即使内心强大如古还春,也难免觉得失落。 当天晚上,靖竹和古还春又出诊了几户人家之后回到驿馆,临进门时听见几个下人在一旁小声议论:“听说主使张思太医的是往来客栈的那位蒙面姑娘,我娘以前还带我去他们家吃过饭的,瞧那姑娘挺直爽的啊,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人。”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清楚人家的秉性怎么样呢?” 靖竹假作无视地走过,回到房间看到谢明端正在桌边看公文。 自从靖竹默许他晚上在自己房里留宿后,谢明端就没再回过自己的房间,办公做事睡觉一概都在此处,几乎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卧室。 “原来,”靖竹走到他对面坐下,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温热的茶水,“你说的妙计就是虚张声势啊。” 谢明端放下公文,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额角对她一笑:“这招看起来并不多深沉,但是实施起来却最有用处。” “怎么说?” “张思虽然未必与往来客栈的人见过面,但是有过几次交集,但凡细心的人总会有几分留意,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也未可知。往来客栈的人知道了风声,固然会怀疑是我们虚张声势,但是做贼必定心虚,他们心里有鬼,必定会去寻张思问清缘由。” “你以为他们傻吗?”靖竹放下茶杯,瞥了眼西街的方向:“若是张思当真供出了他们,那知州大人早该派人到客栈里拿人,可是迄今为止往来客栈的那两个人还好端端的在在那里待着,谁会相信咱们手里握有证据?” 张思倒也不是什么硬骨头,早上被拿到大牢里审问午时就招了个全,只是她毕竟没有靖竹想象的那么聪明,便是记住了指使之人的一些不起眼的特征也实在不能以此来猜出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谢明端气定神闲:“所以,我的下一步就是让陈立到往来客栈里拿人。” “拿人的名目是什么?就说是张思供出他们是井口投毒的幕后主使?”靖竹觉得不可行,摇着脑袋道:“若是你抓走的是那个没长脑子姑娘,那在外面的厨子就一定会道衙门里质问抓人的原因,若是你们拿不出真正的证据,外头没准会传出对咱们不好的传言。若是抓走的是那个厨子” “就是要抓他。”谢明端轻笑一声道:“抓没脑子的那个,有脑子的会在外面生事,抓有脑子的那个,没脑子的那个自会去寻主子帮忙。咱们只等坐观其成就好。”说着说着眉梢眼角便不由得带上几分趣味:“左右他人在咱们手里,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靖竹谛视着他发亮的眼睛说:“瞧你这样子,似乎很有把握。” 谢明端轻轻弹了弹她脑袋:“现在陈立已经带人去往来客栈了,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想也该回来了。” 靖竹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厨子很感兴趣,只是心中上有疑虑,忍不住继续问道:“他就真会那么听话地被抓起来?” “由不得他不听话。我命人跟着陈立一道去了,那人但有半点反抗,立刻上前将他擒住。” 这时外面传来一道男声:“殿下,往来客栈的厨子富安已经被拿下,正关在大牢,以待殿下审问。” “先关他个一日夜磨磨锐气,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 “是。” 脚步声远去,靖竹又问谢明端:“派人盯紧那蒙面女了吗?” “放心。”谢明端淡定地颔首:“从你幼年被下蛊毒,到李氏的背景和背后之人,珲州忽然扩散的瘟疫,以及前些天无故去世的那十六条人命,我都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珲州不算富庶,大牢的条件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日影西斜,太阳的余光从铁窗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富安黝黑的脸上,他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天光,嘴角不知为何勾起一抹浅笑。 他年近三十,早几年在街上乞讨为生,后来被一个好心的老厨子收养,跟着老人家学了一身做菜的好本事,前些年过的生活也算得上和和美美。 只是忽然有一天,收养他的义父忽然中毒身亡,下毒的人明明是义父的儿子,可是义父的子女们却在知州面前诬陷他是凶手。他被押入大牢判了死刑,临死前被主人从死牢里救了出来,然后被安插到珲州这个地方,一待就是两年。 这两年里,他做尽了他此生能做的最坏的事。 他将患有瘟疫的百姓用过的器具暗地里收集起来,用到没有患病的百姓身上,一传十十传百,没有多久,大半西街的人都得了瘟疫,他眼睁睁看着成百上千的百姓因为自己而濒临死境,内心几乎泯灭的良知了无声息的觉醒,他甚至曾经有那么一刻,想要站出来将事情真相一一说出来,告诉那些无辜单纯的百姓,他们眼下面对的不只是天灾,还有人祸。 可是他不能。 他生在贫困境,这么多年来从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人生里难得遇见一丝丝温情,却还是被命运再一次戏弄。在那个时候,那些自称正大光明的官员们没有站出来查明真相,还将他押进死牢使他濒临绝境,在那个时候,是这个并不怎么善良的主子将他从死地里拉了回来,为他改姓换名,给了他安身之所。 这天下着实有太多薄情寡义的恶人,可是恶人行恶未必没有自己的苦楚,善人行善只是出于本心好恶,却能得到所有人的敬仰。没有人能体会坏人的无奈,只会在他们做坏事之后堂而皇之地咒骂谴责,说他们多行不义,说他们心肠歹毒。 富安窝在角落里,蓦然想到,这已经是自己第二次坐牢了。 第一次的时候,先是失去了自己的至亲之人,又被至亲之人的家人陷害,整颗心都陷入了绝望。 后来他在主人的授意下学了武功,亲自将那些陷害自己的人一一杀死,痛苦的不能自已的心终于得到了几分舒缓和喘息。 他喜欢做坏事的感觉,即使那些坏事在给他带来快感的同时还会带来良心上的谴责,他也一样觉得痛快。 世人负我,我如何不能报复给他们? “殿下,今天在城外密林里发现了十几个北临士兵,想是过来探信的,要放回去吗?” 钊城城楼上,一名身穿铠甲的将领从循着台阶走上前,对着目视远方的谢长华请示道。 此人便是围在,生于钊城世家贵族,自幼学习兵法谋略,在父亲去世后代父亲职位,镇守钊城多年,有丰富的对敌经验。 “放回去,但是放之前,你们要先交代他们两句话。”谢长华道。 这是两方交战最常见的计谋,偶然抓到对方派来的探子加以收买,使起带假消息回去,意图搅乱对方的视听。 魏钊闻言顿时了悟,点点头:“下官明白。”说着便要退下。 谢长华却是摇头,微微一笑道:“不,你不明白。” 谢长华:“本太子的意思是,让你将钊城的情况一清二楚地交代给那些探子,让他们尽数禀告给万俟空。” “这如何使得?”魏钊大为惊讶,当即反对道:“属下明白殿下的意思,您是想要凭借此事以真乱假,让万俟空摸不清首尾。只是这样的风险实在太大,一个不小心,万俟空就可能顺藤摸瓜,摸清整个钊城的情况,这在以后的战局中,可能会对我们大为不利啊。” “你说的本太子也明白。”谢长华解释道:“你是这样想的,万俟空未必不是如此猜测,他越是觉得我们行事审慎,才越是不敢轻信探子带来的消息,才越是有可能反其道而行之,将真实的情况当做假的。如此,才会方便我们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可是” “就听殿下的吧。”沈怀安不知何时走上前来,对着谢长华一礼后向魏钊摇了摇头:“太子殿下自有太子殿下的道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之前的兵法太过保守,或许这也是咱们二人先前兵败如山倒的原因之一啊。” 沈怀安和魏钊先后为帅,虽然两人用兵的谋略和技巧不同,但是性子却是意外的合拍,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避讳,都是战场上厮杀的男儿,哪里来的那么多弯弯绕绕,协同作战时候久了,感情自然也比寻常人更为身后,关键时刻,沈怀安说的话魏钊都会听上一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就连沈怀安都这样说,魏钊也只好赞同。 兵行险着可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不假,可是面临的也将是巨大的风险。 谢长华近日研究了东明和北临自开战以来的所有战事,发现万俟空的战术看起来毫无规律可言,其实自有变化寓于其中,并非完全摸不清头脑。 万俟空也是人,是人就总会有破绽的。 被派去打探钊城情况的探子隔了半日才归,竟将钊城的内部情况全都打探到手,尽实尽详。 赵冲听完探子的禀告大喜,立刻向万俟空请示:“将军,现在钊城的军事布防尽在我们掌握,攻城正是良机啊!” “不急。”万俟空朝回话的探子们走去,在一行人面前站稳脚步。 此行去打探消息的探子一共有五人,俱是军中精锐,本也是爱国忠君的好男儿,被魏钊抓起来之后更是负隅顽抗了许久,魏钊无法,最后将情况禀告给谢长华,谢长华取了先前从靖竹处要来的折磨人的蛊虫,放在了那几个探子身上。 那是真正能钻心蚀骨的毒药,若不是极度忠诚的臣子,是决不能熬过它的折磨的。 起码那五人里,就没有任何一人能熬过。 是以在接受了东明太子的命令后,几个被派去打探消息的士兵在对上将军通透的眼眸时,都不由得有些心口发虚。 “你们不过是到钊城外围打探,为何连城内的消息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万俟空问。 “回将军的话,属下等恰巧遇上一行要从郢州到钊城的东明商队,暗中潜藏在其中混进了钊城,暗中在城中打探了许久。”那五人中的一人强作镇定地回答说。 “既然进程不容易,你们又是如何出来的?”万俟空冷道:“可别告诉本将军你们又是混在什么商队里逃出来的。钊城已经封城,只能进不能出,这条命令从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执行了。” 东明失了郢州,却不能抛弃尚在郢州的百姓,有的百姓舍弃不了故国,抛家舍业地要往东明国内跑,钊城便每日午后大开城门,仔细检查百姓们的身份后放行,入城便不得出。 “自然。其实是属下等趁着夜色中避过东明重重关卡从乡野小路上逃出的。”士兵还煞有其事地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图:“此为属下发现的从城外进入钊城的地图,请将军一观。” 万俟空打量他片刻,将那张纸接过来,放在手中看了片刻后又道:“既然是从城中小路逃出,你们又为北临立下大功,为何目下却尽然是一片心虚神色,并无半点邀功请赏之意呢?!” 他此问一出,无名士兵面上霍然显出惊慌之色,都是没什么城府的寻常兵士,就连撒谎时也难免流露出惊慌失措之色,万俟空又不是瞎子,如何瞧不出他们有问题。 “将军恕罪!”为首的一人跪倒在地上,其余几人也随之跪下:“属下等在钊城城外被东明太子的人抓了个正着,那太子心狠手辣,在属下等体内种下了奇异蛊毒,属下等受他胁迫,才不得不受他驱使。” 万俟空一怔,听到心狠手辣这四个字,他几乎没法把它和那位看起来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混为一谈,可是在凌云山千多年的经历却告诉他,这四个字于凌云山主来说,实在是名副其实。 “既然你们中了他的蛊毒,又为何还要将事情真相告诉本将军呢?”万俟空表情舒缓了些许,盯着跪倒的几人问道:“就不怕对方恼羞成怒之下催动蛊虫杀了你们吗?” “属下等不怕死。只是那蛊虫邪性,钻心蚀骨的滋味实在太过难捱,是以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即便今日将军没有发现属下等人的不对,属下等人也会在事发之后以死谢罪,以报将军提携的恩情。” 甭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说出来都是很好听的。万俟空不否认自己对中直的手下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偏袒,因为这世上聪明人不少,但正直无私的人却是数也数的过来。这一点从他身边安排的下属上就可以看得出来,赵冲是他手底下的头一号虎将,战场上厮杀的本事自是了得,脑子在面对事情时却总是转不过弯儿来,若不是有他在上头顶着,北临人不知会割地赔款给东明多少次。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在战场上曾经救过他的命。 忠臣良将实在太难得了。 “话说的漂亮没用,本将军还要看到你们的诚心。”万俟空抬手命他们起身:“你们身上的蛊虫,本将军自有法子为你们破解,但你们要将事情经过全都讲出来,一丝一毫都不能落下。” 几人原本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乍一听万俟空的话还愣了好一会儿,还是为首的那人喜滋滋地向万俟空拱手:“属下等定当知无不言!” 五人七嘴八舌地将被抓被被放的经过说了出来,其间还穿插了一些他们被抓进城时对城中布防偶然间的观察,待他们言罢,万俟空和赵冲齐齐陷入了沉默。 他们派出去的人眼力和耳力自然都是不差的,可是按照他们方才所言,城中的军队部署竟然和方才他们交上来的布防图中的情况并无大的不同,这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那东明太子总不会是个傻子,将城内的布置全都照实交到敌人的手里吧? “将军,这几个人说的情况和图纸上有些许重叠,那是不是说明,这张图纸对我们来说是有用处的?” 静了一会,赵冲朝着万俟空低声问了一句。 万俟空沉沉目光落在布防图上,没有吭声。 他虽然看管云宫多年,但其实和山主云陶然的情况了解的并不多深,一则是他向来沉默寡言。二则,他云陶然也从来都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对云陶然的那些了解也仅仅是从云竹三言两语的描述中亦或是自己无意间的观察里发觉的。 总而言之,虽然他们对战的双方将领已经相处过几千年,但其实对对方的了解委实不深。 万俟空原以为东明会派出来的将领是端王谢明端,却没想到此番直接和太子长华对上,先前一战告负已经打得他措手不及,眼下的这一战,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北临来说,都显得至关重要。 “再命人暗中打探一番。”万俟空不敢情意下结论,只觉得此事真真假假不好判断,“东明太子在故意给我们布迷魂阵,日后再派人出去一定要谨慎。” “是。”赵冲对于万俟空的命令向来是唯命是从,这次也不例外。 晾了那富安一日夜后,谢明端亲自去审问了他。 “姓甚名谁。” “没有姓氏。我叫富安。” 谢明端抬眼看去,昏暗处坐着的,是一名看起来有些颓废的瘦弱男子,他的五官并不多好看,但是眉眼却很耐看,若不是知晓对方的来历,谢明端一定会以为富安一个阅尽诗书的大才子,而不是心肠歹毒的杀人凶手,又或是杀人凶手手中的刀。 “人生下来即有姓氏,你为何只有名字而无姓氏?” “这件事似乎与钦差大人调查的事情无关。”富安面无表情地道。 “有没有关联,本王说的算。” 富安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在嗤笑谢明端的冷漠还是自己的愚蠢:“我是孤儿,从小就无父无母没有姓氏,连爹娘都找不见的人,怎么配有姓?” 看来也是个可怜人,只是可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谢明端顿了一下,继续问道:“本王问你,一月多前在西街离世的那十六条人命是否是你所为?” “是。”富安点头。 富安的坦率出人意料,谢明端没新意他,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杀他们?” “因为他们得了重症瘟疫,我却是无病无痛的好端端的人,我担心被他们传染,所以就亲自了结了他们。” 听起来有些逻辑的回答,却经不起半点推敲。 谢明端没有驳斥他的话,而是继续问道:“那指使钱姓车夫运送死尸到临州城中的人是否也是你?” “我并不知道这件事。” “你为何要指使女医张思在井口投毒?” “这件事与我无关。官府无凭无据就到家中拿人于理不合,也与法度不合,小人也希望钦差大人能给小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个人从开始到现在,从入狱到被提审,就一直冷静的不像话。谢明端被他淡然的神色和平淡的言语惊住,抬头对上富安死水无波的双眼。 那是一双没有半点光亮的眼睛。 谢明端抿唇,想要继续问他些什么,语气顿了顿,最后却住了口。 谢明端傍晚时提审富安,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到驿馆,靖竹见了他还觉得奇怪:“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想到谢明端此行的目的,“是拿富安不配合?” “哪里是不配合,他是太配合了。”谢明端揉着额角坐下:“从始至终我问什么他答什么,一句反驳的话也不说,眼珠子半天都不转一下,我都怀疑我的对吗坐的到底是一个大活人还是一鬼魂了。” 靖竹轻轻笑起来:“他若是鬼魂,你和他面对面说了半晌话,那你又是什么?” 谢明端揪起她脸上的一块软肉轻哼:“我这是遇上难题了,你竟然还挖苦我。” “好了好了。”靖竹瞪他一眼,把他粗糙的大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你之前不是好说要晾着人家的吗?怎么晾着晾着,最后却把你自己气恼了呢?” “我是真没想到这个富安竟然是这么油盐不进的一个人。”谢明端欷歔着夺过靖竹手中的笔,不满地敲了敲桌子:“我是在和你说话,你有没有认真听!” “我这不是听着呢嘛。”靖竹嗔他一眼,无奈地点点头:“好好好,我帮你想想主意好不好?” “你能有什么主意?”谢明端不信任地看着她。 “嘿,你瞧瞧让我帮你想法子的是你,现在信不着我的还是你,你到底要不要我帮忙,要是不用的话我可要继续忙我自己的事情了。”靖竹碎碎念:“整日里帮你们谢家的江山劳心劳力,到头来半点好的落不着,真是枉费了我这么久的辛苦。” “是我错了我错了成不成?”谢明端简直怕了她这张嘴,但凡惹了她半大不快她就能用这张小嘴把你念得恨不得撞墙,“小祖宗,您倒是说啊。” “谢明端,我从前可没见你为了谁这么着急。”靖竹觑着她疑心重重:“那富安该不会是女扮男装的绝色佳人吧?你见了她一见倾心,所以想尽办法要她对你臣服?” 谢明端嘴角一抽,侧过身道:“我还是自己想想主意吧。” “不逗你不逗你,我这不是在帮你想主意嘛。”靖竹重新抽出一张纸,毛笔在纸张上笔走龙蛇,没多会一张写满字的纸就递到了谢明端面前。 谢明端接过来看了看,好不容易才认出那飘逸笔法下的字迹,干咳一声问:“这是什么方子?” “你不是在气恼审问不出那个富安什么吗?”靖竹道:“是人总有弱点,他既然有血有肉就总会聚德疼痛难捱,这张方子是最折磨人心智的一种,你让人煎了药给他服下,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总会吐出一两个字出来的。” 谢明端半信半疑,最后还是拿了这张方子熬成的药命人给富安服下去了。 第二天他被人领着再去大牢,富安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却是一脸冷笑地望着他道:“没想到端王殿下也是以刑讯逼供的宵小之徒。” “面对非常之人,就要使用非常的办法。”谢明端看着富安终于露出表情的脸,终于舒了一口气:“怎么样,你可想说点什么?” “没什么可说的。”富安趴在地上干咳两声,最后抬起头大笑。“端王殿下,我不服你。” “面对非常之人,就要使用非常的办法。”谢明端看着富安终于露出表情的脸,终于舒了一口气:“怎么样,你可想说点什么?” “没什么可说的。”富安趴在地上干咳两声,最后抬起头大笑。“端王殿下,我不服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孟焦不离 “本王没那么多时间听你废话。”谢明端斜眼觑他:“那药的滋味不好受吧,你快些把该说的全都说出来,本王可以保你留个全尸。” “是不大好受。”富安喘息着在地上翻了个身,仰头看着结满蜘蛛网的屋顶:“可是我现在就在想,这世上最大的疼痛也不过如此了,只要我熬过这一劫,天底下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冥顽不灵。”谢明端一直以为自己算是很冷静的那种人,可是现如今见了富安,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人脾气犟的跟牛一样,他要是打定主意不想说的事情,就算把他的嘴巴撬开把他的骨头拍碎也一样什么都抠不出来。 “好,你既然自以为已然是无所不能,那我切问你一件事,你看看自己是不是答得出来?” 心口如刀子剜心一般都痛楚,富安拧着眉头故作无事地道:“那可要看小人的心情了。” “你自幼无父无母,记事之后就一直跟着城隍庙里的老乞丐四处乞讨以为生计。你觉得自己生活困苦,却不晓得那老乞丐为了给你留一口吃的被年轻力壮的其他乞丐毒打,一个馒头掰了大半给你吃。你享用的理直气壮,却从来没有过问过他饿是不饿。”谢明端问:“如此狼心狗肺,你真的就半点都不觉得心虚吗?” 富安的来历背景,谢明端早已命人挖了个底朝天,概括下来就是一句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明明打小就有疼他爱他的老乞丐陪在身边,却偏偏自以为同他人有所不同,不甘心在乞丐窝里度过余生,所以无视身边的人,偷鸡摸狗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后来老乞丐去世,他被人收养,一心一意钻研厨艺改善生活,老乞丐被抛尸荒野,他却连看都没有去看过一眼。 富安对老乞丐自然印象深刻,说真的,那老人家可以称得上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了。他年少时不懂事,总想着找机遇c攀权贵过上更好的生活,却对那老乞丐无多关照。从前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后来他被义父的儿子陷害,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苟延残喘的时候才渐渐明白过来,能有一个陪在身边关心爱护自己的亲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人哪,骨子里最是犯贱,拥有的时候从来不晓得珍惜,等到在浮华乱世里胡乱走过一遭,才醒过神来,发现自己曾经拥有过的那些短暂的温情到底有多么可贵。 四肢百骸还是被疼痛充斥,富安额头布满了冷汗,侧过头对谢明端开口,嗓音粗哑:“端王殿下如此神通广大,那你可否告诉我,那老乞丐最后是因为什么死的?” 老乞丐自幼就是乞丐,从小无名无姓,一直到他死,人们对他也只有一个称呼,就是老乞丐。 老乞丐死的时候他正在城外的书堂偷偷听夫子上课,城隍庙的同伴急匆匆地跑过来寻他,告诉他老乞丐死了。 他跑回城的路上,撞翻了一个厨子运送食材的推车,厨子收养了他。 他心心念念的家终于要有了,急慌慌地追随厨子回了他的家,连老乞丐的最后一面也没有去见。 他当时想着,左右人也是死了,他去或不去,他都已经死了。他要是活着,应该也是希望自己能活的更好吧? 义父待他很好,会给他吃穿,会关心他衣食住行,只是他也有自己的子女,待他总缺少几分真心。他在旁看着义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时常回想起那个将自己养大的老乞丐,他无父无母,但似乎只有那么一个人,曾经真心真意地对待过他,只是他从未珍惜。 这些年他来他觉得在义父身边生活时很幸福,觉得被主人救下后生活的很幸福,可是义父收养他是想让他帮他把厨艺传承下去,主人救他是想让他帮他做事,只有老乞丐,他养他护他从来没有任何要求,无怨无悔。 “他要到了人家吃剩下的半个包子,高兴地想要拿回去给你吃,但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进过一次水米了。”从前的事情并不好查,谢明端的人循着富安生活过的踪迹去了好多地方,见过很多人,才从旁人偶尔的言语中找出来一些答案。 有一个过路人的话最让人动容:“这么多年了,城隍庙里住过那么多乞丐,只那个老乞丐给我的印象最深。听说他打小就被家人抛弃,无父无母的,靠着其他乞丐省出来的米汤才活下来,后来他见到了个孩子,从牙缝里生出吃的给那娃娃吃,有两口吃的一口半都给那孩子,最后死的时候手里还紧攥着半个包子,说是要给他家娃娃吃。” 那个孩子,那个时候已经十多岁了。 富安听着谢明端平静无波的话语,眼泪不知不觉流了满脸。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穿着满是破洞的衣服缩在破庙的一角,疑惑不解地问老乞丐:“老乞丐,为什么我们住的地方这么冷?” 老乞丐用散发着怪味的脏被子裹紧他,脸上隐约有笑:“住的地方冷没关系,只要人心不冷就可以了。” 他摇摇头坚定地说:“不,我的手冷脚冷全身都冷,心里也冷。” 老乞丐脸上脏兮兮的,眸子中却写满通透:“孩子啊,人生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知足,知足才能常乐。”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富安从来不懂,现在想想那话,也依然不是很懂。但是他想,如果换做是十几年前的他,他一定不会在回城的路上停下来。 一定不会。 富安张开嘴:“我可以招,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可以照实地说出来,签字画押,当堂和那人对证也没有关系。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富安:“我要葬在当初的那座城隍庙旁边,不立墓碑,也不必让人知道。” 谢明端回到驿馆时,靖竹拟下了给那男孩子初步进行医治的药方。 他情绪不高,靖竹观他神色还当是她的毒药也没有用,想去安慰她两句,却听他沉着声音开口:“富安什么都招了。” “既然他招了,你为什么还是这幅表情?” 谢明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抬眸看着靖竹:“对了,你那毒药服下之后可会危及性命?” “自然不会。”靖竹气呼呼地捶了他一拳,手上半分力气都没省:“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是大夫,就算想要帮你逼供,我也不会去伤人性命。” 她开的药方根源来自明笙,他整天鼓弄各种毒物,千百种毒药搭配起来经常会出现神奇的药效。就比如说昨天自己开的那一方,虽然熬成药之后给人服用会使人受尽各种折磨痛苦,但是却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后遗症,服用之人是身体也不会受到毒药侵蚀。 谢明端一个大男人,哪里有女孩子家那么细腻的心思,他又没行过医,自然也不晓得对一个医者医德的质疑比杀了她还让人难以接受。 谢明端低三下四地跟靖竹道歉:“是我嘴贱,是我自己心思毒恶以己度人,沈大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计较了好不好?” 他每次污蔑过她的品性之后都会这么说,靖竹都懒得理他了,本来今天累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主意还很高兴的,现在被他整了这么一遭,心情是无论如何都好不起来了。 她拿起将将写好的药方起身,出门寻古还春商量药量去了。 谢明端今天翻来覆去地想了两遍富安的事情,心中好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富安早年间的境遇虽然孤苦,但毕竟还有怜他爱他的老乞丐疼惜,后来被他义父收养,其实也不曾吃过什么大亏。他命运的转折点来自于义父的突然离世。 那厨子家业也算得上兴旺,虽然他出身不高,四五十岁了也还只是个厨子,但他的厨艺却得到了当地名绅的一致喜爱,在当地也颇有声名。只可惜子孙心气高,都觉得厨子是不上档次的下九流,所以没有人愿意接管父亲和祖父的手艺,厨子辛苦操劳了半生,眼瞧着手艺就要失传了,却在偶然间被一个毛毛躁躁的少年撞翻了推车。 当时富安与其义父初遇的场景已经无从查知,但是谢明端想,以一个浑身上下脏兮兮看不清面目的小小少年的模样去夺得一位名厨的青眼,富安在厨艺上的天赋必定十分惊人。 少年的出现正和了厨子的意,家中子侄不愿继承自己的衣钵,这少年无亲无友,自己好生教导,日后说不定可以将他的手艺发扬光大,若是子孙颓废无功,没准还能帮着扶持一番。 但是年逾不惑的老厨子并没有想到,原本家中对他这行十分不屑的子孙们熬到最后一事无成,反而觊觎起家中经年累月积攒下的家财。更因为他对富安太过信赖偏心,而对他动了杀念。 老厨子一死,富安也被老厨子的儿子陷害入狱,那段时间算是他此生最灰暗的时候,最亲最爱的人全都死了,前路迷茫看不见光,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的未来会怎么样。 恐怕连富安自己也不清楚,孙晗当初为什么会挑中他。 理不顺的杂线绕的谢明端头昏眼花,他拍了拍有些发疼的脑袋,还是从位子上站起了身。 旁人的事情就算再值得人悲叹又与他何干,他还是去哄一哄他那耍性子的小姑娘去吧。 “这里,那孩子久病体弱,正气虚浮,用蜀漆于他现在的情况不利。”驿馆前院的古树下,古还春坐在石桌前指着纸上的一味药这样说道。 靖竹点点头,“我也觉得好像不大恰当,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能替代的药材。” “你这孩子,自从开始琢磨瘟疫的事情之后,大事上脑子倒是越发清醒,小事上却越发混沌了。”古还春念叨着,在划掉的位置上悄悄加了一味常山,这才点头:“现在这几味药瞧着还成,先送过去给那孩子服用两日试试效果吧。” 原本他们是可以再精细一下各种药材的用量的,开始他们等得起熬的起,那男孩的身体却等不起,左右药方上各类药材的药性不冲,吃不好也吃不坏不是。 靖竹颔首接过药方,抬起头正瞧见谢明端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人虽然在珲州,但每日治疗腿伤的汤药却一天也没落下,如今已经好了七八分,走路时根本看不出来腿上有问题,只要平时调理的好,再有一两个月就可以痊愈。 这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靖竹看着亲眼看着他的腿伤渐渐恢复,从走两步路都艰难到现在与正常人几乎无异,不知耗费了她多少心血。从前是为着他的恩情,后来是为着他对自己的情意,现在却仅仅是为了她自己。 她想自己心悦的人可以健康平安。 两个人待在一起久了难免会偶尔倦怠,因为对方的一两句话不称心意,因为二人的生活习惯产生一些摩擦,靖竹从来不觉得这是问题,到了她这个年纪最要紧的就是现世安稳,能和相爱的人吵吵闹闹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就很好。 就如今天这件小事,谢明端质疑她给富安的药方会伤及后者身体,她生气是因为他质疑自己行医的品德,明明她写药方是为了帮他逼供,结果到头来抓不住狐狸却落了一身骚。 她图什么啊。 虽然心里是不生气的,但靖竹私心里还是觉得应该给谢明端点教训,让他明白对于一个医者医德的质疑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所以见到他立即就冷下脸,假作很生气的样子。 古还春瞧了奇怪,这两个人平日里哪天不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这回见了倒像是不大高兴的样子。“怎么了?和明端吵架了?” 靖竹瞪他:“你是我师父,什么时候和他那么亲近了?一个一个明端叫的倒挺亲热,要不要我帮你们撮合你一下,让他做你的徒弟啊?” 古还春秉着八卦的精神却碰了一鼻子灰,歪了歪嘴扭过头不说话了。a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章: 谢明端方走到两人近前,便听到了靖竹那番话,讨好地对靖竹笑道:“本王即便能拜古神医为师,也定然不如靖竹这般自知聪慧,学起东西来也不如你这般融会贯通通达精炼。” 靖竹懒得理会他的讨好,站起身就往外走。 谢明端一怔:“你要去哪里?” 靖竹:“西街。” 那户人钱姓人家的男孩子已经没多长时间可耗了,靖竹觉得自己身上肩负着男孩性命的责任,必须尽一切可能帮助他度过难关。 谢明端担心靖竹一个人出门不安全,尽管知道她不想看到自己还是死皮赖脸的跟了上去。 钱姓车夫的夫人接到靖竹送来的药只好满口感激:“多亏有您帮忙,这两天孩子的身体好多了,咳的也没那么严重了。” “孩子的底子好也是关键,主要还是要您细心照看,再好的药方若是无人看护在病人左右也是白搭。”靖竹朝妇人宽慰一笑,紧接着又问道:“不好意思,我好想还从没问过您的名讳呢,您可否告诉我我该如何称呼您?” “哦,小妇人姓赵,您就唤我钱赵氏就好。” 靖竹不喜欢这样的称呼。 从前在凌云山时陶然哥哥就告诉过她,山下的女人在国度间的地位普遍不高,旁人大多以夫家姓氏后虽母家姓氏称呼,虽然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但靖竹还是不习惯这样称呼妇人们。 她对生母那样厌恶,也不喜欢称呼对方为沈陈氏,说起来不舒服,听起来也不舒服。 所以靖竹还是强笑道:“那,我还是称呼您为赵大嫂吧?你觉得如何?” “咱们妇道人家不讲究这个的,您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妇人满不在意地摆摆手道。 靖竹余光瞥见谢明端还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往这边看,原本还想再晾晾他的心情却是无论如何都维持不下去了,她是有些无理取闹了,谢明端慢慢可以不惯着她和她冷言冷语地说教,却偏偏用这样柔和的方式来接近她,她又如何能狠得下心来? 和赵大嫂说明了熬药的方法,靖竹和赵大嫂告了别,回过身走到谢明端旁边注视着她。 谢明端唇畔一抹笑,里面的宽和之意溢于言表,靖竹叹了口气,环住他的腰道:“谢明端,你明明可以对我不好一点的。” 靖竹怔怔地任由她缩进自己怀里,不知是被她大胆的举动惊住还别的什么,片刻后又轻叹了一口气,回抱住她纤细的腰肢:“我怎么舍得?” 明明都是一样的人,要他对自己狠些冷些他便觉得舍不得,自己却时常给他冷言冷语耍小性子,都已经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耍那些年轻小姑娘才有的脾气做什么? 靖竹歉意十足地松开他,咬了咬唇说:“是我无理取闹了,对不住。” “胡说些什么。”谢明端说:“是我该和你道歉,我质疑你的医德本来就是我的不对。更何况你即便是无理取闹也是我亲手惯出来的,是我自作自受。” 靖竹噗嗤一声笑出声了,拉住他的手往前走:“等珲州的事情结束了,我们回去就成婚怎么样?” 她的语气平平,就好像家常便饭一样随意,谢明端却被她状似平和的话语惊得迈不动步子,不可置信地侧过头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靖竹乌黑的水眸转了转,故作无辜地扬了扬下巴:“等珲州的事情结束了,我们回去好好吃一顿八仙楼的极品烧鸭怎么样?” 一向精明的谢明端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叹了口气,果然是他听错了。 靖竹看着他傻呆呆的样子笑容越发明显,翘起嘴角正要和他说话,侧眸的瞬间却瞥见街道边的高墙上有一支箭蓦然朝这方射来。 靖竹眼眸一瞬间睁大,拉着谢明端小心地避过,“有杀手!” 谢明端目光一肃,抽出随身佩戴的长剑半侧过身子,“小心!”才扭头便有无数支弓箭朝这边射来。 谢明端出门时是怀着道歉且借机占点小便宜的心思,所以没有让暗卫们跟随,除了对自己武艺的自信外,也是觉得珲州境内并没有人会存心与自己为敌,现在看来,还是他太过疏忽大意了。 好在两个人都是懂武的,应对时的动作还算敏捷,谢明端手里有长剑傍身,靖竹却没有任何兵器,只能由着谢明端一个人应对四面八方射来的弓箭。 靖竹眼睁睁看着两边墙上的弓箭手一拨退下一拨接上,眉心紧紧地蹙到一起。 对方明显知道自己懂武,所以想用车轮战来消耗他们的体力,陈立那边就算发现动静带人过来也要一刻钟左右,真等他带着人来救,他们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这样想着,靖竹的眸色一厉,侧身避过从另一方向射来的弓箭,借着侧身的功夫从袖口掏出一个瓷瓶。 谢明端还在用剑将弓箭阻拦对方的攻势,靖竹瞥了眼伫立在墙上的黑衣人们,又观察了一下墙头的高度,抿了抿唇对谢明端道:“我到那里施毒,你掩护我。” “好!”谢明端立刻应道。 黑衣人们站在墙头上,靖竹站在墙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开对方的攻势,谢明端也可以更好地抽出时间来反击。 谢明端的长剑和弓箭不断地相撞发出铁器碰撞的响声,靖竹快步走到墙头下,在黑衣人们才有察觉时立刻将瓷瓶里的药粉向头顶的方向洒去。 靖竹身上没有毒药,这瓶药是今早出门前古还春新研制出来麻沸散,里面带有微量毒性,并不致命,但却可以在关键时刻很好地麻痹对手。 靖竹毒药洒出后立刻快速跑回谢明端旁边,与此同时,墙头上的十几名高手也随之落到地上。 另一面墙头上的黑衣人被这一幕惊了一瞬,紧接着以更加密集的速度超这边射出弓箭。 靖竹手上只有一瓶药,但是刚刚黑衣人们落下时她觑见其中一人身上佩戴了佩刀,她借着谢明端身形的掩护快步将倒下黑衣人身上的佩刀拿过来,然后一面打开弓箭一面与谢明端并肩前行。 他们初见日夜相对朝夕相处,是战场上并肩相伴的战友,配合起来默契无比。 两人靠近墙头时那拨黑衣人却节节后退,没多久就停住攻势凌空一跃逃出了他们的视线。 靖竹有些不甘心,却也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拉着谢明端的手扔下佩刀长呼出一口气:“我老人家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得舞刀弄枪的我容易吗?”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回驿馆再说吧。”谢明端感觉到她掌心的汗意怜爱地抚了抚她汗湿的鬓角:“吓坏了吧?” 还别说,靖竹这辈子还真是头一回遇上这么大规模的刺杀。好在她虽然孤陋寡闻,但应对的还算机智,两个人身上连根汗毛都没有伤到,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下子谁也没有打情骂俏的心情了,赶紧加快脚步回到驿馆,才迈进门槛后脚陈立就带人跑了过来,进了正厅立刻跪倒在地上向谢明端赔罪:“端王殿下赐罪,下官保护不力,让端王殿下遭此惊吓,下官罪该万死!” 院子里还站着几十号衙役,靖竹瞥了眼那帮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幸好他们动作灵敏,要不然若真等陈立带着这帮人去救他们,只怕会加重他们的负担。 “那里墙下还活着十几个杀手,去试试看能不能撬开他们的嘴。”谢明端没有降罪的意思,摆摆手便吩咐陈立退下。 端王殿下宽宏大度不和他计较,陈立自己却自责的不行,端王殿下怀着仁义之心来到珲州赈济百姓,却在瘟疫即将褪去之时被人刺杀,他身为珲州的父母官难辞其咎,不查出幕后的凶手是谁,他还不如在皇上和端王殿下面前以死谢罪。 直到晚上临睡前,靖竹躺在床上还在想着白天被刺杀这件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谢明端就在她旁边,自然能感受到她的动作,两只手扳过她小肩膀面对自己:“怎么?被吓到了?” “吓到倒也不至于,我只是在想,到底是谁想要致我们于死地。”靖竹百思不得其解:“若是上次那个在驿馆里伺机而动的黑衣人是李氏派来的,那今天这一拨人呢?是她还没死心吗?” “她已经露了踪迹出来,应该不会是她。”谢明端道:“而且今日之事也未见得是冲着你来的,我不也得罪过很多人吗?” “你?”靖竹想想也是,谢明端在官场和营中都混过,指不定就在什么时候得罪过什么人了,她只是被他连累的呢? 这样一想,靖竹忽然觉得舒服多了,她就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那么讨人厌的,怎么才来这里不到两个月就两次被人意图刺杀? “那要是冲着你来的话”靖竹茅塞顿开,张开嘴恍然大悟道:“那肯定是往来客栈背后的那个人呗。眼瞧着富安已经将他供出来了,他怕你回京之后他没有活路,所以就想抢先一步下手是不是?”靖竹毒药洒出后立刻快速跑回谢明端旁边,与此同时,墙头上的十几名高手也随之落到地上。 另一面墙头上的黑衣人被这一幕惊了一瞬,紧接着以更加密集的速度超这边射出弓箭。 靖竹手上只有一瓶药,但是刚刚黑衣人们落下时她觑见其中一人身上佩戴了佩刀,她借着谢明端身形的掩护快步将倒下黑衣人身上的佩刀拿过来,然后一面打开弓箭一面与谢明端并肩前行。 他们初见日夜相对朝夕相处,是战场上并肩相伴的战友,配合起来默契无比。 两人靠近墙头时那拨黑衣人却节节后退,没多久就停住攻势凌空一跃逃出了他们的视线。 靖竹有些不甘心,却也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拉着谢明端的手扔下佩刀长呼出一口气:“我老人家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得舞刀弄枪的我容易吗?”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回驿馆再说吧。”谢明端感觉到她掌心的汗意怜爱地抚了抚她汗湿的鬓角:“吓坏了吧?” 还别说,靖竹这辈子还真是头一回遇上这么大规模的刺杀。好在她虽然孤陋寡闻,但应对的还算机智,两个人身上连根汗毛都没有伤到,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下子谁也没有打情骂俏的心情了,赶紧加快脚步回到驿馆,才迈进门槛后脚陈立就带人跑了过来,进了正厅立刻跪倒在地上向谢明端赔罪:“端王殿下赐罪,下官保护不力,让端王殿下遭此惊吓,下官罪该万死!” 院子里还站着几十号衙役,靖竹瞥了眼那帮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幸好他们动作灵敏,要不然若真等陈立带着这帮人去救他们,只怕会加重他们的负担。 “那里墙下还活着十几个杀手,去试试看能不能撬开他们的嘴。”谢明端没有降罪的意思,摆摆手便吩咐陈立退下。 端王殿下宽宏大度不和他计较,陈立自己却自责的不行,端王殿下怀着仁义之心来到珲州赈济百姓,却在瘟疫即将褪去之时被人刺杀,他身为珲州的父母官难辞其咎,不查出幕后的凶手是谁,他还不如在皇上和端王殿下面前以死谢罪。 直到晚上临睡前,靖竹躺在床上还在想着白天被刺杀这件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谢明端就在她旁边,自然能感受到她的动作,两只手扳过她小肩膀面对自己:“怎么?被吓到了?” “吓到倒也不至于,我只是在想,到底是谁想要致我们于死地。”靖竹百思不得其解:“若是上次那个在驿馆里伺机而动的黑衣人是李氏派来的,那今天这一拨人呢?是她还没死心吗?” “她已经露了踪迹出来,应该不会是她。”谢明端道:“而且今日之事也未见得是冲着你来的,我不也得罪过很多人吗?” “你?”靖竹想想也是,谢明端在官场和营中都混过,指不定就在什么时候得罪过什么人了,她只是被他连累的呢? 这样一想,靖竹忽然觉得舒服多了,她就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那么讨人厌的,怎么才来这里不到两个月就两次被人意图刺杀? “那要是冲着你来的话”靖竹茅塞顿开,张开嘴恍然大悟道:“那肯定是往来客栈背后的那个人呗。眼瞧着富安已经将他供出来了,他怕你回京之后他没有活路,所以就想抢先一步下手是不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薄祚寒门 谢明端:“” 对于未婚妻子嫁给终于答应嫁给自己的原因,他其实并不想知道太多。 当晚陈立彻夜未眠,就在大牢里亲自审问那些刺客的活口,期初那些人嘴硬,一句话也翘不出来,后来还是陈立下头的师爷机灵,说起沈大小姐曾经为了帮助端王殿下破案研制了一种既能逼供又不伤人身体的毒药,或许可以用来给这些人一试。 靖竹今天睡得晚,半夜时陈立的人找过来唯恐沈小姐已经休息,见了还亮着的烛火才敢过来敲门。 靖竹听明来意后十分痛快地给了药方。 回到床上时谢明端正靠在床上等她,见她过来,嘴里不满地说道:“要是连审个人都要你来帮忙,还要他这个知州来做什么?” “知州统管军事,若非是知府贪生怕死辞了官,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哪能落到他头上。”靖竹嗔了他一眼:“这般不辞辛劳的好官半夜里还在为你辛苦,你就别那么多废话了。” 不知不觉又被嫌弃了一次,谢明端黑着脸拉她坐下,“今日之事是个警醒,日后我们再出门,千万不可以再像今天这般大意了。” “这是自然。”靖竹理所当然地颔首。 话虽如此,那些恶人见缝插针,靖竹亦是头疼的很,但是只要有人的地方救总会有斗争和算计,有些事情即便千防万防,只怕也还是难以避免。 第二天陈立那边总算是有了答案,当天早上早膳都没用就直接带着衙役到往来客栈拿人。 靖竹听闻消息的时候正在赶去赵大嫂的路上,暗卫说完消息就退下,靖竹看着谢明端问:“你觉得,那蒙面女子是否会将背后之人供出来?” “是人就总会有弱点。”谢明端含笑说:“富安那般硬气的一个人,最后不也全都招了吗?”谢明端道:“你也该快些瞧瞧,医治好这孩子的病,咱们也该快些带着富安回京去会一会那个孙晗了。” “孙晗同陈氏有瓜葛,不晓得从她那里能不能撬出点什么。” “陈氏性子肤浅,孙晗利用她大抵也不会将实情告知,从她那里大约是挖不出什么大秘密的。”谢明端拉着靖竹的手:“过两日吧,等这孩子情况好转,就将他交给古神医照料,咱们也好尽快回京。” “这么快吗?”靖竹有些不开心地抿了抿唇,她来珲州好像才没多久的样子,这段时间瘟疫疫情得到了控制,就连街上的人群也多了不少,这座原本死气沉沉的城恢复了以往的生机,她还享受在这片由自己的努力造就的快乐里,哪想到这才没几天就要回京城了。“你要去审问孙晗,自己回去就不行了,做什么一定要我去?” “你想什么好事,你府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是一大堆,还有心情留在这里?”谢明端耐心和她讲道理:“你在珲州已经发挥了最大的作用,就连古神医都没能相处的解救之法都被你给想出来了,现在珲州疫情过了大半,百姓们不知有多念着你的恩情,回京之后皇兄也必定有赏,你留在这里还不一定有在临州痛快呢。” “我来这里是为了立功,可是医治病人也是行医之人的本分。如今我已经见证着他们从死气沉沉变得生机勃勃,就算多留几天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靖竹嘟嘟囔囔:“多大个人了,还这么黏人” 谢明端:“” “孙晗应该已经得到了珲州的消息,咱们若不今早回京,等到他做好筹谋或是遁逃了,咱们可就白费力气了。”谢明端知道靖竹也一直对年幼时被下了蛊毒之事耿耿于怀,便循循善诱:“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李氏到底是不是孙晗埋在沈国公府里的另一根针吗?” 靖竹心念一动。 如何不想知道。 她出生时不过是个小小婴儿,不可能与任何人结下仇怨,府里头的人可能有些不喜欢她出世的,但是也绝没有厌恶到要在她身体里种下蛊毒。沈氏在京中立足多年,倒是可能有仇家借机报复,可是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没有任何一个世族官宦人家敢拿全家的性命作赌注来到靖竹身上出这样一口恶气。最大的可能就是她的父亲沈怀安在东明的位置引起了北临人的不安,让人在他的亲生女儿身上种下蛊毒,关键时候或许可以借机威胁也不说不定。 都说了陈氏是难得的肤浅张扬,那么心思沉重的北临人也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她手上。更何况陈氏是靖竹生母,北临人就算在愚钝,也不可能蠢到让一个母亲在她亲生孩儿身体里下毒的道理,所以在靖竹身上做手脚的人不会是陈氏,只可能是国公府里的其他人。 可是会是谁呢,府里头可疑的主子少之又少,靖竹看出痕迹的更是了无几人,李氏自然首当其冲。 若说有什么太过明显的证据,其实靖竹自己也说不准,但她就是觉得李氏这个人身上一点有问题。 她的感觉一向很准。 换句话来说,可能在靖竹身上下毒的很可能是北临的细作,陈氏与孙晗有奸情,但是陈氏不可能是在靖竹身上下蛊毒的那个人。那么孙晗在府里就一定埋藏有其他的针。 而现如今在靖竹眼中,最可以的莫过于她那位名义上的母亲李大夫人。 这个她一手扶持上来的正室夫人。 靖竹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来她和李氏交集不多,可是那位妇人却从未在她面前表露过什么不满或是心虚,想来定然是个心思敏锐的人,若想在她身上抓到马脚,定然是难上加难。 靖竹也很想知道,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证明孙晗和李氏之间可能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呢? 到了东街,为赵大嫂的孩子诊脉过后靖竹长呼出一口气:“看来是有效的,他的脉象平稳了不少,再服上十天半个月,想来应该可以下床走动了。” 谢明端四处看了眼:“怎么没见孩子父亲?” 自从孩子被诊出瘟疫,谢明端就命人将钱姓车夫释放,只是钱车夫和先前的十六条人命案有牵连,闲杂事宜和药录入的口供不少,这才晚上几天,前两日才得以归家。 “哦,这几天孩子病得不轻,家里的银两也花的差不多了,他出去拉车赚钱去了。”赵大嫂说完自己也很不好意思:“我都听我家那口子说了,之前他做的那事我不知道,我要是事先听说了,我一定会拦下他的。那拿孩子的命来胁迫人的怎么可能是个好人,也就是他傻,还信了人家。幸好是没惹出什么大事来,要不然小妇人就算是死也不会原谅他!” 这孩子得了病,所需的药材自然由官府供应,但是养身的补品之类的还是得由百姓自己出钱,这的的确确是一笔不小的花费,不怪钱车夫没等孩子病愈就急慌慌出去拉活了。 靖竹想想这户人家也的确是够可怜的,便想着拿些银子帮着接济一下,却不想和谢明端说过之后谢明端才掏出银子就被赵大嫂严词拒绝了。 “您这是干什么,我家那口子给您和陈大人添了不少麻烦,小妇人一家不给官府交银两就算了,怎么能还让您出钱。” “真的是误会了,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孩子的病情严重,日后需要的银子自然不在少数,这银子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您来说却是救命钱,您还是收下吧,好给孩子买些补品好好补补身子,也能好得快些。”靖竹劝道。 “沈姑娘的意思小妇人明白,只是一来咱们家里还有些积蓄,勉强能帮孩子买些补品吃食,二来若是我今儿收了您这银子,好长一段时间都会惰于劳作,只想着坐吃山空,您这二十两银子能帮得了我们一时,却帮不了我们一世啊。咱们这样的人家,只有使足了劳力干活才是正经,旁的别的什么都是虚的。” 即便生于薄祚寒门,这小妇人见识却并狭小,眼光也放的长远,靖竹喟叹一声,谢明端也顺势收了银子。 床上的男孩子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看着床前的靖竹笑了笑忽然出声:“大姐姐,你是仙女吗?” 靖竹低下头去看他,含笑摇头:“不是啊,大姐姐是个凡人。不是仙女哦。” “可是我昨天晚上梦到你了,我梦到大姐姐你腾着云落到了我家里,给我买好吃的点心吃。”男孩子砸吧了一下嘴巴:“那点心可好吃了,谢谢大姐姐。” 靖竹摇头,蹲在床前对他温声:“不用谢,大姐姐是喜欢你才会给你买好吃的,你以后只要好好活着,好好生活,做人善良,就算不辜负大姐姐的心意了。” “大将军放心,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一定会好好活着的,我要做一个对东明国有用的人。”男孩子小心翼翼地问:“大姐姐,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靖竹一讶:“为什么?” “大姐姐你的脸好白好嫩啊,我长大之后也想娶一个像大姐姐你这么白这么好看的媳妇儿,你给我摸一下脸嘛,就摸一下好不好?” 赵大嫂看不下去了:“胡闹什么呢,这是京城里来的贵人,怎么能给你随便摸。” “这和是不是贵人倒也没什么关系。”谢明端走上前,拉着靖竹站起身道:“只是这是我的媳妇儿,不能给你随便摸。”他点了点男孩子的额头,“小子,晓得吗?” “哦,这几天孩子病得不轻,家里的银两也花的差不多了,他出去拉车赚钱去了。”赵大嫂说完自己也很不好意思:“我都听我家那口子说了,之前他做的那事我不知道,我要是事先听说了,我一定会拦下他的。那拿孩子的命来胁迫人的怎么可能是个好人,也就是他傻,还信了人家。幸好是没惹出什么大事来,要不然小妇人就算是死也不会原谅他!” 这孩子得了病,所需的药材自然由官府供应,但是养身的补品之类的还是得由百姓自己出钱,这的的确确是一笔不小的花费,不怪钱车夫没等孩子病愈就急慌慌出去拉活了。 靖竹想想这户人家也的确是够可怜的,便想着拿些银子帮着接济一下,却不想和谢明端说过之后谢明端才掏出银子就被赵大嫂严词拒绝了。 “您这是干什么,我家那口子给您和陈大人添了不少麻烦,小妇人一家不给官府交银两就算了,怎么能还让您出钱。” “真的是误会了,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孩子的病情严重,日后需要的银子自然不在少数,这银子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您来说却是救命钱,您还是收下吧,好给孩子买些补品好好补补身子,也能好得快些。”靖竹劝道。 “沈姑娘的意思小妇人明白,只是一来咱们家里还有些积蓄,勉强能帮孩子买些补品吃食,二来若是我今儿收了您这银子,好长一段时间都会惰于劳作,只想着坐吃山空,您这二十两银子能帮得了我们一时,却帮不了我们一世啊。咱们这样的人家,只有使足了劳力干活才是正经,旁的别的什么都是虚的。” 即便生于薄祚寒门,这小妇人见识却并狭小,眼光也放的长远,靖竹喟叹一声,谢明端也顺势收了银子。 床上的男孩子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看着床前的靖竹笑了笑忽然出声:“大姐姐,你是仙女吗?” 靖竹低下头去看他,含笑摇头:“不是啊,大姐姐是个凡人。不是仙女哦。” “可是我昨天晚上梦到你了,我梦到大姐姐你腾着云落到了我家里,给我买好吃的点心吃。”男孩子砸吧了一下嘴巴:“那点心可好吃了,谢谢大姐姐。” 靖竹摇头,蹲在床前对他温声:“不用谢,大姐姐是喜欢你才会给你买好吃的,你以后只要好好活着,好好生活,做人善良,就算不辜负大姐姐的心意了。” “大将军放心,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一定会好好活着的,我要做一个对东明国有用的人。”男孩子小心翼翼地问:“大姐姐,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靖竹一讶:“为什么?” “大姐姐你的脸好白好嫩啊,我长大之后也想娶一个像大姐姐你这么白这么好看的媳妇儿,你给我摸一下脸嘛,就摸一下好不好?” 赵大嫂看不下去了:“胡闹什么呢,这是京城里来的贵人,怎么能给你随便摸。” “这和是不是贵人倒也没什么关系。”谢明端走上前,拉着靖竹站起身道:“只是这是我的媳妇儿,不能给你随便摸。”他点了点男孩子的额头,“小子,晓得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又是瘟疫 “你们有你们的事情要忙,要走就走吧。左右现在来看诊的百姓已经少了不少,这里还有老赵他们帮顾着,忙得过来。”古还春摆摆手:“珲州这一遭你没白来,回京之后沈国公府的局势也会比之前改善许多,你这回可以放心了。” 其实若说起来,沈怀安战败之事顶多在临州多了些议论,如何也不至于影响到国公府在京城的地位,毕竟是百多年的世家大族,如何能轻易失了威望。 坏就坏在眼下北临人入侵,百姓们如履薄冰,唯恐边境的大火烧到自家门前,对一时一地的得失都看得很重,沈怀安大败北临人时,他们当他是顶天立地抗击外侮的大英雄,但是一旦败了,百姓们便会将他视作丢失国土的罪人,人人厌之弃之。 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百姓们非但不能帮他们解除后顾之忧,却在后方扯后腿,连他们的家人都要遭受世人唾弃,何其可悲。 靖竹为自己的父亲觉得意难平。 “我倒宁可在这少有人问津的珲州待着。”靖竹一想到那一大堆的烦心事和还没揪出的内奸就头疼:“在这里的时候面对的只是纯良的百姓,在京城面对的却是看不透的人心。” “说什么傻话。”古还春叹了口气,抬手为靖竹倒了杯白水,他今日总觉得疲累,就连茶水这类容易烧神的东西都很少用了,整日都喝白水,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对身体的感知也比平素更加敏感。“人生一世啊,每个人都有自己要面对的东西,就如同我和你师兄,我们是行医之人,这是我们的本职,所以我们为了百姓耗心耗力无可厚非,可是你呢,你表面上也学医,可是到底是公府中的千金小姐,到底和咱们这些乡土郎中不同,我们为的是百姓,你为的却是家族。谁又能保证自己这一辈子都是为自己一个人活着的呢?” “丫头啊,”古还春抚了抚靖竹的发髻,帮她整了整头上的玉簪:“你是沈国公府的后代,你的祖先是开国时的功臣,你的父亲为东明金戈铁马数十年,你的两位叔叔皆为东明身死,这是你祖父和父亲的悲哀,却是整个沈家的荣耀,现如今暂时有些困境,这是世道所累,但是皇上不会忘记沈国公府对东明做出的贡献,真正有良知的百姓也不会忘。” 老人家粗糙的掌心带着温暖人心的力度,靖竹低下头,她在东明待过的时间尚不足在凌云山的十之一二,可是若论起来,真正遭遇过的事情,还是这十几年来的最考验人心。 第二天靖竹又和谢明端一起去看望了东街的男孩,他的脸色已经比刚患病时好多了,现在症状缓解,就连食欲都比从前强了许多。 赵大嫂在一旁笑得眯起了眼:“虽然说再多的谢谢也表达不了小妇人的感激,但是还是得再次和贵人们道声谢,若是没有你们,这孩子怕是” “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靖竹打断赵大嫂:“今日来,是想看看这孩子的情况,既然他好多了,那我也就是放心了,赵大嫂,日后恐怕再难相见,还望您和钱大哥多多保重。”她低头看了看孩子:“也盼他日后能有所成,,不辜负你们夫妻的辛勤照顾。” “沈小姐医者仁心,小妇人也希望沈小姐日后的和钦差大人一生喜乐,无病无灾。” 靖竹出声谢过,和谢明端和赵大嫂告辞,离开了他们的家。 两个人走在街道上,街面上不少小贩正在摊位前叫卖,靖竹四处看了一圈,远远瞧见前方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正抱着棒子卖糖葫芦,靖竹看着那老人家:“这会不会就是那个山儿心心念念的李老伯的糖葫芦?” “能让这孩子这样想念,想来口味一定不错,尝尝不就知道了?”谢明端道。 靖竹拦了拦他要上前的动作:“这次我只要一根就好了,你不要全都买下来。” 谢明端纵容地笑:“好,都听你的。” 谢明端朝那卖糖葫芦的老人家走去,靖竹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身上忽然觉得乏力,恍惚间察觉觉得眼前光影模糊,手脚一阵失力,迷糊地阖上了双眼。 谢明端买来糖葫芦回来,正瞧见靖竹闭着眼睛朝地面上倒去,他吓得手一抖,糖葫芦也顾不上了,快步跑着到她近前:“靖竹!” 靖竹听到谢明端在喊她,费力地想要睁开双眼回他一声,可是眼皮上却似卡着万斤重量,她无论如何也使不出力气,到最后只能任由那股子黑暗席卷全身,终于失去了知觉。 驿馆。 古还春将手从靖竹腕上收回,“这孩子,尽顾着照看别人,自己的身子却是半点都顾不上,活该!” 话虽是怎么说着,嘴里却不忘叮嘱一旁的明笙:“去把你师妹给那个钱山的孩子开的药方找出来,照方子给她抓几服药。” 明笙连忙走上前帮靖竹诊脉,片刻后拧紧了眉头:“又是瘟疫!” “好在发现的早,还不严重,吃个十天半个月就差不多了。这丫头,也是太粗心了些,身边的人每天叮嘱唠叨着吃预防疫症的药丸,自己却忘了吃。” 明笙:“您就别说她了,师妹都这个样子了,您就算说她她也听不到啊。” 古还春道:“去告诉明端吧,他在外面肯定急坏了。” 谢明端急匆匆地抱靖竹回来之后就想留在房间里等结果,古还春嫌弃他太慌乱打搅自己诊脉才把人给轰了出去。其实要不是明笙留在这里能帮得上他一点忙,他连这小子都想一起轰走。 “哼,他这么大一个人了,成天赖在师妹房里不走,却连师妹的身体都照顾不好,师妹要他又有何用?”明笙嘴里嘀咕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门前,打开门后没好气地对一脸焦急的谢明端说:“进来吧。” 谢明端快步走进来,对着床前的古还春问:“古神医,靖竹到底是怎么了?” “瘟疫,想来是时常照顾那个孩子自己也不甚沾染上了。”古还春道:“她前阵子又是蛊毒又是受伤的,本来身体底子就不大好,来珲州这地方逞什么能啊。幸亏这回发现的早,要不然啊,她就去给那十六个百姓陪葬去吧。” 谢明端知道他是刀子嘴豆腐心,私心里却不愿意听到任何人说出对靖竹不利的话:“古神医别胡说,靖竹她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她不会有事的。” 古还春收拾药箱的手一顿,侧眸去看谢明端,见青年额上布满了汗水,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握靖竹的手,对自己先前的诊断恍若未闻。 靖竹能遇上这么个好孩子,也是她的造化。 古还春朝谢明端招招手:“你过来,你这些天和靖竹朝夕相处,身上说不准也染上了疫情,我给你把把脉瞧瞧。” 谢明端目光锁在靖竹脸上不动,还是古还春看不下去,用靖竹的身体威胁道:“若是你不能保证自己的健康,这些日子也不必守在靖竹身边了,你的病气过给她她的病气过给你,你们两个一起得病一起玩得了,还看病做什么呀?” 老头子的嘴巴委实是毒,明笙在门边听了两句,嗤了一声出门抓药去了。 古还春的话还是有用的,谢明端闻言身子动了动,不情不愿地伸了只手到古还春面前。 古还春抬手落上去,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脉象上是看不出什么,但是说不定是现在日子少病情浅瞧不出来,你还是多喝几日长岭草熬成的汤药预防一下吧,这几天也尽量少往靖竹身前凑,对你们两个都不好。 谢明端抿唇不语。 “明端啊,我知道你舍不得靖竹,可是现在她身子这个样子,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她靠近的,别说是你,我们师徒两个凑过来的时候都该小心些,为了她好,也为了你自己好,还是远着些吧?啊!” 谢明端深吸一口气,“我就在这儿看她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很快我就走。” 古还春信了,拎着药箱出门,顺手把门窗都敞了开。 靖竹躺在床上,似乎是身体不大舒服,眉心紧紧凝在一起,嘴唇也有些泛白,谢明端凑上去想要亲亲她,想到古还春的嘱咐还是没上嘴。 他自己被传染就罢了,要是他身上真的有疫情,传染给靖竹反而是害了她。 他走去桌前,到了杯水递到靖竹嘴边小心地喂给她喝。 继续小口小口无意识地饮下,谢明端看着差不多了,又将茶杯放下,坐到床前轻声道:“早说了不让你来,你偏偏不听。若是早知道你会是这个样子,早先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迈出京城一步的。”他干笑一声,帮她理了理耳边的头发,语气有些涩:“丫头,我老说你年纪大,可是你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就一点记性都不长呢?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这点小事还要我为你操心原是我不好,没好好看着你吃药,害的你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你醒来之后一定得好好打我一顿,然后罚我一辈子为你鞍前马后,俯首帖耳,成不成?” 靖竹躺在床上,不知是病情发作了还是喝水呛到了,嘴里溢出了两声清咳。 谢明端紧张的不行,连忙跑出门喊古还春:“古神医不好了古神医!” 古还春正蹲在门边叹气呢,听到谢明端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跑进屋朝床上看去:“怎么了怎么了?” 谢明端:“靖竹她刚刚咳嗽了两声,她这是怎么了?” 古还春:“” “我当是怎么了呢,”古还春瞥了谢明端一眼,黑着脸说:“靖竹得的是疫病,这疫病最明显的症状就是发烧和咳嗽,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啊,等到过两天她不仅仅会咳嗽,她还会咳痰咳血呢,现在才开始有症状你就这副模样,我看你还是别看在这丫头旁边了,遇见点事情就大惊小怪的,吓死我老头子了!” 谢明端舒了口气,望见靖竹苍白的小脸又有些心疼:“那若是真按照你说的,靖竹之后不是会很难受?” “你不是跟靖竹到东街看过了吗?那个叫钱山的孩子应该就是传染她的人,那孩子是啥症状,这几天都会陆续在靖竹身上体现出来,我看你要是实在着急,不如到东街问问那孩子爹娘,看看人家是怎么照顾的,那孩子现在不是都好了很多了吗?” “对对对!”谢明端霍然惊醒,连忙转过身对古还春道:“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古还春瞪着眼睛看他走远,嘴里喃喃着道:“我是不是该告诉他,随便找个下人过去问问就成了?” 正这样想着,床上的靖竹忽然又咳嗽了两声,古还春上前去看,却见靖竹徐徐睁开了双眼。 “丫头啊,”古还春自己都没发现,比起平常对靖竹动辄冷语,现在他的语气温和的不像话:“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靖竹抚了抚自己额头,有点热:“我这是怎么了?”她说话时嗓子有些发痒,毕竟是照顾过瘟疫病人的,靖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我这是,得了疫症?” “嗯。”古还春也没打算瞒着她:“好在还在初期,症状并不严重,吃药吃个十天半个月的就成了,你这几天别再出行了,回京的计划也得好好往后推一推,现在你什么事都别想什么心都别操,安安心心在这里养病,听见了?” 靖竹老老实实地点头,眼神四处扫了一圈儿:“谢明端呢?他到哪儿去了?” “他啊,我跟他说你是被那个孩子传染的,他就赶紧跑到东街去问人家孩子的爹娘怎么照看病人去了。”古还春摸了摸靖竹的额头:“有点热,回头我给你开点儿退热的药,你先歇着,我去找人煎药,叫你师兄来陪你说说话。” 靖竹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要谢明端来陪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两军主帅 古还春:“”一把年纪了,还被这些小年轻酸了一把,怎么这么牙疼? 好在谢明端只过了半个时辰就回了驿馆,靖竹见了人就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到自己有病在身,又蓦地收回来,展开笑脸道:“你怎么才回来啊,我等你好久了。” “是我不好。”谢明端毫不在意地走上前揽住她肩膀:“感觉怎么样?身上可有哪儿还难受吗?” 靖竹摇了摇头:“我很好,没什么难受的。”想着想着还是忍不住开口:“就是嗓子有点不舒服。” 不必她说,谢明端自己也听得出来她声音不对,但是古还春也说了,眼下的状况还是轻的,过两天咳嗽发炎发烧高热的症状就会随之出现,他自己都不晓得要怎么宽慰她了。 谢明端沉着眸子,低头谛视着小姑娘苍白的小脸,这是要心疼死他吗? “我让人弄点蜂蜜水给你润润口吧。”谢明端想想又迟疑道:“你等等,我先去问问古神医你现在能不能喝。” “能喝能喝。”靖竹白了他一眼道:“你问他还不如问我,他老眼昏花年纪大了,什么东西和什么东西相克自己都记不住,一个恍神就连自己吃过什么都记不得,你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我呢。” 靖竹话音方落,察觉空气忽地惊了下来,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什么,又亡羊补牢地说道:“但是师父他老人家行医治病数十年,医术自然还是深厚的。” 古还春从门外走进来,脸色黑的好像盛夏时分暴雨前天上的乌云,乌漆墨黑的看不到一点亮:“死丫头,敢在背后说我老头子的坏话,庆幸你现在生着病吧,要不然哼哼。” 靖竹被最后那一声冷笑吓得一个哆嗦,忙笑道:“师父才舍不得罚我呢,师兄他不是常说嘛,师父您一向偏心我,就算我再不懂事您也不舍得罚我的。” “少在这儿说好话。”古还春斥了一句,看向守在靖竹身边的谢明端:“还有你,别忘了我嘱咐过你什么,这几天别往靖竹身边凑,等到确认你没事了再过来照看着。” 谢明端实在舍不得让靖竹一个人在这儿,错开目光当做没听到。 “甭跟我这儿装聋子,你自己不走,等会我可就得找几个人抬着你走了。你堂堂一个王爷殿下,被下人们扛出去面子可不好看。” 靖竹也知道依照自己现在的情况谢明端不宜守在身畔,便在一旁劝道:“你也不必在这儿照顾我了,我现在没什么大事,你倒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回京城去,免得孙晗借机逃脱。” 这是正经事,靖竹不愿意谢明端因为自己耽搁公务,谢明端却不以为然:“我已经安排人送信到京城了,皇兄会妥善处理这件事,你不必担心,那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能不顾你只身一人离开。” 靖竹还想劝他,目光投落在他布满柔情的眸子上,眼里不由自主地淌下两行泪水,她缩到谢明端怀里,声音微哽,目含水光:“谢明端,我有些怕。” 她是大夫,比旁人更清楚自己眼下的情况,分明是不会危及到性命的事情,可是这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疫在她这个行医之人的内心到底留下了几分阴影,瘟疫瘟疫,一不小心整条命都搭进去了,她也只不过寻常女子,如何能不担忧害怕? 谢明端拥紧她身子,呼吸尽数埋藏于她脖颈间,其实他又何尝不怕,活了小半辈子不好不容易才遇见个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如今她遇到凶险,他恨不能代她去受苦。 “别怕。”谢明端控制住自己发抖的双手,轻轻在她耳边说:“我在。” 古还春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依偎在一处的年轻人,泪水也不觉湿了面庞。 钊城驿馆。 谢长华盯着案前的白衣男子,目光一瞬不瞬地沉声问:“你确定?” “属下岂敢在主人面前妄言?”白衣男子对着谢长华拱手:“沈大小姐在珲州时不慎染上了瘟疫,神医古还春已经确诊。” “严重吗?可有医治的法子?古还春有没有说起过?”谢长华问。 “似乎是不严重,沈大小姐先前已经研制出医治瘟疫的方法,现如今珲州疫情已经得到抑制,眼瞧着灾情就要过去了。” 话虽如此,可是谢长华还是难以放心,在房间了转着圈走了一会儿后才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主人三思,现在钊城形势大好,全城上下都在指望着您能大败敌军夺回失地呢。您若是走了,北临人一旦得到消息,后果不堪设想。” 谢长华胸膛几度呼吸起伏,他又怎么会不晓得现在珲州情势如何,但是事关靖竹,他实在难以心平气和。 “你”静了一会儿,谢明端指了指男子,忽然出声道:“你派咱们的人到郢州散步消息就说沈国公府大小姐为了医治珲州百姓不慎染上疫情,目下性命垂危。” “这”男子神色疑惑:“容属下多嘴一问,主子您此举意在何处?” “靖竹和那人也有旧情,我就不信,他知道了消息还能稳得住?”谢长华冷笑一声:“他得了消息,自会主动找上门来。” “哦”男子恍然大悟:“那人忧心沈小姐,必然也会亲自前往珲州探望,他是主帅轻易不能离开战地,所以事先势必会借机和主人您和谈,双方停战数日,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谢长华无意和他多言,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谢长华抬起头,钊城气候湿冷,随他一道前来的士兵们都有些受不住,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 那年凌云山风动雪降,小姑娘站在雪地里不住地和他寒冷,若是她此刻也在,不知道会不会如往昔一般,凑在他腿边可怜兮兮地唤上一句陶然哥哥? 从前日日有她陪在身边倒也不觉得什么,可是人家她人不在了,他却总觉得身边缺点什么,任凭自己用再多的公务阻拦思绪,也还是觉得空虚。 没有她的日子,可真难熬啊。 近日天气有些冷了,谢明端担心靖竹晚上睡得不舒服,特意问下人们要来了一床厚被子给靖竹送去,哪知连靖竹房门都没迈进去就被古还春拦在了门口。 “古神医,你也来看靖竹啊,好巧啊。”谢明端硬邦邦地笑了笑。 “不巧,我是来给她送药的。”古还春冷眼一扫,看着遮住了谢明端半边身子的厚被子已经猜到了他来意,还是故作不明地问:“你呢,你来做什么?” “嗯这不是天凉了嘛,我怕靖竹夜里冻着,给她送一床被子。” 他话音落,房间里传来靖竹压抑的咳嗽声。谢明端听了神色便是一紧:“古神医,靖竹她还好吗?” “得了瘟疫的人,能好吗?”古还春斜他一眼,命令:“把手伸出来。” 谢明端怀里还抱着被子呢,跟在他身后的王武听言马上上前来接:“殿下,交给我吧。” 要是想用别人帮忙,谢明端又怎么会自己抱着。 谢明端私心里想着,这可是靖竹晚上要盖着的东西,怎么能给旁的男子碰的机会,就算是女的他都不乐意。 所以谢明端一发觉王武的意图,立刻侧过身子避开他的手:“不必。”谢明端笑了笑,将被子团起来放到一只手上,将另一只手送到古还春面前。 古还春瞪着他道:“把被子先放下。”他视线下移,看向门边的小板凳。 总是在屋子里待着自然会闷,古还春放个凳子在这儿是打算没事的时候出来坐坐的。 谢明端舒了口气,将被子小心地放在凳子上,确定它不会沾到地面后才走到古还春面前让他把脉。 王武看着谢明端一连串的动作眼角直抽,端王殿下从前是何等优雅别致的一个人啊,怎么自打认识了沈小姐就越来越像个不谙世事的傻小子了? “没什么大事,应该是没有感染上。”古还春放开手,也不乐意再做那阻隔鸳鸯的坏人,朝谢明端笑了笑道:“以后每日喝药预防就成,不必再避着靖竹不近身了。” 谢明端喜地睁大了眼,咧开嘴就朝房内走去。 王武在后面大声喊:“殿下被子,被子!” 古还春笑了两声,弯身抱起被子朝王武挥挥手:“我去给他们送进去,你该干啥干啥去吧。” 王武呆愣愣地看着古还春进门,又将房门轻轻合上,摇了摇头退出了院子。 赵冲听说郢州街面上的鲜肉馄饨格外好吃,特意抽了个空子出来吃了两碗,想着将军近来废寝忘食地钻研战术,还特意带了两碗回去给他尝尝鲜。 万俟空正在书房中观察郢州和钊城两地的地图,听闻下人报说赵将军前来,只淡淡颔首吩咐人请他进来。 “将军。”赵冲对着书案前的万俟空躬身一礼,端着食盒喜滋滋地对他道:“将军,这郢州城还真是个宝地,人杰地灵不说,就连街巷上的小吃也比咱北地的精致,就比如说这鲜肉馄饨,肉鲜味美,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啊。” “馄饨?”万俟空满不在意的神情忽然顿了顿,抬起头看向赵冲:“哪家的馄饨?” “就两个老人家啊,听说做了几十年的馄饨呢,整个郢州城都没有能比得上的。”赵冲见万俟空一脸出神之色,不由奇怪地问道:“将军,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万俟空摇摇头,将地图合上,“拿上来吧,我尝尝。” “哎!”赵冲一听将军要吃,立刻将食盒递上去放到桌面上,一面拿出筷子递给他一面开口:“这个馄饨我去的时候吃了两大碗,可好吃了,将军您一定喜欢。” 万俟空坐到椅子上,看着碗里被白面包裹着的小巧精致的小馄饨眉目微动,夹了一个放入口中,不自觉蹙着的眉目缓缓舒展开。 “将军,如何?”赵冲忙不迭地问。 “不错。”万俟空中肯地评价道。 “岂止是不错啊,我可是听不少街头的百姓说,放眼整个东明国的馄饨摊位和店面里,就没有比这一家还要好吃的。” 万俟空没有说话,嘴角衔着一抹极淡的笑意,低头又夹了一个小馄饨。 看起来他还挺喜欢吃的,赵冲见了也高兴:“将军您就得这样,咱们大老爷们,整天的体力不就得靠着吃喝吗?您整日里埋头在书房里,好端端一个人都要闷坏了,还怎么上战场打仗?” 万俟空没理他。 好在赵冲早习惯了和万俟空之间的对话方式,也不在意他的冷淡,想到今日在街上的见闻,当即对万俟空道:“将军,末将今天在街上还听说了一件事,是关于您从前查过的那位沈国公府小姐的。” 万俟空夹到半空的馄饨忽然掉回碗里,他咽下口中肉馅,抬起头看向赵冲,眼眸里色泽浅淡:“什么事?” “就是听说,她师从东明国的神医古还春,前阵子珲州瘟疫她不是跟着一起去帮着治病嘛,你还别说,她虽然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但是这医术还真是没话说,到了珲州没多久就想出了医治瘟疫的法子,可是临了临了,她自己却染上了疫情,现在好像都快不行了。” “啪。” 万俟空面前的馄饨碗不知为何竟掉到了地上,地面上十几个馄饨撒了一地,晶莹的馄饨馅包裹在面皮下,看起来好看极了。 真是可惜了,赵冲看着满地的馄饨汤和馄饨,默默地叹了口气。 “快”万俟空咽了咽口水,明明口腔前一刻才被鲜美的馄饨润泽过,可是此刻却干的不像话:“快不行了?” “传言里,的确是这么说的。”赵冲看着万俟空大惊失色的脸,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好像,他家将军对那小姑娘很在意啊。 “传言确定属实吗?”万俟空问:“你怎么知道不是东明太子故意放出来这样的消息迷惑人心的?” “瞧将军您这话说的,那沈国公府大小姐就算在东明身份在高贵,那在咱这战场上也没什么用啊,放她的假消息出来,咱们两军主帅还能为了她一个人不打仗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疾言厉色 赵冲话落,周遭陷入了一片安静里。 即便是再大老粗,赵冲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将军那沈大小姐” “郢州已经位居北临国土,一个世家小姐的消息怎么会无端端传到郢州来。”万俟空重新坐回椅子上,转瞬之间,他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沉稳持重的北主帅,瞧不出一点先前的激动无措。 赵冲看着他这样子,原本要溢出口的猜测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是他昏了脑袋,将军是北临名门后代,怎么可能和东明一个贵族小姐有什么关系? “末将明白,马上就让人去查清消息的来源。”赵冲道。 “另外,”万俟空攥了攥拳,状若平静地开口道:“帮我私下约见东明太子殿下。” “东明太子?”赵冲意外地张大了嘴巴:“将军约见他做什么?” 万俟空淡然无波的视线落在他面上:“有问题吗?” 赵冲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急切道:“将军,这东明太子本身就是个危险的人物,您在战场上和他见面也就算了,这私下约见万一要是遇到埋伏怎么办?” “他不会。”万俟空笃定道。 赵冲不晓得自家将军这莫名的自信是打哪里来的,只是他都态度这样坚定,赵冲实在不好多说什么:“既然将军坚持,那末将,末将就私下让人联络东明太子。” 万俟空嗯了声,“让人把地上收拾干净,你下去吧。” “是。”赵冲拱手退下。 赵冲出门没多久就有下人进来打扫地面,万俟空始终脸色平静,看不出半点一位北临主帅不该有的情绪。 只是等到下人退去,万俟空原本松开的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握在一起,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窗户掩着的暗影下,面上神色不明。 病从无到有从有到无总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虽然靖竹的情况不算疫情中最严重的那种,但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咳嗽高烧不退的症状却还是一一体现在她身上。 谢明端急的嘴上起了燎泡,下巴上的胡子好些天没刮过了,靖竹有时清醒的时候摸摸脸颊,还有被胡茬挂出来的红痕,自己都病成这样了,他居然还能下的去嘴,靖竹真不晓得自己是该庆幸他不嫌弃自己还是该担心他会不会被自己传染到。 今天靖竹清醒的时候多了点,谢明端让人做了点肉末粥给她解解馋,好些天不吃荤腥,感觉整个人都要变成一根白萝卜扎土里了,这滋味委实不好受。 靖竹几天没好好吃过饭,谢明端怕她手上没力气端不住,坚持要自己喂给她,反正都是要进到自己肚子里的,靖竹没那么多挑剔,任由他一口一口送到自己嘴边,白粥里一点肉沫其实根本解不了什么馋,但靖竹还是很给面子地把整碗粥都喝掉了。 谢明端看着也高兴,放下碗问:“要不要再来一碗?” 靖竹摇摇头:“我很饱了。”见他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靖竹仿佛为大狗顺毛般摸了摸他大脑袋:“我想吃个苹果,你去帮我拿个苹果吧。” “好。”谢明端一笑,起身走到房间中间的果盘里拿了个苹果过来,却没有立即递给她,而是拿了小刀坐在床前削皮:“珲州的果子倒是甜,只是皮有些厚,我帮你把皮削去吧。” 靖竹点点头,嘴角往上翘了翘。 “公子你不能进去公子,这是沈小姐的房间没有她的允许您不能随便进去” 驿馆统共也没多大,靖竹房门也没关,是以外面下人的阻拦声轻易传到两人耳中,靖竹看向谢明端,谢明端用没拿到的那只手拍了拍她手背:“我出去看看。” 只是他话方落还没起身,就有一道人影风一样地冲到了房门口,驿馆的小丫环跟在他后面进来,“殿下沈小姐,这位公子他硬闯,奴婢实在是拦不住。” 靖竹看着那人微微一笑,对小丫环摇摇头:“无妨,我与这位公子相识,你下去吧。” 小丫环这才舒了一口气,躬身退了下去。 靖竹看向门口的沈平安:“你不是回京办事去了?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你除了这种事,有什么比你的身体还要重要的?”沈平安平素最是温润谦和,此刻脸上却布满了慌乱忧心之色,他看着床上几乎瞧不出几分血色的人,眼里的关切掩也掩不下:“小姐,你现在还好吗?” “我很好。谢明端一直陪在我身边,”靖竹不想让他为自己忧虑,只是身子实在是不中用,她话才出口就忍不住咳了两声,脸上也爬上一片红。 “你这个样子也叫好?”沈平安疾言厉色,目光对上谢明端冷声道:“端王殿下,我之所以敢放心扔下小姐回京,就是觉得你可以照顾好她,可是如今,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吗?” “平安你误会了,我染病和谢明端没有关系,其实是我” 谢明端:“他说得对。”他打断靖竹解释的话,抬头对上沈平安带着谴责的目光,歉意十足地道:“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要是我能每日盯着你吃药,帮你做好预防的准备,你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缠绵病榻,连顿荤腥都不能随便沾。” “谢明端” 他脸上的愧疚不似作假,沈平安拧着的眉头微微松了松,走到床前低头看着靖竹:“你现在的病情如何,还要多久才能痊愈,身子还能撑得住?” 靖竹翕动唇瓣正欲说什么,便听沈平安幽幽道:“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不想听你说假话,你也不许哄我。” 一向温和知礼进退有度到底人忽然强硬起来还真有些唬人,起码靖竹是被唬住了,当真不敢在他面前撒谎:“现在情况还好,我的情况不算严重,再过十天半个月的差不多就能痊愈了。” “当真?” “你都这么说了,我又怎么敢骗你。”靖竹忍不住又咳了两声,眼神扫到他衣袍上的灰尘道:“你是连夜赶过来的?” 沈平安没吭声。 “谢明端,你带他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让人做点吃食送过去,找个房间给他休息。”靖竹叹了一声气,看着沈平安无奈道:“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这点小事怎么还要我为你操心。我都已然是病了,你又不懂医术,过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是晚些时日过来看两眼又能如何,这么急匆匆的赶来,落得一身狼狈,我病着还要为你这点琐碎费心,你说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沈平安安安生生地任她唠叨,等她话说完才转过头看了一眼谢明端:“端王殿下,有劳你了。” 谢明端观他神色,猜到他约莫是有别的话不好在靖竹面前同自己说,便点头客气道:“哪里的话。”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向外走,谢明端招了个丫环进来照看靖竹,这才略略放心,随沈平安出门。 他们停在廊下相对而立,谢明端着急回去照顾靖竹没什么心思和沈平安多话,便对后者催促道:“沈公子有话请快些说,靖竹自己在房里我不放心。” 明明房间里还有旁人照顾,他却偏要事事亲力亲为,沈平安想起进门前谢明端坐在床边削苹果的那一幕,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要对他说些什么了。 堂堂一过亲王,却能对一个女子这般细心宠爱,在她身患瘟疫之时亦不离不弃,这不是真心喜爱又是什么? “我只是希望,端王殿下可以对小姐好一点,再好一点。”沈平安嗓音晦涩。 他被她从深渊里拉出来,重新活在人世间,看着这世上百般色彩风光,却总觉得这世上的任何男子都配不上她。 她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从外表到内心,都美好的不似真人,谢明端何德何能,能得她青睐? 可是如今,就在前一刻,也是那个他并不如何满意的端王殿下坐在床前柔情万千地宠她护她。 他对小姐从无男女之情,但是她是他在这世上最大的牵绊,他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真心疼她爱她的男子,照顾她一生一世不受牵绊痛苦,得半年安稳。 “靖竹是我的未婚妻,马上会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照顾好她。倒是沈公子”谢明端视线不明地扫了他一圈:“你能对靖竹这样关心我十分感激,也在此代靖竹谢谢你多年的帮助,只是如今靖竹已经与我订婚,沈公子怕是也遇到了心仪的女子,我还是希望,你能和靖竹保持一些距离,毕竟,你和靖竹只能算是主仆,并无其他关系。” 沈平安一向对自己的身份看得很开,他不过是小姐身边的一个下人罢了,从来不奢望其他,听了谢明端的话也不生气,稍稍颔了颔首道:“小姐就是小姐,平安一辈子都是她门前之犬,从不祈盼其他。” 都是聪明人,话说的太明白也不好看,谢明端听言颇满意,抬手指了指前方:“沈公子请,我带你去客房休息。” “多谢。” 钊城外十里游云亭。 谢长华站在亭中望着湖中谢掉的荷花目光不动,周肃站在他身后,看了眼远处空荡荡的大路忧心道:“殿下,那万俟空万一带人过来,暗中设下埋伏怎么办?” “他不敢。”谢长华道:“这里和钊城离得近,他若是对我动手,不论他是否能成功,我们都有能力召来钊城守备的士兵,届时他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周肃听了他的话更是不解:“那既然如此,他就不怕咱们在此处设下埋伏,暗中命人除掉他吗?” 谢长华嗤笑一声:“你当他傻吗?他既然要来这里,必然也做了完全的准备,身边必定带了足够的护卫。既不足以与我们对抗,也可以在两方动起手来的时候撑到北临人赶到此处。” 谢长华话音落下,大路尽头马蹄声响起,谢长华和周肃同时向那边看去。他对小姐从无男女之情,但是她是他在这世上最大的牵绊,他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真心疼她爱她的男子,照顾她一生一世不受牵绊痛苦,得半年安稳。 “靖竹是我的未婚妻,马上会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照顾好她。倒是沈公子”谢明端视线不明地扫了他一圈:“你能对靖竹这样关心我十分感激,也在此代靖竹谢谢你多年的帮助,只是如今靖竹已经与我订婚,沈公子怕是也遇到了心仪的女子,我还是希望,你能和靖竹保持一些距离,毕竟,你和靖竹只能算是主仆,并无其他关系。” 沈平安一向对自己的身份看得很开,他不过是小姐身边的一个下人罢了,从来不奢望其他,听了谢明端的话也不生气,稍稍颔了颔首道:“小姐就是小姐,平安一辈子都是她门前之犬,从不祈盼其他。” 都是聪明人,话说的太明白也不好看,谢明端听言颇满意,抬手指了指前方:“沈公子请,我带你去客房休息。” “多谢。” 钊城外十里游云亭。 谢长华站在亭中望着湖中谢掉的荷花目光不动,周肃站在他身后,看了眼远处空荡荡的大路忧心道:“殿下,那万俟空万一带人过来,暗中设下埋伏怎么办?” “他不敢。”谢长华道:“这里和钊城离得近,他若是对我动手,不论他是否能成功,我们都有能力召来钊城守备的士兵,届时他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周肃听了他的话更是不解:“那既然如此,他就不怕咱们在此处设下埋伏,暗中命人除掉他吗?” 谢长华嗤笑一声:“你当他傻吗?他既然要来这里,必然也做了完全的准备,身边必定带了足够的护卫。既不足以与我们对抗,也可以在两方动起手来的时候撑到北临人赶到此处。” 谢长华话音落下,大路尽头马蹄声响起,谢长华和周肃同时向那边看去。 他对小姐从无男女之情,但是她是他在这世上最大的牵绊,他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真心疼她爱她的男子,照顾她一生一世不受牵绊痛苦,得半年安稳。 “靖竹是我的未婚妻,马上会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照顾好她。倒是沈公子”谢明端视线不明地扫了他一圈:“你能对靖竹这样关心我十分感激,也在此代靖竹谢谢你多年的帮助,只是如今靖竹已经与我订婚,沈公子怕是也遇到了心仪的女子,我还是希望,你能和靖竹保持一些距离,毕竟,你和靖竹只能算是主仆,并无其他关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无欲无求 “万俟将军这话说的好笑,谢明端是东明亲王,自当为国效忠,而今国家危难在先,他难道会因为区区一个女子而将百姓安危舍弃不顾吗?” 万俟空嗤地笑出声来,看向谢长华的眼光似在嘲笑:“设若沈靖竹不过区区寻常女子,太子殿下又为何会设计将她病重的消息传到郢州城内,在下又为何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此处听太子殿下自欺欺人呢?” “太子殿下。”万俟空敛了笑容,正色对他说道:“咱们都不是傻子。我无心去辨别靖竹患病之事到底有几分真假,但是既然你已经来了这里,咱们交谈之时是否应该多几分真诚,少一些虚情假意呢?” 谢长华压下唇角,沉着容色未曾言语,仿佛在掂量万俟空话中真假。 万俟空见他如此,没忍住在谢长华伤口上再撒一把盐:“从前山主在凌云山时,常常云竹以诚待人,眼下轮到自己了,怎么却做不到了呢?” “战场上打滚久了,万俟将军的激将法用的倒是很顺畅。”谢长华笑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闲话少说,提提彼此的要求如何?” 万俟空坐到石凳上,双手粗犷地放到石桌上,全然不在意上面的灰尘:“我没什么要求,咱们两方停战一个月,你我二人都要保证在你我离开值守之后两军将士不在这段时间里起争端。在这一点上,你是东明的太子殿下,我想你应该可以做到。” “的确是不难。”谢长华吸了一口气,颔首:“好,既然万俟将军这样爽快,那我也不再和你绕圈子了,靖竹现在情况不好,我急着赶去看她,既然你与她也有交情,那咱们的意图相同,想来你应该也可以保证,北临军队不在我离开的时候安分。” “我自己麾下的队伍,自然可以保证。”万俟空冷道。 两个人之间的交流简单的不像话,两方跟随的士兵守在外围没多久,就见两方首领面无表情地从游云亭走了出来,然后各自上马。 周肃一头雾水地跟随在谢长华身后:“殿下,按万俟空和您说了什么?” 谢长华:“一对废话。” 周肃:“” 陈立手下的衙役在山间发现一棵果树,上面的枣子特别甜脆可口,谢明端让人拿了一篮子过来,亲自洗干净之后送到了靖竹房里。 沈平安正坐在房中的圆桌前和靖竹说话。 靖竹问他:“你之前忽然回京,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平安原本要给她倒水,闻言动作一顿,水壶的嘴歪了一些,白水倒在了桌面上。 靖竹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笑了一声说:“看来那位姑娘对你很重要。” “都是江湖儿女,哪来的多情意绵绵。不过率性而为罢了。”沈平安换了个水杯,又重新倒了杯水递到靖竹面前。 靖竹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嗓子里叫嚣的干涩略略缓解了些,“瞧你这样子,我便觉出你与以往不同。你从前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刚刚我不过随口提了一句,你便失了神。”她打量着他表情,放轻声音问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应该找个好姑娘成家生子了。现在既然遇见了可心的人,便应该好好珍惜,这样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像什么样子。我要是那姑娘,我肯定看都不愿意看你一眼。” 沈平安在这种事情上台缺乏经验了,垂着脑袋依旧一声不吭。 靖竹身子不济,说了他两句之后也渐渐没了精神,便朝他挥挥手:“你出去吧,和我待得久了免得过了病气给你。你去叫谢明端进来陪我。” 沈平安站起身的动作停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朝外走去,才迈出门槛,便瞥见了站在门外的谢明端。 从前在小姐身边,无论遇到多大风险,她都只会让他小心保护自己,却从来不会赶自己离开的。 他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越过他转身而去。 谢明端看着他的背影走远,眉心不觉蹙了蹙,拿着篮子走进房门。 靖竹见他进来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平安呢?” “才刚走。”谢明端把竹篮送到床边小几上:“这个枣子很甜,你尝一尝。” 珲州虽然不富庶,但实在是人杰地灵,靖竹在这里不过两个月,就已经被此地各式各样的美食牵绊了脚步,若不是她现在生着病,还真想拉着谢明端到珲州大街上好好吃上一条街。 就单说这里的果子吧,临州城外也有山,但是山上的野果普遍酸涩,但是珲州的果子就不,这里山上生长的苹果梨子枣子栗子都好处的不得了。 拿起一颗熟透的红枣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甜甜的汁液顿时浸满了口腔,靖竹乐得眯起了眼,对着谢明端笑道:“很甜。” 谢明端也拿起一颗枣子放进嘴里,想着沈平安方才离开的身影,干干地咳了两声:“嗯,你刚刚和沈公子,是在聊什么呢?” “聊他的婚事啊。”靖竹说起这个就直叹气:“你说他都这么大岁数了,和他一个年纪的男孩子早成亲生孩子了,偏偏就他一个人,一心只想着赚钱,你说他赚再多钱也不过两成能进他的口袋,大把大把的银两被我拿出去败家,他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难道就不心疼吗?他图什么啊?” “你啊。”谢明端嘴角扯的很高,点了点她额头怪道:“看你这样子,哪里像他的至交好友,说是他的老母亲还差不多。” 靖竹小脸一冷。 谢明端这才想起她一向不喜欢自己说她老,一时后悔不已,拉着她的小手止不住的道歉,“是我嘴贱我嘴贱沈小姐您别和我一般见识成不成?” 靖竹抿嘴:“不成!说你多少次你都记不住,我和你在一起也没什么旁的要求,只求你别一天三次地提醒我有多老不行吗?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是我老,我老!我忘性太大了所以才总也记不住你嘱咐的话。”谢明端拉着她的小手歉意道:“更何况我想你明白,就算你现在七老八十满脸褶子了,我也一样喜欢你。” “男人啊,就是嘴上说的好听。”靖竹哼了一声:“你就是嘴太坏,你就是想我听你说我老的时候生气然后骂你,你说你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我骂你你就那么开心吗?” 谢明端哭笑不得,就一时最快罢了,难道还上升到脑子坏没坏这样高深的问题上了? “当然开心。”为了哄她,谢明端连脸面都不要了,低三下四地低着脑袋道:“我喜欢你啊,就算你骂我打我羞辱我我也一样开心。” 靖竹一脸被雷劈的表情。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谢明端的场景,一个因为腿伤而颓废丧气的青年男子,面临截去腿脚的危险也一样淡定自若,只有眼角眉梢偶尔流露出的几许表情泄露了他真实的心意。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靖竹不忍直视地摇了摇头,不提也罢。 闹了半天靖竹也困了,捶了谢明端一拳头就躺会床上,“我累了要睡会,你说错话的事情还是自己反省去吧。”闭上眼睛嘴也不闲着:“你就庆幸我生着病吧,要不然我一定好好说说你。” 原来她这样含嗔带怒地损了他半天还只是没有好好说他吗? 谢明端苦笑着帮她盖好了被子,又轻轻摸了摸她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烧才起身将篮子放到桌子上,出门处理公务去了。 关于呈报孙晗指使往来客栈二人暗中在百姓食物中做手脚和杀死十六名患病百姓以及意欲将患病百姓尸体送到京城的奏折他已经呈报上去,浩武帝回信叫他放心,但他却总觉得不踏实。 出门之后谢明端又收到了浩武帝最新的来信,他迫不及待地拿了信件进书房查看,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错过。合上信纸的那一刹那,谢明端的表情也变得阴鸷起来。 孙晗还是逃了。 这个人的敏锐实在超乎他的想象,自己先前调查富安一事明明已经可以控制了消息,不想还是被他觉察到。 敌人这样狡猾,谢明端也有些头疼,但这件事毕竟关系到东明和北临两国战事,说到底还是要由皇兄自己来做主,他操再多心也是无用。 想起房间里睡得正香的人儿,谢明端又是一声叹息,家里头不安生,外头又有强敌虎视眈眈,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靖竹离京两月未归,沈靖玉在家里好些天偶读睡不好觉,总担心姐姐在珲州那地方一不小心染上什么病气,只是她毕竟身在后宅,例如靖竹得了瘟疫这样重大的消息最多只能传到浩武帝耳中,自然不可能教她知晓。 沈靖玉在家里闷的久了,就总想出去探探长姐在外的消息,今日沈靖书下课早,回府之后正迎上胞妹亮晶晶的大眼睛,他无奈地扶额:“我都跟你说过了,长姐在外面没事,我们都是在临州城里留守的,就算外头有再多消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到我们这儿啊。” “可是我放心不下长姐,我想知道她好不好”沈靖玉委屈道。 “长姐比你聪慧稳重,就算遇到了什么事,她也一定能处理得比你好。”他唏嘘一声,看着前方各司其职的下人们感叹道:“长姐不回来,就连家里都没有人气儿了。” “哥哥你也想姐姐了是不是?”沈靖玉扯着沈靖书的袖子满脸希冀:“那你带我出去打探打探消息吧?我总担心姐姐吃不好睡不好或者生了什么病。咱们都在家里照顾不到她,长姐有时候又粗心得紧,她出门在外的,万一真出了点什么事可怎么好” “看你这张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什么叫长姐出点什么事情?”沈靖书瞪了她一眼:“长姐的情况你以为我不想知道吗?我前几日一直在和同窗们打探,只是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要真有点儿什么消息早就传遍了,还能等到今天?珲州那是什么地方?大家躲都躲不及呢,谁害上杆子去打探那儿的消息?” 沈靖玉噘嘴:“那照你这么说,长姐的消息就查不着了?” “倒也不是。”沈靖书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太后娘娘身在宫中,又一向和陛下亲近,若是陛下得到了端王殿下的什么消息,她老人家也一定是最先知道的。” 沈靖玉小嘴一瘪:“你这话还不如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后她不喜欢我。” 太后娘娘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她不喜欢对靖竹刻薄的生母陈氏,也恨屋及乌地讨厌起了陈氏的两个孩子,平素偶有宫宴沈靖玉不被太后冷眼斥责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能和她老人家说上话? “我当然不是让你去找太后。”沈靖书道:“但是太后一向宠爱沉烟公主,沉烟公主和长姐交情不错,有什么消息,她也应该是最先得到的。你若是真的这么着急,倒不如试一下进宫去问一问沉烟公主。” 沈靖玉简直绝望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次被沉烟公主在郑王府当众打了好多好多耳光,我们是相看两相厌的,你指望我去寻她探听消息,倒不如让我去进宫面圣。” “你是长姐的妹妹,沉烟公主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再说了,上次你被沉烟公主下令责罚之后她不也被长姐逼着向你道歉了?得饶人处且饶人,都是半大的小孩子,你们懂什么啊。”沈靖书向前走了走,也不去看身后若有所思的沈靖玉:“是你这么着急想要知道长姐消息的,我也跟你指了明路,去不去就是你的事了。” 去还是不去? 这真是一个问题。 沈靖玉在面对沉烟公主那张尖酸刻薄的大脸和查知长姐的消息之间犹疑了许久,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慌,去求着李氏要了进宫的牌子,乘上沈国公府的马车进宫去了。 沉烟公主最近也很烦,沈姐姐近来去了珲州那破地方,好长时间没给她来过信,她连沈姐姐的消息都打探不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姐妹兄妹 下头的宫女们也知道公主殿下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进出伺候无不打足了十成十的精神,唯恐哪里做错了事情被殿下责罚。 太后倒觉好笑,听蒋嬷嬷说完沉烟近况后还在第二天后者前来请安时好生打笑了一番:“这是给你皇叔娶的媳妇又不是给你,你这样早早晚晚的念着,哀家都要以为靖竹是你的未婚妻了。” “沈姐姐那么好看,我要是男子也乐意娶她。”沉烟公主憋着一口气:“皇叔都那么大年纪了,还娶我沈姐姐那么年轻漂亮的大美人,真的是便宜死他了。” 沉烟公主说着脑子一抽,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太后:“皇祖母,您当年为什么要生皇子呢,生个像沈姐姐那样聪明可爱的公主多好啊,我还能多一个小姑姑。” 太后失笑,抬手招她过来,“小丫头啊,你可真是皇祖母的开心果。” 沉烟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走上前:“皇祖母烟儿已经长大了,不是小丫头了。” “不论你多大的岁数,在皇祖母眼里,也一样是小丫头。”太后顺了顺沉烟耳边杂发,慈爱地笑着:“哎呀,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你父皇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快成亲了。眼瞅着这么些年过来了,你父皇孩子都一大堆了,你皇叔却连亲都没成。”太后生了些皱纹的手停留在沉烟头上:“想要抱上你皇叔和你沈姐姐的孙儿,不知还要等多久。” 一听说自己的沈姐姐要给别的男人生孩子沉烟就浑身上下不舒服,皱着秀眉说:“皇祖母有烟儿这个孙女还不够吗?怎么净想着旁的孙儿?” “瞧瞧,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眼下不还是吃起小孩子的醋了?” 太后戏谑一声,和站着的蒋嬷嬷同时笑出了声。 沉烟红了脸,拉起太后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晃了晃撒娇:“皇祖母,父皇早上还跟您请安来着,您就告诉我嘛,沈姐姐她现在在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你沈姐姐在外头也算是为了公务,这是秘密,你父皇嘱咐过皇祖母不能和别人说。”太后面上做出为难的模样。 “我保证不跟别人说,皇祖母皇祖母,您最疼我了是不是,您就告诉我嘛!” 太后被她晃的头都要晕了,摆手让她停下:“行了行了,小丫头啊,你皇祖母可不能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比,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乱晃。” 沉烟眨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你沈姐姐在珲州研制出了医治瘟疫的方子,下头的官吏上报说当地瘟疫‘脱困病者过半,民生渐安。’”太后觑着沉烟:“她自己也好好的,已经开始准备着回来了,约莫过几日就能回京,你可放心了?” 沉烟嘴角勾起,重重地点点头。“那就好,沈姐姐没事就好。” 太后也有些感叹:“你沈姐姐果然不是寻常女子,瘟疫时疫乃是千古以来都难以解决的难题,她到珲州不过两个月,百姓们就安定下来了,实在是不容易。” 沉烟与有荣焉:“我的沈姐姐当然最厉害了。” 。太后一言难尽地瞅着她:“沉烟啊,你以后还是别在你皇叔面前这么讲话了。” 沉烟不解地望着她:“为什么?” “你皇叔可能会忍不住想打你。” 回到自己的宫殿,沉烟依然保持着好心情,就连身边的宫女倒的水有些烫她都没有和她计较,开开心心地用膳读书练琴,但是这样的状态只维持到沈靖玉求见的消息传来之前。 “不见!”听了宫人的禀报,沉烟想也不想地说道。 她对那个不疼爱沈姐姐的陈氏生出来的孩子本来就没有一点好感,更别提是先前和自己有过龃龉还疑似对沈姐姐心怀叵测的沈靖玉。 宫人们都晓得公主殿下的娇惯脾气,自然没有人敢违背她的意思,得了命令就赶紧出去回来沈靖玉,后者好不容易才进宫一趟,自然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那你就去和公主说,说沈国公府二小姐沈靖玉在外求见,公主要是不见我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下去。”沈靖玉站在殿外不动,娇俏小脸上无喜无怒的道。 她身份亦是不俗,宫人不敢擅自做主,又忙进殿回了沉烟“公主,那二小姐坚持要见您,说您要是不想见她她就一直等在外面。 ”哼,以为我会像沈姐姐一样心疼她吗?臭丫头,自以为是。“沉烟拨动着琴弦,漫不经心地吩咐身畔宫女:”你去,告诉那个沈靖玉,我是念着沈姐姐的情分才没叫人把她赶出宫,她若是识相点,就赶紧自己滚,不要逼着本公主说出更难听的话。“ 宫女迟疑着问:”沈二小姐毕竟出身公府,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 ”你是在质疑本公主的决定?宫女忙摇头拜倒:“奴婢不敢。” “不敢还不快去!” 宫女慌忙走出大殿打发沈靖玉离宫:“沈二小姐,公主殿下实在是不想见您,您还是速速离宫去吧。” 在自己不喜欢的人面前低头实在不是一件爽快事,沈靖玉又何尝不觉得难堪,但是她总不能白来一趟,太后不喜自己,求见了也未必能见到人,弄不好还会被罚,倒是这位公主殿下,或许可以问上一问。沈靖玉这样相知,便对面前的宫女弯唇一笑:“我今天求见公主其实是为了打听长姐的消息,公主殿下和太后亲近,想来也能探知一二。不知这位姐姐可否告诉我?” “这”沈大小姐如何,宫女自是听太后说起了,但是太后嘱咐过公主殿下不可以外传,她一个宫女怎么敢违背太后的命令?“奴婢不过一介宫婢,便是沈大小姐真的有什么消息,奴婢也是探听不到的。还请二小姐见谅。” “这样啊。”沈靖玉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瘪瘪嘴低下头,再抬眸时水灵灵的大眼里顿时布满了泪水:“这位姐姐,我姐姐离家已经两个月了,她去的又是珲州那样凶险的地方,我和家里的祖父兄长和妹妹都放不下心,我已经无处可问无人可寻了,算是我求你,就再去为我通传一遍吧,今天公主殿下不见我,我得不到长姐的消息,是万万不会回去的。” “沈二小姐这又是何苦,公主殿下是不会见您的。”宫女苦口婆心地看着她,见她实在执着,只好无奈地叹一声气:“好吧,既然沈二小姐坚持,那奴婢就再去为您通传一次。” 皇宫里伺候的人本该有些眼力见,只是这小宫女实在被沈靖玉求的有些不好推辞,进殿后只好旁敲侧击地问了问沈靖玉的意思。 “让她走!”沉烟语气冷淡:“她再不走,就直接让侍卫们赶走,本公主好好跟她说她不听,那就别怪我不顾沈姐姐的情面了。” “可是公主,沈二小姐毕竟是沈大小姐的妹妹,若是您今日对她太过冷淡,沈大小姐会否会因此事而对您生出不快?” 沉烟怒声斥责:“胡说!沈姐姐一向最喜欢我,她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儿对我不快?!” 话说出口,沉烟的眼圈儿都红了,激烈的言辞和高声的反驳不像是在怒斥,反倒像在自欺欺人。 到底是小孩子啊。宫女内心叹息。 “那依你的意思,我该如何?”沉烟咬着唇郁闷了一会儿,忽然朝那宫女出声问道。 “奴婢觉得,若是公主殿下真不喜欢那位二小姐,又不想因为她与沈大小姐疏远。那倒不妨见她一见,不管她说什么,您尽可以依照自己的心意决定应与不应。” 沉烟一副不太高兴却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吧,你去让她进来。” 宫女的意见第一次得到主子的采纳,自然也是喜不自胜,连忙出去把沈靖玉请了进来。 在别人的地盘,沈靖玉自然觉得束手束脚,进殿后对沉烟恭顺地行了礼:“参见公主殿下。” “起来吧。”沉烟担心沈靖玉回头和沈姐姐告小状,客气地对宫人们命令:“给沈二小姐看座。”有宫人殷勤地端着椅子过来请沈靖玉坐下,后者向沉烟道谢后直截了当地开口:“公主殿下,此番前来打扰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咱们二人是相看两相厌惯了的。” 她话落,沉烟的脸立即阴了下来。 “既然知道本公主瞧不上你,就有话赶紧说,你当本公主乐意看你吗?” “既然公主殿下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沈靖玉对着面色沉沉的沉烟温婉一笑:“长姐离京已有两月余,至今没有任何消息,家中祖父和兄长弟妹们都很担忧,特意遣我如果问询一下长姐的消息。” “沈姐姐身在珲州,我哪里能得到她的消息。再说了,你想要探问沈姐姐的情况,不去问父皇和母后,不去问皇祖母,为何没皮没脸地来我这里找事?” “公主殿下误会了,我只是担心长姐安全,想要知道她现在好不好,并没有其他意思。更何况,长姐她一个女子在外面为东明安定不顾生死,她的家人在家中却连她的消息都得不到,这未免太过让下臣心寒。” “即便父皇应该把沈姐姐的消息传出去,也应该是命人送消息到沈国公府给老国公,你?”沉烟轻蔑地挑起眉头:“不过一后宅女子罢了,哪里值得上父皇亲自给你送消息?沈靖玉,你要掂量得清自己的分量,不要自以为你是沈姐姐的妹妹,就可以在我这里有所不同。你明白吗?” 沈靖玉浑然不在意她的话,反而问道:“那依公主殿下的意思,陛下近来会将姐姐的消息送到国公府中吗?” 沉烟一噎,听皇祖母的意思,分明是并不想消息外传,父皇又怎么可能将消息传到国公府里去? “看公主殿下这样子,似乎是不能了。”沈靖玉做出和沉烟别无二致的轻蔑神色:“公主殿下,还不要说太多大话的好,小心大话说的了压弯了您的楚腰。” “大胆!”沉烟怒气冲冲地站起身:“这是你对待本公主应该有的态度吗?” 沈靖玉并不怕她,“那敢问公主殿下,您此刻所作仪态,也是一国公主该有的礼仪吗?” 这两个年轻的小丫头话不投机,说到最后,沉烟自是难掩怒气地命人将沈靖玉“请”了出来,沈靖玉白忙活了半天非但没得到长姐的消息还被冷嘲热讽了半天心情也不是很好,出宫路上又听到两个小丫头说她坏话,大体还是说沈国公府大小姐美貌绝俗才华横溢,但她家中的妹妹却都是才貌平平,与沈小姐相差甚远。 沈靖玉从来不觉得自己差,这些年姐姐也一直教导自己看人不应该只看这些表面和肤浅的东西,她样貌才气的确不如姐姐,但她从未想过和姐姐相提并论,她只想安安静静平平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没有必要和任何人作比较。 沈靖书听下人说二小姐回府之后立刻赶去珠玉院询问情况,沈靖玉被折辱了半天情绪也不高,简单地和沈靖书说明了情况就要回房睡觉。 沈靖书拉住沈靖玉的手腕,怜惜地帮她顺了顺有些毛躁的头发:“玉儿,辛苦你了。” 他的妹妹打小娇生惯养的,哪怕不小心在地上摔了个跤都会被下人们前呼后拥的哄着供着,似今日这般被沉烟公主训斥冷眼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他知道妹妹表面不说,心中也必然是难受的。 “你从小就喜欢围在长姐身边,但在那些日子里,你也不可避免的成为了她的陪衬,你却从来没有心生怨怼,这很好,兄长希望你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做一个心思澄明单纯可爱的小女子,就这样过一辈子。” “哥哥。”沈靖玉咬住嘴唇,眼里隐约有泪光,她回神抱住沈靖书的手臂:“还是你心疼我。” 她虽喜欢围在姐姐身边,却晓得长姐因为母亲的关系并不喜欢自己,她崇敬和佩服那样优秀和卓越的长姐,可是又何尝不会因为站在长姐身边而觉得自惭形秽。 长姐会因为一母同胞而对她怜爱,会因为她的维护而在人前保护她人后关心她,但沈靖玉无比的清楚,长姐和兄长到底是不同的。因为兄长自幼和自己一起长大,他会在自己受伤时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保护自己,而长姐在那个时候,永远只会在一旁冷眼旁观。 即使自己内心无比的期待她能给自己多一点的温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笨嘴拙舌 沈靖玉从小就羡慕长姐。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父亲时常抱着长姐在怀里教她读书识字,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容,可是轮到她们时,父亲只会用对下属一样庄重表情淡淡问她功课可还跟得上,先生教的东西是不是能听懂。做错同一件事明明受到的是相同的惩罚,父亲最先去哄的永远是姐姐,她知道长姐聪颖多才,却从来没有想过和她去争和抢,她有的时候甚至觉得长姐是另外一个自己,是这世上另一个可以活得那么出色的自己。 一个人怎么可能去和自己作对呢? 靖竹这几天睡得时候越来越多,古还春说这是正常现象,睡得多了补足了元气病就会见好。谢明端却总觉得不放心,几乎是一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靖竹偶尔清醒要么看见他在床边打瞌睡要么就是在自己面前一脸忧愁地望着自己,幸好她胆子大,要不然迟早被他给吓死。 珲州的百姓听说了靖竹的情况后纷纷到驿馆探望,嘴里不住地感激着靖竹的恩情,只是她有病在身不方便见人,更何况疫病容易传染也不宜与外界多加接触,是以那些上门的百姓都被谢明端礼貌地拒在驿馆外。 沈平安还留在驿馆里,他通晓厨艺,每天都能做出很多花样而且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来,既清淡又好吃,靖竹每天一到犯点就老老实实地等着沈平安上菜,这算是她这漫漫病重时间里最大的乐趣之一。 兴许是天天被好吃好喝的养刁了胃口,靖竹在喝下今天早膳的第一口粥后毫无形象地将瘦肉粥喷了谢明端一脸。 谢明端无可奈何地将她喷在自己脸上的米粒扒拉开,纳闷地看着她:“你平时不是最喜欢沈公子做的饭菜吗?现在怎么还舍得浪费?” 靖竹抬头看向坐在不远处桌前的沈平安,发觉自己这边这么大的动静竟然丝毫没有引起沈平安的注意,他还垂眉低眼地看着地面,因低着脑袋,所以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平安?”靖竹朝那边喊了一声。 沈平安如梦初醒地侧过头来:“啊?” “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魂不守舍的,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沈平安摇了摇头,神色间还是很有心事的样子。 靖竹简直愈发好奇:“到底是怎么了?你就直接和我说吧,我还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有些事情要是自己想不通,旁人劝再多也无用。”谢明端端了碗水过来喂着靖竹喝下去,斜了沈平安一眼淡道。 “小姐,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沈平安看着靖竹眼底的青黑,好像几个晚上都没睡过觉。“你这几天没休息好吗?” 谢明端暗自冷笑,她没休息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整天围在她身边连这个都没发现吗? “还好。”嘴上这样说,但事实上靖竹已经好几天夜里睡不好了。谢明端坚持要和她睡一个房间,她实在忧心自己身上的病气过给他,所以每次都是严词拒绝,但他夜里还是时常过来看她睡得好不好发不发烧,为了瞒住她,靖竹一听到开门声就立刻装睡,也不晓得他有没有发现自己装睡。 “你现在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照顾好自己就成了,别管我怎么样。”沈平安说着想起了什么,看着靖竹问:“那粥是不是不好喝?” 靖竹很实在地点头:“太咸了。” “我去重新做。”沈平安拿起之前谢明端放下的粥碗,径自出了房门。 靖竹听见脚步声远了,侧过头看向谢明端:“你的房间和他那么近,你知道他这几天到底怎么了吗?” “还能怎么了,红鸾星动了呗。”谢明端不甚在意地翻了翻点心盘子:“用膳还要等一会儿,你先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 靖竹蔫蔫地接过点心吃了一口:“整天闷在房间里,我都快要闷死了。”她看着谢明端小心问:“我可不可以出去走走啊?” “不行!”谢明端想也不想地拒绝:“古神医说了,你现在的身子不适合吹风,否则可能会加重病情。” “好吧。”到底是自己的身体,靖竹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和谢明端耍小性子,点头之后就不再说什么。 用过早膳之后靖竹又犯起了困,眯着眼睛在床上睡着了,谢明端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出门,沈平安正在院子里端着酒壶自斟自饮。 谢明端坐到他对面:“离的这么近,靖竹若是听到你喝酒的声音又要唠叨了。” “她不是睡了吗?”沈平安笑着饮尽杯中酒:“而且现在她精神不济,就算是想管我,也是有心无力。” “靖竹视你为家人,你这几天心情不好,她身上不舒坦也还是时时记挂在心上,我希望你能管好自己的事情,就算处理不好喝那位姑娘之间的关系,也尽量不要在靖竹面前表露出情绪,她的境况已经很不好了,我不希望她在为一些无意义的琐事操心。” 原来自己的事情,在这位端王殿下眼中就是所谓无意义的琐事。沈平安哼了一声:“虽然端王殿下话说的难听了些,但是我会采纳你的意见,毕竟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小姐可以好起来。” 谢明端对于任何和靖竹关系亲近的异性都持有恶意,并不以为自己有何沈平安再多废话的必要,得到他的保证后就点头转去了书房。 虽然人在珲州,但是朝中和军中的很多事物却还是会加急送到这里给他处理,靖竹清醒时他必然陪在身边,就只能在她睡觉的时间里处理公文。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缺觉太狠的缘故,靖竹这一觉难得睡得安稳,直到天色将黑才醒过来。 但是醒来的那一瞬,习武之人的敏锐就让靖竹察觉到了脖颈处冰冷的刀锋。 靖竹呼吸一乱,睁开眼看向面前一脸冰寒的陌生女子:“你是谁?” 她的冷静太过出乎女子的衣料,那姑娘着实愣了一下:“我是谁不用你管,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要杀了你!” 靖竹牵唇笑了一声,拿起桌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润喉,又徐徐坐直了身子,仿佛根本看不到脖颈上散着冷光的匕首:“小姑娘,你是不是觉得我日子过的太无聊了,所以过来给我逗乐的?” 女子见她如此淡定不由一恼,更是恶狠狠地将匕首又往靖竹皮肉地凑了凑,但到底不敢真的刺入她皮肤,努力做出凶恶的表情:“你胡说些什么?!本姑娘告诉你,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想要杀了你,你也别想和我求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睡了整整一日,你若是真想杀我,明明有大把的时间,为何偏偏等到我醒了之后再动手呢?” 那女子脸上一僵,就连紧挨着靖竹脖颈的刀口都跟着松了松,她很快醒过神,又满脸造作的凶狠地瞪着靖竹:“我只是来得晚了,恰巧赶上你睡醒了而已!我要是知道你之前睡了那么久,我一定早点来杀你。” 靖竹听言也不怕,淡笑着点头说:“那既然如此,那就请这位姑娘快些动手吧。我得了瘟疫,左右是早死早托生,什么时候走都没什么关系。” 她急切的求死心简直惊呆了对方,那女子嘴角一抽:“喂!你男人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忍心扔下他一个人去死?你忍心吗?” 靖竹奇怪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有男人的?” “他来看过你的啊,我在这儿待了两个时辰,他来了七次!”女子脱口而出。 靖竹似笑非笑地觑着她。 女子泄气地收回匕首:“好了好了,我承认我不想杀你,我刚刚拿刀出来只是想吓唬你”说着又噘着嘴绝望地看着靖竹:“谁知道你这女人居然这么奇葩,我都拿刀出来吓唬你了你都不带害怕的。” “真正杀人的杀手才不会像你这个样子。”靖竹中肯地给出评价:“这位姑娘,你的表演太拙劣了。” “总算知道那块木头疙瘩那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是和谁学的了。”女子恼怒道。 靖竹眉目一动,抬起头有些惊喜地望着女子:“姑娘是沈平安的” “露水夫妻。”女子拿起小几上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口,咬牙切齿地道。 靖竹:“” “姑娘是不是对露水夫妻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 “没有误解。”女子气哄哄地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就是那样的关系。我贪图他的美色,他贪图我的肉体,我们两个各有所图就凑合了几回,但是他不喜欢我,我却喜欢上他了。” “这样啊,”靖竹攒着眉凝视了那女子半天,这姑娘相貌生的并不很出众,但是眼眸清澈五官柔和,自有一种温婉轻灵的气质,看起来很舒服。 “那依照姑娘的意思,平安和姑娘之间是有过”靖竹迟疑又谨慎地询问:“夫妻之实?” “没错!” 没想到啊,平安这臭小子平日里看着一本正经的,背地里居然能做出暗地里侵占小姑娘身子这样的事情,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下,姑娘你家在何处,父母是做什么的呢?” 女子警惕地瞅了靖竹一眼:“我爹爹说街上骗孩子的拐子都是你这个样子的。” 靖竹扬了扬下巴,拂了拂耳边碎发淡然地倚靠在软枕上,微微一笑问:“姑娘你见过我这么美貌的拐子吗?” “也是哈,像你这么漂亮的拐子直接嫁人就好了,还拐卖孩子做什么?”女子若有所悟。 沈平安啊沈平安,你这到底是招惹了一个多么单蠢的姑娘回来啊。 “言归正传,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女子一脸郑重地说道。 靖竹阴阳怪气地道:“倒是没见过请人帮忙用刀子请的呢。” 女子脸上一红,不自在地侧了侧眼睛:“我这不是怕你不答应嘛,而且我也没打算伤害你,就是想吓你一吓而已。” 靖竹颔了颔首,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姑娘有什么请求,且先说给我听一听吧。” “我刚刚也看见了,之前来看你的那个男人对你很好的样子,你要是嫁给他怎么都不会吃亏。就算你要嫁的人不是他,你长的这么好看,总能遇见一两个称心的。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家里的独女,我爹爹娘亲就我一个女儿,我又生的这么丑,没有几个男人愿意要我的,你不如就放下沈平安,把他让给我怎么样?” “放下他?”靖竹不可思议地凝着他:“什么叫放下他?我什么时候抓着他不放了吗?” “你当然有。”女子理所当然地道:“他心里明明有我,却因为记挂着你不愿意娶妻,我不过稍稍抱怨你两句他就对我大发雷霆,难道不是因为你吊着他他才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的吗?” “我和平安之间,与这位姑娘以为的应该有些不同。” “能有什么不同啊,男女之间不就是那么回事嘛,他不喜欢我但是心里有我,他最喜欢的是你,但是我喜欢他,就是这么简单啊。” 靖竹黑着脸:“你觉得这样的关系很简单吗?” 看起来笨嘴拙舌的小姑娘终于口齿伶俐了一回,当即接口质问道:“你既然都觉得这样的关系不简单,那你为什么还要吊着他不放,不让他娶妻生子呢?!” “我已经说过了,平安他与我之间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哼,坏女人最喜欢这么说了,嘴上说着我对他无情无义,但背地里还是会想方设法地留住他,就算你心里不喜欢他也想要他喜欢你是不是?” “你真的想太多了。” “我才没有想多。”小姑娘鼓着腮帮子一脸不高兴地道:“你要是真的想跟我证明你没有吊着他,那你直接和他说让他娶我不久好了吗?我愿意嫁给他的!” “平安他要不要和你成亲是他的事情,这个我没有资格为他做主,但是若事实果真如你所言,平安他和你有了那样的关系却不愿意负责,那我也一定不会纵着他的。” 女子上前抬起靖竹的下巴,目光紧盯着她不放:“女人,你说的是实话吗?你没有骗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跌入谷底 靖竹无力地拨开她的手:“小丫头,别欺负我这个病人。我内心认同的是,即便你不逼我我也一样会帮你,我若是不认同,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会放任你。” “呦,没看出来,还是个有胆色的坏女人!” 靖竹说了这么半天话有些累了,嗓子有些干涩,就连头都有些犯晕,眼睛更是都一扎一扎似的疼,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她实在没心思应对对方,躺下来重新合上眼睛:“我有些乏了,你走吧。” “我才不走,我要亲眼看着你让沈平安娶我,要不然你打死我我也不会走的。”女子床边小凳上,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行状。 靖竹昏昏沉沉地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女子似乎对她的无视很不满,站起身扒拉了一下靖竹的身子:“喂!你说句话啊,你答应我去劝沈平安娶我我就马上走!” 就在这时,原本紧关着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谢明端端着晚膳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床边的人便是一惊,“谁!” “我”女子本来没想惊动其他人的,若不是靖竹忽然不说话,她肯定早就察觉到了有人靠近,现如今回头对上门边上男子警惕的目光不禁欲哭无泪:“你别误会,我不是坏人。” 谢明端见床上的靖竹对这边的反应似乎一无所觉,连忙放下东西走到床前,冷冷地睇了一眼床边站着的人,上前轻轻晃了晃靖竹的身子:“靖竹?” 双目紧闭的靖竹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谢明端眉目一厉,加大力气晃动靖竹:“靖竹醒醒?靖竹?” 透过窗子透进来的阳光,谢明端看清了床上靖竹的脸,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瞧不出一丝颜色,眼底下亦是一片乌青,分明是一副病重昏迷的模样。 谢明端眼神愈发冷厉,低头用很轻地力度将靖竹揽在怀里,怒声喝了一句:“来人!” 外面的沈平安和王武同时走了进来,见到房内的场景俱是失色。 “主子!”王武立即走上前。 谢明端道:“把这个人带下去,严刑拷打,我要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 事关沈小姐,王武自然不敢违抗,得到命令之后立刻走上前要抓住那名陌生女子。 小姑娘清婉的面容上终于流露出几分慌乱:“我没有,她昏倒了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这几天明明已经见好,偏你一来她就变成这个样子,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无辜?”谢明端嘲讽地睨了女子一瞬,又看向门前怔怔的沈平安:“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古神医!” 沈平安如梦初醒地回过身冲出去,跑到古还春房门前拼命地捶着门:“古神医!古神医!” 有路过的侍女见他如此匆忙好意提醒:“沈公子,古神医出诊了还没回来。” 沈平安的脸在一瞬间褪了血色,又马上转过身往外跑,欲出去寻人。 好在今日明笙留在小药房里帮靖竹抓药,听到外面的动静特意出来瞧了瞧,正巧拦住要出驿馆的沈平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姐小姐她” 沈平安是靖竹的手下,他口中的小姐是谁不做他想,明笙听言想也别想地奔向靖竹的房间,推了推抱着靖竹不放的谢明端:“你起来,让我给她把脉。” 谢明端侧退一步,却没有完全退开,只留给明笙一小块把脉的地方。 明笙已经没有心思吐槽谢明端的小气,低下身将之间放在靖竹腕上,好一会才蹙着眉收回手。 谢明端在他抬起手的一瞬间出声问:“靖竹怎么了?” “奇怪,明明昨天看时虽然症状依旧严重,但已经有了见好的趋势,怎么今天反而加重了呢?” “刚刚有个人莫名其妙出现在靖竹房间里,会不会是她下的毒?。”谢明端问。 明笙眼睛一瞪:“有人无缘无故出现在靖竹房间里肯定是心怀不轨啊,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能留靖竹一个人在房里?” 谢明端无地自容,侧头时不经意瞥见沈平安过分苍白的脸,不免疑心大起:“沈公子,你是不是认识刚才的那杀手?” “她不是杀手”沈平安翕动唇瓣半天才说出话来:“她她是我在京城认识的一名江湖女子,和我有些情分。” 谢明端呼吸一重,眉心拧在一起大声质问:“我是不是和你说过要你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让靖竹为你操心?你把我的话当场耳旁风了吗?沈平安,靖竹不是你的奴隶,她是你的主子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恩情的吗!?” “我”沈平安自觉此事有他的责任,也无力辩驳谢明端的话,心中又是担忧又是自责,一张俊脸挣扎和愁苦尽显,若不是对他没有任何好意的谢明端和明笙,换作这世间的寻常凡夫俗子,见了他这幅表情定然会觉得心软。 “此事是我没有处理好,但是我觉得,方姑娘她应当不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小姐的事情,也许和她并没有关系呢?” 谢明端冷嗤说:“房间里只有靖竹和她两个人,靖竹的情况明明已经有了好转,这个人出现之后靖竹就忽然晕倒,她和靖竹的事情没有关系,你信吗?” 他明明很冷淡的声音停在沈平安耳朵里却犹如惊雷,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片刻,忽然走上前对着明笙深深一礼:“请明公子务必治好小姐。” “她是晌午师妹,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一样会拼尽全力医治他。”明笙难得在恼怒之际保持了风度,用文明的方式给了沈平安一句隐含恶意的回应。 言外之意说,关你屁事。 沈平安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明笙的弦外之音,只是今天的这一幕给听的震惊太大,他只是再次谢过明笙,然后转身出了门。 明笙纳闷道:“靖竹都这个样子了,他怎么还往外跑啊?” 谢明端无心理会他,“你的好奇心太重了。” 明笙侧眸看向他。 谢明端:“去给靖竹开药吧,明大夫。” 明笙深吸一口气,“你应该病的不只是你女人还是我师妹,要不然我一定眼睁睁看着她躺在床上理都不带理的。” 谢明端:“那我是不是应该多谢明大夫仁慈?”见明笙又要说话不觉又拧起了眉头,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西侧道:“笔墨纸砚在那里。” 明笙生生将一口闷气压在肚子里,瞪着谢明端道:“开什么药方,你当我是师父那糟老头子吗?开个药方还要记下来,药方是我开,药材要按药方抓,既然什么都是老子干的,老子直接去抓药不就行了?”他分外嫌弃地道:“自作聪明!” 谢明端说完话就低着头看着靖竹没有血色的小脸,再没开口说一句话。 没有哪一刻,他像现在抓药痛恨自己不懂医术,若是他像古神医那般医术高绝,他如今心中的无措是不是可以烧一些? 见他神色里的忧虑太过明显,明笙终归是软下了神情,安抚地对他道:“放心,按照靖竹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要开一剂药服下去应该就可以清醒。对她的身子并没有多大影响。” 谢明端目光停留在靖竹面上不动,“多谢。” 明笙的眼神也追随谢明端的目光看向床上的靖竹,想起她初来珲州时那副神采飞扬的面容,又看看现在这副几乎不见人色的憔悴模样,心简直揪在了一起。 为了提审方便,方心仪被就近关押在了驿馆的柴房中,由谢明端带来的暗卫亲自看管。 沈平安进去时,方心仪正可怜巴巴地坐在柴火堆里抱着膝盖低声哭泣。 “平安。”门外的光照进黑暗的柴房里,方心仪立刻抬起头看过去,见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沈平安走进门来,眼里的泪流的不由更凶了些。 “方姑娘。”沈平安面色淡淡,瞧不出什么情绪:“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不需要牵扯其他人。” “我只是想让她劝你的,我并没有要害她”方心仪忙站起身要去拉沈平安的手,却被他侧身避了过去:“你你不信我?” “我早跟你说过,我与小姐之间的交情远非你能想象,她曾经救我于水火之中,沈平安的名字c身份c势力,一切的一切都是小姐给的,她的命就是我的命,即便日后我真有一日娶妻,也绝没有人能比得上她在我心底的分量,更何况我与你并没有什么干系。” 方心仪对沈平安一见钟情,为了勾引他可谓费劲了心思,青楼楚馆里不堪的手段不知道用了多少,他这人却跟木头疙瘩一般油盐不进,她后来听人说起沈平安和沈国公府的大小姐有些关系,所以才冒着风险往这瘟疫堆子里扎了进来,为的就是能劝服沈靖竹撮合她和沈平安的姻缘,谁晓得她的运气这么差,才到了珲州就听说了沈大小姐染上瘟疫的消息,她把预防瘟疫的长岭草药汤子喝了一大锅才敢来驿馆见人,谁知道才见了人没多大会儿这小妞就莫名其妙晕了过去,偏偏恰好就她一个人在旁边,这下子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最可气的是,居然连沈平安都不肯相信她。 方心仪伤心欲绝:“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难道这段时间里,我和你之间的所有事都是假的吗?”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明明已经感觉到了他态度的松动,却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真是让人悔不当初,若是早知如此,她宁可死皮赖脸地跟在沈平安身后像牛皮糖一样不离开,也绝不要跑过来惹那个娇娇弱弱的沈靖竹。 “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与你终归不是一路人,沈小姐是我的主人,我的一生都于她紧紧系在一起,她生我生,她死我死,她走到哪里我便跟在哪里,先前你在京城里耍的那些小手段还是别再用了,免得你与我都不好受。” 离京之前方心仪用尽了能想到的一切方法想要留住沈平安不让他离京,沈平安却丝毫不为所动,她最后没了法子,只能买通了地痞流氓假作被人挟持,这才将他逼了回来。 她装柔弱撞了将近一个月,假装深陷于险些被人凌辱的恐慌和难堪中,沈平安也一直细心体贴地守在她身边,虽然从没有对她许诺过什么,但是她分明瞧见,他看向自己时眼神是带着几许温柔的。 他对自己有情。 方心仪意识到自己良久的追逐并不是没有效果,这才一心想要铲除和沈平安之间所有的障碍,越是心急就越容易出事,现在的她简直悔的连肠子都青了。 虽然早就想过他可能会不相信自己,可是沈平安过于决绝的态度还是伤了她的心,方心仪淡了淡神色,努力收敛自己眼神里对他缠绵的情愫,一字一顿地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 也许是有过那么一刻,沈平安是迟疑了的。 他是一个命运孤苦的人,这辈子所有的温暖几乎都是从小姐那里得到的,他想要报答小姐的恩情,用自己一生一世的守护来带给她平安喜乐,只是她家中有情人,府外有朋友,现如今还有了一个那么喜欢她的未婚夫,能分给自己的注意实在是太少了。 恰恰就在这种时候,这个如同火一般热情的女子出现了,她并不如小姐美丽动人,亦没有出众的才气和气魄,但是她待自己真心真意,她会在自己风寒时殷勤地陪伴在侧,赶她都不肯走,任凭他再多冷言冷语她都好像听不见,方小姐常常说他油盐不进,但沈平安却觉得,真正油盐不进的人其实是她。 人心都是肉长的,要不是今日这一遭,沈平安想,他和方心仪之间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 “你觉得呢?”沈平安不想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动摇,冰冷的视线焦灼在方心仪面上:“我不愿意相信你会做出危害小姐的事情来,但是若是让我查到,你真的做了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方心仪定定地望着面前这个自己奉如神明的男人,心一瞬间跌入谷底。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靖竹是在第二天午后醒过来的。 古还春昨晚出诊时遇上了老朋友,因为时间太晚所以干脆在友人家中留宿,回来时便听人说靖竹昏迷不醒,得了消息立马过来仔仔细细地为靖竹把了把脉。 明笙在医术上的造诣自然不比师父,所以殷勤谦虚地在一旁站着,等古还春起身才出声问:“师父,怎么样?师妹她中了什么毒啊?” “毒毒毒就知道毒,亏你还学了那么多年毒术,连是病还是中毒都分不清楚。”古还春回身踹了明笙一脚,“小混蛋,人家要真是想给你师妹下毒你师妹这会连气都喘不匀了,哪还能轮到你在这儿胡言乱语。” “啊?”明笙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道:“你的意思是,师妹她昏倒不是因为中毒?” 谢明端也看着谢明端,一脸的诧异。 “病得久了,本来体质就很差,现在拖累了脏腑,恰好这几天没好好吃饭,就是内里亏损的太多了,干中毒什么事?”古还春斜了明笙一眼:“小混蛋,以后再敢借我的名声出去号称什么医毒双绝,看不老头子不打死你!” 明笙干笑两声,自知理亏,低着脑袋一脸心虚。 谢明端无心理会明笙的误诊,转头问向古还春:“古神医,那靖竹现在的情况严重吗?要过多长时间能醒过来?” “她的情况不严重,既然已经昏迷了一个晚上了,那应该不出半日就能醒来。但是这场大病还是给她的身体带来了不小的负担,这样,我给她开点固本培元的药,等她醒来你按时提醒她服下去。” “好。”谢明端犹疑了一瞬,指了指一边的书案:“你可要开药方?” “自然要开。”古还春目光带着深意地看向明笙:“这医者开药不全是为了抓药,更多的方面是为了循序渐进医治的疗法和过程,又或是给接任病人的其他医者以参考的材料,现在有些年轻人啊,常常自以为是,觉得我们老人家喜欢开药方是因为记性不好,其实呢!大错特错!” 行医问药这么久了,明笙头一次对自己的医术和医德产生了质疑,脸上的温度节节攀升,几乎要烧起来。 “对了,”明笙忽然想到了什么,“既然师妹身上没中毒,那之前的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就不是刺客?咱们是不是要把人给放了?” 谢明端对于这种事情想来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就算靖竹身上没有中毒,但她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也是事实,王武还在她身上搜到了匕首,若说她此行对于靖竹没有丝毫恶意,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古还春这方写好了药方,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后说道:“小姑娘嘛,上门找人也未见得是为了害人,没准是为了哪个男娃娃呢?” 谢明端想起先前和沈平安的对话:“您的意思是?” “老头子啥意思也没有,我是想告诉你们,看事不能只看表面,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是应该去问问再下结论。若人家真是无辜的,咱们也不能无缘无故处置了好人不是?” 谢明端想想也是,点点头算是答应:“那好,回头我亲自去审问一下。” 沈平安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听了谢明端的话后立刻接口:“不用审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必他说谢明端也猜出了个三分,见他如此说话也不惊讶,和古还春对视一眼,然后看向沈平安道:“愿闻其详。” “我昨天也说了,那姑娘名叫方心仪,前些日子一直说想要与我成亲,我一直没有松口,她不知打哪儿听说了我和小姐的关系,大老远跑来珲州,原本是想让小姐同意我和她的婚事。那把匕首带在身上其实只是为了吓唬小姐。” “拿匕首吓唬人?”谢明端似笑非笑地看向谢明端:“沈公子,那我也拿一把匕首去吓唬吓唬你那位方姑娘如何?” “就是就是”古还春临阵倒戈:“哪有那匕首吓唬人的,这要是一不小心碰到了哪儿,这可是姑娘家一辈子的事情,那小姑娘也忒不靠谱了。” 沈平安垂下眸子,面对古还春的指责也有些无地自容:“这件事是她不对。但是端王殿下,我还是希望这件事上你能网开一面,毕竟她本无意伤害小姐。” “沈公子,既然你觉得她是无意的,那昨日我们抓住她说她是凶手时你为何不站出来力证她的清白,反而任由我们将她捉拿?” 沈平安没有说话。 “做人最要紧的还是要有些人情味,你可以对靖竹有所保留,毕竟你只是欠她一个恩情,并没有义务把整个人生都搭进去。对于那位姑娘也是如此,只有一点,你既然和她有些交情,就应该知晓他的人格和操守,在最关键的时候你没能站出来替她说话,那现在,你也不必再说什么了。”谢明端出声叫王武进来,当着沈平安的面对他吩咐道:“把那位姑娘送去陈大人那里,先押进大牢候审,我稍后就去亲自去提审。” “是。”王武同情地向沈平安投去一瞥,恭敬地拱手退下。 谢明端虽然对方心仪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沈平安这样优柔寡断的做法更让他不屑,一面给她希望一面又不肯信任人家,活该他这辈子娶不到媳妇。 靖竹醒来的时间比古还春预计的要晚一些,秋日的午后比起夏日要凉爽一些,谢明端见靖竹迟迟不醒难免着急,午膳也没用就一直守在床边,明明空气里还带着三分凉意,他却还是满身烦躁地在床前走来走去。 王武在外面轻轻敲了敲门:“殿下,那厨房把午膳都做好了,您好歹吃一点?” “不用。” “殿下” “滚!” 王武:“是。” 王武的脚步声远了,靖竹在床上悠悠转醒,翕动眼帘对上床前谢明端焦急的神色,嘴角牵起一丝无奈的笑容:“我听到了。” 谢明端看她醒过来总算松了口气,闻声便问:“听到什么?” “我听到王武说你没用午膳。”她推推谢明端是胳膊:“你有没有喝汤药?” 谢明端知道她是在指长岭草熬的汤药,点头:“你一日三遍地嘱咐我,我又怎么敢忘?” “那就好。”靖竹掀起唇角拉了拉他尾指:“我有点饿了,你让人把午膳端过来吧,我和你一起吃。” 谢明端道:“你别想得太美,我的午膳全是鸡鸭鱼肉,你现在病着,只能和白粥。” 靖竹翻了翻眼,“哦,你这样说倒是提醒我了。”她敛下笑一脸冷酷地道:“那我喝白粥,你什么也别吃了。” 谢明端抱住她,脑袋缩在她肩膀上闷笑:“好。” 靖竹醒过来,古还春师徒亦是放了心,城里的病患还不少,师徒两个留好晚上靖竹要服的药就相继离开了驿馆。 谢明端担心靖竹太闷,拿了棋盘过来和她对弈打发时间,靖竹精神不好,反应速度也比平时慢上不少,没过半个时辰就败北。气得使劲踹了谢明端一脚:“你就不能让人我吗?” “我若是让你了你又会说我公私不分,现在我不让,你又嫌我太大公无私,小姑娘,你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靖竹哼了一声:“我不管,反正下一盘我要你不着痕迹不被我察觉地输给我,听懂了没有?” “好好好。”谢明端抬手摸了摸靖竹额头,烧已经退了。“您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好好珍惜你生病的时间吧,等到你好了可就没有现在的待遇了。” 靖竹朝他翻了翻眼睛:“你也是,珍惜珍惜我生病的时光吧,等我好了你哪还有机会和我这样朝夕相对?” 靖竹:“对了,之前的那个小姑娘呢?” “小姑娘?”谢明端想起了方心仪:“是你昏迷的时候在你房里的那个?” “除了她还有谁?”靖竹觑着谢明端:“你该不会把人收监了吧?” “你早不昏晚不昏,偏偏她在的时候昏迷了,我不抓她抓谁?”谢明端理直气壮地道:“现在已经关进大牢了,我回头和陈立商量商量,关她个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 靖竹简直无言以对。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那人为什么来找你做什么?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啊,”靖竹认真回想了一下:“其实也没有,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和我随意聊了两句,后来我觉得特别累,就睡着了。” “聊什么?” “还能聊什么?平安呗。”靖竹漫不经心地将棋子落下:“她说要我去劝平安娶她,小姑娘懂一些拳脚功夫,却没带脑子过来,平安娶谁不娶谁是我能做的了主的吗?她有那个功夫来找我还不如去追着平安跑,还能给他留一点印象。” “她身上带着刀的,要是单单来找你说说花,她带刀做什么?” 靖竹也知道瞒不住他,只得委婉地说道:“她并不是真的想伤害我,只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罢了,咱们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她计较这些小事做什么?” “你不计较但是我不能不计较。她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带着刀来私自跑到你房间,即便她没有伤害你的心思我也不会轻易放过。” “我不是没出什么事吗?”谢明端真是存了心让她,下了这么半天只守不攻,靖竹越下越没意思,干脆扔下棋子重新倒回床上:“不下了不下了,还是棋逢对手才好玩,我好长时间不下棋,棋艺都退步了。” 谢明端扶额:“正常来说,下棋棋艺不如人不是应该奋起钻研才是吗?你倒好,竟然颓废至此,萎靡不振。” “我是和你认真的。”靖竹拽了拽谢明端衣角:“那小姑娘心地不坏,你让人把她放了吧,那么大点的孩子,被抓进牢狱里肯定被吓坏了。” “我也是很认真地和你说,不行。” “她既然是带着刀来的,若是她真的有心伤害我,那我现在怎么可能还好端端的在这儿和你说话?”靖竹晃了晃谢明端凑过来的大脑袋,一脸真挚和自恋地道:“小谢啊,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知道你好喜欢好喜欢我的,所以一遇到我的事情就失了分寸,我可以理解,但是咱们不能伤及无辜的。” “好了,你成功说服我了。”谢明端抓起她在自己脸上肆无忌惮乱摸的小手,“我决定把这件事交给沈平安处理,他想要怎么处置那个女子就怎么处置,我不插手。” “早这样不就得了,让我这么个病人和你说半天的废话我也很累啊。”靖竹抓起被子往里面缩了缩:“你去把窗户关上,我想睡一会儿。” 谢明端任劳任怨地去关了窗,顺便给她倒了一杯水:“你声音听起来有点哑,喝口水再睡吧,不要喝太多。” 靖竹睡前喝水太多睡到一半就会吵着方便,偏生她自己还懒,嘴上吵着却半天都不下床,谢明端有心抱她去,她又怕羞不肯让他抱。 靖竹第一次被他这样提醒的时候还会满脸绯红地把他往一边推,现如今已经能十分淡定地假装没听见了。 喝完了水谢明端又在床边守了一会儿,感觉她的呼吸平缓了才小心打开门走出去。 沈平安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见他出来朝他点了点头。 谢明端走了过去,听见沈平安轻声问自己:“小姐睡了吗?” “嗯。”谢明端坐下:“她特意嘱咐我,将方心仪的事情交给你来处理,还说那只是小孩子不懂事,她并无害人之心。” “多谢。” “当时事发的时候你不愿意相信人家,现如今只怕不好哄,你要做好准备。”谢明端想了想,“还有,记得提醒你女人,没事不要趁着主人不备随意乱闯女子的闺房,尤其是带着刀的情况下。” 沈平安自觉理亏,点点头站起身:“我,先去一趟大牢。” 谢明端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把这个交给陈立,他会任由你自行提审犯人。” 沈平安把令牌接过,回头朝谢明端看了一眼:“对了,大牢里的人,不会对她用刑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昔日旧友 “你当天牢是什么地方?东明的官员还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昏聩。”谢明端瞬间阴了脸。 沈平安早年颇受东明官员上下沆瀣一气和贪污受贿之苦,家中也有人因此受到牵连,所以他一向对这些官吏们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来到珲州的这一个月却让他改变了对官吏们的看法,如清官陈立,他可以在知府辞官之后只身一人守住一个被扣上必死之城帽子的城池里尽忠职守,如皇弟端王,身为皇亲国戚,明明可以锦衣玉食平平安安地过完一辈子,却为了心爱的女子和百姓的安危身赴险境,更能在小姐身患瘟疫之时依旧不离不弃,实在颠覆了他对这些表面清明正直实则贪生怕死的官员和皇亲的看法。 即使沈平安内心无比的清楚,如谢明端和陈立这般耿直清廉的官员实在太少,官场上的官吏们最擅长的就是浑水摸鱼,他在商场上打滚了这么久,不知见过多少表面上两袖清风背地里却肥的流油的大官,他们看似爱民如子,事实上却将百姓们看做敛财的工具,既爱惜羽毛又不怜惜百姓性命,自私贪财贪财的可怕。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平安自知理亏,对着谢明端歉疚一笑转身出了院。 又过了两天,靖竹的状况终于有了好转,古还春诊脉过后允她偶尔出门透透风,靖竹终于轻松了好多,整日里闷在房间里是块肉都要发霉的,更何况是个好生生的人呢? 谢明端还是担心靖竹吹风凉到,所以把她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才许她出门,才到秋天,靖竹穿着厚厚的冬装也就罢了,还被谢明端强令披上了他深冬出去打猎时才会穿上的大氅,真是要热死个人了。 靖竹才在院里坐了没一会儿就浑身热汗,明笙出来晒药时看见她这身装扮还笑了好久,靖竹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一脸哀怨地看向谢明端。 谢明端见她看过来还以为她不舒服,连忙凑上来摸摸她的手:“怎么这么冷,都冻出冷汗来了?要不要我去给你取一床棉被” “不用了!”靖竹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道:“我觉得如此甚好。” 明笙还算有良心,当着两人的面笑了一会儿后对谢明端道:“现在哪有那么冷,你给她穿这么多反而对她的身体不利,还是把那大氅和厚披风去了吧。” “可是现在院子里有风。”谢明端迟疑道。 明笙:“你现在穿着单衫都不觉得冷,靖竹这样厚厚的五六层,不热死都算是万幸了,怎么可能吹到什么风?” 靖竹顿时点头如拨浪鼓。 谢明端很勉强地点头:“好吧,那就把大氅脱了。”想了想又叮嘱靖竹:“你要按时觉得冷就立刻告诉我。” 靖竹乖巧地答应下来,站直了身子站到谢明端面前等他给自己脱衣服。 没办法,衣服太沉了压得她连手都伸不出来,什么都要假手于人,靖竹严重怀疑谢明端坚持给自己穿这么多衣服其实是劳碌病犯了,非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外面有丫环进来传话:“殿下,外面有两个人求见沈小姐。” “什么人?”谢明端问。 “他们没说,只说是沈小姐的旧识,沈小姐一见便知。” 靖竹还真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旧识,登时便好奇地挑起眉头:“让他们进来吧。” 驿馆的丫头很快引着两个陌生男子进了院子,靖竹起初见了两人并不觉得熟悉,可是凝眸片刻后却霍然睁大了双眼。 谢明端件似在失神,也循着她目光往那边看过去,当即抬手吩咐院中下人退下,然后沉沉地看向走过来的男子:“太子?” 谢长华一笑,撕下面上人皮面具对着谢明端颔首:“皇叔。” 一把年纪的人了,对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叫叔叔,靖竹都替他臊得慌。 “这位是”靖竹看向谢长华身畔的人,心里依稀有了猜测。 “这位是我的下属,这一路上多亏他在路上保护我,才能这么快到达此地。”谢长华见靖竹面色虽然苍白,但是行动尚算自如,默默地放下心来,侧眸睨了一眼身边人说道。 靖竹和他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她的陶然哥哥说真话还是假话,只要不是他存心隐瞒,她大多都能瞧出真意,轻轻抿了抿唇,靖竹侧眸看着谢明端道:“你去把我梳妆台下左边第二层的那个白色的瓷瓶拿出来,那是预防疫病的药,给太子殿下和他的下属服用,免得他们染了病气。” 谢明端“嗯”了一声,又侧身请那两人在距离靖竹稍远一些的地方坐下,这才起身去了房内。 谢长华看着她消瘦的小脸心疼道:“你瘦了好多。” “这不是正好吗?”靖竹自嘲似的道:“我素日总感觉自己有些丰腴,现如今病了一场,倒也觉得身轻如燕,走起路来都比往常轻松多了。” 谢长华无奈地笑:“看你这样子,我便知道你的病不太严重。现在还有心思说笑呢!” 靖竹看向谢长华身边的男子,唇瓣动了动,牵了牵嘴角道:“这位大人,我好像从未在太子殿下身边见过你。” 男子表情不变,盯着靖竹清丽的面容,眸中若有似无的柔情浮动:“我家在钊城,是最近才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做事的,沈小姐没见过我并不奇怪。” “那敢问这位大人姓甚名谁,我又该如何称呼?” “在下胡首,沈小姐唤我老胡就成。” 靖竹摸着桌面的指尖一颤,垂下眼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谢长华带着深意的眸光在自称胡首的男子脸上停留一瞬。 谢明端拿着药瓶出来,给谢长华二人送过去:“一日一粒即可,我看你们从钊城回来,那里战事紧急,约莫明日就要离开吧?” 谢长华接过药放进嘴里,他倒是不担心被传染,吃这个不过是为了安靖竹的心罢了:“靖竹既然无事,那我们明早就走。” 谢明端客气挽留:“我看这天色,明天似乎要下雨,不若多留一日吧。” “两军对阵紧急,我们都脱不开身,别说只是下雨,就是大雪封山,我们也要从雪山里刨出个洞往钊城去的。”谢长华道。 谢明端似笑非笑地重复谢长华的话:“你们?”他状若无意地瞥了一眼胡首,眼里的笑意有些淡。 谢长华淡然地颔首,温声解释道:“胡将军也是阵前大将,钊城上一战大捷他更是功不可没,眼下钊城离不了他。” 谢明端点点头,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向前两步坐到靖竹身侧,对谢长华轻飘飘问了一句:“对了,我这几日收到皇兄送过来的钊城战报,好像没听说过,那里有一位姓胡的将军吧?” 钊城是世家魏姓的天下,最有名的将领自然是昔日主帅魏钊,现如今魏钊退居二线,沈怀安亦是如此,钊城中能叫得上名字的将军也就只有那么几人,谢明端对钊城战事了如指掌,又一心要拆这位太子殿下的台,自然可以堵的对方无话可说。 靖竹岂会看不出谢明端的意思,只是她约莫记得从前听王婉提起过,说郑王妃素来驭夫有道,背地里怎么和郑王闹都不妨事,却从不在人前下夫君的面子,男人嘛,都是要脸面的,更何况是身份贵重如郑王,所以在旁人眼里,一定要给郑王留下端正威严的印象,免得让他因为被妻子把控而觉得难堪。 靖竹不大懂得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但是谢明端就算对他再好也是个男人,他或许可以对自己百依百顺,可是若自己一直只知道索取而不懂得珍惜他爱护他,那他早晚也会有厌倦的一天,爱是相互的,谢明端那样真爱疼惜自己,靖竹不是不领情。 这样想着,靖竹原本要出口阻拦的话语顿时又咽了回去。 还是在陶然哥哥面前给他留点面子被,免得他心里不高兴。 “皇叔问的这样直白,我倒不好瞒着你什么了。”看样子,谢长华竟似要直言不讳,“只是,皇叔确定你要知道原因吗?我可是记得,昔日胡将军他和靖竹” “太子舟车劳顿一路想也该累了,还是先到客房休息吧。”谢明端呼吸起伏,眼神阴沉沉地落在胡首面上一瞬,又转头看向靖竹。 “皇叔盛情,我自然不好拒绝。”谢长华起身,走到靖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又忍着笑扫了眼她厚重的衣着,衔笑摇头转过身去,王武引着两人一路东行,走向这驿馆里最后两间客房。 靖竹道:“希望这两天别再有客人来了,驿馆里再也住不下人了。” 谢明端:“你当珲州是什么风水宝地?怎么会有人抢着来。”他摸了摸靖竹的额头,倒是没发烧,只是鼻尖上有些虚汗,“你待了有半个时辰了,还是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我让人给你做点点心吃。” 靖竹也呆够了,站起来小声提醒他:“我想吃芙蓉糕。” “好,你想吃什么都行。”谢明端道:“珲州的疫情都要过去了,也不晓得你什么时候能康复。” “我也想早点好。我想吃点有味道的饭菜,整天吃清粥小菜吃的我胃里泛酸,好些天都没吃烧鸡了,我还真有点想念呢。” 谢明端笑出了声:“你从前不是最不喜欢吃这些油腻的东西了吗?” “我以前是不喜欢,但是自从我得了病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我以前在矫情什么呢?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我吃海鲜鱼肉了,我要是再连这些鸡鸭猪肉都不能吃,我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人活一世,不就应该及时行乐?” “你想吃鸡鸭猪肉倒是无妨,只是我想我还是得全沈小姐一句。”谢明端顿了顿脚步,一脸郑重地对靖竹提醒:“及时行乐里面,是不是应该包括,早些成亲生个娃娃?” 靖竹弯唇浅笑,完全不搭他的话。 她才不想告诉他,她其实也很期待嫁给他呢。 她不知有多担忧,担忧他喜欢自己其实只是在喜欢内心的一抹执念,只是从前见了一面觉得皮相好看,相处得久了蓦地发现她呆板无趣,再将她甩手推开,若是真有那一天,她可真是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自己算了。 一把年纪了,也是该好生找个男人嫁了,她活了这么多年,也是该生个娃娃出来养活了,自己这一脉的香火总该后继有人不是? 到了晚上的时候陈立找人过来和谢明端商议灾后重建城外水坝的事情,靖竹睡饱了起身喝了口水,很快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走近。 “靖竹?” 靖竹问:“是太子殿下吗?” “是我。”谢长华语气停顿一瞬:“还有胡将军。” 靖竹走过去打开们,轻轻咳了两声,看了眼门外两人道:“我看外面天气还算暖和,咱们出去到院子里坐一会吧。” 前几天她病的重的时候明笙沈平安进出倒也不必避讳什么,现在她已经好了不少,再随意任由外男进出自己的闺房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自己和谢长华到底有些过往,虽然日后再无可能,但她也不想做出什么引人误会的事情,至于万俟空他从前是个老爷爷,自己和他自然不会有些什么,但是他现在还是个年轻男子,当然也应该避讳些。 “你多穿几件衣服,别找了凉。”知道她的顾虑,谢长华也不为难她,点头答应了一声,当先走到了院中石桌前坐下。 靖竹回房披上了谢明端之前给自己的那件大氅,她现在里面穿着单衫,穿了这间厚的倒也不多热。 “陶然哥哥,其实我病的没有多严重,你们大可不必因为这点事情就跑到珲州来的。”靖竹坐到两人对面,有些不好意思地出声说道。 “你是否早就认出了他?”谢长华看向万俟空。 靖竹理所当然地点头:“我和虎头爷爷相识多年,现如今不过是换了一具皮囊,我自然认得出来。” 万俟空注视着她狡黠的侧脸,目光一动。 谢长华想起自己当初来到东明,靖竹也早早地发现了自己的身份,顿时笑了起来:“我看你这脑子未见得多聪明,只这眼神倒是极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礼尚往来 “谁说的。”万俟空对着靖竹柔和地勾唇:“云竹一向聪明伶俐,寻常的小姑娘难有比得上她的。” 靖竹满意地笑了:“还是虎头爷爷是个实在人。” “你这丫头,可算是找到帮你撑腰的人了,这会子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同人联手与我作对。”寻常笑骂一句。 靖竹面上还带着笑,眼中的笑意却渐渐褪了下去,她看向万俟空,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这丫头怎么了,从前可是向来有啥说啥的性子,现如今在山下待得久了,怎么也沾染上了的那些拐弯抹角的世俗之人的作态?”万俟空摆摆手,语气很是宽和:“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了。” “我想说什么,虎头爷爷应该也能猜到。”靖竹低着头,自觉并没有资格对万俟空的生活多加置喙,只是多年相交,从前的交情到底不能让她对他的处境不闻不问:“从凌云山转生之后,您为什么会做了北临的主帅呢?” “我为什么做北临主帅”万俟空认真地重复了一遍靖竹的体温,蓦地摇头敛笑反问:“那你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东明,成为了前任戍边大将沈怀安的嫡长女呢?” 听起来没有多大关系的两个问题,靖竹却在一刹那间领会了他的意思。 她为什么会在出现在东明?为什么会成为怀远大将军沈怀安的女儿?这哪里是她能做的了主的,转生之术全倚天命,岂能由人力左右。 虎头爷爷是想告诉她,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吧。 靖竹点头表示明了,有心劝他不要对百姓开杀戒,想了想又作罢。 虎头爷爷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若是可以不伤害百姓,他是绝对不会牵连无辜的。若是有一日他真的让没有过错的百姓受到伤害,那也一定是因为旁的原因,而不是因为他自己凶狠残暴。 “其实说起来,看惯了虎头爷爷满头华发的样子,现在看你这样年轻的模样还真有些不习惯。”靖竹打量了一会儿万俟空冷硬的面庞,目光带着回忆:“从前您也不爱说话,现在看着,和以前倒是大不相同了。” “人总是会变的。”万俟空感慨道。 “人总要向前看,说那些过去的事情不过徒增伤感罢了,你病还没好,还是想点开心的事吧。”谢长华伸手碰了一下靖竹的手:“怎么有些凉?冷了吗?” 靖竹摇头,正想开口解释什么,便听对面的万俟空插话道:“我瞧她的面色,似乎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她体寒,就算穿的再多手也是一样冷的。” 谢长华这才想起,从前在凌云山的时候,虎爷爷也是通晓医术的。“你既然懂这些,不妨给靖竹瞧瞧,她来这里之后没多久就被种下了蛊虫,后来身体一直不大好,现在是不是该好生调养一番?” 万俟空倒真认认真真为靖竹把了把脉,而后谦虚道:“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古神医在身边照看,多余的话我自是不必多说,只是有一点,日后入口的东西千万要谨慎,寒凉之物更是沾都不要沾。我瞧你和那端王似乎眼瞧着就要成亲,大婚之后年内最好别急着生孩子,这样对你的身体都是极不利的。” 旁的事情靖竹心里都有数,只是不能生孩子这一点,实在有些让人为难。谢明端都已经这么大岁数了,若是成亲之后年无子,也不晓得会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只是这些话,靖竹当然不好与外人说,她向万俟空道了声谢:“好,我都记下了。”她抬着眼眸,望见对面这两张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孔,心下暗自唏嘘—— 物是人非的年月,两军在阵前对峙,两方将领却在同一张桌子前相对而坐,这样的场面实在想必是百年也难能一见了吧? 三人说完了靖竹的身体,又开始聊起从前在凌云山时的一些事情,不知不觉就说到了天色漆黑。 夜里起了微风,谢长华二人估摸着谢明端也该回来了,不约而同地起身说要回房休息。 靖竹也觉得有些累了,待那两人离开后起身要回房,正瞧见谢明端从院门处走了进来。 谢明端看见她出现在外面眉目就是一蹙:“怎么出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冷不冷?怎么不多穿些?” “我已经穿了很多了。”靖竹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大氅道。 谢明端自打她生病以来就从冷淡孤傲的铁血军人变成了管这管那的话痨管家,靖竹怕他在唠叨自己,忙拉着他进门:“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事情不好处理吗?” “倒也不是多难处理,只是珲州地方太偏,城外的河坝的损毁又太严重,须得找一个精通水利的人来指导修建。” 靖竹:“你是说我吗?” 谢明端知道靖竹懂得多,但是没想到她居然懂的这么多,不敢相信地看向她:“你还懂这个?” 靖竹:“逗你玩呢,你真当我是神仙啊,动动手指就能七十二变无所不能。” 谢明端叹了声气,拉着靖竹倒在软榻上道:“你的身体再过几日也该好的差不多了,咱们离开之后以陈立的本事想来更难找到重置水利大坝的人选,这件事的确有些愁人。” 靖竹:“不可以回京之后责令工部派人下来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只是珲州还没有彻底脱离瘟疫,正经的有些本事的司川谁愿意冒险到这里来?再说了,大坝一日不修好,这里就一日存着风险,若是此地忽然下一场大雨,那百姓们可真是要无家可归了。” “我虽然不懂这些,但是我知道一个人懂。”靖竹道:“或许他能帮得上你。” 谢明端侧头看过去,见小姑娘大眼亮晶晶的发着光,眸子里却一片谐谑之色,顿时有了猜测:“太子?” “陶然哥哥他懂的可比我多多了,区区水利布置,不在话下,但是他明天就要走了,也不晓得来不来得及。” “我让人去问问吧,他好歹是太子,该他管的事情还是应该管一管的。”谢明端摸了摸靖竹的手,又摸了摸她脸蛋,上面隐约有了温度,这才帮她把外衣脱下来放在一边:“我让人去给你做点吃的,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第二日一大早,谢长华亲自随谢明端和珲州一众官员一起巡视河道。 靖竹对外头的事情一无所知,倒是在午时谢明端回来后听他说起了一件笑话。 从前珲州的那位知府在珲州瘟疫爆发后就忙不迭地带着一家老小辞官离开此地,离开珲州一段时间后却偶然听人说起此地瘟疫得到救治的消息,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还有脸回到珲州想要重新做回原来的官职,谢明端二人到城外巡视时便遇见了携着家小出现的原珲州知府廖敏,肥的满身流油的中年男子哭的鼻涕眼泪横流满面,想要求得端王殿下的原谅,重新回到任上为百姓尽忠职守恕罪。 “还好陶然哥哥带了面具,要不然让他瞧见了,说不定还会闹出更大的笑话呢。”靖竹靠在一边看着谢明端问:“然后呢,他又作出什么妖来了没?” “自然是有。”谢明端憋着笑说:“我拒绝之后让人把他拦在了后面,哪成想还没走出多远就又有一个年轻女子走了上来,言辞轻浮意欲挑逗我,似乎是廖敏的女儿,陈立和其他官员们自觉脸上无光,亲自带人将那一家子赶离了现场。我和太子商量好了修建的策略就赶紧回城,不想路才走到一半就又遇上了那一家子,廖敏跪倒在路中央欲将他那女儿献给我做妾,当时百姓们都围在旁边看热闹,大家伙都念着你的恩呢,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鸡蛋菜叶不要钱似的往廖敏一家身上砸,没多大会儿就把人赶跑了。” 虽说知道谢明端的品格,但自己的男人被人觊觎了,到底还是有些膈应,靖竹拈酸道:“那按照你的意思,若是百姓们不拦着,你就要把那廖敏的女儿收下了?” “哪里的酸话,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谢明端捏了捏靖竹没有多大肉的小脸,“别说那女子那样恶劣,便是她真是个天仙似的人物,若是我不喜欢,那任凭她使出再多手段也是无用。” “这人真是为了官位连脸面都不要了。”靖竹识趣地跳过这个话题,故作镇定地转了话音:“他怎么也做了那么久的官,连一点脑子都没有的吗?带着家小回来讨好你有什么用?陛下不下令责罚已经是万幸了。怎么还敢指望着官复原职?” “倒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谢明端帮靖竹脱下袜子,看了看她白皙的小脚,“你脚指甲有些长了,我给你剪剪。” 这事谢明端还是第一次做,下手的时候难免有些不稳,把靖竹大脚趾的指甲剪的丑极了,靖竹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坐直了身子想要自己剪,谢明端却连声保证:“我已经掌握到诀窍了,你再让我剪一个,要是再剪不好你就自己剪,好不好?” 靖竹嗔了他一眼:“对了,你刚刚说到哪儿了?” “说那个廖敏,他也不是太蠢。”谢明端解释道:“他回来之前想来是经过了一番打听,知道当时珲州瘟疫爆发时不少官员辞官离开,现在珲州官场上的确是缺人,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接任,州府里的那些大臣简直是一个人当成八个人用,一天到晚的忙的和陀螺一样。” “可是就算再缺人也应该看看质量吧,在百姓为难之时不顾道理自行离开的自私之徒,还用他们做什么?” “就是这个道理,他也自知理亏,所以才带着家小到我面前求情,约莫寻思着,若我是个耳根子软的,又或者是贪财好色的,他好生求求情,也许久能重新回到原位。” “痴人说梦。” 谢明端剪好了一只脚,小孩子般向靖竹炫耀道:“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 靖竹看了看,虽然还说不怎么好看,但是也算过得去了,她点点头,又伸出另外一只脚过去。 谢明端一笑,“沈小姐,你有没有听说过礼尚往来这个成语?” 靖竹觑他:“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说,我的手脚指甲也好些天没修剪过了。” 靖竹嘻嘻笑着:“你给我剪了,我自然也要帮你剪,不过我生着病呢,你是不是得犒劳犒劳我?” “活还没做呢,就当先想着犒劳。”谢明端点点她额头,指尖才落上去就被她嫌恶地躲开:“你刚摸完我的脚” “我还没嫌弃你呢,你自己倒是先来嫌弃你自己了。”谢明端提醒她:“你可别忘了,这是你自己的脚丫子。” “我当然知道是我自己的脚。”靖竹哼了一声,听到他在耳边问:“好了,你说你想要什么犒劳?” “我好些天没碰荤腥了,我想吃油焖春笋,还有烧鸡,鸡腿,酱牛肉” “嘿小姑娘,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病着呢?你看看你自己点的这几个菜,哪个是病人能吃的?” “你不是也说了嘛,我眼瞧着都要好了,就算少吃一点也没什么吧。”靖竹说着又有点委屈地道:“我这些天天天白粥白粥白粥,吃的我脑子都要变成浆糊了,回头等我病好了,万一脑袋变笨了可怎么办啊?” “还知道装可怜,我瞧你聪明着呢。”谢明端又说:“再说了,你这几天喝的不是肉丝粥吗,怎么就没有荤腥了?” “肉丝粥是什么?那是肉丝和粥放在一起煮。可是我喝的那是粥和肉沫放在一起,吃十口粥才能看见一点肉沫,谢明端,我这脸都瘦了一圈了你没瞧出来吗?” “瘦了是的确瘦了,可是古神医说你那是因为得了病胃口不好” “你别听那老头子胡说,病不病的和瘦不瘦有什么关系?就算是病人生着病,可是我也不是不能吃东西啊?只要我吃的东西多,就算在难受也不会瘦下来的。谢明端你就让我吃一点吧?少吃一点也行啊。”一把年纪的人了,竟然还要为了一口肉在个小年轻面前撒娇,靖竹自己都为自己觉得脸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并不知道 “一点也不行,你别在我身上打主意了。”谢明端警惕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被古神医抓到了,别说是肉,就连肉渣你都吃不到。” “我不管,反正你得让我吃一次肉。谢明端,你知道一个人好久好久都不吃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吗?” 谢明端不为所动地将她小脚趾扳直,“并不知道。” 靖竹有些怕痒地蜷了蜷脚指头,却被他轻轻打了一下:“老实点。” 靖竹不开心了:“明明是你下手太重,谢明端,我刚刚一直忍着没说,你捏的我脚趾好不舒服,那是人脚,不是猪蹄!” “要是猪蹄的话我直接放到嘴里咬一口不就好了,还管你脚指甲长没长长?” 靖竹幽幽道:“你这样子,等会我给你剪猪指甲的时候可要报复你啦?” “你以为我是你啊,细皮嫩肉的掐一下就肿。我皮糙肉厚的,不怕你捏,就算你咬一口都不怕。” 谢明端很快剪好了靖竹的另一只脚,然后转过身脱了袜子自发把大脚放到靖竹跟前:“来吧,劳动沈小姐您的千金贵手了。” “我要真是千金贵手,你怎么连顿肉都不肯给我吃。”靖竹嘴里淡的没味道,心情也不大好:“寻常百姓之家一年到头还能吃上一顿肉呢,我倒好,找了个皇亲贵胄的王爷,他却连顿鸡腿都不给我加。” 他的脚比她大了不只一圈,靖竹握他的脚趾时怎么都不舒服,还好他坐的还算老实,费了一刻钟的功夫终于剪好了一只脚。 谢明端收回左脚换右脚的功夫笑了一句:“让你干点活可真是不容易,眼瞧着都半个时辰了,你是在绣花哪!” 靖竹嗔他一眼:“我是怕划伤你的脚。” “我都说了,我皮厚着呢,不怕剪伤。” 靖竹低头看着他的脚,心想他这话倒是说的实在。 大约是多年军旅的缘故,他脚上的皮肤比常人要粗糙不少,手碰上去的时候有一种糙糙的摩擦感,也不知从前到底走了多少路,才能把一个贵族王爷的脚磋磨成这个样子。 靖竹有点心疼,下刀的时候手劲更是轻了不少,一直到剪完一只脚才复和他说话:“你说,那个廖敏会死心吗?” “他又不是傻子,知晓了我的心意自是不会再上杆子找骂。”谢明端并不把那个油腻胖子放在心上,“他自己也应该知道,辞官还乡顶多是被百姓们骂,但要是没皮没脸地想要回到原职,无论是皇兄还是我,都不会轻易放过他。” “那那廖敏的女儿呢?”靖竹凑到他面前笑嘻嘻地问道:“你已经见过她了,可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好看吗?” 她的话音听起来格外轻松,谢明端正要诚实地回答她,要开口的瞬间却忽然虎躯一僵。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似乎是一道送命题。 谢明端咽了咽口水,对上靖竹清丽的小脸,眸子若无其事地转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你说那廖敏的女儿啊。”谢明端抬起眸子好像很认真地想了想:“当时没仔细看,我想不起来了。” 靖竹审视地看着他:“谢明端,你看起来有点心虚啊。” “怎么会。”谢明端道:“你想多了吧,那廖敏是什么人,他的女儿大约和他的父亲是一路货色,我又怎么会多看她一眼。” “多看一眼的意思,就是还是看过了是吗?”靖竹脸色一沉:“谢明端,你竟然敢看别的女人!” 谢明端:“” 谢长华安排好了休整河道的计划后就和万俟空一道回了边境,靖竹亲自送了他们出城,回到驿馆后病情又陡然加重了一些。 古还春探过脉后直叹气:“丫头啊,你这好端端的身子,能不能就别乱折腾了?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吗?这大风天的你跑到城外去吹风,不是擎等着生病吗。” 靖竹出城是有意瞒着谢明端的,谢长华二人离开珲州时谢明端因为城外一块堤坝有小幅度的坍塌而没能亲自前去,靖竹才有机会钻了空子跟着出了城,谢长华再三劝她别跟出来她偏偏不听,这回倒好,谢长华的来意本来是希望看着她康复,结果却阴差阳错害她加重了病情。 “我穿了很多的,”靖竹嗓子疼的都要说不出话了,听了古还春的埋怨有些委屈地道:“我这两天都好得差不多了,身上也没什么难受的,师父,我明明穿的很厚,就出去不到半个时辰怎么就这样了?” “越是即将康复才越是应该谨慎,丫头啊,你别仗着自己年轻就敢不把师父的话放在心上,你现在这个样子,以后老了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别说远了,就是你成亲之后年内能不能正常怀孕生子都是问题。” 万俟空已经有过类似的言论了,靖竹顿觉理亏,想了想自己粗心大意结果倒是害的谢明端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生孩子,心里愧疚像是烧开的水一样咕嘟咕嘟冒到嗓子口。 靖竹抓着古还春的袖口求情:“师父,我偷偷跑出去这事谢明端他不知道,您能不能不告诉他啊?” “我不说你当他就不能知道了吗?”古还春冷笑着把她的爪子扒开:“这回啊,谁也帮不上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和明端解释吧。” 谢明端自然不可能放任靖竹一个人留在驿馆不找人看着,平日里明里暗里保护在她身边的暗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今天靖竹出门时就有暗卫出面阻拦,靖竹当时没理会,现在想想,说不定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把她出城的事情报到了谢明端那里,现在那人指不定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外面就传来下人向谢明端请安的声音,靖竹登时被吓得打了个哆嗦,扯了扯被子往窝里缩,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地洞里。 出乎意料的,靖竹在被子里缩了半天也没见谢明端进门。 古还春收拾了药箱在床下嘱咐:“你这个样子,短时间内是别想出门了,这几日饮食上也要注意着,以后白粥里肉沫也省了,你就喝清粥得了。还有定时通风是要的,但是记得在房间通风时在别的地方休息,小心别着了凉。” “知道了。”靖竹闷闷地答道。 古还春走后,靖竹又在被子里躲了一会儿,谢明端一直没出现,最后还是耐不住排山倒海般袭来的困意,在被子里睡了过去。 靖竹睡着后没多久,门外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谢明端小心地走了进来。 之前听暗卫说她不顾阻挠跑出城的时候到期是气得不行,但是后来又听人禀报说她回来之后脸色不好,顿时满腹怒气无处宣泄,她现在这个样子,自己是打不得骂不得,还要小心伺候着,先前不进来是担心他脸色不好不小心对她说了重话,可是现如今进了门来,看到她睡得老老实实的样子又觉得心里烦躁的不行。 他在这儿为她担心烦闷,她倒好,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谢明端走上前摸了摸她额头,明明是很轻的力道,她却还是拧了拧眉心。 额头有些烫。 谢明端叹了口气,俯首看着床上唇瓣干裂的小姑娘,心里头好像撕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横流。 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出门,古还春端着药走进来,见了他慈祥地笑了笑:“睡着了?” “嗯。”谢明端走上前结果药碗:“古神医,靖竹现在如何?” “倒也没有太严重,不过是小小吹了一阵子风罢了,我之前故意在靖竹那儿说狠话,其实是气她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子。但是明端啊,老头子说归说,靖竹的身体底子不好也是真的。你以后还是得好好看着她才是,像是今天这样的事情,若是你当时在场,她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又哪里来的这一遭破事,整的小丫头又发了高烧。” “古神医教训的是,是我太不小心了。”其实今日城外的事情的确很紧急,但是谢明端无意向古还春解释,毕竟靖竹是他的未婚妻,自己往常日日看顾在侧却在最关键的时候离开她身边,若是他当时也在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她出门的。 “我不是在训你,你们是未婚夫妻,日后自当甘苦与共。靖竹打小就遭恶人暗算,这身体本来就不如常人,后来又遇上了那么多事情,固本培元也需要时间。我是在想啊,你们成亲后是不是可以晚个几年要孩子,免得伤了她身子?” 谢明端本来也不急着要孩子,但见到古还春神色心里却打了个突:“古神医,您不妨和我直说,靖竹的身体是不是不适合生孩子?” “这么说严重了,只是最好暂时不要生,毕竟以她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没有能力用自己身体的养分去供养一个娃娃了。”古还春道:“也不晓得这孩子是怎么长的,活了这么多年了,好多事情上还是照顾不好自己,有些事情还要咱们为她操心,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要耳提面命提醒她和要吃药,实在是为难人。” 古还春收拾了药箱在床下嘱咐:“你这个样子,短时间内是别想出门了,这几日饮食上也要注意着,以后白粥里肉沫也省了,你就喝清粥得了。还有定时通风是要的,但是记得在房间通风时在别的地方休息,小心别着了凉。” “知道了。”靖竹闷闷地答道。 古还春走后,靖竹又在被子里躲了一会儿,谢明端一直没出现,最后还是耐不住排山倒海般袭来的困意,在被子里睡了过去。 靖竹睡着后没多久,门外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谢明端小心地走了进来。 之前听暗卫说她不顾阻挠跑出城的时候到期是气得不行,但是后来又听人禀报说她回来之后脸色不好,顿时满腹怒气无处宣泄,她现在这个样子,自己是打不得骂不得,还要小心伺候着,先前不进来是担心他脸色不好不小心对她说了重话,可是现如今进了门来,看到她睡得老老实实的样子又觉得心里烦躁的不行。 他在这儿为她担心烦闷,她倒好,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谢明端走上前摸了摸她额头,明明是很轻的力道,她却还是拧了拧眉心。 额头有些烫。 谢明端叹了口气,俯首看着床上唇瓣干裂的小姑娘,心里头好像撕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横流。 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出门,古还春端着药走进来,见了他慈祥地笑了笑:“睡着了?” “嗯。”谢明端走上前结果药碗:“古神医,靖竹现在如何?” “倒也没有太严重,不过是小小吹了一阵子风罢了,我之前故意在靖竹那儿说狠话,其实是气她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子。但是明端啊,老头子说归说,靖竹的身体底子不好也是真的。你以后还是得好好看着她才是,像是今天这样的事情,若是你当时在场,她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又哪里来的这一遭破事,整的小丫头又发了高烧。” “古神医教训的是,是我太不小心了。”其实今日城外的事情的确很紧急,但是谢明端无意向古还春解释,毕竟靖竹是他的未婚妻,自己往常日日看顾在侧却在最关键的时候离开她身边,若是他当时也在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她出门的。 “我不是在训你,你们是未婚夫妻,日后自当甘苦与共。靖竹打小就遭恶人暗算,这身体本来就不如常人,后来又遇上了那么多事情,固本培元也需要时间。我是在想啊,你们成亲后是不是可以晚个几年要孩子,免得伤了她身子?” 谢明端本来也不急着要孩子,但见到古还春神色心里却打了个突:“古神医,您不妨和我直说,靖竹的身体是不是不适合生孩子?” “这么说严重了,只是最好暂时不要生,毕竟以她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没有能力用自己身体的养分去供养一个娃娃了。”古还春道:“也不晓得这孩子是怎么长的,活了这么多年了,好多事情上还是照顾不好自己,有些事情还要咱们为她操心,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要耳提面命提醒她和要吃药,实在是为难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形影不离 自打那日以后,靖竹过上了和谢明端形影不离的生活,谢明端每日从早到晚必定守在她身侧,就连她出恭都会亲自陪着。 原本身上头疼脑热的症状已经减轻了不少,现在靖竹房里的咳嗽声就没断过,越是嗓子发痒就越是想咳嗽,时间久了,嗓子都肿的说不出话。 古还春看了看她嗓子直摇头:“这样下去不行,你整天咳嗽,弄不好会伤了,我还是给你开点药吧。” 靖竹“嗯”了一声,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谢明端看得心疼,转头又和古还春说:“靖竹这两日晚上睡觉时身上直发冷汗,浑身上下都滚烫滚烫的。” “你胡说什么。”靖竹哑着嗓子对谢明端皱眉。 古还春尴尬地张了张嘴,显然被那句浑身上下给镇住了,这年轻人就是不比他们这些老古板啊,这还没成亲呢就 “房里的火盆要一直烧着,外头的柴火也要按时点,她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妙,我要先观察几日再下结论。” 谢明端听的心头一震:“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本初期靖竹感染的症状并不严重,修养一段时日也就好了,可是这几日她高烧发热的症状不但没得到缓解反而一日比一日严重,看来是那日寒气入体,当时压着没发作出来,现在才开始全面爆发了。” “那若是真的寒气入体,又该如何?” “现在还说不准,先吃两天药看看吧,要是再不行,就要重新斟酌药方了。” 古还春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有些沉,谢明端如何看不出来他看似平淡的表情下压抑的担忧。 “如此,就有劳古神医先去帮靖竹开药了,最好是能帮她缓解目前的症状,她现在咳的太厉害了。” “好。”古还春走到桌前,有侍女在一旁为他研墨。 “师父。”靖竹在床上躺了会儿,突然对远处还在下笔的古还春出声:“还是我来开药吧,您帮我记着。” 古还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想起之前两副一直瘟疫的药方都是她想出来的,便也点了点头:“好,你说吧。” 靖竹闭上眼,惨白的小脸上是说不出的柔弱,嘴角已经干的起皮,说话时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谢明端看着这样的她,心疼的险些掉下泪来。 “就这样吧。”靖竹接过古还春递过来的药方点点头:“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前两日出城时城外风有些大了,身子里进些风邪之气在所难免,若是等到过两日情况加重再开药就晚了,依着我这方子喝两日试试,不行就再想办法,左右也死不了人。” “说什么浑话!”古还春恼地敲了敲她脑袋。 大家都顾忌着她生着病,就连古还春也是如此,下手的力气轻的不能再轻,靖竹感觉就像是棉花落在头顶上一样。 沈平安的不信任伤了方心仪的心,小姑娘被放出大牢之后直接从半路上截了马匹赶回京城。 方家在江湖上也算是叫得上名号的大族,方心仪自小在家里娇生惯养,还没吃过这样大的委屈,现如今因为另外一个女人儿被自己的心上人怀疑,这件事远远不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沈平安本想借机向她道个歉,不成想才嘱咐陈立放人就听说了方心仪匆匆离开的消息,因为她是截了别人的马匹离开,马主人告到了官府,陈立无奈之下想起沈平安和方心仪的关系,委婉地暗示他掏钱。 沈平安自知此事理亏,代方心仪把马儿的银两还给了马主人,还很诚恳地和对方道歉。 离开府衙之后,沈平安走在渐渐恢复繁华的街道上,莫名有些心不在焉。 他不肯相信方心仪,根本上源于他对小姐的在意,他从不觉得自己在意小姐这件事有错,即使此刻方心仪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质问他这世上对他最重要的人是谁,他也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那个人是沈靖竹。 可是和方心仪相识的那些日子里,她黏在自己身边的一颦一笑一点一滴,却的确有些让人割舍不下。毕竟他的人生实在是太苍白了,早年凄苦落魄,后来好不容易被小姐收留过上了好日子,却总觉得心灵一日比一日空虚。 方心仪大抵是他在临州的那段日子里,唯一的色彩吧。 所以才会如此割舍不下。 在酒馆里买醉了两日,最后浑浑噩噩地从街角醒来,浑浑噩噩地回了驿馆,才进门就听到两个丫环在小声地说话。 “哎,你看见沈小姐了没?看起来病的好像很严重的样子,我听月月说她好像要不行了。” “听说了,好像是前两天不小心吹了风受了寒,你没瞧见吗?她那脸色都白成什么样了?我看着是撑不了多久了,好像说就连古神医都没办法呢。” “可惜了这么好的人了,治好了咱们珲州那么多百姓,倒最后却把自己给害了。” “那么个玉一样的人儿,生的那么好看,人还心善,可能真的是红颜薄命吧。” 两个小丫环唏嘘着走远,沈平安站在她们身后,脚上却好像被钉了钉子,一步路也走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迟钝的脑子里终于明白过来她们话里的意思,沈平安动了动眸子,像疯了一样冲向靖竹的房间。 靖竹接过谢明端递过来的药碗,放在嘴边试了试温度,谢明端见她动作笑道:“放心,我事先试过温度,不烫。” 靖竹点点头,端起药碗正要一口灌进去,就见沈平安满脸慌张地出现在门前。 “平安?”靖竹朝他招招手:“这是怎么了?怎么是这幅表情?” “小姐,”沈平安对上靖竹的脸,的确如那两个丫环说的,小姐的脸色苍白的不行,脸也小了一圈,但是眼睛很有神,表情也不像是难捱的样子。“你现在还好吗?怎么才两天不见就瘦了这么多?” “我没事。”靖竹温婉地一笑:“倒是你,这两天跑到那儿去了方小姐呢?她人呢?” “她回京了。”沈平安已经无心再提起那个人,走到床前对着靖竹低下头:“小姐,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谢明端闻言嘲讽地开口:“沈公子想多了,靖竹的病情加重,自然是我这个未婚夫没照顾好她的缘故,与你这个下属有什么关系?” 沈平安没给他犟嘴,低着脑袋一副丧气极了的模样。 靖竹这几日鼻子发堵,好半天才闻见他身上一股子酒味,“你喝酒了?”她想到沈平安刚才的话,好像明白了什么:“是不是方小姐因为你不肯相信她所以才离开了?” 沈平安不想靖竹还在病中就因为自己的事情再费心,但又不好骗她,苦恼地在心里一阵挣扎,最后还是对靖竹的担心占了上风:“没有,她回京是因为京城里有事,我去喝酒是因为这阵子烦心事太多了,小姐你不必为我操心,我没事的。” 他越是说没事,靖竹才越是不相信他真的没事。 犹记得两个月前那个条理清晰冷静沉稳的青年,他说话永远都是不紧不慢的,面上永远是春风和煦的微笑,商场上再大的变故都无法打破他的平静,可是现如今,从前那个沉稳的少年却好像不见了,只余下一个无措又真实的小男孩。 虽然猜测他说的话不真,但靖竹还是没有拆穿他,只为笑着拍了拍他身上的灰:“你没事就好,我说你啊,都多大个人了,怎么还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瞧你这衣服上的土,半夜不是跑到大街上去睡了吧?” 她拍完又想到了什么,忙推了他两下:“你这两天在外面肯定没吃预防的药是不是?还不快走?!” 沈平安不怕传染,但见了她如此坚持也不好违背,又回头安抚她两句便出了门。 靖竹脑仁发酸,所在谢明端怀里轻声道:“这些小孩子的情情爱爱什么的,实在是太也磨人。” 谢明端无奈地说:“你现在看起来是越来越像沈平安的奶奶了。” “我要是真是他奶奶倒好了,他还能听我两句劝,现在倒好,连句实话都不敢跟我说了。” “他只是你的下属,顶多算是你的朋友,又不是真的是你儿子,他有什么事情是陛下要跟你汇报的吗?” 靖竹:“你到底是向着谁的!” “我只是在劝你,孩子大了,你应该让他自己去闯荡,不应该事事为他操心了,你能为他操劳一时,还能费心一世吗?” “你说的对,孩子他爷爷。” 谢明端:“你刚刚叫我什么?” 靖竹嘿嘿地笑:“我觉得你说的没错,我看起来是有点像平安的老奶奶了,但是你听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不也很像平安的祖父嘛,咱们半斤八两而已。” “我就算说话再老气横生,那也是和你学的,你整日里以老人家的身份自居,我和你相处得久了,连自己今年多大岁数都要忘了。” 靖竹道:“您以为你很年轻啊,在山下按正常的年龄算,你这个年纪还没成亲都已经是老男人了,也就我这个老太婆能将就将就你,要不然谁愿意嫁给你啊。” 谢明端:“” “什么?人不见了?!”漱玉轩内,陈氏难以置信地大声问道。 赵嬷嬷连忙上前捂住陈氏的嘴:“夫人,您小点声,隔墙有耳啊。” 陈氏拉开赵嬷嬷的手,对着跪在面前的秋娟隐忍着问道:“人不见了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不见的,你一点一点给我说清楚!” “是这样的,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去以往的地方给孙家大爷送信,结果在那里等了半天都没见着人,回来的路上听到有人议论,说孙家大爷孙晗其实是北临人安插在咱们东明的间隙,前两日端王殿下在珲州抓到了一伙坏人,供出幕后真凶其实是长永伯府的大爷孙晗,陛下派人去抓,可是官差到的时候孙家大爷他已经不见了。” “间隙?你胡说!晗哥他怎么可能回视间隙!”陈氏一脚踹在秋娟心口上:“贱婢,胡言乱语,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夫人饶命啊,奴婢刚才所言全都属实,奴婢就算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夫人您面前撒谎啊。夫人!” 赵嬷嬷见秋娟不多大的孩子,被踹的直接坐在了地上,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便知道她是伤到了骨头,连忙对陈氏劝道:“夫人莫急,老奴看着,那孙家大爷的身份若果真如外头所言,那很快城中就会有通缉令的。” 秋娟小声说:“奴婢回来的时候已经见过了,孙家大爷的通缉令现在被贴遍了整个临州,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陈氏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上。 赵嬷嬷扶住她的身子,“夫人!” “嬷嬷嬷嬷,她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晗哥他怎么可能是北临人的间隙呢?他那么文雅体贴的一个人,他一向是最淡泊名利的啊,他怎么可能是北临人的间隙呢?” “夫人。”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现如今被养废成了现在这番样子,赵嬷嬷心里头苦涩的不行,“夫人,事已至此,您还是尽快认清现实吧,别再惦记着和孙家大爷的事情了,要不然以后恐怕后患无穷啊。” “嬷嬷”陈氏抱住赵嬷嬷的腰身,整个脑袋缩进她怀里,低低地呜呜出声:“他竟然是北临人的间隙他竟然是北临人的间隙!” 陈氏:“可是就算他是北临人的间隙,他临走之前也该告诉我的,就算他真的不是好人,只要他事先和我说,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心痛苦了。” “夫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孙家大爷可是北临人,他是咱们东明的罪人,您怎么能这么说话。若是被外头的百姓知道了,可是要拿刀戳咱们的尾巴骨的。”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我的晗哥哥明明他之前还答应我下次见面要给我买我最喜欢的糕点的果酒的,怎么才几天的功夫,他就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坏人了?” 陈氏问出口的问题,赵嬷嬷自然无法解答。 若是问起陈氏对孙晗的情意,赵嬷嬷真的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若是孙晗真的没本事,又怎么可能让已经成亲的陈氏冒着被浸猪笼的危险也要和他旧情复燃呢? 一步错,步步错,现如今的陈氏,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战败求和 陈氏她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相反,在和沈怀安刚成亲的那段日子里,她甚至可以称得上聪敏。 可是后来孙晗再次出现,他表达出的如潮水般汹涌的爱意像是打进她心房的一颗石子,搅乱了她所有的思绪,一切理智和谨慎好似都不如存在,只余下这个人,他用与夫君怀安截然不同的外放和张扬的爱意将她拖进一眼看不到边的万丈深渊。 陈氏刚开始偷偷出去见孙晗的时候还会觉得紧张慌乱,可是日子久了,在孙晗有意无意的麻痹下,她开始觉得,只要孙晗不说,她自己不说,那么久永远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之间的事情。 毕竟,她的晗哥哥是那样谨慎的一个人不是吗? 可是陈氏忘了,孙晗再谨慎也只不过是个凡人,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再寻常不过了。但是孙晗与她毕竟不同,孙晗即便在东明坐下再多错事,回到北临后也依然是为北临为国身赴险境的爱国志士,可是孙晗走了,她与他之间的丑事一旦白败露,整个沈国公府都会被蒙羞。 陷入情爱之中的女人,永远都不会明白,在这样一个注重贞洁的世道里,一丁点不贞的名声已足以毁掉一个女人。 赵嬷嬷似乎已经预见到陈氏悲剧的结局,大小姐已经知道了夫人与孙家大爷的事情,大小姐和大爷那样亲厚,是不会放过一个背叛了自己所爱重的生父的女人的,即便大小姐为了国公府的名声不将此事外漏出去,夫人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赵嬷嬷这样想着,又低下头看向埋在自己怀里的陈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早已准备好了赎身的银两,若是当真为了苟且偷生,自然可以抛下夫人自行离开,只是这孩子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她又如何能舍得下? 又隔了几日,钊城处有几辆马车经过重重检验被运送进城,谢明端亲自查看了运来的东西,然后木着脸回到驿馆将消息告知靖竹。 “你的陶然哥哥和虎头爷爷给你送来了养身补身的珍品,说是要给你补气强身的。”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又觉得底气足了起来,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可惜啊,你现在这副样子,就连口参汤都不能随便喝,他送来的那千年人参百年雪莲就只能便宜我了。” 靖竹漫不经心地睨他一眼,她从小是在金银窝里长大的,对金钱宝物从来没有什么概念,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些大补的东西吃多了容易流鼻血。” 谢明端举一反三:“那你现在身体这么弱,吃那些人参鹿茸的不是更容易虚不受补?” 靖竹赞赏地投去一笑:“你还懂得挺多的啊?” 谢明端脸一黑:“这不是常识吗?”他凑近靖竹:“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说反话嘲讽我呢?” 靖竹耿直地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按照你对医术的了解程度,能知道虚不受补这个词已经很厉害了。” “你在看什么?”谢明端见她只偶尔瞥自己一眼,然后目光很快又落在手中的书页上,有些不高兴地夺过那本书看了看。 “娇娇千金俊将军?”谢明端努力克制住自己抽动的嘴角:“你这看的都是些什么啊?” “好看的喽。”靖竹煞有其事地招手让他过来:“你知道吗?我听驿馆里的丫头们说,外面的小姑娘都可喜欢看这种话本了,说是能增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她不大懂丫环们话里的意思,说的时候有点生硬,“你说,她们都在向往什么?” “向往嫁个好人家呗。”谢明端不喜欢靖竹看这些没用的话本,扔到一旁坐下来将她揽进怀里:“你和她们不一样,以后还是别看这些东西了,我看你前两天看诗经不是看的挺好?” “我倒着都能背下来了,好什么好?”靖竹前两天实在待的无聊,身上难受的时候就总想找点东西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谢明端在他公文堆里翻了翻,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本诗经。靖竹嫌弃地不想看,谢明端却硬是塞到她手里,说看看也没什么不好的,方便以后给他们的孩子取名。“成亲都是没谱的事儿呢,还想着生娃娃” 靖竹想起之前万俟空和古还春同时提醒过自己年内不能生子的事情,不免有点忧愁,“虎头爷爷和师父都说,我现在的体质不适合生孩子,其实现在想想,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整天陪在自己身边逗乐也挺好玩的,只可惜啊,我越是想要什么就越是要不了,事与愿违。” “生孩子有什么要紧的,我们两个这样子不是很好吗?再说了,古神医不也说你只是暂时不能要孩子不是一辈子要不了,先别着急,孩子的事情以后再想。”谢明端怕她冷,掀起被子盖在她腿上:“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身体好了,你就是想生十个八个我也奉陪。” 靖竹又不是傻子,怎么听不出来谢明端看似平和口气下的荤意,侧眸冷笑着觑着他:“年轻人,生十个八个崽子的那是母猪。” “又没让你一下子生十个,”谢明端把她的脑袋放到自己肩侧,语气温柔地说:“咱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生。” 窗外光芒流泻,靖竹在光晕里看向谢明端俊逸非凡的脸,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人到了五六十岁就很难再有孩子的事实了。 谢明端自打手下那几辆马车的药材和补品后就一直摩拳擦掌地想要把那些东西捐献给百姓,最后还是古还春过去扒拉了几下那堆东西,说其中有些靖竹用得上,这才算是作罢。 这次靖竹的病养的格外精细,又在珲州度了月余,总算是痊愈了。 珲州瘟疫安全度过,虽然也有死者,但是毕竟在少数,百姓们对古还春师徒几人更是感恩戴德。 因为靖竹病情拖沓已久,古还春这次决定和靖竹二人一道回京。 离开此地的那一日,珲州百姓自发前来送行,钱姓车夫夫妻二人带着钱山一道上前感谢,赵大嫂还十分歉意地说:“若不是因为山儿,沈小姐您也不会被传染上瘟疫,这实在是我们的罪过。” 靖竹在马车前含笑地回道:“赵大嫂说的哪里话,是我自己防治不当粗心大意的缘故,和孩子没有什么关系,您大可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沈小姐您真是大好人哪。”钱姓车夫眼里含着泪,拉起妻子就要跪在地上,靖竹见状忙去拦着:“您这是干什么?我是小辈,您二位如此大礼我实在消受不起,还请你们不要折煞我了。” “大姐姐,你以后还会来吗?”钱山眨巴着大眼睛仰着脑袋看向靖竹,有些不舍地问道。 靖竹摸摸他的头,半蹲下身子回答他:“可能会来,也可能不会。但是姐姐希望无论我日后能不能与你见面,你都能保持自己的初心,无论是做人还是做别的什么事情,都要保持仁善正直之心,晓得吗?” “大将军说的,我都记下了。”钱山重重地点头。 “靖竹,要走了。”谢明端手里抱着百姓们送的各种瓜果鸡蛋走过来。 靖竹看着他的样子噗嗤一笑,向周围热情的百姓告辞后跟着上了马车,结果他手里一篮子土鸡蛋笑道:“端王殿下何时变得如此亲民了?” “沈小姐想多了。”谢明端有些憋屈地道:“那些百姓是想把这些东西送给你的,可是围在你身边的人太多了他们没挤进去,他们才把东西给了我的,我伸手推拒,他们就说,我是你的未婚夫,给了我也是一样的,但是东西毕竟不是真的给我的,我没有资格拒绝。” 靖竹嘴角的弧度越发鲜明,拿起他怀里的一个枣子咬了一口,笑的直眯起双眼:“真甜。” 回京的路程比来时顺利的多,虽然二人有心沿途游玩,但是太子长华得胜还朝,他们还是得在太子归京之前回去。 从京外京城的马车上,谢明端对靖竹赞许谢长华近来几战的功绩:“不急不缓,算无遗策,夺郢州那一战打的实在精彩。” 太子殿下的英杰之名北临人也有耳闻,得闻太子来战本就有所顾及,后来接连几战皆败,自然让他们有些应对不暇,万俟空虽然有心,但是两军对战要考虑的因素更多,北临军虽强悍,但是人数较之东明的三十万大军实在有些应付不及,再加上谢长华指挥机敏,没有给他任何趁虚而入的机会,接下来的几场战事早点短月余就见了分晓。 谢长华带着东明军队一举反攻,两战皆败,眼瞧着郢州就要失守,北临皇忽然遣人到城外和谈,直言愿意将郢州归还东明,并派使者到京城与东明陛下和谈。 谢长华半点都不客气地带人重新占领了郢州,万俟空带人回返国境,之后北临那边再未起什么大的波澜。 “陶然哥哥来信说,他曾经仔细对比过东明和北临两方的实力,北临人身形壮硕,单个的战斗力也比咱们东明的士兵要强上很多,但是北临荒蛮,军队人数也及不上咱们,再加上之前百里家的皇商队伍被陛下派人截住了大半,药材和军需没能运送回朝,他们的医疗条件跟不上,几战大败之后自然愿意归降。” 谢明端不喜欢靖竹口口声声把所谓陶然哥哥放在嘴边的样子,连忙转移话题:“今日宫里应该预备了接风宴,你先回府暂做休息,午后我来接你。” “好。”靖竹答应一声,靠在谢明端身上看着车顶小声道:“好长时间不回家了,也不知道祖父最近怎么样了,还有靖玉,我走之前她还因为沉烟的事情生闷气呢,脸上肿的像个馒头似的,靖书也和我说过几次想去经商的事情,不晓得祖父会不会同意他的想法” 谢明端笑着拉起她的手:“瞧你这样子,老国公也就罢了,沈靖书沈靖玉兄妹二人自有他们的母亲照看着,瞧你这样哪里像他们的长姐,说是他们的亲娘还不差不多。” “胡说些什么呢。”靖竹甩开他的手:“算一算,我也有近四个月没回家了,你个糙汉子常年在外行军打仗,自然不懂得我的心情。”她想起里宫里的太后,又连声嘱咐他:“你记得进宫和太后报平安,你去了珲州那样的地方太后想来定然寝食难安了很久,你现在好端端的,她见了你也高兴。” “知道了,小管家婆。”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沈国公府门前,谢明端亲自送了靖竹下车,然后才转身离去。 他们回京的消息是保密的,没有人知道靖竹要回来,看门的守卫见了她还吓了一跳,醒过神儿来才跑着进府去报信。 靖竹进府门之后先去青竹院和老国公请安。 靖竹离京几月,老人家的身子还很健朗,看到她红光满面的样子总算是舒了口气:“你跑到那瘟疫肆虐的地方,实在是吓死个人了,你祖父这么大年纪还要为你寝食难安,你过意得去吗?” “祖父,我瞧着您怎么好像还胖了一圈儿呢?”靖竹打量着他的身形道。 “有有有吗?”老国公心虚地低了低头,前些日子闻伯打外边给他请了个有名的厨子,做饭可好吃了。 靖竹离京几月,老人家的身子还很健朗,看到她红光满面的样子总算是舒了口气:“你跑到那瘟疫肆虐的地方,实在是吓死个人了,你祖父这么大年纪还要为你寝食难安,你过意得去吗?” “祖父,我瞧着您怎么好像还胖了一圈儿呢?”靖竹打量着他的身形道。 “有有有吗?”老国公心虚地低了低头,前些日子闻伯打外边给他请了个有名的厨子,做饭可好吃了。靖竹离京几月,老人家的身子还很健朗,看到她红光满面的样子总算是舒了口气:“你跑到那瘟疫肆虐的地方,实在是吓死个人了,你祖父这么大年纪还要为你寝食难安,你过意得去吗?” “祖父,我瞧着您怎么好像还胖了一圈儿呢?”靖竹打量着他的身形道。 “有有有吗?”老国公心虚地低了低头,前些日子闻伯打外边给他请了个有名的厨子,做饭可好吃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真实身份 “我只有一个脸皮像城墙一样厚的孙女。”老国公幽幽开口。 靖竹:“” 靖竹回府的消息传遍了府里,还未及一刻钟的功夫,各房的少爷小姐就聚满了青竹院,靖竹扶着老国公坐到主位上,回身和两位婶婶打招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三夫人张氏拉着靖竹的手不住地感叹着,眼里的担忧之色不似作假:“珲州那地方,旁人避还来不及,你竟然也敢去闯,好在此番没出什么事情,要不然待三婶他日如土,该如何向你三叔交代?” 靖竹的三叔对长兄的这个女儿一向疼爱,靖竹更是因为叔叔们的关系而对两位婶婶格外尊敬,而今听人提起,内心不免有些哀伤。 沈氏满门俱是英豪,便是女儿也不可以失色,两位叔叔战死沙场,大臣和百姓们渐渐忘了沈氏的荣光,但是靖竹自己不可以忘,大家忘了,她自会用尽一切办法让大家想起,想起这个看似繁华正盛的百年世家,到底为这个天下流过多少鲜血,才能换得这锦衣荣华。 “姐姐。”沈靖玉脸上的伤早好了,前些天还一直张罗着要打听长姐的消息,现如今见了人反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蜷缩着双手怯怯地走上前,眼里欲说还休之色十足。 靖竹抿唇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几句,又看向他身后一直凝着这边的沈靖书,朝她笑了一下:“靖书,最近还好吗?看着好像清瘦了些。” “劳长姐挂念,我一些都好。”沈靖书道。 二夫人杨氏在一旁说:“靖书最近在外面忙家里的生意,连太学都不怎么去了,我说了几遍他也不听,靖竹快劝劝他吧。” 杨氏的话一出,正厅里忽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 靖竹看了看杨氏,又看向沈靖书,脸上始终维持的淡笑压了下。 其实对沈靖书放弃学业去经商这件事,不只是杨氏,满个家里的弟弟妹妹都对此事有些反对,杨氏说出来倒不见得是怀着什么样的坏心思,只是纯粹的觉得沈靖书能得入太学最后却走商路难免有些可惜。 “各人有个人的缘法,侄儿不喜欢读那些晦涩难懂的诗书经义,还希望二婶婶能理解侄儿的选择。”沈靖书看着杨氏歉意道。 长辈大约是真的在担心他的前程,只是沈靖书志不在此,便也只能辜负。 沈靖书虽然是自己的侄儿,但是毕竟也只是侄儿,他的态度放得这么低,杨氏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然了,靖书你的喜欢才最打紧,若是你实在不喜欢读书从官,那也没有办法。” 闻伯匆匆走进来,“大小姐,端王殿下来了,在前厅等你。” 靖竹点头,歉意地对老国公道:“稍后还有宫宴,孙女需先行入宫,要向各位长辈们告辞了。” “别让太后等着,你且去吧。”老国公摆手让她退下。 靖竹出门的功夫,沈靖书也跟着退了出来,跟在靖竹身后。 靖竹回头看他:“怎么了?二婶说完话之后你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我打从在外面跑生意之后家里的长辈们就没一个赞成的,明里暗里不晓得说了多少难听话,长姐,我现在都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靖书,这话我从前也和你说过了,现在你还混沌着,我还是得再和你说一遍。你的喜欢不一定要附和世俗的喜好,你想经商,世间士农工商的分界必定会给你不小的压力,若是你能熬过去,他日未必不能腾飞云雾,若是你熬不过去,那么大家只会说上一句年轻气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你还年轻,家族有大把的人脉可以尽力将你推向高位,长姐不能你给你任何意见,因为你要为之拼搏的是你自己的未来,我没有权利为你的人生做主。” “长姐”沈靖书翕动唇瓣,片刻后小声道:“可是祖父迄今为止也没有给过我任何评判,若是他不同意,那我” “傻弟弟,祖父现在还没有说什么,那就是最好的回答,他希望你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事情,老人家年纪大了,除了为家族支撑之外还能有什么盼头,他不说什么不代表他不赞同,只是想压住局面,让你戒骄戒躁。” “真的吗?”沈靖书惊喜地睁大双眼。 “嗯。”靖竹对他点点头:“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吧,即便你最后没有所成,日后姐姐也定会尽力为你另谋出路。” “小姐!”绿蚁和红泥迎面小跑过来,都是一副泪盈于睫的样子。 “哭什么。”靖竹一手一张脸帮着擦下两个丫头的脸蛋上的泪水:“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嘛。” “小姐您一个人走了,丢下奴婢两个不给去,瞧瞧您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绿蚁哭唧唧地摸了摸靖竹纤细的胳膊:“您以后可不许再不带咱们出去了,就算要出门奴婢两个也要跟着,保管比端王殿下照顾得好,把您养的白白胖胖的。” 白白胖胖靖竹莫名想到了一种动物,勉强笑了笑对着一旁的沈靖书道:“你有事情先去忙的,等我回来之后再和你细谈。” “是。”沈靖书点了点头,从几人身旁越了过去。 靖竹揽着两个小丫头往前走:“现在我要进宫,你们正好随我一道去。” “进宫?”绿蚁好奇地问:“小姐您进宫是干什么去?” “笨啊,小姐医治好了珲州的瘟疫,进宫肯定是要被陛下和太后赏赐的啊。”红泥笑嘻嘻地拉了拉靖竹的手:“小姐,奴婢都听说了,古神医和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治不好的瘟疫被您给治好了,您可真厉害啊。” “方子虽是我想的,但是最后斟酌还是由师父做决定,太医署的太医们为百姓们忙前忙后也出了不少力,他们都是这次疫情中的功臣,以后切不可子再这样说话了,免得被人听到授人以柄。” “要我说啊,小姐您就是太谨慎了,这件事里本来就是您的功劳最大嘛”绿蚁小声嘀咕道。 “小姐说的也没错,咱小姐在外头立了功,咱们在家里头才更应该谨言慎行,要不然要是被谁抓到了小辫子,被连累的还是咱们小姐。”红泥垂着脑袋:“小姐放心,以后奴婢一定把话从脑子好好过一遍再说出来,免得给您带来麻烦。” “乖。”靖竹微笑着放开她们,因为几人已经走到前厅,谢明端正皱着眉头看着她们。 靖竹走上前,抬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怎么一脸要债的表情,我欠你银子了吗?” “我的银子都给你。”谢明端沉沉的视线带过绿蚁红泥:“只要你以后离别人远一点。” “别人?”靖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身后,然后诧异地出声:“那是我的丫环,我和她们亲近一点也不行吗?” 谢明端冷着脸问:“那我要是和我的贴身侍卫手拉手,你也能接受吗?” 靖竹想象了一下英明神武的端王殿下和王武手拉手肩并肩的情景,那画面太美,她只想象了一下就晃了晃脑袋,拒绝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不会反对。” “顽皮。”谢明端拉过靖竹的手:“走吧,母后急着要见你,我们先去明华宫,然后去月云台见皇兄。” 靖竹和太后见过好多次了,一点儿都不紧张,但是正儿八经地,以皇弟媳的身份去见陛下还是头一次,她咽了咽口水,侧过头问谢明端:“陛下好说话吗?他会不会为难我?” 谢明端恰恰她手心,很轻的力道,“你之前不是见过他吗?你是我的王妃,他怎么可能为难你?”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我紧张嘛。”靖竹深吸一口气:“我以前见陛下的时候都是以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入宫,他根本不会放多少注意力在我身上,这次却是不同,我要是哪里表现的不好,他可能会觉得太后为你选错了人,说不定还会为你换个王妃” “越说越不像话了,”谢明端用冰凉的大手碰了碰她额头:“你清醒一下再和我说话。” 靖竹瘪了瘪嘴,想想还是住了口。 两人一路出到府门前上了马车,谢明端抬手要拉她坐在腿上,靖竹却摇了摇头,自己挪到角落坐下:“你离我远一点,我想清静一会儿。” “你的意思是说,在我怀里不能冷静吗?”谢明端自恋地勾了勾唇,笑的格外风骚。 靖竹眼角微微抽搐,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对他的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谢明端假装看不见,自顾自从一旁的小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似模似样地翻看。 “嘿!”靖竹忽然叫他。 谢明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抬起头对上的目光:“怎么了?” “你不是总嫌弃我看这些话本很幼稚无趣吗?现在怎么自己倒看上了?” 谢明端下意识地翻过封面看了看,“公主与侍卫之旷世奇缘”几个大字出现在他视线里。 靖竹还若无其事地补充:“而且你还把书拿倒了。” 谢明端尴尬地将书掉了回来,“嗯,我其实是想练习倒着看书。” “哦”靖竹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抢下他手里的话本放到自己膝上“这本书是我怕路上无聊特意放到书架上的,你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 靖竹:“端王殿下你手气不错啊。” 谢明端羞愤地挪开眼:“我只是在猜你到底在想什么。” “能想什么啊,想等会见了陛下要说什么,还在想家里那摊子破事,我有什么烦恼你不是都知道吗?” 谢明端坐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问:“既然都说是烦恼了,你还时常想它做什么?” “有些事情,我有时候自己也想不到到底该怎么做,经常放在心里琢磨琢磨,大多都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你倒不如和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上你也说不准。” 靖竹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真的能帮上我?” “你要对我的智慧有信心。” “好吧。”靖竹郑重地点了点头:“那我问你,我家里在陈州的几件铺子原本是做皮货适应的,可是我听说近几个月来夜奴的皮货商人开始拥入东明境内,以陈州漳州为最,我是应该让家中的生意退出陈州呢,还是和夜奴的皮货商人对抗一番,看看还有没有保留的必要?” “呃”谢明端语塞。 “我们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您堂堂王爷怎么可能明白呢?谢明端,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好好帮我想想怎么把李氏的狐狸尾巴揪出来,免得我再因为内鬼的事上操心。” 谢明端拉着她靠在车壁上,半阖着眼睛慵懒道:“你府上生意上的事情我可能帮不上忙,但是李氏的问题嘛,我或许还真能帮你想想法子。” “什么办法?”靖竹把自己放在谢明端的角度上思考解决之法,没过多大会儿就有了猜测,她眸子动了动,浅笑着开口:“等等,我还想知道你想怎么做了。” 后宅内斗的小事情上,谢明端自然插不上手,他既然说有办法,那就一定事关东明和北临两方的对局,北临已经战败,既然是战败求和,那总要拿出一点诚意来,孙晗不论在北临国是何身份,为了国家的利益也总要做出牺牲。 北临皇不可能为了一个人而放弃两国和平,孙晗在这种时候自然会被北临皇头一个推出来作为给东明国民撒气的羔羊。若是此时东明提出,可以不杀孙晗,而以此交换北临在京中安排的细作名单,想来也该不难。 不管这份名单上是否会出现李氏的名字,用来诈一诈她,也都是足够的。 靖竹将自己的想法说给谢明端听,他笑了笑说:“逻辑上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你可能还不知道一件事。” 谢明端道:“孙晗就是那支意图在东明境内为北临人运送药材和军需的皇商队伍的家主,他的真实名字,叫百里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这些小年轻心浮气躁的,被自己说得动了气,要是真的因此恼了自己就不好了。 马车行到宫门外,谢明端带着靖竹从宫门前下车,“你是想乘小轿还是咱们走着进去?” 乘轿子也是人带着,倒不如自己走走也免得颠簸得胸口闷闷地想吐。 “走路过去吧。”靖竹道。 “好。”谢明端挥挥手吩咐抬轿子的小太监退下,侧身两步上前就要拉靖竹的手。 靖竹避开他的手,转头对他微笑:“请殿下先行。” 谢明端戏谑地瞥她一眼,发觉她的小心思,心里暗暗发笑。 靖竹个老太太为了个男人去讨好皇上自己也很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往前走。 待小夫妻一路行到明华宫,太后已经等候多时了。 靖竹大病后身体一直大不如前,谢明端走在她身边难免顾及她的情况,等到行至明华宫时报信的太监已经在宫中等了一个时辰。 “哀家本还想着,若是过一盏茶的功夫你们再不来,哀家就回去睡了午觉呢。”太后衔笑拉过靖竹的手,目光里尽是打笑。 靖竹红着脸站在太后面前,耳根子红的似熟透了的石榴。 “瞧瞧你,这小脸瘦了一大圈,也不晓得端儿是怎么照顾你的,出去的时候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照看成了这个样子。”太后捧起靖竹瘦弱的小脸在手心里,满脸心疼地道。 “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干他的事。”靖竹不敢在这种事上撒谎,垂着头歉意道:“是我之前不听他的话,偷偷出门吹了风,后来病情加重,才渐渐瘦下来。” “说起这事,我还没好好问你。”太后视线移向谢明端,严肃地问:“靖竹出京前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么去了趟珲州就染了瘟疫了呢!” 靖竹人虽在珲州,但珲州再小也是东明的国境,她得病之事自然瞒不过太后,思及靖竹远行珲州无非是为了东明的百姓,太后心里难受得紧,总想着回头一定得好好训训儿子,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后这事也不怪他,是我之前”靖竹怎么也想不到太后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这么不留情,连忙上前解释。 “不用你说。”太后将靖竹扯到自己身旁坐下,转瞬之间又是一副春风和煦的神情:“你身子才好,要好好将养,这些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谢明端乖乖站在下头,对着太后低眉顺首道:“母后说的是,是我之前没有照顾好靖竹,才让她染病,受了不少苦头。” “你知道就好,人家姑娘好生生的一个小姑娘,跟你出去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没有,怎么回来之后就瘦了一圈了呢?这事不光我要说你,等到你回头去拜访沈国公的时候他也定是要好好数落你一顿的。到时候你可不许反驳,定得乖乖跟老人家认错,晓得吗?” “是。”谢明端恭顺道。 太后满意地点头,转身握着靖竹的手皱眉道:“你这手冷成这个样子,定然是体虚,姑娘家体虚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你自己懂医,回去之后一定多给自己开些补身补气的药膳什么的,缺什么药材补品尽管到哀家这里拿,想要什么和蒋嬷嬷说一声就是。”想着靖竹一个小姑娘定然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挪开眼又看向谢明端:“你,回头去库房给靖竹寻摸寻摸,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她合适用的,都给她带回府里去。” 谢明端迭声应是。 几人在殿中说了会儿话,没多久月云台那边就来了人,请他们一起过去饮宴。 太后猜想靖竹第一次以弟妹的身份去见皇儿心里头定是紧张,所以拉着她的手让她紧随在自己身后:“你只管跟着哀家,不用怕,就是皇帝都不敢欺负你。” 靖竹心里头一暖,目光落在太后紧握着自己的手上面,想起从前有人欺负了靖玉时陈氏也是这副母鸡护崽的姿态。 因着月云台距离明华宫距离不远,太后便带着两个孩子走路前去。 从明华宫出来,谢明端和靖竹一左一右跟在太后身后,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出声问道:“母后,我瞧着随太子离京的人马已经回来了,怎么还不见太子他人影呢?” 太后目不斜视地拉着靖竹向前,顺口回答他道:“太子说是郢州还有事要处理,就让部分护卫先行回京,他随后就回来。” 谢明端瞟了瞟靖竹,拉长尾音“哦”了一声。 靖竹默默冷哼。 待几人行至月云台,靖竹远远就看见前方威严直坐在主位上的浩武帝,她察觉到对方眼神带过自己面前的太后,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脸上,不由紧张地抿了抿唇。 浩武帝下座向太后问安,靖竹和谢明端也依次向浩武帝行礼。 “不必多礼。”浩武帝朝谢明端颔首:“这次珲州疫情,你和沈家小姐都辛苦了,日后珲州乃至天下百姓都会念着你们的恩情。” “皇兄过誉,这都是臣弟的本分。” “今日之宴是为你们二人为设,稍后可不许拘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浩武帝说着看向靖竹,明显后面那句话是对她说的。 谢明端和靖竹自然应是。 太后和浩武帝先行落座,谢明端坐在下首,靖竹坐在他身旁,浩武帝举杯笑道:“自我东明建国以来大大小小四五场瘟疫,每一次都有数万百姓遭殃,此次沈家小姐舍生忘死,亲赴瘟疫之城救治百姓,劳苦功高,朕先敬你。” “陛下谬赞,此次疫情能成功度过,是太医署诸位太医和家师等人共同的功劳,臣女只不过小小出了几个主意,撑不起什么大功劳,还望您切莫如此折煞臣女了。” “诶!”浩武帝佯作发怒的模样:“朕说你当居首功,你自然受得住。你在珲州的事迹朕都听说了,以一介女儿身亲入险境,不分昼夜地研制救治瘟疫的药方,最后自己害染上了瘟疫,你这数月在珲州可谓吃尽了苦头,若非是亲耳听闻,朕简直不敢相信此为女子所能及之事。” 靖竹敛首浅笑,没有说话。 “朕听明端说了,你的父亲沈将军因为郢州失守之事在朝中受过不少非议,就连国公府也受到了殃及,是吗?” 靖竹道:“家父在前方失守国土,是他能力所不及,百姓们谩骂倒也情有可原。只是” 浩武帝:“只是什么?” “只是臣女不明白,郢州失守,虽然不乏有父亲身为主帅却没能守护阵地的原因,但是也不能否认,北临军队一举进攻打了郢州将士一个措手不及,对方在初攻城时军力实力远胜于东明,北临军队的将领万俟空传闻也是北临百年难遇的军事奇才。北临军备充足,北临将士体型壮硕强悍,我东明士兵不敌也是常理。万俟空才过及冠,兵法战术又剑走偏锋出人意料,而家父已年近不惑之年,头脑和反应能力也很难与之匹敌,这场对战谁输谁赢百姓们看不清楚,朝中大臣们难道也看不清楚吗?” “哦?”浩武帝饶有兴致地靠在椅背上,望着靖竹道:“那你的意思是,朕的臣子们在装聋作哑?” “陛下圣明英主,手下的大臣们自然也都是治世能臣,臣女岂敢妄言置喙?而今有些微词只是因为父亲和祖父这些日子以来饱受非议,而非其他。臣女不明白,臣女祖父沈国公膝下有三子,其中两子都因战乱死在战场上,沈氏祖上不知有多少为国战死的英雄人物,沈家的军功和门楣是由长辈们用鲜血一点点堆出来的,我们踩在先人的尸体上享受荣华,而有些人不过仗着一时一事之功就安享富贵权势,又如何有脸面讽刺我沈氏无能?” 几人在殿中说了会儿话,没多久月云台那边就来了人,请他们一起过去饮宴。 太后猜想靖竹第一次以弟妹的身份去见皇儿心里头定是紧张,所以拉着她的手让她紧随在自己身后:“你只管跟着哀家,不用怕,就是皇帝都不敢欺负你。” 靖竹心里头一暖,目光落在太后紧握着自己的手上面,想起从前有人欺负了靖玉时陈氏也是这副母鸡护崽的姿态。 因着月云台距离明华宫距离不远,太后便带着两个孩子走路前去。 从明华宫出来,谢明端和靖竹一左一右跟在太后身后,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出声问道:“母后,我瞧着随太子离京的人马已经回来了,怎么还不见太子他人影呢?” 太后目不斜视地拉着靖竹向前,顺口回答他道:“太子说是郢州还有事要处理,就让部分护卫先行回京,他随后就回来。” 谢明端瞟了瞟靖竹,拉长尾音“哦”了一声。 靖竹默默冷哼。 待几人行至月云台,靖竹远远就看见前方威严直坐在主位上的浩武帝,她察觉到对方眼神带过自己面前的太后,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脸上,不由紧张地抿了抿唇。 浩武帝下座向太后问安,靖竹和谢明端也依次向浩武帝行礼。 “不必多礼。”浩武帝朝谢明端颔首:“这次珲州疫情,你和沈家小姐都辛苦了,日后珲州乃至天下百姓都会念着你们的恩情。” “皇兄过誉,这都是臣弟的本分。” “今日之宴是为你们二人为设,稍后可不许拘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浩武帝说着看向靖竹,明显后面那句话是对她说的。 谢明端和靖竹自然应是。 太后和浩武帝先行落座,谢明端坐在下首,靖竹坐在他身旁,浩武帝举杯笑道:“自我东明建国以来大大小小四五场瘟疫,每一次都有数万百姓遭殃,此次沈家小姐舍生忘死,亲赴瘟疫之城救治百姓,劳苦功高,朕先敬你。” “陛下谬赞,此次疫情能成功度过,是太医署诸位太医和家师等人共同的功劳,臣女只不过小小出了几个主意,撑不起什么大功劳,还望您切莫如此折煞臣女了。” “诶!”浩武帝佯作发怒的模样:“朕说你当居首功,你自然受得住。你在珲州的事迹朕都听说了,以一介女儿身亲入险境,不分昼夜地研制救治瘟疫的药方,最后自己害染上了瘟疫,你这数月在珲州可谓吃尽了苦头,若非是亲耳听闻,朕简直不敢相信此为女子所能及之事。” 靖竹敛首浅笑,没有说话。 “朕听明端说了,你的父亲沈将军因为郢州失守之事在朝中受过不少非议,就连国公府也受到了殃及,是吗?” 靖竹道:“家父在前方失守国土,是他能力所不及,百姓们谩骂倒也情有可原。只是” 浩武帝:“只是什么?” “只是臣女不明白,郢州失守,虽然不乏有父亲身为主帅却没能守护阵地的原因,但是也不能否认,北临军队一举进攻打了郢州将士一个措手不及,对方在初攻城时军力实力远胜于东明,北临军队的将领万俟空传闻也是北临百年难遇的军事奇才。北临军备充足,北临将士体型壮硕强悍,我东明士兵不敌也是常理。万俟空才过及冠,兵法战术又剑走偏锋出人意料,而家父已年近不惑之年,头脑和反应能力也很难与之匹敌,这场对战谁输谁赢百姓们看不清楚,朝中大臣们难道也看不清楚吗?” “哦?”浩武帝饶有兴致地靠在椅背上,望着靖竹道:“那你的意思是,朕的臣子们在装聋作哑?” “陛下圣明英主,手下的大臣们自然也都是治世能臣,臣女岂敢妄言置喙?而今有些微词只是因为父亲和祖父这些日子以来饱受非议,而非其他。臣女不明白,臣女祖父沈国公膝下有三子,其中两子都因战乱死在战场上,沈氏祖上不知有多少为国战死的英雄人物,沈家的军功和门楣是由长辈们用鲜血一点点堆出来的,我们踩在先人的尸体上享受荣华,而有些人不过仗着一时一事之功就安享富贵权势,又如何有脸面讽刺我沈氏无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随心所欲 旁人说再多也难改变浩武帝的心意,可是谢明端是他胞弟,更是他欲封赏之人的未婚夫婿,浩武帝不能明白,他这弟弟明明看起来很在意他的那位未婚妻子,为何自己如今要给她赏赐,他却站出来反对呢? “哦?”浩武帝靠在椅背上,好奇地问出自己的疑问:“沈小姐是你未来的王妃,朕要给她厚赏,你不是该为她高兴才对吗?为何要劝朕三思?” “靖竹在珲州时的确为那里的百姓做过不少的事情,但那只是出于她身为医者的仁善之心,并无任何功利的企图,百姓们能恢复健康,这就是靖竹此行最大的成就了,若然因此被陛下封赏,靖竹不会高兴的。” 靖竹一噎,内心的另一个小人在身边疯狂地咆哮着:谁说她去珲州没有任何功利之心的?她大老远的跑那么一趟不拿点好处怎么对得起她死里逃生这一回?! 浩武帝看向靖竹:“沈小姐真的是这么想的?” 靖竹打掉了门牙和血吞,含笑端庄地颔首:“臣女自以为于国家社稷并无大的功绩,当不起您要给的厚赐,而且郡主之位位尊,臣女自以为尚有不足,衬不起这个位置,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既然沈小姐本人都这么说了,那朕自然要成人之美。”浩武帝乐道:“你这小姑娘倒是当真淡泊名利,竟不将郡主的名号放在心上,不愧是明端瞧上的媳妇,他日你们二人大婚,朕一定要好生敬你们一杯酒,以谢你们为百姓造下的福祉。” 靖竹被夸的几乎无地自容,恍然有一种,自己大老远跑出去一趟居然怀着贪名图利之心实在是罪该万死的罪恶感。 宴会后果天色已经黑了,靖竹和谢明端送太后回去后在明华宫小坐,太后对靖竹道:“你今日可算是和彭岭撕破脸了,哀家是真瞧不出来,彭岭在外头败坏你父亲名声的时候你不显山不露水的,还当你是气量宏大,没想到原来是憋着气呢。” “彭岭因私废公,因为一己之私而暗中欺侮沈氏后人,的确忝居高位。”谢明端当然是站在靖竹这一边:“我也看不惯他好久了,原本打算这次回京之后就好好整治一番,没想到靖竹倒是抢先我一步。” 太后如何看不出来他是替靖竹说好话,哭笑不得道:“少在哀家面前做戏,你还以为哀家会因为这个生这丫头的气吗?” 谢明端被戳破了心思,掩着唇耳根泛红:“儿臣只是担心您” “担心我欺负你的王妃?”太后冷哼一声,拉着靖竹的手佯作发火状:“你看他,这还没成亲呢就开始担心哀家做恶婆婆了,日后若是成了亲还不得连面都不许咱们婆媳见了?” “太后这是说的什么话,”靖竹温言劝导道:“您这儿子是个白眼狼不要紧,这不是还有儿媳呢嘛,您放心,靖竹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这样您不就多了个女儿填补了儿子上的亏空了?” “瞧瞧这丫头多会说好听话,”太后高兴地直轻拍靖竹的小手:“你说得对,哀家不要这没心肝的破儿子里,往后就咱们婆媳两个过,理他个白眼狼做什么?” 靖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从明华宫出来,谢明端先送靖竹回府。 因已是暮色四合的时候,靖竹今天又委实累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歇下来便难免有些犯困,谢明端见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拉着她的头在自己腿上躺下:“你睡一会儿吧,等到了我叫你。” “不睡。”靖竹晃了晃脑袋:“没多大会儿就到了,那时候估计我都睡着了,半路被叫醒的滋味可不好受。”话虽这么说,可是她话才出口眼睛就又徐徐阖向了一处。 谢明端摸摸她脸颊:“好,你说如何就如何,不睡就不睡吧。” 靖竹觉得这样不行,猛地睁开眼坐起身看着谢明端:“你和我说说话吧,帮我醒醒神,我回府之后还要去见下头的几个弟妹,还有的闹腾呢。” “你想说什么?”谢明端问她。 靖竹审视地问向他:“怎么?才和我在一起多久就和我没话说了?” “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谢明端连忙转了话题,出声问道:“你今天在宴上为何要我帮你拒了皇兄的封赏?” “旁人当我大公无私,可是我去珲州是为了什么你还不晓得吗?”靖竹郁闷地靠在他身上:“我需要一个让世人对我沈家人改善态度的契机,可是我在京中等了又等,还是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出现,珲州此次瘟疫病发,我为百姓们忧心忡忡想去救治是真的,只是也有一些旁的目的。” 一来,东明国中武将失城的确不是小事,父亲在军中的地位很可能受到威胁,她必须站出来为家里做些什么。二来,珲州瘟疫一旦蔓延,不多久就会影响东明和北临的占据,东明一旦战败,唇亡齿寒,靖竹和沈家的利益也势必会受到威胁。 谢明端自然晓得靖竹在想些什么,可是他想是一回事,听她把这些话说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曾依稀猜测过靖竹在凌云山上的生活,听说那里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居所,靖竹在凌云山上有那人护着,想来定然是无忧无虑快活自在的,如今一朝转世,生在了这局势不甚安稳的东明国,成为了自己的未婚妻子,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活成了这么疲累辛苦的样子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来没有照顾好她?是不是自己根本给不了她如在凌云山一般闲适的生活? “你方才在陛下面前说那些话,我听着都有些脸红,毕竟我不是那么无私的一个人,去珲州也不是出于多么高尚的目的,身为医者,在医治百姓的时候却怀着那样不纯的初衷,我恨不能在座下寻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谢明端揽着她馨香的小身子笑道:“你若是真想找个地方钻进去,那倒不如钻进我袖口里,这样你走到哪里我都能照顾好你,不用担忧你冷了热了受了寒生了病我照看不及,白白看着你受苦受罪却什么苦都不能代你领受。” 这情话说的又酸又真,靖竹的困意顿时散了个彻底,咬了咬下唇,老脸上飘起一抹绯红。 马车不知不觉行至沈国公府,谢明端在靖竹下车之前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提醒:“等会我去闲云阁找你。” “今天你忙了一整天,国公府和端王府两头跑也很辛苦,还是回府睡吧。”靖竹真诚地建议道。 谢明端目光坚持。 “好吧,”靖竹耸耸肩,“那你来时记得看着点,别被人看见。” 去和未来王妃睡个觉还要像做贼似的,谢明端忽然好心酸。 靖竹从马车上下来才进府门就看到迎面走来的闻伯,老人家虽然年岁不小了,但是走起路来还是虎虎生风,“大小姐,有一个宫女来找你。” “宫女?”靖竹问:“是沉烟身边的人吗?” “沉烟公主身边的宫人老奴都见过,这一个看着眼生,应该不是。”闻伯道:“不管怎么说,人家也在偏厅等了您大半天了,您还是去见见吧。” “等了这么长时间?”靖竹诧异道:“她可说了是有什么事?” “这个倒是没说,不过我看她好像挺着急的,可能是听说小姐您懂医术所以来请您救什么人吧?” 靖竹点点头,“闻伯你先去忙吧,我过去看看。” “好。” 靖竹还未到偏厅,就远远地瞧见了闻伯口中等待自己的姑娘的长相:“这不是菱纱吗?”绿蚁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靖竹走进去,菱纱见她进门忙躬身见礼:“奴婢见过沈大小姐。” “不必多礼。”靖竹抬手请她坐下:“我听闻伯说你已经等了大半天了,先坐下和我说吧。” “奴婢奴婢就不坐了。”菱纱小心翼翼地抬头瞟了一下靖竹,“沈小姐,奴婢这次来,其实是想问问张太医,张太医她为何没有回来?” 靖竹一怔,这才想起了那个已经死在珲州大牢中的张思。 张思犯了国法,但是毕竟曾经是太后身边的人,靖竹的意思原本是将人带回京交给太后处置,可是谢明端担心夜长梦多,又有其他的北临眼线和张思连上线,便做主命人将张思处死了,张思的尸体被埋在珲州郊外,靖竹还让人去祭奠过。 “张太医她在珲州时意欲杀害百姓,已经被端王殿下依照律例处死了。”靖竹诚实地回答。 靖竹此话一出,不仅是菱纱,就连绿蚁和红泥都吃了一惊。 “处死?”菱纱长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上前两步:“沈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张太医她很善良的,她看见阿猫阿狗都会可怜它们想要救它们的命,她怎么可能去害人?” 是啊,若是从前那个删了纯洁的张思,的确不可能做出意图伤害无辜百姓性命这种事,靖竹想。 可是人总是会变的,就如同从前在凌云山时无忧无虑的她,如今不也变成了这般利益至上的冷血模样?更何况是一个心智根本称不上坚定的张思? “此事是许多珲州衙役亲眼见证,珲州府衙中也有张思被北临奸细指使被抓之后她自己的供词,你若是不信,我可以让人取来给你瞧瞧。” “沈大小姐,张太医她真的死,死了?” 靖竹表情沉重地点头:“嗯。” “沈大小姐,沈大小姐张太医她真的人很好的,奴婢做了那么多坏事,她还是肯好心收留奴婢,旁人都说奴婢心思歹毒,只有她肯不计前嫌地带奴婢进宫给奴婢活路,她真的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吗?” “我说了,这件事是很多人亲眼见证,你若是不信,我可以让人带你去看张思自己的口供。” “我不信!我就是不信!张太医她那么好的一个人,她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他怎么可能去下毒害无辜的百姓?!”菱纱咬着牙瞪向上首的靖竹:“是你,是你是不是!你看不惯张太医爱慕端王殿下,觉得她碍眼了,所以就找人陷害张太医是不是?!” “你胡说些什么?”绿蚁在一旁看着,见菱纱手指一直指着自家小姐的方向,脸上尽是怨毒之色当即不满地挡在靖竹身前:“我家小姐是好人,她从来只救人不害人,那个张太医爱慕我家小姐的未婚夫婿都已经够无耻的了,我家小姐不跟她计较就罢了,你怎么能站在中立诬陷我家小姐的清名?” “如果真的是清名,那还怕别人说吗?”见绿蚁神色激动,菱纱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挺直了身子坚持道:“赵太医医者仁心,我跟在她身边亲眼看她救治过不知多少病人,她出宫看诊从来不收百姓的银子,还主动掏腰包给没钱的人买药吃,她路上见了乞丐都会拿银子施舍,她怎么可能去害人?!一定是你嫉妒张太医和端王殿下有牵扯,所以故意买通恶人构陷的!” 靖竹嘴角微抽,实在不明白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得出的结论,难道就只因为张思救过人,就真的能说明张思不会害人吗? 要是真的能这么看,那她这么多年来不知道救过多少人,她以后是不是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坏事了?反正也不会有人觉得她恶毒。 “你这个疯丫头,我都说了我家小姐不会害人的,你是不是耳朵聋了?”绿蚁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挡在靖竹身前:“我警告你,我家小姐该说的已经和你说过了,你要是还不信大可以找人去查去问,但是不许你无端端到外面说我家小姐的坏话构陷我家小姐的清名,你听明白了没有?!” “你家小姐要是好人你这样紧张做什么?”菱纱冷哼一声,看向靖竹的眼神冷的像冰:“我还当是多么高贵优雅的世家贵女,原来也不过是阴险恶毒的坏女人,亏张太医从前那么信任你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丧家之犬 菱纱口中还在喋喋不休地吐出恶言,绿蚁红泥气愤地上前和她理论,菱纱却显然并没有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怨恨地目光时不时扫过静坐一旁的靖竹,声音一句比一句大。 靖竹眯着眼睛打量菱纱片刻,突然抬手示意绿蚁和红泥住口。 绿蚁和红泥迟疑着后退一步,眼神还是紧盯着菱纱不放,生怕这没带脑子的傻子会冲上来伤害自家小姐。 靖竹谛视着菱纱,淡淡地问:“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菱纱眼里有一丝诧异一闪而过,转眼就消没入眼底,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你若是真的那么在意张思,觉得她的死是我一手促成的,一心想要为她讨个公道的话,其实有很多方法,可是你既然认定了是我害死你的恩人,一不急着去京兆尹府击鼓鸣冤,二不情急之下寻利器意欲刺杀于我,却反而有闲心在这里和我的侍女争辩”她说着轻笑一声,入水的美眸带过神色紧绷的菱纱,看似不经意的眸光中竟显出一份惊心动魄的瑰丽之气:“到底是当真系心旧主,还是想借张思的死在我这里捞点好处,你最清楚。” 菱纱呼吸一乱,咬着嘴唇迎视上靖竹:“奴婢不去京兆尹府报官,是知道沈国公府权势滔天,京兆尹根本不能那你如何,不寻锐器刺杀,是因为我还没有慌乱到失了理智。和你的侍女理论,是想为张太医讨个公道,这难道也有问题吗?” “有没有问题那是你自己的事,可是你既然自以为没有问题,有什么药再来问我呢?”靖竹戏谑地觑着她:“你既然知道沈国公府势大,又怎么敢明目张胆地来我这里挑事呢?就不怕我索性让人将你暗中除去以绝后患吗?菱纱啊菱纱,你自恃聪慧,怎么在我这里,做的全都是蠢事呢?” 那句暗中除去以绝后患成功令菱纱白了脸色。 绿蚁在旁边看的明白,眼瞧着菱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顿时气的眼如铜铃:“你要是真的为你的主子鸣不平我还敬你是个忠仆,没想到竟然是个借旧主来小姐这里寻好处的!循着死人的尸体往上爬,你的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红泥冷嘲道:“这种人一辈子只知道借着杆子往上爬,哪里还有什么良善之心?张思就算坏事做尽也总还给过她恩惠,她却连死人的亡灵都不顾,明目张胆地来找小姐的晦气,简直无耻至极。” “沈小姐沈小姐”菱纱白着脸向前爬了几步,待到要爬到靖竹跟前时却被绿蚁红泥齐齐拦了下来。 菱纱红着眼睛朝靖竹磕了几个头:“沈小姐饶命啊沈小姐,奴婢的爹爹上山打猎时不小心摔伤了腿,家里头没有银子,后娘逼着奴婢出宫嫁人,奴婢实在是没办法了,恰好听说了张太医死在珲州的消息,这才斗胆来您这里讹诈,沈小姐您饶了奴婢吧沈小姐”菱纱哭的梨花带雨:“张太医对奴婢有恩,奴婢心里自然感念她的恩情,可是人总该为自己活一活吧?奴婢身世可怜,苦了小半辈子,总该为自己打算打算。您说是不是?” 靖竹附身看着菱纱倔强的小脸,小姑娘年纪不大,却仿佛经历过人间半世沧桑,脸上的肌肤已经失了少年人该有的细腻,眉目之间愁思遍布,唇瓣干得起皮,哭的时候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起来是在可怜。 可是可怜又关她什么事呢? 是她自己心术不正,想要以张思的事情来败坏她的名声,借此来讹诈银钱,若是她光明正大地来求自己她未必不肯给,可是她却偏偏走了歪门邪道,靖竹反倒不想理她了。 这世上可怜人那么多,不知有多少心地善良的人身陷困境,为什么旁人没有做坏事偏偏她做了?这只能说明她的品性本就不善。 “这件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是菱纱”靖竹若有所思地凝着她:“我实在不喜欢被人欺骗的感觉,我不惩治你可能是怜惜你家境困窘,但如果这些都是假的我想我应该让你知道,我这心思歹毒的坏女人报复起人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菱纱咽了咽口水,“奴婢奴婢” 靖竹扫了她一眼就有了结论,当下再没有心思和她多言,站起身冷道:“连自己的父亲都能拿出来骗人,你这种人简直不配为人子女!” “沈小姐!”菱纱以为她当真对自己起了杀心,连忙道:“您不能杀我,我就算是想要讹诈于你也没有罪大恶极到你需要杀了我泄愤的地步啊。” “杀你?杀你还怕脏了我的手呢。”靖竹哼了一声,对身畔的绿蚁吩咐:“你以前不是学过武吗?给我过去揍她一顿,揍的连她亲爹都认不出来,看她还怎么卖可怜。” 绿蚁对小姐的吩咐满意极了,乐呵呵地应了下来。 靖竹道:“对了”她眼神示意绿蚁上前,然后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然后才转身离开。 像菱纱这种货色,在国公府被打之后说不准会出去污蔑靖竹欺压良善,倒不如先让人出去说一说菱纱做过的坏事,免得百姓被人利用。 绿蚁也觉得像菱纱坏心思这么多的坏女人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忙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找人去办。” 靖竹离开时连余光都没施舍菱纱一个,拍了拍袖口不知何时沾染上的灰尘就出了门。 靖竹回京之后又陆陆续续参加了几场宴会,宫宴婚宴满月宴都有,这一日又受王婉的邀请,到郑王府中小聚。 王婉已经在玉罗院等候多时,待下人将靖竹请进去之后当即和身旁的赵芸打笑道:“瞧,这大小姐立了大功之后连架子都变大了,我这几天给她递了三次帖子,好不容易才把人请了出来,却又是最后一个上门,你说气人不气人?” 赵芸眯眼扫了扫靖竹:“气人倒是气人,可是我觉得她最可气的地方不在于迟到,而是有立功这样的好事竟然连说都不和咱们说,一个人就把功劳全都抢了去,实在该打。” “两位大小姐还请饶了我吧,我可不比你们年轻人,筋骨灵便自如的不得了,我这把骨头要是再被你们打一顿,以后有宴会我可真能躲得清闲了,只怕连门都出不得。” 王婉一听靖竹这话立马变了神色:“怎么?我听说你在珲州的时候被传染过疫情,现在还没好全吗?” “早好了。”靖竹说的行动不便看指的可不是有病,见王婉误会顿时哭笑不得:“我若是真染了瘟疫还没好全,拖到这个时候八成连命都没有了,哪还有机会听你们在这里调侃我?” “看来病是真好全了,”赵芸斜了靖竹一样,侧眸和王婉道:“你看她这张嘴,不还是和从前一样伶牙俐齿吗?” 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从靖竹在珲州的见闻打听到她和谢明端的婚事,最后又说起了自己在月云台公然讽刺彭岭一事。 “这事第二天可就传遍了全京城,大家伙都在等着看这位彭大人的笑话呢。”王婉憋着笑说:“我听说最近端王殿下借机找了彭岭几次麻烦,虽然问题都是处在公事上的,可是谁瞧不出来他是在给你出气呢?彭岭这下子别吓了个够呛,正四处找人疏通关系想要见你呢!” “活该,谁让他四处宣扬说沈国公府要败落的?长了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心还坏的不得了,明里暗里不知道说了多少败坏沈将军名声的坏话,靖竹要是不整整他,我才觉得不对劲呢。” 靖竹在宫中一事后老国公还因为此事来找靖竹说过话。老国公这个岁数的人凡事都求一个稳,彭岭此人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并没有被老国公如何放在眼里过,只是彭岭该料理是一回事,国公府如何料理他又是另外一回事。老国公原本可以依仗家里的人脉暗中处置了他,靖竹这一出一闹出来,彭岭在官场上一旦闹出任何事,别人都难免想到沈家,更别说彭岭无论如何也算是朝中大员,陛下更没有明确地表现出偏向哪一方。 靖竹却不喜欢,既然彭岭开罪了祖父和父亲,她就总要好生给他写颜色看看,她喜欢静静看着猎物明知要死,却还是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走向深渊的过程。彭岭哪一的败类,就活该被这样折磨。 “靖竹你还不知道吧,”王婉故作神秘地将示意两个人凑过来,在她们耳边小声说:“彭岭最近仕途不顺,连着被几个他从前欺负过的言官弹劾,前两日居然该寻到了我父王头上,想借父王来找我说说好话,向你求求情。” 赵芸噗嗤以上笑了出来:“他疯了吗?咱们不帮着靖竹坏他的事就不错了,居然还想来找你帮忙?” “估计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吧?”王婉想起彭岭当时的嘴脸不由一阵恶寒,嗤了一声说:“我猜彭岭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想到,靖竹会从珲州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回来,还敢在陛下面前堂而皇之地讽刺他,完全不担心和他撕破脸。” 赵芸:“我听说他以前在官场上得罪了不少人,现在大家一听说就连端王殿下都在给他使绊子,就纷纷合起伙了孤立他,现在他在兵部受到多方掣肘,就连陛下又斥责了他好几次。” “我看他这个兵部尚书也没几天好当了。”王婉抻了个懒腰:“不说他了,赵芸,我听母妃说你父王最近在给你想看亲事?” 赵芸一提起这个就不高兴,鼓了鼓腮帮子说:“我都说了我还年轻嘛,我娘她非不听,一定给我在京城的权贵圈子里找个青年才俊出来。以前爹他一向向着我的,可是这件事他竟然也和娘亲一起来逼我。” “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夫婿了。”往前老生常谈地劝她:“你看看咱们周围的那些贵女们,十个有八个都是定了亲的,就算没定亲身边也大多有了人选,靖竹更快,我才过不了十天半个月咱们就能听到她成亲的消息了。” 赵芸郁闷地扫了靖竹一眼:“她和咱们不一样,她的夫君是亲王嘛,太后急着抱孙子,所以肯定要早点成亲。可是咱们不一样啊,我只要找个凡夫俗子就够了,也不消他有多富贵有权有势,只要疼我就行,我们俩好好过我们的小日子,就算没孩子也挺好。” “你这想法真是活似被驴踢了。”王婉嫌弃道。 “你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没定亲?”赵芸反唇相讥:“一把年纪的人了,连个相看的人选都没有,说不定等到你成亲的时候靖竹连娃娃都有了。” 靖竹在旁边看戏不幸被殃及,迎上两个姑娘犀利的视线无奈地举了举茶:“这碧螺春不错。” 王婉引以为傲:“那当然了,这可是我诚表哥特意从华州带来的。” 赵芸警惕地看向她:“诚表哥?” 王婉俏脸微红:“那什么,舅母前两日来府上提亲了,母妃的意思,我和诚表哥反正也青梅竹马,过起日子来左右不会太差,若是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就要应下舅母了。” “那可不一定。”赵芸是个直筒子,听了这话顿时反驳道:“你们是青梅竹马不假,可是适合做兄妹的人也未必适合做夫妻啊?你自己想想,要是你和你诚表哥成亲之后你生不出娃娃来,你舅母要给你表哥纳妾怎么办?要是你和你表哥婚后发现相对无言谈不来怎么办?你们虽然是表兄妹,可是从小到大真正在一起相处的时候有几天啊?就算他现在是真的想娶你疼惜你,万一婚后发现他对你只有兄妹之谊,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赵芸”靖竹见她越说越过分,忙出声打断她。 “怎么?我说的有错吗?王婉她就是一根筋,你说你平时在外面那八面玲珑的心思现在跑到哪里去了?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竟然犯起了糊涂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说来话长 赵芸话虽说的直了些,但是话糙理不糙,往往越是这样看似浅薄的道理越是有人醒不过神。 靖竹问向王婉:“你说的诚表哥,可是华州柳家的大公子柳诚?” “是啊。”靖竹在京中的友人虽广,可是华州距离京城不止千里,王婉不晓得她是如何听说的:“你听说过他?” 靖竹尴尬地咳了咳:“这事情,说来话长” “在咱们面前有啥可避讳的,你有什么直说就是。” “我前些天随端王回京,途中在客栈歇脚,听到途径的客人说起,柳家夫人命人打死了楚馆里的一个妓子,原因那妓子勾引柳家大公子,还怀上了大公子柳诚的孩子。” “那岂不是说,柳夫人害的那妓子一尸两命了吗!?”赵芸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这种事情在京城里见到的还少吗?一般大家公子成婚之前若是不慎在外头有了孩子,一般都是由当家夫人出面料理,若是那女子出身平平,打死个人都是常事。婉婉”靖竹握住王婉的手轻声道:“既然他能公然出入风月场所,那想来也并非你的良配,这门婚事,你还是该慎重一些才是。” 王婉的性子一向是眼里容不得沙的,早早就立下誓言,日后的夫婿必须待她一心一意,那柳家公子如此放荡,想来并不是合适的成婚人选。 王婉没想到一向温柔体贴的表哥竟然会是做出这样的事情,咬着唇低下头,不知是在惊讶还是伤心。 “你舅母也是的,你那诚表哥都那样了,怎么还想要把你拉近火坑里拉呢?”赵芸拧眉抱怨。 “其实也不难懂。”王婉道:“郑王府门第比舅舅家高些,对表哥仕途有利,再加上舅母许是忧心表哥对那妓子余情未了,所以才急着给他找个下家。我和表哥自小熟悉,自然首当其冲被他选中。” “那你舅舅呢?他就不为你想一想?” 王婉苦笑道:“舅舅他不擅长做官的,母妃嫁入端王府时娘家的底蕴就已经大不如前,现在有机会和郑王府亲上加亲,他恐怕高兴还来不及。” 赵芸叹为观止:“这一家子,儿子狎妓,娘亲带人打死了自己的亲孙子和孙子的娘亲,父亲还指望靠着外甥女往上爬,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所以越是如此,你才越是不能嫁给你表兄,若不然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靖竹拿起果盘里的一个橘子剥皮,“所嫁之人的品性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幸福,一定得慎之又慎,柳诚人品不过关,还是请王妃换个人选吧。左右你身份品貌都很拔尖,还担心找不到夫婿吗?” “就你会安慰我。”王婉嗔怪似的说道。 王婉对那位表兄从来只是兄妹情谊,倒也没有多难受,缓了一会就又恢复了以往的嬉笑模样。 靖竹从郑王府出来时正是午后,秋风微凉,好在太阳尚暖,她裹紧了披风正要上车,遥遥瞥见原处一辆马车正快速朝自己这边驶来。 靖竹心下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连忙上车吩咐车夫赶车。 “小姐,怎么了?”红泥见靖竹动作中略带急切,忙出声问道。 靖竹摇了摇头,还未及多说什么,还在行驶的马车骤然一停,她装在硬实的车壁上,疼的皱了皱眉。 车夫在外面道:“大小姐,有一辆马车拦在了咱们前面。” 是福不是祸,靖竹无奈,“问问对方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她话音才落,车外便想起一道响亮的男声:“沈小姐见了在下的马车却故意避而不见,不知是否是心虚的缘故?” 外面的人是谁,靖竹连猜都不必猜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略略掀唇:“日渐西垂,秋风清凉,我不过说因为体弱而急着回家,怎么就成了刻意避而不见了呢?”靖竹向着车外的人清声问:“不知阁下何人,为何无故拦我马车,还无端陷我于无礼之境?” 外面传来那人凉凉的冷笑:“沈小姐不愧是沈国公的孙女,说起话来九曲十八弯,一点诚意也无。” “阁下说我不是便罢,缘何还对我祖父不敬。”靖竹懒洋洋靠在车壁上,对着身侧神态紧绷的红泥安抚一笑:“小女不才,略使得几条律法,对一品公侯不敬,似乎是要仗刑的。” “沈小姐可真会说笑,在下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如何能同对国公不敬牵扯到一起。” 靖竹:“阁下言谈之间一直称呼我为沈小姐而非沈大小姐,而沈家小姐并非我一人,您张口闭口的唤我沈小姐,莫非是有意挑起我沈家姐妹之间的矛盾吗?” 对方一噎:“沈大小姐真是强词夺理。” “就算是我强词夺理,阁下也总是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是以才会让我抓到罅隙。” “沈大小姐如此聪慧,又这般伶牙俐齿,那在下猜测,您也该猜到我的身份了。” “放眼这临州城,又有谁会贸然当街拦下一个闺阁小姐的马车?”靖竹别有深意道:“这样的素养,正经世家贵族是教不出来的,唯有彭岭彭大人才会有如此德行。” “” 彭岭咬牙切齿地道:“总算能猜到当日月云台上,沈大小姐在陛下面前是如此巧舌如簧地诡辩了,在下能有今日,怕也拜沈大小姐所赐。” “彭大人何出此言呢?”靖竹不明所以般:“小女长在身归不识外人,对于彭大人更是见都没见过,又为何要害您?” “明人不说暗话。沈大小姐,您绕了半天的圈子,难道就不想和在下说说心里话吗?” 靖竹低笑:“彭大人客气了,小女若是敢同您说心里话,明日端王殿下怕要悔婚了。到时候没人愿意娶我,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再好的耐心也被她绕没了,彭岭咬着牙根恨恨地喊道:“沈靖竹!” 靖竹气定神闲:“彭大人,我就在这里,您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是在下多有冒犯,近来也在朝中受了不少教训,算是在下求您,求您劝端王殿下网开一面,莫要把在下往思路上逼,在下从前的冒失,如今原因给沈大小姐磕头赔罪,这样还不成吗?” “我已经说过了,小女养在深闺,不晓得朝中事,您若是在朝堂上遇上了什么为难事,不妨自己去和端王殿下说一说?” 彭岭深吸一口气,心知她根本不会帮自己,躬身对着马车一礼,道:“今日总算是见识了沈家小姐的风姿,在下佩服。”他掀起袍角转身,“告辞!” 他的步伐声远了,靖竹才舒了一口气。 红泥说:“这彭大人也忒吓人了,奴婢看他那家世,还当他要劫了府上的马车呢。” “走吧。”靖竹对车夫吩咐了一声:“这种小人最是睚眦必报,今日我断然拒绝了他,连一点余地都不肯留,他必定怀恨在心,他日指不定给我使什么绊子,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靖竹的猜测很快得到了印证,因为彭岭拦下她的马车过后没过多久,彭岭授意他熟识的言官上书,说沈大小姐以女儿身侵身家中产业,在街头巷尾抛头露面,与端王妃之仪不符,请旨为端王令册新妃。 自然了,这样的蠢货活该被罢官。 浩武帝得闻此人谏言直接笑出了声,朗声说道:“沈家长女才华出众c品貌过人,不久前珲州一行救治了珲州近万名百姓,间接维护了东明国内的安定。世家男儿少有其心性德行,卿家样样不及一女子,却有颜面当庭奏请,莫非以为朕昏庸?” 那官吏闻言抖如筛糠,陛下索性命人将他抬出了议政殿。 彭岭在朝中的交际并不好,那名言官算是他少有的至交,因为此事被罢官之后更是恨上了他,直接与他断了来往。 这下子,彭岭在京城算是真正的孤立无援了。 他行事越发的小心谨慎,唯恐做错了哪件事被人抓住了把柄以致失了官位,但同时他也清楚,眼下兵部并没有能顶替他位置的官员,陛下心中或许对他不满,但这么久来引而不发,也未尝没有对他能力信任的原因。即使偶有差池,但大体上总没有大的疏漏。 即便沈怀安回京又如何,一个失了国土的将领,不被处死已经是大幸了,怎么可能官复原职? 天不知不觉黑了下来,靖竹坐在小桌前摸了颗棋子放到棋盘中央:“下完这一盘你该回去了,靖玉他说晚上要过来找我说话。” “你们整天见面,有什么话不能白天说?”谢明端不满道。 “你也整日往我这闲云阁里钻,我怎么也没见你烦呢?”她说着又凑上前打量:“还是说,其实你是烦了的?但是我没有看出来?” “哪里敢。”谢明端真恨不能叫她一百声小祖宗:“我若是烦了,怎么可能还送上门来找心烦?” “这还差不多。”靖竹搅乱棋盘向身后一靠:“不下了,总是输给你。” “既然知道要输,那为何要偏要找我下棋呢?”谢明端轻斥她:“自讨苦吃。” “我是觉得咱们两个独处时太无聊了些。”靖竹说着自己也烦闷:“你说,人家小两口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你侬我侬描眉写诗的,我们两个在一起倒好,不是一起琢磨着算计人就是研究兵法棋艺,咱们这样哪里是未婚夫妻,分明是志同道合的好友。”她郑重地询问他:“我们两个会不会根本弄错了和对方的感情,其实咱们本质上只适合做朋友?” “谁想和你做朋友?以为我是你的陶然哥哥吗?”谢明端冷冷地勾唇:“有和朋友大晚上睡一张床的吗?” 靖竹:“我是很正经地再和你说话!” “我也很正经。”谢明端将棋盘整理好,一面说着一面抬头看她:“你想看我不正经的样子吗?我都可以。” 靖竹不想和他讲话。 “礼部挑了几个大婚的日子,你瞧瞧,哪个更好?”谢明端从袖口掏出一张纸递过来。 两个人定亲这么久早该完婚了,若不是之前这样那样的拖着,估计连娃娃都该提上日程了。谢明端和靖竹商量了一下,还是尽早完婚以免夜长梦多。 靖竹打开看了看,“冬天之前估计是不成了,父亲回不来。”她指着三个日期中间的那个:“春天吧,万物复苏,天气正好转暖,折腾起来也能舒服点。” 她话说完,就赶紧对面有一道意味深长的视线投落在自己脸上。 靖竹俏脸一红:“我是说折腾大婚典礼的仪呈。” 谢明端将棋盘棋子放回原位,“我也没说是别的什么,你紧张什么?” 靖竹暗暗吸气,从一旁拿起一本书到手里翻看,“你该走了,靖玉也该来了。” “怎么?就这么希望我走?”谢明端抽走靖竹手上的书:“有一件事我还是得提醒你,李氏的事情不能再拖了,等到你嫁人,国公府里的事情你更不好控制,她手里把控着府里的大权,说不定就连老国公都会有危险。” 一提起这个,靖竹的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她抿了抿唇,对上谢明端的目光颔首:“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要不然,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做吧,小事上你配合我。”谢明端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那李氏万一有后招怎么办?万一她想拖你下水你又该如何?” “你当我是沈靖敏那样的蠢货吗?”靖竹不喜欢他质疑自己的智慧,登时就翻脸了:“百里寒手下的小鱼小虾罢了,我要是连她都处理不好,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一定要先抓住她的马脚在下手制服,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切不可心急,还有绝情蛊的事情,你一定得问清楚,还有你那个生母” “我都晓得该怎么做的管家婆。”靖竹对谢明端唠叨的本领佩服的五体投地,就连府里五六十岁的老嬷嬷都没有他话多:“你真的真的该走了,趁着天还没彻底黑透,走吧走吧。” 谢明端看她这么不耐烦顿时气的揽过她肩膀在她唇瓣上狠狠咬了一口,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大不如前 越是到了天冷的时候靖竹越是不愿意出门,许是因之前那场疫病伤着的缘故,她一吹风就会发热,高烧几日不止,谢明端有时带她出去走走,每次都是人还没回到家门就已经发起了热,谢明端被吓的够呛,让太医署的太医轮番坐诊,可惜成效还是一般。 靖竹每次都说他在做无用功,她自己就懂医,若是真有法子,如今也不会因为略微吹了凉风就缠绵病榻了。 从小被蛊虫伤了底子,虽然后来多方调养,但到底是恢复不到从前了,前不久那一场病更是压垮了她的身子,让她稍有寒凉就生病,药汤子整日不断,最后收效却甚微。 谢明端却不死心,又亲自跑了一趟太平谷将古还春请了来,老人家把完了脉捋须长叹,直说这是伤了根本,只能慢慢调养,要想一下子根治根本不可能。 如此折腾了一冬,临近春天的时候,沈怀安终于被重新调回了京城,原因是彭岭在兵部贪污的事情被下属揭发,陛下查实之后大怒,直接下旨将其罢黜。可惜彭岭之后,朝中寻不到合适的人选接任兵部尚书一职,最后只能召回了这位被晾在郢州大半年的将军。 一大家子终于团聚,靖竹铺垫了一个冬天的一场大戏也缓缓拉开了序幕。 陈氏自李氏上位之后一直不声不响,时间久了,大家几乎忘记了此人的存在,除了漱玉轩偶尔传来的瓷器破裂声再无其他深刻的痕迹。 北临的使者隆冬时节就来了京城,却因为浩武帝要求的北临潜藏在临州的细作名单而迟迟不肯松口,和谈一事陷入了短暂的僵局,直到开春时北临皇没了耐性,这才答应了此事。 其实论起古往今来诸多何谈条件,东明的这一条要求提的委实是不合常理,一则即便北临真的依约给了他们潜藏在国中的细作,东明君臣诸人也会将信将疑不肯轻易处置,二则是这名单是真是假,怕是连浩武帝自己都无法甄别,更何况是大臣们呢? 拿了名单,上至君王下至朝臣个个都会疑神疑鬼,不拿名单,又会担忧敌国细作在暗地里做什么小动作危及朝廷,拿与不拿都是烫手山芋,若是依着一些老臣的意思,这名单还不如不要呢,要来也是搅乱人心的祸根,倒不如向北临人讨些实惠的城池和土地,还能帮本国扩展一下版图。 名单上交于国君,浩武帝拿着单子看了半天,上面的人有朝中官员,也有一些府邸里暗藏的北临桩子,但是这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假,谁也不知道。 真正高明的骗术,是半真半假地将证据放在你面前,你分不出到底孰是孰非,但是却深以为此物有用而不肯背弃,最后伤人伤己。 浩武帝将名单交给胞弟,问他的意见:“你怎么看?” “北临人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如此推脱数月,不过是想在怎么面前证实名单的真实性,但是这里面的名字,我一个字都不敢信。”谢明端将那薄薄的一张纸撕去:“若是兄长看谁都像恶人,那就正中了北临皇的计谋,但是若是你对这名单上的人选假若不知,却在外面透出风声来要整肃朝纲,那真正的北临奸细反倒会自乱阵脚,于咱们排查有利。” 浩武帝深以为然。 沈怀安午膳是在闲云阁用的,本来想着女儿有午睡的习惯所以吃过饭就要离开,却不想才抬脚就被靖竹的声音止住了脚步。 “父亲,我有话想和你说。” “哦?”沈怀安惊讶了一下又往回走,满脸欣慰的笑着:“怎么?女儿大了,想和爹爹说说心事?” 靖竹目光落在沈怀安发白的鬓角上,这才惊觉父亲已经不再年轻,她嘴角苦涩地笑:“女儿再大,不也是您的孩子吗?有什么事都是要和爹爹讲的。” “有什么话说吧,爹爹就在这儿听着。”沈怀安指了指小几:“来,咱们父女对弈一局,边下边说。” 靖竹亲自将棋盘摆上,坐下的时候口中溢出两声咳嗽,听得沈怀安直皱眉:“这都多久了,咱们还不见好?” “病情拖沓,须得慢慢将养着,难能一日两日就见好。”靖竹毫不在意地落下一子:“父亲,我想知道,您对李氏的印象如何?” 父女面前无需客套,沈怀安也知道靖竹对李氏不亲,对她口中直呼李氏姓氏并没有见怪,认真地回想了一下道:“我对她的印象大抵来自二十年前,那时她父亲去世,家中无人可依,正逢你祖母想给我纳妾,瞧上她家世清白性情温柔,便让为父纳了她。是个很通透的人,这么多年来不多言不多语,我曾经几次看见你娘陈氏为难她,她一次都没有和我抱怨过,默不作声地一一忍了。” 这样看来,父亲对于李氏的印象似乎不差。靖竹沉吟着如何接着开口,棋子在指尖摩挲了半天才徐徐落下:“原是如此1” 她的神态不对,沈怀安再大条也发觉了异常,抬起眼和她对视:“怎么?李氏有什么不对?” “父亲。”靖竹呼出一口气,垂着眼道:“有一件事,我想还是得和您说明。” 沈怀安离开闲云阁的时候,脸色有些沉。 途中遇见沈靖书兄妹说笑着要往府外走,他停下步子,对着孩子们笑了笑:“怎么这么高兴?这是要到哪儿玩去?” 沈靖玉虽然有些怕他,但捺不住心里高兴,笑呵呵地对一向敬爱的父亲说:“哥哥说北临人从他们国家带来了两只猴子,会跳铁圈还会跳舞,正在街上给大家伙表演呢,我和哥哥想出去看看。” “猴子到底是畜生不通人性,你们看的时候小心些。”沈怀安嘱咐道:“银子不够就去账房支,被人欺负了记得回来告诉父亲。” 沈靖玉还是第一次听父亲对自己说出这么多关心的话,笑容几乎咧开到耳后,她重重地点头:“嗯!爹爹,我们晓得了。” 沈靖书和沈靖玉向沈怀安告辞后向外走,沈怀安和长随欲回长正院,才走了几步就听到长随沈故问道:“大小姐也在闲云阁闷了好些日子了,北临人的猴子稀罕,要不要也请大小姐随公子小姐们出去转转?” 沈怀安想也别想地反对:“靖竹身子弱,出去万一见了风或是被猴子伤了怎么办?不必了。” 他话音落,脚上的步子越发快了些,在他身后不远,沈靖玉怔怔地望着父亲离开的方向,嘴角原本应有的弧度不知散去了哪里。 沈靖书是男孩子,心思没有女孩子这般敏感细腻,察觉到妹妹止步不前顿时纳闷地回过头:“靖玉?愣在那儿干什么?走啊。” 沈靖玉点了点头,加快步子随着兄长向前走,只是走着走着,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去,望着父亲离开的方向,沉默着咬住了唇瓣。 “名单”李氏重复着这两个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表情依旧温婉和气,看不出半点焦急。 玉琴站在一侧不解地望着夫人转来转去的身影:“夫人,您停下来歇一歇吧,奴婢看您午膳也没有吃太多,少走两步也使得的。” 李氏听了玉琴的话倒也没有反驳,依言走到一旁坐下,抬手打发玉琴出去:“我有些困了,你下去也歇一会吧,我要睡一觉。” “是。”玉琴乖巧地应了,转身退出了房间。 门合起,李氏在玉琴的脸消失在门缝的那一刹那沉下了脸色。 三个月了,主人已经有三个月没和她联系过了。 长永伯府大公子是北临细作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东明大街小巷,主子固然为了自保离开临州,但是无论如何也该在临行前给自己留下消息。 可是这一次,任凭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也依然寻不到主人的半点踪迹。 做细作的这一行,最担心的事情之一就是寻不到自己上一级的消息,这和斩掉她们的臂膀没什么区别,因为她的所有消息都是从主人那里得到的,她每一步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也都是主人在教,若是她没了主人的消息,下一步到底该如何行事,她一点准备都无。 再等一等吧,李氏在心里终于劝自己。 主子身份与旁人不同,即便自己不能出现,也总会寻到旁人和自己联系的。 心猜略微放下一些,外头就传来两个小丫环刻意压低的议论声:“哎,你听说了没,皇上要求北临的使者交出他们藏在咱们京城里间隙的名单,北临国的使臣已经把名单交上来了。” “一大早就听人说了,我还听说啊,宰相大人的夫人也是北临人派到咱们这里的间隙呢。” “啊?还有这种事?” “可不嘛,一大早就被官差给抓走了,到现在啊,一点消息都没有,说不定啊”小丫环伸出手在自己脖子上做出杀人的姿势:“已经被处死了。” “光处死哪行?我听二道门扫地的那个孙婆子说在咱们东明里被抓住的间隙最轻的都要被缢首,重了的还有被凌迟的呢!” 凌迟李氏听到这两个字,情不自禁抖了抖身子。 两个丫环说说笑笑地走了,李氏却在房间里左思右想不得安宁。 她的院子一向看守极严,不会有丫环不懂规矩在外面乱说话,方才那两个丫环刚堂而皇之地在自己方外叽叽喳喳,分明是受了人指使,可是在这国公府中自己已经算得上当家主母,除了闲云阁的那一位,还有谁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算计自己? 就连她都已经知道了,李氏想起沈靖竹和那位端王殿下的关系,心一寸寸地沉到了最底。 自己的行踪已经败落,不管那份名单上自己有没有暴露,再留在此处都已经注定不会有好下场,倒不如趁着对方还不敢拿自己如何先一步逃走,也好留个后路。 这样的想法在李氏心中盘桓了一夜,次日一早她就在老国公面前自称身体有疾,想到外头的庄子住上一阵子养病。 “什么病啊。”老国公瞧着李氏脸色苍白,的确像是不大好的样子,立刻出声问道。 “是年轻时候的老毛病了,一逢冬天就浑身冰凉疼痛难忍,这么些年也不见好,府医来了开过几次方子,也不见什么大成效,媳妇就想着,是不是可以出去走走,也好透透气,既能省的将病气过给府里的年轻孩子们,也可以散散心。” “既然你想出去,那我也不拦着。”老国公活了多少年了,如何瞧不出李氏身上的猫腻,外头那一张名单的事情才传出来多久啊,她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往外跑,真当他老头子是傻子不成? “将府里的事情交给老三媳妇,想去哪里你自己定,回头让人和我闻伯说一声就成。”老国公面色不变,赫然是一副慈爱和蔼的老人家形象。 “是,多谢父亲。”李氏说着不好意思道:“儿媳任性,给父亲添麻烦了。” “麻烦也说不上,你照顾好自己就成了。”老国公不耐烦和年轻人周旋,摆摆手示意李氏退下。 李氏走后,靖竹后脚就来了。 “我瞧见李大夫人似乎刚从祖父这儿离开。”靖竹一边坐下一边若有所思道。 “嗯,说是身上老毛病犯了,想到庄子里住一阵子,我同意了。” “她说走,祖父问都不问就放人了吗?” 老国公似笑非笑:“问她她也不会和我糟老头子说实话,这不是来和你说了吗?你来告诉告诉祖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我想着,祖父总得有点心理准备。” “你祖父比你想象中要坚强得多,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甭想吓唬我。” 靖竹将自己和谢明端之前调查到的事情一一讲给老人家听,说话又叹了口气:“说来此事是我的责任,李氏能坐上今天的位子,可以说是我一手促成的,现在出了这种事,我难辞其咎。” 老国公也不安慰她,冷言冷语地刺激道:“你知道就好。” 靖竹垂着脑袋:“她想去就去吧,只是此举实在是有些慌不择路,她在府里时我们还要顾忌着旁的事情不能轻易动她,人一旦离开了京城诸人的视线,我们要对她严刑拷打还是暗中将人交给朝廷,都已经不由她控制还是说,她还给自己留了什么别的后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人在他乡,自然不可能只给自己留一条出路。更何况,”靖竹敛眸说:“更何况,北临人的话怎么信得?他们在东明境内的间隙怎么可能一一如实交付,不过是诓人罢了。” “如若她还有旁人相助,你可有法子控制?” “端王自有主意,这些事情无需我去考量。”靖竹最近因为大婚之事忙的脚不沾地,目前没有太多精力去料理李氏之事,左右谢明端精力旺盛,倒不如交给他看着。 “你啊,还没嫁给他呢,就把麻烦事全都往他身上推。” “祖父您还是管好自己吧,我瞧着您那下巴都要有三层了,一把年纪了肥成这样,我都忧心您得了富贵病。”靖竹皱眉反驳道。 老国公最近有胖了不少,因为这个事情谁一和他提起胖字他就和谁急,左右府里没有人敢触他老人家的眉头,吃起饭来便更心安理得了。现在他出门和老友聚会,别的老头子一说他胖他就预备好了一大堆的话反驳,譬如:“没办法,家中的儿孙们孝顺,整日里各式各样的好吃的不停地往我这儿送,想不胖就不行啊。”又或者是:“都是心宽体胖,我现在在家里子孙孝顺无忧无虑,胖了那说明我老头子过得好。你们这些成天为着儿孙们操心的糟老头子如何懂得?” 靖竹早知道自己的祖父是什么德行,也没指望他能自己控制饮食,只是老人家的确应该多吃素控制体重这也是真的,她不想这糟老头子还没到八十就这毛病那毛病的一大堆。 “我看你这样子,每日饭食可以减去一半,菜品数量倒是可以保持,但是量也要精简,少吃多餐,一个月怎么也要瘦下来个斤,再这样下去,放眼整个临州城都见不着比您还丰满的老人家了,陛下见了说不准会以为咱们国公府伙食太好觉得父亲贪污呢。” “你这丫头,我这把年纪了好点吃喝你都不许,这不是诚心要让和你祖父过不去吗?”老国公本来晚上还想着要加一道红烧鱼呢,听了靖竹的话登时气的跳脚。 “祖父勿恼,我这样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不乐意,那咱们也可以去问问父亲的意思,看他到底向着谁?” “死丫头!我上辈子肯定是欠了你债,这辈子才要这样折磨我。”老国公捂着心肝做颓废状:“不行了不行了,这人老了也没啥追求,就想着吃好的喝好的好好过几天清闲日子,可我这孙女不孝顺啊,她吃肉,连一点菜汤都不给我喝” 靖竹幽幽提醒:“祖父,我这个月瘦了六斤,找一看起来,好像是我被克扣份例的可能性大一些。” “还是说”靖竹忍笑猜测:“我瘦下来的肉全都长到了您身上去?” “死丫头!”老国公气的大吼。 大婚之气日近,靖竹除了前些天在太后处匆匆见过一次谢长华后就再没见过他人影,这一日她正思量着这事,谢长华就派人送了口信来,邀她到东郊梅林一会。 靖竹身子不大好,有时候最受不得冷气,好在今日天暖,出去见他一面倒也无妨。 马车在梅林外停下来,靖竹加了一层厚厚的披风下来,走了几步路就开始喘息。 绿蚁扶着她情绪低落:“小姐您从前绕着梅林走上两圈都不带喘的,现在才走了几步就累成这样” 靖竹知道她是在心疼自己,靖竹自己又如何不觉得悲哀,从前她虽然被蛊毒侵体,但到底不怎么影响生活,现在蛊虫跑了瘟疫没了,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弱,谢明端口口声声说不在意,可是靖竹却难受得紧,因为她都不晓得要过多久才能给他一个孩子。 因为揣着心事,靖竹进亭子时表情也不是很好。 谢长华细心,知道靖竹近来身子不好,所以特意让人将亭子附近围上了厚厚的帷幔,亭子里也放了火盆,可是即使如此,在触及靖竹发红的小脸时他也还是吃了一惊。 “怎么累成这样?”他拧着眉:“从梅林外近来才几步路,你从前” “陶然哥哥。”靖竹苦笑道:“从前的事情还是别再提了,我目下这个样子,都不晓得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向一个正常的年轻人那样身体健康无病无灾了。” 她出门是避着谢明端的,他自她几场病后就将她看做了瓷娃娃,只要没事就一定围在她身边看着,免得她一不小心吹了风着了风寒,今日还是他回府操办大婚事宜她才能出来和谢长华见面。 “上次在明华宫见你,你虽然也有些病弱样子,但也比现在号上许多,靖竹,那一场瘟疫是将你掏空了不成?” 靖竹捧起温热的茶水摇头:“日积月累,底子越发差了,瘟疫只是原因之一,还是我养病的时候太不小心了。” 谢长华看着她这样子心疼,又恼火她不懂得照顾自己:“自己就是医者,还能把自己的身子折腾成这个样子,沈靖竹,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想着想着,又忍不住迁怒了那位据说和她情深似海的皇叔:“还有谢明端,他是怎么照顾你的?一个冬天病了几次,走几步都直发喘。” “不干他的事。”靖竹低头道:“再说,从前在凌云山时我也不比现在好多少,左右年纪大了的人腿脚也不利落,小病小痛在所难免,谁又能保证自己这一辈子没病没灾呢?” “就知道为他说好话,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一想。你自打从凌云山来了这里,打小辈种下蛊虫不说,后来为了你那一大家子不知受了多少拖累,现如今又是为了他们,为了点功劳连命都不要了。”谢长华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蓬勃而出的恼火,嘴上还是忍不住衔恨:“要是我当时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你去珲州的,不过就是为了点面子,怎么就值得你冒着生命危险去到那样一座死城?” “陶然哥哥,现在珲州已经不是死城了。”靖竹自豪道:“这一场瘟疫珲州虽然也有百姓去世,但是大多数患病的百姓都在两个月之内好转,我离开那里时大街小巷上行人络绎不绝,不知有多热闹呢。” 虽然最初到那里时目的不纯,但是能医好那么多百姓,看着他们从奄奄一息到精神抖擞,她不知有多高兴。“ 谢长华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一揪一揪的疼,从前的云竹从未为琐碎之事烦心,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几次病,他们每天朝夕相对,她却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这样满足的笑容。 若她能高兴,他是怎么样都愿意的,但是她的欢喜却是以生命为代价,他实在难以苟同。 他已不是少年时冲动忙着的幼稚男儿,他知晓如何才能保证靖竹的生命以最慢的速度流逝,凌云山事务繁多,他能来此一遭已是难得,其实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为了这些世俗之事荒废。 ”靖竹“谢长华情不自禁地问道:”你可有想过,要回凌云山去?“ ”回去?“靖竹满面惊诧:”我已经从山上转生,尸体都已经在山顶埋葬,凌云山是云竹的家,却不是沈靖竹的家,不属于我的地方,我怎么还能回去?“ ”凌云山怎么不是你的家?你在那里生活了千年,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承载过你的喜怒,你想何时回去就何时回去,凌云山的大门永远都为你而开。“ ”陶然哥哥“靖竹眼眶发酸:”谢谢你。“ ”说什么胡话。“谢长华揉了揉她的头顶,收回手时却蓦地听到她问:”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来到此处的?你原本的身体呢?“大婚之气日近,靖竹除了前些天在太后处匆匆见过一次谢长华后就再没见过他人影,这一日她正思量着这事,谢长华就派人送了口信来,邀她到东郊梅林一会。 靖竹身子不大好,有时候最受不得冷气,好在今日天暖,出去见他一面倒也无妨。 马车在梅林外停下来,靖竹加了一层厚厚的披风下来,走了几步路就开始喘息。 绿蚁扶着她情绪低落:”小姐您从前绕着梅林走上两圈都不带喘的,现在才走了几步就累成这样“ 靖竹知道她是在心疼自己,靖竹自己又如何不觉得悲哀,从前她虽然被蛊毒侵体,但到底不怎么影响生活,现在蛊虫跑了瘟疫没了,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弱,谢明端口口声声说不在意,可是靖竹却难受得紧,因为她都不晓得要过多久才能给他一个孩子。 因为揣着心事,靖竹进亭子时表情也不是很好。 谢长华细心,知道靖竹近来身子不好,所以特意让人将亭子附近围上了厚厚的帷幔,亭子里也放了火盆,可是即使如此,在触及靖竹发红的小脸时他也还是吃了一惊。 ”怎么累成这样?“他拧着眉:”从梅林外近来才几步路,你从前“ ”陶然哥哥。“靖竹苦笑道:”从前的事情还是别再提了,我目下这个样子,都不晓得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向一个正常的年轻人那样身体健康无病无灾了。“ 她出门是避着谢明端的,他自她几场病后就将她看做了瓷娃娃,只要没事就一定围在她身边看着,免得她一不小心吹了风着了风寒,今日还是他回府操办大婚事宜她才能出来和谢长华见面。 ”上次在明华宫见你,你虽然也有些病弱样子,但也比现在号上许多,靖竹,那一场瘟疫是将你掏空了不成?“ 靖竹捧起温热的茶水摇头:”日积月累,底子越发差了,瘟疫只是原因之一,还是我养病的时候太不小心了。“ 谢长华看着她这样子心疼,又恼火她不懂得照顾自己:”自己就是医者,还能把自己的身子折腾成这个样子,沈靖竹,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想着想着,又忍不住迁怒了那位据说和她情深似海的皇叔:”还有谢明端,他是怎么照顾你的?一个冬天病了几次,走几步都直发喘。“ ”不干他的事。“靖竹低头道:”再说,从前在凌云山时我也不比现在好多少,左右年纪大了的人腿脚也不利落,小病小痛在所难免,谁又能保证自己这一辈子没病没灾呢?“ ”就知道为他说好话,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一想。你自打从凌云山来了这里,打小辈种下蛊虫不说,后来为了你那一大家子不知受了多少拖累,现如今又是为了他们,为了点功劳连命都不要了。“谢长华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蓬勃而出的恼火,嘴上还是忍不住衔恨:”要是我当时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你去珲州的,不过就是为了点面子,怎么就值得你冒着生命危险去到那样一座死城?“ ”陶然哥哥,现在珲州已经不是死城了。“靖竹自豪道:”这一场瘟疫珲州虽然也有百姓去世,但是大多数患病的百姓都在两个月之内好转,我离开那里时大街小巷上行人络绎不绝,不知有多热闹呢。“ 虽然最初到那里时目的不纯,但是能医好那么多百姓,看着他们从奄奄一息到精神抖擞,她不知有多高兴。” 谢长华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一揪一揪的疼,从前的云竹从未为琐碎之事烦心,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几次病,他们每天朝夕相对,她却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这样满足的笑容。 若她能高兴,他是怎么样都愿意的,但是她的欢喜却是以生命为代价,他实在难以苟同。 他已不是少年时冲动忙着的幼稚男儿,他知晓如何才能保证靖竹的生命以最慢的速度流逝,凌云山事务繁多,他能来此一遭已是难得,其实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为了这些世俗之事荒废。 “靖竹”谢长华情不自禁地问道:“你可有想过,要回凌云山去?” “回去?”靖竹满面惊诧:“我已经从山上转生,尸体都已经在山顶埋葬,凌云山是云竹的家,却不是沈靖竹的家,不属于我的地方,我怎么还能回去?” “凌云山怎么不是你的家?你在那里生活了千年,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承载过你的喜怒,你想何时回去就何时回去,凌云山的大门永远都为你而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大婚在即 谢明端已经在她房里等了一个时辰,见她进门脸色很不好:“我不是说了现在外面天凉你不能随便出门吗?要是在外头吹了风又生病怎么办?” “今天天气还好,我没事。”靖竹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按着额角道:“我有些困,想睡一会儿。” 今天本来是定好了要进宫试喜服的,但是谢明端听了靖竹的话却仿似忘了之前那件事一般,点头拉着她到床边坐下:“那你先休息。” 靖竹看了他一眼:“我想自己一个人睡,你先回府吧。” 谢明端深深地看着她。 靖竹不自在地低下头:“本来说好要去试喜服的,这件事我记得,但是我今天不想去,可以吗?”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谢明端帮她脱下鞋子,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你先睡吧,我走了。” 靖竹抬眸看着他走到门前要踏出门槛,不知怎的忽然出声:“谢明端!” 谢明端闻声立时停住了脚步:“怎么了?” 靖竹趿着鞋子走到他旁边,拉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我不想一个人,你陪着我好不好。” 谢明端一愣,仔细打量她的神色,片刻后点头:“好。” 靖竹牵着他的手走到床前,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帮他把鞋子脱掉,拉着他和衣躺在床上,看了会他沉毅的侧颜,然后悠悠闭上了眼。 她合上眼睛后,谢明端才敢光明正大地打量她。 他知道她出去见了何人,却不知道她为何心情不好,他本来有理由质问她情绪低落的原因,可是话从嗓子眼绕了一圈,却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了。 自从婚事定下开始,他这颗心就从没有真正安定过,她与谢长华之间与任何人都不同,他们之间漫长的曾经是他无论如何也横插不进去的,他有时候也会暗暗在心底里问自己,他和靖竹区区一年多的情意,真的能和她和云陶然之间近千年的情意相提并论吗? 这个问题,就连他自己也不晓得答案。 在世间数十年转眼而过,他走过最凶险的路,杀过最冷酷的敌人,见过最繁华的市井,享受过最精致的衣食,却从没遇见过这样称心喜爱的女人。 什么东西他都可以放手,唯独只有她,他不想放。 此刻睁眼打量着身旁的这个人,她的样貌实在太得上天宠爱,这样的绝世风姿,想来但凡见过的男儿都很难不为她倾倒,看着看着,谢明端却忍不住想知道,从前在凌云山时她生的是什么样子,和在云陶然身边嘻笑打闹时,是否也是像现在这样笑的大眼微弯,嘴角梨涡若隐若现? 只要想到另外一个男人可以亲眼见证她所有的喜和乐的样子,他就恨不得拿着大刀去把对方杀死。 “谢明端。”滔天的妒火几乎将谢明端的所有理智焚烧殆尽,靖竹闭着眼的一声轻唤却将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他低下头,看着小姑娘一挪一挪地钻进自己怀里,用十分苦恼又不舍的语气道:“陶然哥哥告诉我,他可能要回凌云山了。” “你这么不开心,就是因为这件事?” 靖竹睁开眼看他:“肯定是有这个原因的,但是我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全是。从前小时候陶然哥哥没来到这里,我不也过的好好的吗?可见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完全依靠另一个人而活的。” “那我呢?”谢明端揽着她的身子淡声问:“若是没了我,你也一样可以过的好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靖竹不悦道:“我会因为见不到陶然哥哥伤心难过,是因为我知道陶然哥哥是我的兄长,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我早晚会脱离他的保护嫁人生子,过真正属于我的生活。可是你和陶然哥哥是不一样的。” 靖竹:“你是要和我度过余生的人,我为什么要去想你离开我之后我会过的怎么样?” 谢明端胸口一热,掀动唇瓣轻轻笑了笑:“我只是好奇” “我脑子里从没有出现过你会离开我这样的可能性,即便你真的想知道,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所以我自己也不知道。”靖竹不喜欢他问这样的问题,说完又默默地加了一句:“要是你特别好奇,好奇得不知道答案就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的话,那你不如先离开我一段时间看看,我到底会怎么样。” 她的一颦一笑在他眼中都是美到极致的模样,谢明端看着她娇俏的小脸,听着她冷淡的情话,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几乎要从胸口里跳出来。 他将她抱的更紧了一些,手上的力气控制得很好,努力不勒得她难以呼吸,闷在她肩窝里闷声道:“我怎么舍得” 也许在他心里,他的想法也是一样,她离开他他或是她会是什么样子,他想都不敢想。 “那,”谢明端语气犹疑:“他说要离开,可问过你要不要随他一起走?” 靖竹听了他的话表情更苦恼了几分:“说是说过,可是我怎么可能和他一起走呢?我都要成家的人了,拖家带口地将你带上山,那些长老们恨死他的。” “拖家带口。”谢明端衔笑:“你的意思是说,你还想要带我去?” “要不然呢?”靖竹奇怪地看着他:“难道你还想让我一个人上山,把你丢在下面吗?” “怎么会。”谢明端心虚地帮她顺了顺头发:“我就知道,我的靖竹是不会扔下我一个人的。” 心头的雀跃不知不觉更盛了几分,谢明端从前几乎不曾想,原来在她的心里,是将自己看做与她一体的夫妻,而不是有今朝没明日的有情男女。 李氏前脚带人出了国公府,后脚就被谢明端的人逮了个正着,左右是她自己要离开的,谁也不能因为她莫名失踪的事而问罪国公府。 靖竹得了消息却半分也不敢放松:“北临人既然敢将她派过来,那想了也该是个嘴硬的,不知道他能不能将实话从她口中逼出来。” 绿蚁自打从靖竹嘴里得知了前因后果之后就一直气的不行,听了靖竹的话后立马就冒着火气道:“不说就打她打她打死她,这个吃里扒外的女人,枉费小姐您将她扶上主位,她却半点不知感恩,还串通北临人和咱们大爷对着干,没心肝的女人,打死她才好呢。” “是太后将她扶上位的,和我有什么干系。”靖竹轻笑着捏起一块芙蓉糕咬了口:“再说了,她既然是北临人的奸细,那她到底做过多少坏事咱们不得而知,很难保证她口中说出来的就是真的。北临人自己也不可能承认自己做过什么坏事,所以不论她认与不认,她的供词对于东明并没有多大用处。” 靖竹想,会所以会出下策,暗地里将李氏骗出府,还是因为她想知道昔年被下蛊虫的真相吧。 她那时才出生,从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也应没有谁知道她的身份,一个无辜的小小婴孩罢了,谁会想出这么阴损的手段来折磨她? 也许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会如李氏曾经做过的坏事一样不被人揭晓,但是靖竹就是想知道。 “小姐都要成亲了,还提那没良心的人的破事做什么。”红泥瞪了绿蚁一眼:“你也别在这儿坏了咱小姐的心情,就不能说点高兴的哄哄人吗?” “我就是气不过嘛。” 靖竹实在很难理解绿蚁莫名其妙的侠义心肠:“她有未见得做过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即便是昔时的蛊毒也是未知,她坐上正妻之位不过是我权衡势力的小小计谋,到现在来看,你好像还没有理由生她的气。” 绿蚁愣愣地动了动大脑袋:“诶?好像是哈。” 靖竹:“” 话题不觉从李氏绕回了马上就要开始的大婚,红泥想起自己从府里老人们说过的大婚礼仪不禁好奇地问:“小姐,奴婢听说大婚之日似乎要给新娘子绞面的,您怕不怕疼啊?” “我没成过亲,也没绞过面,到底有多疼我自己也不知道。”靖竹双手撑在桌子上:“不过即便疼了些,那也只是开头,我真正愁的是,那一天到头都不得闲的礼仪规矩,我听说丞相大人的长女成亲时走完了一天的礼仪之后竟然累的晕了过去。亲王大婚礼更加繁琐,我担心自己这破身子吃不消。” 到底是从前身强体健的人儿,现如今竟然连成个婚都担忧撑不下去,靖竹心理落差大得不得了。 “我已经让母后通知礼部精简了大婚时的礼仪,你尽管放心便是。”谢明端在靖竹话音落下之后踏进了门槛。 两个丫环都已经有些习惯端王殿下神出鬼没的行踪,见他出现立刻行礼退下,半点功夫都不带耽误的。 “什么时候的事?”靖竹听着丫环们退出去之后关门的声响抬头,看着谢明端问道:“我上次进宫时太后还没说起过。” “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你身体这么弱,忙活一天肯定吃不消,左右不过是个仪式罢了,简单一些也好。”谢明端走到她面前:“只是委屈你了,本来想给你一个一生难忘的大婚之礼的,现在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你也说了不过是个仪式罢了,又何须放在心上?”靖竹毫不在意地笑:“你是为了我才如此的,又何须向我道不是。左右只是个婚仪,又不是大礼行的好日子就会过的好,我们生活的怎么样是靠我们两个一起过出来的,又不是大婚之礼行的好行出来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谢明端勾唇一笑,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靖竹面色一红,抬手将他推到一边:“我算是知道了,外面那些人说端王殿下光风霁月正人君子那些话都是骗人的,说你是没皮没脸的色中饿鬼才差不多。” “我若真是你口中说的那个样子,咱们同床共枕那么多天,你又怎么会完好无损地坐在这儿?” 靖竹咬了咬唇,拿起桌上一块糕点堵住他的嘴:“吃你的东西吧,饿的脑子都昏了。” 天色已晚,这几日府里晚上都是一大家子一块用膳,谢明端不好现身,所以到了时辰就立刻闲云阁回府去了。 没有靖竹的晚膳吃着也没什么滋味,谢明端往常都是随便吃几口就进书房处理公务,今日才进府门,却听管家说太子殿下到访。 谢明端向前的步子一顿,紧跟着淡淡点头:“现在人在哪儿?” “在前厅,已经等了您一个时辰了,坐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奴才瞅着好像有点来者不善。” “早知道他会来。”谢明端冷笑一声打发李管家:“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本王亲自招待太子。” 待到入了前厅,谢长华正坐在座椅上端着茶杯饮茶,姿态悠然优雅,没有半点做客人的自觉。 谢明端看着他的样子轻笑,坐到谢长华对面道:“太子一年到头也来不了我这里几回,今儿拨冗前来所为何事?” “我为了何事而来,想必皇叔也该清楚。”谢长华放下茶杯,瓷杯在桌面上发出沉沉的一响,他眸光冷淡地落在谢明端身上:“靖竹。” “太子是说,你皇婶吗?”谢明端笑问。 谢长华沉下面容:“我知道皇叔舍不得她,可是我想,皇叔若是真心爱护她,那也应当放她随我离开。” “此话怎讲?” “靖竹她今年十五了,她在凌云山活了一千年,现如今在东明受了颇多苦难,不知道皇叔知不知道,靖竹她在这里还能活多长时间?” 谢明端的脸色更黑了些:“你这是在诅咒她?” “没有人比我更希望她过的幸福,但是幸福是建立在身体健康无病无灾的基础之上的,靖竹她来东明才几年啊,先是蛊毒负身,后来又是瘟疫,现如今整个身子都被病痛压垮,隔三差五的大病小灾,我听说皇叔在她生病时常常陪伴在侧,想来更加能理解我的意思。说到底,我们的意愿都是一样的,希望她过的更好一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同生共死 “你错了。”谢明端冷冷地看过去,目光仿佛淬了毒的利箭:“我的意愿除了她能无病无灾之外,最重要的是她沈靖竹能永远陪在我身边。她若是生病苦痛,我可以时时刻刻陪在身边看护照料她,但她若是不在我身边,那她就算活的再好我也瞧不见,那又有什么意义?” 谢长华定定地凝着他,神色不明。 谢明端毫不退缩地回视他:“太子,你近来操心的事情有些多了,还是管好自己吧,靖竹是你的长辈,我自会看好她对了,我们大婚的请帖应该已经送到你府上去了吧?届时欢迎你来喝杯喜酒。” “你就当真如此狠心,要置靖竹的生死于不顾吗?”谢长华胸腔起伏:“你可知道,按照靖竹现在的情况,她连十年都未必活得过。只有凌云山上的得天独厚的环境和药效奇特的仙草才能调养她的体质,延长她的寿数,你明白吗?” “明白。”嘴上说着明白,可是举止表情间依旧是十分漫不经心的样子,他靠在椅背上,抬眼看着头顶的屋顶道:“她生,我生,她死,我死,只要我们两个生死相随,就算她比我先走一步,那又有什么关系?”她说着低下头,看着谢长华一字一顿地道:“她走到哪里我都会陪着她。” “真是疯子!”谢长华气得踹翻了面前的桌子,上前两步抓住谢明端的衣领怒声道:“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换她得生两世,我护了那么多年的人,凭什么要被你牢牢攥在手心里?她在山上的时候从没有吃过苦受过罪,更从未因为琐事细碎烦心,可是你呢?你给过她什么,你连她的母家都护不住,她还要保护她那一大家子跑到虎狼之地去救人,谢明端,你这样窝囊的一个人凭什么能拥有她?凭什么!” “说到底,你只是不开心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我,都是一样自私的人,又在这里和我说什么假仁假义?” 谢长华深吸一口气:“我从前亏欠靖竹良多,她若能平安,我做什么都愿意。” “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吧太子殿下,若是你当真只是希望靖竹过得好,那你又何必千金万苦跑到东明来呢?” 谢长华背过身不去看谢明端那张让他厌恶的脸:“随你这么说,总之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一定要带靖竹会凌云山去的。” “你能给靖竹第二次生命,我和她都会感激你,但是感激与喜爱不能混为一谈,我就算感恩你对靖竹的再生之恩,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女人送到别的男人身边去。”谢明端说着一顿,别有深意地开口:“况且我想,太子殿下你也不希望靖竹知道你到底为她做过多少事吧。” 谢长华固然希望将靖竹带回凌云山,却还是须得她自己愿意才行,他为了让靖竹有机会再世重生耗费了大半灵力,原本的身体早已没了呼吸,左右他是决定下山寻她的,便命人几经辗转寻到了太子长华这具寿数将近的身体渡入魂灵。 但是他做过的这些事,并不想她知道。她素来心软,若是知道了这些事,不知会如何难受。 谢明端太懂得看人,谢长华自认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他人任何事都可以坐到风轻云淡,唯有靖竹这一个,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轻言放弃。 这场会面最后自是不欢而散。 谢明端的内心自认不似他表现出的这般淡定,他和靖竹的大婚在即,谢长华的存在就像是他心里的一根刺,随时都有可能打破他和靖竹目前看似完美的幸福。 靖竹是他永远都不愿舍弃的人,他不想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放弃她,即便是生死。 谢明端一大早就来了国公府,自然是避着人进的门,进了靖竹的房间之后慢悠悠地唤醒了还在沉睡中的人,结果被狠狠砸了一个枕头。 “我要再睡一会儿你不要来烦我。”靖竹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将被子蒙过头隔绝外界的一切声音。 “我听绿蚁说你昨天晚上睡得很早,现在都日上三竿了,再大的觉也该没了。”谢明端趴在她颈侧轻声哄着:“李氏的供词出来了,你想不想瞧瞧?” “什么李氏王氏,关我什么事?”靖竹想也不想地反驳道。 谢明端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果然不出片刻,靖竹就挣扎着从被子里钻出来,瞪着大眼睛看向坐在床边的谢明端:“拿过来吧。” 谢明端咧嘴一笑,将袖子里的供状交到她手上:“喏。” 靖竹绽开纸张看了一遍,又把文字在脑子里一一解译过来,然后将供状交回谢明端手上,面无表情地又钻回了被窝。 谢明端:“诶?你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她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做过什么恶事也不肯承认,都这个样子了,抓她又或者是不抓还有什么意义?” “话也不能这么说,起码抓住了她咱们也有了突破口不是?” “要是她死命不说,咱们还能硬从她嘴里把秘密翘出来不成?”靖竹闭着眼睛满脸的不高兴:“是我疏忽了,不该这么早就动她的,如今抓了人很可能打草惊蛇,一旦惊动了百里寒咱们就什么都别想知道了。”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那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靖竹忽然睁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次你用在富安身上的那药方,现在还留着吗?” 靖竹:“对一个女人用这么狠毒的逼供手段,谢明端睨好恶毒。” 谢明端气得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小白眼狼,我这么费心费力还不是为了帮你查出中蛊的真凶?” “就算查出来又能怎么样?你以为单凭李氏一个人就敢在我身上种下如此凶险的蛊毒吗?”左右蛊虫的毒已经解了,靖竹目下被大婚之事折磨的烦不胜烦,实在没有办法多分出心力去关心一个很可能查不到真相的线索了。 “你信我,这一次我一定会追查出当年在你身上中蛊的幕后主使。”谢明端扶着靖竹坐起身,凝视着她生来就泛着三分水意的美眸坚定道:“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大婚之日近在眼前,就连平素最清闲的沈靖叶也跟着忙活起来,她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只是偶尔跑到青竹院去和老国公商量着帮姐姐置办的嫁妆,又去闲云阁帮着靖竹确认喜宴名册。 没办法,府上的主母现在没了人影,陈氏又是个指望不上的,靖竹这个新娘子只能自己为自己操心了。 “姐姐,你嫁到端王府之后是不是就不能经常回家了啊?” 靖竹执笔的素手不停,眼神却抽空觑了她一眼:“出嫁的女儿自然不能随时回家了,这是规矩,你见谁家的姑娘出嫁之后还经常回娘家转悠的?” 沈靖玉愈发不解,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可是端王那么喜欢你,你回来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吗?” “就算他不在意,我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啊。”许是半天没喝水的缘故,靖竹才说了两句话就开始咳嗽,沈靖玉见状连忙端了杯蜂蜜水送过来:“姐姐,你从前好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去了一趟珲州,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我都恨不得能替你。” “傻丫头,说什么浑话呢。”靖竹放下茶杯苦笑:“这都是命,许是老天爷见不得我救了太多人的命有碍天道轮回,所以才将灾祸转付在我身上吧。” “姐姐你以前最不信邪,现在怎么还说起这些丧气话了?”沈靖玉夺过靖竹手里的笔,恨铁不成钢地道:“我就不信姐姐你的病就真的治不好了,这世上难道就真的没有能医好你身子的大夫了吗?” 经历了这么多事,靖竹早已不信奇迹的存在,只是低下头道:“或许有吧,但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有生之年是否还能见到。” “又说这些丧气话。”沈靖玉不爱听她说这种话,闷声闷气地转过身去:“哎呀,红泥她都出去多久了,云片糕怎么还没做好,我出去看看。” 小姑娘的心思都表现在脸上,靖竹如何看不出来,见她匆匆离开也只是轻轻一笑,低下头又看向案上的请帖。 大婚的这些事,谢明端是不许她插手的,因为担心她太费心伤了身子,可是她总觉得大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她总要为这事费些心才能证明自己是有用的,她总归是要嫁给他的,大婚之后总不能什么都不能为他做,让他一个人顶下所有的压力来为她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那样的想法太自私了,她不能承受。 眼瞧着到了进宫的时辰,绿蚁连忙进门提醒:“小姐,府里的马车都准备好了,咱们该出发了。” 靖竹答应一声,穿上厚厚的披风出了门。 待到进得宫门,已是午后时分。 太后好些日子没见靖竹了,见了她原本还有些肉的小脸又瘦了一圈心疼的不行,拉着她的手就不松开:“你这丫头,我让你好好照顾自己,你怎么就把自己的身子照顾成这副样子了?瞧你这小脸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十天半个月没好生吃一顿饭呢。” “太后教训的是,是我自己贪懒没好好保养身子,您看在靖竹是病人的份上,就别和我计较了好不好?” “你惯会拿病体威胁人,你都说了你是病人了,我这老婆子还能怎么说你?”太后让人端了几样靖竹素日爱吃的点心上来,一面亲自送到她面前一面嘱咐:“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哀家就在这儿看着,你无论如何也得多吃一些,瞧瞧你这身上瘦的,几乎见皮不见肉了,日后生产定是要吃苦头的。” 见靖竹的神情顿时低落下来,太后陡然意识到了什么,忙笑了笑道:“看哀家这张嘴,胡说些什么呢,你和端儿连婚还没成呢,生孩子这事急不得,急不得的。” “太后。”面对这个真心疼爱自己的长辈,靖竹不想对她隐瞒什么,咽下剩了一半的点心抬起头,“我有一件事的和你说。” 太后仿佛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只是又拿了块玫瑰花糕放到她手心:“有什么事等吃完了再说,这个玫瑰糕是蒋嬷嬷亲手做的,取的是花房里的玫瑰,哀家琢磨着你应该会喜欢,所以特意让她趁着你今儿入宫起了个大早给你做,现在还热着呢,你趁热吃趁热吃啊。” “太后。”瞧老人家这样子,分明是有意不想自己开口,可是越是这样靖竹越是不忍心,结果玫瑰糕放在手里翕动唇瓣:“我还没有告诉过您,我因为幼时身体底子受损,所以成婚短时间内不能怀孕生子,我不知道端王殿下是否和您提起,可是我还是想您知道这件事,若是您不同意” 太后面色一寒,正了正容色问:“哀家若是不同意,你待如何?” “那靖竹就只能和您说一声抱歉了。臣女和端王殿下两情相悦,我是不愿意为他纳妾,让别的女人为他生孩子的,靖竹斗胆在太后这里放一句话,若是您想要为他纳妾,那倒不如先为她休妻,靖竹是死也不肯和旁人共事一夫的。”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太后重重地敲了敲桌案,目光一瞬间冷了下来。 靖竹垂着脑袋没敢说话。 “你也算是哀家身边的老人了,哀家是什么样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女人女人这一辈子到底为的是什么?成亲吗?嫁人们?生孩子传宗接代吗?世俗女子或许当真是这样想的,可是哀家从来不觉得嫁人生子是女人一辈子的使命,怎么的?女人嫁了人生不出孩子来就活该被夫家责备,亲手为丈夫一个一个小妾地纳进家门来,亲眼看着他和别的女子亲近吗?哀家年轻时受够了这样的屈辱,皇帝也就罢了,但是端儿,这辈子只要哀家还有一口气在,是绝不会允许他和旁的女人有什么暧昧的?还有你!”她瞪着靖竹:“你以为哀家是什么人?给自己的儿子往房里塞人的恶婆婆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另觅佳偶 “是我小人之心,太后莫生气。”靖竹红着脸说:“靖竹是见那个,话本上的婆婆都是那样子的,所以才会” “端儿说你总爱看那些没用处的东西我还不信,现如今才发现,平素里再聪慧的人看那些东西也容易变蠢。”太后嫌弃地觑她一眼,哼声。 “您教训的是。”靖竹想了想自己房里那一小柜子的话本,忍痛道:“我以后再也不看了,把那些没用的东西都扔掉了,免得它们再祸害人。” “那倒也不必。”太后浑不在意地拿起一小块糕点放入口中,咀嚼间笑得眯起了眼:“年轻人嘛,日子过的无聊得紧,都喜欢给自己找点乐子出来,你才多大,还是多见识些好玩的好看的以后才会少吃亏,你既喜欢那些话本,那看就看吧,不妨事。若是端儿不许你看你就跟哀家说,哀家去说他。” 靖竹抿嘴笑:“是,多谢太后。” 蒋嬷嬷在一旁乐呵呵地插话:“还是沈大小姐有办法,太后娘娘这几天总道无趣,都好长时间没见个笑模样了,这可不是和您投缘吗?才见了您就笑得直眯眼。” 靖竹看向蒋嬷嬷:“太后越活越似个孩童,平时总爱耍些小孩子脾气,您可别和她见怪。” 太后故作气恼状:“哀家一把年纪的人了,你怎敢将哀家与那些幼稚孩童相提并论?” “幼稚孩童不晓世事,活的单纯无忧,太后操了一辈子的心,可不是就到了要享清福的时候了?” “就你口齿伶俐,哀家说不过你。” 靖竹和太后又说了几句话,而后又为太后诊了脉,发现后者身子调养的愈发康健了,她见了也高兴,在一旁夸了几句。 临别时太后十分不舍,拽着靖竹袖子小声地问:“对了,,你平时看的话本都有哪个?哀家日子也无趣得很,想给自己找点乐子瞧瞧。” 靖竹:“我给您列个书单出来。” 太后眼睛一亮,就差伸出两只手拍巴掌了:“好!” 往后几日谢明端一直没现身,靖竹还当是他费心大婚之事抽不出空来,也没放在心上,直到三日后他灰头土脸地冲进闲云阁,脏兮兮的模样和平素相差甚远,靖竹险些没认出人。 惊讶过后扒拉了几下他脸上和身上的土:“谢明端?你这是去干什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谢明端咧开嘴一笑,从胸口掏出一把还泛着绿的草递到靖竹面前:“这个给你。” 靖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手心里的东西,面上不由一愣。 “古神医上次过来的时候说凛州有奇草,名叫越疾,对体弱之人疗效甚好,我特意去了一趟帮你找了一些过来,你看看这些对你的身体有没有用?” 靖竹拧着眉睇着他:“越疾草生长在悬崖陡坡,那样的地方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谢明端不要命了是不是?” “王武随我去的,那地方虽然位险,但是都是王武去摘的,我并没有亲手” 靖竹:“哦?难道你是想说,你身上的这些泥土杂草,是王武和你拥抱时蹭到你身上的?” 谢明端低头,后知后觉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尴尬地翕动了几下唇瓣才说:“有人在上头盯着,你放心,我还有三日就要娶你过门了,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不顾生死地冒险?” “因为你傻啊。”靖竹语气微哽:“因为你不想我和他走,又不希望我寿数难长,所以想尽办法地去寻找能延长我寿命的草药来救我。”豆大的泪珠滴落在谢明端手中的药草上,冲走其上泥渍,“即便越疾有再大的奇效又有什么用?若是你不在了,我便是苟延残喘几年又能如何?更何况这东西只是能进补,并没有太大用途,你这又是何苦?” “别哭。”谢明端想伸手帮她拭泪,抬手时才想起自己满手都是泥渍,一时进退两难,“你哭什么,我不说说了没有太大危险你别哭别哭啊小祖宗” “我的年纪都能当你老祖宗了,你为了我这个千年老妖怪拼了命值得吗?女人没了可以再找,要是连命的没了,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母后膝下有皇兄照料孝顺,朝中文臣武将不乏治世能臣,没有谁离了我就不能活。我到了这个年纪,只想和你一起相守一生,别说此行没有你说的那么危险,便是真的能要了我的命,我临死之前也会想着我这一去是为你而死,你定然不会一个人在世上独活,生同衾死同椁,我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靖竹心里有气,便是他的情话再动听她也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自顾自坐到一旁冷嗤:“想得美,本姑娘大好年华,才不会为了你殉情,这世间好男儿多了是,任他是李明端张明端,只要能对我好,我寻人另嫁你又能如何?” 谢明端脸一黑,“你敢!” “你都已经死了,你管我敢不敢?”靖竹满不在意地理了理衣襟:“好男儿千千万万,这京城里除了你谢明端爱慕我的数不胜数,你若敢死我就敢另嫁,找一个比你俊俏比你温柔体贴的。” 谢明端好悬信了她,但到底他还带了脑子回来,思及对话前后终于意识到她只是被吓得狠了想要气一气自己,虽然心里还是因为她方才的话很是生气,却还是压着火凑到她面前:“李明端张明端千千万万,可是谢明端只有一个,能一心一意对你爱护你的也只有我一个。便是我死了,你一个曾经被封为亲王妃的女子还想寻人另嫁不成?别做梦了,我就是死也不可能让你嫁了其他男人。” 靖竹简直被气笑了。 谢明端见她表情松动,连忙把草放到桌上拉着她的手柔声哄:“我这次真的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的,凛州的老人们说那悬崖底下是一条河,河水很深摔不死人的,我通晓水性,定然出不了什么事。” 靖竹挪开头不看他,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谢明端再接再厉:“我循着山径下山时才发现那条小路的陡坡上生长着好些这样的药草,古神医不是说了嘛,若是能日日服用这东西对你调养身子很有用处,咱们养个三年五年的,争取过些日子生个娃娃,管他男孩女孩都好,会围绕着你叫娘亲,围着我叫爹爹。” “靖竹,我跑这一趟并非只是为了寻草,我还想向你证明,即便凌云山的奇幻之力我只能望洋兴叹,但是谢长华能给你的,我也会努力为你做到。” 话到最后,靖竹掩着面趴在桌上大哭出声。 谢明端见她哭得比之前更凶了几乎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自己不解释她哭,解释了她哭得更凶,谁能给他出出主意,到底怎么才能哄女人开心一点呢? 靖竹这一场哭过了好半天才止住,门口守着的绿蚁听着里面的哭声吓了一跳,几次想要进来看看情况都被红泥拦住:“小夫妻之间的事情你就别瞎掺和了,端王殿下又不会欺负咱们小姐,你还是甭进去添乱了。” 谢明端最后还是把先前靖竹对付富安的那副药方用在了李氏身上。 李氏是北临国中培养的极优秀的细作,来到东明之后一直把自己掩藏的很好,若不是靖竹心细发现了她不慎露出的蛛丝马迹,她或许能在沈国公府里藏身一辈子。 所以即便是这世间最毒的药,李氏也还是不肯招。 谢明端泄气极了,听了王武的回禀恨不得亲自冲进大牢里逼供。 “殿下,既然那李氏如此硬骨头,那咱们便是使出再多手段她也未见得招供,依老奴看,咱们倒不如先晾着她,等过一段时间再想想其他办法。”李管家苦口婆心地劝道:“您和沈大小姐的大婚将至,还是别在这种时候闹出什么血腥之事了,也不吉利不是?” 谢明端想想也是,便点了头吩咐王武:“找人看好她,千万别让人跑了。 王武当即应是。 大婚前一天的时候,因为大小姐婚事忙活了几个月的沈国公府诸人反而清闲了下来,满府上都是一派喜气洋洋,闻伯带着下人们去检查各处院落的布置,沈怀安想着女儿明天就要出嫁了,带着沈靖玉和沈靖书去闲云阁和靖竹说说话。 不想等他们去的时候,二房三房的几个孩子也都已经到了。 沈靖安带着妹妹沈靖叶站在石桌前和靖竹说话,沈靖宇和沈靖敏倒是安静,一直坐在一边听着那几人聊天,脸上也都带着笑。 “我和靖玉妹妹说大姐姐马上就要嫁人了,以后府上的事情除了闻伯就要你多费心了,你们才靖玉妹妹说什么?”沈靖安拍了拍石桌桌面,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笑道:“她说,给府上算账祖父会给我银子吗?要是给我我就去。” 沈靖敏笑点低,听言没忍住笑出声来,等到笑完了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么多人里就自己一个人笑得最不文雅,登时有些不好意思:“二姐姐她太贪财了,该给她的银两祖父还会少了她不成?没出息!” 到底是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说话间还带着几分稚气,靖竹在一旁看着她,恍然想起不久前,自己似乎还因为她意图谋害自己而在她身上下了一只蛊。 果然,时间是最好的医者,它能改变一个人,让一个全身充满了嫉妒和邪恶的小姑娘被干净的气息洗涤,变得更加善良和美好。 沈靖安平素受靖竹照顾良多,他哪次惹了事都是长姐出面帮她调和,他不是不感激的,从前年纪小不懂事,也不知道怎么报答,现如今长姐马上就要出嫁了,他就想让长姐在出嫁前的最后一天能过的开心一些,是以绞尽脑汁地将自己这么些年见过的好笑事一一讲给她听。 虽然不见得真的有多好笑,靖竹也一一给面子捧场笑了。 沈怀安带着两个孩子进门还未开口,沈靖玉就黑着脸盯着杀怒道:“沈靖安,你皮痒了是不是?!” 沈靖安一听到母老虎的声音就暗道不好,连忙躲到长姐身后避祸:“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可别乱来,我是你哥!” “有你这样的哥哥吗?没事就知道欺负妹妹。”沈靖叶拉了拉旁边兄长的袖子:“再说了,二姐姐她贪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何必说出口?” 沈靖叶气的恨不得上前揍她两拳,沈靖叶越过她看到不远处正徐步走来的沈怀安吓了一跳:“大伯?您怎么来了?” “来凑一凑你们年轻人的热闹。”沈怀安和气地笑了笑。 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也知道长姐出嫁前大伯铁定要嘱咐两句,又说了几句话就纷纷告辞离去。 果然,时间是最好的医者,它能改变一个人,让一个全身充满了嫉妒和邪恶的小姑娘被干净的气息洗涤,变得更加善良和美好。 沈靖安平素受靖竹照顾良多,他哪次惹了事都是长姐出面帮她调和,他不是不感激的,从前年纪小不懂事,也不知道怎么报答,现如今长姐马上就要出嫁了,他就想让长姐在出嫁前的最后一天能过的开心一些,是以绞尽脑汁地将自己这么些年见过的好笑事一一讲给她听。 虽然不见得真的有多好笑,靖竹也一一给面子捧场笑了。 沈怀安带着两个孩子进门还未开口,沈靖玉就黑着脸盯着杀怒道:“沈靖安,你皮痒了是不是?!” 沈靖安一听到母老虎的声音就暗道不好,连忙躲到长姐身后避祸:“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可别乱来,我是你哥!” “有你这样的哥哥吗?没事就知道欺负妹妹。”沈靖叶拉了拉旁边兄长的袖子:“再说了,二姐姐她贪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何必说出口?” 沈靖叶气的恨不得上前揍她两拳,沈靖叶越过她看到不远处正徐步走来的沈怀安吓了一跳:“大伯?您怎么来了?” “来凑一凑你们年轻人的热闹。”沈怀安和气地笑了笑。 大家都是有眼色的,也知道长姐出嫁前大伯铁定要嘱咐两句,又说了几句话就纷纷告辞离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一定记得 沈怀安终是不忍女儿临嫁前看见自己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才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沈靖玉和沈靖书被留在远处和靖竹说话,沈靖书再三在靖竹跟前提醒:“长姐你一定得急着,明天一定要由我背着你到府门口出嫁。” 靖竹还没说什么,沈靖玉就拧着眉头插话:“哥哥你都说了几百遍了,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你能不能别一个劲儿都说那些废话啊。” “我这不是怕长姐忘了嘛。”被亲妹妹拆台,沈靖书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面上难得露出几分憨气。 “姐姐你不知道,哥哥他从前几日就开始念叨,一说要我记着提醒你让他被你出嫁,又说我这记性不好肯定会忘了一定得他自己来说。忙前忙后一整日没来得及和你说上话,又从第二天早上开始念叨,有他念叨的功夫都不晓得来了你这里几百次了,姐姐你快说说他吧,我都快不知道到底是姐姐你成亲还是他成亲了。” 沈靖书俊脸通红:“我是担心” 靖竹:“靖竹是担心我上头没有兄长送嫁,日后端王会轻视于我。” 沈靖玉一脸诧异:“端王殿下那副样子,就差不把姐姐捧在手心里了,怎么可能会轻视你?” “话虽如此,只是姐姐毕竟是女子,若是有什么不好吃亏的总是女儿家。”沈靖书道。 “你的意思我明白。”靖竹从不觉得谢明端会让她失望,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就连同床而眠都不晓得有多少回,说是老夫老妻也不为过,生活习惯和彼此的一些小脾气都有了了解,早就适应了彼此的存在,大婚不是走个过场罢了,只是这一场典礼能令祖父和父亲安心,也能让两家人都好生热闹热闹,让世人他与她指尖的关系,她倒是愿意麻烦这一遭。 “姐姐你不知道哥哥他嘴角可厉害了,他现在把家里的生意经营的有声有色的,就光是京城里的铺子,年底的时候赚的钱就是去年的两倍,这可是毛利啊。哥哥还在和祖父商量着把家里的生意开到其他地方去,祖父说都交给他来办。这下家里的婶婶们再不敢说哥哥不务正业了。” “这可是好事。”靖竹看向沈靖书,“靖书,你若有什么想法,尽可以来和我说,能帮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旁的倒也没什么,只是”沈靖书顺手从袖口掏出一张地图放到石桌上,指着其中一条被用毛笔着重勾出的路线攒眉道:“长姐你看,从陈州到夜奴之间隔了漳州和平州能四座城池,我想打破夜奴人垄断陈州漳州皮货生意的格局,但如若如此,必定得闲开辟商道,据我所知,从陈州直到边境的路线并不受阻,只是从边境到夜奴的路线全都是陡峭山岭,夜奴人自小在山林中长大从中经过倒也不妨事,只是咱们东明百姓身怀武艺的都少之又少,更何况是从奇险之地运送货物呢?” “为什么一定要开辟商道抢走夜奴人的生意呢?”靖竹笑问。 “夜奴人毕竟是外族人,他们的到来抢走了我们本族人的生意,难道这不应该制止吗?” “我本来也是如你这般作想。”靖竹垂眸看向那张地图:“咱们沈家在陈州的皮货生意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了,当地的百姓和客商都喜欢从咱们这儿买货进货,可是因为陈州距离发货地太远,咱们从中抽取的人力银子也很高,能穿的起皮毛衣物的只有少数富贵人家,可是夜奴人呢。”靖竹点了点夜奴国境的方向:“国土范围不及东明国之十一,他们大多居住在深山老林,几乎过着原始人一般的生活,只是那里医药匮乏,所以百姓们的寿命大多较低,有时候一点风寒杂症就足以要了一条人命。为了改善他们的境况,才有了夜奴皮货商。” 靖竹看着沈靖书沉声开口:“可是你仔细想想,他们除了抢占了咱们本国的生意以外,可还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或是十恶不赦的事情?” 见沈靖书面露迟疑,靖竹直接替他做出了回答:“没有!非但没有,他们还在明知本地皮货价格的情况下将皮毛的银两压到最低,在咱们这儿十两银子能买到的皮货,在他们那里一两银子就足以。如此悬殊的价格下,他们的皮货质量也丝毫不逊色于我们,那么百姓又有什么理由弃夜奴皮料而选择我们?” “可是若是如此,咱们在陈州的皮货庄子怕是开不了几天了。”沈靖书嗫嚅着说。 “谁说的?”靖竹淡淡反问。 沈靖书一见长姐的样子就知事情必有转机,立刻出声问:“莫非长姐你有办法?” 靖竹:“夜奴人卖皮货以价格和质量取胜,只是他们的皮货也有劣势,因为他们对皮毛的处理十分粗糙,所以乍看之下成色较之咱们差了许多,有经验的老客商们看得出来,只是寻常百姓却未必看得出来,夜奴人不懂得处理皮毛的技术和技巧。而陈州漳州一带呢,又有赵家和李家两大世家对他们虎视眈眈,若想夹缝生存,他们必须要依附于东明国内的本地世族。” 靖竹倒了一点儿温水在桌面上,用指尖沾湿后写了几个字:“他们卖的银子是这些,咱们大可以从他们手中大批收购皮货,让他们作为咱们的供货商,如此,省下了漫长的运送之路,咱们的皮货价格也可以随之降下来。”靖竹又写了另外一个数:“咱们抽取一部分将皮货精细处理的银两,以这个价格卖出去,这样只比夜奴人卖的价格高了一成。” “长姐的意思是,趁着当地的商人们还没醒过神,趁早和夜奴客商谈下协定,让他们作为咱们皮货的供货渠道?”又拍了拍脑袋:“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正是如此。”靖竹对沈靖书微微一笑:“你还年轻,遇事总想着进却不晓得以退为进的道理,你若是一心要将夜奴人赶出东明,把他们逼急了,说不定会使出什么坏来。我们双方各退一步,让他们既能赚到银子,又能在东明购入药材和日常用品,如此双方都能得到好处,也不担心他们会拒绝。” 沈靖书惊喜连连颔首:“长姐说的对长姐说的对,是我着相了。我过两日就去找人和夜奴皮货商商量合作的事情,争取能在其他世家面前拿下他们。” 沈靖玉看着抚手直叹的兄长,又看向神色平平的长姐,轻轻地抿了抿唇。 从闲云阁回到珠玉院时陈氏已经在房中等她许久。 “回来了?”看着进门的小女儿,陈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那个姐姐,平常也没见她见过几个男的,结果一出手就找了个这么厉害的夫君,端王啊那可是皇上的亲弟弟,你姐姐嫁到了他府上就是当家王妃,若是再生个男孩,指不定未来整个王府都要交到她儿子的手上。”她说着又觑了眼面无涟漪的沈靖玉:“再看看你,婚事到现在连个着落都没有,便是你真寻了人家,恐怕也远不及你长姐能耐,寻个皇亲国戚来做夫君,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跑不了喽。” “姐姐她不是只嫁了个王爷嘛,又不是嫁了个皇帝”沈靖玉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可是待到话出了口,她蓦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当即吓白了脸。 陈氏却只当女儿是在随口抱怨,闻言冷嗤一声:“什么叫只嫁了个王爷?端王之上还有几个人啊?他可是皇上的亲弟弟” “太子呢?”沈靖玉瞪着自己的娘亲说:“太子可是未来的皇帝,他是要继承皇位的人,若是我成了太子妃,日后太子荣登大宝,我就是皇后,长姐见了我不也一样要磕头行礼?” “玉儿”陈氏终于意识到不对,瞠目结舌地看着面前与平时神色大不相同的女儿:“你以前不是最喜欢你姐姐的吗?怎么现在” 沈靖玉呼吸乱了乱,慌张无措地收回了视线,不自在地说:“我只是随口说说。” “幸亏你只是随口说说,你刚才可真是要吓死为娘了。”陈氏说着又暗自嘀咕:“我就说嘛,你以前可一直是你那个没心肝的姐姐的小跟班,怎么可能和她对着干?” 听着身畔母亲喋喋不休地抱怨声,沈靖玉贝齿紧咬着朱唇,就连唇瓣见了血也浑然不知。 沈靖书兄妹离开后,闲云阁又迎来了下一个不速之客。 谢长华坐在院中的银杏树上,看着已经开始泛绿的扇形叶子对树下的小姑娘道:“我问过了几位长老,他们说我现在的这具身体还需要和我的魂魄融合,回凌云山还需要几个月时间。” “那不是好事,”靖竹脸上立刻露出了开心之色:“陶然哥哥你就可以留下来参加我的大婚了。” “你真的觉得,这对我来说是好事吗?”谢长华低声道。 靖竹没听清,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谢长华摇了摇头,对着她温声道:“你放心,你的大婚,我一定到场,给你送上一份大礼。” 靖竹:“可是陶然哥哥,你从前的身体” “你是不是傻。”谢长华故作气怒地斥她:“有了年纪的躯体,谁还愿意要老的啊?这身体的本尊本就已经因为生病气绝身亡,我占了他又能怎样?至于以前那个老得掉渣的身子,我还是先别用了吧,毕竟弓着腰走路连跑步都跑不了的日子可不好过。”说到后面,谢长华脸上又显出了几分调笑的神情。 靖竹仰着脑袋看他:“陶然哥哥,你没有骗我吧?” “怎么会。”谢长华控制住上前摸摸她头顶的冲动:“我怎么可能骗你呢靖竹你知道的,我一向骗不过你的。” “这倒也是。”靖竹从果盘里拿出一个橘子扔过去:“陶然哥哥你尝尝这个,可甜了。” 靖竹身子骨弱,扔橘子的力度也较往常差了些,可是谢长华还是如以往一样轻轻松松地将橘子接到了手里,他拨开外皮朝嘴里忘了一瓣,满嘴的酸汁。 他收起手里的橘子,抬起头对靖竹说:“你明天就要成亲了,我得回去给你准备大婚之礼去了,你回去歇着吧。” “我明儿的大婚,你今天才想起来给我准备礼物,陶然哥哥你好没诚意。”靖竹撇嘴。 “靖竹。”谢长华站直在墙头上,没在意她的嗔怪,只是回头看她,那一眼看似无波无澜,却仿佛包裹着千言万语,让人看不分明。 靖竹定定地回视他,片刻后徐徐一笑:“陶然哥哥,你记得给我挑一件好一点的贺礼,到时候我让谢明端给我寻个珍宝匣子好生装进去,一定妥善保存。” 谢长华也是一笑,面上依稀有释然,他颔首:“好,我一定记得。” 靖竹静静地看着谢长华的身影远去,久久回不过神,直到身后有人轻声问:“既然知道他对你的心意,为何不和他说清楚呢?” 靖竹缓缓回过身,看着身后一身青衣气质清癯的青年:“我和他之间有些事情不必说,我明白,他也会明白的。” “他待你是真的好。”沈平安道:“我只是不确定,日后端王是否会比太子待你更好。” “表面看起来,自然是太子于我感情更加牢靠。我们相识多年,彼此之间连对方一举一动代表什么含义都知道。他不会背叛我,也不会让我不开心。只是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两个如此亲近的人才不适合做夫妻,因为太熟悉了,熟悉的好像两棵在河岸边对视千年的古树一样,他晓得我一共有多少根枝干,我也知道他的,但是我们都不可能越过中间的那条大河,生长到一个地方去。” 沈平啊抬起头:“你的意思是,端王就是那条河?” “不。”靖竹目光微动,含笑道:“他是我树根依附的那片土地,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今天天大晴,温暖的阳光顺着银杏树叶的间隙落在她脸上,发出莹润的光泽,好像得到神明眷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不想嫉妒 靖竹是在大婚当天晚上受到谢长华的贺礼的。 彼时她忙活了一天,坐在端王府的新房里腰酸背痛,绿蚁突然拿了个盒子走进来:“小姐,太子殿下刚才亲自送了这个过了,说是给您的贺礼。” “太子?”靖竹忙走到门前向外看,谢明端担心她受凉,特意吩咐下人们将房门关严实些,她轻轻将门打开一个缝,透过红盖头,却只从那一道竖长的缝隙中依稀瞥见一道身形修长的背影。 她凝着那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徐徐回身走到床前坐下,她将泛着木香的盒子打开,一面随口问道:“殿下呢?” “还在前院陪宾客们饮酒呢,奴婢听说今儿太子殿下格外高兴,特特命人从宫中取来了百年陈酿与殿下共饮,两个人都喝的有些高了。” 靖竹“嗯”了声,目光在触及盒内的东西时微微一动。 一缕白发静悄悄地躺在盒子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君身方及冠,心却已白头。 靖竹猛地将盒盖盖好,仰起头看向前方地面,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动作太快,绿蚁和红泥甚至没能看去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见了靖竹神色顿觉不对,小声地望着她唤:“小姐?” 靖竹将盖头重新盖好,晃了晃头:“没事,红泥你把它拿下去放好吧。” “是。”靖竹的珠宝首饰和一些值钱的财务一向都是由红泥收着的,因为她心细,只要是她保管的东西一样也没有丢失过。 红泥轻拿轻放,将那木盒放到了靖竹收藏珍品的大木箱子里,谨慎地锁上。 这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就听到有下头们报信说,端王殿下回来了。 许是被灌了许多酒的关系,谢明端进门的瞬间屋内就涌进了一大股酒味,靖竹闻着味道抬起头,只看到纷乱的几双脚行到床前,王武的声音响起:“王妃,殿下他喝多了,还要劳烦您多照顾。” 靖竹答应一声,随手吩咐人准备好热水,待热水送进来之后才把多余的下人打发出去。 门被人从外面关上,靖竹看了被放在床上的人一眼,气定神闲地坐到床上:“人都走了,去了吧。” 床上满身酒气的人闷笑一声,翻身横躺下来:“你怎么知道我没醉?” “你要是醉了,才不会许人近身。”靖竹走到梳妆镜前将头上钗环一一取下:“闻你那满身的味儿,赶紧去洗洗。” 靖竹早已听说了谢明端会将大婚的议程精简,却没想到他居然精简到了这个程度,揭盖头都是她自己揭的,交杯酒红枣栗子花生那些铺床的玩意更是见都没见到,装作无意地问他,他却说担心人多吵到自己,又怕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铺在床上会硌着她。 呵呵,早知道这东西硌人,就该先把他扔到上面做肉垫,看他还怎么在这里一脸无辜。 靖竹觉得脸上的粉敷的不舒服,趁着谢明端洗漱之前先把自己脸上的胭脂唇脂洗了去,这才放他去洗脸。 谢明端假装嫌弃:“你用过的水给我用?” “不想用就让人给你换,只是你得好好给大家解释一下,你这刚才还醉的不省人事的新郎官是怎么清醒过来的。” 靖竹忙活了一天都困得不行了,见他动作慢吞吞的也懒得等他,到屏风后换了寝衣后掀开被子就钻进被窝睡了。 谢明端看着她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 她体质的变化在这一年多显得格外分明,从前虽然有蛊虫折腾,但是每天忙前忙后上蹿下跳的从来不受影响,后来蛊虫被除,她开始隔三差五地服用那些伤身体的汤药,好不容易养好了些,又为了珲州的瘟疫忙忙碌碌,她患上瘟疫过后更是雪上加霜,走几步路都会喘个不停,今天能撑着完成婚礼议程,定然已经很疲惫了。 至于这大婚漏下的礼节日后再补也无妨。 两个已经同床共枕过无数次的男女,竟然将大婚之礼完美地错过了最重要的一环。 沈靖玉坐在从端王府后院的参天大树下,看着头顶散发着温润光芒的圆月,脑中不由得回响起自己和母亲先前的对话。 就连她自己也琢磨不明白,她怎么会忽然之间说出那样刻薄的话来。 她从小就喜欢大姐姐,因为大家都说她的长姐才学广博气度不俗,是漫京城都挑不出来的世家贵女的榜样,她一直以大姐姐为荣,所以从小到大一直喜欢跟在大姐姐身边,即使母亲经常在自己耳边抱怨大姐姐这不好那不好,也从没影响到她对长姐的敬意。 后来年岁大了,长姐和母亲决裂,从前一直不起眼的李氏坐上了平妻之位和母亲平起平坐,母亲在自己身边说起大姐姐的各种不好,她也一定当即反驳。 随着母亲地位的下降,她在府中的待遇也随之锐减,人人都以李氏和长姐的命令为首,自己有时候吩咐厨房做个鸡汤燕窝都要登上一个多时辰,偶尔派人去催,丫环便听到厨娘们抱怨,陈氏都已经沦落到那个德行了,二小姐没了亲娘护着,还有什么可张扬的,事情怎么这么多。 后来长姐出京,她因为担心长姐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四处打探消息,又因为去向沉烟公主问信而被后者再三折辱,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是等到大姐姐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她亲眼看着立了大功的长姐被众人奉如神明般惊着护着,看着一向对自己不假辞色的父亲对长姐疼爱备至,看着一向木讷耿介的兄长对长姐唯命是从,心里那一丝原本就直白存在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不得不克制的嫉妒之火又悄无声息地燃了起来。 大姐姐和她一母同胞,凭什么她就要事事忍耐克制屈居忍下,而大姐姐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所有人的喜爱和赞扬? 耳边有咕嘟咕嘟的声音响起,沈靖玉一怔,抬起头四处逡巡了一会儿才将视线停留在墙头上的一道人影,瞪了瞪眼睛问:“喂!你是何人?怎么大晚上的跑到墙头上去了?” 墙头上的人影没有理会她的问话,目光连瞥都未曾朝她这边瞥一眼。 沈靖玉气不过,气哄哄走到墙下仰头看着那人:“喂,我问你话呢!” 那人不紧不慢地饮下最后一口酒,望着头顶的月明星稀的夜空轻声开口:“她十岁的时候就说过要嫁给我。” 沈靖玉:“?你说什么呢?” “可是一直自以为是地以为,如我这样的人是注定要孤独终老的,出来没有想过和任何女子相伴,更何况她那时那么小” “可是后来她长大了,到了议亲的年纪,我才发现我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度。如果时间能再来一次,我一定回到那个她最好我也最好的年纪,拉她到我的羽翼下,和她一辈子守在一起,就算她不喜欢我厌恶我,就算她喜欢上了别的男人,我也一定不会放手。” 沈靖玉木着脸看着他。 “好想好想,就这样一直醉下去,醒来了,她就还是那个天真无辜的小姑娘,仰着头问我,‘大哥哥,这里怎么这么冷?’如果真能c真能再来一次,我一定弯下腰,把她揽进怀里告诉她,有我在,她永远都不会冷。” 男子手里的酒坛缓缓落在墙下草地上,沈靖玉纳闷地看着已经阖上双眸的男子,细细打量他的面容片刻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看他如此眼熟了。 这这不是太子殿下吗? 酒醉的人实在太难伺候,可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沈靖玉没有叫人帮忙,而是靠坐在墙下的草地上,“喂,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嘴里的人,是我大姐姐吗?” 沈靖玉:“我早就知道,我的姐姐她很出色,全天下的男儿都喜欢她。她那么好看,那么有才华,又那么优雅高贵,所有人都喜欢她,没有人喜欢我可是为什么呢,我一直都很乖的啊,我努力不去惹她生气,她病了痛了冷了难受了我一定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可是我那么喜欢她亲近她,她也还是对我那么冷淡,我明明也不差的,可是父亲却只喜欢她一个人,她得了夫子的夸奖父亲会带着她出去玩一整天,可是我得了夸奖,父亲只会不冷不热地夸一句‘不错’如此而已。” 年少的时候是小孩子性格成型的关键时期,沈靖玉的童年是,父亲要么在外出征打仗,要么只陪在长姐身边照料。母亲要么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父亲和长姐的不是,要么就对下头的下人非打即骂肆意欺侮。 在这样的环境下,沈靖玉能不性格扭曲都已经很好了,自然不该要求更多。 “我不想嫉妒她的,我知道,嫉妒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可是我就是想知道,面目全非后的我,是不是能得到其他人的喜欢,起码比从前多一点点点也好啊。” 树上的叶子被风吹起真真声响,墙头上的人睡眼朦胧地听完沈靖玉的话,轻笑一声闭紧了双眼。 “局势浑浊为我赌气,众人皆醉我独醒。喝!” 沈靖玉被他的声音吓得站了起来,待到落目在他紧闭的双眼时才意识到对方应该是在说醉话,这才悄悄放了些心。 再次睁眼时已是次日一大早清晨时分。 靖竹昨天睡得早,所以是她先醒的,睁开眼看见陌生的陈设还有些愣怔,待到身旁的人伸出结实的手臂将她揽到怀里才醒过神。 “起吧。”靖竹道:“还要进宫给太后和皇上请安,别拖沓了。” 谢明端在她肩窝里吸了口气,被那股子馨香的味道充斥鼻腔后才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好。” 待两个人收拾妥当,外头立刻有有经验的老嬷嬷进来收拾床铺,靖竹坐在梳妆镜前不着痕迹地和谢明端对视一眼,而后朝着镜中映出的红泥的面孔说:“帮我挽发吧。” 两个老嬷嬷在床榻前嘀嘀咕咕了几句,然后才走到谢明端面前对正在洗脸的王爷躬身一礼:“殿下,这落” 谢明端无意让无辜的老人家因为这点小事被斥责,便大方地摆摆手:“这事本王会和母后说,你们不用管了。” 两个老嬷嬷当即如蒙大赦,规规矩矩对朝谢明端行了一礼才退出房间。 收拾妥当后,小夫妻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靖竹坐在马车上,拿起书架上的话本随意翻了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看着谢明端:“对了,李氏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还没。”谢明端想起靖竹起床后还没喝水,便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道:“前些天审了几次,死咬着不肯开口,我便想着等到忙完这一阵子再说。” “我要是她,我也不会招的。”靖竹嗤了声:“你想啊,若是她承认了在我身上中蛊的人是她,那她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一个死字,既然横竖是死,那倒不如咬紧了牙关什么都不说,她说不定在北临还有其他家人,便是为了维护族中亲戚的安全,她也不会轻易开口的。” “总有办法让她开口的。”谢明端不信邪道。 那李氏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多么刚强的人,没想到进了大牢之后却死鸭子嘴硬打死也不说,着实让他苦恼了好久。可是昨日古还春师徒来参加喜宴时老头子给他出了个主意,谢明端倒觉得此法可以一试。 两个人低声聊了几句,不知不觉就行到了宫门前。 谢明端知道靖竹最近体虚得厉害,所以直接让宫中的轿子在外面候着,亲自扶着靖竹下了马车又上了轿子,这才转头上了另一座小轿。 又行了一个时辰余,两人才进了明华宫。 太后这两日精神一直很好,一来是自己一把年岁的小儿子终于娶亲了她心里高兴,二来是因为小儿子娶的人是自己一向疼爱有加的沈家小姐靖竹。 因此自打今儿早上醒过来,太后就一直维持着好心情,脸上的笑自始至终没落下过。 然而这种情况只维持到自己派去端王府的两个老嬷嬷回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新官上任 两个老嬷嬷禀告完小夫妻的情况后就退了下去,独留太后坐在原地一脸的神思不定。 “太后,听说昨儿晚上太子殿下和王爷喝了不少,王爷一时醉酒不省人事也是有的。”蒋嬷嬷自然知道太后对这一对小夫妻的恩爱有多看重,忙出声劝道。 “我的儿子我自己还不知道吗?”太后想也不想地反驳道:“他惦记了靖竹不晓得多久了,好不容易和她成婚,是说什么也不会纵着自己喝醉的,即便装的再像,等到人都散尽了只剩下他和靖竹两人时也一定精神的不得了。和爱慕了那么久的女子成婚,新婚之夜不干点什么那还算得上个男人吗?” 蒋嬷嬷:“太后,注意您的措辞。” 太后压抑了一辈子天性,人前装的端庄持重,人后才敢想说啥说啥,平常时也没有什么能让她情绪大变的事情,从来都无需人提醒,现在一不留神冒了两句粗俗之语竟然如此顺畅,蒋嬷嬷心里暗叹,果然还是天性使然啊。 待到小夫妻进了宫门,才迈进门槛就接收到蒋嬷嬷提示的目光,谢明端眉目一凛,拉过靖竹的手大步迈了进去。 谢明端虽然说过要亲自和太后解释,可是这毕竟是小夫妻之间的事情,太后就算再不满也不好在两人面前耳提面命地劝导,因此她才和谢明端说了两句话就将他打发去了御书房,独留靖竹一个人在身边。 靖竹:“”谢明端你个骗子! “靖竹啊,你虽然才嫁到端王府,但是从前也是去过几次的,对那里的环境也应该有些熟悉,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尽管和端儿和哀家说,哀家一定替你解决。” 靖竹联想了一下新成亲的小媳妇应该是什么样,片刻后故作娇羞地低下头:“劳太后挂心,靖竹在端王府一切都好,李管家很照顾我,将大婚的一应事宜都打点的很好,殿下也对我很体贴关心。”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顿了一下,才将探寻的视线投过去:“那既然如此,你和端儿昨儿晚上,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 “你别想太多,哀家只是听人回了话总觉得该问一问,你们小夫妻刚成亲难免有很多夫妻间的相处之道不太了解,你那母亲是个不顶事的,后来的挂名娘又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哀家便想着,倒不如代你的母亲关心关心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虽然日子是你们两个人过的,但是过好过坏,总需要旁人帮着说和不是?” “昨儿,”靖竹斟酌用词:“是他喝得有些多了,我忙活了一整天又有些乏了,才倒在床上就不小心睡了过去,他一向心疼我,所以” 虽然活了这么些年,但是说起来这些私密事靖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脸上也不觉泛起了红。 太后打量她表情后看出她一个没有说假话,这才放下了心:“如此,那哀家就可以放心了。” 新婚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成天黏在一起的倒是不少见,可是像他们这样状若平淡的却是从没见过,又不是爹娘包办的婚事,夫妻两个都是看对了眼了,怎么成了亲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太后想不通这些小年轻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好在她对自己儿子的心意看的明白,这夫妻两个人之间啊,只要有一个情深似海,另外一个就算是再铁石心肠也总会免不得动容了,更别说靖竹对端儿也有情了,两个人心意相通的,还愁日子过不顺当吗? 又过了一会儿,谢明端和浩武帝同时到了明华宫,两个人对着皇兄和母后请安过后又留了午膳,这才告辞退去。 回到端王府之后没多大会儿,绿蚁就过来传李管家在外求见。 “请。”靖竹对李管家印象不错,所以态度上也格外尊敬些,不想因为下人们动作迟缓让李管家以为自己不看重她,还特意吩咐绿蚁快些。 李管家很快跟着绿蚁一起进了花厅,靖竹在他见了礼之后笑着打招呼:“从前为殿下看诊时就劳您多方照顾,没想到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当真如此奇妙,您瞧这才多长时间,咱们就在同一屋檐底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李管家自然说是,又和靖竹说了一些府上的情况,想了想又补充:“咱们王爷是漫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的清正人,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妾室通房一个没有,就连丫环也很少见,所以王妃您掌家也比寻常府邸要简单许多,也就是府里在外的铺面和日常的花销,而且王爷事先吩咐过奴才,这些事情您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向老奴问,老奴一定知无不言。若是您不喜欢这些烦琐事,老奴不才,也可以代为掌管。” 靖竹看向李管家:“不知您管理端王府多少年了?” “自殿下出宫开府之日起,到如今也有二十多年了。”李管家道。 “既然如此,那这些事情还是交给您吧。”靖竹自己也管过家,对这些事情驾轻就熟,她也并不觉得自己不可以支撑起这份家业,只是她如今身体的情况的确不适合繁忙操劳,李管家已经管了这么多年了,一时交到自己手里转接起来也必然有些麻烦,左右李管家是谢明端的人,把麻烦事交给他自己也放心。 李管家一脸的受宠若惊:“多谢王妃信任。” “殿下身边一直是你伺候,我自然也信得过您。只是有些事情,我少不得要叮嘱两句。” “王妃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这王府是个开销大的地方,下头各个庄子铺子每年交上来的银子是不少,但是咱们也不能不管控财银,又或是任由家中无耻的下人偷盗。可是家里事物繁多,咱们也不可能一一查看,所以我们还是得将家里的账本记得清楚明白些,坐到样样事有据可查。” 靖竹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古时候有一个皇帝勤俭节约爱国爱民,可是下头的宫人舍人们却拼命从宫中各渠道里蹭些油水,如此一日蹭两人蹭到人人蹭,宫里的一棵白菜都一不小心变成了十两银子一颗。 本来是吃不好很不好整日克勤克俭操劳的明君,却因为下头看守不严,将寻常看起来普通的青菜炒成了天价,宫中银两不足以填补空缺,无奈之下只好继续向百姓们征税,长此以往,被外头的百姓传成了昏庸无道的昏君,自此遗臭万年。 府里自然不能和皇宫相比,但是道理却是一样的,靖竹回来的路上看见府里的下人们虽然大致看起来井然有序,但她背过身走开的瞬间还难免都有些小动作,干活偶尔偷偷懒倒也没什么,只是借着府上的由头借机中饱私囊,这样才是为奴者的大忌。 查账和明细记账这要求不算大,但也绝对算不算小,因为一旦要彻底更改家里记账方式劳动的将会是整个府里的所有管事和与之相关的下人,劳师动众不说,一个不小心还容易落人埋怨。 新官上任三把火,谁都没想到这一把火会恰巧烧到自家头上的。 见李管家面露迟疑,靖竹用脚指头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抬了抬手示意红泥将一样东西递上去:“这是我研究的另外一种记账方式,你先瞧瞧看,若是不行也可以再改改。” 李管家纳闷地接过账本看了看,片刻后才发现这一小本几张看起来虽然不打眼,但其实内里简洁鲜明,府上的每一项开支都会清晰地显示在上,每样东西话多少钱,每样东西该花多少钱,这件东西买完之后你有没有省下钱都被记到了上面,层次分明分类清楚,若是真按着这样的账册往上记账,以后采买的价款价款都会被计算清楚,再找不到任何空子好钻。 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暂不可知,但单单就看这本账册,就能发现这位新上任的王妃绝不是好打发的糊涂人。 李管家好生将这新颖地记账方式夸了一夸,然后才脚步发沉地退了下去。 不管账本好不好,管家的人都是他,若是下头人一个不满,最后受为难不好做事的人也是他。这新王妃寻思的也是真好,把麻烦事都甩到了他这个老头子身上,明着又说不愿意接手府里的事物,最后她想做的事都做了,而且半个人也没得罪到,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谢明端盯着靖竹把今天的药喝下去之后才问起她府里庶务的事情。 靖竹听了他的问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些事我不打算管,还是交给李管家处理吧,左右他也惯了这么多年了,最有经验不过。” “也好。”谢明端想想也是,靖竹的情况的确不适合为这些闲事操劳,府上既然有李管家操持,那还是别让她为这些小事费心为好。 “对了,我听说你这里有一本前朝李道甫的《水月传》孤本?” 谢明端隐约记得好像是有一本这样的书,可是这书名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慎重起见,他还是问了问她:“好像是有一本,你想看?” 靖竹点了点头。 “这本书是讲什么的?” “讲的是前朝一位官家小姐爱上了一位贫苦书生的故事,小姐对书生一见钟情,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他,用嫁妆银子供他读书,三年后书生进京赶考,一举高中。” 谢明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结局了:“书生高中之后娶了公主做了驸马,抛弃了官家小姐娶了旁人,官家小姐要么孤独终老要么进京寻夫,进京之后要么得到清官相助觅回夫婿,要么被书生或是公主派来的人暗杀含恨而死。” 靖竹嘴角抽搐:“谢明端,你的想象力好丰富啊。” 谢明端:“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了。”靖竹嫌弃地睇了他一眼:“是官家小姐出钱让书生进京赶考,书生高中之后八抬大轿娶她进门,二人喜结良缘之后一起救助穷苦百姓的故事。” “那为什么要叫水月传?” “因为书生和官家小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官家小姐在月明星稀的夜晚里救下了落水的官家小姐啊。” 这李道甫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谢明端黑着脸吩咐王武去把那本书找出来,侧着头对靖竹道:“我的书都在书房里,你以后有什么想看的自己去找就是了。” “哦。”靖竹道:“你那里有几本书是我能看的啊,都是些无趣的臭墨史书,他们写的都没有我老太婆看的精彩,我才没兴趣呢。” 谢明端一听却忽然来了精神:“是啊,我竟然忘了,那些史书上的事情你都见识过的。” “倒也没有见识过多少,只是凌云山有一面玄天镜,可以看到山下近千年发生过的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当时闲着无聊,正好向陶然哥哥借了这面镜子打发时间玩。” “我听说明昭帝的贤臣李建有占卜之能,但凡他卜卦的事情就没有不准的,这事可是真的?” “没有。”靖竹撇撇嘴说:“那个李建他祖上只是个卖糖人的,根本不是他口中所说的世代修习占卜之术,他之所以能猜到后来数十年的战局变化,只是因为他机缘巧合时认识了另外一位治世能臣孙铭,孙铭家中倒是真的世代修习占卜,他卜过的卦也称得上算无遗策,可惜他命道不好,在离家途中遇上了劫匪,临死之前不甚遗落了一本记载了他这么多年来占卜心得的手札,手札上有他关于本朝近百年来局势的一些看法,恰巧被李建捡到了而已。” “如此说了,那孙铭也不算是真正的大成了。”谢明端感慨道。 靖竹赞同地颔首:“能算得准旁人却算不准自己,连自己途中将有死劫都算不到,还白白便宜了小人,可悲可笑。” “对了,我听说一百五十年前陈氏有绝世美女姿色贯古绝今,北临君主被她迷惑所以才一再失守城池,最终被东明攻占大半国土,这可也是真的?” 靖竹又摇头:“自然也不是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有女琼枝 “绝世美女倒是不假,那女子的姿色的确贯古绝今,只是她是当时北临皇的政敌派过来的间隙,彼时北临的皇帝早知对方底细,所以暗中和政敌斗智斗勇,反而忽略了阵前的对阵,等他击败政敌重掌权力的时候才发现国土早已不复祖宗当年打下的万丈江山,只是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我还听说” 靖竹翻了翻眼睛,“谢明端你的好奇心很多是很强烈啊,怪不得你能把好端端的佳偶天成的假话想象成痴男怨女的悲剧,你这么能耐你不如改个名字叫八婆。” 谢明端:“” “你不是忙着呢嘛,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陪。” “那好。”谢明端嘴上应了一声,心里却止不住地惶恐,暗暗忖道:这才刚刚成婚她就这么不耐烦自己,若是日子久了,是不是早晚得被抛弃? 待到谢明端离开了,靖竹才按着额角倒在软榻上,吩咐红泥:“去给我倒杯蜂蜜水来。” “是。” 靖竹阖着眼小憩了会儿,感觉到有脚步声临近才微微睁开眼,先是接过杯子喝了口水,感觉口中润了些后抬起眼,却对上一张陌生的脸。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杏眼琼鼻樱桃小嘴,看起来好看极了。 靖竹看着她:“你是谁?” “奴婢琼枝,是王爷派来伺候王妃的。”小姑娘乖乖巧巧地答道。 话虽似无意,可是那语音里说不清也道不尽的风情却分外引人深思,好在靖竹一把年纪了,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的心思,一时之间竟也没听出来。 “我身边有绿蚁红泥伺候即可,你原本是做什么差事的,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吧。”靖竹想来不喜欢身边围着太多人,更何况她刚来王府还不适应,也不喜欢支使陌生人。 那名换作琼枝的小丫环没吭声,靖竹只当她明白了,抬手吩咐她退下后又闷在榻上眯了一会儿,没想到这一闭眼睛就睡了一个时辰。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实的锦被,耳边有若有似无的书页声响起。 “醒了?”听到声响,谢明端把公文放到一边的小桌上,侧头帮她正了正身子:“饿了吗?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 “还好。”靖竹这几天忙得厉害了些,吃东西时并没有多少食欲。 谢明端拧眉:“不饿也要吃些东西,要不然到了夜里会饿的。” 靖竹知道他在关心自己,便点头:“那就传膳吧,我们正厅上用。” “好。”谢明端从一旁拿出靖竹的衣服递过来,靖竹低下头才发现自己身上仅着里衣,怪不得睡觉的时候没觉得不舒服呢。 这种事情谢明端从前也做过,她愣是没觉出半分不对,穿起鞋子走到桌前倒了杯水。 谢明端却蓦地走上前拦下她的动作:“谁都放凉了,我让人送热的过来。” 靖竹无所谓水凉水热,对她府里的时候却从没有喝过冷水,因为家里的丫环们细心,红泥和绿蚁每天换着班守在她身边,她身边的每一样东西都精细得紧。 谢明端朝外面喊了一声,很快就有人端着装着热水的茶壶进来,靖竹朝那方看了一眼,见还是之前那个出奇漂亮的小姑娘,当先便蹙起了眉。 谢明端却没想那么多,接过热水给靖竹倒了一杯,又放在唇下试了试温度,片刻后攒起眉头看向那人:“本王不是吩咐过吗?王妃她身子不好不能饮茶,以后热茶都换成热水。” 还未及对方说话,谢明端又拧眉看了看门外方向:“绿蚁和红泥呢?她们是王妃身边贴身侍奉的人,怎么是你来送水?” 琼枝被训得眼圈发红,咬着唇道“绿蚁和红泥两位姐姐打碎了王爷最爱的那个梅,奴婢把她们派去前院伺候了。” 谢明端简直不敢相信:“你派她们去?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差使王妃身边的人到别处伺候?”他冷目散着冷厉的光,声音有些发沉:“谁给你的胆子!” “回王爷的话。”琼枝跪倒在地上,对着谢明端叩了叩首:“奴婢是清风堂的掌事丫环,绿蚁和红泥刚刚到府无职无品,奴婢自然有资格发派她们。” 谢明端一噎,“绿蚁和红泥是王妃身边的人,为何不稳而过本王的意见就把她们遣走?” “丫环们做错了事,无论她们是什么身份,奴婢自然有资格责罚。”琼枝不卑不亢道。 谢明端被气得只瞪眼,偏生他对这些后院的弯弯绕绕不大清楚,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才是最好,只气恼道:“那好,既然你说你是清风堂的掌事丫环,那本王就把你罚到前院洒扫,自今日起你再也不是府上的大丫环,你也没有资格对王妃身边的人指手画脚。” 琼枝咬了咬唇:“既然是王爷命令如此,那奴婢也自当遵从。直率奴婢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还望您能指点一二。” 谢明端才懒得理她,抬手去冲她道:“有不明白的去问李管家,找本王做什么?下去!自今日起再也不许到清风堂来碍本王的眼!” “是。”这一声是余韵悠长,虽然只有一个字,却带着千言万语也述说不尽的忧伤。 靖竹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不对,倏然出声道:“你有什么问题,我倒是可以为你解答,你问吧。” 谢明端诧异地看向她。 琼枝注视着靖竹,一字一顿地问道:“奴婢一切都是按府中规矩办事,王爷却因为一己之私而伺机惩处,难道如此行径,不会让府中诸人以为王爷色令智昏,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而失了公允吗?” “放肆!”谢明端闻言大怒:“谁许你在主子面前胡言乱语的,来人,把她给我” 靖竹瞪向他:“你闭嘴,我有让你说话吗?” 谢明端:“” 琼枝眼见着平素威严冷肃的王爷被一个女子训的说不出话来,登时被气的红了眼睛,咬了咬唇,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靖竹对她的小心思了然于胸,淡笑一声道:“当今陛下最疼爱的沉烟公主顽劣成性,时常在宫中肆意打闹全无规矩礼仪,一年前的夏天,她曾经不顾宫婢们的劝阻跑到湖中央摘荷花,却一时不慎坠入水中,着了整整一个月的风寒才将将痊愈,太后事后大怒,将当时值守的宫人们全部处罚杖责三十,你说,那些宫人们明明已经尽到劝阻之责,为何太后还是要处罚他们呢?” 琼枝答:“宫人们虽然有出言劝阻,但是她们的本分也包括保护主人的安全,沉烟公主落水受伤,是他们没有尽足职分的缘故,太后娘娘的处罚并没有错。” “既然如此,你身为清风堂的掌事丫环,伺候我舒坦也是你的本分。方才房中茶水已凉,你却没有及时更换,王爷明明有事先交代,你却没有将茶壶中的茶水换成清水,这是否也是你没有尽到本分的缘故呢?” 琼枝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用这件事出来说事,被问的噎住,面上飞起飘红:“这” “宫人们伺候公主安全是她们的职分,太后要求她们照顾好胡乱东奔西跑的公主殿下,我却只要求你能做好简单的伺候饮水,你却都没有做到,如此说来,我应该比太后当时对那群宫人的惩罚更重才是。” 琼枝面色又倏地转白。 “废话这么多,你理她做什么。”谢明端连看都不想地抬起手叫了王武进来:“把这丫环拉出去先杖责三十,再行发卖。” “王爷!”琼枝不可置信地看着谢明端,水眸里些微含情:“奴婢可是太后娘娘赏给您的丫头,没有太后娘娘允准,您不能随意处置我。” 靖竹倒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太后的事,闻言转眸看向谢明端,眸中若有疑问。 谢明端无辜地回视她。 “若是母后知道你竟然胆大包天到暗地处置王妃身边的丫环,她就当先不会放过你。”谢明端睇向王武:“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带下去!” 琼枝被王武拽起来往外拉,她一面拽着门边一边满脸忧愤的对着里面喊道:“王爷c王爷您不能啊,您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失了理智,您从前可是最不屑这些为色所迷色迷心窍的事情的。” “本事这么大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靖竹赞叹道。 谢明端只是不懂这些女人的小心思又不是傻,察觉到靖竹的不悦后立马解释:“靖竹你听我说,我从前见都没见过这个人,我都不认识她的。” 靖竹不解:“那她为什么说她是太后娘娘赏给你的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早些年一直在外行军打仗,回府之后府里下人也不齐全,许是刚才那个也是母后让人送来府里伺候的吧。” 靖竹斜眸:“伺候什么?” “自然是做洒扫粗活。” “我猜,她大约是太后给你送过来暖床的吧?” 谢明端脸色黑沉沉的:“胡说什么?” 靖竹一脸我很理解的表情:“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没成亲,太后为你着急也是应该的。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姑娘生的俏丽,你就当真没动过心?” 当真是一脸八卦的表情,没有半分身在其中该有的醋意。 谢明端被她好奇的表情气的险些背过气去:“别的女人见了有女子惦记她的夫君不都是应该怒声质问他是不是变心吗?你居然是这副表情?” “我早过了乱吃飞醋的年纪了。”靖竹白他一眼:“若是我像那些小姑娘一样质问你,怕是你才会不耐烦。” 家长里短的小事可能会促进新婚夫妻的感情,但也可能会激化双方的矛盾,靖竹不是乱吃飞醋的小姑娘,谢明端也不是没有理智傻呵呵的年轻小男孩,一而再再而三的胡闹可能会让他们渐行渐远,靖竹不是傻子,也不屑因为一点小事而胡乱指摘。 “怎么会。”谢明端却不这么认为,他拉起靖竹的手含情脉脉地道:“你若是真的能意外一点小事吃旁人的醋,我会高兴还差不多。” 绿蚁和红泥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靖竹扫见门口的人影时终于露出了笑容。 谢明端当她是在感动,对上她娇俏的小脸一时动容,低下头就要去亲。 靖竹去忽然站起身走到门前拉住两个丫环的手:“怎么样?出去半天有没有被人欺负?” 绿蚁满面不平:“小姐还说呢,那掌事丫环到底是谁怎么回事啊,我们明明碰都没有那个子,她却偏偏说是我和红泥姐姐打碎的,还二话不说就让人拉我们两个出去,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委实气人。” “如此说来,那她就是成心了。”谢明端目光愤愤地从靖竹身后走过来,他对靖竹身边的丫环的品性并无疑虑,所以想也别想就选择了相信绿蚁的话:“居然敢构陷你身边的人,看来三十板子还是轻了,我应该再让人罚的重些才是。” “啊?王爷把她发卖了啊?”绿蚁毫不掩饰眸中的惊喜。 谢明端略微颔首,对靖竹道:“该去用膳了,你们有话晚些再说吧。” 靖竹点点头,带着两个丫环一边走一边问:“你们且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泥道:“小姐王妃您之前吩咐奴婢去倒水,奴婢才出门没几步就在书房外遇上了绿蚁,我们两个正说着话呢,那琼枝忽然从院外走了过来。因为书房的窗没有关,窗台上正放着一个瓷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大的缘故,就那么恰巧,她猜啊走到我们近前那个子就碎了。她就偏要说那个子是吴瑶平日最喜欢的,我们打坏了它就要接受惩罚,直接找了几个婆子把我们带去外院了。” 靖竹问向绿蚁:“你不是懂武吗?都不懂得反抗?怎么连几个婆子都对付不了?” 提起自己的糗事,绿蚁也有点不好意思:“奴婢这不是想着,咱们刚到王府,奴婢还是别胡乱出手给您惹麻烦嘛。” “你们忍气吞声只会助长她的嚣张气焰,与其憋着满腔愤懑,倒不如直接发作出来,她一时之间也奈何你们不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这是热的 当天晚上入睡前,靖竹躺在床上听绿蚁说着先前在外院看到的情形。 “被人带出去的时候血肉模糊的,王爷看她那副样子就说估计也没人愿意买,还是直接扔出去得了。” 绿蚁到底是个小姑娘,虽然恼火琼枝心思不纯,但是亲眼看到对方几近死地也实在有些不忍心:“被抬出去的时候血水淋了一条路,滴滴答答的瞧着可吓人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红泥丝毫不为对方觉得可惜:“我听府里的老人说啊,之前小姐没嫁过来的时候那琼枝不过是一个杂院的粗使丫环,后来王妃要过府,府上的丫环实在太少,李管家又想起琼枝之前是太后娘娘命人送过来的,这才动了启用之心,没想到王妃才嫁过来她就开始惹事情。别怪王爷心狠,要是换个好色些的,见了琼枝的那副模样,没准就宅无宁日了。” 靖竹并未把今日那小插曲太放在心上,只是说到底,绿蚁和红泥是她的贴身丫环,竟然被一个下人随意差使,换做谁也不会开心。 绿蚁将靖竹头上的钗环一一取下,忽然又想起一桩事:“对了小姐,刚才太后派来的赵嬷嬷和魏嬷嬷在门外候着,说等到您和王爷休息之前劳烦您见她们一见。” 红泥挑起眉:“她们能有什么事啊?” “还能有什么事。”靖竹摆摆手让她们退去一侧,径自坐到床上:“去把她们叫进来吧。” “是。” 不多会儿,绿蚁就引着两个嬷嬷进了门,靖竹客气地和她们寒暄两句,然后两个老人家才进入正题。 赵嬷嬷迟疑着道:“其实老奴等今日求见,还有一桩事。” 靖竹只当她要说起自己和谢明端之间的新婚之事,心下有些尴尬,但是强撑着笑脸道:“赵嬷嬷直说就是。” “太后听说王妃您短时间内不能有孕,她老人家说这也没什么打紧的,左右陛下膝下子嗣多,若是只是女儿家的身子最是金贵,年轻的时候不好生调养,等到岁数大了可就不好养了。所以太后特意将老奴二人送到王府里来,就是为了能及时给王妃调理膳食保养身子。” 靖竹动了动唇,没想到太后派这二人过来的目的居然是这个。 “王妃莫见怪,老奴在宫中伺候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谁似太后这般宅心仁厚,连幼子的子嗣都不放在心上,一心一意护养儿媳对你呢。” 靖竹垂眸:“是我有福气,能有如太后一般宽厚的婆婆。” “若是王妃现在有时间,那不知可否让老奴等为王妃诊脉?”赵嬷嬷说完连忙补充:“老奴等是听说过您的医术的,只是术业有专攻,王妃学医时尚是未婚女子,所以修习的重点与老奴等不同。老奴二人只说自己的看法,若是王妃觉得不行,那一切依王妃的便是。” 靖竹对女子温养身子的法子的确没有什么心得,她观这两位嬷嬷虽然看起来年纪有些大,但是腿脚利落,面上红润眸光沉和,便晓得她们素日保养得极好,目下也愿意放心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她们。 “二位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我自然信得过。”靖竹伸出手放到小几上,示意二人上前。 赵魏二位嬷嬷接连诊了脉,而后对视一眼:“王妃身体的底子亏损的有些厉害了。老奴听说您先前在珲州时为了救治百姓曾经不慎沾染过瘟疫?” 靖竹点头:“确有此事,也是在那之后,我的身体才开始一日不如一日的。” “珲州那地方潮湿偏远,本就不适合养病,王妃您早些年身子又有些不足,如此病情反复又添新创,自然雪上加霜。别说是生养孩子不便,便是这年内,病痛都会如影随形。” “这我也知道。可是内里亏损损的是身体的根本,却非我擅长的病痛之术,所以便是满身医术也无处施展。” 魏嬷嬷问:“不知王妃您近些日子是否极易染病受不得寒,稍稍吹了一阵风就会难受上两三天?” “的确如此。” “这王妃的情况远比老奴等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所以还望王妃给些时间,我二人回去商量一番,然后再定下给王妃调理身子的计划。”赵嬷嬷道。 靖竹早已对这副身子没什么希望,闻言便知她们也在为难,便笑了笑道:“二位尽力便是,即便我境况依然如此,也只能说是我自己的命,怨不得旁人。” “王妃且放宽心,您毕竟还年轻,日后还日子还长着呢。” 靖竹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又把绿蚁和红泥打发出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头顶发呆。 门被打开又关上,有一人脚步声渐近,靖竹侧过头看过去,不知怎的,忽然出声问他:“谢明端,你想象过我们的孩子是什么样子的吗?” “没有。”谢明端果断地否认:“这家里有我们两个不是已经很好了吗?还要孩子做什么。” 靖竹知道他在安慰自己,抿着唇抱紧他腰身:“可是我想过。” 靖竹说:“我想过我们两个第一胎就生下两个孩子,男孩女孩都好,这样他们就可以给彼此做个伴,若是兄弟,我们每天看着他们在府里四处跑跳,你是严父我是慈母,孩子们亲我总比亲你更多一些。若是姐妹,我带着她们一起读书识字弹琴下棋,你从外面给她们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讨她们欢心,我会嫉妒你疼她们比疼我多,但是我也会和你一样疼爱她们。” 谢明端:“别想那么多,以后会好的。” 靖竹点点头,在他怀里坚定地道:“嗯,我知道,一定会好的。” 有时候大风大浪经历得多了,却会因为一些生活上的不如意而颓废不前,靖竹不愿意屈服于命运,她这辈子从没做过什么恶事,即使初衷不良,但也算救过不少人命,老天爷就算要找个人惩罚,不管怎样也不该轮到她。 这一夜,新婚小夫妻仍是什么都没有做,相拥着在一处小声说着话,一直到午夜时分才沉沉睡去。 赵嬷嬷和魏嬷嬷第二天又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二人的床铺,依旧没有半点进展。 禀告到明华宫时太后依稀琢磨出味儿来,“这两个人,怕不是想等着靖竹养好了身体再” 蒋嬷嬷担心她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连忙打断:“老奴猜应该也是,殿下那么疼爱王妃,肯定是想等到王妃身子好些了再生育子女。” 年纪轻轻的,没开过荤也就罢了,若是一旦有了开头,怕是日后难免会有意外,要是一个不小心有了孩子,最后苦的还是靖竹。谢明端和靖竹从来没有就这个问题商量过,但是似乎在那一晚后,两人心照不宣地将这个彼此都不曾宣之于口的约定放在心底仔细珍藏。 太后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的儿子何时变成了这样痴情的种子,看他为靖竹所做的桩桩件件,她几乎很难将如今的这个人和从前冷漠不近人情的冷面王爷联系到一起。 “让下头的人好生伺候着,生不生孩子的倒也不打紧,左右皇帝膝下的男娃女娃一大堆,若是实在没缘分,就让皇帝从孩子里挑一个出挑的给端儿和靖竹送过去,也算是有个子嗣傍身了。” “太后说的是。” “靖竹这丫头啊,身子怎么能亏损得那么严重,若不是派人过去看过,哀家简直不敢相信,好端端的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才一年多就变成了这样。”太后心疼道:“小姑娘都是该被放在是手心里娇养的,也不晓得沈怀安是怎么养的女儿,把女儿养成了这个样子。” 太后说着又忽然想起:“对了,明儿靖竹就给回门了吧?” “是。” 太后:“到哀家库房里寻些拿得出手的的玩意儿送到端王府给靖竹,让她拿回去孝敬家里的长辈去,这次大婚办的精简了些,但也不能让人觉着她在王府里不受宠,给人欺负了去。” “老奴马上就去。”蒋嬷嬷看着老小孩一般的太后无奈地应道。 出门前谢明端又把靖竹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才拉着人出门,靖竹像一只熊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谢明端身后,几乎被身上厚重的衣服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才是春天啊春天,端王殿下您把那压箱底的大氅拿出来做什么?! 靖竹额头上浸着汗,看了眼在前面脚下生风的谢明端:“你走慢点走慢点,我要跟不上你了。” “没力气了?身上哪里不舒服?”谢明端听声立马放缓了脚步,忙伸手在靖竹额头上试了试:“怎么连冷汗都出来了?”他俊眉一蹙,当即开口道:“不行,要不今儿咱们先别回了,万一见了风” “我这是热的。”靖竹黑着脸打断他的话。 “热?”谢明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这大冷天的,怎么会热呢?” 春初的时候温度是要较午后低一些,但是无论如何也称不上一个冷字,靖竹几乎怀疑谢明端的冷暖感知被自己同化后变异了,要不然这春光明媚的好天气,他怎么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今天是个大冷天呢? 靖竹挣扎着把外头披着的大氅扔到谢明端身上,然后兔子一般跑开了。 谢明端被吓得连呼吸都要停止了,连忙大踏步追上去:“靖竹你别胡闹,快把它穿上要不然会生病的!” 靖竹一路向前快跑,谢明端快步在后面追着,所过之处,一众下人无不被惊得掉了下巴。 靖竹到底人小腿短,没跑多远就被谢明端逮了回去,又被迫穿上了那压都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小山。 好在谢明端还有些人性,把人送上马车之后终于把靖竹身上的厚衣服给卸了两层下来。 “我听赵嬷嬷说,这小姑娘出来进去的都要多穿些,宁可穿多也不要穿少,要不然等到身体里进了寒气,老了有你的受的。” 靖竹只想冷笑,觑了他一眼默默地向后坐了坐。 谢明端没留意到她的动作,只细心提醒道:“等会下车前别急着往下跑,先把衣服穿上。” 靖竹:“” 等到靖竹被谢明端从端王府的马车上扶着走下来时,沈怀安险些没认出眼前的小胖墩是自己的宝贝女儿。 靖竹在父亲面前站稳,正想露个笑打个招呼呢,就听到沈将军满面惊疑不定地问:“靖竹,你怎么胖成这样了?” 靖竹:“” “我这是胖吗?!”靖竹压抑着怒火低吼:“我这是穿得多!” “没看出来啊。”沈怀安尴尬地打量了女儿两圈:“为父还寻思着,你在端王府伙食太好,才三天就被养胖了呢。” 靖竹幽怨地向谢明端投去一眼。 谢明端识趣地替她解围,忙对沈怀安道:“靖竹身子弱,咱们还是进去再说吧。” 女婿疼爱女儿,沈怀安这个当爹的自然高兴,闻言立马点头引着人往里走:“靖竹啊,爹爹特意让人买了你最爱吃的那一家糖炒栗子,还有云片糕,现在还热乎着呢。” 靖竹嘴唇一勾,“还是父亲念着我。”她说完又四处打量:“对了,靖玉呢?怎么没见她人呢?” “谁知道呢,这孩子这几天总是不见人影,许是又到哪儿玩去了吧。”沈怀安道。 “父亲,靖玉她年纪小不懂事,您要多照看她写才是,她现在心性未定,您更应该看着她点。” 沈靖书一直跟在父亲身后,闻言立刻出言维护:“长姐别怪父亲,是靖玉这两天总爱往府外疯玩,约莫是又约了她哪个小姐妹出去游湖了,父亲也有问过的。” “小姐妹?”靖竹顺势问道:“靖玉的哪个姐妹?” 沈靖书道:“似乎是工部侍郎府上的幺女,名唤刘珠的。” “那不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小姐吗?”靖竹还没说话,沈怀安当先瞪起了眼:“没事跑到大街上欺负良善,一不高兴就把人家店面摊位给砸了,我才回京城就听到下头有人议论,靖玉怎么和这样的小姑娘混在一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言传身教 “父亲息怒。”沈靖书见父亲动怒忙敛首劝道:“靖玉只是和那位刘小姐一同玩耍,并未一起胡闹。” “等她回来我再教训她。”毕竟女儿女婿在场,沈怀安不好再多说什么,低头训斥了两句就转头带着女儿女婿到了青竹院。 老国公身子硬朗了许多,据说才小半个月就又胖了小半圈,小日子过的滋润极了。 靖竹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内传来老国公的笑声,嘴角撇了撇,眼里暗含嫌弃。 待到进了正厅,几人先后迈进门槛,老国公坐在上首和身旁的闻伯大声说笑,下头杨氏张氏依次坐在那里,另一边却空荡荡的不见个人。 自从孙晗消失,陈氏在府里也安生了许多,靖竹大婚那日沈怀安连门都不许她出,还特意吩咐下人看好漱玉轩不许放夫人出府。 真是生怕她去捣乱。 连大婚都没去,理所当然的,今日这小夫妻回门也没有让陈氏出来。 沈怀安快步到另一边坐下,对着靖竹招了招手:“新嫁娘了,头一天回来,给你祖父请安吧。” 靖竹和谢明端走到老国公近前,走过去时候悄摸摸觑了老头子一眼,下巴都堆成三层了。 靖竹躬身老老实实地朝胖祖父行了一礼,谢明端也躬身施礼。 沈怀安余光瞟见他的动作,心下便对这个女婿更满意了些。 虽然说按照亲王之尊无需向妻子的母家人行礼,但是不行礼是规矩,行礼却是诚心。 他不在意端王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但是他必须要对自己的女儿足够重视,这样女儿以后才不会吃亏。 “臭丫头,好不容易嫁出去了,还回来做什么?”老国公故作嫌弃地指了指靖竹案前的那碟子如意酥:“嘿,那点心明明是我要的,怎么送到她跟前去了?” 闻伯好脾气地低头答道:“老国公,府医说您最近要注重饮食,少吃些糕点类不好克化的食物。” 老国公气哄哄地瞪着他:“胡说什么呢?我老头子好的不得了!” “是啊,我瞧着您也好的不能再好了。”靖竹目光落在他的大肚子上:“这肚子,您是要给我生个小叔吗?该有五个月了吧?” “死丫头!”老国公气地直喘粗气:“我是你祖父,谁许你和祖父这么说话的!” “孙女自小在您跟前长大,受您言传身教,自然事事都是在效仿您了。” “好了靖竹。”谢明端拉了拉靖竹的手,温声劝阻:“祖父年纪大了,你少说两句吧。” “还是你这夫婿懂事,我老头子这么大岁数了,你竟然还好意思笑话我一个老人家。”老国公前一刻还色厉内荏地指责靖竹言辞不敬,后一刻便垂着头作可怜状:“我这把年纪的人了,还有几年好活?这死丫头不孝顺我也就算了,还整日想着和我作对。子孙不肖啊” 谢明端对老国公变脸的本事叹为观止。 靖竹被裹了好几层,现在待在暖乎乎的室内就有些热了,即便脱了大氅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也委实让人不好受,沈怀安看着她都替她热,开恩般摆摆手:“快回你的院子换换吧,你看你这一堆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过冬呢。” 谢明端诧异地看向岳父:“您也觉得靖竹穿的多吗?” 靖竹可怜兮兮地看过去。 沈怀安同情地看了女儿一眼,诚实地对谢明端点了点头,还未及说话,上头的老国公就一脸笃定地开了口:“不多不多,这小丫头身子不好,可不就得多穿点才能防寒吗?你瞧瞧这天气,多冷啊,我老头子都不敢出门。” 靖竹:“” 连老国公都这么说,谢明端顿时放下了心,抬眼对靖竹道:“出去时记得把大氅穿上,穿的少不许出门吹风。” 靖竹恶狠狠地瞪了老国公一眼,满脸不忿地走了出去。 身后绿蚁抱着大氅快步跟了去,红泥呆呆地看了靖竹离去的方向一眼,也跟着行礼告退。 老国公眼光一扫,下头的两个媳妇也反应过来,俱低头敛首地告辞离去。 不一会儿,这偌大的正厅就安静下来。 “靖竹一向任性惯了的,不知道嫁到王府这几日,有没有给王爷添麻烦?”老国公接过闻伯递过来的茶饮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问道。 “她既嫁了我,那便是我的妻子,不论她有什么优点缺点,任性或者大方,我都愿意护着她。” “话说的轻松,可是这世间不知多少痴男怨女,开头时都是情郎满口的甜话,哄的女孩子倾心,结果呢,人到手之后就不懂得珍惜,没过多久就另觅新欢,还带着新欢踩到原配头上来,我跟你说,这世上” 谢明端拧着眉抬起头,慎重地看着老国公苍老的面庞,迟疑地问:“祖父近来,是否有看过什么话本?” 老国公摇头如拨浪鼓:“什么话本,我老头子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会看那些小姑娘才会看的东西。” 谢明端暗忖,要是真没看过,怎么和他昨儿刚从靖竹手里收缴来的那本水月传那么像? 这丫头实在太会演戏,表面上训他想太多,暗地里却捧着话本半天也不挪地方,他看得奇怪,什么书能让她看得如此出神?凑上前去看了看,依稀瞧见一段描写,大体是说书生带着新婚妻子回到老家,原配妻子原本打算迎接荣归故里的夫君,结果却迎来了夫君和他的公主妻子。 什么水月传?和他猜的分明就是一回事,负心汉抛弃旧爱娶了新欢嘛。 “父亲。”沈怀安也觉得老国公话扯远了,忙低唤了一声。 老国公看了看闻伯,又看了看下首的儿子,终于干咳一声正襟危坐,低头俯视着下头的孙女婿:“端王明端,我老头子就想问你一句,靖竹此生苦痛不断,你可能护她一世长安?” “人都会生病,我是人不是神,也没有办法给祖父和岳父关于靖竹身体无病无灾的诺言,但是我敢保证,只要我在一日,靖竹必定活的好好的,若是她不在了,我也绝不一人独活。” 老国公父子似乎都被惊住,俱是看着他出神。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里,夫君为妻子描眉已是女子的荣幸,而生死相随这般真挚又决绝的诺言,想来这世间没有几个男子敢轻易许下。 沈怀安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的内心是震撼的。 他扪心自问,若是换作年轻时那个还深爱陈氏的自己,会否也有勇气说出这样坚定的承诺? 他自己也不知道。 知道靖竹回府,沈靖书带着一众弟妹来到闲云阁和她小聚,靖竹刚刚换下了一身厚重的冬衣就听红泥通传说大公子带着小姐们到了。 靖竹赶紧让人请他们进来。 沈靖书当先走在前面,看到坐在桌前面色隐约有红润之色的长姐微微笑了笑:“平常时读书一有不懂的就喜欢来闲云阁寻长姐,后来去经商,生意上有什么不懂的也喜欢来问长姐,现如今长姐出嫁了,我倒有些不习惯。” “谁说不是呢。”沈靖安大大咧咧地坐到靖竹对面,对着沈靖书戏谑道:“昨儿我从外面回来,看见大哥急匆匆地朝闲云阁这边走过来,我就走过去问啊,你要去干什么?他还挺不耐烦地把我扒拉到一边,又大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家里的铺子又出问题了,我去和大姐姐商量商量。” 他话落,沈靖书耳根已经红的不成样子。 几个弟妹围绕在一圈笑,靖竹微笑着看向沈靖书:“怎么?是哪里的铺子出问题了?” “没什么大事,已经解决了。”沈靖书挠挠脑袋:“是我太着急了,心急之下连长姐出嫁都给忘了,倒给这些弟妹多了谈资。” 许是因为卸掉了一身包裹的缘故,靖竹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多,衔着笑对沈靖书说:“若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到端王府来寻我。有能帮的我一定尽力帮你。但是长姐可以帮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靖书,你已经是家里的男子汉了,很多事情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长姐说的是。”沈靖书乖顺地道:“我以后会试试出了事自己解决,实在不行再来找长姐。” 因为人多,几个人枯坐也是无聊,干脆两人一组坐到桌前下起棋来,好在靖竹这里有好几套棋具,倒也分得过来。靖竹本来想寻个女孩子对弈的,结果却被沈靖安插科打诨给糊弄过去,说什么:“咱们这些人里大哥棋艺最高,让他来和长姐对弈,这样才算公平。” 靖竹和沈靖书不是没下过棋,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深浅,靖竹下棋赢不过谢明端便罢,赢一个小孩子还是挺简单的,因此才一局败北,沈靖书就已经没了再斗的志气:“其实啊,和长姐下棋怪没意思的。” 靖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哦?” “长姐棋艺比我精湛,赢了我当然不在话下,这样没有悬念的对局实在没有那种棋逢对手的意趣,还不如和靖玉下棋来的有趣,起码她会耍赖撒娇要我让她”说到最后,沈靖书又似想到了什么,徐徐住了口。 “靖玉怎么了?怎么你提到她脸色就这么不好。”靖竹很有耐心地把正确的解法摆出来,抽神朝他问道。 “是她这些天实在有些不同以往,我瞧着很是担心。”沈靖书对长姐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听长姐问起立马就像倒豆子般把事情经过一一说给她听。 “其实若说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应该从长姐在珲州救助瘟疫时说起。” 沈靖书:“长姐在外久不回家,靖玉担心的不得了,就让我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可惜我的消息实在算不得灵敏,多番打听仍是一无所获。后来我就对她说,若是你真想知道消息,那不如去宫里问问沉烟公主。” 靖竹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沉烟公主和靖玉一向不和,你怎么能劝她往那里去?” “长姐好久都没有消息,靖玉又缠人,我便想着,她能问出个结果也好,若是问不出来,那顶多就是再和沉烟公主拌几句嘴,小姑娘家家的斗气,没什么要紧的。” 靖竹叹了口气:“你继续说。” 沈靖书意识到自己先前处理事情的方法有问题,再开口时语气就有些低了:“结果她当天从宫里回来,走起路都是一瘸一拐的,好长时间都不出门,旁人问她什么也不说,就好像当初被沉烟公主罚了耳光那一日一样。” “可惜长姐你不在家,也没人能劝得了她,好在她闷了几天之后就又开始玩玩闹闹,我便也放了心。” 靖竹抬眉:“那上次的事情,和这次有什么关系?” “靖玉的丫环说,靖玉当日在沉烟公主宫门口求见无果,最后拖着发肿的膝盖出宫,在回府的路上见着那位刘家小姐当街骂人的场景,这才有过一面之缘。” “当街骂人也未见得是坏人,我先前听着就有些不对,哪家的小姐坏名声会一不留神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怕不是背后有人可以推动此事。” “长姐的意思是说,那刘家小姐不一定是坏人?” “那刘珠到底如何,我毕竟没有见过,只是靖玉和她相交也未见得就是坏事,你放宽心,别把小姑娘的心事想得太复杂了。” 沈靖书还想说什么,可是对上长姐温柔陷阱的面容,却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他要如何告诉她,从前对她奉若神明的二妹妹,现如今一听到她的名字就会不耐地颦眉? 今日是大姐姐回门的日子,她的好妹妹又怎么会连这样重要的日子都忘了,却跑到外面陪一个并没有太深交情的小姑娘四处玩闹? 姐弟了两个又说了几句话,靖竹发觉沈靖书言谈间颇有些心不在焉,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还在想靖玉的事?” 沈靖书在心里努力掂量着每一个用词的分量,“长姐,我总觉得,靖玉她现在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能有什么不一样,小姑娘长大了有心事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可是”沈靖书欲言又止。 面前的光亮倏然被一道人影掩盖,靖竹抬起头,正对上窗外之人含笑的眉眼。 靖竹扔下把玩的棋子,对着一众弟弟妹妹们说:“你们继续,我出去走走。”就抬步出了门。 大家下棋正在兴头上,只是轻轻应了一句就继续沉心棋盘,没有人关注先前廊下窗外有一道身影曾经出现过。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人心善变 “不是在和祖父和父亲说话吗?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祖父说他累了,父亲忙着去兵部主事,我索性就来寻你了。”谢明端帮靖竹理了理头发,又握着她的手:“有点冷,房里没生火吗?” “现在都春天了,还生什么火啊。”靖竹嗔他一眼,走到石桌前扶着桌子想要坐下。 谢明端拦住她:“上面凉。”他现坐下来,然后拉着靖竹坐到他腿上,十分真诚地说:“等我把石凳暖热了你再坐。” 靖竹唇瓣轻抿,四下瞅了瞅对这方视若无睹的下人们,由着他去了。 沈靖玉随着刘珠在京郊四处瞎转悠了半天,刘珠看着身边愁眉苦脸的小姑娘心不在焉地差点撞倒树上,终于忍不住拉着她的胳膊皱眉:“喂,叫我出来的人是你,出来了半天也不吭一声的人还是你,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倒是说出来啊,闷着算怎么回事?” “我没什么不开心的。”沈靖玉捡起路上的一根木棍,随意点着地上的泥土。 “骗谁呢,你看你这张脸。”刘珠指尖在沈靖玉两颊上点了点:“简直写满了‘姑奶奶我不高兴’几个大字,你没发现你那两个丫头都离得你远远的不敢靠近你吗?” 沈靖玉回头一瞅,她的两个随身丫环的确远远地走在她和刘珠几步开外,皆是低眉敛首,一副担心被主子迁怒的无辜相。 “我,就算我真的不开心,我也不可能迁怒两个丫环啊。”沈靖玉真心为自己辩驳:“我从前就算发再大的脾气,也不可能随便拿丫环们撒气的。” “不拿丫环撒气就算是好了?”刘珠外头轻笑一声:“我可是听说,你那个长姐平日里不但从不拿丫环撒气,而且还将她的两个贴身丫环视同姐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忘了她们,简直和你这个妹妹也不差什么了。” 一提起自己靖竹,沈靖玉的脸色霎时不好看起来。 刘珠见她如此顿时一副了然之状:“明白了,就是因为你姐姐呗。”她以过来人的姿态寻了个大石头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吧,怎么回事啊?” 沈靖玉和刘珠性情相投,她觉得这个小姑娘和外面那些人传的一点都不一样,有什么心事自然也乐意和她说。因此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将自己这些天的烦恼和盘托出。“你知道我姐姐,她很优秀,是那种让人仰望的优秀。她比我大一些,但是我入学早,小时候我们一起读书,我开始学的时候她已经把整本书都看完了,无论是夫子还是祖父,他们眼里都只能看得到姐姐。这些事情,原本我以为我是不在意的。” 沈靖玉苦恼地抱住双膝:“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父亲常常嘴上说着对几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可实际上却总是对姐姐格外偏心,明明都是父亲的孩子,可是我和哥哥出门的时候父亲只会叮嘱银两够不够,却担心姐姐出门着凉吵到闹到生病了。我从小到大都是被娘亲带大的,娘亲待姐姐不好,我总是站在姐姐这一边,后来母亲渐渐在府中没了实权,就开始不再惦记着我和哥哥,每天闷在房间里抱怨这抱怨那,可是父亲却每天都会到姐姐的闲云阁去看望她,特特问过闲云阁的小厨房里的厨子姐姐每一顿饭吃了多少,饭菜合不合口味。这些待遇,我从来没有过。” 刘珠一下子就明白了:“说白了,就是你怨你爹爹偏心嘛。” “是,但也不是。”沈靖玉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她从前只需要思考每日吃什么穿什么就好了,可是现在,她除了要应付每天叫苦连天的母亲外还要为着母亲的要求,每天出去和那些名门千金应酬,母亲还说什么等她才名远播之后自然会有好亲事寻上门来。“我明明就不喜欢那些贵族小姐,一个个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心里指不定揣着什么恶毒念头,跟这样心口不一的人在一起,我都怕自己以后也会变成和她们一样的人。” 刘珠语气淡淡,言辞却犀利:“你现在已经开始对你姐姐产生嫉妒心,这就说明你已经开始向你讨厌的那些坏女人靠拢了。” “啊?”沈靖玉受到了惊吓:“我和她们?怎么可能?” “你看你姐姐啊,她是什么样的大家小姐?才华横溢样貌不俗娴静温和,那些小姐们不一样有人讨厌她。可是那些人为什么讨厌她?还不是因为她太出色了。”刘珠中肯地给出评价:“一个人太出色了,就算她什么也不做,也一样会有人针对她讨厌她。就好像你一样,你姐姐妹妹没有做过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甚至还在很多事情上维护你,你却也一样对她产生了不满。这不是你姐姐的问题,是你自己心态有问题。” 刘珠一惯讲话都不会给人留面子的,望着沈靖玉直言不讳:“沈靖玉啊沈靖玉,你马上要变成你最讨厌的那种人了。” 沈靖玉面露惊恐。 “你仔细想想,你姐姐从前即便不和你有多亲近,她可有做过什么对你不好的事情?有吗?”刘珠唏嘘:“看你脸色就知道了,肯定没有。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你爹爹虽然对你们没有对你姐姐好,但是好歹也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可是你娘亲呢,她对你姐姐什么样?可是那个被你娘亲娇生惯养嘘寒问暖的你却整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荡。我要是你姐姐,我说不定早把你打的脸亲娘都不认识了。哎呦,你姐姐委实好气度啊,能忍着看你这张欠揍的小脸这么久都没动手,佩服佩服。” 沈靖玉:“” 半点都没感觉被安慰到,反而感觉更痛苦了。 “小姑娘啊,你清醒一点吧,你和你姐姐注定是不一样的人。你可以做生长在她羽翼的小鸟,她会护着你不让风雨淋湿你。但若是你再像今天这个样子,甚至一天比一天更嫉妒你姐姐,那你就只有吃亏的份儿了。” 刘珠眨着灵动的大眼睛:“听你说你姐姐的那些事情我就看得出来你姐姐绝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若是和她作对,那你铁定没有好日子过。你自己琢磨琢磨吧。” “我知道该怎么做,可是理智上告诉自己的事情有时候我就是做不到。我其实知道的,姐姐她有理由讨厌我,可是她现在却对我这么好,而且毫无芥蒂,我不应该这么想她,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傻丫头,有时候理智和感情是不一样的。如果换做是我,整天面对的是那样一个人,我想我也会忍不住妒忌她的。”刘珠捧着下巴一脸感慨:“我还见过她呢,众星捧月一般的人物,生的那般貌美,偏生又有七窍玲珑心。谁不喜欢她呢?” 沈靖玉低着脑袋一脸郁闷。 靖竹夫妇在国公府留到午后就告辞离开,谢明端又把包成粽子似的靖竹带上了马车。 靖竹已经拒绝抵抗了,她掀开车帘往外看,远远地瞧见巷子口似乎有一辆沈国公府的马车徐徐行了过来,她愣了一下,侧眸问谢明端:“车上的人会不会是靖玉?” “应该吧。”谢明端不是很在意地帮她脱掉一层层厚衣服:“不过就算是她,你也别去打招呼了。” 靖竹垂下眸:“我明白你的意思。” 今日她三朝回门,靖玉不可能不知道她要回来,可是她早不离开晚不离开,偏偏在自己回门的时候离开,摆明了是想要避开自己。她又不傻,当然看得出来靖玉近来的种种不对,可是她想不出原因,更不希望看到从前在自己跟前笑靥如花的小妹妹变成一副和以前面目全非的模样。 “沈靖玉从前或许是对你亲近友爱的妹妹,可是靖竹,人心都是会变的,你活了这么久,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靖竹哼唧两声躺在谢明端怀里:“你话好多啊谢明端。” 谢明端气的用指尖轻敲她额头:“我不是怕你伤心?” “伤心或许会有一些吧,只是你也说了,我这么多年都活过来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论她是否还和从前一样,我都会尽量淡然处之。若她依旧恭顺纯善,那她依然还是我妹妹。若她我也能接受。” 从前的冷芙蕖不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吗?她和沈靖玉之间的共通之处实在太多,靖竹没办法不把这两个人放到一起比较。 冷芙蕖在凌云山时对她何等关切,靖竹有时候甚至觉得,即便是亲生姐妹,也未见得有她的芙蕖姐姐待她这么好了。可是后来呢,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自己,恨不得自己死的也是那个她曾经放在心尖尖上的芙蕖姐姐。 人心到底有多善变,靖竹并不知道,但她亲眼见证过一个看起来温柔无害的姐姐变成了另一番她完全认不出的模样,便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更何况,沈靖玉现在还没有和她撕破脸,也没有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不是吗? 靖竹嘘出一口气:“我到底在想什么啊,我都已经嫁人了,和靖玉一年到头能遇见几次面?她怎么可能害我?一定是我生病把脑子生傻了,胡思乱想些什么。” 谢明端无奈地顺了顺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若是一个人真的对另一个人由亲近便成厌恶更或者是怨恨,那那个人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马车很快回到端王府,谢明端低下头去叫人,却发现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熟睡了。 低低叹息一声,躬身将她打横抱起了下了车,示意周围众人放轻手脚,放放缓了步子抱着人进了门。 “应该吧。”谢明端不是很在意地帮她脱掉一层层厚衣服:“不过就算是她,你也别去打招呼了。” 靖竹垂下眸:“我明白你的意思。” 今日她三朝回门,靖玉不可能不知道她要回来,可是她早不离开晚不离开,偏偏在自己回门的时候离开,摆明了是想要避开自己。她又不傻,当然看得出来靖玉近来的种种不对,可是她想不出原因,更不希望看到从前在自己跟前笑靥如花的小妹妹变成一副和以前面目全非的模样。 “沈靖玉从前或许是对你亲近友爱的妹妹,可是靖竹,人心都是会变的,你活了这么久,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靖竹哼唧两声躺在谢明端怀里:“你话好多啊谢明端。” 谢明端气的用指尖轻敲她额头:“我不是怕你伤心?” “伤心或许会有一些吧,只是你也说了,我这么多年都活过来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论她是否还和从前一样,我都会尽量淡然处之。若她依旧恭顺纯善,那她依然还是我妹妹。若她我也能接受。” 从前的冷芙蕖不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吗?她和沈靖玉之间的共通之处实在太多,靖竹没办法不把这两个人放到一起比较。 冷芙蕖在凌云山时对她何等关切,靖竹有时候甚至觉得,即便是亲生姐妹,也未见得有她的芙蕖姐姐待她这么好了。可是后来呢,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自己,恨不得自己死的也是那个她曾经放在心尖尖上的芙蕖姐姐。 人心到底有多善变,靖竹并不知道,但她亲眼见证过一个看起来温柔无害的姐姐变成了另一番她完全认不出的模样,便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更何况,沈靖玉现在还没有和她撕破脸,也没有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不是吗? 靖竹嘘出一口气:“我到底在想什么啊,我都已经嫁人了,和靖玉一年到头能遇见几次面?她怎么可能害我?一定是我生病把脑子生傻了,胡思乱想些什么。” 谢明端无奈地顺了顺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若是一个人真的对另一个人由亲近便成厌恶更或者是怨恨,那那个人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马车很快回到端王府,谢明端低下头去叫人,却发现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熟睡了。 低低叹息一声,躬身将她打横抱起了下了车,示意周围众人放轻手脚,放放缓了步子抱着人进了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一年之期 谢明端胸口震荡的厉害:“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一个你吗。” “那个时候少不更事啊,总以为没得到的就是最好的,现在年纪大了,见的风雨多了,才发现人这一辈子吃的喝的都不是十分要紧的。要紧的是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靖竹侧头,对着谢明端莞尔一笑:“谢明端,我知道我应该珍惜当下的一切,我要和你好好在一起。” 谢明端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低下头亲了她一下:“我现在才发现,还是年纪大了的你讨人喜欢。” 之后的几日,谢明端一直在家里陪着靖竹,案上的公文全数被送回了皇宫,浩武帝晓得弟妹身子不好需要照看,只得在每日多在御书房待上两个时辰有点像年少时弟弟帮自己抄写太傅留下的文章,果然,不管过了多少年,欠下的债总要还。 日子渐渐变得平淡,靖竹每日闷在家中看书喝药,谢明端日日陪在身边,两个人时不时下棋,有时候半天也说不上一句话,但谁也不会觉得枯燥。 时间如水,转眼就是五年。 靖竹的身体在越疾草的养护下逐渐有了好转,唐颂得知谢明端曾经为了此草特意来到自己的属地寻找此草,特地在衙前挂了张昭示,能寻得越疾草者可以以高价卖到端王府,数量越多越好。 越疾草生长的地方实在太险,愿意去寻草的人实在太少,但架不住唐颂昭示上的价格太诱人,总有人些身怀武艺的愿意尝试,加之衙门防护得当,这几年从未有人因此丧命,就连重伤也无。 又是一年春,古还春应邀来端王府和徒儿小聚,顺便给她看诊,诊脉后告知她有孕。 夫妻五年,自然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发生,但是谢明端一直顾忌着靖竹身体服用避孕的药物,能在这种情况下怀上孩子,可想而知这娃娃有多强悍。 靖竹月事从来不准,她又每日服药,偶尔有些恶心犯晕也是难免,被谢明端包揽下生活上方方面面的日子过的久了,竟连自己怀孕了都未曾发觉。 古还春觉得靖竹现在的情况虽然好转,但并不适合生子,靖竹却舍不下孩子,古还春自知做不得主,便寻了谢明端来做决定。 结果自然显而易见。 谢明端做梦都想要一个和他与靖竹血脉相融的孩子,孩子男女都好,只要是她和他的,他都会喜欢。就像靖竹无数次想象的那样,天冷的时候一家人围在屋子里暖乎乎地说话看书吃东西做什么都好,天热的时候就在门外的葡萄架前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玩闹,靖竹那么懒的一个人,能看着孩子们游戏逗趣也能开心些。 可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靖竹身体康健的基础上的,若是靖竹为了一个孩子而亏了身体,那样不中用的子女,他要了又有何用? 靖竹何尝不知他是为了自己好,好声好气地劝他:“谢明端,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怀孕的时候小心些,应该没什么事的。” 谢明端太清楚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会做出什么事了,“现在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他看向古还春:“古神医,你晓得怎样做对靖竹最好,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靖竹求助地看向师父。 古还春这次却坚定地和谢明端站在统一立场上,起身一脸严肃地道:“明端说得对,这个孩子你不能生。若是真的生了,你和孩子都会有危险,而且你这五年的调养就白费了。”见靖竹还要开口,古还春叹着气说:“傻孩子,为明端想想吧,他在身边这么事无巨细地照顾了这么长时间才能让你恢复到这个程度,你腹中的这个胎儿实在留不得啊。” 老人家心有不忍,只说了这一句就出了门。 靖竹看向谢明端。 她的眼眸是那样干净澄澈,谢明端平日最爱看她这双眼,可是如今,他却几乎不敢同她对视。 他用很缓慢的速度坐下,握住靖竹的手一紧再紧,嗓子干哑的不成样子:“靖竹,等你养好了身子,孩子还会再有的。” 靖竹吸了吸鼻子,抿唇低眸看了桌面片刻,忽然抬头对他说:“好,那我就听你的。” 谢明端简直不敢相信靖竹居然这么轻易就同意了,不可置信地问她:“你愿意?你舍得这个孩子?” “自然是舍不得的。”靖竹勉强笑了笑:“他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虽然我之前从来不知道他的存在,可是我更想和你长相厮守,孩子养大了会娶妻会嫁人,可是你不会,你会一直陪在王婉身边的,是不是?” “对!”谢明端有些信了,用力点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靖竹,孩子是你和我的,舍了他,我何尝不觉得难受,可是我们可以一辈子没有孩子,我却不能没有你,你明白吗?” 靖竹拍拍他的手背:“你放心,我都晓得的。” 靖竹虽然只有说了,可是谢明端却一刻都不敢放松,自打他们真正做了夫妻开始靖竹就一直念叨着希望有一个孩子,谢明端从前不在意,可是如今真的有了,又实在担心靖竹会为了保护孩子做出什么事情来。 古还春说孩子越早打掉对靖竹身体的伤害越小,谢明端便请求他尽快开出对靖竹伤害小些的方子,因着靖竹体质的不同,古还春光斟酌药材的用法和用量就在药房里闷了两个时辰。 时间定在三天后,古还春怕下人掌握不好火候,亲自去熬药。 谢明端中间来过一次,古还春看了他一眼,望向半空中飘荡的白烟说:“这丫头脾气倔,未见得会真的同意,你记得小心看着她,这可是攸关性命的大事。” “王武在外面看着。”谢明端靠在门板上苦笑一声:“她可能想不到,做出这样的决定,我的痛苦一点都不会比她少。没了这个孩子,不仅仅是没了我和她的孩子,还会让她对我生出芥蒂之心,眼睁睁看着她一日比一日疏远我,我又如何不心痛。” 这几日来靖竹衣食住行样样谨慎,唯恐伤到了腹中胎儿,平日里睡觉他都会把她揽在怀里相拥而眠,可是这几日她却再不肯面向他,他伸手过去大多被她避开,举止间的疏离他如何觉察不到。 这个孩子没了,靖竹很可能会因此怨他一辈子。可是若是留了这个孩子,他却要失去最重要的人。 古还春叹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孩子没了,靖竹养个月,很快就会好,你们每天朝夕相处的,她早晚会想开。” 谢明端双手捂住脸蹲坐在地上,人前那般高华无双的男儿,这一刻却颓废的像个宿醉一夜的酒鬼。 药的火候到了,古还春把药汤盛好,将药碗递给谢明端:“喏,去吧。” 谢明端摇摇头:“您去送吧。”杀死自己孩子的堕胎药,不应该由自己这个父亲送过去。 古还春看他一眼,点点头端着药往外走,谢明端却忽然站起身:“等等。” 古还春放回过头,谢明端便已经将药碗拿了过去:“还是我去送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朝前走,还未及走到靖竹门前,便见原本守在门前的王武横倒在那里,房门大敞着,谢明端快步走过去进门,靖竹早已不见了踪影。 古还春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我就说吧,这丫头不会乖乖听你的。” 谢明端走到门前推了推王武,后者半天没见反应,古还春上前把了把脉,“中了迷药,量挺大的,过两三天才能醒。” 谢明端没想到靖竹这几天不声不响的,居然在这种时候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吓,又急又慌地跑出门,对着空荡荡的院子怒吼:“暗卫呢?!都死绝了吗?” 院子里半晌没有动静,古还春慢悠悠地开口:“她既然决定要跑,一定早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那群暗卫说不定早就不省人事了。” 谢明端气得狠狠踹了门板一脚,他不恼靖竹私自离开,而是恼靖竹既然不愿意堕胎为什么不和自己明说,却在这种时候离开他身边,若是她发生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急匆匆地跑出去叫了外围的暗卫出去寻人,自己一个人骑马奔向沈国公府。 国公府秩序井然,沈怀安今日正好休沐,见女婿面色焦急地从外面跑进来,暗暗猜测是不是靖竹出了什么事,也有些担忧。 “岳父。”谢明端来不及缓冲发干的嗓子,“靖竹可回来过?” “那丫头不是很长时间没回来了?”心下的推测得到印证,沈怀安当即反问:“靖竹出了什么事?” “她”谢明端觉得此事一句两句解释不清楚,“说来话长,现在还请岳父帮忙找找。”想想又问:“你可知靖竹平常都喜欢到什么地方?” “她也没什么喜欢去的,最多就是到郊外走走,再有就是郑王府和太傅府上。” 这几处地方谢明端当然也知道,先前已经命暗卫四处去寻,听言更是眉心紧蹙。 “你也先别急。”沈怀安瞧出谢明端的心不在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是靖竹自己走的,那她一定会确保自己的安全,你还是先和我说说,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谢明端沉声将这几日事的缘由一一说给他听。 沈怀安听言面色微沉,却也知道谢明端是为了女儿着想所以才会让她堕胎,“这种情况,这孩子的确是不能留可是你也不能一开始就直接告诉她啊,靖竹怀着孩子本来就容易多想,你再一劝她不要这孩子,她能好受吗?” “是我的不对。”谢明端实在不能放心,又转身上马,“我还是再去找找,劳烦岳父也帮忙四下寻寻,她才走不久,应该走不远。” 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不上心,沈怀安自是应下,回身就进府四处找人去了。 与此同时,凌云山下,靖竹和明笙已经一行护卫正在赶往凛州的路上。 “师妹,这回你那混蛋是怎么惹你了?居然要离家出走来吓唬他?” 明笙不知道靖竹离京的原因,靖竹也不敢告诉她,她太清楚身边的人对于她腹中孩子的看法了,他们都觉得这孩子是她的拖累,靖竹知道她们是为自己好,可是这是她的亲身骨肉她的骨血,实在难以割舍。 “还不知道呢,大约出去走个一年半载的吧。谁知道呢,等我玩够了再说。”靖竹回头对明笙道:“师兄,等送我到了凛州,你就带着暗卫们先回太平谷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明笙一听这话狭长的眼眸顿时瞪得老大:“你说什么傻话,你自己一个人,身子又弱的跟个老太婆似的,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四处跑。” “可是我是有夫君的人,我若是带着一个男子四处同游,谢明端他肯定会多想的。” 明笙哼声:“说到底,你还是为了他。” “他是我的夫君嘛我未来孩子的父亲,我怎么能真的对他不管不顾?” 明笙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闻言嗤笑:“不知羞,才成婚多久啊?就想着要孩子了?” “五年了还短吗?”靖竹斜眸看他。 明笙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松了松,眼眸低垂。 是啊,这丫头嫁人都已经五年了。 “我就想着,再过个一年半载的,我一定把自己好端端地送回端王府去。师兄,你回去的时候如果遇到谢明端睨记得告诉他,我只和他闹一年的别扭,等时间过了,我就回去和他和好。” “你有没有出息?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也就算了,还要巴巴地跑回去?”明笙不满地冷眼觑她讽道。 “有出息啊,所以才跑出来一年才回去嘛。” 明笙懒得理会她幼稚的话,错开眸光不理她。 靖竹也移开视线,低头看着自己尚平坦的腹部,轻轻咬了咬唇瓣。 靖竹说话算数,一到凛州界内立刻就赶明笙离开,明笙几次拒绝不成,之后表面答应她,又暗中带人跟在她身后保护她。 靖竹似乎真的如她所说一般,只在凛州境内四处游山玩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明笙渐渐收了疑心,决定若是靖竹真的决心要游山玩水的话,那自己只留一部分暗卫在暗中保护她就好,他再过两天就回太平谷和师父鼓弄药材。 就在这个时候,事情出现了变故。 靖竹生的貌美,即使戴着面纱走在街面上也难免遭人觊觎,前几天就时不时有些好色之徒上前挑逗,好在靖竹懂武,讲理不行三拳两脚就解决了。 可是今日这个却是不同,此人相貌俊雅气度风流,见了靖竹之后不像那些无赖般蛮不讲理,只是一味地跟在靖竹身后,靖竹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靖竹在哪个摊位前看东西他就上去付钱买下,靖竹拒绝了他也不吭声,拿着东西一直跟在靖竹身后。靖竹去游山玩水他就和一群下人带着水壶糕点跟在后面,热了帮忙扇风冷了递衣服。 即使靖竹根本不理他。 明笙也实在佩服自己这师妹,想这丫头不喜欢如自己这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美男子也就罢了,就连这样黏人的小妖怪也不喜欢。人家都做到这样了,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绕过障碍一声不响地走开。 也实在是厉害。 如此这般,明笙决定留下来看看事情的后续发展,没想到留在此处的第七天,他终于见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靖竹被那人缠的烦了,半夜里离开居住的客栈决定去往别处,明笙夜里听到靖竹的房间有声响跟了出去,却见靖竹背着包袱走到客栈门口,门外竟等候着另外一个人。 所幸眼神好,又有月光照着,明笙看清了那人的脸。 太子长华。 明笙看到靖竹和那人简单交谈了几句之后就往前走,他想要跟上去,又担心谢长华武功太好发现自己,等在门口不远处待二人稍微走远,不多时却听到了若有似无的马蹄声。 明笙忙不迭追出去,便见街口一辆马车飞快地从街道尽头处消失。 明笙站在原地,一时也没赶上去追,只是暗自思忖着: 所以,自己这师妹,是和太子长华私奔了? 靖竹知道要逃离谢明端的控制范围并不容易,要保住这个孩子更是难上加难,她又何尝不想完好无损的自己和孩子嫩一直陪在谢明端的身边?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能帮她,就是谢长华。 只有凌云山上独步于世间的灵术或可抱住她和她肚子里尚未成型的孩子。 因此在端王府时,靖竹察觉暗中送信到太子府上,谢长华收了信后很痛快地答应了靖竹的要求,病和她约定好会合的时间和地点,为了避免让谢明端太早怀疑到谢长华身上,靖竹和谢长华分成两路离京,为了转移谢明端的注意力,靖竹还特意找了师兄明笙帮忙。 只是靖竹没有想到,明笙会在这个时候多留一个心眼,特意在暗中多留了几天,还看到了她离开凛州的过程。 赶车的是谢长华的亲信周肃,靖竹坐在马车上好一会儿才缓和过那股子漫道嗓子眼的恶心感。 看出她难受,谢长华特意递了杯睡过来。 靖竹接过,试了试温度,居然还是温的。 “陶然哥哥,你一走,京城会不会大乱?” 谢长华摇头,也拿了杯水喝了口:“我已经安排好替身,不会有人发现。” 谢长华说完带着深意地看向靖竹:“除非和谢明端撞上。” 谢长华安排的人自然不会寻常,太子的深浅就连身为父皇的浩武帝都未见得摸得清,除非是知道内情的谢明端,旁人大抵不会发现。 靖竹放了心,把杯子放到小几上,听到对面谢长华问:“你呢,为什么不将此事告诉他,如果你说了,他未见得会反对。” “我不能叫你为难。”靖竹牵了牵唇,那一抹笑看起来略有些勉强。 凌云山立世多年,能极少被世人觉察自然有铁一般的规则,当年靖竹收容那些俗世之人是为了促进山中繁衍,自此之后凌云山立下了每隔百年收容一定数量无家可归且秉性纯良的山下百姓的规矩,但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可以随意上山。谢明端打破规矩带靖竹上山已经违反了凌云山的规矩,谢明端没有不得已的苦衷上山,所以靖竹不可以将事情真相告知于他,既让谢长华为难,又让谢明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被另一个男人救助而无所适从。 他那样骄傲的人,不可以因为自己而质疑自己。 谢明端的暗卫自非寻常人可比,靖竹离开的第二日谢明端就已经寻到她的踪迹,只是靖竹离开的早,谢明端追去的太晚,到的时候只寻到了明笙一人。 谢明端阴森森地盯着明笙看了半晌,最后将人困在了柴房,亲自坐在他面前审问他。 明笙被气坏了,他好歹是神医古还春的徒儿,平日众人对他只有恭维的份儿,何曾遭受过这种待遇? “谢明端你混蛋!小爷可是你媳妇的师兄!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 谢明端嗤笑一声:“你也好意思自称长辈?靖竹素日里对你如何,我妇唱夫随,自该同她一般。” “呵呵,靖竹离开的时候也没见她和你吭一声,还是小爷不远千里地送她过来,她被人纠缠的时候也是小爷暗中带人清理,你?别自以为是了,靖竹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她是腻了你才会离开的!”明明靖竹离开的时候有叮嘱明笙传话,这一会儿却是忘了个干干净净,知道谢明端最怕什么,句句往他心窝上戳。 谢明端自然气极,只是眼前人是靖竹的师兄,靖竹最尊敬的师父的徒儿,他只能帮着对方过过干瘾,根本不能真的拿他怎么办,否则靖竹回家,一定会怪他狠辣无情。 忍着气去让人请古还春过来,谢明端阴阴地觑了明笙一瞬,把后者看得一个激灵。 古还春知道谢明端得到了消息,特意跟着一道来了凛州,得知自己的败家徒弟帮着靖竹逃跑简直要气死了,亲自到柴房狠狠揍了这货一顿:“你个小王八蛋,让靖竹怀着身孕跟着你跑了上千里路,要是孩子真的能受点什么损伤你赔得起吗!混蛋王八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不打你半死老头子跟你姓!” 古还春气得不行,下手的时候半分情面也没留,明笙被打的直叫唤,可是听到了师父的那句“靖竹怀着身孕”还是愣了好一会儿:“师父,你是说靖竹怀孕了?”想想又不对:“怀着孕她跑什么啊?不怕孩子出事啊?” 古还春恨铁不成钢,停手之后坐在远处喘了会儿粗气,还是将事情原委一一告知了他。 明笙听了他的话后怕不已:“我这不是助纣为虐吗?靖竹这一走,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不对啊,她能出什么事?”说完自顾自摇头:“她肯定不会出事的。” 有太子殿下在身旁照看,那丫头又精得和狐狸似的,怎么可能出什么事? 古还春瞧出了苗头,低头盯着明笙追问。 明笙心想,靖竹既然是自己离开的,那她铁定有不得已的理由,虽然她不肯和自己说实话他有点生气,但是他明笙大爷也是个讲义气的人,靖竹和谁一起走的事情打死他也不能说。 然后在他的义字当先之下,没多大会儿就被打的吐了血。 古还春再气手里也有准儿,只是打他出出气,倒没真想伤他,但见他吐血还是有些担忧,碍着面子没肯亲自给他医治,找了个护卫给明笙处理。 因为只是外伤,只要敷几帖药就足够了,因此明笙没让别人帮忙,自己就把肚子上的伤处理了。 古还春傍晚时又去了一趟,明笙还是一个字都不肯讲,古还春没了主意,只能在原地干跺脚。 打死谢明端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是很起眼的明笙会是阻碍他寻到爱妻的最大障碍。 天色将暗,谢明端站在窗前却半分睡意也无,眼前一会儿晃着靖竹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看书的画面,一会又晃着她睁着大眼看着自己说,要一辈子陪在自己身边的场景。 小骗子,这才几年啊,就抛下他一个人跑了。 他们的孩子,他又怎么可能不心疼,可是古还春已是世间难得的良医,就连出身凌云山的谢长华都自认医术有所不及,他又能指望谁来保住他们的孩子? 靖竹和孩子之间,他别无选择。 之后几天,因为明笙拒不配合,寻找靖竹的事情一时陷入了僵局。 谢明端和古还春轮番上阵,软的硬的使了个遍,明笙还是一个字都不愿意说,古还春被磨得没了脾气,在小爷面前祖宗少爷地叫着,就盼着他能说句实话。 亲师父玩命儿揍人都不肯说实话的明笙这个时候自然更不会说。 古还春没忍住,对着扬着下巴一脸傲娇的明笙狠狠踹了一脚。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人,谢明端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明笙身上。 靖竹怀着身孕,等闲事情不会轻易离开,若是她肯和自周旋,他一个月内也不敢轻易逼她打胎,若是她肯磨着自己,说不定他真的会被迫同意,可是这两样她都没有选。 那说明什么呢? 靖竹她有把握自己保全这个孩子,并且尽力保全自己。 谁能能力尽力护住她和孩子无恙? 谢长华虽不懂医,但是他是凌云山主,神族遗脉,又或者他有能力在不让靖竹收到伤害的情况下保住孩子? 想到有这个可能,谢明端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若是真能有办法保住靖竹和孩子,便是让他去求谢长华帮忙,又有何不可? 这个傻丫头,若是她能据实以告,自己还会放着能护住孩子的大好机会不要,逼着她杀了亲生骨肉不成? 谢明端隐约猜到,或许凌云山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法令,所以靖竹才不肯将实情告诉自己。 枯坐了一晚,谢明端第二日早起,亲自去明笙房间看望。 明笙看来人是他顿时满脸臭气:“你又来干什么?撺掇我师父揍我?” 谢明端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靖竹是和太子一起走的是吗?” 明笙被吓了一跳,一句“你怎么知道”险些问出口,幸好他还不傻,想到谢明端可能是在乍他,便抿了抿唇冷笑:“你猜。” 看他这个表情,谢明端便认定自己没有猜错。 待到离开此处,谢明端直接带着古还春师徒和暗卫们回了京城。 古还春纳闷得很:“先前还急的和什么似的,怎么现在倒要带人回京了?” 谢明端:“不用找了,她会自己回来的。” 古还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明端只是淡淡扯唇,什么话也没有说。 古还春对靖竹的来历是有了解,只是靖竹既然不想说,那自己还是不要将猜测告诉他的好,免得拖她的后腿。 回到京城之后,谢明端又恢复了五年前的状态,每天没日没夜的处理公文,要么憋在书房里一动不动一整天,要么就在军营里舞刀弄枪十天半个月也不见人影,只是既是如此,端王妃早已失踪的消息还是没有被任何外人知晓。 回到凌云山后,靖竹只能以外来人的身份再次停留,昔日熟人要么已经苍苍白发,要么就早已不在人世,靖竹看了那些人之后心情有些低落,谢长华只是安稳她生死有命。 谢长华先前的身体已经不能再用,如今顶着一句年轻的面孔出现在山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众人只道山主有神灵护佑,谢长华懒得解释,此事更是被人传的神乎其神。 靖竹偶尔到外头闲逛时还有人问起:“沈姑娘,山主他现在的灵术是不是变得更厉害了?他有没有抬一抬手就能让人动不了?又或者是动动手指头就能变出一座宫殿?” 靖竹只是笑,四处打量了一圈戏谑:“这凌云山上似乎也没多出什么别的宫殿来。” 凌云山上只有一座云宫伫立,这么多年皆是如此,若谢长华真有那般神通,凌云山早变成了俗世的皇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百章 众人只道山主灵术还未全开,各自议论了两句,又有人问靖竹:“沈姑娘,山下是什么样的啊?” “山下啊,其实和山上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就是天气暖了点,人多了点,有官兵和权贵们管着。” “那成天被人管着岂不是活得很憋屈?” 靖竹低下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微笑道:“也不是,有的时候,被人管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靖竹从前在凌云山时似个被父母娇惯长大的纯真少女一般不识愁滋味,后来下了山,接触到世俗中各种自己想不到的事物,有好的也有坏的,日子久了,从前觉得不好的东西便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现在想想从前在端王府时的日子,心口那一抹疼痛竟变得难以忽视。 又过了两月,靖竹的腹部微微凸起,谢长华怕靖竹无聊,每天忙完山上的杂事后就来和靖竹作伴。 其实和谢长华待在一起的日子也无非就是下棋看书,明明从前和谢明端在一起时做的也是一样的事,可是靖竹却觉得一日比一日枯燥。无比地坏年赖在谢明端怀里撒娇说笑的时光。 若是他在自己身边,一定会把所有的公事推掉一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旁人若来寻他,非急事不肯离开自己一步,即便真的离开一时半刻,也一定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自己,再三嘱咐她照顾好自己,把吃喝玩乐和随从都安排妥当,却还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赶回来陪着。 现在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变成了陶然哥哥,他对自己的好并不比谢明端逊色,只是或许因为他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所以并不能给自己如谢明端一般的安全感。 有时候想想便觉得好笑,年少时被陶然哥哥护在羽翼下,自己的天地里除了他便是冷芙蕖和那些可爱的山民,后来下了山,不过二十年的功夫,谢明端便远远胜过了陶然哥哥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更取代了从前唯有陶然哥哥才能给自己的安全感。 谢长华让人到山下寻了些解腻的水果送上山,他命人按数量分到山民家中,剩下的全都送到了靖竹这里。 谢长华让人把水果存在库房,又亲自洗了一盘子红枣送过来,靖竹出奇爱吃,一连十几个都不见停下的架势。 谢长华看着她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连忙伸手止住她的动作:“别吃太多,对肠胃不好。该到用晚膳的时辰了,吃太多你还吃得下饭吗?” 靖竹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看着果盘里红通通的枣子若有所思道:“从前去珲州时,山上长了些很甜很甜的枣子,谢明端特意送来给我吃,那个时候我生着病,他担心我吃得多对身体不好,所以不许我多吃,我嘴上听他的话,可是半夜里还是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偷偷的吃,那个时候我的疫情还很危险,谢明端被师父勒令不许和我同住,半夜时偷偷溜过来看我,竟把我抓了个正着。 “他哭笑不得地把枣子收了起来,我馋的不行,就缠着他给我吃,他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我还故意装难受逼他,他明明知道我是装的,可是还是舍不得我不开心,数着数地给我吃。”靖竹说着,不知怎的眼圈红了红:“他总是这样,嘴上不许我做这坐那,可是只要我求他,他就什么都应承我。” “看来你还是放不下他。”谢长华道。 “怎么放得下啊,他是我的夫君。”靖竹咬着嘴唇看向谢长华:“陶然哥哥,我这么多年也没正正经经求过你什么事,我现在只求你一件,只要有一线可能,一定要保全我和王我的孩子。我不能没有孩子,谢明端也不能没有我。我们一家三口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在一起。” 谢长华心酸得不行,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心中有了旁的男子,而认清心意的自己却只能默默地看着她,好不容易能把她带回身边,她却已为人妇,还怀了那个人的孩子。 他并没有多么宽广的胸襟,也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子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低三下四地去求别人。可是现在,他却无数次地希望靖竹可以陪在她身边,她此刻坐在自己身边可以像提起谢明端那般幸福的提起自己,抚摸肚子时看着自己的脸说,“陶然哥哥,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你知道的,你这孩子情况很危险。你身体里的养分供养不及你和他两个人。强行生产,只会给你自己也带来危险。” “陶然哥哥,凌云山是被天地光华笼罩的神圣之所,你是神族后裔,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靖竹恳切地望着他:“我不怕苦不怕疼,哪怕少活几十年也没有关系,我只希望能和谢明端c和孩子能多些相处的时间。” 谢长华最怕她这样看着自己,那样秋水一般的眸子,带着希冀的光芒望向一个人,即便是铁石心肠,恐怕也难硬下心来。 “我尽力。”谢长华听到自己这样讲。 谢长华口中的尽力二字说不定要花费他多少心力和山上多少珍奇异宝,可是靖竹有求于他,要竭力去保的还是她和她腹中的胎儿,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去用心。 凌云山上珍惜的药草很多,他一一测试了药效之后保存在一起,又取来凌云山传了进万年的回生丸以待不时之需,他的灵术已经恢复的八九不离十,即便靖竹生产时有危险也能帮得上忙。 靖竹的肚子越来越大,不止她这个为母的紧张,就连谢长华也紧张的不像话,因为怀孕以及靖竹体质弱的关系,五个月的时候靖竹害喜的症状依然存在,一天三顿饭能吃一小碗米饭都很少见,谢长华为此发愁极了,山上山下找了不少开胃止吐的食物送到靖竹处,可惜收效甚微。 靖竹这几年被谢明端养出不少肉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谢长华看得自责不已,为什么她在谢明端身边时可以活得越发健康活泼,在他身边却越发消瘦,难道是自己照顾不周的缘故吗? 五个月的孕妇还在害喜并不多见,其中缘由就连靖竹自己都说不清楚,只是日复一日地勉强自己吃下让人作呕的食物又一次又一次的吐出来,其中煎熬,只有自己才能清楚。 妻子在山上过的难熬,谢明端在山下也不轻松。 谢明端回府之后就开始让人布置儿子的房间,他有强烈的预感,靖竹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许是夫妻同心的缘故,靖竹每次在山上难受时谢明端都会觉得胸口发闷,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在心里暗暗告诉孩子:孩儿,你娘亲为了保住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你一定得听话,不能折腾她。 可惜,这父子二人并没有心灵感应,靖竹受苦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怀孕七个月。她的孕吐才渐渐好转。 孩子大了,靖竹吃的也越发多了,除却正常的一日三餐外,还在早膳和午膳之间加了一顿,晚间也加了次宵夜。 每次夜里靖竹起床用膳谢长华都会过来陪着,因为担心她一个人吃饭觉得孤单。 靖竹每天起身行走越来越吃力,有时候半夜睡着睡着就会腰酸得动不得身子,一个夜里要翻几次身,丫环们轮班看着她,有时候精神不济,一个晚上都睡不好。 就在这样艰难的两个月里,靖竹腹中的胎儿终于有了动静。 这一日天气难得温和,谢长华帮着靖竹裹了厚厚的几层棉衣之后搀着她出门走走,山上很多地方路滑,他不敢冒险带着她去,因此就只在云宫附近吹吹风。 行到云宫前的石子路时,靖竹忽然蹙起了每天,腹部一阵又一阵痛感传来,她拧着眉头看向谢长华:“陶然哥哥我” 谢长华瞧出她神色不对:“是不是要生了?” 靖竹又没生过孩子,她自己怎么可能知道,只能让谢长华扶着自己回了房间,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痛感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她终于确定下来:“快去叫产婆。” 不需她说,谢长华早已让人预备好了一切。她一开口,产婆丫头们立即鱼贯而入,因为才开了两指,产婆便扶着靖竹在屋子里走动促进生产。 这一胎生的格外艰难。 靖竹正午时发动,一直到第二天午后都没见动静,谢长华渐渐坐不住,让人回云宫取了回生丸过来吩咐产婆给靖竹服下,又让人去熬各种珍稀药草熬至而成的药汤送给靖竹服用,因为这几个月各种药材的滋养,靖竹的身体被养的还不错,因此虽费力,但到底没有危机性命。 谢长华一直在门外等到第三天清晨,才听到婴儿清脆的啼哭声从房间里传出来,他呼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产婆兴冲冲地来报喜:“山主,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岂料她话音才落,房内就传来惊呼。 产婆脸色一变,慌忙把孩子递给谢长华跑进去,里面的却已有人发出声音:“这是雪崩了啊!” 谢长华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他身后的长随见状忙上前来扶,才让他没有摔下去。 产婆没多大会儿又跑出来,一敛无奈慌乱:“山主,血止不住了,沈姑娘怕是” 谢长华扒开产婆,快步冲了进去。 靖竹躺在床上,面上还是一股苍白之色,眼神里也无甚光彩。 靖竹回想着这两日里发生过的事情,脑海中却不自觉闪过两个月前的一桩事。 她在山上思念谢明端,忍不住央着谢长华待她去看一看谢明端,谢长华禁不住她哀求,终究带她去了。 谢明端一向警醒,靖竹连日赶路之后没敢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唯恐被他发觉,先是到谢长华的在城郊的一处宅邸里歇了一日,第二日才赶到端王府。 谢长华为了防止谢明端发现,特意使用灵术屏住了靖竹的气息,只是谢明端似乎还是有所察觉,在靖竹出现的一刹那立刻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谢长华道是不妙,便拉着靖竹赶忙立刻。 即将离京 谢长华扒开产婆,快步冲了进去。 靖竹躺在床上,面上还是一股苍白之色,眼神里也无甚光彩。 靖竹回想着这两日里发生过的事情,脑海中却不自觉闪过两个月前的一桩事。 她在山上思念谢明端,忍不住央着谢长华待她去看一看谢明端,谢长华禁不住她哀求,终究带她去了。 谢明端一向警醒,靖竹连日赶路之后没敢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唯恐被他发觉,先是到谢长华的在城郊的一处宅邸里歇了一日,第二日才赶到端王府。 谢长华为了防止谢明端发现,特意使用灵术屏住了靖竹的气息,只是谢明端似乎还是有所察觉,在靖竹出现的一刹那立刻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谢长华道是不妙,便拉着靖竹赶忙立刻。 即将离京 谢长华扒开产婆,快步冲了进去。 靖竹躺在床上,面上还是一股苍白之色,眼神里也无甚光彩。 靖竹回想着这两日里发生过的事情,脑海中却不自觉闪过两个月前的一桩事。 她在山上思念谢明端,忍不住央着谢长华待她去看一看谢明端,谢长华禁不住她哀求,终究带她去了。 谢明端一向警醒,靖竹连日赶路之后没敢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唯恐被他发觉,先是到谢长华的在城郊的一处宅邸里歇了一日,第二日才赶到端王府。 谢长华为了防止谢明端发现,特意使用灵术屏住了靖竹的气息,只是谢明端似乎还是有所察觉,在靖竹出现的一刹那立刻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谢长华道是不妙,便拉着靖竹赶忙立刻。 即将离京 谢长华扒开产婆,快步冲了进去。 靖竹躺在床上,面上还是一股苍白之色,眼神里也无甚光彩。 靖竹回想着这两日里发生过的事情,脑海中却不自觉闪过两个月前的一桩事。 她在山上思念谢明端,忍不住央着谢长华待她去看一看谢明端,谢长华禁不住她哀求,终究带她去了。 谢明端一向警醒,靖竹连日赶路之后没敢直接出现在他面前,唯恐被他发觉,先是到谢长华的在城郊的一处宅邸里歇了一日,第二日才赶到端王府。 谢长华为了防止谢明端发现,特意使用灵术屏住了靖竹的气息,只是谢明端似乎还是有所察觉,在靖竹出现的一刹那立刻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谢长华道是不妙,便拉着靖竹赶忙立刻。 即将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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