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胆琴心长歌行》 第一章 风雪夜行人 冷风如刀,寒霜似剑,苍茫大雪,肆虐人间。 天地不仁,日月无情,渺渺众生,皆为鱼肉。 风愈急,雪愈盛,天地之间,已是一片愁云惨淡,几难视物的可怜景象。 但就在那不停翻滚涌动的厚重乌云下,竟然有一行五人,无惧天地伟力,正踩在被如同鹅毛一般飘飘洒洒迅速落下的白雪给层层覆盖的大草原之上急速前行着。 迎风冒雪,渺小而倔强。 任凭四周的风雪吹打,哪怕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只剩下他们五人,却仍旧难以改变他们前进的意志,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支非常了不起的队伍。 而这支队伍现在所处的位置也值得琢磨一二,因为此处已是突厥族腹地,再往前走不远,便是突厥汗王所居金帐王庭之所在。 今年的冬天虽是一个异常罕见的大雪天,可前线战争的惨烈程度,却比以往来得更加骇人,而从时间上来推算,突厥人引以为傲的狼骑兵,现在应该正要与大洛王朝的主力军在祁连山一带决战。 在这足以决定两国未来数十年国运走向的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关键时刻,迎着四周呼啸的风雪不停在向金帐王庭所在之地挺进的五人的真实身份与目的那便更加让人好奇了,毕竟就算只从表面上的装扮来看,也知道他们肯定不是突厥族人。 再加上这一路疾行过来,他们又专挑人迹罕至的偏僻地方赶路,可整支队伍的大方向却又是如此的明确,而且五人皆视这极度恶劣的天气如无物,行进的速度之快,甚至堪比骏马,这帮身手极为不凡的家伙们这般深入此地,那其目的想必也就不言而喻了。 就见这五人在蓬松的雪地上纵跃不停,一步落下,宛如蜻蜓点水一般,下一刻便掠出老远,这一路不说是踏雪无痕,但最起码,他们每一步留下的痕迹也是微乎其微,再加上头顶这逼人的大雪一刻也没停过,所以他们这一路走来留下的痕迹,便被非常自然地掩盖了,哪怕是有极擅追踪术的高手过来,恐怕也难以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发现他们的踪迹。 仔细观瞧,落在队伍最末尾的这人,虽然用一根棕色的布条围住了自己大半张脸,但依稀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年岁应该不大,因为在其眼神之中,还有着一缕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才会渐渐消失的少年稚气。 此人唤作李轻尘,他是个生来便不知自己父母究竟是谁的孤儿,亦不知自己为何会被人所遗弃,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我倒希望我李轻尘是个天生的残废,或是脸上有什么恶心的毛病,最好长得都没个人样,让人看了都倒觉得胃口,这样倒也想得通一些,只可惜我不但不是,而且我李轻尘还生得五肢俱全,相貌英俊,这种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的滋味儿你明白吗,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但在遗弃我的人那儿,我就是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呢”。 不过他必须得承认的是,其实他算是幸运的,因为当时尚还是初生婴儿的他,并没有被路边饥肠辘辘的野狗给捡走啃食,而是被一个幽州镇武司的糙汉子在一个闷热的晚上从外面给捡了回来,并且顺顺当当地养大到了今天,只不过由于当时包裹他的襁褓里连一点能够表明其身份,或是具有象征意义的东西都没有,以至于把他从外面捡回来的人连他该姓什么都不知道。 捡回他的那天晚上,幽州镇武司里一众杀伐果断,平常可以从街头一路砍到巷尾,哪怕被溅一脸血却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大老爷们,却在给他想名字一事上集体犯了难,其中一个戏言不如叫“襁褓”的人还挨了大家的一顿臭骂。 眼看着一帮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在那边抓耳挠腮,一个个争得是面红耳赤,甚至有性子急的,一边砸墙一边翻书,好悬没把镇武司的大门给拆了,最后还是一个看库房的老头儿实在是看不过眼了,就说如果都不知道该姓啥那不如姓李好了,毕竟李家是大姓,以后出了门,跟谁都好攀个亲戚,只要脸皮厚一点,多少都能讨口饭吃。 让李轻尘现在细想起来还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是,就这么个霉气的理由,竟然最后还真的赢得了他那帮干爹义父们的一致同意。 至于他的名呢,也是那个瘸了两条腿的老头儿帮着想的,说是希望他这辈子别把自己的身世看那么重,毕竟尘世种种,百年之后皆是一抔黄土,人生在世呢,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做人,豁达一些,总是没错的。 不过这个说法当时倒引得很多人站出来反对,说是这名字实在是太轻飘了,像个娘们儿似的,一点儿都不霸气,按照这帮糙汉子的想法,这男人的名字里不带点“霸”,“猛”,“狂”的,实在是不好出门见人,所以长大之后的李轻尘觉得,就冲老头儿当时的坚持,自己就该去坟上多敬他两杯,哦不,应该是两坛子幽州的好酒才行。 说回收养他长大的镇武司,这可不是什么好心肠的一户人家,而是在大洛朝廷之中,地位和权责范围都非常特殊的一座厉害衙门。 纵观人族史书,历朝历代,无论是乱世还是盛世,都总是不缺胆敢以武犯禁的所谓江湖侠客,尤其是那些身怀“天赐武命”或种种让人匪夷所思绝学之强悍武人,更是极其危险,盖因这种人一旦有心作乱,那无论是对于朝廷来说,还是对于那些无力自保的百姓们而言,都是一种极大的危害。 前朝曾有两位实力强横的武者相争,二人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各自退走的结局,但这一战因为误伤而被害死的百姓却多达上千人,由此可见这帮目无王法的武人们危害之大。 故而在大洛王朝建立之初,太祖皇帝便亲自下令,由位列凌烟阁开国十二功勋之三一起倾力打造,搭建起了一座十分特殊的衙门,召集天下有心报效朝廷,以维护国家安定,保护普通百姓免受强大武人之扰为己任,身具侠义之心的同时,实力高绝之强者加入,而这座衙门取“镇武”之名,便是为了彰显朝廷的决心与威势。 这里介绍一下所谓的“武人”,不算被内行人戏称为“十品武夫”的普通人,真正的武人按照境界与实力的差距一共分为九品,其中属九品最弱,一品最强,而每一品又分别有入境与大成两个境界的差别,故被人称之为九品十八境。 而这九个划分武人强弱的品级,其实是按照武夫修行的三个阶段来区分的,前三品炼体,中三品炼气,后三品炼神乃是众所周知的一件事,这与道门中人讲究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等等,其实也颇有几分渊源,但着实已经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了。 而在习武这件事上,如果从他被人捡到带回镇武司的那一天起开始计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刚刚十五岁的李轻尘既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天才,也从不妄自菲薄,认为自己是什么平凡的庸才,但他得承认,自己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疲懒货,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其他人走江湖,无非就是为了名利二字,或是怀揣着什么美好的憧憬,可我不一样,习武那都是被老爹们给硬逼的,如果有得选,其实我还挺想做一个吹笛子讨生活的乐师的”。 整整十五年,才终于炼出个六品大成的修为,在他看来,确实是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是刚刚才从最磨人的炼体三境里熬出来,真正成为一名世所公认的内家武人罢了。 况且内行人都清楚,这前三品的炼体三境,从外炼筋骨皮,到内炼血肉,脏腑,经脉,层层往里递进,属于是最不讲究天赋的三个境界,因为这前三境,但凡只要是勤奋一些,耐得住苦,再肯多花一些时间,任何人都可以达到。 就算是吃不住苦的孩子,只要有足够霸道的补药,再有高人以自身的修为灌注,为其易经洗髓,消化药力,也可轻易渡过,这也是为何自古都说穷学文,富学武,因为这学武的第一关,就得靠钱堆,如果单靠自己这一口气和自己的身体作对,又无名师指导,一着不慎,就很容易伤及根本,导致武运尽毁,或是在这留人的地方耽搁太久,前三品都耗了几十年,后继乏力,武道之路也就止于此了。 不过说起来简单,但如无强者愿意耗费自身精元,以自身武路前程作为代价,日夜帮助易经洗髓,也很少有人能够极快地渡过这三重境界,相比之下,无论是之后的炼气,还是炼神,都更加考验武人的先天天赋与悟性。 九品之中,唯有这炼体三境,那是最磨人,也是最难以取巧的,一旦在这个地方取了巧,那只是自毁前程罢了,取巧来的七品入境,可能真打起来连一个底子足够扎实的九品大成都不如。 而熬过了炼身三境之后,便要着手开始炼气,武夫修气于内,故世间绝学,都有内家与外家之分,这代表着一个武人由内而外的蜕变,跨过这个门槛,即是两种修行了。 要说他李轻尘其实是走了好运的,因为他若是被寻常人家给捡走了,哪怕家底殷实一些,可依然供不起一个武人修行最顶级的消耗,这可能就要拖慢他破境的速度,或是没办法打下足够结实的根基,也就是他们镇武司,才有这个实力。 再加上幽州乃是朝廷边境,直面突厥人,年年征战不休,故而幽州的军备供给永远都是最优先,同时也是最为齐全的,这一众干爹义父们的俸禄又高,哪怕不拿他们这些年累积的功劳去换取那些好东西,就单只是从各自的俸禄中抠一些出来,堆在一起,也够他一个小孩子打基础用的了。 在他又长了几岁之后,向来行事都不从朝廷法纪的幽州众人们便做主,明目张胆地给他开了个后门,将其正式地纳入了镇武司,有了一份属于他自己的俸禄和每月的配给之后,手头也就更加宽裕了。 不过哪怕是李轻尘这种聪明人也不免灯下黑了,因为他自小到大便一直生活在幽州这种狠人辈出,无法无天的地方,所以自己还没有特别的感觉,但由幽州镇武司这帮老油子们联手辛苦调教,再加上他常年在外出任务,一步一步,单靠自己努力厮杀打熬出来的底子之扎实,实战经验之丰富,都是外人所难以想象的,这大概也是为何他会被丢进这个队伍的原因之一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章 洞外有客来 迎着足以冻杀万物的风雪与头顶昏暗的天色不停前进的五人之中,除了李轻尘这个等于直接生在镇武司的异类以外,另外四人也都已经在幽州镇武司待了起码有十余年之久,不但劳苦功高,而且背景也是清清白白,绝无可能勾结外敌,若非如此,他们也没资格得到执行这个绝密任务的机会。 刺杀突厥金帐汗王,这是一个关系极其重大,足以影响前线战争走势的重要行动,所以必须得由镇武司中最为忠心,能力又最为出众之人所担任,李轻尘年纪虽小,但如果从他被抱进镇武司的那天开始算的话,其实他的资历已经很老了,更何况一个从小长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人,其忠诚那自然无需怀疑。 这五个人除了李轻尘以外,皆以各自用了多年的代号相称,或许一开始在加入镇武司的时候他们还分得清自己的代号与真名,可当这么多年过去之后,他们自己可能都未必还记得住自己原本的名字。 为首这个叫老辛的男人,看着年纪最长,而且其武功也是众人之中最为精深的一个,只差最后一步,便可成功踏入无数武人梦寐以求的后三品炼神之境,乃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四品大成武人 他的身材并不壮实,再加上体内真气浑厚的原因,外面裹的衣服也不多,所以看上去甚至有些消瘦。 浓密坚硬的胡子围着嘴巴方方正正地长了一圈,四周布满了深深沟壑的双眼之中,是数不尽的沧桑,李轻尘与他的关系最是亲热,因为老辛最会讲故事给他听,从小如此,并且这个男人可以将故事讲得声情并茂,跌宕起伏,一回完了,便巴不得赶紧到第二天听下一回,比茶馆里专门说书的都要吸引人,而且老辛讲故事可以不带重样的,这一晃十多年了,自己都还没能将他肚子里的存货给挖空。 当他满脸慈祥笑意,给仍是孩童的李轻尘讲故事的时候,任凭谁也看不出来,此人乃是幽州镇武司中实力可排第三的大人物,杀得外族武人个个胆寒的活阎王。 至于排在他前面的那两位,一位乃是他们幽州镇武司的武督大人,据说其实力已经完全超越了武人寻常的九品十八境,达到了传说中的境界,但武督大人从来都秘不见人,就连李轻尘在镇武司生活的这十五年来,都没有看见过此人一次,以至于李轻尘一直都觉得这只是那帮老油子们拿来骗人的谎话罢了。 至于实力排名第二的这位,李轻尘倒是认识,毕竟他也算是自己的养父之一,而且此人,乃是货真价实的炼神境三品入境的修为,虽然这十几年来他一直被困在这一关,无法再往前走一步,可武人一旦到了这种境界,实际上已经拥有种种不可思议之神通,完全无法以寻常眼光去衡量了。 至于队伍里的另外三人,其中一个被称作老六,生得小鼻子小眼,长得极其老实,笑容憨厚,看着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不过此人却不可小觑,因为他同样也是四品的修为,虽然只是四品入境,并且年纪其实也不小了,不过此生依然有望再进一步,踏入炼神境,到时候便是两种修行了。 另外一个个子较矮的叫做猴子,整个人长得就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再加上他练的武功有些邪异,导致身材变得消瘦而且佝偻,双手垂下来长过膝盖,指甲锋利,看着就真跟山里的野猴儿一样,实力虽然只是五品巅峰,但胜在杀力惊人,爆发力十足,绝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四品武夫,他一旦发起疯来,就连老辛都还要惧他三分。 这位被外面的人称作疯猴子的,最喜欢给年幼的李轻尘灌酒,然后被众人发现就是一顿暴打,不过猴子从来不改就是了,还一直说等李轻尘十六岁就带李轻尘去范阳城最好的勾栏里,一下子点上十七八个姑娘,这就算“开光”了。 最后一人,因为脸生得长,再加上身材又很是高大壮实,武力也极为惊人,所以用地府阴神的名号相称,唤作马面,性子一向沉默寡言,属于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但哪怕只是站在边上,也可以给队友们一种极为可靠的安全感。 这样的五个人组成一支队伍,哪怕是迎着如此大的风雪赶路,却依然显得游刃有余,毕竟所谓的轻功,对于已经踏足炼气境的五人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道罢了,哪怕从未修习过任何专门用来赶路的绝学,他们依然可以在这种地方保持健步如飞,只不过偶尔还是需要停下来稍作休整,补充一下体力,以保证维持队伍的战斗力。 李轻尘虽然实力在五人之中算是最为低微的一个,可他这一路跟的却并不困难,并且另外四人也完全没有想过要在速度上照顾一下他的意思,一路风驰电掣,可他却从来没有掉过队,事实上,他甚至都还有闲心去考虑一些其他的事情。 比如如果刺杀进行得足够顺利,而且完成任务之后他还有命从突厥族高手的合力围剿中逃回去的话,应该吃些什么来犒赏自己。 他这辈子的爱好着实不多,练武不算,乐器可得算一样,毕竟在乱糟糟,臭烘烘的幽州,就这玩意儿最不好找到师傅,所以他的笛子算是自学成才,勉强能吹个调出来而已,除开这个,吃得算一样。 只是在幽州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土地实在是太过贫瘠了,实在是没什么好东西可以享受的,李轻尘琢磨着,自己改天得空一定得去长安城逛逛,听说在那可以吃到世上所有的好东西,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只有你想不到的,绝没有他们做不到的,而且大厨的手艺绝佳,哪怕是神仙闻到味儿了都得流口水。 当然了,同样的事他其实已经想过很多次了,但最终都不了了之,这究竟是因为懒,还是单纯因为不想离开幽州,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但他能够确定这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怯生,毕竟他是出过远门,见过世面的。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那帮没事做的老油子们给抱到了大洛王朝和突厥族强行圈定的界碑那边,当时他还在那里迎风撒了一泡尿,只是现在那里早就已经被突厥人给占领了。 有些可惜。 就在他这么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想着的时候,李轻尘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马面那一如既往的沉闷声音,真的就像是一匹寡言少语的马,如果不是相处了这么多年,李轻尘觉得自己都未必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准备休息。” 李轻尘瞬间回过了神来,将自己脑中各种杂乱的念头全部都摒弃了出去之后,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自然地跟着队伍一起走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口,这里背风,四周又都被厚实的白雪所覆盖,很是隐蔽,着实是一个休息的好地方。 已经要入夜了,是该休息了,不然哪怕是他们也很容易在风雪中迷路。 五人之中身手最为敏捷的猴子此刻已经独自跑进去探查山洞里面的情况了,而老六和马面两人则都在边上望风,默默地观察着四周,李轻尘则立即返身,开始按照老辛很多年前就教给自己的办法,一点一点地清理起了众人刚才留下的,还未被大雪给完全掩盖的细微痕迹。 其实不算一个轻松的活儿。 等到他终于弄完了一切,又慢慢地退回到那处隐蔽的山洞口的时候,这才发现马面还在等他,两人互相对了个眼神之后,便知晓了大概的情况,李轻尘不发一言,先走了进去,而马面则留下来为洞口又做了一番掩饰布置后,这才跟着退了进去。 一行五人,全都待在了这处黑漆漆的山洞里,哪怕他们所在的位置其实已经很隐蔽了,可他们依然没有选择生火,此行他们亦没有带上什么多余的辎重,就只有一点果腹的馕饼和肉干罢了,就连喝的水,都是修为最为深厚的老辛以真气化雪给弄出来的。 五个人都没有随便说话聊天,而是各自闭目养神,考虑着自己的事,哪怕他们明明有传音入密这种隐蔽的手段,却依旧没有这么做。 这一是因为会浪费真气,而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绝不容许有这种无意义的浪费,二是因为他们身为武人,那自然最为清楚,武夫的五感都远超普通人,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在附近发生,都难以瞒住这些人的感官,若是附近正巧有什么厉害的,或是觉醒了一些奇奇怪怪“天赐武命”的突厥战士路过,说不得他们的行踪就暴露了,三是聊天就意味着会分心,而在很多时候,分心也就意味着死,他们都是经验老到的武人了,常年在生死之间游荡,是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李轻尘没有选择靠在山洞的内壁上,甚至都没有坐着,而是选择安静地蹲在地上,屏息凝神,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毫无生气。 他的内心其实是有几分疑惑的,首先因为镇武司可是为了针对那些依仗自身武力而随意作乱的武人所设立,而打仗的事应该归兵部,至于刺杀这种事其实也不该轮到他们来,不提朝廷还有专司情报侦察的悬镜司,兵部也自有自己的杀手以及随军武人,哪怕从武力上来说,他们的确要厉害很多,但那都是正面作战,刺杀却并非他们所擅长之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在幽州这种破地方,其实朝廷各个衙门的职权向来也乱得分不清,文官掌兵,或是武官管政的,都不稀罕,各大势力早就乱做一团了。 如果是因为上头临时做的决定,再加上人手不足,所以调他们镇武司的人作为刺客的话,其实也不算太离谱,甚至于李轻尘还猜测,或许到时候还有另外几波朝廷派出的刺客也不一定。 五个人,而且还包括自己这个累赘在内,就这么跑去刺杀突厥族的金帐汗王,哪怕对方的主力都调到祁连山去了,可怎么想都还是有些离谱,毕竟胡人也不是就没有高手的,那些萨满教的巫师也不好招惹,但出于对幽州镇武司的绝对信任,李轻尘还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一堆理由搪塞了过去。 正在山洞里的众人各自默默调息,恢复体力的时候,老六突然从双腿盘膝而坐,闭目养神的状态中抽出,一个干净利落的翻身,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低声道“一个,过来了” 老六乃是身具“天赐武命”的特殊武人,而且他天赐武命的能力也很有意思,名唤“风伯”,当然了,他自然没有如上古魔神一般呼风唤雨的能力,但一旦施展开来,四周的风便会成为他的第二双眼睛,方圆三里内的一切大小动静,都能“瞧见”,有此人在,自然就无需他人在外面多此一举放风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几如蚊吟,不过另外四人都是耳聪目明的武夫,哪怕外面风雪卷动的声音极大,他们依然听得是清清楚楚,当即就做出了反应。 李轻尘明白这时候老六为何没用更为稳妥的,用体内的真气包裹自己的声音,施展出传音入密的手段,这显然是因为“风伯”的消耗甚巨,他暂时是没有余力浪费在这方面了。 听到老六提醒的另外四人,皆是面无表情,显然这种突发情况早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当下已经迅速地摆出了战斗的架势,无需过多的交流,便非常自然地分三波埋伏到了这处山洞的门口,只是没有就这么贸然地冲出去,以免等下打草惊蛇,哪怕到时候被人堵在山洞里,却也好过在这时候暴露。 山洞外,风雪呼啸,夜有客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章 竟是故人至 冬季凛冽的寒风裹挟着一片片冰冷的雪花,在外呼啸翻涌个不停,天地之间,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这样恶劣的天气,若是选择留在外面过夜的话,只怕连生了一层厚实毛皮的牛羊们都要被活活冻死。 对于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上世代以放牧为生的牧民们来说,这个冬天,恐怕是不会好过了。 李轻尘怔怔地望着洞口处洋洋洒洒,不断飘进来的细碎雪花,如此想着,尤其是等到他们成功地刺杀了突厥金帐汗王之后,突厥族前线必然大败,到时候,肯定又是一片生灵涂炭,不知多少人会因此而死,只怕人与战马的尸体堆积起来,比那座祁连山都要高了。 不过,届时这些草原上的牧民们或许反倒该感谢这场罕见的暴风雪,因为若非有此天威横栏,大洛王朝的军队借着胜势一路肆虐过来,那就不是简单死几个人可以结束的事情了。 拥有“风伯”这等无影无形之绝佳探查手段的老六,依然孤身一人待在这处山洞的最里面,继续依靠着这独特的天赐武命为队伍收集着外面的情报,总之,从对方那无畏风雪的笔直行进路线来看,这人必定是冲着他们这边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么糟糕的天气还敢在外面瞎晃悠,并且还恰好看见了被他们特意做了遮掩的山洞,也想进来躲避风雪的概率,可能比他老六这辈子最后成功登顶武道之巅的可能性都要小,更何况,在这种环境下,遇事先往最坏的方向想,多做一些防备,总是没错的。 未雨绸缪嘛。 虽然到现在他们依旧不清楚自己等人为何突然就暴露了踪迹,被人这么大刺刺地找上门来,但意外之所以被称之为意外,就是因为它们从来都不在人们的预料之中,它的出现,就是为了打那些自以为准备完善,算无遗策之人一个措手不及,在这种时候,任何抱怨都是没用的,面对意外,唯有尽力化解罢了。 除开老六,包括李轻尘在内的四人之中,老辛是守在最前面的一个,而这也是他的职责所在,毕竟他是这一行人里,武力最高之人,如果连他都挡不住对方,那其他人最起码在他的拖延之下,还是可以逃走的。 当然了,如果连他都做不到拖延对方片刻的话,那这一行五人肯定就是团灭的下场,也无所谓谁先谁后了,这时候也不可能让弱者先以命去消耗敌人的体力,再由他来收尾,因为来人实力未知,做这种无谓的牺牲是完全没必要的。 一个队伍五个人,必须各司其职,无论少了谁,接下来的路都将变得非常难走。 “呼” 好似无数把小刀子汇聚在一起般锋利的寒风还在不停地肆虐着,大片的雪花从外面不停地打进来,落在老辛的脚上,身上,乃至于脸上,可他一直都没有动用体内的真气化去身上的雪,而是就这么安静地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贴在山壁边上,认真地盯着门口,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近了 更近了 很近了 远处密集的风雪之中,已经隐约能够看到一个身材极其高大,健壮得如同一尊铁塔般的恐怖黑影了,四周狂暴的风雪于此人而言,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完全不足以撼动其万一。 没有做什么额外的交流,他们之间配合起来甚至连个最基本的手势都不需要,众人在这瞬间便已经真正准备妥当,其中长于拳法,内功修为最为深厚的老辛守在门口处,伺机出击,而同样身材高大,体格强健的马面则是一声不吭地站在了老辛的另外一边,显然是想要作为副手与之一起阻敌。 这两人一左一右地站着,就仿佛是两尊壁画门神一般,要将一切妖魔邪祟都给拦在外面。 至于那个双臂长得不似人的疯猴子这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倒吊在了山洞顶上,屏息凝神,将自己的气息完美地融于四周的黑暗之中,同时默默地搬运着体内的真气,按照自身修习的独特绝学行走周天,伺机准备着偷袭,至于老六,则依旧还在利用风伯不停地探查着四周,防止还有其他隐藏的敌人存在。 李轻尘站的位置,就在盘膝打坐的老六前面一些,其实已经算是较为远离洞口了,他的任务,就是要守护好老六的肉身,防止有人趁机偷袭心神完全沉浸在驾驱风伯的老六。 哪怕明知道有一场必见生死的大战即将到来,但他的呼吸却依旧保持得非常平缓,面色也依然是那么的平静,完全没有对于危险和未知的恐惧,亦没有一丝一毫对于战斗的兴奋。 简单点说,那就是他冷静得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郎,无一丝花木向阳的朝气,倒像是一口深不见底,寒意森森的古井。 自小在幽州镇武司长大的李轻尘倒是从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毕竟任何一个人在生与死的边界上来回走的次数多了,再面对突发情况的时候,自然就要表现得比平常人冷静一些。 老实说,他的心脏,打从第二次出任务之后,便不会再紧张得砰砰地乱跳了,因为他现在尤记得小时候那位经常会偷偷给自己买糖葫芦吃的糙汉子在临死前嘱咐自己的那句话。 “心乱了,出手就会慢,快慢之间,就是生死之别,切记,在真正动手之前,万不要露出你的牙来,那只会让敌人警惕,可一旦你决定要出手了,那就必须得一往无前,一击毙命” 这些话,他记了很多年,因为他知道,这是他们幽州镇武司的武人们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回来的金玉良言,每一句貌似普通的告诫背后,兴许就是一个武人一生的缩影,故而此刻他不但保持着心如枯井的状态,就连浑身的肌肉都很松弛,就像是一头正在打盹的老虎,毫无威胁。 突然间,李轻尘眉头微微一挑,心中突然又是一沉,原来是一直守在洞门口的老辛和这位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已经交上了手,但又在瞬间分开了,而且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再拼上第二招。 已经分出了胜负么 应该不是。 可惜因为山洞里没有生火,而山洞外密集的风雪又遮住了阳光,再加上算算时间,现在本也已经到了夜里,而且他还站在山洞靠里面的位置,所以李轻尘其实看不太清门口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通过声音和体型来做出判断。 就见门口那原本好似两尊门神一样分列两旁的老辛和马面突然换到了同一边,而来人则是占掉了马面的位置,站在了另外一边,而且,这个人的轮廓,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越看,便越和记忆里的某个身影,渐渐地重合了。 “是我。” 正在这时,来人突然说话了,他的声音模糊而沙哑,可谓是难听到了极点,就仿佛是有两块破皮革被人按在一起剧烈摩擦所产生的那种噪音,但李轻尘却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一股温暖的亲切感,这一刻,好似身子都暖和了一些。 无他,盖因此人乃是他们幽州镇武司中排名第二的高手,原姓韦,具体名讳不知,只知道整个幽州的武人都称其为“韦陀”,就单听这个诨号,也知其实力非同一般,毕竟行走江湖的,从来只有爹妈给错的名字,可没叫错的诨号。 在佛门的教义之中,韦陀天乃是佛门护法神之一,法力高强,只一人镇守灵山入口,便教天下邪祟不敢侵扰之,其护道之心,可谓举世无双,而此人亦是修行佛道之人,曾在庙中受过戒,之所以后来加入了最不守规矩,乱象最严重的幽州镇武司,据他自己所言,是想尽一份力,护此地一方太平,这是他的修行。 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修行之道,正在于迎难而上。 而他的声音之所以这么难听,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与凶徒搏杀,喉咙不慎受过重伤,当时挨了一刀差点丢了性命,虽然之后侥幸伤愈,并且还一路成功地修行到了三品入境,成为了炼神境的武人,但依旧落下了这个毛病,据闻若想完全地脱胎换骨,修复旧身,唯有超越一品,进入传说中的境界才行。 同为幽州镇武司之人,而且对方又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李轻尘那自然是认识他的,再说这一路风雪兼程,顶着这么恶劣的天气赶路,吃不好睡不好,辛苦那自然是辛苦,说不辛苦都是骗人的,这时候陡然见到故人了,自然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亲切感。 他虽然不是修出神意的炼神境的武人,无法通过更可靠的方式来确认对方的身份,但韦陀这独特的声音却很难骗过人,不过出于谨慎,他没有说话,毕竟是在敌国腹地见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得不多提防一下,何况不管任何时候,都得以队长为先。 守在洞口,与对方隔着五步距离默默对峙的老辛却依旧没有放下那摆好的拳架,看那样子,似乎是随时打算出手的,显然,老辛这种老江湖远比一般人更谨慎。 也对,在这种地方,先动手的,总比死了还不还手的强,不过他也没有贸然动手,毕竟眼前这位,的确是幽州镇武司的老朋友了,虽然此人一向独来独往,天天在屋中念些莫名其妙的胡经,其实谁也不待见,但毕竟是自己人,所以他还是用传音入密的手段问道“阁下可知道,幽州有哪三奇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章 一拳变了天 幽州有哪三奇 这是一个只有幽州镇武司的内部人才知道的暗号,对上了则矣,如果没能对上,那老辛自然就不会客气,这一双拳头下的亡魂可不少,多一个自然更好。 不想对面那位韦陀的手段却显得更为玄妙,这一次他明明没有动嘴,整个山洞里甚至也只能听见风雪在不停呼啸的声音,可偏生在场的每个人却几乎同时听到了他在自己耳边耳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如夜鸦报丧。 “幽州三奇,马比人多,胡人比中原人多。”说到这,身材高大,宛如铁塔的韦陀稍稍低下了头,在沉默了略微一息之后,这才缓缓地说道,“死人,比活人多。” 众人一听,皆是默默地松了口气,放松了不少,就连原本躲在山洞顶上,伺机进行偷袭的猴子都已经从顶上跳了下来,他的身法极其敏捷,再加上山洞里面黑漆漆的,所以这一连串的动作旁人根本就看不清。 只是在旁边的山壁上稍微借了一下力,一个大活人便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在接触到坑坑洼洼地面的瞬间,他的身形亦是立刻稳住了,猴子面露喜色,往前一步,正欲开口,却不想,那边的老辛完全没有松懈的意思,而是继续沉声问道“那你可知道,为什么幽州的死人有这么多么” 韦陀闻言,突然将自己的双手合十,手腕的一对佛珠相互碰撞,顿时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声响,他低声念诵了一句佛号,这次则是不加遮掩地张嘴回答道“人生在世,如处荆棘,心动,则身动,而身一动,便会受伤,死的人多,正是因为世人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老辛听罢,这才终于是松了口气,但他的神经却未完全地放松下来,就连身体也依旧保持警惕而紧绷着。 没办法,他是这一行人的队长,另外四个人的命都挂在他这里,凡事都由不得他马虎大意,当下只是有些奇怪地询问道“韦陀兄,你是缘何而来” 是了,事情的确非常奇怪,想他们五人受镇武司之命,肩负着刺杀突厥族金帐汗王,以打破前线两军僵持的形势,为朝廷驱逐突厥蛮子,还边关一个太平而贡献自己的力量,可眼看着他们都要到达目的地,完成这整个计划的最后一步时,这同为镇武司之人,他韦陀怎么会突然找到自己等人呢 要知道,哪怕是像他们这样资历极老的,互相之间也不会知道彼此的任务到底是什么,这也是为了最大程度地防止有叛徒出现造成重大损失,所以韦陀怎么都不该到这里才对。 当然了,此人若是真的韦陀,倒也正好可以解释为何此人能够在这种暴风雪的天气里发现藏得这么隐蔽的他们了。 三品武夫,已有神意。 韦陀不疾不徐地解释道“长安督武司的最新命令,任务取消,朝廷已经派出了和谈的使者。” 其余五人一听,心中俱是一惊,万万没想到,他们离开幽州还没太久,后方竟然已经发生了如此变故,原本的刺杀任务都还没正式动手,朝廷竟然就已经改变了主意,准备和谈了。 李轻尘在后面一听,眉头微微皱起,顿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可还未等他开口问话,行事风格最为大大咧咧的猴子便已经迈步走了上去,一边笑一边朝着韦陀说道“这可太好了,那咱们这就直接撤吧,刚好老子本来也不想去跟突厥人拼命,哎,这一路可算是把老子给冻烦了,回去可得” 话音未落,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备心的猴子突然将双眼圆瞪,血丝密布,同时嘴里“噗嗤”一声,朝着前方吐出了一大口饱含着自身破碎内脏的鲜血,他眼睁睁地看着韦陀趁着自己不注意,一拳砸进了自己没有真气保护的肚子里,霸道刚猛的劲气直接在一瞬间搅碎了自己的经脉,丹田,内脏,夺去了自己性命,猴子清楚,这一刻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猴子很想要动一下,哪怕是死,也要给对方来一下狠的,可这只疯猴子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力行动,他的脸上满是迷惑,模模糊糊地念道“你,你不是,真,真” 话还未说完,这个平日里没事的时候最爱跟大家插科打诨,没个正形,曾经还说要带李轻尘去长安找花魁的猴子便已经直接断了气,生命在这一刻,比外面的雪花好像更为脆弱。 至于刚刚目睹了这一幕的其他人根本就不需要细问,便已经全力出手,老辛首当其冲,以掌为刀,直接横切对面韦陀的双眼,沛然真气覆盖双手,因为速度太快,黑暗之中甚至拉扯出了一道微弱的光芒。 马面也同时行动,用力甩出了一条造型奇异的软鞭,拉向了韦陀的双脚,至于李轻尘则在这一瞬间前冲,不敢有丝毫的留手,丹田内大半的真气都伴随着这一拳轰出,全力打向了韦陀的喉咙。 他清楚,如果对方是真韦陀的话,那喉咙就是自己能抓住的唯一弱点,因为对方身有旧伤,同时就算他不是真韦陀的话,那里也是人的死穴之一,一旦重创,除非有一些奇异的“天赐武命”,或者很快地解决掉他们之后,以内力和肌肉封住伤口,否则哪怕是炼神境界的武夫也得饮恨。 自己的一只手被猴子临死前用已经破碎的身体和最后的力气给牢牢地锁住,再同时面对三个武力惊人,配合又极为默契的高手们一齐进攻,这位韦陀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慌乱之色,反倒是还有时间低声念诵了一句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 念罢,他运起真气,一下子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完全不顾上面还带着猴子的血肉,双手闪电般地在空中结出了一连串的手印,动作如梦如幻,气势如威如狱。 这显然是佛门密宗的手段,随着他一连串的手印结出之后,他哑着嗓子喝了一声,顿时便有一道无形的磅礴气劲从他的面前炸开。 攻来的三人之中,实力最差的李轻尘立马就被这股沛然无匹的气浪给轰飞了出去,幸好背后有已经收回了“风伯”的老六运起真气,伸手将他给接了下来,同时双手不停地在其身上拍打,这才圆满地化去了那股磅礴的劲道,没有让他因此而受伤。 刚才去攻下三路的马面离得近,受到的冲击力也大得多,整个人一下子被掀翻撞在了旁边的山壁上,顿时震得整个山洞都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可他倒好,劲风一过的瞬间,便立马好似没事人一样迅速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只是没有再度冒进,而是默默地将自己刚才被震脱臼的手臂给接了回去。 老辛的实力最强,这一下非但没有被震开,反倒是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和对方直接互换了一拳,两人挨了对方一拳之后,同时倒退开来,马面见状,立马闪身从后方去接,结果倒是和老辛一起往后滑着倒退了二十步,甚至将地面坚硬的石头都给撞得裂开了。 这一路滑行,一直落在了后面两人的面前,这才将将停下,而反观对面的韦陀,才不过退了区区三步而已便已经止住了退势,此刻牢牢地守在了门口,显然是不想让他们离开这里。 老辛的嘴角此刻已有一丝血迹流出,双方隔空对峙,都没有马上再展开进攻,趁着这个机会,他先悄悄地换了一口气,真气运行的同时,沉声问道“为什么” 固然是不愿再与这个已经动手偷袭,杀了他们队友的人多言语什么,但他们四人却都需要这个重整旗鼓的时间,况且,他老辛最清楚,对方就是真正的韦陀,而非其他人假扮,或是被人所控制了,他敢确定这一点,可也正因为如此,他反而更加好奇,难不成,这人其实是突厥人在三十年前便已经安插进来的谍子 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可以让他抛却三十年的同袍情谊,不远千里跑来袭杀他们 然而,韦陀只是低下了头,神色黯然地低声念诵着经文,显然是并不准备回答老辛的问题。 “若我此生,若我前生,从无始生死以来,所做众罪。若自作,若教他作,见作随喜。若塔若僧” 韦陀的声音若有若无,沙哑得完全听不清楚他到底在念些什么,不过哪怕他现在在鼓足了中气叫喊,其他人也肯定没心思去听他到底在念什么,等到身周的四人都已经稳住了气息,老辛立马传音指挥道“我和马面主攻,老六你找个机会,把这小子给送出去” 李轻尘一听,顿时脸色一变,顾不得其他,赶紧急切地传音道“老辛,为” 老辛微微一摆手,已经摆开架势,准备前冲,同时解释道“你应该也清楚这位韦陀的实力,如果是留你断后,你小子估计都挨不住他半拳,只是白白送死而已,为今之计,只能让我们三个最强的留在这里拖住他,而你赶紧回去幽州,告之武督大人韦陀已经叛变的事情才是正理,这是命令” 这一席话咽得李轻尘完全说不出话来,因为对方若是说什么你还年轻,或者是我们是看着你长大的,所以你得活这种狗屁道理,那他是绝不会认同的,可偏偏对方用了一个他最无法拒绝的理由。 的确,他的实力是最差的一个,如果留他来断后,根本就阻拦不到对方片刻,到时候韦陀追上来,可能还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唯有让其他三人留下断后,他来逃,才是当下最佳的选择。 人生十五年,从来没有一刻,让他如现在这样渴求实力,同时憎恨自己曾经的懒散,如果有可能,如果曾经的他再努力一些,此刻他若是五品,乃至于四品的修为,是不是连逃都不用逃了 可不等他多想,老辛和马面已经同时跃出,一左一右,悍然攻向了镇守山洞门口的韦陀,而老六亦紧跟其后,同时朝着李轻尘传音道“别他妈的死了,你小子一定要给老子活着回去” 李轻尘一咬牙,强行按下了心中的悔恨,当即合身蹿出,因为他一直牢记着那句话,心中有迟疑的人,是做不了武夫的,心一定不能乱,既然老辛作为队长已经为他们制定了最佳的作战计划,那他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只能默默地执行。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章 韦陀守洞口 山洞外,突闻有一阵接一阵的悠长狼嚎声穿透了肆虐的风雪响起,想来应该是居无定所的狼群正在准备进行迁徙与觅食,而在山洞里,一场无人观赏的惨烈厮杀,也至此拉开了序幕。 “去你妈的韦陀,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给老子死” 首当其冲的老辛突然猛地爆喝了一声,他原本身形消瘦,跟身材高大健硕,就如寺庙里那些神灵塑像一般伟岸的韦陀相比,完全不够看,然而此刻他的身体却好似鼓风一般地涨了起来 不过才区区几息不到的时间,老辛便长成了一个浑身肌肉虬结的结实壮汉,只见他将自己的双脚踩地,就似老树盘根一般稳稳当当,而一双手,则好似鹰爪一般凶狠地抓了过去。 空气中顿时响起了一道凄厉的风声,那是老辛手上所携带的真气划破空间所产生的爆鸣,咫尺之间,杀气纵横,韦陀见状,竟也忍不住惊讶道“你竟然练了七杀镇狱决” 老辛闻言,冷冷一笑,爽快地承认道“没错,本是打算要对付那劳什子突厥汗王的,倒没想在你身上用出来了,不过相比之下,老子反倒是更想杀你了” 因为战斗过于激烈,所以这二人都没有施展传音入密的手段,李轻尘也得以在旁边听得真真切切,顿时只感觉心中一痛,气愤得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齿给咬碎了。 七杀镇狱决,乃是幽州镇武司武库里典藏的一门邪功,很是有名,因为其本是由一门霸道的正派绝学逆练而出,平日研习一下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可一旦使出,一炷香之后,施术者必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绝无幸免。 当然了,燃烧生命换来的,那自然是霸道到了极致的力量,却不想老辛竟然偷偷练了这种邪功,还说本是要对付那什么突厥汗王,难不成一开始这个任务就不是自己想的那么轻松,可为什么 来不及细想,与此同时,就见旁边掠阵的马面亦是没有落下,他身材高大,几不逊于韦陀,此刻直接丢下了那条造型古怪的长鞭,转而贴身而上,双拳上带着螺旋气劲,直接趁着韦陀将自己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老辛身上的时候,趁乱轰向了韦陀的腰侧 韦陀一见,竟然不闪不避,只是将自己的双手抬起,打算以自己的手臂来抵御这二人的进攻,却不想,老辛此刻因为七杀镇狱决的作用而导致力量大增,当下只将自己的双手左右一错,便好似撕开肉块一般粗暴地掰开了韦陀那好似两扇门户一般拦在面前的双手。 “嘭” 清楚眼下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惨烈局面后,马面顿时也不客气,见对方在老辛的迅猛攻势下露出了破绽,当即将自己的一双铁拳便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韦陀的腰间 这双拳之上附着的“冥螺劲”乃是他的杀手锏之一,乃其毕生参悟研习所得,威力十分惊人,这种好似漩涡一样的螺旋气劲一旦砸在了人的身上,便可以无视表面的皮肉防御,瞬间钻入其內腑,搅烂对方脆弱的内脏,哪怕是对于真气的防御亦有一定的克制作用,这一招,乃是专门为了杀死武人而诞生的 明明自己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却不靠近战,而是用极其秀气的长鞭对敌,这就是第一层障眼法,而当敌人觉得远战才是他的强项时,他便会用这诡异奇绝的一拳告诉敌人,其实才是他的杀招 招式的精髓,不在露,而在藏,这才是真正的武人 只可惜,这双拳落下之后的感觉,实在是比他平日里为了练习冥螺劲而砸裂山石时还要来的更加可怖,面前这位简直就像是一座真正的神坛塑像,有天地伟力加身,坚不可摧 只见韦陀竟然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在双手的防御被老辛拼命一击给分开之后,腰侧挨了马面的一记冥螺劲,再以胸膛硬受了老辛乘胜追击的一抓,他却没有趁着对方换气的机会立即展开反击,而是突然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山洞壁上,顿时就是一阵可怕的地动山摇。 头顶一阵碎石夹杂着灰尘落下,被场中的众人随意拨开,而老六此刻姗姗来迟,宛如一只大鸟朝着这边扑来的同时,焦急地朝着众人喊道“不好,这个老王八蛋想弄塌山洞” 情况危急,已来不及传音了。 一直作为主攻手的老辛见状,心中一突,顿时也急切地朝着后方喊道“尘小子快走我来拦住他” 再看李轻尘,他其实一直紧紧地跟在老六的背后,此刻施展轻功,正待从双方交战的空隙处偷偷溜走,那一直不发一言镇守门前的韦陀却突然大吼道“我们,一起葬身于此吧” 大吼的同时,他再度以重拳击向旁边的山洞壁,顿时又是一阵让人心怵的地动山摇,眼看碎石不断下落,老辛急得眼中发红,再加上七杀镇狱决所带来的强横而霸道的力量已经开始影响他的心志,他当即怪叫一声,再度合身扑了上去,双手直取韦陀中门必救之地,而马面与老六二人亦是同时扑了上去,各施手段为老辛掠阵,为李轻尘的逃走创造空间。 “回去吧,小子” 然而,韦陀也不知是自负还是如何,竟然全然不顾其他人施展的杀招,而是横拦一脚踢向了旁边伺机准备逃走的李轻尘,只闻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光是这一脚带起的罡气都让李轻尘觉得呼吸困难,自知绝非敌手,情急之下,灵光一闪,他陡然间大吼了一声道“韦陀老爹,为何杀我” 他从小便被幽州镇武司的武人们所收养,对每个人虽然称呼各不相同,甚至很多时候都是直呼其代号,但其实所有人都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干爹义父,这时候突然喊出这么一句,韦陀那原本暴烈的动作竟然真的慢了一瞬,可饶是如此,李轻尘依然被这一脚给踢得直接倒飞了回去。 一个才刚刚脱离了炼身三境,修炼内家真气,而另外一个却已经踏足炼神之境近十年,这其中的三品之差,犹如天堑 李轻尘只感觉一股莫能抵挡的沛然巨力在这一瞬间毫不客气地涌入了自己的身体,不光如此,那些可怕的力量就好似有自己的想法一样,对其骨肉丝毫不顾,而是专门破坏他的一身经脉与脏腑,只是这么一瞬间,韦陀便成功地将他重创倒地。 与此同时,在韦陀的不断努力下,山洞门口终于坍塌,落下的石块已经完全堵住了他们逃走的去路,就连暴风雪都被全部挡在了外面,只有缝隙处可闻风声阵阵。 眼见李轻尘被韦陀一击而退,就算不死都是重伤,再加上前路被堵,老辛那是急得睚眦欲裂,怒发冲冠,可他依旧没有放弃逃走的希望,而是对众人鼓劲道“一起杀了他,然后我来开山” 同时,不善近身作战的老六从旁边不停地射来一道道淬了剧毒的暗器,忍不住悲愤地大吼道“韦陀为何,为何,为何呀” 他实在是想不通,此人为何会如此的心狠手辣,若说刚才偷袭杀了猴子是此人的身份有问题,可现在算什么,不惜跟他们同归于尽也要留下他们么 双方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会让他如此做,还是说此人自信在杀死他们所有人之后,还有余力徒手凿开一条出路 面对老六的质问,韦陀不答,只是轻轻一挥手,一道罡风掠过,一股细腻而霸道的劲力便在黑暗之中直接精准地打得那些尚还在空中的暗器全部倒飞了出去,反过来让那边的老六一阵手忙脚乱。 不过另外一边,老辛和马面这两个擅长近身作战的高手也再次攻到了,韦陀正欲出手反击,突然间身体一重,脑子昏昏沉沉的,整个人竟然就这么直接定在了原地。 一直沉默寡言,就好像哑巴一样的马面亦是站在了原地不动,他的双手似乎隔空抓着某物一般,额头青筋直冒,双眼之中,亦满是血丝,看起来已经用上了全部的力量,这也是他头一次如此焦急地朝着老辛怒吼道“快” 原来,他亦是一位成功地觉醒了“天赐武命”的武道强者,而他天赐武命的能力唤为“定身”,可靠此力定住他人暂时不能移动,这个独特的天赋若是等他到了炼神境只怕要了不得,只可惜他现在只是炼气境的武夫,哪怕只差一步,也是天壤之别,所以暂时还无法发挥出它的全部威力。 最关键的是,对面的韦陀,被他定住的敌人却是货真价实修出了神意的炼神境武夫,他的强大,简直无法想象 马面的能力只不过是定住了他区区半息的时间不到,韦陀便已经大吼着强行挣脱了束缚,而旁边的马面明明隔得他还有些距离,却是如遭重击,被这股反噬的力道给震得直接倒飞开去,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好似被雷劈中了一般浑身抽搐不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章 虽死拳尤在 天赐武命,顾名思义,便是上天赠予的一种特殊力量,也是所有武人梦寐以求的能力,但凡是觉醒了天赐武命的强者,习武天赋皆是远超普通武人,而在实战之中,哪怕只是一些辅助性的能力,亦可成倍地提升一个武人的战斗力,以弱胜强只是等闲,跨境败敌亦不是不可能之事。 只可惜,马面这次很不走运地遇到了一个实力过于强悍,并且完全克制他的对手,毕竟哪怕韦陀没有觉醒天赐武命,但到底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神意境四品武夫,不说他修习的佛门绝学最重神意温养,意志力最强,任何一个武人在修炼出了神意之后,对于定身术一类便已经有了破解之法,乃至于是反击之法 就在刚才,韦陀心知不好,便马上靠着自己强横的神意念力强行挣脱了身上的那道无形束缚,并且以神意还击,这一下反倒是重创了猝不及防的马面。 当然了,其实韦陀也不好受,哪怕他主修的绝学来源于佛门道场,属于是炼神诸般法门中的上品,但哪怕十年积累,到底还是因为天赋不足,还未将神意凝于一点,炼出万法不侵的佛门法相,刚才靠着蛮力强行挣脱,自己亦是受了一点轻伤,不光脑中现在一片嗡鸣,鼻子也流出了血来。 “嘭” 然而,哪怕是在这种对自己极其不利的情况下,他依然选择主动与对面攻来的老辛对了一拳,只是原本实力不如他的老辛,在七杀镇狱决这门搏命绝学的加持之下,已经拥有了暂时可以与他匹敌的力量,并且因为七杀之力护住了全身的关系,导致他炼神境的优势也暂时发挥不出来,一时之间,竟然与老辛斗了个旗鼓相当,甚至于因为马面的干扰,短时间内竟然处于了下风。 作为一个在幽州镇武司厮混了二十余年的人,老辛的战斗经验可谓极其丰富,再加上双方彼此熟悉,他清楚这韦陀修的乃是佛门密宗绝学,若想施展出杀招,就必须得结出相对的手印,所以他一直都在顶着韦陀霸道刚猛的力量欺身而上,打得对方完全抽不出手来结印,短时间内只能与他硬碰硬。 “可别忘了我啊” 稍微处理了一下李轻尘身上的伤势之后,确保他暂时不会死的老六此刻也已经成功地绕到了韦陀的背后,没有任何留手的念头,一身辛苦修行得来的真气汹涌而出,他将双手合击,如同拍钟一样重重地拍在了韦陀的耳朵两边,黑暗之中,可见一道细微的银光掠过 “一感断” 老六霸气十足地大吼了一声,同时将双掌再度拍向了韦陀的眼睛,却不想,韦陀此刻竟然不顾老辛凌厉无比的攻势,拼着正面受伤,也要先让自身的气劲行走周天,从自己的背后透体而出攻敌 “吼” 山洞之中,突闻狮子怒吼,威猛无双 只感觉一阵地动山摇,在这道蕴含了韦陀神意的佛门狮子吼的攻击之中,哪怕有真气护体,老六依然应声倒飞而出,同时仰天吐出了一口含着碎肉的鲜血,他的肋骨尽断,内脏都已经破损。 但这个长相老实憨厚,性子也是极其温和的男人,在幽州镇武司的这二十年里,靠着无以计数的搏杀,亦是磨砺出了一种只有在战斗的时候才会爆发出来的狠辣性子。 眼看连韦陀都已经在拼命了,老六在此刻竟然没有顺势先退开,稳住自己的伤势再说,反倒是宁可拼着伤势再加重一些,依然鼓足了自己的真气,咬着牙迎风而上,以绝学手法回身甩出了一大片细得完全看不见的银针。 “截气脉动手” 在吼出了这关键的一声提醒同伴之后,老六也已经彻底力竭,一下子落在地上,眼神恍恍惚惚,什么也看不清楚,别说站起来了,连爬都爬不动,只顾着不停地往外吐血,整个人的气息越来越弱。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便见原本躺在地上的马面这时候突然神色狰狞地一下子弹了起来,他的五官此刻皆已经被流出的鲜血给糊满了,其实什么也闻不到,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哪怕暂时缺失了五感,可这个一直都给人以最为稳妥的安全感的强悍男人,却依旧凭借着自己的直觉,一拳继续打向了韦陀的腰侧。 “吼” 随着这一拳的轰出,他下意识地大吼了一声,朝着对方肆意地宣泄着自己的愤怒,将平生最得意的冥螺劲再度使出 毕生功力,就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如果山洞内有灯光,便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双臂上的衣服都被那股从无形化为有形的螺旋气劲给一点点地搅碎了,仿佛有两道龙卷在他的手上凭空产生,而同时碎裂的,还有韦陀的衣服 韦陀的衣物寸寸碎裂,露出了下方如精钢一般结实的肌肉,而马面的拳,就这么结结实实地砸了上去。 一直被老辛所全力纠缠,完全无法分心的韦陀刚才只感觉自己的耳朵一痛,接着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在幽州镇武司里待了整整三十年,哪怕不怎么喜欢与人来往的他也清楚,这是老六的本事,此人专门在人身穴道经脉上下功夫,一招一式都专攻人的穴位,动辄可断人五感,乃至于武夫最重要的气脉,让真气无法顺利通行 老六未必是最强的对手,但他在这时候所产生的作用,却是最可怕的 强悍如韦陀,在被老六给偷袭之后,也面临着暂时失聪,气脉被封锁的绝境,而且他的腰身在失去了自身真气的保护之后,此刻就必须得赤裸裸地面对敌人的攻击,这更是十分不妙 马面一拳落下,他顿时就感觉到了一股并不陌生的螺旋气劲透体而入,一进来,便开始全力搅动起了自己相对脆弱的内脏,就在不久之前,这股劲道还被他体内磅礴的真气给轻而易举地泯灭了,但现在,这一道冥螺劲简直就是一计催命符 韦陀心知不妙,暗道自己可死,但绝不能让这些人就这么离开,心中这股强烈的执念让他在瞬间爆发出了强横的力量,背后插在经脉关隘处阻挡真气运行的银针全部被这股巨力给挤得从肉里飞出,满满当当落在了后方完全无力再起身的老六身上。 “噗呲”“噗嗤”“噗嗤” 这一把银针虽细,但在高速射出之后,落到了人的身上,竟然在此刻发出了清晰可闻的声音,可见上面附着地力道之大,身受重伤,完全无力躲闪的老六闷哼了数声,身体颤抖不止,想要躲,却根本无能为力。 几息之后,老六好像突然失去了全部挣扎的力气,身体就好似没了骨头一样,软绵绵地瘫了下来,至此气绝而亡 才过去不过短短半柱香的时间,韦陀先靠着偷袭,一击灭杀了猝不及防的猴子,再一脚逼退并且重伤了李轻尘,现在又杀了老六,马面亦是强弩之末,现在场中就只剩下一个施展了七杀镇狱决的老辛还在苦苦支撑,但他此刻也已觉得心如死灰,悲愤莫名。 不过韦陀亦不好受,他胸口挨了老辛数抓,七杀真气透体而如,将他胸口处千锤百炼的肋骨都给碎裂了大半,只是被他给强行把自身的伤势压了下去罢了,并且用真气护住了断裂的骨头,让它们不至于刺伤内脏。 可之后被老六这么一弄,他耳朵里被刺入了两根钢针,现在已经暂时失聪,接着又被马面给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拳,这一拳导致的伤势最重,连一段肠子都碎裂了,只是被他用真气和强悍的意志力给撑住了。 但可千万别觉得炼神境的武夫没什么了不起的,实在是因为老辛等三人太过可怕了,若非如此,恐怕也不会放心让他们执行刺杀突厥金帐汗王的任务,要知道,突厥族的高手可也不少。 虽然他们三人的真实实力皆是炼气境的武夫,但杀力之强,经验之丰富,算计之深,若是换做那些什么大家族或是名师教授出来的同境武夫,只怕一个照面便会被他们给杀死。 幽州镇武司,位列大洛王朝辖境内十九座镇武司中第三名,若是刨开最顶尖的战力,也就是两边的武督不算在内,足可争前二 在三人的完美配合之下遭受了重创的韦陀亦是忍不住在心中暗叹,这,也许就是自己必须面对的宿命吧,殉道之志,有死无生 一直都在面对众人的进攻被动反击的韦陀,此刻突然主动出击,而这一刹那,他的速度简直快到了极点,老辛甚至都来不及反应跟上,而他只是一个闪身,在黑暗之中仿佛也有着一对眼睛一般,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刚刚才打出一拳之后,因为力竭,已经赶紧后退换气的马面。 感受到韦陀的到来,马面的浑身都在轻轻地颤抖着,这不是对于死亡的恐惧,只是因为一时脱力,他的身体其实已经不受控制了,但这一刻,他没有逃,亦没有退,而是怒喝着再度将自己的双拳轰出。 “嘭” 山洞再度重重地震了一下,而马面的整个脑袋都已经被韦陀给打进了山壁之中,血浆喷溅,碎骨横飞,然而那无头的尸体,却依然保持着出拳的姿势,一动不动。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章 七杀之真意 山洞之中,眼看才过去了区区半柱香的时间,场中的形势便已经急转直下,迅速地发展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韦陀虽只一人孤身前来,但靠着出其不意的手段,他先是杀了最为擅偷袭的猴子,接着又打退了听从老辛的命令,伺机准备逃走的李轻尘,适才靠着自身的硬实力,又一连摧枯拉朽般地杀了能够截人气脉的老六和擅长近身对拳的马面两人,可谓神威无双,杀力惊人。 眨眼之间,场中便只剩下了一个队长老辛还在苦苦地支撑着,可就在这让人感到极度绝望的时候,却是风云突变,柳暗花明又一村,因为本该乘胜追击的韦陀,在这一刻竟然突然站住了。 原来,马面虽然已经惨死在了韦陀的拳下,只剩下一具可怜的无头尸身,但他不惜以自身性命所布下的这个弥天大局,终于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引爆了 三股先后从同一个部位灌入韦陀体内的冥螺劲,在这一瞬间,竟然同时爆发了出来,三股合力,顿时在其体内掀起了一番滔天巨浪 这一下伤在要害处,哪怕是强横如韦陀这般的可怕武人,都感觉自己就要撑不住了,猝不及防之下,他当场便喷出了一口带着自身内脏碎块的粘稠血液,整个人的气息都萎靡了不少。 很显然,就连他,现在都已经压制不住自身体内的伤势了。 黑暗之中,韦陀以自身神意“凝视着”面前这具无头身,面对这位可歌可敬的往日同僚,他虽然被对方所重伤,却还是忍不住在心中为对方叫了一声好 如此武人,方才不负他们幽州镇武司的威名 韦陀已经明白了,这第一道,也是最关键的一道冥螺劲,乃是引子,马面很清楚他韦陀修的是那佛门金刚不坏身,所以最为擅长肉身防御,再加上当时的自己尚还在巅峰之时,真气藏于经脉薄膜之中,肉身防御完美无缺,无垢无暇,故而这一拳下去,无论他再怎么去使劲,都注定是要无功而返的,故而这第一道劲力他选择了隐而不发,将这一式的杀气给完全地藏住了。 而他韦陀呢,虽然早早地便已经成功迈入了武夫修行最为关键的炼神境,并且修炼出了一缕难得的神意,按说他本不该忽视了这一点,但他因为要同时面对这几个往日挚友同袍们的疯狂围攻,心中十分清楚这帮人联合起来的杀力到底有多大的韦陀,手上的功夫不敢有片刻的分心,所以当时的他,根本就无暇顾及这一点。 也正是由于这一次的疏忽,让马面成功地在韦陀体内埋下了一个种子 至于这第二道冥螺劲,乃是老六以自身绝学锁住了韦陀后背三条关键气脉的时候砸出,这一拳的威力,乃是三拳之中最为霸道的一击,并且马面也的的确确在那一刻重创了暂时失去了真气保护的韦陀,只可惜他最终还是没能跨过这一品之差的鸿沟,让韦陀成功地挺住了。 只是让韦陀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这第二拳竟然还不是马面选择绝杀他的终点 应该说谁也想不到,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汉子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以及对战局局势极其准确的判断,这甚至让他下定决心放弃了在韦陀貌似最脆弱的时候施展出杀招,反而是决定用自己的生命给他韦陀做了个局 马面料定在猴子与老六这两个同伴接连被韦陀给无情地杀死之后,而尘小子也已经倒地不起,老辛又施展出了一炷香之后因为反噬必死无疑的七杀镇狱决,那只要韦陀能够熬过这一炷香,那就是铁定的胜利,所以韦陀必然会先选择先来杀他马面,故而他用自己的命,打出了这第三道冥螺劲 这冥螺劲,乃是马面毕生引以为傲的自创绝学,这种带着螺旋性质的奇异劲力,其威力其实并非是单纯的绞杀,马面身为其开创者,对此绝学的运用已经堪称妙到毫巅 三股先后灌入的劲力在韦陀的体内非但没有因为互相碰撞而抵消,反倒是宛如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自然而然地汇聚到了一起,而当这三股力量成功地汇聚起来的一瞬间,在这一刻,好似有一股风暴在韦陀的体内肆虐开来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这,才是他马面此生最后的绝杀 哪怕强如韦陀,在挨了这一下之后,內腹也差点被搅得支离破碎,而这还没有完,因为韦陀只闻得自己脑后劲风呼啸,便明白身后的老辛已经如跗骨之蛆一般,再度追了上来 现在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老辛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一种从自己身体内部冒出来的,凶残而霸道的,几欲将自己给撕得四分五裂的极端痛苦,他清楚,这就是施展出七杀镇狱决的代价,而他,也早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七杀之力,凶险无比,要杀人,必须得先杀己 三十息 成功追上来的老辛一个弓步开拳,一招拳落,就仿佛有一杆猩红色的长枪随之杀出,杀气之盛,可冲云霄,然而这么强横的一招却被韦陀给单手接下,老辛“看见”了这一幕,却并未气馁,反而只是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一声。 二十九息 随着他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七杀镇狱决赠予他的力量也变得越来越强,而老辛也开始掌握得愈加熟练,他的气势,还在攀升 他之所以不惜燃烧自己的生命,也正是为了这一刻 此时他的身影快得哪怕是在大白天也看不清了,旁人都只能见到道道残影罢了,黑漆漆的山洞之中,一瞬间只闻双方交手的沛然炸响 “嘭” “啪” “轰” 拳对拳,掌对掌 腿对腿,肩对肩 此时此刻,两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可以杀人的兵器,哪怕是作为当事人的老辛和韦陀都已经来不及反应去见招拆招了,这一场巅峰对决容不得他们有一丝的分心。 一切的动作,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完全都是下意识的,挥拳抬腿,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这就是他们数十年苦修凝聚而出的精粹,若是换做旁人来,哪怕有着同样的修为,也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二十八息 二十七息 二十六息 二十五息 二十四息 老辛一边不断进攻,一边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越是临到这种时候,他的心便反倒是变得愈加平静。 他,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那么近,那么近,但作为一个武人,他并不畏死,相反,那正是他所渴望的归宿 二十三息 二十二息 二十一息 二十息 一声炸响之后,两道纠缠在一起的人影瞬间分开,韦陀现在已是浑身浴血,气喘吁吁,但得益于本身浑厚的真气与佛门绝学特有的绵长气力,他其实尤有再战之力。 韦陀慢慢地抬起头来,在黑暗之中看向了对面那同样从七窍之中缓缓流出了鲜血的老辛,他的声音完全听不出喜或怒,只是有着一股淡淡的悲意。 “放弃吧老辛,你我今天,是注定要共葬于此了” 老辛闻言,突然发狂般地一甩头,满头的汗水都混杂着血水一齐飞了出去,而他原本被七杀镇狱决的霸道劲气给强行撑起来的身体,此刻却是突然垮了下去,整个人萎缩得不成样子,甚至看起来比之前都更加消瘦。 他一边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自己仅剩的时间,一边愤恨地大吼道“老子倒是不介意跟你一起死,毕竟,你我本就是该死之人,可尘小子呢你为何丧心病狂到连他也不肯放过整天念着佛佛佛,我看你最后倒是成魔了也罢,也罢,今天,就让老子来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老辛说到最后,突然爆喝了一声,同时将全身仅剩的真气全部都聚于自己的双拳之上,很显然,现在已经到了最终搏命之时,这一拳,就是老辛所能绽放出的,最后的光芒了 一位四品大成武夫的舍命一击,并且还是一位催动了七杀镇狱决的四品武夫,这一式的威力之强,足称得上是石破天惊,就连一直保持死战不退的韦陀都下意识地想要先避其锋芒。 奈何在这一刻,老辛竟然一只脚踏入了他半生苦求不得的神意境 七杀镇狱决献祭生命换来的霸道真气,再加上老辛此刻对韦陀的必杀之念与星宿之力遥相呼应,竟然让他一举冲破了最终的枷锁,扣关成功,得窥神意之玄妙 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是成功了 一切,周围一切的感觉都不一样了,时间在这一刻,突然好似慢了下来,明明就只有短短几息的时间,可老辛甚至还能分心去体会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朝闻道,夕可死矣 面前之人,的确极其强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他此生所遇见过的最强对手,他能从自己的神意中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旺盛的生命力,当然了,他更是明白,现在的韦陀,其实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接连被己方几人重创,饶是他也扛不住了。 老辛的神意,带着自己一击必杀的决心,已经牢牢地锁定了眼前之人,这最后一拳,对方是避无可避 “一” 老辛猛地半蹲扎下了马步,双脚踩在坚硬的地面上,磅礴的真气涌出,这一下就仿佛是踩在了一碰就碎的嫩豆腐上,两只脚直接踩了进去,他将一手收于腋下,拧腰跨步,狂叫着一拳轰出,山洞之中,似乎突然亮了一下,一股凶狠霸道的血色光芒绽放,嗜血无情的七杀之力,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朝着对面倾泻而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 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武道,全都在这一拳之上 汹涌而出的力量撕裂了他的经脉,血肉,老辛狂叫着向前冲去“一定要活下去啊,尘小子” 对面的韦陀面色凝重,他本想退走,躲开这一招,但对方却在这一刻突然踏足炼神境,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不过同样身为神意境的三品武夫,韦陀比他更加清楚神意的妙用。 他明白,现在这一拳,靠躲是躲不开的,因为这一拳,已经汇聚了老辛全部的精气神,又暗合七杀之真意,其中蕴含所的杀气,已经牢牢地锁定了他,他若逃,便唯有一死的下场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章 骗人先骗己 如果将每个人的一生比喻成一束光,那这一刻,一定是老辛这辈子最亮眼的一瞬。 蹉跎三十余年,始终没能胜过这该死的老天爷,踏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却没想到自己毕生的愿望竟然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实现了,哪怕这一刻旁边没有一位观众,但他也觉得值了。 人活在世上,不就是要努力绽放出自己的光么,至于最后有没人看到,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这一拳落下,对面之人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精纯到了极致的杀意凝练到了一起,就宛如跗骨之蛆一般追上了对面的韦陀。 只不过,韦陀亦非凡人,相反,他其实远比施展出七杀镇狱决这等邪功之前的老辛更为强大,此刻他双手结印的速度更是在这种生死之间的恐怖压力下被逼迫到了极致,瞬息之间,只听得山洞中似有阵阵威严肃穆的梵音围绕,此时此刻,里面的人仿佛置身宏大的庙宇之中 “不动明王尊” 他低声念出了那伟大存在的名字,半空之中,好似有一道不可逼视的黑影在瞬间降临,做忿怒相,一手持宝剑,一手结印,仿佛要镇压世间一切妖魔邪祟,一股诸天之下,唯我独尊的霸道气息瞬间横扫开来 这一刹那,韦陀亦是使出了他平生最得意之绝技,瞬间引爆了自己的神意,汇聚念心,配合密宗独门的手印与口密,这一印,成功地引动了不动明王的真意降临,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却足以抗衡,甚至是反过来压制那股可怕的七杀真意 七杀虽强,也不过区区一尊星宿罢了,而不动明王尊的本体却是佛祖的忿怒相,可镇压世间一切乱象之伟大存在,双方之间的差别,简直无以量记,这种神意上的玄妙争斗,原本气势汹汹的七杀顿时处在了下风。 只见红光闪烁,黑影穿行 七杀斗明王,两门武道绝学之间的相互碰撞,两位已经站在炼神境的巅峰武夫发出的拼命一击,让整个山洞都开始地动山摇,煌煌神威,毁天灭地,乱石落下,几乎要将整个洞窟都给填满。 道道决绝的杀意纵横,声声庄严的梵音缭绕,两者纠缠在一起,互相泯灭着对方的意志,过了好一阵之后,这可怕的震动才终于是消失了,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也缓缓地消散于空气之中,一切,看来是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却见韦陀浑身浴血,莫说是身上的衣物了,就连双目也已经毁了,眼球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只留下了两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若非是在黑漆漆的山洞之中,到了外面只怕可以将孩童都吓哭,而他整个人的气息也已经微弱到了极致,宛如风中摇曳的灯火,只处在将息未息之间,全靠一股毅力撑着才没有倒下罢了。 但他终究还是活了下来,不管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反观老辛,此刻山洞中已经不见人影,原地,只留下了一双沾满了灰尘的鞋子,就连一点破碎的血肉都没有留下来。 而这,就是施展出七杀镇狱决的代价。 韦陀在原地站了好一阵,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总之不会是在调息,因为他体内此刻气息紊乱至极,完全无法再靠蛮力压制,新伤旧伤一起复发,他清楚,他就要死了。 好一阵之后,他这才慢慢地挪步,很是艰难地往山洞的最深处走去,却未曾想,还未走上几步,便有一阵劲风呼啸而至,自刺他的咽喉要害,竟然是身受重伤的李轻尘 李轻尘刚才平白吃了韦陀那一脚,虽然在这种紧急的关头,他急中生智,喊出了一句“韦陀老爹”,致使本来杀意决绝的对方分了心,但依旧身受重伤,浑身的筋骨都碎了大半。 没办法,他与韦陀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若是放在平常,纵然有一百个李轻尘,在韦陀这等武夫的面前,也是一只手可以全部拍死的小蚂蚁。 他受伤倒在地上之后,幸得老六的帮助,稳固了伤势,本想振作精神加入战团,但之后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先是老六身死,然后是马面战死,最后是老辛,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整个队伍便已经支离破碎。 而且这几人的战斗太过激烈,他完全插不上手,甚至于在这种完全漆黑不见光的环境里,以他区区六品武夫的实力,连找到敌人都很困难,更别说帮手了。 此生从未有一刻,他竟如此地渴望着力量。 不过就在这一刻,他认为自己抓住了机会,应该说,为了活命,他不得不努力去抓住这个机会,因为他知道,所谓炼神境的武者,最可怕的地方便在于他们有探照八方的神意,平常五感对他们而言,只是累赘罢了。 神意四散,便可以轻易地锁定敌人,让自己的一招一式,都不会落空,而同样的,李轻尘也清楚韦陀知道自己没有死,那他之后就必定会追杀自己,故而他选择埋伏在了碎石之中,忍耐再忍耐,就只待这一击 必杀之前,绝不露出自己的牙来 只可惜,现实总是比幻想来的更加残酷一些,哪怕是重伤垂死的韦陀,亦是一座他李轻尘无法翻越的巍峨高山。 面对这妙到毫巅的一计偷袭,韦陀只是随手一拳,便轻而易举地砸开了对方,好似拍开了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 李轻尘受不住这股巨力,一下子撞在了身后的山壁上,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然后无力地落在了满是碎石的地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幽州镇武司的众人联手帮其打熬出来的扎实底子,让他没有立即死去,但筋骨碎裂的痛楚,却足以让他昏厥。 双目虽然已经消失,但神意尤存,听觉也已经恢复大半的韦陀轻轻地叹息道“小子,你忘了,这龟息之术,是我教给你的。” “咳咳” 李轻尘趴在地上,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满口都是混杂着灰尘的粘稠血液,但此刻的他,却连伸手抹去脸上血液的力气也没了,他很是无奈地问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难过啊,韦陀老爹,这次我是真的要死了,而且还是死在您的手里,但尘小子是真的不懂,我绝不相信,是您背叛了我们,我不相信” 洞口坍塌,身陷绝地,又在自己随手两招之下重伤垂死,这一次,自觉已经绝无其他意外可能发生的韦陀没有对他隐瞒,而是缓缓地解释道“刺杀,是先帝的想法,而新帝已经在长安登基了,大洛与突厥人即将和亲,我们,便成为了朝廷不要的弃子,而弃子,是没有存在的必要的。” 李轻尘吐出了一口裹挟着血液的浓痰,很是不解地道“这样啊,我们不能回去吗” 韦陀转动着手腕上仅存的一串佛珠,低声念道“弃子哪怕活着都是一种罪孽,一旦被突厥人发现,影响前线和谈,我们更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长安那边的意思是,你,我,老辛他们,都不必回去了,我们的档案,也已经全部销毁。” 李轻尘闭上眼睛,惨笑道“不用了就要丢掉吗,倒确实是那些人的作风呢” 韦陀神色黯然,语气悲沧地道“其实,我,亦有我的私心,当年先帝迎佛,显宗弟子斥我等密宗弟子为邪门歪道,之后朝廷便开始配合显宗之人大规模地清扫我等,我当年以戴罪之身加入镇武司,不为自保,只为留此残躯,期待复兴正法,奈何沧海桑田,整整三十年过去了,我却仍旧看不到希望,就连重修旧庙,亦是一种奢望。” 说到这,韦陀的语气也激动了不少“但新帝登基,对我密宗即身成佛之道十分感兴趣,我身为密宗弟子,自当为了重振正法而努力,这是我当年在佛祖面前许下的誓言,我不得不以生命去践行,只要抹去了你们,中原便可多出五座新庙,若是再加上我,便是整整六座,密宗复兴,指日可待,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切的罪孽,都由我这个罪人来承担吧,孩子,请原谅我。” 韦陀言罢,便俯身一拳砸在了李轻尘的心口,真气涌动,瞬间切断了他的心脉,霎时间,李轻尘又吐出了一大口血雾,身子瞬间僵直,然后又慢慢地瘫软了下来。 韦陀的神意感受到那代表生命的火种渐渐熄灭,才终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席地而坐,已然没了活着离开这里的想法,或者说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活下来,并且他的身体,也已经支持不住了,力战至此,哪怕强悍如他,也已近油尽灯枯的地步,再无起身之力。 此时此刻,他的双手都在微微地颤抖着,就见他慢慢地握起那串哪怕在刚才那般激烈的战斗中亦未损毁的佛珠,开始念诵起了经文,漆黑的山洞之中,只闻佛号阵阵。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摩竭提国阿兰若法菩提场中,始成正觉。其地坚固,金刚所成,上妙宝轮及众宝华、清净摩尼以为严饰,诸色相海无边显现;摩尼为幢,常放光明,恒出妙音;众宝罗网、妙香华缨周匝垂布;摩尼宝王变现自在,雨无尽宝及众妙华分散于地;宝树行列,枝叶光茂。” 韦陀的脑袋慢慢微垂,整个人的气息,也随之渐渐地弱了下去,可就在这时,地上原本已“死”的李轻尘,突然从原地如猎豹一般敏捷地弹起,接着快如闪电地将一柄早就准备好的锋利匕首,狠狠地插入了韦陀的脖颈之中 这是老辛在他十岁那年赠予他的礼物,西域宝刀,削铁如泥。 受此重伤,韦陀却还有余力将一拳挥出,直接将李轻尘给打得飞了出去,可他自己亦是在这一击之后不再动弹,只是保持着刚才出拳的姿势,空洞的双眼,凝视着远处黑暗之中的少年。 李轻尘再度被打趴在地,而这一次,他是真的闻到了一股死亡的味道,可望着黑暗之中的韦陀,他却忍不住一边流泪,一边伤感地道“韦陀老爹,龟息之术虽然是您教给我的,但我却可想到了更加厉害的法门呢。” “只要是人,哪怕以龟息之术隐藏,却依然会有微弱的心跳声,哪怕再轻,再慢,但落在你这样厉害的武人耳朵里,还是跟在普通人耳边打个雷差不多吧,无论我怎么做,最后都必然会被您所识破的,所以我想,要想骗过您,就只有真的死一次吧,要想骗到你,看来得先骗过自己呢。” 李轻尘迷迷糊糊地呢喃道“有件事,除了给我取名字的宁爷爷,我对所有人都没有透露过呢,其实我也觉醒了天赐武命,而且是很早,很早”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章 生来如春花 风光向来壮丽的辽阔草原上,曾厚实如棉被一样覆盖了大地与高山的层层积雪,现已在温暖的阳光下徐徐消融了,融化的冰雪汇聚成一汩汩流水,为这大灾之后的世界,带来了新的生机。 四季轮转,原野上一片绿意盎然,方知已是明媚的春天了。 在熬过了那个极其漫长的严寒冬天之后,侥幸在风雪中存活下来的牛羊们,此刻正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惬意地甩着尾巴,享用着独属于它们的大餐,摇头晃脑的同时,发出了一道道幸福的咀嚼声。 离着成群的牛羊不远处,有着一顶外表朴实无华,就只在顶上飞扬着五彩飘带的牛皮帐篷,帐篷里,身着突厥人传统五彩长袍,脸上有着两团自然红晕的麻花辫少女,正安静地看着已经换上了中原人服饰的少年,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依依不舍不舍的神情。 如云朵一般洁白的牙齿轻轻地咬着她那粉嫩的嘴唇,此刻她明明站在自己的家里,却有着一丝作为客人的扭捏,少女的双手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几次抬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有些难为情。 一直等到对面那位外族来的少年已经绑好了牛皮靴子从床边站起身,待在帐篷另一头的少女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气,突然上前一步,眼神飘忽,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真的要走了吗” 李轻尘闻言,抬起头看向对方,眼神之中满是对待亲人般的温柔,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隐瞒,而是用非常娴熟的突厥语回答道“是的,我的伤已经痊愈了,我得回去了。” 三个月前,在那处不知名的山洞中,李轻尘不惜以命为局,终于在最后十分惊险地完成了对韦陀的绝杀,之后靠着很早便觉醒的天赐武命,他成功地活了下来。 但当时的他,身处于洞口已经彻底坍塌的山洞之中,周围除了石头就是尸体,哪怕侥幸没死在韦陀的手里,他最后大概也会被活活地饿死或者是渴死才对。 但对于生的渴望,不,应该说是对于了解整件事背后的真相与复仇的渴望在那一刻一齐发力,暂时冲破了道德的枷锁,他最后终于屈从于欲望的抉择。 逃出山洞的具体过程现在已是一个折磨了李轻尘整整三个月,甚至可能会继续折磨他一生,让他完全不敢去回忆的噩梦,那是地狱般的经历。 总之,将那柄成功杀死了韦陀的宝刀都给活生生磨烂了的李轻尘,硬是这样为自己挖出了一条活路,最后当他从山洞里爬出来的时候,双手的手指连血肉都已经消失了大半,只剩下一小部分还勉强连着骨头。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当时已经彻底昏厥的他,最后竟然被一家善良的突厥族牧民给发现并且救了下来,之后他便在这里与这一家人待了整整三个月。 疗伤当然不会需要这么久,哪怕是这样重的伤,他只是在思考一些他必须得去思考的事情。 平时帮着这家人放牧的时候,李轻尘躺在草地上仰望蓝天,也时常会觉得很讽刺,他原本过来是为了刺杀他们突厥人的金帐汗王,结果不但任务失败了,自己也差点死在了草原上,最后倒是被突厥人所救。 世事无常,奇妙如斯。 不过有这么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再加上现在的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动力,原本就极其聪慧,只是偏生天性懒散的李轻尘,这一次利用这些时间思考清楚了很多问题,比如整个事件背后大概的真相。 他现在已经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为何从方方面面来说,完全就是一个累赘的自己,却被人强硬地安插进了这支针对突厥汗王的刺杀队伍,因为那个幕后黑手本来就是想用他来拖后腿 若是他李轻尘不在,老辛等人绝不至于这么拼命,因为他们不需要合力为他这个废物来拖延时间,届时哪怕韦陀再强,但他们四人只要配合得当,最起码也有四成的把握逃一个出去。 而也正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再加上不知何人对韦陀做出的承诺,导致这位已经踏足神意境的武夫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他本就是奔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来的,不然武夫之间的这一品之差,宛如天堑,哪怕他韦陀杀不了所有人,可也不至于死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 只叹韦陀的执念实在是太强,而这也正是他被人所轻易利用的根源,因为对他而言,只要能够复兴正法,他便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牺牲自己,哪怕是杀死曾经共事的同僚,哪怕是亲手抹去自己这半个儿子,他都是愿意的。 这一切,其实都是一个阴谋,是有人为了合理地抹去他们存在所布下的一个局。 但到底又是谁会对他们有着如此的深仇大恨呢 韦陀曾说这个抹除他们的命令来源于千里之外的长安,不出意外,那只能是长安镇武司,因为长安镇武司的的确确就是他们的上级,哪怕幽州镇武司的人向来不服,但规矩就是规矩,整个大洛王朝十九座镇武司在内的数千名武人,除了那位深居洛阳,号称手握十方雷电的武神大人,谁也不能明面上违逆长安镇武司的命令。 但害死他们,对长安镇武司有任何好处么 没有 大家这一百多年来虽然一直属于竞争关系,但这毕竟只是武人之间的名气之争,并不掺杂太多的利益在其中,而幽州又是朝廷的边关门户,一旦弄垮了他们,对长安镇武司是没好处的。 况且光是害死他们这六人有什么用,幽州镇武司除了他们还有其他数十名武人,并且还有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督大人,哪怕李轻尘曾经并不相信这位大人的存在。 他已经深刻地体会过了武人这一品之差中间的巨大鸿沟,那都是需要无数的人命去填的,而那位武督大人如果真的已经完全超越了九品十八境,那他们这些底下小喽啰的生死,其实根本就无关紧要。 除非 每次想到这,李轻尘便不敢再细想下去了,因为他已经清楚了最坏的结果,可他依旧想要回去寻找真相,这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死去的猴子,为了老六,为了马面,为了老辛,甚至是为了韦陀。 他觉得,这些人,都不该这么毫无尊严地去死。 什么被用完了就丢了,这种道理他绝对不认可 无论是阴谋还是长安真的就这么抛弃了他们,他都要去求一个真相 而他,亦要换一个活法了。 想到这,他的眼神,也变得愈加坚定了起来,只是在看向身旁突厥族少女的时候,还是不免多了一丝离别的忧伤。 其实人生路上有些风景真的很好,草原呆惯了,反倒是比自小长大的幽州更为惬意,但李轻尘也清楚,这只是沿途的风景罢了,只要往前走,它就必定会成为只存在于自己脑海之中的独特回忆,再也回不去。 李轻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里,不过就算有那么一天,也是很久之后了吧,到那时,只怕也看不到她了吧。 牧民的一生,总是不停地在追寻着水源与草地,来来去去,奔波不休,她也从未在一个地方停留过很久,这一如她的祖先们,孤独而骄傲。 草原上的孩子,都是是自由的风。 不过这一刻,她得承认,她的确是看到了一种希冀中的归宿,可当她听到了少年那诚实而无情的回答之后,却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少年,什么话也没说。 她也不是不想请求少年带上自己一起,但她却清楚眼前少年那温柔的目光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悲伤与执念,那是微风与暖阳也无法彻底抚平的伤痛,她不能强求少年忘记过去,更不希望自己成为他的羁绊与束缚。 真正的爱,是希望对方成为自由翱翔的雄鹰吧,哪怕自己只是底下一颗微不足道的青草,却也会感到由衷的骄傲和开心呢。 少女笑靥如花,如有清风拂面,这一刻,她突然没了昔日那种腼腆,而是非常大胆地拉起了少年的手,笑着问道“要最后见见阿妈和阿达吗” 少年干脆地摇了摇头,这并不是他不感恩,相反,自小就没有父母亲的他,在这三个月里,却是真切地感受到了曾经缺失的关爱,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敢去见那两位善良的老人。 这么多年了,还是不习惯好好地与人告别呢,或许是因为他总是希望保留着一份念想,因为他总是觉得,不完美的告别,才意味着双方还有再见的机会吧,太过郑重的离别,往往就是一辈子。 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去苛责少年什么,相反,她很理解对方,只是伤感,终究还是多了一些。 少年想起了自己昨晚便已经想好的话,认真地嘱咐道“香儿,记得告诉阿妈和阿达,千万,千万,千万不能跟任何人提起我,这是为了你们好。” 少女这次使劲地点着头,但眼眶却已经红了。 李轻尘看得心头一酸,抿了抿嘴之后,拉着少女一起走出了温暖的帐篷,迎面而来的微风吹起了他的鬓角,少年看着远处辽阔的草原和小如蚂蚁的牛羊,他深吸了一口草原上带着泥土与草叶混合味道的独特空气,慢慢地松开手,默默地往前走了几步。 这一次,少女没有再跟上来。 走了三十余步之后,李轻尘突然站定,但过了一息才转过身,然后朝着身后的少女笑着挥手道“香儿,再会了” 少女见状,亦是扬起手,虽然脚不动,但却将身子使劲地探出去,大声回应道“尘哥哥,再会” 李轻尘张了张嘴,刚想说“尘哥哥会回来看你的”,但话到嘴边,却又默默地咽下了。 很多时候,给人以希望再让对方绝望,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对方任何的希望,后者虽然决绝,却比前者要更温柔。 如果清楚的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那她就会重新回到她原本的人生轨迹中取,那样不是很好么,就好像他李轻尘根本就没有来过一样,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他这次只是重重地挥了挥手,然后便默默地转过身,大踏步地离开了。 嘴上互相说着再会的人其实都清楚,再会的日子遥遥无期。 高坡上,身着彩色衣裙的突厥族少女,双手紧握放于胸前,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少年,安静地站在风中,与脚边那株盛开的淡黄色野花一模一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章 幽州多莽夫 幽州,范阳城。 此地乃是幽州府城,亦是幽州镇武司衙门所在之地,平日里幽州镇武司会根据事件的严重情况派出相应等级的武人前往幽州各地,镇压那些由在野的武人们引起的乱象。 人来人往的城门口处,从草原上星夜兼程,风尘仆仆,赶了整整七天路的李轻尘,终于成功地回到了幽州,当他扬起头看着头顶的古篆“范阳”二字,再听到耳边熟悉的言子,竟然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没有再走正常的路子进城,情况未明之前,他并不愿就这么轻易地暴露自己的身份。 虽然范阳城每天来往的人很多,就连城门口的守军都不可能记住大部分人的脸,但他自幼在这范阳城长大,认识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若是走正常的门路入城,很容易就会被路过的熟人给认出来,到时候惹来的,或许就是杀身之祸了。 不过对他而言,要想偷偷地溜进这范阳城倒也不难,虽说范阳城作为边关府城,每日来往的胡人商客不少,城门口的盘查一向很严,但被幽州镇武司那帮老油子们细心调教出来的他,却自有一套门路。 在这纷乱的幽州,善与恶的界限一向都不是那么的明显,而他也从来都不是一个死板之人。 成功入城之后,李轻尘用一只手轻轻地压着自己头顶上的黑色斗笠,几乎遮住了自己整张脸,但当他走在这人流熙熙攘攘的街上,却并不算显眼。 因为在幽州这种遍地匪患的地方,像他这种打扮的其实大有人在,反正只要这些人不明着闹事,衙门都懒得管,更何况那些胡人们都可以蒙着面纱进来,凭什么其他人不行 轻车熟路地走到了镇武司衙门所在的区域,李轻尘却没有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跑进去找人问个究竟,他甚至都没有去往镇武司衙门对面的街上随便找一个地方坐下窥探一二。 他清楚,其实周围这一圈,全都是幽州镇武司的产业,无论是貌似无关的酒楼还是那些客栈,亦或是表面上还有百姓常年居住的民居,都是镇武司的人在背后默默地打理,为的,就是防止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在这边偷偷地窥视情报。 李轻尘特意选择隔了一条街,然后找了一间确定绝无衙门背景的小酒馆,独自一人占了一张二楼的小桌子。 没有主动去动旁边的窗户,因为他明白,哪怕仅仅只是窗沿上的灰尘少了一些,都会引起那些人的警觉,更何况幽州一向风沙大,其实很少有直接敞开窗户的,所以他就靠着那么细细的一条线,偶尔瞟一眼下面罢了。 李轻尘是一个十分善于观察与思考的聪明人,或者说武人本就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糙人,相反,他们远比普通人要细心,在他想来,如果真的连那位传说中的武督大人都已经出事或者说背叛了他们,那他根本就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被发现。 莫说是已经具备神意的上三品武夫,哪怕是他,五感也敏锐到可以真切地感受到来自各方自以为隐蔽的视线,这是一种对于危险的自然感知,是习武之人都会具备的一个特点。 除非是对方的实力远强于他,或者说修炼了什么可以隐藏气息的法门方才可以在不引起他注意的情况下,偷偷地观察他。 连他都如此,更何况是那位传闻已经超越了九品十八境的幽州武督大人呢,或许整个范阳城,都在他庞大神意的笼罩范围内都说不定,所以他不敢冒险。 不光如此,他早在城外便已经默默地运转起了韦陀教给他的龟息之术,以及幽州镇武司那帮经验丰富的老油子们这些年陆续教给他的一些小办法,让自己沉下心,努力放松,融入周遭的环境。 说浅显一些,那就是得让自己都相信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的过客罢了,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存在感尽量地降低,靠着这种办法,就连酒楼里其他的客人都会下意识地忽略他的存在,而这也已经是他所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这边李轻尘刚一坐下,下面的街道上便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喧哗声。 原来是两个各自挎刀的男人原本只是在街上迎面错身而过,但其中一个蓄着一脸络腮胡,脸上有着一块显眼黑斑的糙汉子突然转头朝对方骂了一句道“小瘪犊子,你瞅啥” 他这么毫无道理地一骂,那人自然也不甘示弱,当即回头反击道“看你一眼怎么了妈了个巴子的,你他妈的是长安城的花魁还是什么狗屁玩意儿,看你还得递银子是怎么着” 眼看这两个挎刀的男人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站在这条街道的正中央互相叱骂了起来,旁边的老百姓们却都在看热闹,丝毫没有赶紧躲开避免被误伤的想法。 像这种两人互相瞧的不顺眼,或者是一时的口角之争就大打出手的事情,在幽州这种狂野的地方实在是太常见了,真不是什么稀罕事。 哪怕隔着一条街不远的地方就是幽州镇武司衙门所在,但这些人也从来都不带怕的,隔三差五的,在镇武司大门口因为口角之争打了起来的都大有人在,更遑论是这里了。 每天这么辛苦地练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在自己不爽的时候可以畅快地出拳吗,难不成自己也要学那些娘们儿唧唧的书人一样,互相问候对方十八代祖宗却都不敢动手么 这就是很多江湖武人最直接的想法,快意恩仇,能动手的尽量别吵吵,反正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们就靠着这种蛮横的理由,肆意地践踏着世俗的规矩与法律,却偏偏要自诩潇洒,自称侠客,引得无数冲动的年轻人心生向往,然后前赴后继地,一往无前地加入他们的阵营。 而这,也正是大洛王朝十九座镇武司存在的根本意义,并非真正的镇压,而是维护世间最基本的规矩。 总之,一言不合之后,这二人就要拔刀相向,两人都是刀客,而在江湖上,这用刀的,一定会比用剑的多了很多霸气和莽撞劲,所以这两人在骂了几句之后,很快便决定要手底下见真章。 一长一短的两把刀一下子对撞在了一起,两人几乎脸贴着脸,都露出了十分狰狞的表情,像这种极其损伤兵器的做法,显然是莽夫所为,定然不会是什么高手。 不过两人虽然只是区区炼体境的武者,但闹出的声势却也不小,旁边的老百姓们看得那是津津有味,不时还有轰然叫好,或是指指点点,故作讲究,亦或是唯恐天下不乱,指点对方该怎么下狠手的,起哄的,这都不在少数。 众生百态,淋漓尽致。 二楼的李轻尘一边喝着只能算下三滥的劣等热茶,一边咀嚼着滋味浓郁的盐酥花生米,不时斜眼瞟一下街道尽头,至于底下闹事的这两个人,那自然都是被他所雇来的。 不过用的钱那自然不是他的,反正范阳城每日来往的胡人富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打劫一个,“借”点钱,不是什么难事。 按照猴子的说法,这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若是没有镇武司的存在,他们这帮黑面鬼也赚不到这么多钱,更没命安安全全地带回去,所以偶尔借一点是没关系的。 这种破事幽州镇武司的人平时都懒得管,报了案之后只有衙门的普通捕快会出动,最后其实也都是不了了之,或是直接抓几个地痞流氓滥竽充数,敷衍了事,这就算过去了。 而这两人之所以会答应闹事,最大的原因还是他们在幽州厮混多年,其实都清楚,就算被幽州镇武司的人给逮住了,以他们二人闹出的这么点动静来说,也无非是被训斥一番,或者教训一顿,甚至连大牢都不必去,因为范阳城的大牢早就关满了等待赎金的人,根本匀不出地方给这俩土货。 只要不是出了人命官司,都不算大事,哪怕砸坏了什么东西,该赔钱赔钱就是,这就是幽州。 没过太久,李轻尘所期待的人便出现了,一共两个,腰间都悬挂着代表幽州镇武司的腰牌,腰牌的造型为一只威武霸气,正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兽头形状,上下各有两颗尖牙,而在中间则是一片光滑的圆面,就仿佛是一面镜子被那颗兽头给咬住了一般,而在腰牌的正面,则铭刻有“幽州镇武”这四个神光内敛的大字。 斜眼瞟了一下,李轻尘顿时眉头微蹙,无他,因为这二人,都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眼看那两人快步走到场中后,那俩原本还在拼杀的刀客偷偷地交换了个眼神后,赶紧分开了,不过还不忘各自又骂了一句脏的,等到两个镇武司的人走到旁边,这才好似滚刀肉一样嘻嘻哈哈地走上前,自称是跟朋友在街上一时兴起,切磋起武艺罢了。 其中一人听闻,面色不悦,正欲说话,训斥这二人一番,就见旁边那人突然一个旱地拔葱,原地跃了起来,手握剑柄,一下子撞开了旁边酒楼的窗户,滚到了房间里。 “噌” 那人蹲在窗沿上,单手持剑,将剑尖横指于对方脖颈之间,冷声喝问道“你是何人” 却见被他正指着的那人生得一副富态样,挺着个大肚子,黑脸卷胡子,做胡商打扮,此刻吓得连手里的杯子都已经落在了桌上,廉价的酒水流了一桌子,他结结巴巴的,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幽州口音道“我,我,我是来走商的,这,这” 拿剑的那人一见,眉头微微一皱,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可左右环顾之下却又毫无所获,当下只得撇撇嘴,收起了剑,转身又跳了下去,落回了场中。 他心中有些疑惑,刚才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是这个胡人胖子吗,他觉得不像,但又实在是说不上来有什么地方不对,难不成是自己太敏感了 而同一时间,李轻尘已经悄悄地离开了那间酒家,转而走到了又隔了一条街更远的地方,同样他一坐下,楼下便有两伙人因为互相看不对眼对骂了起来,甚至还准备直接动手,店家怕砸坏了东西,赶紧差人去了镇武司。 让人觉得啼笑皆非的是,这两伙人竟然也只是互相骂,或者吵吵嚷嚷地拔出兵器作为恐吓,但真正动手的却一个没有,不过唬人倒是够唬人的了, 所以没过一会儿,便又有三个人过来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一章 少年离家游 小酒馆一楼的大堂内,先前那场貌似非常激烈的争吵,在那三个腰间悬挂着镇武司标志性兽头腰牌的人到来之前,其实就已经随着其中一拨人的主动退让而渐渐地歇止了。 这三人来的那是莫名其妙,虽然心中很是不悦,可最后还是只能将双方都呵斥一番后便默默地又回去了。 总不至于因为一点口角之争就把人全抓起来丢进大牢吧,好好训斥一番也就罢了,反正只要不闹出什么人命官司,就连府城衙门都懒得管,更别说他们了。 不过依照以前那帮幽州镇武司的老油子们的作风,这时候肯定会跑上去跟两边唱个大黑脸,敲点好处就是了,用他们的话来说,就得靠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才能让范阳城稍微太平点。 天下事,并不总是非黑即白的,这算是李轻尘在这里学到的至理名言之一。 依然静悄悄地待在二楼,只透过前方两块木板之间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偷偷窥视的李轻尘,将底下的一切都尽收眼底,果然如他所料,还是三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不过这并非终结,区区两次,尚还不足以下结论,所以之后,李轻尘继续故技重施,在这座自小长大的范阳城内到处游走,靠着这种笨办法来对那座曾经的家园,幽州镇武司衙门进行不停地试探。 每当他到了一处地方之后,必然会很快产生一场武人之间的冲突,但基本上全是声势大雨点小,别说殃及池鱼了,真正打起来的都不多,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而更可笑的是,其实好几次根本就不是他花钱雇的人,而是因为范阳城内本就这么乱糟糟的,这倒是给他省了很多麻烦,最起码,如果不是那种心思极其敏感细腻的人,是很难从这种事上察觉到什么端倪,乃至于发现他的。 因为这就是他们幽州人很寻常的一天嘛,无非就是今天的案子稍微比平常稍微多了一些罢了,但还不足以达到引起旁人注意的程度。 就这么在城内游荡了一整天之后,李轻尘终于能够确定一件他极不愿意承认的事,那就是整个幽州镇武司衙门,除了那位从不露面的武督大人以外,其余的所有人,应该都已经被换掉了。 嗯,其实李轻尘自己都明白,只是他不愿意直说罢了,那就是曾经养育他长大的那些人,起码有高达八成的可能性,跟老辛他们一样,被人从明面上很“合理”地抹去了。 首先,从原则上来说,不管是哪一座镇武司衙门,都只负责处理各自辖境内,由武人所引起的乱象,而且这里说的“武人”,其实可以说是特指那些已经晋身了中三品炼气境或者是身怀天赐武命的强横武者,因为唯有他们,才可以产生一些寻常人难以处理的乱象。 但凡还处于下三品炼体境的武人,大多让各地府城或是郡县衙门里的普通捕快施展合击之术便足以对付,唯有那些已经踏足了炼气境,学会了运使真气的武人,才拥有让镇武司对他们出手的资格。 至于人数最为稀少的上三品炼神境的武人则很少会犯事,至少在明面上不会。 可因为幽州镇武司衙门就修建在范阳城中,故而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如果有城中百姓跑去镇武司衙门寻求帮助,镇武司还是会尽量会派出空闲的武人前往巡视以及镇压乱象。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天高皇帝远的事他们管不住,可家门口的事最起码得处理好,更何况以他们的速度,走遍整座城池都不会需要太久的时间,自然可以随时离开幽州镇武司衙门,只要不随意出城便可。 而这,也正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虽然大洛王朝十九座镇武司衙门看似需要看守很大的区域,但实际上,它们只驻扎在各州的府城之内,此外朝廷另有专司情报调查的悬镜司镇守四方,一旦发现有厉害的武人作乱,便会火速地通知当地镇武司,而镇武司则会根据乱象的等级派出相应的武人前往镇压,确保不会浪费战力。 至于大洛镇武司的主要敌人,除了这些自以为已经练就一身神功便无法无天,时常在各地闹事,完全不服管教的武人以外,最主要的,还是真武殿 与镇武司之人努力维护世间规矩,为江湖武人圈定界限,给他们戴上厚重的枷锁和镣铐不同,真武殿正是那个想要彻底解开绑在武人身上枷锁的人 而且不止一个,而是针对全天下的武人 真武殿真正的目标,便是要重新恢复武人在大洛王朝建立之前的无上荣光,在那时候,武人的地位是要远高于普通百姓的,乃是真正可以引导天下大势的弄潮儿,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庸庸碌碌,与寻常百姓无异。 早在一百余年以前,大洛王朝还未建立之时,中原是四分五裂的,曾经共有十余个国家在这里互相争斗,群雄逐鹿,年年征战,兵戈不止。 武人,在这种乱世之中,代表的就是绝对的力量,而乱世,也正是身怀绝技的武人们最好的舞台,武人期待乱世,就与文臣期待盛世是一样的,只有到了那个特定的时代,他们才能够实现自我的价值 无论是闯江湖的,还是做官的,其实不都是希望自己能搏个名声出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方才不负此生么 但之后大洛王朝太祖皇帝以摧枯拉朽之势率兵一统中原,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帝国后,武人的地位便自然而然地降低了,因为很多地方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他们的力量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正是天理循环,本无对错。 只可惜,每个人的执念都是不同的,最起码对于盛世之中的武人们来说,这种生活,其实是很憋屈的,这就好比将一只蛟龙圈养在池塘之中,越是如此,只会激起他们越多的怒气 也正是因为这种完全以武人为尊,期待乱世到来的理念,让真武殿聚集起了极其强大的势力,甚至足以与镇武司分庭抗礼,故而为了防止分散出去驻守各地结果被人各个击破,所以镇武司的人如无必要是绝不会随意外出的。 不但如此,一旦辖境内同时爆发的乱象太多,手下被派出去镇压乱象的武人们超过了总数的七成,已经到了很难守卫住府城的时候,为了防止被人偷袭本部,那各地的镇武司便会直接通知长安,请求增援,这就是镇武司的核心运作机制。 可李轻尘今天在城内都逛了一整天了,一共看到了十多个生面孔,却连一个往昔的熟人都没见到,这就很有问题了。 首先那帮已到中年的老油子们虽然平日很是懒散,但李轻尘清楚,他们都是极具责任心之人,是真正愿意以行动守护正义的,不然也不会在这里一待十余年,二十余年,所以如果在范阳城内,自家门口都一直在出问题,那他们一定会出来巡街,警告那些居心叵测之徒,还范阳城一个暂时的太平。 可他们没有,从头到尾,就没有出现过哪怕一个他曾经见过的人,全是生面孔,而镇武司又绝不可能将所有资历老的全派出去执行任务,而留下一堆新人镇守本部,这种调兵遣将太不合理。 而且这件事貌似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哪怕是长安那边,这就已经足够奇怪了,毕竟幽州司乃是长安司的下级,一切大规模的人员替换,都是要重新归档送到长安的。 难不成三个月过去,一切伤痛都已经被抹平了 哪儿来这么巧,原本的老人陆续全没了,让一帮从未见过的新人接替了他们,但如果连他李轻尘都能被这么合理地抹去其存在,那其他人或许会走得更加“合理”一些。 是了,只要他们逐步地被替换掉,那就绝对不会惊动到长安,因为这里本就是整个大洛伤亡最大的一座镇武司衙门,更何况,如果韦陀所言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抹除他们的命令,本身就来源于长安。 新帝登基是真的,但到底是谁利用了长安司 还是说长安司内部已经有了叛徒 这幕后的黑手究竟又是谁 到底是从未见过的敌人,还是镇武司的老对手真武殿在背后偷偷地下黑手,李轻尘现在是一无所知,甚至没有一点头绪,因为他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可他又不敢继续在这里深入地查探下去,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区区刚刚破开瓶颈,达到五品入境的普通武人,潜入一座高手如云的镇武司衙门就与找死无异。 想要查明真相,他唯有前往长安这一条路可以选。 第一,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那就是这幕后之人肯定不是为了要特别针对他,但布局之人显然是了解他们幽州司衙门的,不然也不会利用他的存在布下那么巧妙的杀局,所以如果他想要继续留在幽州,那就有被人撞到认出的风险,暂时来说,他必须得离开。 第二,长安司本就已经牵扯进来了,甚至可能是一切的源头,无论如何,他都得走一趟。 第三,要想了解这背后的真相,以他现在的修为是万万不够的,而他若想变强,就只能去往长安司 盖因大洛王朝开国之初,以十万铁蹄踏破了整座江湖,网罗了各地宗门,武学世家起码九成的绝学宝典,全部都存放于长安武库之中 幽州镇武司的武库内,都只是从长安司抄写下来的副本罢了,而且大多都是残缺不全的,像三品以上的绝学,基本上全都放在了长安,秘不示人,只能由镇武司之人通过功劳换取,而且绝学秘籍绝不能出武库,只能由各地之人自己去往长安司学习。 思前想后,李轻尘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趁着天色未黑,还未彻底封城之前,他一个人按着斗笠,带着执念,悄悄地离开了这座他生活了整整十五年的城市。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二章 青衫入长安 大洛王朝,已数不清到底是第几代成功问鼎中原,完成大一统伟业的霸主,自太祖皇帝亲手率军终结乱世以来,国祚绵延至今,历七代君主垂拱而治,天下承平,已有一百五十余年。 长安,又称作神都,乃是大洛京城,核心要地,其城郭恢弘,占地广袤,人烟鼎盛,繁华无双,为整座人间,无论是中原也好,亦或是西域,北疆,南海等等各地之人皆心生憧憬向往之地。 长安之大,尤其是在本朝数次针对城郭进行扩张之后,其面积堪称历朝历代都城之首。 此城布局严谨,结构对称,相传又得大洛凌烟阁开国十二功勋中的袁姓天师亲自推演布局,处处暗含风水阵法,进可震慑天地之间一切邪祟,退可凝聚国运,泽被苍生,由此而衍生出的长安九景,更是让人心神往之。 除开皇室子弟日常所居的内城以外,长安城内,以纵横道路共同划分出了一共一百零八座坊市以供城内的百姓和官员们居住,包括一应衙门,也都在坊市之中。 若有人能够从长安城的正上方俯视,便会发现整座神都被正中央那条如同长剑一般的朱雀大道给左右对称地分开,作东西两城,剑柄由皇族所居的内城的四座入口之一的朱雀门始,沿着朱雀大道往前,剑尖则贯通了神都九座入口之一的明德门。 在白天,无论三教九流出身的普通百姓,还是权倾朝野,跺一跺脚,长安城都要抖三下的朱紫公卿,王侯将相,皆可在各个坊市之间畅通无忌地穿行来往。 中原人,西域人,天竺人,岛国人,甚至还有不惜跨越了千山万水,从大陆的另一边过来的传教士,千奇百怪,皆共聚一堂,可更让人感到十分惊讶的是,种种截然不同,甚至可能互相排斥的文明,却在这里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然后被大洛给同化,吸收,形成了独特的景观。 长安城内,朝廷还专门划出了一些区域供这些外来人居住,其中佛教,景教,拜火教的寺庙那是一应俱全。 对此,大洛朝廷不但放任他们在中原进行传教,甚至还愿意主动资助,让他们在各地建立起寺庙据点,而大洛王朝这表面上的“纵容”,不光是来源于自太祖皇帝始便有的一种兼容并包的开放态度,更是来源于它自身厚重底蕴所带来的绝对底气。 大国气象,在于包容,而四海来朝,也正源于大洛开放的态度,这种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气象,足以让每个长安人,每个大洛王朝的子民都会自然心生出一种自豪感。 任凭你什么东西来了大洛,只要你敢留下来,最后就必然会被同化为我大洛王朝自己的东西,也无怪这些异域宗教在番邦的总坛都斥这些传教士们在歪曲真理,亵渎神灵,可说归说,最后还不是得捏着鼻子,乖乖过来,为我所用。 孤身一人离开了范阳城后,李轻尘顺路劫了一匹看着还挺精神的老马,这一次他没有那么着急,故而赶了有一个多月的路,一直临到了快春末的时候,才终于是成功地抵达了远在京畿道的长安城。 倒不是他不着急,只是有些事,急也没用罢了。 骑在这匹一路走下来,体重不降反增的老马身上,李轻尘的身体随着马蹄的起伏而自然地微微摇晃,迎着春末的微风,顿时给人一种闲逸之感。 他穿着一套暗色的青衫,却并非那种长长的文人款式,而是在四肢上都做了收束,方便行动的武人装扮,并且看着材质也不是很好,再加上这一路风霜,沾染了尘土,原本翠绿的青衫自然也就成了这种脏兮兮的色调。 好在长安已经近在眼前,而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梦境,也算这一路的辛苦没有白费了。 李轻尘抬起头,举目远眺,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那座宛如一条山脉一般安静盘亘在大地上的庞然大物,顿时油然而生一种得见上苍的卑微感。 曾经在自己的梦里想象过它无数次,却没想到真实的它,竟然远比自己的梦境都要来得更不真实,想他自幼长大的范阳城也算是一座边关大城了,可跟眼前这座雄伟的城市一比,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子罢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远远不及。 一只巴掌大的小猫陡然看到了与树木齐高的大象,理当感到敬畏。 长安城所在的区域属于京畿道,气候相比条件恶劣的幽州,足以称得上是宜人了,而民风相对于剽悍的幽州而言,那更称得上“和善”二字,在这里,是绝不可能像范阳城那样一片乱象的。 任何一个人到了这里,都会自然地被周围的环境所影响,绝不敢随心所欲地行动,毕竟前方有一座长安司不说,那位手握十方雷电的武神所在的洛阳司,离着也不远,在这一片区域,大洛王朝的声势,乃是最为鼎盛的。 一路所见,田地规整,道路宽敞,而且哪怕只是一个站在地里插秧的农夫,脸上洋溢的都是自信的笑容,听着过路的马蹄声,偶尔直起身看上一眼,竟然给人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李轻尘看得那是啧啧称奇,这还不算完,这一路过来,路上来往的人之多,更是远超他的想象,他甚至有种错觉,那就是整座范阳城的人加起来,会不会都还没有长安一个城门口每天通过的人多。 饶是城门宽敞得足可容八马并驾齐驱,但入城的队伍依旧排了整整一里。 李轻尘很早就下了马,在一片路边的小树林里,拍了拍这匹驮着自己走了千里路,劳苦功高的老马,告诉它已经自由了。 虽然明知道它离开了自己的命运可能不会好过,要么被其他人捡走,要么转手再卖掉,要么直接宰了吃肉,要么拖回去拉车等等,运气差一点甚至直接被野兽捕猎了都有可能,但没法子,大洛王朝在马匹一事上管得很严,尤其是长安,就连平常运菜的骡子都有专门的牲畜登记,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只能将其在这里提前丢下,自己则背着行囊跟着人流入城。 城门口处的长安驻军,号称是天下第一军,虽然军中的兵士都是普通人,但从千户长开始,便全部由实力强悍的武人担任,队伍纪律严明,配合默契,再加上大洛不惜花去了金山银海给他们打造出来的精良兵器与铠甲,哪怕是寻常武人也不敢在他们面前轻易造次。 一般九至七品的武人,大约一个照面便会被他们杀死,这就是太祖皇帝一手建立的长安玄甲军的恐怖,大洛一百五十余年,未见一人胆敢在这里挑衅过他们。 李轻尘这个自小在幽州长大,见惯了兵马来往的人,自然更能体会到他们的可怕,那种气势,并不是装就能够装出来的。 入关,盘查的无非就是官凭路引,这两者在范阳城是可以买到的,当然了,路子肯定不是人人都能找到,也就是李轻尘,才能够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轻易地弄到了手。 为了能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加入长安司继续调查,他重新为自己编造了一个身份,当然,他依然还是叫做李轻尘,毕竟他现在除了这个看库房的老头儿取的名字以外,跟自己的前十五年,就再无其他任何的联系了。 将他养大的人全部消失,而如果真如韦陀所言,就连他在幽州司的档案都已经全部销毁了,换句话说,他现在已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了,除了这个名字,他什么也没有。 反正除了真正见过他的人,谁又能从一个名字上看出什么呢 如果让悬镜司的人去查,就会发现他所在的村落,早在几年前便已经毁于突厥人之手,而村子里,也的确曾有一户李姓人家,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的信息了,到时候,就看他如何取得长安司的信任了。 这帮站在城门口的玄甲军士兵身上都穿着最具威慑力的黑色铠甲,此为享誉四方的玄光铠,传了一百五十年,全部都登记在册,历史上曾有觊觎此铠甲的人,从黑市上花费万金买来了一套,之后很快便被悬镜司查出,一座家族历史比大洛王朝都要悠久的门阀因此而灰飞烟灭,无一人生还,从此之后,再无人胆敢打此铠的主意。 李轻尘对这玩意儿也只是听说过,看过图例,倒是从来没见过真的,当下便有些好奇,仔细一看,发现这玄光铠上面的纹路咋一看还看不出什么,得挡住一点光,才反而能瞧见一头威风凛凛,镇压八方的威严神兽。 却见对面这人一直低头看着手上李轻尘递来的官凭路引,不紧不慢地问道“幽州来的” 李轻尘闻言,赶紧好似后知后觉地伸出手,摘下了头顶上黑色的斗笠,露出底下那张曾引得范阳城风月街上的姑娘们齐齐笑称“等尘哥儿长大了,姐姐们不但免费招待,兴许还得送尘哥儿点东西才对”的俊朗面容,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排列整齐的白色牙齿,轻轻地点了点头,很是自豪地道“是的,我生在幽州,也是在幽州长大的。” 没想到那兵士却连看也不看他,只是又慢悠悠地问道“来做什么的” 李轻尘一听,顿时露出了一脸兴奋与向往兼具的神色,就连那一瞬间因为激动而变得急促的呼吸都表现得十分自然,大声道“那自然是来参加天下武人人人趋之若鹜的大洛武道会的” 大洛武道会,由大洛朝廷举办,每三年一届,与寻常的文人科举类同,只是时间上被刻意错开,规定十八岁以下的武人皆可参加,无论来自何方,哪怕你是胡人,甚至是与大洛敌对的突厥人都可以参与 历史上,也不是没有曾经在武道会上大放异彩的突厥族出身的武人,但哪怕他们最后没有选择加入大洛王朝任职,却依旧被平安地送回了草原,这足可见大洛王朝的豪气 之所以特意要求十八岁以下,为的就是要筛选出足够优秀的武道天才,吸纳进大洛的各个衙门,尤其是兵部与镇武司 李轻尘一直在等的,其实就是这件事,因为这是一条加入长安司的捷径,毕竟长安司虽然在大洛王朝十九座镇武司之中伤亡率最小,但吸纳新鲜血液,乃是维持长盛不衰的根本,长安司从不会错过这种盛会。 那兵士听罢,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而李轻尘只是以腼腆的笑容应对,就像是一个因为一时激动没注意,喊得太大声,结果被旁边的人围观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的傻小子。 后者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既未因为对方武人的身份而感到畏怯,也没有想要震慑一下对方,只是淡淡地嘱咐道“幽州我知道,乱的很,但咱们长安不同,小子,入城之后,切记莫要在街头动武,不然到时候可有你好受的,对了,带了武器没有” 大洛武道会规定,允许参赛者携带武器,但只允许携带最普通的兵刃,也就是街头巷尾那种一年到头都接不到几个单子的普通铁匠铺子所打造出来,如无真气灌注,不会比割麦子的农具坚固多少,而一旦灌注了真气,很快也会完全被真气所侵蚀损坏的黄品垫底的兵刃。 不过那也终归是杀人用的玩意儿,其他地方不提,可在长安,对兵器的管理是极为严苛的,若非得到朝廷的允许,登记在册,一般人是绝不能带着武器上街乱逛的,不比幽州那么没规矩,在这里,就连铁匠铺都分专门打造农具的和专门打造兵器两种。 长安城内,看似很多人都喜欢挎着刀剑,但其实绝大部分都是摆样子充场面的,要么没开刃,要么只是木刀木剑,要么只是区区一个把柄罢了。 李轻尘闻言,当即重重地摇头,把包裹递过去,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没有。” 说罢,他又用另外一只手扬了扬拳头,补充道“我习惯用拳头” 这是实话,毕竟他本也无使用兵器的经验,最常用的,其实还是拳脚,这么说,无非是想要继续在对方心中塑造一个愣头青的热血少年形象,方便入城罢了。 那兵士没去接李轻尘递来的包裹,而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又打量了他一遍后,便挥挥手,说道“行了,进去吧。” 李轻尘装出有些有些疑惑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用再检查了么” 那兵士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快些进去吧孩子。” 李轻尘将包裹收了回来,背在身上,另外一只手抓起了斗笠,夹在了腋下,抱拳道“多谢老哥通融” 对方不理他,只是朝着下一人道“老伯,牲畜得单独走那边,无需担心,过关之后我们自会带你去领。” 李轻尘见状,也不生气,应该说这本就是他故意引导出的结果,所以当即就快步通过了眼前由玄甲军镇守的关卡,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三章 风情皆不同 便衣青衫,终入长安。 李轻尘一手抓着沾满了尘土的黑色斗笠,另外一只手提着背了千里路的行囊包袱,在穿过了冗长且寂静的清凉甬道之后,陡见明亮的光源,他情不自禁地再往前迈出了两步,前方豁然开朗,一股独属人间的热闹烟火气,就这么狂野地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各种各样的嘈杂声音,亦是纷至沓来,在一瞬间充斥了李轻尘的耳朵。 有挑着担,一路走街串巷,卖着可口小食的商贩们在发出唱腔般婉转的吆喝,有那大袖飘摇,风流潇洒的文人士子们正在高声谈论着各种经义文章,还有那无聊的闲汉子们蹲在路边,毫无顾忌地打趣着刚才过去的哪个姑娘臀更翘,胸前的风景更加饱满。 一副世间百态共聚一堂,是是非非雅俗共赏的七彩画卷就这么在眼前直接铺开,让初到长安的李轻尘开始不自觉地在心中询问自己,这真的就是长安么 但下一刻,他便笑着点头,是了,这就是那座长安城 原本就是刻意估摸着日子,不早不晚地走到长安城,眼下应该正是大洛武道会报名截止的最后几日,李轻尘这个前镇武司之人,最是清楚这一套规矩。 作为新皇登基之后所举办的第一届武道会,那必然会是一场盛况空前,奖励也极其丰厚的武人盛会,说不得到时候都无需加入长安司熬练多年积攒功勋,便足以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一本武库绝学了。 正在这时,李轻尘鼻头微动,打断了思绪,原来是他突然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食物香气,这一下可算是勾动了他肚子里的馋虫,原本就爱吃,会吃的李轻尘,自然是心动了。 他梦里的那座长安城,本就是一个可以体验天下美食的好地方。 而且 李轻尘先将斗笠交到了另外一只手上,和包袱一起提着,然后摸了摸自己已经瘪下去的肚子,暗道的确是有些饿了,得先找点吃的才行,不过转念一想,顿时又有些头疼。 这千里路途走下来,基本全靠之前在范阳城带出来的银钱支撑,只出不进也就罢了,刚刚入城又交过了一轮钱,暂时囊中羞涩,再者听闻长安物贵,居大不易,他更是不敢去往什么客栈酒楼胡吃海喝一顿,因为只怕自己这一顿下来,就连住店的钱也没了,总不能跟那些考学的士子们一样,住到城郊的庙里去吧。 更何况他可没忘了自己的目的,此行来长安,并非是为了享受来的,很多事,想一想,看一看,过个瘾,也就罢了。 就这么边想边往前走的时候,冷不丁从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一下子便将李轻尘从沉思的状态中给抽了出来。 “再多来一碗” 随着一个豪气干云的女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道碗底重重敲在实木桌面上的夯实响动。 李轻尘忍不住原地驻足,转头望去,却见那是一家仅仅只在边上挂着一条招揽来往路人用的小帆,桌子拢共不过两张,板凳合计不过四条的普通小面摊。 这在长安城,得属于是最没面子的去处了,毕竟这地方就在路边上,连个正儿八经的店面都没有,不过是迎来送往吃灰的地儿,一般的殷食人家甚至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不过这儿胜在量大,而且足够便宜,哪怕环境差上一些,却依旧深受下九流出苦力的客人们喜爱。 面摊的成本其实也低,一张面上摆了一壶只能用来解渴涮碗的粗劣茶水,一壶酸醋的寻常小方桌,再加上一条做工粗糙的硬木长凳,这就算是一座能挣钱的台子了。 就见在那张被人细心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桌面上,已经摞起来摆放有起码五六个刚刚吃完的大碗,里面属于是点滴不剩的那种,看来这位客人可是个节约的主儿。 但可千万别觉得这就是全部了,毕竟像这种小本买卖,碗筷的储量其实都不多,一般都是用一只洗一只的,所以如果再加上旁边那些被泡在水盆里,正在被小面摊的老板娘不停搓洗着的碗,桌边这位客人起码吃了该有十余碗才对。 面摊铺子的老板娘瞧着不过三十余岁,但因为常年在路边干这种活儿,风吹日晒的,看着很是显老,再加上腰佝偻久了,难免有些不适,当下忍不住直起身,一边轻轻地捶打着后腰,一边悄悄地抬起头望着那边依旧在大快朵颐的食客,下意识地露出一丝头疼,但又十分欣喜的笑容。 头疼那自然是头疼,因为她洗碗的速度甚至都比不过那位明媚少女吃面的速度,而且像他们这种夫妻档的小本生意本就注重良心二字,哪怕来往的食客自己都不在意,但她却向来是一定要将碗筷都给完全刷洗干净的才行,所以这份工作量可不小。 欣喜自然也该欣喜,毕竟每次只要这位金头发的番邦小姑娘过来,一人吃的便抵得上他们平常忙活一天的量,有钱赚,那自然是开心的,毕竟都说神都居,大不易,要在这里站稳脚跟,那需要的都是真金白银。 再看这边,随着“哧溜”一声把最后一筷子面给吸进了肚子里后,这位胃口大得吓人的少女竟然尤不过瘾,继续用双手捧着碗,又大口大口地喝下了全部的面汤,最后毫不顾忌形象地用袖子一抹嘴后,她这才差不多算是满意了。 单手一拍桌子,“嘭”地一声闷响。 “老板,结账” 李轻尘顺眼看了过去,就见吃面的这位姑娘,年岁瞧着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看样子,不过桃李之年,在其他一些地方或许已有婚配,但在这风气开放的神都,这样的女孩大多都还未被婚姻与家庭琐事所拖累,身上依旧还有一丝青涩的明媚。 她生就一头灿烂如艳阳一般的美丽金发,这并非是什么天生的异状,盖因她本就不是中原人士,而是出身那外邦他国,当然了,若非亲眼见到她那迥异于中原人的长相,其实单听这一口标准的长安口音,是完全听不出她与周围人有什么区别的。 不过真正一直让周围的过路人频频侧目的,却不是她这外邦人的身份,毕竟在中原的其他地方不好说,但在神都长安与武都洛阳这两个地方,金发碧眼或者一身黑的外邦人都不算罕见,而她虽是难得的,长相符合中原人审美的一位大美人,但在这人潮涌动,人来人往的京城,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真正让人感兴趣的,是她一直大大咧咧悬挂在腰间的那一块玄铁腰牌。 那是一块李轻尘非常熟悉的腰牌,那是独属于大洛王朝一座特殊衙门里正式成员的身份腰牌。 长安镇武司 而且李轻尘这个前镇武司之人,自然比其他人更为清楚镇武司每块腰牌之间的细微差异分别代表了什么,像这一块兽头腰牌不但表明了少女来自大洛十九座镇武司之中实力排名第二,地位排名第一的长安司,而且职务不低,修为更是远在自己之上。 如果不是驻颜有术,或者单纯只是长得年轻,那么就这个年纪能达到四品入境的程度,的确算得上是天才中的天才了,也难怪她身为一个番邦武人却能被吸纳到最难进的长安司,哪怕番邦之人在大洛任职的不在少数,但其中的过程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人。 应该说,其实整座天下的女性武人都很少,事实上,虽然女人比男人向来更能隐忍,更能吃住苦去熬练筋骨,但终究还是输了一份武人最重要的先天刚猛,而且她们吃亏在在这个该死的时代,男人总是看不得女人拥有与自己相等甚至更高的地位,所以像她这样的人,绝对算是少数中的少数。 只不过,长安司的人出来吃面也要给钱不是,更何况就连姑娘自己都清楚,支撑着这面摊的一对小夫妻过的并不容易,这种街头的小店,完全看天吃饭,刮风减半,下雨全完,自己若是就这样一走了之,不仅坏了长安司的脸面,又会让人家小夫妻为难,实在是没有必要,更何况朝廷对镇武司的人俸禄一向是极其丰厚的。 只可惜,对于她这个向来不精打细算,又很能吃的姑娘来说,钱总是不够花的。 喊了老板一声后,她捂着嘴,悄无声息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直起身,摸了摸自己那才七分饱的小肚子,先伸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懒腰,展现出自己那傲人的火辣身材,接着完全不顾周围男性的感受,伸手从自己那饱满的胸口里摸出了一个绣着金色郁金香的黑色绸缎面钱袋子。 这一下,路上不知多少男人跟李轻尘一样驻足,不过跟李轻尘在仔细观察不一样,他们一个个的眼睛外凸,喉头滚动,哪怕是撞到了人也一无所知,看样子只差没有直接扑上去了。 少女却不管这些,在稍微抖了两下钱袋子之后,俏脸突然一红,沉默了半晌,她一下子抬起头,朝着远处的墙角招了招手。 却见就在距她不远处的墙角边上,正蹲着一个相貌平凡,全身上下任何一个方面都看不出有丝毫特点的少年,手里抓着一个小本子,正在用一根炭笔在上面不停地写着什么。 眼看少年全身心都投入到了那种十分无聊的事情上,完全不理会自己,金发少女立马柳眉倒竖,朝着对面轻喝了一声。 “贺季真”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四章 青春当如夏 长安街头,路边面摊,随着少女一声清脆的娇喝响起,浑厚真气包裹着声音落在了对方耳边,却见一直蹲在对面街边聚精会神写写画画的少年被吓得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饶是如此,少年的手却下意识地死死抓住了炭笔和本子,然后才慢慢地抬起头,呆呆地望向了对面桌后的金发少女。 视线只是在桌上随便瞟了一下,他便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这个场景在他的生活中已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少年今天明显想做出一些有别于以前的选择,所以当即哭丧着脸喊道“娜儿姐,真的没了” 少年的语气显得很是委屈,区区四个字,便道尽了他心中的悲愤,一边说,他另外一只手还悄悄摸摸地捂向了自己的腰间,在那里,正装着他贺季真的钱袋子。 “放屁” 被他称作娜儿姐的金发少女闻言,猛地一拍桌子,底下新换的木桌顿时发出了一道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害得她很是心虚地先回头看了一眼,眼见那一对正在忙碌的小夫妻似乎都没有听到,她这才放心地扭过头来,朝着少年一皱眉,喊道,“你先给我过来再说” 少年先是将那枚价格不菲的炭笔和本子都先揣在了怀里,然后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眼中满是犹豫之色,似乎是正在考虑要不要就这么逃走好了,可就是这么一犹豫,对面那位金发姑娘的语气却突然变得阴沉了起来。 “贺季真,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过来,那可就别怪姐姐心狠了喲” 少年听罢,身体顿时一僵,嘴唇微张,喉头轻轻地滚动了两下,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之后,他马上露出了一副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地从对面一路小跑了过来,脸色转换之快,实在是让李轻尘看得叹为观止。 哼 大丈夫能屈能伸 只要保住了钱袋子,丢点脸算个什么 少年在心中如是想到,随即屁颠屁颠地跑到了金发少女的身边,却既不敢直接坐在她的旁边,也不敢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站着,最后犹豫了一下,只好隔着桌子蹲在了金发少女的正对面,虽然看着脸上全是讨好的笑容,但眉眼之间都带着明显的畏惧。 “嘿,嘿,娜儿姐,有事儿您说话。” 金发少女才懒得去管对方眼神中的那一丝畏惧,脸上顿时也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像是一朵向日葵迎着温暖的阳光正在开放一般,甚至隐约还带着一丝丝微热的风扑面而来,温柔得让人无比心动。 “好说,好说,借点钱给姐姐就行。” 话音未落,少年眼珠子一转,突然拔腿就跑,却不想一只皮肤嫩白宛如一根刚刚洗净的青葱一般的手臂,竟然后发先至,一下子从后面抓住了少年的衣领,将他硬生生地又给拖了回来。 金发少女的另外一只手使劲抓着少年的耳朵,冷笑道“可以呀,季真,这么快就学坏了你,现在竟然都敢跑了快说,是谁教的,是不是老王那个杀千刀的” 少年现在已经顾不上耳朵的疼了,而是一直使劲地捂着刚才已经偷偷摸摸换到了胸口的荷包,毕竟那里面可是装着他刚拿到手的一个月俸禄啊,第一天就给拿走了,他还活不活了 “娜儿姐,求您给我留点儿吧,求求您了,我还得娶媳妇儿呐,我娘都说了,哪怕礼金不算,可在京城买座偏点儿的院子也得要个几十上百两的,天可见怜,我这得攒到什么时候去才够啊” 这一番哭诉听得金发少女其实也有些心虚,没办法,她实在是太过能吃了,这个问题她其实自己也清楚,但就是忍不住嘛,所以她每个月的俸禄总是不够,哪怕她的职务在镇武司中不算低了,但也时常要找同僚“周转”一二,其中找的最多的就是眼前这个臭小子,没办法,整个镇武司就属他最好欺负嘛,而她呢,又总是不还,当然了,如果有闲钱,她当然愿意还,可她不是没有嘛。 她的钱连撑半个月都不够,哪儿有多余的拿来还债呢,仔细想想,好像的确欠了这小子有那么三十余两了,再这么欠下去,不消半年,自己似乎真的就得赔他一栋小宅子才算数了。 但金发少女也没办法,总不能吃霸王餐吧,故而只能继续争辩道“别,别给姐姐我啰啰嗦嗦的,我不就吃了几碗面嘛,你看看,这才多少,为了给你省钱,我连肉都不敢加了,就几碗素面而已,能值几个钱,别说了,帮我垫着,下次肯定还你。” 相处这么久了,少年当然清楚这位娜儿姐的脾性,所以依旧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胸口,鼓足了勇气继续摇头道“不行,娜儿姐,这次是真的不行” “不行”金发少女反问一声,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当即放开了少年,同时朝着对方一伸手,笑眯眯地道,“行呀,钱你不帮我垫着可以,那你每天在那写写画画什么呢,快给我看看” 少年一听这个,眼珠子一下都瞪圆了,额头冷汗直冒,急中生智之下,赶紧道“别,娜儿姐,我,我其实仔细地想了想,这媳妇儿嘛,其实,其实什么时候都可以娶,对吧,我还年轻,不耽搁,但如果在好朋友需要我的时候我不站出来,那我是会后悔一辈子的,所以这一次,就让我来付吧。” 得,搞定 金发少女开心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她岂能不知道这小子每天在写些什么东西,镇武司上下都知道这小子练武最不勤快,但写文章倒是有几分功底,刚巧镇武司缺一个文员,才让这个不过七入境,还在炼身三境里挣扎的臭小子给混了进来。 这小子呢有个习惯,那就是每天无论干嘛,都会在一个本子上记录自己的见闻和心情,当然了,她为什么知道,那是因为镇武司里那个姓王的王八蛋早就趁着少年熟睡之后偷出来拿给他们全部人看过了,这上面对同僚的抱怨可不少,少年自然害怕被外人给看了去,两权相害取其轻,故而哪怕是今天再当一次冤大头,他也认了。 不过正当少年哆哆嗦嗦准备伸手去怀里掏钱,而金发少女瞅准了机会,准备从他的怀里瞬间抢出那个本子,再好生地敲诈少年一笔,把晚上的饭钱预支一下的时候,她突然又把手给闪电般地收了回来。 她转头望着身边的那一袭白衣,双手规规矩矩地叠放在自己嫩白的大腿上,脸上做出一副比刚才贺季真面对自己时都还要谄媚一些的笑容,柔声道“哎哟,这不是小裴嘛,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白衣胜雪,长剑在侧,身形修长,神色冷峻,毫无疑问,这就属江湖上最具卖相的“白衣剑客”了,再配上此人英俊非凡的容貌,但凡出了门之后,便是行走江湖的女侠们,待字闺中的少女们,甚至于已经嫁做人妇的富家阔太太们共同的美梦。 这不,路边已经有少女捂着半张脸,频频侧目,不停地朝着这边指指点点,然后和身边的女子发出一阵故意加大的娇羞笑声,同时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还在不断地瞥向对方,希望能够引起对方的注意。 只不过包括李轻尘在内的每个人都注意到了,在他的腰间,也同样悬着一块长安镇武司的腰牌,而且打从他一出现,李轻尘便从自己的直觉中推测出这是一位十分强大的武人。 最少四品入境 若是久居长安的大多都听说过此人,这位白衣剑客姓裴,单名一个旻字,裴氏乃河东大姓,中原传统的世家豪阀之一,在历朝历代,无论是盛世还是乱世,都属于要被各方势力主动拉拢的一方豪强,无论朝野的影响力都极大,但可惜的是,他并非主家之人,而只是一个继承了裴家姓氏的偏房子弟罢了。 裴旻转过头,朝着一脸笑意真诚的金发少女冷冰冰地嘱咐道“出来了,代表的就是长安司的脸面,做事情,不要如此没个正经,还有,以后少欺负一些季真” 无怪此人不解风情,竟然对一位如此美貌的番邦少女都能做出这般不近人情的举动,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裴大人说话做事,一向如此,对别人的要求高,对自己的要求更高,待人接物从不会故意露出什么好脸色来。 哪怕面对的是他们长安司那位武督大人,他也不会露出任何笑脸来。 金发少女一听,脸色顿时一垮,随即有些闷闷不乐地道“知道了知道了。” 贺季真见状,生怕被殃及池鱼,秋后算账的他,这时候倒是急中生智,赶紧打圆场道“裴大哥,娜儿姐可没有欺负我,刚才我俩只是逗趣呐。”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再加上这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无非是性子冷淡了些,但不代表他喜欢没事找事,所以裴旻在沉默了数息之后,突然掷出了一个蓝色刺绣的钱袋,撇过头去,看向那边正在明目张胆望着这边情况的李轻尘,面无表情地道“这些钱你先拿着用,收拾一下,武道会要开始了,这些天跑进来的牛鬼蛇神可不少,咱们有的忙。” 金发少女一看到钱,马上将脸上肃杀的秋雨化为了宜人的春风,瞬间喜笑颜开,抓着对方丢过来的钱袋又掂量了两下之后,她站起身,眼睛都笑得眯成了月牙状,看得旁边年纪轻轻的贺季真眼睛都发直了。 “那就多谢小裴啦” 说罢,她再度一拍桌子,豪气干云地喊道“老板来结账”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五章 花木向阳生 看到这三个长安司的同僚如此“其乐融融”的样子,李轻尘其实是有些嫉妒的。 不只是嫉妒“朋友”这个对他而言非常陌生的词汇,而是因为从他们的身上,李轻尘看到了很多幽州司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更是很难拥有,或者应该说他们根本就没资格去拥有的东西。 那东西形容起来就是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心如花木,向阳而生。 这是一种身为年轻人就该有的蓬勃朝气,无需整日去担心什么生离死别,什么战斗,厮杀,这些统统都不需要去管,如果你喜欢习武,那便潜心修行,闲暇之时,便可与相熟的朋友插科打诨,随心所欲,轻松自在,这种人生岂不快意 可幽州司内连年轻人都很少,应该说很少会有想不开的年轻人特意跑来幽州这种遍地沙土的鬼地方。 好不容易才习得了一身武艺,在这座天下无论是做什么都可以活得很好了,那又为什么要来那种鸟不拉屎的穷酸地方送命呢 就别说其他各州的人了,就算是幽州本地的武人,都很少会留在这边,就算是留下了,已经无法无天惯了的他们,也鲜少有加入镇武司的。 故而幽州司里的武人,不是那种已经打算在此了此残生,对性命早已看淡的失意之人,就是那种真正为了磨砺自身武道而来的,但后者,往往十几年也看不到几个,并且因为生来的孤高与寂寞,总是显得比前者更加沉默寡言,难以接近。 李轻尘不禁在想,其实天底下哪儿有什么阳光明媚,只不过是有人默默地背负起了全部的黑暗罢了。 幽州司,正是大洛王朝中主动承担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脏事的那个蠢人,他们那帮人每天的生活哪儿会有如此悠闲的时候,因为指不定今天还刚跟你谈笑的人,明天就已经是一具不会动的尸体了,在这种环境下,再开朗的人,也会变得寡言少语。 自李轻尘记事起,就没少参与过幽州司内部的送行,他这几年参加过的葬礼,兴许比一般人一辈子见过的都多。 也无怪各宗教的经典中,都描述有地狱的恶魔坚持不懈进攻天国,哪怕自知是飞蛾扑火,仍然一往无前的故事,因为天底下,就没有不向往光明的人。 只可惜,他李轻尘就是在幽州司那种粗糙黑暗的环境下长大的,哪怕那帮其实真的不爱说话的老油子们为了逗他开心,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去改变幽州司那种沉闷的气氛了,可相比同龄人,李轻尘还是显得阴郁许多。 懒散,冷淡,都是因为已经见惯了生死,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一生,或许也会跟这些陆续战死的干爹义父们一样,在这里默默无闻地蹉跎一生。 他没有什么想要的,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需要去着急的,没有什么提得起劲的事,是因为完全没什么可在乎的,干爹义父们个个武艺高强,走过的桥比他吃过的饭都多,他们什么都懂,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向来就只有他们坑别人的份,从来没有别人摆他们一道的,这些人就算是死,都用不着他来关心。 可没想到,转眼之间,那个原本以为永远也不会变的世界,竟然就这样轰然崩塌了呢。 李轻尘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但脸上却露出了一副和善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几下就走了上去,然后主动抱拳,开口搭讪道“三位大人,冒昧地问一句,你们都是长安镇武司的人吧。” 话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终于从同僚手中骗来了钱袋子的金发少女还在另外一边跟面摊的老板砍价,向来不关系钱财的她,不是真的想要省点钱,也不是想要欺负这两个普通百姓,少女只是单纯在享受这个过程罢了。 至于对面那位卖相极好的白衣剑客裴旻则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那这交谈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和李轻尘年岁相仿的贺季真身上。 此刻贺季真一扫先前的窝囊样子,郑重其事地一抱拳,便自然有一股潇洒写意的气势升腾而起。 “我是,不知兄台有何指教” 他没有否认,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否认,既然悬挂了腰牌,就不怕你看出来,因为在长安,就没有人敢找他们镇武司的麻烦。 李轻尘赶紧摆了摆手,有些尴尬地说道“误会了,没有什么指教不指教的,在下李轻尘,打幽州过来的,此行来到长安,是为了参加咱们大洛的武道会,只是初来乍到,这长安城又太大,我是实在不知该怎么走去报名的地方。” 大洛武道会与一般的士子科举不同,后者是层层递进,由童生开始,再到后面的乡试,会试,乃至于最终的殿试,一路都有记录,如果是从各州府过来的,按照大洛的规矩,直接交由当地官府代为报名即可,换句话说,他们可以提前报名,然后人再过来就行了,而真到了开考的那一天,也有专人引路,或者与其他人结伴同行,绝对不怕找不到地方。 可武道会有一个硬性的规定,那就是参与者必须得是十八岁或以下的武人,故而还有“摸骨断龄”这么一套复杂的规矩,是为了防止有人超过了规定的年纪还来参赛,故而武人们只有到了京城之后,才能去朝廷专门安排的地方报名,这就导致很多刚来长安城的人不问路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走。 大洛王朝对于地图的管制又极其严苛,寻常人家收藏山水地形图都是重罪,更别说这种天子卧榻之地了,如果不是久居于此的长安百姓,每个人到了这里都会迷路,这是不可避免的事。 贺季真闻言,顿时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显然,李轻尘这种情况他没少见,所以当即一拍脑门,很是热情地道“这个好说,地方其实离着这边也不算远,我带你过去便是。” 李轻尘赶忙抱拳,装出十分感激的样子道谢。 “这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如此,那便多谢兄台了” 问路当然是一方面,不过趁机结交这三人才是真正的关键,现在混个脸熟,之后才好加入长安司不是,而且趁机也可以对他们摸摸底。 都说长安司实力只在洛阳司之下,而后者是因为有一尊公认天下无敌的大洛武神,故而可以压过长安司一头,如果抛开这一点,长安司应该是天下十九座镇武司之中最强的一个。 但这一点幽州司之人是向来都不服气的,在那帮老油子们看来,除了幽州司以外,其他各司的武人每天吃着蜜糖吹着风就是一天,怎么能跟他们这些天天与人厮杀的武人相提并论呢,而李轻尘也被这种想法所自小影响,虽然明知道不能轻视对方,但还是忍不住有此一想。 虽然那位来自异域外邦的金发少女和眼前的白衣剑客都是世所罕见的武道天才,但有一个最简单的常识,那就是武人的修为品级并不完全等同于战斗力。 想那帮幽州司的老油子们个个都没有修炼过顶尖的绝学,甚至就连觉醒了天赐武命的也很少,但真要打起来,三个同境界,但厮杀经验不多的武人一起上基本都是白给,所以他倒是很想知道长安司这帮人的战斗力。 这位叫贺季真的小老弟,似乎连六品都不到 两个第一次见面,而且人生境遇也截然不同的同龄人却是言谈甚欢,那边的金发少女也已经结完了账走了回来,在看到李轻尘的一刹那并无丝毫惊讶,以她的本事,就算吃东西的时候太过投入,没有注意到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自己的李轻尘,可刚才也将一切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当下只是一拍自己那沉甸甸的胸脯,主动请缨道“那我陪季真一起,小裴,你去忙吧,无需担心我们” 却不想,旁边的白衣剑客裴旻直接否决了她的想法,然后不冷不热地道“不必了,你随我去巡街,那些外域武人最近来了许多,而且都不大老实,需要你来敲打一下。” 其实每届武道会远道而来参加的外域武人都不算少,而且大多在外面散漫惯了,行事完全没个规矩,再加上大洛朝廷对他们的放任,让他们很多时候会不自觉地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比如当街掳走心仪的女人等等,这在他们的国家不算什么,但在长安,可不成。 有心想要教训他们吧,又不想让事情上升到产生两国之间的争端,到时候反而两头不讨好,所以在这种时候由金发少女这个既算外人,又是自家人的家伙来出手,自然就是最为合适的。 金发少女闻言,立马不满地将自己的嘴唇撅得老高,但她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很无奈地朝贺季真道“好吧,好吧,季真,那姐姐走了哦,你就带这位小弟弟去吧。” 说罢,又忍不住愤愤地嘟囔了一句道“真是倒霉,本来想偷一会儿懒的。” 这句话裴旻听见了也当没听见,而这边的贺季真在答应了一声后,反倒是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此刻看向李轻尘的眼神竟然有些迫不及待,显然,对他而言,他是巴不得离金发少女远一点的。 “走吧,兄台,我这就带你过去。” 李轻尘赶忙又抱拳道“多谢季真兄”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之后,金发少女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做出了一个虚握拳头的动作,然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可爱的小弟弟,我一拳应该可以打死八个吧” 裴旻转过头,很是淡然地看了金发少女一眼,语气直白地道“可惜你过了年纪,不然倒是可以去擂台上试试。” 金发少女一听,气得两边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当即转过身,不顾还穿着长裙,直接一脚踢了出去,速度快得甚至只能看见一连串的残影,但对面之人似乎比她更快,应该说不知他如何做到的,瞬息间便已经出现在了数步之外,成功地躲过了这一击。 但少女却是不依不饶,捏起拳头,便要追上去再来一拳,那边的裴旻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厉声提醒对方道“长安城内不许随意动武,黛芙妮娜,你” 话音未落,金发少女便已经收起了拳头,一张嘴,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作威慑状,指着裴旻威胁道“哼,难道就没人告诉过你,不能拿女人的年纪开玩笑吗” 裴旻暗道,这可不是什么玩笑话,只是实话实话罢了,但面对金发少女,他终究还是没有敢再开口多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六章 该有的态度 离开那家小面摊之后,一路上,本就心存试探之意的李轻尘主动与贺季真谈论了些各自的情况,但都仅限于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这二人都是聪明人,再加上又是初次见面,但凡是涉及过深的问题,李轻尘一概不会问,就算是问到了,贺季真也不会正面作答。 不过倒的确如贺季真所言,大洛武道会报名的地方离着并不远,两人这一路走来,才过去半柱香多一点的时间,便已经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而李轻尘其实也早已预料到了会是此处。 前方宏伟的建筑哪怕只单看正门这一边,就远比幽州司要来的更为阔气,长安司占地之巨大,就宛如一座小型城寨一般,城墙塔楼,皆一应俱全,建筑通体为玄色,远远望去,便给人一种冷寂肃杀之感,一般人到了这门前,只怕连上去扣门的勇气都没有。 大门的正上方,有一块太祖皇帝亲自提笔写就的御赐牌匾就高悬于此,五个古朴而大气,哪怕历经百余年的风吹雨打,时光腐蚀,却依旧清晰可见,神采飞扬的烫金大字铭刻其中。 长安镇武司 古老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大洛第一座镇武司衙门,由凌烟阁内存有画像的开国功勋们倾力打造,历经百年风雨,镇压一国武运,至今仍屹立不倒。 光它的名字,便已经是一个可以大书特书的故事,而这一百五十余年间在这里所发生过的人与事,无需添油加醋,只需实事求是,便是一部可歌可泣的长篇史记。 任凭是谁第一次到了这里,都会被这股无形之中的气势所震撼住,而这就是长安镇武司的底蕴 贺季真转头看向了身边因为震撼而已经陷入了呆滞之中的李轻尘,善意地笑了笑,然后在一旁伸手指引道“请随在下走这一边来,李兄,恕我直言,你可真是走运,由于这一届武道会的奖励过于丰厚,吸引了太多武人前来,所以不得不提前终止报名,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还好赶上了。” 李轻尘在一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同时还不忘直愣愣地望着眼前长安司的玄铁大门。 这大门的样式也极其特别,跟一般的门不同,它并非是从左右分开,而是上下分开,只有当一颗威武的黑色兽头上下咬合到一起,才算是关上,而当兽头上下分开消失,便算是打开了,这就说明光是长安司的正门口底下都是有机关的,无形中便更加给人以威慑之感。 因为只有看不见的,才是最可怕的,有时候适当地泄露一点自身的底蕴,便可以省却很多潜在的麻烦,不得不说,长安司当初的建造者,一定很懂人心。 两人顺着面上整齐地铺了一层青灰色石砖,可容六马并行的大路一直走到了长安司正面的一道偏门处,李轻尘这才发现原来排队的地方在这里,因为在他的前面现在还有不少人正等着呢。 之所以清楚这帮人一定是来参加大洛武道会的,是因为这里既有那镶嵌着鼻环,皮肤就跟黑炭一样粗糙的西域人,也有那面相看着与中原人区别不算太大,但只要一张口就会露馅的倭国人。 贺季真眼看已经到了地方,赶紧一抱拳,语气有些歉意地道“李兄,就是这里了,不过十分抱歉,在下也无权帮你插队,还需要李兄在此静心等待片刻。” 李轻尘闻言,赶忙摆手道“贺兄言重了,李某多谢贺” 一个“兄”字还未说出口,只听得队伍的最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道浑厚的怒吼声,语气听着很是愤怒,但口音却是一听便知道不是他们大洛王朝的人。 “你这狗杂”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黑影从里面直接越过了人群横飞了出来,而还不等那道黑影落地,李轻尘的面前一花,便已经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衣的中年汉子。 此人长得不算高也不算矮,脸型狭长,下巴上布满了唏嘘的胡渣,眼皮子也耷拉着,就好像没睡醒似的,看起来是既颓废又邋遢,浑身上下明明没有露出一点气势来,却给李轻尘一种逼人的锋芒感,就好像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正抵在自己的汗毛上,那种危险的感觉,肌肤都能轻易地感觉到。 是个高手,绝对的高手 李轻尘转过头,再看刚才从前面飞出来的黑影此刻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原来是一个壮得跟座山似的光头汉子,后脑勺还扎着一个有趣的铜钱辫儿,现在正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中年汉子迈步走上前,旁边一个和光头汉子同属一国的男人脸色一变,正要上前阻拦,却不想中年汉子一回头,那人就赶忙又缩了回去,而且这次直接将自己的脑袋都转向了另外一边,明显是不打算管了。 中年汉子冷哼一声之后,往前走了几步,一转身,背对着那个被自己直接丢了出去,已经差不多要失去意识的光头大汉,面朝着这边持观望态度的所有人,明明声音不大,但却非常清晰地落在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都给老子听清楚了,这里,是长安,老子不管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管在你们那你们有多显赫的身份,你就是天上的神仙,落到这里,也得守我们的规矩,在这里,天大地大,我大洛最大,这武道会的规矩,是太祖皇帝订下的,老人家的话,就是我们这些后人愿意以死相守的铁则,不要觉得其他人好说话,我长安镇武司就也好说话,在这里,你们得夹着尾巴做人,懂么有谁不服的,或是听不懂的,现在就可以站出来,老子可以亲自教一下他,有吗” 一语问罢,李轻尘的眼前突然一亮,就见一共十八种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竟然在这一刻同时出现,并且乖巧地悬浮在了中年汉子的身后,就仿佛孔雀开屏一样,华丽无双 以炁御器,而且是一口气同时操纵十八种截然不同的兵刃,此人的御器手法已经强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如果此人不是天生丹田便大过常人十余倍,真气无比浑厚的话,那只能说明此人乃是板上钉钉的炼神境强者,或是觉醒了什么奇异天赐武命的武人,不过就光看这股气势,就清楚这人绝对不好惹。 谁敢放肆 谁敢去试试这汉子是真的可以完美地操纵十八种兵刃还是只为了吓吓大家所故意摆阔 没有人敢,应该说没有人这么傻。 这一堆外邦来的年轻武人们齐齐咽了口唾沫,没一个说话,更没一个人敢动一下。 李轻尘因为是最晚来的,所以跟对方离得最近,但他的心情却是这些人里最放松的一个,不但丝毫不惧,反倒是在心中不住地点头,觉得这才是压了幽州司一头的长安司应该有的一种实力与态度。 这里是大洛,不管你是谁,来了,就得守我们的规矩,不守规矩的,就得挨教训,他们镇武司,干的就是这种活儿,而且李轻尘更猜测此人是故意如此,为的就是让这帮人的武胆蒙尘,进而影响他们在武道会上的发挥,哪怕只有一点影响,却也足以在关键的时刻决定胜负。 而直到中年汉子已经收起了自己的傍身绝学,其他人也已经脸色讪讪地转过头默默排队,不少人更是悄悄溜走,事情暂时已经告一段落之后,贺季真这才热情地上前跟对方打招呼道“王大哥” 此时心中激荡的贺季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对他同样一脸热情笑意,刚刚才貌似正气凛然地教训了这帮不守规矩的外邦人一顿的王大哥,就是将他怀中那本写满了自己内心抱怨的日记给了金发少女黛芙妮娜看去,并且在今天成为她要挟自己的把柄的元凶。 面对贺季真,这个姓王的邋遢汉子的确是有些心虚的。 “啊,原来是季真啊,老,哎,我刚看你与娜儿去了外面,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说这事,其实老王是更加心虚,正是因为清楚金发少女的恐怖食量,自己才把她推给小贺的,可这么早跑回来,莫不是他也没带钱,跑自己这来要了 一想到这,老王赶紧又补充了一句,道“哦,对了,小贺,有无余钱,借我一点,回头很快就还你。” 这一次,贺季真大大方方地拿出了自己的钱袋子,直接递了过去。 “王大哥,要多少您就直接拿” 跟金发少女不同,老王虽然好赌,但人品不错,向来都是有借有还的,很多时候甚至还会多给一些利息,所以贺季真愿意借给老王也好过给金发少女这个无底洞。 伸手接过了钱袋子后,老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想错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痛恨自己此刻的小心思,不急着拿钱,因为他本来暂时就不缺,先与贺季真一番言语过后,这才注意到了旁边的李轻尘,赶紧岔开了话题,道“这位小弟也是来报名参加武道会的吧季真,是你的朋友” 李轻尘赶忙接口道“见过王兄,在下李轻尘,幽州人,初到长安城,因为不识路,厚颜让贺兄带我过来,我俩也是刚认识。” 老王作恍然大悟状,赶紧道“哦,怪不得没见过呢,报名好说,你快随我过来。” 李轻尘有些疑惑地问道“不必排队了么” “排个什么,今天来的都是些番邦胡人,而我大洛的规矩,无论何时,都以自己人优先,随我来便是,我看哪个敢不服气。” 老王故意将声音说得很大,而那些外邦武人虽然一肚子气,却也不敢发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带着人直接越过了队伍走了进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七章 长安不太平 身上的武人短衫边角处满是油腻的污渍,看起来邋遢而懒散,完全不像刚刚才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样子的王姓汉子,当头领着李轻尘,直接越过了队伍就往里走,而其他人就算被他插队了也不敢多言半个字,毕竟上一个惹怒他的人,才刚刚被其他来自镇武司的人拖到另外的地方检查伤势。 由一道很不起眼的侧门入内之后,里面顿时豁然开朗,露出了一座正中央栽种了一颗桃树的小庭院,再往前走没几步,也无门窗阻隔,便见有一位非常年轻的女子正在桌子后面等候着。 女子身着一件被特意改过的白色窄袖长裙,看起来就如一朵百合花般清淡素雅,其年岁应该与李轻尘贺季真二人相仿,眉如柳叶,眼波流转,文文弱弱的,看着很是害羞的样子。 贺季真这时候赶忙从后面走了上来,一伸手,为身边的李轻尘介绍道“李兄,这位是玉儿姑娘,这次专门负责为武道会报名的人登记和测龄的。” 李轻尘赶紧一抱拳,面带微笑地道“在下李轻尘,见过玉儿姑娘。” 玉儿轻轻地点了点头,也不知为何,没有说半个字,只是默默地扶着手,提起手中笔,指向了桌上一本已经顺着写了不少名字和其他信息的小册子。 她的笔下的功底不错,字体娟秀,却又透着一股暗劲,落在纸面上,柔弱之中,又带着一点小小的倔强,与人一样,担得上“赏心悦目”这四个字。 李轻尘见状,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立马善解人意地解释道“姓是山源夜雨度仙家,朝发东园桃李花的李字,名是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的轻尘二字。” 旁边的贺季真一听,忍不住开始细细地琢磨起这四句诗来,并且由衷地感叹道“这两首诗取来的都真有意境,想不到李兄还是一个如此有情调之人,尤其是这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实在是秒呀,实在是秒呀” 他一个人在那边絮絮叨叨,这边的三人没一个搭理他,玉儿眨眼之间便已经为李轻尘写上了名字,旁边的老王则是突然一把拉过了李轻尘,毫不客气地往上拉开了李轻尘的袖子,抓着他的手,有些意味莫名地笑道“打幽州那地方来的,年纪轻轻,却又有如此扎实的武道底子,怎么肌肤却如此的白嫩,莫不是李兄已达返璞归真之境” 李轻尘眉头微蹙,正要解释一二,却不想老王已经将李轻尘的手拉着递向了对面的玉儿姑娘,同时贱笑道“嘿嘿,来吧,玉儿。” 脸色微红的玉儿低下了头,两只嫩手轻轻地按在了李轻尘的手臂上,后者立即便感觉到有一股微弱而奇特的力量涌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大概明白对方在做什么的李轻尘赶忙扼制了这种下意识的反抗,转而将自己的真气给牢牢地关在了中丹田之中,这才没有给这个修为底下的小女孩儿造成什么麻烦。 想来之前也是由老王来按着他人才行,倒不是觉得其他人可能不懂这摸骨断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少女实力不济,一旦被对方下意识的真气保护反击,很容易会伤及根本,到那时便会不好收场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玉儿的手一路往上,那种奇异的力量自然也随之移动,慢慢地又转向了他的上半身,看着眼前少女脸上渐渐腾飞的红霞,李轻尘不自觉便有些头疼,不过仍然任由对方探测,并未多言。 虽然的确是不知道自己具体诞生于哪一天,但幽州镇武司的人把他从外面捡回来的时候,可以确定他刚刚出生没几天,所以他的真实年龄就是十五岁上下,左右相差不过几天罢了。 半晌之后,玉儿姑娘这才收回了手,与此同时,老王也收回了一直按住李轻尘的手,等到少女对着李轻尘轻轻点头,暗示对方已经通过了测试后,下一刻他突然将自己那毛糙的手腕递出,嬉皮笑脸地说道“禾玉啊,不如帮哥哥也测测吧,平时不记,咱都忘了自己多大了。” 此话一出,对面那个原本就不善言辞的少女只能又默默地低下了头,呆呆地站在桌后,两只手全都放在腰前,轻轻地扯动着裙子,似乎是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 旁边的贺季真见状,猛地一拳打在完全没个正形的汉子腰间,大怒道“老王你若再调戏禾玉姑娘,我便告诉白姐姐他们” 提及那位白姐姐,眼前这糙汉子只得悻悻地退了回去,同时还不忘刻意地嘟囔道“哼,喜欢人家又不敢说,跟某个小子倒是一个臭德行” 这下子倒是将旁边的贺季真给臊得满脸通红,老王见状,阴阴地偷笑了一声,然后从旁边随手抓起了一块不知什么材质所铸的牌子,向李轻尘嘱咐道“收好了,三日之后,就凭这个来参赛即可” 李轻尘瞪大了眼睛,装作很是惊讶地问道“这就完了” 老王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不然呢你还要我们查什么就算是查你也得说实话才行,就算你说的是实话也得我们信才行,可咱们镇武司哪儿有那么多功夫,再说你若真在这次武道会上出了名,自有人会来将你的身世来历都查个底儿掉,行啦行啦,记住了,这牌子可千万得随身放好,如果被别人盗走了,将来出了什么事,你也要受连坐之责,所以可千万别怪我没提醒你,得了,看你小子顺眼,再多提醒你一句” 这一次,他突然改为传音,直接在李轻尘的耳边响起声音道“最近长安城内也不太平,晚上多注意一些,如果出了什么事,记得通知咱们镇武司就是。” 李轻尘没有再多问下去,对方能对他说这些,其实就已经算是一份不大不小的恩情了,而他,又向来都不喜欢无止境地向他人索取。 朝着三人依次抱拳后,李轻尘感激道“多谢三位” 又是一番客套后,李轻尘便识趣地先告辞离去了,毕竟他一个外人,在这里待久了也不是事儿,何况这天色也不早了,他还得赶紧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才行,这长安城又大,找座合适的客栈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他也不愿再麻烦这几人,便默默地离开了。 等到李轻尘走后,那王姓汉子突然一改先前那种邋里邋遢的惫懒样子,沉声问道“季真,你是打那认识的此人” 刚刚才被人陡然戳破了心事,脑子还在紊乱状态中的贺季真微微一愣,随即疑惑地问道“有什么问题么王大哥,难不成他是” 老王不等他说出自己的猜想,便一摆手打断了对方,然后又转头朝着桌后一直没说话的少女问道“此人年纪几许” 站在桌后的玉儿姑娘就似呢喃一样地小声道“十五岁。” 老王紧接着又问道“修为如何” 玉儿姑娘又回答道“应当是,刚刚五品入境的样子。” 旁边的贺季真一听,吓得直咂舌,十五岁的五品入境,绝对能够称得上是“天才”二字了,要知道,最近在长安城内引动了无数风云,受万众瞩目的那几位天之骄子,现在也不过就是这个修为罢了,而他们长安司现在的第一天才,他那位裴大哥在十五岁的时候,好像还不到五品,自己就更别说了,现在都还在下三品挣扎呢,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老王来回拨弄着自己下巴上细碎的胡渣,喃喃自语道“十五岁,五品入境的修为,又是来自幽州,很奇怪,很奇怪。” 贺季真在一旁倒是有些不同的意见, “有什么奇怪的这天下这么大,又不是只有咱们长安才会有天才。” 虽然身在镇武司,可他对于武道修为这种事其实看得淡,同龄人比他天赋好,修为高,他也完全不嫉妒,志不在此罢了,每个人的天分也未必都会用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每个人也不是一定就要成为大家希望他成为的那种人。 相比于成为一位冠绝一世的巅峰武人,他倒是更想做一个可以流芳百世的大诗人,再加上对李轻尘的印象很是不错,这时候自然会替李轻尘说话。 老王闻言,淡淡地瞥了贺季真一眼,很是不屑地挥手驱赶道“去去去,忙你自己的事去,小孩子懂个什么,耽搁老子想正事,臭小子待这里太碍眼了,你说是吧,玉儿” 玉儿姑娘冷不丁被问,下意识地“啊”了一声,顿时有些进退两难,而旁边的贺季真看得真是伤心至极,暗道玉儿呀玉儿,怎么这种时候都不帮自己说话呢,亏得自己刚才还打掉了那老流氓的手。 少年这时候许是想挽回几分面子,故意冷哼一声,很是骄傲地道“切,你们这叫个什么正事,我等下可是还要陪裴大哥和娜儿他们巡街呢” 一心想要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少年却不知,他这样说,反倒是伤了旁边少女的心,实在是看不过眼的老王一脚踹在了这小子的屁股上,但又想到自己前几天夜半偷书的事,终究还是有些愧疚,于是收回了大半的力道,只是将少年给踹得微微一晃。 “你就给老子省点心吧,别再去打扰人家小两口了,老子现在要去喝酒,你留下来陪玉儿姑娘看着点那帮胡人,省得等下又出什么乱子。”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八章 夜有不速客 长安城一共有九道入口,内部分为东西两片城区,其中共一百零八座坊市,看似修得工工整整,但其中亦有三六九等之分,毕竟朝中的达官显贵,黄紫公卿们自然不可能跟这些素面朝天的普通老百姓们一样生活。 话又说回来了,若真有人那么节省,堂堂一位朝廷大员,却住在一户貌不起眼的小院子里,整日吃糠咽菜的话,那往好了说的确是有上古遗风,为官清廉,但往差了说,那丢的就是朝廷的脸面,更何况但凡是有一个人这么做了,那就已经是在与百官为敌了。 一锅冷水里掉进一滴热油和一锅热油里掉进一滴冷水,那可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总之,除开占地大小的区别以外,若从上空俯视,但凡越是靠近城池边缘的,那自然就是越差的地方,越是离着中央皇城近的,那自然越是显贵。 从长安司出来后,李轻尘左打听右打听之下,终于是找到了一座自己足以担负得起的地方,可当他望着眼前这栋破破烂烂的酒楼时,还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法子,为了了解到一些事情背后的真相,他可以做那拦路抢劫的贼人,因为孰轻孰重他分得清,但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享受而去做这种脏事的话,那他做不到,毕竟他再怎么说,也是在镇武司长大的孩子,而不是绿林盗匪养大的。 手里提着深灰色的布皮包袱,里面装着的也就是几件用来换洗的衣裳,至于碎银则都贴身放好了,他也不嫌咯人,可正当他欲往客栈里走的时候,冷不丁旁边突然有一位比他还矮了半个头的白衣少年,竟然直接越过了他,然后迈着有些奇怪的步子跨过了门槛,抢先一步走到了柜台前。 在双方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李轻尘的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奇异的悸动,那种感觉,就好似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在一个漫天大雪的夜晚,于野外碰到了一匹饿狼,当他目视着对方猩红嗜血的双眼时,自然便会生出一种让自己浑身发软的恐惧感。 不是懦弱,只是因为你清楚,对方是一个狩猎者,而自己,只是一之普通的猎物罢了,反抗,只会带来更加悲惨的结果。 这个给李轻尘以如此可怕感觉的矮个子少年,其实长得可谓是眉清目秀,小脸上的五官极其标致不说,眉心中央还有一颗红色的美人痣,更是为其增添了几丝柔美之感。 之所以会笃定对方是一位少年,既是因为对方穿着的关系,更关键的,还是身为中三品武人对于每个人气机的天生感应,若是寻常人见到这位白衣少年郎的第一反应,或许真的会因为其相貌而浮想联翩,认为这可能是一个女扮男装的美貌少女,但李轻尘却没有做此想。 就这么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李轻尘敢确信这就是一位个头有些偏矮的翩翩美少年,但这个人无论是气质神态,还是包括走路的姿势在内的方方面面,都跟“美少年”这三个字完全搭不上边。 如果说李轻尘那种偶尔流露出来的冷漠感,只是对于这个世界天生的疏离,那这个人,就是完全地在排斥外界的一切,所有一切世俗的规矩,道理,在他看来,都是没用的狗屁而已,他就像是一匹在荒原上流浪的孤高野狼,无言也无语,只是默默独行罢了。 李轻尘只是稍微瞥了一眼,便敢断定此人一定经历过很多次极度惨烈的厮杀,或者说他过去生活的环境,应该很不太平,因为他就连走路,都是微微佝偻着腰的,步子奇怪,是因为他走的都是那种细碎但极其稳健的小步子,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好似他随时就准备出击狩猎一般,这也导致他其实不矮,但看着就是不高。 “住,一个。” 这位眉心生有一颗显眼红痣的少年郎,声音却很是沙哑,听着就好像很久没喝水了一样,干干巴巴的,而且说出的话,更让人不得不怀疑此人是否是大洛王朝的百姓,应该说就连那帮胡人,一口大洛官话都要比他说得更加标准,此人,似乎连正常说话吐字的顺序都不清楚。 而柜台后面那个看着年岁也不大,肩膀上还披着一条可以随时擦拭桌椅的干净毛巾的店小二,显然也被其气势所摄,一时半会儿之间,竟然嗫嗫嚅嚅地说不出话来。 少年见状,眉头微微一皱,看样子显然是有些恼怒了,但不知为何,他并未再开口说什么,或是直接动手,见状,李轻尘赶忙走上前,说道“小二,我也要一间客房。” 他在说话的同时,还用上了传音入密的手段,这就相当于有人直接在其耳边吼了一声,那店小二惊呼一声,吓得原地跳起三丈高,这下子终于回过神来,来不及收拾被自己扒了一地的东西,他先是看了一眼对面的李轻尘,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了那虽然很是不耐烦,但依旧默不作声的少年。 李轻尘微微一笑,一伸手,道“他先来的,我可以等一会儿。” 那店小二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感激的表情,轻轻地点了点头后,一边说着话,一边赶紧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 “店里人手确实不够,就劳烦您稍等片刻了。” 李轻尘亦是微微颔首以做回应。 店小二弯着腰,一脸讨好笑意地走上去,朝着那少年郎热情地招呼道“客官,您这边请。” 终于做好了登记,不得不说,这长安城查的的确是严,自己既然都已经入城了,可在这里入住,竟然连官凭路引等等都还要再问上一遍才行,但终究是找到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也算不错了。 哪怕是这种简陋的小客栈,但总归也是隐私一些的地方,但凡武人,都不喜欢被人看到修行的过程,这与书人就截然不同,后者总是巴不得让更多人看见自己的。 被店小二领着上了楼,取了一把房门钥匙之后,李轻尘便来到了这间供他暂时落脚的屋中。 房间不大,里面也就放着一张挂着帷帐的小床,一个上面摆了一套粗瓷茶具的小方桌,一个用作装饰和存放东西的小柜子,柜子上面还有一只市面上最便宜的釉瓶,聊作装饰。 虽然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内出现这么简陋的客栈显得非常不可思议,但因为长安城每天来往的人都很多,而且其中的绝大部分根本就无力支付高昂的房费,所以像这种虽然看着简陋,但实际上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房费又极其便宜的客栈反倒是更受欢迎。 想一想那些寒窗苦十余年,只为一朝乘风而起,鸡犬同升天的寒门士子们,个个为了省钱,要么借住在城郊庙宇,要么只能住在堆满了杂物的柴房里,更有甚者,只能强忍恶臭,与牲畜同住,他李轻尘眼下也算是不错了。 放下包裹之后,李轻尘走到窗边,放下了卡住的窗闩之后,一把推开了窗户,还好,屋子虽然看着又旧又破,但别说是里面了,哪怕是窗户夹缝这种小地方也擦拭得非常干净。 这就已经足够了,因为在幽州那种风沙很大的地方,屋子里是绝无可能保持这么纤尘不染的。 推开窗户之后,李轻尘这才发现自己面朝着的方向正是客栈的后院,地方不大,后面其实就是客栈的后厨以及马棚柴房等地,但是巧妙在但凡有味道的地方,口子都朝着外面开,完全熏不到里面的客人。 至于越过了后院石墙,再往外看,那就是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建筑了,按照规矩,这种小客栈建的也不算高,所以没太远,李轻尘的视线便完全被一栋民居所阻,再也看不到后面的东西了。 听着外面一刻未曾歇息的喧闹声,再看着巷道里来往穿行的人们,李轻尘忍不住在想,这天下间,每天不知有多少怀揣着种种执念的人来到这里,可绝大多数最后都只能黯然退场,不知自己,又能在这里待上多久,是否,也能在探明真相,为义父们报仇之余,也留下自己的故事呢 已经是春末夏初的时分,入夜的时间自然要比寻常晚了一些,等到那轮如鸡蛋黄一样的红日终于渐渐地失去了它照耀万世的光芒,一轮明月跃上中天之时,那扇李轻尘白日故意留下,没有锁好的窗户被人从外面给一把推开了,然后便见有一个矫健的黑影突然翻到了屋中。 原本就没睡熟,对方一来就已经听到动静的李轻尘直接从床上翻了下来,借着窗外打进来的月光仔细一瞧,却见来人的身材精瘦,双臂下垂过膝,就这幅打扮,倒是与自己那位惨遭韦陀击杀的猴子干爹有几分相似。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十九章 明月与少年 月上中庭,下有树影, 就在这四周寂静无声,寒气渐浓的夜半时分,竟真如白日那长安司的邋遢汉子所言,这夜里的长安还真不太平,竟有人堂而皇之地翻窗而入,一下子便落到了李轻尘的屋中。 来人的动作虽轻,但好在李轻尘也未彻底睡熟,在听到窗边响动的一瞬间,他便已经掀开了压在身上的被子,干净利落地从床上翻了下来。 下一刻,李轻尘便与这体型奇特的不速之客,隔着一张不大的小方桌,彼此对峙了起来。 这跟白天那邋遢汉子有没有刻意提醒他没关系,只是他那帮着实算是老江湖的干爹义父们一直教给他的,但凡是到了外面,就千万不能睡死,万莫学那猛张飞,一代万人敌,却在夜里白白丢了性命,平时睡觉,起码得留七分心思在外面,这样才能保证不被人所暗算。 当时为了让他将这个不知多少人用命换来的江湖真理给铭记于心,那帮老油子们可是没少捉弄他,比如故意在半夜往他身上丢虫子,甚至是污水,粪便,反正醒不过来逃跑那就得落得一身脏,就这样强行熬练他的精神,最后终于帮他养成了一种本能。 这边李轻尘在借着月光细细打量对方的同时,这位不速之客竟然也在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李轻尘,看他那样子,完全就没有一点偷偷摸入他人屋中,结果被屋主给当场发现之后的惊慌失措。 李轻尘不说话,他倒是先轻轻地冷笑了一声,语气不阴不阳地道“倒是有几分本事,是个心细的主儿。” 面对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许是因为有猴子的原因在,所以李轻尘倒也没有动怒,而是非常平静地询问道“不知阁下是何人” 初来乍到,按说怎么都不应该有人盯上他才对,可偏偏就真的有人过来找他,而且还是在大半夜,这就很是奇怪,他甚至在心中猜测这会不会是长安司的人所假扮,故意来挖自己底细的。 却不想,那人只是冷冰冰地道“这个问题你不必知道答案。” 说罢,他手一扬,便朝着李轻尘丢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李轻尘不接,那袋子便直接落在了地板上,砸得老旧的地板“嘭”的一声,好悬没直接砸裂落到底下去。 落地的瞬间,袋子里面发出了非常清脆的金银碰撞声,那人见状,随即又冷笑道“呵,倒是很谨慎嘛,不过你放心,那袋子没毒,你只管打开便是。” 李轻尘有些不解,便伸出腿,用脚尖轻轻地踢了踢布袋,便已经知道了袋子里装的银子的大概数目。 嗯,着实是不少,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很多了,最起码,在这寸土寸金的长安城里给自己置办下一座位置还算不错的小宅子,那是绝无问题的。 不过他需要这玩意儿么 李轻尘微微地扯了扯嘴角,装作不懂地问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背着手,在别人的屋中大刺刺地来回踱着步,同时开口解释道“只要你肯收下这袋钱,那以后就是咱们地自己人,三天之后的武道会上,帮我们做点事,放心,绝不会让你太为难的。” 李轻尘一听,马上将自己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边摇头一边还在拒绝道“想要收买我那可不行,绝对不行” 那人一听,原本在踱步的身子顿时一停,双眼之中,流露出一丝杀意,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真气行走经脉,正欲上前动手,却又听对面的李轻尘很是轻佻地指着自己道“我很强的,得加钱” “贪财”那人的身体微微一松,随即点头道,“这倒是一件好事,你放心,我家义父做事,向来公允,只要你向咱们证明了自己,就这些钱,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头罢了,事成之后,还有一份豪礼相送,我保证绝不会逊色于武道会的奖励半分” 李轻尘一听,这下倒真有些惊讶地问道“哦,真是如此么” 然而,话音未落,对面那原本已将一身杀气尽数收敛的瘦子竟然突然出手,只见他双手成爪状,如那山中猿猴一般,直接一步踩着面前的凳子飞起,然后凌空朝着对面李轻尘的面门要害处扑杀过去 此人的动作极其敏捷,可谓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完全是一瞬即发,当下就只闻一股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而在这狭小的屋中,这一下竟然没激起更大的动静 懂得将自身的力量全部凝聚在一点,一招杀出,除了目标以外,连周围的灰尘都不会惊起,看来此人亦是一位真正的高手。 “啪” “啪” “啪” 黑暗之中,两人在眨眼间,便已经互相对了十余手,屋内只闻皮肉碰撞发出的噼啪声,就宛如一颗颗小爆竹在屋中不停炸响,可见二人对战之激烈。 只不过,这貌似旗鼓相当的对局,但李轻尘却应付得并不艰难,相反,他甚至还有余力装出一副惊怒的语气,开口询问对方道“你疯了不成我既已答应你的条件,为何还要出手,难不成一开始你就是骗我的” 那人这时候亦是忍不住分心回答道“你这小子他妈的在戏耍本大爷呢,真当大爷我看不出你小子的真实想法” 李轻尘听罢,微微一笑,不再掩饰,转而用淡淡的威胁口吻道“我本就是故意要露出来给你看的,又何来你看不看得出这么一说,怎地,哪怕我真不答应,难道你就敢在这长安城内杀了我嘿,你这人,本事不大,胆子倒是不小,只是不知道等下事情闹大之后,你逃得过长安镇武司的追捕么” 那人一听,再度忍不住接口,用一副满是嘲讽的语气,很是不屑地道“也不怕你知道,在这座长安城里,除了当今天子之外,就没有几个我们不敢杀的人,长安镇武司他们算个屁啊” 李轻尘一边见招拆招,一边故意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想要诈一下对方。 “哦那我便清楚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了。” “本就是故意说给你知道的,你这小子,既然已经明白,还不乖乖给本大爷跪下” 对面这瘦猴儿看来是个吃不得亏的主儿,别说是手上占不占得到便宜,总之嘴上不能输,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更是已经是爆喝出声。 虽然刚才一直都没有动用全力,但其实此人已经出了七成功力,眼看李轻尘竟然应付得如此轻松,顿时让一向自视甚高的他感到无比毛躁。 当下这一声怒喝,也不管会不会被其他人给听见,体内的真气顿时如蛟龙走江一般迅猛冲击,他的四肢在月光下如同四根鞭子一样狠辣地抽了过去,当下,他已经使出了九成力道 李轻尘笑了笑,于鞭影之中游走得游刃有余,口中还在道“的确,我相信你们有这个实力和胆子,但要杀我,最起码凭你还不够” 言罢,他一拳砸出,竟然穿透了重重阻隔,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对方的身上,那人在倒飞而出的瞬间,同时也在李轻尘的身上留下了数个犀利的爪印,衣裳破碎,皮肉翻飞,竟然已经害得李轻尘受了一丝轻伤。 反观那人虽然正面挨了一拳,但落在窗口上的动作却依旧轻盈,此刻他蹲在窗沿上,李轻尘借着外面打进来的月光仔细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个长着朝天鼻和一口龅牙的年轻男子,狭长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李轻尘,冷冷地说道“今天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你如果敢参加武道会,我们的人一定会打死你” 李轻尘低下头先看了看身上的伤,然后才抬起头,朝着对方扬了扬拳头,笑着道“我记住了,那咱们到时候擂台见。” 那人冷哼一声,双脚在窗沿上一蹬,瞬间往后跃了出去,可他人尚还在空中,旁边那间房靠着这一边的整面墙突然炸开,一个肥硕身影从里面飞了出去,然后在此人惊骇的目光中,精准地砸中了尚还在空中的他,前者压着后者直接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李轻尘面色微变,赶紧走到窗口边上,朝着下面望了过去。 皎洁的月光下,就见底下的庭院中间,竟然被硬生生地砸出了一个小坑,刚才那个来到李轻尘房中,精瘦的就跟猴子似的男人正在满脸惊慌的往外逃,至于砸中他的那个大胖子,面朝下趴在地上,背后有肉眼可见的三个凹陷处,李轻尘只是草草一看,便知道此人一条大脊全部被人给打断了,不光如此,劲力透入,应该连里面的内脏都给震碎了,所以那胖子刚才从旁边的屋子里飞出来的时候,便已经气绝身亡了。 正在这时,李轻尘的眼皮子微动,借着自己余光看了过去,却见白日那个眉心处长了一颗红痣的俊秀美少年,此刻正站在缺了一面墙的地方,面无表情地望着下面那具被他给活生生打成了一滩死肉的肥猪。 紧接着,少年又瞥了一眼那个在刚才挨了李轻尘一拳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受了内伤,只是生性好强没有显露,但之后又被自己的义弟给迎面撞在身上,伤势在进一步加重之后,只是强撑着在逃的人,他的眼神森冷得简直就不像是一个人类少年,而更像是雪原上孤高的狩猎者,冷酷而无情。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章 好心与深意 碎砖烂瓦,落了一地。 皎洁的月光从天空落下,照在了少年那俊美得有些妖异的面庞上。 一席白衣,如月胜雪,看他那一脸的冷漠,完全不像是刚刚才亲手打死了一个人的样子,反而更像一位收割生命的死神,冷酷,无情。 凡间种种,于他而言,无外如是,一切生命,于他而言,与花木无差,杀一个人,便相当于一朵野花在他面前凋零罢了,他的内心绝不会产生一丝一毫的波动。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李轻尘如是想着。 他很清楚,底下正趴着的那具尸体,与刚才袭击他之后又仓促逃走的那人,必定是同一伙人,这二人不知受了谁的命令,竟然在深夜潜入这里,对他进行了一番试探与收买。 看来,这帮人对大洛武道会别有目的,所以才会不惜重金,提前收买参赛的武人,那看来旁边那位俊美少年应该也是为参加武道会而来的,所以跟自己一样,也被他们给盯上了。 虽然白天在长安司报名的时候没有看见他,但一想到此人连话都说不利索,脸上又是一副生冷勿近的样子,明显不善与人交际,估计光是在长安城里绕来绕去找客栈便花费了他一整天的时间。 面对同样的问题,他与李轻尘,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李轻尘宁可故意受伤,摆出一副平分秋色的样子,也要让此人放松警惕,省得之后再惹来更多麻烦。 不过他也清楚,那人并非弱者,最起码,绝不是三两拳就可以解决的简单货色,这二人能够结伴行动,实力应该也是相近的,可底下这胖子就算单看样子也知道防御力肯定更为出众,却被那少年在旁边的房间给活生生地打死了,这俊美少年的实力,简直是深不可测,恐怖至极。 果然,大洛王朝疆域广袤,藏龙卧虎,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自己绝不可小觑天下人。 另外一边,默默地凝视了一会儿下方情况的少年,已经悄无声息地返回了缺了一面墙的屋中,完全没有直接逃走的意思,李轻尘猜想,此人兴许是连基本的世俗规矩都不清楚,却也没有想要过去给少年支招,且不说对方是否有自己的打算,总之李轻尘暂时还不想惹上这么麻烦的人物。 反正客栈的人等下自然会前往报给镇武司,而从之前袭击自己那人的语气中便知道,对方和长安镇武司并不对付,那长安司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想必也不会为难那少年。 敌人的敌人未必能够成为朋友,但如果只用小小地帮对方一把,便可以恶心到自己敌人的事,是没人不会做的。 果不其然,没过太久,门外便突然响起了一阵十分有节奏的敲门声,扣门的力道不轻也不重,一遍敲过,对方也不说话,就在外面默默等待。 之后一直没睡,就在屋内这咫尺之地练习走桩打拳的李轻尘一下子睁开眼,挥手抹去了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然后返身走过去,往内一拉,打开了门。 借着廊道已经被重新点燃的明亮烛光,李轻尘看清楚了,外面来的人一共有两个,而且都是他白天见过的,一位是被称作娜儿姐的金发少女,穿着极其清凉,哪怕是在以风气开放而闻名的长安,依然可以担得上“伤风败俗”这四个字,只不过这在胡人中倒也不算太过不雅的打扮,况且就那一块长安镇武司的腰牌,便足够让很多人闭嘴了。 少女睡眼惺忪,斜倚着门框,还在不停地张嘴打着哈欠,不时露出一口可爱的小虎牙来,但哪怕是这样松松垮垮的站姿,李轻尘却依然感受到了一股让他汗毛树立的危机感。 显然,这是一位大高手,而且看来是因为大晚上被人给吵醒出门,所以心情很不好的缘故,现在的她,远比白天那个大胃王的形象更加可怕。 少女的身边,也就是正门口处,站着一个与李轻尘一般大的少年,正是白天那位好心带他去长安司报名的贺季真,只见他一只手拿着笔,另外一只手抓着一本已经翻开,上面空无一文的空白卷宗,笑着道“李兄,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就又见面了。” 少女在一旁毫无形象可言地大口打了个哈欠,然后大大咧咧地道“我叫黛芙妮娜,想必你也清楚,我们是长安镇武司的人,来找你,是问一下刚才发生的事。” 李轻尘赶忙让开了路,然后一伸手,邀请道“这自然不无不可,只是屋子简陋,没有什么可招待二位的,还请贺兄与娜,黛芙妮娜小姐见谅。” “无妨无妨。” 贺季真一边笑着点头,一边随之跟到了屋中,也不坐下,只是站在一边,一只手摊着卷宗,另外一只手握着笔,然后道“李兄,例行公事而已,无需紧张,请问,阁下是李轻尘,对么” 李轻尘稍微愣了一下,毕竟在幽州司是没有这么刻板的问话的,但随即他又轻轻地点了点头,赶忙答应道“是的,我就是李轻尘。” 贺季真低着头,一边在卷宗上记录,一边继续问道“好了,至于其他的东西在下也不必多问了,就劳烦您详细说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可以么” 李轻尘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位金发少女正在旁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屋内的痕迹,接着又很快跑到窗户边上,推开窗,转头看向旁边缺了一面墙的屋子,笑眯眯地道“真是一个可怕的怪物呢。” 说着,她还伸出舌头重重地舔了一遍上嘴唇,脸上露出兴奋好战的表情,看得后面也注意到这边情况的贺季真很是头疼地提醒道“娜儿姐,正事要紧。” 金发少女丝毫未闻,只是用双手托着下巴趴在窗沿上,姣好的身形在月光下拉出十分妖娆的影子,她望着下面那具正在被几个长安司内部仵作围着仔细检查的尸体,很是快意地道“真好,这头好色的死肥猪总算是被人给打死了,老娘可得好好地感谢一下那个小妹妹,嗯,应该是小弟弟吧” 心知自己完全管不住对方的贺季真只得先转过头,不再去看那边看热闹的黛芙妮娜,而是朝着李轻尘满怀歉意地伸手道“不好意思,李兄,你继续说。” 李轻尘这时候也回过神,开始认真地讲述了起来,而对面的贺季真则一直没有打断他或是开口询问什么,只是在默默记录,一直到了最后李轻尘说完了,他才突然有些疑惑地问道“李兄真是心细如发,很多细节根本不需要我多嘴询问,这可算是最轻松的一次了,在下冒昧地问一句,李兄是否曾在衙门供职” 李轻尘的面色不变,但心中已经忍不住起了一丝细微的涟漪,他暗道此人虽然实力一般,人看着也非常单纯,但天生对这种细节太为敏感了,不过他对此倒也不怕,毕竟如韦陀所言,他的全部档案现在已经消失,而根据他自己的探查,知道他的人,要么还藏在幽州地下干着非法的买卖,要么已经死了,他在长安碰到熟人被认出的概率简直微乎其微。 “没有,只是刚来长安城就碰到这种事,心中也有些后怕,就忍不住把所有想说的都说出来了,还望贺兄别嫌我絮絮叨叨的才好,对了,多嘴问一句,贺兄可知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敢在长安城内这般嚣张” 贺季真低下头,看着李轻尘胸前故意露出来的伤,顿时有些头疼地道“有些话,我们也不便多说,总之,这件事的确是我们镇武司的疏忽,在下向李兄致歉,另外,这一瓶丹药可以帮助李兄尽快恢复伤势,保证决不会影响到之后的比试,还请李兄一定要收下。” 李轻尘没有扭扭捏捏,而是直接伸手接过,然后握着瓶子,朝对方抱拳道“如此,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贺季真想了想,突然上前一步,低下头,小声说道“我跟李兄你投缘,就再多嘴劝李兄一句,赶紧搬走吧,这并非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是这帮人的确不好惹,而且旁边屋子的那小子出手太狠辣,直接杀了一个,那这事情就完不了了,刚才我们也问了,他不愿搬走,之后我们虽然也会盯紧这边,但到底还是可能会有疏忽的地方,但李兄只要离开这里,相信那帮人也不会拿李兄如何,如果李兄手头周转不开,我这里还有些银两应急,我相信以李兄的人品,手头宽裕之后,定然会还上。” 这一番话,透着一股情真意切,看来此人的确是心地善良,而且很照顾他人的面子,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不过李轻尘天生警惕,刚才贺季真突然那么问了一句,就已经让他开始反思,况且他还有另外的打算,没有答应下来,而是委婉地拒绝道“就这几天了,我想好好地准备一下武道会的事,况且有你们长安镇武司的人在附近看着,应该没关系。” 贺季真见状,心中暗叹一声,却也不再多劝,而是一抱拳,诚挚地道“那在下,便祝李兄武运隆昌” 李轻尘同样抱拳道“阁下亦然” 双方行完礼之后,贺季真这才朝着窗边招呼道“娜儿姐,走了” 黛芙妮娜转过身,与贺季真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李轻尘的房间,只是在路过李轻尘面前的时候,她突然传音道“你为什么要故意受伤” 她那一双漂亮得如同大海一样的深蓝色眼珠,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李轻尘,李轻尘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解释道“示敌以弱,总好过被人一直纠缠的好。” 黛芙妮娜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贺季真也不敢催促,只能站在那默默等待。 “好好表现,镇武司,需要一些胆子大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一章 无奈客不断 清明,吐故纳新,春和景明之象。 寅时,黎明破晓,晨光熹微之刻。 等到长安司的一众人带着那被三拳打死的胖子的尸体前脚刚走,还没来得及,或者说是故意没有立即将人手布置下来,便有一个极其魁梧的人影,从街道的另一头,披着已经有些单薄的月光,朝着这边大踏步赶来。 这人看着年岁倒也不大,顶多弱冠出头而已,但身材非常高大,长八尺有余,草草一看,就得比李轻尘约莫高上半个头去,又兼生得一张威武霸气的国字脸,五官端正,气宇轩昂,一对浓眉大眼,看起来极有气势。 满头油光锃亮的黑发被剪短了披下来,直垂到耳边,然后在额头处用一条黑色的额帕箍好了,使得头发不至于就这么披散下来,挡住视线,此人单是这模样,便足以给人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了。 他堂而皇之地从街对面大踏步走来,那是满脸的凶煞之气,再加上此人生得极为壮实,背肌宽阔,自夜里的薄雾中闯出,就仿佛是一尊画册上的上古杀神降临了。 来人的气势之盛,几乎是不加掩饰,就连尚还在客栈之中安静思考的李轻尘都感应到了,几步到了屋子的窗边之后,便立刻看见了此人的踪迹,他刚想做些什么,却又突然顿住了。 此时的他,突然想到,自己现在其实已不能再算是镇武司之人,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退一步说,他这次来长安,是为了查明幽州司之事的真相而来,岂可横生枝节呢 不过他也大概能猜测到,定然是被那少年打死的家伙的同伴抓住了长安司之人不在的空隙,趁机来寻仇了。 有个词叫做“年轻气盛”,这既可以说是年轻人的胆气足,做事情往往不考虑后果,更可以用来形容中三品武人的修为情况。 气,为五精合练而生,气愈盛,那武人便愈发强大,而此人的气势之盛,甚至离着老远便已经让李轻尘感受到了,显然,这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 更何况,对方竟然敢在高手遍布的长安城内这么不加掩饰地行动,再加上刚才贺季真对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知道其背后的势力绝对不小,甚至足以让长安司都投鼠忌器,自己如果这时候走出去,若是引起对方的注意而被牵连,乃至于导致被其背后的势力盯上的话,那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而且,他还有另外的打算。 就在他这边默默思考的同时,那气势极为惊人的青年也已经跃过了后院的围墙,稳稳地落在了刚刚被那胖子的尸体给砸出的大坑旁。 那人抬起头,与尚在窗边的李轻尘对了一个眼神,微微地眯了眯眼睛,无影无形的磅礴杀气直接席卷上来,李轻尘赶紧退开一步,主动示弱,那人在嗤笑了一声表示不屑之后,倒也没追究,下一刻,他便用浑厚的真气裹挟着自己的声音,笼罩了上方的屋子,叫骂道“杀我兄弟的小子呢,还不快些滚出来受死” 话音刚落,就见那白衣少年直接从旁边一间屋子的窗口处跃了下来,竟是没被镇武司的人给带走问话或者保护起来。 这少年郎虽然从个头上来说,矮了对面那青年不止一头,但气势上却是丝毫不弱,他跳下来之后,也不说话,李轻尘清楚,因为他本就不是一个擅长言辞交谈的人。 对面那戴着黑色额帕的青年上下打量了对方一下后,便伸出右手握拳,独独举起大拇指,指着自己,冷笑道“好叫你小子今天死个明白,老子叫做恶虎,你先前所杀的,是老子的义弟,虽然老子也不喜欢那小子,但怎么说,都是家事,他被你这个外人给杀了,于情于理,老子总得给义父一个交代,不过你放心,老子肯定会留你一个全尸。” 说罢,这位自称恶虎的青年便看向了对面的美少年,静待对方的答话。 他的观察其实比先前的李轻尘更为细致,不是通过气机感应,而是通过最简单的喉结判断出了对方的性别,虽然看着这小子像个娘们,但青年并未从这一点上恶言相向,因为他恶虎,虽然脾气暴躁了一下,但却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更何况,就凭对方须臾之间便打死了自己的义弟这一件事来看,便知道对方的实力,定然比相貌更好看。 却不想,对面的少年眼神冷漠,完全不发一语,这在那自称恶虎之人看来,便是轻蔑,他当即大怒,也不多说废话,便直接冲了上去,一掌拍出,真气狂涌,整个院子里突然起了一阵大风,阵阵虎啸声在这不大的院落中四处回响,一股沛然巨力朝着对面狠狠砸去。 虽然被那恶虎给瞪了一眼,但李轻尘却并未直接退走,而是就这么倚着窗户,默默看着下方二人的打斗。 突然间,他一扭头,原来屋中却是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人,来人身穿一件笼罩全身,完全遮住了身形的黑色长袍,脸上则戴着一张由黑白二色环绕勾勒出的鬼脸面具。 深夜里,这样的打扮只怕一般人还当是碰见了阴帅拿人。 李轻尘见状,赶紧善意地笑了笑,然后主动解释道“阁下明鉴,我跟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子可不是一伙的,你们之前说的条件我看也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由于有二人一起行动的前车之鉴,他便下意识地以为这二人也是一起来的。 却不料,对面那个一直戴着鬼脸面具,神神秘秘的人竟然也解释道“阁下无需担心,在下跟底下那头笨老虎也不是一伙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乾三笑,是个生意人。” 这人的声音混混沌沌的,虽然到底说了什么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却完全听不出是男是女,李轻尘猜想,这人要么是喉咙处动了一些手脚,要么应该是修炼了什么秘术,改变了声音,亦或是实力远在自己之上,用真气乱了自己的五感,毕竟若是一般的伪装,是绝瞒不过他的,这也算是从镇武司那帮干爹义父手里学来的本事之一。 “生意人”李轻尘这下倒有些疑惑了,有些不相信地问道,“跟我” 乾三笑微微颔首,理所应当地道“那当然是跟你了,不然我又何必跑来这里。” 李轻尘听罢,笑而不语,像这种基础的谈判手段,他虽然年轻,却也运用得炉火纯青,果然,对方见状,马上又道“李兄在我的面前,就不用耍这些没用的招数了,我很清楚李兄的实力,更是非常欣赏李兄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性子,武人之道,在于藏,而在我看来,这就是做生意的最好选择。” “哦” 李轻尘淡淡地说道“你真知道” 语气虽然平淡,但他心中的杀机已经浮现,此人行踪诡秘,又戴着一个面具不肯示真面目于人,却自称清楚他的实力,若是接下来发现这位乾三笑跟他以前但凡有那么一丁点的关系,他都一定会全力出手。 却不料,乾三笑完全没有正面回答李轻尘问题的意思,反而是岔开了话题,悠然地问道“李兄可知除了当今天子之外,在这座京城内,谁最大” 李轻尘不答,乾三笑便好似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些话,形容的都是那位新入宫不久的贵妃娘娘,眼下整个长安都清楚,她,就是陛下最宠爱的人,自她入宫起,至今,陛下已有数月未上朝,而贵妃娘娘的亲哥哥,那位新晋的国舅爷,也因此扶风而上,封赏无数,底下那头笨老虎,就是国舅爷十二位义子之一,杨寅,人称杨恶虎,十九岁,五品武夫,天资卓越,又身怀极其霸道的天赐武命,乃是十二义子中可排前三的狠角色。” 十九岁,五品入境,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天资卓越,况且他还是一位已经觉醒了天赐武命的强者,这种人,足可称天之骄子了,可对方这意思,此人的实力在那十二人中,只能说可排前三,也就是说起码有一人一定比他更强,有一人与之旗鼓相当了。 对方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很大,李轻尘亦是顺着推理道“十二人,暗含地支之术,此人自称为恶虎,你又称其为杨寅,那先前被打死的,应该是亥猪,至于找上我的,观其相貌性子,应当是申猴无疑” 乾三笑轻轻地抖了抖身上的袍子,赞叹道“李兄果然是聪明人,不枉我特意过来结识一番了。” 李轻尘慢慢移步向前,背于背后的双手,已经默默地裹上了一层薄薄的真气。 “可你与我说这些,又是何意呢阁下自称清楚我的实力,我却是有些不明白,李某初来乍到,自问从未显露手段,又怎么会被阁下注意到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二章 长安有侠骨 不大的院子里,一股股凛冽如寒风般的杀气肆意弥漫,将这春末夏初的温和空气一扫而空,就连四周淡淡的雾气,也被一齐打散,二人对决所产生的声势之盛,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他们二人皆非简单武夫,光是来势汹汹的恶虎杨寅就已经接近五品大成的境界,一旦全力施为,足以轻松摧毁整座客栈,而那少年虽然暂还不清楚底细,可能够在无声无息间,轻而易举地解决掉那杨寅的义弟,自然也是一个狠角色。 两人在这狭小的区域内对攻,旗鼓相当,气势惊人,顷刻间便有一阵狂风卷起,院子里那颗先前没被砸中的大树最是可怜,逃过一劫之后,终究却还是在此刻遭了秧,被这两人对战散溢出的真气给刮中,直接从中间倒塌了下来,而且还在空中便被余波给刮成了碎片。 好在客栈里的人因为之前的事基本都已经被吓得远离这是非之地,而走不掉的客栈老板也带着自家伙计远远避开了,这时候虽然看着摇摇欲坠的自家客栈很是心急,却又完全不敢接近劝阻。 普通人面对武人的时候,就常常会发生这种情况,哪怕有理,也没胆子当着对方的面,将它给讲出来,而替不敢言者讲理,也正是镇武司存在于世的意义。 相比之下,楼上的屋子里虽然没有发生这么直接的冲突,但气氛,亦是变得愈加凝重了起来。 听到李轻尘的质疑后,乾三笑却是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在下并非全知全能之人,李兄的过去,在下并不清楚,但灵猴的实力在下却是略知一二的,李兄跟他换伤,哪怕并非故意,那最起码,你二人也是旗鼓相当,可李兄既然来参加这大洛武道会,那年纪便不大,如此年纪,就有如此修为,难道称不上是武道天才么,况且出了这么大的事,长安司的人定然也给李兄陈述了其中利害,而李兄如果不是另有谋划,那必然就是有恃无恐,初来乍到,到底是什么给了李兄有恃无恐的胆气呢那必然就是自身的实力了,所以在下敢断定,李兄是一个实力强大的聪明人,而在下做生意与其他人不同,在下一向都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因为他们,永远会做出正确的取舍。” 李轻尘听罢,当即将手上的真气一收,双手不漏痕迹地又回到了腰间,乾三笑不知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总之,便趁机开口邀请道“是非之地,不便久留,在下诚挚邀请李兄随在下一起,先行移驾他处,你我再畅谈。” 却不想,李轻尘轻轻地摇了摇头,婉拒道“不必了,阁下是生意人,而我是武人,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提前观察一下对手,也是好的。” 对方的身份与来历都太过神秘,而长安城,又是一个他从未到过,都只能从其他人的言语中了解的陌生之地,说实话,就他现在这五品入境的修为,看着好像很唬人,但在天下高手齐聚的长安城,算不得什么。 不说别的,就他现在所见长安司之人,除了贺季真与那位玉儿姑娘以外,其他三个,他自觉都有轻易击败他的本事,再说了,他到长安,全是为了查清幽州司之事的真相,参加武道会,是为了尽快通过正常的法子加入长安司,现在正事尚无一点进展,他实在是不想再多生事端。 乾三笑似乎不愿就此放弃,而是慢慢地踱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哦那可能就要让李兄失望了,因为在下断定,很快便会有人出来制止他们。” 李轻尘眉头微蹙,沉声道“是长安司的人” 对面的乾三笑一如既往的不喜欢正面回答他人的问题,而是慢悠悠地道“自那场事变之后,洛阳武神隐退江湖,洛阳镇武司现在已是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态度,眼下整个京畿道的安全,全靠长安司一力承担,再加上真武殿的活动愈加频繁,长安司只是表面风光罢了,其实人手已经不够用了,眼下突然出了这档子事,可对方却是国舅爷的义子之一,只要不是什么人命官司,就算将他们抓起来也无法定罪,而底下这小子杀人在先,又不肯听从长安司的安排避难,长安司就算不想放弃这小子,想将其纳入长安司,也得让这么不听话的愣头青吃点苦头,所以必然不会这么快过来的。” 李轻尘刚要细问,却见场中竟有一位陌生人陡然出现,一道璀璨的剑光气势磅礴,在瞬间便划破了狂风,将正在缠斗中的二人分开,而那白衣美少年与杨恶虎分开之后,也同时看向了这个不速之客。 来人与二人成三角对峙,此人面容俊朗,一头黑发用一把玉制小剑模样的发簪束着,一席上绣彩云的修长蓝衣,潇洒至极,他一手持剑指地,一手背于身后,眉宇之间,是数不尽的剑仙风流。 背后的乾三笑适时地解释道“林慕白,京畿道四大家族之一的林家家主之子,林家本为江湖世家,大洛王朝建立之后,得祖上蒙荫,获世袭爵位,虽然此后一百五十年再未出过什么朝廷大员,但在长安城内的势力却依然极大,此人身怀林家家传绝学,若单论武艺,朝廷新作的天地人三榜之中,他排人榜第十七。” 林家先祖,位列凌烟阁十二功勋之一,为大洛开国功臣,据闻曾两度救太祖皇帝于危难之中,故而得赐此世袭爵位 不过李轻尘倒是听出了乾三笑的言外之意,传音道“那不知这位林公子,品性如何” 乾三笑摇了摇头,道“言尽于此,这些话若是被他所听见,在下的麻烦可不会小,不过李兄也应该对在下有所了解了,是了,在下什么本事也没有,唯独知道的东西却要比一般人多些,李兄未来若想在武道会上有个好出路,找在下是没错的,眼下既已事了,长安司的人也会很快赶来,在下得先走一步了,今晚在下就在城南秦淮河桂花坊中,恭候李兄大驾光临” 说罢,此人长揖作礼后,便赶紧倒退出屋,速度之快,几下就已没了踪迹,消失在了楼道之中。 李轻尘看着这个神秘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与此同时,底下的情况也如乾三笑所言,有了外人介入之后,这林慕白先是直接开口点出了恶虎的真实身份,又拿长安城内的规矩压他,这杨寅虽然因此更加愤怒,却还是压下了火气,没有再动手,毕竟他身份虽然不一般,但不能为义父惹祸不是,之前没人点他的身份,他可以横行无忌,但有人戳破了这张纸,眼看太阳也已经升了起来,他自然也要收敛一二了。 已过寅时,闹不起来了。 杨寅一把扯下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损坏得不成样子的上衣,露出下方精壮的肉身,用极为挑衅的目光看着对方,道“小子,可敢与我打那生死擂台” 虽然武人在长安动手是大罪,但为了能让武人解决争端,同时也给百姓多增添一个娱乐的方式,城内是有地方可以打生死擂的,只要上去了,他恶虎自然会让这小子死在台上。 林慕白微微一笑,朗声道“小哥切莫中了此人的激将之法,我知小哥乃是参加武道会而来,而此人却是为了帮他那些义兄义弟清除障碍而至,此人自己并不参赛,你若与他此时相斗,无论结果如何,都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杨寅朝着旁边一撇,他也清楚此人的身份,其家族背后的势力庞大,虽然这几代人暂无人做官,但世代积累下来的威望很高,况且林家高手众多,无论在朝,在野,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暂时是义父也不想轻易招惹的存在。 可他杨寅却看不惯此人的惺惺作态,当即打断了对方,冷笑道“林慕白,你这伪君子在这里装什么好人老子听说你这次也参加了武道会呵,真是可惜,若非规矩所限,不然老子就可以在擂台上名正言顺地打死你了。” 林慕白听罢,不冷不淡地道“我是什么人,用不着你们杨家的人评说,杨恶虎,长安司的人就要来了,你还不走可别忘了,长安铁律,武人若在城内随意动武,可是要去长安司领罚的” 杨寅哼了一声,先是望了一眼楼上李轻尘的位置,然后突然朝着少年喝问道“好小子,你有资格被老子记住了,还不快些告诉你恶虎大爷你的名字” 没想到,少年却是理都不理他,更是连林慕白这个帮他解围的人也不看,更别说道谢了,眼看打不起来了,便直接返身回到了客栈之中,将杨恶虎那是气得够呛,但无奈之下,还是选择先行退走。 至于这个突然出现阻止二人战局扩大,毁坏整座客栈的林慕白,先是看了一眼少年的背影,然后才收起家传宝剑,大步走到外面,换了一副和善的笑容,和门外的客栈老板和伙计们交谈了起来,后者见到这位长安的风云人物,顿时就有了底气,先是痛斥长安镇武司的不作为,同时又大加赞扬林慕白,称他为“长安侠骨”,并且拜托此人一事,林慕白满口答应了下来,惹得众人热泪盈眶,差点给他跪下道谢,只是被林慕白给扶了起来,那客栈老板便又说要四处去传唱他的侠义。 听得下面的双方相谈甚欢,而李轻尘则是站在楼上,望着恶虎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三章 敬酒与罚酒 卯时,日出东方,万物生发。 楼下院子里的厮杀由于外力的突然介入,暂且告一段落,那倏然而至的神秘人乾三笑也已经离开,眼看外界黑白渐分晓,知是红日初升,天地大明的时辰了。 李轻尘原本想做做早功,奈何这间屋子的朝向不佳,并未对着正东方,又不好离屋修行,故而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氤氲紫气,今儿是捉不到了,便随意地活动活动身子,准备继续修习自己从幽州司武库中拓印出来的一门绝学。 五品,乃气盛之境,一位武人修行到了这种地步,体内的五精之气已渐趋圆满,五脏六腑,日夜受血液精气强化,活力倍增,哪怕没有真气保护,但寻常刀剑穿刺,除却心脏要害处,已难伤及性命,好生休养,连病根子都不会落下。 更关键的是,精气充足,睡眠对他们而言,就已经不再是那么重要的事了,如果有需要,十天十夜不睡也无妨,反正消耗的,无非也就是平日里储存的精气罢了,当然了,如果是激烈的战斗,那自然得另算。 当时在那处山洞中,他依靠着很早便已经觉醒的天赐武命,配合幽州镇武司那帮老油子们为其精心挑选,自幼修习的绝学,终于完成了绝地反杀,而同时,也一举突破了境界,成功踏入五品。 江湖武人的修行,与其他派别的修行皆不同。 佛门求觉,道门求真,儒家须入世,可唯独武人,却是得一路从厮杀之中脱颖而出,并非完全靠修力,但打得不够多,修行自然就会慢,尤其是下三品与中三品这六重境界,打得越多,越惨烈,破镜就越快,任何药物的打熬,都远不如一场险死还生的厮杀对自身的裨益来的更扎实。 一场架下来,只要没有伤及根本,那就是赚的。 这也是为何大家子弟的底子扎实不说,修行也快的原因,因为大洛朝廷禁武百年,江湖早已没了当年乱世那种随处可见生死相搏的场景,而大家子弟自小便有高手喂招,一场接着一场下来,自然远胜寒门子弟。 李轻尘原本正在思考武人修行的真意,可正在这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他刚刚才听见过的声音,只是对方的目标,并非是冲着他来的。 “阁下可否出门一叙” 李轻尘轻轻地推开了门,然后转头朝着走廊一看,却见在与自己这里隔着两间屋子的地方,正站着那位一剑止戈的“长安侠骨”林慕白,而在他的身后,这间客栈的掌柜,正带着两个自家伙计,战战兢兢的躲在楼梯下面,小心翼翼地望着上面的情况。 只是草草这么一看,聪慧如李轻尘,便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出了这种事,那客栈老板定然是不想让那少年再在这里居住了,可自己又不敢来找他的麻烦,连问也不敢多问一句,眼看那长安镇武司的人也是来了一会儿就走了,他也不敢去叨扰那帮官家,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这位刚好到此的“长安侠骨”了。 林慕白听到旁边的动静,也转过头来,看了李轻尘一眼,两人四目相对,不得不说,这位林家公子的皮相可谓极好,打扮也是极为脱俗,不光是长安城内的姑娘们看得“心惊肉跳”,李轻尘也觉得很是舒服,而且李轻尘更注意到,对方身上有一种他李轻尘身上所不具备的东西,那便是身为世家子弟,自然而然,由内而外所产生的一种从容感。 也可以说是在很多人眼中的高傲感。 生在世家豪阀之中,自小便不愁吃穿用度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家族底蕴摆在那,数代人积累下来的东西,是无比厚重的,一个人,若是见过了世间一切美丑,那自然就会变得从容,淡定,看待事物,不自觉,便会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看待一切。 哪怕有一天他们落魄了,可看到旁人的富贵,仍然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因为那些,他们都曾经拥有过,这就是世家子弟。 双方对了一个眼神之后,并未说话,因为紧接着林慕白面前的大门便突然一开,那还蹲在楼梯口的客栈老板和伙计们都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了楼梯下面。 李轻尘一看,却是那白衣少年出来了,只是这次他换了一套干净些的衣衫,而手里则抓着一套已经破损的衣服,脸部一如既往的精美,却宛如一张毫无生气的油彩画。 在旁人看来,现在的少年与之前好像并无区别,可唯独李轻尘看得出来,少年应当是遇到了困境。 虽同样都是一身白衣,但他和昨天白日里见到的长安司之人身上那套可不一样,那人身上穿的,乃是丝锦所织,白纱轻衫,不但款式精美,上面绣着若隐若现的花纹,而且穿着不重,皮肤与丝绸接触,更是能感受到一种极为舒服的触感。 可那眉心长了一颗美人痣的少年身上穿的,就是坊间百姓身上最普通的那种粗布麻衣,李轻尘甚至怀疑是对方用得太久了,被活生生地洗掉了色,才成了现在这种白得有些奇怪的样子。 况且,对方既然跟他选了同一间客栈,那就足以证明他也是个穷鬼,随身带的包裹又不大,或许拢共就这么两身衣服,结果还被那杨恶虎给弄坏了一套,从李轻尘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抓着衣服的手上提的针线,不过看衣服几处缝补的地方,也知道他的手艺并不好。 “冒昧打扰了阁下休息,是慕白的不是,还请阁下见谅。” 说着,林慕白便朝着对面矮了自己一个头的美少年深深地鞠了一躬,做足了礼数,可就在这时候,后面一个小伙计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大喊道“林公子,先前若不是您仗义出手,出面阻止,那小子恐怕早就不行了,您怎” 只是他一番激愤之言尚未说完,便已经被旁边的掌柜给死死地捂上了嘴,然后赶紧招呼着另外一个伙计先把这个拎不清情况的臭小子拖下楼,省得被那出手狠辣的少年给记恨上,也牵连了客栈。 那少年倒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不但不说话,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过什么变化,李轻尘甚至怀疑他根本就没在听,林慕白见状,眉头微蹙,正要再行开口,李轻尘突然在旁边插嘴道“他不太喜欢与人交流。” 林慕白看了一眼少年那宛如瓷娃娃一般的样子,的确是了无生气,只得先转过头,没有抱拳,而是以书人的揖礼自报身份道“长安林慕白。” 李轻尘一抱拳,满身江湖气。 “好说幽州李轻尘” 林慕白眉头又是一皱,然后不冷不淡地问道“李兄与他是同伴” 李轻尘双手抱胸,倚着门框,看起来完全没个正经样子。 “不是,只不过两个穷鬼凑巧住到了同一个地方罢了,林兄过来,莫不是想劝他搬离此地” 话音刚落,那单看面目,甚至难辨雌雄的美少年突然说话了,声音依旧是那么的稳当,但口音听着就不像是大洛王朝的人,说话更是一字一顿,宛如一个正在牙牙学语的婴孩,说句实话,长安城里随便抓一个胡人过来,大洛官话都比他说得更标准。 “不,走。” 林慕白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严肃,沉声问道“阁下可知道你昨晚打死的人是谁” 说到这,那少年竟然一下子将自己的头抬起,盯向了对方,而这也是李轻尘头一次看到他那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愤怒的情绪,在这一刻,他觉得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正在发怒的狼,龇着牙,伸着爪,随时准备出击。 “该,死” 这一下,就连李轻尘都有些好奇被打死的那胖子到底在旁边屋子做了些什么,竟然可以将这少年激怒成这个样子,但他只是稍做推演,便已经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顿时忍不住在心中暗道,那头肥猪的确是走了这辈子唯一一条死路。 林慕白见状,眉头皱的更深,但依旧耐心解释道“被你打死的那人,乃是国舅爷十二义子之一,先前找你麻烦的,乃是他的义兄,杨恶虎,你就算打得过他,还有狂龙,幽蛇二人,就算你连,哎,罢了,罢了,我也不再与你这痴儿陈述利害了,我只说一句,这店家只是普通人罢了,可因你之事若开罪了国舅爷,这长安城他们就待不下去了,亏你身为武人,又怎可为了一己私欲,将他人置身险地” 说着,他不知为何,语气突然变得激动了不少,态度很是强硬地道“今日,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少年听闻,抓着针线和衣服的手渐渐松开,眼神也变得愈发森冷,李轻尘见形势不妙,暗道别毁了我住的地方,于是赶紧打圆场道“林兄,还是让我来劝劝他吧,但请林兄静候片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四章 人心与武道 不等林慕白和对面那眉心长着一颗红色美人痣的白衣少年答应,李轻尘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去,几乎是半扯着少年的衣服,将他给强行带进了屋子,并且一转身,直接合上了门,将林慕白给关在了外面。 草草一瞥,屋中的陈设与自己那间房别无二致,毕竟是座专给穷人住的小客栈,没那么多花哨的摆设,而事情也的确一如李轻尘刚才猜测的一样,少年摊开放在桌上的行囊里,也就一套换洗的衣衫罢了,看起来比他都要寒酸。 被李轻尘的手接触到肩膀的那一刹那,少年的身子轻轻一抖,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想要反击,但不知为何,他又将一身的锋芒暂且收了起来,好像一根木头似得,任由对方将自己推进了屋子里。 两人面对面站定之后,李轻尘立马传音道“我叫李轻尘,幽州人,怎么称呼” 少年眼中出现了明显的犹豫,但几息之后,便回道“无,心。” 李轻尘的嘴角露出了一缕很是感慨的笑意。 “无心人如其名,好名字呀。” 这个名字,让他禁不住有些感伤,因为他曾经何尝不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呢,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那他现在应该还在幽州镇武司中浑噩度日吧,就跟那些干爹义父们一样,在那里,蹉跎一辈子,这么说的话,是否要感谢这些事,给了他往前继续走的动力呢 摇了摇头,甩掉了那些无聊的想法,大概了解对方性子的李轻尘直截了当地道“我不是来劝你搬走的,因为你我二人,现在应该都算是得罪了那位什么国舅爷了,本来呢,我想着表面与那瘦子换伤之后,还有周旋经营之地,结果没想到你小子直接就将那头肥猪给打死了,当然了,他也的确是该死,只不过,被你连累,我大概也被他们给记恨上了,走呢,是没必要的,人家势力大,手眼通天,不管走去哪儿,我们都是被盯上的,指不定落脚的地方早就有了埋伏,出城那更不可能,没了长安城的规矩,只是给人家送过去杀,留在这,却能受长安司的保护,若那商家实在害怕,我有办法让他们不再叨扰你我,你且宽心。” 自称无心的少年,安静地望着眼前这位侃侃而谈,眉宇间隐含寂寞的同龄人,竟然忍不住想到了那个第一次见面就割肉给自己吃,之后会给自己缝衣服,教授自己武艺,临终前让自己来长安闯荡的老和尚,半晌,才艰难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来。 “谢。” 从他的嘴里听到这个字,竟忍不住让李轻尘咧嘴一笑。 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便有不同的效果,其他人的谢,未必真心,但眼前少年的谢,一定是发乎真心的,而世上,也再无比真心更能暖人的东西了。 之所以愿意多生枝节,主动结识这位不善言辞的少年郎,除了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绝世天才的潜力以外,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其实他们二人在这世上,都是很孤独的人吧。 不是所有的鱼都会活在同一片海,世上能找到一位与自己投缘的同伴,不容易。 “衣服就别动了,过了今晚,我带你去买一副新的,之后也好在武道会上露脸不是” 对于这种事,少年不置可否,或者说他对于这些事根本没有在意和不在意这个说法,他的身世,注定他根本就不懂什么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种道理。 一个人,连与同类进行交流都那么艰难,更别说在乎一些外在的东西了,不过少年不说话,李轻尘却也不以为意,这边安顿好了,便直接推门而出。 林慕白一见他从屋中出来了,虽然刚才屋内毫无动静,但见李轻尘脸上尚未散去的笑意便猜到事情应该是成了,便作揖礼道“适才在下言语激烈了一些,还请见谅,总之,只要那位少年郎肯搬走,在下愿在长安一处清幽的小院给他。” 能做到整个地步,林慕白自感已是仁至义尽了。 却不料,李轻尘竟然摆了摆手,对面的林慕白见状,面色微变,明显是有些恼怒了。 “怎地,难道他还是不愿” “不。”李轻尘轻轻地摇了摇头,解释道,“是我不愿罢了,按你所言,都已经得罪了那位国舅爷,长安城里随便怎么搬,有区别么除非林公子神通广大,能将他送到皇宫或者长安司里去避难,不然留在这,反倒是好一些。” 林慕白一听,脸上顿时也浮现了一缕怒意,一只手已经悄然握上了身旁的剑柄。 “不过嘛。”李轻尘的话锋一转,继续道,“这客栈的店家无非也就是怕殃及池鱼,打坏了东西又无人赔偿罢了,但只要店家肯让他在这里住些时日,中间的一切损失,在下愿意代为承担,劳请林公子叫来那位店家,算个大概的数目,在下今晚即可将银子交付于他,之后店家也无需再过来服侍,想必这样那国舅爷总不至于迁怒他们吧” “不行” 林慕白断然拒绝,然后沉声道“他必须得搬走” 李轻尘不紧不慢地道“长安城内不许动武,难道林公子想以武力逼迫他离开更何况那店家是否愿意你都还没问,为何就如此武断地替他人做决定,如果是店家自己说一定要让他离开,哪怕是付双倍的银子赔偿也不行的话,那他可以走,可现在,我要听店家一句话,还请林公子让开。” 他自然不会被一个神神秘秘的乾三笑给影响,真的信了那人的鬼话,对这被誉为“长安侠骨”的林慕白产生什么先入为主的排斥,相反,他一向喜欢通过自己的观察去得出结论,哪怕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但自己亲眼看过,多思多想一遍,总归还是不一样的。 诚然这林慕白表面上所做之事都颇具侠义之气,但细究起来,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所以李轻尘说话,并无太多的客气,从昨日到今日,自省之后,他已经明白,身为一个武人,就当锐意进取,岂能事事琢磨,步步为营,丢了锐气,反倒不妙。 林慕白的额头那是青筋直跳,显然已经怒极,可正在这时,那位听到楼上动静的店家却突然在背后喊道“林公子,林公子,您的好意,小人心领了,不过诚如这位小哥所言,咱们开门做生意的,那的确没有赶客人的道理,等下小人便草拟一份清单,客官只要付了钱,想在这住多久都没关系。” 林慕白闻言,忍不住猛地一扭头,看了过去,那店家这才望见他的脸色,顿时吓得一个跟头差点翻下去,最后还是两边的伙计手忙脚乱地扶住了他,才没有酿成一桩祸事。 也正是看到了对面三个普通人眼中对自己的畏惧,林慕白这才终于清醒了过来,他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李轻尘,然后又看向楼梯对面的客栈掌柜与伙计们,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怒气,道“也罢,也罢,怎么处理,都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本不该管的,不过,李兄如果身上的银两不够,可随时来长乐坊,找我林家支取” 李轻尘微微一笑,抱拳道“林公子侠肝义胆,在下深表佩服,如有难处,定然会前去拜访林家,绝不扭捏。” 林慕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再多言一句,而是直接一拂袖,干脆利落地转身下楼,客栈的三人贴墙而站,脸上都挂着讪讪的笑容,一边弯腰行礼,口中还不断地在感谢和赔罪,但林慕白却看也没看上一眼,只是自顾自地迅速下楼离去了。 看着林慕白下楼离开,三人也没有相送,反倒是等林慕白一走,便赶紧朝着李轻尘深深一鞠躬,脸上都是讨好的笑容,道“客人,可否与小老儿先行商量赔偿” 李轻尘心中暗叹,这就是人性啊,哪怕林慕白帮他们止住了一场可能危及整座客栈的危机,可一旦挡了他们挣钱的路子,那就不再是恩人,而是仇人了,相反,自己虽然看着很是穷酸,但自己只需要一说付得起双倍的赔偿,那自己立马就成了大爷,是比林慕白更要亲上百倍的好人了。 人心诡变,就在于此,前一刻的恩人,下一刻的仇人,转换只在瞬息之间,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只是因为立场不同罢了。 很早以前,他便已有此想法,每天看着镇武司的人,劳心劳力,甚至还得付出性命去守护这些愚民,可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 其实什么也没得到,更对世道没有一丝一毫的裨益。 表面上感恩戴德的百姓,一转头马上就把你忘了,若是因为战斗误伤,让他们有了什么损失,他们不敢对那些闹事的武人说一句话,却敢朝着镇武司大门吐口水表达自己的愤怒,乃至于去衙门哭闹,索要赔偿。 这就是为何他一直对练武这件事提不起劲的原因,因为武人,并不被人间需要。 只不过,当老辛他们战死之后,李轻尘突然明白了,最起码,他活在世上,是被人需要的,这就够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五章 风尘烟花地 日落之时,原本不欲与那神秘人乾三笑多产生什么联系的李轻尘,终究还是在穿戴整齐后,出了门。 已经算是来长安的第二天了,可直到这时,李轻尘这才有时间好好地打量起了这座曾经被他在梦中念叨过很多很多次,但其实从没亲自来过的陌生城市。 只是没有想到,梦中的那座长安城,与眼前真实的长安,实在是太过不一样,也或许梦中的长安,于他而言,早已只是一个特殊的符号罢了,实际上已无所谓是否真的去过。 当然,他更没想到的是,有一天当自己真的来到这里的时候,竟然已是一个只余下一个名字,其他什么也没有的人。 想到这,其实还是少年的李轻尘便有些难过,因为那个曾经说要攒钱带他来长安找花魁的猴子,曾经给他绘声绘色描绘过长安风貌的老辛,还有脾气最和善,被猴子点评为幽州司闷骚第一的老六,最不喜欢说话的马面,还有那些突然消失,跟他们一样,再没有回来的人,自己的前十五年,到现在,其实什么也没剩下。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多的令人咂舌,繁华,新鲜,这足以让任何一个初到长安的人迷醉,沉浸,可李轻尘却感到了一种由衷的孤独,听着耳边陌生的口音,才方知原来自己已是异乡人了。 果然,自己还是做不了一个真正洒脱,一醉轻王侯,钱财如粪土的江湖人。 思绪太多,对一个武人来说,不是什么好品质,所以李轻尘突然扬起头,深吸了一口这独属于长安城的空气,顿时就有各种味道互相夹杂着一起涌了过来,浓烈得差点让他呛到。 这才是活着的味道呀 他一下子睁开眼,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来之前,其实他便已经默默记下了长安城的堪舆图,当然了,那只是一个大概的地形图,毕竟这种京畿重地,绝不可能有完整的地图流落在外,哪怕有那不怕死的商贾偷偷贩卖,但也很难标注全貌,包括一些暗渠,通道等等,不过,哪怕只是一副草图,也足够他找到那间属于长安标志之一的绝妙风月场。 平康坊,雨花河 神秘人乾三笑所言的桂花坊,便位于这条长安城内远近闻名的河流之中。 不同于一般的城池,那风尘烟花巷都是长在地上,长安作为大洛京城,世上一等一的好地方,其风流自然也远胜其他俗地,长安城内的勾栏与青楼,但凡是数得上号的,都建于此河之上。 曲水流觞,古之风采 河流两边各有座座奢华的鸾凤楼阁不算,边上停靠的画舫小舟更是一绝,最让人向往的,是因为在这里,什么黄紫公卿都不好使,唯有江湖侠客和享誉长安的大文豪,才最是吃香。 据传要见到那位盛名在外的长安花魁,就必须得是最顶尖的大诗人或是大侠客,不然别说是一亲芳泽了,就连见面都不可能见面,若在画舫文会中被花魁选中,便是身无分文,亦可共度春宵。 而碍于此风评,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花魁换了一位又一位,但故事倒变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这么久了,从未见有人在这里仗势欺人的,那不但不能得到女子芳心,只能徒增笑尔罢了。 李轻尘从他人口中知晓了此事后,忍不住在心中念叨道,猴子呀猴子,就算咱们真的一起来了长安城,只怕也见不到传说中的花魁呀,想这长安城,就连风月玩法,也与咱们幽州大不同呢。 远方的落日虽尚有余晖,但在这古来今往第一等的销金窟,风流地,此时竟已见颇具象征意味的红粉灯笼高挂,莺莺燕燕的声音业已响起,或斜倚露台,或穿房过栋,或立于桥上,嬉笑不止。 春风吹拂,毫无冷意,却引得万物萌芽,桃花河畔,随处可见正在谈笑的男人与女人,若是对比那张嘴半口沙的范阳城,长安可谓是人间仙境了,李轻尘如是想到着。 正在他沿着栽种了不少桃树的河畔慢慢向前走时,迎面竟突然有一人主动走来,先是弯腰向其拱手行了个礼,然后才面带笑容地问道“公子,可是初来” 李轻尘微微一笑,明知故问道“为何会这么说,怎地,难不成阁下能记得每天在这里出入的所有人” 那人轻轻地摇了摇头,解释道“小的自然没有那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在这里做仆役多年,锦衣华服见的多了,寻常人哪怕是凑也得凑上一身才敢来此,像公子这样一身布衣青衫过来的,的确很是稀罕,故而有此一问。” 李轻尘点了点头,也没否认什么,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问道“不瞒小哥,在下的确是第一次来这繁盛地儿,倒让小哥见笑了,劳烦问小哥一个问题,不知这桂花坊,该往何处走” 那人原本正要摆手说“哪里的话”,听到李轻尘提及桂花坊,赶紧一拂袖,行了个大礼,道“是李轻尘李公子吧,主子特意叫小的来接公子过去哩,还请公子随小的这边请。” 李轻尘刚要开口细问,却又马上将话又给咽了下去,暗道这乾三笑倒是有些意思,便默默地随着此人一起往里走,一路所见,尽是从未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过的奇景,甚至让李轻尘觉得脸上有些臊得慌。 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哪怕见惯了生死,也依然会在这种地方败下阵来,这并不奇怪,尤其长安百姓受那些西域胡人的影响很多,风气远比大洛其他地方的人开放,在这种风月场那更是玩的比一般人要开,每年科举的时候,外乡士子到了这里连道都走不动的,大有人在,这甚至都形成了平康坊的一种奇景。 与此同时,走在前面领路的那小厮还不忘给后面的李轻尘沿途介绍了起来。 “雨花河,落雨成花,因而得名,平康坊乃长安城中第一风流地,而雨花河便是风流中的风流,河中的舟子是一大特色,公子且看,但凡是边上挂着红灯笼的,便是今晚还未接客的,若是灯笼被人取下了,便是已经有人了,哪怕还未驶离岸边,外人也不能随意进出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小厮的语气都有了一些波动。 “好教公子了解,流落于此的,都是朝廷教坊司送来的女子,都是被家族牵连落难,往日不定是什么身份呢,为了区分她们,才不与旁边的勾栏一起,各中滋味,公子若有兴趣,小人可带公子细加了解,当然了,咱们桂花坊虽不算最好的,可也担得上雨花河探花郎之名,决不至于让公子败兴而归。” 其实有句话他没说,朝廷让她们这些被父亲,丈夫牵连的可怜人世代居于水上,难道真就是什么潇洒快活的事么,说到底,她们就是那无根浮萍,只能随波浮沉,一生困守这咫尺之地,甚至还不如外面的姑娘,最起码,她们活着还有盼头,有一天兴许还有被赎身的可能。 李轻尘道“你家主子就是乾三笑看不出来,这人竟还是个喜欢风尘地的主儿,老实讲,在下对这种事兴致缺缺,不过以前倒是有个朋友一直说要带我来这里潇洒快活,只可惜一直到他死了,都没能带我一起,走一趟长安。” 提及乾三笑,前面那人倒是不说话了,只是随便宽慰了李轻尘几句而已,为尊者讳的道理,其实李轻尘也懂,故而没有再多问,而是跟着对方默默地走到了一处两层高,装饰极为典雅,处处可见细心布置,刻满了桂花模样的画舫门口停了下来。 前面带路的那人一扭头,弯着腰,毕恭毕敬地邀请道“公子,请进吧。” 李轻尘正欲踏入,可正在这时,旁边突然跑出了一个穿着绸缎坎肩的少年,上去一把就推开了那小厮,然后有些愠怒道“小爷我今早便差人来问了,你们桂花坊不是说今晚不开张么,怎地,原是骗小爷我的” 那小厮被推了一把险些直接坠入河中,还是旁边的李轻尘拉了一把才将其给拉了回来,顾不得道谢,那小厮赶忙对那少年拱手致歉道“哎哟,裴少爷,真不是骗您,只是主子今晚要宴客,这是数日前便定下来的,还望裴少爷担待,明儿再来吧。” 那裴姓少年一指旁边,满脸骄横地道“那可真是不巧,小爷我今儿也要宴客,我只说这一遍,你可别让小爷我失了面子,不然后果你清楚。” 李轻尘转头看去,却见在那少年的身后,落后半步的距离,还站着一人,生得一副好面孔,一席长衫,风姿不凡,此刻插嘴道“裴兄,你不是说往日你是这里的常客吗,还说那桂花娘早已倾心于你,如何让这小子截了胡” 那小厮正待解释李轻尘只是客人,那裴姓少年转头看向李轻尘,立马寒声呵斥道“小子,识相的,赶紧滚”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六章 规矩第一大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雨花近酒家。 不知何时,远方的红日已经渐渐地落下了帷幕,一轮皎洁的明月悄然上升,于不经意间,牢牢地占据了夜幕中最显眼的位置。 月色下,长安城内人尽皆知的逍遥地儿,平康坊雨花河的河畔灯火通明,不知有多少小舟画舫正荡漾其中,莺歌燕舞,共造人间极乐。 唱曲儿声,奏乐声,过了今夜,便已无所谓明日的畅快笑声,知己并排坐的豪迈饮酒声,全都交织在了一起,共同绘出了这人间最真实的画卷。 只不过,在一处前后都洒满了桂花花瓣,装饰极为典雅的两层高画舫的登船入口处,却是正在发生一件极不愉快的事。 虽然时常来此烟花繁盛之地作乐消遣的,都是自诩风流,懂那风花雪月的“真君子”,一般来说,是不会故意惹是生非的,但时常也会发生一些因为争风吃醋所导致的明争暗斗,这倒也正常,只是真正出了人命官司的,倒是未曾有过。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总是不会少,这当然不是女人的错,恰恰相反,这正是男人的劣根性。 那裴姓少年瞧着年岁不大,但眉宇之间,却满是张扬与跋扈之色,显然是出身显贵,哪怕在这遍地都是贵人的长安城,也敢如此嚣张行事,这是料定了一般人不敢触他的霉头。 他没有遮遮掩掩,出言呵斥李轻尘,这声音不小,一下子就引得不少人看了过来。 长安百姓,最喜看这种热闹,当下很多人好像已经认出了裴姓少年这边的两人,都在与身旁的女伴或是朋友指指点点,互相给不认识的介绍着,显然,这二人的确是有那么几分背景的。 更多的人在从他人口中了解了情况之后,则都是看向了站在少年对面,一身朴素青衫的李轻尘,一个个的,不是面露鄙夷,就是带着那么一丝同情,不住叹息。 鄙夷当然会有,毕竟都来了这种地方了,哪怕是打肿脸充胖子,凑钱也得给自己置办一身好行头才对,所谓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门面都不肯打点好,又如何能得到他人的尊重呢 并非是势利眼,因为你本可以不来,可既然耐不住寂寞来了,那就得玩得起,这就叫规矩,长安平康坊百年盛名,可像李轻尘这样穿着如此朴素进来的,的确是不多。 尤其是这少年走的,竟然还是平康坊内最金贵的雨花河一带,这就更让人鄙夷了,觉得这小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莫不是因为皮囊长相好一些,便连这种钱都可以省了,那可太小瞧他们长安城的姑娘了。 同情自然也有同情,因为很多人都已经认出了挑事的这两人,再看看李轻尘的装束,便下意识觉得这小子要被这俩人给欺负了。 同情弱者,乃是人性,哪怕那只是表面上的强弱。 李轻尘在心中暗道一声麻烦,他此行从幽州不远千里来到长安,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这时候因为这种无聊的东西横生枝节,的确是有些可恶,若非这乾三笑确实有几分本事,或许可以从他这里探听到一些他需要的情报,他是绝不愿出来的。 他讨厌麻烦,可麻烦偏偏还是找上了他。 那裴姓少年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怕了,便又得意洋洋,好似赏赐一样地说道“怎地,看不起我算了,小爷也不想坏了这平康坊的规矩,文斗还是武斗,你选一个便是,小爷若是输了,马上离开这里,而且事后也绝不会找你的麻烦,这一点,我用我裴家的信誉担保” 一番话,说的他自己都心潮澎湃,暗道自己这可不算什么仗势欺人,相反,这才叫真汉子,便是让周围那些漂亮姐姐瞧见了,也得在心中为自己叫一声好才对 旁边那来自桂花坊的小厮还想劝,然而李轻尘却已经自顾自地抬步往里走了,同时冷冰冰地道“我为何要选请我来的,是此地的主人,你若有怨,找他便是,为何找我” 那裴姓少年原本还在自得于自己这一番话说的漂亮,冷不丁一转眼对方竟然已经在往里走了,那样子,简直就是在无视自己,少年心气一上来,怒火冲天,抬手便向李轻尘的肩头抓去,同时大喊道“不懂规矩的泥腿子给我滚出去” 李轻尘突闻背后劲风呼啸,眉头微皱,正欲闪躲,面前的帷帐后面,竟突然有女子柔弱的声音响起。 “裴少爷,奴家今天宴客,还请裴少爷能给奴家一个面子,切勿伤了和气,等明日裴少爷过来,奴家再亲自给裴少爷赔罪。” 裴姓少年面色一变,昔日的“好姐姐”早丢去了九霄云外,只觉得对方怎么可以让这小子进去,而逼他离开,自小就没几个人敢对他说个“不”字,娇生惯养长大的少年郎这一肚子火烧起来,嘴上自然极不客气了。 “可笑你不过区区一个娼妓,下流胚子,也配在我的面前谈条件么我今儿就要进,你若敢拦,我保你桂花坊今夜便沉在这雨花河底” 一番话,骂的难听,威胁的更是骇人,听得不少人都很是不满,有那胆子大的,带头嘘声,明显对少年这不懂事的霸道行径极为厌恶,就算原本不想惹麻烦的,但看着身边女子因为同病相怜而感伤,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样子,也忍不住起哄了。 一下子,雨花河畔,少年竟是激起了众怒。 近处一座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简直跟神仙地一样的豪华楼阁往外延伸出的一处大露台上,突然有人喊道“裴家小子,人家姑娘既然都已经说了今日有约,你为何又要苦苦相逼这风月之地,是大家寻开心的地方,还是少一些不愉快为好,你说呢” 那裴姓少年一扭头,看向了背后的大露台处,却见侧卧着一个留着八字胡,轮廓硬朗,身穿红色袍子的中年男人,哪怕穿着一身便装,依然贵气逼人,在他两边,皆是一位位身着各色轻纱,全身肌肤若隐若现的美人,有在帮他斟酒的,有捶腿的,还有揉肩的,各司其职,竟是看也不看底下的闹剧。 那少年听见有人竟然敢教训他,正欲发怒,后面那位煽风点火的家伙突然上前一步,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低下头,小声耳语了一番,后者的怒气渐消,再看向中年男子的眼神,已经从单纯的愤怒变成了些许的不满和忌惮,后面那人这才朗声道“不知您在此,扰了您的雅兴,是两位晚辈的不是,请您原谅,我二人这便离去。” 说罢,他朝着露台上的人深深鞠躬,长揖及地,态度显得十分恭敬,与前后有天壤之别。 长安就是这种地方,在这里,除非你是当朝天子,不然就永远不会缺比你更有权势的人让你低头。 裴家,乃长安赫赫有名的四大家族之一,这裴姓少年,更是主家的孩子,地位很不一般,而一直站在他背后的青年,则来自四大家族之一的顾家,但哪怕两人结伴,在看到了这个中年汉子之后,也只能乖乖认输。 男人姿势都懒得变一下,依旧不咸不淡地道“此处,只谈风花雪月,无有身份高低,记住了,让你服软的,不是我,而是这里的规矩,假使有一天换一个人来说跟我一样的话,尔等也得退。” 那裴姓少年一听,顿时面露凶意,显然很是不满对方得寸进尺的举动,可又被后面的人拉了一下,那人倒是能屈能伸,比他要大方多了,听罢赶紧继续行礼,喊道“学生受教” 说完,便扯着那很是不忿的裴姓少年一起离开了,李轻尘看向那位高居露台,仗义执言,帮自己解围的中年男子,亦是恭敬地一抱拳,那中年男人微微一笑,端起手中的酒碗,遥遥一抬,便算作回应了。 正在这时,一直躲在桂花坊中,没有登岸,应当是这处桂花坊坊主,而非一般侍女的女子轻声喊道“公子,快随奴家进来吧。” 李轻尘转过身,大大方方地掀开帷幔,却见面前正站着一位女子,蒙着面纱,只留出一双生得极好看的桃花眼,四周略带粉晕,水光起伏,柔情百转,就这么一刹那,就连李轻尘都有些痴了。 单凭这一对眼睛,就足以夺去无数男人的心肝,无怪外面那小厮说什么在这条雨花河上,他们也算是前三甲的画舫了,这句话,的确没有任何吹嘘的成分。 互相打量了这么一息,对方便带着李轻尘直接往里走了,中间没有太多的言语。 一路所见,这小舟子内果然是别有洞天,虽然的确比陆上的宅子窄了一些,但该有的东西一样不缺,而且走在船上,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李轻尘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新奇的,当然,他现在既无心情看这些玩意儿,也完全勾不起他的兴趣。 到了二楼,四周帷帐挂着,将里面的情况遮得严严实实,就连有几个人都看不清楚,只是偶尔有风漏进来,掀起一点,或能从缝隙中窥探一二。 桌上摆的东西不多,一壶桂花坊出了名的桂花酿,三盘菜,一道桂花醉鸡,一道春桂炖鱼,一道桂香莲藕,都是别处难寻的滋味,个中秘方,尽是桂花坊的小娘子独有。 看到这三道菜,李轻尘的心情才总算是好了一些,再看对面那个依旧覆盖着面具的神秘人乾三笑,顿时也顺眼多了,便试探道“乾兄,不揭面具,如何食此佳肴呢” 对面戴着鬼脸面具,身穿一件宽袖大袍的乾三笑,声音依旧还是那么混混沌沌,听不出男女,偏生每个字又能听得清清楚楚,不至于让人听不明白,这就要些功夫了。 “桌上的酒菜都是为李兄准备的,若公子觉得一人食用太过无趣的话,虞蟾,快些过来陪公子一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七章 沧海变桑田 桂花坊的二层,哪怕不算往外延伸出去,可以用作观景的露台,只说里屋都不小,哪怕四周各种装饰布置一样不缺,并且还在中央放了一张摆放了酒菜的桌子,但两三人待在这里,竟还显得有些空旷。 余光瞥见那位生了一对桃花眼的虞蟾姑娘真要坐到自己身边作陪,李轻尘赶紧一抬手,语气平淡地拒绝道“不必了。” 说罢,他便自然地将摆在自己手边的,如琥珀一样颜色的象牙骨筷子拿起,伸手从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一块清香的鱼肉,又将两边蘸足了料汁,这才一下放入口中,细细地咀嚼了起来。 一直等李轻尘将鱼肉放入嘴中已经嚼动了几下后,坐在对面,看着就好像一尊高居神坛的黑白泥像一般,一动不动的乾三笑这才道“李兄不怕有毒” 李轻尘喉头微动,咽下了嘴里的鱼肉,然后笑着道“很小的时候,我便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来长安一趟,将那些只听过,却从没见过的美味佳肴全都吃上一遍,那才算不枉此生,滋味如此奇特的鱼肉,就算真有毒,我也认了。” 乾三笑听罢,没有在这种无聊的玩笑话上多做试探,而是岔开了话题,问道“李兄真是幽州人” 李轻尘手上原本还在夹那桂花糖心莲藕的筷子突然一停,然后道“自小便在幽州长大。” 乾三笑双手拢于袖中,又问道“那李兄来长安,参加这大洛武道会,所为何” 李轻尘眉头微蹙,略一沉吟,半真半假地道“出来走江湖的,总想给世人留下一个名字,如此而已。” 乾三笑将身子微微前倾,缓缓地道“真就如此简单么这次武道会,乃是新帝登基后,朝廷举办的第一届,为彰显大洛的雄厚国力,扎实底蕴,奖励设置得极为丰厚,包括国库典藏的丹药,武库里收藏的各家绝学秘籍,乃至于一些神兵利器,李兄对这些,就没有一点想法” 李轻尘放下价值不菲的象牙筷,随手把玩着一个在灯光下看着玲珑剔透,杯壁上的游鱼就仿佛活了一样的小巧酒杯,说了一句可有可无的废话。 “能拿到手的好东西,我自然也不会拒绝。” 只听乾三笑轻声叹了口气,然后才道“跟聪明人聊生意,唯一的坏处就在于此了,罢了,罢了,在下便直说了吧,在下能够帮助李兄打进武道会前十,只不过,之后在下也需要李兄帮忙为在下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轻尘听罢,有些惊讶地道“前十” 乾三笑抽出了两只戴着鹿皮手套的手,侃侃而谈道“诚然,以李兄逼退灵猴的实力,起码也得是一位五品入境的内家高手,但在这汇聚了天下英才的大洛武道会上,请恕在下直言,李兄的实力,还是稍有欠缺,李兄切勿生气,请听在下为李兄一一道来。” “先说说李兄才接触过的国舅爷府上吧,这位大洛新晋权贵一共收养有十二位螟蛉义子,皆以地支之数作为代号,个个身怀绝技,远非常人可比” “打先一位,号为狂龙,在悬镜司天地人三榜之一的人榜上排名第四,此榜记录天下弱冠之龄武人中的最强者,上榜的一共有二十人,此人位列第四,却并不委屈,因为排在他前面的三人,个个都是世所公认,得承天地武运的绝世天才” “一位,是那脚踩龟蛇,自那天榜刚开,便牢牢占据前二,再没下去过的真武殿主所收之义子,一位,是那号称手握十方雷电,与真武殿主有一二之争的洛阳武神的亲孙子,至于第三位,虽然来历和战绩都极为神秘,就连悬镜司都语焉不详,不过他们既然都这么排了,那自然其道理。” “据在下所知,前两个,是绝不会来参加这大洛武道会的,而那最神秘的第三个若是来了,李兄就更无机会,这并非是在下看轻李兄,仅就现在在下所了解的讯息来说,李兄就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就先说那狂龙,五品大成的修为,虽然从未在外显露过其所拥有的天赐武命,但能够力压恶虎,他就一定还藏有杀招,面对此人,李兄觉得自己有胜算么” 李轻尘无需权衡计算双方的实力,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并无。” 不是自谦,因为武人之间,尤其是中三品和上三品,哪怕双方只是一个小境界的差距,那也是天壤之别。 武人走的路,最是取不得巧,那都是靠着努力,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走过来的,同样是五品,但入境和大成就是两个概念,毕竟同样都是在努力修行,同样也都是少年英才,彼此间的丹田气府先天差距也不大,凭什么人家强你一个境界都一定打不过你 在这个世界,可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越品败敌,要想胜过比自己更强的人,就必须得是一样一样的小优势累加起来,才能盖住中间那个大劣势,这才是真正的公理 乾三笑对这个直白的答案毫不惊讶,应该说,如果李轻尘真就自不量力地说自己一定可以赢,那这场生意也不用再多谈了,一顿酒水钱,就当全倒进了雨花河中。 世上有一种人,决不能跟他们一起做事情,那就是自不量力的人 妄自菲薄,不够自信,或许会让人错过一些本该属于他们的机会,但最起码,妄自菲薄的人不会轻易犯错,可自不量力的就不同了,他们向来都不仅仅只把自己拖入深渊之中。 得到了自己预料之中的答案,乾三笑继续说道“这狂龙,就得占据一个位置,而那十二螟蛉义子中,此次还有三人也参加了武道会,一位是足以与那恶虎匹敌的幽蛇,另外一位,是擅长圆光之术的卯兔,还有一位,更是连狂龙都会觉得棘手的金牛,如果李兄不幸对上了这四个人,且不说李兄的实力是否能赢,就算是赢了,那也相当于把国舅爷会得罪死了,这长安虽大,却难有李兄的容身之地。” “说到这,那这十人席位便已去其四,而第五人,同样也是这次武魁之位的有力竞争者,在人榜之上排名第六,乃是长安武督的女儿,其实力,在下以为,应当还要在另外三位义子之上” “至于第六人,是那位长安林家的林慕白,第七人,乃是裴家的一位小霸王,也是刚才底下那小子的亲哥哥,剩下三个席位,朝廷历来都会划给交好的番邦胡人以做安慰,所以李兄以为,你能抢谁的位置” 还不等李轻尘做出回答,乾三笑便又说道“大洛国祚绵延,已有一百五十余年,万事万物都在变,这武道会也早已没了为大洛筛选天下人才的初衷,这些所谓位置的排列,后面都有各方家族,权贵在出力,牵扯极大,寻常武人根本就不敢,也不能让他们定下的位置出问题,因为只要入了前十,便可以自由选择加入大洛兵部,刑部乃至于镇武司衙门,这其中的道理,想必也不用在下多解释什么,李兄自然就会明白。” 李轻尘当然明白,因为类似的话,幽州司那些人,也曾说过。 这就跟科举取士是一个道理,寻常人家就算是侥幸得了状元又如何,若是没有靠山,外派几年后,没多久就会被官场和皇上遗忘,试问这历朝历代执掌权宰之人,又有几个是状元郎出身,更何况,想得状元郎,光靠文采,够么 到了这更看重个人实力的武道会其实也一样,这么多年过去,这背后也早已不单纯了,因为排名所代表的意义太大,各大势力早就在暗地里瓜分完毕了,完全轮不到他们这些在野的武人来崭露头角。 或许有人会说,这跟科举可不一样,只要你实力够强,考官又不可能颠倒黑白,或是让人直接冒名顶替,但别忘了,这背后牵扯到的势力,本身就是制定种种规矩的人,只要他们想,他们也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改掉规矩。 更何况在这座暗流汹涌的长安城,他们想要弄死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不用多的,只需要派出一位上三品的武人,便足以悄无声息地杀死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了。 李轻尘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的道理,同时因为一件事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竟然不知道悬镜司还在做这什么天地人三榜,好在他前十多年疲懒,六品修为想来在人榜上是完全不入流的,再加上幽州司应该特意帮自己遮掩过,不然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用着本名来长安,简直就是找死,试想那些曾以阴谋抹去了他们存在的人如果知道其实还有一个人活了下来,并且到了长安,那他们又会用什么样的办法来对付他呢 可悲的是,这武道会竟然也不单纯了,可若不在上面崭露头角,挤进前十的话,他又该如何加入长安司,又如何去查清当初事情的真相呢 放眼望去,这偌大的长安城,却是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啊 想到这,他总算是对乾三笑刚才的话多了几分兴趣,这是他头一次主动询问对方“你保我进前十,那取代的,又是谁的位置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八章 谈谈生意经 长安城平康坊中的雨花河上,咋一看,好似那一条条小舟画舫上全无动静,但若是仔细听,四下各处却又皆有一阵阵靡靡之音传出,勾人心扉,撩人心弦,让人神魂颠倒,止不住地沿着栽种了不少桃树的河畔往里走。 只怕谁都想不到,在这雨花河上排名前三甲的桂花坊的二楼处,竟有两人丝毫不谈那风花雪月,男女大爱,竟只关心那打打杀杀,武人之争。 乾三笑说话的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模模糊糊,完全听不出男女,但语气却是极为诚恳,这也是李轻尘愿意与之聊下去的原因之一,这种人虽然对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但最起码,聊生意的态度,还是极好的。 “首先须教李兄明白,在下的一切保证,那都是建立在李兄本身的实力之上,如果说李兄完全没有位列前十的资格,那在下也没办法帮李兄偷天换日,这也正是为何在下愿意主动接触李兄,并且找李兄商量的原因。” 的确,谁也没办法在这么几天之内,就帮助一个纯粹的废物战胜那些自幼便努力打熬自己,既有天赋,又有毅力的少年天才,但凡能做到这种事的,只能是那些高坐云端,俯瞰人间的真神了。 李轻尘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因为从乾三笑的嘴里,他没有听出太多的欺骗,对方一直都没有说什么大话,相反,乾三笑一直都在试着以最中肯的角度去分析,这让他很欣赏此人做事的态度,故而才继续追问道“那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这次,乾三笑一如既往的不喜欢正面回答他人的问题,而是先问了一件貌似毫不相干的事情。 “李兄,请允许在下先问你一个问题,李兄觉得,在这世上,到底什么东西,才能够说是最有用的,同时也是对人最忠诚,永远也不会背叛的” 李轻尘有些不明其意,便只能皱着眉头,默默地思考,乾三笑见状,也不等他多想,便自问自答道“答案是钱人活在这世上,就没有一天不需要花钱的,而钱,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那都是绝对的硬通货,它可以买来天底下任何一件东西,忠诚,信仰,爱情,快乐,一切的一切,只要你想,并且有足够的银子,就可以做到,天底下也唯有银子这一件东西,是从不会背叛主人的。” 李轻尘这次是真的没想到,乾三笑这神秘人所追求的,竟然就是这种俗气而且无趣的东西,因为在他们武人看来,只要我愿意,银子这种东西,一抓一大把。 就说他李轻尘,这五品入境的修为,就已经够他吃一辈子了,打马出了长安,找一处地方小城,寻一个做生意的富商,做他贴身护卫,那一切吃穿用度便都不需要愁。 钱,对他们这些身怀绝技的武人来说,的确也重要,但真没那么重要。 乾三笑没管李轻尘心里在想些什么,而是继续说道“李兄可知长安城内,哪两处地方的人最多么,在下告诉你,一处就是这风月场,烟花地,而另外一处,就是赌坊因为大洛武道会而延伸出的赌坊产业,李兄又知道有多少么” 这是头一次,李轻尘竟然能够从乾三笑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狂热的味道。 “上一次武道会决赛的时候,光这一场,仅仅长安城内这帮人投注下去的金额,加起来便足以买下大半个长安城”乾三笑一边说着,一边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明明隔着一层面具,李轻尘却依然觉得对方的两只眼睛正在里面牢牢地盯着自己,瞳孔之中,满是热络的光芒,“在下的条件就是,这一次,由在下为你造势,而在最关键的时候,只需要你配合在下演一场戏,如此而已” 李轻尘听明白了,原来此人之所以会找上自己,一是因为自己是个初到长安城的无名之辈,赔率一开始一定会很低,二是因为自己展现出来的实力的确不错。 与灵猴换伤,那最起码也有五品,而这也是一个必须要达到的水准,毕竟乾三笑无法在背后操纵一切,到时候但凡对阵双方有一个不愿意屈从背后的规矩,而乾三笑自己安排的人又无法完成实力上的绝对碾压,保证获胜的话,那在不可能保证战局走向的情况下,自然也就不敢下注了。 “怎么样李兄,你与我,各取所需,我要钱,你要名,没了我,李兄虽强,但这对阵的名单顺序可是打一轮公布一轮,一旦有人发现李兄成了他们的威胁,他们可是不会介意用任何卑鄙的手段拦下李兄的。” 李轻尘面色不变,依然淡淡地问道“哦那你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保我进前十呢难不成,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乾三笑摇了摇头,解释道“很简单,首先,因为这背后牵扯的巨大利益,我可以保证让李兄不会提前遇到刚才我所提到的那些人,而中间李兄所遇见的一切对手所擅长的绝学,包括觉醒了何种天赐武命,乃至于出身,喜好,为人,一切的一切,在下都可以提前打探出来,并且告之李兄,到时候只需要李兄你提前布置好战术针对,又何愁不能赢呢,难道李兄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的确,如果真如乾三笑所言,李轻尘敢担保自己可以轻易地战胜很多或许本来非常棘手的人物。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可是兵家老祖的原话,无论在擂台上,还是在战场上,如果能将对手了解的极为透彻,连对方的性情都计算在内,步步为营,那即使对方再强,在你的面前,也同样不堪一击。 李轻尘却还是没有立刻同意,而是又问道“一场,有多少” 乾三笑愣了一下,许是没想过李轻尘竟然对这件事也感兴趣,不过依旧耐着性子解释道“这就得看在下如何为李兄造势了,李兄如此实力竟然未入人榜,这对我们就极为有利,从第一场开始,在下便会不断地安排既有实力,也有名气的高手与李兄对决,请李兄务必得胜得艰难一些,这样,就能压下赔率,直到再也压不住的时候,在下会加一把火,让其一路高涨,直至最后,大戏的到来。” “老实说,不瞒李兄,钱肯定不算少,哪怕只是武道会最开始的入围,诸家公子也会入局下注,这是长安人的习惯,虽不至于场场一掷千金,但在他们看来如果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自然也不会吝啬。” 听到这,李轻尘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抬起头,盯着对方,说道“难道长安就只有一位乾三笑么入局的,难道就只有一个李轻尘么你又如何保证自己不是被别人给算计了呢” 他自小便想通过一个道理,那就是永远也别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但凡自己能想到的,别人就一定想得到,如此做任何事,都比别人再多想几层,才能保证不会吃大亏。 这乾三笑虽然不知何来历,而且言之凿凿似乎连对战顺序都可以小幅度操纵,可其他人呢,最简单的,国舅府呢,他们的势力只会更大,况且在夺武魁的同时,赚上一笔,难道不行么,谁又会嫌钱多 “所以这才是在下选中李兄的原因呀”乾三笑抖了抖身上宽大的黑袍,拱手道,“这一切,都建立在绝对的实力之上,在下自认为在下的眼光不输任何人,在下既然认为李兄有进前十的实力,便敢押宝赌上一次,而且在下也可以给李兄做个担保,只要事成,在下便会赠予李兄一份厚实的大礼,这做生意的,任何道义都可以不顾,唯独这诚信二字,必须坚守,这可是咱们商家的老祖宗说的,在下自然不会违背,还请李兄放心,既对自己有信心,也对在下有信心。” 李轻尘霍然站起身来,一边抱拳,一边朗声道“我,相信阁下。” 乾三笑直起身子,趁机邀请道“还有一事,李兄所居那处客栈实在是太过偏僻,出了那等事之后,便等于已经被国舅爷府给盯上了,住在那,一旦被围,只怕长安司的人都来不及相救,李兄何不搬来此处画廊暂居,只要李兄肯退这一步,那帮人,也不会如何为难李兄。”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而且平康坊这边人多眼杂,这么多人看着,他们又在水上,国舅爷的人就算想针对他,都难下手,何况看乾三笑这意思,搬来这里,这船上的女人也一应交给他,这等美事,几个男人会拒绝 然而,让乾三笑万万想不到的是,他李轻尘就是少数人中的少数人。 “不了,你也知道我们幽州人,睡惯了那种硬木的床,这等逍遥地儿,实在不适合我,我得走了。” 乾三笑一听,知道对方这是委婉的推脱之词,也就没有继续坚持,暗道许是这小子还不信任自己,也就作罢了,却没想,李轻尘竟然又大大方方地道“劳烦拿几个食盒来,刚才光说话去了,东西还没吃,别浪费了,我现在走,应该刚刚好,若是再晚一些,路上赶上宵禁巡城的队伍,我一个外地人,就说不清了。” 在这种地方,从未听过有人会将没吃完的剩菜带回去的,这么一提,实在是有些煞风景,但那生得一对极好看的桃花眼的虞蟾姑娘竟然不等乾三笑下令,便真就默默地从旁边取来了食盒。 这应该就是她姑娘家自己平日里用的,毕竟她们这些人,规矩所限,离不得这平康坊,想吃什么外面的好东西,就只能差下人去用食盒装了带回来,故而盒子看起来极为秀气,上面甚至还有姑娘家才喜欢的花瓣雕图。 李轻尘对此倒也不介意,趁着虞蟾在那边装食物的同时,朝着乾三笑又道“劳烦,在下穷苦出身,手头紧,提前支取一些银两,到时候从我的那一份里扣除便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二十九章 武道会开幕 每三年一度的大洛武道会终于拉开了帷幕。 作为大洛新帝登基之后,朝廷所举办的第一届武道会,这场彰显大洛国运的武人盛会,不仅是让长安城内的人非常关注,更是已经凝聚了天下武人的目光 大洛王朝风气开放,自武道会创立伊始,太祖皇帝便定下了不可更改的规矩,无论是大洛本国人,还是那些来自西域的番邦胡人,周围各岛国之人,甚至于敌国的年轻武人,都可以放心大胆地过来,大洛朝廷绝不会为难你一丝一毫。 只要自觉有实力,并且年纪在弱冠以下者,皆可参与到这场独属于少年武人的盛会之中 历史为证,但凡在这场盛会上崭露头角的年轻俊才,只要不中途夭折,都必定会有着极其光明的前途,哪怕是名义上的外人,毕竟,在大洛为官的胡人和岛国人,在过去一百余年的历史中,可不在少数。 更曾有那胡人少年,步步登高,与中原的同龄人在战斗中一起成长,最终为己方部落带回了数部武典秘籍,传为一时美谈 兼容并包,方显大国气象,而这,也正是大洛王朝的气度 只不过,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也正是长安镇武司中人最忙的时间,因为眼下整个长安的安全问题,包括这些少年英才之间的胜负评判,都需要由镇武司之人进行操持打理。 即使是已经数次扩建的长安城中,一旦到了这个时候,也依旧变得人满为患,就算有专门司职情报收集,暗中观察的悬镜司与城中的驻军,号称武人克星的玄甲军帮助,他们也依然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哪怕是历史传承最为悠久,好手也是最多的长安镇武司,依然会选择在这时候召集齐散布在京畿道各处正执行任务的人手,先赶回长安,主持武道会,维护长安的和平。 任凭外面群魔乱舞,总之,这方寸之地,绝不能出乱子。 大洛武道会所用的城中演武场,已经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从第一届大洛武道会开始,直到到现在,哪怕长安城曾经历了数次扩建,就连皇宫要地都有改动,可唯独这里,从未有过变更,一百五十年前太祖皇帝在这里神采飞扬地宣布第一届大洛武道会开始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在凌烟阁开国十二功勋之中,共有四位,是武人出身,而他们,也是大洛最让人恐惧的长安玄甲军最初的四位名义上的统领,他们的雕像,已屹立在这处演武场四方一百五十年,任凭风吹雨打,岁月侵蚀,却不改威武霸道的面目分毫 当年那位塑造他们雕像的匠人亦不知究竟是鲁班下凡,还是公输转世,因为这四尊雕像已不能简单到可以用栩栩如生四个字去形容。 曾有人说,世上没有时间抹不去的东西,但在历经了一百五十年的岁月消磨后,这些雕像上,竟还有当年四位神将的战意附着其上,寻常武人见了,便会自然而然地低头,完全不敢直视其面目,宛如现在正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尊雕像,而正是当年那四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本人。 这就是大洛的底蕴。 但让人无比失望的是,一百五十年的时间,似乎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就连那位文韬武略,具是天下地一等的太祖皇帝的后人,如今的皇帝陛下,竟没有出现,一切的开场仪式都让长安镇武司的人代为操持,只是在点将台上摆了一张奢华的金色龙椅,如此,便算作已经到场了。 当然了,长安人对这件事其实早已有了预料,毕竟他们的这位陛下,其实只在继承大统之后的头一个月勤勉了一会儿,自那位据传是狐媚化身的贵妃娘娘入宫之后,便连百官都不得见了,更别说这些臭气烘烘,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武人了,想要见到天子真容,不是宦官,就得是佞臣了。 长安司的武服其实很是威武,黑衫白裤,寓意黑白分明,正中央绣着镇武司标志性的张嘴兽头,将一个硕大的武字给牢牢地咬在口中,此为镇武之意,除此之外,没有配发任何制式的铠甲,兵器,或是暗器等等。 且不说他们这些能够加入长安司的武人都是高手,每人根据所修习的绝学不同,所需要的兵器种类都不一样,就单说这世间的兵器,与长安武库中储存的那些绝学秘籍一样,共分天地玄黄四个品级,而其中最下品的黄级,也就是平时一般人所用的兵器,在面对一个中三品武人的时候,跟没有是没太大区别的,武人体内的真气便足以直接将其震碎。 当然了,这武人真气自然也有强弱厚薄之分,哪怕只是黄级的兵器,可一旦数量太多,或是使用者的力量太大,自然也会让武人出现力有未逮的情况。 就比如这长安的玄甲军之所以让这些身怀绝技的武人都感到恐惧,不光是因为这些士兵们所用的兵刃铠甲都已经达到了黄级最顶尖的水准,更因为这些士兵们久经训练,不但悍不畏死,而且配合得当,又有跟武人直接战斗的经验,一轮接着一轮地涌上去,绝不会给武人喘息的机会,一旦一口真气上不来,便会被伤,乃至于直接身死。 对于大多数武人来说,肉身,自然无法跟兵刃相提并论,就算是空手接白刃,也需要把握时机,运用巧劲,直接以肉身硬抗钢铁,自然是吃亏的。 一百五十年过去之后,其实现在看来有些粗糙的点将台上的第一层,站有整整八位身穿镇武司标志性武服的武人,而其中有三个,李轻尘都见过。 一位,是那初见之时身穿白衣的剑客裴旻,依然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依旧腰悬宝剑,目光无比冷峻,左右横扫,便似有两道无形的犀利剑气刮过来。 一位,是那金发少女黛芙妮娜,她的武服做了改动,要更加凸显女子身材,尤其是像她这样火辣的异域女子,更是看得底下不少初出茅庐的年轻武者心潮澎湃,暗自发誓,一定要努力加入长安司,将来一亲芳泽,抱得美人归。 黛芙妮娜所使的武器甚为奇特,在她纤长的左手臂上,有一块暗红色的圆形小盾牌,上面还绘有一只生有九头的黑色大蛇,盘绕其上,好似活物一般。 她的另外一只手上,则握着一杆黑色的,看起来就像是用石头打造,杆子表面甚至有些凹凸不平的西域长矛。 这杆长矛的奇妙之处在于,哪怕金发少女是一副随便用手抓着,看起来非常轻松的样子,但外人却依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可怕的重量,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一件了不得的神兵利器,只是不知到底是哪一品的。 另外还有一位,就是带自己去摸骨的老王了,他什么武器也没有带,当然了,李轻尘这个目击者最清楚,只要他愿意,下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看到那“孔雀开屏”的奇景。 八人之中,就属他站的姿势最为懒散,也最靠边上,李轻尘甚至眼尖地在他的上衣衣角处看到了一小块油渍,只见他一只手端在胸前,另外一只手已经堂而皇之地伸进了耳朵里,挤眉弄眼地抠弄着。 不算他们三人,台上的其余五人,单看气势也知道绝不好惹,因为就这八个人站在一起,面对着演武场内数百位少年英才聚集在一起之后产生的气势,竟然稳稳地占据了上风。 不少人一边观察,一边在心中暗叹,难道这就是长安镇武司的实力么,仅仅只是冰山一角,便已经如此可怕了么 没过太久,很多初来乍到的少年天才便默默地收起了自己那股子轻蔑和大大咧咧的心态,因为现在的他们,终于能够深刻地体会到,在很多很多年前,有一位曾经夺了武魁之位的少年说过的一句话,究竟有多真实了。 “在你们长大的地方,你们或许很不错,可能还有很多人会叫你们天才,但记住了,在长安,你们屁都不是。” 年轻,就代表着有资本,因为哪怕是天下最好的预言家,也不敢说尽知未来之事,一个人,越是年轻,潜力就越大,未来所可能拥有的天空,便会更广阔,但看着现在正站在台上的八个人,又有几个敢说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天才呢 上上届武道会的武魁,那位裴大人,现在就站在那,夺魁的那一年,他十八,而今年,他已经四品大成,剑气之盛,可斩春雷 至于站在他身边那位可称尤物的金发少女,则是那一年的“榜眼”,别看她拄着长矛,一副好像没睡醒的样子,但长安城里很多人都知道这位姑娘到底有多不好惹。 那一年决赛的时候,长安出了一点小问题,暴怒的她,直接一拳打倒了两百六十七位站在一起的玄甲军士兵,引起了波及数十个坊市的大骚乱,最后还是长安武督主动出面,在将其制住后,特意招到了长安司中。 上面站着的,全都是这样的武道天才,最起码,他们曾经是。 谁又敢说自己未来一定就比他们强呢,更别说是现在了。 明天有点事,只一更,就提前码一更好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章 我劝你投降 历经百年风雨,积累了厚重的岁月沉淀,拢共两层高,今日只在最高处安置有一张明黄色龙椅的点将台底下,第一层处,来自长安镇武司的一共八位武人,突然齐齐抱拳,真气浩荡,声传四野。 “愿诸位,武运隆昌” 没有任何繁杂的仪式,也没有什么花哨的表演,引动天下英才,万众瞩目的大洛武道会,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开始了,一如既往的直来直去,却让人热血沸腾,情难自已。 武道传承,继往开来,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这,才是武人 一众少年英才们在长安司之人的指挥下,从演武场的正中央默默散去,期间没有一人敢不听命令,因为哪怕他们在外面是什么了不得天之骄子,但在这里,也只是长安司的人可以随手拍死的蚂蚁罢了。 从真天才到真无敌,中间还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 李轻尘亦是默默地随着人流分列到了演武场的两边默默等待,而在他的面前,正摆放有整整二十五座擂台,通体都由最为坚硬的金刚石铸造而成,再加上朝廷每次都会安排专人以秘法进行不断地稳固,寻常武人哪怕运足了真气一拳打下去,也只会被反震之力伤到自己,完全破坏不了底下的擂台分毫。 这些在四方都雕刻有威武兽头的演武擂台在这里已经待了足足一百五十年,期间经历了数十次武道会的磨砺,但被交手的年轻武人们破坏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 光是这东西,其价值便已经无法简单用金钱去衡量了。 擂台边上,一位手持卷宗的中年人看着手头的对战名单,看也不看周围眼神各异的年轻武人们,只是运足了真气,在场中发出一声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到的高喝。 “甲辰,第一场,李轻尘” 早已准备妥当,一直在凝神等待的李轻尘立马越过人群走出,同时朗声回应道“喏” 那中年人却理都没理他,甚至连头也没抬,而是立马又叫出了另外一个名字。 “许真一” 话音刚落,却见一位身穿锦绣白袍,束高冠,风流倜傥,面目不似一般武人,倒似一位儒雅文人的少年郎越众而出,满脸的倨傲之色,在他走出来的时候,竟还不忘和演武场外的人打了个招呼,看样子那应当是他的一众家仆们,眼看自家公子要上场了,便赶紧为其呐喊助威了起来。 “少爷加油” “少爷无敌” “少爷加油” “少爷无敌” 好一阵聒噪之声,那手持卷宗,身穿黑白两色武服的中年汉子抬起头,眉头皱起,张了张嘴,正想呵斥外面的看客一番,可不知为何,却又闭上了嘴,只是有些不耐烦地招呼道“李轻尘,许真一,快上去吧。” 入场之前,已有过一番检查,这大洛武道会的规矩也不多,一是年纪必须在弱冠之下,二是随身携带的兵器绝不可超过黄级,三是尽量别下杀手,将对手制住,或是打下台就足够了,如此而已。 仍旧穿着那一套洗的有些发白的老旧青衫,并未拿着从乾三笑那借来的钱去置办一身好行头,所以看着很是朴素的李轻尘在路过中年汉子面前的时候,认真地一抱拳,低头感谢道“有劳了。” 这位身穿长安司武服的男人所肩负的任务可不轻松,此人既需要作为裁判,公正地评判他们之间的胜负,还需凝神戒备,防止有人在擂台上下杀手。 这次大洛武道会因为奖励异常丰厚,所以吸引过来的年轻武人们可不少,光是这第一轮的上半轮,便有一百余场,哪怕是分开举行,可因为长安司人手不足的缘故,这几位都需要同时看着好几座台子,实在是一件很辛苦的差事。 更何况,提前与这些长安司的人打好关系也是极有用的,李轻尘可没打算很快离开长安镇武司,相反,他可是做好了在这里多磨砺几年,将自己所需的绝学秘籍一一套到手再离开的准备。 懒散,不代表什么也不会,相反,他比谁会的都多。 那本是一脸倨傲之色,似乎已经胜券在握的许真一,也正准备赶紧上台,可在听到李轻尘的这句话之后,立马折返回来,也同样向对方抱拳道“辛苦了” 直到这时,那很不耐烦的中年汉子的脸色才好了一些,可依旧没有对这俩人有什么好话,或是多嘱咐一二,而是甩了甩手,便直接默默地走到了一边,开始继续点名。 两人分别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走上台,却未立即开打,这倒也算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毕竟来参加武道会的人,那都是些少年英才,年少得志,都有着一份属于自己的骄傲,大多都不屑于靠偷袭取胜,除非是台下便是仇人,不然很少有一上来便急不可耐地开打的。 武道会是年轻武人之间的切磋比试,又不是一定要分生死的厮杀,这见了面,自然就得先聊上两句,互相吹捧,互抬身价,那都是很常见的情况。 不过,历史上当然也不缺那种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等对手一只脚刚刚踏上台,都还未完全站稳,便直接全力偷袭,将对方打下台的,只是这种人,向来都走不太远就是了。 两人互相一瞧,不得不说,这少年郎的皮相还是很不错的,尽得江南人的俊秀,再加上衣着飘逸,便更衬托得他十分俊朗,姿态飘然,就是脸上那一副倨傲的样子,实在是看得人有些不舒服。 李轻尘深谙此间规矩,立刻一抱拳,自报家门道“李轻尘” 对面那位叫做许真一的少年亦是抱拳还礼,只是他的动作,就显得有那么些漫不经心了,显然,他很看不起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对手。 还不等李轻尘提议不如直接开打,不要浪费了时间,却不想对面的许真一竟突然说道“你投降吧。” 李轻尘刚要开口,却被对方这一句话给堵住了嘴,表情一愕,完全不懂对方这是什么意思,一下子竟直接愣在了当场。 许真一看对方不解,便好心地解释道“我看过你的资料,普通武人出身,而且,还是从幽州那种穷苦地儿出来的,所以凭你,是绝对打不过我的,我家,乃是江南豪族之一,而我许真一,自幼便有家传的补药秘练筋骨,又得武林名宿指点招式,我的强大,就连我自己都难以想象。” 说完了自己,许真一又露出了十分感慨的表情,继续说道“我呢,也很清楚,你们这些泥腿子出来,以命相搏,就是为了混一个好名声罢了,只是很可惜,你今天遇到了我,这就是天意,命数如此,没有办法,我看你还很年轻,应当还能再等下一届,实在是没必要在这里伤了根基,影响自己一辈子,所以,我劝你还是乖乖投降吧。” 许真一这一席话,说得那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仿佛让李轻尘赶紧投降了下场,竟还是为了他好一般。 李轻尘的嘴角轻轻一勾,没有动怒,反倒觉得很是有趣,因为在幽州,是绝不会有这种货色出现的,他本以为天下人,跟他们幽州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可没想到,进了长安之后,每天都能遇到新鲜事。 “哦那我就斗胆,向许公子请教一招半式吧,可否请许公子指点在下一二” 不曾想,对面的许真一竟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背着手,叹息道“我明白你们这些完全没根基的泥腿子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跟我对上一招,这样输了也有一番说法么,可笑,可笑,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看着台上的两人好像一聊没个完,底下其他还在等待的人却是不愿意了,不少人已经高声叫骂了起来。 “还打不打了赶紧的,别他妈废话了” “不打了就滚下去,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两个废物东西,赶紧滚” 那些在外面观战的许家家仆们见了也不敢多言,毕竟他们只是普通人,而能来武道会参赛的,最起码也得是过了下三品的武人,其地位和实力都远超他们,哪怕背靠着江南许家这颗大树,他们却也不敢嚣张什么。 因为这里是长安,可不是江南。 李轻尘摇了摇头,深呼吸一口,冷冷地道“你不出手,那就让我来吧。” 许真一冷笑一声,一拂袖,同样回击道“不识抬举” 言罢,他便踏出一步,微微弯腰,摆出了一个非常古朴,攻守一体的拳架来。 嘴上说是说,可他并未真的大意,而是一直在凝神以待,既然准备出手,便赶紧将自己体内的真气调动起来,先护住了自身的要害,准备在接下对方一招之后,将这完全不给自己面子的臭小子瞬间制服,这样,便足以让自己名扬京师了 却未曾想,下一刻,底下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声,原是本在数步之外的李轻尘,下一刻,便已经单手将那许真一给捏着脖子,好似提起一只小鸡仔似的提了起来。 许真一的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一句“好快”,想反抗,却感觉自己浑身软绵绵的,那原本如自己的十指一样,可以随意调动的武人真气,此刻却完全感受不到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一章 武人的世界 武,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可背后代表的,就是整座江湖几千来,无数人的起起落落,鲜衣怒马,快意恩仇。 每个武人的生活,也浓缩在这一横一竖之间,所谓胜负,也是生死,这才是最真实的江湖,杀与被杀,都只在一念之间,豪情悲歌,都只在风雨之后。 无怪常常有人会说,武,是术,也是杀人技,因为这一招一式,打从生来,便是为了能够更快地结束敌人的生命,就如同兵戈一样,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杀人的。 李轻尘一直都很认同这种说话,不是因为他跟那些走江湖的一样,打从心底里就轻视这世间的每一个生灵,而是他觉得,既然要出来行走江湖,就得对自己负责,如果要打,那就得做好所有的,包括自己输掉之后的准备,如果不幸死了,就不能怨天尤人,所以眼前少年对战斗的态度,让他有一些恼怒。 难道,老辛他们这些人曾经拿命去守护的中原江湖,竟然就是这种人的水池子么 投降认输 这是什么道理 “你或许对我们武人有什么误解。” 李轻尘扬起头,眼神平静地看着这个自幼在温室里长大,所谓的“天之骄子”,冷冷地道,“世家出身,高手指点,不是我一定会输给你的道理,家里养大的狗,永远也打不过塞外长大的狼,这才是真正的道理。” 言罢,他将手一甩,便轻易地将那个被自己浑厚的真气给暂时封锁了行功的经脉,导致完全调动不了自己丹田内的真气保护防御的许真一粗暴地丢在了地上。 “嘭” 身体跟坚硬冰冷,完全由一整块金刚石所打造的四方擂台来了个结结实实的碰撞,底下顿时爆发出了轰然大笑声,恶意十足。 这些心高气傲的少年郎,看起热闹来,那真是一个比一个更希望事情闹大,当然了,他们也有资格这么自傲,因为他们的确是一群天才。 许真一趴在擂台上,用一只手撑着,抬起了脑袋,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满是愤怒之色,耳听得底下越来越大的起哄声,再用余光看到那些同龄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嘲弄与戏谑的样子,他再也忍不住,一拍地面,猛地从地上弹起,返身一拳就打向了李轻尘的面门。 这位从江南来的小少爷现在已经被气炸了肺,原本以为自己一番好心言语之下,就可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让这个幽州来的蛮子自己乖乖地认输投降,这既是为了对方好,也能成就一段武道佳话。 却没想到,自己一个不小心之下,竟然被其给偷袭成功,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了这此生从未受过的奇耻大辱,事关自己的面子与家族的荣誉,他必须要让对方用生命偿还 “只会偷袭的卑鄙小人” 许真一一拳挥出,刚骂出了一声,冷不丁肚子突然一疼,一股锥心的痛楚从下腹的一个点瞬间扩散开来,席卷全身,让他整个人立马就软了下来,一下子,毫无防备地跪倒在了李轻尘的面前。 看着对方倒下,李轻尘这才收回了刚才踢出去的脚,同时很是失望地摇了摇头,暗道这种人如果去了幽州,又没有家族照拂的话,只怕都活不过两个晚上,便要被人给杀死,如果运气再差一些的话,或许会死得很惨,很惨。 既然自觉丢了脸,所以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要跟对方拼命了,那又怎么可以在只受了一丁点痛苦的情况下,就坚持不住,主动散去了自己的招式呢 在同样的情况下,李轻尘自问自己就算是被人直接从要害处给捅上一刀,这一拳也必须得递出去,能不能落到对方的身上,落到了又是否有用是另外一回事,可如果连反击的唯一机会都不敢去抓住,这种人还当什么武人 “咳咳” 江南小少爷无力地跪倒在台上,两只手虚捂着自己的肚子,双眼暴突,使劲地咳嗽了两声,将脸都给憋红了,刚才这一脚正踢在他下腹的穴位上,差点没给他直接疼死,一口气堕下去之后,好不容易才铆足了力气挥出的一拳自然就半途放弃了。 下一刻,擂台上突然出现了那个身穿长安司黑白武服的中年人,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了一眼李轻尘后,一手拎着许真一后颈的脖领子,直接将他给丢了下去。 “甲辰第一场,李轻尘胜” 他们长安镇武司的人才不会管对方是什么身份背景,就别说你区区一个江南许家了,长安司办案,向来就连朝廷大员的面子他们都懒得卖,故而很多长安司武人对不可招惹那位国舅爷府上之人的命令,是一直憋着一团火的,这也是为何这位被临时调回长安的中年男人打从一开始,就一脸的不高兴,现在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机会。 对手都已经被人给丢下去了,裁判也已经当众宣布了结果,李轻尘自然也随之跃下了擂台,与此同时,他的身后,那中年汉子多了几分耐心的声音继续响起。 “甲辰,第二场,无心,对战,织田双方入场” 李轻尘眉头一挑,赶紧朝着四下看去,却见那位在客栈之中先杀亥猪,又斗恶虎的白衣少年从人群之中率先走出,脸色依旧是那么的冷漠,就好似一座厚厚的冰山,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无心迎面走来,在双方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主动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李轻尘,声音清清冷冷,却总算是有了一丝莫名的感情在其中。 “你,刚才,说的,对。” 李轻尘咧嘴一笑,那日与少年商量了一番,算作结识,这其中自然有其深意,虽然少年之后并未接受他的好意,拿钱去置办一身新的行头,却对李轻尘从桂花坊带回来的食物有极大的兴趣,在李轻尘的招呼下,因为被长安的奸商骗了,身无分文,已经饿了好几天的少年,在一顿狼吞虎咽后,将饭菜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大快朵颐地吃一个外人的东西,对于无心而言,是件极其不容易的事,不过在饥饿的时候拒绝食物,对他来说,便是更不容易的一件事了,毕竟,他出生的时候,可是恰逢十五年前的凉州饥荒啊 已经结束了自己的第一轮比试,迈步正准备走出演武场的大门时,背后突然又响起了一阵惊呼,李轻尘忍不住转头望去,却见一个穿着古怪的人,从擂台正中央往外,就好似一根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来。 只可惜,还不等他落地,尚在空中的时候,便已经被那位倒提长矛的金发少女给伸手接下,然后就见她单手提着那个已经翻白眼,看着就像一条死鱼一样的岛国少年,朝着外面大喊道“这是哪家的孩子呀,快过来领回去,敷点药还能用呐” 眼看四下无人应声,黛芙妮娜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又提着少年使劲地甩了甩,表情很是认真地喊道“他真的还活着呐,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呀” 实在是看不下去的裴旻从点将台上闪身赶来,一把将那可怜的岛国少年夺了过去,同时传音道“你又在做什么这是东瀛岛国之人,随使臣队伍一起来的,罢了,我现在先带他回司里医治,然后再送去东瀛使馆即可,你在这里看着,切莫再出什么乱子。” “放心,放心。” 黛芙妮娜不住地点头答应着,同时在心里不满地嘀咕道“我哪儿看得出你们这些人长得有什么区别,哼,乱子,我巴不得出什么乱子呢。” 下一刻,她转过头,看着已经走下场的无心,笑眯眯地想要去捏对方那好像瓷娃娃一样好看的脸,却被无心给瞬间闪过,隔着这么四五步的距离,无心佝偻着身子,五指如勾,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看那样子,就好像一只正在威慑敌人的野兽。 当然了,单看他的脸,哪怕是做出这样的表情,依然很难吓唬到人。 “真是个可爱的小弟弟。” 黛芙妮娜看来对无心很是感兴趣,正准备走上去强行捏下他的脸,冷不丁有一柄带鞘的银色宝剑横亘在了两人之间,裴旻几乎是呵斥一般地传音道“黛芙妮娜看看你身上的武服这种场合,怎么可以如此不守礼节” 被小裴这么一骂,金发少女的精神明显萎靡了不少,却无法反驳,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嘀咕了一句,我本也不是你们大洛人,守什么礼,不过一想到小裴那张絮絮叨叨不停的嘴,她便真的怕了,只能先默默地退离。 只见那柄还被关在鞘中的银色长剑一抖,剑气环绕,四周原本正在笑着看热闹的人全部神色一凛,知道这是那位裴大人发威了,赶紧侧过头,不敢再去点评那位完全不着调的金发少女。 一直等到黛芙妮娜走远了,无心这才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中慢慢恢复,期间倒也无人敢笑他什么,更没人因为他样子长得美貌如女人就敢轻视他,因为上一个这么做的,正在被那位裴大人提着往外走呢。 在武人的世界里,只尊重强者,无论你是美与丑,或是什么出身,只要你够强,就能打得那些人闭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二章 乾三笑来访 当李轻尘从演武场走回客栈中的时候,一推开自己的房门,便瞧见了乾三笑在屋中静候的身影。 一个人躲在远离窗户与光亮的黑暗之中,身上穿的,依旧是那一套宽大到足以罩住全身,从脖颈到脚,遮得严严实实的黑袍,脸上,也依旧戴着那个标志性的黑白二色纹路的鬼脸面具。 李轻尘有时候都在思考,如果有一个人,跟眼前这人的打扮一模一样,自己是否能一下子认出来,或者说,乾三笑这个名字,到底只是眼前这区区一个人,还是多少人共同的名字。 只可惜,在离开了幽州司之后,现在的李轻尘,只是一个普通的中三品武人罢了,毫无根基,身在长安这种陌生的地方,根本无力查证去这一切。 李轻尘先转身合上了门,然后才转身看向了对方,语气显得不咸不淡,既没有因为对方不告而入有些恼怒,也没对乾三笑这个暂时的合作对象有什么好脸色。 “主人不在,你就自己进来了,试问,这算是一位好客人吗” 乾三笑背着手,围绕着屋子中央,那放着几个小茶杯与一个茶壶的桌子,不停地绕着圈,同时反问道“在下这幅打扮,如果从正门走进来,再在走廊等着,不是更会给李兄惹来麻烦么” 李轻尘对这个解释不置可否,只是依然靠在门边,没有走过去,双手垂落,慢悠悠地问道“看来我的资料,也被人给卖出去了,不会正是阁下所为吧” 刚才与那许真一在擂台上对战的时候,对方言语间,竟然对自己是有所了解的,在长安司是肯定不会随便出卖这些资料的情况下,那能是谁做的呢 李轻尘原本不觉得是乾三笑所为,却没想到,乾三笑竟然大大方方地直接承认了。 “不瞒李兄所言,其实所有参赛武人的一些基本资料,都在被不断地卖来卖去,如果单单出现了李兄这么一个异类,只会引起他人的警觉,不是么” 乾三笑说着,语气突然一转,宽慰道“不过还请李兄放心,就连在下都尚不清楚李兄的具体实力,所修习何种绝学,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现在卖出去的,就只是一些无用的东西罢了,迷惑外人而已,李兄介意” 李轻尘轻轻地晃动了两下下巴,然后道“当然不介意了,不过阁下今天给我安排的这个对手,实在是有些弱呀。” 区区六品入境的武人,又没有什么战斗经验,在他面前,就跟一只小鸡仔没什么区别,挥挥手就拍死了,就连此人是否觉醒了天赐武命都逼不出来,像这样的人,作为他第一战的对手,实在是有些无趣。 乾三笑的语气,罕见的有了一些波动。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来了,那在下也斗胆问李兄一句,按照我们的约定,李兄之后的每一战,得要尽量胜得艰难些,可为何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招制敌,难道李兄就这么想出这一次风头” 乾三笑其实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如果不涉及到生意上的事情的话,但李轻尘今天违背了他们私下的约定,一招致胜,出了个小风头,所以乾三笑对此,是有些恼怒的。 却不想,李轻尘竟然理直气壮地反问道“嗤,阁下真的会做生意么这第一战,自然就得胜得干脆利落,不然谁会关注到我这边更何况,你安排这种对手来,我都只能艰难取胜,之后几场下来,谁还不知道我在故意演戏,还怎么去赚钱” 一番话说完之后,乾三笑一下子沉默了,看那样子,应该是在很认真地思考着,李轻尘也不急,就在屋中默默地等待,过了一会儿后,乾三笑这才点头道“的确是这个道理,李兄果真是少年英才,不光武道攀登健步如飞,竟连我商贾之道也如此熟稔,在下深表佩服,只不过,李兄这次,倒真的惹了些小麻烦了。” 李轻尘本就是聪明人,当下一点就透,立马追问道“是那少年背后的家族” 乾三笑点了点头,解释道“江南许家,乃是豪商氏族,许家的手底下,有一样最重要的产业,那便是替朝廷管着江南的窑务,这其中的利润之大,啧啧,就连在下都心动不已,想那许家本是江南小族,却偏生靠着这玩意儿在数十年之内起了家,时至今日,在江南一代的影响力可不算小” “不光如此,许家还时常会在私下截取一些好瓷器,用来交好笼络朝中官员,再加上许家家主为人仗义疏财,靠着大把的真金白银,结交各路江湖豪杰,故而在武林中的名声也极好。” “许家这位小少爷想习武,便可得许家耗费万金,收购秘药熬练筋骨,又有武林名宿收其为义子,替其洗精伐髓,指点武艺,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想拥有的待遇” “他自幼养尊处优,却偏生爱名,此行来京城参加武道会,就是为了扬名来的,早在之前,他便已经花了大价钱给自己造势,像这种名气不小,但实力不足的对手,给李兄你拿来作为第一块踏脚石是最合适不过了。” “按照你我的约定,若是这一来二去,许家少爷最后惜败于你,哪怕不服,却也不至于如何,但你这次却重重地折辱了他,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脸,包括被那长安司的人丢下擂台,他们许家拿长安司没办法,所以这些事都得算在你的头上,这事后的报复,可以预料是不会少喽,上三品的武人难说,但是这中三品的武夫,他许家还是请的起的,李兄日后,可得小心为妙。” 李轻尘闻言,只是轻笑了一声,完全没有把这种事放在心上的意思。 曾经有个将他养大,还教会了他如何在生死对决中以攻心取胜的幽州司汉子,说过一席话,平时别到处惹事,不然任你是几品的修为,这天地之大,总有能制你的,但如果是别人惹到自己头上来,能忍则忍,不能忍,就千万别忍,别想着什么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打了老的又来了更老的,像这样的对手,来多少都是废物,人活天地间,靠别人是没用的,最后支撑天地的,永远是咱们自己的脊梁。 乾三笑明显也是看出了李轻尘的不以为意,想到少年心气,便理解了,于是又问道“先前那个三拳打死了亥猪,后来又斗了那杨恶虎的少年郎,是你朋友” 李轻尘抬起头,只是看着他,既未承认,也没否认。 “应该是了,毕竟那晚你从桂花坊带走的食盒,可还摆在他那呢。”乾三笑叹了口气,道,“唉,这小子,先得罪死了国舅爷府上,这次又把那东瀛来的给直接打废了,真是嫌自己得罪的人还不够多么” 李轻尘对此,显然有不同的意见,他一只手放在身后,轻轻地敲击着门框,道“天下的路有很多,但专门走死路的,却不多,这两个人,都是自己找死,死不足惜。” 乾三笑微微颔首,显然对这句话倒是很认同。 “的确,自己找死,便怨不得别人,但这其中的牵扯巨大,也不得不考虑一二,还是说,武人做事,其实都是这样只凭一时意气,争那朝夕之间,而从来不看百年起落” 李轻尘反问道“是压力便也是动力,如果他现在是上三品的武人,国舅爷府敢找他的麻烦” 乾三笑摇头道“那也得他现在就是才行,千百年来,多少天才曾经夭折在路上有人初出茅庐,刚刚闯出偌大的名声,就不知为何被一群人在夜里围殴,直接打断了脊骨,断了前程,之后便一蹶不振,半生蹉跎,颠沛流离,到最后死的时候,竟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用草席子一卷,丢在了野外喂了狗,那时候谁会知道,那个路边连站都站不起来的邋遢乞丐,竟曾是一位天之骄子,便连一国公主也曾倾心于他乾坤入袖,锦衣夜行,闷声发大财,才是正道理,刚则易折的道理,想必不用在下多言。” 不等李轻尘反驳,乾三笑便又道“现在东瀛正在与高句丽开战,两边都是我大洛的藩臣,这也不是打谁骂谁都不好的问题,其实我大洛根本就不在乎谁输谁赢,但东瀛岛国之人为了能让咱们大洛不要插手,特意派遣了使团,渡海而来,并且还派出了不少英才来参加这武道会,就是希望朝廷能够认同他们的实力,可那小子倒好,直接废了人家一个,这岛国人,性子阴毒狠辣,而且多精于刺杀,之后,估计有的你们烦了,李兄,何不带着你那小兄弟一起,赶紧先搬离此是非之地呢” 李轻尘摇了摇头,道“留在这,长安司的人在附近看着的,还稍微安全些,再说了,在下也不愿给阁下惹麻烦呀。” 乾三笑一听,便知道这是推脱之言,知道对方还是不信任自己,也没有多劝,只是甩下一句话,便默默的起身从窗户离开了。 “下一场对手的资料,在下会在赛前交于李兄,还望这一次,李兄一定要遵守你我之间的约定,不然,李兄就会有真正的麻烦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三章 回忆如潮水 幽州镇武司。 一个眼神忧郁,其中好似藏着数不尽的故事,身材消瘦,远远看着就跟竹竿一样的中年汉子,正双手负于身后,站在满是沙土的演武场上,凝神望着眼前那个已经规规矩矩地扎好了马步,正不停地在向前出拳,力道之足,已可带起阵阵风声的小孩子。 这孩子生得眉清目秀,身上套着一件明显给人改过,但依然显得有些宽大的灰色练功服,抿着嘴,表情很是认真,一拳接着一拳打出,有板有眼,虽然年纪不大,但已有了几分武人的气势。 突然间,男人上前一步,一把将那少年的手腕给握住了,后者停下打拳的节奏,扬起头,满脸不解地看向了中年男人,显然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老辛的表情和语气都很是严肃,开口教育那孩子道“尘小子,记住了,在生死相搏中,你所能打出的拳,数量都是有限的,如果不能在有限的次数内尽快地击倒对方,那死的,就会是你,老六不是教过你人身穴位么,哪些是人的死穴,你可还记得” 不过刚满六岁的李轻尘被老辛训得直接低下了头,但还是轻轻地点了点,表示自己知道了,可随即他又有些难过地嘟哝道“老辛,为什么一定要跟人战斗,为什么一定要分个生死,为什么” 话还未说完,老辛便已经用一根手指封住了李轻尘的嘴,他的脸色间,也颇有些无奈,因为他自己都明白,很多他们大人看来理所应当的道理,如果过早地教给小孩子,对他们来说,就太过残酷了。 但他没有办法,因为有些残酷的道理,不是你不教,它便不存在的。 “其实很多时候,不是我们一定要打生打死,而是这个世道如此,老辛问你,尘小子觉得自己是好人吗” 对于一个刚满六岁的孩子来说,这个问题其实不好回答,李轻尘伸出手,挠了挠脑袋,有些犹豫地回答道“我,我,我也不知道。” 老辛轻声叹了口气,暗道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合跟一个小孩子讲道理,只得又指着自己问道“那尘小子觉得老辛算是好人吗” 这下,李轻尘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大声道“是好人,老辛是好人,尘小子知道,是老辛你们从外面把尘小子捡回来的,而且不光尘小子知道老辛是好人,就连那些姨娘们,也都说老辛是大好人哩。” 听到前半段本来还挺高兴的老辛,脸色突然就是一黑,因为他知道,李轻尘嘴里说的那些“姨娘们”,其实就是幽州司附近住的普通百姓,那些老姑娘们,喜欢孩子也是真,可老辛更清楚她们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故而这个“好人”之说,越琢磨越奇怪。 不过呢,该教育的东西还是得好好教育,故而他又道“其实老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好人,但老辛知道一点,这世上只有好人越多的时候,世道才会越好,而老辛的职责,就是尽量让更多好人活下去,所以老辛有时候不得不杀了那些坏人,因为老辛清楚,好人总是斗不过坏人,这种时候,就需要咱们出手。” 李轻尘低着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辛看得心疼,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表情显得很是唏嘘。 “其实大家都想送你去学塾,练武的,都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没法子呀,咱们幽州这地方,书只能挨欺负,老辛跟他们也想送你去长安,但是长安城的人呀,心高气傲的,幽州的书人向来都不受他们的待见,大家都怕你受了欺负,要知道,那些书人呀,一旦害起人来,可比咱们练武的还狠哩。” 朝廷文官,其实多出于江南一带,那些自古文风鼎盛,传承有序的江南士族,向来都看不起他们这边的书人,文官抱团,党争倾轧,他们这种苦寒之地出去的书种子,如果不能舍下一切,卑躬屈膝,难有出路。 “练武有啥不好的。” 上肢生得奇长的猴子一手抓着一颗刚从市集上“买来”的桃子,脚步轻佻,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将一颗大些的桃子在衣服的内衬上使劲地擦了擦,递给了李轻尘之后,又道,“咱们走江湖的,快意恩仇,讲不讲道理都看咱的心情,比那书的不知道舒坦多少倍哩,别想这些了,尘小子,快点长大了,猴子老爹带你去长安看花魁,那滋味儿,保管你睡醒之后啥烦恼都忘啦” “去去去” 老辛挥挥手,语气很是不满地道“你再跟尘小子灌输这些有的没的,就别怪我动手。” 猴子撇撇嘴,显然对老辛的态度很是不满,但实力差距摆在那,所以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招呼李轻尘道“尘小子,先别练了,该吃饭了,吃完之后,姓韦的还要帮你打熬筋骨呐。” 说到这件事,李轻尘一下子就抱住了老辛的大腿,惨兮兮地道“老辛,我怕。” “别说你怕,我看着姓韦的都怕。”猴子咬了一口汁水甘甜的水蜜桃,然后道,“但是啊,咱们幽州镇武司,除了武督大人以外,就只有他,最有资格帮你疏通经脉,打熬筋骨了,他有师门的秘方,咱不服不行。” 老辛一只手搂着李轻尘的小脑袋,弯下腰,和颜悦色地问道“怕什么” 李轻尘眼神之中带着对未来的恐惧,小声嘟囔道“我怕有一天,大家都不在了。” 这一次,就连向来最会插科打诨的猴子都不由得沉默了下来,因为哪怕是他,也说不出他们绝不会死这种话来,事实上,六年的时间过去,这个孩子已经送走不少人了,骗他,是没意义的。 老辛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认真地想了想后,便打气道“那尘小子就快些成长起来,有朝一日,当你比所有人都强的时候,咱们这些人,也就可以安心地养老了。” 李轻尘露出为难的表情,显然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我,我怕自己做不到,猴子老爹说,他是打遍一州无敌手,感觉没意思才来的咱们幽州哩,我今年才六岁,得什么时候才能变得那么厉害呀。” 老辛抬起头,瞥了身旁的猴子一眼,后者只能脸色涨红地把头挪向了另外一边,根本不好意思说话。 “没事的,老爹们都很厉害,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尘小子不用担心。” 让李轻尘学武,那是为了能让他长大后有一个自保的能力,因为老辛知道,自己,还有其他人,总有一天会死,没人能保护这个孩子一辈子,他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可他又不希望这孩子这么小便背负那么沉重的担子,这种纠结和犹豫,或许正是这个男人的温柔之处吧。 臊得慌的猴子在一旁不停的催促道“快走吧,该吃饭了。” 武人每天消耗巨大,一日三餐是免不掉的,很多武人到了夜里,都还要加食,现在正是幽州司的晚膳时间,只要在司里待着的人,基本都会出现。 李轻尘蹦跳地跟着老辛和猴子一起往吃饭的地方走,这也是他每天最开心的时候,不需要再辛苦地练武站桩,也不需要让韦陀老爹帮着打熬筋骨,忍受那种折磨,所以他很喜欢吃东西,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才是他能够逃避这一切的时候。 一张长条形的桌子,两边都已经坐满了人,最里面正中央那座属于武督大人的位置哪怕从来就没人出现过,但也没人想过要动它,甚至每天都有专人擦拭,省得落了灰,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食物,基本都是肉,少有蔬果。 刚煮好的大块羊肉,撒了盐,一摞一摞的白馍,熬的浓香羊肉汤,里面加的羊杂碎,这就是他们最常吃的食物。 老辛和猴子往里走,因为他们两人的资格很老,累积的功劳也高,所以可以坐在里面,李轻尘自然只能坐在最末尾,却也不怯,毕竟两边的人都是养育他长大的,哪怕没老辛那么亲近,却也跟寻常的亲人一样。 “尘小子,刚从演武场回来” 说话的这位是兔爷,因为天生三瓣嘴,说话漏风,被人如此称呼,却也欣然接受,平时不喜欢说话,也就看到李轻尘,才会热情地问上两句,前些年李轻尘还经常尿床的时候,基本都是他在帮着操持。 李轻尘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摸了摸已经瘪下去的肚子,正要伸手去抓桌上的白馍,掰碎了丢在羊杂汤里,冷不丁却被人打了一下手背,赶紧又缩了回去。 “还不去洗洗手,教给你的规矩呢” 李轻尘转过头,旁边这个喜欢戴高冠的,姓崔,他三岁那年来的,听老辛说,年轻的时候本来是个书人,结果呢,家里出了事,打官司不成,反挨了一顿毒打,没办法,学武报仇呗,事后不知怎么,流落到了他们幽州司,和大家都合不太来,甚至就连李轻尘也讨厌他,因为平日里练武就够累了,打熬筋骨那更是想起来都怕,可最无聊的,还得属姓崔的硬逼着教他识文断字,看圣贤书。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四章 换一个活法 六岁的李轻尘轻轻地咽了口唾沫,暂时靠自己的意志力止住了肚中想要进食的欲望。 他知道,在这里,耍赖是没用的,而且他也向来都不喜欢跟人耍赖,自小他就知道,他是从外面捡回来的孩子,所以他必须得比其他人更懂事才行。 那个给他取名字的老头儿就说了,这世上,没有谁应该为你李轻尘做什么,别人的好,一定得珍惜,事后必须要报答,还有很多的好,哪怕你当时不理解,可也得记住,不然,在这幽州司,就没你的容身之地了。 被崔先生给呵斥了一声后,他便只能乖乖地起身去旁边放着水盆的架子处准备洗手,那边的兔爷白了那弃文从武之后,从温暖的江南跑来这塞外苦寒之地的崔先生一眼,却也没反对这点小规矩,只是伸出了一双在幽州极不常见的,干干净净的手,按住了李轻尘,很是温柔地笑道“尘小子,你坐着,我去给你取来。” 李轻尘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学着武人一样抱拳,用奶声奶气的童音喊道“谢谢兔子老爹。” 后者在听到这个称呼后,嘴角微勾,却什么也没说。 用沾满了热水的毛巾擦干净了手,李轻尘便开始掰自己手里的白馍,一点一点地落入空碗里,这种事,谁也不会来帮他,只是刚刚才掰了一半,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极其痛苦与悲伤的声音。 “救命,救命” 原本正在屋中默默进食的众人,几乎不需要反应,便立马了放下各自手头的东西,返身迅速地冲了出去,这些人的速度之快,李轻尘甚至只能看到一道道残影。 坐在最末尾的李轻尘手一抖,差点将手中剩下的那半块白馍给掉在地上。 他的心忍不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心慌,是因为他已经听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那是前几天,被派出去镇压一处武人屠村事件的,当时因为事态很严重,所以一共去了三个人,而这三个人,基本上都陪了他度过了四五年的时间,曾毫不藏私地悉心教授自己的一切江湖经验,与自身武艺的人。 他双手撑着,往前一跳,这才从高高的板凳上踩到地面的实处,然后便呆呆地跟着一起往外走,虽然他的速度肯定是比不过这些中三品的武人们,但就这么几步距离罢了,他很快便已经走到了目的地。 幽州司的大门口处,一个浑身血污,缺了半只手,只简单用衣服缠住了血肉模糊的伤口的硬汉子,正背着一个好似刚从血浆里捞出来的人狂奔着往里闯。 跑出来的人群看到这一幕之后,却没有一丝的骚乱,无人多嘴再问什么,擅长医治的便直接走了上去,开始查看伤势,而另外的人则快速往外涌去,站在高处,开始寻找起了可能跟过来的敌人。 李轻尘远远地看着那个痛哭流涕,全然没了往日气势的断手男人,看着他就那么跪在地上,仰天嘶吼着,仿佛在宣泄着对于这个世界的怨气与愤怒。 那个人,手很巧,他曾经给李轻尘做过风筝,飞的可高了,他还曾经因为李轻尘练武的事,跟老辛吵过一架,至于他背回来的那个人,比较坏,在李轻尘更小一点的时候,他就会和猴子一起,偷偷地用筷子蘸酒给李轻尘喝,然后被老辛发现脸蛋红通通,走路都在晃悠的李轻尘后,他俩就会挨打。 曾经那么生龙活虎的他,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远远看着,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李轻尘眼睁睁地看着老六走了过去,先是拿手指在他的脖颈上稍微探了一下,然后又轻轻地按了按胸口,李轻尘可以看处让人恐惧的凹陷,最后老六无奈地朝周围的人摇了摇头。 在周围人低声的叹息中,那个跪在地上的断手男人哭得更加大声了,李轻尘从没见过他这么哭过,因为就是他曾经给自己说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以后不管碰到了什么事,都别哭,丢人。 可现在,所有人都没哭,他却一个人在那里哭得那么伤心,就好似之前说那话的,根本就不是他。 眼前突然一黑,李轻尘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发现是老辛从背后伸出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只是带着一丝寻常人难以察觉的伤感与沧桑。 很多事见得多了,其实不是麻木了,而是当他明知道世道就是这样,却既不能变得无动于衷,但又对一切无能为力的伤感与自责。 他其实早就累了。 “走吧,回去吃饭。” 李轻尘的两只小手拉着老辛,扬起头,用稚嫩的童音问出了这个世界上最难回答的问题。 “老辛,他死了吗” 老辛的面色变得有些悲苦,可他没有选择去编什么好听的故事去骗眼前的孩子,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才是最真实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从不会因为美好的故事而改变,真正能够改变它的,只能是知道其残酷的人,所以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李轻尘转过头,没有再多问下去,因为不过六岁的他,其实已经大概知道了死亡的含义。 对逝者而言,那是永恒的寂寞与空虚,对在世之人而言,那是永恒的遗憾与痛苦。 他低下头,转身跟着老辛一起往回走。 突然间,他又在路上停住了,扬起头,无比认真地问道“老辛,有一天,你也会死吗” 老辛停下脚步,沉默了一息,然后慢慢地蹲下来,看着李轻尘的眼睛,也以同样认真的态度回答道“是的,人都会死的,老辛也一样,不过可以老辛保证,只会在尘小子不再需要老辛的保护之后,老辛才会死。” 李轻尘低下头,双手抓着自己腰间那一条代表着武人身份的腰带,嘟囔道“那尘小子,希望永远也没有这一天。” 已经入夜了,李轻尘睡在一间单独的屋子里,这是大家自他五岁的时候便达成的共识。 其实在他们幽州司的这帮大老爷们,就没有一个不喜欢这孩子的,他们这辈子,大多别说后人了,连媳妇儿都还不知道在哪儿,所以对这个乖巧聪明的孩子,他们都是视如己出的。 可闯荡了这么久的江湖,他们更清楚,他们这帮刀口舔血的,随时都可能会死,天底下,没有真无敌,总有一天,他们会碰到命中的克星,所以尘小子如果能早些独立起来,那自然是最好的。 应该说,他们这些人,其实巴不得他一夜长大才好,最好以后能变得油滑一些,不会轻易地相信谁,能够聪明得让他人恐惧,最好这辈子无牵也无挂,这样就没了弱点。 看过了世道黑暗的他们,打从心眼里就不希望他是一个纯粹的好人,更不希望他跟自己等人一样,在这种地方浪费一辈子,那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李轻尘一个人躺在对他而言,有些过于大的床上,睁着眼,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发着呆,韦陀刚用佛门密宗之法,帮其易经洗髓,开拓经脉,其中的痛苦,便连一般的大人都难以忍受,也亏得李轻尘擅忍,再加上老辛告诉他,这对他有大好处,他这才能坚持下来。 身体虽然已经痛到麻木,可他的脑子却很清醒,因为早早地开始习武,他五感敏锐,刚才便一直在给屋外传来的锣声默默地计数。 一下,两下,三下 那是在给死去的人送行,他们这些早已看淡自己生死的武人一旦走了,其实没那么多繁琐的礼节,尘归尘,土归土罢了,最起码他们幽州司的,都有这个觉悟。 三个人出去,一个直接死在了外面,尸首都没能带回来,一个死在了幽州司,其实算是好事了,另外一个身受重伤,回来的时候自己也是奄奄一息了,现在还躺在药房里,老六在给他敷药,能不能醒来,两说。 打打杀杀,就是武人该过的一生吗 他害怕这样的世界,年幼的李轻尘,想到这,便努力地往被子里缩,躲开四周看不见的黑暗,只是他刚一动,全身便都在疼。 他得休息了。 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是李轻尘发现自己的被子全湿了。 他摸索着想要起来,但入手处,全是极其粘稠的液体,他有些害怕,挣扎着便想要站起来,去点灯。 但是他刚一翻身,便打翻了一溜的东西,李轻尘吓得惊叫了一声,因为他很确定,自己睡之前,肯定没有摆什么东西在旁边。 他赶紧摸索着用火折子点上了屋里的灯,随着灯光逐渐亮起,李轻尘转过头,便看到了他一生的噩梦。 鲜血,头颅 “啊” 他手脚并用,一下子就退到了床头,张大了嘴,看着床尾被摆的满满当当的人头,那些人大多都还睁着眼,似乎是死不瞑目,又似乎是在盯着他。 都是他认识的人。 老六,猴子,兔爷,崔先生,马面,老辛 这些人,不久前他还跟他们说过话,可现在,他们的头,就这样摆在这里,一整排,好像是一种可怕的装饰。 李轻尘已经吓得叫不出声,他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因为这一切,对于还是六岁的他来说,震撼程度,实在是太大了,他完全没了思考的能力。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被一阵细碎的声音惊动,他赶紧扭过头四处看去,只见在他的头顶,还有房间的四周,都有鲜血浸入,然后缓缓地流下,那粘稠的,充满腥味的暗红色液体,就好像虫子一样,缓慢地爬行,然后落在了李轻尘的头上,脸上,身上和脚上。 不过一会儿,他的浑身,便已经裹满了鲜血,就好像今天见到的那个人一样。 李轻尘仓皇地站起身来,想要赶紧逃走,可浑身发软的他,才刚刚跑到大门处,大门便被人从外面一脚给踹开了,他吓得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屋外,黑咕隆咚的,只能看见一个高大得如铁塔一般的可怕黑影,正矗立在门口。 李轻尘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黑影,觉得有些熟悉。 “轰隆” 突然间,一道闪电劈过,天地大亮的那一刹那,李轻尘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 是韦陀 是那个每日为自己辛苦打熬筋骨,然后为自己上药的韦陀 他站在门口,浑身都是血,不光如此,他连眼睛也没了,只剩下两个深深的窟窿,可李轻尘依然觉得,他在看着自己,在死死地盯着自己,从他的嘴里,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声音。 “不想死,就换一个活法” “不想死,就换一个活法” “不想死,就换一个活法” “不想死,就换一个活法” 梵音围绕,房间的四周都开始响起同一个声音,无边的黑暗紧紧地包裹住了他。 “不想死,就换一个活法”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五章 拳头是道理 李轻尘猛然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浑身大汗淋漓,整个人就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从头到脚,全都湿漉漉的,就连套在身上的单衣,都已被汗水所浸湿。 “呼,呼,呼”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喘气的声音就好像牛一样。 李轻尘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床脚的白色墙壁,伸出手,扶住了额头,旋即感觉有些不对劲,往下一抹,这才发现入手的竟然全是汗水。 睡觉睡得一身汗,这对于一个已达五品修为的武人而言,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 他又醒了一会儿神,这才从床上慢慢地挪了下来,没有穿鞋,就这么赤着脚走到了窗边,冷风吹拂,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天色,又恰好听到了不远出传来的打更声,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至多不过睡了半个时辰罢了。 一场可怕的噩梦,让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缓过劲来,寂静无声的夜里,人的五感都会自然而然变得更加敏锐,梦的最后,韦陀发出的厉声疾呼,似乎依然还萦绕在耳边。 不想死,就换一个活法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梦究竟是由心生,还是对于未来的预兆 对于这个问题,他不清楚,只是不由得开始质问自己,难道自己,也对自己现在这种谨小慎微的生存方式产生了质疑么 什么是武 什么又是武人 他似乎还远未找到真正的,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 他抬起头,望着那自恒古时代便已经存在,照耀了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伟人的一轮明月,喃喃念道“武魁” 两日之后,大洛武道会的第二轮便已经匆匆地开启了,哪怕有不少人在第一轮属于惨胜,导致自身的伤势还未痊愈,但朝廷似乎并未考虑到这件事。 不过两日的时间,除非是有什么了不得的灵丹妙药,不然远不足以治愈那些会直接影响战斗力的内伤,但规矩就是规矩,而且这还是朝廷的规矩,这些心高气傲的年轻武人们纵然有怨言,却也不得不服从。 乾三笑也的确守约,早在比赛的头一天,便已经亲自过来送了一份第二日对手的资料,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弄来的,难不成长安司内也有人做这种腌臜生意 四周不时响起的喝彩声将李轻尘从思考中拉了出来,他看着面前这个系着蓝色腰带,体型比自己得大上一整圈的壮汉,在心中默背起乾三笑给的资料来。 “荣蓝,河北道荣家嫡系,而荣家,乃河北名门望族之一,世代以开武馆为业,分内外两门,荣蓝,十八岁,六品大成之修为,曾参加过上一次武道会,战斗经验丰富,修习的乃是荣家世代传承的追魂夺命脚,在长安武库中有完整的记载,玄级中品之绝学,长于游击,爆发力不强。” 因为此人三年前便参加过大洛武道会,他的资料自然也会齐全一些,虽然这种情况对当事人而言,很是吃亏,毕竟不过区区三年的时间,很难说在修为上进步很多,或是修习成功另外一门绝学作为隐藏手段。 一旦自己的修为和所修习绝学提前被敌人所掌握,在战术上进行针对和克制,就很容易会着了道,但反过来说,参加武道会,和同龄天才相争,这对于武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锻炼。 武道,在于争,在于斗,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与文道,就是两个极端。 双方站定之后,李轻尘依然主动一抱拳,道“李轻尘” 这荣蓝也不愧是武林世家之人,身上这一股子江湖气看着十分浓郁,当即也一抱拳,大声道“河北荣蓝” 接着,还不等李轻尘说一个“请”字,他却又道“三日前,阁下在擂台上说的话,在下当时就在底下仔细听着,对阁下所言,记忆犹新,虽然在下也很认同阁下所言的狼与狗的说法,但许家与我荣家世代交好,那许真一更乃我父义子,是在下的义弟,阁下那般羞辱于他,实在是有违武道精神,江湖道义,所以在下今天必须帮他讨回一个公道,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阁下见谅” 荣蓝这一番话说得认真,语气里对李轻尘责难的意味也并不多,因为他身为一个江湖中人,虽然背靠着荣家这颗大树,但也清楚地知道武人们的世界到底是怎样一个残酷的地方,从心里来说,许真一那小子如果能从这一战中学到什么,那是他的幸运,能想通这个道理,他不但会活得更久,而且一定会活得更好。 很多话,由外人来讲,会比他们这些自己人来讲好得多,但他现在既然站在这里,那无论如何,都得帮自己的义弟,帮自己的家族找回丢掉的面子,这也是江湖。 李轻尘眉头一挑,嘴角一勾,颇有些挑衅味道地扬了扬自己的拳头,朗声道“擂台上,这个,才是道理。” 荣蓝一见,面色微沉,暗道这小子真是不识好歹,顿时也不再多言,脚下一蹬,便宛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李轻尘冲了出去,一出手,便是他们荣家家传绝学,追魂夺命脚 曾有人说过,武人之间的比试如果概括下来,无非十个字罢了。 手是两扇门,全靠脚踢人 之所以会这么说,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手一定比脚灵活,而脚也一定比手的力量更大,如此而已。 “啪” “啪” “啪” 这荣蓝虽然看着壮实,但动作极快,身法宛如鬼魅一般,让人摸不到边,同时不停地以自己的脚尖点出,专踢对方穴道。 作为他的对手,李轻尘则一边往后退,一边伸手以巧劲去拨开对方踢来的脚,同时竟然还有闲心去观察对方的进攻路数,并且与擅长点穴封脉之道的老六曾经教给自己的一些散招作为对比,发现其中确实有一些共通之处,只是相对而言,此人差了老六太多,显然是功夫还没练到家的缘故。 其实若非乾三笑最后又再三叮嘱,一定让他得跟对方缠斗一会儿,李轻尘是绝不会跟对方纠缠的,双方这一品之差,犹如天堑,他这一身凝练得如同实质一般的真气在身体中,就宛如一条条火龙般在游蹿,就算他现在放手被荣蓝踢打,对方都伤不到他分毫,这就是实力上的绝对差距。 可不知为何,就在这一刹那,那个困扰了他整整两天,好不容易在上台前才暂时忘却的梦,却再度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变强 变强 必须强到可以应付一切问题才行 李轻尘,不就是因为你不够强,甚至成了累赘,这才导致了老辛他们的死吗 如果不是你一直执着于小时候跟老辛的承诺,才导致自己这么多年的疲懒么 还要再这么活下去么 还想成为他人的累赘么 要是不想死,就得换一个活法 脑海中,再度响起了那个振聋发聩的声音,让他不由得在场上停住了。 荣蓝不知其意,但接触之下,心知这个对手不好对付的他,早已是全力出手,现在收招已经来不及了,只得轻喝了一声道“小心” 一脚点在李轻尘的胸口,哪怕他已经努力收了两分力气,可荣蓝也认为这一脚起码会踢得他胸口骨头断裂,直接飞出擂台,可未曾想,这一脚下去之后,就跟踢在了一座大山上,山川巍峨不动,而他已经痛得弹了开去。 “你” 荣蓝惊呼了一声,正要说话,冷不丁被李轻尘上前一步,踏步出拳,一如小时候,那个在幽州司演武场上,对着空气努力出拳的孩子。 一股磅礴而霸道的气浪排开,那是武人性命相交的凝练真气 双方明明隔着还有一臂的距离,可荣蓝却仿佛被重锤击中,直接被打得倒飞而出,只是人还未退出太远,便被一人从后面伸手接下,并且几下便化去了他身上的力道。 李轻尘一拳打出之后,自己也晃了晃脑袋,这才终于清醒了过来,抬头一看,发现那个接下荣蓝的,正是长安司那位姓王的邋遢汉子,一言不合,就可以给大家表演一番“孔雀开屏”的狠人。 老王一手扶着荣蓝,一边高喊道“乙辰,第一场,李轻尘,胜” 荣蓝身上的力道被老王以更加浑厚的真气直接粗暴地化去,虽然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两股力道相撞之后,他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现在都好像麻木了一样,有些无力,同时看着李轻尘的眼神,也有些意味难明。 同样都是武人,对方比你年轻,却已经远不是你可以匹敌的对手,而荣蓝自幼也被称为天才,虽然上次参加武道会之后他便知道自己算不得太厉害的人物,但在同龄人之中也绝对算不上弱,三年之后卷土重来,本以为能取得比三年前更好的成绩,却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败在了一个年轻人的手上,其自信心受挫是必然的。 更关键的是,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大义上是对的,对方那样羞辱对手,本就毫无武人风采,可凭什么他这么强,难道说,什么江湖道义,都是骗人的,这世上就只有拳头,才是道理 十八岁的少年,忍不住陷入了如此的沉思之中。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六章 初遇白依依 一战已了,被两股截然不同的浑厚真气给撞了一下,导致四肢暂时酸软无力的荣蓝,很不雅观地一瘸一拐地走了下去,之后自然有荣家在外候着的仆从将他扶回去,不过一路上引起的笑声自然不会少。 不知对手作何感想,也向来都不关心的李轻尘甚至没有与也算有一面之缘的老王多做交流,心中还在回忆着梦境的内容,就这么皱着眉,慢慢地走下了擂台,看那样子,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是他输了。 李轻尘才刚刚走出声势喧天的演武场,便有一群人急匆匆地围了上来。 大部分都是作家仆打扮,各自身上都有一件刻印着世家家徽的信物,如果碰上一些老学究,估计能如数家珍地念出来,说不得还能讲讲这些世家豪阀各自在历史上的渊源典故,但李轻尘可没这个本事,事实上,他连幽州本地的世家都认不全。 这帮人的脸上全都带着笑意,看起来那是份外的热情,李轻尘不过草草地扫了一眼,便知道这帮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了。 各家各族,但凡是有点势力的,无论是为官为政,还是在外经商的,总之都不能少了这武人护卫,因为这是安全的保障,更是一家底蕴,马虎不得。 而来参加大洛武道会的,都是些少年英才,用商贾术语,称为奇货可居,现在趁着他们年纪还不大,实力还不够高的时候发出邀请,年常日久之后,积累下一份情谊,日后就是大善缘,虽然不知什么时候可以用上,但最起码,这就是底气的一部分。 寻常人家,只看当下,这顿吃完了,不管下一顿,可他们这些世家豪阀之人,却得看那百年兴衰,处处布局,与人结善因,如此,才能保证一个家族长盛不衰。 李轻尘连下两场,而且都是轻取对手,这自然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毕竟他打赢的两人也不是无名之辈,无论是自己给自己买名声的许真一,还是刚才那位擅长家传腿法的荣蓝,都算是有真才实学的,并非两个草包,故而包括朝廷各个缺人的衙门,都已在蠢蠢欲动了,这些人这么热情,并不奇怪。 一人十分着急地挤了上来,大喊道“李兄弟,在下姓董名安,我董家在京畿道也算名门望族,族中资源齐备,正缺一位守护武人,我观李兄弟这两场表现,可谓是惊才绝艳,在下代表董家,向李兄弟诚挚发出邀请,只要李兄弟你” 话未说完,他便被旁边的人给一把撞开,那人随即高喊道“李兄,吾乃江南常家之人,我常家可保证供给李兄一切需要,只要李兄答应,便可直接成为我常家供奉,我常家在江南” 他这边还没说完,马上又有一个穿着官服的人直接扒开了人群,挤到了最前面,一抱拳,朗声道“轻尘兄弟这两场战斗杀伐果决,说话做事,都有一股沙场血性,正适合来我兵部衙门,正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轻尘兄弟年纪轻轻,何必加入什么家族成为一方供奉,倒不如加入军中,既可在沙场之上磨炼绝学技艺,又可赚取军功,平步青云,哼,不是在下瞧不上他们这些人,可试问谁家能大得过朝廷呢,轻尘兄弟可好生考虑” 的确,兵部乃朝廷六部之一,主外战之事,虽然眼下大洛新帝登基之后,与周围几方势力都是一种交好求和的绵软态度,但一个武人若想建功立业,那第一的选择就是投身军伍之中,因为相对而言,军功更好挣一些,供给军中武人的东西也齐全,而且这风险可要比加入镇武司小多了。 李轻尘刚要说话,余光突然瞟见长安司的贺季真与另外两人簇拥着一名年轻女子,朝着演武场这边遥遥走来。 那女子年岁望着不过二八,与寻常女子不同,竟穿着一身明显属于男性的武服,只是并非长安司的制样,只是寻常武人的打扮罢了,一身英气逼人,其眉如远山,唇若桃花,面上不施粉黛,顾盼之间,自有一股气势。 贺季真与另外两人陪在旁边,那样子,就宛如是众星拱月一般,可见这女子的地位是何等的不一般。 李轻尘甚至还看到了两个熟人,那是之前在桂花坊前,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生了龃龉的那二人,据乾三笑所言,一位,来自京城四大世家之一的裴家,一位,来自四大家族之一的顾家,都是顶尖的显贵出身。 这样身份的三个人一起簇拥着的少女,京城可不多,因为哪怕是一国公主,都很难值得他们这些人如此对待,李轻尘稍微对照了一下记忆,便认出了那位让人过目不忘的少女究竟是谁。 白依依,长安武督之女,实力在人榜上排名第六,这是何等的厉害 乾三笑曾经说过,此女一心想要靠自己的实力加入长安司,奈何那位长安的武督大人似乎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加入长安司,所以这次的武道会的武魁之位,她势在必得 因为只要能够夺下武魁之位,那便是他的父亲,也没理由拦下她加入长安司,这是一百年前就订下的规矩,哪怕是他的父亲,也没权利更改或是阻拦。 这位乃是真正的天之骄女,悬镜司做的天地人三榜十分公平,绝不可能特意为其造势,所以此女的实力,一定深不可测,不然如何能够折服那位嚣张跋扈的裴家小子,换做另外一个出身好,但自己实力不济的,他只会看不起,绝不可能甘做绿叶。 这边的一众人还在围上来询问李轻尘对未来的意向,却不想李轻尘余光瞥到那一群人走近,当即一抱拳,朗声拒绝道“多谢各位的抬爱,不过在下之所以愿意跋山涉水,从幽州来到长安,只是为了加入长安镇武司,守卫一方平安的同时,能够磨炼自身的武艺,还望诸位海涵” 他的声音不大,但气势很足,完全足够压过面前这些不入流的普通人,更重要的是,因为打那边来的,全都是武人,顿时一下子就将各自的目光看了过来。 “李兄” 贺季真最先惊喜地喊出声来,他与李轻尘聊得十分投机,如果李轻尘能够加入长安司,他自然是高兴的,毕竟这样的话,娜儿姐以后就可以换个人欺负了。 之后认出了李轻尘的,正是那位出言不逊的裴家小子,听乾三笑说,他亲哥哥也参加了这一届的大洛武道会,而且是被乾三笑列为前十的人选之一,显然实力不凡。 他冷声道“是你” 至于那个之前在裴家小子背后一直煽风点火的人,此刻却是不发一言,因为李轻尘看得出来,他不是武人,哪怕出身不错,但在这几人之中,算不得什么。 白依依自然也看了过来,旁边的贺季真见状,适时地小声为其稍微解释了几句,白依依看向他的目光,顿时舒展开来,转而很是欣赏地点了点头,但没有主动攀谈。 前两轮罢了,真正能让她生起结交之心,最起码,你得亲自走到她的面前来,并且不至于被她一拳放倒才行。 白依依正欲继续往里走,却不想那裴家小子突然喊道“你小子也参加了这武道会对了,对了,那日在桂花坊看到你,便知你也是武人,呵,看样子,你是闯过了前两轮有点运气,不过你小子最好乞求之后别遇到小爷” 说着,他还示威性地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发出了一阵让人畏惧的噼啪声。 李轻尘毫不畏惧,反而咧嘴一笑,迈步穿过了因为他刚才的一席拒绝之言,已经渐渐散去,转而跑去接触其他年轻武人的人群,笑道“好呀,只要你能多撑过几轮,咱们总会有机会碰面的。” 那裴家小子见他竟然不退反进,顿时面色愠怒,猛地踏前一步,用手一指,邀战道“不如现在就跟小爷打个生死擂台可敢” 贺季真眼看情况有些不对,赶忙上去打圆场道“哎,我想这其中定然是有些误会的,两位,不如我们” 白依依伸出手,一把拦住了身边的贺季真,将他拨到了自己的后面,然后朝着那主动挑衅的裴家小子冷声道“想打好,我会安排你们二人在武道会上遇到的,现在,你给我退下。” 她的语气并不严厉,那裴家小子原本不想退,但被那顾家来的青年拉扯了一下,最终还是退了回去,只是依旧朝着李轻尘抛出了一个挑衅的眼神,示意他之后好好打上一场。 青年转过头,柔声道“依依,赶紧进去吧,莫错过了时间。” 白依依点了点头,等下她与这位裴家小子都得进去,留下贺季真和他在外面,肯定也不会出什么事。 正欲走,里外又响起了一阵惊呼声,李轻尘转头望去,嘴角微勾。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七章 观主为何物 是那位身穿白衣,眉心处长有一颗极好看的美人痣,面目俊美得完全不似男儿的少年郎,在大洛武道会的第二轮擂台上,再度面对东瀛岛国之人,照旧还是一拳的事。 想他刚住进长安城内客栈的第一天,便三拳打死了国舅爷府上十二义子之一,好在这件事本来也是他们做的没道理,再加上那杨恶虎事后不顾其他,明目张胆地跑来大闹了一通,国舅爷府一时之间反倒没了追究的理由。 不过但凡是大人物,素来谋定而后动,眼下的古井无波,无非是为之后的波涛汹涌做铺垫罢了。 当初杀亥猪的时候虽有几分出其不意的原因,但到底还是近乎在瞬间便解决了一位极厉害的武人,现在到了这擂台上,面对这些普遍不过六品左右的对手,那自然是一拳了事,无需多说。 他向来,都不知道什么叫藏锋。 宛如出鞘利剑,光芒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白依依站在门口,眯着眼睛望着那处吸引了不少人目光的擂台,看到那位明明已经赢了比赛,可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呆滞得甚至有些可爱的少年,颇有兴趣地感叹道“倒是个厉害的人物,对了,季真” 贺季真赶忙走上前,弯着腰,抱拳道“依依姐,咋了” 白依依不解地问道“似这种人物,难道司里就没有一点记录吗,我看他足够有资格加入我长安司了” 贺季真闻言,稍微犹豫了几息,这才试探性地说道“依依姐,那个,从某些方面来说,您好像都还没正式加入长安司呐” 白依依俏脸微红,转头一把捏住了贺季真的耳朵,狠狠一扭,有些恼怒地龇牙道“现在就连你小子也敢取笑姐姐我了真是没道理的事,为什么你小子都可以,我偏就不行真是气死我了” 贺季真一只手捂着耳朵,龇牙咧嘴的,看起来很是狼狈,却不敢怠慢,赶紧解释道“依依姐,我是兰台郎,属于文员啊,依依姐,我是文员” 等到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传音之后,白依依这才有些愤愤地松开了手,可依旧不想饶过这胆大包天的臭小子,便道“若不是裴大哥开口了,今天可得教你小子好看” 她的父亲,乃是长安司赫赫有名的武督大人,数十年前便已成名,她母亲早逝,自小便在长安司长大,哪怕父亲从不主动教授她什么武艺,但可别忘了,整个长安武库对她而言,是完全不设防的,自幼天资聪颖的她,早早地便已经遍览武库秘典,博采众家之长,再加上长安司众人的悉心教导,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练武的环境,都已算世间顶级,故而悬镜司将她排在人榜第六,其实并不过分。 但饶是这样,她却一直无法以武人的身份加入长安司,这也成了她一直以来的心结,故而她下定决心要在这次武道会上夺那武魁之位,这样的话,按照规矩,哪怕是她的父亲亲自出面,也无法阻止她加入长安司了。 话说回来,虽说贺季真这小子的确是兰台郎出身,写得一手好文章,平日里也只负责处理长安司的档案文书等杂事,但以这种渠道加入长安司,反而更加让她这个求而不得的人感到不舒服。 当然,场中感到不舒服的人可不止她一个,那顾家青年心中如何做想,暂且不提,只说那裴家小子,在听到“裴大哥”这三个字后,脸色突然就变得很是难看,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另外一边,当那裴家小子被长安武督之女白依依给厉声喝退后,李轻尘自然也不会主动挑衅,转头看着从擂台上走下的无心被一帮人给热情地围上去后,那种可以直接感觉到的局促,让他觉得颇有些意思。 他感觉到,无心身上那股独属于人间的烟火气,开始变得越来越多,这应该算是件好事吧 李轻尘抬步走了上去,双手往两边一拉,便轻松地拨开了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群,然后朝着四周抱拳致歉道“诸位,诸位,这是我的兄弟,他的志向与在下一样,皆不在此,各位就不必再费心思了。” 说罢,他便一把拉过了在如冰山般的冷漠之中又透着一股无奈之意的白衣少年。 其余众人一看这情况,也只得默默地散去,且不说他们身后所代表的世家豪阀大多都传承了数百年之久,底蕴在那,本就不至于对这些还未成长起来的少年少女们如此卑微地死缠烂打,更何况人家也说了,来京城参加这大洛武道会,是为了加入长安司,如此志向高远的蛟龙,绝不可能困在他们安逸的小池塘里。 这些道理,但凡是聪明一些的人,都明白,就好比那些天资不凡的书人,个个都志在庙堂,求的是那治国平天下,立三不朽大功德,谁会愿意屈身于这些所谓的世家,做个吊儿郎当的普通师爷 李轻尘拉着无心正欲离开这里,冷不丁那白依依突然从旁边伸出手,一把拦住了李轻尘二人,无心见状,神色一冷,李轻尘因为靠的近,几乎是立马就感觉到了一股如冬霜一般,冻杀万物的森冷杀气。 能够感受到无影无形的杀气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可思议。 武人的上三品主炼神,却并非是一跃而就的,这份底子,其实早在每个人还未正式踏入武道之初,就已经打下了,有道是三岁看老,一叶可观世界。 十品的时候是什么样,一品的时候也会是什么样,只是那份最初的念头会更加纯粹罢了。 武人向来不假外物,与文人所谓的君子不器等等说法是截然不同的阴阳两面,前者一颗武胆相伴一生,很难被外物所打动,而后者则是不断地成长,各家学说,只要有裨益的,都可以拿来用,故而武人的一生,往往开头就能决定一切,但文人的一生,却是必须得看到最后的。 孜孜不倦地日夜修行,锻炼几身,五气化元,武人的精气神都远强过普通人,故而很多说起来似乎无影无形的东西,但在他们的身上,会体现得非常明显,所谓不怒自威,即是这个道理,因为他们在无意识中,已经影响到了外人的心智。 只不过寻常人因为五感愚钝,所以对这种气势上的感觉并不明显,最多只是会下意识地会避开,或是感到畏惧,但这股凝练的杀气,在白依依和裴家小子看来,就属于非常明显的挑衅了。 本就因为白依依提到了裴旻的事而感到十分不爽裴家小子最先开口喝问道“难不成,你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武么” 李轻尘悄无声息地扯了扯无心的袖子,然后抱拳道“我兄弟只是不习惯见到陌生人罢了,各位,见谅。” “哼” 那裴家小子闻言,当即冷哼了一声,却罕见的没有再说什么挑衅的话来,也不知是为何。 白依依眉头微蹙,显然是有些不喜这少年如此防备的态度,简直就好像一只没教养的野兽一样,可她还是依照自己的本意,抱拳问道“我听两位的意思,是都想加入长安司” 无心对此沉默不语,李轻尘便笑着道“想法终究只是个想法,是否能落到实处,加入长安司,也得看我们是否有那个实力吧。” 白依依听罢,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但最终却没有多言,而是一抱拳,便算作告别了。 双方以武人的身份互相拜别后,一方大踏步地前往演武场,而另一方则迅速地离开了演武场。 眼看还有一步就要跨进大门,贺季真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声地问道“依依姐,难不成你想让他们” 还不等贺季真问完,白依依便赶紧伸出手,一下子堵住了贺季真的嘴,传音之言极为霸气。 “我是长安武督的女儿,有些事,我一个人,就够了” 语气坚定,掷地有声,就连贺季真都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尤其是白依依紧跟着的第二句那更是伤了他的心。 “未到六品就少说话,不然什么事都给你抖出去了。” 回客栈的路上,李轻尘不得不没话找话。 虽说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健谈的人,但李轻尘还是要比无心好上很多,最起码,他过去一直喜欢自己跟自己说话,况且,他对身边这个连走路姿势,都保持着随时准备扑击样子的同龄人实在是有些好奇,到底得是怎样的一个环境,才可以造就这样一个,比自己还古怪的人呢 李轻尘问道“你也想加入长安司吧” 无心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半天才挤出了一个字“是。” 李轻尘扬起脑袋,看着与幽州区别不大的天空,慢悠悠地道“如果是其他人这么说,我不会觉得奇怪,大洛十九座镇武司,本来就是武人的圣地,像你我这样年轻又有实力的武人,镇武司的确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之一。” “不过”他将话锋一转,问道,“可你为何要加入长安司呢为了武库秘典还是为了那些丹药,亦或是兵器难不成,你有一颗以武卫道之心,想守护一地百姓” 无心闻言,突然驻足,只是依旧没有说话,不过李轻尘倒也不急,只要对方没有因为自己探究他的过去而动怒,自己就可以等,所以他既没有催促,也没有放弃。 过来好一会儿,无心才又吐出了两个字。 “观主。” “观,主” 李轻尘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什么观的观主 还是说这其实是一个名字 只是看着无心远去的背影,李轻尘清楚,对方今天只愿意说这么多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八章 十二义子们 大洛武道会所在的长安演武场内,身穿长安司黑白二色武服的裴旻和老王两人都在盯着同一座擂台。 按理说,以他二人一位四品大成,一位三品入境的绝顶修为,是断不会如此去关注所谓的少年英才,因为他们自己,曾经就是了不得的,受万人簇拥的武道天才。 都说文人相轻,武人何尝又不是呢 但这个人不同,应该说很不同。 他生得极高,一头坚硬的黑色长发被刻意地剪短,就如他整个人一样,肆意地张扬着,天生一副金色重瞳的双眼中,满是桀骜不驯之色,单就这几个特点,便足以给任何一个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会让人忽略他的样貌。 当然,更可怕的,还是他的实力,因为此刻,在那坚不可摧的金刚石擂台之上,他正用单手掐着一位只差一步,便可成功踏足五品的少年的脖子,而后者被他从地面提起之后,双脚悬空,真气被阻,只能在他手上无力地挣扎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离了水的鱼,在竭尽全力地呼吸着每一丝鲜甜的空气。 “快住手” 作为这一场比赛裁判的黛芙妮娜赶忙从旁边飞身上前,想要阻止对方,却不想,那人竟然在朝她露出了一个挑衅似的冷笑后,开始缓缓加力,而被他掐住了脖子的年轻人,顿时发出了一阵极为痛苦的呜咽声。 这浑然不似一位已经习武多年,意志力极其坚定的武人,而更像是一只知道死亡将至,心中已完全被恐惧所填满的可怜虫。 黛芙妮娜见状,一股怒火油然而生,正要赶紧加速,希望能够救下那可怜的少年郎,冷不丁却有一把白练似的长剑从天而降,剑未出鞘,但剑尖却是直指那人的咽喉处。 那人见状,微微一笑,马上松开了手,退到了一边,而那可怜的少年已经被其掐得翻了白眼,浑身上下就像没了骨头一样,软绵绵地落下,幸好被黛芙妮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才没有撞在坚硬的擂台上。 裴旻飞身落下,武服的后摆飞扬间,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持剑,遥指向对方的咽喉要害处,语气依然是那么的平静,但说的话,却带起了一股凛冽的寒风。 “狂龙,不要逼我杀你。” 原来,面前这位胆大包天到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连挑衅长安司两员大将的人,竟是国舅爷府上的那位狂龙,同时也是被乾三笑点评为这一届武道会最有可能夺武魁之人。 难怪。 狂龙高举起手,仿佛刚才那个明明已经赢了,却妄图毁掉对方一身经脉,彻底废掉对手的人不是他。 “裴大剑仙,别生气呀,这比试既然想赢,那自然得尽全力,而一旦尽了全力,就不好收了,一时收不住而已,很正常的事,你说对吗” 黛芙妮娜先让其他人将那已经直接昏厥的少年给带了下去,先行查看伤势,然后才愤愤地质问对方道“那为何我叫你住手,你也不停” 狂龙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嘻嘻地道“不好意思,因为在下天生耳背,听不到声音,怎么,这也有错吗” “你” 黛芙妮娜明知道对方这是在故意挑衅她,可她就吃这一套,当即一捏拳头,就想好好地揍这小子一顿,看他还敢不敢再摆出这么一副臭脸出来。 却不想,裴旻一把收起了剑,反而先拦住了身边蠢蠢欲动的黛芙妮娜,然后才漠然道“你今年十八岁,五品大成的修为,我十八岁的时候,不如你,但现在,我若想杀你,易如反掌,所以你得感谢这些你所不屑的世间规矩,因为正是它们保护了现在的你,不过,如果你愿意主动破坏了它,那我也就可以出剑了。” 狂龙闻言,将嘴角一咧,毫不畏惧裴旻的威胁,反倒是张狂地大笑道“哈哈哈,好一个裴大剑仙呀,既然你想杀我,而我也想杀你,那这样吧,给我三年的时间,到时候,我们还在这里,来打一场生死擂台,我赌你三年之内,到不了三品,到时候,我们以四品对四品,这一境之差,算我让你的。” 张狂,霸道,或者说,是对自身实力无与伦比的自信,以及视其他人皆为粪土的狂妄 可底下的人,在听到如此狂妄的话语之后,却无一人胆敢说些什么,哪怕他们自己就曾是这样的人,因为他们知道,说话的这位狂龙,在悬镜司人榜上排名第四。 他的神话,由来已久,据说在他还曾是六品修为的时候,便曾主动挑衅过一位五品武人,一品之差,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他打得对方磕头求饶,而后,他更是废掉了对方全身筋骨,这才肯放对方离去。 强,其实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疯子,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强到让人无话可说的武疯子。 现在他暂时的收敛,只是因为他的实力还不够高,可如果有朝一日,这天下已经没几个人能制衡他之后,那才是世人的大劫 裴旻很清楚这个道理,可正因为他是裴旻,他是世间规矩的守护者,那他自己也必须恪守规矩,这是他的立世之本,故而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他就不可能拔剑杀了这个祸害,而狂龙亦是清楚面前这位裴大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故而他有恃无恐,相反,若是裴旻不在,面前只有黛芙妮娜的话,或许他反倒会收敛一些。 普通的四品,和长安司的四品,可不一样,这位黛芙妮娜小姐,足以让现在的他退让半步。 对于这个三年之后的邀约,裴旻既未点头,也未摇头,反倒是旁边的黛芙妮娜伸出了皮肤白皙,看似毫无威力的拳头,大声嚷道“何不现在跟我打一场想必你也不会怕吧” 可不等狂龙回答,这边话音刚落,底下便有人以真气扩音,朗声道“大洛武道会的规则,乃是我朝太祖皇帝陛下亲自制订的规矩,大家都是在擂台之上论胜负,可现在,难不成你们长安司的人,竟然要公然视太祖皇帝陛下的规矩如无物,枉顾比赛结果,替输家出头么真是好大的威风呀那大家还比个什么,以后不如直接将武魁之位给你们长安司定下的人选好了” 一众人转头看去,却是个身穿紫色华服的少年,中等身材,生得一副三角眼,吊丧眉,长相很是阴骘,他双手抱胸,大刺刺地站在场中,竟主动指摘起了长安司的不是。 在场的很多人都已经认出了他,但敢于直视他的人,却是少数,因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国舅爷府十二螟蛉义子之一的幽蛇,杨巳。 杨巳的年纪虽小,却已是五品入境的武道修为不说,而且此人心思细腻,智谋高绝,乃是十二义子中的头脑代表,其深受国舅爷的信任,拥有直接调派十二义子的权利。 当然了,似狂龙与恶虎二人,定然不会听他的便是,但有此殊荣,也足可见此人的不简单了。 蛇,乃龙之属,这幽蛇,亦是狂龙的追随者之一,此刻眼看狂龙被长安司的二人联手威逼,担心他止不住脾气动手,最后闹出大事的幽蛇,自然赶紧出面为其解围,虽然他并不喜欢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前,此刻却不得不这样做。 而随着他站出来替狂龙解围,紧接着又有二人走出助其声势。 一人身高九尺,浑身肌肉虬结,宛如巨石垒砌,就连他脚下的阴影,都足够两三个人挤在一起避凉,远远望着,不像是一个人,倒更像是一座山包,让人望而生畏。 此乃十二义子中的金牛,乾三笑曾言,十二义子之中,就连那恶虎都只能排前三,狂龙自然是毫无争议的第一,而可与他争雄的,便是这金牛,此人曾暴露的实力,也是十二义子中最多的,他天生大力,用之不竭,一身横联筋骨,徒手便可开山断碑,其天赐武命被称为“铁壁”,意为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此人本不是大洛人,两个月前,随着商队初来长安时,因为语言不通,闹出了事,导致他被城中的玄甲军围攻,然而寻常的利箭宝刀竟不可伤其分毫,刀砍斧劈之下,只能留下一点浅浅的痕迹,被誉为“石人”。 最后6硬是出动了玄甲军四方统帅之一,这才成功地将其镇压,按照此人所犯之罪,本应受斩首之刑,最后却被国舅爷杨钊蒲派人救下,收为义子,在这十二人之中,最为忠诚。 另外一人,乃十二义子中的月兔,是个长相很可爱的少女,其修为虽然只是六品大成,并不算特别出众,但是据称其天赐武命十分奇异,配合家传绝学,哪怕是修为高她一品的敌人碰上了,猝不及防之下,亦会中招,接着,便任人宰割。 国舅爷府十二义子之四同时出现,闹出的声势可不算小,不说擂台上那位敢主动挑衅长安司两位武侯的狂龙,就是底下这三人,个个也都是人杰,就连那边还在看戏的老王,都不得不由衷地感叹那位国舅爷好大的鸿运,怎可收齐这样的十二个人为己所用,实在是不可思议。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三十九章 老王的霸道 来自国舅爷府上的幽蛇杨巳,毫不畏惧地再度往前踏出一步,朝着擂台之上的裴旻与黛芙妮娜二人大声质问道“难道长安司,要不守太祖皇帝订下的规矩么” 与此同时,另外三位国舅爷的义子也跟着同时往前踏出了一步,三人合力,声势极为惊人,随着杨巳一起,朝着擂台上喝问道“难道长安司,要不守太祖皇帝订下规矩么” 这一下,就别说场内这些看热闹的人了,就连尚在场外的人看到这一幕,已经都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在长安,在世所瞩目的武道会上,竟然有武人胆敢公然挑战长安镇武司的权威。 一百五十年来,这种事发生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而当年那些曾经做出过如此壮举的人,绝大多数都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就连记得他们的人都已经不存在了,但长安镇武司,却依然在,甚至有可能屹立数千年不倒。 但总之,每个人的心中,都隐约感觉到,正有一股全新的势力,正式在长安崛起了 这一边,本来该上擂参赛的白依依眼见情况不妙,赶紧从人群中走出,一路走到场中,然后朝着杨巳等三人大声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长安司不守规矩不守规矩的,难道不是你们国舅府吗” 杨巳猛地一转头,看向了义愤填膺地白依依,旋即冷笑道“好呀,连长安司武督大人的女儿都跳出来了,真是好大的威风哼,其中的是非曲直,人心自有判断,我只问你三个问题,你们长安司,是否要枉顾这次比试的结果,强行替输家出头我们这些外人,是否就不能赢你们长安司提前定好的人选你们,是否要强行干扰武道会的规矩” 白依依本想出来靠着自己的身份镇住场子,阻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却没想到,被杨巳这么一顿激烈地抢白,她气的脸色涨红,偏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将拳头越捏越紧,银牙紧咬。 她乃是长安镇武司的大小姐,武督大人的亲女儿,地位显赫,不输寻常郡主,平日里出来,谁对她不是众星捧月,什么时候见过杨巳这么无赖的,心中激愤之下,便想动手。 杨巳本就是故意这么做的,尤其是在看出了白依依的内心想法后,他嘴角微勾,暗道小爷我就站在这,让你狠狠地打上几拳又如何,届时我便可以依照规矩,强行赶你出局,那我狂龙大哥的武魁之位,还不是十拿九稳了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候,远处的点将台上,老王伸出手,把刚才偷偷吃油渣饼的时候,滴在手上的油在上身黑色武服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处抹了抹,然后紧跟着一跃,便好似腾云驾雾一般来到了场中。 只是单单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毫无一个上三品武人的风范,倒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市井无赖,浑身脏兮兮的,邋里邋遢,这一身黑白武服穿在他的身上,怎么看怎么奇怪。 “干嘛呢,干嘛呢,干嘛呢” 一连喊了三声,却连看他的人都不多。 在场的人,真正清楚他修为的没几个,所以没多少人对他有太多的敬意,相比于裴旻与黛芙妮娜这二位长安司武侯,他成名的时间太早,而且之后便一直待在长安司,深居简出,再加上天生这么一副懒汉的模样,又不喜欢打理自己,谁会去特意记住他,哪怕他曾经在长安司的门口,当着一帮番邦武人的面,表演了一手“孔雀开屏”。 正因为如此,整个场面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有要止住乱象的样子,但直到他轻轻往上一提手,在场的年轻武人们瞬间便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脖子,于是,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老王的眼神一扫过去懒洋洋的样子,转而变得前所未有的霸气,左右睥睨,仿佛他就为此方小天地之主,武道至尊,很多人感觉连自己的呼吸都变得不畅快了,尤其是被他刻意针对的几个人,除了狂龙,其余三人都有些面色发紧。 他开口,语气很平淡,却瞬间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都给老子闭嘴,听明白了吗” 杨巳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以及心中对于过于强大的敌人而感到的本能的不适,朝着老王大吼道“难道你们长安司做事,就这么霸道吗不容许别人说一句不是” 老王回过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反手就是一掌隔空抽出,下一刻就见杨巳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给打得倒飞出去,人在空中甚至还翻了几个圈才落下,足可见这一掌的力道之大。 “不是长安司,是老子做事,就这么霸道” 眼看杨巳倒在地上,已经闭上眼晕了过去,就见那身高九尺的壮汉金牛突然怒吼一声,正要上前找回场子,原本一直待在擂台上的黛芙妮娜突然闪身落在了他的面前。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金发少女从空中跃过来的同时,双手抱着他的脑袋,落地就是一个绝不属于中原人擅用招式的背摔,将其好像倒栽葱一样地砸在了地上,连头带肩膀,小半截身子都给没了进去。 整个演武场,都跟着一起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场内场外,一阵惊呼。 四周的男人们全看得直咂舌,他们中的绝大数人,都没想到过,这个看起来有些呆呆的番邦少女,竟然会生猛到这个地步,轻而易举地便将那壮了她不知道多少倍的汉子砸进了地里,这要是轮到自己,可不得把命都交代了 想一想,他们中不少人私下可没少调侃这位穿着一向火辣的金发少女,很多人更是在酒后笑称以后地位高了,可要将其抓来,好生把玩一番。 不怪他们这么想,因为他们看不起女人,更不愿意承认对方是靠着实力加入了自己挤都挤不进去的长安镇武司,只有靠贬低她,他们才能找回往日的,属于男人的自信。 可看到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只觉得胯下酸软,差点没直接跪下去。 然而,这并不算完,因为金牛在施展出“铁壁”之后,防御力太过惊人,这一下背摔竟然没能摔晕他,反而是在地上一阵挣扎,泛着一层薄薄金光的双手撑着地面,一发力,便想把自己给拔出来。 黛芙妮娜的小鼻子轻轻地皱了皱,显然是对自己没能一招解决掉对方感到很不满意,于是她迈步走上前,提起自己那貌不惊人的小拳头,便又是一拳砸了下去。 “咚” 仿佛是打铁一样,底下的金牛闷哼了一声,浑身金光摇曳,还想要再动弹,紧接着便又是一拳打下去,这下整个地面都在随之震动,地上的砂砾甚至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 两拳之后,金光破碎,地下的人彻底老实了。 至于月兔,她一直就待在原地,无论是杨巳被老王一巴掌抽晕,还是金牛被黛芙妮娜三下给打烂了一身金光,她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动也不动。 她虽然不算什么聪明人,但最起码还算是个明白人,人贵自知,她无比清楚,以她的水平,对付一般的五品武人尚可,但是能够出面代表长安司主持这一届武道会的,哪个修为不是四品往上 她若敢动,那下场肯定是最惨的,因为她可没有金牛那样堪称变态的防御力和恢复力,十二义子之中,她绝对算不上强的。 老王扫视了已经落针可闻的场内一圈,然后朝着一脸满不在乎邪笑的狂龙高声道“丙子,第二场,杨辰胜,不过武道会讲究点到为止,不可下杀手,下次注意,我长安司受陛下信任,主持这一届武道会,有评判胜负,处理武道会各项事宜之权,杨巳,杨丑二人,恶意干扰比赛进行,并且挑衅长安司武侯,对这二人略施惩戒,无可厚非,若有异议者,之后可自行去往长安司报备。” 这话一出,不少人在心中腹诽不已。 这时候谁敢去 杨辰他们倒是敢这么做,但也不需要去长安司,其他人就更别说了,他们能有什么异议 也就是在这一刻,这些所谓的武道天才们,才终于真切地认识到了,何谓长安司,何谓“镇武”二字。 霸道,强势,无敌,这就是老王与黛芙妮娜二人所代表的长安司给他们留下的最直接的印象,可以想象,这在之后,这恐怕会成为很多人一生难忘的经历。 “比武继续” 老王喊出这一声之后,又同时朝着几人传音。 对于白依依这个打小就在他跟前长起来的孩子,他的语气十分严肃,就如同一个在训斥后人的长辈。 “你是咱们长安司的武侯吗这些事,轮得到你出面吗如果不是我出来,你是不是还想出手真是不知所谓,就你这样子还想加入长安司做事一点脑子没有,真是给长安司丢脸” 对于黛芙妮娜,他的语气就要显得无奈多了,可依旧带着一丝严厉在其中。 “下次出手,记得动静不要闹这么大,但是下手可以再狠一点,比如我那一巴掌,看出门道没有” 对于一向懂规矩,又守规矩的裴旻,他则完全像是两个同辈的朋友在交流一样。 “看来国舅爷府上也知道了我们长安司的想法,这估计只是他们的第一轮试探罢了,不过武道会是阳谋,咱们也没太多的办法,你看谁能赢得过这杨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章 下次请敲门 入夜。 自打那天做了场可怕的噩梦后,李轻尘就没敢再完全睡过去了。 现在正值子时,是谓偷天换日,一天之始,他正在屋中安静地站桩,一身浑厚如白云一般的真气,自额头神庭处,一直到下方的会阳,于三条主经之中循环往复地涌动不停,搬运周天。 这是他小时候,韦陀教给他的一门修行之术。 韦陀所在的佛门密宗,虽然在要义经典的末尾,依然与其他佛门正经殊途同归,但在一开始,却与显宗有着极为明显的区别 密宗修色身,标榜的是“即身成佛”一说,而这,也正是导致了两宗之间争端的重要起因之一。 毕竟,世间真正通晓佛门经文义理的觉者是极少数人,而大部分人,都完全痴迷,拘泥于文字,而不解其真意,导致世间“法”之真意被后世人逐渐曲解,互相贬斥对方为邪说,其实无论是大乘,还是小乘,是禅宗,密宗,还是显宗,佛门义理,真的有这么多分别么,无非是后世人自己对佛门经典的理解不同罢了。 寰宇之真理,条条大路皆可通,试问三教百家,谁又敢言自己已尽得“道”呢 在密宗,对色身修行尤为看重,其有三脉四轮之说,顶轮三十二脉,喉轮十六脉,心轮八脉,脐轮六十四脉共一百二十脉,连接人身与自然,阐述寰宇真理。 此法为龙树菩萨传入中土,这一点,与武人的奇经八脉之说颇有共通之处,故而也可以作为武道基础修行,密宗之妙,便妙在此,即身成佛,无人不心生向往。 只不过,李轻尘当然不清楚这其中的奥妙与伟大,更不知道只是因为解析真理的方式不同,便导致了两个派别之间的各种血腥杀戮,他只是以武人的身份在默默地修行罢了。 收功之后,再睁开眼,面前却是突然多了一人,正是穿着一身宽袍大袖,戴着鬼脸面具的乾三笑。 李轻尘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后,淡淡地道“如果有可能,希望阁下以后敲完门,再进来。” 乾三笑浑然没这个自知之明,反倒是饶有兴致地问道“李兄刚才所修,乃是密宗上乘心法,可据在下所知,密宗之人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被赶出了中原,李兄这是在哪儿学会的” 李轻尘面部表情地道“与你无关,说吧,这次来,是因为何事” 对方不愿说,乾三笑也就没继续问下去,做生意的,得保持好奇心,但不能有过重的好奇心,故而他马上转开了话题,道“首先,在下来,是为了祝贺李兄,又过一关,顺便告知李兄一声,先前李兄离开得太早,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李轻尘眉头一挑,猜测道“什么好戏难不成,是有关长安司的” 乾三笑点了点头,赞道“李兄果然聪慧。” 说罢,他便将白天演武场内发生的事给李轻尘讲了一遍,尤其是以乾三笑这种人的毒辣眼光来看,更能点出很多人看不明白的东西,就比如那位长安司的武侯王大人,到底有多强。 “其实兵魂决不算什么出彩的功夫,但寻常武人至多只会凝练一或两种兵魂,便够用了,甚至绝大多数人一生就只会凝练一把兵魂,因为这杀人的玩意儿,向来都是在精不在多,更不在杂,可他不一样,他显然是想彻底掌握世间所有兵器的奥妙,最终合天下利器为一种,成为他一步登天,超脱九品十八境的基石。” 乾三笑摇了摇头,感叹道“心很大,但是这条路,可不好走,王小皮的天资若放在现在,人榜前三必有他的一席之地,只可惜为这大理想所困,至今还在三品浮沉,真是可惜,可叹呀” 王小皮 听到老王真名的时候,李轻尘都忍不住嘴角一勾,谁能想到,那样一个随便在身上擦手的邋遢汉子,那样一个在演武场内仅凭一人之力,便成功压制数百英才的霸道汉子,竟有如此一个有趣的名字,也难怪从未有人叫出过他的本名,却不知这乾三笑如何知道的。 叹息了一番老王的选择后,乾三笑又谈到了这次大出风头的人物。 “狂龙那小子,的确是猖狂,只可惜那姓裴的也是个死脑筋,不然趁着他还未得风雨相助之前,一剑杀了他,事情也就简单多了。” 李轻尘对此却持不同的意见,道“可那样做了的话,他也就不是裴旻了。” 乾三笑闻言,微微颔首,显然是认同这个说法,只不过,乾三笑并不认同这样处世的方法。 “死脑筋们在世上总是会活的比其他人要辛苦一些,但愿李兄不是什么死脑筋的人。” 说罢,也不让李轻尘说话,便又道“总之,我算是看出来了,国舅爷府对这武魁之位,那是势在必得,只要夺了这武魁之位,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人塞到兵部,刑部以及长安司,乃至于各地镇武司里去,到时候天子久不出面,时间一久,兵权易主,只怕整个长安都得对他俯首称臣” 许是看出了李轻尘的不以为然,乾三笑再度为其讲解道“李兄不知道,这位国舅爷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他可是实打实的上三品武人,虽然谁也没看过他真正出手,但根据在下的推测,最起码也有三品的修为,到时候他一旦得势,就不是简单几个刺客能解决的事了,更何况他手下这十二义子,好几位都是人中龙凤,一旦成长起来,都可独当一面,届时整个天下会怎么样,连在下都说不准。” 李轻尘插嘴道“所以有人找到了长安司,希望他们能够阻止狂龙夺武魁,是这样么” 乾三笑点了点头,道“事实就是这样,不过咱们是做生意的,用不着掺和到这种事情上面去,真金白银赚到了,哪怕乱世也好用,在下今天来找李兄,其实只是为了问李兄一句,李兄,真的敢与他们争吗,若是不愿,可以提早说出,也避免之后出了差池。” 李轻尘不答,而是反问道“这是何意” 乾三笑道“在下的意思是,李兄的实力,的确够强,而在下也可以为李兄找来下一轮对战对手的资料,甚至可以亲自为李兄谋划那取胜之道,可赢了某些不能赢的人,会有什么后果,李兄有想过吗” 其实哪怕乾三笑不说,李轻尘心中也早有计较,首先他是一定要加入长安司的,因为这关系到调查幽州司一事,他绝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让步,而要加入长安司,至少也得取得前十的成绩,这是规矩。 既然要赢到前十,那这一路上就必然会得罪人,与乾三笑合作,也不过是看在自己初到长安,人生地不熟,的确需要这样一个人帮助自己取得一些需要的情报,而且,如果乾三笑这个人真正值得信任的话,或许也会成为他查明幽州司真相的关键人物。 长安依旧歌舞升平,谁又关心千里之外的幽州发生了什么呢,只怕就连长安司的这些人,也没有一点警觉性吧,毕竟大洛十九座镇武司,本也是互相独立的存在,只有重要命令,才会暂时听从长安司调遣罢了。 李轻尘面色从容地道“世上,本就没有两边不靠,却可渔翁得利这么简单的事,要么得罪这边,要么得罪那边,这是必然的,我早有这个心理准备,只是希望乾兄,可别在关键的时候出了问题才好。” 李轻尘望着窗外已经升上天空的明月,突然想起了一事,问道“阁下,可知道观主么” 乾三笑听到后,明显愣了一下,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半晌之后,这才道“道家兴于旧朝,自德宗迎佛,佛教在中土大行其道之后,大多已在洞天福地隐居避世修行,况且,古往今来,这天下的道观实在是太多,不胜枚举,只说出名的,也是不少了,在下实在是不清楚李兄问的观主,到底是什么观的观主。” 李轻尘道“最出名的,是哪几家” 乾三笑道“京城附近就有一座白云观。” 李轻尘摇了摇头,道“偶然听到的名字,罢了,许是我听错了。” 继续问下去,难免让对方猜到一些什么,他并不愿意泄露无心的事,毕竟从他嘴里抠一个两个字出来,可比登天还难,难得他愿意对自己说一点东西出来,自己若是让他人知道了,实在是不妙。 乾三笑见李轻尘不愿说,也未继续问下去,只是心中已有所猜测。 闲话讲罢了,乾三笑一拂袖,揖礼道“李兄,那在下便告辞了,李兄若有其他问题,可随时来桂花坊寻我,当然,若是李兄肯迁居桂花坊,那便再好不过了。” 李轻尘一抱拳,毫不客气地拒绝道“不必了,只是阁下以后再来,如果能记得敲门,那便更好了。” 小说故事,博君一乐,如书中提及的佛教,道教,儒家等百家思想解有误,请诸位一定谅解,随时指教,小苏虚心学习,若有对三教百家思想了解不深者,万莫将小苏在文中所言视为正理,如有兴趣,可翻阅经典,以原版记述为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一章 大洛国舅爷 长安东城,有一座远近闻名的布政坊,挨着皇宫并不算远,而国舅爷府,就坐落于此。 这是一座极为阔气显贵的老宅子,保存得很好,需要重新修缮的地方都非常少。 虽是住前人之地,却并不显得委屈,因为曾住过这里的人,都在历史的长篇绘卷上,亲手留下了一笔关于自己的传奇,故而这座位于布政坊的宅邸,也为无数官场后辈们心神往之,仿佛只要有朝一日自己住进去了,前方便是一片坦途,平步青云,宰执天下,已经是指日可待的必然之事。 这位国舅爷姓杨,名“钊蒲”二字,文武兼修,年轻的时候曾为一地县尉,因政绩斐然,再加上一些大家心知肚明的原因,被吏部一路平调到了京城,说是平调,但从地方一路到了长安,这绝对算是步步高升了。 而在数个月前,杨钊蒲迎来了他此生最大的机缘。 是命数如此 亦或是人事所为 总之,他的亲妹妹,在一次出游的时候,恰好被微服私访的新帝看见,当时便惊为天人,回宫之后,便急不可耐地派人将其迎入了皇宫,封贵妃之位。 从此之后,大洛的新王便不再早朝,不但如此,这位天子竟还驱走了三宫六院的所有嫔妃,独宠此女一人,圣恩浩荡,为世人所震惊,而杨钊蒲亦从此得势,一发不可收拾。 短短数月,他便已经入主了正常官员一辈子都不得其门而入的布政坊,领勋爵,得官位,这是何等可怕的攀爬速度 最让人忌惮的是,他并不像是一个陡然而富,得意忘形,乃至于处处得罪人的泥腿子,像那样的人,哪怕一时得势,迟早也会还回来,所以并不可怕,但杨钊蒲不同,他这一路走来,根基打得极为牢固,无论是为政,还是待人接物,都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来,该交好笼络的,他绝不会自持身份,是敌人的,他的手段便让人防不胜防,这样一个人,试问谁会不畏惧呢 所以无怪朝中的一些人,宁可摒弃前嫌,也要结成暗中联盟,共同对付这位大洛的新晋贵人。 杨府很大,但其实人并不多,除开杨钊蒲所收的十二义子之外,就只有一些普通的仆役罢了,这位朝廷新贵,大洛的国舅爷,在生活上远没有外界所想象的那么铺张奢华,相反,如果有人能近距离看到杨钊蒲的生活,只会惊得瞠目结舌。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故而看着并不显老,望着约莫三十岁罢了,五官极为俊朗,眉眼生得极为有气势,三缕长髯,布衣高冠,颇有一位儒士风采。 几乎跟门板一样大的八仙桌上,却只在靠着他这边摆了一碗掺了一些紫薯一起蒸煮的米饭,而下饭的,也就是一碟还留有几分春意的脆生腌萝卜罢了,在其左手边,另外还有一个琉璃碗,装着一碗晶莹剔透的汤汁。 很难想象,这就是他每天吃的。 不过到底这国舅爷还是国舅爷,因为桌上摆有一物,其价值便难以简单用钱财去衡量了。 那是一双筷子,咋一看,一般人兴许会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大家所用的筷子向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无非就是一头大一头小罢了,但这一双明显不是,两根筷子不但长短不一,而还略有些弯曲,表面更是凹凸不平,就好像是两根刚从树上折下来的树枝,看起来十分粗糙。 但只有识货的人,才知道,这是一双千金难买的玉筷,而且这不是普通的玉,而是古玉,之所以连该有的打磨也不经过,因为这就是一双天生的玉筷,此乃天地所造,饶你人间匠人再有如何的鬼斧神工,也做不出这样的模样来。 它也没什么其他的作用,唯能识世间一切毒,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筷子也会立刻变色,提醒主人,所以就连长期地对其下小剂量的毒药也不可能。 虽然饭菜都很简单,甚至对于普通人家而言,都显得有些简陋了,可他却吃的很慢,细嚼慢咽的样子,仿佛在品尝绝世珍馐,一口脆萝卜,一口饭,偶尔停下来,再喝一口汤润润嗓子。 等到外面的孩子们闯进来的时候,他刚好才吃完了第一碗,不等旁边的仆役说话,半边脸都高高地肿了起来的杨巳正想上前,却发现前方好像突然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壁垒,他刚刚才抬起的脚,却怎么也落不下去,心里清楚义父的意思,他只能默默地又退了回去,心中忐忑,无法言表。 杨钊蒲转过头,朝着那仆役小声地吩咐道“再去装一碗来。” 旁边的仆役赶紧低下头,轻轻地点了点,然后用木盘端着这做工精巧的紫色瓷碗,小跑着出去了。 在这种地方做事,必须得机灵点,不然,引来的可能就是杀身之祸,现在明显是自家主子要跟小主子们谈事情了,他自然得赶紧避开,甚至连偷听都不敢。 等到那仆役已经走远,又喝了一口厨房熬了一整天,滤了又滤,才终于做到这种宛如琥珀一样晶莹剔透的高汤,润了润嗓子后,杨钊蒲这才慢悠悠地说道“挨打了” 面前这四个人,其实一眼就看得出来他们的情况,杨辰依然是满脸的傲然与狂放,但眼中的桀骜不驯之色在杨钊蒲的面前,却是罕见地少了许多,最识趣的杨卯也没事,而金牛杨丑虽然看着狼狈了一些,可也没有内伤,唯有幽蛇杨巳半边脸都还高高地肿着,以真气都化不去这种伤势,看起来不止是可怜,甚至有点喜感。 “该。” 杨钊蒲先是对这件事的结果进行了盖棺定论,然后才看着杨巳,幽幽地问道“小十二也算是被你给害死了,小六,还没想明白自己错在哪儿吗” 杨巳的身子猛地一颤,浑身汗如雨下,不等杨钊蒲说完,便抢先赶紧拜倒在地,瑟瑟发抖,磕头如捣蒜。 “义父,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了” 正在这时,杨辰突然上前一步,朝着杨钊蒲喊道“义父,虽然我也不喜欢十二弟,但到底是咱自家的兄弟,没有被别人给打死的道理,要不让我去试试那小子的成色” 杨钊蒲转过头,看了一眼神色张扬的杨辰,面无表情地屈指一弹,下一刻,杨辰便如被一计重锤敲中了额头,直接毫无反抗之力的倒飞而出,摔倒在了天井下面,不过下一刻,他便一个灵活的翻身又跳了起来,虽然满头鲜血,但表情却是愈发的癫狂。 杨钊蒲只是淡淡地说道“长安司在盯着你们,而朝中那些人,则在盯着我,最近不要给我惹事,按部就班,这一次武道会的武魁,一定是你的。” 杨辰扬起头,刚要说话,下一刻,便再度飞了出去,这一次,他直接撞在了后面的水缸上,但诡异的是,以他如此坚韧的体魄,却没有撞碎那口平淡无奇的水缸,而是又直愣愣地弹了回来。 “蛟龙岂是池中物,风雨不夹狂不得。” 杨钊蒲点评道“什么时候,等你真的成了龙,再猖狂也无妨,可现在,你只是靠着我的荫蔽才活下来的,记得收敛起你的尾巴,若你不懂,那斩你,义父并不会心痛。” 杨辰这次好像伤得不轻,他浑身是血,慢慢地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下子跪倒在地,朝着屋内的杨钊蒲行大叩拜礼,同时高喊道“杨辰,谢过义父指点” 狂龙在杨钊蒲的面前尚且得低下他高傲的头颅,其他几位就更别说了,金牛本就极为忠诚,打从进来,便已经跪在了地上,一言不发,而月兔的反应虽然慢了一拍,但也紧跟着跪下。 杨钊蒲见状,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听不出喜恶。 “小十二,多可爱一个孩子呀,你们这十二个孩子里,就属他的欲望,最好满足,对义父,也是最为忠心,只可惜,就这样被你们给害死了。” 杨巳闻言,赶紧颤声解释道“义父,孩儿真不知道那小子竟然会这么强,原想着九哥和十二哥一起,怎么都不至于出问题,却未曾想” “罢了” 杨钊蒲猛地一甩手,一股无形的力道将杨巳扶起,对于这个孩子,他还尚有足够的耐心教导他,而不是直接将这个祸害打杀了事。 “老六啊,不要总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这不算真聪明,以后做事,永远要觉得自己能想到的,别人就也能想到,故而永远比别人多想一步,这才是真聪明,需知这事上最无解的计谋,不是借刀杀人,而是围魏救赵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二章 洛阳张藏象 手伤了,休养了几天,见谅,单手给你们敲一更吧。 当朝国舅爷杨钊蒲一人端坐在桌后的主位,一只手放于桌上,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极有节奏感的声音,但落在底下这几人的耳中,却好似那催命的丧钟在不停敲响一般,除了杨辰以外,另外三人那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他的语气似是自问自答,又似在问着旁人。 “草木无心尤可活,人无心,怎么活到底是有心栽花,还是无心插柳他的底细,查过了么” 杨巳跪在地上,一脸苦相地抱拳道“这个人的来头的确很是神秘,义父” 话还未说完,杨钊蒲便已经开口打断了他,语气平淡,但话却重得能压死人。 “以后少说这些废话。” 杨巳吓得立马就趴了下来,浑身汗如雨下,一边使劲磕头,一边努力运气,强行顶着自己的嗓子大声回答道“是,义父,悬镜司那边传来的消息,此人乃是凉州人士,十五年前凉州大饥荒的时候所生,父母不知何处,有人证言此人乃是被凉州陇西郡郡城外西行三里一处山中的小道观里的道士所收养长大。” 杨钊蒲偏过头,眼神中带着深意地道“一个普普通通的道士收养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刚满十五岁,就可以三拳打死你的义兄那这道士许是真武殿主的化身才对了。” 杨巳对此哪儿敢说其他的,只是不停地点头,继续解释道“不愧是义父,一眼便看出了关键,那观中道士的来头的确神秘,按照我朝的规矩,但凡出家人,无论是入了道籍还是僧籍,之后皆可由官府供养,可那观自我朝尹始,便已存在,观内的道人历代就只有观主这一脉单传不说,竟然也从未入过官府碟谱。” 大洛王朝虽然从先帝那一辈开始,就开始大举地迎佛抑道,但其实朝廷对于道门的待遇依然不差,只要道观的资格够了,再向官府申请一份道籍碟子后,便可分得几十亩良田,而且这并不需要道士们自己去耕种,而是由农籍的百姓们代为耕种,换言之,入了道籍,或是僧籍,哪怕什么事也不做,都自有官府或者施主恩客送来粮食钱财,这种好事,谁会不愿做 当然了,若真是一心修道,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那的确不会在意这些世俗小事,毕竟但凡得道之人,修辟谷之术,餐风饮露,不在话下,钱财于他们而言,与粪土无异,但这屋子里的人,谁会觉得这么一座小道观里有真神仙呢 之所以不相信,究其根本,是因为疑者自己就不是,更不愿意他人是,故而杨钊蒲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 “查。” 杨巳赶紧点头道“是,孩儿早已安排悬镜司的人继续去查了,只是路途遥远,消息传回来得晚上几天,还请义父见谅。” 来回数百里路,可不是光靠一张嘴就能填平的。 杨钊蒲微微颔首,显然对于这件事办的还算满意,并未过于苛责。 不能总是板着个脸惩罚对方,偶尔给底下的人一些肯定,也会让底下的人办事更有热情。 杨钊蒲先为自己舀了一勺汤,饮了下去,然后又问道“那个跟他住一件客栈的李轻尘呢” 杨巳皱眉道“这人好像也是突然冒出来的,九哥那天夜里就是跟他交了手,估摸着此人应该是六品大成的实力,所以也不见悬镜司有任何记载,只知道也是十五岁,从幽州来的,我查了他一路过关的记录,最早的起始点,是从河间县开始的。” 杨钊蒲摇了摇头,道“小九心气高,明明吃了亏,却不肯承认,故意说对方只是六品大成,只想着有机会要靠自己一雪前耻,实际上此人起码也该是五品入境的修为,一境之差,天壤之别,更何况若不是有这种底气,他凭什么还敢住在那,真不怕国舅爷府的报复小六,以后考虑问题,要从全局出发,绝不能轻信任何一人的说辞,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与偏好,同样的事,无论是夸大,还是缩小,哪怕只有一点点偏差,发展到了最后,那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结局了,记住了么” 杨巳心中震撼,赶紧抱拳道“多谢义父指点,孩儿记住了。” “河间县” 杨钊蒲轻轻地敲打着桌面,沉默了几息后,突然皱眉道“不对,河间县临近中原,绝出不了这种人,你速去沿着幽州镇武司这条线继续查,看看是否有年纪对的上的人” 杨巳有些疑惑地问道“义父,幽州镇武司的人都已经死了个干净,还会有剩的吗” 下一刻,杨钊蒲轻轻一拂袖,杨巳便直接毫无反抗之力地飞了出去,落在地上,闷哼了一声,然而就在他旁边的杨辰却连看也懒得多看一眼。 杨钊蒲这次说话,竟带着一丝怒意“若不是之后的武道会还用得着你,今天便废你一臂” 在武道会演武场上,敢当着众人的面,与长安司武侯做口舌之争的杨巳现在倒在地上,却只有凄惨二字可以形容了。 杨钊蒲霍然站起身,凝视着底下的四人,说道“为父所愿,乃是兼济天下复我大洛开国之初,四方俯首之盛景,此乃为父成道之根基,所以为父所走的每一步,都不能出错,这一届武道会若是得不到武魁之位,为父的计划便又要拖上三年,所以这一次,绝不容有失那李轻尘的底细查不清,就直接用人去试,洛阳这次不是偷偷地来了个不服气的小子么,就拿他去试” 杨巳赶忙挣扎着起身,抱拳答应道“是,义父” 旁边的杨辰嘴角一勾,傲然道“义父无需多虑,这一次的武魁之位,谁也不能从我的手中抢走” 杨钊蒲瞥了他一眼,虽然杨辰的确是桀骜难驯的一条狂龙,但他自认还压的住对方,况且这次武道会,的确需要他,才能够确保万无一失,故而没有再跟一开始似的打压他的狂傲之气,反而宽慰道“不用急,辰儿,为父之后会为你安排真正的对手,这一次,你定然要让整个长安都一齐呼唤你的名字” 杨辰眼神神光闪烁,好战如他,实在是已经等不及下一场演武的到来。 洛阳镇武司一直以来,都被世人誉为大洛最强的一座镇武司衙门,其在江湖武人心中的地位,甚至还要超过位于都城腹地的长安司,以及战斗最为频繁,死伤最为惨烈的幽州司。 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在洛阳司中,有一位号称手握十方雷霆的洛阳武神,而他,也就是洛阳司的武督。 只可惜,这位武神大人,自数十年前一桩公案之后,便已经归隐,再不出面,而洛阳司不但因此不再主动吸纳新人,就连辖下镇守的范围,都从原本的一整个京畿道,而变为了洛阳一城,要知道,原本的长安镇武司,是只守长安,不管其他的,演变成今天这种颠倒的样子,都是源于这位洛阳武神的一个念头。 这一点,就连大洛天子都拿他们没办法,因为光是洛阳武神一人,就不是一国之君可以随意驱使的,最起码,不是这几代羸弱的废物可以任意驱使的。 武人的寿命悠长,只要跃居四品,到达了四气养神的境界,之后不受伤害到本源的重大伤势,长生不死自然不可能,但安享天年却不成问题。 所谓天年,便是指一个人在无病无灾的情况下,所能自然活到的岁数,而且到了这种境界,哪怕是大限来临的时候,都依然是耳聪目明,精神奕奕的状态,绝不会跟寻常老人一样反应缓慢,行走坐卧都是一种痛苦。 这位洛阳武神早已超脱九品十八境的武学境界不言,他更曾历大洛五代君主,资历极高,当今圣上在他面前都是晚辈,又怎会随意听他的调动指挥。 只不过,洛阳司也并非全无新人,当今人榜排名第二的,正是这位洛阳武神的亲孙子,洛阳司这数十年的沉寂,地位不断下跌,早已引得此人心中不满,只不过他被长辈提前约束不得去参加武道会,更没办法去找那位一直压在他头上的真武殿主义子一较高下,就只得派出了一位手下,改头换面之后,跑来了长安。 其祖乃大洛开国功臣之一,虽然不及位列凌烟阁的那几位那么显耀,但后来也做到了位极人臣,只是因为一桩当年的公案而没落,鼎盛之时多达数百人的大家族,到了今天,就只剩下了这么一根独苗还在苦苦地支撑着,只盼能够重新恢复先祖的荣光。 而他,也的确有资格替这位人榜排名第二的年轻人前来长安,对这个江湖说说话,因为他张藏象,不但是一位五品入境的高手,而且其天赐武命就连那位武神大人的孙子都称十分棘手,他这次来,为的就是在战斗中破镜,之后一举夺下武魁,向整个天下宣布他们清河张氏的回归 少年看着桌上被人故意送来的,关于下一场对手的对战资料,随即满不在乎地将其撕成了一堆碎片。 “李轻尘可惜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三章 武人与武道 说实话,李轻尘从未见过这么着急的乾三笑,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那张黑白二色的鬼脸面具下面,是一个正急得团团转,甚至都快要哭鼻子的小女孩儿。 乾三笑一如既往的喜欢不告而入,大袖飘摇,刚从窗户外飘进来,便迫不及待地朝着屋里大喊道“李兄,李兄,不好了,出大事了” 倒也不怕被人发现,反正这客栈里现在也就两个人住着,另外一个对这种事毫无兴趣。 相比之下,李轻尘倒是比他淡定许多,毕竟其实早在来长安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心理准备。 万事并不总是遂人意的,凭什么他李轻尘就可以顺顺当当地查出真相呢 人不能有这样的自信,除非真是天命在你,不然摔大跟头是迟早的事。 一个人活在世上,做什么事心中都有最坏的打算,如此才能怀着感激的心去接受上天的馈赠,这是看库房的老头儿曾教给他的道理,尤其是对于他这样一个生来便是孤儿的孩子来说,最该懂的,就是感恩。 “哦不知何事,竟能教你急成这样难不成是国舅爷府迁怒于我,今晚就要把在下连同隔壁那位一起抹掉” 乾三笑摇了摇头,也没心情打趣,赶紧解释道“在下刚刚临时收到了李兄下一场的对手被突然换掉的消息,这长安城藏龙卧虎的,也不知究竟是得罪了谁,本来按照计划,下一场也算是咱们自己人,配合李兄演一场戏,再抬高一次赔率的,结果突然就被换成了这人,该死的,他怎么来了,提前也没个消息。” 李轻尘眉头一挑,心头微微一沉,询问道“难不成是阁下曾介绍过的,悬镜司人榜排名第三的那位” 乾三笑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有些苦涩地说道“若真是那个人,那事情倒也好办了,反正都是输,在下也就不用这么纠结,罢了,罢了,还是给你先看看他的资料再说吧。” 说着,便伸出了那只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朝着李轻尘甩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小册子,李轻尘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随手翻开第一页,却是个十七八岁少年郎的画像,这画师的水平极高,将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画得极为传神,尤其是那坚毅的神情,更是入木三分。 光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幅人像,便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厚重感,而在画像的底下,则标注着他的名字。 张藏象。 乾三笑顺势在一旁解释道“他老祖宗是咱们大洛的开国功臣,当年也曾被赐了丹书铁劵,后来一直做到了宰相才死,谥文忠,风光大葬,后人们也都争气,清河张氏当年在朝中的势力可不算小,当年的长安,号称八大家族,张家在其中排第二,只可惜,一桩公案,被人给屠了个干净,等到后来终于翻案了,再到今天,就只剩下这么一个独苗了,可以想象他有多想重新振兴他们清河张氏的名字,这次之所以隐姓埋名参加武道会,估计也是有什么打算,只是不知为何,竟然被人突然调成了李兄你的对手,难不成是前几场赢了太多,有人看不过去了倒也不至于呀。” 李轻尘懒得去管乾三笑后半段的自言自语,继续翻开手中的小册子,后面则记载着此人的生涯经历以及所修绝学为何。 张藏象,大洛第三任宰相张宏之的九代孙,清河张氏现今的唯一传人,当年举家被发配到了吐蕃与大洛的边境之地,因为天资不凡,自幼被一位密宗高手看重,传授其绝学,经考证,有八成可能为地级上品的龙象般若功,据传神功大成之时,有三龙九象之力加于身,如那佛门罗汉,只手搬山,摘拿星辰如探囊取物,镇压妖魔,更是手到擒来。 武人所修习的绝学秘典,共分天地玄黄这四个品级,寻常的黄级功法一般只够让人修炼到七品便是极限,上面连最基本的真气修炼方法都不会有,而玄品的功法则至多只到四品,若想破开瓶颈,跻身上三品,都得靠自己的天资去领悟摸索,其难度之大,与自己再创一门功法也没什么区别,唯有这天地二品的,才能直达武道巅峰。 像这龙象般若功,虽然单从名字上来看,也知道应当是侧重于修力,但实际上因为它本就是佛门密宗衍生出来的一门武道绝学,故而上面所载的炼神法门也绝对是同一级中的佼佼者。 衡量武人境界的九品十八境虽然分炼体,炼气,炼神三个阶段,但炼体并非七品而终,炼神亦非三品而始,武道修行,在身也在心,身心的修行,是贯穿始终的。 光修力,不修心,下场大多都是突然疯癫,最后力竭而死,而光修心,不修力,便很容易陷入疑法导致心境崩溃的恶性循环之中,况且不修力,又如何自保呢 总之,武人修习各种绝学,还有两个极为重要的常识,第一,是一定得选择适合自己性子的绝学秘典修习,如此,才能做到事半功倍,一日千里,譬如一个天生不喜争斗的人,就没办法修习七杀镇狱决,最终的结果不是被七杀之力腐蚀心智,就是连最简单的入门都做不到。 第二,绝学秘典并非是品级越高就越好,如果天资不够,绝不能修炼品级过高的功法,不然很容易还未到自身潜力的尽头,便已经被逼停了下来,然后就此蹉跎一生。 譬如说,如果一个人的天资足够支撑他修炼到四品的境界,但他一开始却不知天高地厚地修习了天品的绝学,那可能这辈子连下三品都跨不过去,这就是不自量力的下场。 综合这几点来看,这张藏象不光是性子极其沉稳,十分契合这龙象般若功,而且其天资极其可怕,像这样的武人,往往天生就强于一般人,包括肉身的强悍程度,自身的意志力,甚至是丹田气海都要比一般人更宽阔,拥有更浑厚的真气。 “五品入境” 李轻尘看到最后,又琢磨了几息后,这才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小册子。 的确很棘手,甚至哪怕是最后真的输给了对方,李轻尘都不会觉得有任何的奇怪,只不过,他还不能输,最起码,绝对不能输在这里。 对方有重新振兴家族的执念,可自己难道就没有必胜的执念么 梦中的那一句话再度浮现在李轻尘的耳边,明明声音很轻,却仿佛洪钟大吕一般,字字都敲打在他的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起了两个问题。 什么是武人 什么又是武道 武是什么意思,若拆字做解,乃止戈二字,可该怎么止戈呢,当然是赢家才有资格说这种话,岂有输家决定是否停下的道理呢 所以武,乃是争,乃是斗,是杀伐之道。 畏缩不前的,不能做武人,思虑过多的,也不能做武人。 只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这才是真正的武人,所以自己必须得赢,一定得赢,哪怕是暴露自己的天赐武命,也得赢下这一场 乾三笑看着李轻尘看完对方资料之后,依然保持着一副淡然的样子,心中一喜,赶紧问道“李兄,可有信心” 李轻尘转过头,看向乾三笑,而后者只感觉对方眼中似有两柄利剑生出,刺得人生疼,禁不住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幸好有面具遮挡,不然这窘态就被李轻尘给看见了。 “有人曾经告诉过我,如果不懂一点阴谋诡计,那在这世间难以立身,可如果自身的实力不够,只靠阴谋诡计,也走不太远,这武道会,乃是天下英才齐聚的盛会,遇上高手,是早晚的事,难道阁下以为可以靠着这些左右不过六品的人,一路送我到十强” 乾三笑被噎了一下,李轻尘立马又笑着道“话说的直了一些,还望阁下见谅。” “不至于,只是在下想问李兄一句,是否有信心赢他” “实话与阁下说,这比试哪儿有一定的胜负,在下只能说一定会竭尽全力。” 乾三笑一听,顿时觉得有些头疼,毕竟赌这个字,对于下注的人来说,输赢总带着一点运气,但对于庄家来说,如果不是十成的把握,谁敢去坐庄呢 不过突然间,乾三笑好像突然醒悟了过来似的,道“像张藏象这般强横的人物,李兄依然敢于之一战,若无半点依托,在下是一点不信的,不过李兄不说,在下自然也不该问,在下感谢李兄的提点,作为回报,在下也给李兄一个小建议,是否用得上,全看李兄自己如何把握。” “阴谋诡计,的确不可少,这张藏象也并非是修成了一身大金刚,金身无暇的得道之人,到底是佛门功法,修心永远比修力重要,这龙象般若功反其道而行之,就留下了破绽,而张藏象的弱点,就在于他的身世,龙象之力何其伟岸,加于一人之身,不是谁都可以抗住的。” 李轻尘闻言,赶紧起身抱拳道“多谢” 乾三笑摇头晃脑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该是在下感谢你,罢了,罢了,做了这么久的庄家,也该在下自己亲自下场赌一把的时候了,这一次,在下依然相信李兄,必能一鼓作气,拿下这张藏象”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四章 我比较耐打 吸引了天下无数武人目光的大洛武道会如期进行,行至现在,仍留在场上的少年天才们,已不过只有区区六十余人。 不过越是这样,演武场外的气氛就只会变得愈加热烈,盖因在连续闯过了前两轮之后,擂台上双方的实力越加接近,现在的比试已经很少有那种一招便足以分出胜负的情况了。 所谓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对于这些根本就没练过武的普通人来说,下三品的武人们脸贴着脸,拳拳到肉地打上半个时辰,最后一方靠着耐力险胜,那场面,可要比这帮所谓的中三品武人们靠着那无影无形的真气一招解决对手要好看上太多了。 当然,一旦武人的修行到了上三品的境界,那方才算是真正打开了一面独属于武人的瑰丽画卷。 神相之争,堪比天灾。 李轻尘仍旧是那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普通青衫,站在擂台下面的时候,双脚就好像在地里扎了根,一动也不动,安静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时候到来。 场内的大多数人也都跟他一样,在默默地养精蓄锐,不少人甚至连眼睛都已经闭上,将自己的心神完全沉浸,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精气神,将其催发至巅峰状态。 虽是演武,但只有竭尽全力,才能算是对对手的尊重,以及对自己的负责。 只有少数基本是靠着运气才走到现在的幸运儿,年纪轻不说,又稳不住自己的心,左顾右盼,眼中满是兴奋,甚至就连最重要的呼吸都因此而变得急促。 心乱,而不自知。 潦草了一百多年的点将台上,身穿黑白武服,腰杆挺直,衬托得他愈发飘逸出尘的裴旻翻看着手上的对战名单,朝着身边的老王问道“这一场,合适么” 老王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他下巴的胡须上,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一点已经凝结的糖汁,不知又是吃了什么好东西才过来的。 “怎么不合适,难不成你我这一路走过来,从来都是以强胜弱咱们练武的,如果想要往更高的地方爬,就得敢于向更强者出拳,如若不然,这一辈子只敢以优势去打劣势的人,那是注定走不远的。” 裴旻略微有些迟疑,但还是道“的确,武道会本身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一种对于身心的磨砺,一步一步踩得踏实,那才是最好的,太早遇上张藏象这种对手,不太合适。” 正在这时,旁边有一蓄着八字胡的单眼皮男人突然插嘴道“这武道会向来都是不允许以假名参赛的,一旦发现,便要立即取消资格,之前是那小子藏的好,现在被我们给知道了,怎么还能允许他继续参赛” 老王原本正悄悄摸摸地伸出手,假装咳嗽,然后去抠牙缝里那点碎肉,这时忍不住斜了对方一眼,然后朝着东北方一指,问道“要不你去洛阳司跟他们说” 那八字胡,单眼皮的男人一听,面色一紧,随即露出讪讪的笑容,摆手道“罢了,罢了,洛阳司几十年不出面,这次得给他们一个面子,怎么说,都算是咱们自己人嘛,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说是不” 老王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转头继续跟裴旻说道“现在是有人故意想看看他的成色,刚巧,老子也想看看,他自称是幽州人,无门无派,毫无根基,但这么年轻,就有这等实力,他跟幽州司是否有关系,这很重要。” 裴旻眉头微蹙,略微有些疑惑,但本就不喜欢说话的他,能主动为李轻尘说这么多,其实全是看在贺季真和老王对他印象极好的份上了,从心底里来说,他是同意老王的说法的。 武道漫漫,怎么可能永远只准你赢,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一个武人,必须得做到胜不骄,败不馁,如何保持自己的一颗武胆不堕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甲辰,第一场,张藏象,对阵,李轻尘” 老王一个闪身落入了场中,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对他的印象都极其深刻,原因自然是源于他强悍的实力,以及硬撼国舅爷府的那一份霸气,很多人,甚至都已经将这个邋遢汉子视为了自己的目标。 这才是真正的武人嘛,虽然不修边幅,但该霸道的时候,就是那么霸道,管你是什么背景,老子一肩全担了 练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在想出拳的时候,就出拳么 他这一开口,便毫不客气地叫破了张藏象的本名,而不是用他参加武道会的时候所用之化名,也算是一种隐形的敲打了,不过看少年那副沉静的样子,定然也是不会在意就是了。 两个名字这么喊出来,吸引的目光却不多,毕竟听说过张藏象这个名字的人,是真的不多,哪怕这三个字,在悬镜司所修人榜之中,就列在长安武督之女白依依的下面。 而知道李轻尘的人,就更少了,哪怕他之前干脆利落地赢下了两场,但也证明不了太多,故而将目光全部投在这座擂台上的人,那是极少数了。 两人皆是一步便跃上了高高的擂台,李轻尘望着面前这位得比自己大上三岁的少年,他个头极高,而且身材非常之壮实,就宛如是一座巨石堆砌起来的山峰一般,坚不可摧,那一张脸,和昨夜看到的那副画像是一模一样,浓眉大眼,目光炯炯有神,表情很是坚毅。 普一上台,张藏象便立马向李轻尘传音道“俺力气大,若是吃不住劲,喊停便是,武道会上,只分胜负,不分生死,得罪之处,还望阁下见谅” 李轻尘只是一听对方那语气以及选择向自己默默传音,而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便知道,对方乃是纯粹的好意,故而亦是回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只是他的话,听着就不那么友善了。 “无妨,就当活动筋骨了。” 李轻尘说罢,仰起头,望着头顶缓慢移动的白云,深深地呼吸着独属于长安的空气,浑身的筋骨都开始发出细微的响动声,一股股热流,自他的中丹田始,开始散溢到四肢百骸处,他的身体,开始发烫,而他的心中,则充满了战意。 龙象般若功 算个什么 “来了” 李轻尘一下子低下头,轻轻地低喝了一声算作提醒,旋即便一个大跨步,主动冲了上去。 对面的张藏象,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就仿佛是一座藏在密林中的高山,任凭风雨吹拂,依然毫无波澜,眼看对手朝着自己冲来,他站于原地躲也不躲,只是抬腿便朝着侧面踢了过去。 这金刚石所铸的擂台虽大,但对于这两个五品武人而言,还是显得太小了,故而双方之间的接触,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 “嘭” 张藏象安静地立于场上纹丝不动,而李轻尘则已经朝着侧面直接飞了出去。 演武场内外,无论是专注在看着这边,还是只用余光瞟着的人顿时发出了一阵恶意的嘘声,之后很多人便直接挪开了视线,不再关注这一边了。 一脚就倒,还看个什么劲,倒不如看看旁边那座擂台上,那俩家族素有仇怨的名门之后,打得那才叫一个激烈哩。 然而,李轻尘并未真正地落地,而是在身体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便已经用单手一撑,靠着一个漂亮的乌龙绞柱,直接从地上又翻了起来。 就刚才这一招对拼下,他便已经粗略地体会到了对方的厉害之处。 的确是如他自己所言,是真的力气大,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是很大很大。 龙象般若功,本就长于提升武人的力量,一旦修至一品,有三龙九象之力加身,可想而知,那到底是何等伟岸的巨力,哪怕他现在只是区区五品,刚刚入门,却也足以发挥出一定的绝学优势了,而且李轻尘还猜测,对方定然是天生便有一股神力在身,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可怖,而那传闻中授他绝学的密宗高僧,许也是看重了这一点,才传此绝学于他。 刚才就只是一脚踢中了自己的肩膀,李轻尘便已经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骨头出现了一丝丝裂缝,要知道,他在前三品炼体的时候可从未偷懒,反而是加倍地磨砺,破镜速度之慢,更显示他根基之深。 不光如此,他还有韦陀自小替他洗精伐髓,筋骨之坚韧,绝对不差,可对方只是一脚,他却依然成了这种下场,而对方,可还远未尽全力啊。 张藏象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李轻尘,表情无悲无喜,并未选择乘胜追击,而是继续传音问道“还要打吗” 他来武道会,是为了靠一己之力,替已经消失了数十年的清河张氏重新发声,但其实他并非是一个好战之人,若是那样,他也得不到龙象般若功这个大机缘,如果对方能够认识到双方的实力差距,而直接投降认输,那自然是最好的,不然一旦自己之后收不住劲,将对方的武道前程都给彻底打碎了,那就不好了。 如何获得更多的力量早已不是他张藏象需要担心的事情了,如何将自己的力量收发自如,才是他现在的修行。 却不想,对面那个看着就跟个文弱书生一般的少年郎,竟不知好歹,反而笑眯眯地传音道。 “无妨,你力气大,而我比较耐打。” 可以猜下李轻尘的天赐武命是什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五章 大洛雏凤凰上 在这个世界上,究竟什么样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呢 是速度快 还是力量大 如果要让现在胡须上还粘着一点糖汁儿的老王来回答这个问题,他一定会一改先前吊儿郎当的邋遢模样,然后盯着你的眼睛,郑重其事地告诉你,真正可怕的对手,是耐力强的。 无论你已经击倒了他多少次,他都能再次站起来,哪怕他的腿在颤抖,哪怕他的身体已经在摇晃,可他还是站了起来,并且主动朝着你开始冲锋。 一拳,又一拳,一腿,又一腿,你无数次轻而易举地将他打退,却又无数次地看着他重新站起,就好像是一个不会死,也不知疲倦的怪物,你根本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 到最后,当你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慢慢地减弱,当你已经气喘吁吁的时候,你只能在心中默默地乞求着上苍,就这一拳下去,对方一定要彻底倒下才行 可你终究还是无法如愿,因为你不是怪物,这一拳又一拳,从最开始的一拳可以开山,到后来只是轻轻地碰了下对方,便从对方的身上无力滑落,到最后你无奈地落败。 他没有打倒你,他只是累垮了你,这样的对手,谁会不畏惧呢 金刚石所铸的擂台上,在听到李轻尘的回答之后,张藏象的心中却没有什么波动,没有对弱者的轻蔑,亦无对不识好歹者的愤怒。 在他看来,对方只不过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过早地认输罢了,都是年轻人,他又岂会不懂对方的心气呢,要让对方直接认输,的确是太过苛刻了,况且这武人间的比试,只要不伤及本源,就是一种互相的砥砺,对方就算是明知要输,也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磨砺己身。 如果说对方把自己当做了一块铁的话,那他张藏象,就来做那柄打铁的锤吧。 自他上台以后,这还是头一次主动抬步,一脚蹬出,这不知有几千斤的擂台甚至重重地震了一下,如此神力,看得那边将长安司制式的黑白武服给硬生生改成了清凉战裙的黛芙妮娜双眼冒光,跃跃欲试,看那样子是很想一脚把李轻尘给踢下去,自己上台跟张藏象掰掰手腕的感觉。 不过她终究还是没能如愿就是了,毕竟有一把剑已经早早地横在了她的腰间,气得她转过头看向裴旻的时候,脸都已经鼓成了一个皮白柔嫩的小包子。 “啪” 依旧是重重的一腿,张藏象显然也没有留手,因为人的腿部力量,一定是大于手臂的,不过李轻尘依然没有躲,而是选择再度以肩硬抗,可随即他整个身体便往旁边轻轻一歪,最后还是他以双腿强行撑住了,才没有倒下。 这一刹那,李轻尘的面色微红,就好似喝醉了似的,可实际上那是因为鲜血倒灌,只是被他强行又给憋了回去罢了。 这一次,张藏象没有选择就这么停下,让对方知难而退,而是选择以单脚踩地,一下从擂台上跃起,然后就是一个漂亮的腿刀从李轻尘的头顶落了下来。 这一击的力道之强,甚至连刮起的风都足以割伤普通人的皮肤,可想而知,这一下要是落实了,只怕是一块精铁都得给他劈开,更别说是人的脑袋了。 毫无杀心,但招招致命,这就是张藏象 这一次,李轻尘没有选择再力抗,而是直接顺势朝着旁边一跳,在间不容发之际,成功地躲了开来。 “嘭” 只是单脚落地,整个金刚石擂台便又是重重一震,这一下,演武场内外,很多人都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转而把目光投向了这边,不少眼睛好使的甚至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因为张藏象这一脚下去,竟然打得整座擂台都陷下去了一些,只不过,还未到直接打碎金刚石台面的程度罢了。 不过,他也还未尽全力。 李轻尘站在远处,表情随意地甩了甩手,刚才那一脚,直接将他肩骨的裂缝进一步加深,导致他现在整条手臂都痛得无法抬起来,这种痛苦,一般人指不定就要躺在地上开始鬼哭狼嚎了,只不过,他没有,而且他不旦没有想着先稳定伤势,反而好像是没事人一样地在甩动手臂。 这是一种挑衅么 张藏象的面色丝毫不变,只是以单脚踏地,仿佛一头巨象一般,朝着这边步步紧逼,明明只有一人,但带起来的声势,却仿佛是千军万马一同在前进。 整座擂台拢共就这么大,他往前走多一步,李轻尘能够活动的范围就得小上一步,如果想从边缘逃走,那就必须以背面对敌人,那样的话,只会受到更加猛烈的攻击。 大家都是五品入境的武人,就算彼此的速度上有一定的差距,可也不会大得太过离谱,所以在腾挪范围太小的情况下,就不要做游击这种设想了。 这种擂台战,乃是最适合张藏象这种武人的战场 “该我了吧。” 却不想,已经深切地体会到了对手可怕之处的李轻尘并未认输,反倒是主动一跃而进,五指如剑,一瞬间便连点张藏象身上三十多处穴位,一股股沛然的真气汹涌灌入,想要霸道地切断他的真气运行。 纵身一跃,原地跳起,在成功地躲开了对方双手绞杀的同时,李轻尘两只手抓着他的肩膀,便是一个干脆利落的翻身背摔 这一连串的攻击,快得简直让人目不暇接,演武场内外的人,无论是看出了些门道的,还是那种完全不懂的,都不由得大声叫了个“好”字出来,为那年轻人的攻击而喝彩 只可惜,还没等那一声“好”喊到高潮处,众人的声音便又清晰可闻地渐渐从高处滑落,最后成了满场的沉默。 因为场内场外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座擂台上,那件让人感到极为尴尬的事。 李轻尘和张藏象两人正背对背地站着,刚才李轻尘双手一抓,原本是想扣住对方的琵琶骨,然后以背摔砸地,靠着这座擂台本身的坚硬,再加上自己的真气灌注,直接砸碎他的真气护体,伤他本体,奈何这一抓之下,竟然只是将对方上半身的衣服给整个抓了下来。 李轻尘的两只手抓着一件已经完全破碎的粗布黑衣,而张藏象则以定桩之势稳稳站定,纹丝不动,就好似一座无法被人力所撼动的高山,默默地俯瞰着人间。 上衣消失,露出了下方古铜色的肌肤,其精壮的肉身,仿佛是那画卷里的神像一般可怕,刚才那一抓的力道之强,却在他的身上连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不但如此,张藏象只是鼓足了中气,然后闷哼了一声,便将刚才李轻尘打进来,正卡在自己经脉上的外来真气给完全震散,不过下一刻,他便感觉自己的眼前一黑。 这依然是老六的招牌手段,封五感,截气脉。 武人修行,虽然自身的五感都会随着实力的增强而逐渐变得更加敏锐,但一位武人如果不到上三品的境界,没有神意,就还是得靠眼睛视物,靠耳朵来听动静,直觉在这时候虽然依旧可靠,但一旦丧失了五感,上三品以下的武人依旧等于是丧失了小半的战斗力。 李轻尘双手重重地拍击在对方的眼睛上,不过他的手段倒没有老六那么歹毒,只是以真气暂时封住他眼睛的穴道,造成他暂时的失明罢了,而不是要彻底地废掉他的一对招子。 下一刻,便是双风灌耳,两只手拍在了张藏象的两边耳朵上,只是还未等李轻尘最后一击落在他的大龙脊柱,麻痹他的全身之后,将他直接丢下去分出胜负,他倒是一下子横飞了出去。 “啪” 张藏象这一击的力道之重,导致猝不及防的李轻尘甚至在地上又翻滚了几下才又重新弹了起来,而在下一刻,迎接他的,就是一只近在咫尺的拳头。 劲风呼啸,一拳直击 刹那之间,李轻尘似乎看到了两头神采傲人的天竺巨象的虚影正站在他的身后,作为对方力量的源泉,以至于这拳头在他的视野里,突然变得无限大了起来。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这就是他这一瞬间最直观的感受,而且他背后不远处,便是擂台边缘了,只要他落了下去,就得判负,这是演武的规矩。 这一瞬间,不光是擂台上的两个人,就连场内场外正在观战的众人,都已经完全地屏住了各自的呼吸,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拳朝着李轻尘徐徐逼近。 近,再近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已经慢了下来。 难道胜负,就要在这一瞬间分出来了么 两件事 第一件手伤,更慢一些,没办法,然后生日,明天得请个假 第二件因为种种原因,书名正式改为大洛武神,特此告知 最后,多谢各位的鼎力支持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六章 大洛雏凤凰下 体态之庞大,简直宛如一座可以随意移动的房屋般的天竺巨象,如果全力地踏地一击,足以让数十人的骑兵队伍人仰马翻,两头天竺巨象之力加于一人之身,可想而知,这一拳下去的威力到底有多大,仅仅只是拳头带起的罡风,便产生了可怖的压迫力。 在这一刻,不要说是四周的看客了,就连旁边擂台上原本正在沉下心比试的双方,都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全都转过头,去欣赏这纯粹的,完全来源于力量的美。 张藏象并不想杀死对手,哪怕这个人一直都不听他的好意劝告,执意要跟自己打下去,故而他并未使出全力,这一拳的力道,尚在他收发自如的极限之下,他自信自己能够控制得住,不过饶是如此,这一拳的力道,也足够惊人的了。 如果不是靠着体内如火龙一般游蹿的真气,李轻尘觉得自己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这种可怕的压迫感,让他一度以为自己还在那处黑漆漆的山洞之中,而对面的站着的,依然是那个几近无敌的韦陀。 只不过现在的他,却已不再是当初的他了,而对手,也远不如当初的韦陀那般强横无敌,挥手之间,便可灭杀五品强者。 李轻尘并未被过去的回忆所困扰,相反,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的心,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没有躲,亦没有逃,因为脚下的地方就这么大,他既躲不开,也逃不掉,所以他只能选择迎难而上,纵有泰山压顶,武人亦不可弯腰 这是武胆 张藏象的拳头很大,他体型魁梧,肌肉扎实,就连握起的拳头都跟一口小铁锅似的,尤其是那一瞬间带起的声势,更是骇人,哪怕只是远远观战的人,大多都觉得自己不是此人的一合之敌。 李轻尘的拳头却不大,他的身材中等,皮肤也不跟一般的幽州人那样偏黑色,相反,他的皮肤很白,以至于幽州镇武司的那帮人都常说他母亲许是江南过来的富家千金,不然生不出皮肤这么白的孩子,让他习武还真是浪费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但就是这样的看似无力的拳头,却硬生生地接住了张藏象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擂台上突然发出了一声让四周的人心头沉甸甸的闷响,两人双拳对撞,原本已经快要被逼下擂台的李轻尘一步未退,只是他的手臂,从双方接触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在渐渐地弯折,但更让人惊讶的是,他面色沉静,仿佛那正在弯折的,并不是他自己的手,而只是一件无关的外物一般。 下一刻,还未等张藏象反应过来,李轻尘空闲的左拳便已经闪电般地打在了张藏象的腰间,后者的身子微微一歪,但随即便再度稳稳地站定,脚下生根,就像一面坚不可摧的墙壁。 张藏象不再留手,而是选择重拳出击,这一次,不再是一拳了事了,他在一瞬间竟打出了数十拳 如果说刚才只是两头可怕的天竺巨象对着李轻尘当头踩下,那现在简直就是象群过境,神鬼辟易 反观这边,在强行接了对方一拳之后,李轻尘整条手臂便已经弯折,筋骨破碎,再面对这更加可怕的攻击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输定了,不少人心中甚至觉得这少年郎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他们就算是再外行,也能看得出,场上那个十分魁梧的对手简直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一招一式带出的声势都大得不可思议,至于同为武人的,待在演武场内的年轻人们,则更能体会到那种可怕的感觉。 那是一种足以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就连点将台上,长安镇武司出来的武侯们都不得不承认,如果同样是五品的境界,他们不会是这少年的对手,因为他们的眼光不一样,相比其他人,他们早已看出张藏象竟然还在留力。 不少知情者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息,这龙象般若功,单论力量而言,已经足以比肩天品绝学,尤其是在与仍在修力阶段的中三品和下三品武人对决的时候,实在是太占优势了。 不过老王对此倒是有些好奇,不知是敞开肚皮后一天能吃八百个烤饼的小娜儿强,还是眼前这少年更强,心中这么想着的同时,他脚下微动,已经准备出手阻止张藏象,宣布这一场比赛的胜负。 此刻,无论是武道会的演武场内,还是场外,无论是内行高手,还是外行看客,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在心中断定了这一场的胜负,包括裴旻在内,都认为这张藏象的实力实在是太过可怖,不过李轻尘却再度给了众人一个惊喜。 张藏象在这一瞬间打出了数十拳,宛如象群前冲,而李轻尘则在这一瞬间打出了数百拳,虽然从力道上来说,远不如对方,但以十对一之下,仍然牢牢地挡住了对方的进攻。 虽然艰难,虽然连他自己都已经听到了自己手臂的骨裂声,虽然鲜血都已经飞到了自己的脸上,可李轻尘似乎毫无痛觉一般地继续做着见招拆招的功夫。 痛 那算什么 他曾亲身经历过,有人哪怕已经死了,却依然靠着意志力,打出了决定性的一拳。 武道之志,有死无生 就这么几个呼吸间的互攻之后,让人禁不住连眼睛都惊得瞪出来的结局,竟然是李轻尘迎面一拳,在成功地穿透了重重拳影之后,直接打在了猝不及防的张藏象的脸上 一拳由右往左挥出,直接打得后者朝着旁边轻轻一歪,虽然所有人都看到那一只立功的手其实已经弯曲得不成样子,不过他到底还是赢了这一拳 “好” 场内场外,同时爆发出一阵阵兴奋的欢呼声 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地同情对决中弱势的一方,每个人,也都期待着那难得的逆袭,在这一刻,他们自然而然地站到了李轻尘的这一边,看着他以意志力赢了一招。 只不过,那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戛然而止,因为张藏象就好像没事人一样地猛地拧身一拳将李轻尘给打倒在地,他随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双臂已经废了,放弃吧。” 的确,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不争的事实,不少人甚至在心中暗暗地叹息,因为那一双手,如果没有大机缘医治的话,大概这辈子都抬不起来了,换句话说,场上那个坚强的少年郎,他的武道之路,已经崩塌了一半。 双手被废,不只是影响战斗力,更关键的是,任何上品的武道绝学都需要靠真气行走周天进行修行,哪怕主要集中在上中下三个丹田,以及大龙主脉上,但缺少了一部分肢体,人身经脉不再完全,再想登峰,其难度之大,胜于登天。 这不是张藏象希望看到的结果,他并非是好勇斗狠之人,也从未想过要在擂台上打断这些同龄人的武道之路,演武,分胜负而已,不必如此,不过这也是对方自己选的路,他亦不会同情。 “放弃” 李轻尘猛地从地上弹起,然后朝着两边使劲地一甩手臂,筋骨顿时发出一阵清脆的噼啪声,只见他那两条原本已经完全扭曲断折的手,此刻竟然拉得笔直,仿佛刚才的那一切,只是旁人的错觉而已。 他嘴角一勾,望着对面亦是露出惊容的张藏象,眼中战意满满。 “张兄,我可才刚热起来呢” 眼见此景,演武场内外顿时一片哗然。 刚才所有人都亲眼所见,擂台上那少年的两条手臂分明已经因为强行对拳,而被打得血肉横飞,筋骨折断之后,甚至骨头都已经刺破了皮肤,露了出来,那血淋淋的场面甚至让不少人都转头不敢多看,可就这么一转眼间的时间,他手臂的血迹还在,可断裂的骨头却已经收了回去,而整条手臂也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笔直,这一幕,已经完全超越了正常人的认知。 远处的点将台上,穿着清凉,惹得无数人不自觉以余光去瞟的黛芙妮娜发出了一声十分讶异的惊呼,然后情不自禁地大喊道“阿喀琉斯,阿喀琉斯,是阿喀琉斯啊” 本已经踏出了一步,准备强行终止比赛的裴旻又默默地收回了脚,再看着那边擂台上的两人,竟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对他而言,后继有人,武道路上不再孤单,这是一件幸事。 而那个之前在老王和裴旻聊天时插嘴的八字胡男人,伸出一只手无意识地轻轻捻动着自己的胡须,眼神直愣愣地看着那两个后生,似是在询问,又似是自问自答一般的呢喃着。 “到底是天赐武命的功劳,还是那本传说中天品绝学的功劳” 老王深深地皱着眉,看着那边依旧神色自若的李轻尘,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到底是一头怪物,还是新的神话就要诞生了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七章 战况甚胶着 当双方之间的较量从最开始的一锤定音慢慢演变成了互相比拼耐力之后,张藏象的优势,便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了。 先前之所以要一再地在自己明显处于劣势的力量方面与对方进行硬碰硬,就是为了刻意给张藏象制造出一个他李轻尘是个脑子拎不清的人的印象。 当张藏象在擂台上需要刻意地去控制自身的力道,既不能表现得太弱,不然无法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却又不能施展出太多的实力,不然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一旦事发突然,到时候或许连旁边观战的长安司武侯也来不及阻拦,一旦打烂了对手的武道前程,实非他之本愿。 话说回来,张藏象本就一直在将完美地控制自身的力量,将其变得收发自如来作为一种修行,哪怕是在需要分胜负的武道会擂台上,他也依旧在进行着修行,而李轻尘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让他在先前耗费了大量的体力,却没有造成有用的效果。 等到张藏象终于明悟了己方的想法,在惊怒之余,开始施展出自己真正的本事后,李轻尘反倒是选择了避其锋芒,尽力以闪躲为主,或以巧劲拨开,绝不硬拼。 先前的只挡不躲,就是为了给对方留下一个自己绝不会闪躲的固有印象,可实际上,他李轻尘不但能躲,而且还躲得极好,有那么一瞬间,演武场外观战的外行们甚至觉得他是提前做出了闪避的动作,之后张藏象才跟着出拳,简直就像是互相在演练配合一般。 早在李轻尘习武之初,就是在跟着一众镇武司中身经百战的高手武人们修行,用猴子的一句话来说,那就是“要想学会打人,就得先练挨打,要想练好挨打,就得先学会怎么去躲”。 李轻尘不清楚所谓九品十八境之上的高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但无论是何人,体能都存在着一个极限,更浅显一点说,那就是他们出招的次数是有限的。 譬如说眼前的张藏象,他的力量虽然很大,但全力之下,他又能挥出几拳呢,只要李轻尘躲开一拳,对方便等于白费了一分力,所以要想赢下原本不是对手的他,就得靠拖。 张藏象如何又不知道对方的想法,不过在擂台之上,为了胜负,的确可以不择手段,这本就没错,所以他并未生气,反而在继续按照他认为最正确的办法进行着战斗。 依旧是步步紧逼,只需要将对方彻底地卡入擂台的死角,那到时候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依旧还是一拳的事情罢了,哪怕对方的恢复力再强,也该是有一个极限的,好比说一块布如果被撕开了还可以再缝起来,但如果烧成了灰,谁又能将其恢复成布呢 他所想的没有错,李轻尘自幼便觉醒的天赐武命,的确也是有极限的。 所谓天赐武命,据传乃是受真武大帝垂青,被赐下一道武运在身,导致武人们从此拥有了种种不可思议之能力,有人可以念移物,或击人魂魄,可怕之处,已可媲美上三品武人辛苦修行出来的神意之力,而有人则可口吐真火,摧金熔铁,不在话下,亦有人可以看破对方体内的真气运行轨迹,将对方后续的一切动作都了然于心,做到近乎“预知”的可怕效果。 对于这些不可思议的能力,佛门一般称其为“神通”或者“报通”,有前世种善因,今生结善果之寓意,也有说天仙化身或仙人托生下凡,有前世修行,故而天生便拥有凡人无法企及的能力,可对于武人们来说,这就是一种天道垂青,武运加身的表现,故而是否拥有天赐武命,也是衡量一个武人是否有前途的标准之一,但凡最终成就一品的武人,无一不是拥有天赐武命的绝顶天才。 李轻尘的天赐武命暂不知其名,而其效果就李轻尘自己来看,也算不得什么,无非也就是恢复能力比正常人强很多罢了,他甚至一度以为,许是小时候每日被韦陀强行拉着洗精伐髓,太过痛苦难熬,上天可怜他才赐下了这个能够尽快恢复伤势的能力,不过他到底还是听了那看库房老头儿的话,一直到刚才为止,他都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现过自己的能力。 虽然刚才以拳对拳,导致他那两条手臂的经脉骨骼全被张藏象打烂,武道之路几乎断了一半,可当那股仿佛先天便存在于身体之中的力量激发后,便好似生出有无数只精巧的小手,将他手臂中碎裂的经脉重新黏合,同时将那些破烂成渣滓的骨骼一一拼接,严丝合缝,绝无空隙。 只不过,虽然看似他刚才一甩手,整条手臂便已经恢复了原状,但其实内伤还在,骨骼破裂,经脉断开,并非是那么容易被修复的,这也是他为何一直在躲闪的原因之一,他还需要等待时机,修复好身体的伤势之后,完成自己的最后一击。 张藏象并未认真修习过其他花里胡哨的拳法与身法,因为他走的,就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一拳打下去,敢挡就死,而一旦晋升上三品,神意凝聚,招招追魂,根本不需要太多的技巧,所以他出拳,一直是直来直去,大开大合,这也导致李轻尘躲得并不费力。 直拳探出,因为他的速度太快,力量太大,甚至激发有一股可怕的气劲先至,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拳头打了过来,李轻尘头一偏,发丝飞扬的瞬间,两只手拍在了对方下一拳砸来的路径上,身形宛如一条无骨的蛇一般,贴着对方的手臂想要绕开,却被张藏象一发力,直接给震得往后倒去。 往后倒的同时,李轻尘竟开口道“张兄,我听闻你也曾是名门之后,与我这个泥腿子出身的可不一样,为何也会隐瞒姓名来参赛呢” 张藏象把一切都听在耳朵里,表面上默不作声,但手下的攻势却愈发凌厉,李轻尘心中一动,再度跟对方对了一拳,导致整条左手瞬间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同时,他又好似没事人一样甩动了几下左臂,其手臂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李轻尘朝着张藏象继续喊道“张兄心中的执念,一定很深吧,清河张氏,豪阀世家,名头之大,就连我都曾听说过呢,只可惜在大势之下,你我好像没什么区别呀。” 这些话,其实多是李轻尘的真心话,而并非完全是为了扰乱对方的心智而言。 清河张氏是厉害,但他们幽州镇武司难道就不如了么,同样是两尊天底下可数的巨头,可都一样,说倒也就倒了,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或许这人间,如不走到最高处,那脚下的一切都是虚妄。 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光是双翼掀起的风都足够刮死底下的一群蝼蚁,可它看不见,因为它不会低头去看这些无意义的事。 这便是他李轻尘打从离开了范阳城之后,便变得愈加勤奋的原因。 命运,绝不能掌握在他人的手上,要是不想跟蝼蚁一样毫无意义地死去,那就得换一个活法 “张兄,你在怕什么” 李轻尘大喝一声,双手上真气滚动,一左一右,交叉而至,从下而上,如双龙戏珠一般,竟牢牢地抓住了张藏象左右攻来的两拳 就在这么一瞬之间,不等张藏象再度加力,导致己方的守势崩溃,李轻尘仰头一撞,砸在了张藏象的下巴上,后者被撞得往后微微一扬,李轻尘立马松开手,欺身而上,一拳又一拳,哪怕他的手臂已经骨折,但下一拳依旧是全力打上去,因为在他收手的瞬间,伤势便会痊愈,根本无需担忧这一拳下去没了力气。 一通乱拳打在胸前,若是换做寻常的五品武人,只怕脏腑都已经受了重伤,可张藏象只不过是倒退了数步罢了。 此人的肉身修行,简直在每一个境界都无限接近于武人的极限,不单单是力量大这么简单,而且极其耐打,若不是这样的肉身,反震之力也不至于让李轻尘整条手臂都骨折。 哪怕是一次次修复好了身上的伤势之后,在短时间内,伤处会变得比先前更脆弱,但也不止于此,可见这龙象般若功,对于肉体的熬练实属一绝,李轻尘也不得不服。 “清河张氏,不过如此” 李轻尘鼓足了中气朗喝一声,随即一个下勾拳,打得张藏象直接原地腾空,那股力道,看得观战的人群头皮发麻,因为在这一刻,好像是有一座小山飞起。 他一步踏前,一使劲,腾空而起,紧接着又是一个狠辣的膝撞,眼看就要直击张藏象面门,这一击下去,哪怕不能打晕张藏象,也可以撞得对方头晕目眩。 几乎是这一场的胜负手所在,场内外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可下一刻,李轻尘的左腿突然被抓住,然后就是一股沛然巨力拉着他直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手伤好了,晚点还有一章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八章 演武终获胜 如果说冷静的张藏象作为对手已经足够可怕,那么现在这个愤怒的他,足以让四周的围观者们都感受到一种让他们遍体生寒的恐惧。 就在刚才,原本在演武中已显颓势的他一把抓住了李轻尘的脚,然后一下子将他整个人狠狠地砸在了擂台上 脆弱的人身与坚硬的金刚石相撞,李轻尘整个身子被这可怕的反震之力一下子弹起,然后瞬间便痛苦得吐出了一大口血雾,但那并不算完,因为下一刻,张藏象抓着李轻尘的脚,一使劲,又朝着反方向再度砸去,真气包裹,李轻尘在他手上毫无反抗的力量,而这一次,李轻尘则是以脸与地相撞,整个人直接被砸懵了。 金刚石擂台之上,血腥至极,周围的看客们都不由自主地长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最里面的点将台上,那八字胡的男人正准备赶紧前去终止比赛,免得出了人命,没想到刚一动,便被身旁的老王给一把抓住了。 八字胡男人转过头,语气明显有些着急。 “他会死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天赐武命,或是什么样的绝学,到底都还是有一个极限,等他被砸成肉糜,难不成还能复原么” 却不想,老王竟是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反过来宽慰对方道“他们两个孩子各自心里都有数,现在还用不着我们这些大人来干扰演武,再看看吧,出了事,我负责” 老王都已经这么说了,那八字胡男人也就不再说话了,只是看他那样子,似乎还是随时准备上去终止演武,救下貌似已经失去了意识的李轻尘。 演武场的擂台之上,听到对方竟然敢公然侮辱他们清河张氏之后,张藏象一下子便失去了理智,他双眼赤红,正要抓住李轻尘的脚往地面上摔第三下,陡然间身子突然一颤,一股股锥心的痛处,从身体的各处迅速传来,一下子让他动不了了。 与此同时,那个正反两面都已经血肉模糊,身上的青衫完全被鲜血浸透,甚至连眉眼都已经看不清楚的人,突然从地上弹起,那速度快得简直就不像是重伤的样子。 他铺垫了良久,为的就是这一刻 究竟是什么样的念头,才能被称之为执念 那就是哪怕已经死了,身体也在努力要去做的事 马面当初可以为了递出那一拳而以自己的性命去做铺垫,那他李轻尘也可以做到 之前双方肉身接触的每一招,李轻尘都将一股暗劲顺势打入,只是一直秘而不发,因为他清楚,这张藏象经过龙象般若功所锤炼而出的肉身之坚硬,实在难以想象,过早引发,只会被那霸道的龙象之力所轻易碾压,毕竟冥螺劲其实不算太高明的绝学。 而他之所以故意去说那些刺激对方的言语,就是为了乱张藏象的心 佛门绝学,无论是哪一派所处,无论是哪一部,都首重修心,哪怕是龙象般若功这等以力证道的绝学,也不例外,自己只有等对方的心乱了,才有那么一线机会。 这一瞬间,不知多少股冥螺劲同时爆发,虽然从质量上来说,其实远不如当年马面的那三拳,但在这一刻,已经足以撼动张藏象的根本,让他在这一刻,动弹不得 更何况,先前并不是张藏象靠着一己之力,强行把他逼入角落,而是他李轻尘主动将张藏象引入了这擂台的角落,这一刻,他们双方离擂台边缘都极近,一旦落下去,就分出胜负了 李轻尘挣脱束缚,一下弹起,以双手抱拳,如重锤击落,一下全力砸在了张藏象头颅的边侧,这一拳的力道之大,直接打得后者身体朝旁边一歪,脚下都有些不稳。 紧接着李轻尘本想靠着自己的腰力,以双腿夹杀,将其直接抛出擂台,奈何刚才被对方给连续全力砸了两下,哪怕有真气保护,可他浑身的骨头也起码碎了一半以上,现在不过是靠着一口武人辛苦修炼出来的真气以及天赐武命的能力,一边对身体缝缝补补,一边继续勉强维持罢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再度主动欺身而上,撞在了张藏象的怀里,然后以近乎蛮牛角力的方法,以脚蹬地,强行把对方往擂台边上去推。 数度跌宕起伏之后,双方再度进入了角力的阶段,与此同时,擂台的四周也传来了同一个呼喊声 “推啊” “推啊” “推啊” “推啊” 演武场内外,在有一个人看到这一幕而不由自主地开头高喊之后,观战的所有人都醒转过来,开始情不自禁地高声大吼着为其助威 这个意志力坚强到了极致的少年郎,实在是已经给了他们太多的惊喜,而他们也同样期待着奇迹的诞生,他们期待着自己能够作为这一场比赛的见证者,看到这场史无前例的逆袭 眼看着张藏象的一只脚都已经悬空,演武场内外都已经爆发出了一丝丝压抑的欢呼,大家都在屏息凝神,瞪大了眼睛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才能由压抑的气氛转化为最为激烈的庆贺,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张藏象却突然止住了退势。 因为他缓过来了。 龙象般若功所催发而出的真气,几乎是毫无悬念地镇压住了那些异种真气,虽然他也因此受了一定的内伤,但相比于身边那个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连站起来都困难的对手而言,他的状态实在是要好了太多太多了。 在这一刻,他只需要往后一伸手,就可以轻松地抓着李轻尘的身体,将他丢下去。 “你输了” 张藏象一个金鸡独立的站桩,稳稳地停住,然后伸出一只手抓去,死死地握住了李轻尘的一条手臂,便要将其给直接丢下去,却没想到刚一使劲,手上却突然一轻。 “下去” 正在这时,李轻尘突然爆喝了一声,然后鼓足了最后的力气,将张藏象直接给撞了下去。 张藏象那高大的身躯在空中毫无动静,他手中握着一条断臂,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他怎会想到有人竟然对自己这么狠,宁可舍了一只手,都要将他给直接撞下去。 可在刚才那一刻,其实他已经无力再行思考,完全是本能地抓着身边那个对手便往下面丢,可对方舍了一条手臂之后,靠着自身的力量,再加上他自己的惯性,终于成功地将他撞下了擂台 而已经失去了止住己身力量的李轻尘,也摇摇晃晃地随之跌了下去,只是还未他落地,便被裴旻给稳稳地接住了,而他意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看见了裴旻那有些意味莫名的脸。 与此同时,那个早就想终止比赛的八字胡男人也同样伸出手接住了落地的张藏象,虽然后者本也不需要外人帮助,只是看他那样子,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和迷茫之中,还未缓过劲来。 下一刻,老王已经用浑厚的真气传音八方,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热烈。 “甲辰,第一场,李轻尘胜” 虽然都掉下了擂台,但张藏象却是先落地,按照规矩,自然得算他李轻尘赢了。 随之响起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大部分人都为能够亲眼见证这局势瞬息万变,跌宕起伏的一场演武而兴奋,不光是那个为了胜利,可以抛弃一切,意志力坚韧得可怕的少年被他们给记住了,包括输掉了演武,但实力也明显在对方之上的张藏象,亦是被他们所铭记。 不光是外人,连李轻尘自己都明白,最后他是靠规矩赢的张藏象,如果在平地上分个生死,现在的他,绝不会是张藏象的对手,尤其是后者一开始,就没有用尽全力去取胜,所以不得不说,这一场,他胜得其实并不光彩,只是由于太过惨烈,周围的人依然愿意为其欢呼。 这就是长安。 他们喜欢看到英雄与奇迹 而且大洛,已经太长时间没有新的神话诞生了,所有人都在心中期待着新的东西,只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一战胜了张藏象,哪怕是再不光彩,最起码,李轻尘也明显不是弱者,这自然让很多选手对之后的演武十分担忧,毕竟他们只是寻常人眼中的天才,跟这些怪物们一比,还是黯然失色。 至于那些世家豪阀的代表们,则又在琢磨着该用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打动对方,将其召入族中了,毕竟对方现在已经失了一只手,再想加入长安司无疑要困难得多,因为长安司不光看武人当下的实力,更看他们的潜力,一个武道路断了一截的人,显然不能再入他们的法眼,可这样的人却已经足够吸引他们去下注了。 无需一品,哪怕只是一个三品武人,对于一个家族而言,那是将带来质的蜕变,断手的一品似乎没听说过,但缺胳膊少腿的三品武人听说可不少,早些联系到对方,自然最好。 不少人在心中带着恶意思考着,应该不至于连断手也能续上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四十九章 真正的潜力 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中占地之大,就宛如是一座城中之城的长安镇武司里,一处充斥着极为浓郁的药香味的房间中,四周全摆满了装着药材的柜子,底下还有三座炉子正在同时熬煮着药液,很难想象,平日里在这里住着的,竟然会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儿。 将武道会的事暂时交给了长安司的其他武侯,带着伤者一起回到了长安司的裴旻,双手抱胸,望着床榻上那仍旧在昏睡的李轻尘,竟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句。 “这恢复力真是可怕。” 忙里偷闲的老王蹲在门口,原本正在用筷子扒拉着一碗特意加满了羊肉和羊杂碎的浓汤,只是还未等他高高兴兴地吃上两口,便被旁边一只白嫩的手给直接夺去,黛芙妮娜在抢过碗后,根本不给老王再夺回去的机会,直接便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倒去,急得老王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大吼道“你给老子留点这可是大顺坊的羊汤” 裴旻没搭理这俩活宝,而是看了眼那边正在专心致志地给李轻尘上药的小姑娘,柔声道“玉儿,不必再浪费库里的药了,让他自己恢复,这样才能激发他体内真正的力量。” 老王趁着旁边的黛芙妮娜还在闷头喝汤的时候,一边大口嚼动着先前偷藏起来的肉饼,一边朝着裴旻道“你也看出来了” “嗯。” 裴旻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先前在演武场的擂台上,其实他远未发挥出自身真正的潜力,反倒是在这种几乎无意识的情况下,他才被动地催发出了自身潜藏的力量。” 说着,裴旻几步便走到了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血迹的床榻边,一下子抓起了李轻尘那原本已经断掉,但现在完全被接上的左手,上下打量,仿佛在看一件无比珍贵的古董珍本。 “无需缝补,无需上药,短短三刻,断手之殃,完全愈合,这是何等可怕的恢复力” 老王放下手中的肉饼,大踏步地走过去,然后毫不客气地把自己油腻腻的手按在了李轻尘的身上,趁着对方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以自身的真气小心地探查他的伤势,然后用一种充斥着羡慕与感慨的语气道“不光是皮肉,就连经脉和骨骼都已经完全愈合,而且远比之前更加强韧,结实,就宛如凤凰涅槃,每次重生,都要比先前更强。” 对于这种能力,他当然会羡慕,不过区区五品,便已经拥有了这么可怖的恢复力,那如果他晋升了上三品呢 要知道身为武人,最不该怕的,就是受伤,而最该怕的,也是受伤。 不怕受伤,是因为对于任何一个武人来说,无论出身贵贱,只要还在武道路上前进,那受伤那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早就该习以为常,要说怕受伤倒也怕,因为一旦根基受伤,无法恢复,轻则战力受损,重则武道之路直接崩塌一截,这是任何一个武人都无法忍受的事。 而像李轻尘这样,根本就不用担心自己伤势有多严重的,其武道前途简直不可估量,因为武人和其他修行可不一样,武人若想进步,永远是靠打出来的,这不是一个人在那面壁瞎捉摸就行,历来武人都只有越打越强的,绝没有说自己闭关几十年可以随便破镜的,试问像李轻尘这样谁又会不羡慕呢 当然了,他王小皮走的路倒也跟一般人不一样,他求的是诸般兵刃真意加身,最后熔炼一体,稍不注意,损伤的是更深层次的神意魂魄,这种伤势就很难短期内养回来了。 裴旻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但他似乎一直都在抗拒自己的天赋,有些可惜了。” 任何一位成功晋升了上三品,或者清楚其中利害关系的武人都明白,所谓天赐武命对于一个武人的提升,绝不止战斗力这么简单,像李轻尘这样主动在抗拒自己的天赋,说出去不知该被多少武人所嫉妒。 暴殄天物,圣所哀之 老王微微点头,显然也是颇为可惜,不过随即便朝着旁边轻喝了一声道“小贺” 主动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帮忙的贺季真,原本正在给玉儿拧搽汗的热帕,因为靠的近,鼻子下意识地嗅着对方身上传来的一种药材与少女体香混合的奇妙香味,心中满是欢喜,陡然间听到有人在叫他,一抬头,脑子还有点晕乎。 老王看他那副傻不愣登的样子,差点没给气笑了。 “小兔崽子,怎么不见你给老子拧块帕子擦擦手,害得老子这一手油全抹人家身上了。” 贺季真终于回过神来之后,先是心虚地看了一眼旁边低头在收拾着瓶瓶罐罐的小姑娘,然后才涨红着脸回击道“擦不擦还不都是一个样,反正你等下也会弄脏不是” 老王听罢,当即把眼睛一瞪,喝问道“反了你了,是谁教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 贺季真吓得当即把头一缩,躲在了床尾处,不吭声,毕竟他清楚,老王这老小子心眼可黑了,装作无意地拍一下自己的肩膀都得疼上十天半个月的,所以该怂的时候,还是得怂一下。 眼见长安司内风气竟然沦落至此,裴旻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赶紧岔开了话题,问道“季真,先前让你去查的,关于李轻尘身份的事呢” 终于有了一个可靠的靠山,贺季真这才敢站起来,然后道“裴大哥,我找悬镜司那边的人帮忙查了,哦对了,因为那人与我相熟,便还顺便透露了一件事,说是国舅爷府上好像也在查他,还有跟他住一个客栈的那个无心,都已经被盯上了。” 老王混不在意地道“这是必然的事,想那位国舅爷对武魁之位那可是势在必得,这一次武道会上,任何潜在的敌人他们都会提前针对,这次安排他与那洛阳司的张藏象对战,定然也是他的意思。” 贺季真有些不解地问道“那你们为啥不阻止他们我看李兄被抬回来的时候差点没给吓死哩。” 他一回司中便看见一个很熟悉的人一身是血地被人抬回来,而且旁边就放着一条断手,他这初出茅庐,根本没好生打过几场架的雏儿真差点没把胆给吓破了,相比之下,当时给李轻尘处理伤势的玉儿姑娘可比他要镇定多了。 老王见状,嗤笑了一声,道“瞧你那个鼠胆儿,你小子不天天和小娜儿混么,有空多学学你那好姐姐,刚才若不是她把这姓李的小子抬回来之后一定要拉着老子去喝羊血汤,老子也不至于买一碗羊肉全给她吃了去。” 唯有在吃这一件事上有着自己的一些小心思的黛芙妮娜,原本正在那边专心致志地一点一点地偷吃着老王先前买的肉饼,陡然间发现众人把目光都投了过来,顿时露出了一个不知所措的眼神。 老王见状,只能无奈扶额,却也不好多责骂这只会吃,其他什么也不会的金发少女一句,转而还是挑了个软柿子,去找贺季真的麻烦了。 “老子原本还指望你将来也能跟那帮真武殿的崽子们掰掰手腕,现在看来,是别想了。” 贺季真不想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丢脸,兀自争辩道“我本就是文职出身,再说他真武殿还能打进咱们长安城不成,哼,若真有那一天,到时候我自会出手” 老王懒得戳穿他那点小心思,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正事要紧,悬镜司那边调查的结果如何。” 贺季真伸手从旁边递过来了一份悬镜司给出的文书,说道“没啥问题,悬镜司那边调查出来的结果与他所报户籍文牒的资料全都对的上。” 裴旻伸手接过之后,正待翻动一二,却不想老王直接道“不用翻了,越没问题,才是有大问题的,幽州那边对百姓的户籍资料登记一向很乱,像他这种清清白白的,才是最有问题的,年纪轻轻,一身修为便已达五品入境不说,而且还身怀数种武道绝学,这能是一般人家教出来的若只是修为高那还可以用天资来解释,但他所会的数种绝学又是打哪儿学来的” 裴旻一边皱眉,一边回忆道“一种是他最开始想要截断张藏象运行真气所途径经脉穴位的绝学,另外一种是可以将劲气暂时打入人体内,然后一同爆发的绝学。” 老王接口道“还有一种,你并未看出,是一种能够瞬间增强力量的功夫,只是较为隐秘罢了,这三种,基本都是玄品绝学中的顶级了。” 贺季真听得一愣一愣得,到了最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床上还躺着的人,无比惊讶地道“他,他真,真这么厉害” 一个自己认识的同龄人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高手,他如何能不惊讶 老王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他今天的对手,那洛阳司的张藏象可是有武魁之资,就算是国舅爷府上的那狂龙想赢他,估计都要费上一番大功夫才行,更别说其他人了,只是这小子若能完全发挥自身潜力,只怕张藏象可比不过。”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章 主家与分家 正当老王他们一帮长安司的武侯还在谈论着依旧躺在病榻上的李轻尘时,床上的正主突然轻轻地动了动,睫毛微微颤了两下后,便慢慢地了醒转过来。 哪怕没有李轻尘这样天生霸道的恢复力,武人的生命力也极为强盛,再加上上过了药,哪怕是断手之祸,也会清醒得很快,这并不奇怪。 李轻尘一醒来,便模模糊糊地看到自己身边围了一圈人,让他惊得差点没有下意识地出手。 不能睡熟,随时都准备着出手退敌,这可是他自幼年起便已经学会的一件事。 老王在一旁打趣道“得,断手的终于醒了” 李轻尘原本意识还有些迷糊,这时候陡然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一抬左臂,却发现伤口已经完好如初了,挥动手臂毫无阻碍,甚至没有什么痛感,说明里面的血肉骨骼,包括经脉已经全部修复完毕。 一旁的裴旻见状,开口道“寻常武人的四肢若是被巨力拉扯齐根而断,哪怕有玉儿姑娘相助,再加上武人自身的精元修补,也难以完全复原,必然留下隐患,但你不同,短短三刻的时间,便已经完好如初了。” 老王在一旁意味深长地道“不,应该说你的筋骨反倒因此而变得更加强韧了。” 李轻尘稍微一想,再闻到房间里浓郁的药味,便知道自己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赶紧翻身下床,朝着众人一一抱拳道“多谢诸位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任何一种天赐武命所延伸而出的能力,都有一个极限的存在,这个极限不单单是指其威力,而是因为动用自己的天赋所消耗的,其实也是人的精气神,故而李轻尘先前才会晕倒,这并非是因为失血过多,或者是活活疼晕了过去,而完全是因为身体消耗过度,对方能将他带回来帮助医治,他自当感谢一二。 老王摆摆手,语气十分真诚。 “无需感谢我们,这都是你自己的造化,我们不过是将你从演武场搬了回来罢了,这也是我们长安司该做的,你完全无需道谢。” 李轻尘再次抱拳,却没有再扭捏,而是道“抱歉,耽搁了诸位这么久的时间,这里应是长安司里吧,我一个外人,既然现在醒过来了,也就该回去了。” 说罢,他便想赶紧离开,却不料老王突然一伸手,拦下了他,然后道“不急,还有一点小事,需要与尘小哥商量商量。” 李轻尘眉头一皱,心中暗自思量是否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来历已经被对方所怀疑,可下一刻大门一开,长安司武督之女白依依与先前那两位曾在桂花坊的门口与他为难的人一齐走了进来。 裴旻转过头去,眉头微蹙,嘴巴张了张,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反倒是一向吊儿郎当,似乎对规矩礼法全然不在乎的老王十分严厉地朝着三人呵斥道“依依,说了多少次,平日里不可带外人进入长安司” 大洛王朝十九座镇武司承担着镇压各地作乱武人,维持地方安定,镇压国运的要务,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进去的,寻常武人若想想要加入,都得经历漫长的考核,不光是武学修为,更关键的是武人的心性,是否对大洛足够忠诚,这些都在考量的范围内。 白依依虽不是长安司的监察武侯,但她身为长安武督之女,又从小在这里长大,她自然可以随意进出,可她身边的这二人都是外人,是没资格一起出入长安司的。 没有镇武司的身份腰牌,任凭你是皇亲国戚,也不得越雷池半步,这可是太祖皇帝陛下亲自定下的铁律,谁敢乱进,就是一个死字,大洛王朝一百五十余年的历史上,不是没有因为这件事丢了脑袋的人。 裴旻之所以不提醒,只是因为那跟着一起进来的裴家少年乃是裴家主家之人,哪怕他其实并不在乎主家分家之争,但终究还是得避嫌,省得被误会故意针对主家,可老王就不一样了,长安武督大人常年闭关不出,他是看着白依依长大的,对于白依依而言,他也是亦父亦兄的存在,自然可以开口呵斥。 白依依一听,脸色虽然不变,但心有不悦,无非是觉着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但她毕竟是长安司的人,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正欲解释一二,背后那位顾家之人竟然先行抱拳道“长安司诸位武侯大人见谅,在下顾西河,与裴兄弟并非故意乱闯要地,只是有要事需要来此。” 白依依接口道“是这裴家弟弟在演武场上受了伤,按照武道会的规矩,是可以带回咱们长安司帮助医治的,适才演武场人手不足,我便代劳,将他带回来了。” 话音刚落,那裴家小子悄无声息地瞥了一眼那边的裴旻,然后冷哼了一声,道“小伤罢了,不碍事。” 白依依却道“还是让玉儿妹妹看看吧,那人手黑,切莫留下隐疾才好。” 顾西河轻轻点头,有些不忿地道“的确,我虽不懂武学,却也看得出那少年招招都朝要害招呼,毫无武德可言,这演武是为了让双方互相砥砺切磋,只分胜负,而不是分生死的,裴兄弟明明对他处处留手,他却” 只是他话未说完,裴家小子便打断他道“好了,顾大哥,的确是我技不如人,无需帮我找什么理由。”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微暗,竟显得有些落寞。 他所属的裴家,乃是河东豪族,裴家世代都有人担任朝廷要员,势力之大,难以想象,而且传承久远有序,更不是一般的世家可比,像他们裴家这种存在,历朝历代都是帝王需要拉拢的对象,外部势力已经很难摧毁他们,不过裴家的内部问题却不小。 裴家数百年传承下来,各地分家开枝散叶,其实原本也没什么,到底还是影响不到主家的地位,可自从分家出了一个裴旻后,这就让主家生出了警惕心,尤其是裴旻身为分家之人,这些年一直都在承受着主家的打压,却非但没有沉沦,反倒是一举夺下了武魁之位后加入了长安司,就更让主家感到了一种威胁感,哪怕裴旻从未表露过这种意思,但利益之争,哪怕是亲兄弟都会反目成仇,更何况是明面上是一家人的两家人。 这一次,他和他哥哥本也想通过参加武道会来证明主家实力仍在,却不想竟然这么早便被人所淘汰,他虽然也不忿那小子出手完全不按规矩来,但事已至此,他不想在裴旻面前丢了面子。 裴旻这时突然道“武道路上,真正的对手永远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只要在不断地超越自己,就是在前进,输与赢,都只是暂时的。” 他语气虽然依旧冷冰冰得就好像是一块毫无生气的木头,但当他出言安慰人时,依旧让周围的人吃了一惊,唯有真正熟悉他的老王,才完全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裴家小子抬起头,看着这个名义上的表哥,却丝毫没有领情的样子,反倒是冷笑道“做起长辈的样子教训人了你也配” 裴旻面色如常,只是眼神之中到底还是多了一份无奈,但他什么也没说。 老王悄无声息地用真气堵住了贺季真的嘴,然后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黛芙妮娜的肩膀上,这才笑眯眯地说道“打赢你的,叫无心是吧” 李轻尘露出古怪的表情,其实他早已隐约猜到,因为这裴家小子并不是弱者,这一届大洛武道会上能赢他的人也不多,而且出手狠辣,招招都朝着要害去的,就更少了,能对上号的,也就是无心,若是狂龙等人,他们是不会这么称呼的。 裴家小子默不作声,老王道“你不说话我也记得,毕竟对战名册在我的手上,老实说,你输给他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因为他来长安的第一天,就打死了国舅爷的儿子。” 停了一瞬,老王才伸出一只手,比了个数字道“就三拳,第一拳打烂了那头死肥猪的脊柱,第二拳和第三拳都打在了他的后心,力道直接震烂了他整颗心脏。” 此话一出,裴家小子顿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一是震惊对方胆子竟然这么大,来长安的第一天就敢亲手杀了眼下大洛官场最为炙手可热的新晋权贵的义子,二才是震惊于对方的实力,那头死肥猪他当然知道,听说也是五品武人了,同境之争,三拳打死,这得是多大的差距 老王这时候又慢悠悠地道“是不是在想,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胆子这么大我告诉你,这就是你不如他的地方。” 说到这,他先瞥了一眼李轻尘,然后才悠哉地说道“学武跟习文不一样,写文章,再三斟酌不为过,可学武的,但凡能在直中取,绝不会在曲中求,事到临头了,还要考虑对方的身份背景,这种人当什么武人辛苦练了一身艺,不说一定要胸怀大志安邦定国,可最起码,该出拳的时候,也得有出拳的胆气才行,武道会只分胜负这是谁跟你说的,这种狗屁道理要不你去跟那些作乱的武人们讲而且我告诉你,他就是最普通的出身,没你们裴家那么厚的底子,可以从小给你用最好的药,请上三品的武人帮你打底子,打不过他,是你该,而且我敢说,这一辈子,你都不可能赢他,哪怕是一次。”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一章 狮子大开口 “好了” 身穿长安司黑白武服,手扶长剑的裴旻突然轻喝了一声,打断了旁边还在夸夸而谈,故意坏那裴家小子武道之心的老王,然后冷冰冰地朝着裴家小子道“如无大碍,就出去吧,闲杂人等,不可久留长安司。” 那裴家小子原本就被老王说得脸色很是难看,奈何无论是修为还是道理上方方面面都被老王给压制得死死的,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当下只是冷哼一声后便直接起身离开。 一身洁白素衣,性子恬静的玉儿姑娘原本还在为他寻找疗伤的药丸,见他已经走了,却也没有多言,倒是贺季真在后面还不忿地大喊道“你可还没说谢呢” 裴家小子摔门而去,无人阻拦,而那位顾家的顾西河在朝着众人分别揖礼之后,又朝着李轻尘真诚地笑道“李兄之风采,在下已经亲眼见识过了,先前得罪之处,还望李兄多多见谅,之后在下定会携重礼亲自登门向李兄赔罪,还望李兄届时能够略施薄面,西河告退。” 一番言罢,他这才转身离去。 长安司与各世家虽不算完全的竞争关系,但历来也不算什么朋友,他身为顾家之人,本就该为顾家拉拢有天赋的武人作为供奉,先前既然已经亲眼目睹了李轻尘的厉害之处,刚才一进门又看到他竟连那只断手都已经恢复了,当下更是惊为天人,虽然先前有了龃龉,但不妨碍他补救一二,想要拉拢李轻尘。 李轻尘微微一抱拳,算作回应,他虽然不可能加入世家成为什么供奉,但也不希望在长安得罪太多人,毕竟那对查出他想知道的真相可不利,相反,与这些人脉资源丰富的世家子弟交好,才是正道理,当下本也想一并离开,却被老王从后面一把抓住了手臂。 “你留下,还有一些事,得与你商量一二,尘小哥给个薄面。” 话虽然说得客气,但老王的手上却一点没有客气的意思,李轻尘一下就明白了,他走不成,只好站定,留了下来。 等到白依依等三人都已经离开之后,老王竟是连着这里的主人玉儿姑娘,包括贺季真二人都一并赶出,眼下屋内除了李轻尘之外,就只剩下老王,黛芙妮娜与裴旻三人。 “闲话也不多说了,老子向来都不是喜欢婆婆妈妈的人。” 老王双手抱胸,站在李轻尘的面前,语气极为郑重地道“你小子的身份是否跟你先前给出的档案一样干净,老子现在还不敢下结论,但没关系,只要你不是国舅爷府上的人就行。” 裴旻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虽然从他本心上来说,他并不想太早与一个外人说这种事,但他信任老王的眼光,而从李轻尘一战胜了张藏象的事上也可以证明,在看人一事上,他不如老王。 “直白地说了,武道会的武魁之位,有自由挑选进入兵部,或是咱们长安司任职的资格,而且官职不会小,换句话说,一旦夺了武魁在手,咱们大洛的那位国舅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派自己人进驻兵部或者长安司。”老王稍微顿了顿,又笑道,“当然了,咱们长安司他是不会来的,因为咱们长安司向来独立于六部之外,只有一份责任在身,却无太多实权,可他一旦将亲信安排进驻兵部,便可以直接掌握玄甲军的大部分军权,而这,就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了。” 老王见李轻尘不言,便又道“咱们长安司厉害都不会掺和到朝廷党争之中,但守卫长安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我们得杜绝一切内外生乱的可能性,你明白么” 李轻尘忍不住插嘴道“国舅爷府上,还有高手么” 老王白了他一眼,然后颇有些无奈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就这么说吧,整个长安司,敢说能稳胜他的,也就是咱们的武督大人了,而且可别忘了,咱们长安司的职责是守护长安,守护朝廷,而他只要一天还是国舅爷,长安司就永远不可能对他出手,更何况未来的一切眼下都只是臆测,我们现在做的,无非就是去防止那个最坏的结果发生,老子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就从他敢派人在长安袭击武道会参赛者这件事来看,老子就不可能让他如愿。” 李轻尘轻轻点头,表示理解,然后道“那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老王道“很简单,竭尽你的全力,去争那武魁之位,其实不光是我们,其他人也是这么做的,只是就现在看来,无论是那些世家派出的人,还是咱们长安司自己挑的人,都不敢保证能做到这一点。” 光是一个狂龙,就已经让他们无可奈何了,包括白依依在内,哪怕少女自己从不这么想,但老王看得明白,她不会是狂龙的对手,所以长安司必须另找人手。 裴旻在一旁接口道“原本该是张藏象,不过你赢了他。” 李轻尘苦笑道“取巧罢了,真要打,我可不是他的对手。” 老王摆摆手,半是真心,半是安慰地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人之间,哪儿有什么取巧的说法,能够利用起比赛中的一切细节,用一个个小的优势最后累积成胜势,这就该你赢,我敢说就算再打一场,只要你愿意,你依然可以赢他。” 李轻尘闻言,没有继续自谦,只是沉默,因为他并不想掺和进来。 却不想,老王竟然摆出一副吃定他的流氓样道“你不是曾说过你想加入长安司么可以,去夺武魁,不然老子守在这,保证你一辈子都进不来。” 裴旻在一旁欲言又止,而黛芙妮娜则是一直都不关心这种问题,她懒得听,懒得想,也懒得走,老王更懒得赶她走。 李轻尘闻言,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悦。 他来长安的目的,本是为了加入长安司,好查阅针对幽州司那些任务的档案,以及去往武库找两本他需要的绝学秘籍,这件事并不是一定需要夺武魁才能做到,因为一般来说,只要实力与天赋够强,便可以吸引到长安司的目光,毕竟镇武司伤亡大,一直都需要新鲜血液,而他也自信能够入他们的法眼,可现在对方要强逼他去夺武魁,交恶国舅爷府,就让他很不高兴了。 可正在他思考的时候,一个声音一下子落入李轻尘的耳朵,惊得他差点直接跳起来。 “你是幽州司的人吧。” 李轻尘猛地抬起头,眼神中惊疑不定地看向了老王,而后者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然后问道“怎么,答应了” 眼下他已分不清对方到底是在诈他,还是说真的找到了蛛丝马迹,但李轻尘下一刻便已经明白过来了,他当下的反应,就等于已经直接给出了对方心中的问题的答案。 无怪他如此没经验,不小心,被对方算计到了,而是因为幽州司对他的意义,实在是太重大了,不管是任何一个人提到这件事,他都必然会是这种反应。 李轻尘深吸了一口气后,沉默了数息,然后道“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老王豪气干云地一挥手,道“武库绝学,任你挑选” 百年积累,长安武库已经汇聚了天下将近九成的绝学秘籍,上至天品真经,下至黄品法门,无一不包,唯一能与其相媲美的,或许也就只有真武殿的真武密藏了。 据传那是当代真武殿主以至高之心法,逆推而出天下武学供人研习,而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世上的武人皆对其趋之若鹜,几近狂热地加入真武殿。 长安武库里的珍本秘籍必须以功劳换取,换句话说,去往武库的,必须得是大洛镇武司的正式成员,但真武殿却没这个规矩,真武密藏中,但凡是天品以下的绝学,都任人学习领悟,绝不干涉。 真武殿这些年势力越来越大,跟这件事有着重大关系,毕竟不愿加入镇武司被朝廷束缚的武人,永远比愿意以自身性命去守护秩序,保护平民百姓的人要多。 裴旻沉声道“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长安武库乃是重中之重,历来从没有一个外人可以随意进出武库挑选秘籍真经的,就连先前那位白依依,扣的也是长安武督的功劳。 两权相害取其轻,比起不让国舅爷府上的人夺武魁,他觉得长安武库更重要。 老王道“从老子的功劳上扣就是,这符合规矩。” 对方既然都这么说了,裴旻便没有再阻拦。 李轻尘不管规矩不规矩,对方要逼他做事,自然得付出一点代价,于是他伸出两根手指,道“我要两本。” 老王一听,都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不过既然话是他说的,自然得负责到底,于是道“你小子还真是不客气,那老子就先跟你透个底,换取天品真经的功劳老子得多干十年才能凑齐,不过倒是可以预先直取,地品神功两本不是问题。” 李轻尘听罢,嘴角微微一勾,笑眯眯地道“好说,天品真经一本,玄品法决一本。”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二章 长安司武库 据传说,天底下能有资格被称之为真经的天品绝学,一共就只有九本。 九乃数之极,似这种东西,本就不可能存世太多,因为任何事物一旦到了极致,就必为天地所不容,故而这个说法也被很多武人所认可,只是九本天品绝学的名字,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全本的天品真经,据闻乃是一条可以自指武道巅峰的捷径,为无数武人所梦寐以求的绝世宝物,一旦现世,只怕会引得整座江湖的武人蜂拥而至。 这里所言的巅峰,乃是九品十八境之上的新境界,等同道家羽化登仙的大真人,故而一本完整的天品绝学甚至足以引得一品武人出手,哪怕只是以它山之石攻玉,也要找来一阅。 只可惜,这些天品绝学大多都已在漫长的历史中悄无声息地失踪了,或者只余下一小部分存世,据说在长安武库中,藏有五本天品真经,但也并非全都是完整的。 而天品真经的重要性,就注定它不是每个人想看便能看到的。 别说是换取整个珍本了,哪怕只是借阅,所需要的代价,都是不可想象的,甚至连老王自己都不清楚真正的代价,他先前不过是随口一言,若想真的借全本来看,别说是十年了,或许他这辈子包括下辈子都得卖给长安司才行。 一百五十年前,曾有一位功勋卓著,位列凌烟阁开国十二功臣之一的先辈想为后人换取一本完整的天品真经的借阅之权,而被当时有同袍之谊,同时也是大洛镇武司最早的建立者之一的人笑称对方前半辈子都等于半干了,由此可见翻阅一整本天品真经到底需要多达的功绩。 大洛一百五十余年的历史中,这五本天品真经曾被翻阅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连他们长安司的武督大人,都只有随意翻看地品及以下绝学的权利。 而至于是谁在这漫长的一百五十余年里默默地守护着这个规矩,不让任何人越雷池半步,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大名鼎鼎的长安武库,就位于长安司的正后方,周围高墙林立,瞭望台,烽火楼,一应俱全,四周的高墙上,不光有三位上三品的长安司武侯常年在此镇守,更有一支千人众的玄甲军在这里驻扎,随时听候调遣。 而在围墙底下的正中央,修有一座五层高,形貌全然不似中原之物,完全无棱角,而是浑然一体的圆柱形高塔。 高塔通体为黑色,具体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所铸,而在它的四周,全都是水,深不见底,里面偶可见庞大的黑影游动,却不知是何物,那样子,就仿佛是大洋里的一座孤岛,而连接它与外界的,就只有一条已经默默地矗立了一百五十年的石桥。 老王对这里其实并不陌生,相反,他远比一般人来的次数要多。 盖因他所求之境界,需要他翻阅大量的玄品法决与黄品绝技,从这些糟粕中,提炼出一点点兵之真意,然后借此融会贯通于自己一身,开凿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路,故而他来这里的次数可不算少,应该说是隔一段时间,便会过来换取绝学秘籍。 只不过,他并不是很喜欢来这里。 这座呈圆柱形的五层高塔,上面连一扇窗户都不开,远远地看着就好像是一根实心柱子,如果不是底下还开着门,周围又是这幅戒备森严的模样,跟人说是一座普通窑井指不定都有人信。 而且老王还记得,塔里一直都很阴暗,哪怕是他的目力,都看不太远,就连一身带着兵之真意,锋锐无双的神意也完全被无形之物所压制,在这里连眼睛都不如。 这就是盛名在外,曾被誉为天下武人圣地的长安武库。 可这就是这么一座历史悠久,关系重大,所藏之物,已不止是价值连城可以形容的武库高塔里,竟然常年就只有一位身材不算很高大的老人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从没见到过第二个人,也没人见过他离开这里。 老头儿冷冰冰的,按老王的说法,那真是比小裴都还要吓人一百倍,他站在那,就好像是一具风干的尸体,老王甚至觉得他可能就是一个死人,而这座藏有无数珍贵绝学秘籍的武库,就是他的坟包。 据说早在长安司成立之初,也就是一百五十年前,他就已经在这里待着了,而且据说在那时候,他就已经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从未变过。 要知道,就连一品武人也不过只有三个甲子的寿数,那他是什么 九品十八境再往上 这一点,老王不敢多想。 再次见面,老人依旧穿着一身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可依旧干干净净的黑衣,就好像入殓之后的尸体,只不过他是站在柜台的后面罢了,低着头,眼皮子耷拉着,面无表情,在他的面前,堆着一大堆账本,都是谁曾经来过这里,拿走了什么绝学秘籍,如此而已。 很无趣,但老王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来这里,他都感觉自己是孙子,对面那位才是真正的大爷,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又害怕,又不得不表现得乖乖的。 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只能靠着桌上烛台的一点光,隐隐约约地看见那一排排盘旋其上的架子上的绝学秘籍。 老王站在这,罕见得有些拘谨,他缩着脑袋,就好像是一个穿着破烂,正拿着好不容易要来的两枚铜钱,趴在柜台上找老板买糖葫芦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道“袁老,我想借一本天品真经。” 老王敢保证,这是他来这里这么多次,头一次看见老人主动抬起头,看向了他,只是他那张老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老王总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对方给看了个通透,甚至就连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对方都已经了如指掌。 他赶紧补充了一句道“我知道我的功劳暂时不够,不过我也可以先问问价钱不是这,合规矩吧。” 袁老只是看着他,不说话,老王顿时缩得更厉害了,很难想象,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能缩成这幅可怜模样,他明明比老人要高,却只得矮着身子,仰视着他,然后试探性地说出了那本天品真经的名字。 “只到四品的残本,再待四十年即可。” 袁老的话言简意赅,自己也感觉自己是不是太过紧张的老王想笑一笑缓和一下气氛,但又笑不出来,他只得再度小声问道“袁老,记那小子账上可以么他反正肯定会加入咱们长安司,既然算他自己提前借的,就让他来还好了。” 老人低下头的同时,罕见地说了第二句话。 “把他带来。” 老王微微一怔,有些好奇地问道“袁老是起了爱才之心么” 老人不答,只是一挥手,背后沉重的大门便直接分开,外界光线照进来的同时,老王已经毫无反抗之力地飞了出去,不过人在空中,他还记起来喊出了一句道“袁老,我还要一本天殇拳” 下一刻,一个普普通通的木盒跟着一起飞出,直接落在了老王的胸口处,而后者则被送到了石桥的另一头,那股无法阻挡,也根本找不到源头的沛然巨力这终于消失不见。 老王伸手抓住了对方送来,放有玄品法决天殇拳的木盒,无奈地摇了摇头后,半句话都不敢多说,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 这一边,李轻尘在向老王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后,便直接离开了,毕竟他是没有资格直接去往武库挑选翻阅的,这些出格的事,自然只能让老王代劳,而他先行离去了。 回到客栈的时候,门外竟已经等候了许多人,而且看那样子,都是各世家的人,并且不再是家仆的模样,个个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谈吐气质,都上升了一个大台阶。 这也正常,李轻尘的对手张藏象未必有多少人认识,哪怕他排在悬镜司人榜之上,但不懂行的,永远不会觉得所谓的排名有多厉害,不过到底亲眼见识到了那一场比赛,哪怕只是事后听闻,所有人也都对这位几近拥有“不死之身”的少年很感兴趣。 就算缺了一只手,都不是寻常的五品可以媲美,更何况现在一看,对方竟然连断手都接上了,心中震撼之余,更觉得此人一定得好生拉拢,指不定二十年不到就是一位上三品武人了,到时候家族中可算是又多了一位顶尖战力,势力便又可以迅速扩张。 况且不止是他,这客栈听说还住着一位冷面少年,实力更是不俗,三场下来,皆是以摧枯拉朽的姿态赢了对手,而且今天赢的,还是裴家那位混世魔王的亲弟弟,这也是值得拉拢的对象。 哪怕他们曾听说对方与国舅爷府的人起了龃龉,更有消息灵通的,知道国舅爷一位义子就死在这间客栈的后院,可哪怕是冒着得罪国舅爷府的风险,只要拉拢到他们这些天赋异禀的年轻武人,那也是值得的。 退一步说,一位朝廷新贵罢了,还远不值得他们这些传承有序的世家豪阀之众畏惧或担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三章 买卖与仁义 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底下这帮人热情的纠缠,顺利地进到了客栈里面,转身合上门上楼之后,李轻尘这才发现在自己门口竟然还有人在安安静静地等着。 不是别人,正是当日曾在雨花河为自己领路去桂花坊的那小厮,他一见正主来了,便赶紧恭恭敬敬地弯腰施礼,头都差点低到了地面,然后才小声开口道“我家主子特意遣小人前来邀请公子,今夜亥时,主子在桂花坊恭候公子大驾,叨扰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言罢,他依旧保持着弯腰及地的模样,一动也不动。 李轻尘看他那样子也辛苦,便道“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复命吧,在下今夜一定准时赴约。” 终于得到了自己需要的允诺,那小厮这才暗暗地松了口气,却依旧不站直,而是面朝着李轻尘,一边道谢,一边往后倒退着离开。 李轻尘站在廊道处,暗道若是那乾三笑先前信了自己,这次只怕是赚了一大笔吧,毕竟外面的人或许还不懂那张藏象的厉害,但那些消息灵通的世家子弟们不可能不明白。 一边是幽州来的无名小卒,一边是没落世家的人榜高手,想也知道这赔率该有多高,这次狠狠地赚一笔那帮富家子的钱,想必其中的滋味很是不错。 只可惜,自己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跟乾三笑做什么正经交易,答应对方合作,也只是虚与委蛇罢了,说到底,不过是需要乾三笑的情报帮助,他对乾三笑的许诺,可从未想过要实现的,不过嘛,见一见也未尝不可,毕竟下一场他依旧需要对方的帮助。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可是兵家老祖的肺腑之言,而过往的历史也无数次地证明了情报的重要性,他李轻尘做事,向来喜欢尽可能地杜绝掉意外。 入夜,亥时。 李轻尘准时来到了被外界誉为销金窟的雨花河畔,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桂花坊,自有那小厮热情接待,只不过他这次却是刻意地打扮了一番,遮掩了模样,不然以他现在在长安的名气,许是有不少人会认识的。 乾坤入袖,锦衣夜行,李轻尘一向都不喜欢被太多人关注的感觉,因为幽州司伤亡之所以那么大,就是因为他们抛头露面的次数太多,泄露过的关于自身的情况太多,敌在明我在暗,刻意针对之下,谁都只能饮恨。 入得了这处明明坐落于人间风月场,但环境却显得无比雅致的桂花坊,抬步上了二楼之后,李轻尘发现乾三笑与那位桂花坊明面上的主人虞蟾姑娘已在等候了,桌上的冷碟热菜,摆了不少。 依然戴着那张黑白二色的鬼脸面具,穿着一套罩住了全身的宽大黑袍的乾三笑立马站起身,音色混混沌沌,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从那张面具下传出。 “恭贺李兄,又进一步呀” 李轻尘闻言,露出了一缕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显得生分,却也没显得太过热情。 “全仰仗阁下相助,不然单凭在下一人,是绝无可能胜他的。” 乾三笑只在乎输赢,对怎么输,怎么赢的,却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当下立马岔开了这个话题,转而招呼道“来,李兄,请坐,虽然寒酸了些,但也算是一场庆功宴了,在下的心意,还望李兄万莫嫌弃。” 话音刚落,旁边那位一直蒙着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风情万种桃花眼的虞蟾姑娘迈着优雅的小步,走上前,俯身为李轻尘倒上了一杯香气扑鼻的桂花酿,只不过她身上的香味,却是更加惹人想入非非。 李轻尘一听,却是故意用略微有些疑惑的语气问道“咦在下还未完成当日与阁下定下的目标,又怎可说是庆功宴呢” 二楼的气氛顿时一僵,那位虞蟾姑娘托着酒杯站在一旁不发一言,半晌,乾三笑才用有些沉重的语气说道“在下不愿与李兄说那些假客套,实话实讲,李兄怕是,不能再赢下去了。” 李轻尘低着头,一边把玩着自己第一次来,便十分喜欢的小酒杯,一边不紧不慢地问道“为什么” 乾三笑许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说词,立即为其解释道“第一,李兄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惊人,一战赢下张藏象之后,李兄的赔率,已经一路高涨到了极限,下一场除非是那位狂龙亲自上阵,不然大部分人,都不可能去压李兄输,第二,再走下去,李兄会得罪的人,就太多了,而且在下清楚,李兄想要加入长安司,在最近这些日子里,李兄与他们往来十分频繁,想来就算李兄输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李兄这块良才美玉,既然再走下去已经不能得到更多的利益,那李兄又何必坚持再赢下去呢,下一场,由在下坐庄,李兄只要承诺输掉演武,在下愿奉上五万金以做补偿” 此话一出,场面一时之间已经完全凝滞了。 五万金 想想朝廷一年的税收才多少,有这个钱,已经足够他买下一座城了,当然,不会是长安就是了,但就算进了前十,得到的实际利益,也不会比这个多多少。 却不想,李轻尘放下酒杯后,抬起眉头,面无表情地看了那张鬼脸面具一眼,道“不是会得罪的人多,是有人不想让我再赢下去了吧。” 乾三笑在沉默了三息之后,道“老实说,在商言商,在下本不需要给李兄说这些,不过在下与李兄做买卖一直都很高兴,眼下买卖做不成了,可仁义依旧在,在下多嘴提醒李兄一句,长安水深,莫要淌水过河,会淹死人的。” 李轻尘没说话。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其实只要能够搭上长安司的线,就够了,他本也不是什么喜欢抛头露面的人,可现在老王却给他出了个大难题,况且他要的好处,人家已经在准备了,总不能这时候再推脱吧。 一本天品真经,需要什么代价,他自己都不敢去想,那原本是幽州司准备举全司之力为他换取的宝物,单靠他自己,得用多少年 眼下既然能够提前得到这本天品绝学,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因为就算查出了真相,找到了幕后黑手,不也需要足够的实力,才能跟他们“讲道理”么 更何况,只要成功地加入了长安司,麻烦是什么,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顶着,老王看着就不矮。 “在下与阁下之间的三场交易,也很满意,如果没阁下的情报,在下也赢不了张藏象,这件事在下必须得承认,所以在下也不骗阁下了,下一场,我要赢,而且不光是下一场,下下场,我还是要赢,阁下愿意在我身上下注,得了多少利,都是阁下的事,可阁下的要求,请恕在下不能执行。” 乾三笑道“当初在下曾与李兄约定过,在关键时刻,李兄得为在下输一场,李兄可还记得” 李轻尘毫不犹豫地反驳道“可你也保证过,一定会让我进武道会前十” 至此,乾三笑便没有再多言了。 仁义之事,已经做够了,商人终究还是得恪守商人的道,于是乾三笑只得一拱手,然后往外送客。 “既然如此,李兄,请回吧。” 李轻尘站起身,亦是郑重地一抱拳,然后转身大踏步地离去了。 待得李轻尘已经下楼离开了桂花坊,一直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没有插嘴的虞蟾姑娘这才走上前,正欲宽慰一二,却不想,乾三笑举起那只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拦下了对方。 “这件事,我心中有数,商之道,买卖而已,简单,但也纯粹,私人感情,不该夹杂其中,这件事我已做到仁至义尽,无愧于心,是否能继续走下去,且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之后关于他的买卖,也全都收手,不然被那些人记恨上,这长安,也就待不下去了。” 虞蟾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乾三笑,将脸轻轻地贴在了对方的背上,呢喃道“钱,真的就那么重要么” 她不懂,难道钱,真能买到一切么 她不愿认同这一点,因为最起码她的真心,钱就买不去。 乾三笑在虞蟾的怀里慢慢地转过身,反过来伸手搂住了对方,小声道“钱不重要,人才是最重要的,可钱却是打通人脉关系最关键的东西,每个人的心中,对于万事万物,其实都有一个价格,我只是希望,将来有一天,可以用钱,买来在天底下自由自在生活的权利而已。” 她抬起头,一对桃花眼,水波流转,数不尽的风情。 她没有去问自己价值多少,只是道“坊内小天地,坊外大天地,哪儿有什么真自由,蟾儿觉着,只要此时此刻,能够快乐,那便足够了。” 大着胆子说完了这番话后,她又有些担心地问道“没有做他们要求的事,会不会” 乾三笑赶紧伸出了一根手指,拦下了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这一刻,声音却不再是那么混混沌沌,模模糊糊,听不清男女。 “放心,有我在。”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四章 无形的对手 玉轮高悬,尘世的繁华与喧嚣,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离得很远了。 终于走出了这座暗中藏了不知多少悲欢离合的销金窟,李轻尘忍不住仰起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头顶这轮在今天大得略微有些奇怪的月亮,心道等下得走快一些了,因为马上就要到长安宵禁的时候,他可不想被城中巡防的守军给逮到。 历经数次扩建之后,规模之大,已是前无古人的长安城内,宽敞的街道上竟也没见到其他人。 倒也对,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该回家的,兴许都已经入睡,而不愿回家的,也早就到了自己想去的解闷地儿,这时候走在街上的人,的确不会太多。 李轻尘并没有多想,只是他才刚在平坦的大路上走出没几步,下一刻,突然心生警兆,那完全是本能的,对于致命威胁的下意识感知,所以他立马就偏过了头,甚至想要朝着旁边躲开,但整条肩膀还是在瞬间就被一柄利器给卸下了大半,只剩下一点点皮肉还连接着。 整条手臂从肩部被人给完全切开所产生的剧烈的疼痛,立马开始烧灼着他的神经,疼得让人几欲发狂。 这很正常,因为经常受伤并不会让人的神经麻木掉,相反,对于武人们而言,在战斗中,感觉越是敏锐的,才会越占优,身体对于外界的反应,必须是瞬息间的。 选择麻木掉自己的痛觉,无异于是走在去找阎王爷的路上了。 他也一样,不是不痛,只是比较能忍罢了。 虽然瞬间身受重伤,但他依然面不改色,并且瞬间就朝着旁边横移了出去,而在这一刹的时间里,他的腰间又带起了一条血线,显然,敌人又得手了。 还好,他躲闪得极快,故而这一道腰上的伤并不深,他伸出左手,想要按住断掉的右臂,以此让血肉筋骨等连接到一起,愈合得更快,可袭击他的人,显然无比清楚他的能力,故而对方立马又展开了更为可怖的攻势,就是为了让他无暇去顾忌已经存在的伤,想要靠着一点点伤势的累积,压垮他 最让人惊讶的是,这竟然是一个看不见的敌人。 李轻尘没有看到任何敌人所留下的踪迹,可他的心,依然没有乱,老辛曾说过,世间绝学,千奇百怪,更别说天赐武命这种东西那就更没道理了,所以天底下,永远不会缺难缠的对手,每当到了这种时候,一定不能乱,因为一旦心乱了,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踏进阴间了。 看不见,其实不算什么,虽然他还不是上三品的武人,无法靠着凝练的神意去寻找并且锁定自己的对手,可他也依然有着自己的办法,那就是直觉 直觉,对于寻常人来说,只不过是时灵时不灵的一种参考罢了,但对于他们这些武人而言,那就是最可靠的利器,因为武人修行,并非只是提升了五感,上三品武人所具备的神意,用更通俗的说法来讲,就是佛教所言第六感的实相化,而第六感并非是上三品的武人们所独有,相反,就连普通人,也偶尔会产生对于未来的一些感知,至于经受了刻苦训练的武人,对于这一点感知得就更加敏锐了。 世间诸般法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疑法,否则万法皆空,李轻尘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一定会奏效,况且,他并不是只能靠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那不是他的性子,在这种时候,他的脑中,在不停地计算着对方下一刻攻过来的方位 前一刻刚刚攻击了这一边,那下一刻对方能够去攻击哪一边呢 最起码,是有一个范围的,虽然这个范围不算小,但在与对方过了几招之后,对方的出招习惯如何,他都在算计着,在不停地缩小着那个范围,希望最后能找到一个必然的方向 天下能常胜者,莫不是算无遗策之人 “右边” 浑身浴血,已看不出人形的李轻尘猛地抬腿横扫,虽然前方什么也瞧不见,但他却明显地感觉触碰到了人体,而对方许是因为太过自信的原因,竟真的一下被他所打中。 月光之下,只能看见他自己一人在不停地闪转腾挪,然后对着四周的空气出招,同时身上还不停地会冒出一点点血迹,以及出现伤口,这一幕甚为诡异,可更诡异的是,这里的动静,没有惊动巡防的城卫军。 一腿横扫打中了对方之后,寻着提前算计好的落点,李轻尘猛地冲上去,一拳朝着地面狠狠砸出,只可惜沙土飞扬,地面出现了一个小坑,他却没有如愿以偿地碰到人。 对方的速度很快 一拳落空之后,此刻浑身上下皆是破绽的李轻尘靠着经验赶紧倒退,下一瞬,他左右交错拦在面前的手臂上,便已经出现了两道深深的刀痕,几可见骨 李轻尘一边毫无规律地四处逃窜躲避着对方的攻势,一边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用嘲弄的语气道“你也应该是五品入境的修为吧,甚至可能只是杀力强一些的六品大成罢了,那咱们就耗着好了,反正我这人其他本事没有,就是耐打。” 一语毕,四周传来的攻势明显变得更加剧烈了。 李轻尘嘴角微微一扬,他的目的成功地达到了,说这句话,无非就是为了让知道他恢复力极强的对方心中着急,在面对这种无影无形的敌人时,只有当对方着急了,他才能从中找到对方更多的破绽 无形的敌人,无形的刀,哪怕浑身血花四溅,经受着仿佛凌迟一样的巨大痛苦,可李轻尘依旧仿若未闻,此时此刻,他好似生出了两个脑子,一个在不停地计算着敌人可能攻来的方位,而另外一个,则在指挥着身体不停地四处躲闪,既感受到疼痛,却又不让疼痛干扰到自己的计算 看不见,就等于无敌了么 李轻尘不这么想,因为对方在自己说出了那番嘲弄的话之后,明显开始着急了,而越是着急,对方的攻势,就越是有迹可循,因为在这种时候,对方的本能已经取代了脑子,当这个无形的敌人不再思考,只是在疯狂地倾泻着自己的愤怒时,他就抓住了对方。 一直都在靠着天赐武命的能力默默地恢复着身体的伤势,然后进行防御和躲闪的李轻尘突然放开了手脚,踏步,往前,一手揽出,磅礴的真气就仿如毒龙探首,往前狠狠一卷。 既然看不见,他索性就闭上了眼睛,完全靠着自己的本能驱动着身体,往前一揽,一卷,再一击炮拳打出,这一次,对方甚至将血都喷到了他的身上。 成功了 只可惜还不等他高兴片刻,李轻尘膝盖突然一软,直接无力地跪了下去。 他瞬间反应了过来,这是又有高手来了,而且其速度,甚至要比先前那人还要快 得躲 他赶紧朝着旁边就地一滚,只是被人割断腿部经脉都还未来得及完全愈合,他禁不住龇牙咧嘴地发出了痛苦的哼唧声,身子一下完全僵住了,四肢百骸都充斥着诡异的力量,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该死 李轻尘心中不停地怒吼着,想要再次站起来。 他不能死 最起码,不能现在死 整个幽州司,那么大一帮人,将自己从一个无人收留的弃婴养育长大,不计回报地培养自己,将一切以性命换来的经验与绝学倾囊相授,把自己当亲儿子一样看待的人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难道自己不该努力为他们发出声音吗 不管是谁,是朝廷也好,还是什么也罢,他不管,他一定要查明真相 老辛,猴子,老六,马面,韦陀,兔爷,崔先生 他们不该就这么寂寞地死去,成为功劳簿上一个个黑色的名字,甚至连存在过的证明都被销毁,过往的一切,不再存在,完全成为了一个个笑话。 现在,作为他们的儿子,他决不能也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他想活下来,他李轻尘没什么理想,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就要替他们完成他们已经无法再去亲自实现的梦 猴子 长安的烟花地儿,老子已经替你看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那虞蟾姑娘也算半个花魁了吧,哼,都不敢以真面目见人,肯定没咱们幽州的姑娘好看,你不用来了。 老辛 尘小子知道你这一辈子都想跻身上三品,但没关系,你做不到的事,儿子来做,尘小子这辈子不但要修出神意,还要修出神相,做那传说中的一品武人 韦陀 虽然尘小子从小就讨厌你,也很想亲自再告诉你,你被人算计了,你不该那样做的,但没办法,你还是尘小子的韦陀老爹,那些寺庙,尘小子以后要帮你建上一百座 李轻尘咬着牙,在心中不停地呐喊着。 站起来 站起来 站起来 快站起来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五章 剑气破圆光 唯有一轮皎洁的圆月正悬于天,四下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于那空无一人之处,竟突然响起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很耐打那等老子把你的脑袋给整个割下来,看你小子到时候还能不能再说这话” 这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与对方先前所用的招式互相对应,使得李轻尘一下子便想起了他到底是谁,没错,此人正是国舅爷府上的那位灵猴。 自那天夜里在客栈与李轻尘互相换伤之后,这位生性极度自负的灵猴,便已在心中暗暗地记上了他,只是之后他一直被勒令不得轻易离开国舅爷府,更不得单独去找李轻尘的麻烦,故而只能耐着性子,好生休歇了一段时机。 摩拳擦掌,在今日总算是得到了授意,要将此人彻底杀死,他自然是迫不及待地主动请缨,而且也被负责主持这件事的幽蛇杨巳点头应允,毕竟他清楚,在这十二位义子之中,正有三人有着绝佳的配合。 长得一只朝天鼻,又加上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夜里看着就跟恶鬼似的灵猴终于忍不住显出了身形,看着脚下已无法动弹的李轻尘,他抬起一脚便踹在他的脸上,之后又死命地碾着对方的头,要将对方整个踩进土里。 他刚才自信不会被对方所抓到踪迹,结果却被李轻尘给打中了一脚一拳,不但丢了脸,还受了一点轻伤,心中正是不忿,现在得势,自然要好好地折磨一番对方才行。 李轻尘的脸在对方的脚下已经被踩得变形,他却丝毫不管,而是完全将心神沉浸于身体之中,努力地催动着自身的真气,想要清除掉那种让他浑身麻痹不能动弹的诡异力量。 灵猴一边加大脚上的力道,一边快意地大吼道“起来呀快站起来呀你不是很能打么快起来呀” 他一边喊着,一边掏出了先前让李轻尘饱受苦头的两柄趁手宝刀,却并不急着立马杀死李轻尘,而是先蹲下来,然后连朝着他的肚子捅了几刀,最后一刀捅进去,不急着拔出来,而是贴在李轻尘的耳边,笑嘻嘻地道“起不来那是当然了,这可是我大哥的绝技” 话音一落,旁边竟又有一个不过寻常人膝盖高的侏儒现出了身形,他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袍子,生得一对贼兮兮的小眼睛,转动不停,嘴角还留有两缕小胡子,看起来年岁应当也不小了,双手拢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只是不说话。 灵猴将手中的刀轻轻一转,原本还在使劲的李轻尘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哈哈哈,原来你小子也就这么回事呀还以为你多厉害呢” 眼看灵猴似乎还想好生地折磨一番对方,天地之间,突然回荡起了一个有些急切的声音,催促道“老九,赶紧杀了他” 灵猴一下子抽出了上面已经沾满了鲜血和内脏碎块的宝刀,轻轻一抖,甩掉了上面的秽物,随即有些不耐烦地道“知道了,知道了” 那侏儒在一旁突然笑道“世人都说猴急猴急,你这小猴子,倒是一点都不急。” 灵猴回头看了那侏儒一眼,嬉笑道“大哥在这,难道这小子还能跑了不成小弟也只是心中恼恨这小子不识抬举,行事太过可恶,想好生地玩玩他罢了,既然大哥发话了,那小弟这便取他性命” 说罢,他便手握那两柄造型十分奇异,竟是两边皆开刃,叠放在一起,就好似蝴蝶翅膀一样的尖刀,轻轻地按在了李轻尘的脖子上。 “打赢了那傻大个张藏象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最后不还是落到了你猴大爷的手里哼,别想了,小子,长安司那边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至于跟你住一个客栈的那小子,今晚也自有人招待,你呀,就给我乖乖地去死吧” 说罢,灵猴便打算慢慢地割下这小子的头,让他好生体会一番只能眼睁睁地自己慢慢滑落深渊,想要挣扎,却又无可奈何的那种可怕和绝望。 灵猴很是自信,因为身为今夜被派来伏杀这小子的三个人之一,他自己都觉得他们这个组合实在是太过难缠,换做是他,也只有等死的份。 首先是天赐武命被称之为“蜃楼”,又兼修与那月兔妹妹同出一门的圆光术,可以创造出幻境的蜃羊,再加上他这个以速度和爆发力闻名的灵猴,还有他们的老大哥,神出鬼没,最擅偷袭下毒的毒鼠,这三个人,两个五品入境,一个五品大成,三人合力围杀,可以说国舅爷府那边对他李轻尘是极为重视了。 这三人,一人擅长幻术,一人可以主攻,一人伺机偷袭,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毫无短板,一般的五品武人在这三人的配合之下,只怕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李轻尘猝不及防之下,也着了他们的道。 不过哪怕对方的刀子都已经架在了脖子上,李轻尘也还未放弃,虽然身受重伤,内脏都破裂了小半,可他依旧强忍疼痛,将浑身的真气不断鼓胀,做着最后的挣扎。 灵猴看出来了,却还是不急,因为他十分信任身后的两位兄弟,有他们在,这小子绝对翻不了什么天,况且对方越是挣扎,他就越是兴奋,何不让这小子多挣扎一会儿呢 可正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背后冷不丁突然响起了一声惊骇的呼喊,他听得出来,那是主持幻境的蜃羊的声音。 “是谁” 一声喊出之后,原本只见头顶一轮明月,不见周围房屋的街道突然一变,头顶的明月依旧,却不再那么显眼和明亮,而周围被隐藏的房屋也露出了全貌,在这一刻,他们才仿佛又回到了人间。 李轻尘只是草草一看,便发现他现在其实离着平康坊已经很远了,只是不知何时着了对方的道,路上一直未曾发觉,直到走到这僻静处,对方才终于动手。 蜃羊的幻术被破,下一刻,便有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朗朗天上存明月,却有鼠辈遮青天。平生所爱唯一事,酒酣之处剑气生。”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却不知何时,边上竟多了一位看着至多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两道剑眉锋芒毕露,一对星目神光璀璨,一头白发如雪,被黑色发冠束于头顶,一席武服红衣,在夜里鲜艳夺目,他立于屋檐之上,咧嘴一笑,却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再看他左手上那一个已经拔开了塞子的酒葫芦,便知道这小子定是已经喝了不少。 不等蜃羊等三人多问,他右手持剑,只是轻轻一挥,便有一道无形剑气飞射而出,在刚才,正是他袭击了一直躲在暗处施展圆光术的蜃羊,只是此人平生最不喜偷袭,不愿以这卑鄙的方式重伤对方,故而只是逼走了蜃羊,破了对方的圆光术,便不再追杀,当下又是一剑,剑气凌厉,惹得底下那獐头鼠目的侏儒惊呼着跳开。 本还在准备慢慢割去李轻尘头颅的灵猴还未反应过来,底下那人突然弹起,一下子撞在了他的头上,灵猴手上加力,下意识地以双刀斩向李轻尘,却不想后者竟以肉掌接住,以手掌的骨头将刀刃死死夹住,然后又是狠狠一撞,这两下的力道极大,灵猴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得那是七晕八素,连手上的刀都松手丢了去。 李轻尘在成功地卸下了他的兵器之后,随手一丢,然后上去摁着灵猴的头,朝着地上死命一砸,尘土飞扬,远处的蜃羊眼看不好,一恰手决,便又有雾气横生,但转瞬间,就被那一道道无形的剑气搅碎,他猛地扭头看向了那边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要掉下屋檐的少年,那是惊怒交加,心生退意。 他并未是纯粹的武人,其所修的,乃是圆光之术,借月施法,便可迷人心智,创造出种种幻境。 比如刚才,其实不是灵猴隐去了自己的身形,而是李轻尘的视觉已经被蒙蔽了,他眼中所见的世界,并非是真实的世界,而是蜃羊为他创造而出的幻境。 如此奇法,再配合他的天赐武命“蜃楼”,彼此配合,相得益彰,寻常人一旦中了术,若非他主动解除,只怕一辈子都要被困在里面,而且他虽是施术者,但本身也隐没在幻境之中,一般人从外面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故而可以瞒过夜里巡防的城卫军。 此术一旦展开,虽然还是在同一个世界,但双方所见,完全不同,所以对方就算是从旁边走过,都发现不了,可今天不知怎地,竟连续被这少年破去他两次法术,从他下山以来,这还真是头一遭,当下他这感觉那真是见了鬼了。 要知道,就连月兔的圆光术,也是学自于他,没理由被这少年郎轻松找到他本尊所在,然后破去法术,难不成他是什么上三品的高手,靠着神意将自己给锁定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六章 三尺不得入 明媚的月光下,街道上的局势却是忽然变得混乱至极。 突然出现,不知其来历的神秘少年一人单独立于旁边的屋檐上,先前三次出手,两次是破了蜃羊的幻术,一次是逼得毒鼠撤去了自己的天赐武命,使得原本浑身麻痹不能动弹的李轻尘成功挣脱了束缚。 可他又偏偏不下死手,亦不主动追击,那样子仿佛就只是一个独立的局外人,可他偏生每次出手都落在灵猴等三人的要害处,害得他们苦心构建起来的大好局势顷刻间便完全崩溃。 而这边的李轻尘虽然被灵猴等人合力重伤,可他的实力本就远强于灵猴,先前在客栈换伤只是故意示弱,而在战胜张藏象之后,他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刚才一下脱离了掣肘,立马抓住机会卸了对方手上的双刀,之后场面就变成一边倒了。 生得一副侏儒模样的毒鼠,站在一旁也只有躲闪剑气的份,他虽有五品大成的实力,但并不擅长正面搏杀,杀力有限,甚至还不如一般五品入境的天才,眼下面对这些无影无形,偏生锋利得让他无比畏惧的剑气,只能躲闪,无力反击。 至于远处的蜃羊倒是有心想要帮忙,可他也不是擅长正面搏杀的类型,而圆光法术一出手便会被那些剑气给搅碎,惹得他只能在一旁惊怒交加的喝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阻我等行事” 剑眉星目,英俊非凡的黑衣少年闻言,只将自己手腕翻转,倒持长剑,场中那一道道凌厉的剑气顿消,他仰头饮下一口酒后,潇洒地一抹嘴,笑着道“路见不平事,自当拔剑相助,在下只是一个看不惯以多欺少的普通剑客罢了。”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蜃羊听完,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骂道“臭小子装神弄鬼。” 说罢,他便又想故技重施,再度施展圆光幻术迷惑对方,却不想,那少年提着酒葫芦,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着道“老兄,你就别白费功夫了,我这双眼睛呀,什么都能看穿,你的幻术,对我无用。” 蜃羊闻言,禁不住大吃一惊,想他自学艺成功下山之后,在江湖上纵横来去,同境之中,罕有敌手,就算是遇上了打不过,但以幻术遮掩,也可以轻松逃掉,若不是有这份本事,他也不至于能被国舅爷收为义子,怎地今天是遇上了命中克星了不成 正在这时,那原本正在仰头饮酒的少年突然一个翻身飘下,而在同一时间,竟有一道犀利的黑影瞬间击碎了他刚刚所站之地,碎砖烂瓦,落了一地,互相碰撞,顿时发出了清脆的“噼啪”声。 “杀” 陡然来袭的黑影瞬间便与早就震怒不已,只是苦于一人不敢独自上前的毒鼠一同攻向人还在空中,无从着力的黑衣少年,至于蜃羊,则赶紧施展法术,去救援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灵猴。 就在刚才,李轻尘是真真切切的已经起了杀心,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他又不是菩萨心肠,岂能任人如此欺凌 想他自小长大的幽州,本就是整个大洛王朝最乱的一块疆域,在他们幽州,那真是人命如草芥,一言不合,即可杀人,而他们幽州司的人,对敌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手软过,他先前的隐忍算计,不过是想着初来长安,实力不济,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所必须做的事罢了,但这帮人居然这样在长安设局伏杀自己,又岂有绕了他们的道理 可正在他单手拎着已经完全失去反抗之力,甚至连一身护体真气都被打烂的灵猴,准备用对方刚才所言之法,直接扭下他整颗脑袋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旁边竟不知何时,来了一只口中布满了尖牙利齿的狰狞兽头,大口地咬了过来,他不知对方来头,不敢硬挡,赶紧朝着旁边闪身一避,可就在他退走的路径上,眨眼间便出现了数十把锋锐的飞刀,朝着他一起杀来,李轻尘无奈之下,只得先松开了拎着灵猴的手,一个灵活的翻身,落在了后方。 可就在他落地的下一瞬,竟又有一个看不清眉眼,但外形与那些扶桑刺客确有几分相似的瘦长黑影手持长刀,朝着他头顶瞬间劈下。 李轻尘刚才无力动弹的时候,被那灵猴用刀子将肚子里的内脏都搅碎了小半,像这种可怕的伤势,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是单靠那天赐武命就可以迅速伤愈的,他只得赶紧先闪开来,不曾想那黑影落到一半之后,却是突然消失了,许是清楚这一刀落不下去,也就收了力道。 难道又是那种奇怪的隐身之能么 李轻尘赶紧屏息凝神,双眼之中满是戒备地左右四顾,仔细地观察着再度变得空荡荡的街道,想要通过感受到对方的杀意的存在,进而提前躲避。 “咻” 就在这一瞬间,竟又有一柄长刀出现,朝他斩去,李轻尘赶紧朝着旁边跳走躲闪,同时暗道侥幸,虽然自己没能提前察觉到对方的意图,但对方似乎速度不足,故而他依然是躲了过去。 可还没等他高兴太久,就在他落地之处,原本平整的地面上竟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深不见底,李轻尘还当是陷阱,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赶紧强行提气,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逃开,可这一下却是牵动了原本的伤势,刚一落地,便忍不住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接下来,十八般兵刃接连上阵,偶尔还有突然出现的可怕兽头或是机关陷阱,连续这么十几次下来,虽然李轻尘次次都成功地反应过来躲开了,但也感觉有些力有未逮,因为很多时候对方来的那是一环扣一环,他单靠肉身地力量,躲闪不及,就必须强行调动体内的真气,如此便会害得原本的伤势进一步加重,没几次之后,便感觉有些不妙了。 可正在这时,从外面突然传进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正是刚才那位仗义出手的同龄剑客。 “老兄,你中幻术了” 就这一句话,让李轻尘陡然惊醒,他本就是聪明人,当下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首先是哪儿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自然全都是幻术而已,只是他精神太过集中,没有思考到这一层罢了。 也难怪,为何自己明明已经很专注了,却一直都感受不到对方的杀意和存在,要知道他会的,可以藏住自己气息和心念的方法,可是跟整个幽州司最擅长收敛气息的猴子学的,再辅以韦陀教的龟息术,站在哪里就跟死物一样不会引人注意,但出手那一刹那,还是免不了露出破绽,这是必然的。 而对方既然这么擅长隐藏自己的念头和杀气,那为何每次出手,又都要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让自己只需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能闪开,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 对方根本就没打算跟自己硬拼,就是想消耗自己的体力罢了,再加上自己本就受了伤,现在原本最擅长持久战的自己,反而不能够长久地跟对方拖下去了。 一念至此,李轻尘却又有些无可奈何,毕竟他转头四顾,却根本就不清楚自己在哪儿,该怎么办,这幻术太过可怕,自己就算明知道是幻术,却也拿他没办法。 好在下一刻,外面的那位少年郎便又传音指点道“是你的眼睛蒙蔽了你,快闭上眼睛,回想刚才真实的场景即可,这样以他的能耐就影响不到你了” 再看外面,同时面对二人的夹攻,这少年竟有些闲庭信步的意思,不光如此,他还能分心指点被幻术困住的李轻尘如何脱困。 当然了,因为在其他人的眼中,李轻尘就是不断地在一个小圈子里跳来滚去,然后自己牵动了伤势,就会吐出血来,显得颇为滑稽,但是只要不去看,靠记忆行动,身体便不会被幻术所影响。 这边新来的偷袭黑衣少年的这人,亦是国舅爷府上十二位义子之一,排行第七,被称为疯马杨午,因为他的天赐武命十分奇特,乃是受伤越重,便越是厉害,故而他与人比试之时,往往不惧生死,完全一副不怕受伤的样子,好似得了失心疯一般,故以此为名。 他与毒鼠二人合力,仍然是一人在前主攻,一人在旁边副攻,伺机偷袭,一旦毒鼠能用天赐武命命中那少年,场面便又会不一样了,他很有信心疯马可以给他争取足够的时间,可就在下一刻,在他们二人的面前,却是突然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墙壁,将他们牢牢地拦在了外面,不得寸入。 数不清有多少道宛如白练一般的剑气在这方寸之地来回纵横,循环往复,这一道道若隐若现,偶尔露出一点真容的凌厉剑气,眼下就跟鱼群一样围绕着黑衣少年来回环绕,牢牢地守住了这三尺之地,让外人仅仅只是看着,便望而生畏。 那黑衣少年见对面二人面有难色,忍不住咧嘴一笑,那笑容之灿烂,竟比世俗女子的笑容更加夺目。 “我这三尺剑围,一直无人能破,两位要不一起试试”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七章 武侯定风波 术,技也,所谓术,其实就是使用自身力量的一种方法。 术之道,千变万化,涵盖寰宇,无一不包,无一不含。 所谓穷数达变,因形移易者,谓之化,谓之幻,幻术者,可以假乱真,于虚实之间自由转换,让人在不经意间落入幻术者编制的种种幻境中而不自知,以达到他们种种不为人知的目的。 而蜃羊所施幻术的厉害之处,便在于他可以通过圆光之术蒙蔽人的感官,再配合他独特的天赐武命,便可创造出一片虚幻之境,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中招,并且无法走出。 只要武学修为未达传说中的上三品,那武人用来观察世界的,永远是靠自己的五感,而一旦五感被人所蒙蔽,人就会自然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好比是普通人走在一处广袤的,毫无标识的森林里,常常会迷路,甚至走上几个月也还在原地打转,凡夫俗子借“鬼打墙”之名来形容这种可怕的现象,其实就是他们在无意识间绕了一个大圈罢了,可以说是落入了自然产生的幻境之中,只是武人更擅长控制自己的身体,他们前进的步伐永远是直线,故而少有迷路一说。 不过幻术也终究只是幻术罢了,以蜃羊的境界,还远未到颠倒乾坤,化虚为实的地步,所以他的幻术,只要闭眼不看,闭耳不听,便可保无虞了。 李轻尘听了外面那救星的话,赶紧闭上眼,开始在脑中回想刚才所见的真实街道,让记忆去取代自身的感知,立于原地不动,那四周频繁出现的幻象,于他而言,便毫无意义了。 更重要的是,灵猴刚才已经被他给打残,而蜃羊又不长于近战,就算他封闭了五感,对方却也根本连上来偷袭都不敢,毕竟蜃羊刚才可是亲眼看到了,对方在完全不清楚已经深陷幻境的情况下,竟然依旧准确地抓住了灵猴身形两次,换做是自己,只怕早已被重伤了,他现在一个人,以幻术困住对方就已是极限了,哪里还敢上前。 另外一边,那不知其来历的黑衣少年身周三尺之内,皆有一道道宛如游鱼一般的剑气环绕,并不喜欢正面对敌的毒鼠眼看不妙,其实已经心生退意了,但疯马不愧是疯马,在这种时候,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但现实是残酷的,因为前方不是一道不会还手的墙壁,而是一道布满了尖刃的撞车,疯马在冲上去的一瞬间,身体便感觉被千刀万剐,护体真气,都被那一道道剑气切开,而且让他头一次产生畏惧感的是,对方的三尺剑围,竟然连稍微塌陷下去的迹象都没有。 “吼” 他心有不甘,实在是不愿就这样退走,只能怒吼着为自己打气,同时一拳又一拳,速度极快地砸出,皮肉纷飞间,就好似正在被凌迟一般,真气溃散,血肉分离,几息之间,手上便可见到骨头了。 那一手持酒葫芦,一手持剑的黑衣少年站在三尺剑围的正中央,面色有些不忍,便劝道“何必如此你我可有何深仇大恨么,竟让你甘愿陪上武道前程” 疯马已经完全癫狂,双眼赤红,不做丝毫回答,只是奋力地往前出拳不停,想要硬生生地开凿出一条路来,那黑衣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手腕一翻,手头那柄银色长剑迅速地往前刺出,速度快得完全看不清他的剑势走向,不过下一刻,他便已经自信地回鞘。 却见对面的疯马身上突然出现了十余道小血泉,然后浑身力道一散,一下子往后仰天倒去,“嘭”地一声砸落在了地上,尤有呼吸声,只是不能再起身了。 那黑衣少年仰头饮了一口酒,似是对自己这次出手十分满意,朝着疯马道“无需担心,你回去休养半月便可痊愈,只是切记以后可莫再如此了。” 那毒鼠刚才一直躲在暗处等待机会,眼看少年在击退了疯马之后,撤去了周围的可怕剑围,趁此机会,突然出手,朝着那黑衣少年伸手凌空一指,没想到那一道道剑气忽然再现,空气中竟有一团黑雾被激发出来,然后瞬间被剑气所搅碎。 一击不中,他当即怪叫了一声,赶紧朝着旁边闪躲,可衣服却还是被划破了一道大口子,看起来份外狼狈。 黑衣少年显然是对他这种偷袭的做法很是不齿,但稍微戏耍了他一番之后,却也不再追击,正欲前去拍醒那个还闭着眼睛的小哥,突然间眉头一挑,面色凝重地拔出长剑,飞剑而出,双掌并拢,倾力一击,一道远比长剑本身更大十倍的剑罡在夜空之下飞射而出。 但随即便看见在那一轮明月下,突然飞出了一个娇俏的人影,一头金色的长发迎风飞扬,一对丹凤眼眼中满是战意,她手持一杆全然不似中原人所用的长矛迎了上去,全身上下竟冒出了一团璀璨的金光,让她在夜里变得份外耀眼,她手持长矛,一下子抽出,一股沛然巨力瞬间砸中了正包裹着长剑的罡气。 “轰” 半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惊动了周围十余座坊市的剧烈炸响,双方的力量直接碰撞,那道庞大的罡气直接炸开,这一下如果全部落在实处,只怕底下的民居都要坍塌不少,不知多少人会遭殃,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道道远比那黑衣少年身周更加精粹与坚韧的剑气生出,竟精准地将刚刚战斗的余波全都给拦了下来。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地落地,哪怕是一直都喜怒不形于色的裴旻,这时候都忍不住有些恼怒地呵斥道“黛芙妮娜” 差点闯了大祸的金发少女只是倒背着双手,抓着手中的长矛,抬头假装月亮,根本不敢吭声。 裴旻看到她这幅滚刀肉的模样,却完全生不出气来,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将刚才从空中收回的长剑丢还给了对方,最后才自报家门道“长安镇武司办案,武人停手,违令者斩” 见到来人只是一击便将他最强的绝招打碎,甚至连手中性命相交的长剑都被缴了去,那黑衣少年的神色原本还有些紧张,当下总算是松了口气,收剑回鞘之后,便站立一旁,安静地等待长安司断案。 却不料,那长得跟侏儒一样的毒鼠好似早已预先演练好了一般,一下子走了上去,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裴旻一边磕头,一边喊道“裴大人啊救命啊” 裴旻望着面前的矮子,脸色无悲无喜,只是平静地问道“杨子,你这是何意” 那边的蜃羊也早已跟着撤去了幻术,然后背着浑身是血的灵猴走上前,好似被欺负了的小孩子在向大人诉苦一样,嚎嚎大哭道“裴大人,你们可来的太及时了,只差一点,我们四兄弟就要被这俩小子给杀了呀” 黑衣少年把酒葫芦挂在身侧,将长剑抱于胸前,看着面前这一切,却也不恼这帮人恶人先告状,因为他相信长安司对这件事自有决断,更因为他清楚,这一百五十年来,长安司也从没让人失望过。 性子单纯的黛芙妮娜看到这四人拙劣的表演,忍不住道“你们少在这里叫屈,这明明就是” 只是她话未说完,便被裴旻伸手拦下,然后沉声道“长安城内严禁武人随意动武,更何况现在已过了宵禁的时候,两罪并罚,你们可知是什么后果” 那蜃羊扶着还未醒来的灵猴,苦着脸解释道“裴大人,您看看吧,我家这两个兄弟,一个被他们打得昏死过去,一个就连身上的血肉都被他们削去了小半,我们若不反抗,只怕早就死了,况且我等今夜出来,是有朝廷要事在身,在京兆府那边也早有报备过了,何过之有呢” 裴旻道“哦真是如此么,那好,你四人现在可需要去长安司疗伤” 毒鼠心中一突,赶紧一拱手,毕恭毕敬地道“多谢裴大人的好意,不过我等还得赶着回去复命,就不敢再叨扰长安司了,不过这二人夜里袭击朝廷命官,胆大包天,罪大恶极,还请裴大人速速将他们拿下” 宵禁之后随意走动,在长安城内动武并且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两罪并罚之下,无论如何都是要入狱的,这等于说是直接取消了李轻尘的参赛资格。 李轻尘睁开眼,神色虽然还有些萎靡,但比刚才已经好了许多,他冷笑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又是初来乍到这长安城,怎会袭击你们,真是可笑。” 那毒鼠翻了个白眼,也冷笑道“呵,我们怎么知道你是哪根筋搭错了,又或是包藏着什么祸心这些事,到时候典狱司的人自然会审出来” 那旁边一直没有做声的黑衣少年听了,心中都禁不住怒火横生,正欲开口为李轻尘作证,却不料,裴旻淡淡地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四个可以回去了。” 语气淡漠,而四道远比刚才更为可怕的无形剑气就横在毒鼠等人的脖子上,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心知对方是打定了主意要保李轻尘,实力不济,并且也不占理,本就不算硬骨头的毒鼠和蜃羊二人不敢再泼脏水,赶紧一人带上一个,灰溜溜地离开了。 场上独留下了黑衣少年和李轻尘,前者忍不住单手握住宝剑,另外一只手指着裴旻,很是气愤地喝问道“你真是长安司武侯这里的情况你当真一点都看不出来为何让他们离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八章 夜送拳谱来 面对黑衣少年近乎无礼的质问,长安司武侯裴旻却只是冷冰冰地回了一句,道“我需要向你解释么” 黑衣少年面有不忿,陡然间上前一步,继续大声质问道“宵禁之事,乃归京兆府管辖,这却与你无关,我倒也说不得什么,但长安城内不准当街动武的规矩,乃是太祖皇帝陛下定下的,守护这条规矩,更是你们长安镇武司的职责,你既然亲眼目睹了,又怎可放任这帮丧心病狂之徒就这么离开” 裴旻不愿多言,看也不看对方,就只是转过身,默默离去,那黑衣少年见状,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好似往日的信仰一下子崩塌了一般,禁不住痛心疾首地喃喃道“原以为长安镇武司会是多么特别的存在,原来也是这幅模样,罢了罢了,我之侠道,我自己守护,什么武道会,不参加也罢,什么镇武司,不加入也罢” 原本默默跟着裴旻一起离开的黛芙妮娜突然转过身,似是想说什么,但却被裴旻持剑拦住,后者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便带着愤愤不平的黛芙妮娜一起离开了。 眼看黑衣少年站在一旁,还要说些什么,李轻尘突然走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肩膀,笑了笑,语气很是虚弱地道“多谢小哥的救命之恩,不过在下还想厚颜再请求小哥一事,不知小哥可否送在下回所居之处” 黑衣少年转头看向李轻尘,他对这个同龄人的观感倒是极好,当即点头答应道“理当如此,不然那几人折返回来就不妙了。” 两人一路往回走,路上再未遇到其他麻烦事,甚至连朝廷巡夜的人都未碰上,一直到回到了客栈之后,李轻尘先走到了无心的门口,伸手轻轻地敲了敲,在等待了几息之后,这才皱着眉,和那黑衣少年一起走回了房间。 两人围着屋内那张不大的小方几对坐而下,李轻尘这才抱拳自我介绍道“房间简陋,倒让小哥见笑了,在下李轻尘。” 黑衣少年亦是同样一抱拳,笑道“在下沈剑心,渝州人。” 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忘却了刚才的不愉快,显然内心坚定,不是一般人可比。 李轻尘虽然看起来还有些虚弱,但伤势已经靠着体内的真气稳固,只是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慢慢恢复内伤罢了。 “沈兄也是来参加大洛武道会的” 黑衣少年轻轻点头,然后很感兴趣地道“是的,其实李兄之名,在下早有耳闻了,只是不知这夜里袭击李兄的,到底是什么人,李兄可有头绪” 李轻尘摇了摇头,并未明言,而是道“只是一些不希望我再赢下去的宵小之徒罢了,今日多亏沈兄仗义出手,不然在下恐要饮恨当场了。” “小事而已,我辈武人,路见不平,理当拔剑相助,李兄不必挂怀。” 黑衣少年说罢,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颇为感慨地道“唉,先前之事,却让李兄见笑了,其实在下之所以会离开家乡,来参加这武道会,只是因为自在下习武之初,便极为憧憬我大洛镇武司敢以天下安危为己任,不惜成为世间武人公敌也要守护正义的理念,却不想他们的真面目竟是这个样子,看来当初离家,或许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说罢,他自顾自地取下腰间朱红色的酒葫芦,仰头给自己大口地灌了一口酒,神色间满是落寞之色,但随即便又振作了起来,双眼之中,神光灿烂。 “不过在下却也已经想通了,他们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我之道,我自己来守护便是” 一番话,说得那是掷地有声,侠气激荡,就连李轻尘都不由得对这少年心生佩服,故而他赶紧劝阻道“沈兄大可不必如此,其实长安司如此行事,也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难处。” 沈剑心顿时有些疑惑地问道“有何难处不可明言我大洛镇武司自一百五十年前建立之初,便独立于六部之外,他们做事还要看谁的脸色不成李兄仁义,却不必为他们解释。” 李轻尘摇了摇头,道“道理不是这么说的,你也知道,朝廷针对世间武人一共设立了三个衙门,镇武司有缉拿作乱武人之权,而悬镜司有监察天下武人之权,唯有典狱司,才有关押犯禁的武人之权,你又可知今日那四人是什么来历” 沈剑心老老实实地摇头道“在下的确不知,还望李兄为在下解惑。” 李轻尘看着对方的眼睛,道“他们都是当今国舅爷的义子,地位可不一般,况且今日之事,可大可小,就算将他们关进了典狱司,也很快就会被放出来,退一步说,他们本就不是参加武道会的武人,只是弃子罢了,惩罚他们,其实毫无意义,况且在下刚才也曾动手,按照朝廷的规矩,可不会管谁先谁后,若是他们被罚,在下也要入狱,这武道会,也就等作弃权了,故而看似那二位武侯毫无作为,实则是一种保护,刚才那使剑的裴大人,面冷心热,只是不喜解释罢了,还望沈兄理解他们的苦衷。” 沈剑心面露茫然之色,他亦是初来乍到长安城,对这些完全不了解,顿时有些结巴地道“竟,竟,竟是这个道理么” 若是其他人来讲,他估计听不进去,但是由受害者来讲,他却是立马就明白了,当下便有些羞愧,暗道自己竟然会误会了长安司的人,当即便起身道“在下口无遮拦,先前竟说了那般过分的话,这,这定要与他们道歉才是。” 李轻尘摆摆手,道“夜深了,咱们现在又不能出去,不过倒还真有一件急事,的确得找他们才行。” 沈剑心下意识地问道“是何事”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李轻尘正要起身,沈剑心却返身去打开了门,却见外面站着一位样貌清秀的少年郎,看到开门的不是熟人,还被吓了一大跳,随即立马摆出了一套粗浅的拳架招式,朝对方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李兄的房间” 沈剑心转头喊道“李兄,是找你的。” 李轻尘在屋内只是听到声音,便知道来的人是谁了,立即道“原来是贺兄来了,快些进来吧。” 贺季真探头往里一看,见到正主就在里面,这才放下了戒心,狐疑地看了沈剑心一眼,然后绕过对方,快步走了进来。 李轻尘站起身,介绍道“这位贺季真贺兄,乃是长安司之人,这位沈剑心沈兄,刚刚才从贼人手上救下在下的性命。” 沈剑心转头一看贺季真那模样,面色顿时有些古怪。 七品武人罢了,连内家高手都算不上,再说直白一点,就是武道路刚刚起了个头罢了,而且这下三品的底子打的也一般,他是何以加入大洛排名第二的长安镇武司 难不成李兄也被他们骗了,这长安司其实还是已经腐化堕落了 贺季真却是不看旁边这个外人,而是有些猴急地对李轻尘说道“深夜造访,叨扰之处,烦请李兄见谅,王大哥让我为李兄送来一件你需要的东西,说是李兄看到了,便知道到底是何物。” 说罢,便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上面布满了奇异花纹的木头盒子,表面一看,似乎藏有什么规律,可仔细一看,却又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李轻尘伸手接过,也不避嫌,而是直接当着对面二人的面打开了,让沈剑心甚至都来不及说回避的话,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忍不住惊讶道“天殇拳拳谱,李兄,这” 李轻尘笑道“的确是我让王大哥从武库借来的绝学秘籍。” 贺季真松了口气,东西没送错就行,而见多识广的沈剑心却道“天殇拳在玄品绝学中也算上品了,但修习的人却不多。” 贺季真下意识地问道“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这本拳谱流传出来的拓本并不多的原因么” 沈剑心摇了摇头,道“非也,虽然自我朝建立长安武库之初,便四处收拢了不知凡几的绝学秘籍,可玄品和黄品的绝学从一开始,就没被禁绝,而是一直放任它们在世间流传,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两种等级的绝学秘籍宛如浩瀚星海一般,不知凡几,靠人力根本就禁不完,再加上哪怕是玄品绝学,可修习之后的武道前景也依然有限,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地去禁止流传,像这本天殇拳,在一百余年前更是流传得极广,你可知为何” 贺季真抓耳挠腮,忍不住道“我哪儿知道,你能不能一次说完,别问来问去” 沈剑心笑了笑,道“抱歉,那在下便直接说吧,这天殇拳虽只是玄品绝学,但开篇的立意极高,天殇,人间大灾殃,此拳,可借天地之力,发挥出数倍,乃至于数十倍于己身的力量伤人,但出拳者,自己也要承受同样的力道,所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一百年前学它的,都是作为最后搏命的手段,或是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跟不共戴天的仇敌同归于尽,故而学这拳的,罕有善” 话说到最后,沈剑心突然住口,抱拳道“在下失言了。” 却没想,贺季真竟毫不客气地拍了拍沈剑心的肩膀,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指点道“那你就不用担心了,因为李兄最不怕的,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五十九章 无心斗恶虎上 长安城郊,一片漆黑的小树林外,迎着头顶掉下来的月光,正站有三人,分两边对峙着。 一位是那若是着红装,完全可以艳压长安花魁的白衣少年郎无心,一位是那身穿黑衣,浑身肌肉鼓胀得几乎要将衣服都给撑破的国舅爷义子,恶虎杨寅,旁边另外还有一位生面孔,却是一个身材很是矮小,甚至比总是习惯佝偻着腰走路的无心都要瘦弱一圈,脑袋上顶着一个有些滑稽的狗头面具的少年。 在客栈约战无心之后,成功将对方引出到了城外的杨寅禁不住笑道“好小子,还真有胆随老子一起出城,就凭这一点,老子等下就得留你一个全尸才行” 城内动手的话,需要顾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哪怕他背后有国舅爷府,却也不能太过我行我素,不然真当长安镇武司是泥塑的不成,一旦惹急了,他们是不会管对方到底是谁的,这一百五十年来,也不是没有皇亲国戚获罪被杀的,更何况是他。 然而,眉心生有一颗美人痣的无心却只是淡漠地望着他,并不说话。 几番接触之后,再加上杨府送来的情报,让杨寅自己也清楚对方不善言辞,更不喜欢说话,于是便自顾自地道“说句实话,老子还挺欣赏你这小子的,如果有可能,老子是真不想杀你,反正那死胖子恶心得老子有时候都想亲自宰了他,这样罢,你现在跟老子一起回杨府,老子亲自帮你说情,义父大人他大人有大量,一定会原谅你的。” 正在这时,那边一直默不作声,仿佛只是一位旁观者的狗头少年忍不住小声道“虎哥,出门之前,六哥说了,今天一定得” 只是他话未说完,杨寅便毫不客气地转头呵斥他道“你是听老六的,还是要听老子的,如果听老子的,那就闭嘴” 那狗头少年闻言,顿时无奈地道“当然是听虎哥的。” 他们杨府的这十二位螟蛉义子,全都来自天南地北,四面八方,只是因为国舅爷杨钊蒲才被聚集在了一起,其实互相之间的关系可不算亲密,各自都有着自己的小团体和打算。 狂龙杨辰,幽蛇杨巳,月兔杨卯,朱稚杨酉等人算是一伙,而且实力最为强大,同时也是最为杨钊蒲所器重,哪怕杨辰其实谁也看不上,并且从未把其他人当做过自己的弟兄,但杨巳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清楚该如何跟对方相处,那就是主动把自己的姿态摆低,作为下属围绕其身边即可。 另外毒鼠杨子,蜃羊杨未,灵猴杨申,淫猪杨亥这四人算是一伙,臭味相投嘛,自然彼此引为知己,而疯马杨午和金牛杨丑也算是一边,只不过这两个人都属于闷葫芦,虽然实力排在前列,但不争不抢,属于最没存在感的两人,最后一伙,那就是他天狗杨戌和他唯一认下的大哥恶虎杨寅了。 相比于另外三个小团体见面的时候彼此还能有个笑脸,杨寅跟其他弟兄们的关系都极差,作为他身边的唯一跟屁虫,杨戌是最清楚原因的。 虽然他诨号叫恶虎,但那只是因为其做人一向喜欢直来直去,头脑简单,再加上平日里脾气暴躁了些,行事手段粗糙了些罢了,但认真评价起来,他的人品极好,十二哥死的那天,其他人大多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只要杨钊蒲不说话,其他人才懒得多生事端,是他主动来找无心的麻烦,哪怕他自己都讨厌那头死肥猪,但在杨寅的眼里,这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他在府上既看不惯杨辰那副狂傲无边,将所有弟兄都看做是废物的模样,又不喜杨巳这种只会背后使手段,甘愿奴颜婢膝的小人行径,就更别说杨亥那一帮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真小人了,稍微观感好一些的,也就是杨午和杨丑二人,奈何这二人平日里就是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就算要聊,也聊不到一起去,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才深深地吸引着他杨戌,让他甘为其跟班,替他与其余弟兄周旋。 世上只有两种人是不会耍心机的,一种是真正的蠢人,因为他们不会,一种是真正的君子,因为他们不屑,杨寅可以说各占一半了,故而杨戌与其十分投缘。 杀无心,乃是杨巳与他交代好的事,而府上的义子们都清楚,杨巳说出的话,基本上就等同于义父大人杨钊蒲亲自说的话,故而这件事是没有回旋的余地的。 无心既然已经杀了杨亥,这就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哪怕大家其实都不喜欢那死胖子,但那毕竟也是自家人,况且还关乎了他们义父大人的面子,这件事一旦没办好,杨巳自然就有机会报复一向不给他面子的杨寅,故而他很不愿大哥那股子热血一冲上来,脑子又不灵光,就给人抓住了把柄。 还好,那个看着漂亮,但呆头呆脑的就跟个傻子一样的少年,连话都似乎不会说。 杨寅稍微等了一会,见无心还是不言,心中暗叹的同时,冷哼一声,道“不识好歹,那便出手吧。” 眼看着杨寅朝着自己迅速冲来,无心却是做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动作。 大敌当前,他竟然一下子趴了下来,就仿佛突然从人变成了一头野兽般,以四肢着地,眼神也一下子从原本的漠然,冷酷,变成了极度的嗜血,充满了暴躁的感觉。 别说是杨寅了,就连旁边那观战的杨戌都愣了一下,这算是哪门哪派的功夫 不过无心可不会等他们想明白,既然要打,他就不会留手,却见他以四肢蹬地,速度快得简直就像一道闪电以般,趁着对方还有些晃神的时候,瞬息间便来到了杨寅的身旁。 下一刻,他突然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无需抬头,便轻易地躲过了杨寅的一记手刀下切,然后就真跟野兽一般,五指如钩,一爪抠在了杨寅的大腿上,顿时留下了数道血痕。 剧痛之下,杨寅却连表情都没变,仿佛被抓下一大块肉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腿,可他的内心其实远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相反,只是第二招罢了,他便已经提前催动了自己的天赐武命。 风从虎 风之道,无影无形,无色无味。 春风拂面,可怡人身心,东风吹过,可冻杀万物,御风之能,进可聚合龙卷,裹挟天下,退可作用己身,游刃有余。 一股股青色的真气就好似游鱼一样从他的身体之中冒出,然后游走他的周身,将他的速度一下子加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还只是最简单的让风之力充溢身体罢了,但已经可以大幅度地减轻他自身的重量,让他出招的速度快了数倍不说,拳头上包裹着风之力,更可加强招式的威力,并且上面还带有吸扯的特性,让那些速度比他更快的敌人,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只此一招,便让毒鼠,灵猴之流万般畏惧,试想你本以速度见长,结果在近身缠斗之时直接被其霸道地扯入拳头笼罩范围之内,那是何等的可怕 无怪乾三笑曾评价他的实力稳居十二义子中的前三。 然而,无心亦不是普通武人,甚至真正拿出了战斗姿态的他,让杨寅都感觉十分棘手,因为他的出招方式,质朴又直接,就好似一头完全依靠本能行动的野兽一样,全然无章法,但招招都攻人要害,招招都是为了杀人。 从未面对过这样奇怪的敌人,经验不足,自然对战斗的影响极大,哪怕杨寅也是天才武人,适应性极好极快,但一个照面之下,还是受了伤。 野兽捕猎,完全不需要知道猎物是谁,可人创造的招式,那都是为了对付同类而生,而在面对野兽的时候,自然捉襟见肘。 当然了,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位俊美得人神共愤的少年,一旦战斗起来,竟是如此的疯狂,想来在武道会的演武场上,他还是留了手的,不然以那两位扶桑武人的实力,只怕一个照面就会被抓开喉咙,也就是那裴家小子,才稍微让他出了一点力,但也只是一个照面,便被其秒杀。 杨寅心知对方不好对付,当下便全力催动天赐武命,右手之中甚至出现了一个青色的漩涡,一股巨大的吸力产生,他一掌朝着无心按去,而左手亦是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跟上。 他清楚,此人的战斗直觉极为可怕,跟森林中嗜血的野兽真的毫无区别,他可以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地躲开自己的进攻,故而如果不能步步为营,以有心算无心,设下一道道陷阱,他是绝对抓不住此人的。 然而,就这一下,无心竟然不退反进,任由对方将自己吸了过去,只是还未等有些发蒙的杨寅反应过来,他已将双手扣着杨寅的肩膀,然后一个潇洒的翻转,一脚踢在了杨寅的下巴上,另外一只脚蹬在了对方的胸膛上,同时借着这股力道,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章 无心斗恶虎下 借着这一蹬腿的力量,双方瞬间分开,无心在落地之后,正欲趁着对方还未清醒过来的时候,再度发起进攻,陡然间旁边却有一根貌似骨头一样的棒子朝着他打了过来。 正在这时,远处刚挨了两脚的杨寅突然大吼了一声道“住手” 向来对杨寅言听计从的杨戌完全是下意识地停手,但依然被无心直接给一脚踹了出去,他身子在地上连滚几圈,沾满了尘土,看起来份外狼狈,嘴角亦是溢出了一丝鲜血,不过无心倒是未再度追击。 杨寅发狂般地甩了甩刚被一脚踢得有些发蒙的脑袋,然后伸手扭了扭下巴后,伸手抹去了嘴边的血,接着一把撕开了上半身的衣服,露出了下方倒三角的完美身形,只是在胸口上,却有一个淡淡的脚印,而在无心看不见的背面,还有一头黑白猛虎的纹身,脚踩碑石,仰头咆哮,睥睨天下,霸道至极。 他看着对面已经重新站好的无心,突然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半晌,杨寅这才止住了笑声,然后道“你这次是真的让老子兴奋起来了啊,人生难得有你这样的好对手,那就让我们来打个痛快吧,杨戌,听好了,只要你小子还当老子是你大哥,那等下就算老子死了,你都不能插手” 杨戌捂着胸口,从地上站起身,很是担忧地道“可是大哥” 杨寅猛地一扭头,勃然大怒地喝问道“你小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认定老子一定会输” 杨戌无奈地张了张口,可最后还是闭上了,毕竟这种时候,他好像说什么都是错。 他可不敢明说大哥你刚才被人家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啊,不过他已经在心中默默地打定了主意,等下若是大哥真的不敌,哪怕违背他的命令,都要出手相助。 杨寅见他不说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面朝无心,然后伸出手,向着那边的杨戌扬起大拇指,自信满满地道“放心,大哥这次绝不会输” 说罢,青色的风再度环绕他的身体,却不似刚才那么分散,而是与真气混合,慢慢地凝聚成了一个虎头人身的模样,仿佛壳子一样地罩在他的身上,他再度前冲,速度比刚才更要快了数倍。 “嘭” 猝不及防之下,身材比他要小了要不止一圈的无心被其撞得倒飞而出,可他之后的反应却看得那边一直在观战的杨戌头皮发麻。 只见无心在空中只是随便地扭了几下,就好像一只身材柔软的灵猫一样,轻松地卸去了杨寅刚才那一击的力道,在落地之后,以更加恐怖的速度反冲了回去。 两人碰撞之后对打的身影,就已经不是杨戌所能看得清的了,而且双方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们不光是速度极快,而且一招一式的力道都大得吓人,光是拳脚相交响起的声音,就仿佛一连串爆竹一样可怕。 而身为当事人的杨寅,更是通过几次接触后发现了一个让他感到骇然的事情,那就是这小子体内的真气,实在是庞大得吓人 好在他似乎不是很懂得如何运用体内的武人真气,就只是随着进攻野蛮地打出来罢了,不过这样一来,力道十去其六,落在杨寅身上的威力,就只有真实力道的四成而已,这对于杨寅来说,抵御的不算难。 只不过在拳脚上,他就感觉不轻松了,因为无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战斗本能又实在是太过可怕,自己只要一动,就会被其好像未卜先知一样瞬间躲过去。 基本上杨寅必须得主动挨上对方十下,才能抓住对方一两次而已,而无心的防御能力则更为可怕,打在他身上的力道,都会被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方法给卸去,再加上他真气太过浑厚,自主防御都可以抵御大半的力量了。 霸道刚猛,灵活多变,滑不溜秋,这三种截然不同的战斗方式,却如此完美地凝聚到了同一个人的身上,哪怕是骄傲如他,都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如果是学会了运用真气的方法,只怕接下来的战斗会变成一边倒的结局。 眼看杨寅被对方所渐渐压制,那边的杨戌都看得心中着急,几次想要出手,却又无奈地退了回去。 倒不是不敢违背杨寅的命令,而是他觉得自己现在插手只能帮倒忙而已,对方根本就不需要太过理睬他,随便出手,都可以将他打退,到时候反倒是会让大哥分心。 对于恶虎杨寅这个天赋异禀,在同龄人中少有敌手的人而言,战斗中被敌人所压制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尤其还是这种几乎被全方位地压制,更是让他极为憋屈。 陡然间,杨寅突然伸展四肢,那一道青色的虎影虚像突然炸开,余波将无心暂且逼退,他随之狂吼一声道“老子以后还要把杨辰那臭小子的臭脸给打烂,怎么能在今天输给你” 无心往后一退,杨寅立马前冲跟进,一拳打出,四周虎吟阵阵,他背后的那道黑白纹身仿佛活了过来一般,狂风呼啸间,无心终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倒飞而出。 这位俊美得有些妖艳的少年嘴角溢血,可眼神之中反倒是变得更加狂躁,他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伤势加重,顶着落在自己身上的力道,不退反进,一个肘击狠狠地撞在了杨寅的脸上,这头恶虎吃痛,咆哮一声的同时,亦是回敬了一拳。 双方再度贴身而战,此刻全身上下无一不是杀人的利器。 头,手,脚,肘,膝 双方虽不是什么生死仇敌,但这两人皆是一旦动手,便不懂得留手的人,杨寅陡然间加速,一头撞在了无心的脸上,而后者根本就无所谓满脸鲜血,马上回以颜色,一下子反撞在恶虎的胸口处,就仿佛是一头已经发狂的野兽,出手便必须要见血 饶是恶虎比无心高了一头,但在这种贴身战斗之中,却完全体现不出这种优势,相反,一向以力见长的他,竟在力量上被无心所压制,但他凭着心中一股不服输的意志,却并不落太多的下风,相反,懂得运用天赐武命的他,其实足以填补双方在战斗意识上的差距了。 “老子不能输也不会输” 杨寅再度爆喝一声,双手平推,风刃如刀,向着前方刮去,无心因为靠得太近,根本来不及躲闪,浑身的衣物瞬间被割得破破烂烂,皮肤上出现了一道道伤口,他却不管,五指如钩,却比风刃形成的钢刀更要锋利,一抓之下,立刻连皮带肉便是一大块伤口。 双方辗转来回,连旁边的小树林都不幸遭了秧,被打断的,撞断的大树已经多达十颗,战斗越进行下去,爆发出来的声势却愈发惊人,两人似乎都在压榨着自己的极限,绝无退让一分一毫的可能。 他们都仿佛毫无知觉一样在泼洒着自身的鲜血,那边的杨戌看得目不转睛,心中开始变得愈发焦急,他觉得如果再让这两人这么打下去,大概率会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不,如果更中肯一点地说,老大可能会死,但对方则一定可以活下来 他也不知是打哪里突然产生的这种念头,可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位长相极为俊美,足以让女人都艳羡的少年,却比老大更像是一头已经无数次游走在生死之间的森林之王。 他可能输,但他绝不会死,因为一头野兽的生命力,是要远比人更强的,而一头野兽求生的意志,也远比人要来得更加坚定 “停手吧,老大快停手啊” 杨戌突然手持性命相交的骨棒,顾不得其他,一下子冲了上去,想要前去阻拦双方,哪怕是豁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已经完全陷入了战斗所带来的兴奋之中的双方,又有谁会在意他在旁边说了什么呢 杨戌怒吼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骨棒,一道黑光顿时朝着交战中的双方同时笼罩了过去,不过下一刻,他便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仅仅只是战斗的余波,便已经可以重伤他了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他与顶尖天才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哪怕是同一境界,后者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战胜前者,但他尤不想放弃,因为他不愿这两人就在这里分一个生死,更准确一点地说,他不愿意自己心中最坏的那个结果实现。 “咳咳” 杨戌吐出一口已经变红的浓痰,捡起地上的骨棒,再度冲了上去,想要拦下还在不停对打的二人。 黑光闪过,却瞬间支离破碎,他再度倒飞而出。 “噗哇” 这一次,他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站起身的时候,甚至有些摇晃了,但他的眼神却远比之前更加明亮。 他站直了身子,高举骨棒,浑身的精气神都凝聚在这一招之中,此为他毕生绝学,号为“天狗食月”,一招既出,不成功,便成仁。 这一次,他也终于喊出了心中早就想说的话。 “去他妈的杨巳” 十二义子基本出场完了,能猜全天赐武命不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一章 欲以剑诛虎 杨寅和无心都是战斗经验极为丰富,战斗意志极其坚定之辈,这两人在失去了武道会演武场的擂台束缚后,身为五品武人终于可以大展拳脚,战场腾挪,直接覆盖了周围数百米的范围。 当然,被殃及池鱼的杨戌就倒了霉了,他的实力本就远逊这二人,虽然想要阻止他们继续这么打下去,却根本无能为力,一次次地前去妄图终止双方的战斗,却一次又一次地被余波轰开。 而就在场中局势变得极其混乱的时候,却有一道阴险的剑光突然出现,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朝着完全将心思已经放在对方身上的交战双方杀了过去。 站在场外的杨戌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心中一惊,不得不将这一招还未蓄足力道的天狗食月朝着来人砸去,希望能够阻止对方。 然而,那道锋锐无匹的剑光只是瞬间便将杨戌的得意绝技一划而破,不但如此,甚至还在他的胸口处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剑光去势不停,依然朝着无心和杨寅斩了过去,而杨戌在倒地之后,只来得及急声呼喊,提醒对方。 “大哥,小心啊”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高强度战斗,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不说,甚至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的杨寅也在对方逼近之后,终于察觉到了背后那道凛冽的杀气,他心中念头急转,当即朝着无心吼道“信老子,退开” 两人刚才是毫无花哨的贴身肉搏,此刻完全纠缠在了一起,都是使出了十成的本事在与对方搏杀,这时候一旦分心,一着不慎,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区别,谁敢在这时候卸力,无异于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对方的手上。 然而,出乎来人意料的是,这一对明明好似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的对手,竟然在此刻极为默契地同时卸去了力道,故而双方都没有受伤,杨寅甚至还来得及转身一掌朝着对方拍了过去。 劲风呼啸,然而长剑却丝毫不受其扰,依然笔直地刺了过来,长剑瞬间便穿破了杨寅的手掌,然后从他的臂膀斜刺而出,而他亦是成功地吸住了对方手中的剑 无心亦从后方赶来,直接一抓凶狠地抠向了对方的喉咙。 不愧是无心,出手即是杀招,绝无任何花哨的动作 只可惜,饶是杨寅已经努力地在用自己的身体去夹住那柄长剑,可对方依然瞬间将手中的长剑抽出,在带起一股血花的同时,转手便刺向了向自己攻来的无心。 剑气扑面,几无空隙,无心心知不敌,只得迅速后退,但先前消耗太大,他竟是慢了一分,脚上被狠狠地划了一道,鲜血直流,让他的动作也不再那么灵敏。 只是瞬息间,来人便已经重创了这二人。 其实并不是无心与杨寅的实力不足,而是因为对方来的时机实在是挑的太好,眼前的这两人都已经到了极限不说,刚才若非这二人心有灵犀一般地同时撤去了力道,在那一剑之下,几无逃遁的可能。 纵然是已经躲过去了最为凶险的第一波攻势,但眼下的形势依旧岌岌可危,毕竟这里可是长安城郊外,而且是他杨寅自己将人给带出来的,如果他自己没办法,无人可以驰援他。 一招不敌之后,无心已经分析出了场上的形势,要凭现在已经筋疲力尽的他们去打败一个一直在养精蓄锐的敌人,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于是他立马朝着旁边的树林中逃去。 不选择逃往长安城,是因为入城的大路太过平坦,虽然可以保证提前发现敌人的埋伏,但在这种一览无余的情况下,他根本就甩不掉对方,可森林不一样,里面可以躲藏的地方太多,更何况他最为熟悉森林,只要躲进这里,他有十足的信心慢慢地磨死对方。 这种事,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年幼的他,便靠着一股子熬劲,硬生生地熬死了一头饿狼,最后靠喝它的血活了下来,森林于他而言,或许才更像是家。 无心选择逃,杨寅却只是无奈地低声骂了一句“臭小子。” 他们本就是对手,而不是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对方现在弃他而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他并不觉得无心做的有什么不对。 然而,来人似乎并不想放过无心,眼看他要逃,立马舍下了杨寅,迈步持剑追击,长剑挥舞,剑气激荡,瞬间封锁住了无心的退路。 无心面色沉静,哪怕身陷如此境地,却丝毫不慌,拖着被对方刚才一剑割断了脚筋的腿,再次重复了刚才战斗的姿态,以双手加单脚着地,就好似一只瘸腿的灵猫一样,依旧极为灵活地四处躲闪着。 锋锐的剑气不断下落,一旦落在地上,便是一道看得人头皮发麻的深坑,尘土飞扬间,已经完全遮住了他的身形,不过就在下一刻,他便成功地冲出了尘土所掀起的浓雾中,正要钻入树林,却又瞬间止步。 来人见状,禁不住“咦”了一声,似乎很是惊讶,因为他刚才已经准备朝着那处他故意设计好的落点出手,而那小子又是背对着自己,他到底是怎么察觉到危机并且进行躲避的 他当然不会知道眼前这个拥有着让女人都艳羡的容貌的美少年,到底是怎样长大的,他对危机的敏感,早已变成了本能。 场中三人,当属杨寅的伤势最重,他一边小声朝着旁边传音,一边朝着对方大踏步地冲了过去。 “小戌,你快走,老子来拖住他,别多想,你要有这个实力能拖住他,老子肯定掉头就走了。” 在这种时候,如果退,只怕还是逃不过一死的下场,只有拼,或许才能为自己拼出一线生机,但他不愿杨戌这个跟班小弟也留在这里陪自己一起冒险,故而才会如此说。 无心亦是在此刻霍然转身,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对方心中的杀意,而且多半是在针对自己,只有小半才是在针对那个大个子,自己如果要逃,对方一定会先追自己。 死亡的感觉,他并不陌生,所以他的心,其实从来不会对什么事产生波动,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活着罢了。 无心无心,那位观主并未为他取错这个名字。 比起人,他更像是一头森林里的野兽,而一头野兽如果被人逼到了角落,那他的兽性便会被进一步地激发,所以这一次,他的样子比先前更为接近一头暴怒而且嗜血的野兽。 他要拼命了。 “风” 杨寅大吼一声,双手往前一推,数十道风刃齐发,来人转身出剑,速度极快,空气中一下子响起了一阵金铁相撞的清脆撞击声,那些无形的风刃竟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全盘接下,如此一幕看得杨寅既无奈,又生气。 “若不是老子没力气了,岂能容你这只会偷袭的宵小猖狂” 来人根本懒得答话,只是再度出剑,剑气飞扬,招招都朝着两人的要害处笼罩了过去。 无心虽然一只腿暂时使不上劲,但他的战斗本能实在是太过敏锐,躲闪得其实并不艰难,但杨寅就可怜了,他本来伤势就比无心重,而且现在较大的体型倒成了劣势,躲闪不及,只能尽力地蜷缩身体,可身上依然在眨眼间便出现了数道血口。 饶是杨寅这样的人,在这一刻都忍不住在心中生出了绝望的念头。 在这种地方,难道还有谁会来救他么 他这次,好像真的要死了,可一旦死了,也就没机会再去挑战那位名义上的义弟了。 真该死,没办法去打烂他那张目中无人的臭脸了,真不甘心啊。 一剑飞出,来人也看出来了,那美少年实在难以在短时间内解决,便想着先取下杨寅的头颅再说,他一死,自己单独对上已经受了伤,并且先前消耗过大的无心,再加上自己家传长剑的锋利和距离上的优势,要想杀无心,并不难。 远处的杨戌趴在地上,因为受了重伤,只能大口地吐血,就连想要挣扎起身都做不到,更别说听杨寅的话逃走了。 我可真是个废物。 谁来救救大哥吧,不管是谁都好,哪怕是杨巳那个王八蛋,哪怕是杨辰呢 这一边,眼见那柄长剑朝着自己刺来,杨寅只得往后疾退,奈何剑势来得太快,而已经无力再催动天赐武命为自己加速的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 这把剑不是凡品,他看得出来,所以他清楚,他接不下。 他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在随着剑尖不停逼近。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还未踏足武道之巅,还未完成自己的梦,竟然就要这么憋屈地死在这种地方了,没有什么波澜壮阔,没有什么豪气干云,就这么死去,他真的好不甘心。 他还想要做大英雄啊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慢了下来,他眼角的余光甚至已经瞥到那边的无心在准备继续往森林里逃了,可他甚至连骂上一句的力气都没了。 似乎已经是必死之境了啊。 他叹了口气,渐渐地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抵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二章 无心的手刀 长安城郊外,突有一道璀璨的金光瞬间划破了静谧的夜空,然后朝着地面轰然砸落。 一声巨响,金光下方的地面都被这股巨力给炸开,就在旁边的杨寅更是被澎湃的气浪给瞬间推飞了出去,先前来袭的神秘人所刺出的长剑亦是被这霸道的金光给打落,无力追击。 等到烟尘终于散去,灰头土脸的杨寅倒在地上,骇然地发现自己的正前方竟插着一根长长的杆子,但不知是长枪还是长矛,起码得有一大半都没入了地面,而刚才那个试图取自己项上人头的神秘人则已经消失不见了。 “嘭”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瞬间又是一阵尘土飞扬,杨寅甚至都禁不住咳嗽了起来。 穿着长安司为其特制的战裙,全身上下布满了一层薄薄的金光,如神话之中的女武神一般打扮的黛芙妮娜一伸手,轻而易举地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长矛,眼望着远处那人迅速逃窜的背影,她调皮地舔了舔嘴唇,然后猛地将自己纤细的腰身一拧,一手在前把握方向,一手在后握着长矛,做出了投掷的姿势,只不过下一刻,便有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杨寅仍旧坐在地上,只是呆呆地抬着头,望着眼前这令人目眩神迷的一幕,然后在心中叹了口气,该死,只差一息,那个人必死无疑,下一刻,注意力不再放在远处那人身上的他,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甚至比之前被无心一脚蹬在胸口的时候,都要红上十倍。 按住了蠢蠢欲动的黛芙妮娜,不准她再出手的裴旻一只手提着已经被他用真气封住了身上伤口的杨戌,转过身,看向四周一片狼藉的战场,然后朝着杨寅冷声问道“这么晚了,三位不睡觉,在这里做些什么” 杨寅轻轻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有些魂不守舍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面对着两位长安司的武侯,他依然不愿自己在气势上落入下风,竟强撑着用手叉着腰,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反问道“怎么,你们长安司连武人私下切磋都要管” 这是明知故问,因为这种事他们当然不可能管,也管不了,如果镇武司摆出这种全面禁武的态度,那整个大洛都将成为世间武人的公敌。 一晚上都在跟着裴旻到处跑来跑去地救人,睡也没睡好,又没人能陪自己打个尽兴的黛芙妮娜笑眯眯地看着杨寅,语气十分温柔地邀请道“原来你也喜欢切磋呀,那我们来练练吧。” 杨寅看到她,刚刚消失的红晕再度袭上脸颊,整个人就好似醉酒了一般,他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立马歪过头,不敢看她,可嘴上却不肯示弱。 “哼,老子从不打女人。” 黛芙妮娜一把甩掉了手上握着的长矛,只是长矛尚未落地,便被旁边的裴旻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只是他的手,也跟着一沉,只是依旧强撑着以真气御物的方式裹挟,不让其坠地。 金发少女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娇滴滴的,就好似在撒娇一样“没关系呀,战场之上可不分男女的,你完全不用留手哩,而且我还可以把修为压到五品跟你打呢,这两件东西我也可以不带,怎么样” 说着,她竟然已经开始在拆解绑在手上的那面盾牌。 杨寅闻言,神色一僵,嗫嗫嚅嚅的,竟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拒绝 未战先怯,那不是太丢脸了吗 就在这尴尬的时候,被裴旻单手提着的杨戌却帮他解了围,只听得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然后用无比虚弱的语气问道“劳烦,劳烦,谁能先带我去疗伤吗” 杨寅瞬间反应过来,转过头,冷哼一声,道“哼,老,那个,我要带我兄弟回去疗伤,这比试一事,下,下次再说。” 这位来自异域的金发少女到底有多强,杨寅其实来长安之前,就已有耳闻了,毕竟她当年在长安城惹出的乱子可不算小,事后非但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反倒是被吸纳进了长安司,由此可见一斑,不提对方现在已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四品武人,也不提他杨寅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就是放在平时,他也不会答应的。 不能赢的架,打来干什么,就为了丢脸吗 只有等哪天自己的修为超过了对方,才能去长安司找她,毕竟总不能以后家里让她来做主吧,那可真是丢了大脸了,杨寅想着想着,便想起了刚才看见的香艳一幕,热血上涌,竟有些昏。 裴旻自然不清楚杨寅心中的种种念头,如是知道了,这位向来极重规矩的剑客,不定就要不守规矩一次了,而黛芙妮娜更是不清楚自己刚才竟被对方看了个春光满堂。 前者转过头,望向了三人之中最为干净的无心,而后者亦是察觉到了长安司这二位武侯的善意,知道他们是来救人的,所以并未继续摆出战斗的姿态,而是默默地站在一边,等待对方将自己送回城内再舔舐伤口。 “你得感谢你那位叫做李轻尘的朋友,如果不是他,我们也不会知道你被人给诱出了城。” 说着,裴旻还淡淡地瞥了杨寅一眼,而这位始作俑者却只是歪着头,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连事情失败之后回杨府肯定要吃挂落的事都不去想了,只是在幻想着自己将来某一天,可以名正言顺地搂着她看月亮这种事。 裴旻眉头微皱,只觉得眼前这不识好歹的小子是越看越是讨厌,原本自己也不该因为这点小事而动怒,但今天,却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却有不知道原因。 看来自己还是修心不够呀。 这边的无心在听闻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心中微动,罕见地吐出了一个字。 “谢。” 裴旻见状,心情好转了不少,微微颔首的同时,在心中暗道了一声多事之秋,这届武道会,怎么吸引了这么多不安分的主儿,只怕之后,长安司更要有的忙了,想到这,他轻声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三位,回城吧。” 却不想,杨寅这时突然伸出手,朝着对方道“今日多谢两位武侯仗义相助,此中恩情,老,在下铭记于心,但剩下的事便不好再劳烦二位了,请裴大人将我兄弟交于我带回杨府医治。” 长安镇武司与当朝炙手可热的国舅爷杨钊蒲之间,就算说不上是仇人的关系,但以杨钊蒲的能耐,也早已知道了长安司在暗中做的一些事,更别说他们几次救下了杨府欲杀之人,故而双方的关系也绝谈不上好。 这次杨寅可是在杨巳的言语刺激之下,立了军令状,带着任务出门的,可不但任务失败了不说,还被长安司的人给救了,虽然后一件事长安司的人回去之后肯定不会大肆宣扬,但如果他和杨戌跟着裴旻与黛芙妮娜二人一起回了长安司疗伤,众目睽睽,这件事必然被杨府上下所知晓,到时候,杨府的人该怎么看他们,义父又会怎么看他们 不是他杨寅不感恩,相反,他此生最重一个“义”字,凡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可是这来自敌人的恩情,却不好接呀,故而他先前才会摆出一副生冷勿近的样子,哪怕黛芙妮娜救了他一命,他也绝口不提一个“谢”字。 裴旻眉头微蹙,似他这样的聪明人,如何不懂其中的道理,可他依然忍不住道“你还坚持的住” 杨寅在刚才的两场战斗中身受重伤,已经筋疲力尽,而杨戌亦然,这二人如果没了自己的保护,一旦之前的那人再度来袭,他们是必死无疑的。 虽是彼此对立的势力,但裴旻却很清楚,那国舅爷府上的所谓十二义子,藏污纳垢,唯有这头戴抹额的少年还堪堪能入他的法眼,虽然看似做事莽撞,一脸凶煞之气,但实际上是那十二人中最正直的一个,这样的人若是就这样死了,实在是有些可惜,哪怕他今日做了许多错事。 杨寅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继续坚持道“裴大人可不要小看了杨某,这么一点路而已,我自己走得回去。” 裴旻无言。 他不喜说话,更不喜把同一件事说上第二遍,如果对方这样坚持,他也就不再阻拦了。 自己选的路,生死勿论。 这是他母亲在病榻上与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既是他学武的契机,也是他人生的信条。 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只要你担得住后果。 却不料,就在裴旻想要将杨戌直接丢还给对方的时候,面前那个一直在强撑着挺直身体的男人,突然双眼一翻,嘴里只来得及吐出一句“卑鄙”,便轰然倒下了,身体砸在地上,还掀起了一阵尘土。 裴旻头一次露出如此惊讶的表情,看着刚从背后突然跃起偷袭,以一记手刀敲晕了杨寅的无心,竟说不出话来。 无心做完这件事之后,就好似一个没事人一样,默默地迎着月光,一瘸一拐地开始往回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三章 竟是女儿身 那处掌柜的连同伙计包括厨子都已经早早离开,独剩下两位客人的简陋客栈里,夜里来访的贺季真已经被李轻尘催回了长安司,这才有了刚才裴旻与黛芙妮娜前往城郊寻找无心的那一幕。 屋内转眼间便又只剩下了李轻尘与沈剑心二人,只不过贺季真前脚才刚走,后脚便又有人来敲门了。 照旧还是沈剑心起身去开了门,看着面前这个身穿宽大黑袍,戴着一张鬼脸面具,神神秘秘的人,沈剑心转头朝着屋内喊道“李兄,又有人找你。” 李轻尘不用看便知道是谁,于是笑道“阁下这次来,总算是知道敲门了,快请进吧。” 沈剑心侧身让开路,乾三笑也不客气,抬步走进了进去,然后一拱手,朝着李轻尘道“得见李兄平安,在下便心满意足了。” 李轻尘看也不看对方,只是淡淡地道“你出卖了我一次,我也不怪你,不过你我先前的恩情,便算是一笔勾销了。” 乾三笑轻轻地叹了口气,似有些不愿与之变得这么生疏,于是道“李兄这么说,就让在下很是伤心了,不过在下得承认,今日之事,在下的确有亏欠李兄,但请李兄仔细回想,难道在下就没有给过李兄一些提醒么” 李轻尘转过头,点头道“你是生意人,这么做,无可厚非,以后你我依旧可以谈生意,这不打紧。” 乾三笑道“李兄既然认为在下是生意人,那但请李兄想想,以李兄先前所表现出来的价值,难道就足够让在下甘愿冒着得罪杨府的风险来讨好李兄么,能给李兄一些提醒,且没有给李兄下毒,在下自问已是仁至义尽。” 正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本不愿掺和进这两人的事的沈剑心,突然忍不住插嘴道“这位姑娘此言差矣,难不成姑娘你看一个人,就只看对方有什么价值么” 他是纯粹的江湖人,此生只是饮酒练剑,以剑卫道,如此而已,只要是他认为对的道理,他便不惜以性命去守护,只要是他认为值得结交的朋友,他才不管对方什么身份,便是路边的乞丐,只要投缘,也可以坐下来一起喝酒,对于这种所谓的“价值论”,他十分不喜,甚至是嗤之以鼻,故而忍不住开口。 可他这一开口,屋内的气氛顿时一僵,尤其是李轻尘,先是诧异地看了一眼那边呆立当场的乾三笑,然后又看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的沈剑心,突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万没想到,乾兄竟是一个女人。” 乾三笑被人无意间戳破了真面目,原本还有些呆滞,尚未回过神来,这时候却是下意识地回斥道“是女人又如何难道女人这一辈子就只配躲在男人的背后,做一些枯燥的家务事,相夫教子,蹉跎一生” 说罢,她竟是有些愤怒地一拂袖,然后转身便走,只是步履间,明显有些慌乱的味道。 李轻尘见状,倒也没有阻拦,更懒得解释,反倒是旁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的沈剑心突然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对方的手,想要与对方道歉。 只是未曾想,乾三笑走得太急,沈剑心又忘了控制力道,竟使得她左臂的袖子一下子被扯下来了一小截,露出了下方犹如凝脂般雪白的肌肤,尤其是在这只点了一根照明的蜡烛,所以有些昏暗的屋中,更是明显。 沈剑心见状,立马红着脸松开,停顿了一息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抱拳道“姑,姑娘莫怪,在下真,真不是故意的,刚才说错话的地方,还望姑娘多多担待,在下” 乾三笑一下子将左臂藏在背后,声音也不再跟之前一样混混沌沌,完全听不出男女,而是宛如出谷黄莺一般的清脆悦耳,只是明显带着一股子恼怒的情绪,朝着沈剑心喝骂道“你这登徒子,说话做事,怎如此轻薄” 沈剑心吓得立马低下了头,再度抱拳,语气极为诚恳地道歉道“在下刚才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姑娘,你” 只是还不等他将话说完,再抬头的时候,眼前哪还有乾三笑的身影,倒是李轻尘看着门口这一幕,禁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只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又变成了颇有些狼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自觉犯了大错的沈剑心回过头,脸上的表情无比纠结,语气很是愁苦地道“李兄,这,我” 李轻尘一边咳嗽,一边朝着对方摆手安慰道“无妨,无妨,她若想来,自会再来,沈兄不必挂怀。” 沈剑心慢慢地挪回了原位坐下,很是歉意地道“到底还是我不会说话,气走了李兄的客人,我” 李轻尘再次摆手道“沈兄不知我与她的关系,我俩不过就是一起搭伙做生意的,我打擂,她坐庄,只是我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好好地做这笔生意,而她不过是事后小小地坑了我一把,算不得什么,我与她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既不是仇人,也算不得什么朋友。” 沈剑心闻言,轻轻点头,表示了解,随即又有些感慨地道“听她先前的口音,像是江南一带来的,那么一位年轻的小姑娘,敢在这鱼龙混杂的长安城里与人做生意,也算很不容易了。” 李轻尘对此倒是不置可否,只是先前在与那几个阴险狡诈之徒搏杀的时候,便听到了旁边沈剑心在说自己眼睛的事,当下更是有些好奇地问道“她的事,暂且不提,在下倒是有些好奇,沈兄这眼睛,当真什么都能看穿” 沈剑心闻言,腼腆一笑,全无含糊其辞的意思,而是毫无戒备地讲述起了自己的故事。 “让李兄见笑了,我这天赐武命,却与一般人不同,我自三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痊愈之后,便觉醒了天赐武命,之后看任何东西,都是一眼既透,看人可以直接看到脏腑经脉,乃至于真气运转,那时候年纪小,只觉得甚为可怖,倒也未多想,等到再长大一些,才明白了非礼勿视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于是一直在努力修行,既是为了有能力守护自己心中的侠道,也是为了能够控制住这股奇异的力量,不然走在街上看谁都不着寸缕,就太过无礼了,只是刚才一时不察,不慎看穿了那姑娘的面具,又说了那些话,惹恼了她,不知何时能与她好生道歉。” 李轻尘倒不觉得什么无礼不无礼的,因为在他生活的幽州,那里的姑娘家们一向大胆,若是路边的闲汉子们以荤言秽语去挑逗,那些女人只会以更加露骨和不堪的言语反击回去,若是那边的汉子们怂了,不敢说话,她们反倒还要叉着腰,大声地嘲笑你一番哩。 不过是看到了她的脸,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让李轻尘感觉颇为有趣的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乾三笑,竟然会是一个女人,而且听沈剑心的意思,年岁也不大,真不知是如何敢来长安与人做这种生意的。 “我倒有些好奇,她到底长的是什么模样,沈兄可有记住” 提起这事,沈剑心倒是突然来了兴致。 “想我家乡渝州,自古便出美人,可在下活了整整十六年,却是从未见过如此一位女子,真可谓是一眼难忘呀。” 说着,他竟忍不住面露丝丝憧憬之色,喃喃念述道“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 李轻尘过往被幽州司里那位人人都不待见的崔先生强逼着书识字的那份记忆一下子被勾起,随即忍不住打断对方道“这不是数百年前那位号称才高八斗的曹子建所书洛神赋么” 沈剑心眨眼间被人戳破了那份小心思,赶紧红着脸解释道“这,总之在下先前一看到她,脑中便自然地浮现出了这些句子来,具体什么模样,反倒是忘却了。” 这位自打来了长安城后,除了按时去往武道会演武场上参加演武比试之外,就是在平康坊里喝得烂醉之后呼呼大睡的渝州少年,忍不住又伸手取下了腰间的酒葫芦,拔开塞子,然后仰头便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接着侧着身子,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窗外打进来的皎洁月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不是他喜欢流连花丛,看那莺莺燕燕,只是这平康坊的酒,一向都是长安城内最负盛名,也是滋味最好的,而少年又极喜欢喝酒罢了。 千般愁,万般愁,皆可付之一醉,以这涛涛江河之水,洗尽一身疲累。 酒酣之后,登高台而揽月,方才是人间最自在,最潇洒的事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四章 场外有舌战 吸引了天下人目光的大洛武道会进行到现在,其实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 能够连胜三轮走到这里的,都已属强者之列,单靠运气,是绝无可能在这种群英荟萃的武人盛会中脱颖而出,故而今日连那些一直不曾露面的大人物,竟都亲自来此观战。 当然了,他们自然不会跟外面的那些底层百姓一样,只能在拥挤的人潮中尽量地踮起脚尖,眼巴巴地往里望,以他们的权势,足以在演武场内,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并且受到长安司武侯们的贴心保护。 无怪连一向不给外人面子的长安镇武司都会妥协,因为这帮人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就是整个长安,甚至就是整个大洛,别说他们了,连新帝,都不可能直接与这帮人对抗。 这一轮,乃是从剩下的三十二位参赛者中决出十六人,无论胜败,他们都已经有资格得到这些人的亲自下场招揽了。 礼贤下士,不断地吸纳新鲜血液,也是世家门阀的子弟们保持长盛不衰的根源之一。 一朝踏入钟鸣鼎食之家,之后生活的一切花销都将有人负担,这对于那些其实对武道之途追求并不太高,或者是早早便已经想好了自己未来的路的人来说,绝对是最好的一种结果了。 从凉州赶了千里路带来的两件衣服,结果都被同一个人给弄得破破烂烂,最后还是在李轻尘的执意要求下,才重新买了一身衣服的无心站在擂台上,被这一件贴身的雪白长衫衬托得愈加缥缈出尘,仿若一位神仙座前的童子。 无心稍微扭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衣服并不会怎么限制他的行动,就没有多管了,只是却有一件事让他有些不开心,因为他脚上的伤,还未真正痊愈。 不过也还好,虽然对于市井里的普通人来说,这可能就是伴随自己一辈子的残疾,但对于这些生命力极其强大的武人们而言,其实不算什么太了不得的伤势。 且不说在武人的下三品修行中,就有专门针对身体筋骨血肉的重重强化,在晋升中三品之后,武人自身的气血凝聚为真气,身体的活力进一步增强,真气包裹伤处,可以极快地增加伤口愈合的速度,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伤或许连半刻钟都不需要。 当然了,相对于李轻尘这种整条手臂的筋骨都被外力所完全撕裂,但在短短几息之间便可以完全愈合的怪物而言,普通武人还是差了太多太多。 不过,除开这件事,还有一点,让无心感觉有些烦躁和紧张,那就是周围那些针对他的喝彩声,实在是太吵了,让这个自小在森林里长大,常年与野兽为伍的少年感觉很不适应。 不过倒也不怪场外的人如此热情,毕竟他连胜三场,过程皆是摧枯拉朽,两位是那扶桑岛国远道而来的武士,这倒算不得什么,毕竟他们大洛人,尤其是长安人天生就有着一股子骄傲,向来都是视四方之众为蛮夷罢了,倒是第三场的对手,可是那位裴家小魔王的亲弟弟,实力也是不凡,能将他一招打伤落败,这就有些了不得了。 更何况无心这幅皮囊实在是生得太过俊美,五官就好似天地雕琢的美玉一般,毫无瑕疵,再加上他脸上的表情一直十分冷峻,两者相加,就宛如冬季大雪天的梅花一般,惹人瞩目。 只要是见过他的,无论男女,皆会不由自主地被其容貌气质所吸引,心神沉醉,无法自拔,前些日子据闻长安城内还有一位不知身份的男性豪客,竟在私底下扬言一定要将其收入自己的帐中,还说什么就算将他那十几房小妾都加起来,也不及其姿容之万一,当然,这话传出来之后,自然引得长安城内的女人们极为不满,只差揪出这人的真面目,就要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了。 当然,就连那个酒后放豪言的男人自己都清楚,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以一位年纪轻轻,便晋升五品的武人的骄傲,就注定他不会成为什么人的玩物,无论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背景。 武人们,绝大多数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性子,真要到了床帏间,那位在长安城内身份不俗的大豪客自然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惧。 总之,这位从凉州远道而来的美少年,只靠着短短十余天的时间,最起码在长安城内女性那边的声望都已经压过了狂龙,更别说其他人了。 要说李轻尘都得感谢无心,若不是因为他就住在自己隔壁,李轻尘也不至于声名鹊起的如此之快,哪怕他刚刚才打赢了张藏象。 不过,等到对面那人上场的时候,场外的欢呼亦是一阵接着一阵,显然,这人来头也不小。 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长安侠骨,林慕白。 林家乃京畿道四大家族之一,势力庞大,身为林家少爷,出身便已是显贵至极,又生得一副英俊潇洒的好皮囊,白衣佩剑,极为显眼,再加上时常行侠义之事,别说在长安,在江湖上的名头亦是不小,他能够拥有很大一片死忠簇拥,并不奇怪。 林慕白腰佩长剑,这自然是长安司已经检查过的,在演武场上,是严禁黄品以上的兵刃出现的,走上台后,他主动一抱拳,微微一笑,语气极为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双方是什么好朋友。 “无心老弟,你我又见面了。” 无心等他走近一些后,突然重重地抽了一下鼻子,虽然脸上的表情依然很是冷漠,不过一向不会说话,也向来都不爱说话的他,却是罕见地开了口。 “是,你。” 林慕白心中一突,眉头微蹙,可语气却毫无波动,甚至还特意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无心老弟这是何意” 无心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长安司武侯,也是主持他们这一场比赛的裁判。 这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那位长得两撇八字胡,高高瘦瘦的长安司武侯当即运足真气,朗声传音道“甲丑,第一场,无心,对战,林慕白,开始” 一言既出,他便一个干脆利落的翻身落下了擂台,与此同时,原本看似站姿松松垮垮的无心却是瞬间就冲向了林慕白,其速度之快,竟丝毫看不出他脚上的伤还未痊愈。 林慕白心中微微一惊,但反应过来之后,亦是不慌,手一抖,长剑出鞘,便有道道碧蓝色的剑气出现,一道又一道,排兵布阵,宛如铁甲大军一般地朝着对面扑去。 外面正在围观的人中,立马便有识货的惊呼道“是林家家传绝学碧海潮生决,一旦使出,劲力无穷,连绵不绝,最擅持久战,想当年林家老祖,那位位列我大洛凌烟阁十二功臣之一的林郁将军,便靠此神功,以一人一剑,孤身挡住敌方万人大军数个时辰不得寸进,自此声名大噪,被誉为海崖铁壁,名垂青史” 说到末尾,他竟还有些幸灾乐祸地来了一句道“嘿,那长得就跟娘们儿似的小子这次可要倒霉了,碰见谁不好,偏生碰见了林公子。” 此话一出,旁边一大帮原本还因为对方的一席话变得有些焦急,正全神贯注看着场中比试的莺莺燕燕们立马忍不住转头驳斥道“呸呸呸亏得你娘将你生了这么大个个子,却一点基本的礼数都没教给你,就你这只会在场外大放厥词的懦夫,不知将你丢进去,又能闯过几轮” “是了是了,只会在场外说长道短,又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可敢当着他的面说” 那汉子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心里其实也清楚自己不可能是那去了喉结就跟娘们儿没两样的小子的对手,但话说到这了,他怎么能认输,当下虽然面色涨红,却还是忍不住扯着脖子道“我,我怎么不敢,你让他现在出来,你看我敢不敢说” 可以他一人之力,又哪里抵得过这些最擅与人“文斗”的女子,此话一出,立马便又有一位盘着云髻的姑娘一边摇着手中绣着一朵翠绿荷花的团扇,一边冷笑着道“呵,我看你呀,无非也就是嫉妒无心生得好看,武艺又高强罢了,所以才在这里故意贬损他,如此小人行径,真是让人作呕呢” 旁边立刻就有人大声附和道“姐妹们,快理他远些,省得等下他又满嘴喷粪的时候,熏到了咱们。” “哼,看着长得五大三粗的,可若论男子气,却不如无心哥哥远矣。”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顶不住这帮长安姑娘的言语讥讽,却又不好发作,更不可能出手,且不说这帮姑娘们不少都是穿金戴玉,不定是哪家的大小姐,他若真这般做了,只会让周围的男人们都一并看不起他,故而到最后只能撂下一句“哼,好男不跟女斗,你们懂个什么,等下他输了,看你们还怎么说”,然后便灰溜溜地躲远了。 只不过这帮女人却不打算放过他,竟一齐鼓足了嗓子,大声道“输赢能证明什么且不说他长了无心哥哥几岁,更何况就算是输了,也比你这只会在外面说人家不是的癞蛤蟆强了百倍”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五章 最不讲理的 碧蓝色如潮水一般连绵不绝的剑气扑面而来,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大军在不停前压。 如此厚重并且真实的压迫感,甚至让周围的看客心中都变得沉甸甸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如此实力,真不愧是那位曾两度救下太祖皇帝,更以一人之力阻挡敌方万人大军不得存进的林郁大将军的后人,只是一招,便尽显家学之深厚。 然而,面对着这种可攻可守,步步为营,近乎是天衣无缝的攻击,无心却是不退反进,以单脚蹬地,速度依然极快,他伸出双手,十指弯曲,犹如野兽的利爪。 如果将林慕白挥出的一道道碧蓝色剑气比作是一块针眼细密的上等丝绸,那无心的手,就仿佛是用来勾线的针,来回穿插,便将其轻而易举地一一拆解。 如此一幕看得林慕白心中微微一惊。 他从未见过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怪物,寻常武人若是面对他的剑气,不是先逃走避其锋芒,便是以其他绝学硬碰硬,哪儿有这种单靠双手便可以游刃有余地拆开自家老祖成名绝技的。 此刻的他,总算是体会到了杨寅曾经的痛苦了,因为在面对无心的时候,他之前的一切战斗经验,几乎都不起作用,此人的路数根本就不是寻常武人的样子,毫无招式,毫无章法,偏生还让你对他毫无办法。 不过好在他们林家家传的碧海潮生功本就不擅长爆发,而一向是以连绵不绝的真气所闻名,此刻他体内的真气滚动,手中长剑不断挥舞,便有一道道剑气生成,不断地在填补那道“碧波潮汐”的空隙,与此同时,他脚下更是不停在台上挪移,白衣飘飘,显得是潇洒至极。 两人皆穿白衣,动作又十分敏捷,就好似两只穿花蝴蝶一般,不停在擂台上腾挪飞舞,只不过这其中的凶险,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双方在僵持了十几息后,林慕白便已经敏锐地发觉了问题所在,那就是眼前这少年似乎真的就不会其他任何的武艺招式,全程一直在拆解自己打出的剑气,完全没有第二招出现。 “你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野人” 场面僵持,林慕白竟忍不住低声地骂了一句。 想他自小接触的,不是什么武林名宿,就是也出身名门的同龄人,比试多是你来我往,点到为止,哪儿会有这种怪胎,战斗起来就跟野人一样粗暴,可偏生又让他一时无可奈何,他心中自然就有些烦躁了。 无心一旦进入战斗之中,心神便完全沉浸,他根本就没听到林慕白刚才说了什么,当然了,就算是听到了,他也懒得开口就是了,他只是在默默地用手拆解着面前的剑气,同时黏着林慕白,不让他施展身法拉开距离。 所谓是一寸长,一寸强,对方手中有兵刃,一旦拉开距离的话,势必会占尽优势,故而无心一开始就全力冲刺,为的就是跟上对方,这样才能伺机取胜。 眼看着光靠“碧波潮汐”这一招根本就无法取胜,林慕白当即将手中的剑势一转,从容地使出了家传绝学的第二招。 “怒涛拍岸” 当下这些层层叠叠的碧蓝色剑气再不是如海上的浪涛一样,虽然看着连绵不绝,但其实力量并不强,现在的剑气,就宛如是一个大浪扑面而来,剑气节节升高,然后带着一股厚重又霸道的气息,迎头砸向了无心。 直觉极为敏锐的无心早在他刚一抬剑的瞬间,便已经开始后退。 却见那一道道碧蓝色的剑气突然往前猛扑,无心到底还是因为脚上的伤,慢了一瞬,当下只得将双手交错,挡在前方,剑气撞在身上,好似大潮扑面,虽然进不得一丝一毫,但水花四溅,依然在接触的一瞬间,便在他的手臂上割开了数个口子。 然而,还不等林慕白在另外一边高兴太久,无心便松开了手,面无表情地迅速前冲。 他一头直接凶猛地撞碎了前方残存的剑气,瞬间便逼至了林慕白的面前,后者心中大骇,赶紧便想着后退,同时竖剑于胸前,只是他快,无心却比他更快,不等长剑削过,便直接一爪打中了其胸口。 林慕白胸口的衣服被瞬间撕裂,胸膛上顿时出现了四道肉眼可见的血痕,痛得他只能努力咬着牙才勉强忍住了下意识的叫喊声。 不过他反应速度亦是极快,虽然刚才慢了一分,被无心给一爪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身上,但他将手腕一翻,长剑便顺势改变了去向,不再去削无心已经缩回去的手,而是正面直刺。 距离太近,无心躲闪不及,只得硬挨了这一击,肩膀被长剑洞穿的同时,林慕白更是一脚踢在无心先前受了伤,有些使不上劲的那只脚上,打得无心一个踉跄。 以气御物,哪怕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稻草,一旦被真气灌注,亦有杀人的能力。 虽只是一柄黄品级别的普通长剑,但在林慕白体内真气的包裹之下,业已有了摧金断石之力,只是黄品的兵器碍于其材质问题,一旦长时间地灌注武人真气,很快便会破损,而这也是武道会演武规矩的一种平衡。 肩膀虽然受伤,但无心却在间不容发之际成功地避开了要害,只是血肉被洞穿罢了,完全不碍事。 随后无心的反应更是狠辣,在那一个略微的踉跄过后,他反倒是以更快的速度撞向了林慕白,而后者胸口处的伤势更加严重,刚才被无心一抓,肋骨都已经碎了大半。 眼看无心再度朝着自己扑来,如此近距离之下,林慕白再不敢留手,一手绝技已是倾力使出。 翻江倒海 此乃碧海潮生功中的一记杀招,刚好够他以五品的实力使出,长剑往前一刺,便听闻有海潮声阵阵,轰隆作响,一道道远比先前更加巨大,威力更强的碧蓝色的剑气在翻滚间,一下子卷向了无心,似是想要将他拉入大海之中,以海洋之力,将其彻底轰杀。 演武场内外,稍微有几分武学功底,能够差不多看清楚场上局势的人都明白,这是一记胜负手所在了,林家公子的这一击若是被破,接下来只会更加被对方压制战斗区域,一旦再度被对面那擅长近战的小子逼近,顷刻间就是落败的下场。 伤势虽未痊愈,但出来走动两步却完全不成问题的杨寅一个人躲在场外偷偷地看着,眼见这一幕,忍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 他虽是国舅爷府十二义子之一,并且实力强劲,但其实杨寅在外抛头露面的次数并不多,故而场外还是有不认识他的,忍不住问道“这位老兄,你在笑些什么难不成是在林大公子身上下了重注,现在眼看着林大公子要赢了,方才如此高兴” 杨寅转过身,他的身材本就极为高大壮实,几乎不输那位从洛阳远道而来参赛,修炼龙象般若功的张藏象,哪怕眼下刻意收敛了气势,但一眼望过去,周围的人也下意识地缩成了一团。 他脸上露出一副刚吃了屎的恶心表情,朝着一旁连啐三声。 “呸呸呸,就算林慕白这个伪君子能赢,老子也不稀罕挣他这份臭钱,更何况这一战他必输无疑,老子笑,是笑他这伪君子马上就要输了而已” 旁边有林慕白的支持者不愿意了,立马反驳道“你这混汉子,怎地凭空污人清白林公子可是世所公认的真君子,长安侠骨,你怎可如此侮辱他,更何况我看场中胜负已分,那小子绝不会是林公子的对手,你呀,可丢人喽” 又有人躲在人群之中喊道“嘿,看你这模样,不会是对那小子感兴趣吧,没想到兄台的口味,竟如此特殊呀” 此言一出,不少人看向杨寅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了起来。 大洛风气开放,好男色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甚至城中针对有此特殊癖好的客人们所开设的娼馆也算不少,但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这样说,到底还是激怒了杨寅。 只是还不等这个头脑简单的杨恶虎将刚才那个故意躲在人群中乱说话的小子给抓出来好生教训一顿,四周突然响起了一阵惊呼声。 杨寅循声望去,随即嘴角一勾,大笑道“快看老子说什么来着,这伪君子怎么可能是无心老弟的对手嘛” 擂台上,林慕白亦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甚至都忘了眼下还在比试之中。 在他面前,无心身周真气鼓荡,以最野蛮的办法,破除了林慕白的绝招。 无心虽然没有剑气可用,也从来都不知道什么绝学不绝学,招式不招式的,可在他的身体里,却藏有多得让人咂舌,连杨寅都感觉到嫉妒和无奈的磅礴真气。 这些真气一下子涌出来,便以摧枯拉朽的方式摧毁了林慕白的剑气。 一道道剑气凶神恶煞地扑面而来,可没想到迎上它们的,却是一股无可匹敌,完全不讲道理的狂风,这阵狂风刮过林慕白,他张着嘴,发出意味难明的声音,同时呆呆地看着无心,竟似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六章 幻术也无用 当林慕白被打下擂台的时候,心中充斥着的,是浓浓的疑惑,而非单纯对于这个既定结局的震惊。 这世上当真有人,可以在不过区区五品入境修为的时候,便拥有浩如烟海一般磅礴无限的真气吗 我是否在梦中 是了,这一切其实都是一场梦吧,我林慕白还没有输,林家也没有输,等我从梦醒来,就该去演武场参加比试了,我林慕白这一次一定会让天下人都知道林家子孙的实力。 刚巧,这次自己的对手正是那个讨人厌的小子。 哼,明明只是个从凉州跑来的穷酸破落户,竟然在自己主动出手帮他解围之后都不知道感恩戴德不说,还敢顶撞和无视自己,这真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还有那个叫李什么尘的,一个从幽州来的乡下人罢了,竟也敢当面忤逆我,这次武道会只要被我碰上了,也一定要让他好看 林慕白的瞳孔微微扩散,表情显得极为呆滞,显然,他的意识眼下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幻想中,在那里,他是赢家,是无所不能的武魁星,是林家的骄傲 只可惜,一只无情的大手将他瞬间拉回了现实,蓄着两撇八字胡的长安司武侯单手提着跌下擂台的林慕白,然后朗声道“甲丑,第一场,无心胜出” 此言一出,场外顿时响起了一阵极为热烈的欢呼声,只不过在欢呼雀跃的,几乎全都是女子,而在唉声叹气的,则大多都是男人,唯有杨寅一个人站在那旁若无人地大笑着,并且还随手把一个看他很是不爽,所以想从背后偷偷给他来上一击闷拳的浑小子给丢了出去。 反观场内,就要显得安静许多了,场上两人之间的比试固然精彩,但全神贯注在关注和分析的,却不多,绝大多数参赛者都在闭目养神,默默地将自己的状态提升至巅峰。 至于周围够资格能有一席之地坐下观看的观众里,就算有因为无心的原因而缠着自家大人一起过来的年轻少女,也都没有如外面那些人一样毫无风度地大吼大叫,但看向无心的眼神,倒是变得愈加炙热了。 她们自己其实也清楚,她们的婚姻,永远都轮不到自己来做主,既然总归是要为家族牺牲来换取利益的,那为什么不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呢,无心无疑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再看这边,终于回过神来的林慕白一下子甩开了旁边长安司武侯的手,努力站直了身子,看着正准备走下擂台的无心,他双眼一下子变得赤红,正要开口大叫,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了,转而一抱拳,风度翩翩,貌似真心实意地祝贺道“无心老弟技高一筹,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然而,无心根本就没有回头,而是面无表情地走下了擂台,素洁的白衣上沾染的点点血迹,反倒是更加衬托得他凛然不可侵犯,不知多少女子看得目眩神迷,几乎为之倾倒。 底下背着剑的沈剑心遥望着远处无心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忍不住感叹道“李兄,你这朋友还真是” 说到这,他竟一下子顿住了,因为他一时竟想不出用什么话去形容对方,虽然三天前的夜里,他曾在客栈与对方一见,但也只是匆匆一面罢了,当时只觉得此人气质冷冰冰的,就好似荒原上的孤狼,见面了也只有一个“谢”字,其他的什么也不说,可没想到他的实力竟然如此可怖。 他与林慕白同样是剑客出身,故而能比寻常人更容易看出其中的门道,首先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林慕白的家传绝学的确不亏是在地品神功中也有一席之地的真传,的确是威力非凡,奈何碰上了无心这种怪胎,依然是毫无办法,若是自己对上他,该如何做才能取胜,这还真值得去好生考虑一二。 李轻尘想起一时,轻声道“怪物吗也许在寻常人的眼中,你我也是怪物呢。” 当沈剑心还欲再言的时候,台上又响起了长安司武侯传唤的声音。 “甲子,第二场,李轻尘,对战,杨卯,双方入场” 李轻尘眉头轻轻一挑,暗道一声有意思。 三天前杨府的人在长安城内公然伏杀自己不成,没想到今天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不过看这意思,估计还是试探居多,毕竟杨卯乃是杨府明面上参加武道会的四人中实力最弱的一个,能走到现在,其所拥有的价值也差不多要被榨干了,眼下正是要利用她剩下的一点价值,继续试探出自己的弱点和极限罢了。 说到底,一切都是为了给狂龙杨辰铺路,当然,在狂龙自己看来,这些都是没必要的事。 沈剑心在一旁小声叹息道“听说这杨卯也极为擅长幻术,偏生没有被我所遇上。” 说罢,他伸手一把拉住了正欲走上台的李轻尘,低声告诫道“幻术之妙,在于可使敌人于无形之中中招,虚虚实实,一旦陷入其中,便难以再保持灵台清明,不过以她只能,只怕连近身李兄也不敢,李兄只需记住八个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李轻尘露出自信的笑容,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对方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示意了解,接着几步便轻松地跃上了得有一丈高的擂台。 作为对手的少女杨卯亦是紧跟着跃上了擂台,样子比李轻尘看着都还要年轻,身材娇小玲珑,脸颊上还挂着一点婴儿肥,望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怕一般武人见了她都不忍动手。 在长安司武侯宣布比赛开始之后,对方抿了抿嘴,伸手一抱拳,正要开口,李轻尘却是想也不想便直接前冲。 擂台如战场,李轻尘才懒得和杨府的人多说半句,任凭你年纪再小,只要站在自己对面,就是敌人,况且这世上奇门异术不知多少,幽州司就曾有人遇到过一位奇门武人,明明年逾不惑,却仍旧扎着羊角辫,扮作一副小孩子的模样,然后装作被刚刚路过的马车给吓到,撞入了一位尚还年轻的幽州司武侯的怀中,直接把他肠子都给抠了出来,那一次,死了不少人,才终于将此人镇杀。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别轻敌。 然而,杨卯似乎是被他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人影朝着自己冲来,也不动弹,好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李轻尘见状,眉头微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到底还是因为不愿对一个小女孩儿下重手,故而化拳为掌,往对方的肩膀上推去,岂料一拍之下,面前的人竟化作了一团粉色的烟雾,徐徐消散在了空气之中,而他当即转身四顾,可四下又哪儿有对方的身影。 与那同样擅长幻术的蜃羊杨未编制出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的庞大幻境来困住敌人不同,李轻尘发现四周的环境并未改变,因为擂台周围的人群依然在,而且眉眼也充满了灵性,定然都是真实的人,只是场上却独独少了自己的对手。 与此同时,一团团粉色的雾气也不知从哪里冒出,然后一齐朝着李轻尘涌来,李轻尘不知这是何物,但也清楚,定然不能让它们近身,当即一踩地,真气如一道圆环般扩散出去,想要将这些粉色的雾气击碎。 却不想,那些粉色的雾气就好似无形之物,真气撞在上面,便直接穿了过去,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 李轻尘面色一沉,暗暗思索。 是幻术 还是天赐武命本身的能力 他不清楚,但眼看粉色雾气加速朝着自己扑来,当即一下跃起,朝着雾气外围跳出。 只不过,人在空中,他转头四顾,突然间眉头一皱,当即用自己的左脚踩住右脚,轻轻一蹬,使了一招“梯云纵”,于空中借力,硬生生地改变了方向,落在了更近一些的地方。 果然 落地的感觉非常奇怪,因为看上去他明明站在实处,但脚下的感觉,却是有一半悬于半空的,换句话说,如果刚才他不强行往回退一步,那他已经掉下擂台了。 好生厉害的幻术 想当初自己利用演武比试的规矩,勉强赢了张藏象,结果没想到,转头便有人用同样的办法来对付自己了,李轻尘苦笑一声,暗道这果然是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正在这时,背后突有劲风袭来,李轻尘清楚,这是对方想要趁机全力将他打下擂台,不过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其实还要大过先前李轻尘与张藏象的实力差距,他根本就没有转身,但往后一伸手,却准确地抓住了对方的喉咙。 “下去吧” 李轻尘脚下一扭,转身回到擂台的瞬间,一下子将背后那人直接丢下了擂台,只是不等落地,便有一位长安司武侯过来将其稳稳接住,同时,李轻尘面前的场景也是稍微模糊了一下,不再是擂台中央的模样,而是擂台边缘的样子。 平时不更七夕更,或许这就是人生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七章 刀魂与剑魂 等到旁边那位身为裁判的长安司武侯终于当众宣布了比赛的结果之后,一直神经紧绷的李轻尘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心中对于这些擅长奇门异术之人,却是变得更加警惕。 虽然看似他刚刚胜得很轻松,只是一招便将杨卯成功丢下了擂台,可实际上,他刚才离落败,真的就只差半步而已。 相较于和这些擅长使用幻术和布局的对手斗智斗勇,他倒宁可和张藏象那样直来直去的对手打得血肉横飞,前者需要处处留意,实在是太过耗费心神,而后者无疑就要轻松多了。 最终能够赢下这一场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李轻尘在第二次去看擂台四周观众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个小细节,那就是杨卯幻术笼罩的范围并不大,或者说,长安司根本就不允许她的幻术影响到除擂台上的对手以外的人,这跟不会让台上战斗的余波落在看客身上是一个道理,所以周围的人,就成了他最终确定真实世家最重要的一个工具。 从他们瞳孔的倒像中,李轻尘成功地看到了真实的擂台情况,故而当他跃出躲避那些不知是什么作用的粉色烟雾的时候,他才会在关键的时刻往回撤了一步。 到最后他确定杨卯真身的位置,也不是通过背后的风声来源,事实上,当时带起一阵风声的,只是一把故意射出的暗器罢了,真正的她,已经悄悄地潜伏到了自己的身侧,如果当时自己转身去抓暗器,就算不被伤到,但侧翼一旦失防,很容易就会被对方打下擂台,导致被直接判负。 还好,虽然惊险,但依然成功地晋级到了下一轮,而那边的沈剑心也很快地结束了战斗,这位从渝州来的少年,亦开始崭露头角,同样是剑客,他却不像林慕白那样,以剑气大军压迫敌手,当对手死活都破不开他的三尺剑围后,便直接认输,也算是光明磊落。 同样是外乡来的年轻人,沈剑心也搬来了客栈居住,按照他的话来说,那就是当时在什么不知道的情况下选择跟李轻尘并肩作战,就等于是得罪了杨府,反正事已至此,还不如抱团在一起,也能安全许多。 等到李轻尘和沈剑心结伴回到客栈的时候,却发现老王已经等在屋里了,照旧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晃一晃的,手里捧着一本名字就很香艳的书,时不时还露出一抹饱含深意的笑容。 听到开门声,老王这才依依不舍地收起了手上从黑市买来的,带图画的珍本,然后笑嘻嘻地回头道“尘小哥终于回来啦,喲,还有朋友,也不介绍介绍” 李轻尘面无表情地道“身为长安司武侯,难道不应该记住每一位武道会的参赛者么” 老王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甩甩手,道“这老子哪儿有心情去记,武道会三年一届,老子都已经看了十届,能记住的,也就是几个人而已。” 他自己就曾夺过武魁,寒来暑往地看了三十年,这三十年里,许多后辈都只是昙花一现罢了,他需要去记么,真正能走到高处的,他自然会从各种地方听到对方的名字。 不过沈剑心倒是记得老王,且不说先前他在演武场里那震慑杨府四人以及周围无数看客的一手实在是让人印象极深,让人想不记住他都不行,况且老王虽然为人看着不怎么正经,但实际上名头可不小,尤其是对他这个很早便立志加入长安司,以剑卫道的人来说,长安司内现存的每一位武侯,他其实都有所研究,更何况老王成名实在是很早。 “王前辈,久仰大名” 老王偏过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你知道我” 沈剑心当即重重地点头,语气有些激动地道“那当然八年前,王前辈在渝州城以十五道兵魂镇杀了在渝州兴风作浪多年的夜魔程远,当时我便听父亲讲过此事,此后一直都记在心中,只是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前辈,一直深以为憾,今日总算得偿所愿了。” 老王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了羞涩的神情,轻轻地摆了摆手,谦虚道“只是虚名,虚名罢了。” 说着,他又露出了一副追忆的样子,喃喃道“嘿,其实呀,当时以刀剑二魂就足以杀他了,不过呐,当时旁边围观的姑娘们实在是太多,我呀,就故意多用了十三道,现在一想起当年那些姑娘们的眼神,啧啧,真是怀念呀。” 老王一只手磨蹭着下巴上的胡渣,有些惋惜地道“唉,只可惜当时走得太急,不然说不定老子在渝州连孩子都有了。” “呃” 沈剑心面色一僵,原本满是敬佩的眼神慢慢地转为了有些茫然无措的呆滞。 老王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重重地咳嗽两声,然后正气凛然地道“咳咳,那个,那个,咱们镇武司之人,当以除魔卫道,维护人间秩序为己任,什么儿女情长,都要暂且放在一边,我这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在告诫你们,你们两人以后若是加入了长安司,也当谨记,啊,谨记” 李轻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中暗道这种没一点正形的老油子,就是在他们幽州司都没见过几个,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修到的上三品。 刚才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差点毁了自己在一位后辈心中的美好形象,老王不得不继续岔开话题道“好了好了,闲话不多说了,老子,那个,我这次来,是有公事的,李轻尘,你随我走一趟。” 李轻尘也没多问,只是点头道“好。” 两人没有拖沓,而是迅速离开,去往长安司。 有老王在前面开道,路上的人连例行的盘问都省了,一般来说,就算是腰悬武牌的长安司武侯带人进来,也得进行例行的盘问和审查,毕竟易容冒充也不是多难的事,而长安司内部又是重中之重,容不得丝毫的马虎,但面对他,连看门的两人都显得很是无奈,寻思着若真是按规矩上去仔细盘问他,挨一顿臭骂也就算了,这老小子有的是恶心人的法子,故而只得作罢。 成功地进了长安司,老王这才传音解释道“你要天品真经,可以,但看守武库的老不,哎,那个,袁老前辈想要见见你,许是起了爱才之心,毕竟一百多年来,借阅天品真经的人屈指可数,倒不是功劳不够,而是很少有人会不自量力地去修行天品真经,希望你不会是这种人。” 李轻尘嘴角一勾,故意道“看看也无妨,倒也不是一定要修行,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罢了。” 此言一出,就见原本正在前面带路的老王猛然驻足,李轻尘正要开口解释,没想到老王一转身,突然一下抓住了李轻尘的双手,然后完全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轻尘哥哥,您可别逗我玩了,您知不知道看一次天品真经需要什么代价老子可得再在这里卖命四十年才能补上啊天可见怜,老子原本打算再待几年就离开这破地方,出去祸害,啊不是,跟女侠姐姐们驰骋江湖的” 一声“轻尘哥哥”叫得李轻尘头皮发麻,他费劲地想要拨开老王那不知粘了什么东西,黏糊糊的手,却没想到力量上完全不如对方,双手依然被对方死死地扣住,他只得无奈道“王前辈,请您自重,路上这么多人看着呢,我才刚来长安不久,倒是无妨,但您的名声坏了那就不太善了。” 老王闻言,面色一肃,马上松开了手,手一伸,一柄虚化的长刀被他握在手中,轻轻地搁在了李轻尘的肩头。 “反正老子说过了,你夺武魁,老子亲自开门迎接你加入咱们长安司,可如果不行,你就趁早滚蛋,如果因为你小子的原因,老子要再给长安司白干四十年,老子到时候一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刀乃百兵之胆,杀气最重,落在肩头,李轻尘连站都快站不住了,完全是咬着牙,强撑着才能站直不弯腰,一股股无形的杀气更是不停地萦绕他全身,让他感觉好似坠入了冰窟窿一样,禁不住开始发抖。 “王前辈,我刚刚开玩笑的,您,您先把刀移开。” 老王收起刀魂,李轻尘正要说话,下一刻,并又是一柄剑魂轻轻地落在了李轻尘的另外一边肩头。 剑乃百兵之君,锋锐第一,那些无形的剑气穿透性极强,丝丝落入李轻尘的身体里,瞬间便开始无情地破坏他的经脉脏腑,导致他不得不催动起了天赐武命的能力。 “王,王前辈” 刀魂伤神,剑魂伤身,剑气刀气在体内纵横肆虐,李轻尘现在连开口都要费好大一番力气,不过对面的老王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是又加了一点力气,这下李轻尘倒霉了,他脚下一软,再也站不住,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还在不停地抽搐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八章 前路也漫漫 刀魂杀意凛然,可锤炼人之神魂意志。 剑魂锋锐无双,可锻炼人之体魄筋骨。 现为长安镇武司武侯的老王,自幼便是一位让同龄武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真正意义上的天才。 年轻时候的他,曾以碾压之势,轻松战胜各路对手夺下武魁之位,无论是拥有什么样的天赐武命或是无上绝学,在他的面前,皆不堪一击。 也正因为如此,方造就了他的心高气傲,甚至连传说中的天品真经他也完全不放在眼中,反而是想要自创绝学,通过完全领悟天下各类兵刃的杀伐真意,融为一炉,以此做为踏脚石,一举超越九品十八境,踏入传说中的境界。 十八道兵魂,已经完全涵盖了天下间所有的兵刃,而老王也的确为天纵之才,化虚为实,十八道兵魂在杀伤力巨大的同时,也无时无刻不在淬炼着己身,经年累月地强化肉身与神魂,只不过,像现在这样外放两道兵魂,却不是为了杀敌,而是得控制力道帮助他人进行修炼的,还是第一次,若非是李轻尘,他绝不会这么做,哪怕这对他而言,也是一种修行。 也得亏是李轻尘,不然一般人绝受不了这种好似千刀万剐一般的痛苦,而且他们身体的恢复速度也绝不可能跟上老王手中剑魂剑气的破坏速度,哪怕那只是一丝罢了。 过了好一阵,老王才伸出手,将还在昏迷之中的李轻尘从地上给拎了起来,然后毫不客气地左右两个大嘴巴将其直接抽醒。 “行嘞,区区五品入境的修为,就能撑住老子两道兵魂真意,你的确有资格去那一般武人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地方走一趟,不过这剑魂真意与刀魂真意可不是那么容易消磨的,刚好离下一场还有一段时间,中间你就好生领悟老子的得意绝学吧。” 已经醒转过来的李轻尘脸色苍白,很是虚弱,他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体内有两股同出一脉,但又从根本上截然不同的力量依然在自己身体里纵横肆虐,所以他必须得时刻保持专注,才能够勉强维持站立不倒下。 老王却不管这些,而是自顾自地就开始往前走,却也不管后面的李轻尘跟不跟得上,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原本只需要一刻钟的路,却硬是走了一个时辰,才总算是来到了武库门口。 “沿着这条廊桥一直往里走便是,里面有位老前辈姓袁,就是他点名要见你,臭小子机灵点儿。” 身为一位自小就开始锻炼己身的真正武人,现在的一身本事都是靠千锤百炼,硬生生熬出来的,故而李轻尘的意志力与适应力远比一般人要强,就这么跟着老王走了一个时辰,便已经开始适应了刀剑二气在自己体内的不停破坏。 听到老王的嘱咐,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便依言走上了那条完全没有围栏的石桥,四周高墙上的士兵与武侯们只将自己的背影朝着这边,除了老王以外,无人看到这少年走路的窘迫姿势。 在踏上石桥的一瞬间,李轻尘便感觉身体突然一重,仿佛有一道无形之物一下子压在了自己的肩头,不过还好,并不重,只是碍于身体里本来就有两股大军还在肆意破坏,故而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就抵御得有些艰难了。 老王站在桥头,并未跟随,他眼光不俗,哪怕并不知道袁老到底是怎么出手的,但依然瞬间便从李轻尘的身上发觉了不对,不过并未多言,而是默默地站在远处看着。 一部天品真经对李轻尘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答案就是实力,是一种随着年月的增长,会变得愈加可怕的实力。 当年那个给他取名字的看库房老头儿曾经告诉过他,在这天底下,一共有九本天品真经,无一不是直指飞升的大道秘典,是连天上的仙人也要垂涎的宝物。 只是碍于真经有灵,若无此机缘者,哪怕苦修百年,参悟一生,到头来也不得其门而入,而尘小子你既然能拥有这份天赐武命,那就是老天赏的机缘,将来有一天如果可以的话,得大胆地去尝试。 当然,曾经的他,对此是没什么兴趣的,因为他一直认为周围的人其实就是他一生的缩影,懒得每日锤炼打熬,懒得吐纳气息,就这么浑浑噩噩一辈子,挺好的。 只可惜,人这一辈子,永远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幽州司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改头换面了,曾经熟悉的人,全都已经人间蒸发,雪原之上,明明是自小帮他易经洗髓的韦陀,却不顾亲情与友情的羁绊,对他们全力出手,这一切的答案,都得靠他一个人去寻找,可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拿什么去找真相,就算找到了真相,又能怎么办 十五年来,他从未如此渴望过力量,那是一切的基础。 李轻尘慢悠悠地抬起脚,表情甚为狰狞,好似每动一下,他都得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可当这一脚抬至高处再落下的时候,却好似落雷一般迅猛。 “咚” 这是他脚踩在石板上所发出的沉重落地声。 不是他力量大,相反,这代表他现在根本就无法完美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与力量,这对于一个已经登堂入室的内家武人来说,显然是一个极为不好的消息。 老王在远处看得有些担心,心里思畴着自己是否不该提前以两道兵魂去淬炼和试探他的底子,因为看眼前这情况,显然袁老是早就准备好了对他的考验,一念至此,他正要抬手收回李轻尘体内所蕴含的兵之真意,那两道杀伐之力十足的剑气与刀气,却发现自己就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老不死的果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大高手,老王撇撇嘴,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地腹诽了一句,然后脸上立马就挨了一巴掌。 不知到底是谁打的,因为周围空荡荡的,根本就看不见第二个人影,一切如常,四周高墙上的人都未曾回头,不过这一巴掌的力道感觉非常之清晰,因为哪怕是他,都感觉自己右半边脸在渐渐地鼓起来。 这是他心通 老王心头大骇,耳边却突然响起了老人那一如既往死气沉沉的声音。 “不是他心通,只是看你那模样,我就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完便有一股莫能抵挡的无形之力在将他不停地往后推,显然袁老是不想他再待在这里了,中途老王哪怕在竭尽全力想要与之对抗,却仍然感觉自己是在以蜉蝣撼大树,好似自己一个人在与整座天地对抗一般。 挟太山以超北海,我不能。 这种好似普通人在面对天地大灾之时那种完全无力反抗的可怕感觉,一直等到老王彻底离开武库区域之后,才终于是消失了。 不过李轻尘却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后面少了一个人,因为他眼下根本就无法分心,现在的他,全部的精气神都在跟体内体外的两种力量对抗着,现在每走一步,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煎熬。 越往前走,压在身上的力道就开始变得越重,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人钻入沼泽,在泥泞之中蹒跚前行,身子沉下去的越来越多,动作开始变得愈加缓慢,沉重,直至彻底沉入其中,再无力前进方算止。 但他必须得走到那一抬头就能看见,却又好似远在天边的尽头 李轻尘自己也明白,这是那未见之人针对自己所设下的重重考验,故而他一直都在咬牙坚持,并未想要放弃。 武人,就是要不断地找到并且超越自己的极限,这样才能够不断进步,这是从他们习武之初就明白的道理,所以他们远比一般人更能压榨出自己的潜能。 在那生与死之间,唯有能在自身极限之外,靠着意志力强行拖着自己多走一步,甚至两步三步的,才有资格活下去,变得更强 “滋啦” 他刚一抬腿,大腿的裤子直接一下崩开了,可他却混若未觉,再度重重踏下,接着身子微微一晃,只差一点就要跪下去了,但幸好,他还是成功地稳住了。 他咬着牙,不停地告诉自己,如果真的趴下去了,那自己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这一步一步努力地走下去,哪怕慢一点,都一定要比爬过去更好。 只不过,因为过于关注外界对身体的压力,体内的剑气与刀气也一下子趁虚而入,瞬间开始加大力度破坏他的內腑与神魂精魄,此时此刻,他的神识好似置身于一处只有刀与剑的可怕世界中,如果不能努力地凝结成一团坚不可摧的精铁,转眼间就会被它们切成无数块。 李轻尘已经开始翻白眼,他的身体与意识在这一刻自发地分开,肉身依然在潜意识的带领下努力前进,而意识则在那个陌生的世界中与仿佛无穷无尽的刀剑杀气打磨耐心。 他努力地往前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无形之物,将自己往前拉扯一般,可刚刚一使劲,手臂上的血管便突然爆开了,不光是手臂,他全身上下很多地方的筋骨都已经在可怕的压迫力下开裂,但随即,他肉身便开始自动修复,一切恢复如初,但下一刻又会再度裂开。 破开,修复,破开,修复 就这样在这种无限的循环中,李轻尘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只是半个时辰不到,便已经走了一小半路途。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六十九章 一步接一步 当毁灭与重生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这凄惨的一幕,足以让很多人连看都不忍心去多看一眼。 陡然间,原本一直稳稳闭合住的武库大门突然朝外打开,上方勾勒的图案也随之分开,而那位打从镇武司建立之初,似乎就从未迈步离开过武库的老人,竟然瞬间出现在了链接武库入口与长安司的那条廊桥上。 在他的面前,也就是这条廊桥的尽头处,正站着一位身着蜀锦绿袍,生就两条十分显眼的白色长眉的中年男人,他只是站在那,四周的空间便随之出现了一条条如波纹一般扩散的涟漪,他仿佛是一条误闯山野的水中蛟龙,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但哪怕有天地伟力加身,亦不能侵入他分毫。 这是一位真真正正已经站在九品十八境之上的巅峰武人,在寻常人看来,他与天上的仙神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了,一拳毁城,于他而言,不是难事,搬山填海,镇压十方,已可得人间逍遥了。 不过面对老人,他却是主动一抱拳,然后恭恭敬敬地弯腰见礼。 “长安镇武司第五任武督,白惊阙,见过袁老前辈,愿前辈,武运隆昌” 身材不算高大的袁老背着手,腰背都挺得笔直,仿佛一杆朝天的长枪。 与白惊阙身周涟漪阵阵不同,他立于原地,就毫无与四周空间格格不入之感,乍眼一看,仿佛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最多精气神比一般人更好的老人罢了,但举手投足之间,却与天地合,与道合,自然而然,混若天成。 近乎道,故自然。 “武运隆昌” 袁老听到这个说法,觉得很是有趣,因为他这辈子做了三件事,每一件,都让这座原本鲜活的江湖变得乏味,不光是世间的武人们,就连天上的那些人,也应该极讨厌他才对。 “若天地真有武灵,那头一个就该厌我憎我,更何况我不过是一介化身罢了,武运于我,没什么意义。” 白惊阙虽是长安镇武司的武督大人,不但位高,而且权重,但哪怕是他,对于这位打从长安司武库建立之初,便已经存在于此的袁老前辈的往事,也只了解过其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罢了。 似乎袁老前辈的存在,早在大洛王朝建立之初,就被人给刻意地抹去了,而且据白惊阙推测,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大洛的太祖皇帝陛下,也正因为是太祖皇帝陛下亲手所为,故而就算是与之同处一个时代之人,也都对其存在讳莫如深,直至一百五十年后,再无人记得他到底是谁,曾经做了什么事。 一切伟大的,值得人们去铭记的东西,其实在时间的面前,都是渺小的,白惊阙自己也时常会想,数百年之后,沧海桑田,只怕谁也不会记得,长安镇武司曾有他这样一位武督,不,应该说,长安镇武司到时候是否还会存在,都是一个问题。 他没有在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上纠结太多,毕竟那些事就算再早,也都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事了,问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他看向廊桥上那位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血人的李轻尘,饶有兴趣地问道“前辈等的,难道就是他” 袁老似乎有些失望,淡淡地道“是,也不是。” 说罢,他转过头,语气很有深意地朝着白惊阙这个晚辈道“我之所以还留在人间,只为了结当年的因果罢了,至于其他事,我都不会插手,也不关心,你也不必再试探。” 白惊阙闻言,虽然面色不变,但心中却是一下子翻江倒海,以他的修为,在这一刻竟然有些无法控制自身的力量,一道道已经不能称之为真气,而是仿佛活物一样,介于虚实之间的猩红色液体泄出,廊桥周围好似一座湖泊般大小的水池中突然炸起了一大团水花,洋洋洒洒地落下来,底下似有一头庞然大物被惊动了,可怖的阴影来回游曳,似乎要探出头来。 袁老见状,眉头微皱,不愿此间之事被外界所知晓的他,迫不得已伸出手,朝着下方轻轻一按,当下便如有神人一掌拍下,整个水面瞬间便重新恢复了寂静,而白惊阙亦是一下子醒转过来,随即赶紧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对于武库底下的那东西,连他都感到心怵,幸好,他对彻底掌握长安镇武司也没什么大兴趣。 袁老瞥了他一眼后,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既然已经走进了更加广阔的天地,那眼睛便不要再跟以往一样,只看眼前,但凡分别的,总会换一种方式相逢。” 白惊阙咬了咬牙,两条雪白的长眉无风自动,一下子飞扬起来,顿时衬托得他愈加飘逸出尘,可他说话的语气,却与自身的气质完全是两个极端。 “对于袁老前辈您而言,那或许是一样的,可对于晚辈而言,那是不一样的,我只求此生,不盼来世。” 话已至此,早早便已经见过了沧海桑田,对世道人间亦无半分新鲜感的袁老本不愿再多言,可大概是马上就要离开的原因,故而还是多说了一句。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白惊阙眼神坚定,冷冰冰地反驳道“我等武人,从不信因果。” 说罢,他一抱拳,在微微低头,算是告罪后,便直接离开了。 话不投机,半句都嫌多,更何况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后,一言一行,都是契合自身的大道和本心的,有些话既懒得说,也不必说,因为但凡是修炼到这个程度的,谁又会被外人的一两句话所轻易地影响和改变 袁老没有阻拦对方,哪怕他可以轻易地做到,但正如他所言,他只是一具本体为了了结当年因果所割出的化身罢了,人间发生了什么事,于他而言,又有何干呢 他真正在乎的,只有眼前这个年轻人罢了。 再看这边浑身上下衣衫褴褛不说,皮肤上都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血痂的李轻尘,渐渐的,随着他不断前进,肉身伤口愈合的速度,已经开始跟不上破裂的速度了,换句话说,光靠意志的话,他已经走到头,无法再前进了,再往前,就是自不量力的寻死之路了。 这很正常,一只蚂蚁的意志就算再坚定,难道就能搬动一座无量大山么 不是努力就一定成功,这才是最真实的现实。 然而,李轻尘眼下却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只见他咬着牙,再度微微地抬起脚,往前踏出了一步,在落地的一瞬间,他身上的伤口再度崩裂,不光如此,他甚至连嘴里的牙齿都已经咬碎,这一刻,他真的已经到极限了。 站在原地的他,原本想继续往前迈步,却一下子无力地跪了下去,双膝重重砸在桥上,膝盖骨瞬间碎裂成了渣滓,和外面的血肉混合在了一起,无法支撑他再站起来了,不光如此,他整个人都被这突然增强的可怕力量给压了下去,只是他强行以双手支撑着身体,五指如钩,死死地扣住地面,努力想要将自己的头给扬起来。 “不够。” 袁老将手一指,压在他身上的力量便直接翻了一倍,这次李轻尘甚至连支撑身体的手肘都直接崩裂破碎,好似一滩烂泥一样,完全靠手臂的一点骨头还在强撑着。 “还是不够。” 袁老再度一指,这次李轻尘被整个给压趴在了地上,不光是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而且肉眼可见的好似有东西在往下不停地挤压着他,让他的脸都开始变形。 好像真的已经到极限了。 已经成功地脱离了刀剑神域,神魂意志再度得到了锤炼的李轻尘如是想着。 他现在只感觉好累好累,不光是精神上的,还有肉体上的。 因为过度地使用自身天赐武命的能力,让他早就已经变得疲惫不堪,身上倒是不疼,但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因为他浑身的骨头都已经被背上的巨力给压得粉碎,一般人早就死了,也就是他这样生命力极其顽强的武人,才能继续活着,只是他眼下甚至就连呼吸都变得很勉强。 要死了吗 他竭尽全力地睁开了一线眼皮,看着眼前仅剩三步的距离,无奈地在心中叹息。 自己果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天才,也许当初靠着吃人肉活下来,离开那处被韦陀打得坍塌的洞穴之后,留在草原上,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牧民,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不,应该说当初不反抗,直接死在洞穴里,才是最好的吧。 累。 好累。 太累了。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同时吐出了一直撑着的一口气,接着在心中默默地说道“我放” 只是还未等他这个想要放弃的念头真正生出,袁老嘴不动,却有声音在其心头仿若洪钟大吕一般地敲响。 “再走一步,我就告诉你你一直追求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走出第二步,我就给你那本天品真经,走出第三步,走到我的面前,我便给你一份连神仙也嫉妒的大机缘”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章 天地放光明 什么天品真经,什么连天上真仙都得嫉妒的大机缘,李轻尘并不在乎,他真正在乎的,就只有他一直在苦苦寻找的真相 已分不清对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他的双眼,因为对方的承诺而陡然间变得赤红一片,眼前的世界已经完全被眼中涌出的鲜血所覆盖,他使劲挣扎着,想要从地上重新站起来。 奋力将脊背挺起,后背的衣服被自然地崩裂开来,露出了下方堪称完美的肉身,他全身的肌肉,都仿佛鱼鳞一样紧紧地贴合身躯,蕴含爆炸性力量的同时,又绝不会阻碍行动。 后背筋骨毕露,他怒吼着,仿佛如上古巨神一样,想要扛起整座天地,但随即,他便被更加可怕的力量给再度压了下去。 “嘭” 他的脸紧紧地贴着地,好像卑微的尘埃,被人无情地踩下,可他并未放弃,而是依然还在努力,在这一刻,他已经摒弃了心中其余的所有念头,全身上下,无一个地方不在随着心中的怒吼往前,哪怕是爬 他的双手已经只剩下了结实的骨骼,却还在抠着面前的地砖,向前面拉扯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膝盖明明已经碎裂成了渣滓,却还在靠着一条大筋拉扯着,努力地蹬着地,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向前。 但这实在是太难了,太难了 他哪怕再努力,也好似一只年迈的乌龟在爬行一样,一刻钟所能前进的,也不过只有微不可查的一点罢了,哪怕他再坚持,又能前进多少呢 他已经濒临死亡了,他自觉已经压榨出了身体所有的潜能,可那依然不够。 再多一点吧,只需要再多一点,他就可以得到他一直想要的真相了,可他似乎已经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与心气,原本爆发出的巍峨气势,陡然间由盛转衰,慢慢地低落了下去。 他的双眼在缓缓地闭合,他的生机在渐渐地消弭。 他要死了,是真的要死了。 袁老低声呢喃了两个字,似是疑惑,又似是感叹。 “心魔” 但哪怕在廊桥上趴着的李轻尘已经被那无可阻挡的力量彻底压趴,连心中的一点烛火都已经在摇曳中渐渐熄灭,他却不管这,而是又点出一指,加了一道力。 “呼” 代表着生机的烛火完全消散,一切归于黑暗的死寂,廊桥上的李轻尘,似乎已经成为了一滩死肉,他的身体依然保持着前进的姿势,却已经不再动了。 没有呼吸,也没有了心跳。 极度的痛苦和疲累之后,突然迎来了无比舒适的黑暗,就好似襁褓一样,包裹着婴儿的他,躺在里面,让人身心都得到了放松,李轻尘觉得很舒服,他不愿再睁开眼睛。 这是死后的世界吧,他如是想着。 正在这时,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低语,一开始李轻尘并不在意,只当是索命的阴帅来了,依然闭着眼躺着,可随着声音越来越大,他竟不得不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不想死,就换一个活法” “不想死,就换一个活法” “不想死,就换一个活法” “不想死,就换一个活法” “不想死,就换一个活法” 这一次,不再只有韦陀的声音,而是曾经见过的人,都在他耳边不停怒吼着,声音层层叠叠,仿佛跗骨之蛆一样,无法驱逐,哪怕他捂住耳朵,也依然可以清晰地在他的心中响起。 李轻尘面容狰狞,大吼大叫着,仿佛在回应着这些怒吼。 “我累了,我真的累了,我做不到,我实在是做不到” 陡然间,一切的声音全部消失,包裹着他的世界再度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李轻尘原本僵硬的身体也重新慢慢地放松了下来,他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想象中的黑暗,而是一直都占据在他记忆深处的一个画面,那是他的心魔 外界的廊桥上,仿佛有无形之物被重新点燃。 那是代表着李轻尘生命的烛火,它竟再度燃烧了起来,也或许,其实它从未真正地熄灭过。 浴火,而重生 一直站在桥头等待的袁老竟不由自主地轻轻点头。 李轻尘以双手撑起身体,他仰起头,大声地怒吼着,咆哮着,在向天地宣泄着自己无尽的愤怒 “啊” 让人望而生畏的浓稠赤红色火焰由他体内向外绽放,就仿佛是一朵盛开的鲜花,花苞打开之后,便有磅礴无量,仿佛要将一切焚毁殆尽的力量向外倾泻而出。 外界明明是青天白日,但南方的天际却突有一颗颗星辰大亮,就连不可一世的太阳,也在此刻黯然失色 不光如此,天际的荧惑星更是比先前大了十倍不止,它飞升上空,与太阳齐光,在这一刻,长安钦天监的数十位官员中,除却一位年纪看着不过只有十岁的孩子以外,全都傻愣愣地看着天际,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是圣人出世 还是天地大乱 他们竟不知该如何解这一切,亦不知该如何向陛下汇报这一切。 荧惑飞升,与日同辉 而在长安司享誉天下的武库之中,此方天地都开始轻轻地晃动了起来,廊桥周围的水池再度炸裂开来,而且这一次比之前更加激烈,一颗巨大的,狰狞的,仿佛从古书的画像中探出的兽头突然浮出水面,竖瞳之中,满是暴露的气息。 袁老微微皱眉,在它出现的那一刻,维持这一方小天地的难度,一下子便辛苦了百倍不止,可他却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如果他不主动出手压制住它的气势,只怕周围高墙上那些长安司的武侯们都要被活生生给吓死。 这可是一头真正的神兽,或者说是妖兽,它同时也是镇武司那标志性的兽头的真正来历,从它探头的那一刻开始,白云之中,原本施展神通看着底下人间的白衣仙人们都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更有甚者,直接远离了长安附近。 哪怕人间气运,皆任他们自由操纵,但在它的面前,他们什么也不是,上古之时它曾经屠戮吞下的仙人,不知凡几,如果不是因为杀孽太多,它原本也该直接飞升天界,位列正神,掌一部生杀大权。 其瞑乃晦,其视乃明,这是上古之时它所拥有的大神通,只是而后五方天帝不忍生灵涂炭,共同制定了人间规矩,给人间道法加了一个上限,以大神通压胜天下,故而它才会沉寂数千年,但饶是如此,任天仙下凡,也不敢与之敌对。 与此同时,在它出现的那一刻,长安城内的某处坊市中,突然响起了一声穿透力极强的鸟鸣,四周数十个坊市的空气一下子灼热了百倍,无数的房屋无火自燃,一只火红色巨鸟的虚影瞬间飞升,穿透了大洛国运的镇压,强硬地显化图腾,覆盖住了长安上空。 武库内那只露出一个头,便已经足以让天上神仙都侧目的可怕巨兽看到了头顶的这一幕,却毫无反应,丝毫没有因为对方这堪称无礼的举动而动怒,当然,数千年的修行之后,它已经不再像往日那么嗜杀,在清楚自己一怒之下,恐怕要毁掉整座长安城的它,只是稍微吐出了一口气息,但已经引得袁老辛苦维持的小天地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了。 袁老看向它,有些不满地冷声道“怎么,迫不及待就想出来迎接你的主子” 它看着李轻尘,没有张口,却有浑厚的声音在这一方世界直接响起。 “他是吗” 袁老很是了然地点头,然后道“的确,现在的他,既是他,又不是他,今生的他,眼下也不配说是他。” 它听罢,突然从两只好像幽深山洞一样庞大的鼻腔里喷出了两股白色的烟雾,而且还毫不客气地落在了袁老的头上,只是后者似乎也未动怒。 它眼珠子一转,突然运起神通,渐渐地将自己庞大的身躯缩小,最终只有十丈长的身躯蜿蜒盘旋在这小小的水池之中,虽然依然是惊世骇俗,但外界的人却是完全看不见的,这并非是什么障眼法,而是因为外面的人和里面的他们,眼下本就已经不算还处于同一个世界中。 一对比灯笼还大的眼睛观察着廊桥上已经重新站起身的李轻尘,它低沉地声音响起。 “真想直接吞了你呢,哪怕只是吃上你一口肉,也足够我身上的伤完全恢复了,不过介于你我之间的因果,我可以等你十年,等你亲自走到我的面前,不然十年之后的今天,就是你这一世的死期” 廊桥之上,全身都被那赤红色的火焰所形成地神异铠甲所包裹,眼瞳之中满是摇曳的红光,脸上充满了威严与霸道意味的李轻尘看着面前这只对自己出言不逊的巨兽,以手指它,语气森冷无比。 三重极为相似,但自称却大不相同的声音同时响起,两道庞大的虚影分别立于李轻尘的身后,当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天地突然大放光明,袁老伸出双手撑起天空,竭力在遮掩这可怖的异像,他的身躯,亦随之寸寸龟裂。 “我本尊本帝今世,将亲手将你祭炼为器” “哼,可别到时候真灵都被老子打碎了” 当那两道庞大又无比熟悉的虚影出现的那一刻,它的气势一下子被完全地压了下去,但骨子里的桀骜却让它依然不肯认输,在撂下一句威胁之后,它猛地往上一蹿,十丈长的身躯瞬间穿透了大洛一百五十年积蓄起来的明黄色国运云海,接着瞬间撞碎了盘旋不散的巨鸟虚影,几个摇摆,恢复庞大的真身之后,便消失在了天际不见。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一章 本能声声唤 偌大的长安城内,有一处极不起眼的普通坊市,平日里在这居住的,大部分都只是普通老百姓罢了,但凡是达官显贵,豪客富商这种有些权势的,几乎都不会来这里定居,如无朝廷政令波及,这里就是一处他们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的地方。 也正因为如此,根本无人关心在数个月前,这里有一栋老宅被屋主给卖掉的事。 这栋老宅的新主人是谁,就连周围住着的邻居们也不清楚,当然了,在长安,这倒也不算什么新鲜事,毕竟来来往往做生意发了财的,或是进士及第做了官的,都不少,一朝富贵之后,有很多人都会选择买下一处房屋长居,而非作为一个外人租住在长安,如此,长安对比大洛境内的其他城市,便要少了几分人情味,如若不是十几年的老邻居,谁也不会去管隔壁住了谁,毕竟可能今天熟悉之后,明天就会换一户人家。 长安人,活得既功利,也谨慎。 屋子里的人不多,寥寥五人而已,其中有四人正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而居中站着的,是一位瞧着不过十四五岁,身穿玄色武服,表情极为严肃的年轻人。 饶是这四人都算成名已久的高手,但在这年轻人的面前,却是发自内心的恭顺。 不光是因为对方在这天底下算是头等的身份,还源于对方本身。 他们看人,早已学会了不止看当下,而是还要去看一个人的潜力,去看那个可能发展出的未来,当然了,若是一般的天才,他们决不至于如此,毕竟能够成长起来的天才,才算是真正的天才,在那之前,他们也只是些可能性比其他人更大些的后生罢了,而此人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此人的未来,在他们看来,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就在他们四人依次在向这位容貌俊美,尤胜女子的少主人汇报的时候,他的双目突然间变得赤红一片,不光如此,他体内辛苦修行得来的浑厚武人真气,开始不受控制地流散而出,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就变得灼热了起来。 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与真气,对于一个武人来说,是一个极不好的消息。 场中打头一位身穿红白两色的宽袍大袖,脚踩木屐,袒胸露乳,长着一脸络腮胡,满脸横肉的胖子立即站起身来,极为关切地低声呼喊道“少主” 少年猛地一摆手,他的声音很稳,但任凭是谁,都能听得出他眼下正在努力地压抑着身体内的躁动。 “别过来” 说完这话,他的膝盖突然一软,竟然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在这一刻,就连他自己也很茫然。 就在刚才,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让他全身上下都变得无比兴奋的奇异呼唤,那种呼唤,无可违逆,也无法阻挡,穿破时空而来,仿佛天然就压胜于他,轻而易举地便引动了他体内的本源之力,使得他不得不费尽全力地去压制住体内这无比陌生,又无比熟悉的躁动。 没法子,这里可是长安,而他们这次来,是有着大谋划的,事成之前,他绝不能暴露,更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干扰了义父大人的事,因为这可是关乎天下武运的大事 他死死地咬着牙,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与意志,想要压制住自己的本能,然而,下一刻,他的全身都开始冒出大红色的火焰来,轻而易举地便烧毁了他身上所穿之衣物。 他心中一惊,却不得不主动将体内的本源催发,使得身体外面所包裹的火焰变得更加浓密,将他的身体给完全包裹,使得外人无法窥探,如此方才没有立刻出丑。 “出去” 他近乎是咆哮一般地怒吼道,但声音却显得有些怪异。 屋里的人一个个不明所以,哪怕以他们的实力与眼界,也完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面面相觑之下,依旧还是乖乖地离开了屋子,站在外面等待。 等到屋里的人全部都离开了,几乎要被突然爆发的本能所夺取心智的他,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息着,也就是这时候,失去了衣物束缚的他,才终于暴露了,原来是“她”,而不是“他”的事实。 不得不提,重新恢复了女儿身的她,哪怕年岁不大,却依然可称之为尤物,只是眼下却由不得任何人来欣赏她绝美的酮体,因为不受她控制的火焰已经将周围的地板都给烧穿,她努力挣扎着,竭力想要抵抗那不停响彻在自己心头的召唤。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因为全都发自本能,完全无法抵挡,就好像是一个饿了很久的人,突然看到了一桌丰盛的大餐,就像一个渴了很久的人,突然见到了一条清冽的小溪。 不 远比那更加诱惑 骄傲如她,都抵抗不了那种与生俱来的本能,随着她一声仰头尖叫,一道红光从她身上射出,一只巨鸟的虚影瞬间穿透了房屋,穿破了天空上那座凡人不可见的明黄色国运云海,在天空中显露出自己的身形,向天下昭告自己的存在 屋外原本焦急等待的四人一齐仰头看天,个个面露惊容。 四人之中地位最高,同时修为也是最强的胖子在呆呆地看了几息后,突然间反应了过来,赶紧朝着另外几人传音道“不好尔等速速离开此地我去带少主出来” 其他人一个个也都瞬间醒转过来,同时个个脸色沉重,没有询问,赶紧快步走向后门,准备转移。 此时屋内的她,已经坐了起来,正以双手环抱自己,依旧在苦苦地抵御着这种本能的呼唤,她甚至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从南方不停传来的吸引感,以近乎命令的方式,在不停召唤着她。 她咬着牙,催动起了自幼便在修习的天品真经,但那也不过只是饮鸩止渴,螳臂当车罢了 正在她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她感觉到那股霸道的气息突然消失了,与此同时,凌驾于云海之上的巨鸟虚影也被一头庞然大物给生生撞碎,尚在屋中的她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几乎就要昏厥了过去。 “少主” 不顾她的命令,再度闯入屋中查看情况的络腮胡胖子惊呼了一声,还好,他并未看到她的真容,只是看到了她那完美无瑕的脊背罢了,并且由于情况太过紧急,心急如焚的他,并未察觉到其中的不同。 “将衣服丢进来,我们得快些转移了。” 她自然是知道手下人进来了,但眼下却只得强作镇定,背对着对方,学着往常一样,压着嗓子吩咐道。 胖子清醒过来,答应一声之后,赶紧转身去找衣服,而她却是慢慢地转过头,望着南方,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长安司武库之内。 当那头哪怕已经在竭力地缩小身躯,可最后依然长达十丈的可怕巨兽终于离开了已经待了一百五十年的小水洼之后,浑身上下都被赤红色的火焰所包裹,威严感十足的李轻尘转头看向袁老,朝着后者微微点头,袁老亦是一抱拳,算是还礼了。 李轻尘眨巴了一下眼睛,他身后那两道气势通天彻地,霸道无双的虚影缓缓地回归到了身体之中,而随着它们的消失,身上冒出的火焰亦是慢慢地收回,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李轻尘摇晃了一下,终于是真正清醒了过来,而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我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他一抬头,就发现现在的自己,已经成功地踏在了廊桥的尽头,走到了那位老前辈的面前。 而那原本犹如天堑一般的三步距离,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成功地被自己给跨过了。 第二个反应,是他在一低头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东西全不见了,不光是先前那好像一层皮一样黏在身上的血痂,还包括身上的所有衣服,风一吹,光溜溜的,他赶紧捂住了下半身,表情有些窘迫。 第三个反应,才是突然发现自己的肉身不知为何,竟变得强横了不知多少倍,而且体内的真气无比凝实,根基远比之前更加雄厚,眼下哪怕他还没有踏入五品大成的境界,但已只差临门一脚不说,他相信自己现在可以轻易地战胜原本的自己,哪怕原本的自己成功晋升五品大成。 因为消耗过度,身体已经变得有些虚化的袁老一伸手,收回了神通,再一挥,李轻尘便被一股无可匹敌的沛然巨力瞬间拉入了武库之中,速度之快,外面围墙上站着的武侯们尚未转身便已经不见了人影,当然了,现在的他们,也都还在为刚才外界的异像所震撼,根本无暇顾及场中真正引动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无论是天空中已经消失的巨鸟虚影,还是刚才那一瞬间他们看到的巨大黑影,都沉甸甸地压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几乎无法喘息。 他们这些长安司武侯的职责,可不光是守护武库,更重要的,还是守护长安,但无论是那巨鸟虚影,还是先前惊鸿一瞥的庞大黑影,都让这些自诩为武力强横的武侯们都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感。 他们潜意识里便觉得,这两种东西,每一种,都不是他们眼下所能匹敌的,明知道发生了一些事,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很不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二章 先破而后立 本该是一片漆黑,独可见门口一处柜台的长安司武库内,竟是罕见的灯火通明。 只是一眼扫过,便可以发现,在这座享誉天下,为天下武人心中武道圣地的长安武库中,四周的墙壁即是天然的书柜,从上到下,武人们梦寐以求的各种绝学秘典,将之塞得满满当当,几无空隙。 武库高塔共分五层,从下至上,黄品绝技,玄品法决,地品神功,天品真经,按照绝学秘典的等级以及类别,被分得极为妥当,李轻尘置身其中,直感觉千百年来无数武人参悟一生所得的武道精髓与真意现在正萦绕在身边,来回震荡不休。 在这一刻,他仿佛跨越了时空的阻隔,与无数武人的精神链接到了一起。 天地无常,武道常在 已经在这里待了一百五十余年没挪过窝,早已看腻了四周景象的袁老背着手,腰板挺直立于门口,好似他自己才是那座门户,只见他将手轻轻一挥,便再度成功地隔绝了外界的天与地。 被袁老给强行拉进来的李轻尘回过神来之后,正要开口询问,却只见袁老一伸手,前者便感觉自己的嘴巴似乎被什么无形之物给堵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袁老转过身,慢悠悠地道“先前答应过你的三件事,第一件,关于真相,我不能明言,不过只需再等几日,你自会得到一份线索,至于第二件,你想要的绝学,我现在便可以给你。” 说罢,他手一扬,便有一道璀璨的流光如彗星滑落,直接钻入了李轻尘眉心中央的上丹田泥丸宫中,李轻尘只感觉自己脑子一疼,然后就好似多了一些东西,凝神内视之下,才发现脑海中竟有一本散发着无量光芒的经书,悬浮于上丹田的空无之中,只是他完全看不清封面,并不知道是否是自己想要的那一本。 当然,现在他就算想问,也说不出话来。 “至于第三件,大机缘。” 袁老稍稍停顿了一下之后,突然露出了极为诡异的笑容,淡淡地道“接下来的三天,你自会明白。” 李轻尘刚刚收回了内视之眼,听到这话,顿时面露疑惑之色,只是还未等他尝试发问,四周的场景突然模糊了起来,他只感觉有一种腾云驾雾之感,不过下一瞬,这种感觉便消失了。 是人动了,还是景动了,他完全不清楚,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位袁老,的确身负大神通 身周的场景陡然一变,他面露惊容,四下环顾之后,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到了一处奇异的演武场内,无论是脚下的地砖,还是四周的墙壁,都是混若一体的黑色石头,看不出丝毫被人工雕琢过的痕迹,包括那高高的穹顶,都是那般的自然,好似这里就是天然而成的一处空间。 似乎是这座武库的顶层,但似乎它又不该有这么高,这么大的空间,就在李轻尘还在细细琢磨的时候,突有一道五彩流光飞来,瞬间将猝不及防的他击飞,而在落地的瞬间,李轻尘便禁不住吐出了一大口包含内脏碎块的粘稠血液。 只是这么一下,便轻而易举地将他已经变得强横了数倍的肉身给轻易地击溃,身上筋骨断裂超过七成,就连里面的内脏也大半都被震碎成了肉糜。 寻常人,哪怕是一般的武人,一旦遭受这种程度的伤势,也只有等死这一个下场。 然而,袁老却是将一手指出,朝着李轻尘朗声道“不破不立,百炼成钢,小子,好生享受这份大机缘吧” 他的话重重回荡在李轻尘的心头,激荡不休,似乎根本就不管对方是听还是不听,总之,他就要强行将自己的言语灌输进对方的脑子里,让你记住。 已经全力催动天赐武命的李轻尘才刚刚站起身,便立马又被一道五彩流光给击飞,这一下更是糟糕,失去了护身真气的保护,他狠狠地撞在了后方的黑色墙壁上,那墙壁纹丝未动,而他却被这股大力给反弹了回来,重重落地。 剧烈的痛苦,让他连眼睛都已经眯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劲,因为筋骨血肉,连着体内已经变得凝实了不知多少的武人真气一起,都被打碎,散落四方,一时之间,竟无法聚拢。 仅仅只是两击而已,他便已经到了重伤垂死的状态,只不过,在他的心湖深处,在那不可见之地,此刻却有一团耀眼的烛火,燃烧得要比寻常更炙热暴烈百倍 天赐武命,名为涅槃 他双手一撑,便从地上成功地站起身来,体内一股璀璨的红光混合着武人真气一起,流转全身奇经八脉,一路所过,轻而易举地便将破碎的旧山河修复如初。 一身伤势转眼间就恢复了大半,眼看着对面又是一道霸道的流光射来,他一咬牙,不退也不避,将昨日才通篇阅过,甚至连上面所载之拳桩都还未真正开始研习的玄品法决天殇拳眨眼间便催动到了极致 心念通达,万法无碍 李轻尘一拳打出,结实的拳头与霸道的流光正面碰撞,后者四散开来,而他亦是再度飞了出去,只不过在倒地的瞬间,便又是一个干净利落的鲤鱼打挺,从地上再度弹了起来。 远处的袁老见状,微微点头,又是一弹指,一道远比先前更大的流光又朝着李轻尘飞射而来。 敢躲,就是死,敢战,才能生,武道路上,不容许逃,哪怕是面对不可战胜的强敌,亦要敢于出拳,敢去博得那一线生机,这才是武道真谛 李轻尘剑眉倒竖,猛地一抹嘴角的血,不退反进,开始大踏步地向前,这一次,他的速度比刚才更快了一倍,人在路上,便是一拳又一拳,道道拳罡透体而出,前来的流光被他打得直接崩散,而天殇拳的可怕反噬再加上流光上携带的巨大力道合力之下,几乎震散了他一身流淌,连绵不绝的拳意。 “呼” 一点明亮的烛火在被迎面而来的狂风所包裹后,瞬间开始摇曳不止,烛火黯淡,渐渐衰弱得就只剩下了微不可查的一点,天地俱暗,似乎已是末日,但在狂风之后,这一点烛火,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涨大,不但恢复如初,而且变得更为茁壮,能照耀更广阔的天地 “再来” 成功击散了两道流光之后,依旧感觉体内好似有使不完的力量的李轻尘,忍不住豪气干云地大喝一声,只是下一刻,便被痛击到了背后的墙上,挣扎了几下,竟然爬不起来。 袁老在远处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呵,自我出山,走至今日,途中也只有寥寥几人敢在我的面前说出那再来二字,小子,你的胆子真的很大,不过我很喜欢。” 李轻尘以双手撑地,咬着牙,喘着粗气,想要重新站起来,哪怕他的身形已经在摇晃,哪怕他感觉只是站起来,都要耗尽自己全身的力气,但此刻他心中的战意,却是变得从未有过的高涨。 在幽州司的时候,他没有过这样高昂的战意,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任务不任务。 在山洞里的时候,他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战意,因为他只是不想这么憋屈地去死罢了。 在擂台上的时候,他没有过这样炙热的战意,因为他只当那是一场普通的演武而已。 在幽州曾遇到的作乱的武人没有让他感觉到兴奋过,几乎已经杀了他的韦陀,也没有让他感到兴奋过,甚至来到长安之后所遇到过每一个对手,无论是擂台上的,还是擂台下的,他也没有感到兴奋过,从始至终,他遇到过的每一个对手,或者说敌人,他要么不在乎,要么就只是在勾心斗角地去算计战斗之外的东西。 唯一有所区别的,可能就是那位张藏象了,不过那也只是因为当时他必须得竭尽全力,才能配合提前的算计将他打倒罢了。 从他踏足武道开始,还从未如此酣畅淋漓地出过手。 虽然身体已是极度虚弱,虽然面对的敌人似乎无法战胜,但此刻已无关生死与输赢。 他只是想要变得更强 武道攀登,就在于一颗永不肯止步的强者之心,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最终,都要变成与自己斗 再去超越极限吧,哪怕是一丝也好,这才是真正的武人 “日月无光,天地共殇” 借助这场战斗,他正在疯狂地压榨着自己的潜力,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便已经完全领会了天殇拳的真意,将其融会贯通 此拳一出,整个演武场内仿佛都黯淡了些许,他没有后退,也没有等待对方进攻,而是主动开始朝着对方奔跑,一步接一步,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当他开始全力冲刺的时候,速度甚至快得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瞬间冲到了袁老的面前,他双眼之中,战意昂扬,毫无畏怯之心,他脚一蹬,便高高跃起,从上而下,携带着毁天灭地之威,朝着袁老一拳砸下,在这一刻,似有天地恸哭之声 天地同殇,物我两忘,哪怕是死,也要败敌,这就是天殇拳法的真意。 他领悟到了,也完美地将其发挥了出来 劲风扑面,袁老身上的衣服都被这股拳罡带起的狂风给吹得猎猎作响,他一脚后撤,拧腰出拳,在这一刻,整座天地都在为之共鸣。 武人之心,可为天地之心 这是远比天殇拳更加霸道的拳意 李轻尘只感觉自己面前的这颗拳头突然间变得无穷大,充斥了他的眼球,乃至于心神,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在面对连绵不绝的群山,仿佛在面对无边无际的大海,仿佛在面对整个寰宇天地,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坚不可摧,高不可攀,他只是在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罢了。 无量之力,无双之拳 在这一拳面前,他似乎有些显得不自量力。 心一怯,拳意就要散了。 而袁老的声音,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轻飘飘地落入了李轻尘的耳中,带着几丝嘲弄。 “怕了” 怕了 凭什么要怕 若是群山,便要崩山,若是大海,便要填海,若是天地,便要开天 李轻尘怒吼一声,身上原本已经被催动至巅峰的天殇拳意再度猛涨,不,那已不再是天殇拳意,他打碎了绝学本身的掣肘,已经成功地顿悟了新的拳法真意 感受到李轻尘这一刻身上的气势,就连袁老也忍不住叫出了一声“好”。 只不过,下一刻,便是天地俱暗,李轻尘倒飞而出,一下落在地上,连哼都没哼上一声,便已经晕了过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三章 老王的风格 演武场中留下的年轻武人变得越来越少,不过里里外外围观的普通人,倒是变得越来越多了。 对于长安城内的百姓们而言,每三年一度的武道会,倒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消遣,更何况谁又不喜欢看这些天资非凡的少年少女们在这小小的擂台上以命相搏呢 穿着强行让下属帮着洗过的干净武服,老王嘴里叼着一根从路边随便拔来的杂草,站在一边。 虽然在在场负责主持武道会各项事宜的所有长安司武侯里,他无论是在长安司内的资历职位,还是己身的修为都算最高,但向来做惯了甩手掌柜的他,还是习惯性地待在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地方。 眼看着离这一轮正式开赛就只剩下一小段时间,心思完全放在等下怎么去偷走黛芙妮娜刚买来的浓香肉饼上的老王,耳边却是突然响起了一道传音。 “王大人,李兄怎么消失了三天还未出现” 老王不用转头,只是一听便想了起来,这是那个在客栈里遇到的,极会说话的后生,所以只能强行把一句“老子哪知道”给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却也不愿将实情完全告知,只是含含糊糊地道“放心,不会让他错过这轮演武的。”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心里也直打鼓,毕竟对于武库里那位神秘莫测的袁老,他所知不多,仅有的了解,无外乎就是实力强,而且是很强,他心里估摸着或许已经超越了一品的神相境,因为在对方的手上,他别说反抗了,就连说句话,那都得鼓足勇气。 如果袁老真的是看中了这个后辈,想要收为弟子啥的话,那还需要参加什么武道会么,毕竟他的资历,可比现任的长安司武督大人都要老呀,他想让谁进,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想到这,他不由得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觉得有些头疼。 不能让杨府的人夺武魁,进而名正言顺地踏足兵部,乃是长安司与那些背后的大人物们所共同商定后的结果,眼下如果李轻尘不来,是否得重新挑选挑战狂龙的人了,只不过眼下还来得及么 老王暗暗思畴着,无心如何 那小子不光是实力不错,而且也的确已经跟杨府结下了梁子,再加上又是个没脑子的,看着可比李轻尘那臭小子要好骗多了,最起码,他应该不会以一本天品真经再加上一本玄品法决作为条件吧 不过这边的沈剑心一听老王的回答,依然还不死心地传音道“王大人,您到底带李兄去长安司做了什么,整整三天了无音讯,而且直到现在他都还未过来,等下轮到李兄上场的时候,该怎么办” 老王被问得有些心烦,语气变得有些冷冰冰地回应道“用不着你来操心,我们长安司会安排好的。” 沈剑心抿了抿嘴,清楚自己就算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故而只得强行按下了继续询问的念头,转头四顾,希望能看到李轻尘朝着演武场赶来的身影,只可惜依然没能看见。 正在这时,演武场两边,各有两位红衣力士上前,敲响了战鼓,这是代表时间到了。 老王不愿出面,其他人基本上也是同样的想法,眼下自然只能让裴旻代劳,他挎剑飞身上前,一抱拳,朗声道“大洛武道会第五轮演武正式开始,愿诸位,武运隆昌” 话音一落,这次轮到金发少女前往擂台之上,作为这一场的裁判,宣布对战名单。 到了这一轮,就没有同时举行几场比赛的情况了,接下来的比赛,全部都是一场结束之后,再开始下一场,这既是在为李轻尘过来拖时间,同时也是一直以来的一个规矩。 黛芙妮娜操着一口地地道道的长安口音,高声道“甲子,第一场,无心,对战,弥左卫门,双方入场” 被叫到名字的无心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上台,而名字叫做弥左卫门的那位扶桑武人,则是早早地从底下直接跃上了台,正背着手,站在擂台中央,笑眯眯地等待着。 虽然任务落在了自己头上,但黛芙妮娜其实对主持什么演武的并不感兴趣,叫完了名字后,余光一瞥,看到那边老王正在偷偷摸摸地抹嘴巴,心中一急,赶紧撂下一句“开始”,便轻轻一跺脚,离开了擂台。 话音刚落,趁着黛芙妮娜的身形还在双方中间,并未彻底离开擂台的时候,那一直背着手,笑眯眯的,似乎极为友善的弥左卫门突然间面色一寒,杀气迸射,手握匕首,朝着前方猛地刺出。 真气裹挟,全力以赴,这一出手,便是绝对的杀招 场下观战的杨巳看着台上这情况,不禁暗暗点头。 这弥左卫门,自然就是他代表杨府所找来的帮手。 要想完成义父布置的任务,稳稳当当地夺下武魁之位,这不光是需要他们这四个明面上的杨府义子一路过关斩将,携手并进,这背后所要布置的暗棋更是不能少,尤其是对那些有可能威胁到己方的高手,更是不能放任不管,开始只是恐吓收买,但如果收买不成,便是直截了当的暗杀,哪怕舍弃几位义兄的性命也在所不惜,而若是连暗杀也不成,就会轮到这种情况。 这弥左卫门,刚刚十八岁,虽然只是区区五品入境的修为,而且就连所修炼的绝学算起来也只能说是普通的玄品罢了,但有一点,那就是他可以在一种秘术的加持下,在一瞬间爆发出足以威胁到五品大成,乃至于四品入境修为之人的实力。 当然,代价也不少。 更让杨巳满意的是,身为一个扶桑刺客世家出身的武人,哪怕是在这规矩重重的演武场上,他依然成功地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刺杀机会。 在拦在两人中间的黛芙妮娜所闪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借着对方视野上的不便,一柄匕首便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无心的面前。 匕首,乃刀剑之祖,是最为凶险,同时杀力也是最强的一种兵器,而刺客之道,也与匕首最为契合,一匕刺出,有死无生 对面的无心反应虽快,但到底还是慢了一瞬。 不错,无心的确十分擅长感应周围的杀机,但身为一个刺客,对方最擅长的,便是隐藏自己的杀意气机,一旦收起杀机,就可以跟一块路边的石头一样不引人注意,他族中的高手甚至可以做到在夜里从对方身边经过,都不惊动对方的地步。 兵祖曾言,“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这便是他们这些扶桑武人最核心的武道。 平时不动,杀意收敛,这一动,便是全力出击,一身真气,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包裹在这柄最为普通的匕首上,一往无前地凶狠刺向了无心心脏要害处。 简单,直接,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一招的威力,被瞬间催发到了极致。 眼看匕首临身,无心完全不需要去思考,或者说在他的战斗中,本来也没有思考这件事,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发乎本能。 微微侧身,匕首下落,上面尖锐的真气瞬间便突破了他体内浑厚,但完全不成章法的真气封锁,刺破了他的肺部,狠狠一绞,与此同时,无心面无表情,仿佛丝毫感受不到痛苦一样,一手稳稳地抓向了对手的咽喉处。 但就是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弥左卫门突然甩开了手中握着的匕首,然后以一口流利的大洛官话喊道“我认输” 无心仿若未闻,手依然抓向了弥左卫门的咽喉要害,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杀了对方。 这一刻,就连场外的杨巳都已看得屏住了呼吸,同时忍不住在心中疯狂地呐喊 成了 无论如何,总之成功地重伤了这小子,其实就已经足够了,而眼前所发生的一幕,正是他另外的算计,那就是如果对方动怒,在弥左卫门已经喊出了“认输”之后,依然不管不顾地想要攻击他,那就是违背了武道会最基本的规矩,之后无心便会被迫退赛,他们杨府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铲除一个棘手的敌人。 而当无心的手成功扣到弥左卫门喉咙的时候,后者也已经坦然地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想他此行随着扶桑使团的大队伍来到大洛朝见中原天子,为的就是能在武道会上靠实力崭露头角,让大洛朝廷看到他们的价值,可以在与高句丽的战争中支持他们,现在杨府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们的条件,那他就算死了也无妨。 对于他们这些扶桑武人而言,这样死去,是极为光荣的,他整个家族,都将因此而得到厚待,这很值得 只不过下一刻,无心的手便动不了了。 裴旻死死地握着他的手腕,转头看向他,沉声道“够了” 可就在这时,谁也没想到,那原本已经认输的弥左卫门突然一个猛烈地蹬腿,一脚死命地踹在了依旧插在无心胸膛上的匕首手柄处,猝不及防之下,那柄匕首整根透体而出,而无心亦是随之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场内场外,顿时一片哗然。 陡然遭受此重创,无心那原本冷寂如冰原高山一般的双眼之中,罕见出现了怒火,他不退反进,正要直接扭断对方的脖子,却不想眼前一黑,竟一下栽倒。 瞬间便从演武场点将台的边缘成功挪移到了这边的老王,一手提着被他打晕过去的无心,一手抓着弥左卫门的脑袋,后者心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大恐怖,赶紧挣扎大喊了起来。 “我认输我已经认输了快放开我” 他的确不怕死,但任务既然都已经完成了,他没必要无意义地去死,毕竟能活着,总归是好的。 杨巳在底下看到这一幕,并没有出头,因为在他看来,这就只是一场交易罢了,他不需要为对方的生命负任何责任,况且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扶桑武人罢了,弥左卫门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错事,现在为他出头,只会让杨府的名声在长安变臭,这实在是得不偿失。 裴旻一只手紧紧地拉住了老王的肩膀,沉声说道“算了,先带他去疗伤。” 虽然是弥左卫门主动坏了规矩,但依照条例,必须得先带回长安司受处罚,更何况弥左卫门的身份也有些不一般,到底是扶桑使团的人,要想处理他,就算是长安司也需要先向使馆备案。 老王松开手,裴旻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他最清楚老王的性子,这个人一旦疯起来,是不会管你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而老王如果真的是打定了主意要干什么,在场的,还真没几个人能拦得住他,他裴旻自然也不行。 这边的弥左卫门见这位长安司武侯放开了自己,也随之面露劫后余生的喜意,正要抱拳离开赛场,突然有一柄长枪兵魂从老王背后飞出,同样是从前面穿透了弥左卫门的胸膛,然后将他整个直接带着飞出,死死地钉在了旁边演武场的墙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四章 八强将分出 老王凝练而出的十八道兵魂介于虚实之间,一旦施展开来,既毁肉身,也灭神魂,打从不过区区五品入境的弥左卫门被兵魂长枪所刺中身体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霸道的枪魂不光是贯穿了他的身体,更已经彻底绞杀了他的神魂,这种伤,神仙都难救。 挥手收回枪魂,任由那弥左卫门的尸体跌落在地,老王转过头,神色漠然地看向四周面色各异的参赛者们,咧嘴冷笑道“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以为老子是什么人真以为可以在老子面前为所欲为是不是” 旁边阻拦不及的裴旻看着这一幕,神色亦是极为复杂。 的确,以那弥左卫门刚才的所作所为,他是真该死,但他们是长安司武侯,他们只有抓捕之权,而没有审判之权,面对这种事,他们不能动私刑,更不能当众处决他,这是规矩。 尤其弥左卫门身份复杂,一旦激怒了扶桑使馆,朝廷对长安司施加的压力就会很大了,毕竟世人皆知,新帝登基以来,最喜之事,除了那位来自杨家的贵妃娘娘,就是万邦来朝的绝世盛景,前者可以愉悦身心,后者可让他青史留名,故而这些外国使臣们在长安的地位,其实就与贵族老爷们一般,不但可以在长安圈地自治,而且手下人一旦犯了事,也只能送回使馆,教由他们自己审判,无论是京兆府还是什么,都无权过问。 纵然是独立于六部之外的长安司,也不好直面一位帝王的怒火而无动于衷,所以裴旻很不愿这种事发生,更不愿让老王来承担这些可能的后果。 却不料,在演武场内观战的人中,突有一位身穿一套做工极其考究的红色圆领袍的老人站起身来,一边激动地拍掌,一边大声地支持老王道“这位武侯说得好区区番邦胡人,不过四方蛮夷而已,也配在咱们长安恣意妄为么怎么,看着主人好说话,当奴才的现在都敢欺负到主子头上来了难不成真当我长安无人” 老人身材高大,而且明显看得出来平日里也不是那种只待在家里天天躺着享受下人的服侍主儿,而是一直坚持保持锻炼,故而肉身虽然已经因为年迈而衰弱,但年轻时打熬出来的扎实骨架仍在,看着依旧健壮,并且极有气势。 此人坐的位置在一帮达官显贵,世家门阀出身的人中都很是靠前,显然背景极其不俗。 老王知道他,这位爷曾带兵戍边多年,早年官拜大将军,后归朝,又领兵部尚书之职五年,现今虽然已经退隐养老,但依然在兵部挂着职,而且其无论是在边关,还是在朝中的声望都极高,乃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大人物。 似这类只用咳嗽两声都能引起一场小型地震的大人物会出现在这里,倒也很正常,毕竟整个天下除了他们镇武司以及各大世家门阀以外,最需要年轻武人,新鲜血液的,那就要属兵部了。 大洛王朝自在太祖皇帝陛下的带领下占据中原正统之后,一直到现今天朝上国,四方来朝的地位,那都是靠着边军将士们一点一点打出来的,哪怕自新帝上位以后,对待周边势力一直都是以交和为主,但囤积人才,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没错的。 尤其是像无心这种既非世家门阀,也非江湖豪门出身,完全没有什么身份背景,干干净净的年轻武人,那就是最好的招揽对象,因为招揽这种人所要付出的代价,往往是最少的,而且一旦招揽成功了,普遍都很是忠心。 更直接能将这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与自己家族捆绑在一起的办法,就是招揽他们入赘,却又不是简单的入赘,到时候由他们这些家族为其修行资源,而对方一可以帮助他们改善后代血脉,二可以外派武官,一旦立功了,那也都是属于他们整个家族的荣耀。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不亏的。 之所以在这时候第一个站起来主动为长安司声援,除开老人源于身份背景的原因,本就极度反感朝廷对这些蛮夷们近乎卑躬屈膝的放任态度外,自然是因为无心已经入了他的法眼。 老人虽是武官出身,但人老成精,眼下依然打得一手好算盘,看那小子的样子,肯定不至于死,但应该也无力再晋级下一轮了,既然如此,眼下不就是最好的招揽他的机会么,他自然不会吝啬去主动显露自己的好意。 那叫无心的小子,不光背景清白,实力高强,而且看着也傻乎乎的,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招揽对象呀,就算是入赘了自己家,也不会有什么额外的野心,况且自家孙女本就是待嫁之龄,嫁给这小子不比嫁给那帮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强 有人带头,立马就有更多的人反应了过来,然后也跟着站起身,开始声援老王,以他们的背景,自然不怕什么扶桑使馆施压,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如果联手,敢担保这消息都传不到皇帝的耳朵里去。 不光如此,就连外面一直在观战的百姓们,也都开始大声叫好,同时怒斥那不守规矩的弥左卫门该死,当然了,他们如此做的原因那就更加单纯了,毕竟老王和无心怎么说都算是自己人,而那扶桑国的武人是外人,帮亲不帮理的道理,谁都懂,不过这却是裴旻完全没想到的。 至于在幕后安排好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杨巳,这时候就更不可能开口帮一个死人说话了。 镇武司是一个短时间内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他们这些义子们可以靠着杨钊蒲的权势在长安城内做一些违反规矩的事,但那也只能在双方互相默许的范围内,决不能超过。 比如他可以找人这样暗算无心,这是规矩范围内允许的,可一旦他现在跑出来出风头,那就是主动开罪镇武司,现在的杨府,还不能在明面上树立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更不可能去一下子得罪这么多达官显贵。 世间的人与事,往往都不是非黑即白的,哪怕杨巳很清楚他们中有很多人都在暗中在针对他们杨府,但也不代表已经彻底撕破了脸,以后就一定只能是仇人,总归还是可以拉拢的。 这边一直沉着个脸的老王突然展颜一笑,露出一嘴还粘着肉饼碎屑的牙齿,朝着老人抱拳道“多谢诸位仗义执言,在下身为长安司武侯,绝不会辜负各位大人的期望,职责所在,必不会让宵小再在长安城内逞凶” 既将自己跟这帮大人物捆绑,又给弥左卫门的事定了性,这一幕看得杨巳更是无奈,这姓王的不愧是长安司的老油子,做事该狠的时候狠,该油滑的地方,也很是油滑,而且实力又高,这事就算真捅大了也拿他没办法。 老王是武人,而有权利抓捕武人的,就只有镇武司,可镇武司会针对他么,这是用屁股都想得到结果。 还好,只要重伤了无心就行,这无心可不是那个叫李轻尘的怪物,被淬了毒的利器给刺透了内脏,其战斗力必然大打折扣,之后再针对他,就好办多了。 老王朝着裴旻传音道“先带这小子回去疗伤,剩下的事,我来解决。” 说罢,他又突然变了一副模样,朝着底下的年轻参赛者们冷冰冰地威胁道“武道会继续进行,奉劝各位,之后最好惜命一点。” 无人反驳,武道会自然继续进行。 一场接着一场下来,有了无心先前的教训,再未发生同样的事,在沈剑心亦是顺利地晋级之后,很快便已经来到了这一轮的最后一场,时间亦是来到了日落黄昏之时,不过周围的百姓们都未散去,甚至就连演武场内的人,都看得是津津有味,哪怕饿着肚子,也依然不愿就这么离开,幸好长安司早有准备一些果腹的食物,虽不及他们府上的精致,但配着这些精彩纷呈的比试一起吃,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现今已经明确晋级的,一共有七人,分别是凉州无心,渝州沈剑心,狂龙杨辰,幽蛇杨巳,长安武督之女白依依,裴家小魔王,还有一位,则是来自回鹘的武人,名为骨力裴罗,实力也是异常的强横,绝非只是简单因为回鹘与大洛交好,故而朝廷特意赏给他的席位。 而眼下即将开始的最后一场,李轻尘的对手,便是那位号称防御无敌的金牛。 当这位出身番邦的武人大踏步上台的时候,围观的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实质性的压迫感。 金牛杨丑与那位洛阳的张藏象勉强可以算作是一类武人,因为寻常武人的身材大多极为匀称,很少会出现像他们这样肌肉高高隆起的情况,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过于发达的肌肉,是会影响到行动的。 真正武人们的身材,基本都是像李轻尘与无心这样,看着就好似一头猎豹似的,上半身虽然也很宽阔,但腰身却一下收得很窄,身上的肌肉不会隆起,而是好像鱼鳞一样地紧贴身体,可能单从外表上来看甚至有些瘦弱,但只有真正面对他们的时候,作为敌人,才能够体会到他们的强大,不光速度极快,而且爆发力极强,耐力也极好,堪称最为完美的战士。 金牛只需要外人草草一看,便能猜得出这人拿手的两个本事,一个是力量极大,一个就是防御力极佳,像这样的对手,无疑也是极为可怕的一种,因为你打他一百拳,他都未必会倒,但他只需要打中你一拳,就可以瞬间分胜负,事实上,杨丑过往的战斗,也都是以这样的结局结束,敌人费劲全身的力气打在他身上,却跟挠痒痒差不多,但他只需要一拳,就可以将对手打趴下。 很多人在听到长安司武侯宣布对战名单的一刹那,就觉得那还未露面的李轻尘已经输了,因为但凡是看过此人与张藏象那一场对战的人都清楚,此人进攻的实力其实不强,换句话说,爆发力不足,真正难缠的,是他那数十倍于寻常人的恢复力,换言之,他打金牛可能都无法成功破防,而金牛只需要步步紧逼,不要跟那傻乎乎的张藏象一样处处留手,那只怕很快就能分出胜负了。 而且,眼下似乎连上擂的必要都没有了,因为那李轻尘不知什么原因,竟然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五章 破关战杨丑上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场内场外的所有人都等得有些烦躁了,杨巳看准时机,第一个走了出来,朝着台上一抱拳,朗声道“在下杨巳,斗胆问武侯一句,既然参与演武的选手都已经弃权不见,为何还不赶紧宣布演武结果,也好让累了一天的大家早些回去休息呀” 老王转过头,朝着他露出了一个极为和善的笑容,只是这言语间,就不是那么的亲切了。 “你想跟我论规矩” 由于双方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再加上刚才老王已经暴起杀人过了,故而就连杨巳的心中都忍不住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不过醒过神来后,依旧强撑着问道“武侯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等百姓,竟连过问之权也没有武侯做事,未免太过霸道了些” 老王冷哼了一声,不想再搭理杨巳。 他当然清楚,这时候自己根本就没理由去针对杨巳,毕竟现在是杨巳占据了大义,但李轻尘到底来不来,或者说什么时候来,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可如果就这样草草地宣布结果,他自然也是不肯的。 正在这时,一旁的裴旻突然运足真气,朗声道“大洛武道会的规矩,选手若是因事耽搁,可等待一刻钟,眼下还有一点时间,还请诸位耐心等待片刻,等时间一到,若选手还不出现,我等自会宣布结果。” 一席话,算是把两头都暂时堵死了,杨巳也知道没办法再胡搅蛮缠下去,故而微微抱拳之后,便又退了回去。 老王亦是退回到了点将台上,然后以传音之法与裴旻交流道“小裴,你怎可如此莽撞,眼下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怎么就只等一刻钟了” 裴旻语气平静地解释道“规矩就是规矩,它不该因任何人而改变,长安司之所以能够屹立一百五十余年而不倒,不是因为其他,正是源于我们一直都恪守规矩,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绝对的中立,今天他如果不来,我们不可能让所有人就这样等下去。” 老王哪里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不过是不希望看到最坏的结果罢了,当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唉,怕了你了,对了,先前让贺季真那小子回去问问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裴旻道“季真还未回来。” 老王忍不住骂了一声,然后一咬牙,道“真是白疼这小子了,真到了要用他的时候什么事也办不好,这样,我回去一趟,以我的速度,应该来得及。” 正当裴旻伸出手想要阻拦老王的时候,两人突然同时转过头,看向了演武场的正门口,不光是他们二人,场中的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演武场的正门口。 却见李轻尘依然穿着一套最为朴素的青衫,价格绝对不会超过两钱银子的那种,而且看得出他刚才赶路赶得很急,堂堂一位五品武人,竟有些灰头土脸的感觉。 “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杨巳见状,禁不住冷笑了一声,他自然知道,打从三天前李轻尘进了长安司之后,就没再出来过,许是长安司那帮人在偷偷地给他训练吧,这却也不算怎么坏了规矩,毕竟那是他们的自家事。 不过杨巳并不担心,因为在他看来,一位武人就算是再天才,可修行也是靠水磨工夫,而不是纯粹的天赋,就连杨辰也是日夜修行不倦,方才有今日的修为,他可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在短短三天的时间内得到巨大提升的,自己这一次安排杨丑对付他,绝对是万无一失。 眼看正主终于到场,老王总算是松了口气,当下便高喝道“快上去吧,别耽搁时间了,记住,下不为例” 李轻尘朝着老王轻轻点头,然后一个纵身跃起,便轻易地落在了台上,这一套动作虽然干净利落,底下却无人喝彩,不是因为他让所有人等了这么久,导致众人心中有怨气,而是因为这对一位内家武人而言,真算不得什么。 许是等得的确有些不耐烦了,就连长安司主持比赛的武侯都将原本该有的话给缩减到了只有两个字。 “开始” 一声落下,壮得就真跟一头蛮牛似的杨丑身上便开始浮现出了一层标志性的璀璨金光,完美地覆盖全身,点滴不漏,将他化作了一尊巨大的金人。 靠着这独一份的天赐武命,他曾在数百玄甲军的围攻下而不伤分毫,也是因此才被杨钊蒲所看重并且收为义子,这前四轮比赛下来,他的对手们别说破开这道坚不可摧的护体金光了,甚至就连在上面留下些许痕迹的,都是屈指可数,其防御力可见一斑。 杨巳之所以会安排他出战,自然是因为相信他的实力,而且在他看来,杨丑是极为克制李轻尘的对手,故而无论如何,李轻尘都没有击败杨丑的可能,这可是他推演了百次之后得到的结果。 再看台上,在经历了整整三天在生死之间不断徘徊的可怕战斗后,李轻尘原本疲累至极的精神,在看到杨丑身上那层宛如黄金一般厚实的护体金光后,竟变得有些兴奋。 在这三天里,他从袁老那深深地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的感觉,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无论是拳劲力道还是拳法真意的领悟,对方都远远凌驾于他之上,他变强一分,袁老也会跟着变强一分,他就好像是在攀爬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可等他每爬上去一寸,那山便突然长高一尺,他似乎永远也无法逾越,这种感觉,换一个心灵脆弱的过来,只怕一颗不断锐意进取的武胆都要堕下去了,现在总算碰到了应当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他如何能不兴奋呢 李轻尘在台上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小声地呢喃道“果然还是外面的天色舒服呀” 对面的杨丑身高九尺有余,而且肌肉极其发达,站起来之后连远处西斜的日头都给挡住了,李轻尘在他的面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还未发育完整的小孩子,只手便可拿捏。 此人本就不是大洛人,对大洛官话也不熟,再加上性子又天生内敛,故而上了台也谈不上什么交流不交流的,虽然他与李轻尘并没有深仇大恨,但既然解决他是父亲大人的命令,他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牢记着杨巳的教诲,杨丑步步为营,驾驱金光,不断向前紧逼。 他对自己的实力,也有着绝对的信心,眼看擂台另一边的李轻尘竟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也没有动怒,只是继续驾驱金光前压,宛如山岳平移,无可阻挡。 老王在点将台上看了,都忍不住皱眉道“这臭小子在干嘛” 武人修行不比其他,就算再有天赋,那也得经过日夜苦修才能转化为真真正正的实力,连他都不相信只用区区三天能让一个人变强到什么程度,虽然他也清楚李轻尘的天赐武命的确可以通过高强度的战斗让他越变越强,但那也应该有一个上限才对,再加上这杨丑他研究过,其在五品武人中绝对算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尤其双方的战斗范围又被局限在了这么小一座擂台上,一旦失去了主动权,就连依靠速度游斗都很难,眼看杨丑持续在压制战斗范围,而李轻尘却一动不动,他顿时就有些急了。 武人对决,怎可托大,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阴沟里翻船的,这臭小子这么年轻就有这臭毛病,实在是不可取。 闲话不提,台上的杨丑迅速迫至近前之后,两只比先前张藏象那都要大上一圈的金色拳头一左一右地合击李轻尘脑袋两边的太阳穴,此乃中原武术中较为常见的一招双峰贯耳,一旦击中目标,那完全可以想象会是什么结果,哪怕有护体真气,对方的脑袋也依然会被其好像拍西瓜一样地拍碎,端得狠辣。 杨丑没有跟张藏象一样留手,他一出手,就是全力出击,速度虽然是他的短板,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在普通人的眼中,这一下夹击的速度依然极快,而且他并非只靠蛮力,之后还有变招,如果对方闪躲,他便可以施展自己最擅长的抱杀之术,到时候或许连旁边的裁判都来不及救下对方。 闻得耳旁劲风呼啸,李轻尘不慌不忙地后撤一步,后背已经紧贴擂台边缘,他闪电般地一手扣住了杨丑的手腕,底下看到这一幕的杨巳已经露出了不屑的冷笑,这一招扣住脉门固然做的很好,但他却忘了自己和杨丑之间的巨大力量差距。 不跟杨丑打游斗,而是主动将自己置身于这种狭小的范围之中再面对他,这绝对是你此生所做最后悔的一件事,杨巳在心中暗道,胜负已分 然而,李轻尘却不管周围人如何作想,当他下意识地伸手扣住了杨丑的脉门之后,便直接往自己这边一拉,随即在观战之人震惊的眼神中,杨丑竟被拉得重心一歪,脚下一软,便不受控制地朝着李轻尘倒去。 不是为了接近对方故意如此,而是杨丑自己根本没料到对方手上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他到底还是托大了。 杨巳眼睛一眯,好似正要捕猎的蛇一样,透露出危险的气息,他不懂,到底是先前对战张藏象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藏拙了,还是真在这几天又有突破呢 没人能够告诉他答案。 下一刻,杨丑那庞大的身躯便被李轻尘给一拳打上了天。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六章 破关战杨丑中 先是一扣,封住了对手的脉门,然后顺势一搭,一计龙爪手,后发先至,竟反过来缠住了杨丑的手臂,而先前那一步后撤也极有讲究,既成功地躲开了对方的一计双峰贯耳,而且杨丑双拳打至尽头后,去势已尽,新力未生,李轻尘再狠狠一拉,杨丑便立马失去了重心,被他强行拉扯到了自己面前,最后就是毫不客气地一招至刚至强的炮拳打在了他下颚处,直接一拳将他给打上了天去。 这还是第一次直接触碰到对方身上盛名在外的护体金光,李轻尘只感觉刚才那一拳是打在了一团凝实的精铁上,拳头上传来的触感不光是极度坚硬,而且还带着一股奇异的反震之力,换句话说,对方不光是直接的防御力极强,而且无论面对什么招式,都有反击之力,寻常武人面对这种敌人,的确是会感到极为难办。 只可惜李轻尘并不是普通武人。 猝不及防之下,已经在战斗中失了先机的杨丑下巴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九尺高的身躯竟被一拳打得离地一丈高,身上的护体金光虽然没有直接破碎,但也是一阵摇晃,而且表面明显黯淡了些许,不光如此,他人在空中,竟感觉已有些头晕目眩了。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一拳打得杨丑离地之后,李轻尘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这个好机会,只见他轻轻一跃,便瞬间跳至半空,然后迎面一拳,朝着杨丑的眉心处当头砸下,只可惜后者虽然脑子有些发晕,但依旧是下意识地以双手交叉,挡在了面前。 “咚” 完全由一整块金刚石所铸就的擂台上瞬间响起了一道极为罕见的清脆撞击声,却是那一身金光的杨丑落地了,此刻他那壮实如牛一般的身躯完全成了阻碍,短时间内既站不起来,而且处处皆是任人进攻的破绽。 李轻尘见状,哪里会对他客气,打从他初到长安的第一个晚上,就已经等于跟杨府的人结了怨,而且哪怕他故意示弱,竟也没能让这帮人选择放过自己,反倒是在夜里针对自己来了一场极为凶险的刺杀,若非路遇沈剑心相助,想必现在自己已经饮恨,此刻有了机会,当然得报复回来。 练武不求一个念头通达,那还练个什么,难道潜心修行十余年,就为了受这窝囊气 未使天殇拳,但无论是肉身强度还是武人真气,他都已经比三天前厉害了十倍不止,虽未破镜,但其实力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绝非一般武人所能想象的。 当头一拳将杨丑打落到地面之后,趁着对方以双手挡住自己的面部,李轻尘毫不客气地便是一拳刁钻地砸向了杨丑的腹部,此处乃人体下丹田之所在,穴位众多,而且多是行功的气门要害,一旦受伤,非同小可。 却不想,杨丑此人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哪怕在刚才第一拳时,就因为自身招式不如对方精妙而吃了大亏,被李轻尘打得有些晕乎乎的,当下被李轻尘霸道地一拳砸落地面后,眼前的视野又完全被自己交错的双手手臂给挡住,但仅靠下意识的反应,他便闪电般地伸出手挡在了下丹田处。 速度虽是劣势,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罢了,在这方寸之地,他可并不会慢上太多。 “咚” 李轻尘一拳砸中其手掌处,发出的声音就如同是在敲钟一般,金光流转,就好似水浪波纹一般朝着全身迅速地扩散开去,于瞬息之间,便成功地将李轻尘的力量消泯于无形之中,只不过凝神细看,便会发现杨丑身上的金光随之又黯淡了些许。 如此厉害的神功,就连李轻尘都禁不住吃了一惊,暗道这番邦胡人的护体金光还真是神妙,既能硬抗敌手进攻,又会主动反弹力道,最后竟然还能卸力,这三者合一,其防御力绝对算是李轻尘现在所见过的同境第一人了。 的确不负“石人”之名。 若是将时间倒回三天前,李轻尘几乎可以预料到自己如果面对这杨丑,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了,几乎可以说是必败无疑,因为以他当时的手段,根本不可能破开对方的金光防御,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反过来占据了先机。 不过,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杨丑定然也没有能够料到,自己在得到了一位神秘高人的指点后,竟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身体内的潜能挖掘到这个地步吧。 要不怎么说天心难测呢,这便属于是天降的运道与机缘,天若要你胜,你想输都输不了。 所谓是一命二运三风水,运道机缘本身也是武道攀登上所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对于这世间的绝大多数武人而言,他们的武道止境,打从他们刚降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眼看只靠最简单的拳脚功夫似乎难以迅速地取胜,李轻尘体内的真气一滚,双手突然被赤红色的火焰所紧紧包裹,神异非凡,而且最让周围的旁观者所惊叹的是,他竟成功地将自身力量收拢在这半寸之地,并不外放,其对自身力量的控制水平,实在是已经妙到毫巅,就算是换一些比他修为更高者来,也未必能轻松地做到这一点。 如何去完美地控制自身的力量,是每个武人毕生都在修习的东西,永无尽头 譬如先前落败的张藏象,他输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此人十分托大,竟然在擂台上的时候,都还在想着如何去控制自己,故而未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甚为可惜。 如何将自己的力量全部集于一点,而不浪费丝毫,乃是他在与袁老的战斗中,观察对方所悟,因为袁老可以轻易做到圆润无暇,天衣无缝的地步,他指间弹出的流光,一路所过,其损耗微乎其微,若是没有外力阻隔,许是能飞出千百里远也依然有杀人的本事,如果能做到这一步,哪怕只用出五成的力量,也远胜他人分散的十成。 这些由武人真气所显化而出的火焰,足以熔断金铁,但如果不直接去触碰,旁人却根本无法察觉其具体威力,这就是达到了收发自如的地步。 三天所成,可称为绝世之才 袁老给的那本绝学虽然不知其姓名,亦不知其具体品秩,但李轻尘自己却清楚,其必然属天品真经往上了,只是不知是否是自己所求的那一本,而且上面也只载有行功运气的方法与绝学立意,除此之外,没有一招一式,换句话说,它只有法,也就是如何去修炼,却无术,也就是如何发挥自己的力量,所以一切都需要自己来参悟。 而这一招,便是他于战斗中所创,名曰百鸟朝凤 霎时间,拳落如雨 百鸟朝凤之拳意,就在于分而不散,拳拳皆巅峰,又融合了一点冥螺劲的特性,一拳落下,便有一股余力透体而入,百拳之后,再一齐引爆,就是天崩地裂 “当当当” “当当当” “当当当” 如果将杨丑比喻为一块几乎坚不可摧的精铁,那李轻尘就是那打铁的人,双拳不停下落,一时之间,擂台上竟只闻响声整整。 眼见这一幕,场内场外,几乎人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容,他们完全没想到,那让他们自己都感觉极为棘手的杨丑,竟然在上场之后被那李轻尘给打得几无还手之力,眼下甚至只能看见李轻尘一人在动,而底下躺着的杨丑也不知是否已经被打昏了过去,竟是一动不动了。 金光摇曳,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数息之间,便已经有百拳落下,李轻尘最后一拳打出,引爆了先前所有伏笔,随着他一声怒喝,便有火焰腾起,仿佛爆竹声整整,在金光表面炸开。 “嘭” 终于,随着最后一声清脆的炸响之后,那道好似壁立千仞,不可摧毁的金光,终于破碎,然后露出了下方杨丑黑漆漆的肉身,上面已可见血迹 护体金光破裂之后,不少人在震惊之余,也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声,这杨丑到底还是败了。 却不想,此念刚生,场上却又突生变化,原本一直躺在地上挨打,甚至就连自己的护体金光都被彻底打碎的杨丑却是突然睁开眼,从地上猛地弹起,九尺身躯高过李轻尘一大截,由上而下,一计劈拳就好似炮弹一样发射出去,瞬间就将眼前的李轻尘给打翻在地。 这一击的力道实在是太过可怖,甚至直接整个擂台都打得下沉了一截,而且在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作为武道会演武场地,甚少破碎过的金刚石擂台上,竟以李轻尘倒下之处为中心,出现了龟裂之象。 万没想到,反转竟来得如此之快,就当所有人都以为杨丑已经输了的时候,他竟突然起身,反手一拳便轻易地将李轻尘撂倒,而且一层金光已经再度由丹田处生出,迅速地覆盖了全身,只是颜色却要比先前黯淡许多罢了,但眼下这情况,这李轻尘还能站得起来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七章 破关战杨丑下 虽然已经被淘汰,但张藏象却并未着急就这么离开长安,此时此刻,他亦在演武场外默默观战。 先前他败给李轻尘的那一场,的确可以算是这一届武道会上最大的冷门了,毕竟真正清楚他实力的,哪怕未曾亲眼所见,却也能想象出他到底有多强。 五品入境,六象之力,他一旦全力催动龙象般若功,足可以将整座金刚石擂台都给打裂,再用上他那天赋异禀的天赐武命后,他更可在短时间内达到九象之力的恐怖地步,到那时,其一拳便足可撼山了。 曾经就连那位在人榜上排名第二,洛阳武神的后人都说跟张藏象比试是最麻烦的,因为自己必须得使出十成的本事,不然不可能稳胜他。 不过输了就是输了,这其中既有对方算计好的原因,却也有自己托大的问题,张藏象虽然的确有些不服气,但依旧是认下了这个结局,况且今日再看,他却又觉得自己输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这小子竟然还藏了拙,直到今日才真正发挥出来。 眼下在演武场里里外外正在观战的数千人中,除了极少数的高手外,也就他看出来了杨丑的秘密,这威力几达四品高手的一拳,必然是那杨丑所修绝学之功劳,细想之下,倒与他那护体金光是一对绝配了。 杨丑催动天赐武命所形成的护体金光可以极大地降低,甚至是免疫敌人的攻击,而他所修之绝学,则可以不断地吸收敌人每一次打来的部分力道,积蓄到了顶点之后,再挑选合适的时机一起发泄出来,这样就可以反过来打倒对手。 刚才李轻尘在数息之间便打了他上百拳,杨丑全部硬抗下来,这积蓄的力道堪称恐怖,故而他反手一击,再配合自己本身的力量,甚至将这座金刚石擂台的地面都打得龟裂开来。 底下的观众们看得是直咂舌,尤其是这一届武道会参赛的选手们,眼下只能惊叹于这世上真有怪物的存在,哪怕是同级武人,但彼此之间的差距也实在是太大了,若是换他们上去挨这一下,那指定是直接没命了,尤其是当他们又看到杨丑身上那一层本被打碎的护体金光竟然恢复如初,这更让他们感到绝望。 哪怕是已经确定进入前八的这七人中,除了杨辰这等狂放之辈,以及杨巳,无心这二人以外,其他人的表情也都十分严肃,暗暗思畴着,若是自己下一场对上了杨丑,又该如何是好。 所有人中,包括沈剑心在内,大概也就无心一人觉得李轻尘还没输,不是没有输,而是他已经赢了。 靠着天赐武命先主动挨打,默默吸收敌人攻击的力道,然后再一次性地反还给对手,这的确是有些无赖,但不代表他杨丑就天下无敌了,事实上,他护体金光之下的肉身本体也要承受很大一部分力道,只是他天生结实耐打,下三品底子好,故而往往能够靠这一招战胜敌人罢了,可眼下虽然反过来打倒了李轻尘,可他金光之下的肉身,也已是受了不轻的伤了,甚至让他短时间内无法再跟上第二拳。 还好,能赢就 这个念头才刚刚在他脑中生出,他便心生警兆,赶紧将双手横拦在前,然后下一刻就被一拳打得横移出了三尺之远。 重新站起身来的李轻尘随手甩出了那件已经完全破裂,并且沾满了自身鲜血的青衫,只在下半身穿着一条紧身的白色长裤,露出了肌肉精壮的上半身,他看着杨丑目瞪口呆的表情,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啐出一口裹挟着内脏碎片的鲜血,然后被杨丑以真气裹着手给一下子拍开了。 李轻尘左右扭了扭脖子,然后又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上刚刚才修复完全的筋骨,顿时发出了一阵噼啪声,他望着杨丑,笑眯眯地问道“你想跟我比耐力” 自打三天前在武库廊桥上昏迷之后再醒来,李轻尘便发现自己天赐武命的能力不知为何竟变得强大了数倍,刚才他被杨丑蓄力一拳直接打碎了身体一小半的骨头,但只是数息的时间,身上的伤便已经完全复原了。 这种恢复的速度,甚至让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杨丑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心中顿感绝望,可他能认输么,他不能,因为这次可是为了完成义父的任务,他就算是死,也不能认输呀 迅速稳定好了心态之后,杨丑大步向前,携带着金光的拳头再度朝着李轻尘当头轰出,只不过他眼前突然一花,便已不见了李轻尘的身影,心知不好,却已来不及扭身 却见李轻尘突然一个前跨步,避开了杨丑攻势的同时,迅捷地绕到了杨丑背后,以脚踩其背,接连三脚,直踹得杨丑重心都有些不稳了,等到第四脚时,他已借着这股劲道跃至半空中,然后一脚横踢,正打在杨丑的太阳穴上。 “当” 声音如同在敲钟。 太阳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之后,杨丑身子一歪,跌跌撞撞地往旁边倒去,不过他身为五品武人,自然还不至于这么简单就被放倒,相反,只是晃了几步之后,他便已经重新稳住了身体。 回首一击,却依然被身后的李轻尘给轻松躲过,最后只能是无功而返。 他既然早先便已经领教到了杨丑的厉害之处,如何又会再中对方的招呢 又是一跃,这次他却是跳到了急怒之下,一招打尽,还来不及转身的杨丑的面前,百鸟朝凤拳再度绽放,一连百拳,打得杨丑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不停后退,勉强抵挡,而随着李轻尘爆喝一声的同时,最后一拳打出,火光腾起,一声巨响后,笼罩其全身的护体金光终于再度炸开。 金光一散,便露出了下方已被打得浑身是血的杨丑,然而这一刻,他却是被激发出了凶性,哪怕已经到了这个局面,他却尤不肯认输,却也没有立马靠着自身绝学所积攒的力道进行反击,因为他清楚,这根本没有意义,对方就是一个打不死的怪物,跟他耗下去自己绝不会是对手。 他往前一扑,将双手前揽,以中门大开的代价,暂时封锁住了对方所有的退路,就好似一头巨大的狗熊一样,猛地抱住了李轻尘,然后推着他就奋力地向台下冲去。 杨丑本来天生力量就不小,再加上又刚从李轻尘那借来了大量的力道,又发了狠,使出吃奶的力气后,一时之间,竟还真就死死抱住了李轻尘,开始往擂台边缘迅速冲去。 李轻尘的腰身被杨丑给死死地锁住,暂时拧转不开,无奈之下,他只得手冒赤红色火焰,运足真气,不断地击打在杨丑的太阳穴要害处,而后者在已经失去了自身护体金光的情况下,拳拳到肉,很快便已经被打得七孔流血,头昏脑涨,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但杨丑却硬是靠着这股狠劲和蛮力,依然不改去势。 场面很悲壮,但一直在底下默默观战的杨巳却没有叫停,因为在他看来,杨丑若是能将李轻尘给淘汰,那就算是死了也值得,只要能够完成义父的命令,他并不介意牺牲几个兄弟。 再看台上,眼见自己已经被对方给逼到了擂台边缘,只差几步就要掉下擂台,输掉演武,李轻尘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他深吸一口气,天殇拳意随之立刻流淌全身。 天殇之意,天地寂灭 犹如火龙一般的真气由中丹田处出发,瞬间席卷全身,一转数十圈,他已将内功心法催动到了极致,这一拳,绝对算是他的巅峰一拳,这一拳下去,他相信对方一定会死 正在这时,底下却是突然传来了杨巳的厉声疾呼。 “杨丑认输了快住手杨丑认输了” 他一直在底下凝神观战,推敲着李轻尘的破绽,而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受到了天殇拳意那份极具压迫力的可怕气势,他明白,这是李轻尘已经准备出杀招了,以杨丑现在的状态,此招一出,他必败无疑,甚至会死,那既然是必输的结局,并且他已经迫使对方又交出了一张底牌,那眼下就没必要再坚持了。 在杨巳看来,杨丑当然可以死,但没必要这么白白地去死,这些义兄义弟们,必须死得有价值才行,跟那头死肥猪一样稀里糊涂地死在了人家后院,这算怎么回事 可李轻尘哪会去管底下人怎么说,更何况当他将天殇拳意流淌至全身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经摒弃了一切繁杂的念头,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他也听不到外面人在说些什么。 他的眼中,只有对手 一拳砸下,直取杨丑后颈,这是必杀的一招 “当” 气流四散,几乎逼得底下的人都睁不开眼,心急战况的年轻武人们不得不运足了自身的真气去挡住四散的气流,然后努力瞪大眼睛,看向了台上。 杨丑,是生,还是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八章 库房选法器 杨丑当然没有死,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是老王出手接下了本该落在他大椎上的一拳,否则他这次就算侥幸活命,可后续如无神药相助,也难再站起来,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李轻尘那种怪物般的天赐武命。 救下他的原因当然不可能是因为惜才,他王小皮从来就没有过那种长者的心态,他打出生到现在,已不知看到过多少天之骄子陨落人间,在他看来,这世上就没谁,是一定不能死的,哪怕是他自己。 原因当然也不可能是因为他不想得罪那位杨国舅,想他王小皮这辈子除了在袁老面前怂过,在其他人的面前,倒还真没怕过,无论对方境界高低。 他救下杨丑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用裴旻的话来解释便是,“规矩就是规矩,我们长安镇武司,职责就是守护这世间的规矩,而不是可以随意破坏它”。 大洛武道会上从来都只分胜负,不决生死,他们长安司武侯作为维护规矩的人,自然有义务去救人。 于那间不容发的一瞬之间救下了杨丑,他的武道前程也没被打碎,老王既然决定了要救,就不屑于耍那种卑鄙的小心思,只见他单手提起那九尺躯,举重若轻的样子,就好似提起了一个空水桶罢了,随手将其丢下擂台后,他便高声宣布了结果。 “此战,李轻尘胜” 无需胡搅蛮缠,真正看到了那危险一幕的人都清楚,杨丑的的确确是输了,没有护体金光,又完全抛弃了一切防御手段,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后背露给对方,那一拳之下,他断无活命之理,而一旦大椎碎裂,他将直接倒地,定无余力将李轻尘再推下去,故而对于杨丑战败的这一点,就连杨巳都没有提出异议。 随着今天最后一场演武结束,这一届大洛武道会的八强名单业已出炉,分别为杨辰,无心,白依依,李轻尘,沈剑心,裴世雄,杨巳,骨力裴罗。 武道会八强决出之后,除开素来狂傲的杨辰和先前被那扶桑武人弥左卫门暗算之后受伤,然后被带回长安司治疗的无心外,剩余六人齐聚长安镇武司。 按照早早定下的规矩,现在的他们已有资格领取朝廷赐下的奖赏了。 这一届武道会为新帝登基之后所举办的第一届,故而奖励之丰厚,远胜以往,但凡进入前八的,即可来长安司库房自由挑选一柄玄品级别的武器带走,就算是用不惯兵器的武人,只需要拿出去卖了,那也能换取数千金。 可千万别觉得区区玄品武器没什么了不起的,正相反,相比世间数目繁多,又需经年累月不停修行,绝不可能一跃而就的各类绝学秘典,能迅速提升武人战斗力的趁手兵刃和丹药远要珍稀和值钱的多。 世间兵刃也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品秩,其中头一等的天品可称神器,相传天品神器皆已孕育出独一份的兵器真灵,智慧与人一般无二,甚至因为其真身几不可被岁月磨灭的缘故,它们在世间待得更久,故而还要比一般人更加聪慧。 到了这种程度,它们其实已经半步超脱了兵刃的范畴,再走半步,历天地人三劫之后,便可重塑真身,自由选择化为他形另行修行,似这等天生地养的宝物,别说是凡间武人了,就连天上的仙人知道了也要垂涎,不惜历劫下凡也要争夺,千百年都难得一见。 至于地品兵器,则可称至宝,虽无完整的人格,但也有了一份独到的灵性,它们会自行挑选主人,很难以蛮力驾驱,在很多时候,完全可以替主人独当一面,一旦握于手中,则可千百倍地发挥主人的力量,如此宝物,则已可称为镇国之器,自然也是可遇不可求之物。 玄品兵刃一般称之为法器,其本身材料就绝非凡品,而且必然得有高人在器成之时进行点化,或者天地感应而成,寻常铁匠几无可能铸造而出,故而玄品法器不但会比黄品兵器坚韧数十倍,而且往往蕴含着某种奇异的特性。 譬如几十年前的江湖上便曾经出现过一柄邪剑,剑名“血蝠”,其特性为一旦割开皮肤,无论人畜,都可吸食其血液提纯之后再反馈部分力量给持剑之人,不但可以辅助修行,而且还能在战斗中大大地延长其主的耐力,一时为众人所哄抢,不知多少人因争夺此剑而丧命。 只可惜,其主在南下逃亡的途中犯了大忌,竟为了能够尽快地恢复功力而一路屠杀平民百姓吸食人血,最后终于引动了了镇武司,在一场大战之后,被荆州司武督亲手击毙,而那柄血蝠剑却是不知所踪,有人说是荆州司武督太过刚直不阿,竟连着那柄不该存世的邪剑一并打碎,也有人说是被那位武督大人带回了荆州司,江湖传闻,纷纷扰扰,不一而足,只是这数十年来,无人敢为了一柄剑而直面大洛镇武司,哪怕是势力愈加膨胀的真武殿。 当然了,哪怕是玄品法器其实还可细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长安司拿出来作为奖励的玄品法器,自然不会有上品的,不过倒手出去卖个数千金,却是不成问题,毕竟这东西有价无市,若是碰上一时心喜,或者极为契合对方绝学武道的,那价格还得再往上抬,故而就这一份奖励,便足以证明朝廷的诚意,同时当然也是为了宣扬大洛新帝的大气以及大洛的底蕴深厚。 至于长安镇武司内到底有没有天品神器的存在,这谁也不知道,反正一百五十年来,众说纷纭,只是始终没有得到过长安司的正式承认或者侧面印证,不过地级品秩的至宝却一定是有的,而且肯定不止一把,故而长安司针对兵刃存放之地,也单独开辟有一座库房,而且不知是否是因为想借袁老的力,长安司在建造之初,就故意将这座兵器库修建在了袁老所在的武库进口附近,双方之间其实就只隔着一道围墙罢了。 至于平日里负责看守兵器库的,不是别人,正是老王他自己。 没法子,由于他所独创绝学的特性,就必须得长期跟这些兵器待在一起,由此才可以更好地体会兵之真意,只是由于最近太过缺乏人手,才被安排去演武场坐镇罢了。 事实上,大洛十九座镇武司本来就全是靠中三品的武人在撑着,平日里也是靠他们外出镇压作乱的野武人,因为整个人间,上三品的武人本就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而且个个都是武痴,犯事的情况极少,上三品武侯,大多都只是作为威慑的存在,很少离开驻守之地。 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老王站在门口,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错觉,那就是在这一刻他好似也成了袁老的角色,只是看着这些后辈们大大方方地走进来,完全没有一个怯场的,又回想起自己在袁老面前那副窝囊样子,他顿时有些不开心了,想开口捍卫一下自己的尊严,但懒病一上来,最后只是冷冰冰地道“这里的第一层和第二层存放的都是黄品兵器,从第三层开始,就是玄品的法器了,不过你们今天最多只能上到第三层,再往上走,如果出了什么事,别怪老子没提醒,到时候就算你家大人来找老子的麻烦老子也不会认。” 至宝有灵,老王这么说,几乎就是明摆着告诉了他们,再往上走肯定有至宝的存在,只是他们这些外人一旦闯入,但凡激发了至宝的杀性,真就只有一死的下场。 除非是天性与之完美契合,至宝认主,不然想要强行驾驱地品至宝最起码都得有一二品的修为,他们现在还远远不够。 那来自回鹘的高大年轻人骨力裴罗有些疑惑地问道“武侯大人难道不上去吗” 他的大洛官话口音非常醇正,想来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不过想到回鹘本就一直是大洛合力面对北方突厥的盟友,双方之间一直来往极多,他能学得这么好,倒也不奇怪。 老王摆摆手,懒洋洋地道“没那必要,你们如果有胆子乱来就去做。” 白依依在一旁小声传音道“都说咱们长安司就属王叔最懒,今儿依依算是见识了。” 老王闻言,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小姑娘一般见识。 再看这边,杨巳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 虽然跟长安司有些龃龉,但不妨碍他来拿属于自己的东西,玄品法器,就算找不到适合自己的,也能拿去换一大笔钱,凭什么不要 他眼珠子一转,突然一抱拳,弯下腰,恭恭敬敬地问道“武侯大人万安,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先前在下义兄告知在下,突感身体不适,无法前来,可否让在下代为领取属于他的那一份” 老王瞥了他一眼,众人都心知肚明,杨辰怎么会身体不适,他是根本就不屑于来领这些东西,就连那武魁之位的奖励,他或许都不放在眼中,若非杨钊蒲命令,他可能根本就不会来参加这什么武道会,因为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杂耍罢了,只分胜负,不分生死还算什么比试 老王咧咧嘴,阴阳怪气地回答道“国舅爷深受陛下信任,想必平日得来的赏赐也不少,又何必盯着我们长安司这小门小户呢,你那义兄不来,我猜定是因为国舅爷有更好的奖励给他,我这里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不丢人现眼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七十九章 裴家小霸王 老王这一番话,直接将杨巳的嘴给堵得死死的。 到底还是一位少年郎,哪怕再工于心计,长于计算,但就是受不得辱,当下对这姓王的是恨到了极点,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强作镇定,面无表情地站直了身体,不发一言,直接转身朝楼上走去,老王见状,倒也不以为意,反倒是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都一起上去。 李轻尘自然是与沈剑心二人结伴,这兵器库的第一二层也不必多看,反正老王都说了,只是黄级品秩的兵器罢了,这种兵刃连他们体内的武人真气都受不住,只是寻常下三品武人才会用的凡兵,看了也没什么意思。 至于神色阴骘的杨巳却也不是单独一人,那来自回鹘的骨力裴罗就与他走得很近。 回鹘说是大洛在西北共抗匈奴的盟友,其实更像是属国,这骨力裴罗的真实身份不俗,乃是正儿八经的回鹘王子,此行来大洛参加武道会,既是为了见识中原武人的厉害之处,互相砥砺进步,其实也有一定的政治因素,而杨巳乃是朝廷新贵杨国舅的义子之一,这二人私下里有来往,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至于另外那两人也算是很早便见过面的,裴世雄乃长安四大家族之一的裴家主家之嫡长子,未来除非是他主动放弃,否则就是妥妥的裴家家主,掌握着一手足以撼动大洛根基的庞大权势。 由于裴家在新帝上位途中站对了队伍,故而此人现在便有一份爵位以及正式的官身,只是无需去往衙门点卯罢了。 这等身份极显赫的膏腴子弟,虽然自幼懒于文章,只醉心习武,但依然早早地被自己父亲拉着见过了各方势力,与身份相若的同龄人也都打过照面,而白依依身为当代长安武督之女,自然也有足够的资格跻身这帮世家子弟们的圈子,更别说裴世雄的亲弟弟这些日子里与她走得很近,这二人自然也是认识的,只不过俩人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互相既无倾慕之心,之后又是武道会上潜在的对手,在点头之后,便各自分开了。 沈剑心与李轻尘落在后面,从刚才到现在,他已经忍了老半天了,这时候终于得空,便迫不及待地传音道“李兄,你这一连消失了整整三天,中间到底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还是被哪位世外高人灌注了百年功力,实力怎会提升如此之大” 他当然清楚李轻尘之前并未藏拙,最起码与张藏象的那一场,他绝没有藏拙,尤其是之后他被杨府众人围攻的时候,若不是自己在旁边及时出手,他十有八九就着了道,如果当时他就有今天这份实力,哪怕是中了幻术,那几人也绝不会是他的对手,除非他很早就知道自己跟来了,所以故意藏了一手试探自己,但沈剑心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他这一对眼睛,的确可以看破一般人看不到的事。 不过话才刚一说出口,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赶紧解释道“万望李兄见谅,在下一时好奇,说错了话,这些事涉及李兄自身隐秘,在下本不该多问的,是在下逾越,李兄完全不必回答。” 虽然曾与李轻尘在城中并肩作战,并且之后这几日两人相处也极为愉快,但很多不该问的事,就绝不能开这个口,这是底线,只是刚才心里好奇,一时之间就忘了多想。 李轻尘摆摆手,浑不在意地道“无妨无妨,其实倒也没什么不能给沈兄说的,这几日我的确是受了一位高人的指点。” 高人 那这个范围其实就很大了,或者说对于他们这些年轻人而言,这座长安司里到处都是高人,这个高人可以是老王,也可以是其他一些上三品的武侯,甚至可能是长安武督,谁清楚到底是谁 但最起码,这也算是一种回答了。 沈剑心点点头,旋即不再多问,与此同时,他们也已经走到了兵器库的第三层。 与底下那两层几乎是随意堆放兵刃完全不同,打从兵器库的第三层开始,各式玄品法器便按照其兵刃种类与特性的不同所隔开,其中道理,自然不必过多赘述。 不但如此,每一件玄品法器还单独用了与特性相合的不同质地,大小亦有区别的盒子所包裹存放,并且在盒子的前方还单独有一本小册子为来者解释这一件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何兵刃,其品秩与特性如何,甚至还有具体的图画模样以及细节与来历的描述,让人无需直接取出兵刃观瞧,也能通过小册子了解清楚。 抬眼一看,便发现最早上来的杨巳已经与骨力裴罗二人分开翻阅各自面前的一本本小册子了。 长安司并不限定他们此行在兵器库所待的具体时间,如果有兴趣将第三层中存放的兵刃信息全看上一遍,再细细挑选,就算在这里待到夜里也无妨,哪怕是老王都不会赶人。 李轻尘随手拿起了手边的一本小册子,翻看了两页,便知这是一对短柄锤,号为八角梅花亮银锤,锤身不大,却被注明每柄锤各重三百来斤,如此便可知其材质不凡,后页又有介绍,说其乃是海沟寒铁所铸,如若灌注真气一击,不但力量上可以压制对手,更有森冷寒气渗入对手身体,轻则阻碍真气运行,重则冻杀筋骨血肉,一敲即碎。 正当李轻尘还在专心地看着手中小册子的时候,打旁边突然走来了一个魁梧的人影,路过李轻尘身边的时候,脚步不停,直接上前便抬手打开了那只通体由贵重的白金所锻造出来的盒子。 盒子一开,顿时便有一股积压已久的寒气扑面而来,再定睛一看,凹槽中便露出了一对银光闪闪,棱角分明的锤子来,其锤头不过人脑大小罢了,上面雕有兽纹,锤柄长度则与常人手臂相当,实在是难以想象就这玩意儿竟然合重六百余斤。 李轻尘转头看去,发现这正是那位裴家小魔王,裴世雄。 乾三笑曾在桂花坊中说过这一届武道会的前十之中必有此人的一席之地,还直言当时的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故而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竟发现此人却与那狂龙杨辰在气质上有几分相似,眉宇间皆有一股不服天不服地的桀骜之气,让人见之难忘。 “这东西,我要了” 他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然后便重新合上了盒子,接着单手提起盒子,直接大踏步地朝着底下走去,竟是不再细细斟酌一二。 李轻尘见状,顿时有些疑惑,却听得那边也看到了这一幕的杨巳正在为同样一脸茫然之色的骨力裴罗解释道“当年中原混战时期,这位裴兄弟曾有一位老祖,使的也是一对八角梅花亮银锤,乃天下至宝也,其在太祖皇帝帐下为将时,曾一锤砸得整座山峰下降了三丈有余,中间更是裂出了一线天,故号为开山太保,此锤应当是某位匠人所铸的一件仿品,可惜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呀” 一锤开山,这是何等的勇武过人 回鹘人一向极其崇拜强者,骨力裴罗听得那是心神往之,当下不住地点头,口中也感慨道“他定然是仰慕自己祖先的荣光,所以取走这柄锤子激励自己吧。” 却不想,骨力裴罗这边话音刚落,底下便传来了裴世雄那极为浑厚,但语气中却满是讥讽的声音。 “看你这碧眼汉既是外邦胡人,没个见识,我也不与你多做计较,可得教你听好了,记住了,我裴世雄之所以拿这柄锤,就是见不得有人造些劣质仿品来侮辱我的先祖,这番拿了回去,正要在先祖的灵位前碎了它” 白依依在顶上一听,顿时眉头微蹙,因为对方这话,这想法,都让她心生反感不说,更何况他可是从长安司带走的这东西,偏生说是什么粗制滥造的劣等仿品,又扬言要亲自碎了它,这不等于是在侧面讽刺他们长安司么 杨巳听了这话,完全不以为意,毕竟裴家算是杨府竭力想要拉拢的对象了,不然他也不会在话里话外都抬他们裴家一手,至于李轻尘和沈剑心这两个外人就更别说了,只是沈剑心倒还好生感叹了一番裴家的财大气粗,毕竟这柄锤子就算是一件仿品,可也是一件正儿八经的玄品法器呀 世间天品神器数千年难得一见,而地品至宝也是可遇不可求,真正能经常见到的,或者说最为主流的兵刃,也就是玄品法器和黄品的兵器了,如果就这么碎了的话,那实在是太过可惜,这可不是回炉重造就行的。 而底下亦是随之响起了老王的声音。 “东西既然给了你,那就是你的,至于你想怎么对它,那都是你的事,你就是把这东西丢进茅坑里喂蛆,都跟我没关系,不过裴家小子你既然取了东西,那就赶紧离开吧,长安司不允许外人多逗留,这规矩,你是知道的。”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章 近之则不逊 没有与老王多做口舌之争,裴家小霸王挑好了兵刃后便迅速离开,兵器库第三层中转眼就只剩下了五个人。 既然东西都已经被人给拿走了,李轻尘也就顺手放下了那本已经没了用处的小册子,刚转过身,便看见那来自西北回鹘的骨力裴罗也拎起了一件兵器。 其长约有九尺余,正中央为一道亮银色的利刃枪尖,两边还各有一道月牙状的开刃侧锋,形似钢叉,却远比钢叉要来得厚重,此物称之为镗,属重型兵器,古往今来使这玩意儿的都不多。 却听得那杨巳在一旁轻声指点道“骨力裴罗兄,这柄霜月碎银镗已是这屋子里极为罕有的好东西了,玄品中阶,价值万金,而且极为契合你之武道,我看不妨就选此物。” 那边的骨力裴罗在随意挥舞了两下之后,亦是露出了十分满意的表情。 这东西在大洛这等地大物博之天朝上国的确算不得什么太好的东西,但在他们回鹘却已可算作一剑极为难得的宝物了,甚至就连他这位回鹘王子都觉得此行来的极为值得,同时更加感叹于大洛国力之强盛,底蕴之雄厚,想象着若有一天,他们回鹘人入主中原,又该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暂且按下心中的万般念头,他微微颔首,然后朗声道“好那我就选它了,不知杨兄弟还要继续挑选么” 杨巳貌似随意地抓起了身边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槐木盒,微笑道“我已选好。” 骨力裴罗转过头,看了屋内其余的三人一眼后,分别抱拳致意,然后便和杨巳二人一起往楼下走去。 杨府和这些人之间到底有什么龃龉,他完全不关心,更不妨碍他主动打个招呼,想来就算是杨巳也不会太过苛责于他。 眨眼之间,就又走了两人,李轻尘心里清楚,但凡武人,大多都是杀伐果决之辈,在挑选适合自己的兵刃时,自然很快,绝不会跟普通人一样,犹犹豫豫,难以下定决心做取舍,适合的就拿走,不适合的,看也不会多看一眼。 正在这时,那边打从进来就一直背着手,围绕着屋子慢慢踱步,也不去挑选四周兵器的白依依突然朝着李轻尘开口道“你去了武库。” 李轻尘对此并没有立即矢口否认,因为他清楚,对方乃是长安武督的女儿,可以说整个长安司的人都是她的耳报神,她要想知道这件事,实在是太过简单,况且对方本就是一副肯定的语气,这时候撒谎实在是没有必要,故而他只是轻轻点头道“是。” 白依依在略微踌躇了数息后,改为传音道“是袁老在教你吧,可是为什么我知道王叔叔还没那么大的面子可以请动他,不,就连我爹,也没那么大的面子。” 李轻尘闻言,心头禁不住轻轻一震,却也没有太过惊讶,因为他也早就猜到了些许内幕,可有些事他自己都不清楚缘由,故而只能含含糊糊地道“或许这件事你该去问袁老。” 白依依一听对方不愿正面回答,秀眉微皱,冷冷地传音道“不愿说便罢了,我知道,王叔叔他们都期望你去打败杨辰,不过我看你还不够格。” 白依依虽是女儿身,但作为那位已经站到了世间武人顶点的长安武督的孩子,自然是一出生就被寄予了厚望,而且她也的确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从小到大,她在武道一途上从未输给过同龄的男孩,什么裴家兄弟,什么林家嫡子,在她的面前,都远远不如。 故而在她看来,如果说一定要有一个人出面打败那狂傲无边的杨辰,那就必定得是她 王叔叔既然是看着她长大的,那就该清楚这一点,他凭什么将期望都放在一个外人身上,所以她对李轻尘那自然是极不服气的,而且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就连武库里那位神秘莫测的袁老都青睐于他,竟然亲自教授其武艺,凭什么她不行,她到底差在了哪里 她不相信是自己差了什么,因为她有这个自信,如果他们认为她不行,那她就要亲自在擂台上证明,是他们看走了眼,如若之后碰上了李轻尘,她必定要全力击败他 这一次,她没有再选择传音,而是直接沉声道“下一场,如果你我在擂台上相遇,我一定会亲手将你击败,别期望我会手下留情” 言罢,她转身就走,毫无留恋,这劳什子兵器库,她自小便来过了,前三层的这些破铜烂铁,看了也是白看,没什么意思,之所以过来,无非就是想找个机会单独询问李轻尘罢了,现在既然已经得到了答案,自然就要走。 那边一脸莫名其妙的沈剑心等到白依依已经走下去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小声问道“李兄这是怎么得罪了她,小心以后被她背后使绊子啊” 李轻尘毫不在意,很是随性地回答道“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擂台上见了面本来就不该手下留情,我倒觉得她说的在理。” 沈剑心一边摇头晃脑,一边伸出手指点道“李兄,须知这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可是圣人说的,你今天得罪了这位大小姐,未来总有一天会吃亏的。” 李轻尘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揶揄道“沈兄既然知道这些个大道理,怎么上次在客栈的时候一句话就把人家给气走了呢,看来沈兄也不是真懂呀” 突然提起了那位喜欢戴着鬼脸面具的美貌女子,沈剑心的面色一下子变得红润了起来,他低头看着脚尖,嗫嗫嚅嚅地道“我,我那还不都是为了李兄你说话,这才不慎得罪了那姑娘,这些日子一直后悔得紧呀,只是不知何时才能亲自登门与她道歉。” 李轻尘面色古怪,眼珠子一转,想了想,道“好说,如果沈兄的确念念不忘,那我今晚就可以带你去见她。” 沈剑心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一下抓住了李轻尘两边肩膀,哆哆嗦嗦地道“此,此话当真” 李轻尘只是往后一退便从对方手中轻易脱走,然后点头道“这自然是真的,你我是朋友,我还会骗你不成” 沈剑心闻言,腼腆一笑,正欲抬手抱拳致谢,突然间又有些疑惑地问道“等等,李兄上次不是说与她只是生意上的往来么,你怎么知道她到底住哪儿” 李轻尘懒得在这种问题上多做解释,于是岔开话题道“这个问题你到时候便知,对了,东西挑好没,我看沈兄你虽已有佩剑,可拿走一件值钱的卖了也不错呀,我有一位长辈从小便教给了我一句话,说是这天底下,就属白送的东西最好了。” 沈剑心闻言,摇了摇头,道“不卖,我之剑道刚巧已经修行到了可配双剑的程度了,只是一直没有挑选到合适的,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倒是找到了一柄。” 说着,他便转身前去将刚才看重的一个铁匣子取来,一打开,便发现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柄无鞘短剑,剑身刻有鱼纹,在失去了外物束缚之后,给人一种锋芒毕露之感,人站在旁边,就仿佛有无形剑气正悬于身外,别说皮肤了,普通人看久了就连眼睛都会感到刺痛,显然不是凡物。 沈剑心完全没有藏私,而是大大方方地解释道“这也是一柄仿剑,而且仿的正是那柄著名的鱼肠,这倒也正常,毕竟就连那些名垂青史的铸剑师也不能做到次次功成,打造任何东西有个参照之物后才好成器,而且有些仿品做的的确不错,不说这柄鱼肠仿剑了,就说刚才那人拿走的那柄锤子,如果真的就这么碎了的话,那实在是可惜了些。” 与普通武人不同,他是剑客,走的更是堂堂正正的以气御物之道,物与人合,一旦没了剑,他起码就要丢一半的战斗力,故而爱屋及乌,对于一切兵刃都有特殊的感情,在知道裴世雄拿走那柄八角梅花亮银锤完全是为了回去亲手将其碎掉后,就不免有些不舒服。 在他看来,万物皆有灵,不是不到至宝就没一点灵性的,这跟直接杀一个人也没太大的区别。 李轻尘闻言,转手先替他合上了手中的匣子,挡住了那柄鱼肠仿剑的锋芒,然后才劝解道“别多想了,裴家财大气粗,何况他老祖当年所使的那柄至宝大锤或许就在裴家库藏,看见这种后世所铸的仿物,不喜倒也正常。” 沈剑心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又抬头问道“那李兄呢,李兄想选何物” 李轻尘微微一笑,抓起一个早已相中的半透明水晶盒子,咧嘴道“我嘛,既然也用不着这些东西,自然就得挑个最值钱的拿走,刚巧今晚就可以让她帮着卖掉,与裴世雄那等大户人家出身的不同,我可是缺钱的紧呢。” 好像没什么热度,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一章 又遇裴冬生 夜里的雨花河,远比白日来得更加热闹,但凡人间烟花地,莫过如是。 沈剑心这才刚走到半途,就已经有些晃神了,跟在后面犹豫了老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李兄,她,她真住在这” 一个女儿家若是住在这烟花柳巷里,终归还是不好的。 李轻尘回过头,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地道“是啊,若不是你戳破了她的真面目,我也不知她竟是女儿身,先前来这里见她,还真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可现在倒是觉着有些奇怪了。” 沈剑心闻言,顿时又闹了个大红脸,于是不再说话,而是闷头跟着李轻尘一起往里走。 其实他对这里可比李轻尘对这里要熟悉得多,毕竟他打从来了长安之后,头一个落脚处便在平康坊,虽然不近女色,但也终日在此待着饮酒,如若不是李轻尘,他许是还在这里过着喝完就睡,到了时候就起床去演武场的日子。 像这种地方,就属一些奇人异事传得最快,无论他是否在意,总之他在这里也算有些小名头,路上的不少小厮见了他,竟然还主动向其打起了招呼。 李轻尘见状,顿时揶揄道“沈兄,名气不小嘛。” 沈剑心摆摆手,红着脸小声道“虚名,虚名罢了,我可未近女色,就只是在这里喝点酒而已,李兄等下可别胡乱编排我呀”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轻车熟路地走到了桂花坊的正门口,守在底下的那小厮一见,面色微变,赶紧走上前,一弯腰,拱手见礼道“小人见过李公子” 李轻尘露出和善的笑容,抱拳道“劳烦小哥上去通报你家主人一声,就说今日我有事来访。” 那小厮一听,顿时面露难色,先是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桂花坊门口正挂着的大红灯笼,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劳请李公子明鉴,今日咱们桂花坊实在已经有客人了,这” 李轻尘眉头轻轻一皱,当即传音打断了他,说道“我今日来,不是为了找虞蟾姑娘的。” 只是这话才刚一说完,却见从桂花坊二楼的露台上突然探出了一个头来,在与李轻尘四目相对之后,突然怒气冲冲地大吼道“怎么又是你这贱汉子” 李轻尘在稍微反应了一瞬之后,顿时也认出对方竟是先前那个在桂花坊门口就与自己起过冲突的裴家小子,中间二人又见过两次,言语间皆是火药味十足,没曾想今天竟然又撞见了他。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裴家小子在骂完之后,竟然还不解气,而是直接从二楼飞身下来,正落在李轻尘的面前,看他脸上红扑扑的,满嘴的酒气臭不可闻,瞪大了眼睛望着李轻尘,那是一脸的怒意。 “啐你这贱汉怎么还敢来桂花坊,真当小爷我不敢打杀了你” 李轻尘并不知道的是,这裴家小子自从先前被无心所淘汰后,又在长安司里被老王给阴阳怪气地恶心了一番,心里明白自己既说不过对方,也打不过对方,只得愤愤地离开了长安司,而后心中郁闷难消,又觉着丢了大脸,故而不愿回家,就一直都躲在这雨花河上终日饮酒作乐,完全不知道他今日刚刚大胜杨丑的事,不然他是绝不会如此挑衅的。 张扬跋扈是他的性格,同时也是他显赫家世所带给他的权利,但如果不看对方是谁就一味地逞凶,那是纯傻子,真要那样,就算是他是裴家人,也活不到现在。 他们这些二世祖,其实一个比一个精明,欺软可以,但一旦遇到惹不起的硬茬子,一个比一个能屈能伸。 李轻尘还没说话呢,沈剑心突然在一旁有些疑惑地问道“哎,这不是裴世雄的亲弟弟么” 不说这话都还好,这话一出,那裴冬生顿时更为愤怒,几乎是开始破口大骂了起来。 “什么叫裴世雄的弟弟难道小爷我就不配有名字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就凭你也配来消遣小爷我么” 说着,便是一掌拍了过去,掌风犀利无比,上有真气裹挟,显然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好生教训一番这个敢对自己出言不逊的下贱胚子。 想他裴冬生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毕竟背靠着裴家这个庞然大物,哪怕是在权贵云集的长安城,其实也找不出几个身份比他还显赫的出来,向来就言行无忌的他,平日里兴许还会顾忌着一些基本的规矩,譬如说长安城内不可随意动武,但醉酒之后就全然没了这个规矩的束缚,一出手,就是奔着打倒对方去的。 沈剑心如何会想到这人说出手就出手,胆子这么大,不过他的反应却也是极快,只是侧身一闪,却并未出剑,想来还是不愿与这醉汉为敌。 “还敢躲” 裴冬生见状,恨恨地骂了一句,本想迈步追逐沈剑心,可是转头一看那边的李轻尘,突然转头劈面就是一个凶险的手刀,直接朝着李轻尘的头顶落了下去。 若是三日之前的李轻尘,或许也会跟沈剑心一样先躲开再说,并不愿得罪这位裴家小子,但自从那次在廊桥上昏迷之后又醒来,他也不知怎地,心中好似时常燃着一团火似的,不管看谁,无论对方身份高低,修为如何,都有着一种居高临下,宛如上苍俯瞰芸芸众生的错觉。 裴冬生主动对他出手,他竟是在下意识地闪身错过这一招之后,立马就是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这一脚力道极大,顿时就将他踢得失去了重心,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啃屎。 虽是夜里,但也有不少人远远近近地在看热闹,毕竟但凡是来这里的,就是来找乐子的,没几个人不喜欢看热闹,尤其是那些知道裴家小子在这的,更是刻意发出了满是讥讽的大笑声。 反正对方又不知道是谁在笑他,那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好生恶心一下这位寻常嚣张跋扈惯了的裴二公子呢 耳听得周围充满了恶意的嘲笑声,尤其又是被李轻尘这个他一向都看不起的幽州泥腿子在桂花坊的门口给打倒了,他岂能受得了这样的大辱 哪怕李轻尘在先前一战胜了张藏象,可他也一直都觉得那只是对方运气好,再加上张藏象自己名不副实罢了,就算他刚才被对方给一招放倒,他也只觉得是自己喝醉了,再加上有些大意罢了,当下觉得受了奇耻大辱的他,热血上涌,一拍地,从地上重新翻身站起后,立马再度出拳,而且这一次,他已经施展出了他裴家的家传绝学 当年他老祖以一锤之力打得整座山裂出一线天,至此扬名天下,被尊称为“开山太保”,可他却知道,当年那一锤,实际上正是脱胎于他们裴家家传拳法中的一式,当下他握拳以为锤,朝着李轻尘直接当头砸下 所谓绝学细分出来的天地玄黄四品,就只有黄品才有那些刻板的一招一式,真正到了玄品,地品,乃至于寻常武人一生都不可见的天品绝学,上面所载招式看的都是意境高低,这才是真正用来区分各类绝学品秩的权威依照。 毕竟无论是出拳还是踢腿,其实路数无非就只有那几种罢了,武人对战,如果抛开其他,只看一招一式的话,其实远比想象中更要朴实无华。 他们真正钻研的,是如何能将自己身上的一切力量,真气,乃至于自身意念都融入其中,引动天地感应,打出招式真意,让普普通通的一招“力劈华山”变为“破碎昆仑”,让面前的敌人想躲也不能躲,那才是真正的精髓所在,也是武人的修行为何会划分上中下三等的真正原因。 只有下三品武人,才会浪费时间去琢磨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 再看这边,在裴冬生一拳打出之后,四周元气激荡,劲风呼啸,显然是已经用上了全力 其家学不凡,也自幼就一直在苦修,再加上这一招又是含恨打出,那更是显得极有威力。 毕竟功夫本就是杀人技,在学武之初,带着恨意打出的招式,自然就远比以中正平和的心态打出的招式威力要强大的多,因为在这种时候,人更能发挥出自己的潜力,哪怕是普通人,一旦发了狠,也可以做到很多本不能做到的事,裴冬生将自己的杀气,恨意,怨气等一切负面的情绪都融入其中,自然大大地加强了自己的力量。 围观之人许是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只是觉得周围的风怎么突然变得有些大,而且四周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们的呼吸都不由得变得迟缓起来,但正面面对这一拳的李轻尘,却是不禁皱起了眉头。 先前在擂台上战斗,有长安司的武侯们在旁边监督,五品武人就算再怎么打,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可在这种无人看管的地方,两人对战的余波都够杀人的了,这小子也不知是真得了失心疯还是怎么,竟在这里这般全力出手了。 不是我想改书名,的确是不可抗力,创作也没大家想的那么自由,哪怕它是不赚钱的 好累,两更送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二章 再谈生意经 依旧是一招在长安司武库中领悟出来的百鸟朝凤,所谓是不怕千招会,只怕一招绝,但凡是江湖中真正的高手,大多都只专修一到两种绝技,求的就是一招出,既分胜负。 不过眼下这一招百鸟朝凤却并非是下午在演武场时对战杨丑那样,直接使出十成十的力道,更没有融入冥螺劲,将自己的真气打进对方体内再一齐引爆,那样的话,眼前这喝醉酒的裴家小子必死无疑,那自己跟河东裴家也就算结了死仇,实在是没有必要。 这一次他表面上打出的是百鸟朝凤拳,可实际上真正的内核却是当年老六教给他,用来阻隔武人真气运行的奇妙点穴之法,只求迅速制住他,而不是杀了他。 刹那之间,便是百拳挥出,轻而易举地便突破了裴冬生打出的拳罡,其速度太快,同时又因为是夜里,旁边的大红灯笼全被罡风给吹灭,故而围观看热闹的人甚至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就连打出含恨一击的裴家小子也只感觉对方好似瞬间就轻易地突破了自己的拳意笼罩,接着自己身上便感觉到了一阵密集的刺痛感,体内原本好似百炼精兵一样极其听话的武人真气,眼下也不再听自己的虎符调遣,全部停滞不前,堵塞在经脉之中,再然后,便是身体一软,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却被李轻尘眼疾手快地给一手扶住了,才没在众人面前又丢脸。 正在这时,这桂花坊明面上的主人,一向蒙着面纱示人的虞蟾姑娘也踩着夜猫一般优美的步子,从顶上二层款款地走了下来,朝着旁边一挥手,低声吩咐那小厮道“快去,将裴公子扶到我卧房中歇息。” 言罢,她又抬起头,朝着李轻尘轻轻地眨巴了两下那一对饱含风情的桃花眼,李轻尘顿时会意,赶紧拉着沈剑心一齐往里走,一路沿着台阶走到了桂花坊二楼的露台,果不其然,正主乾三笑正等在那边,不过哪怕是在客栈的时候就已经被沈剑心给戳破了女儿身,她也依旧没有卸下那张遮挡面容的鬼脸面具。 这一次没有虞蟾姑娘再在一旁陪侍,桂花坊的二楼就只剩下这么三个人,而乾三笑的声音倒是不再跟往常一样含含糊糊,听不出男女,但言语之中,还是带着一丝明显的恼怒之意。 “李兄为何偏要带着他来。” 沈剑心闻言,顿时心中一紧,面露急切之色,正欲张口解释一二,李轻尘却抢先笑着道“他来是为了私事,我来是为了公事,这两件事不冲突。” 乾三笑闻言,冷冷一笑,猛地一甩宽大的袖子,正欲背过身去,不见这二人,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竟硬生生止住了转身的动作,转而顺势翘起了二郎腿,那上等丝绸勾勒而成的黑色大袍上顿时凸显出了几道完美的弧线。 “我并无私事可与他言,劳请阁下还是回去吧。” 李轻尘笑眯眯地反问道“乾姑娘不是一直都自诩为一个纯粹的生意人么,既然是开门做生意的,又哪里有往外赶客人的道理呢” 乾三笑又是冷笑了一声,竟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李兄先前不是对我说过,你我之间的一切情谊,皆已经一笔勾销了么,可为何今日又跑来与我谈生意呢” 这话说的,倒有几分姑娘家生了闷气,故意说反话的意思,尤其是乾三笑面具下的声音极其好听,就好似一对银铃碰撞,珠玉一齐落盘一般的清脆可人,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觉着有些不对劲,所以赶紧住嘴了。 李轻尘摊开手,有些无奈地道“先前只是一时气话罢了,而且摸着良心讲,乾姑娘先前可是险些害死我呀,我不过抱怨一两句,也不过分吧” 乾三笑发出了今晚的第三次冷笑,她双手抱胸,忍不住揶揄道“害死你不至于吧,今日一战,李兄您的大名,可是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当日那些土鸡瓦狗,又岂能被李兄放在心上” 之所以扯了这么老半天,其实都是她的情绪使然罢了,若不被人知道自己女儿身的真实身份,她还可以继续保持一直在外努力维持的在商言商,精明能干,可独当一面的神秘形象,可在这两人面前,却不知为何,总想阴阳怪气地说些风凉话才开心。 不过李轻尘却不再想跟对方这么绕来绕去了,他一伸手,从怀里摸出了那只不大的水晶匣子,同时向乾三笑传音道“闲话我也不多说了,这只水晶匣子里装着一柄玄品法器,唤为五雷镇魔令,为一位离开了龙虎山的高人在五十年前所铸,无需任何经咒,只用将真气灌注其中,即可发出雷电击敌,若是静置于屋中,不但可压胜一切邪祟,可避雷断火,保家宅平安,不光如此,就连这个水晶匣子也不是凡品,以乾姑娘的眼光,应当看得出来其中的奥妙,这两样东西,今日一并赠予乾姑娘。” 对方突然变得正经了起来,乾三笑也迅速地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重新变成了平日里那副干练的商贾模样,忍不住皱眉问道“李兄这是何意” 这等宝物如果是想让她帮着卖掉换钱,她完全可以理解,可为何要送给她呢 李轻尘继续传音道“我想拜托乾姑娘替我查一件事。” 乾三笑紧跟着问道“什么事” 提起一直不能与人言,独自憋在心中良久的往事,李轻尘的声音也不免变得有些低沉,但暗藏其中的,却是极为坚定的信念与意志。 “大概在半年前,幽州镇武司收到了一条从长安镇武司发过来的命令,大意是要求他们派出一支由精锐武人所组成的队伍前往雪原腹地,刺杀突厥族的金帐汗王,我想知道,这条命令,到底是由谁发出的,我的意思是,到底是谁做的这个决定。” 来长安都已经有大半个月了,想查清楚的事却连一点有用的进展都没有,虽然惊讶于袁老竟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来,但对方既然不愿明说,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去问他,同时他也不是完全相信袁老的说法,毕竟哪怕他再神通广大,却也不至于能够预言未来的事吧,更何况再往其他方面想一想,袁老当日的话说不定就应在这里了,事在人为,他等不及了,他必须得动一下了。 不过李轻尘也不是莽撞之辈,相反,眼下这一步棋,他亦是提前算过了。 当下他已经找到了一个足够强力的靠山,那就是袁老,这位来历神秘,并且实力也深不可测的老人,既然肯花费整整三天的时间亲自指点自己,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最起码短时间内不可能让他死了,不然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所以无论乾三笑是否转头就往外泄露他曾经是幽州镇武司之人的身份,他都不在意,反倒是可以趁机再试试乾三笑此人是否值得结交,而如果那的确存在的幕后黑手在知道自己竟然还活着,并且来到了长安查探真相之后,等不及想要抹除他,那反而会被他顺藤摸瓜,挖掘出更多的线索。 这就是自身实力提升之后所带来的最直接的好处,无论是做什么事,都会少了很多掣肘。 乾三笑惊讶道“你要我去查长安司的事” 李轻尘道“可能不止,毕竟长安司也只是朝廷的一座衙门,哪怕他们独立于六部之外,却也免不了被有心人所利用,所以我想要你帮我一路往上查。” 乾三笑闻言,直接伸出手推回了那水晶匣子,断然拒绝道“不行牵扯到两座镇武司衙门,而且其中一个还是长安镇武司的事,我没那个能力去帮你,就算真的查到了什么,那我也活不了,你这幽州来的,是不会懂长安的水究竟有多深的。” 她是商家弟子,凡事都要讲一个盈亏和风险,不可能说钱还没赚多少,就先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这与人情无关。 涉及大洛两座镇武司衙门,这背后的事,她直觉就感到肯定不会小,甚至可能牵连极大,大到宛如天倾地陷,触之即死的程度 所以她怕了,哪怕是见钱眼开的商家弟子,也清楚这世间的钱分可以赚以及不可以赚两种,不然他们还做什么生意,不如去做强盗来得更快,而她更不是那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敢用命赌的人。 “水深,才更要去努力搅浑它,不然一条小鱼又凭什么抢走最多的食物呢” 李轻尘直视对方,循循善诱道“帮我这个忙,不光是这一件价值万金的玄品法器,未来我还可以再送你两件品秩只会比它高,不会比它低的,而且我还会欠你一个大人情,而这个人情,你随时可以让我去还,哪怕刀山火海,我也不会拒绝,想当年,商家老祖倾家荡产扶一弃子登基,从而一举登天,腰悬相印,而今日,乾姑娘又为什么不敢将我当那奇货去下注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三章 恶虎斗狂龙上 千年以前,商家老祖曾倾全力下注于一位当时尚身在异国他乡,正过着朝不保夕日子的他国质子,不遗余力地为其四处奔走,而后终于成功助其登临帝位,至此封侯拜相,位极人臣,为天下商贾之典范,而千年之后的今天,她是否也能有同样的魄力,早早地下注在一位还未崛起的少年郎身上呢 对于这个问题,乾三笑沉默了。 一旁的沈剑心完全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在聊些什么,心中很是急躁,却又不好直接开口问询,又不想在她面前解下酒葫芦饮酒定心,就只能在一边把玩着酒杯干着急。 半晌,乾三笑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悠悠地道“只是三天不见,李兄为何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还是说,打从一开始,我就没能真正看透李兄呢” 李轻尘不答,只是极为郑重地向其抱拳道“之前我没让乾姑娘输过一个子,那么以后我也绝不会让乾姑娘输半个,这是我李轻尘的承诺。” 这两句话倒是没有刻意避着一旁的沈剑心,不过后者依旧神色茫然,完全不知这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乾三笑闻言,一挥手,推回了面前摆着的水晶匣子,沉声道“李兄容我考虑数日。” 李轻尘反手又将匣子推出,笑眯眯地道“贸然让乾姑娘为在下冒险,的确是在下的不是,这一点小东西,就算作定金了,还请乾姑娘不吝收下。” 乾三笑闻言,倒也不客气,便道“也罢,那三日之后,我定会给李兄一个答复。” 李轻尘当即一抱拳,点头道“好,那我二人便不再叨扰乾姑娘了” 乾三笑一甩手,道“不送。” 沈剑心见状,剑眉一挑,很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忍住了,只得跟着李轻尘一起先下了楼,然后才禁不住道“李兄,这” 李轻尘转过头,笑着道“不是已经见过了面么,沈兄,来日方长,无需心急呀,你我还是先回去准备下一轮的比试吧,剩下几人,可没几个是好对付的。” 一谈及武道会之事,沈剑心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许多,于是点点头,不再多言。 同一时间,杨府,议事堂。 杨钊蒲暂时不在,主位空出,剩下的十一位义子们则罕见地齐聚一堂,分别落座,其中毒鼠杨子虽是最早跟随杨钊蒲的一个,却不敢大大方方地去坐第一的位置,而是以谦恭到几近卑微的态度,主动邀请了他名义上的义弟杨辰去坐下。 杨辰对此自然不会推让,不过哪怕是坐在了客座的第一位,他都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狂龙杨辰,不服任何人。 左边这一排,从离那张黄花梨雕花大椅的主位远近次序依次为狂龙杨辰,幽蛇杨巳,金牛杨丑,朱稚杨酉,毒鼠杨子,疯马杨午,灵猴杨申,蜃羊杨未,月兔杨卯,而坐在右边的两个人,一个恶虎杨寅,一个天狗杨戌在这时候就显得有些孤零零的,明显是被排斥在外了。 没法子,他杨寅天生就与这狂傲无边,目中无人的杨辰不合,可后者一直都有心机深沉的杨巳为忠心簇拥所跟随不说,自身实力又是强绝,可以稳稳地压过其他人。 悬镜司将他列为人榜第四,这可不是没一点理由的。 而毒鼠杨子,灵猴杨申,蜃羊杨未这三人,包括之前被无心给三拳打死的杨亥在内,这四个本就是见风使舵之辈,谁强就跟谁,又加之杨寅一向对这四人极为排斥,从来都看不起他们,他们又如何会跟着杨寅呢 至于杨丑与杨午这二人就算还对杨寅的脾气,却也敌不过这种大势,不可能坐到对面去摆明支持杨寅,而杨卯实力太低,哪儿又有什么发言权呢 眼看人已到齐,杨巳抢先开口发难道“三哥,先前你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证会除掉那无心么,怎地最后却被那长安司的人给送了回来三哥,不解释解释么” 杨寅本就极度厌恶这心机深重,只会在背后耍阴招的杨巳,又岂会对他有好脸色,对方这般质问他,反倒是一下子将他激怒,正欲开口,然而旁边的杨戌却抢先抱拳道“六哥此言差矣,若非围杀那李轻尘之事失败在先,被他通知了长安司,三哥和十一又岂会被长安司的人给打伤之后,带回审讯呢” 身材短小,与侏儒无二的杨子闻言,一手捻须,一边冷笑道“哦小十一,依你的意思,就是在怪罪我们这几个哥哥办事不利喽” 杨戌赶紧低下头,继续解释道“十一不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当日若无长安司的人突然插手,我与三哥本已快要将那无心给拿下了,只是被他们横插一脚,迫不得己只能放弃。” 杨寅一向都不善,也不喜欢与这帮名义上的义兄义弟们交流,眼下对方又是摆明了针对他来的,以他那火爆脾气,只怕说不了两句就要大打出手,所以眼下只得由他杨戌来做这得罪人的事,不过他并无丝毫的后悔,因为在这些弟兄里,他也只认杨寅一人而已。 那边的蜃羊杨未突然轻飘飘地说道“实话实说怕不是吧,况且三哥当日可是立了军令状,拍胸脯保证一定会带那无心的头颅回来,可结果呢” 话音刚落,旁边一向不爱说话的疯马杨午却是忍不住出来打圆场道“都少说两句吧,反正那无心也已经受了重伤不是,咱们都是自己人,又何必内讧呢” 未曾想,那边一直都忍着心中怒意没说话的杨寅此刻却再也忍不住了,他突然一拍扶手,站起身来,以手指着杨未,大声呵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就凭你也配来说老子的不是” 随着他从桌椅上站起身,一股如同山中猛虎,百兽之王一般霸道的气势瞬间朝着对面席卷过去,杨未被吓得神色一紧,只能讪讪地道“三哥息怒,三哥息怒,这些话其实也不是老弟我想说的,只是这事的确也” 杨寅瞪大了一对凶威赫赫的虎目,一一看向对面诸人,冷声打断了杨未。 “尔等身为武人,却无一丝对武道的敬畏之心,整天就只想着去搞这些歪门邪道,以卑劣的手段取胜,真是丢人现眼,令我不齿” 言罢,他又冷哼了一声,道“哼,与你们这帮阴沟里的杂碎相比,无心才是一个真正的武人,而一个真正的武人,就不该被这些阴谋诡计所击倒今天那岛国贱种也是你杨巳找来的吧哼,算那小子走运,他今天若是不死在长安司武侯的手上,老子一定会去找他的麻烦” 杨巳近乎是被他指着鼻子骂,却也不生气,反倒是笑眯眯地道“那依三哥的意思,是打定了主意要站在敌人那边了这可真是让小弟我心痛呀,也不知三哥你到底是得了什么失心疯,竟连义父的命令都想背叛。” 杨寅闻言,顿时大怒道“杨巳你少他娘的在那搬弄是非,我对义父一向忠心耿耿,但这不是你利用老子去做那等腌臜事的理由” 杨申见情况似乎就要失控了,赶紧也在一旁开口劝道“六弟,三哥,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吧,大家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要闹成这样呢” 他话才一说完,杨寅猛地一转头,看向他,大骂道“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你等鸡鸣狗盗之辈,下三滥的东西,有个屁的面子,就凭你,也配跟老子称兄道弟” 想这杨申原本是好心相劝,却反倒被这杨寅如此叱骂,脸色顿时也不好看了,只是碍于杨寅的实力摆在那,还是硬生生地忍下了这口气,可就在这时,那边一直在闭目养神的杨辰突然站起身,看着杨寅,道“你太吵了。” 杨寅转过头,冷声道“吵又如何” 杨辰听罢,将嘴角一咧,伸出一根手指,朝着杨寅轻轻地勾了勾,挑衅道“那就打上一场,我自会教你闭嘴” 旁边一直插不上话的杨戌才刚刚惊呼出一声“不可”,却见那边的杨寅便已经飞身扑了上去。 “打就打你当老子怕你” 其他人见状,不但丝毫不慌,反而几乎全都乐于见到这个场面,尤其是刚刚才被杨寅给怼过的杨申等人,更是在心中巴不得这该死的杨寅被杨辰给活生生打死才好。 而事实也的确不负他们所望,双方以拳对轰的下一刻,杨寅便被直接打得从屋内倒飞而出,落在了屋外,“嘭”地一声,砸碎了一地的青砖,他表情狰狞,刚想站起身来,却禁不住捂住胸口,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杨戌见状,惊呼一声,赶紧冲了出来,上前扶住了他。 屋内的杨辰一步就迈出到了门口,嘴角微翘,再度朝着地上的杨寅轻轻地勾了勾手指,笑道“不服再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四章 恶虎斗狂龙下 虽同为杨钊蒲座下之螟蛉义子,但这十二人彼此间的实力差距却完全可以说是天差地别,纵然似杨寅这样的强者,可在面对杨辰时,却依然会被摧枯拉朽一般地瞬间击倒。 仅仅只是一拳罢了,却能让杨寅直接倒地吐血,这等实力,也的确不负狂龙之名 别说是杨寅这个当事人了,就连周围原本存着看戏心思的其余义子们,亦是心中大骇。 他们当然知道狂龙杨辰极其强横,可万没想到,他竟会霸道到这种地步,同时也都在心中暗暗庆幸对方并非是敌人,不然他们上去了必然也是一样的下场。 然而,杨寅却并不打算就这么认输,因为在他的心中,存着完全不输杨辰的傲气,并非是目中无人的狂傲,而是身为一个武人的骄傲。 学武之人,打从一开始,就得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与己斗,他们的境界,那都是靠着自己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努力走出来的,又岂可轻易认输 头可断,血可流,唯有这一根堂堂正正的傲骨,半点弯折不得 一伸手,甩开了身边正关切地查看他伤势的杨戌,杨寅脸色狰狞,张嘴怒吼,旋即一拍地面,从地上猛地弹起,一道璀璨的青光一闪,却有一头猛虎虚影从他脊背上猛地弹出,然后又瞬间被吸收进了他体内,杨寅的表情在随着那猛虎虚影进入身体后,一下变得平静了下来,双眼之中,青光灿烂,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未知的神性。 这却是他当初在城郊搏杀无心的时候,都未曾使出过的绝招 就在这刹那之间,他的速度便已经提升到了一个五品武人所能做到的极致,从原地起身再到一拳回击,这中间不过就只是瞬息罢了,别说是其他人了,哪怕是狂龙自己,亦未完全反应过来。 一拳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杨辰的脸上,这可是杨寅早就想干的事,哪怕这一拳如果落在其他要害处明明会更好,哪怕杨寅在这一刻是以绝对的理性在驾驱着战斗,可他依然这么做了。 周围正在观战的其余义子们这时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有人还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道惊呼,这既是惊叹于杨寅的速度竟然快到他们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也惊叹于同样是挨了一拳,可杨辰却是纹丝未动。 没有什么武人真气护体,也没有施展出什么了不得的天赐武命,就单纯只是以自己的肉身接下了杨寅这一击。 简直匪夷所思 已经完全被身后那道黑白虎影所附身,被纯粹的战斗理性所充斥心智的杨寅,眼见此景,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杨辰顺势直接抬起一手,牢牢握住杨寅打在自己脸上那只手的手腕处,将其挪开之后咧了咧嘴,刚才被杨寅那一拳打得微微有些凹陷脸颊转瞬间便已经恢复如初。 虽然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可他却在笑,而那笑容就仿佛是在看着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蚂蚁在挑战一头九天真龙一般,他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只是觉着有些可笑罢了。 “现在,你知道你我之间的差距了么” 未曾想,杨寅完全不答话,更不会认输,他只将身子一扭,便有呼啸的青色罡风萦绕全身,让他一下子挣脱了狂龙的束缚。 这一招顿时让狂龙的眼中一亮,再看见杨寅整个人就好似一只旋转不停的陀螺一般,竟然再度朝着自己钻杀而来,他好似看到了极为有趣的东西一样,不但不退一步,而且依然不肯外放武人真气,而是继续以拳相对。 杨寅身周狂风肆虐,已经完全包裹住了杨寅的身体,杨辰这一拳落下之后,打从他的手腕处开始,身上的衣服被这股霸道的螺旋气劲寸寸撕裂,一直延伸到他肩膀上才停止,可下方那精壮到完美的肉身却是丝毫不为其所动,连一丝划痕都没有,而同一时间,他亦是一拳打在了杨寅的额头上,后者再度倒飞而出,门口呼啸的大风顿时为之一散。 额头中拳的杨寅再度跌落在地,只是这次还不等杨戌去扶,他便再度从地面弹起,而这次他没有再选择直愣愣地冲上去,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左右来回闪动,甚至在路上带起了一溜残影。 这一下,就连依旧守在门口的杨辰也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感觉不到杨寅的真身具体在哪儿了,可骄傲如他,又岂会因此而小心去防御呢 不愿躲入屋中,借屋内复杂的地形找到杨寅的真身,他不退反进,大踏步向前,闭目凝神,直接一拳朝着左边霸气轰出,无需武人真气辅佐,其磅礴的力道,便已经打出了可怖的气爆声,空气中甚至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 拳头上感觉到了那种极为真实的触感,杨辰心中一动。 中了 不过下一刻,他的右脸上便再度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不,不只是一拳,在这一瞬间,杨寅出拳如风,让杨辰直接挨了四十余拳 而伴随着拳招打出的,还有那近乎无穷无尽一般的青色风刃 杨辰脚踩青砖,地面顿时龟裂开来,哪怕强悍如他,此刻也被杨寅打得朝着旁边步步退去,也就是这时候他这才终于发现,原来自己刚才所击中的,竟然只是一个杨寅的分身罢了 杨寅不亏是一位天才武人,他对自身所拥有的天赐武命的开发,的确极高,竟然可以做到依靠风之力和自己的速度,凭空捏造出亦真亦假的分身以迷惑敌人的程度。 其风影分身与本体之间几无差别,除非是让神意境的上三品强者来看,才能察觉出来其中的奥妙,虽然风影分身的力量上不如本体,却可以帮助本体转移敌人的注意力,猝不及防之下,便是杨辰也因此被杨寅抢夺到了武人相争中最重要的先机 一连数十拳还远远不够,杨寅深知必须得一鼓作气,全力以赴,才能击倒对方,不然一旦被杨辰给缓过来,那自己可就要难办了。 就在杨辰步步后退的同时,那于其身周漫舞的一道道青色风刃突然改变了去向,彼此连接交融之后,转而迅速化为了一道风刃囚笼,朝着杨辰当头罩去。 风刃如囚牢,贴身而裹,坚韧十足不说,而且依然在旋转,不停地切割着杨辰的肉身,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要束缚住杨辰,使得他不能动弹防御。 眼见杨辰被自己的风刃囚牢所封锁,杨寅的两只手上顿时凝结出了两道巨大的青色刀罡,他高高跃起,直接朝着杨辰当头劈下 已是绝杀 看到这一幕的其余义子们顿时大惊失色,正待上去阻拦的时候,那边的幽蛇杨巳却是一下喝止住了他们。 “退回去不要打扰了五哥” 众人刚刚迈出一步的势头不由得一停,全都转头看了一眼杨巳后,见他一脸自信的模样,顿时也放下心来,不再前去阻止这一场龙争虎斗,当然了,他们自己都清楚,以他们的实力,若是胆敢介入这二人之间的战斗,恐怕瞬息间就会被重伤。 再看这边,两道完全由无数细小的风刃与杨寅体内的武人真气所凝结而出,坚不可摧的青色罡刀临头,杨辰突然将手抬起,轻而易举地便冲破了那座风刃囚牢,而他的双手上也随之冒出了一缕缕武人真气,往上一抬,便稳稳地接住了杨寅的手腕,身子轻轻一震,周围那些依旧忠心耿耿地在攻击他的风刃顿时被消弭一空,那两柄青色罡刀也随之炸裂消散 再一捏 杨寅手腕上的骨头顿时全部被捏碎,痛入骨髓,然而后者却是一声不吭,只是以一个膝撞顶向了杨辰的下巴。 杨辰不屑一笑,后发先至一脚砸在了杨寅的膝盖上,顿时将他右腿的膝盖骨打碎,又是一脚,无情地踢碎了他左腿的膝盖,双腿无力,杨寅只能屈辱地跪倒在他面前,而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松开了手,同时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笑容。 “记住这一刻,杨寅,以后在我面前,你一辈子都得这么跪着” 说罢,他扬起头,狂笑出声,可就在下一刻,杨辰的面色一僵,原是杨寅在双手双腿皆被废掉之后,竟然依旧极其刚猛地一头狠狠地撞在了他的下体要害处,虽然没有伤及根本,但到底还是有些痛的。 杨辰终于大怒,这一刻,他不再留手,一记鞭腿狠狠地抽在了杨寅的头上,将他直接抽得横飞了出去,撞进屋中,落在了那帮还在观战的义子们面前,只是还未等这帮人反应过来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屋内就又出现了那个宛如魔神一样高大的身影。 杨辰从庭院中跟着冲了进来,一脚踏地,直接震碎了满屋的地砖,他一伸手便轻易地捞起了已经昏迷的杨寅,脸上露出了残忍和兴奋交杂的可怕笑容。 只见杨辰用两只手将杨寅的双臂举起,往外缓缓地拉扯而开,他要这样慢慢地撕下他的四肢,作为他对自己冒犯的惩罚 好久没有再做这种事了,而且杨寅和之前那些被自己生撕的废物们可不大同,最起码,他也是一个厉害一点的废物,所以杨辰的表情变得愈加兴奋,然而,那边的杨丑这时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劝阻道“五哥,不要” 只是别说杨辰现在已经癫狂,就算是平时,他又岂会听取这帮人的意见 就连忠心耿耿的杨巳对他而言,也只是一条听话的狗罢了,如果哪天杨巳不听话,他也完全不介意捏死他。 一脚直踹,这次比刚才踢翻杨寅的那一脚还要狠,杨丑完全没想到他对自己竟然也会直接动手,甚至连护体金光都来不及使出,被这股巨力踢得一下子撞碎了身后的墙壁,飞了出去,庞大的身躯在接连撞塌了府上的三间屋子后,才终于被掩埋在了一片尘土和废墟之中。 周围的杨子,杨申,杨未,杨卯等人都禁不住浑身颤抖了起来,他们在怕,因为他们这时候才终于意识到,在自己的身边,到底生活着怎样一头可怕的猛兽,它毫无感情,择人而噬,哪怕是忠于它的人,一旦说错一句话,它也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 极度的恐惧如潮水一样将他们淹没,哪怕是为人最下作的毒鼠杨子,都不由得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他们是否站错了队,是否打从一开始,他们就该跟着杨寅一起,将这个真正的疯子赶出去 幸好,还有义父大人在,他足以镇压这个疯子。 解决完了多嘴的金牛杨丑,杨辰正待活生生撕下杨寅双臂的时候,门外突然又传来了一声紧张与畏惧兼具,但语气却十分坚定的声音。 那是忠义第一的天狗杨戌 “贼竖子杨辰你快放开我大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五章 恶虎离杨府 怕,当然怕。 杨戌只是从地上站起来,挺直自己那属于武人的腰杆,都已经抽掉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所以他才要故意骂出那句话,为的就是不给自己留退路,这样,他才能坚持站稳身子。 果不其然,杨辰转过了头,只是当他看向这个连双腿都在微微打颤的可怜虫之后,就只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罢了,混不在意杨戌刚才对自己的辱骂。 遨游九天的真龙,又岂会搭理一条地上的野狗 就连杀了他,杨辰都感觉脏了自己的手。 不是所有人,都有被他虐杀的资格,最起码,也得是杨寅这种站得稍微高一些的蝼蚁才行。 没有理睬杨戌,杨辰抓着杨寅的手臂,朝着旁边用力一扯,便教他整条右臂齐根而断,鲜血喷溅,直接撒了旁边呆立的杨未一头一脸,而后者却只是在那目瞪口呆地站着,根本连动也不敢动。 整条手臂被如此暴力扯下的杨寅被活生生地痛醒了过来,他努力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矮小的人影朝着自己这边扑了过来,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给我住手啊” 看到这凄惨的一幕,杨戌心中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终于压过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手持骨棒,朝着杨辰当头打下。 但哪怕他已经使出了全力,可杨辰就只是随便地一挥手,便用杨寅的断臂砸飞了他。 倒不是杨戌太过羸弱,也不是杨辰随手一击便已经强到了这个地步,只是眼看着杨寅大哥的断臂砸向自己,杨戌无论如何都下不得手,只能先行退开。 “卑鄙小人你敢跟爷爷我决斗么” 杨戌双眼之中充满了血丝,他额头青筋直跳,依旧努力地挑衅着那脸上挂着可恶笑容的杨辰,但他话音刚落,脑袋后面便挨了重重的一击,打得他扑倒在地,连手中性命相交的骨棒也丢了。 杨巳抬起一只脚,死死地踩着还想继续挣扎的杨戌,然后朝着杨辰道“五哥,这小子我替您解决了。” 杨辰不言不语,正待发力再扯下杨寅另外一只手的时候,杨巳却突然小声劝阻道“五哥,算了吧。” 此话一出,杨辰猛地转过头来,一股如威如狱般可怕的凶煞之气顿时席卷全场,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了一种仿佛有一条恶龙在自己身旁缓缓游曳,随时都会吞下他们的错觉,尤其是实力最弱的杨卯,更是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这种随时可能会死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可怖了 就连杨巳都随之面色一紧,他喉头微微滚动,一股极度恐惧所带来的凉意席卷全身,让他几乎忍不住就要跪下了。 无怪他如此不堪,实在是因为杨辰外露的大部分杀气,都是向着他而来的,在杨辰的面前,他们就真如神龙与小蛇一般,先天被其压胜,根本不敢反抗。 杨辰可以容许杨戌在这时候对他进行辱骂,因为他丝毫不在意这样一只可怜的蝼蚁,况且他知道,虐杀杨寅,才是最好的回敬杨戌的办法,他正在享受这种快感,但他绝对无法容许自己身边的一条狗来阻拦自己。 他,已经对杨巳起了杀心。 心中虽然极度后悔,但这话还是得说,杨巳不得已,赶紧鼓足勇气,抓紧传音道。 “阻拦五哥做事,小弟的确罪该万死,但请五哥明鉴,小弟真是一心为五哥着想,绝无二心呀请您听小弟一言,这杨寅虽然的确该死,但义父却最忌我们自相残杀,一旦他知道五哥杀了这杨寅,必然会降罪于您,眼下您既然已经废了这杨寅一臂,只需再毁他全身经脉即可,这样既惩罚了他,而且即使义父事后问起,我等也可一同作证,是那杨寅主动挑衅于您,在被您打败之后,无颜留下,自己离开了杨府,到时候哪怕是义父,也无法怪责于您了。” 一番话说得那是又急又快,情真意切,究其原因,还是害怕杨辰一旦动怒,便会直接出手杀了自己,但哪怕是已经说完了这番肺腑之言,杨巳也依旧是惴惴不安,深怕依旧被杨辰所迁怒,遭了那无妄之灾。 却见杨辰一直瞪着一对妖异的黄金竖瞳盯着他,那模样,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死人,直到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地收敛起了自己的杀气,那对妖异的黄金竖瞳也随之回归原本的黑白瞳孔。 杨巳见状,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能否劝动杨辰,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可他本以为让自己来劝,杨辰怎么也不至于对他像对杨丑那样直接动手,可现在看来,自己与他们的区别,也只在于能否多说一句话罢了。 杨辰看他,跟看一条狗也没什么区别,不,应该说区别就在于是否是自己身边的狗罢了,但怕是自己手边的狗,若是一个不高兴,他也会将自己给打杀了。 杨辰没有感情,或者说,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他去在意,哪怕是义父杨钊蒲,也只是因为他暂时无力反抗对方而被逼选择隐忍罢了,可真龙终将遨游于九天,等待有朝一日他积蓄了足够的实力,或许就连义父大人,也会死在他的手上吧。 杨巳如此想着。 他本不欲在这时候开口得罪杨辰,可他却很清楚,如果真的放任对方在这里杀了杨寅的话,义父回来后一定会勃然大怒,相比之下,眼下他更畏惧杨钊蒲一些,毕竟后者弹指便可镇压杨辰。 杨辰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住了自己心中汹涌澎湃的杀意,一伸手,以自身的武人真气将地上那条断臂摄于手中,再轻轻一捏,真气灌注之下,整条断臂便直接炸裂开来。 场中之人见状,神色俱是一凛,暗道一声这杨辰好狠的心 杨寅身为一位天资不凡的五品武人,修为已经登堂入室,饱经锤炼的肉身,更不是一般武人能比,哪怕是这种断臂之伤,但只要手臂还在,事后也可以再续上,无非就是要看能够恢复到什么程度罢了,而如果他运气好,能够找到一些霸道的神药或者厉害的医师,说不定休养得久一些,是有机会完全恢复如初的,可现在,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就算有那位裴声在外的三蛊堂鬼郎中为其续上一臂,可那也终究不是他自己的,一肢被断,少了一部分经脉,又如何行功修炼呢,换言之,他的武道之路不但已经断头,而且可能一辈子都将达不到原本的实力了。 天可见怜,他如今才不过十九岁而已,而且资质不凡,本该一路成长为未来江湖的弄潮儿,天高海阔,将来大有一番作为,可眼下却成了这副凄惨的模样,任谁见了,又不会为其遭遇而感伤地叹口气呢,哪怕是周围这些原本被他叱骂了一番的义兄义弟们,也都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情绪,不忍再看。 杨辰没有听杨巳的话再去废掉他全身的经脉,而是直接甩下了杨寅,任凭他躺在地上的血泊中,一动也不动。 反正无论如何,像这种可怜的废物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来找自己复仇,那就算是饶他一命又如何呢 断其一臂,已经够了,而如果他将来真的能够再站起来找自己报仇,他杨辰反而会更加高兴,因为一次又一次地打倒对方,一点一点地磨灭掉对方的希望,看着对方在绝望中不甘,却无可奈何地沉沦,那也正是他杨辰在人间的乐趣所在呀 当然了,如果不是杨钊蒲那老不死的还在,他是绝不会这么轻易地饶恕杨寅的。 按捺下心中想撕人的欲望,可是很难的啊。 杨巳见杨辰已经罢手,也顺势收回了一直死死踩着杨戌的脚,而后者在感觉自己背后一松之后,赶紧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从血泊之中抱起了不但失去一臂,而且就连其余四肢的筋骨也全部碎裂,已经奄奄一息,重伤濒死的杨寅,痛哭不止。 杨巳站在其背后,冷冰冰地说道“今日五哥能饶你们一命,你们就该知道感恩,现在杨府已无你二人的容身之地,趁五哥还未改变主意之前,赶紧滚吧” 杨戌闻言,一下子转过头来,紧咬牙关,死死地盯着那脸色冰冷的杨巳,后者却只是继续冰冷地道“怎么不愿走那你们二人就真的该死了。” “不,十一感谢六哥仗义执言” 杨戌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完这句话后,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抱起满身血污的杨寅,缓缓走出了屋子。 今夜星光黯淡,凉风无情,这天地之大,却真不知何处才是他们二人的容身之所了。 身后屋内的众人皆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尤其是杨申,杨未等人,个个神色复杂至极。 到底是昔日的兄弟,哪怕相处时间并不长,可闹到这个地步,也不免有些哀伤,尤其是众人皆已经看清了杨辰的脾性,一边看着背后坍塌的墙壁,摇摇欲坠的房梁,一边看着杨戌那落寞的背影,顿时都有了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杨寅被废之后,这杨府里,除了义父大人杨钊蒲之外,又有谁能治这条桀骜不驯的恶龙呢 若是哪一日他不高兴,不会将剩下的弟兄们也给吞了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六章 何谓天行健 长安镇武司丹药房中。 这里既是用于武人们寻常疗伤与静养的地方,同时也存储着整座长安镇武司这些年四处收集而来的各种稀缺药材以及成品丹药。 这样一处若单论其重要程度,比老王手下那座兵器库都只高不低的地方,竟然会让一位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掌管着,这也算是长安镇武司几大不可思议之事中的一件了。 外界对此,自然有着许多猜测。 有传言说,玉儿姑娘来自那座施恩天下数十年,被江湖人公认为决不可犯之的药王谷,乃是药王孙思邈的得意弟子,也有传言说,玉儿姑娘其实是江湖上那位地位不输药王大人半分的三蛊堂鬼郎中的孙女儿,更有传言说,玉儿姑娘其实也是一位有修行的武人,而她的天赐武命,乃是世间最为罕见的,可以替人疗伤的那种。 只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来自外界的揣测,这位玉儿姑娘都没有直接承认或者否认过,而长安司的人也从来没有想要认真打探过,既无确切的内部消息,外面的传言自然就变得愈加玄乎了起来,不过在传进来之后,也只是他们闲暇时的一些笑谈罢了。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便是这位哪怕在制药的时候,都是一副怯生生模样的害羞小姑娘,绝对可以算是长安司中最受众人疼爱的一个小辈了,甚至要超过白依依这位武督嫡女,谁要是敢欺负了她,别说是贺季真白依依等人,就连一些隐居长安司多年不曾出手的上三品大高手,兴许都要亲自上门问罪,故而丹药房的人虽然最少,但实际上却是长安司内除武库以外,最为安全的一个地方。 弥漫着浓郁药香味的屋子里,浑身是血,面如白纸的杨寅闭眼躺在李轻尘曾经待过的那处病榻上,哪怕已经喂了好几颗用来吊命的丹药,却还未醒过来。 衣服上沾满了从杨寅的伤口处所流出的鲜血,看起来份外狼狈的杨戌蹲在一边,打从进来之后,就一刻不停地在抹着眼泪,只是紧咬牙关,并未哭出声来。 在病榻旁边还围着几人,分别是从平康坊出来之后,偶遇走投无路的杨戌二人,稍加问询之后,便主动护送他俩来长安司的李轻尘与沈剑心,还有在白日擂台上被弥左卫门暗算后受了重伤,被长安司的人给强制留在这里疗伤的无心。 看到那位打从第一眼起,便给自己留下了极为深刻印象的恶虎杨寅,现在却好像一个死人一样地安静躺在这,李轻尘也不免有些唏嘘。 世事无常,这才过去多久,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竟成了这幅凄惨模样。 李轻尘有些疑惑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二人不是那杨府的十二位螟蛉义子么”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杨戌再也忍不住了,情绪一下子崩溃,甚至直接跪在原地痛哭了起来。 既是悲伤他与大哥二人的遭遇,又是痛恨自己在面对这件事时,不但不能帮到大哥分毫,甚至到最后还得谢过那该死的杨巳,这么大的人了,哭得那是撕心裂肺,屋内之人听闻,无不感到那种真实的悲戚感。 沈剑心见他哭得凄惨,实在是忍不住出言安慰道“小兄弟莫急,有什么事,你且慢慢道来便是。” 杨戌闻言,也清楚眼下并不是哭的时候,只得先强忍悲伤,然后一边抹泪,一边断断续续地将杨府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从杨巳等人率先发难,质问杨寅之前为何未对无心下死手开始,再到后来杨寅如何回击几人,最后与那杨辰一战,被生撕一臂为止。 杨戌的话已经说完了,李轻尘随即便望向了那边被黛芙妮娜打了三拳之后,终于肯乖乖躺在椅子上喝药静养的无心,开口道“你心肺处受了重伤,就别说话了。” 沈剑心转过头,看向了躺在病榻上,气若游丝的杨寅,目光之中满是钦佩。 “好一颗武胆面对强权,却依旧敢于为自己的敌人而鸣不平,杨寅兄弟实乃真豪杰也” 说罢,他便愤愤不平地转过身,大踏步走向门口,大声道“这样一个人,绝不应该受到如此的对待,若上天不主持公道,那沈某愿代之我一定要替他去杨府讨一个说法” 杨戌眼中泪光闪动,感动至极,他紧咬着上嘴唇,才终于止住了泪水,心头热血上涌,在爬起身后,只恨不能立即和这位沈兄弟杀回杨府,为大哥讨一个公道。 然而,李轻尘却是一把拉住了沈剑心,劝道“沈兄莫要冲动,三日之后,在擂台上自有帮他讨公道的时候,不必急于这一时。” 去了杨府又如何,且不说这是人家的家事,况且他一人难道会是整座杨府的对手么,到时候说不定连命也丢了,更何况这深夜跑去挑衅当朝国舅爷,无需杨府的人出手,玄甲军都自会前来镇压。 故而在拉住了沈剑心之后,他又望向了那边一直在专心低头熬药的玉儿姑娘,朗声问道“玉儿姑娘,他伤势具体如何” 依旧穿着一身结白素罗裙的玉儿低着头,没有答话,倒是正在帮着玉儿寻找药材的贺季真从两排柜子中央探出头来,轻轻地摇了摇后,叹息道“唉,惨哟,他一只手被人生生扯下,眼下断臂也找不回了,接都没法帮他接,而且身上的经脉受损严重,将来能不能痊愈都是两说,就算是治好了,恐怕也就止步于此了,相比之下,他身上断掉的骨头都还好说,算他小子走运,咱们这刚好还剩下一些精金白玉续骨膏,休养半月,肯定是还能再站起来的。” 杨戌听罢,突然又跪了下来,朝着贺季真一边死命磕头,一边带着哭腔道“多谢诸位恩公相助,杨戌以后必定以死报之” 贺季真又复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边用镊子将柜子里的药材夹出,放于金盘中央,一边道“要谢就去谢老王吧,反正这里的一切花销,我都让账房记他头上了。” 李轻尘在一旁伸手扶起了磕得额头红肿的杨戌,劝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要心气不坠,以后勤勉修行,自然会有亲手为你大哥讨回公道的一天。” 却不想,被他伸手扶着的杨戌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极其惆怅地道“没机会的,杨辰,杨辰实在是太强了,我便是将时间掰开了,一天当两天用,奋起直追十年,恐怕都比不得今日的他,唉,天道不公也,为何如此恶人却拥有这般卓绝的天资,世道大不幸啊” 沈剑心闻言,一手重重地拍在了杨戌的肩膀上,沉声道“不杨戌兄弟,且听我一言,这天下,可不是只属于那些天生的强者,任由他们允夺允取。只要你有心,何愁将来不能超过他我从来不信什么天赋不天赋的,文王曾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他不过是比你先走了几步罢了,将来谁强谁弱,尚无定论” 此言一出,总算是暂且安抚下了杨戌,不过旁边一直未曾说话的无心却道“病。” 李轻尘转过头,却发现他竟直直地盯着沈剑心,当下眉头一挑,追问道“无心,这是什么意思” 那边的玉儿姑娘突然小声道“心火过旺,久战必亡。” 她的声音虽然很轻,但眼下在这屋内的人,最差也是一位七品武人,人人五感敏锐,这八个字那是听得清清楚楚。 李轻尘还待仔细询问,旁边的沈剑心却突然插嘴道“玉儿姑娘是当时为我测骨龄的时候知道的吧。” 眼见玉儿姑娘点了点头,李轻尘这才忍不住道“沈兄,你” 沈剑心满不在乎地指了指自己的心窍处,笑着解释道“打小就有的病,两岁那年发的最严重,当时我父亲请了全渝州最好的医师过来,诊治之后,他断言我活不过十四岁,只是他不知道,当时我其实已经醒了,也记住了这句话,后来我爹不死心,就又带着我去了药王谷,药王大人亲自为我诊断,在调养了一年之后,老人家告诉我,只要以后不动气,好生在家中静养,护住精元不散,活到四十岁不成问题,但万不能练武。” “从药王谷回来之后,我爹就专门给我在府上置了一处幽静的院子,并且还特意安排了几位在府上待了很多年的老仆贴身照顾,我就算偶尔想要出去透透气,我爹也不允许,无奈之下,我只能整日在屋中书,都是偷偷托一位小侍女买来的江湖小说,大概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就打定了主意,以后一定要做一个行侠仗义,替天行道的大侠。” “不过我知道,若是想要直接练武,我爹肯定是不会允许的,于是我便偷偷地练,最开始是从药王谷偷偷看来的,可以强身健体的粗浅功夫,可一旦练得多了,便会心窍剧痛,直接晕倒在地,但我偏不信这个邪,寒来暑往,我只要得空,便会偷偷习练,哪怕是在梦中,也依旧摆出姿势,等到七岁那年,我的身体就已经与寻常孩子差不多了,于是我便打算正式习武。” “我家虽是商贾世家,但家中一直豢有武人护卫,我就装作无聊,故意与他们聊天套取下三品的炼体法门,再让那小侍女替我去买来炼体所需的药物辅助,继续偷偷修行,等我爹终于有一天发现异常的时候,我已经十岁,而且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八品武人了。” “我爹虽然生气,却也不舍得打我,但依旧嘱咐我,练武只是强身健体,可万不得与人比试,我知道为什么,因为一旦战斗拖久了,或是太过激烈,我旧病复发,就会死,之后我爹还不放心,更是安排了两个护卫贴身看守我,不过这样也好,因为这样我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询问他们修行的问题了,等一直到十五岁的时候,我已踏足五品,和他们一样的实力了。” “我想第一个替我诊断的那位医师,可能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吧,我不但活过了十四岁,而且还是一个五品武人了,哪怕是药王大人都没想到当年那个孩子竟然可以习武吧,更不会想到我竟然可以在武道会上连胜五场,所以杨戌,我告诉你,这天底下,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只要你有心,凭什么就超越不了那杨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七章 重修下三品上 一个在两岁那年,就曾被医师断言将来活不过十四岁的孩子。 一个就连药王大人见了,都明确告诉他将来不得习武的孩子。 可这个孩子,如今却活生生地站在众人面前。 年仅十五岁,便已是五品入境的内家武人,方方面面,都不输同辈英才分毫,长安街头,他只一剑便轻而易举地划破了杨未引以为傲的蜃楼幻境,随意展开三尺剑围,便可让杨午与杨子二人合力都不得寸进,实在是很难想象,他到底是如何从那个故事里的病秧子一路走到今天的。 从故事里的可怜虫走到今天,他付出了何止百倍于人的汗水与努力,饶是如此,他也从未想过要放弃,哪怕是曾练武练到昏厥,练到甚至离死就只差一步,他也从未认命。 原本心如死灰的杨戌听得那是热血翻涌,一扫先前的颓势和伤感,很快便重新振作了精神,一扬手,握拳道“是多谢沈兄提点,日后我一定要亲手问拳于那杨辰,替大哥报仇一定” 沈剑心闻言,亦是满意地拍了拍杨戌的肩膀,正在这时,大门一开,就见嘴角还有一点油光的老王背着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慢悠悠地晃了进来,可一见到李轻尘,他脚下的速度却是突然快了数倍,然后伸出一只手,便直接朝着李轻尘的肩头抓来。 被袁老在武库里生不如死地特训了整整三天后,李轻尘的反应力已经远超从前,当下他立即朝着旁边就是矮身一滑,动作无比干练。 可别看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滑步,但他在这一刻就好似变作了一条滑腻的泥鳅,看样子竟然要成功地从老王手下逃走了。 只可惜,上三品武人区别于中三品武人之处,就跟那中三品武人区别于下三品武人一样,这同样的一招,如果配合武人辛苦修行而出的真气,那便可以发挥出十倍于本身的破坏力,而同样的一拳,一旦有了神意锁定与没有神意锁定,也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故而老王依旧是稳稳当当地扣住了他的肩膀,然后当头就是一顿臭骂。 “你这臭小子是不是真把咱们长安司当善堂了你小子可别忘了,在兑现老子承诺之前,你可还不算咱们长安司的人” 长安镇武司乃是衙门要地,寻常人乱闯都是得杖责的大罪,一般人哪怕有事都不能久留,也就是武道会时期,按照太祖皇帝订下的规矩,一些在比试中受伤过重的武人可以留在长安镇武司内静养些时日,但身上的伤势稍微好一些就必须得离开,像李轻尘这种自己都不是长安司的人,却将外人从外面往里领,还打着他王小皮名号的,这是第一个了。 老王许是清楚他这三日实力提升极高,手下可没怎么留力,不过他却忘了,李轻尘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一个“忍”字,纵然他有着涅槃神通,伤势恢复速度快过寻常武人百倍千倍,但受了伤之后的痛感却依旧是实打实的,当初与张藏象对决的时候,他整条手臂的筋骨全部折断依旧可以保持面不改色,就现在这点小痛,连干扰他说话都做不到。 李轻尘被他一只手扣住肩膀往上提起,看起来就跟一只可怜的小鸡仔似的,但他也没法子,只能无奈地道“王大人,这长安城内有武人受了这般严重的伤,你们长安司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老子是真想给他换上你这层皮,让他早点伤愈了早点滚蛋。”老王一边说着,一把甩开了扣在手里的李轻尘,然后传音道“那位找你,你先出去吧,剩下的事由我接管。” 不用老王多解释,李轻尘也知道,这定然是袁老在找他,只是这些事却不可与外人道之罢了。 “诸位,在下还有事,得先行一步了,杨戌,现在有王大人在此,你也无需多虑。”李轻尘在朝着众人抱拳之后,又特意向无心与沈剑心二人传音道“若真心为他鸣不平,眼下就莫要冲动,尤其是沈兄,既然老王不赶你,又何妨与他多讨教一些武学上的事呢” 杨寅的事,怎么说都是他们杨府自己的家事,何况他们不过只是区区三位五品武人,敢找朝廷大员问罪,那不是找死么,这长安可不比一些小地方,是不会让几个中三品武人作威作福的。 以老王的存在来安他的心也是极妙,这十八道兵魂,就属刀剑二魂的真意他老王参悟最多,指点沈剑心,那是完全够了,反正老王不是要找人针对杨辰么,有沈剑心这么个好苗子,他是不会敝帚自珍的。 离开丹药房后,轻车熟路地走到武库门口,一路上并无一人现身阻拦询问,却不知是老王的功劳还是袁老的吩咐了。 熬过了袁老三天的“指点”后,李轻尘并未对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产生反感或者畏惧,相反,他眼下倒是有些爱上了这种痛则痛矣,但内心极为酣畅淋漓的感觉。 但凡花草若想得到那满林的阳光,又岂能不努力将自己的根,扎得比旁边的树还要深呢 耕耘不一定有收获,但武人之道,却不是单靠投机倒把就行的。 迈步进了大门已开的武库高塔后,便是一阵熟悉的目眩神迷之感,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便又来到了那间并不陌生的演武场。 于无声无息之间,挪移乾坤,就这一手,李轻尘相信哪怕是上三品的武人也是无法轻易做到的,故而对这袁老更是敬佩之至,同时也起了好奇之心。 李轻尘站于场中,先伸手慢慢地卷起两边的袖子,然后才满脸真诚地抱拳道“袁老,晚辈又要叨扰您了。” 袁老依旧穿着一身黑,不过却是罕见地换了款式,变为了最为简单的武人装束,他背着手,站在演武场的另一头,并未开口,可声音却随之响彻了整个演武场,乃至于李轻尘的心头。 “这是我欠你的,无需感恩戴德。” 言罢,这次并无什么流光飞射,而是一道黑影就这么笔直地朝着李轻尘冲来,可他速度极快,甚至可以说比原本的流光更快十倍,只是一瞬间,就是一拳打在了李轻尘的胸口处。 猝不及防之下,他还未反应过来,身上便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而且这一拳的力道与意思都极重,那感觉就仿佛被一头巨象迎头撞上,只是一击,便打得他浑身护体的真气完全散掉。 可袁老却不等他咬牙借力退开,而是立马探出了一只手,抓着李轻尘的脑袋,毫不留情地摁住其后脑,脚下浮空,将他的脑袋狠狠地撞在了地上。 “嘭” 整个演武场内都能听到这一记沉闷的声响,可以想象,袁老到底用了多大的力道,但如此尤还不够,袁老站在他身侧,抬膝便又是一脚,仿佛巨象踏地,声传万里,重重地踩在李轻尘的脊背处,底下立马便传来了让人牙酸的筋骨断折声。 整条脊柱大龙,碎得那是干干净净。 李轻尘趴在地上,粘稠的鲜血开始从他身下徐徐蔓延,朝着四周缓缓流淌而出,他只是那样趴着,一动也不动,就连浑身的气息也缓缓地低落了下去。 袁老低下头,看着底下已经半死的人,冷冰冰地讥嘲道“也不知是哪个废物为你打的底子,这纸糊的下三品,简直脏了我的眼” 脚尖轻勾,顿时便将那浑身是血,就连双眼都已经闭合的李轻尘给挑起,那感觉仿佛只是挑起了一滩烂肉,而袁老立马又是一拳,这一拳看似普普通通,但仅仅只是打出的拳罡在空中都仿佛是有水波炸开,如浓雾一般的拳意弥漫周围三丈,万物入内,皆为齑粉 李轻尘被这一拳打出之后,横飞十丈,直到撞在了后面的墙上,才又被弹到地上,可见这一击的力道之大。 袁老缓缓踱步而行,明明看着一脚踩下去不过也就三尺的距离,但其实只是一步就轻松跨越到了李轻尘的面前,却不是道家所谓的御大块无形之术,亦非什么轻易的天赐武命,而是此方天地他为主,自然可以进退自如。 “天下武人修行,共分九品十八境,而这第一道关卡,即为下三品的泥胚筑基,底子打不好,纵是修起了万丈高楼早晚也得塌。” 说到这,他竟单手扣住了李轻尘的脑袋将其提起,然后轻轻往上一抽,便以大神通将他身上的整张皮都生生扯出,这手法玄妙,不沾染一丝血肉,也无一点破损,却是比那几十年的老猎户为打来的猎物以刀剥皮都还要干净。 皮囊皮囊,眼下袁老另外一只手中抓着的,倒真是一张皮囊了。 “九品武人,练的是那皮与骨,区区铜皮铁骨的境界又能算得了什么,真正的极品,是那诸邪不侵,诸法不加,琉璃无垢,金刚不坏” 被人活生生取下全身的皮肤,如此剧烈的痛苦,哪怕是李轻尘都受不了了,忍不住惨嚎出声,此刻他浑身上下筋骨血肉毕现,看起来就宛如一头从地府上来的恶鬼一般,份外可怖。 饶是如此,袁老竟还不愿放过他,五指如钩,扣住了李轻尘头顶,以心声大喝道“想以心神沉浸内视之法来减轻痛苦还不给我将眼睛睁开好好看着” 最近事情比较多,再加上你们天天骂我,这两天就一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八章 重修下三品中 生剥人皮,其残酷程度,就连朝廷惩办罪大恶极之人时都不会使用。 这种可怕的痛苦,甚至连心志坚韧的武人们也承受不住,哪怕袁老的手法再巧妙,但到底是皮肉相连,这被生生剥离的痛处,又岂能消减半分,其中区别,也无外乎就只是时间上罢了。 更可怕的是,李轻尘陡然间发现自己那打从来了长安之后便无往不利的天赐武命,眼下竟似被什么东西给死死压制住了一般,哪怕他努力地去催动,也依然不得动用其力量分毫。 新皮无法迅速再生,每一刻他都必须得忍受着那种极端的痛楚。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袁老却丝毫不管他是否能够忍受这种痛苦,反倒是继续冷声道“在我天地之中,哪怕是真武临凡,也得卸下那一身神通,更何况是你这纸糊的五品武人” 言罢,他手上轻轻一抖,便有一股霸道至极,却又无孔不入,仿佛活物一般的可怕劲力从李轻尘头顶落下,一路流窜,如同真龙闹海,一息之间,便将李轻尘全身上下的所有骨头都化为了粉末,而他整个人也一下子变得软如烂肉,不成人形。 此时此刻,他连一声惨叫都已经发不出来了。 “第八品,练的是那骨肉之间的筋膜与全身经脉,一百八十年前,我初出茅庐之时,并无什么狗屁天赐武命傍身,却依旧可教整座江湖的同辈武人如感苍天在上,只得跪地叩头,你可知为何” 这个问题他李轻尘当然答不出来,别说他现在根本就发不出声来,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就没那心思再去听袁老到底说了些什么。 而袁老却也不管他是否在听,仿佛是在自问自答一般继续道“因为这千年以来,这一重的根基,就只有我袁飞打得最好当我踏足中三品,体内的真气,便是寻常武人的百倍有余” 这一番言罢,李轻尘的身上又随之响起了一阵细碎的噼里啪啦声,不知多少鲜血流出,那是因为他全身的经脉与骨肉筋膜都已经被完全毁掉,若不是袁老以玄妙的手法护着他,只怕他连肉身都已经彻底崩溃,死得不能再死。 “就你中丹田里这么点稀疏的真气,也就我当年的一成罢了,实在是不堪大用。” 袁老一边说,一边在微微地摇头,似在为什么往事而感慨。 先剥人皮,再碎筋脉,事已至此,别说到底有多痛了,寻常武人如果受了这种程度的伤,只怕早就已经死了,可袁老竟完全没有停手放过他的想法。 随手甩开那副“干净皮囊”,袁老单手一抓,五指虚握,李轻尘便猛地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不受控制地往外流去,仿佛是有一处漩涡,在不停地吸取他的鲜血。 鲜红色的液体兀自离开身体,随之而来的,便是让他心头大骇的虚弱感与离死亡过近的,那种极其真实的冰冷感,他终于忍不住开始挣扎了,但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去挣扎,却都无法从袁老手上逃脱,别说天赐武命了,就连体内辛苦修行而来的真气,都似乎已经随着破损的经脉流失了。 寻常人一旦失去超过三成血液,便会危及性命,哪怕是饱经锤炼的武人,失去五成也已是极限了,可看袁老现在这意思,不将他全身上下的血液全部抽取干净,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七品,练的是血血乃人身精气所化,气血充足,自然精神百倍,气血缺失,自然萎靡不振,哪怕是凡人的心头热血,也可驱逐邪祟,更何况身为武人,这一身的血液,要练到亮如晶石,稠如水银,重如山岳方为大成” 没过一会儿,袁老的手上便已经凝聚出了一个人头大小的血球,颜色鲜红灿烂,表面还在翻涌不停,足可见李轻尘这前三品的底子打得并不差,只是在袁老这位曾经站在人间至巅的武人看来,还是太过不堪了,若是他本体的一滴血,已经足以熔断山峰 “今天,我就教教你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筑基何谓以后天之身,返先天之本以武证道,肉身成圣” 随着袁老喊出“以武证道,肉身成圣”这八个字,演武场的地面突然开始了剧烈的震动,不消片刻,突有八条表面铭刻了无数经文的粗壮锁链拔地而起,而随之升起的,还有一只古色古香的青铜丹炉 丹炉高有三丈,上有一顶宝盖,表面刻的是那上古瑞兽,栩栩如生,中为炉身,周分四孔,人头大小,其中可见熊熊烈焰正在不停燃烧。 当这一只不知是何来头的丹炉出现之后,哪怕只是过去了片刻的时间,整个演武场内的温度便已经随之升高到了足以凭空点燃木屑的可怕程度。 丹炉分四脚站立,再下方,就是一张巨大的阴阳八卦图,两只鱼眼分日月,丹炉就立于正中央,而在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方则各有一条锁链勾住炉身上面的扣,将之死死固定在空中。 只是出现片刻,神威稍稍外放便足以影响到这么大一座演武场,如此神物,却不知是何品秩,但想来也该属天下至宝之列了。 “起” 袁老一抬手,轻喝一声,却见铜炉上方的那一顶宝盖突然旋转着飞起,在露出了炉口后,他再一甩,便直接将已经萎缩成了一团的李轻尘从上方丢入了底下的炉中,最后一挥手,那宝盖随之落下,顿时将底下的铜炉罩得严严实实,不露丝毫缝隙。 待得李轻尘落入其中之后,就连袁老的脸上也随之露出了极为慎重的表情。 他双手结印,使的却不知是何秘法,但见炉中原本红色的火焰突然间旺了百倍不止,其核心已可见一点赤金之色,然而四方孔洞却不见有丝毫火焰冒出,它们就仿佛是一座结界一般,将内部的烈焰给牢牢锁住,不让其外泄分毫。 与此同时,原本因为铜炉的出现而变得炙热难耐的演武场内,其温度却开始急速下降,就仿佛是周围一切的热量都被一只无形之手给收敛了起来,不消片刻,便已从酷暑时分变为了隆冬时节,一般人若是这时候进来只怕会被冻得瑟瑟发抖。 炉中的火焰也随之开始变得愈加粘稠,就仿佛是水银一般,不再剧烈跳动,从外面已经完全看不清里面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了,慢慢的,从演武场的角落开始,竟出现了寒冰,寒气一路蔓延,直到八卦图周围方止。 这冰火交替的奇观,实非人间所有了。 袁老似是在自言自语,可声音却稳稳当当地在传入那只来头极大的丹炉之中。 “炉中久炼非铅汞,物外长生是本仙。欲证人间大自在,六丁火劫凝法身。” 一边念,他开始一边围绕着那一张巨大的八卦图开始踏步而走,手中挥舞,道道流光便从那孔洞之中打入,落到火中之后,火焰变得愈来愈旺,而四周的温度也随之变得越来越低,整座天地,仿佛都以这丹炉为中心,在为其源源不断地元气,供其燃烧 而在这只青铜丹炉之中,外身皮囊被完全剥离,浑身筋骨全部破碎,就连一身血液都已经被强行取走的李轻尘,竟然并未就这么简单地死去,虽然在落入丹炉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已是离死不远了,因为哪怕自己的涅槃神通没有被刻意压制,也不可能修复这样的伤势,可在落入这口丹炉之中口,他却好似坠入了一个极为奇异的境界中,无法自拔。 遍体鳞伤,为自己带来无穷痛苦的肉身已经彻底感觉不到了,但真灵却是变得愈加清醒,李轻尘不由得在想,自己的肉身是否已经死去,现在是神魂离窍,只待阴帅前来勾取,便要将自己带入地府,再行轮回的状态。 往事的一幕幕就仿佛走马灯一般地从他的眼前飘过。 从他尚在襁褓之中,还不能睁眼视物的婴儿时期开始,到被人抱回了幽州镇武司抚养,自小被这帮老油子们细心教导,一边又要下苦工学武,一边也要沉下心书认字,既有人告诉他,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也有人告诉他,江湖险恶,不行就撤,在任何时候,先去算计别人都总比被别人给算计了的好。 寒来暑往,那个弃婴终于在幽州长大,他第一次跟着老爹义父们出去镇压那些作乱的武人,他第一次被迫动手杀了人,他第一次被骗着喝了烈酒,第一次坐在窗边吹起了好不容易学会的笛子 他看见了自己一生的噩梦,雪原路上,五人同行,在那无名山洞之中,他带着强烈的仇恨与不甘心,靠食人肉活了下来 还有草原上那位善良的突厥族姑娘 终于来了长安,也终于见到了与幽州完全不一样的风光,到今天,被人剥皮抽筋,毫不留情地丢入火中 一点也不精彩,他只觉得好累。 闭上眼,心神沉寂,他离真正死去,就只差一线而已。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八十九章 重修下三品下 由多达八根手臂粗细,表面绘满咒文的锁链悬空而置,底下还有一张阴阳八卦图,四方孔洞可见烈焰熊熊燃烧的青铜丹炉外,陡然间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赤色身影,哪怕竭力去观瞧,也看不清其面容,亦不知其穿着,可当他一出现,这座天地便一下子分为了两个部分,一部分以袁老为核心,而另一部分便是以他为核心。 如此神威,骇人听闻。 见到此人之后,就连让现任长安武督白惊阙都得执晚辈礼相见的袁老,这次竟然主动抱拳问候道“见过神君。” 语气亲切,宛如多年挚友,但尊敬之意,却是溢于言表。 这个赤红色的身影极为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份量极重的称呼,随即颇为惋惜地叹道“你,可惜了。” 袁老轻轻地摇了摇头后,很是淡然地回应道“袁某此生,既无愧于己,亦无愧于武道,也无愧于天下武人,更无愧于黎民百姓,纵死,亦无悔。” 那人听罢,微微颔首,赞道“夸父追日,共工怒触不周山,他们曾做的,都是寻常人无法理解的事,当然,他们也从不需要寻常人的理解,若为心中所愿,死则死矣,也不枉这人世走一遭,你能堪破此境,这很好。” 袁老笑道“神君谬赞了,不过袁某这一生,确负神君一人,若非如此,连这个化身也本不应该再存于人世。” 那人有些黯然地叹道“谈不上什么负不负的,既为同道中人,我理当帮你一把,却不想,这倒是让你之心念纠缠其中了,若非如此,只怕你早已做成了那千年未有人做成之事,可惜某今世之身,虽系人间千年大变之核心,偏生自身念头却太过繁杂,唉,都言人心难测,其实天心最难测呀” 说到这的时候,他不免重重地叹了口气,极为惆怅。 早在两百年前,他便已是高高站在人间最巅峰之处的武人了,夜里伸手,可揽群星入手,而且自他落生,念头便极其纯粹,一切凡尘羁绊,皆不加于心中,故而武道攀登,极为顺利,若当时便有大洛悬镜司的存在,那他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三榜第一 更让人钦佩的是,当他看到一位有希望完成他所无法完成之事的后辈时,竟毫不犹豫地散去一身气运,赠予对方,助对方踏足山巅的同时,自己毫不留恋地兵解转世,就是这样一位武人,在他看到今世的“自己”时,却不免有些烦恼了。 他是他,却也不是他,当年的神君早已死去,现在存世的,就只是李轻尘而已,但这不妨碍他在关键的时候帮自己一把。 袁老听罢,突然朝着那青铜丹炉一伸手,笑道“我相信他,正宛如神君当年曾相信我一般,当年欠神君的,这次一并还清,如何” 那人闻言,顿时也多了一股豪气,反过来调侃对方道“这六丁神火,可是本君当年的拿手好戏,小飞子可还扛得住” 袁老不答,只将自己的身子一抖,顿时仿佛夏蝉褪皮一般,从上方钻出之后,身子猛地高大了一倍有余,眨眼间便出现了一个浑身筋骨混若昆仑天成,处处皆是完美无缺,圆润无暇,气质顶天立地,豪情万丈的大汉来。 终于恢复了当年号称“捏拿日月,摩弄乾坤”之真身的袁老,亦是毫不客气地回击对方道“当年晚辈略胜神君一筹,靠得可不是神君您谦让呀” 那人只是笑了笑,便将身子一缩,化作一点红光瞬间由南边孔洞飞入了丹炉之中,当他一落入其中之后,里面的火焰仿佛被人迎头泼了一桶油,顿时冲天而起,甚至连这一件品相极为不俗,堪称人间至宝的青铜丹炉也无法再将其封印,四方孔洞全部都冒出一团团火焰来。 袁老见状,猛地大喝了一声,天地震荡,一股股霸绝天下的力道出现,他却由西方孔洞钻入其中,那已经失控的火焰顿时往内猛地一缩,整个演武场中再度恢复了寂静。 青铜丹炉内,最早被袁老丢进来的李轻尘已经快要坚守不住活下去的希望了。 陡然间,原本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走马观花地看着自己过往一切的李轻尘,却发现四周的一切竟然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在那心念所处,无限空旷的黑暗之中,他看见了一个人。 不,不是什么人,那就是他自己 突然看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且还是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哪怕是李轻尘都感到心中一突,他当即忍不住惊呼道“你是谁” 却听得对面那位李轻尘冷冷地回应道“我我就是你。” 我就是你 试问谁会信这种不着边的鬼话 只不过,还不等李轻尘继续发问,对面的李轻尘便又主动解释道“我是你,但又不是你,我是一部分的你,而你也只是一部分的我,我们都是李轻尘,但又不全是李轻尘,我之所以出现,是因为我想告诉你,外界的肉身若是没了,那李轻尘这个人就真的死了,我不想死,所以我出现了。” 这一段话绕来绕去,就宛如是佛门禅宗在打机锋一样,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哪怕是李轻尘自己都有些被绕晕了,但也无妨,他本也不在意,懒得听。 李轻尘听完这一席话后,心中反倒一松,随即往后一躺,闭眼道“死了倒也好,我本就不该活着,难道不是吗” 对面的李轻尘闻言,冷笑道“觉得生你的人认为你该死那之后的老辛他们又算是什么呢难道你觉得他们所做,全都是无用功” 提及老辛他们之后,李轻尘这才算是来了一点精神,毕竟这帮在外面凶神恶煞,杀人如割草一般冷血无情的幽州司武侯们,在面对他的时候,可都是跟一位位慈父一样,除了练武的事不能怠惰分毫,其他时候可是宠他的很,他无论如何,都挑不出这帮人半点毛病来。 外界,在失去了自身皮囊与一身鲜血,就连浑身筋骨都已经全部粉碎,完全蜷缩成了一团的李轻尘突然展开了身子,周围烈焰炙烤,这些足以轻易融化地品至宝的六丁神火,却不能伤他分毫。 “你扪心自问,在山洞里,他们哪个不是因为你而死的老辛,老六,马面,不全都是为了掩护你就连那韦陀,他可是有着重振佛门密宗一脉的大宏愿,其心志之坚韧,非常人所能及,若是没有你,他来杀了人就走,又岂会心甘情愿地一起死在那,这不都是因为你么还是说你真当上三品武夫是吃干饭的” “他们自小便把你当自己的亲生儿子养大,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切所学都传授给你。你可知老辛他们几个为何一生都不娶妻你以为他是真不愿意你可知老辛早就可以离开幽州司了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他们用命让你活了,可你现在却想放弃” “真想当个普通人吃吃喝喝,酒足饭饱之后无聊吹吹笛子就过一辈子那我告诉你要想活成这样,你就得做到比所有人都要强,不然哪怕只是两个下三品武人战斗起来误伤,也会瞬间摧毁你所拥有的一切,这世间所有的自由,都是建立在实力之上。” 是了,其实李轻尘从来就不想当什么武人,也从未想过要背负这么多东西走下去,那太累了,也太难了。 其实自小他就没什么特别的执念,也没什么太大的愿望,所以他不会跟其他人一样,刻苦地习武,他的世界,就只是眼前那么一小块,最远不过才到幽州司的大门口而已,因为他不需要有什么大志向,就算成了天下第一也不会让他高兴。 而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未经过他的同意,却加诸在他身上的,虽然这些执念足以支撑他来长安,可以支撑他参加武道会,可以支撑他放开自己的心魔,使用自己的天赐武命,可那却不足以支撑他在这种时候,有足够强烈的意志,以这六丁神火,重塑一个空前绝后的下三品底子。 外界,虽然六丁神火并不侵扰,但李轻尘的肉身却依然在慢慢地崩溃着,其实就算没有袁老之前的一系列手段,一旦置身这种环境,哪怕是一位上三品武人,都会瞬间化为飞灰,连神魂都逃不出去,而他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袁老的保护罢了。 可哪怕是袁老,也保不住一个想死的人。 对面的“李轻尘”清楚外界的情况,可纵然他心中焦急,却依旧只能道“我知道你不想死,因为我的存在,就是你的心念所化,可你为何就是不愿意接受自我” 李轻尘却只是摇了摇头,甚至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轻尘轻尘,要轻尘呀全都没了,还留着做什么” 肉身全面崩溃,已是命悬一线 可正在这时,原本已经放下一切的李轻尘却是猛地睁开了眼睛,因为对面那位“李轻尘”刚刚说了一句话。 “哦是吗,真不在乎了那姓沈的那小子可要惨了,他为了你,现在已经快要被杨辰给活生生地打死咯” 就连开了灵智的神器遇上了都要害怕的六丁神火一下子猛涨,瞬间包裹住了他那不成人形的肉身,而外界原本作为固定青铜丹炉的八根锁链却是突然齐声断裂,那青铜丹炉一下落在了地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章 一剑流星落 大洛武道会的演武场上,当这场万众瞩目的武人盛会终于进行到了八强赛之后,随着前来观战的大人物们越来越多,为了能让之后的比赛更为赏心悦目,也为了能让这些年轻武人们能够更多地展现出自己的实力,而不被场地所局限太多,故而新的擂台要比先前大了至少五倍,耸立中央,四周皆是观众。 只不过,当长安镇武司的裁判武侯当众念出了今天第一场参赛双方的名字之后,绝大多数人便觉得这一场的结果已经没了悬念,不少人甚至为这样的安排而感到失望,毕竟谁也不喜欢看一边倒的厮杀。 而事实也的确如他们所料,完全没有一丝惊喜可言,许多人甚至已经开始互相谈天来打发时间,因为在他们看来,擂台上那小子已经输了,剩下的只不过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罢了。 位于演武场正中央的宽敞擂台上,当一退再退之后,已经离着擂台边缘没多远的沈剑心,望着前方这个只是随手几拳,便轻易地打烂了他身周十层剑围的男人,唯有苦笑而已。 在这一刻,他情不自禁地在想,或许上天真的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当他不得不使出全力去战斗之后,哪怕仅仅只是过去了几分钟而已,可他的心脏,却正在以超过寻常人数十倍的速度剧烈跳动着,这给他造成了极其沉重的负担,以至于哪怕杨辰并未太过主动地继续进攻,可他的嘴角依然在不停地溢出血来,看起来极为狼狈。 努力与坚持,真的就可以填平一切么 那个他曾经无比笃定的答案,在这时候却说不出口了。 明明是同样的道理,他甚至可以用来鼓舞陷入低谷之中的杨戌,但此刻却完全没办法去说服自己,因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这一路,走得到底有多难。 只是,他还是不愿就这么放弃。 时间倒退回比试的前一晚。 夜里,照旧穿着宽袍大袖,戴着黑白二色鬼脸面具的乾三笑如约到来,只不过没有在客栈中直接见到李轻尘,反倒是见着了先前那个对自己毛手毛脚的登徒子,她顿时便有些不悦,但生意是生意,身为一个商人,她依旧耐着性子留了下来,不过离着沈剑心挺远就是了。 简单地交谈了两句,在知道李轻尘现还在长安司之中,一直未归后,乾三笑也没说其他的,只是分别将辛苦收集来的,关于杨辰与杨巳二人的情报给摆在了桌子上。 国舅爷杨钊蒲的这两位螟蛉义子,真可谓是人中龙凤了,一个在悬镜司所修人榜上排第四,另外一个排第十三,俱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尤其是杨辰此人,几次露面,那种可怕的凶威都是赤裸裸摆在众人面前的。 想那悬镜司人榜上面的前两位,一个乃是那可逆推出天下绝学,修为已臻化境的真武殿主所收义子,一个乃是那位洛阳武神的亲孙子,这二人虽然从未真正出过手,却依旧被悬镜司高悬榜上,名头力压当世一众同龄英才,那自然不全是源于各自的身份背景。 只有真正在私下里跟他们切磋比试过的人,才会知道这二位的可怖之处。 譬如张藏象,他所修龙象般若功乃是以力证道的法门,若单论力量,只怕是天品真经也比不上,可洛阳镇武司里的那位少爷,哪怕只使出自己本身的力量,不动真气,不使绝学,竟也远在张藏象现在极限的九象之力上,简直是可怖到了极点。 而这人榜第三虽然很是神秘,但也不是一点风声都没有,据闻此人之所以能够位列第三,仅次于那二人,乃是因为此人有着以五品力斩四品的战绩,须知在武人的世界中,越品挑战几乎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事,可此人却办到了。 而这狂龙杨辰排名仅在这三个怪物之下,哪怕是在高手如云的长安城里,也足可以说是同辈无敌了,更何况作为第二日的对手,他离四品入境就只差一线而已,却比沈剑心这个区区五品入境的武人,要强了太多太多。 末了,鬼使神差的,乾三笑竟然不自觉地主动开口,劝说起了沈剑心,要他第二天不要太过坚持,因为狂龙此人脾气暴虐,厮杀成性,若是对手早早便投降,倒也罢了,但凡要是上台之后想跟他多过两招的,哪怕是有长安司的武侯们在旁边盯着,也从未有见过轻伤离开的,有两人甚至连武道根基都已经被他给活生生打碎,再无法踏前一步,这武道会八强已是万众瞩目的结局了,无论你到底求的是什么,想来皆已足够,就算她先前曾答应李轻尘的,也只不过是前十罢了,已经走到现在,再赔上一切实在是太过不智了。 沈剑心没有说话。 看着姿势极其懒散,慢悠悠朝自己走来,金色重瞳中,完全是一副胜券在握模样的杨辰,沈剑心竟咧嘴一笑,然后低声念叨出了昨晚没敢直接说出来的话。 “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绝不能说不行,对吧” 杨辰望着眼前不知为何,竟突然又有了一股斗志的少年,倒蓦地有些怀念起了那个不知所谓的义兄了。 真不该将他给彻底打残,应该先给予他一点希望,让他能够留下来继续陪自己玩才对,不然就凭府上那几个废物,根本就连让自己兴奋起来的资格都没有,太可惜了,不过,他也真不该激怒我。 之所以还会有闲心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是因为打到现在,对于杨辰而言,就连最基本的热身都算不上,刚才打出的那几拳,就好比是普通人举杯喝茶一样,就算再举上几百次,又有谁真的会感到累么 面对眼前这个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负隅顽抗的对手,杨辰倒是罕见的没有起那么重的杀心,反而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笑眯眯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沈剑心刚想开口说话,只是嘴巴一张,便“哇”地吐了一大口血出来,甚至连前襟都染红了。 杨辰见状,摇了摇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看来你的身体不行,今天难得我有善心,叩头跪谢之后,就下去吧。” 沈剑心轻轻一抹嘴,拭去了嘴角的鲜血,然后转头朝着四周望去。 几息之后,他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真可惜,没能瞧见她,也不知她今天是否来了,是否正躲在人堆里看着自己呢 只不过,就算只是心里这么想着,就已经足够了。 杨辰有些惊讶。 “能在我手下过几招,并且没受什么重伤,想来已经足够你未来吹嘘一辈子了,竟然还不知足么” 沈剑心丝毫没有动怒,反倒是一抬手,摊开手掌,那柄长安镇武司为了武道会参赛者所配发的黄品长剑便落入了手中,被他虚握住,而四周萦绕不散的剑气仿佛倦鸟归巢一般,不再辛苦维持那摇摇欲坠的剑围,而是全部都没入了长剑之中。 明知道对手正在蓄力,但杨辰丝毫没有赶紧打断对方的想法,相反,他连最基本的防御姿势都懒得摆出来,而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眼前这只蝼蚁最后的反扑。 剑气全部归巢之后,沈剑心左手捏起剑指,然后在右手所握的剑身上轻轻一抹,这柄普普通通的长剑竟然一下子绽放出了玄色的光芒,看那模样,就仿佛是突然有了灵性一般,竟在他手中跳动不停,似在请战,而沈剑心面色沉静,其心念已经完全沉浸其中,握剑而动,顿见一条飘逸的流光飞散,如群星闪耀。 “一剑,流星落。” 剑气哪怕已经在竭力收敛,却依然如星星般闪耀,剑随心动,身随剑走,擂台之上,仿佛突然有一道流星正携带无匹的力道自天空坠落,而其目标,自然就是那狂傲到了极点的杨辰 此剑,为沈剑心自小夜观星象,感念自身命运坎坷后所创。 想他所修,无非也就是玄品的剑法,但那只是用在筑基上罢了,从他踏足中三品之后,便一直在自己独自摸索,想要创造出属于他自己的绝学 这一剑,饱含了他本身不甘宛如一道流星般无力坠落的心念,其实已经算是摸着了一些上三品的边际,完全高于只是在调动最基础的爱恨情仇等情绪的黄品功法,料想若非被先天之病阻碍,他本该会是一颗多么璀璨的星 如此恢弘的一剑,让杨辰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转变为了一丝带着惊讶的欣喜。 他喜欢能够带给自己惊喜与未知的对手,可他更喜欢将他们的希望一下全部捏碎 “化龙手” 杨辰轻喝一声,其右手突然间变成了玄黄色,原是真气外显,却仿佛是为他披上了一层细密的鳞甲,五指如钩,前臂竟与那壁画中的金色游龙无二。 这其实便是武人之所以瞧不上黄品兵刃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因为单单只是一位五品武人的真气外露,其威力便已在任何一件黄品的兵刃与铠甲之上了,更别说武人真气可以随心而动,远比一般的兵刃甲胄灵活。 当下以手对剑,杨辰大踏步而进,面露狰狞的笑容 咚咚 咚咚 沈剑心心脏跳动的速度愈来愈快,眼下已是旁人可以轻易听见的程度,如此剧烈的震荡,让他体内的经脉都被撕裂开来,锥心的痛处从全身各处传来,但他不管不顾,只是从天而降,一剑朝着对方刺去,好似流星划破夜空,纵使坠落,亦无怨无悔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一章 神火去心魔 沈剑心中丹田内所蕴藏的剑气实在太盛,当他倾力灌注于手中兵刃之后,只是区区黄极品秩的长剑很快便已无法承受,这如流星坠落般气势恢宏的一剑,那流星划破天际时留下的“尾巴”,则全都是细碎的剑气。 长剑鼓胀,颤鸣不止,只欲尽快诛敌 杨辰见状,却毫不担心,右手化龙之后,竟自信到只以自己的单掌迎上 蕴满剑气的长剑与那布满玄黄色鳞片的肉掌相触的一瞬间,便发出了一道极其清脆的金铁交击声,而这一道近在咫尺的响声,也顿时惊醒了心神完全灌注于这一剑之中的沈剑心。 他睁开眼,目露骇然之色,万没想到,对方竟然能以单掌去接自己的剑气,而这道撞击声更表明对方肉掌的坚硬程度,完全不比自己手中这把灌注了一身剑气的长剑弱上半分。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锋锐无双的剑气借剑身之形,凝结成了手中长剑一模一样的形状,覆盖其上,一往无前地向前杀去,那玄色的剑气与杨辰右手上玄黄色的真气彼此磨损,仿佛白日放烟火一般,不但冒出点点“火花”,竟还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双方在僵持了约莫两息之后,已感无趣的杨辰猛地踏前一步。 手掌往前一推 “啪” 一股沛然巨力迎面撞来,沈剑心手中所握长剑的前端瞬间随之炸裂开,长达三寸的剑尖粉碎成了十多块,从四周飞射了出去,当这些尚有残存剑气未灭的碎片落在无比坚硬的擂台上后,竟全都没入了一小截。 轻而易举地便只手破开了了长剑剑尖,杨辰顿时不屑一笑,然后极度傲然地道“这天下能有什么兵刃,可以比得上自己的肉身呢” 这番说罢,他又随之再度踏前了一步,对方手中长剑的剑身顿时又崩断了一截,化为碎片四散落地,而杨辰的手掌心却连一丝最基本的血痕都并未出现。 反观沈剑心这边,在倾力使出了这一剑之后,他的身体也随之已经到了极限。 对于他而言,战斗的时间拖得越久,打得越是激烈,那就越不利,尤其是当他手中长剑被对方硬生生崩断之后所造成的一股反震之力,更加剧了他体内的伤势,五脏六腑,都已出现破损。 杨辰许是看出了这一点,故而他并不着急一鼓作气地击败沈剑心,反而是刻意地一步一步往前,一点一点地崩碎他手里的剑,慢慢地折磨着他,因为杨辰清楚,对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他喜欢这种意志力极其强大的对手,因为只有他们,才可以真正满足他虐杀的快感 一息之后,杨辰再度抬腿往前,这一次之后,沈剑心手中的长剑竟不过只剩下区区一寸罢了,若不仔细看,许是以为握着一个短把而已,可就在这时,他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突然一扬,一柄寒光内敛的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杨辰的胸口处刺去。 两把剑,一长一短,奇正相辅,这就是他沈剑心思考出来的策略 “李兄,就让我来替你击败他吧” 在手中短剑出手的那一瞬间,沈剑心猛地怒吼了一声,在少年的身上,突然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杀气,虽然心口随之产生了剧痛,让他几乎连站也站不稳,可他前刺的速度,反而更快了一分。 饶是双方之间隔着也就四个拳头的距离,离着极近,但以杨辰的实力,断不至于反应不过来,然而,杨辰却是动也不动,就那么站在原地,任由对手手中那柄短剑一下子刺在了自己的身上。 沈剑心面露喜色,暗道一声成了 然而下一刻,他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望着对面那个比自己高了整整一个头的杨辰,他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呆滞,因为眼下左手传来的感觉,正清晰地告诉着他,他失败了 手中短剑不过刺进对方身体半寸而已,便已经刺不动了,而上面附着的剑气也被对方体内的真气给搅得支离破碎,宛如数百人的骑兵队伍遇到了数十万大军,转眼间便被屠戮干净,毫无反抗之力。 如无破坏力巨大,同时又极难去除的剑气在伤口不停肆虐,就这种程度的伤势,别说杨辰了,就算是一个普通的五品武人,也就是一天便能愈合的事。 那对金色的重瞳之中,满是如寒冬一般凛冽的杀意。 王者的尊严,不容被冒犯丝毫。 杨辰冷冷地道“你在找死” “啪” 随着杨辰的身体轻轻一震,沈剑心手上这两把剑都全部炸裂开来。 一个剑客丢了手中的剑,他还能再战么 当然不能 然而,沈剑心却依然死死地咬着牙,不愿就这么认输。 一道道零星的剑气再度在身周展开,就宛如是游鱼一般,但随之却是猛地一缩,剑气全部自行崩碎,沈剑心一手捂着心脏,脸色惨白,差点就这么直接倒下了,而杨辰的手,却已经毫不客气地朝着他的心口处狠狠挖了过去。 身为这一场值守裁判的黛芙妮娜靠擂台最近,她的反应也是极快,当杨辰直接撞碎沈剑心手中两柄剑的时候,她便已经从底下跃上了擂台,想要阻止杨辰的下一步举动,可突听得场中响起一声怒龙咆哮,龙吟阵阵,神威无双,一道完全由玄黄色真气所形成的巨大龙头,直接朝着黛芙妮娜凶恶地咬来。 吞天噬地,霸道无匹 黛芙妮娜见状,顿时大怒,五指紧握,看似有些秀气的粉拳朝着前方打出 “砰” 凭空响起了一道剧烈的炸响,仿佛地震一般,光是气流散溢,都将四周的普通人给吹得七晕八素了。 只是一拳,便将那颗巨大的龙头给硬生生打得粉碎,但她的速度终究还是因此被阻了一丝,耽搁了一息。 这一息的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做不了什么,可对于一位有修为在身的内家武人而言,可以做的事,就太多了,尤其是杨辰离得又近,眼看这一手就已经要抓到沈剑心的胸口处,看样子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杀了这个胆敢冒犯自己的对手,正在这时,却有一人比那裴旻的剑来得更要快。 “嘭” 场中再度响起了一道爆鸣声,那是两股截然不同,但却一样霸道的真气对撞所产生。 杨辰猝不及防之下,竟禁不住往后倒退了两步,他那对金黄色的重瞳顿时微微一缩,定睛看去,却发现自己的面前现正有一人扶着那可恶的小子,看样子,就是他救下了对方。 李轻尘单手扶着因为先天之病复发,现在已经彻底昏厥了过去,五脏六腑,包括经脉伤势都十分严重的沈剑心,冷冷地道“你想杀他” 杨辰死死地盯着李轻尘,微微舔了舔嘴角,他眼下只感觉自己全身战意沸腾,连压抑自己出手的欲望都是那么的艰难,至他到长安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竟有同辈武人能够给他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不不不,我想杀你” 李轻尘没有再退让一丝一毫,反倒是将嘴角一勾,针锋相对地邀约道“好啊,决赛生死擂,我等着你。” 杨辰有些跃跃欲试,因为他实在是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熊熊燃烧的战意,以及那种即将可以虐杀一位真正的高手所能给他带来的极度愉悦 “不如现在就开始” “那要不让姐姐陪你试试” 黛芙妮娜刚刚被狂龙刻意阻了一下,差点眼睁睁地看着沈剑心在自己面前被杀,正自恼怒中,在听到杨辰这句话后,顿时摩拳擦掌,只恨不能立马与他开打。 论好战,她可半点不比狂龙差。 可却未曾想,即使骄傲如狂龙杨辰,在这种时候,竟也会主动退步。 “哼,武侯大人,等我晋升四品,自会奉陪” 杨辰自信现在的自己可以战胜那种普通的四品武人,可他更清楚,现在的自己,在这位来自异域的长安武侯面前,还是不太够看的。 武人九品,那是一步一个台阶,其中差距之大,实非简简单单的“天赋”二字可以填平的,更何况,当年黛芙妮娜只是因为年纪尚小,再加上裴旻的天赐武命太过无解,这才在决赛输了一线,不然她也是一代武魁,岂会差这杨辰半分 和杨辰怼了一句之后,黛芙妮娜这才注意到了匆匆赶来的李轻尘,双方先前也算打过几次照面,还留有一些印象,故而这次她只是看了一眼,便当即眉毛一挑,面露惊讶之色。 正在这时,底下观战的杨巳突然喊道“李轻尘你身为参赛武人,却故意上台干扰比试进行,难道不怕被革去资格么” 黛芙妮娜还未开口回答,李轻尘却猛然转过身来,在他瞳孔之中,有两朵赤红色火苗一下燃起,然后又迅速熄灭。 三日不见,从青铜丹炉中成功走出的他,不但是在各方力量的帮助下,重新锤炼了自己下三品的底子,并且晋升了五品大成,而且他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来的他,性子内敛,初到长安,对于这外界的一切,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而更多的,则是漠不关心,所作所为,全是算计居多,但现在的他,意气风发,锋芒毕露,哪儿还有半点之前宁可跟灵猴换伤,也不愿得罪对方的小心模样。 “杨巳” 李轻尘咧了咧嘴,刚刚看了从点将台上直接垂挂下来的对阵名册的他,笑眯眯地道“下一场就是你我二人了吧。” 杨巳看得心中一突,暗道眼前这个人,和先前情报上所描绘的,好像截然不同 他竟情不自禁地有些紧张。 “是,是又如何” 李轻尘传音道“那你可就得好生去巴结一下这些武侯大人了,但凡他们等下慢一丝,我都一定会宰了你。”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二章 只手擒幽蛇 要破心魔,就须对症下药才行,这位两百余年前曾无敌于天下一甲子的盖世神君,其实比谁都要更了解这一世的自己,因为他与他,本就是一个人,而非共处一个身体的两个魂魄。 正如他自己所言,神君已是离世人,世间唯有李轻尘而已。 袁老为报一百五十余年之前馈赠武运之恩,以六丁神火为李轻尘再塑真身,这等惊世骇俗之事,莫说是人间武人了,就连天上仙人都不敢多想,若非这两代天下第一一齐为李轻尘护道,就连他们自己单独一人都不可能如此托大。 不过结果终究还是让这位神君也感到极其满意的。 要想做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事,自当拥有与之匹配的实力与心性。 一拳敢教天仙跪,岂容凡人多言语 李轻尘现在只觉心头有一道很早便已存在,似乎坚不可摧的枷锁被打碎了,此刻只见天高海阔,他心中无比快意。 长安城内派人夜袭 还敢杀我李轻尘的朋友 好说,哪怕是在擂台上,我也要教你杨府子弟好生领教下什么是做人的道理。 念头通达,无拘无束,方才是武道登天梯真正的“捷径”所在啊 这人间又岂有事事隐忍,只愿做那好好先生的武夫 听到李轻尘如此赤裸裸的威胁,杨巳却只是冷哼一声,他对李轻尘的实力自认为了解的很清楚了,能打赢那张藏象,纯粹就是因为张藏象自己托大,若非如此,这小子连半点胜算都没有,可自己不一样,自己是绝不会给这小子机会的。 这番言语交锋之后,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毕竟大洛武道会举办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双方打出过真火,互相不顾长安武侯阻拦也要将对方杀之而后快的,杨辰这件事,可大可小,既然沈剑心并未被他所害,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所谓武道会,终究还是演武更重要,这点微末的小规矩还在其次。 至于李轻尘上台救人这事,自然就更为不值一提了,且不说他本就没什么错,何况这四周坐着的大人物们眼下对他兴趣极浓,自然是不会吝啬为他言语几句,卖他个人情的,尤其是当他们看出李轻尘与杨府的人不对付后,更觉着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一场战罢,第二场紧接着便又开始。 等到双方上台,感受到李轻尘身上那股实质性的压迫感后,就连杨巳自己都不由得开始犯嘀咕,不过事到临头,他也退不得,何况李轻尘越强,他就越是需要竭力逼迫出对方所有的手段,好教杨辰占一个先机,这次武道会关乎义父大人顺利进驻兵部之事,故而绝对不容有失。 他一开始就想得很明白,所谓十二义子,其实都只是杨钊蒲的棋子罢了。 不甘心做棋子可以,但当形势比人强的时候,那就得做好一个棋子的本分。 与先前不同,这一次杨巳打从一上台,便站在离李轻尘最远处,几乎是贴着擂台边缘站着,他望着对面似乎有迫不及待之意的李轻尘,眼珠子一转,突然传音道“轻尘兄弟,何必如此我义父乃当朝国舅,你初入长安,为何偏要入局与我们作对呢” 李轻尘听罢,当即冷笑着回应道“与你们作对呵,杨巳,你三番两次地设计杀我,若非我命大,岂不早就死在了你的手上,这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杨巳赶紧解释道“误会,都是误会,我现在代义父正式向李兄发出邀请,只要李兄这次不要插手我杨府夺武魁之事,那以后李兄就是我杨府的贵人” 李轻尘幽幽地道“哦那杨老弟为何不直接认输呢须知这武道会前八便可去长安司领取一件玄品法器,若是四强,自然又不一样,反正之后若是碰到杨辰,我自也会认输,杨老弟何不卖我一个人情反正杨家财大气粗,想必也不在乎这么一点朝廷的奖励吧” 杨巳面露难色,结结巴巴地道“李,李兄,你说笑了。” 李轻尘听罢,选择不再搭理此人,而是毫无预兆地突然前冲,可半息不到,他人才刚跑到擂台中央,速度瞬间便突然慢了下来,站在原地,面露难堪之色。 看到李轻尘那可怕的速度之后,杨巳原本心中一突,差点下意识后退,眼下见李轻尘突然不动,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冷笑了起来。 “呵,李兄,你莫不是真以为我杨巳有那闲心和李兄你闲聊这用毒之道,我可比我那没本事的大哥要厉害多了,先前不过是与你故意拖延时间罢了。我这无形无相,无色无味的毒功,专攻武人的中丹田气府,一旦沾染,便会迅速随着真气运转全身,越是动用真气,便越快中招,虽不致命,但一时半刻浑身酸麻不能行动那是免不了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杨巳这人生性极其谨慎,尤其是在了解李轻尘几次战斗过后,清楚这小子不但自身实力不错,而且精于算计,意志力又强,他可不愿阴沟里翻了船。 身为一位真气浑厚的五品武人,一旦将体内辛苦修炼而出的真气外放,便宛如人之十指一样灵活,随心而动,故而他并不靠近对方,而是以自身真气去推那呆立场中,不能动弹的李轻尘,要将他直接推下台去。 说到底,这武道会演武比试一事,最重要的其实还是演武规矩上做文章,只要落下擂台,哪怕你是一品武人,一个念头便足以镇杀对方又如何,这输了就是输了。 当初你靠规矩赢了张藏象,今天我便靠规矩来赢你 这杨巳自幼所修之绝学,也算不俗,名唤万毒归一功,不但品秩是半步地品,而且属于最为阴险难测的毒功之列。 须知这天底下虽藏有各种毒物,但经历了辛苦修行,皮肉筋骨,乃至于一身经脉气血都得到了充分锤炼,强化之后的武人肉身远非普通人可比,他们对于各种毒物有着天然的抵抗力,被一般的毒蛇毒虫给咬上一口之后,不说完全无碍,但短时间内,是很难对他们产生效果的。 武人们气血浑厚,生命力悠长,人间毒物,大多奈何不了他们,但依托绝学所修炼而出之毒却不一样,武人真气玄妙无比,可幻化为万形万象,譬如沈剑心与裴旻二人体内的真气便不是普通的真气,而是一道道剑气,而杨巳的真气,则蕴含有让武人们都难以抵挡的致命毒素。 万毒一说,寓意包罗万象,什么寒毒,火毒,情毒,无色之毒,无味之毒等等,各种各样,可以千变万化,视对手而做针对,最后归一,便是万象一体,一旦沾染,各自类型的毒素会一起爆发,神魂,肉身,真气,气血全部都要被影响,而到那时,也就是他晋升上三品的时候了。 只不过眼下他还只是五品武人,只能演化万毒而无法归一,说白了,就是有局限性,譬如越是厉害的毒素,便越是明显,像火毒一类,虽然一旦沾染之后,对方会感觉自己好似落入了岩浆之中,浑身的血肉真气都在燃烧,溶解,火毒上涌,还会烧灼神魂,故而中毒之人会死得极惨吗,但相应的,也好躲避或者做针对。 而越是杀伤力看似没那么大的毒素,便越是隐蔽,譬如他刚才所施之毒,作用只是让对手暂时麻痹不能动弹而已,并且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让人中招,其中限制重重,却能保证无影无形,无色无相,若不是提前知晓,实在是难以躲避,故而现在就连李轻尘也中了招。 刚动身离开原地,想要迅速解决战斗的李轻尘此刻好似又回到了被杨子等人围攻的那一晚,浑身酥麻,难以动弹,稍微运转真气,却反倒是又加强了这种感觉,毒素随着真气迅速流淌全身,让他的身子都随之轻轻一抖。 他不由得暗道这毒功之道,果然是有些意思。 只不过,现在的他却已不是原来的他可比了,区区毒功罢了,他还不放在心上,最起码,只是一个杨巳而已,还远不止于让他都觉得棘手,只是心念稍微一动,体内从中下两座丹田处,都瞬间燃起了一道奇异的火焰,一下子随着真气燃遍全身,让他好似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一下子便将那无形之毒给焚烧得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对方打出的那一道道蕴含着炙热火毒的真气也随之落来,然而他却连看也不看,被六丁神火重新塑造过的肉身面对这火毒,直感觉对方是在以蜡烛去融化太阳,实在太过可笑。 直接撞碎火毒真气,然后一个敏捷的闪身,他便已经直接落在了杨巳的面前。 “我认” 眼前一花,就突然多了一个人,杨巳大惊失色,不过他也是能屈能伸之人,当即就想要认输,只是这最后一个字还未喊出口,脖子便已经被李轻尘给单手握住,然后整个人脚下一空,一下子被拔离了地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三章 夏虫敢语冰 技惊四座 想那幽蛇杨巳也不是普通的五品武人可比,但竟在刹那之间,便被李轻尘给轻易拿下,在所有不明真相的旁观者眼中,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尤其是同辈的武人们,都情不自禁地在心中感叹着,这天底下何时又出了这等人物 当然,别说是他们了,就连那些长安司的武侯们都感到极度震惊,盖因修炼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其实更知道修行的不易,这一身实力,哪个不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他们又何曾见过区区三天,便有如此蜕变的怪物 李轻尘只以单手擒住杨巳,经过六丁神火洗练之后,他中丹田内真气的浑厚程度又何止强过杨巳百倍,这一下灌注其中,轻而易举地便封印住了杨巳体内的各处窍穴经脉,将他全身的真气都给死死地堵在中丹田处,不得出来半分,而杨巳也随之一下子变得软趴趴的,看起来就真跟一条焉了的蛇一样。 他所修之毒功,对于肉身的锤炼本来就很一般,更别说是跟李轻尘这种怪物相比了,真要动用肉身的力量反抗,那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所以他自己便直接放弃了。 李轻尘见状,嘴角轻轻一勾,小声地调侃道“杨巳,可还记得我刚说什么来着” 陡然间,大好的局势便被彻底逆转,而自己也落败被擒,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半句,杨巳满脸都是震惊之色,忽而又想起了刚才李轻尘所言,“只要长安司的武侯们动作慢上一丝,我一定会宰了你”,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本能的求生欲支配下,他只得将头转向了旁边,他曾两度出言冒犯的长安司武侯们。 此情此景,让他不由得又突然想起了裴旻曾说过的一句话,“你得感谢这些你所不屑的世间规矩,因为正是它们保护了现在的你”,一念至此,追悔莫及,当下只盼着那裴大剑仙能够不计前嫌,赶紧过来救下自己才好,在这种关头,他可不指望他那五哥杨辰。 幸好,那一年三百来天,就从没露出过一个笑脸,好似一个木雕一般的裴旻竟然真的开口了“此战,李轻尘胜” 随即,便有一道传音从那边飘来。 “放开他吧。” 裴旻的面子,李轻尘自然是得卖的,他要加入长安司,又岂能在这种时候得罪长安司的人呢,随意地松开手,并且收回真气之后,杨巳也随之一下落地,而他现在也体验了李轻尘先前的那种感觉,浑身酥软,动弹不得。 虽然体内属于李轻尘的异种真气被收回,但对方的真气无论是量还是质,都强过他太多太多,这就好比一个人被绳子绑得久了,哪怕解开了,但一时半会儿的,依旧会感到手脚酸麻,根本使不上劲,况且就算是五品武人也得呼吸,他刚被李轻尘掐得死死的,连半个字都蹦不出来,当下跪坐在台上后,就好似一条刚上了岸的鱼儿一样,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看起来狼狈至极。 李轻尘低下头,俯视着面前这位曾意气风发,自以为一切都在算计之中的同龄少年,慢悠悠地说着一件仿佛天经地义的事。 “不杀你,也不废你的丹田,不是我仁义,只是没必要了。” 鲲鹏展翅九万里,它看不见地面的蝼蚁。 杨巳听得如此侮辱,哪里受得住,当即猛地抬起头来,满脸怒意。 “你” 杨辰可以看不起他,可他李轻尘凭什么,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只可惜,才刚刚吐出一个字来,李轻尘便直接一脚,毫不客气地将他给踹了下去,随即他也从另外一边跃下了擂台,只是这一次,他并未跟以前一样直接离去,而是随着一位长安司武侯走到了一边坐下,与其他人一样,静候着下一场比赛的开始。 经历了从内到外,彻彻底底的脱胎换骨之后,他的心念已与先前有了不同,现在的李轻尘,对这武魁之位,那是势在必得的,虽然自知是得了一场大造化,但他却清楚,自己依然不能轻视这些同样天才的同辈少年,所以他才要留下来多看看,难不成只许自己有造化,不许人家有绝招么 虽然前两场都是一边倒的战斗,其实看不出太多的东西,但之后的比赛,表面上来看,实力算是较为平均了,能够暴露的东西,还是极多的,更何况这下一场,便是无心的战斗。 这位从凉州远道而来,生有一张比那长安城的花魁姑娘还要精致五分的俊美容貌的少年郎,即将迎战长安镇武司武督之女白依依,这势必会是一场针尖对麦芒的精彩战斗。 前者虽然不知修的具体是什么绝学,一路走到现在,除了真气量超过常人数十倍之外,其实并未暴露太多的东西,但他的战斗直觉,却比野兽还要敏锐,而且一旦出手,招招都是取人要害,虽然看着朴实,但其实远比那些花里花哨的各种招式来得实用的多,而后者不但出身极其显贵,在武人之中,简直可以称作是皇亲国戚了,而且其本身实力也极为不俗,她在悬镜司所修人榜上排名第六,远超杨巳,与那狂龙杨辰也就只差两位而已,可想而知,这位少女绝不是易于之辈。 与对方几乎是同时登台的白依依,今天穿着一套神似长安司武侯们所着的黑白二色武服,贴身劲装,不但将她完美的身材给勾勒了出来,同时也衬托得她愈发气势不凡,在她的身上,有着一股完全不输男儿的英武之气,所谓巾帼不让须眉,不外如是了。 一向喜欢佝偻着腰的无心照旧是穿着一身白衣,其实他对这种东西毫无感觉,若是再早几年,他还是森林中的野人时,一向是不着寸缕,毫无羞耻之感,之所以会耐着性子套上这些影响行动的布片,还是观主的要求。 虽然三天前,他曾被杨巳授意下的弥左卫门给暗算,被一把匕首直接捅穿了身体,心肺处都受了伤,可单从他的脸上,任凭是谁也不出他的真实状态与真实想法。 无心,的确是无心。 擂台下,既领着世袭爵位,同时也在朝中挂职,绝对算是一等一显贵的裴家家主看着场中的两人,朝着旁边早早便已经被无心淘汰的裴冬生问道“生儿,你觉得这一战究竟谁可以取胜” 裴家家主裴蓝膝下两子虽然都是出类拔萃的武道天才,可他自己并不习武,或者说掌管裴家这么绵延数百年,在中原各处开枝散叶的一个大家族,就已让他忙得焦头烂额,就连来这演武场看看武人演武,都算是一种难得的消遣了。 裴冬生望着场中两人,久久不发一言,尤其是当他收回视线的时候,又不自觉地瞥了一眼那边老神自在的李轻尘,顿时神情就更不自然了。 同为武人,他虽是一等一的门阀出身,自幼便有高人帮着易经洗髓,但实力和这些人一比,他却差得太多太多了,尤其是那一晚桂花坊门口醉酒之后,被李轻尘给轻易打倒,更是被他视为奇耻大辱,之后原本是气势汹汹地想找他麻烦,后来才知道,他竟在擂台上差点活生生打死那号称防御无敌的金牛杨丑,而今天又如此轻而易举地战胜了杨巳,他自然不清楚李轻尘这几天所经历的事,只当是此人一开始就在藏拙,故而心中虽然愤怒,但不免却又胆怯了,报复他的想法,早已烟消云散。 “孩,孩儿不知。” 裴蓝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儿子的不对劲,转头一看,正要说话,旁边突然有人趁机插嘴道“伯父,依小侄来看,此战的胜利者,必然是依依。” 裴蓝听到这个声音,嘴角顿时微不可查地一垮,只是再转头看向那顾西河时,已恰到好处地变为了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他知道,这顾西河根本就不是顾家子弟,而是一路靠攀亲戚上来,到了长安之后,又故意使用手段接近自己儿子之类的显贵子弟,结交关系,再到自己面前表现这么亲热,说到底,都是往上爬的手段而已。 活了这么多年,同时又是一家之主,其实不知见过了多少丑恶,就连他自己的手,都不是干净的,可是看到这等极度趋炎附势,利用一切资源努力往上爬的后生,他还是本能地感到厌恶。 一个从泥地里侥幸蹦上房的蛤蟆,也终究只是一只蛤蟆罢了,只是那姓顾的好像挺喜欢这个义子,也就不妨碍他裴蓝说些不要钱的客气话了。 “哦,贤侄也懂武学” 他顾西河当然不懂,但他毫无一丝谦和之意,反而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道“伯父见笑,侄儿只是略懂一二罢了,这场战斗,我看悬念不大,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依依都要胜过那无心太多,不过平心而论,这小子的确也算个人才,若是能够收入族中,将来未必不能为身边多添一个上三品的护卫。”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四章 野兽的战斗上 但凡是能被各大豪族世家收入囊中的,多半都是没什么背景的武人。 或因为随之带来的钱财地位,或因为觉得背靠大树好乘凉,或是出于觊觎这些大家族能的高品绝学与兵刃丹药,他们早早便脱离江湖,加入这些大家族中,并且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都会一直得到所属世家门阀源源不断的资源供给。 运气好的,如果能够入赘豪门,成为自家人,倒也不错,但大多在族中仍只能算作半个奴仆,只不过,这武人的上三品境界却是一个界限,一旦跨过了这一步后,便已很难再用常理去揣度他们的力量,故而任何一位上三品武人,就算是在皇家也能做一方供奉,又岂能以寻常护卫论之呢 单就这区区两个字,便让裴蓝有些看不起他了。 真正的强者,不管去到哪里,都是会被人尊重的,而懂得去尊重他们,本身也是世间规矩,就连裴冬生这般显赫的出身,平日里称呼家族中那几位外姓的上三品武人,也都是以叔伯相称,请教问题,都要执弟子礼。 他的父亲裴蓝,身为京畿道四大家族之一,河东裴氏的家主,手中所握权势不比朝廷一部尚书小太多,可也从未有说对这些人颐气指使过,尤其是裴冬生自己身为武人,再听到顾西河这话后,他便不禁觉着这人是否真以为世俗权利在武人面前真的很好使 看清了顾西河此人草包的真相之后,裴氏父子便不再多言了,而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的顾西河也自觉说错了话,于是也未再不识趣地凑上去攀谈。 场下一时寂静无声,就只闻演武场外,双方的簇拥正一刻不停地为各自所拥护的一方呐喊不休,更为有趣的是,这两个阵营竟有极其明显的男女区分,看起来是泾渭分明,但凡是女人,无一人支持白依依,而但凡是男人,也无一人支持无心。 不过让人不得承认的是,无心不光是自身五官精美尤胜长安花魁三分,而且身上还有着一种极为独特的气质,那种感觉,既如夜里清幽明月一般遥不可及,高不可攀,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好似从古老密林之中走出的黑豹一样,优雅十足,又富有纯粹的野性,就仿佛是一把精美又致命的尖刀,既让人害怕,却又忍不住被其所吸引。 哪怕是久负盛名,而且一向都看不起多少人间男子的白依依,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真就宛如一位谪仙人,就连她,都有些嫉妒其容貌,不过更多的,还是对于他性子的不满。 “我大洛所举办的武道会,旨在让一代代年轻武人们可以互相切磋交流,讲究的是点到为止,所以你的做法,我很不认同。” 在白依依这位长安司武督之女看来,像无心这种好苗子,那的确就该被吸纳进他们长安司,未来为长安司办事,但无心此人哪怕是在明里暗里有着很多规矩的擂台上,也一直保持着招招取人要害,从不手下留情的习惯,似这种人一旦下了擂台,再无人看管,那得为他们长安司惹出多大的祸事来 所以她才想要教教对方,到底什么是世俗的,对方必须遵守的规矩,因为在她看来,这是她身为长安武督亲女儿的职责所在,未来总归是要靠她来继续带领长安镇武司的。 只不过让她极为不舒服的是,对面的无心依旧保持着一副神色木然,似乎根本就没在听的样子。 不过她却不知,其实他完全听得懂对方在说些什么,因为从他被那一身道袍都快洗烂了的老道人给带出森林之后的这几年里,学的其实全都是识文断字,幼儿蒙学之事,而无一丝武艺或是道法道藏等等,所以他只是不太会与人交流,也不愿意交流罢了。 当然了,若不是打不过那老道人,他甚至就连识文断字的事都是不愿去学的,毕竟在他看来,这种东西对于生存毫无用处,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把自己的爪子和牙齿磨得再锋利一点才好。 用老道人的话来说,他是野性未消,但道观也是一处世外之地,其实教不了他太多东西,真要从无心到有心的境界,他还是得去尘世中去寻找,但就算是野兽也知报恩,长安司替他治过伤,而他也知道对方是长安司的人,这就是恩情,故而他哪怕对对方的道理嗤之以鼻,却也什么都不会说。 白依依见他不说话,不禁皱起眉头。 哪怕是武侯们出门办事,持有朝廷令牌,一路通行都会被给予最大的方便,但他们也依然需要跟各种人打交道,哪怕是裴旻这种木头人,最起码与人交流也是无碍的,因为这里是人间,可她又怎会想到,这世上竟会有无心这种奇葩的存在。 她冷哼了一声,道“你不愿听,倒也无妨,因为我自有办法让你听进去” 说罢,她突然一俯身,双手持匕,脚下一蹬,只是瞬间便将自己的速度加快到了极致,一个闪身之后,便已经到了无心的面前,从她握着的双匕之上,忽然腾起比匕首本身更加锋锐的真气,然后朝着无心的胸口处便是狠狠一扎。 她这一招虽然极度的干净利落,简直堪称完美,但无心的反应何其之快,尤其是在吃了弥左卫门的大亏后,他现在对于这种突然袭击更是防范备至。 真正能在危机四伏的森林中存活下来的野兽,都有一个很重要的特质,那就是它们从不会把同一个错误犯两次。 眼见那一对匕首朝着自己胸口扎下,然而他却并未直接退开,因为无心清楚,这一退,那就等于将先机拱手相让,之后对方只需要步步紧逼,持续对他施加压力,便可一直将他死死压制住,所以这先机绝不能丢。 双手往外一翻,无心近乎蛮横地架开了白依依伸出的双手,接着双爪前伸,直接朝着白依依那对傲然的胸脯而去,当然了,这在他看来是毫无问题的,因为无论是擂台上的演武还是真正的搏杀,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东西,既然都是为了赢,那怎么都可以。 在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的森林中,如果舍不下身段,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只要能够活下来,哪怕是再恶心的事,也得做。 当然了,他的心中本就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种说法。 不过白依依到底还是一位妙龄少女,虽然身为武人,从小便知道这比试中的磨蹭磕碰是在所难免的事,但之后的实战却几乎都是正常的比试,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敢针对女子敏感部位的对手,眼下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袭胸,羞涩感占据了上风,她选择立即后退,同时涨红了脸,轻啐了一声道“卑鄙小人” 话音刚落,无心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而是继续紧跟其上,他就跟一头真正的野兽一样,如果不彻底地咬死对手,他是决不会松口的。 五指如抓,一身真气似无意,似有意地射出,就仿佛是十把钢刀一样挂在他的手上,他抬手下挥,这一下只怕是连磨盘大的石头也要被其切成一堆碎块。 “咔” 白依依见状,不敢怠慢,赶紧收拾心神,回归到比试上来,她双手持匕上抬,于间不容发之际架住了对方下压的双手,与此同时,腿上“啪啪啪”地跟无心在瞬息间又连对了十几招,成功地让对方无功而返。 这一场战斗哪怕仅仅只进行了十几息的时间,却远比先前那两场来得更加精彩,因为双方虽分男女,但却都属动作敏捷,长于进攻的类型,并且都擅长最为凶险的贴身战,双方闪转腾挪不停,动作极其灵活,而且表面上势均力敌,在短时间内,完全看不出到底哪一方占据上风,哪一方已有败像。 无心是以手为刀,而白依依则是手持两柄黄品匕首迎敌,不过她使用兵刃的技巧,却还远在沈剑心之上,沈剑心是直接以自身剑气灌注其中,却不知长剑本身根本就承受不住,可她不一样,她是以匕首的本身为骨,自身真气为血肉,以自身意,得其形,附着其上,再与无心搏斗,这样便可以极大地延长这两把匕首的使用时间,保证拖下去也不至于兵刃直接损毁,导致落败。 之后整座擂台都好似成了他们的战场,这黑白两色已经完全搅在了一起,再难分彼此,眼力劲稍微弱些的普通人,甚至包括一些下三品的武人,大多都只能听到一连串的兵刃碰撞声,然后就是一团黑白二色的影子滚动不止,一会儿出现在场地中央,一会儿出现在擂台边缘,双方碰撞不停,一时间斗得是难解难分。 绝大多数人都被这场精彩至极的比试所完全吸引,一个个看得那是目不转睛,脑袋都在随着场中那一团影子在动,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在叫好之后,就连嘴巴都忘了闭上。 “啪” 双方陡然间分开,原是白依依以双腿缠住了无心的脖颈,然后猛地一使劲,便要以毒龙缠柱的招式将他给绞杀,然而无心却是顺势腾起,之后人在空中便已挣脱开来,反倒是一脚蹬在了白依依的身后,接着极为从容地落在了后方。 双方皆有真气护体,再加上互换一招都不算要害,故而都未受什么伤,不过是移形换位,互相站到了对方原来的位置罢了,而下一刻,这两个身影便再度转过身,迎面朝着对方杀去。 黑白两色,再度缠斗在了一起。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五章 野兽的战斗中 两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不过才过去短短十余息而已,但这二人贴身而战,却起码已经过了百招有余。 亲自上阵与对方过了百招之后,再加上先前便已有的推演,让白依依很快就发现了无心的问题所在。 第一,他根本就不会什么武学招式,虽然他的每一次出手都专攻要害,朴实无华但极其厉害,已暗含了大道至简的真理,那但那也只是针对下三品的武人而言。 对于那些既无神意在身,也无真气护体的下三品武人们来说,招式的确很重要,如何见招拆招,如何反击对手,都很重要,但对于中三品的武人们来说,却不是这么简单。 第二,也就是最要的一点,他只会最基本的,最粗浅的运用自身真气的方法,换言之,他就算有家财千万,却完全找不到花掉它的办法,而这在中三品武人的较量中,是极其致命的。 一番试探结束之后,白依依立即变招,她只将自己矫健的身姿一转,手中两柄匕首划出道道白色的气流,竟已施展出了一道绝学中的杀招 身随心动,气随身走,这才是中三品武人真正的厉害之处。 千斩龙卷杀 白依依整个身体旋转不停,就连模样都已经看不清楚,真气包裹,两柄匕首从各个不可思议的方向朝着对方刺出,化身为一道裹挟了无数利刃的龙卷风,朝着对面狂暴地刮了过去,试想一旦置身其中,只怕立即就要被千刀万剐 陡然变招,哪怕无心反应再快,但身体上也依旧立马出现了十余道细碎的伤口,衣衫皮肉,都被一并割裂 若非主修肉身者,在无真气刻意凝结保护的情况下,其实也并无想象中的那么坚硬,被武人真气附着的黄品兵刃已经足够破防了,更何况白依依所使出的招式,也不是一般武人能比的。 虽然受伤,但无心依然极其冷静地做出了当下最优的选择 他随本能而动,瞬间拧身急退,就好似一头野兽一样,以四肢着地,朝后飞奔,一下子速度陡增,让白依依所化之刀气龙卷一时之间竟只能跟在后面,却完全无法碰到他分毫。 仍在旋转之中的白依依心中一突,她万没想到,若是单论速度,自己竟然不如对方,虽只慢一丝,但就是这一丝,却是她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间隔,如果继续保持这招的话,中丹田内的真气就必然得源源不断地往外消耗,如果再无法追上,拖下去的话,自然是对自己不利的,于是她自然解除了这种高速旋转的状态。 一股气流以她为中心荡漾开来。 下一刻,原本还在急速逃窜中的无心瞬间折身便是一爪,直接朝着白依依的面庞抓来,白依依见状,心中一惊,暗道这无心莫不是背后长了眼睛,不然怎么自己才刚刚解除千斩龙卷杀,他便立马就返身再度进攻了,他可不是上三品的武人啊,怎会有这般敏锐的战斗意识 猝不及防之下,她只得抬起双手,以匕首迎敌,如若不然,被这一爪之下,她定然重伤,而且一旦伤到了眼睛,几乎就等于已经输掉一半了。 “咔” 于间不容发之际,那两柄匕首成功地架住了无心伸出的手,只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抬腿迎敌,因为视线被挡住了,再加上无心的速度太快,她的肚子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嘭” 白依依被这一拳打得滑步倒退出去,然而无心并未继续乘胜追击,而是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原地,只是依旧垂手弓腰,好似一只山野中的猿猴一样,充满了灵动与野性。 刚才这一下,如果不是他临时化爪为拳,只怕白依依已经受了轻伤,而且他一旦追击上去,抢占先机之后,白依依若不施展出什么绝招逆转局势,只怕就要被一路压制到认输了。 她抬起头,望向无心,语气极为愤怒地质问道“你在让我” 无心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当然,对于这一点,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的。 站在远处点将台上观战的裴旻看到这一幕后,这位素有冷面无情称号的裴大剑仙,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自他加入长安镇武司之后,历两代帝王,已有六年之久,而这六年,其实也正是白依依人生中极为关键的六年 在以前,虽然那位盛名在外的长安司武督白惊阙几乎从不露面陪伴自己的女儿,但有老王这帮长安司的老人带着,其实白依依的童年并不寂寞,相反,在长安司的日子她过得十分幸福。 只是随着她渐渐长大,离开了长安司,听到了长安城内那些风言风语后,才突然开始发了疯般地努力习武。 一个女人未来能够领导一座镇武司么 她有那个实力么 更何况,这还是大洛十九座镇武司中,地位仅次于洛阳司的长安镇武司,天子的安危,长安百姓的安危,她担得起么 哪怕她是长安司武督的女儿又如何,更何况,或许武督大人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懒得指点自己女儿的修行,只可惜,武督大人生的不是一个男孩儿,不然未来定可保长安百年无忧 试想这些话对于年幼的白依依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所以她不服 她不恨自己的女儿身,她就要证明给世人看,哪怕是一个女人,也可以走到武道的山巅,俯瞰人间,这与她是谁的女儿无关 六年过去了,裴旻在一旁见证了白依依的成长,更重要的,还是他已经见证了白依依意志力的可怕,对于这个其实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少女而言,只要是能够证明自己的,她是不惜性命也要去做的 你们不信我能赢杨辰,甚至哪怕去找外人也不愿相信我,打从武道会开始,白依依的心中就一直憋着这样一口气,只是碍于是老王他们的决定,她无法反驳,就只能靠自己的实力去证明 眼下无心的刻意让招,或许是因为报恩,但却深深伤害到了她那颗极其敏感的心,更已经成功地激怒了她 她需要对手让招么 她不需要 白依依缓缓地站直了身子,俏脸冷如冰霜,这一次,她直接丢掉了手中紧握的两柄匕首,然后冷冰冰地朝着无心道“我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天赐武命,但我也不介意去使用这种力量,无心,记住我的话,再让,你会死” 她尤记得在自己正式觉醒天赐武命的那一天,到底惹出了什么祸事。 满手鲜血,如同屠夫 所以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上天赐予她的能力,哪怕后来在老王等人开导下,她开始慢慢地接受自己,但如果不是真正被逼到绝境,她是不愿开启的。 一旦开启,就必然见血 但她不能在这里停下来,因为她还要亲自打败杨辰,向天下人证明,长安武督的女儿,只会比她父亲更强 白依依闭上眼,心中默念了四个字。 接着,一种生而有之的奇异力量开始从她的上丹田处散发而出,迅速席卷全身,她睁开眼,瞳孔竟在慢慢地缩小,而原本的眼白部分,则缓缓地演变为了野性十足的明黄色,不但如此,她手脚十指上的指甲都开始飞速地生长着,只是微微展开手掌,便如钢刀一般向外弹出,这一幕,甚至要比无心先前的状态更加可怕 她缓缓地俯下身,同样以四肢着地,迁徙但有力的腰身徐徐下沉,慢慢踱步,就如同在黑夜中狩猎的豹子一样优雅而无情,她咧开嘴,露出两颗变长的犬齿,看着无心,就好似在看一只等待被她扑杀的老鼠。 无心望着她,那张精致而完美,就仿佛是画中人的脸上,竟头一次出现了如此复杂的神情,先是震惊,然后便是看到同类后的欣喜,以及同为狩猎者,对彼此天然的杀意。 擂台上出现了第二头纯粹的野兽 这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如芒在背般的可怕威胁,同时也让他想起了他还很脆弱的幼年时期,有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当他爬下树,准备啃食一头老虎留下的“残羹剩饭”时,却突然看到了一只正在寻觅猎物的山猫,当时他同样产生了这种让他极度兴奋的危机感。 仿佛又回到了那处养育他的森林,又回到了那个冷寂的夜晚。 他同样俯下身,肩头与大腿处的肌肉迅速鼓胀,几下便已经撑裂了原本贴身的衣物。 其实他本就不喜欢这种套在身上的玩意儿,现在的他,才是最为真实的他。 化身为野兽的两个人,都已经暂时摒弃了属于人类的情感,只是一方本就如此,而另外一方却是得益于天赐武命的影响。 白依依那一对明黄色的瞳孔微微转动,以一个纯粹狩猎者的目光打量着无心,下一刻,她一蹬地,飞扑而上,两头野兽,就这样迎头撞到了一起 擂台不再是擂台,而是充满了野性味道的密林。 属于野兽们的狩猎,正式开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六章 野兽的战斗下 两头野兽之间的战斗,到底会是什么样的 原始而狂野,大概就是对他们此刻状态最好的形容。 双方都没有任何一个动作是多余的,在不断闪躲对方攻势的同时,每一招都是朝着对手要害所去,毫无保留,力求一击致命,这就是真正的凶兽,无论它们动作再优雅,也改变不了它们作为杀戮者的本质。 残忍,精准,致命 但凡是一个战斗经验不足,心智稍微弱一些的武人,哪怕综合实力在他们之上,也定然会很快被他们所击杀,因为对于野兽们而言,只是不是什么致命伤,都可以作为交换的本钱,就算整条腿都被对方咬断又如何,只要这次能够杀了对方,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哪怕是接连经历了两次大蜕变,实力其实已经远胜同阶武人的李轻尘,也不由得被这场极度精彩的战斗所吸引。 追本溯源,人族最早诞生的一批武功绝学,除了那些极有天分者可以做到上体天心,从感悟自然中所得,其实大部分都是在模仿野兽最原始的动作罢了。 虎扑,鹤展翅,蛇探,羊挂角 功夫,本来教的就是最纯粹的杀人技,一举一动,都是为了能在战斗中迅速地击倒甚至击杀敌人,故而本就不该有什么多余的花哨动作,而白依依和无心两人,无疑是极好地诠释了这一点。 更让李轻尘感到惊讶的是,无心在进入了与白依依类似的这种兽化的状态之后,于无意识中所能动用的真气竟变得越来越多,就好似山间野兽在无意间吞吐日月精华,然后又在战斗中无意识地使用了出来一样。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光是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便已让他受益良多。 当二人都已经化作了纯粹依靠本能而动的野兽后,双方的战斗意识皆已经到了与神意一般无二的地步,看似两人一直在对打不停,一息之间便要过上十余招,可实际上他们很少有真正接触到彼此的时候,盖因这二人的闪避动作都是混若天成,若是外行人草草一看,甚至会觉得是否是相熟的两人在互相喂招,让招,可只有真正面对他们的时候,才会清楚他们的可怕。 如果不是倒霉碰上了杨辰这种怪胎,恶虎杨寅绝对能算是五品武人中的一方高手了,可在郊外面对无心的时候,他依旧是一种有力都无处使的尴尬状态,因为对方的意识太过敏锐,他别说是身子动了,往往就是心念一动,手都还未抬起,对方便好似有心灵感应一般提前避开。 佛门报通有六,其一便为他心通,据闻可详细如实地了解他人心中一切想法,无心已得其几分神韵了。 不过他自己却并不清楚这一点到底有多难得,因为但凡是能在密林中那种弱肉强食的极端世界里生存下来的,大多都有着这种近乎预知一样的本能。 遇弱则杀,遇强则躲,这就是野兽 饶是这次的擂台已经刻意被加大了数倍,但对于这二人来说,竟还是显得小了一些,尤其是当他们的速度都已经加快到极致之后,场面上到处都是模糊不清的残影,若不是目力强大者,连他们到底在哪都看不清。 同为武人,场外的观众中,有不少人都看得是瞠目结舌,喉头滚动不停,一个个情不自禁地在心中暗暗询问,场上的这两人,当真就只是五品么 但见原本焦灼的局势突然一变,双方陡然分开,无心以四肢着地,被白依依打得倒滑出去十余米,他以包裹着真气的十指在金刚石地面上划动卸力,竟在擂台上犁开了十道深深的痕迹,火星四射,好似金铁交击一般。 无心的脸色略微变得有些凝重,因为他已经发现了对方真正可怕的手段到底是什么,可他却想不出任何破解的办法。 原来,白依依每次跟他以肢体互相碰撞后,都会从他的身上吸走一部分气血之力,故而双方的战斗时间虽然并不长,但无心感觉自己的消耗却是平时的数十倍。 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输。 虽然他本也对这武魁之位没有什么概念,但他并不喜欢输,因为在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的森林里,输往往就意味着死。 他不怕死的战斗风格,正是源于他有着无比炙热的求生欲。 远处,连一对瞳孔也完全变为明黄色的白依依仍旧如一只优雅的灵猫一样,安静地伏在地上。 她的天赐武命名为狩猎本能,一旦开启,除了能将自己那属于人的情感暂且抛却,进入到最为完美,也是最为适合战斗的状态,同时大大地加强自身六感,完全依靠本能战斗以外,她的每一次攻击,只要跟对方进行肢体碰触,便可以如强盗一样,夺走敌人的一部分力量,如此而来,她其实是最不怕消耗战那一种,这也是为何她先前在长安司的时候,十分有自信能够战胜李轻尘。 望着那个已经在微微喘息的漂亮少年,她只是冷冷地在心中轻轻念了一句。 “狩猎继续。” 身影一闪,她再度前扑,而这一次已经吃了大亏的无心没有再盲目地迎上去,就好像幼年的那一晚,当他孤身面对那只正在寻觅猎物的山猫时,如果没能想到战胜敌人的方法,那就必须得先迂回。 只可惜这一次,他好像不能再取得一丝速度上的优势了,因为白依依可以靠着自己觉醒的天赐武命强取豪夺他的体力来补充自身,这一来二去,无心只会变得越来越累,而她却依旧可以保持精力饱满的状态,故而这次她很轻松地就追上了无心。 前扑 感应到背后风声来袭,无心赶紧就地一倒,然后朝着侧面便是一个急速翻滚,动作虽然依旧矫健,干脆利落,但已不似原来那么快了,所以这一次他虽然成功地躲过了对方的扑击,可手臂上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五道深深的血痕,已经可以隐约见到里面的骨头 然而,白依依可不会就这么停下,在进入到这种状态之后,鲜血只会更加刺激她的兽性 又是两爪刺来,无心面朝天空,赶紧以双手迎上,双方两只手的十指完美相扣,若不是两边都伸出了如钢刀一般锋利的指甲,只怕不知情的,还当是正在热恋中的少男少女。 白依依顺势直接骑在了无心的身上,鼓起全身力气,将两只手死命下压,而从双方接触到的地方,无心身上的气血之力也正源源不断地流入白依依的身体中,补充她的消耗,故而哪怕无心已经在用尽全力地往上抬,可对方的手依旧在有条不紊地向下推进,不,应该说压下来的速度开始变得越来越快。 “咚咚” “咚咚” “咚咚” 两个人靠得太近,近到甚至已经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白依依因为战斗而披散下来的长发甚至都垂到了无心的脸上,只是看他那副木然的样子,显然对于少女身上的体香完全无动于衷。 不过哪怕是已经到了这种危机万分的时刻,他都依然没有露出任何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表情,惊恐,狰狞,或是咬牙切齿的努力,都没有,他的神情依旧很平淡,仿佛已经快要落到他眼睛上的利爪只是微不足道的清风。 “咔” 无心突然松开手,完全任由白依依的双爪朝自己落下,不过原本平躺在地上的他,却一下往上蹿起了数寸,这就导致白依依依照惯性落下的手只是贯穿了他两边的肩膀而已,而他的双手也随之打在了白依依的肩头处。 以被完全洞穿肩膀为代价,暂时锁住对方的双爪之后,原本该趁机进攻对手的死穴,或是沉甸甸压在他胸口上的那两团东西才对,可无心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在那一瞬之间,他竟然本能地改变了动作,只是卸下了对手两只手的关节而已。 这种连轻伤都称不上的事,对于一个已经可以完全掌握自己肉身的中三品武人来说,实在是耽误不了太多的功夫。 无心瞬间又是一个屈膝,然后全力往上一蹬,踹开了被自己鲜血喷了一脸之后,竟突然呆了一下的白依依,然后一个翻身之后,重新摆好了姿势,他正要继续追击,可身体却禁不住轻轻地抖了一下,让他被迫停下了脚步。 他略微张开嘴,开始急速地喘息了起来,希冀着自己能够快些恢复一点体力,同时心中极为无奈。 两边肩膀被洞穿之后,暂时是使不上力了,可对方并未被重伤,换言之,这一轮换伤,他亏到了极点,这本不该发生,而且他体内的气血消耗太多,已经显露出疲态了,可看对方的样子,最起码都还保存有近八成的体力。 他蓦地回想起了很早很早之前,那个冷寂的月圆夜,当时已经遍体鳞伤,体力不支的自己,咬着牙望向那只在黑暗中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幽灵时的感觉,太难太难。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七章 无心的领域 一线前冲,场中竟只能看到一条直来直去的残影 犀利无双的重重爪影当头打来,于瞬息之间便已经笼罩住了无心全身,由于先前气血之力消耗过大,导致体力已经渐渐不支的他闪躲得极其艰难,血肉翻飞,很快便已是伤痕累累,十分狼狈。 白依依之所以很不喜欢自己这个天赐武命的能力,便在于她可以自由控制其是否开启,却很难控制其关闭,一旦进入狩猎状态,身为人的自我感情不再成为绝对的主宰,便很容易闯下大祸。 完全兽化的她,眼下近乎是在狂暴地宣泄着自己的力量,其十指如刀,不停切割,甚至远比先前的千斩龙卷杀更为可怕,而且速度极快,宛如跗骨之蛆,无心再怎么逃也摆脱不得。 无法躲避,亦无力进行反击,他唯有尽量地抬起连双肩都已被洞穿的双手,忍住那股剧痛,去挡住自己的心口与头部等要害部位,同时尽可能地收缩自己的身体,以此来抵挡白依依狂风骤雨般的进攻。 眼见此景,站在远处点将台上观战的裴旻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声道“胜负已分。” 裴旻自然清楚白依依真正的厉害之处,可以说如若不是老王一意孤行在李轻尘身上下注,他本是最属意白依依去打败杨辰的那个人,这叫无心的后生虽强,但却吃了情报不足的亏,眼下体力消耗太大,又不懂运用真气,隐然已现败像了。 却不想,在他身旁,姗姗来迟的老王却突然接口道“未必。” 话音刚落,原本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取得胜利只是时间问题的白依依不知为何,竟然倏然抽身急退,并且看她那样子,似乎很是忌惮,显然,是天赐武命狩猎本能增强的第六感,让她在刚才的一刹那间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 虽然暂时得以缓一口气,但无心却已是浑身浴血,伤痕累累的状态,身上处处都是深可见骨的可怖伤口,鲜血喷涌,连堵都堵不住,气喘吁吁,身形摇摇晃晃,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只不过,一头濒死的猛兽,要远比正常状态下来得更加危险。 一直坐在台下观战的李轻尘霍然站起身来,看到无心这个样子,他已想赶紧终止比赛了,但他才刚刚站起,便有一道传音落入了他的耳中,让他不得已,又坐了下来。 只见无心体内那远胜于同品武人的浑厚真气突然一下散溢开来,然后又瞬间收回其体内,于这一放一收间,凝气成液,他竟是临阵突破,到达了五品大成的境界 非但如此,一种玄而又玄,秉承着天地之力而生的力量骤然出现,于无形中,环绕在他身周三丈范围之内,李轻尘对这种力量并不感到陌生,因为这就是天赐武命的力量 天地赐福,武运亨通 虽然无心于无意识中外放的天赐武命无影无形,可进入了狩猎状态中的白依依却极其敏锐地感应到了这种力量,故而她选择立马抽身急退。 未知的,永远都是最可怕的。 只不过,在环绕观察了对方一会儿之后,她竟选择再度前扑 如果不知道,那就要去主动试探,更何况,她在绕着对方看了几圈之后都感应不到太多的威胁,显然,虽然这股力量无影无形,但却并不是能够主动进攻的一种能力,故而她只需要小心一点就够了,绝不可能因此退缩。 况且在她看来,哪怕无心临阵突破,双方之间的战力差距缩小了一些,但别忘了,无心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使用这种属于中三品武人的独特力量,所以这种突破带给他的实力提升,在短时间内很有限,并且,无心身上的伤,依然存在,双方体力之间的绝对差距,也无法填补,她在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未知的天赐武命的能力就退让呢 可让场下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那些见多识广的长安司武侯们都感到极度震惊的是,当白依依的身体闯入到那无形却又真实存在的三丈区域之后,虽然她人还在空中,但一切竟都发生了逆转 原本如十把钢刀一般弹出的指甲迅速变短,可以帮助她进一步提升速度,并且保持无声,就如灵猫一样的肉掌渐渐缩小,她瞳孔中那属于兽性的明黄色也在迅速地消散,转变为一开始正常的黑色,等到她终于落地的时候,她已经不再能保持先前的狩猎状态,而是变回了正常人的模样 属于她天赐武命的力量,就连她自己都暂时解除不了的狩猎状态,已经被完全逆转,封印 而更让白依依感到惊恐的是,自己辛苦修炼而出的武人真气,竟也被完全地封锁在了中丹田内,丝毫不得使用,换言之,她现在不过就是一个肉身更加强横的下三品武人罢了。 这究竟是什么能力 “你” 魂不守舍的白依依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下一刻,她眼前一花,满身血腥味浓得化不开,身上到处都是深可见骨伤痕的无心便已经落到了她的面前 猝不及防之下,她只得赶紧竖起自己的双手抵挡,但立马便有一股沛然巨力从自己的手肘上传来,她闷哼一声,竟被这一脚踢得倒退开来,而且身体有些摇晃,已很难再继续保持重心。 不能这样 战斗经验并不少的白依依迅速地分析出了局势,她不顾体内气血翻涌,先强行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正要伸手反击,可待得她松开遮挡自己视线的双手后,眼前却哪里还有无心的身影,暗道一声不好,可背上立马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击。 她再度轻哼了一声,不习惯没有真气可用的她,完全没了先前的风姿,整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前倒去。 只不过,白依依也不亏为悬镜司人榜上排名第六的顶尖高手,更不负武督之女的名头,当即选择就地一滚,在卸去冲击力的同时,手上已经顺势拾起了先前被自己丢掉的一柄匕首。 回首一掷 “当啷” 匕首划过一道斜线,一下撞在了金刚石所铸的地面上,失去了真气加持的黄品匕首跟地面相撞,竟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划出。 她心中一紧,赶紧转头四顾,却发现无心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潜伏到了自己的侧面,在他的眼中,正闪动着危险而暴虐的光芒 白依依面露骇色,暗道一声不好,她暂时无法再开启自己的天赐武命,依靠狩猎本能与对方进行搏杀,可那无心却没有这种限制,因为对于无心来说,这种极端可怕但又极端完美的战斗状态是在一次次与山间野兽生死相搏中所获得的,或者说自然生出的力量,哪怕他重伤濒死,哪怕他现在正置身于这种可以封禁一切天赐武命和武人真气的奇妙领域中,却依然没有失去这种已经完全融于他浑身血肉与灵魂之中的本事,对他来说,这是真正的本能,这与白依依,有着本质的不同。 而这一点,在现在来说,很致命,没了天赐武命的加持,没了真气的辅佐,当她再次面对无心,只能以这种憋屈的下三品武人的方式去战斗时,便已经处在了绝对劣势的一方 这一战打从一开始,她便已经体会到了,除非是不顾消耗地进行大范围轰击,不然自己所会的任何招式在无心这个怪胎跟前,都没太大的作用,因为对方不但总是能够未卜先知一般地闪躲掉自己的攻击,而且总是能找到比任何武学招式都要有效的反击方式。 虽然双臂受了重伤,几乎无法抬起,但无心的进攻势头却比之前要来得更加猛烈。 他的动作弧度很小,绝无鞭腿,冲拳之类的大动作,但每一招都十分致命,而且极其精准,白依依根本就无法闪避,这不是因为她下三品的底子打得不够扎实,只是因为她对一招一式的领悟,还远未达到如臂指使,混若天成的地步,在这一点上,哪怕是最早还在幽州司的李轻尘,都要比她强。 其实,这也是天赐武命的弊端所在,因为武人们过于依赖这种上天赐予的独特能力,他们往往不会再刻意去注重自己本该去注重的一些问题,比如杨丑,正因为他有着那一层坚不可摧的金甲防御和无与伦比的借力反击,所以他在修行和战斗中,都完全放弃了闪躲,而白依依一旦开启了狩猎本能后,便不再需要什么招式,所以她平日里根本就不会注意去练习,与其浪费时间磨砺那些下三品武人们才会去努力练习的一招一式,倒不如好生琢磨一下该如何提升自己肉身的强度以及该如何去运用武人真气。 若在平时,这种取舍倒也没有什么错,因为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本就该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不足的地方,而不是已经做得足够好的地方,可如果不幸遭遇了眼下这种情况,便会直接成为影响胜负的关键因素。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八章 世家的危机 只不过,若论胜负的话,眼下还是言之过早。 应该说,但凡无心使出那天赐武命的时间再早上一些,长安司的武侯们都会直接出手代为裁定胜负了,可眼下,若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谁会赢,谁会输。 无心虽然看似靠着天赐武命逆转了已经溃败的局势,在表面上占据了上风,但他早已是强弩之末,身上的伤势太重,气血流失又太多,这些都是致命的劣势,而白依依看似在挨打,可她只需要护住自身要害,接下来要做的,无非就是等待无心体力彻底耗尽的那一刻到来。 这是一场双方意志力的比拼,就看谁先受不住倒下,那另外一方就赢了。 点将台上的老王看得是津津有味,不住点头,笑眯眯地道“也是该让咱们长安司的大小姐吃点苦头了。” 裴旻小声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她是绝不会认输的。” 老王咧嘴道“巧了,那个叫做无心的小子,我看也是一样。” 裴旻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显然,他的心中也是默认了这一点。 让依依早些吃点苦头么,倒也好,反正长安司里药多,只要她不死,就都救得回来,况且这次有这么多人盯着,也不可能再出什么大事,互相砥砺前进,武道会不就是这个目的么 擂台上,在局势再度反转之后,白依依总算是品尝到了无心先前的苦恼,她有心想要出手反击,不过几次攻击都直接落空,反倒是因为疏忽防御之后,又挨了无心更多下,故而直接放弃了这个想法。 撑住 哪怕赢得不那么漂亮,可她绝不能输。 陡然间,无心原本坚毅的眼神突然一阵恍惚,刚刚抬起的手忽又放下,他重重地甩了甩头,希望能够甩掉那让他烦躁的虚弱感,可身体却已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人,皆有极限,哪怕是他,也不例外。 正在这时,一直默默忍受着他狂风骤雨般的进攻后,也同样已经是伤痕累累的白依依终于抓住了机会,一脚直踢,猛地踹在无心下丹田处,却不料无心已经萎靡下去的精神却突然一振,整个人一下前冲,将猝不及防的白依依直接给扑倒在地。 “吼” 惊天动地的咆哮声从无心嘴里吼出,他一拳落下,直取白依依面庞,厚实的拳罡扑面,一拳下去,只怕白依依便要直接重伤,不过就在这时,四周那笼罩了整整三丈范围,霸道无双,可以禁绝一切天赐武命与真气的领域骤然消失。 无心白眼一翻,身子晃悠了一下后,无力地倒在了白依依的怀里,而他的唇,也刚巧不巧地印在了白依依的唇上。 “唔唔唔” 一下子被无心给亲上之后,原本已经被那一拳之威给吓得呆住的白依依面色立马一变,她慌乱地挣扎了起来,直到将无心从自己身上扒下去之后,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抹去脸上已不知是哪一方的鲜血,又赶紧起身去查看对方的情况。 “啪” 下一刻,一直在作壁上观的老王便已经落在了擂台上,一边一只手,分别提起了白依依和无心,就好似提起了两只小兽,同时转头朝着四方朗声传音道“此战,白依依胜” 擂台下,因为战斗过于激烈,看得那是目不转睛,心神一直紧绷的顾西河在松了口气的同时,立马扭头道“伯父,瞧我说什么来着,依依出身名门,家学渊源,可不是这种微不足道的野小子能比的。” 因为角度问题,他只看到了无心扑倒白依依的背影,却并未看到双方吻到彼此的画面,不然只怕早已气急败坏了,当然了,对他而言,白依依也无非只是一个能帮他继续往上爬的工具罢了,他可不会喜欢一个性子强势,又只会打打杀杀的大小姐。 顾西河也不是什么真名,事实上,他与长安四大家族之一的顾家其实也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只是此人平生最好钻营,善于投机,一路施展手段,从底层到处拉关系,辛辛苦苦地爬了上来,又兼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故而深得顾家家主的喜爱,这才收为义子。 听到顾西河此言后,裴冬生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虽然他自己清楚,自己的实力远逊于场上这两人,但他到底也是一位五品武人,大概还是看懂了整场演武。 可以说,白依依赢得非常之险,甚至好几次如若不是那无心突然留手,其实胜负尚未可知,纵然他先前性情极其乖戾张扬,但接连在被无心与李轻尘轻易击败之后,又在长安司里听了老王和裴旻红白脸的一席话后,稍加反思,便已大有改变,此刻听着顾西河这番言语,再无先前的投缘之感,反倒是不免有些厌恶了。 无心是微不足道的野小子 那被他轻易打败的自己又算什么 裴冬生不禁暗忖,眼下这世家门阀之中,大多都是这种只擅专营,投机取巧的货色,故步自封,盲目自大,未来只会是越来越弱,反倒是那些出身低微的武人中,涌现出来的高手和有天赋的强者变得越来越多。 这一届武道会的八强之列,除了白依依和他大哥裴世雄之外,还有什么世家出身的么,何况白家也只是新晋贵族而已,还远称不上底蕴深厚的世家豪阀,也就是说,这武道会前八,竟只有一位世家子在列,那未来呢,或许连一个也没了。 怎么想这都不是一个好消息,再看那顾西河的时候,顿时就更为厌恶了,若非下一场就是他亲大哥的比赛,裴冬生早已起身离开。 虽然他一向不满外界只记得大哥裴世雄,却不记得他裴冬生,但总归还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而且此刻在他心中,无比希望大哥能为他们这些世家门阀证明,他们依然是朝廷的顶梁柱,是让平民百姓们仰望的存在 对于接下来的这一场战斗,观战之人都很有信心。 裴世雄身为四大家族之一的裴家嫡子,那是真真正正含着金汤匙出身,其地位比裴冬生这个老二都还要高上一截,就连一般的王公贵族在他面前也不敢端着架子,这样一个人,其自幼享受到的东西,都是那些底层出身的武人们所无法想象的。 自他满月,便有上三品武人日夜不休地为其洗精伐髓,梳理经脉,待得他正式开始习武,又有各种价值千金的药材就像不要钱一样堆砌起来,给他熬煮滋补肉身的膏药以及能够辅助筑基的药澡,供其在下三品的时候便打下极其坚实的底子,等他渐渐长大,中途更是有无数高手曾给他喂招,指点。 可以说,整个大洛王朝,除开长安司,洛阳司,幽州司,凉州司之外,其他十五座镇武司中任意一座衙门,合一司之力培养一位武人,都还比不得他们裴家一家。 而裴世雄也的确不负所望,其自小便展露出了不逊当年裴家那位开山太保的武道天赋 裴家作为传承最为悠久的世家之一,历朝历代都是作为朝廷中流砥柱的存在,其库中虽无完整的天品真经,但也有部分残卷拓本,只不过裴世雄所修,乃是与那位开山太保同样的地品神功。 其名为不周神功,传闻乃上古大神共工所传下,专注锤炼武人肉身,一旦练至巅峰后,就连那号为天柱,支撑天地的不周山也可一头撞碎,想当年裴家老祖一锤开山,靠得便是此不周神功与其天生神力。 裴世雄虽无他老祖的天生神力,可他的天赐武命,却不弱其分毫。 他不使铜锤,练的是他另外一位老祖宗所传霸王枪法,裴家传承千年之久,族中不知出过多少厉害无比的武人,家学深厚,所传下的东西,自然不单单止用锤之法,应当说裴家秘藏与一座小武库其实也一般无二了,若非靠秘藏招揽天下武人,他们也做不到四大家族中武力最盛的一家。 作为他的对手,骨力裴罗同样是人高马大,其身负回鹘秘法传自神秘莫测的摩尼教,内外兼修,直达上三品大道,其精妙之处,绝不输中原绝学,其肉身曾受符法加持,若论坚固程度,自认不会输那杨丑太多,可只是一上场,在接下对手一枪之后,骨力裴罗便已经受了伤。 古怪,着实古怪 双方接触的一刹那,骨力裴罗便察觉到有一股霸道的力量顺着枪身传入了自己的前臂之中,一闯进来,便直接炸开,在避开了坚硬的外皮之后,于瞬间便伤到了他的肉身筋骨,只是一招,他左臂便废了一半。 是绝学 还是天赐武命的力量 骨力裴罗不知道,只不过对他而言,也不重要,因为他真正的依仗,并非在肉身上,这样高大凝实的肉身,不过只是迷惑外人的把戏罢了,摩尼教秘法,才是真正的杀招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九十九章 是神也是人 骨力裴罗伸出两只可以直接垂至膝间的手臂,结印不断,台下的李轻尘在看到这一幕后,一下便被勾起了关于韦陀的记忆,无怪如此,盖因回鹘国教摩尼教与佛教本就有一些渊源在其中,其手印有着许多共通之处,不过他口中所念咒文却是李轻尘所完全不懂之语。 裴世雄见状,眉头微蹙,心中一下变得焦躁了起来。 武人之间的演武拼杀,怕的不是互相了解,真正让人担忧的,其实正是这种不了解,故而他没有耽搁,而是立马做出了当下最为正确的决定。 裴世雄年仅六岁时便已觉醒了天赐武命,号为爆裂 一旦施展开来,只要是其真气灌注之地,便可引动其从内部产生爆炸,威力惊人,而且正是擅长外部防御武人的克星。 裴世雄双手一前一后地攥住手中长枪的枪尾,将手一抖,一杆长枪在空中连点数十下,点点银光璀璨如繁星一般漂亮,一招百花齐放,朝着面前骨力裴罗的身上落去。 虽然裴世雄也是极为狂傲之人,但他的傲却与杨辰截然不同,杨辰可以耐着性子去等沈剑心蓄力,但他是绝不会给敌人任何机会的,这一出手,便是杀招 骨力裴罗对于外界的一切那是充耳不闻,哪怕一杆长枪迎面而来,可他却只是继续闭眼默念经文,但就在下一刻,在他那高大的身躯上,突有一道道神秘莫测的符文亮起,虽然光芒不盛,看着远不如杨丑那赖以成名的护体金光,但裴世雄点在他肉身上面后,只听得点点爆裂声响起,仿佛一串鞭炮挂在了骨力裴罗的身上炸开,却不能伤他分毫。 裴世雄见状,面色猛地一变,他当机立断,立马将自己一身真气半数灌注其中,暗道就算之后舍了这兵刃不要,也要让对方停止念诵那诡异的经文 在他大喝一声的同时,一杆银龙枪仿佛活了过来一样,龙头狰狞,咆哮着朝着骨力裴罗撞去,爆裂之力,完全发挥,长枪一突,感觉像是直接撞穿了一整座山峰 爆裂之威炸碎了那些不知所谓的金色咒文,手中长枪随之贯穿了骨力裴罗的胸口,可让裴世雄无比震惊的是,对方伤口处竟无一丝鲜血流出,非但如此,骨力裴罗连脸色都没变一下,他睁开眼,场中顿时大放光明,便是在这青天白日也刺得人眼睛发疼。 骨力裴罗怒目圆睁,好似神魔下界,威势无双,裴世雄只感觉自己好似置身于一处泥潭之中,泥浆包裹,竟连自己的动作都受了影响,不再如往常一般圆润无瑕,但见对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以回鹘语大吼了一声。 “光明普照” 擂台之上,突有一道至高至强的可怕伟力随着这一声怒吼之后,从天际降临 只不过,饶是它真正的主人乃一教真神,拥有的威能完全不可想象,但这份力量依然被牢牢地局限在了擂台的方寸之地内,不得溢出分毫,至于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是长安 周围观战之人,兴许毫无察觉,最多就只是觉着场上的光有些刺眼,自己的心里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沉甸甸罢了,但裴世雄却是如遭重击,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从哪里进攻的,手中长枪直接炸裂不说,他也随之倒飞而出,一路上鲜血喷涌不停,这一股霸道到了极点的力量,将他直接击落台下,纵使他已在努力反抗,但终究不过是蚍蜉撼树,无济于事。 “嘭” 随着裴世雄重重落地,这也代表着真正出身世家的武人们在这一届的武道会上止步八强,只不过,对于那些安逸惯了的世家子们来说,他们根本就意识不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故而眼下同情裴世雄,或是为世家未来担忧的没几个,反倒是冷嘲热讽的居多,一个个都觉着此人竟然输给了那番邦土著,着实是丢了裴家的脸面,也丢了他们世家集团,包括朝廷的脸面。 裴冬生耳听得那些冷言冷语,心中那是百感交集,本欲起身反驳,却又无奈地坐下了。 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只要是输了,怎么反驳,都只是在为自己找理由罢了,他很清楚,以大哥那脾气,他不需要外人替他解释,他更清楚,他们裴家传承千年之久,中途几度风雨飘摇,却依然能够茁壮成长,他们自然也不需要为这区区一场的失利找理由,只是从心底里,他却不免开始有些感叹,是否真是因为世家资源太过丰厚,所以才反倒让他们变得怠惰,没了血性与冲劲。 对于文官来说,当谋定而后动,但对于武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远处的点将台上,一只手轻轻按在了腰侧那把颤鸣不止的长剑剑柄处,使得后者终于渐渐停歇的裴旻,忍不住朝着旁边问道“难不成这世上,真有神明乎” “神我看不然。” 老王轻轻地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说法,然后半是追忆,半是向往地继续道“你还未踏足上三品的境界,故而暂且无法想象出山巅处真正的风光,但我告诉你,咱们武人一品,也就是神相境的武夫,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毁天灭地之威,一脚踩下,山脉下沉,一拳打出,江河逆流神相离体之后,更可高悬天际,俯瞰人间,只手摘星,擒拿日月,到那时,与所谓的神仙又有何异更别说神相合一之后,便可拥有千载寿数,超脱五行,跳出三界,这都是前人曾达到过的境界,故而如若说这便是神,我看倒不如说是较为强大的人罢了,或者说,天下本就没有神,也或许,人人皆可成神。况且,当你我踏上武道之路的那一天,便已经开始与老天爷较劲了,怎可被这区区小事影响心境” 身旁的裴旻听得那是心驰神往,他本就已是四品大成的境界,只差最后一步,便可踏足上三品,但他却从未想过,山巅处竟是这般的风光,毕竟单从长安司里那些,诸如老王这样的前辈们来看,上三品武人和中三品武人,似乎也没太大的差别。 望着那座在一击之后,已在徐徐消散,除非是天赋异禀者,或是信仰坚定者,又或是他们这些拥有心眼神通的上三品武人,其余凡人皆不可见的大明尊,老王眯着眼,幽幽地道“当然了,该有的尊敬还是得有的,圣人曾言,敬鬼神而远之,于我们而言,这是已经超脱的前辈,不过圣人又曾言,弟子不必不如师,今人不必不如古,待来日,你我也未尝没有超越他的机会。” 老王心中暗道,先传教于民,再取门下信徒诚挚的心念之力进行修行,取巧之道罢了,算不得什么,真要论起来,实在是差那万世师表的圣人,矢志度化人间一切疾苦的佛陀尊者远矣。 裴旻回过神来,神色立马一正,心中清楚对方这是特意在借这个机会指点自己,感激不已,正要朝着老王抱拳道谢,后者却一改之前一副传道前辈的庄严模样,又变为了先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背着手,笑嘻嘻地道“不过呀,这个可能性不大就是了,与其天天苦修,倒不如早日行乐,他娘的,总算是打完了,这鬼天气,又他娘的热起来了,一身臭汗,老子可得去清凉池里好生泡泡,剩下的事就由你来打理了,小裴。” 说罢,他瞬身一闪,便已经消失不见,甚至连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没有几个,与此同时,李轻尘的耳中也出现了老王的传音。 “安业坊清凉池。” 李轻尘心中了然,赶紧随之离开,至于之后武道会的事,自有长安司的人来主持,而无心和沈剑心的伤势也不急,他清楚这二人并未伤及本源,只是需要长时间的静养罢了。 只不过,才刚一出门,便遇到了一件让他极其头疼的事,因为是走的正门,一下子不知多少人围了上来不说,背后竟然还有从演武场里赶出来的大人物们在高声喊着他的名字,语气十分亲热。 显然,这些都是想招揽他的势力。 正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一人伸手拉住了他,想他反应何等之快,差点便下意识地出手反击,只是等他转过头后,却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面孔,正是那来自桂花坊的小厮,后者显然是乔装打扮了一番,好似世家管家一般,还带着毡帽遮掩面容,不过下一刻,对方便直接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因为就在刚才,他在李轻尘的手里塞了一件物事,李轻尘心中一动,握住那东西之后,立马外放真气。 无需伸手,以他五品大成境界的真气,足以轻易地拨开这帮普通人,再施展身法,整个人就好似游鱼一样地迅速离去了,独留那一帮人在原地,或是追了几步之后,只能无奈选择放弃,但饶是如此,却无一人敢发牢骚,哪怕是那些从来都不知拒绝为何物的大人物们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未怪罪谁,更未生气。 但凡强者,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会受到外人的尊重,以李轻尘今天随意擒拿杨巳的本事,他有这个资格这么做,其他人做,或许就要倒了大霉,但落在他身上,那帮大人物们反倒还要拍掌夸他一声真性情哩。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章 为什么是我 所谓清凉池,其实就是长安城内很普通的一座澡堂子罢了。 长安地处大洛西北方,平日里的风沙本就不小,除了极少数的富贵地儿,寻常百姓平日里走的街道是不会铺上青砖的,地面尘土飞扬,出来奔波若无挂帘马车保护,往往就会弄得一身泥土。 再加上这长安城乃是大洛都城,故而无论是本地的百姓们,还是来往的外地人,大多都是有些家底的,一闲了,便好泡个热水澡,叫上知己,坐在一个池子里,谈天说地,比去寻花问柳还要快活。 老王待的那处汤池子已经是在清凉池的最里面了,但依旧还有不少市井中人会主动跑来跟他聊上两句,大多都是说些男人都懂的荤话,笑一笑便会离开。 无怪他人缘如此好,因为上三品武侯们平日里的任务本就很罕见,故而一到闲暇时分,老王就会混迹于这些底层百姓中央,反正他的气质本就如那些街头懒汉一样没个正形,打扮也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再加上这些市井之人都是要努力讨生活的,大多也没什么看热闹的心情和时间,所以哪怕老王在这次的武道会上出了几次风头,但不穿武服之后,根本就没人认出来眼前这位跟他们一样大刺刺地泡在池子里,一副舒坦表情的王兄弟竟是长安镇武司里的武侯大人。 当然了,就算哪天他真的穿上了长安司武服,指不定也会有人出来取笑他,难不成想靠一套假衣裳来混饭吃不成,若是被那帮武侯老爷们给抓住了,可得有一顿好打咯。 除了老王以外,另外还有一个生有一颗酒糟鼻,被热水蒸得满脸红润之色,然后在肩膀上搭了一条干净毛巾的老人,正坐在水池沿上,将脚放在水里,而在他身旁则放着一瓶长安城里价格最便宜的烧刀子,另外还有一碗连汤水也没有的素面,以及一碗没几块肉的宽汁浇头。 他是下苦力讨生活的人,一辈子没娶亲,无儿也无女,无牵也无挂,平日里算是这座澡堂子里的常客了,故而可以直接将吃食带到水池边上也无人看管,甚至可以指派这里的小厮去帮他将这些东西买来,当然了,一份赏钱是不会少的,不过也就是一文而已,再多,他就吃不消了。 老人活得敞亮,性子很是大方,眼下虽无酒杯分酒,但依然将自己手边那瓶烧刀子给递了过去。 “王老弟,来一口” 老王见状,倒也不客气,直接抓过酒瓶,对着嘴,仰头就是一大口,看那模样,这一口起码就喝下了整瓶酒的一小半,看得老人那是心疼不已,要知道,平日里他可都只舍得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呡下去的,末了甚至还得将那瓶口都给舔干净才罢休。 没法子,穷人家呀,哪怕是喝最便宜的酒,都不敢买太多,无非就是二两罢了,好酒之人一口的量而已。 老王仿佛是没看到老人脸上那肉疼的表情,竟然一顺手,还从对方那碗浇头里用手指捻起了一片肉来,当然了,他用的乃是上等的御器之法,以真气将肉片抓起,但老人并非武人,年纪又大了,哪怕近在眼前,却又哪里看得出其中门道。 只是他倒也不恼,只是笑骂了一句“你这臭小子,邋里邋遢的,难怪都这个年纪了,竟连个相好的姑娘都没有。” 老王一边慢悠悠地咀嚼着嘴里专门用来拌面,故而被下了重盐的肉片,一边笑道“得嘞得嘞,老了就跟您一样,孤家寡人,无牵无挂,我看倒也快活。” 老人摇摇头,将那碗只有咸味的浇头倒入面碗里,一边来回拌着面,一边叹息道“你还年轻,不要这么想,更不要老了跟我一样,只能喝这八文钱的酒,吃那五文钱的菜哟。” 老王靠在水池边,将双手随意地搭在两边池沿上,浑不在意地道“这你就不懂了,最便宜的酒,最好喝,最便宜的菜,最入味儿。” 言罢,他突然一扭头,然后朝着老葛笑道“喲,葛兄,今儿有个小兄弟来了,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做事那户人家新来的仆役,年纪轻轻就从幽州跑来长安讨生活,可不容易哩。” 老葛闻言,放下了手头刚刚拌好的面条,叹息道“都是劳苦命,哎,这样,王老弟,赶巧老哥我今儿多得了几枚赏钱,我看呀,不如再买一壶酒,一碟佐酒的小食好了。” 说罢,他便要招收呼来清凉池里的小厮去替自己买酒买菜。 老王立马一伸手,拦下了对方,然后道“老葛呀,蹭了你好几年的酒了,今儿也让我请你一次吧。” 说着,他呼来那一直候在旁边,平日里也会帮着给客人搓背挣钱的小厮,笑眯眯地道“听好了,你等下先去太白居,买两斤最好的花雕,然后再去大顺坊,我要羊肉羊杂各三斤,肥瘦各半,非现宰的不要,记住了么” 老葛在一旁听得那是瞠目结舌,好悬没给吓呆住,盖因老王说的这两处地方,在长安城里可都不是什么便宜的地儿,那太白居可谓是长安最好的酒楼之一了,卖的酒水滋味不会输那春色满堂的销金窟平康坊半分,这两斤花雕得多少钱,他平日里连问都不敢多问,而大顺坊的羊肉虽然稍微平价一些,但现宰的羊肉羊杂各三斤,也肯定抵得上他做月余的苦工了。 想到这,他赶紧便要阻拦,毕竟吃啥不是吃,这酒水滋味其实都在人情世故里,聊的投缘了,便是寡淡的茶水也有酒味,话不投机,真将那瓶太白花雕端上桌,他也坐不住。 “王兄弟,别” 话音未落,老王不知从哪儿突然掏出了三锭银子,递给了那原本还面有难色的小厮,嘱咐道“腿脚麻利点,至于多的都是你的辛苦钱。” 那小厮只是稍微掂量了两下,便知道手中的东西不是假物,当下欣喜若狂地答应了一声,简直好似飞奔一样地急匆匆离开了,完全不给老葛说话的机会。 老葛后半句话全堵在嗓子里,呆了半晌,伸出的手才伸了回来,慢慢坐回原位之后,语气也变了许多。 “原来王兄弟一直在藏拙,可笑老朽有眼不识泰山了。” 老王摆摆手,解释道“让老哥笑话了,赶巧,我家主子这几天心情好,就于我多打赏了一些银子,就像老哥说的,我也没个媳妇儿儿子要养活,挣了这些钱,不花给谁看呀” 老葛没有再说话,手上提起那瓶烧刀子后,突然又放了下来,再看着那碗往日里最喜欢的木耳烩肉拌面,顿时也没了兴致。 李轻尘却不管这其中的门道,他快步走到池边,老王见状,顿时打趣道“哟,三天不见,这肉身又强横了十余倍,真不知道那袁老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本事,搞得老子都想去拜访他老人家,求他指点一二了。” 李轻尘不咸不淡地道“让王前辈失望了,家师现已离开长安,云游天下,不过不日若归,晚辈定会在家师面前替王前辈美言几句。” 老王眉头一挑,郑重其事地问道“小子,你所言当真” 问的却不是美言不美言,而是拜师之事。 李轻尘道“在下又岂敢扯袁老的虎皮” 老王点点头,了然道“这倒是。” 大人物们往往未必会在乎小人物们对他们的评价,但却很忌讳这些小人物拿他们的名头到处行骗,败坏他们的名声,一旦发现了遇上,那是肯定不会善了的,尤其是像袁老这样站在山巅处的绝世高手,别说你李轻尘肉身强了十倍,就是再强千倍,万倍,也不过就是人家一弹指的事罢了,在老王的心中,袁老最起码,也是一位一品武夫,而且很可能不止是最普通的神相境,而是一品巅峰的天相境。 “既然拜师了袁老,那自当好好修行,方才不负这段机缘,武之道,如那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虽说我看你现在的实力比那杨辰也不逞多让,但万不可因此而骄傲自满,怠惰自身,停滞不前,天赋归天赋,但走到最后的,往往未必会是最有天赋的那个人。” 两人之间的对话一直都是在传音,故而在外界的老葛看来,这二人在对了一个眼神之后,便一直都是老王一个人在絮絮叨叨地给他介绍这位年轻人的来历,而后者好似并不喜欢说话一样。 都是下九流的苦命人,只是可惜了这幅好皮囊,若是自己年轻时有对方五分英姿,只怕眼下也不会是在这里喝八文钱一瓶烧刀子的命了,哪怕是入赘一地豪族,也足以吃穿不愁了。 这一边,听到老王这般好似家中长辈一样繁琐的絮叨,李轻尘眉头微蹙,但既然来之前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时候自然不会退缩,故而等到老王说完后,他只踌躇了半息,便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在他心头,萦绕不去的疑惑。 “为什么是我”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零一章 老王的故事 拜师一事,自然是子虚乌有的谎话,哪怕李轻尘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但袁老也不可能让曾馈赠自己一身武运,与自己亦师亦友的神君拜自己为师,即便对方已经转世。 事实上,当李轻尘从武库之中醒来的时候,袁老就已经不在了。 他不过是本体当年身死道消之前特意在人间留下的一个分身罢了,为的就是等来这一世的李轻尘,斩断双方之间的因果而已,天界真仙也多有如此作为。 外界的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了,哪怕他明明知道很多事,可他也不会说出来,哪怕他明知道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他也不会去阻止,这就是断因果的分身,他们只为早早定下的目的而来,绝不会轻易横生枝节,因为那样只会牵扯更多的因果在身。 诚如袁老先前所言,他早就已经死了,一百五十年前,他的本体失败,身死道消,就连一缕真灵也不存于世,但这不妨碍李轻尘扯他这张虎皮出来为自己造势。 老王貌似是没听出李轻尘言语之间的质问之意,只是泡在水中,优哉游哉地说道“依依不是杨辰的对手,但我们的确需要一个有可能阻止他的人,所以就挑中了你。” 李轻尘丝毫不为其所动,反而直白地道“不对,你说谎了,因为王大人就算再强,也不可能提前预想到袁老的事,而如果没有袁老的指点,原本的李轻尘,绝不会是杨辰的对手。” 这天底下就只有寥寥三个人才真正清楚在这六天里,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蜕变,而其中有两个都已经是故去之人了。 先前在擂台上,为了救下沈剑心,他曾出其不意地与杨辰对了一拳,但后者哪怕失了先机,却也不过只是后退了两步罢了,根本连一丝轻伤都没有,这种实力,不该是原本的李轻尘能对付得了的,而老王也不可能预想到袁老的事,不然他不可能一开始就只是单纯去武库里取来绝学秘籍。 老王转过头,幽幽地道“死马当活马医而已,这个解释,你现在满意了吗” 李轻尘死死地凝视着老王那对古井无波的双眼,而后者却是面无表情,似乎丝毫不为所动,李轻尘深吸了一口气后,终于决定直接向对方摊牌。 “不,王大人,其实你早就知道我究竟是谁,因为正是你对幽州镇武司下达了那个命令” 老王闻言,只是沉着脸,静静地看着他,可李轻尘却是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的目光,哪怕他明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只需要一招就可以杀了他,可他没有害怕,因为这件事,已经憋在他心里太久太久了,眼下他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条线,自然不肯放弃。 双方在对视了十余息之后,老王原本凝重的神色,终于慢慢地平复了下来,李轻尘见状,趁势继续质问道“王大人到底求的是什么因为你的一纸文书,千里之外的幽州镇武司里,有一些人死了,而且死得清清白白,这么做,到底对王大人你有什么好处” “那乾三笑的本事,还真是不小。” 老王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半晌,才终于抬起头,缓缓地抛出了一句话。 “我和老辛,是旧识” 池水迅速升温,那是李轻尘控制不住的真气外泄,只是几下便烫得老葛缩回了脚,他一边搓着满是老茧,但眼下却被烫得通红的脚丫子,一边想要开口大骂这澡池子到底在搞些什么,可刚张开嘴,看着面前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对视,气氛极度诡异的两人,又把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李轻尘的心中极度震惊,他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听到这个答案,要知道,老辛可从来没跟自己提过,他竟认识有人在长安镇武司做事,而且还是一位实力和地位都很高的武侯大人。 只听得老王在叹了口气后,继续道“我和他,是同乡,只不过和我不同,老辛他在武道一途上,天赋有限,而这,也正是我和他这一生的隔阂所在。” 老王一边说着,同时目露追忆之色。 “当年,我和他同住一条巷子里,是撒尿和泥的交情,可真正的朋友就是这样,既希望对方过的好,却又不希望对方过的太好,当年我俩一起结伴来的长安,我在武道会上崭露头角,被长安司选中,而他却是早早淘汰,黯然离去,独自一人开始闯荡江湖,人各有志,我当时自以为有大好的前途,自然不可能陪他。” “等到再见到他时,他已在幽州镇武司了,一别十三年,我和他,都已经变了太多太多,他一生好强,更不愿弱于我,故而那一次,我俩也只是各自饮酒而已,也就是那时候,我知道了你的存在,其实当时我看得出来,老辛很想让我把你带回长安镇武司,但他最终也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他既舍不得你,也不想求我,而我呢,一直都在等着他服软,所以我当时什么也没说,呵,现在看来,年轻气盛,太过可笑。” 老王摇了摇头,为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感慨不已。 年轻的时候人人都好面子,也总是会因为舍不得这面子而犯下很多错事,多年以后回头再看,才会发现自己当年的想法和所作所为太过可笑,说到底,就是太年轻了。 “之后的这十三年,我和他都没有再往来,但偶尔也会得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毕竟老辛在幽州司混的不错,直到半年前,那时候朝廷与突厥族已经打了几个月,战况一直很焦灼,上面的人有心想要一锤定音,所以那时候我想到了一个主意,只要老辛和你能够立下足够的功劳,那我就有理由将他调来长安,最起码,也可以将你带到长安镇武司中,这也算是我与他和解的办法。” “要知道,咱们镇武司自一开始,便是独立于六部之外的存在,就连功劳,也是单独计算的,虽然看着自由,但实际上,晋升极难,光靠镇压武人的功劳,无非也就是换取一些丹药兵刃与绝学等物,可这与我们所冒的风险来说,可以说是不成正比的,很多时候,往往入不敷出,当然了,对于咱们武人来说,倒也不在乎这些世俗的权钱地位,我们要的一切,镇武司已经给的很够了,尤其是对于那些好战的人来说,能够通过不停的战斗砥砺武道的同时,又能换取功劳参悟上品绝学,这个买卖,很划算,所以要想做到这一切,就得需要实打实的军功只要老辛能够带回一些突厥贵族的头颅,在计算军功之后,我再在长安操作一番,便有足够的理由把他和你一起调到长安司来。” “但我万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会变成这样。”老王顿了顿,似乎有些伤感,过了很久,他才继续道,“一切都变得太快了,才过去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先是先帝崩殂,之后原本以永王为首的主战派被当今天子屠戮一空,朝廷要与突厥讲和,而我的盘算,也都随之全部落空了,而我更没想到的是,朝廷竟然会以那种方式抹去你们的存在,也或许,我们这些人在朝廷的眼里,本就只是一群豢养的鹰犬罢了,要我们咬谁,我们就得咬谁,如果不需要了,随时都可以丢弃。” “当时我正在闭关,等我出关之后,一切都已成定局,我纵使再悲愤,却也无能为力,区区三品,真的什么也不是。” 老王神色落寞,半生老友,就这么死了,而且其中一大部分还是因为他的原因,他却连该去找谁讨个说法都不知道,这让他极度自责,甚至一度消沉。 “当你到了长安,以真名参加武道会,我就在想,那会不会是你,但我不敢确认,因为我知道,如果朝廷打定主意要抹去一个人,就连我都只能逃,更何况是当时最多只有五品的你,可当我知道你来自幽州,又自称为李轻尘,就连年纪也对的上,我已经有了七八分确定,毕竟这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更何况,悬镜司查到的履历越清白,反而越可疑,等到你在擂台上施展出那几手绝学后,我终于确认了,那就是你上天保佑,你还活着” “我想保护你,因为我知道,对老辛而言,你就是他的亲儿子,既然是我害死了他,那我就必须偿还这份罪孽。” “我很清楚,朝廷如果知道你还活着,他们是绝不会放过你的,所以我便开始谋划让你顺理成章地加入长安司得到庇护,同时想要尽全力帮你提升实力,的确,一开始,我并没想到袁老竟真的会看重你,我更没想到,你竟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但请你相信,我眼下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李轻尘眼神呆滞,老王的话,他一时半会儿也听不出太多的破绽,他更不清楚,到底是袁老的名头吓住了他,让他不敢对自己动手,所以编出了一个大谎话,还是真如他自己所言,他和老辛,本就是故交,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只能问道“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老王闻言,苦笑了一声,表情很是无奈。 “说怎么说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在我闭关的时候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更何况,你信得过我” 言罢,他又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这些事,你暂且不要管,这世上的一切,皆以实力为尊,我当年心气太大,想要自创神功,直达山巅,可惜如今困守神意境不得寸进,如无机缘,只怕这辈子也就如此了,三品,呵,的确,对于某些人来说,我就是天,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我的上面,还有那天外天,这世上,有太多我触之即死的事,可你不同,既然被袁老这样的大人物相中,哪怕没了我,也足够在这长安保命了,我会帮你做好履历的事,你只需待在这好生修行,有朝一日,当你可以从云端俯瞰苍生之时,又有什么想知道却无法知道的呢” 水雾蒸腾的房间里,李轻尘随手捞起一滩被自身外泄的真气烧得滚烫的热水,又将其倒回池子里,看着脚下波纹不断的水面里,自己那张支离破碎的脸,李轻尘幽幽地说道“不如,你也听听我的故事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零二章 又是真武殿 “首先,王大人刚才所说的话里,有一句错了。” 李轻尘仰起头,周围水雾升腾,将他笼罩其中,若隐若现,而他的语气却变得愈加冷寂。 “我们当时奉命刺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突厥贵族,而是突厥族的金帐汗王” “当时我便在想,为何会是我们,那突厥族就算再不堪,可几个上三品的高手还是有的吧,不然他们凭什么和那位号称一人可当十万兵的白衣兵仙对峙那么久” “就凭我们那几个人跑去刺杀金帐汗王,够吗修炼了七杀镇狱决的老辛跟上三品的武人或许还有一战之力,可我呢,我只是个拖后腿的罢了,多我一个甚至不如少我一个来的好。” “我原以为朝廷还另外派出了其他队伍一起行动,我们不过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可后来我才知道,并没有,从离开幽州司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或者说,有个人打从一开始,就已经把我们六个人全给算计进去了。” “不过的确如王大人所见,我侥幸活了下来,因为从小到大,我就没跟第二个人提起过我有天赐武命这回事,甚至如若不是想要赶紧查明真相,如若不是早早地遇上了张藏象,我是绝不会使用它的。” “若只是我们六人冤死雪原,倒也没什么,这一切最起码从明面上都可以解释得通,甚至我到最后或许也只会觉得是谁与我们六人当中的某一个有仇罢了,但当我回到范阳城的时候,我又发现了一件极其奇怪的事,那就是幽州司多了很多我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不,应该说,原本幽州司的人,都跟老辛他们一样,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却根本没有激起一点波澜,这时候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我和老辛的事,不过只是这场无声的屠杀中一部分而已,之后我没有声张,而是托关系办了一份干干净净的户籍文碟来了长安。”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到了你的身上,王大人。” 老王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这次竟连传音也忘了,直接惊呼道“竟有此事” 一整座镇武司啊,这是多么强大的一股力量,竟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关键长安这边,可是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啊 原本正在小心试探池水温度的老葛顿时一愣,转头问道“啊啥事儿” 李轻尘在一旁淡淡地道“太白居的花雕酒涨价咯,王老哥只怕都不知道,看来等下那小厮得不高兴了。” 老葛忿忿不平地道“再怎么涨,整整三锭银子还不够余的何况他们今天这水烧得也忒热了,莫不是已经在赶人了哎,对了,你们感觉不到热么” 李轻尘微微一笑,道“我耐热,就喜欢这个感觉,舒坦。” 老王一边跟着出言宽慰老葛,一边传音道“尘小子,依我看来,能办成这种事的,天底下也就只有真武殿了,而且长安这边和幽州那边一定有着他们的内应,不然绝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做成这种事,只不过” 老王说到这,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无奈地道“哎,只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真武殿传承极为悠久,若单论时间,其实远在镇武司之前,只不过他们原本只是一个半公开的,类似江湖门派一样的组织而已,其目的也只是网罗天赋强大的年轻武人,传承武道绝学罢了,并不算太强的势力,但自从镇武司横空出世,给原本自由散漫惯了上千年的武人们身上套上了一重厚厚的枷锁后,又让他们的怨气积压了一百五十年,其实早已压抑不住。 恰在这时,真武殿打出了“黄天已死,真武当兴。百家皆陨,唯武独尊”的口号,旨在重新恢复乱世,创造出一个完全以武人为尊的世界。 这种完全站在武人这一边的理念,再加上那位新晋真武殿主极其强大的号召力,很快便聚集起了庞大到足以和镇武司分庭抗礼的势力。 只不过真武殿内部的人员太过复杂,而且实力参差不齐,心也是散的,远不如镇武司这么凝聚,再加上很多武人依旧摄于镇武司这么多年靠实力堆砌起来的威名,也不愿与之为敌,故而暂时来说,真武殿依旧藏在暗处。 但如果说这天底下有哪一方势力能够无声无息地灭去一座镇武司,那就只有真武殿的人能办得到,毕竟大洛镇武司多达十九座之多,力量太过分散,我在明敌在暗,很容易被各个击破,而且对方和镇武司斗了这么多年,安排内应潜伏各地更不奇怪。 李轻尘当然对这真武殿也不陌生,因为真武殿在幽州的活动很频繁,双方交手也不是一两次的事了。 老王眉头紧皱,迟疑了一息之后,才道“本不该给你说的,不过你既然提到此事,那我也就一并讲了,十天前,长安生了一桩异象,影响极大,你可知道” 李轻尘眉毛微微一挑,老王一看那样子,便知道他什么都不清楚,随即解释道“十天前,突有一道朱雀虚影从这清凉池附近的一座坊市里拔地而起,高悬长安上空,久久不散,当然,若非是神意境的武人,也看不到那重异象,甚至都不会有感觉,反倒是越强的武人,被其影响就越多,总之,当时在这附近甚至引起了一场大火,之后那道朱雀虚影不知被什么人给打碎消散,我受命亲自带人前来查探,很快便成功地找到了朱雀异象的起始点,经过问询才知道,那栋民居数月前便被原主人卖给了一批不知来历的外人,而出了这事之后,里面的人就如泥牛入海一般,彻底消失不见,但就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这一定是一伙武人,而且实力很强” “你是说,真武殿的人,可能来了长安” “这也说不好,只是行事如此鬼魅见不得光,但实力又强,那八成就是真武殿的人了,如果那道朱雀虚影是一位一品武人的神相,只怕长安要遭大劫。” 老王的担忧不无道理,任何一位一品武人都有着毁天灭地的实力,摧城拔寨,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聚合神相踏一品,从此不为人间客 不过,同样是神相,却也分三六九等,凝聚出镇压四方的神兽之一,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了,可以说离最强的天相境,无非也就只差一线而已。 朱雀者,南方神兽,可引长生,可焚天地,神威如狱,诸邪辟易 跟对方一比,自己那十八道兵魂简直就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罢了,就算到了一品,化为神相,恐怕也就是人家吹口气的事。 没办法,人比人,气死人,有的人就是秉承天地气运而生的,倘若一定要跟他们比,只会被活活气死。 李轻尘暗暗皱眉,别说什么神相天相了,现在随便来个三品武人都可以稳杀他,这些东西,对他而言,还是太过遥远了。 老王见状,又接着宽慰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此事已经暗中通传各部中坚,悬镜司的人现在正配合我们镇武司在查,想我长安司高手如云,又占据了天时地利,就算有内应出卖,也断不会让他们的计划得逞” 李轻尘道“我并不关心这个。” 无论谁是幕后黑手,这个人也不过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假使朝廷对他们有一丝感情,都不可能下达那种抹杀的命令,他对朝廷,没有感情,他亏欠的,是老辛他们这些人,而不是幽州镇武司这一座座房子。 他站起身来,任由池水砸落,转身便要离去。 老王一伸手,拉住了李轻尘,却又立马将手放开。 他说不出阻拦的话。 李轻尘转过身,傲然道“放心,那杨辰,我会打败他,只不过不是为了你们,而是我李轻尘想那么做” 老王叹了口气,道“先前是因为看出了你对这练武一事,热忱不高,想着逼你一把而已,赢不赢杨辰,对长安司来说,没区别,谁是权宰,谁是帝王,都无所谓,镇武司注定千年万年,就算将来大洛没了,也会有新的镇武司出现,倒是你,不必现在为此得罪那杨国舅,不值当,反正武督大人很看重你,况且又有袁老授道之事,于情于理,你都可以加入长安司,若是遇上那杨辰,不必太过拼命。” 李轻尘道“王大人不必说这种长辈的老成之言,若真想让我相信王大人,就去帮在下查吧,到底是谁做的,是幽州司的人,还是你们长安司的人,是朝廷的人,还是真武殿的人,就算你不查,我也会查,至于杨辰,我和国舅府本就有怨,谈得上什么得罪不得罪今天没有废了杨巳,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言罢,他大踏步地离去,留下老王五味杂陈的脸色,以及老葛错愕的表情。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零三章 夏花渐渐开 长安镇武司丹药房里。 白依依用缠满绷带的双手托着已如荷叶一般微露尖头,属于少女的下巴,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玉儿妹妹正在给无心的身上涂抹一层黏糊糊,黑漆漆的药膏。 好在下半身有贺季真这个长安镇武司里最闲的闲人代为帮忙,早早地便已经上好了药,故而不必让两位姑娘面临尴尬的场景,当然了,身为医师的玉儿姑娘自然是不会在意的。 这种粘稠的黑色药膏极其腥臭,就好似将一大堆活蹦乱跳的鱼儿在太阳底下曝晒几天几夜之后,尸体腐烂变臭的味道。 不是因为其品质低劣,相反,这种珍贵的药膏在被稀释之后,便会散发出让人心醉神迷的浓郁香气,在外号为黑玉生肌膏,是能够帮助人再生皮肤肌肉,补充气血的好宝贝。 当然了,断肢之伤它无能为力,黑玉生肌膏只能帮助人修复肌体,却没办法无中生有,为伤者再生出一截肌体。 现在这种浓缩后的黑玉生肌膏,其药力何止强了百倍,不过是味道有些让人不适罢了,可比起其妙用,这点不适简直微乎其微,如若不是长安镇武司这种家大业大的朝廷衙门,也没钱用上这玩意儿。 这其中白依依的功劳自然是居功至伟的,长安镇武司的大小姐发话了,谁敢不从 望着他身上那一道道,如山沟一样崎岖嶙峋的狰狞伤口,白依依不由得便回忆起了白天在擂台上,无心那如野兽一般纯粹的疯狂。 她从未想过,这世上竟然有人可以光靠修行便能够获得与自己天赐武命一般的能力。 眼前的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就这么想着,便不免有些心疼了。 做为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自身武道天赋又极其不凡的人,她反而比其他人更清楚,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事。 力压同龄武人的绝强实力背后,都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刻苦修行,这一点,就算是杨辰都不例外,试想这样一位少年郎,又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拥有这种与野兽一般无二的战斗本能呢 她想不出来,也不敢想,更不愿多想下去。 “真是,俊呐。” 话一说出口,白依依自己的脸上便首先一红,竟是有些害羞了,她原本想说“真是可怕”,可话到了嘴边的时候,目光随着李禾玉上药的手一路滑到无心那张让女人都嫉妒的脸上时,竟情不自禁地蹦出了这么一句。 更让她尴尬的是,这里还有人呐。 李禾玉头也没回,身为一个合格的医师,她甚至连手都没有抖一下,依然是一边稳稳当当地在给无心上药,然后一边小声道“这幅皮相的的确确是极好了,依依姐可真有眼光呢。” 白依依一听这话,脸上红得都快要滴得出水来了,声音更是颤得连她自己都并未意识道“死丫头在说什么呢,你姐姐我今天可是差点被他给活生生地打死了。” 话说到一半,她的脑中便不由自主地又回想起了无心在擂台上对自己的几次留手,声音便渐渐地低沉了下去。 她本该生气的,因为好强的她,想要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的她,向来都不喜欢别人让自己,哪怕是一招半式也不行,因为在她看来,那就是在看不起她,尤其是看在她父亲面子上的退让,更是一种极致的侮辱 可是他不但让了,而且还让了不止一次,却偏偏让她生不起气来,但就是因为这样,她反倒是感觉更加郁闷,脑子昏昏的,不知该怎么办,若非她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这时只怕已经推门出去了。 就这么想着的时候。 只听得“吱呀”一声,大门一开,便见贺季真推着一辆木质的轮椅,从外面缓缓地走了进来。 一眼便瞧见了躺在病榻上的无心正闭眼接受着玉儿姑娘的治疗,饶是这种程度的肌肤之亲,也让少年顿时有些愤愤不平了起来。 “唉,这受伤的人那是越来越多了,你说这些人,怎么就做不到一个点到为止呢,说明还是修行不到家嘛,什么武道会呀,净是给咱们添麻烦” 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的沈剑心闻言,唯有苦笑而已,他身上的伤势可不比无心轻太多,因为用力过猛,又被杨辰给破招,受到反噬之力的他,一身经脉被撕裂小半,心脏也破裂出血,全靠着坚韧的武人体魄以及玉儿姑娘的妙手才能这么快醒过来,但还不能立即下地行走,更不能动用真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力,估计都只能让贺季真推着出门了。 沈剑心一是吃人家嘴短,现在反驳不得,二是性子如此,不喜在这种无趣的事上争辩,因为他也知道贺季真是没恶意的,但白依依可不会惯着他,本就心情烦躁的她,眼下总算是找到了宣泄口,手一伸,一股又变得精纯了三分的乳白色真气朝着门口那还只是七品武人的贺季真一裹,就好似蜘蛛吐丝一样,将他直接给硬生生扯了过来,然后一只手抓着他的耳朵,骂道“你小子找死是不是,现在都敢批评我了修行不到家那不如你来教教我嗯” 贺季真的体魄本就不算很强横,说白点,就是下三品的底子差,毕竟按照他的说法,他乃是文官出身,将来反正也轮不到他冲在前面,所以稍微练练就行了,不用强求境界,当下被白依依一手扯着耳朵,半边身子都只能跟着吊在她手上,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只不过碍于心爱的姑娘还在旁边,他只能努力不发出失态的惨叫,但还是赶紧低声求饶道“依依姐,我错了,我,我,我真不是在说您呀,依依姐” 正在两人打闹的时候,就见床榻上原本安静躺着的无心突然轻轻一颤,然后抬起一只手,闪电般地抠向了玉儿的喉咙,这一幕顿时吓得周围人那是大惊失色。 其实但凡是真正经历过惨烈厮杀的武人,都有着这种随时出手的本能,若是醒来察觉旁边有人,那第一反应肯定就是制住对方再说,只不过无心更可怕,长在森林里,随时都面临着死亡危机的他都未睁眼,可一出手,绝对就是杀招 距离实在是太近,所以哪怕是屋内实力最强,眼下战力保存也最多的白依依都来不及出手救援,另外两人也看得是睚眦欲裂,别说是完全被吓傻了的贺季真了,沈剑心甚至已经在不顾经脉再度撕裂的痛苦,都要动用真气,可依然来不及。 眼看着一桩惨案就要在他们眼前发生,却见那一直以柔柔弱弱的形象示人的玉儿姑娘不知从哪儿突然摸出了一根细细的银针,只在无心的肩头处轻轻一扎,后者便极其痛苦地“哼”了一声,然后那只已经触碰到了玉儿洁白脖颈的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白依依强忍着身上伤口崩裂的痛楚,赶紧起身走到了旁边,双手按住了对方,然后赶紧急呼道“无心这里是长安司丹药坊,你来过的” 无心一下睁开眼睛,眼神之犀利,似乎还未从先前擂台上的战斗中彻底走出来,那模样简直就是一头冷酷的野狼,饶是白依依都被他给吓了一跳。 但只是短短一息之后,他便已经重新恢复正常,知道这里是安全的,并且可以免费疗伤之后,无心也就不再动弹了,只是看着自己肩头的针,眼神中略微透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 李禾玉见状,轻声解释道“医师自然也会些保护自己的功夫,不是吗” 刚刚才清醒过来的贺季真,一脸羞愧地在一旁接口道“玉儿姑娘,我” 话还未说完,便被白依依匆匆打断,她刚才起得急,撕裂了伤口,浑身正痛得不行,立马伸手驱赶贺季真道“别你你我我了,就你这小身板能保护得了谁呀,别留这捣乱了。” 到底还是受了贺季真照顾的恩情,沈剑心在门口沉声道“白姑娘所言,在下不敢苟同,一个人的强大,靠的是意志力决定,而不是靠实力所决定” 白依依白了对方一眼,她对于这种说法那自然是嗤之以鼻的,可话到嘴边,又想到了今天的战斗,便将话又给吞了回去,赶紧转移了话题,低下头看着无心,很是不自然地问道“你,你怎么样了。” 无心望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反而是直接闭上眼,看样子是准备安心休息了。 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可很难有能够完全放松下来休息的时候,因为越是安逸的时刻,往往就越是危险,所以他对现在这种状态其实是很享受的。 白依依好心关心他,不料却吃了个闭门羹,当即便有些不高兴了。 “你” 可看着无心那完全漠不关心的样子,再想到他本就是这个脾气,也就对他生不起气来,反而是一转头看到正那在偷笑的贺季真,立马又找到了宣泄口,一只手抓过去,贺季真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赶紧朝着旁边就是一闪,白依依正要追击,忽听得门口有人唤了一声。 “依依。”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零四章 十方镇魔狱 十方镇魔狱,大洛朝廷为针对江湖武人所立三司之中,被外界普遍认为最为可怖的典狱司衙门所在之地。 大洛三司,武力最盛镇武司,专职镇压缉拿作乱武人,无孔不入悬镜司,负责监察巡视大洛九州,而这两座大衙门不但是盛名在外,而且分部衙门遍布整个大洛主要大城,可唯有典狱司,只在长安设有一座衙门,是为十方镇魔狱 这座让世间武人个个谈之色变,历经百年沧桑,却依然屹立不倒的大狱就坐落于长安城内的西边,与东边的 剑胆琴心长歌行第一百零四章 十方镇魔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零五章 神秘的犯人 位于十方镇魔狱第七层的牢房中,隔着一道道看似普普通通,可实则内里镌刻有无数细密咒文,妙用非凡的黑曜石栏杆,年轻人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副反胃的表情。 他眯着眼,盯着面前这个俯下身子,将手中饭碗放进自己所在牢房里的姑娘,满是厌恶意味,极其恶毒的道“听到你的声音之前,我还对你抱有那么一丝幻想,你可不知道,我在这里已经待了足足十五年了,今天总算是看到了一个活着的女人,本来是很高兴的,可看到你的脸后,却实在是让我倒胃口” 说罢,他伸出脚,直接一脚踢翻了面前放着的饭碗,里面粒粒分明的米饭和几根佐食的青菜顿时撒了一地。 他压着嗓子,冷冰冰地咒骂道“快去死吧,你这种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赶紧死了,下辈子投个好胎,有个人模样最好,就算没有,当头畜生,也好过有这么一张让人看了都会做噩梦的脸” 耳听得如此裸,恶意满满的咒骂,黄花却只是低着头,不言也不语,唯有沉默而已。 在第七层牢房的正门口,虽然在伸手夹菜,但其实一直在默默旁听的四个守卫中,那个最晚被调来这里,修为只是四品入境的武人一巴掌便将手中的筷子给拍在桌上,霍然站起身后,朝着年轻人所在的牢房位置大骂道“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你这个该死的杂碎” 隔着好几道内部都铭刻有阵法纹路,可以完全阻隔武人神意往外扩散的特殊墙壁,自身根本连神意都没有的年轻人自然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可看他那副模样,哪怕是被看守自己的牢卫呵斥,却丝毫没有露出慌张的表情,反倒是笑嘻嘻地回应道“禄东赞,你来这里也有九年了,怎么,难道真打算一辈子就跟我一样,一起耗在这里了如果真因为家族原因回不了吐蕃,死了心,那你也该跟你之后几十年的邻居好好说话不是何必为了一个丑女人得罪我呢” 那个开口为黄花打抱不平,而被年轻人称作禄东赞的汉子,脸上一下子露出了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第一,从他调来这十方镇魔狱的第七层做看守,到现在,的确是正正好第九年,但就连他自己,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算明白,毕竟底下不见日升月落,很难知道时间的具体流逝。 第二,是对方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叫什么的,要知道,他们这些守卫互相之间可从未称呼过真名,甚至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的真名,这也是典狱司为了手下人着想,担心某些心怀怨怼的犯人在离开这里之后,为了报复,伤害牢卫们在外的家人,故而他们平日多是以数字或是代号相称,年轻人没理由知道他的名字。 第三,他的确是一个吐蕃人,而且也的确是因为家族原因,回不去了,这才来了典狱司,做这世上最枯燥无味的工作,可这种事对方就更不该知道了才对,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头 “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还有我的事” 年轻人双手扶着膝盖,整个人在地上好像不倒翁似的左右摇晃。 “我当然知道,禄东赞,我一个个区区七品修为的废物,却能被你们关到这里来,自然得有一些过人的本事不是不,应该说,我无所不知,你若不信,不如再问一些只有你知道的事,如何” 那禄东赞神色一下变得慌张了起来,他虽是一位极厉害的武人,但突然遇到这种事,也不由得就乱了心智,若是换个普通人来,指不定就要把年轻人当神仙供了,然而正在这时,旁边那本在安静吃饭的三品武人,也是他们这四人中的队长猛地在他肩头一拍,一身轻喝蕴含自身神意,助其稳固心境。 “心不要乱” 禄东赞被吓得浑身一抖,回过神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就在刚才竟冒了一层冷汗出来。 对方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那队长盯着禄东赞的眼睛,沉声嘱咐道“不要搭理他,也不要听他任何话,别去想,就当他不存在还有你,黄花,出去吧” 黄花点点头,正要伸出手去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却只见那位三品修为的队长将手一挥,以自身真气配合无孔不入的神意控制,竟比人之手脚来得更加灵活迅捷,只是一瞬间,便将一切恢复原状,饭菜都被重新装好的碗也被送了出来。 “快出去” 近乎是呵斥一般的语气,黄花闻言,赶紧站起身,稍稍施礼后,便迅速地离开了。 禄东赞望着对方离开时那落寞萧索的背影,心有不忍,同时也有些不解地问道“队长,何必这样”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那两个牢卫也同样生出了好奇心,毕竟他们的修为都摆在那,一个区区七品而已的臭小子,还被关在牢房里,体内有镇魔钉打着的,能翻起什么大风浪来,值得他们如此慎重对待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哪怕现在进去扇那几个上三品的犯人几百个大嘴巴,对方也只能吹胡子瞪眼,但拿他们毫无办法,这小子又能算什么 可是队长却没有解释一句,看样子似乎是被勾起了心事,再去看桌上美味诱人的食物,竟也觉得味同嚼蜡,再无心情去享用,只是摆摆手,传音道“没事,只是切记不要跟牢房里的犯人们搭话,这是咱们典狱司的规矩,你们也都是老人了,该懂这个道理。” 正在这时,一个须发皆白,原本如磐石虬结般的肌肉现在已经萎缩成了极为可怜,皮包骨样子的老人突然睁开眼,哑着嗓子,冲对面喊道“嘿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被关到这里来” 自己在这里已经待了四十多年,跟对方也当了足足十五年的邻居了,却从未想过对面这待遇“极好”的臭小子竟只是一个区区七品武夫而已,曾在江湖上有“血魔”这个诨号的老人只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七品武人 老子自己都记不得杀过多少个。 心中好奇,再加上他已经被关在这里太久,筋骨血肉,真气神意都已经被这座活死人墓给磨灭得差不多了,其实心知自己已经活不了太长时间,故而忍不住出口一问,只是他这一开口,连带着另外两人也都“醒”了过来,看那样子,显然也是极有兴趣了解。 他们三个人,有早就来的,也有比年轻人更晚来的,三个上三品武夫,在外都是曾称霸一方的人物,但记忆里却从未有一个形象能跟年轻人对上号的。 他到底犯了什么事,竟然配跟他们三个待在同一层 在监狱之中,犯人往往会将自己曾犯过的事用来作为炫耀的资本,互相攀比,这是极为常见的事。 却没曾想,年轻人竟然直接往后一倒,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叫到“今儿的饭没吃到,没力气说啦,老头儿,等哪天你死了,可以来托梦问问我,我要睡咯。” 禄东赞听罢,顿时在外大骂道“也好,就先饿你这狗杂碎几天,老子看你还能多精神” 队长又是一挥手,狱中还想打听的另外三人同时闷哼了一声,一个个都带着仇恨的眼光看着隔着墙壁,其实根本不可见的队长,却又都默默地坐下了。 牢卫以典狱司秘法催动了打入他们体内的镇魔钉,这一下就痛彻心扉,况且他们的肉身常年得不到滋补,又要抗衡牢狱和镇魔钉的双重打磨,本就已经变得很虚弱了,现在可没必要因为好奇去受那无妄之灾。 就算只是能多活一会儿,也是好的。 只是他们这一打岔,反倒是勾起了另外两个牢卫的好奇心,不过他们没有直接发文,而是传音向队长询问起了这年轻人的来历。 队长转过头,目光如电,饱含威胁的意味,嘴上冷冷地告诫道“好奇心太盛,就趁早滚蛋,这里不收稳不住心的” 却不想,那年轻人突然又扯着嗓子喊道“姓许的,我敢打赌,你肯定又在跟他们说,不要打听我的事,但是呢,我想黄兄弟和周兄弟两个人对我的故事应该挺感兴趣的,你不如就说给他们听听嘛,不然等你走了,他们迟早也会偷偷问我的,到时候还不是得听,何况你说,总好过我自己动嘴,唉,累得慌” 这下不光是禄东赞了,就连另外两人也都随之面露惊容,完全不知那年轻人是怎么想的,要知道,被打下袁天师秘制的镇魔钉后,任何人都无法再动用真气和神意,甚至是天赐武命的能力,哪怕就是一品武人来了,都不可能猜到他们心里的想法,这小子莫不是天生有他心通的神通 那队长听罢,勃然大怒,一挥手,里面的年轻人一下从地上飞起来,然后又被人好似拎着腿一样,给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不光如此,他身体内虽没有无时无刻不在恶心被关押武人的镇魔钉,但三品武人的随手一击也不是他吃得消的,那人手腕翻转,这一下便直接活生生地拧断了他一条腿的全部骨头。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是不是也该知道,只要我能够保证你不死就行,至于是缺了手脚,还是少了舌头,那位大人可是不会管的,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你那该死的舌头给割下来” 陡然遭受如此重创,一般武人都得疼晕了过去,年轻人嘴里也在不停咳血,但他趴在地上,却在大笑不止,看那样子,似乎是真的遇到极为可笑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姓许的,你有大灾咯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癫狂又凄厉,听得第七层牢狱里另外的所有人瞬间浑身汗毛炸起,却无人再多言半个字。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零六章 修行复修行 袁老已经不在长安,李轻尘索性就直接搬进了武库居住。 虽然他尚不是长安镇武司的正式成员,但来往出入这么多次了,长安司的武侯们大多也知道,或者说猜到了一些内幕,故而但凡有阻拦的,只要报上袁老的名字,倒也无人再管了,更何况众人都心知肚明,这后辈加入长安镇武司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之所以搬到武库,是早在拜托乾三笑去替自己查真相的时候,李轻尘就已经做好了被他人发现自己真实来历的准备,那客栈自然是住不了了,太危险,而无心与沈剑心二人既然也已经被接到了长安司,他也不用在有后顾之忧,自然就直接过来了,因为他相信,最起码长安镇武司是不可能堕落的。 至于袁老给他留下的话也不多,只有短短八个字而已。 江湖路遥,后会无期。 本就不知其来历,更不懂对方为何要帮助自己打熬体魄,重塑肉身,传授绝学,现在袁老走了,李轻尘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也好。 来到武库之中,沿着螺旋状的石质阶梯一路往上,只是走到第三层,便再也上不去了,眼前的大门,不是单靠蛮力能够推动的,而这里放置的一系列武功绝学,也刚好是到玄品上阶为止,再往上,或许就是地品神功了,哪怕这座武库的看守不在,却不是他能够随意翻阅的。 没有瞧见那座大到有些夸张的演武场,李轻尘却谈不上太过失望。 或许那座演武场就在武库高塔的上方,也或许那地方本来就不存在,袁老的神秘,就在于直到现在,李轻尘也不知道任何关于他的,哪怕是一点有用的消息,只是不知为何,从双方刚刚见面开始,他就没有那么多的疏离感,这很奇怪,因为正常情况下的他,不光是对陌生人极其防备和疏远,就连这座人间,他也只觉得自己是个过客罢了,唯有老辛这种相伴十余年,有父子之情的存在,他才会产生那么一丁点依赖。 没有再去多想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老王先前无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还是说一部分真话,一部分假话,但总之他有一句话一定没说错,那就是有朝一日,当自己可以从云端俯瞰苍生之时,又有什么想知道却无法知道的呢 挑了个稍微僻静一些的角落,但又远离了那些万金难求的绝学秘籍后,李轻尘以五心朝天之法盘坐于地,心神下坠,开始全神贯注地驱使着自身真气离开中丹田,然后在经脉之中行走周天 不再是跏趺坐的法门,因为他眼下所修行的,不是从韦陀那学来的,来自密宗真传,三脉四轮的法门,而是源于脑中那部无名绝学的修行法门,近道,通武。 道家言奇经八脉,而佛门密宗则讲究三脉四轮,也有讲三脉七轮,其实都是在修持色身,也就是武人平日所言之肉身的法门,只是前两者对肉身修持的理解和方向,却与武人们有着大不相同的地方,或者说各家各门互相之间都有不同的侧重,有想通之处,但对于肉身的修炼会在细微之处见大不同。 道家讲究以静入道,性命双修,形神兼备,其重点在于三宝,即人之精气神。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结内丹,通玄关,天人感应,内外合法,以后天之躯返先天一气,其实重在一个“养”字,以人身合自然,天地共振,种种道法,自然信手拈来,这里便不过多赘述。 至于武人们的修行,往往侧重于“力”,任何修为进境,都是要立刻转化为切实武力的,故而同样资质的道士上山修十年,或许也就是修了十年外功武夫一拳的事,但行至山巅之后,得道之人轻而易举便可呼风唤雨的本事,却又是武人所难以企及的,这就是侧重的不同。 至于武人们所修绝学之所以又特意分那三六九等,说到底,其实就是依照对肉身,真气,神意三者的锤炼程度和方向而定。 最下品的黄品绝学,譬如说曾在江湖上名噪一时的“铁砂掌”,只练外功不说,资质一般的,几十年苦修出来,就只有一对强于常人的霸道掌力罢了,顶多也就是双掌厉害而已,其他诸如腿,腰,背等处,完全没有磨炼,更别说是真气与神意了,这自然就落在了下乘。 而一般的玄品法决,则能够给武人们指出一条修炼真气之路,不过也有侧重,大多只是利用到区区几条经脉来行走周天,罕有利用到全身大部分经脉的,那样就只能滋润到部分肉身,会留下很多破绽,故而有许多武人会同时修炼互不冲突,但又可互补的好几部绝学,其实为的就是以量变来产生质变,但效率太低。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有些人体窍穴实在是太过隐蔽,非大宗师所不能察觉和利用,那些创造绝学的人自己兴许都不知道,又如何来为后人指路呢 李轻尘从袁老处所得的这本神秘绝学,其厉害之处,就连他都觉得无比惊骇,盖因自己如果完全依照上面所传授的方法搬运周天一次,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便是往常的百倍 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着现在他体内真气所需要游走的地方,是原来的百倍不止 上面所记载的许多人体窍穴,李轻尘根本是闻所未闻 如果说人身就是一座通天彻地的大宝藏,那么普通武人就算是穷尽一生之力,也难窥其全貌,因为他们所修绝学无法让他们站到足够的高度,但李轻尘不一样,这一部绝学,便足以让他去构思整座宝藏的轮廓,之后要做的,无非是靠自己的努力去挖掘它罢了。 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赤红色真气就如同是岩浆一般粘稠,厚重,散发着强大的威势,不用想也知道,其中到底蕴含了多么恐怖的力量,那是远超同阶武人的水平,甚至这种程度的真气,就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区区五品的武人身上 只不过一想到之前袁老所言,在他年轻时,体内真气的质量超越同辈武人百倍有余,李轻尘便又觉得自己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前人早已走到了比他更高的地方,他完全没资格沾沾自喜。 赤红色的岩浆,就这么缓缓地在经脉之中滚动前进,好似真龙走江一般,虽然步履缓慢,但因为过于强横的力量,它竟然还在不停地扩展着他内视之下,已经觉得宽敞得不可思议的一条条大大小小的经脉。 痛自然是痛的,经脉不停撕裂,这种痛楚就好比是有人在用千百个小刀子在一刻不停地刮你身上的骨头一样,但奇异的是,那赤红色的真气滚过之后,便如同置身于温泉之中一样舒坦,而且原本被撑裂的经脉又会快速愈合,同时变得更加宽敞,坚韧。 这个过程,似乎没有尽头。 这到底是什么绝学,而且为何如此契合自身,仿佛就是天生为自己所量身定做的 李轻尘心神沉浸之下,已经完全痴迷于了这种真气搬运周天之中,内视之眼随着体内岩浆往前滚动,一边感受着自己日益强大的肉身,一边探索他从未探索过的人身新天地,完全挪不开眼。 往日最不喜修行的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如此痴迷于修行本身。 常有修道之人,闭关一次便是数年,数十年,难道他们就不会感到枯燥,不会感到空虚,不会感到寂寞吗 当然不会,因为只要找到了正确的法门,修行本身的快乐,甚至于要远胜肉身满足所带给人的欢愉,乃至于世间一切情爱的回馈 也无怪修道之人往往清心寡欲,委实是因为世上再没有其他事,比修行本身更能满足他们,只不过若是真完全执迷于此,过犹不及,则又会遇到修行路上虽然常见,但凶险异常的一种劫数,这里先暂且按下不提。 一轮修行终于完毕,虽然有好几处新的窍穴还未立即打通,只得绕路而行,但李轻尘也不急,而是将体内的真气全部原路返回收回中丹田中,再睁开眼,这接下来,就该轮到其他的修行了。 世间修行,除了那极少数的那一小撮人外,术与法,其实都是一样重要的,修为到了,却不知该如何使用它,自然也是不行的,这是一种很“现实”的理由。 那本神秘绝学上面没有记载任何进攻防御之法,眼下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去摸索,也或许是因为自己实力不够,唯有更强的境界才能看见,并且开始修行上面所记载的招数也说不定,只是眼下武道会还在继续,他必须得掌握一门足够强大的进攻绝学,而天殇拳无疑是最适合他的 普通武人不愿去修行这门绝学,是因为入不敷出。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乃至于更多,这有什么意思,就算打赢了敌人,自己也要重伤,可李轻尘不一样,因为他最不怕的就是受伤,拳意反噬,如同挠痒。 况且天殇拳法其实很是不俗,虽只是一门单纯的进攻绝学,但实际上已经触碰到了神意的境界,而且立意不凡,再加上先前袁老对自己的指点,让他真切感悟到了天地崩塌,寰宇同悲的拳法真意,融入其中之后,又有如此扎实的真气与肉身打底,威力自然不会差。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零七章 月下笛声响 时光流逝,正如小溪潺潺,看似平缓无波,却一刻不停地在往前走,往往在人不经意间一回头的时候,才骤然发现,原来自己已跟着溪水走出了老远,远到已经无法回头。 到了第二天的晚上,药香味浓郁的丹药房里,原本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躺了一天一夜的无心,已经开始下地行走了。 他虽然伤势很重,但多是外伤,气血流失严重而已,并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况且自幼在森林里长大的他,哪怕被老道人带走悉心教导了几年,但很多残存的习性还是跟野兽一样,他没办法一直待在床上休息,甚至如果说不是因为身上被绷带给缠得严严实实的,他指不定会开始自己去舔舐伤口。 这些都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扭转的习性。 白依依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在旁边踌躇了半晌,直到连识趣的玉儿姑娘都已经借故离开后,她这才敢缓步走上前,不过仍是执拗地将自己的头撇向另外一边,含含糊糊地先打了个招呼。 “你,你的,那个,伤势如何” 无心没有搭理她,事实上,从他下地之后,就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到处嗅着柜子里这些草药的味道,他的五感灵敏,远胜同阶武人,不光是没有被这些混合到一起的各种味道所影响,相反,他能够非常轻易地辨别出各类药物以及作用,只要那是他曾经见过的。 作为一个在森林里长大,常年与野兽为伍的少年,他其实比一般的医师更清楚什么东西吃下去对现在的自己有好处,因为森林里的野兽们,往往就是这么给自己疗伤的,毕竟那里可没有医馆。 白依依别着脸等了老半天,却不见他开口回答,再扭头一看,好悬没给直接气死,当即一跺脚,有些愠怒道“你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地就跟个没开化的蛮人似的。” 无心一下子转过头,弯着腰,迈步便朝着白依依这边走来,白依依还当是他是听到了自己的话,正欲开口,结果没想到后者直接绕过她,伸手扒开了她背后的一个小盒子,在使劲地嗅了嗅之后,露出微微有些困惑和追忆的神色。 “你” 白依依在被迫让开身位之后,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又哼了一声,不过到最后,语气还是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小声解释道“这里面装的是玄明草,清热毒用的,玉儿先前教过我不少关于药理的东西,这东西可以用来做解毒丹,还有” 话音未落,白依依猛地一抬头,便见无心抓了一把晒干的药草,竟然已经开始在嘴里迅速咀嚼了,当下心中一急,赶紧伸手拉住无心,喊道“这东西怎么能直接生吃呢,这可都是要配合入药才行的,你快些吐出来” 无心哪里会管她,几下嚼碎了之后,便一股脑地吞了下去,之后又开始一边到处闻,一边走向了下一处柜子。 “无心” 白依依见状,实在是受不了他了,一个闪身,一下子拦在了他前面,却见无心的眼神随之瞬间变得凶厉了起来,倒把前者给吓了一大跳,赶紧又下意识地让开了路。 看着无心自己在那不停生咽草药的认真模样,白依依心中顿时变得愈加疑惑与好奇。 她到底是个女孩儿,在这偌大的长安镇武司里,同样是女性,而且年纪也与她差不多的,也就是这位丹药房的玉儿姑娘了,故而两人私下里的来往很多,耳濡目染的,她也对这药理方面有一些了解,在看出无心并不是在乱吃之后,暂时松了口气的同时,便愈加好奇于这个长得好像瓷娃娃一样的少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过去,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再过两日,就是武道会的四强赛了,虽然嘴上说得好,但其实无论是那凶名在外的杨辰,还是突然崛起的李轻尘,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就算是侥幸抽到了那个回鹘人,也未必敢说稳赢二字。 只剩下四个人,哪里还会有弱者。 迫切想要迅速提升实力的她,自然就盯上了无心,因为从他的身上,白依依看到了很多自己以前没有注意到的,而且其他长安镇武司的前辈们也无法教给她的东西,那就是那种极度原始野蛮,但却完全契合她的战斗方式。 如果能从无心的身上完全学会这种战斗方式,这无疑会帮助她对自己天赐武命的能力理解得更深,两者相辅相成,她将会迅速蜕变,这也是她所能够想到的,能在两天之内变得更强的唯一方法。 谁能在区区两三天的空档期内将自己的实力再提升几个档次 除非有老怪物不惜损耗本源传功,可对她而言,那毫无意义,因为武道会只是一个互相切磋砥砺彼此武道的平台,单纯的胜负,并不是长安镇武司的这些人所在意的。 不过这位骄傲的长安司大小姐并不想完全依照那些叔叔前辈的安排,不然她也不会想到现在来拜托无心。 “那个,你能否教教我,该如何达到你在战斗时的那种状态么” 无心的嘴角露出一小截晒干的草杆子,显然是还没咀嚼完全,他转过头瞧了她一眼,眉头突然就皱了起来。 白依依只是低着脑袋,几乎不敢去看他。 求人这种事对她来说,还是太过勉强了。 漫长的等待中,就只能听到少年嘴里一刻不停的咀嚼声,那截外露的草杆子一点一点地消失,就当白依依都已经要忍不住扭头就走的时候,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眉眼漂亮到了极点的少年,竟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可。” 离开了武库后,本准备寻到长安司演武场里练习天殇拳法的李轻尘远远地瞧见了那对少男少女后,便很识趣地离开了,只是刚走上没几步,迎头又碰上了挎剑而行的裴旻。 李轻尘见状,立马规规矩矩地朝着这位裴大人抱拳见礼。 “裴大人夜安还请大人见谅,武库烦闷,我出来透透气,只盼没有坏了规矩。” 裴旻一手扶剑,一手负后,声音却显得有些急促。 “无妨,你既然是袁前辈的弟子,那么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性,都算是上上之选,离正式加入我长安镇武司,差的无非也只是一个仪式罢了,无需这么拘谨,除了一些要地外,你都可以随意走动。” 说罢,便主动朝着旁边迈了一步,让开了路。 李轻尘谢过之后,正要抬步离开,突然又想起了一事,抬头问道“厚颜再打扰裴大人一句,不知我那沈兄弟” 话未问完,裴旻便赶紧回答道“他的伤在内,短时间内无法再动真气罢了,于行动无碍,故而今日下午便已经离开了,应当是去了平康坊。” 话到末尾,他的语气便有些复杂了,一方面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急躁,有些暗恼自己修心不够,二是为沈剑心伤势还未痊愈,便匆匆离开长安司,赶去那烟花地消遣而不喜。 这三个后辈之中,要说他裴旻最欣赏的,还要属沈剑心,这不单单是因为他也用剑,更多的,还是因为在他的身上,裴旻看到了一份担当。 其他二人,无心最为纯粹,但他也对外界最无感觉,善恶无论,这需要长时间的引导和培养,而李轻尘则是一直就藏着事,而且他的那份履历,其实远不如另外两人干净,说到底,他其实打从第一次在面摊旁边看到李轻尘的时候,就有些不喜这个少年,只是对方没有什么太出格的事,他又不是对方的什么人,自然没有开口的必要。 李轻尘了然,没有多言,只是微微抱拳之后,算是答谢,两人错身而过,李轻尘在走出几步后,突然一个回头,就见裴旻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飞快地将另外一只手也放到了李轻尘视线看不到的前方,只不过就是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李轻尘仍然一下子瞧见了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就只是一个三层大小的食盒而已。 李轻尘转过头,暗自琢磨着,若非这位裴大人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四品武人,只怕都做不到了无痕迹地在自己面前用一股真气封住食盒里散发出的香味。 能御无形之物,这是对真气的操控力达到一种登峰造极的表现。 中三品炼气,六品只是一个积蓄的过程,对自身真气的利用程度,其实很低,五品能做到的,是如何去举重若轻,而四品要学会的,就是如何举轻若重,以自身真气,演化世间万物,做到如臂指使,方算大成。 当然,一品境界,玄妙非常,自然不止是针对真气本身的修行,四品武人必须要御使真气,找到并且打通某些关键窍穴,最后直叩玄关,冲入泥丸宫,温养出自身神意,才能破开瓶颈,抵达上三品。 孤身一人的李轻尘一路走到了路边廊柱的下方坐下,只将手腕一翻,便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短笛,放于嘴边后,无需思索,开始吹奏起了自己摸索出来的一段小曲儿。 笛声悠扬,顺着夜风,在静谧的夜里传出去老远,月下或有听见的人儿,都不由得抬起头,顺着风的方向,凝神细听,嘴角微扬。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零八章 一怒是狂龙 看似简陋得与长安的大国气象和奢靡之风格格不入,可实际上处处都透着一股古朴大气味道的演武场,一百五十年的时光仿佛在这里凝固,恍惚间,似乎还能看见当年这里初落成时,那些尚还活着的大人物们,脸上真切的笑容。 这座演武场最初的模样,无疑是当年大洛的一个缩影,在太祖皇帝亲手终结乱世,一统九州之后,整个中原正是百废待兴,只等耕耘的好时候,一切的美好,似乎都是看得见,也触得到的未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 剑胆琴心长歌行第一百零八章 一怒是狂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零九章 国运加于身 狂龙怒吼,众生畏颤 “嗷” 杀意已决的杨辰肆意地宣泄着自己体内霸道的力量,独特的玄黄色真气宛如活物一般在纠结缠绕,最后组合成了一头让人望而生畏的神兽,盘绕在他肩头,徐徐转动。 那是一条双眼空洞,但身上的威势如威如狱的五爪金龙,只是碍于交战双方的真气互相碰撞混乱了空间,导致底下的人如非上三品武夫,不然根本就看不清楚。 杨辰猛地往前一推,肌肉鼓胀,那条手臂粗细的五爪金龙随之冲出 狂龙探爪 两条真气演化而出的赤红色火蛇与那头五爪金龙互相碰撞,共同泯灭的同时,力道上还是稍逊一筹的李轻尘随之倒退而出,但不过转瞬间,他便强硬地拧身而回,与此同时,一股天地寂灭,众生同悲的意味从他心头骤然升腾。 不再是最初的天殇拳法,而是他在模仿,学习,最后成功吸收了袁老先前喂拳之时所施拳招后,将这两种意境完美糅合在一起之时所产生的新天殇拳法 武道绝学,其意最重,天地寂灭,众生同悲,已经远远超越了当初创建这套拳法之人本身的意境 赤龙般的真气迅猛地穿过经脉,直抵五指,随着李轻尘一拳轰出,一股极度可怕的反噬之力从右手传来,席卷全身。 若只是普通的五品武人,只怕会直接命丧于这一股狂暴的反噬之力下,就算是侥幸活下来了,也定然是废了,可李轻尘没有,被八卦炉中六丁神火所重新锻造后的肉身只是感受到了一种撕裂的痛苦,但只是转瞬间,全力催动着涅槃之力的他,肉身的伤势便已经自然痊愈。 一拳尤且不够,一拳再一拳 转眼间,他便已经再度连出三拳,体内浑厚的真元气海都随之下降了一小截,可见这三拳中到底蕴含了多么可怕的力量。 而且看他那样子,似乎根本就不管面前站着的人到底是谁,是否已经落败,总之他的心神都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种拳法真意之中,只要还有余力,便要出拳 物我两忘,方算得道 与此同时,刚刚才反应过来二人已经成功交上手的观众们,几乎全都被接下来的一幕幕所惊呆了。 如果说无心与白依依这二人的战斗,给他们展示出的,是纯粹的速度和宛如未卜先知一般本能之间的博弈,那眼下这二人给他们所展示的,那便是纯粹的力量,强横到可以无视一切规则的力量 谁敢相信,这二人还只是五品武人而已 应该说,哪怕只是五品武夫便已经拥有了完全超越普通人的可怕力量,那之后四品,三品,乃至于一品,甚至于超越了一品的武人,又该是多么可怖呢 有人憧憬于与擂台上的人一样,也可以拥有这种能够打破世俗规则的力量,也有人畏惧于拥有这种力量的人,认定决不能招惹他们,还有的人开始产生崇拜的情绪,希望能够与他们结交,得到他们的庇护,哪怕将来只是狐假虎威,也可以过得很好,野心勃勃的人,希望能够掌控他们,为己所用,唯独有很少的一部分人,开始担忧未来,如果武人越来越多,这个世道该如何,普通人又该如何自处。 早在两千年之前,这几类人便已经存在,而在那时候,曾有一个年轻人看着这些行事百无禁忌的武人,因为过于忧虑而产生了一个念头,并随之催生出了一个传承两千年之久的隐秘组织,而在今天,他们中的一部分,将会向天下人彰显他们的存在 当然,现在擂台上还在生死相搏的两人,自然不知。 眼看一道拳罡朝着自己迎面打来,杨辰哪怕已经察觉到了其中所隐藏的威胁,依旧是怡然不惧,当然,他也没法闪躲,且不说他不屑于此,李轻尘早在出拳之时,便已经牢牢地锁定住了他 天殇拳,可不是想躲就能躲的,天地倾覆,焉有完卵 针尖对麦芒,杨辰也同样是一拳轰出 他是骄傲的真龙,故而只要对方出腿,他便也出腿,对方若出拳,他便也出拳,要拼速度便拼速度,要比招式便比招式,要试力量就试力量,总之他要的就是方方面面,堂堂正正的强势压制 既不屑于阴谋诡计,亦不屑于比对方多出哪怕一招,这就是狂龙,若论心气,天下第一 但他到底还是得为自己的轻敌而付出一点代价,在天殇拳罡与他右拳接触的一刹那,杨辰手臂上那一层妙用非凡的细密龙鳞直接承受不住压力炸裂开来 只不过还容不得杨辰去震惊于这一拳中所蕴含的力道,以及那股在接触之后,竟然萦绕在自己心头不散的悲痛之意,眨眼间便又是三道拳罡飞来。 然而,杨辰的手段自然也不止如此,这一下,不敢再怠慢的他,双手摊开,十指如爪,伸出手臂,往前猛地一推,便有一道粗壮得如他真人一样高大的玄黄色龙形之物,宛如活了一样,竟随之咆哮着飞出 怒龙出海,两只前爪直接霸气地拍向了两道侧翼的拳罡,然后一颗庞大的龙头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了正中间的那一道。 “嘭” “嘭” “嘭” 三声剧烈的炸响之后,这条由杨辰真气演化而出,与他心神勾连的怒龙被拳罡与击散,虽然它临死前也成功地击碎了两道打来的拳罡,但终究最后还是有一拳穿透了龙头之后,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杨辰的脸上,将这位凶名在外,狂傲无边的狂龙给打得倒飞而出。 在武道会的擂台上,这是第二次有人将他打退,有趣的是,两次都是同一人,并且这一次他退的不再是区区几步,而是十几步 杨辰落地之后,只用三指轻轻一撑,便成功地翻身站起,再看他的嘴角,已有一丝鲜血在缓缓流出。 伤得不重,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伤,于战力无损,可杨辰的脸上依然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震惊,极度的震惊,我竟然受伤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暴虐至极的凛然杀意 他怎能容许区区一个凡人将自己击伤 杨辰伸出手,狂躁地扯下了上半身的衣服,露出了下方几近完美的赤裸肉身,他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李轻尘,嘴里一字一句地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不会留你全尸,我要把你碾为齑粉” 趁着杨辰还在说话的时候,李轻尘深吸了一口气,中丹田内的赤红色真气眨眼间便涌动而出,行走了一整个周天,被天殇拳反噬所撕裂的伤口随之全部恢复如初。 武人之争,学会何时换气,怎么去换气,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有句话叫做一鼓作气,其实就是这个意思,因为人在换气的时候,气力收起,这就是破绽,而换气之后,旧力已去,新力产生,局势便会随之逆转,李轻尘在成功换了一口气后,状态再度提至巅峰,而他刚才所损失的,不过就是一点真气罢了。 无需多言,也察觉到了李轻尘已经成功换气的杨辰开始大踏步前进,玄黄色真气加身,将本就高大的他,衬托得愈加华贵,片片龙鳞覆盖于身,很显然,这乃是攻防一体的绝学 尚不止如此,已经真正动怒的杨辰再不留手,他双手一抬,整个擂台都突然开始震动起来,只听得龙吟阵阵,两头泥土汇聚而成的地龙突然钻出了大地,然后朝着擂台上的李轻尘汹涌扑来。 李轻尘眉毛一挑,正要出拳,可他才刚刚抬起手,却突然一滞,低下头时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自己脚下竟变成了如泥潭一般,而从中还有两只泥水变化而成的手,死死地拉住了自己。 这是什么绝学 竟连这金刚石地面都可以改变 来不及惊叹,身周火焰腾起,那两只泥手迅速地干涸,李轻尘只是轻轻一震,便将其震碎,可就是耽搁了这么短短一息的时间,那两头来势汹汹的地龙便已经扑杀而至,而在正面,那杀意高涨的杨辰亦是踏步而来 三方合力,李轻尘不得已,立马施展出了百鸟朝凤拳,以攻为守,一道道比那天殇拳小了几号的拳罡带着火焰密密麻麻地射出,空中好似突然落了一场火雨,如烟花般绚烂的场景中,却隐藏着浓郁的杀机。 地龙咆哮,探爪杀来,只不过被那一道道拳罡爆炸所阻,纵然凶威滔天,却依然不得寸进。 杨辰到底还只是五品武人而已,哪怕天资再高,也不能一心三用,完美地控制这两条演化而出的地龙,不然他完全可以控制其闪躲掉一部分拳罡,不至于被完全挡下来,当然了,就算做得到,以他的性子来说,也不屑于去躲。 正面,终于走到李轻尘面前的杨辰,竟徒手撕裂了那一道道带火拳罡,任由其在自己身周炸裂,却伤不得他身上鳞片分毫,更别说底下的肉身了,他狞笑着朝前探爪,好似拨云见日,一爪抓向了李轻尘的头颅。 “等的就是你” 李轻尘一脚前踏,一道火柱随之腾起,方圆三丈之类,皆为其领域 炙热的高温,连被阵法隔绝之后的台下观众也能真切地感受到,四周的空气都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至于那两条置身其中的地龙猝不及防之下,也只能被这火柱融化,摔在地上,变回了尘土。 但被李轻尘重点关照的杨辰反倒是没事,他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玄黄色真气并不弱于李轻尘,双方互相磨损,顿时隔绝出了一个小小的真空,杨辰凛然不惧,一只手依然朝前探出,凶狠地抓向对方。 天殇拳法再现 李轻尘毫不客气地一拳打出,直指杨辰胸口,其威力已经完全超越了五品大成,甚至连一般的四品武人也不敢直面其锋,可杨辰是谁,他又岂会退缩 “吾乃九天真龙,镇压八方,区区拳招,雕虫小技,给我破” 杨辰化爪为拳,一声大吼之下,长安城上,有极其玄妙之物被他引动,与此同时,长安城中但凡是一品以上的武人,全都抬头望天,因为竟有一道普通人不可见之玄皇国运落于场中,加持在了杨辰的身上。 大洛帝国之大,疆域涵盖中原九州,不光是八方称臣,而且四海之内,但凡日头所照,皆为国土,国运鼎盛,为历代帝朝之先,哪怕只是这么一点点国运加持,却也是五品武人不可想象的恐怖力量。 杨辰在这一瞬间,好似真的化身为真龙天子,这一拳之威,堪称惊天动地,饶是坚硬的金刚石地面,都已经随之寸寸龟裂开来,这是它已经无法承受其脚下余力的征兆。 何其强横 其余围观的武人皆是目瞪口呆,心中同时升腾起了一个“不亏是狂龙”念头的同时,更为其对手而默哀,因为这一拳之下,哪怕是四品武人,只怕也要饮恨,更何况对方只是一个五品武人而已,这一品之差,如是天堑,他该怎么挡得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章 玄黄化龙功 国运一物,玄之又玄。 有道是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书,人间诸子百家,三教九流,无外乎都是在此道上下功夫。 儒家当真就只是圣贤书么,其实不然,圣人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求的便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如果退而求其次,立一家之醇厚家风,也当是在为一家后人,百代子孙改命换运了。 佛家众是修命,积阴德,谋转世,而道家众,顺天心,求长生,内外丹道,天人合一,看似最为安命,可却是天底下头一等的叛逆者,古有练气士,窃天地大道为圣,便在于此,至于阴阳家之流窥命,以最直接的手段去改变运道,其实反而落在了下乘,因为天心难测,若犯其威者,必受天地反噬。 至于国运,便是一国之气运具体显化之物,想要凝聚出长安城上空这般浩大广博的气运云海,就须历经百年之积累 先有太祖皇帝率众拜祭天地,泰山封禅,立文武百官镇压九州气运,昭告天下为尹始,再有后世人不断发展,国泰民安,才有如今的恢弘气象,这可不是什么小地诸侯便能拥有的东西。 此国运云海不光是能够作为一国运道兴衰之表象,其妙用亦是非凡,最简单直接的一点,哪怕是一位一品武人,若胆敢在长安城周围乱来,也要即刻被国运镇压 饶是你辛苦修行,一品大成,得那传闻之中摘星拿月的大天相之力,也抵不过一国万万百姓共同凝聚而出的信念之力,便是超越了一品,足以向天地夺命的武道大宗师,也不敢直接对天子下手。 岂不闻上古时期有神人下凡,身负大运道,却也不敢对一朝天子颐气指使,这是世间的规矩,三教圣人可为,却不会为之,至于想如此为之的,却又不可能有如此修为,这便是平衡。 只不过,杨辰乃是天生异种,确乃真龙临凡,同时又身怀当今帝家之血脉,故而能够引动一些国运之力,哪怕仅仅只是一缕落下,也足以将他如今的境界推动至四品入境的层次。 四品,是为万象境,当初为武人修行划分境界之人取的是森罗万象,无物不包的意味。 武人修行到了这个境界之后,体内的真气便可真正演化万物,并且初步凝聚出一点神意,只是不能如真正的三品武人那样外放罢了,却也足够最大程度地发挥所修绝学的威力,再往前一步,叩响玄关,入泥丸宫,便是所谓上三品,那已是凡人不可想象的境界了,若以道家境界对比,是为五气朝元。 那一对天生的金色重瞳之中,充斥着无与伦比的威严与霸气,杨辰在这一刻仿佛为天地之心,一念落下,众生叩首,国运加持,此刻的他,已有一朝天子之威 擂台之上,龙啸不断,演武场上,已是天地变色 龙属之物,天生便有行云布雨之能,可以辅佐天庭雷部正神于人间施法,真龙巡天之时,自然是风云变色 头一次将自己打理得如此整洁,几乎都不像他自己的老王,不由得跟其他长安司的武侯们,台下的观众们一起,抬起头看天,眉眼之中,有唏嘘感慨之色。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在真正秉承天地气运而生的天才面前,其实他这样的什么也算不上。 老王敢肯定,杨辰如果不中途夭折,用不了太久,他或许就只能仰视对方了,可悲的是,他却因为“天赋”和“傲气”这四个字,与自幼相熟的老友互不往来数十年,甚至最终还成为了害死他的推手之一,可笑,可叹,可怜 他真的后悔了。 再看这边,瞪着一对摄人心魄黄金瞳的杨辰猛地一脚踏地,原本坚不可摧的金刚石地面瞬间龟裂开来,甚至还有一些碎石飞起腾空。 他张开嘴,一道道玄黄色的真气自身体各处窍穴之中散溢而出,与那一缕看似飘渺如烟,实则重达数千斤的国运之力互相结合,然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一头哪怕是盘绕起来也足足占据了大半座擂台的庞大金龙渐渐成型 龙目放光,龙须飘扬,龙鳞细密,龙爪有寒芒 更让人畏怯的是,它身上那种厚重与灵动并存的可怕气息,远非先前那一条小金龙或是泥土铸就的地龙可比,它只是稍稍摆动身子,便有一股蕴含龙威的气浪扩散开来,心智不定者,立马便要低头叩首,若是让一些水属妖怪看见了,只怕要被当场吓得肝胆俱裂 这是一头真真正正的神兽,得大洛国运加持,玄黄真气铸就肉身,又蕴含有杨辰心头真血,好比是画龙点睛,稍不注意,便要升空巡海 它只是轻轻地朝前一挥爪,便打碎了李轻尘拿手的天殇拳罡,饶是其前爪也随之被崩碎了一小块,但它到底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身,有真气涌入身躯,只是几个呼吸间,便恢复如初。 杨辰的瞳孔之中神光乍现,他扬起手,单手朝着前方一指,就如一位真正的帝王在指挥手下的百万大军一般,誓要踏平敢于侵犯他威严的一切敌人 “杀” 那头已有一丝灵韵,与杨辰心神勾连的金龙也随之张口,一声饱含杀气与怒意的长啸,道道音波直接凝聚成了实质。 李轻尘抬起头来,上身的衣服被那一道比佛门狮子吼都更加狂暴的音波所撕裂。 被六丁神火所重新锻造过的肉身与杨辰的相比,要显得更为匀称,这是潜龙在渊,引而不发之象,其中所蕴含的,尚未被完全开发的潜力就连李轻尘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如此神人之体,绝不逊色此刻被大洛国运加持的杨辰半分 被杨辰驱使的金龙猛地朝前扑杀而至,与此同时,一股绝强的吸力从它探出的双爪之中传来,李轻尘脚下好似生了根,站在原地,佁然不动,心中也骤然间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气 练武之人,诸邪不侵,诸法不加,神鬼辟易,区区一条长虫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火龙般的真气眨眼间便在“运粮道”上行走了八百里,为其源源不断地着力量,这便是一念生起,全身如一的气象。 李轻尘眸如深潭,古井无波,迅速地以双拳摆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拳架来。 还是百鸟朝凤拳,却又不是最初的百鸟朝凤拳,身为这一招的开创者,祖师爷,他最为清楚这一拳真正的意思,在他的构想中,百鸟朝凤拳就只是一个赤裸裸的骨架而已,如人之背脊大龙,是拳法的底子,此外任何有用之物,都可以在彻底领悟之后加进来,好比皮肉筋骨凝聚,一点点地堆砌,糅合在一起,才是一个真正的“人” 天殇拳,冥螺劲,七杀意,封脉术,四门绝学,被其以大毅力,大智慧,在面对强敌的压力下,融会贯通,将四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凝聚在了一起,以百鸟朝凤拳法为底,施展了出来 天殇拳的悲意与七杀意的杀道互相结合,这是意,阴诡奇绝的冥螺劲配合截人窍穴的封脉术,这是法,将之凝聚在一起之后,这一拳之威,足以轻易打死一个普通的五品武人 一拳击出,李轻尘体内的经脉,包括血肉都已经感觉到了远胜先前的撕裂之痛,不过这并不算什么,涅槃之力,在以无法想象的速度修复着他的肉身,这是最完美的搭配 再一拳打出,两股反噬之力叠加,在他体内汹涌冲撞,就好似大军出征之后,突有反贼直取心腹要地一样。 李轻尘面色不改,眨眼间便再出十拳,如此强大的反噬之力,连天赐武命都已经来不及抵消,饶是强横如他,嘴角也随之有一丝丝鲜血流出。 二十拳,三十拳,四十拳,五十拳 他的身体已经在微微颤抖了,反噬之力四处激荡不休,他脏器受损,奇经八脉更是已经快要到达极限,可他出拳的手,却依然很稳 要想赢,先得对自己狠,才能对敌人更狠 六十拳,七十拳,第八十拳 一道道震耳欲聋的爆裂声在擂台上接连不断地响起,那条金龙怒吼阵阵,整个身躯腾空,就连尾巴都已经用上,真气激荡间,整个擂台上已经看不清人影。 道道霸道的拳罡落在金龙身上,包含了炙热的火焰之力在内,一共五种力量落下,直打得它龙鳞炸裂,血肉横飞 这一条由国运之力与杨辰所修玄黄龙气结合所产生的金龙纵然有着生撕四品之力,却也依旧被打得是惨叫连连,与其心神牵连的杨辰,更是随之发出一声声愤怒到了极致的咆哮。 “你该死你该死啊” 狂傲如他,怎可接受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使出全力的自己依然被对方所压制呢 再看李轻尘这边,亦是不好受,整整八十道反噬之力加于一身,便是千年老妖都扛不住,他七窍流血,面目狰狞,身上甚至已经出现了一道道裂纹,仿佛是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瓶即将碎裂的前一刻。 但这并非终止,要想打败面前这头骄傲的狂龙,这还不够 李轻尘轻轻一踩地,整个擂台都承受不住这股巨力而下降了三寸有余,深陷进了地面不说,道道龟裂开始朝着四面八方传开,擂台下的诸人都是一阵惊呼,下意识地便想要转身逃离,幸得四位武侯分裂四方,一起发力,这才止住了这场战斗的余波,但这百年来都没碎过几次的金刚石擂台显然是已经毁了。 借着这一踩的蹬地之力,李轻尘从擂台上高高跃起,赤红色的真火笼罩全身,如那火神降世,大吼一声,一拳朝着金龙龙头上,两根龙角中央的部位打出了最后一拳 “跪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真武殿降临 一身绝学融于一体,燃烧着熊熊烈焰的拳头与那金黄色的狰狞龙头相互碰撞 武神降世,真龙俯首 那头悬浮于擂台上空,不可一世的五爪金龙猛然间身子一矮,骤然哀鸣一声,紧接着,从其龙头部位开始,寸寸破碎,肉身还原成了最初的玄黄龙气以及那一缕承载万民之心的国运之力,最后被彻底打散,神火燃过,再不存于天地之间 焚世之威 有闹海斩龙之力的霸道拳势继续下落,一路所过,真气激荡,天地无光,与此同时,李轻尘右臂从最前端的皮肉开始,一点点随之化为灰烬,直至露出森森白骨。 这是他肉身抵挡不住这股极为可怕的反噬之力的后果,到最后,就连那晶莹如玉,比钢铁更要坚固百倍的白骨上都布满了裂纹,甚至蔓延其上,将整条右臂都化为了充满裂纹的白骨,看起来殊为可怖。 李轻尘从上方迅速下落,以拳开路,迅猛地穿过了这条五爪金龙的肉身,而后者也随之一点点消散,直到彻底崩灭,饶是底下的杨辰一直在不甘地怒吼,却也改变不了这个进程分毫。 “当” 一条只剩白骨的手臂,却携带着万钧之力从上空落下,杨辰看得是睚眦欲裂,不得已,只得将双臂抬起,拦在头顶,试图抵挡这一拳。 “嘭” “嘭” 这第一声,乃是杨辰吃不住力,被李轻尘一拳打得单膝跪地的声音,而这第二声,则是整座坚不可摧的金刚石擂台被二人战斗所产生的余波所彻底炸裂的声音,这一下可苦了这帮长安镇武司的武侯们了,不得不赶紧飞身前去阻拦四下飞溅的乱石残渣。 这些金刚碎石上都还携带着一点崩碎的余威,哪怕只是一小块打在身上,恐怕炼体大成的七品武人都要被其给直接打穿肉身了,更别说这帮从未习武的普通人,哪怕只是旁边擦一下,都要掉下一大块血肉。 神威所至,无坚不摧 百年以来,在这大洛武道会上,还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激斗,这二人,都不负天才武人之名 擂台上,被李轻尘一拳给打得单膝跪地的杨辰,表情无比屈辱地仰起了头,一对金黄色重瞳之中,杀意激荡,万古难消。 “我要杀了你” 杨辰大吼着,他其实还有压箱底的一招并未使出,只是这一招一旦用处,他的肉身便会产生一种不可逆的变化,尤其是在这长安城中如此做的话,实在是太过凶险,也太过得不偿失,因为他本是打算等到未来自己晋升一品之后,以大天相之力施展这一招,鲸吞整个大洛国运的,可眼下倍感屈辱,只恨不得立刻杀了李轻尘的他,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然而,正在杨辰想要不顾一切施展那化龙大法的时候,陡然间天地同震,星光闪耀,一股伟力轻而易举地碎裂了杨辰幻化出五爪金龙之时所产生的小范围异像,紧接着,就有一股极其可怕的大威压降下。 李轻尘心中一动,随之仰头看去,却见演武场的斜上方不知何时竟悬浮有一人,此人望着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生得一副绿发碧眼的模样,身着深绿色武服,双手环抱于胸前,神态极度倨傲,而这股霸道的威压,却是从此人身上传来。 他不张嘴,却自有声音落下,响彻四方。 “真武殿,禄存星君,问道长安镇武司” 随着他自报名号,立即便有四十余人出现,分列于演武场四方,俱是身穿白衣黑裤,与长安镇武司制式的武服是截然相反,人人头上都戴着一张黑色面具,上面用白笔描绘着一张星图,似是禄存星宿之象。 四十余人分列四方,隐隐结成一个玄妙的阵势,将整个演武场囊括其中。 下一刻,竟同时又有两人出现在了那位绿发碧眼的禄存星君身旁,一位是个瞧着该有近三十岁,面容姣好,制式略施粉黛的女子,头上挽了个高髻,由三根朴素的木钗束着,她手握双环,穿着一条银白色的紧身长裙,长裙由侧面开叉,直到腰间,露出两条修长雪白的大腿不说,还有那更神秘诱人的风光,若隐若现,看得人那是目眩神迷。 她一开口,声音轻柔,有着一股别样的魅力。 “真武殿,星官凌月燕,问道长安镇武司” 另外一位则是个看着病恹恹的中年汉子,一对吊眉眼周围有着一圈浓浓的黑色,整张脸包括整个人都是一副垮着的模样,佝偻着身子,背着手,只是默默地盯着裴旻,并未开口。 李轻尘看得是神色一凛,一股浓浓的危机感随之袭上心头。 当先这位自称禄存星君的绿衣男子,那是妥妥的上三品武人,只是不知具体是何境界,而他身边的这二人,那病汉子虽然看着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可实际上气势并不弱,应当是一位三品入境的武夫,就算不是,那最起码也得是老辛这种四品顶尖的武夫,身负绝学杀招,足以有跟普通三品武人一战的资本。 至于那身材高挑,手握双环,自称凌月燕的女子,当是一位四品大成境界的武人,就这三个人,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对上的,就更别提周围那四十余个戴着星图面具的人了,几乎个个都是五品大成的武夫,甚至还有几个因为刻意收敛了气息,就连他也看不透。 场中终于反应过来的众人不禁感慨,难道这就是真武殿的底蕴么 不过,这似乎还不够,因为这里可是长安,是整个帝国的中枢重地,就算是一品武人,也没资格在这里胡乱撒野,更何况李轻尘敢肯定,这位看着气势极盛的禄存星君还远未达到一品武人的水准。 老王是最早反应过来的,他脚下只是轻轻一踩,便同样飞上了天空,这是以自身神意驱使真气,御大块无形之术,便可浮空远游,乃是上三品武人的标志之一 “嘿,真武殿的老鼠崽子,老子早就知道你们这次要出来捣乱,不过,就光凭你们,不是跑来送死么,还是说你们就这般瞧不起咱们长安镇武司” 是了,双方对比实力的话,在场的,仅仅只是长安镇武司的战力中,上三品武人就有两位,而四品武人包括裴旻和黛芙妮娜二人在内,则有七位,而这只是长安镇武司的冰山一角罢了,更别说长安城内还有随时待命的玄甲军,以及世家豪阀们的私兵,哪怕只看表面,真武殿的人也不够格在这里猖狂。 却不想,那绿发碧眼的禄存星君只是冷冷一笑。 “区区一个武道会罢了,还不被我们放在心上。”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所言,下一刻,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震动之大,仿如地龙翻身,只是一息之后,余波便已经传到了演武场,底下的普通人一阵摇晃,李轻尘和一众长安司之人随之转头望去,却见长安城的西面烟尘四起,而他眼尖,还瞧见在那空中,起码正有六人正在激斗。 都是上三品武人 老王更是神色大变,不光是他,所有知道长安城大概堪舆图的人,全都随之神色大变。 因为刚才出事的地方,乃是在长安城中都属重中之重的要地。 十方镇魔狱 这座专门针对武人而设立的监狱之中,关押的犯人何止千余,一旦十方镇魔狱失守,上千身怀绝学的武人涌出,哪怕他们的状态都不复全盛之时,可一旦爆发起来,那将会是整个长安城的浩劫 由此,李轻尘迅速判断出了真相,眼前这些人根本就不是真武殿的主力军,他们不过就是来拖住长安镇武司的一部分有生力量,不让他们驰援罢了,而且 那边点将台上的裴旻也随之转头四顾,他亦是迅速地猜到了真武殿的真实意图。 今日已是武道会四强赛的第一场,演武场内来观战的,基本都是身份显贵的大人物,他们是必须被保护的一批人,个个都不能死,哪怕仅仅只是受伤,都是他们这些武侯们的罪过。 不光如此,周围还有很大一批平民百姓来凑热闹,甚至还有一些曾经的参赛者,这些人实力太差,不需要什么高手,只是遇上外面那些五品修为的真武殿众恐怕也不能力敌。 同样是五品的修为,可真武殿的人历经厮杀,战斗经验极其丰富,而且训练有素,懂得互相配合,绝不是这些自命不凡的少年少女们能打过的,搞不好甚至连一招都挡不住。 要保护好这么多人免受其扰的同时,再面对这些真武殿杂碎们的进攻就已经很难了,况且眼下看这情况,他们必须得尽快抽调人手前往十方镇魔狱驰援,就算不能全部离开,最起码也得有人过去,相比于武道会这边出事,十方镇魔狱更不能出事。 李轻尘与裴旻同时皱眉,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场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绝学动人心 演武场的形势看起来对长安镇武司的武侯们很是不利,虽然表面上他们战力占优,但实际上没真正交过手的话,谁也不敢说这种大话,况且底下这么多无辜百姓,达官显贵,以及世家豪阀的重要人物们,一旦被殃及池鱼,他们又不得不救。 可这武人之争,往往是于毫厘和瞬息之间决生死,最忌讳的,就是分心二字,一旦陷入生死相搏之后,旁边突然有人呼救,他们一旦心神被牵连过去,同时又无法立即做出取舍的话,哪怕只犹豫半息,也可能 剑胆琴心长歌行第一百一十二章 绝学动人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瘟神大病经 仅仅只是一招而已,但双方皆已试探出了对方的大概实力。 让人感到无奈的是,饶是同为三品武夫,但这一身绿袍,极其显眼的禄存星君无疑要强过老王太多,正是看出了其中差距,故而另外一名同样来自长安镇武司的三品武侯赶紧协同攻来。 与老王御使兵魂远攻不同,此人显然更擅拳脚相交的近身战斗,其身形矫健,如那游龙一般,一身拳意全藏于一处,丝毫不露,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携带万钧之力的一拳,飘忽忽地打向了那神色淡然 剑胆琴心长歌行第一百一十三章 瘟神大病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鲁班门潜入 早在两千年前,曾有一位穷苦出身的少年郎,在亲眼目睹了武人们足以移山填海的可怕力量之后,天生无法习武的他,对此产生了极端的恐惧与忧虑,进而慢慢地转化为了一种特殊的责任感。 自此,少年的人生以及之后的整个世界都被彻底改变了,正是由于这种特殊的责任感,驱使着少年寻找和探索出了一条截然不同的,却足以与武人们抗衡的道路。 虽然这位复姓公输的少年郎直到死也没有完成自己当初的梦想,但他的一切,包括他的遗 剑胆琴心长歌行第一百一十四章 鲁班门潜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雷法算什么 虽然震惊于对方不过只是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而已,紧接着自身真气便被一股无形但霸道的力量给完全禁锢,可禄东赞在这座暗不见天日的地底牢笼中所打熬出来的坚韧意志,却让他并未因此而变得慌乱。 对方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而一个如他这样修行有成的武人,在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时,就跟一个普通人面对一只蚂蚁一样,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大到什么东西也填补不了的地步。 禄东赞冷哼一声,很是不屑。 “哼,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清楚武道修行到底有多辛苦,更不会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哪怕没了真气,可我要捏死你,也不会比捏死一只老鼠难太多。” 禄东赞的信心全部来源于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刻苦修行,以及对自身的了解。 武人们打熬肉身可不止是下三品而已,中丹田内的真气在体内行走周天之时,本身也在不停地扩展着经脉,熬练筋骨血肉,使得肉身变得越来越坚韧,强横,一些能要了寻常人性命的可怕伤势,他们或许连药都不需要上,伤口也会很快愈合,这就是武人。 哪怕不用到真气,一位四品武人的肉身也完全超越了最顶尖的黄品兵刃,就算他不是专修肉身的武夫,但对方如果只是没有修行过的普通人的话,他只需要一弹指,也足以打碎对方身上最坚硬的头骨了。 只不过很多时候,自信与自大,差别就真的只在一个字而已。 看到禄东赞那极为不屑的态度,神秘人反倒是显得有些兴奋。 “哦是吗,那你为什么不过来试试呢” 这可是他第一次离开师门隐修之地,来到世间,他与禄东赞一样,对于自己所掌握的力量极有信心,哪怕师门先祖们曾无数次用性命证明了,他们现在还不足以正面对抗太过强大的武人,但眼下天时地利都在他这一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给我死来” 被对方挑衅所激怒的禄东赞大吼一声,十步距离,一瞬而至,五指如爪,直接朝着对方头颅狠狠抓去,看那架势,面前就算是一团精钢,也要被他活生生捏成一团废铁。 那神秘人似乎是被吓了一跳,一直等到禄东赞的手都已经快要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终于匆匆忙忙地抬起手抵挡。 这一众狱卒里最差都是四品入境的修为,眼光极为毒辣,只是这一抬手,便已经判断出眼前这神秘人的真实实力了,速度太慢,而且力量很差,很显然,就是一个最普通的普通人罢了,比那些羸弱的书生们强不了太多。 然而,禄东赞这如飞鹰扑食一般凶狠凌厉的一爪,却在神秘人面前不过毫厘的距离突然停了下来,倒不是他愿意如此,而是因为有一面无影无形,而且极薄的墙壁突然横亘在了他与对方之前,不然他已经捏碎了对方的脑袋了。 看到成功地拦住了对方,下意识后撤了半步的神秘人也终于随之松了口气,心道,果然,还是不能小瞧这些外面的莽夫,哪怕没了真气护体,一个个的也依然是人间杀器,一个不小心,或许就要阴沟里翻船了。 “娘的,这是什么鬼东西” 禄东赞努力前压,却不得寸进,这让他忍不住有些焦躁地骂了一声。 面前这一面墙如果不是真正触碰到了,他甚至会觉得那根本就不存在,因为世上就不应该有这么薄的一面墙,却又能拦住自己。 可它的确是存在的,而且这面墙极其诡异,自己的力量打在上面,就被自然地化解掉了,甚至还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让自己的手滑向一边,就好似面前站着一位“精通粘衣十八跌”的江湖高手一样。 正在这时,前几天因为出言不逊而在这几天里被许姓队长给好生地折磨了一番后,却依旧是生龙活虎,但隔着几道墙,本不应该看见这边情况的男人却大笑着解释道“嘿嘿,好东西呀,术器两宗联手的得意之作,含光五行盾。” “什么” 禄东赞闻言,刚想扭头细问,陡然间,面前突然升腾起了一道刺眼的红光,他来不及收手,下一刻才惨叫着后退,左手捂着刚才探出的右手,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竟被灼伤了。 “我来” 一个狱卒见状,急中生智,拿起了桌上还未收拾好的碗筷,以独门暗器手法将其掷出,这靠的是手腕的力量以及精准的判断,这些“暗器”在空中的轨迹并不固定,而是一直在变幻,甚至有一块碎瓷片,极其阴险地从对方视野盲区处绕到背后进行攻击。 这却是招式手法的重要性了,哪怕没了真气,也依然可以使用。 却不想,在一阵丁零当啷的清脆响声过后,那些如天女散花一般的“暗器”落了一地,而对方竟连身上那件白金色的袍子都没有破损分毫。 正在这时,只听得那边牢房里的男人突然又鼓掌道“好,好,竟连这袍子都穿上了,看来你在门内的地位可不低。” 这边的神秘人没有说话,而是抬起了藏在袍子下面的手,露出了一只造型奇异的手套,下一刻,面前站着的禄东赞便如遭雷击,整个人被打得从地上弹起,然后又落回地面,双眼翻白,整个人还在抽搐不止。 顿时有人惊呼道“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那许姓队长眼神阴冷,寒声叱问道“雷法莫不是龙虎山上的道长么难怪不敢显露真容,哼,胆敢与朝廷为敌,来此劫狱,只怕龙虎山数百年道场就要因你而毁于一旦了” 没曾想,那神秘人竟摇头道“什么雷法,什么龙虎山,什么狗屁道士,不要胡乱猜测了,不过追本溯源的话,我们和他们倒的确也有那么一点点渊源,但这可不是什么狗屁雷法,这可是数代人智慧的凝结,是无数次尝试后的产物,是人族真正的瑰宝,你又如何能将我们的努力与那些虚无缥缈的道术混淆,这是对我们最大的侮辱” 他似是有些恼怒,说罢,将手一扬,便有一张银光闪闪的大网弹出,于空中撒开,然后朝着对面当头罩下,大网覆盖范围极逛,那许姓队长见状,赶紧拖着倒地不起的禄东赞后退,但旁边一位狱卒却是主动迎了上去。 那人一下子拔出刀来,却是一柄罕见的玄品法器,也难怪他如此自信,毕竟器物在这里并未被影响,依然锋锐如初,他摆出一个刀势,朝着那迎面而来的银色大网当头劈下,同时大喝道“老子倒要看看,什么网能拦下老子这柄法刀” 却不想,他只是刚刚近身,便感觉到对面有一股绝强的吸力传来,目标却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法刀,猝不及防之下,他手一松,手中长刀一下子被吸附在了那张大网上,银色大网落下,顿时将他给缠了个结结实实,下一刻,他同样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绷得笔直,在地上抽搐不停,被网眼勒住的地方甚至冒起烟来。 旁边的神秘人见状,一边往前走,一边啧啧赞叹了起来。 “不愧是比蛮牛都壮实的武夫呀,寻常人若是被这么一电,恐怕几息之后便要直接化为飞灰了,没想到你竟然受得住,不过嘛,这电力可是直透内脏的,没了真气保护,你活得下来吗” 说罢,不再搭理这只內脏都已经被烧成炭的可怜虫,他抬起另外一只手,便有一股暗黄色的液体朝着对面洒了过去。 那个在刚才以独门暗器手法偷袭,却未曾见效的狱卒见状,立即上前,心知对方撒出来的这东西绝不好惹,不敢硬接,而是以双手打出一道道威猛的掌风,想要将这些水珠吹回,让对方自食恶果。 却不想,耳边劲风呼啸,他冷不丁被人给一脚踢在了腰上,重心不稳,往前一倒,全身顿时被那些暗黄色的液体给淋了个满满当当,下一刻,便是比之前两人都更加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叫声凄厉,如恶鬼嚎哭。 “是癸水精华” 神秘人闻言,一开始很是不忿,不过到最后又有些无奈,这些什么都不懂的蛮子呀,真是让人生不起气来。 “癸水精华真是没见识,唉,算了,你爱怎么称呼它就怎么称呼它吧。” 那拖着禄东赞往后撤退的许姓队长这才发现,原来刚才对方那一个响指,竟然直接连着整个第七层的牢房门都已经打开了,里面关押的犯人们刚才不出来只是因为还在活动久不运动的肉身罢了,刚才突然出现,一下将自己手下踹倒,他甚至都来不及援手。 虽然这三人的肉身萎缩严重,但这三人都曾是上三品的武人,是为恶一方的大魔头,战斗经验比他只多不少,在双方都不能使用真气和神意的情况下,这三人一下子围过来,就连他也觉得很是棘手。 既然剩下的人有人对付,神秘人也不再去看那边,而是先缓步走到了男人所在的牢房门口,而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黄花顺势将带在身后的大铁桶搬出,神秘人朝着铁桶一伸手,诚意满满地邀请道“请前辈先进神农桶中。” 鲁班门是中途突然想加进来的,总是一堆武人打来打去,好像没什么意思,不如找点科技树点满的对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乱成一锅粥 不过才区区半炷香的时间而已,那位明明只有七品修为,却被安置在十方镇魔狱第七层,与一帮成名已久的大魔头们关押在一起整整十五年,生有一对极好看的丹凤眼,真实年纪其实也只是而立之年的年轻男人便从牢房中走了出来,活动自如的双腿丝毫看不出昨天才刚被许姓牢头将骨头给打的完全粉碎的迹象。 这一边,那许姓牢头虽然还需要帮忙护着受伤的禄东赞,但面前三人都被袁天师所留下的镇魔钉和漫长的时光磨去了至少七八成的功力,眼下竟然反倒处于劣势。 “嘿,小子,你果然是有些能耐,这人是来救你的吧,好小子,快些配合我们一起将此人拿下,我只需吸了他的血,便可恢复小半实力,到时候必然保你平安离开此地” 眼看里面的人总算是出来了,曾在江湖上享有“血魔”之名,被典狱司在十方镇魔狱中囚禁了四十多年的老人忍不住兴奋地大喊道。 未曾想,竟真的会有这么一天,有希望成功离开这里,这四十多年过去,饶是他自己都对离开这里不抱什么幻想了,这些年之所以依旧努力保持着龟息状态,尽可能地延长自己的寿命,无非是心里还抱着一点那种虚无缥缈的念头,不愿就这么去死罢了。 像他这种外人眼里的大魔头,最不愿意的,恐怕就是离开这个曾被他肆意支配,允夺允取的人间了,不然他恐怕早就已经自尽,事实上,十方镇魔狱里每年自尽的武人都不算少,倒不是吃不住刑,而是抵不住那种对未来的绝望和寂寥。 终于看到了一点曙光,他又如何能不兴奋,他所修绝学可不比其他人,恢复以前的功力并不难,甚至只要有机会,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只要离开了这里,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就算是彻底自由了。 不过嘛,出去之后,可得让这傲慢的臭小子吃点苦头,不过就是不知他身边的那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似乎不是武人,可又是如何杀了那两个实力也不差的狱卒的呢 “好说,老前辈,我来助你” 柳叶眉微微弯曲,显得诚意十足的年轻人朝着这边快步走来,似乎是想要加入战团。 兴许是已经在这里关了太久,老人也没了当年纵横江湖时的谨慎,下一刻,原本还在憧憬着离开这里之后生活的他,胸口处突然一疼,正要动手还击,但对方又再度加力,往里猛地一刺,他哀嚎一声,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他眉眼中满是温暖的笑意,可他手下正在做的事,却绝对让人联想不到阳光。 右手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他发疯般地不停刺入老人的胸口,这位曾经为祸一方,以生吸人血而闻名的老魔头,此刻却宛如一个可怜的婴孩一样,被他按在地上,想挣扎,却不能。 “为,为什么” 老人的眼里满是迷惑之色,他不懂,对方如果想要离开这里,难道就不需要他们这些人恢复一些实力,帮着扰乱十方镇魔狱里的守卫么,他又怎么会突然对自己下手呢 没有回答。 随着老人体内剩下的一点,几近干涸的暗红色鲜血喷溅而出,落在身上,他的脸上也随之露出兴奋到了极致的癫狂神情,仿佛这一切带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快乐,那种快乐,甚至超过了肉体的欢愉。 不停地刺入,再拔出,刺入,再拔出,直到老人彻底气绝身亡,他这才站起身来。 随手丢掉了沾满了粘稠血液的匕首,他伸出满是鲜血的双手,努力将自己披散下来的头发往上抹,同时扬起头,看着头顶昏黄的油灯,笑嘻嘻地道“可能是因为我不喜欢别人命令我也可能是因为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你那张皱巴巴的老脸而已,不过嘛,老头儿,我的确要感谢你,因为这一切真是让我感觉舒服到了极致啊” 他浑身颤抖不停,好似已经陷入了精神的高潮,半晌之后,才终于转过头来,看向眼中有种莫名光芒在闪动的许姓牢头,嬉笑道“怎么样,我是否早就告诉你了,姓许的,你有大灾了” 与此同时,远在另一头的武道会演武场上。 借助瘟虫之力,再加上自身四品巅峰的实力,才能一直悬于高空的吕奇不去针对那帮长安镇武司的人,反倒是朝着下方的李轻尘打出了一道绿光。 那是瘟神大病经中专门针对强横武人的一种瘟毒,毒的乃是武夫真气,一旦对方中毒,除非终身不再行功,或者找到大宗师帮助驱赶中丹田内的毒素,不然一旦驱使真气,毒素便会随之腐蚀经脉肉身,最后全身溃烂而亡。 让一个武人终身不得再行功,也就是说修为不得再进一步,同时战斗中也无法御使真气抗敌,这无疑是最为恶毒的一种毒了。 吕奇看不得有比自己更具天分的后生存在,应当说,修行瘟神大病经的,古往今来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当然了,他聪明的地方在于,他懂得什么时候该收敛自己的性子,比如在那位洛阳小太爷的面前。 李轻尘此刻是背对着吕奇,再加之对方手法隐蔽,他根本就不知危险来袭,或者说他就算知道也没法子,因为眼前的杨辰已经彻底疯狂,他全身上下不着寸缕,除了脑袋以外,都已经被玄黄色的龙鳞所覆盖,额头处甚至还鼓起了两个小包,好似龙角一样,已经完全不似人形,此刻的他,速度与力量都已经催至巅峰,一拳一脚,都带着沛然巨力,比先前那头五爪金龙更加可怖。 “滚开” 李轻尘怒吼阵阵,他实在是不想跟杨辰这种疯子纠缠,真武殿莫名来袭,眼下形势不妙,尤其是沈剑心的身上还有伤,一旦被真武殿的人给盯上后,能否活下来都两说,可杨辰这人却是一副铁了心要与他决生死的样子,这自然让他很是烦躁。 一拳打出,重若千钧,五种力量交织在一起,灭杀五品轻而易举,然而全身已经大半化龙的杨辰却是视若无睹,依然顶着李轻尘身周可怕的真火扑了上来。 “你” 话音未落,李轻尘骤然痛呼一声,原来是吕奇打出的那道绿光在一堆瘟虫的保护下,终于成功地穿过了四周天然压胜他们的真火,打入了他的体内。 李轻尘感觉自己一下子变得极其虚弱,就好似得了大病一样使不上力,内视之下,发觉体内那条赤龙般的真气竟然带了一层诡异的绿光,并且在腐蚀内脏。 “李轻尘这一战,是我赢了” 眼中只有胜负的杨辰大吼一声,上前一拳打在了已经无力防御的李轻尘心口处,一股巨力随之透入,层层震荡,几乎是瞬间便击碎了李轻尘的心脏。 “噗” 李轻尘被一拳打得倒飞而出,于空中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浑身发软,眼前的一切都随之变得模糊了起来。 瘟神大病经,玄黄化龙功,二者都是天底下屈指可数的顶尖绝学,这两种绝学之力配合在一起,而且还是由一位四品巅峰的武人与一位完全可以比肩四品入境的武夫互相配合,饶是李轻尘也敌不住。 与此同时,场外先后响起了两声爆喝。 “李兄” “杨辰” 一声乃是沈剑心,他才刚刚转过身,便瞧见了这让他心脏猛地一紧的一幕,当即便拔腿朝着场中赶来,冷不丁却被一位真武殿之人偷袭成功,背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但他反倒是咬着牙,强撑着借着这股力量加速朝这边冲来。 另外一声则是张藏象,他对李轻尘这个利用规则赢他的人,其实完全没有怨恨,尤其是在看到刚才那一战之后,自觉自己输得毫无怨言,当然,他对李轻尘也无一丝好感可言,只是看到杨辰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不想着如何一起对付真武殿,竟然还执着于这武道会本身,甚至与那真武殿的人合力进攻一位大洛的未来之星,毫无武德可言,这才是真正触怒他的地方。 “龙象之力” 张藏象怒眼圆睁,一声爆喝,雷鸣阵阵,他大踏步前进,好似一架八骑战车闯入了步兵方阵,直接蛮横地撞开了敢于拦路的真武殿众,脚踩地,高高跃起,一拳便朝着场中的杨辰当头砸下。 仿若神灵震怒,不再留力的张藏象只是一拳打下,便将肉身化龙大半的杨辰给一拳打得双膝跪地,甚至整个演武场的大地都随之重重一震,然后龟裂开来。 然而,杨辰亦是已经癫狂,越是催动玄黄化龙功,让本能占据心智,他就越是难保持原本的理智,性格中桀骜不驯的那一面愈加放大,身体甚至开始主动引动天上的国运之力加持。 自身实力本就在对方之上的杨辰双手往上一分,直接撞开了张藏象,十指如龙爪,凶狠地朝着对方抓去。 谁敢来找他的麻烦,他便杀谁,这就是现在的杨辰心中所想。 “助阵五哥” 在这种时候喊出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杨巳等一干人,杨钊蒲不来,自然就得由他代表杨府出面旁观这一战,避免杨辰这个懒得多想的义兄被人所暗算。 只是未曾想突然遇到了这种事,原本他不想出头,尤其是现在的形势已经远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但眼看张藏象对杨辰出手,他却是坐不下去了。 杨辰死不得,这是他那位义父大人的命令,不管这时候出手是否恰当,他都必须出手相助。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金发女武神 十方镇魔狱第七层。 两个刚刚才逃脱了禁锢他们几十年的可恶牢笼之后,还没过去半个时辰,甚至都没能闻到地面新鲜空气的大魔头,便已经相继倒在了血泊中,而他们至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年轻人执意要杀他们,又是为什么那人身边的白袍人明明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却有层出不穷的各类奇异“法器”针对他们。 想这二人本就已经因为那一颗颗打入身体窍穴中的镇魔钉以及漫长的时光而被消磨了太多实力,眼下又被莫名镇封了真气与神意,一身实力甚至都发挥不出一成,而对方一个七品废物,另外一个连废物都不如,却靠着这些“法器”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们,死得实在是太过憋屈,以至于他们如何都闭不上眼睛。 当然,根本没人在意这一点。 望着已经被鲁班门特制的电网给捆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许姓牢头,年轻人抬步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打了个哈欠后,不再看他,眼睛在四周飘来飘去,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聊。 “姓许的,你知道我等下会去哪儿吗” 那许姓牢头本来已经快要因为绝望而闭上眼,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陡然间又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瞪着年轻人,好似与他有什么难以泯灭的深仇大恨,让他不由得大吼了起来。 “你敢你敢去那里,武督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必死无疑你这个疯子你这个魔头你该死你早就该死,你十五年前就该死了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年轻人低下头,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邪意森森的笑容。 折磨他人,果然能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快乐。 “听着好像你是在特意提醒我别去一样,嘿嘿,姓许的,莫不是跟我一起待了十五年之后,你对我都产生感情了有意思。” 许姓牢头双眼之中布满了血丝,看那样子,似乎已经彻底癫狂,完全没了一位三品武人该有的镇定,只是不停地在用最恶毒的语言大声咒骂着,只不过年轻人却是视若无睹,不,应该说听到对方如此破口大骂,看着那疯癫的模样,他反倒像是听到了什么美妙的音符一般愉悦。 正在这时,那位仅凭一己之力便攻下了十方镇魔狱第七层的神秘人却不合时宜地开口道“大人,长安镇武司暂时还不” 话未说完,年轻人猛地一扭头,那神秘人情不自禁地闭嘴,同时后退了数步,似乎是下意识想要离他远远的,看样子,竟是被他给吓住了。 “你觉得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你觉得我得靠你出去所以就会听你的话还是说你觉得我不会杀你或者,杀你很难” 那神秘人正要开口解释,年轻人却是摆摆手,百无聊赖的道“好了好了,黄花,把刀收起来,我就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现在给我把那个废物带过来。” 神秘人又被吓了一跳,随之扭过头,却发现那个脸上满是疤痕,连神农桶都没法子的丑女人已经默默地收起了一柄尖刀,然后扶着一旁又挨了一顿毒打的禄东赞走了过去。 禄东赞很是虚弱,连独自站立都显得有些困难,但他依旧死死地盯着对方,甚至情不自禁地轻声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我” 年轻人闻言,突然神秘一笑,随之趴在了禄东赞的耳边,喃喃念道“我,就是这个人间最大的恶,是最可怖的魔,畏惧我吧,禄东赞,你反抗不了命运” 说罢,他缓缓地站直了身子,看着这个被逼离开吐蕃,远来长安避难的可怜虫,冷冷地道“去吧,杀了他,你就能活下来。” 演武场上,形势瞬息万变,随着长安镇武司的一干人等联手破开了那张由凌月燕驱使的星图后,那位绿发碧眼,实力极其可怕的禄存星君也随之恢复了正常。 一品之差,犹如天堑,更何况这位禄存星君在同阶武人之中也属佼佼者,裴旻能够依靠天赐武命的能力定他两息就已经算是了不得的能耐了,而随之而来的反噬,亦是让他握剑的手都是轻轻一颤,只不过无损战力便是。 破开星图之后,迎面而来的,便是浩浩荡荡,蕴含无穷伟力的流沙河,那禄存星君已是含怒出手,这流沙河的声势自然更为浩大,不光如此,就一直未曾出手,在一旁掠阵的凌月燕也一齐出动,道道银光交杂在那流沙河之中,朝着对面杀去。 老王丝毫不惧,凌空一指,朗声喊道“兵之所在,气之所存,十八兵魂,共诛前敌” 兵器,亦是杀器,世间兵刃,皆为杀人而生,这十八道兵魂一齐攻来,彼此之间的杀气毫无阻碍地凝结在了一起,铺天盖地,好似千军万马朝着那流沙河冲杀了过去。 另外那位三品武人则是凌空虚渡,朝前一拳轰出,如那护法金刚拳镇妖魔,一股磅礴的凛然正气,顿时将四周的流沙给打得倒退而回,这一拳的威力远不止如此,拳势不减,逆流而上,朝着对面继续冲了过去。 但更让人惊叹的,还是一道璀璨如流星一般的剑光,那是裴旻所握长剑 他以剑开路,速度之快,竟丝毫不落于这二位三品武人之后,而在他之后的,则是那位身穿战裙,手持长矛与圆盾的黛芙妮娜,她所修绝学虽不是中原路数,但强大之处,并不逊色其他人半分,以至于另外几位四品武人哪怕年纪痴长这二人,却仍是稍逊一筹,慢了一线。 一招暗算李轻尘成功,吕奇再度抬起头时,正看到了这一幕,却只是无奈摇头。 年轻气盛这四个字,所言非虚,若是要他单独与那白衣剑客相搏,只怕根本讨不得好去,对方不但自身修为不凡,剑意极其纯粹,而且那柄佩剑也不是凡物,只不过现在嘛,可就不一定了。 他一招手,瘟虫过境,肆意飞舞,择人而噬,毫不留情,底下不停响起一道道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吸引住了镇武司众人的目光,不得已,其余几位四品武人眼看也追不上前面四人,就只得先行落下,前往救援场中之人免受这黑雾所扰。 可笑先前为了朝廷威严,不允许这群达官显贵,世家门阀之人带上护卫一齐进场,其实也是想着有镇武司武侯们在此,怎么都翻不了天,现在却反而导致这帮人成了一群拖累镇武司众人的累赘,可心中如此想着,却又不得不救。 裴旻一心向前,毫不在意其他,这其实也是他武道进境极快的原因,他并非什么天才武夫,所依仗的,无非就是“纯粹”二字罢了。 另外那位三品武人亦是如此,一拳打出,有死无生,唯有老王分心一看,当即向后皱眉传音道“小娜儿,快下去支援其他人,尤其是那李轻尘,一定要护送他安全离开此地” 假公济私倒也不是,李轻尘已经显露出自己拥有能够击败杨辰的实力,同时又有加入长安镇武司的心,理所应当受到朝廷保护,而老王得益于这自创绝学十八兵魂的原因,在这一众人里,神意乃是最强的,所以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下面真武殿众里有不少人是刻意隐藏了实力的,担心其他人吃亏,便赶紧催促着黛芙妮娜下去。 她下去,便足够了,而这份绝对的信任,自然是源于她的实力。 黛芙妮娜根本就没有多想,因为她本也不是什么喜欢动脑子的人,听到老王的命令之后,当即以比其他五名长安司武侯更快的速度,后发先至,急速坠至地面。 “咚” 她双膝微弯,而脚下的整个大地都随之重重一震,原本因为张藏象那惊天动地的一拳而崩裂的地面,顿时进一步裂开,却反倒是露出了下方黑色的真容,那是当初建造这座演武场之时便已有的阵法,历经百年岁月,却依然光洁如新。 只可惜,它除了能够吸收武人们战斗所产生的余波之外,其实没有任何效用。 眼见有长安镇武司的高手落下,而且还是一位女子,一位头戴面具,隐藏已久的真武殿之人当即越众而出,身上真气激荡,演化出道道海潮,大潮拍岸,宛如实质,这乃是一位真正的四品强者 然而,让众人皆未料到的是,眼前这位来自西域的金发少女只是随手一枪掷出,纤细的身体随枪而走,在长枪闪电般洞穿对方胸膛的一瞬间,她随之从对方身旁绕过,一手抓住了透胸而出的长矛,而那位从头到尾都没反应过来的四品武人坚硬的肉身被一股巨力从内部直接炸开,碎肉飞溅,鲜血如雨一般落下,却全被她真气所阻,最后没有一滴血沾身。 手握圆盾,倒持长矛的金发少女看了看四周瞠目结舌的众人,轻轻地舔了舔嘴角,表情显得很是兴奋。 “谁动,谁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他乡遇故人 随手灭杀了一位同境界的四品武人,对方别说是反抗了,甚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而且一出手即打碎了对方整个肉身,让对方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这一幕无疑让旁观者皆胆寒。 这位看着甚至有些柔弱的金发少女,远比众人想象中来得更为可怕。 是了,能在六年前与拥有那种天赐武命的裴旻于武道会决赛大战一场,最后惜败的黛芙妮娜,绝不是外人想象中的花架子,但凡她若放开出手,往往比一般的男性武人来得更加霸道。 吕奇低下头,看得是啧啧称奇,这西域少女明明就只是四品入境左右的修为,离他这位四品巅峰的武夫可谓是差了一大截,但其所修绝学极为刚猛,他也不好硬来,可若是就这么放任她不管,只怕底下可没几个能是她一合之敌。 他倒不在乎这些没用的小喽啰们死伤多少,反正也不是他自己的手下,可若是没这些小喽啰们分散长安镇武司众武侯注意力的话,恐怕最后还是轮到他自己遭殃,不得已,吕奇最终还是选择降下身形,一挥手,便是一大片绿光,如蝗虫过境一样,泼洒了过去。 这可是比那些六翅瘟虫还要霸道一个层次的大病虫,寻常人别说是碰了,就连看一眼都会头晕眼花,变得无法控制身体,乃是吕奇全力催动瘟神大病经才能演化而出的杀招之一。 黛芙妮娜见状,秀眉微蹙,看样子是有些苦恼,不过她倒不是因为这一片由两万大病虫所组成的绿光而头疼,而是她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李轻尘在哪儿。 真麻烦,要是有三品修为就好了。 少女如是想着,同时将手一扬,那一面暗红色为底,表面绘有一头九首黑蛇的盾牌上,那头邪气凛然,外形也极为奇特的九首大蛇突然活了过来,九颗头颅同时张开了血盆大口,朝外狠狠一吸,那一团足以毒杀一城的瘟疫绿光顿时就被一股狂风给尽数吸入了蛇腹之中,饱餐一顿的九首黑蛇转眼间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盘踞在盾牌上一动不动,如若不是隐约还能看见它腹部处那一点绿意,只怕旁人还当是看花了眼。 一旁的吕奇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情,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 瘟神大病经的厉害之处,他这位修行这本绝学的人是最清楚的,虽说单对单不算什么太了不得的绝学,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说白了,就是看跟谁比罢了。 不管怎么说,这到底都还是一本地品神功,完整版甚至达到了半步真经的层次,比那些玄品绝学不知要高到哪里去了,在自己全力催动之下,只需几只大病虫便足以毒杀一位有真气护体的五品武夫,眼下这么大一片,竟然全被对方那面诡异的盾牌给吸了,甚至连个水花都没激起 逃 亲眼目睹了这可怖一幕的吕奇,想也没想,赶紧返身逃跑,别说他惜不惜命,就算真有不怕死的,也没有赶着往上送命的道理,对方手上明显有克制自己的宝物,自身修为又不俗,还打个什么 然而,他想跑,黛芙妮娜却不愿意了,少女秀眉微扬,脚下轻轻一蹬,便有一股巨力炸开后方地面,她手持长矛,去势之迅猛,甚至堪比裴旻那杀气十足的一剑,只是眨眼间,便已经来到了反应不及的吕奇面前。 “你” 吕奇这时候是想骂都骂不出声来。 这金头发的臭娘们儿实在是太怪物了,明明看着身躯并不壮实,但力量却是奇大,而且速度也极快,这一时之间,他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杆表面坑坑洼洼的黑色长矛离自己的眉心越来越近,有心想要逃,却发现自己根本就逃不掉。 好似冥神破界拘人,他隐约间竟然在那杆做工粗糙的黑色长矛上看到了一个拿着镰刀的黑色骷髅,一时之间,他已分不清那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的错觉。 他鼻头微动,一种无言的恐惧瞬间便占据了他的身体,杀人无数的吕奇最清楚,那是死亡的气息,是冥府之门大开之后,才能闻到的味道 我要死了么 我吕奇就要死了么 他的大脑之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暇去多想其他事,明明有保命脱身之法,但心神已经完全被对方所摄,根本就施展不出。 眼看吕奇就要这么憋屈地被黛芙妮娜给一招反制击杀,然而,就在下一刻,旁边突然有一位头戴星图面具的真武殿众跃出,然后一刀便直接朝着黛芙妮娜那细长而嫩白,如天鹅一样的颈子削去。 “当” 黛芙妮娜下意识地扬起了手中的盾牌,和对方手中所握长刀结结实实地碰撞了一下,只是这一下,她便已经清楚,对方的力道完全不如她,当下小臂发力,便想用盾牌直接格开此人,可不知为何,心中骤然生出警兆,从来就不喜多想,也同样依靠本能来战斗的黛芙妮娜立马往后跳开,哪怕就只差这最后一下,她便可以刺穿前方这个讨厌家伙的喉咙,可她依然毫不犹豫地放弃了。 无论是战斗中,还是日常的生活,她的心境从不脱离带水,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该放弃的时候绝不会犹豫,也无怪能被长安武督白惊阙看重,破格招入了长安镇武司。 总算是逃离了那种让人极端绝望的可怕处境,精神回归现实的吕奇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同时他也慢慢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这个突然出手,将他成功救下的小喽啰,忍不住沉声喝问道“你是谁” 他吕奇那可是真武殿的星官,而这些人不过就是最底层的废物而已,他凭什么能够救下自己,难不成他比自己还强 可笑,真正的强者又怎么可能甘居人下呢,除非他有意隐藏身份 却不想,那头戴星图面具的人丝毫不惧,也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只是冷冰冰地回应道“吕大人,这时候恐怕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吧,眼下你我二人联手,一起斩杀此女才是关键” 吕奇闻言,沉默了半息,最后冷哼了一声,扬起头,道“好,你来主攻,我帮你掠阵” 他本是存着试探之意,却未曾想,那头戴星图面具的人竟然也没有反对,而是真的就这么持刀朝着那战力强悍的西域少女冲杀了过去。 吕奇望着他前冲的背影,摇了摇头,并未再深究下去。 反正只要任务成功了,之后他们一起回到真武山后,就算再厉害的人也翻不起风浪来,毕竟那位殿主大人可是能够随手帮他补全绝学的武道大宗师啊,这种事,恐怕连那位洛阳武神也做不到吧 黛芙妮娜一手持矛,一手持盾,轻轻地舔了舔嘴角,眼中满是沸腾的战意。 她天性好战,平日里待在烦闷无趣的长安城内早就被憋坏了,今天终于碰到了对手,又如何能不兴奋呢,眼看对手冲来,她早就把寻找李轻尘的任务给抛之脑后,甚至就连驰援其他武侯的命令都一并给忘了。 黛芙妮娜大踏步前冲,却见那头戴星图面具的人突然单手指出,朝着她大喝道“法为天地心,汝为逆逆天地法者,法必罚之” 言罢,黛芙妮娜前冲的势头突然一缓,倒不是因为她听懂了对方在说些什么,而是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感觉不到右臂的存在了,可转头一看,右手却又好端端的在那,只是无论自己怎么呼唤,都感应不到分毫。 而那人在喊出这么一句之后,立即加速前冲,一跃之下,一刀便朝着黛芙妮娜当头劈下,看那样子,显然也是用上了全力,丝毫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想法。 黛芙妮娜紧咬下唇,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同时抬起左臂以盾格挡对方这一刀,可正在这时,那人又再度吼出一句。 “乱法之众,法必罚之画地为牢” 随着他吼出这一句,一道由一个个细碎文字所组成的黑气凭空出现,然后好似毒蛇一样,缠绕向了黛芙妮娜的左手,就这么一瞬间,她竟连自左手也被束缚住,无法举盾相迎,眼看对方就要一刀劈下,这位来自西域外邦的金发少女就要憋屈地殒命,陡然间旁边有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冲出,直接撞向了那持刀之人。 “嘭” 猝不及防之下,再加上接连使出了两次绝技,消耗甚大的神秘人被黑影给直接扑倒在地。 被吕奇暗算成功,心脏被杨辰打碎之后,本来已经坠落废墟之间的李轻尘,此刻完全是强提着一口气杀出,扑倒了那持刀之人。 他双眼之中满是血色,视线其实已经模糊不清,但依旧伸出手,一把扯下了对方用来遮掩面容的星图面具,下方顿时露出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来。 大半年不见,却好似已经苍老了十来岁,可无论怎么变,这张脸李轻尘都不会忘,因为这是一位幽州镇武司的老熟人 这个人曾教授自己圣贤书与各种大道理,不厌其烦地督促自己要知礼守礼,这个人曾是自己小时候最讨厌的人之一,他喜欢戴高冠,素来以书人自居,而非武夫,他常年独来独往,似乎跟谁都合不来,但他却又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人之一。 李轻尘哑着嗓子,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却已分不清那到底是因为重伤濒死,还是因为无可言说的激动。 “果然是你,崔先生”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绝学逆练之 记忆里有关过去的一切种种,全都开始不停地在脑海中闪回,陡然间,仿佛有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以往所有的疑点全都联系了起来,一切都随之变得明了。 李轻尘一只手死死揪住崔先生的脖领,另外一只手扬起那张星图面具,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朝他大吼道“是你只有你可以做到你这个叛徒你这个叛徒” 幽州镇武司位于大洛版图的边境,里面待着的都是些真正的江湖人,或者说是粗人,甚至有武人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就连所修绝学都是通过前人口耳相传,死记硬背下来的,在这种地方,像崔先生这种真正过圣贤书的,自然是少数中的少数,故而他与贺季真一样,也负责幽州镇武司的文职工作,每次揽收消息,并且给其他人调派任务,皆由此人负责,他若不出现在这里,李轻尘倒也不至于会怀疑到这个在幽州镇武司待了十余年的老人,可今天他披着这一张真武殿的皮,出现在这里,还对长安镇武司的人痛下杀手,他岂能不知此人已经叛变。 然而,崔先生的脸上却并未有一丝被往日旧人戳破身份之后该有的慌张,听他的语气反而更像是一位长辈在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训后辈。 “轻尘,你既然活下来了,那就好好地活,有些事不是你应该去探究的,就算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道,最起码,现在的你,还不配了解,赶紧躺下装死,今天你就能活。” 李轻尘双眼赤红,体内赤龙般的真气肆意地汹涌蔓延,看样子似乎已经失控,当然,现在的他也顾不上这点微末小事了,眼前困扰了他很久的事,才是大事。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叛朝廷为什么要背叛幽州司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话音刚落,崔先生猛地一发力,将李轻尘好似破麻袋一样地轻易甩在地上,原本气质儒雅,浑然不似一介武夫的他,此刻却好似疯癫了一般,瞪着眼睛,披散着头发,一只手指着李轻尘,大吼道“朝廷这算是什么朝廷它给我的,只有无尽的屈辱只有无尽的痛苦幽州镇武司那不过只是一个禁锢我的囚笼而已那只是你的朝廷是你的幽州司不是我崔兆的你还真以为你们这些愚民莽夫能跟我称兄道弟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你闭嘴” 业已彻底发狂的李轻尘一下从地上弹起,上去一把将对方再度扑倒在地,然后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崔先生的脸上,他咬着牙,大声地质问着。 “你教我的忠信以为宝,舍生而取义,这都是你教我的为什么为什么” 正在这时,那边本以为自己已经取胜的杨辰,一转头发现李轻尘竟然并未彻底倒下,甚至还抛下他与他人扭打起来,因为全力催动玄黄化龙功之后,已经快要彻底迷失心智的他,想也不想便抛下了眼前的张藏象,转身加速朝着那个“傲慢的对手”冲了过去。 杨巳等人见状,虽然气得跳脚,却也不得不赶紧主动迎上去,替杨辰拦下张藏象再说。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了”崔先生反手扣住了李轻尘的脉门,轻易地将他单手提起,“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也配用这些浅薄的东西来教训我我崔兆这一生,只忠自己,也只信自己,什么仁义,狗屁而已,不要也罢” 四品巅峰的强横实力,甚至还要在那吕奇之上,而李轻尘本就已经重伤,完全是靠着一股气强撑着而已,再加上这么一个大境界的差距,让他在对方手上连最基本的反抗之力都没有。 幸好,那边差点阴沟翻船的黛芙妮娜也已经回过神来,眼看李轻尘被擒,加之遇到了一个极为强大的敌人,她的战意已因此被催动至巅峰,瞳孔中陡然放射出两道霸气的金光,整个人好似战神降世,一下子变得威严百倍,只将腰身一拧,直接将手中长矛朝对方飞掷而出。 那杆表面上坑坑洼洼,实际上蕴含着屠神之力的长矛飞射而来,于空中竟然还在不停加速,似这等宝物,就连崔兆也不得忽视,一松手,将李轻尘随意丢下的同时,还不忘传音道“就你这种废物还想知道真相莫不是以为这座江湖跟这什么武道会一样是过家家的把戏我就算明着告诉你又如何李轻尘,好好地活下去比什么都强,知道的越多对你没好处,躺下吧,不然你必死无疑” 崔兆被来势汹汹的黛芙妮娜驱赶开来,而这一边,浑身布满了金黄色龙鳞,就连额头两边峥嵘龙角都已经外露了一小截的杨辰,朝着这边大踏步前来,此刻他的修为已经完完全全地踏足四品入境,浑厚的国运之力加身之下,如洪荒古兽,霸道非凡,就连那帮真武殿的人都不敢现身阻拦。 “李轻尘再来” 一脚踏出,玄黄之气如地底喷泉一样,直接炸开了废墟,于烟尘之中,金黄色重瞳已经锁定对方的杨辰,一爪便抓向了躺倒在废墟之中的李轻尘。 单手拎着对方脑袋将其提起之后,因为执念即将达成,杨辰反倒是突然清醒了几分,同时他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妙了,因为化龙太多,大洛国运之力又不停涌来,然而被自己所吞噬,眼下似乎已经终止不了化龙的进程了。 不过,对比眼前的事而言,未来的事,不重要。 “我曾说过,要将你彻底踏为齑粉,你可还记得”现在已是半人半龙,看起来既神圣,又十分怪异的杨辰猖狂地狞笑道,“这世上,无人可以违逆我的意志,你竟然敢冒犯我,自当付出代价李轻尘,放心吧,我会记住你的名字,而你的名字,也将因为我而变得不朽” 说罢,杨辰缓缓用力,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愈加狰狞,毫无疑问,他是在享受着这个彻底灭杀对方的过程,无论对方如何善于自愈,脑袋没了,也是断不能活的。 浑身是血,的确已经濒临死亡的李轻尘举起双手,抓住了杨辰的手臂,而后者却只是仰头大笑而已,笑的是对方的不自量力,垂死挣扎,毫无作用。 “我不是废物。” 李轻尘几乎是无意识地喃喃念道,与此同时,在他的体内,一点截然不同以往的黑色火焰在其心窍处被瞬间点燃,就如一颗新的心脏一样,跳动不停,充满了邪意的活力。 绝境之下,心怀执念不得消除的李轻尘,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后一条路。 如墨一般的黑与如血一般的红互相交融在了一起,不再飘忽,而是粘稠如浆液般,带着森森邪意,仿佛降临世间就是为了毁灭而生的黑红色火焰从他身上升腾而起。 如获新生。 “啊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 身体在接触到那诡异的黑红色火焰之后,哪怕隔着一层厚实的龙鳞,杨辰依旧忍不住惨叫了一声,紧接着闪电般地急退开来,哪怕他并不情愿。 他捂着手臂,上面有一股极端可怕的力量萦绕不散,他甚至不得不主动驱动体内真气灭杀那团火焰,可那火焰就如跗骨之蛆一样,竟是越烧越旺,杨辰咬着牙,不得不催动更多的真气去试图阻止对方的入侵。 绝境之下,逆练绝学 体内赤龙般的赤红色真气只是一个周天,便被完全转化,李轻尘全身都已经被那黑红色的粘稠火焰所包裹,破裂的心脏处则被一颗跳动的火种所取代,狂暴如脱缰野马一样的力量在他身体里四处冲撞,他从未感觉过如此的有力量。 他仰起头,发出一声宛如神灵审判一般的长啸 “崔兆,你该死” 终于是扑灭了那一团黑红色的火焰,整个手臂大半都被烧烂,连那玄黄龙鳞都不能再覆盖其上的杨辰狂吼一声,竟还不知畏惧地再度扑了上来,他容不得失败 双瞳皆已完全被黑色的火焰所取代,气质变得冷酷无情,又带着一股高高在上意味的李轻尘只是转头看了一眼杨辰,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虫豸。” 随意地一挥手,就好似在驱赶苍蝇一样,杨辰便被一股巨力给打得倒飞而出,而这一次他在落地之后,禁不住哀嚎了起来,这些沾染到他身上的黑色火焰根本就不知是何来路,可他体内由玄黄化龙功与大洛国运之力互相结合,形成的全新真气竟然被其彻底压制,这简直不可思议 “我来” 一旁那位穿着火辣,只有片缕在身的朱雉杨酉同样是习练的火属绝学,而且还是由杨钊蒲亲自赐下,乃是玄品顶尖的上等宝典,而且修为亦只差一步便是五品大成的她,赶紧回身相救。 她手上升起红色的烈焰,想也不想,便直接抓向了杨辰身上的黑色火焰。 在她看来,就算自己实力不如对方,但这黑色火焰就这么一点,而自己刚才并未怎么出手,体内真气还在巅峰,怎么也足够帮助杨辰扑灭这些黑色火焰了,却不想,那一团黑色火焰就好似有灵性一样,在看到逼近自己的红色烈焰之后,只是晃动了一下,便直接分出了一半落在杨酉的身上。 下一刻,一道凄厉到了极致的惨叫声瞬间响起,杨酉比杨辰都还要不如,而这里的不如,说的可不单止修为上的,而是因为同为火属,她被压胜得更为厉害。 那黑色火焰就好似一位被平民所挑衅而被彻底激怒的霸道君王,在接触到她身体之后,就以无法想象的速度飞速席卷了她全身,将她体内的真气迅速同化,然后从内向外,将她直接烧成了一滩灰烬。 从头到尾,其他人连回身相救都来不及,当然了,在场的杨家人也根本就没那本事去救,这除非是杨钊蒲亲自来还差不多,不然根本无法将这个可怜的女人救下。 从她自不量力地伸出手想要帮助杨辰,再到被那股有着焚世之威的黑色火焰沾染,然后化为一滩灰烬,整个过程不过几息罢了,她并未感觉到太多的痛苦,这也算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 杨巳转过头,看向那烧死杨酉之后,竟然还在向外不停蔓延,似乎连地下烙印百年的阵法都想一并烧穿的黑色火焰,情不自禁地倒退数步,咽了一口唾沫。 这是凡人可以拥有的力量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二十章 真正的怪物 未经仔细推演,便敢随意逆练自身绝学之人,最后绝大多数都会走火入魔而死。 盖因所谓逆练,并非单纯将行功路线整个翻转这么简单,好比那七杀镇狱决,其实正是一门正道绝学逆练而成,换言之,一本绝学如果能够成功逆练,那就会成就一本全新绝学,这其中的难度,可不比自创一门来得简单。 况且,也不是所有绝学都有资格被逆练的,若想成就这截然不同的阴阳两面,必须是将一条路成功走至山巅处才行,这天地玄黄四品绝学,越是精深的,才越有可能逆练成功。 也无怪数百年来,外界一直在盛传,所谓天品真经其实不止九本,而是一共合计十八本,因为每一部天品真经都存有阴阳两册,是为正逆二本,只是这个传言从未被人证实过罢了。 李轻尘在极端的愤怒以及对力量的极度渴求之下,将袁老赐予的那本无名绝学几乎真正逆练成功,体内真气,包括整个人都随之产生了几乎不可逆转的变化。 正为涅槃,代表的是无限的希望,逆为焚世,即为无尽的绝望 黑色的火焰,粘稠如墨,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一经现世,便誓言要焚尽万物 以过度消耗自身本源的方式,李轻尘终于得到了这远胜先前的可怕力量,几乎是轻而易举地重创了先前与自己几乎旗鼓相当的杨辰后,神智都已经完全被一股执念所占据的他,毫不犹豫地冲向了旁边与黛芙妮娜战作一团的崔兆。 一路所过,无论是六翅瘟虫还是那更胜一筹的大病虫,几乎是还隔着三丈远的距离,便已经被彻底焚为灰烬,这一幕看得吕奇是瞠目结舌,好悬没吓得转身就逃。 他不由得暗道自己今日是否出门忘了看黄历,怎么这一出手遇到的便全是自己的克星,这一念生出之后,他几乎就想赶紧走了了事。 早知道还不如去长安镇武司那边帮忙。 吕奇知道,真武殿这次实际上是同时进攻三处,其中以十方镇魔狱为重,吸引了长安城内绝大部分的守卫力量,包括这举办武道会的演武场内驻守的人也不少,反倒是实力原本算是最强,高手最多的长安镇武司现在反而应该是防守最为空虚的地方。 如荒古巨兽般盘亘于地,外墙全是黑黝黝的,给人以无穷压力的长安镇武司外。 一身玄色武服,满头青丝皆被黑纱游云冠规规矩矩地束于头顶,背后披着一面黑底白面,上绣日月的宽大披风,五官精致而大气,气质超然而冷冽,若着红妆,实为天下绝色,现着武装,亦是人间至美,不是别人,正是那日于一座普通民居之中释放出朱雀虚影,直冲天际,被真武殿众称之为“少主”,素来以男装示人,连真武殿内都少有人知其真实性别的年轻姑娘。 在她身后,有极为醒目的两人一左一右陪护。 一位,是个披着红白两色为底的宽袍大袖,脚踩木屐,袒胸露乳,满脸络腮胡的大胖子,手中轻摇蒲扇,一位,是个神色木讷,国字脸,打扮最像江湖客的普通汉子,怀中抱着一柄刀鞘磨损得很是厉害,看起来应当跟了主人不少年头的朴刀,另外还有六人,都戴着那显眼的星图面具,显然就只是最底层的真武殿众罢了。 陡然间,原本在稳步向前行进的她,突然扭过头,看向了远处属于武道会演武场的方向,皱眉道“奇怪。” 就在刚才,她又产生了那一天,那种奇妙的感应。 看着一身肥膘,其实全是横练功夫的大胖子踩着木屐走上前,小声道“少主,怎么了” 她没有多想,便吩咐道“长安镇武司内所有上三品武人眼下全都已经被引出,以你二人的实力,无需我在此坐镇,也足以横扫,我先去那边看看,你等办完了事后,自行来找我便是。” 眼看对方说完这番话之后,立马就要动身,大胖子慌忙劝阻道“少主,不可呀” 她不等对方说出反对的理由,便立即转过头,盯着对方,神情冷冽,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冷冰冰地道“如果有人能伤到我,你二人在一旁就有用了” 其真实实力在整个真武殿里也不算太低的大胖子神色讪讪,显然是没法子去反驳这个道理,但那一份忠心,却是日月可鉴。 “最起码赔上我等的性命,足以阻挡敌人片刻,少主届时即可安然撤离。” 一瞬间,两只完全由熊熊燃烧的火焰所组成,但看起来却是宛如实质,甚至连一片片羽毛也纤毫毕现的翅膀在她身后向两边展开,顿时将她衬托得愈加高贵出尘。 “不必了。” 话音一落,双翅向下一扇,一股足以融化金石的可怖火焰四散开来,瞬间逼退了其余众人,她一飞冲天之后,只是轻轻扇动几次,很快便已经消失在了远处。 满脸络腮胡的大胖子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堪,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若是少主不幸出了什么事,哪怕只是掉了一根头发,他们也万死难辞其咎,可少主的实力增长实在太快,这才短短几年,他们便已经难望其项背,眼下就算想跟上对方都做不到。 还是那一直抱着老旧朴刀,好似怀抱妻子一般的木讷汉子在旁开口为其解围。 “越快清扫长安镇武司,就越早可以回到少主身边。” 大胖子转头瞪了他一眼,喝道“用你说” 言罢,滚圆的身体抢先冲出,一瞬间便撞开了面前拦路的两位长安司武侯,甚至将两柄品秩不低的法刀都一并撞碎,紧接着刀光一闪,那两人脖子上的人头瞬间离体,两位在这里当差多年,可碍于天资,只能做这最底层职务的武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见了阎王。 悄然离开了机关重重的十方镇魔狱后,男人深吸了一口这独属于外界的清醒空气,然后打着哈欠伸了一个懒腰,看那慵懒的模样,好似一位刚刚起床的贵公子正在舒展身体,而非一个刚刚获得自由的犯人。 没什么好兴奋的,因为他从未觉得这牢狱里的十五年有多么难熬,毕竟只要他想,其实他随时都可以离开,只是那没有意义。 外面和里面对于他人来说,一个代表了自由,一个代表了拘束,但对他而言,待在里面反而更舒服,因为平日里没什么人会打搅自己,自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很重要。 完全不顾天上已经打成了什么样子,他只是自顾自地朝着自己既定的方向而去,身旁相伴的唯有来自鲁班门的那位白袍人和脸上全是伤疤的黄花而已。 没有带走那个可怜虫,因为对于他来说,他只是想要玩弄对方罢了。 一想起禄东赞刚才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为自己暗暗鼓劲,然后一边嘶吼着,一边用刀狠狠地刺进了自己曾经上司的心窝后,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的模样,他便兴奋得开始发抖。 这世上有一种人,天生就是为了毁灭而来的,他们所努力去做的一切恶事,其唯一的理由就是因为他们喜欢,让他人陷入极端的绝望和极度的痛苦之中,就是他们的使命。 他们就是喜欢看到血与火,就跟小孩子想要吃糖葫芦那么简单,纯粹。 一路走过,跟他待的时间越久,看到他的所作所为越多,越去努力揣摩他这个人,出身鲁班门的公输恨便愈是产生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公输恨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杀死十方镇魔狱里的犯人和狱卒,这是利益使然,或者说是任务,因为他以及他身后的人需要眼前这个男人,但对方跟他一点都不一样,他的杀戮很纯粹,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理由,不是因为对方惹到了他,也不是因为杀了对方可以得到什么好处,他就只是想要那么做而已。 而且,这个男人百无禁忌,这一路走来,因他而死的,已经有十余人之多,其中甚至有半大的孩子,腿脚不便的老人。 怜悯 公输恨摇了摇头,他不觉得这个男人心中存有任何一种正面的情绪。 更让公输恨觉得极其不可思议的是,这个男人亲自动手的次数,就只有一次而已,其他时候都是在借他人之手,而且这里说的他人,并不包括他公输恨以及旁边这个叫黄花的丑女人。 这个男人似乎可以轻而易举地抓住对方内心最深处,最不为世俗所接受,同时也不被他们自身所认可的渴求,然后,他便会用最具诱惑力的语言,为对方解开那一层道德和心灵上的枷锁,促成一场可怕的杀戮。 一个刚刚才搀扶着自己年迈的母亲从被战斗余波波及坍塌的房子安全离开的邋遢汉子,最后却用刀残忍地杀死了她,因为他太懒太穷,根本就赡养不了对方,却又不愿被街坊邻居职责嘲笑,他认为是她拖累了自己。 男人当时就只跟汉子悄悄地说了一句话,然后便把一柄随手捡来的尖刀笑着递给了对方,而汉子也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便向自己的母亲下手了,甚至在最后,他看向男人的目光,竟是充满了感激的。 一个米铺的小二在他的诱导下,杀死了带着自己一起逃出战斗区域的雇主,因为对方经常责难他,对他的要求太过严苛,在对方成功杀人之后,他笑着告诉他,对方之所以会责难他,对他要求最为严苛,是因为对方膝下无子,在学徒中最看重他,所以希望他来日能够继承铺子罢了。 那店小二彻底疯癫了,他跪在尸体面前,伸出手,活生生地抠出了自己的两颗眼珠。 最可怕的,还是一个年轻的母亲眼睁睁地看着他掐死了自己的孩子,按照男人的说法,是因为她丈夫早年死在了边关,这个孩子就成了唯一阻止她再嫁的理由,是个彻头彻尾的累赘,孤儿寡母,太辛苦,她撑不下去,她想追求自己的幸福。 是他主动提出帮她动手,公输恨在一旁甚至看出来了,他故意在用最慢的速度去掐住那个孩子的脖颈,甚至故意让孩子扭过头,哭喊着母亲的名字求救,而她就只是瘫坐在地上远远看着,捂着嘴恸哭,并没有阻拦。 人心如鬼蜮,他似乎在亲手为自己展示着这个世界上最丑恶的东西,在这之前,公输恨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人竟然会杀死辛苦养育自己十余年的母亲,收留了自己,并对自己视如己出的掌柜,或者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这一切,都只因为一些很可笑的理由。 而最让公输恨感到遍体发寒的是,在最后一刻,他竟然停下了手,并且让自己去用神农桶医治好了那个可怜的孩子,在朝着那个神情已经完全呆滞的母亲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后,他转身便离开了。 公输恨转过头,看向那一对被彻底改变了命运的母子,尤其是在看到孩子眼中那刻骨铭心的的恨意之后,他的心中已经完全被一种真实的恐惧所填满,他抬起头,看向天空,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呢喃着。 我到底,放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我认为国庆休息一天是很正常的事,你们说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黑炎与赤火 半空中,身披绿袍,一对碧眼里满是凌厉杀气的禄存星君与那手持圆月双环,身法极其鬼魅的凌月燕联手,大战长安镇武司的裴旻等三人,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时之间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不分胜负,至于底下除黛芙妮娜以外的其余武侯们虽然个体实力尤在这些真武殿众之上,但一是因为对方人多势众,结阵之后,实力大涨,二是因为要分心救援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普通人,一时间反倒有些力有未逮。 本来身上的伤就未彻底痊愈,刚才情急之下背上又挨了一刀的沈剑心远远看着那身冒黑火,不知是何情况的李轻尘,想要靠近对方,中途却被张藏象伸手给拦了下来。 朱雉杨酉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价,剩下的杨巳等人只得一齐过来护着杨辰,眼巴巴看着他努力驱逐着身上的黑炎,默默地与张藏象对峙着,而后者在看到李轻尘身上产生的变化之后,也停止了对杨家等人的继续追杀,反倒是主动过来护着又受了轻伤的沈剑心,同时为其解释了起来。 “情况有些不妙啊,依俺看来,他应当是强行逆练自身绝学,故而在短时间内获得了更霸道的力量,但他却完全控制不住这种力量,等到力竭之后,他可能会因此而死,也可能就此功力全失,彻底沦为一个废人。” 沈剑心在旁一听,立马着急问道“那张兄可有办法阻止” 张藏象抬起头,看向高处还在酣战不停的五人,摇头道“就算是有,眼下也没法子施展,真武殿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俺们这次能保住性命就算是不错了。” 一场无妄之灾,但张藏象却并未后悔自己刚才主动出手,导致被真武殿的人盯上。 我辈武人,自当为自己心中的道而奋勇出拳,不畏生死,而如果一个武人连向更强者主动出拳的勇气都没有的话,那还是趁早绝了习武的打算为妙。 沈剑心咬了咬牙,似是打定了主意,道“我先去试试拦下他,不然就如你所言,他逆练绝学之后,体内真气彻底失控,那越拖下去,就越是不妙,必须得尽快制住他才行” 张藏象伸出手,一把扣住了沈剑心肩膀,接着沉声道“逆练绝学的后果非常严重,他现在是心智连着体内真气一起,都已经完全失控了,你若敢上去拦他,只怕他会连你一起杀,恕俺直言,以你现在的实力上去,连自保都难,更何况你就算是拼尽全力制住了他又如何,若想保他一命,最起码也得来个上三品的高手替他梳理体内真气,安抚其神智,而一般的三品入境都做不到一点,况且最后能否保证其修为和武道前程不受影响也完全看运气,你就算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话糙理不糙,情况紧急,再加上张藏象也不是一个会委婉说话的人,故而一番话说得极其直白,好在沈剑心并不在意这一点。 一番话听罢,沈剑心依旧忍不住焦急道“那也不能就光这么看着吧” 张藏象不假思索地道“你跟俺一起,帮这些长安镇武司的武侯们镇压底下的反贼,让他们快些腾出手来驰援上面的战场,等他们合力将那禄存星君逼退之后,上面的两位上三品高手合力,应当有机会救他” 沈剑心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理,当即点头,以体内真气锁住后背伤口,手握长剑,随着张藏象一起,朝着那些头戴星图面具的真武殿众杀了过去。 再看这边,一身黑炎粘稠如墨,整个人看着就好似地狱魔神降世的李轻尘,大踏步地朝着崔兆冲去,在他身后留下的是一条清晰可见的火焰痕迹,那从他身上掉落的黑色火焰无物不燃,熊熊烈焰迅速开始朝着四周扩张,不断朝外蔓延,似乎想要席卷整个演武场。 “崔兆” 双目漆黑,神智混乱,心中唯存有一道必杀之执念的李轻尘大吼一声,朝前一拳打出,身上的黑炎喷涌而出,于半空中凝聚成一个头生双角,黑面獠牙,很是狰狞的恶鬼头颅,张开血盆大口,直接朝着崔兆咬了过去,而且看那架势,竟是连着黛芙妮娜也一并包了进去。 黛芙妮娜在感应到这一击的威力之后,下意识地秀美微蹙,便想抬枪以战,在这位金发女武神看来,这一击简直就是在挑衅她的威严,更让她所不能接受的,是对方竟然想分走她的对手,这让她如何能忍,可刚刚抬起手,她便又复放下,转而闪身退至一旁,躲开了这一击之威。 眼见那只似有灵性,邪意森森的黑面恶鬼朝自己咬来,就连崔兆的脸上也随之出现了郑重之色,却见他深吸一口气,同时单手指出,朝着那鬼头轻喝一声。 “画地为牢”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股黑烟凭空出现,转而化作一座普通囚牢,朝着那恶鬼当头罩下,而那头黑面恶鬼亦是被激怒了一样,猛地向上一蹿,两股力量对撞在一起,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崩碎,朝着四周横扫开来,再看爆炸的正中心,两者都已经消散一空,而目睹如此情形之人,无不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不光是惊讶于崔兆这神乎其技,完全不似普通武夫的手段,更多的还是惊讶于李轻尘突然蹿升的实力。 这个不过五品大成而已的年轻人到底做了什么,为何突然就一跃能与一位四品武人相抗衡,尤其是刚刚被崔兆出手救下的吕奇更是隐隐觉得这崔兆的真实实力应当还在自己之上,乃是妥妥的四品巅峰修为,对方何德何能能做到这一步 “你得死” 饶是如此,李轻尘却尤不满意,他高举双臂,仰天怒吼,黑色的火焰瞬间冲天而起,接着化为一杆长枪落入了他的手中,看那样子,却是与黛芙妮娜手中那杆长枪有几分相似。 熔炼天下武学为己用 此刻的李轻尘已经因为那一道倾尽三江之水也无法洗去的执念而完全挖掘出了自己原本排斥的真正潜能,只是寥寥几眼而已,他便已经将黛芙妮娜引以为傲的用枪之法全部学会,当下手持长枪,一蹬地,整个地面都随之炸裂开来,好似无穷无尽的黑炎于裂缝之中向外蹿出,声势惊人,甚至连半空中正在交战的众人都分心看了过来。 正在对面的崔兆面色变得极为难看,几乎忍不住要催动自己压箱底的手段时,冷不丁却有人从远处天际飞来,随之便有一股炙热的红色火焰好似天河决堤一般,朝着地面汹涌冲刷而去 天际的禄存星君,星官凌月燕,包括地面的吕奇在内,同时看向那突如其来的身影,然后惊呼起来。 “少主” 不错,来者正是悬镜司三榜中,于人榜排名第二的真武殿主义子,赵瑾 她与李轻尘一般的年纪,却已是真真切切的四品大成修为,而且素来喜欢以男装示人的她,与那位洛阳武神的亲孙子一样,都拥有越品败敌的能力,强横之处,如武神临世,教人不得不服,故而哪怕是真武殿中地位仅次于殿主与护法之位的星君禄存也对她保有一份尊敬,就更别提凌月燕与吕奇这二人了。 完全由体内浑厚得不像话的武人真气所凝结而成的火焰双翼只是轻轻一扇,便有熊熊烈火落下,覆盖了大半个演武场,而她甚至还未真正使出全力。 她低着头,看样子很是好奇。 眼前这个浑身冒着黑色火焰的少年郎,为何会给她一种极为复杂的感觉。 双方似是同根同源,又似乎并不是如此,她好像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了一种深刻的好感,却又随之转换成了一种由衷的厌恶,偶尔又想要伏地叩拜,偶尔又想要一口吞下对方,好似对方是什么了不得的绝世珍馐。 不过无论如何,她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是,前些日子正是这个人隔空激发了她血脉深处的力量,险些害得他们真武殿的计划被暴露,毁于一旦,甚至他们之所以提前到今天而非武道会决赛动手,就是因为那天的事。 这让她很是恼怒,因为错在她的身上,哪怕她并不是故意的,可但凡今天要是有一个真武殿之人是因为她的原因,准备不够充分导致身死或是重伤,她都得负责。 当然,更多的,还是好奇对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当然,眼下这并不重要,反正只要能够生擒对方,之后自然有机会慢慢探索。 炙热烈焰,如大日悬空,烤灼万物 她安静立于高空之上,只是双手抱胸,便有无尽真火随心而动,朝着下方扑去,而且其控制真气的手法也已经妙到毫巅,这一招覆盖如此广的区域,如此多的人,她竟然能够操纵真火完美避开底下所有的真武殿众,包括所有修为不到四品的武人,或者是纯粹的普通人,她也一并放过,如此手段,只怕是有神意在身的三品武人来做,也不可能比她做得更好了。 骄傲如她,甚至觉得虐杀弱者都是一种耻辱,所以张藏象和沈剑心等人逃过了这一劫。 作为对方主要针对目标,当那火红色的赤焰降临之时,李轻尘体内粘稠的黑炎就好似遇到了宿命的敌人一样,开始不受控制地朝外汹涌冲出,如活物一般,毫不示弱地朝着对方卷了过去 一时之间,天地之间只见黑红两色的火焰碰撞在了一起,互相同化,互相消融 眼见对方竟然能跟自己斗个旗鼓相当,赵瑾的面色不改,只是朝着两边伸出双手,身后火红色的双翼随之展开,这一次,天地之间的火属元气就仿佛听到了君王号令一般,全部结阵,凝结而出 演武场内急剧升温,仿佛置身于一座火炉之中,这一次,就连她也没办法控制住不影响到其他人了。 仅这一手,便让老王等人自叹弗如,暗道一声后生可畏。 不过四品而已,但挥手之间便可轻易地提炼出如此之多的火之精华,此人的天赋之佳,简直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便是神人下凡,只怕也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只不过,他到底还年轻。 老王心里这么想着,正要出手,却见那禄存星君突然将绿袍一展,瞬间闪身拦在了他前方,然后冷声讥讽道“怎么你们长安镇武司除了以多欺少之外,就只会以大欺小了真当我真武殿无人么”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威武不能屈 长安镇武司内的演武场上,原本好似两只穿花蝴蝶一般飘逸灵动,正在以拳脚对练的白衣少年与少女几乎是同时停了下来。 是危险的气息。 白依依与那回鹘王子骨力裴罗的比试被安排在了第二日,故而她今天并未前往武道会演武场观战,反而是留在长安镇武司中与无心切磋学习,二人心无旁骛,还不知道外面早已乱作一团,但几乎是在那满脸络腮胡的红袍大胖子与那抱着朴刀的木讷汉子闯进长安镇武司中的下一刻,他们便察觉到了异样。 这是远胜一般武人的直觉。 在各种珍稀药物的帮助下,一身外伤恢复得极快的无心慢慢转过头,凌厉的目光穿过了十余道密不透风的墙壁,与那边同样转过头,看向这边的木讷汉子隔空相望,两人同时张开嘴说了一句。 “看到了。” 十方镇魔狱出事之后,长安镇武司内常驻的高手倾巢出动,现在还留在这里的人屈指可数,况且就算不知道这些事,但在感应到外敌闯入之后并未受到太多阻拦,少年和少女便已经猜到了大概。 “嘭” 只是过去了寥寥数息的时间,旁边一道墙壁便突然炸开,那红袍大胖子就宛如一颗大肉球一样,无比蛮横地撞碎了十余道墙壁之后,霸气地出现在了少年和少女的面前。 眼见有敌人撞来,尤其是在感应到对方身上远胜己方二人的可怕力量之后,两人想也没想,几乎是同时朝着两边跳开躲避,却见那红袍大胖子在一个利落的翻身落地之后,饶有兴致地看了二人一眼后,禁不住拍手道“好苗子,好苗子” 若只论修为,他与那星官吕奇算是不相上下,乃是妥妥的四品巅峰,而眼前这一对年轻男女至多也不过五品大成的修为,却能够反应过来躲过自己的一击,并且看起来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这让他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好奇。 “你就是白依依吧,那位长安武督之女。”红袍大胖子看向白依依,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惜了。” 这位踩着木屐,在长安镇武司里都敢横冲直撞,来去如风的红袍大胖子并非什么无名之辈,不过若要说父母给的原名,倒是连他自己也忘了。 原先一个人闯荡江湖的时候,因为这一身霸道刚猛的横练功夫,再加上喜穿红衣,故而得了个“红袍金刚”的诨号,自从加入真武殿之后,便一直跟随在少主赵瑾左右,并被赐名为赵奴,从此便一直以“赵奴”自称。 虽然看着一副粗豪模样,很是蛮横,但他并不嗜杀,尤其是跟吕奇这种人不一样,他就算瞧见了这些天赋异禀的后生们也不至于嫉妒得想要杀了对方,相反,杀白依依这件事在他看来,实在是有些可惜了,不然指不定多少年后,对方便可登临武道巅峰,向世人展现习武之人真正的大风流,到时候他也算沾了光。 只是天心难测,夭折的天才,永远都不在少数。 “你就是那无心吧,这些日子我在长安城里可没少听到你的名字,街头巷尾的姑娘,都爱说起你。”赵奴又扭头看向无心,很是诚挚地邀请道,“似你这样习武的好苗子,留在这里实在是太过浪费,不如随我一起去往真武山,我敢担保,就算是一品大宗师也是唾手可得,如何” 如此承诺,只怕换做任何一位武人都会动心,只是或多或少而已,然而,无心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不答话,看起来并无兴趣。 赵奴见状,微微颔首,不但不生气,反倒是露出了一副颇为赞赏的神色。 “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境,活该你未来前途无量,不过你也无需现在就给我答复,反正等我打断你的四肢之后,自然可以将你带回真武山,到时候自有人为你医治,绝不会落下病根,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言罢,他嘴角一垮,突然翻脸,身子一滚,整个翻转过来,又化为一颗肉球,旋转着先朝白依依杀去。 这边神色凝重的白依依几乎是瞬间便开启了自己天赐武命的能力,身子一闪,便灵活地躲开来。 这红袍大胖子虽然看起来声势很足,甚至刚才自己草草一看,知晓对方是一口气撞碎了十多道墙壁过来的之后,更是清楚对方这是一身横联功夫,极其霸道,但其实他的速度并不比她快多少。 尤其是依靠狩猎本能的力量,只要对方心意一动,她便可以随之心生感应,提前躲开,故而饶是赵奴只要追上她之后,一招便可取其性命,但却颇有些猴子捞月的味道,只是徒劳无功地在追逐对方的残影而已。 正在这时,其身后的无心也动了,这几天白依依在演武场内模仿和学习他所擅长的战斗方式,而同时她也教给了他如何去运用体内的真气,只可惜袁老不在,她无法进入武库替无心挑选一本适合他的绝学修行,不过哪怕只是能够粗浅运用,无心的战斗力却又翻了数倍。 如果说武人的肉身是基础,绝学是手段的话,那么真气和神意便是灵魂 一旦武人能够修炼出真气,并且将之运用到自己的进攻与防御之中,那战斗力便会得到迅速的提升,一招一式之间,才可得那几分神韵,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未曾习练过任何绝学,完全是最纯粹的乳白色真气在被无心心意压缩之后,就好似一根根钢鞭一般,灵活地覆盖在他手指上,随着他挥动手掌,便向前抽打而出。 “啪” “啪” “啪” 然而,赵奴根本无需分心去管,他肥硕的肉身旋转滚动之间,便于外围产生了一种真气隔膜,无心的真气长鞭打过去之后,便被更加浑厚和霸道的真气直接炸裂开来,别说是直接打在他肉身上了,甚至连他身上那件材质普通的红袍都打不裂。 不过,无心并未因此而灰心,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灰心是什么意思。 对方追着白依依跑,那他就追着对方跑,三人兔起鹘落,腾挪之间,可是让周围这些无辜的建筑遭了秧,无论是演武场上放置的兵器架子,还是旁边屋子的外墙,梁柱,都是一碰即碎,真气激荡之间,余波甚至将地面厚实的青砖都打得粉碎。 陡然间,原本一直在前方追逐白依依的赵奴骤然见回头,一扇手中蒲扇,根根粗如手指的精钢长针阴险地迸射而出 只不过,就在他回身出手的一瞬间,无心便已经心生出危险感应,赶紧朝着旁边就地一滚,那一根根可怕的长针追着他逃蹿的身影射了一地,力道之大,竟然全部没入了砖块之中,完全不见踪影。 “还想逃给我过来” 久追不上,赵奴自己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懒得再去浪费时间跟对方玩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他爆喝一声,双臂同时朝外打开,两股绝强的吸力顿时朝着还在逃蹿的两人吸去 猝不及防之下,白依依的身子轻轻一抖,竟然控制不住地朝着赵奴飞去,她不得不将双手抠住地面,然而,饶是如此,她的身子依然在不可阻挡地滑向对方,地面上甚至划出了深深的痕迹。 不过,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已经提前逃开,躲过了那股诡异吸力的无心,突然脚下一蹬,主动撞向了对方,这一来一去,去势极快,就连赵奴自己都没料到这少年竟然会主动朝自己“投怀送抱”。 “嘭” 一下撞进了赵奴的怀中,无心十指如刀,一身真气如同万蛇出洞,摇曳不停,好似吸血虫一样,朝着对方身上狠狠扎去,同时十指好似在“抽丝剥茧”一般,想要将对方活生生肢解。 被无心这么一干扰,赵奴也不得不停下施展“天引大法”,而就在他刚刚将注意力放在正面的同时,无心双脚已经在他肚皮上狠狠一踹,借着这股反弹之力,便想再度逃开。 赵奴头一次见到这滑得跟泥鳅一样的小子,竟也不由得被气笑了。 “好小子,来了就别走了” 他单手朝前一抓,一股更强的吸力随之产生,无心在空中逃窜的身子微微一滞,竟被他一只手抓住了脚踝,扯到了自己面前 另外一边,抱着那柄老旧朴刀的木讷汉子望着面前这个明明吓得连腿肚子都在发颤,却依然坚定拦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郎,以及他身后那位远比他镇定得多的白裙小姑娘,忍不住有些烦恼地抠了抠脑袋。 作为一个江湖人,杀医生乃是大忌,真要是开了这个头,那就是与整座天下的医师为敌了,再进而就是在跟整座天下的武人们为敌了。 所谓人在江湖飘,哪儿能不挨刀,这江湖人和医师的关系,可谓是极其紧密,好比那药王谷,为何在江湖上地位如此超然,还不是因为欠他们人情的江湖人太多,其中甚至不乏有顶级高手,谁敢去招惹他们 对于这些不成文的讲究,他一向都是很守规矩的,更何况眼前这两人实在是太弱小了,他刘不苦虽然不至于跟少主一样从来都不屑于对弱者出手,但也不至于欺负这两个半大孩子呀。 他皱起眉。 可是临行前,有一位大人曾亲自交代过自己,要让自己“好好问候”一下长安镇武司里的一位叫李禾玉的小姑娘,难不成是自己理解错了,其实这个问候,就真的只是问候而已么 他又瞧了两人一眼。 这怎么下得去手嘛,真是恼火哎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镇魔狱生变 十方镇魔狱上空的战斗愈加激烈,饶是交战双方都已经在刻意控制,但一帮上三品武人出手所产生的余波也已将周围数座坊市直接毁于一旦,不知多少百姓遭受这无妄之灾而死,就连玄甲军都分出了一部分人去救助受灾百姓。 而在地底深处,十方镇魔狱的第八层,也就是禄东赞等人所在那一层监牢的脚下,与上面几层不同,这里的空间陡然扩大,上下落差竟有十米,再加上因为不做监牢用,没有多余的建筑,空间便显得极为空旷了。 在这里,有整整五位高手坐镇,一位一品大宗师,三位二品小宗师,另外一位三品巅峰,若在外面也算了不得的人物,这样的五个人聚在一起,甚至有足以开宗立派的雄厚根基。 为首这位,虽然看着不过三十来岁,但真实年龄其实比整个大洛王朝的历史都还要长上一些的聂狂,在一百五十多年前的江湖上并不算什么太出名的高手,准确地说,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而后乱世终结,大洛一统九州,定鼎中原后,他便加入了刚刚兴建的十方镇魔狱,再未离开,就连聂狂这个名字,也早已消失在了历史的涛涛长河之中,就连十方镇魔狱库房中,现存最早最旧的卷宗上,也未必有他的姓名。 他就这样安心地待在这里,用了一百五十年的时间,修炼到了一品神相的境界,虽从未出过手,不过任何一位武人,但凡是修炼到了一品大宗师,哪怕就是最弱的一品,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境界,神相一出,想要抹去一座城池也都是手到擒来之事。 至于另外四位则都是袁老天师当年留下的弟子,老天师虽是道门中人,但武道修行也不弱,毕竟双方本就有许多互通之处,再加上老天师长于炼丹,一颗丹药入腹,对肉身的滋补便抵得上外人三十年苦修了。 奈何,就是这样一位已然得道的出世之人,却因为国事禅精竭虑,推演天机,导致遭受天道反噬,致早早离世,只留下了无数被后世人传唱不停的神话,而他生前座下号称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四位弟子也就顺势留在了十方镇魔狱中,一起坐镇此地阵法中枢,看管底下的那个“人”。 看到竟然有外人堂而皇之地闯进来时,包括聂狂在内的五人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甚至就连此地阵法反过来压胜了他们,导致他们一身神通被禁锢了大半,他们也没有震惊。 从容,是为武人胆魄精华。 来的就只有三人而已,当先这一人望着不过而立之年,身材魁梧,挺拔如松,棱角分明的脸上生就两条显眼的白色长眉,一直延展至额角处为止,神色威严,顾盼之间,好似位高权重的朱紫公卿在俯瞰愚昧世人,高高在上。 他身穿黑衣,头戴黑纱云纹束发冠,双手负后,更显内敛霸气。 一路走至对面三丈外才终于停下,一步不多,一步也不少,伸出手,当先朝着对面抱拳见礼,他的声音沉稳如那东岳泰山,给人心头一种沉甸甸的压力。 “在下真武殿左护法天哭,见过聂前辈,四君子。” 一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二人,亦是同时抱拳,主动朝着对面见礼。 “在下真武殿星君武曲,见过聂前辈见过四君子” “在下真武殿星君文曲,见过聂前辈见过四君子” 星君武曲高有八尺,体型壮硕,端得是虎背熊腰,外披明黄色全套甲胄,头戴紫金腾龙束发冠,两侧各插有一支红色雉羽,内穿窄袖,外束玉带,脚踩牛皮云纹壁水靴,手持蛇矛,不苟言笑,身上武运升腾,如星耀苍穹,不可逼视。 星君文曲如那人间儒士,穿一套普普通通的青色长衫,头戴蓝色方巾,手持羽扇,面目白净,气质儒雅,眼角含笑,望着最为和善,不过身上的气势却是半点不弱于身边的星君武曲。 二人皆为二品小宗师,乃是真正站在山巅处的武人,而且各自都有一份独特的武运加身,其实力自然也非同品武人可比,若非如此,也不敢占“武曲”,“文曲”二星之名。 梅兰竹菊四君子之中,唯一一个是以弱冠之龄的年轻面目示人,腰悬长剑,却与裴旻有那么几分相似的袁竹面沉似水,有些恼怒地说道“当初就不该轻易听信鲁班门的那帮人,现在果然出事了” 披着一件绣有朵朵傲雪梅花的外衫,手持一柄龙头拐,望着年纪最大的老人袁梅却是缓缓道“天心难测,命数如此,不过事在人为,也不可妄自菲薄,就连师父也曾说,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那遁去的一,是连他老人家也算不出的东西,你我师兄弟,尽人事,听天命,无愧于心,便足够了。” 从来都懒得跟这四个师兄弟打机锋的聂狂展开五指,道道黑色流光凝聚,于其手中显化为了一柄大洛军伍中最常见的长刀,仍是当初开国之时的样式,刀身狭直,漆黑如墨。 他的语气半是讥讽,半是疑惑。 “什么时候连真武殿都有本事跑到长安来耀武耀威了” 聂狂之所以会有此一问,实属正常,因为在他出生的那个年代,正是属于整座江湖的大时代 乱世之中,武力为先,当年的九宗六派十七门光芒耀眼,甚至成为各国朝廷努力拉拢的对象,而除开他们之外,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世家豪门以及其余小宗门,都在乱世之中奋而起舞,以自身影响着整个天下的走势。 在那样耀眼的时代里,真武殿还真算不得什么太厉害的势力,当年虽然没有天地人三榜,却也不像当今的江湖,死水一潭无敌,那时候无敌天下一甲子的神君还在世,而自山野中走出的后起之秀,之后号称“摩弄乾坤”的武神袁飞也刚刚开始崭露头角,那时候的真武殿在这些活着的神话面前,真的什么也不是,可没曾想,亲身经历过那个大时代的聂狂,今日竟然会被三位真武殿的人找上门来,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听出了对方语气之中的嘲弄,可在真武山上,地位仅次于真武殿主的左护法天哭却并未动怒。 “前辈,时代已经已经变了。” 当年的乱世,真武殿的确还没有如今的地位,可那也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如今这位足以力压群雄,以一己之力振兴整个真武殿的天命之君,现在他来了,属于真武的时代,也降临了 星君武曲猛地踏前一步,朝着对面朗声道“苍天已死,真武当兴,大势当头,何人可阻” 星君文曲轻摇羽扇,侃侃而谈。 “我真武殿乃是顺应天下大势而起,得天助之,自当所向披靡,容晚生多嘴劝诸位一句,各位前辈能有如今的修为,不容易,若是百年苦修,一朝丧尽,实在太过可惜,盼诸位,万莫自误” 四君子之中,外表最为飘逸俊朗,以中年人面孔示人,下颚处蓄有长髯的袁兰冷哼道“何谓大势何谓天心便是我家师父也不敢轻易做出注解,尔等何德何能,又敢自诩代表天地夏虫语冰,殊为可笑” 四君子中唯一的女性,老妪打扮的袁菊亦是反驳道“尔等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我等心知肚明,想这地底魔头曾于人间屠戮百万,杀孽之重,天地共厌之,尔等今日若是放出他,不知又要平白多造多少杀业,如此作为,难道就是你们所谓的大势天心” 星君武曲冷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此乃天地至理,你连这点道理都参悟不透,也难怪会止步三品,世人都说袁老天师乃千年以来第一风水师,可不曾想其座下弟子竟都是这般水平,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武人并非粗人,最起码像他们这样的上三品武人,修的就已经不再是普通的一招一式,而是如何“近道”了,像诸子百家的经典,他们一般都会涉猎,从中提取出精华,融于己身,最后成就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后,才能有更进一步超脱的机会,不然光是打打杀杀,也不配被称“宗师”二字,所谓万法归一是为“宗”,传道天下是为“师”,二品之所以被称为小宗师,便在于只有到了这个境界,才算是触碰到了“武道”的存在。 袁菊心中清楚,这是对方在与自己论道,并且对方都搬出自己师父的名字对己方进行羞辱了,她自然不甘示弱。 “你错了,所谓不仁,实为大仁也,所谓不爱,是为大爱也,这天地之间的,正是人之道,我等生而为人,理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何况就算真是天地大势,我也要拦上一拦,更别说你等这样妄拟天心为己心之辈” 那星君武曲正要开口还击,却见左护法天哭一摆手,拦下他,伸出手道“若是坐而论道,争上三天三夜也不够,说到底,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赢家有理,输家没理,我们武人之道,本该如此,聂前辈,你说对么” 聂狂手握狭刀,微微一笑,点头道。 “理当如此。”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火破三法 漆黑,粘稠,如墨汁一般,又带有森森邪气,无穷怨念,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黑炎,在面对着赵瑾挥手招来的无穷真火时,终还是因为后继乏力而被其完全压制。 已经彻底丧失理智的李轻尘以手中黑炎凝聚而成的长枪指天,地面上同样被黑炎所覆盖的地方,突然有上百个只有人身雏形,面目模糊不清,犹如墨汁组成的怪物随之冒出,这些怪物与他一样,全都抬手指天,口中含糊不清地喊着同样的口号。 “焚世焚世” 眼见如此情形,就算是再蠢的人也反应过来,李轻尘已然是因为逆练绝学而走火入魔了。 一经降临此地,随即便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住对方,想要将其生擒的赵瑾见状,禁不住秀美微蹙,当即抬手指地,熊熊真火于她前方凝聚成了一只庞大的鸟形虚影 火塑真身,尾羽垂地,此为天地四灵之一的朱雀真形,朱雀者,天下火精之共主,南方赤帝座下神兽,只是将双翅轻轻一扇,便有无穷无尽的赤红色真火朝着底下汹涌压去。 原本已和张藏象一起,合力逃出了双方交战领域的沈剑心眼见这一幕,忧心自家兄弟安危,再也忍不住,不顾自身伤口崩裂,亦不管单凭自己的力量是否能够成功帮到对方,仍旧执意拔出身侧所佩宝剑。 一长,一短,共两柄宝剑,一柄乃是他家传宝物,祖宗遗留,一柄乃是从长安镇武司中带出,二者皆为玄品法器,真气灌注无碍,方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武人的力量。 长剑名为太玄,三尺青峰,刚正不阿,而短剑则是那柄在历史上也曾留下过名字的鱼肠之仿剑,都属玄品上乘宝物,非凡物所能媲美。 心有侠气,剑为侠骨 他沈剑心这一辈子,自打落生起,就从未屈服过什么命运,又何曾会畏惧强敌 一剑递出,太玄剑脱手离去,防御无双的三尺剑围也从环绕他周身,游曳不停的鱼群化为了一条真正的长河,朝着天际,逆流而上,直取那对李轻尘突然出手的“少年郎” 再握短剑,沈剑心一个拧身,以回马枪的手法朝天掷出,这一手带着一股决绝之意,誓要分生死,定乾坤,正是最为契合这柄锋利到无鞘可容的鱼肠仿剑,想必当年那位手持鱼肠的刺客,也是如此心境吧 再看这边,无需他人刻意提醒,修为已至四品大成的赵瑾便已发现了这两道根本没有任何掩饰的攻击,尤其是当她发现这两剑竟然都来自于一个她先前好心放过对方性命的废物时,心中便随之生出了一丝怒意。 真是不知好歹。 似是感应到了她心中的怒意,已有几分神韵的朱雀虚影随之张开了喙,无量真火从中喷涌而出,卷向对方 下一刻,全是依托于太玄剑而生出的剑气长河便完全融灭于那熊熊烈焰之中,连挣扎都没能挣扎一番,至于那柄鱼肠仿剑则更是不堪,它直接被那暴怒的朱雀虚影用利爪抓住,紧接着,就见那材质不凡,堪称百炼精钢的鱼肠仿剑开始迅速融化,最后彻底化成了一滩金属液体掉落在了地上。 两招皆被对方摧枯拉朽一般地破去,尤其是其中一柄剑还被彻底摧毁,心神与之牵连的沈剑心禁不住喷出了一大口血来,不光如此,他身上更是瞬间染红了一大片,那是因为旧伤崩裂,体内的鲜血朝外涌出所造成。 不过,饶是如此,他却依然不愿放弃 沈剑心拿手一引,那柄太玄剑便随之乖巧地落入他手中,完全不顾上面携带着的高温甚至将他的手掌心都已烫得散发出一股焦糊味,他手腕翻转,一剑从下往上,由地面起始,朝天而去,划出了一道堪称美妙的弧线。 “一剑,挽天倾” 剑气升腾,如那撑天之柱 所谓芸芸众生,皆为鱼肉,而这一剑,即是向天地,向命运发起的挑战,这亦是他此生所悟至强至刚的一剑 苍天倾倒,便要以剑问天,这是不甘于命运,不服从天地的一剑,是独属于剑客的浪漫,亦是独属于他一人的豪气 当然,若非手握太玄剑,他也使不出这样绝妙的一招,盖因普通的黄品长剑完全承受不住这股拔剑问天的盖世气象,甚至就连太玄剑也很勉强,不,应该说是他现今的修为还很勉强,不过这一式乃他今生真实经历的一切所悟,就宛如平地起高楼,就算楼起得再高,只要地基足够深,依然是四平八稳,毫无问题。 这样于狂放之中又带着一股潇洒意味的利落一剑,就连上方的裴旻看了,亦是眼冒精光,情不自禁地大声喊了一个“好”字,能让这位冷面剑神也如此失态的,自然是因为“惺惺相惜”这四个字了。 狂风呼啸,一道道至精至纯,蕴含着沈剑心那永不屈服意志的凌厉剑气由地面冒出,飞天而起,朝着天际怒斩而去,仿佛要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誓言要将那一众真火,一并赶回天上去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这一剑上挑,就连原本被赵瑾给压制得死死的李轻尘也随之怒吼一声,朝着她猛地掷出了手中那柄附带熊熊黑炎的长枪 “焚世焚世” 蕴含有沈剑心不屈意志,欲挽天倾的无穷剑气,与那蕴含着焚世之威,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黑炎真火一同逆流而上,与那道镇压一方的朱雀虚影猛地碰撞在了一起 “唳” 三股力量碰撞,那朱雀虚影随之仰天长啸,声势惊人的漫天火雨落下,誓要清洗这地面上敢于冒犯它威严的不洁之物 身为四方神兽之一,它岂容凡俗之人随意冒犯 不过与此同时,那本在旁观的张藏象在眼见沈剑心那问天一剑后,亦是热血沸腾,情难自已,更遑论对方乃是真武殿之人,于情于理,他都当出这一拳 沉声一喝,脚踩大地,真气行走之间,十象之力,尽数加诸于身,全力催动绝学之下,在他的身后甚至出现了十头身披宝甲,顶天立地的大象虚影 四脚如天柱,象鼻卷长河,顶天立地,镇压万物,这乃是最纯粹的力量之美 龙象般若功本就是佛门绝学,其中无论是天龙,亦或是神象,皆为佛教护法神之一,龙象之力,广大无边,神圣无量,翻江倒海,一念之间,这一拳打出,又岂是区区五品的威力 整个演武场上空都随之响起了一声沉闷的嗡鸣 这乃是纯粹由肉身之力融合拳意在身所打出的一拳,张藏象浑身肌肉鼓胀,一拳向天而去,姿势完美得就像是一座天地自然雕琢而成的石像一般,充满了力量感。 一拳之下,整条右臂的血脉都随之炸裂开来,带着一点微不可查之金色的粘稠血液从他身上流出,一拳之威,仅仅只是反噬,都已让他受了伤,这一拳实是他活到现在最巅峰的一击,浑如羚羊挂角,完全有感而发,无迹可寻。 问天剑气 黑炎长枪 龙象拳罡 三种霸道的力量共同打向了天际 莫道人间无侠气,敢教日月换新天 何谓武人,既是敢向更强者问拳,敢向天地问道,永不屈服,永不满足之人 何谓武道,既是宁直不屈,百折不挠 赵瑾见状,冷哼一声,双手下压,原本被她凝练出的赤红色火焰精华越是燃烧,颜色却开始变得越淡,不过让人恐惧的是,其威力却好似没限制一般地提升着。 此为南明离火,乃朱雀真焰,灼阳之至,无物不燃 赵瑾限于自身四品修为,自然不可能完全演化出传说中的南明离火,更不可能展现出它真正的威力,但此火的霸道之处,却与那六丁神火不相上下,而后者为老君炼丹之火,传闻中有大神通者打碎老君丹炉之后,一块沾染了六丁神火的炉砖掉下界来,便轻而易举地将千里之地化为赤地火山,燃烧了整整六百年,至今还未曾熄灭,可想而知这与知其名的南明离火到底有多厉害。 神火一出,万物皆化为灰烬,此乃朱雀作为四方神兽之一的真正依仗所在。 哪怕仅仅只借来一点真意,也足以横扫一切 上绣日月,霸气非凡的黑色披风肆意飞扬,赵瑾几乎是以碾压般的姿态破除了那一道道问天剑气,虽然双方隔得老远,但牵连之下,就连那柄太玄剑的剑尖都开始随之融化,沈剑心更是脸色惨白,其浑身经脉都好似被从内点燃,剧烈的痛苦不停消磨着他的意志,然而他依旧是一声不吭。 那一柄黑炎长枪更是被那半透明的真火一卷即化为了灰烬消散,反倒是这一道处于有形与无形之间的龙象拳罡还要麻烦一些,盖因上面附着的力量源自佛门,无论是天龙还是神象都可镇压天下妖魔邪祟,有着守卫灵山之大法力,这两种神兽在西方世界皆有不弱于朱雀之威,传闻佛祖即为六牙白象转世,故而哪怕张藏象所修龙象般若功侧重力之道,却也足够棘手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人归何处去(上) 长安镇武司内的演武场上,为了掩护被“天引大法”吸住的白依依逃走,结果一只脚的脚踝被那身披大红袍,敦实如一座肉山般的赵奴给紧紧抓住的无心,在这危急关头,再度觉醒了当日在擂台上使出过的天赐武命。 三丈之内,如独开一界,一切真气,神意,天赐武命的能力,皆被禁绝! 正打算以自身浑厚的真气震碎对方整条腿,让这小子再不能上蹿下跳干扰自己的赵奴忍不住惊呼道“这是什么天赐武命!?” 无心哪儿会搭理对方解释什么,毕竟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天赐武命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腰肢发力,无心上半身整个弹起来,双手反过来扣住了赵奴的手腕,想要趁势卸下他的关节,哪怕其实以赵奴这一身横练功夫来说,根本就无需如此小心,但他依旧还是因为对方这未知的天赐武命而产生了一丝畏惧,导致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也正是由于这一松手,无心当即就好似灵猫一样往后一个翻身跳了出去,然后转身朝着和白依依完全相反的方向逃去,根本就没有乘胜追击的想法。 终于回过神来的赵奴暗骂一声,左右看了一眼之后,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决定朝着无心逃走的方向追去。 白依依虽是长安武督之女,但她毕竟只是一个五品武人罢了,杀不杀她,对于眼下的真武殿来说,其实意义不大,就算她将来能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宗师,可那也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中途他们有太多的机会可以针对,完全不必急于这一时,更别提从她的身上,赵奴根本就看不到一种足以成为威胁的可能性。 但无心却完全不一样,从刚才双方的接触战来看,无心展现出了远胜白依依的战斗天赋,以及那极端霸道的天赐武命,如果能将他生擒之后带回真武山,那么不出十年,真武殿便又会多出一位战力卓绝的大宗师,可若是今天放任他不管,那未来真武殿便会多出一位杀力惊人的对手,这一来一去的差距,自然不言而喻,况且如果他继续追白依依,说不定那小子又会跑来干扰自己,到时候只怕一个都捉不到,故而赵奴没有想太久,便下定了决心。 只不过,他到底还是先朝着那朴刀汉子所在的方向传音了一句。 这一边抱着朴刀的木讷汉子在听到传音之后,略微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放过了贺季真与李禾玉二人,转头前去寻找白依依的踪迹,伺机斩杀对方。 像他这样的江湖人,会遵守的规矩其实很少,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在剩下的这些极有限的规矩里,每一条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都不会主动逾越。 医师不可杀,这是首当其冲的一条,至于另外那少年,若是再长个几年,兴许他碰见了还会动手,但当下,还是放他们去吧,杀不杀的,没什么意思,反正这少年若无什么大机缘的话,这辈子别说碰到上三品的边了,就连晋身四品武人都难,实在是没资格挨自己这一刀。 武道会演武场上。 在悬镜司三榜之中的人榜上排名前二,真名赵瑾,字陵光的十五岁少女,以自身四品大成的修为配合天赐武命的能力,施展绝学成功演化出了作为天之四灵之一的朱雀真灵,借来一点南明离火之力,以碾压般的姿态破掉底下三人联手之后,毫不理会已经重伤的沈剑心与张藏象二人,她抬起双手,那一道庞大的朱雀虚影便直接融为了一条火焰流光,然后于她手中汇聚,凝结成了一张火焰长弓的模样。 双翅延展,即为弓身,尾羽落下,即为弓弦! 赵瑾的神色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她手握长弓,遥指下方的目标,额头处竟有滴滴汗珠滚落,很显然,这一击哪怕是对她而言,也并不轻松。 手挽弓,如满月,天地灵气皆汇聚而来,让这一根弓弦变得重若万钧,她眼神坚毅,松开手指,便有一道半透明,蕴含有南明离火之力的火焰射向地面那已经因为逆练绝学而彻底疯魔,刚才消耗过大,导致周身黑炎明灭不定,已近油尽灯枯的李轻尘。 她想好了,不管对方到底是谁,也无所谓对方为何能让自己产生那么多复杂的情绪,她要做的,就是一劳永逸,只要这个人死了,那一切也就不必再去考虑了,不是么? “不!” 眼见那威力绝伦的一箭落下,场中当属一直分心在看的老王是最先反应过来想要前去相救的,他甚至不顾那碧眼儿禄存星君手中挥洒出一粒粒比金子还要重的砂砾贯穿身体,而直接挡在了李轻尘的面前,双手托举,于间不容发之际,将剑魂迎上,直撞头顶箭矢! 针尖对麦芒! 一个乃是三品武人自创绝学十八兵魂中,凝练得已近实质的剑魂,一个,虽只是一位四品武人的倾力一箭,但其主人的修为,绝不弱于寻常三品,而且其中还蕴含有号称天下万物,无物不燃的南明离火之威,似这等根本就不是人间之物的可怕神火,哪怕只沾染一丝,都足以将一位宗师级的高手烧得一干二净,两者相撞,那介于虚实之间的剑魂衍化出无穷剑气消磨着火箭的威力,而内含一丝南明离火精华的火箭也毫不客气地喷涂火舌,缠绕向剑魂本身,双 方慢慢消融,最后几乎是同时湮灭。 剑魂湮灭之际,底下的老王也随之喷出了一大口漆黑的鲜血,甚至摇摇晃晃,连站也站不稳了。 这十八兵魂乃是他毕生心血,而这剑魂更是重中之重,剑乃百兵之君,是为号令十八兵魂所用,为兵魂核心,而刚才这一击导致剑魂被毁,无异于是直接抹去了他半数修为! 南明离火不亏是南明离火,饶是只有一丝,也成功将这一道剑魂给彻底焚毁,而不是一般的重创,若是一般的损毁,虽然也会损耗他自身本源神意,但只需要事后好生温养,便可再度重生。 十八兵魂,生生不绝,可以说是其所创绝学的精髓之一,可刚才这一击之后,可以说他半生努力都已经毁于一朝,来日别说是恢复如初了,只怕再无可能更进一步。 向来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并不喜欢随意出风头的老王身体微微颤抖,由于这剑魂乃是其体内真气与自身神意结合所生,故而剑魂被焚毁,就连神意也被牵连重创,只能说是幸好对方修为还未到三品,不然那南明离火若是沿着脉络侵入,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不过眼下他也不好受就是了,刚才情急之下,为了赶路,他不惜被那碧眼小儿的绝学打在了身上,现在残存的精力都放在了身上另外的伤口处,与对方残留的力量继续缠斗。 他精神恍惚,口中禁不住喃喃自语道“这次真是亏大了啊。” 话音刚落,下一刻,老王身体剧震,却见一只表面布满黑炎的手直接洞穿了他的胸口,从前面穿出,老王低下头,又抬起头转过去瞧了一眼,发现李轻尘双目漆黑一片,显然是时间拖得太久,他已经彻底癫狂了,当下只能苦笑一声。 报应,一切都是自己的报应。 “嘭!” 黛芙妮娜抛下崔兆,身上绽放出璀璨如流星般的金光,瞬间冲了上来,一下撞飞了李轻尘,同时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老王。 这一边,在这一击之后,已无力再射出第二箭的赵瑾,甚至连维持背后的火焰羽翼都稍显艰难,她不得不降下身形,之后包括禄存星君在内的其余真武殿众全都放下了手头的对手,转而全部围了过来,将其簇拥在最中心,牢牢守护,同时神色警惕地看向了对面的长安司众人。 打到现在,中间几经波折,原本跑来观战的长安百姓和其余达官显贵,世家豪阀的人都已经逃的逃,死得死,历经百年风雨而不倒的武道会演武场内,已是满目疮痍,遍地死尸,只怕在这之前,谁也不会想到,今日竟会发生这么多事来。 长安镇武司的众人也随之涌到了老王的身边。 黛芙妮娜随手丢下了性命相交的长矛与盾牌,这位素来大大咧咧,但是凶名在外,先前就连不可一世的杨辰见了也要主动退避三舍的西域少女,此刻眼中泪水盈盈,一滴滴不受控制地落下,掉在了老王身上那套头一次这么干净整洁,但此刻却满是血污和焦糊的黑白武服上。 就在刚才,谁也想不到,李轻尘竟然会一击直接贯穿了为了救他,才主动挡在他面前的老王的心脉,那有焚世之力的黑炎,只是一瞬间便将他整颗心脏烧成了灰烬,他心窍处此刻焦糊一片,空空如也。 武人的肉身虽然强横,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像老王这样整个心窍都被彻底烧毁的,活不下来,最起码在场的这帮人里,没有一个能救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人归何处去(下) 从真武殿众人伴随着十方镇魔狱的暴乱突然降临此地,再到因为逆练绝学而彻底疯魔之后,已经敌我不分李轻尘伸手贯穿了为救他一命而主动闪身替他挡下那蕴含南明离火之力一箭的老王的胸膛,这中间也不过就才过去了短短半个时辰罢了,但只怕事先谁也没曾想过,一位货真价实的上三品武人,竟就要这么憋屈地死在他们面前。 无论敌我,甚至都觉得不可思议,并未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 “老王八,你可别死啊!” 黛芙妮娜一只手扶着倒地的老王,另外一只手上绽放出璀璨金光,努力想要用真气封住对方胸口处那黑洞洞的,看得人心头发紧的伤口,却根本阻拦不了其体内生机的流逝。 一切挽救,在此刻都只是徒劳罢了。 老王整个人都瘫在黛芙妮娜的怀里,心口窍穴被彻底烧毁,就连神意也被那一箭重创,导致他不光是浑身无力,而且就连看人的目光都是模模糊糊的,最后只能是徒劳无功地转头四顾,似乎想要寻找谁。 他嘴角带着笑意,口中轻声呢喃着。 “娜儿又长大些了,好呀,好呀,小裴,千万别吃老子的醋啊,老子毕竟也是你们前辈嘛。” 裴旻看到这一幕,眼露不忍之色。 他的脸是冷的,可他的心,却向来都是热的,老王乃是带他走进长安镇武司的人,并且在修行上也给予过他很多指点,这六年来,也是因为老王时常跟他插科打诨,才让他稍微变得开朗一些,不然若是六年前的他,只会比现在更加冷面无情,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亦师亦友,眼见一位良师益友竟然要这样离去,他受不了。 转身对敌,手中三尺青峰朝前一指,裴旻的语气冷如冰霜,带着前所未有的森森杀气。 “既然来了,那今天就都不要走了。” 一身如瀑剑气运转周天,他身上的气息也随之节节攀升,看那样式,竟是准备在这时候尝试叩关! 老王却已经感知不到这一切了,不然他定会阻拦裴旻,因为唯有他们这些闯过这一关的,才知道这一关到底蕴含着怎样的玄机与艰难,可他来不及了,他努力扬起脖子,望向头顶的天空,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远处,近处的一切,都已与他无关,恍惚间,他突然想起了幼年与同伴一起努力习武的日子。 若是一切可以重来该有多好,他一定不会再跟以前一样傲慢,不会气得老友远走他乡,最后绝望身死,也不会不愿表露心意,害得她怅然离去,再无音讯。 他死死握着黛芙妮娜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强撑起力气抬起头,郑重地做着最后的嘱咐。 “最后让前辈揩揩油吧,娜儿,小裴,裘老弟,你们一定要答应我,千万别怪他,救他,一定要救他!” 逆练绝学的凶险程度,甚至比之三品叩关也不遑多让,老王其实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大机会可以将一个走火入魔之人救回,但他实在是不愿老友之子就这样随他而去,更不想事后其他人因此而怪罪于他。 年轻的女武神咬紧牙关,努力使自己没有哭出声来,其余诸人见了,亦是黯然神伤,饶是镇武司从来都是伤亡最大的一座衙门,饶是他们都是有泪不轻弹,心志锤炼得比钢铁更加坚韧的江湖人,但见到昔日曾一起谈笑的同伴将死,终究还是禁不住这一份浓烈的悲伤情绪在胸口激荡不休。 老王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浓烈的死亡气息已经笼罩住了他,他下意识地大口大口呼吸着,然而肺部被李轻尘那一手烧毁小半,越是努力呼吸,血沫便越是不受控制地从其嘴中涌出。 一生中所经历过的一切,就如走马观花一般在其眼前浮现,只有到这生命中的最后一刻,每个人才方知这一生到底错过多少,又有遗憾几何。 终究还是没能活得如小时候想的那般潇洒,一切的吊儿郎当,其实不过是装出来的不以为意,这江湖,真是白走了一遭,临到死,竟连一生心血凝聚的十八兵魂也无所谓留于世间了。 人死如大醉,他只是累了。 老王走了,他的脸上并未看到什么痛苦,身为江湖人,生死原本就看得很淡很淡了,曾经死在他手上的人,纵有千般理由,可谁又不是谁的儿子,谁又不是谁的父亲呢,一切在他看来,本就只是到了上天清算的时候罢了,不过,对于仍旧还活着的人来说,他的死,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裴旻眼露凶光,周身剑气沿着奇经八脉自行运走的同时,已在悄然叩响眉心玄关,他握剑在手,明明并无剑气外露,但场中宝剑,皆有鸣响,似是有所感应,欲与其一同诛敌。 然而,那碧眼绿袍的禄存星君眼见此景,却是凛然不惧,伸手一挥,便有无穷黑色砂砾围绕其身周,他也不在乎其余人,只是护在自己与赵瑾身前,布下重重防御,再眼望裴旻,不屑一笑。 “你不过区区四品修为,纵使有那天赐武命又如何?你又能困住我几时?就这么一点时间,够你突破我这千层铁沙盾么?劝你莫做无用功。” 自信,自然是源于自身实力 ,想他们真武殿如今是何等庞大的势力,真武山甚至被江湖人传为武人圣地,天下不愿再受镇武司管辖的武人纷纷加入,可谓是高手如云。 哪怕不算那位脚踩龟蛇的真武殿主,光是这底下的两位护法,七位星君,也个个都不是简单人物,想他禄存能够位列七星君之列,哪怕是其中最弱的一位,却也不是区区一位四品武人可以随意挑衅的,他这一手御沙之术,攻守兼备,就算对面那用剑的小子会那诡异莫测的“定身术”,但他只需提前在身周布下防御,对方又能如何,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摆在那,他注定不可能定自己太久。 却不想,裴旻手握剑柄,周身气势愈加高涨,似是对其所言毫不在意。 “行不行,总要试过才知晓。” 一剑含恨递出,如那蛟龙出海,地面上的尘土皆飞跃起来,一砖一瓦,全都自行组成了剑形,随着这一剑一起,刺向了对面众人,看那模样,他竟是准备一人问剑对方所有人。 可正在这时,远处十方镇魔狱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震动之强烈,甚至连地面阵法都随之开裂,一股难以言喻的大恐惧萦绕在了众人心头,裴旻随之闷哼一声,刚刚起出的剑势与剑意应声而断,使得他不得不暂且退回了圆处,同时紧皱眉头,看向了震动传来的方向。 赵瑾亦是转头远望,同时神情漠然地道“看来他们成功了。” 一炷香之前,十方镇魔狱的第八层便已彻底失陷。 梅兰竹菊四君子个个身负重伤,但成功退走,诚如袁梅所言,这次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他们师承袁老天师这位出世之人,虽未继承那一身神鬼莫测的卜算与符箓之道,却明白行走世间最简单,也是最基本的一个道理,那就是眼见事不可为,自当离去。 至于那位已经在此隐居修炼一百五十年的一品武人聂狂,亦是在对方打开了那只随身携带,由万古不化的极地寒冰所铸的冰匣子之后,遭受重创,之后迅速退走。 成功逼退了十方镇魔狱中除那位狱长之外的真正防守力量,但真武殿的损失,亦是不小,想那梅兰竹菊四君子相交已有百余年,彼此之间,配合默契,几如一人,非但如此,他们合力更可施展袁老天师当年所留四灵伏魔阵御敌,结成阵势之后,甚至在短时间内堪比一位一品武夫。 而那聂狂,原本就出身名门,所修绝学乃是在长安武库从各处搜罗的地品神功里也排名前列,属于当年九宗之一绝天宗镇宗宝典的断天绝地神功,以剑使出,截断万古,也就是天哭全力施为之下,才能与之交手而不落下风,之后更是须得打开那冰晶匣子,才终于逼退了对面五人,只不过己方三人,天哭轻伤,星君武曲重伤,而文曲更是一着不慎,被四君子合力斩杀,想这文曲在真武殿七位星君之中的战力也属前列,真武殿这一次的损失不可谓不大了。 不过得到的,自然也不会少,甚至是更多,因为这匣子里存放的,乃是一颗在百余年前便被人斩下,并且遣人秘密送往北方极地,深埋在冰窟之中,但生机却依旧没有断绝的头颅! 这是一位真正的绝世高手,被分尸百年,头颅被放置于极北苦寒之地,躯干连带着一只右臂被朝廷专门修建了一座十方镇魔狱进行压制,而另外左臂及双腿,则分别镇压于万里之外,但他却并未死去,只需将其头颅归位,这位差一点以一己之力改朝换代的大魔尊,便要重新降临于人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命运亦无常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经受不住命运的洗礼,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坦然去接受命运的不公。 被囚禁在江湖武人个个畏之如虎的十方镇魔狱中整整十五年,一朝得人援手脱困之后,这个以魔罗自居的男人,业已到了他朝思暮想的长安镇武司门外。 遥望远方天地齐震,浓烈的黑烟冲天而起,似有大魔出世,周围百姓皆畏而四散,如此盛状,便连他也眯着眼,情不自禁地感叹了起来。 “如此声势,偶尔倒也令我艳羡不已,不过细加想来,一个人武力再盛,却也不过如此。” 杀人,没什么难的,便是一个普通百姓手持利器,也可轻易杀死同类,真正难的,是如何将刀交到对方的手上,又如何将一个平日里众人眼里和善可亲的好人,宽以待人的邻里变成毫不留情的屠夫,而更难的,是让千万人都一并拾起屠刀,尽情向这个世界宣泄内心积压的仇怨。 这才是他要做的事。 不过眼看他竟然就要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进去,一直跟在其身后的公输恨急忙闪身道“前辈慢来,恕我直言,我们三个若真要强闯这长安镇武司的话,怕是有些为难,不如让我先发出信号,召集我鲁班门众,再陪同前辈一起,如何?” 本就生得一副俊美皮囊的魔罗嘴角含笑,气质儒雅,就好似那花团锦簇之中一眼望去,却比头顶艳阳更加明媚的读书人,他背着手,宛如在自家后花园中游逛一般闲逸自在,丝毫看不出半个时辰前他还是个在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待了整整十五年的重犯。 “十方镇魔狱出事,长安镇武司中的高手定然倾巢而出,现在留在这里的,又能有几人呢,更何况我要找的人,如今也不过就是个半大的小姑娘罢了,你怕?” 公输恨不敢再言语,而他望着门口那几具浑身筋骨俱碎,同时还被人以高明刀法斩去首级,死状凄惨的尸体,竟笑道“有趣,竟有人捷足先登了。” 长安镇武司内,手持朴刀的江湖汉子刘不苦已经将白依依逼入了绝境之中。 他与那赵奴可不同,赵奴是以横练功夫见长,追击不算强项,可他只需将刀气编制成网,再铺撒出去,便足以完全封锁住白依依逃窜的路径,这样纵使对方速度再快也无济于事。 眼看白依依此刻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甚至就连天赐武命的能力都已经无法再维持下去,只能躲在角落处苦苦抵挡那切开砖石如切豆腐的锋利刀气,刘不苦正欲上前一刀结果了对方,却猛然间一回头,正瞧见了三个朝他施施然走来的怪人。 当先的,是个生就柳叶眉,丹凤眼,皮囊不俗,好似贵公子一般的年轻男人,背着手,嘴角含笑,看似极为温和良善,却让他感到由衷的不寒而栗。 至于后面跟着的两个,一个是位脸上布满了伤痕,已被彻底毁容的丑陋女子,而另外一个,却是个身穿白金长袍,头戴面具,不显露真容的神秘人,这三人身上皆不外露一丝一毫的气势,却反倒让刘不苦这个吃过苦头的江湖客愈发凝神戒备。 敢在这种时候,以一副在逛自家花园的模样大大咧咧跑到这里来的,难道会是普通人么? 刘不苦这个向来喜欢多想一些的江湖汉子当然不知道,这三个人还真就是普通人而已,一个鲁班门出身的公输恨,这辈子都在跟木匠活打交道,从没学过任何武学把式,而另外一个黄花倒曾经修习过武道,但经脉被废,脸部被毁,现在也就是稍稍比一般的七品武人肉身强一些罢了,至于最后一个魔罗,天生经脉萎缩,除非有绝世高手出手替他搭桥,不然这辈子都不可能晋升到中三品,若放在平时,这三人合力,恐怕都挡不下刘不苦一刀,但在此刻,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魔罗当先开口,语气很是自然,那侃侃而谈的模样,就好似在跟老友聊天一样自如。 “十方镇魔狱那边已经成事,你们真武殿的人很快便要撤退了,你还留在此处意图加害长安武督之女,不会当真以为那长安武督是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吧?等下你的同伴全跑了,他若打定主意要杀你,你怕是走不出这长安镇武司的大门喽。” 刘不苦闻言,心中一惊,暗道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会对他们真武殿的计划了如指掌,与此同时,心中更是暗道对方所言不错,自己若是在这时候真听了那赵奴的话,杀了这白依依,那铁定会被那长安武督给盯上,以自己的实力,只怕是难以逃脱,可话虽如此,他却不愿就这般憋屈地退走。 魔罗惊讶道“有意思,原来这傲气二字竟比命都重要么,你倒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这般作想的。” 刘不苦眉头紧皱,凝神盯着对面三人,细瞧了良久,终于准备收刀退走,不再跟对方纠缠,却不想,魔罗却又突然笑道“哎,不过如果被你同伴知晓你临阵脱逃,又当如何?” 此话一出,刘不苦身子一抖,收刀回鞘的动作顿时一停,抬起头来,盯着对方,魔罗随即道“这个很简单嘛,你自断一臂,之后不就有解释了?反正你真正擅长的是左手刀,这掩人耳目的右手也用不上不是?” 这下刘不苦一 听,更是大惊失色,好悬没吓得连刀也丢了,这一时之间,竟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自断一臂,等同是自毁前程,就好比让文人丢了笔杆子,这谁又会愿意呢? 但对方竟一眼便看穿了他真正的武功路数,而且还是如此有恃无恐的姿态,况且他口口声声说那长安武督之后会追杀自己,可他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看他也不像长安镇武司的人,他就不怕那长安武督么? 一念至此,刘不苦心中哀叹一声后,竟真的下定了决心,一咬牙,狠心抽刀,直削自己右臂,同时口中大吼道“望前辈放在下一条生路!” 手起刀落,一条右臂齐肩而断,掉在地上,刘不苦面色惨白,赶紧以真气封住伤口,不让鲜血迸溅而出,却不料对面的男人竟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不过才区区七品的修为,竟也能被你称之为前辈,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让你自断一臂而已,你还真就自断一臂,有趣,着实有趣!” 刘不苦闻言,神色恍然,只差没有直接破口大骂,刚想抽刀将对方三人碎尸万段,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对方这是故意在戏弄诱骗自己,毕竟若真如对方所说,对方又何必自行戳破呢,顿时不敢轻举妄动,但也不愿就这么简单地算了。 魔罗勾勾手,往地上瞥了一眼,后面跟着的公输恨会意,随手便泼洒出了一片鲁班门特制的化神水,也就是先前被那帮粗俗的蛮子们称之为“癸水”的东西。 化神水落在地上那条断臂上,那断臂便开始迅速溶解,几息之后便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肉浆,恶臭扑鼻,刘不苦见状,心中一动,暗道一声苦也,毕竟若是能够拾回手臂,回到真武殿还有机会找人接上,现在可如何是好? 一念至此,他心中顿时更加愤恨,却不想,魔罗打了个哈欠后,看向刘不苦,随意吩咐的模样,就好似对方是他家的仆役一般。 “好了好了,我也玩够了,剩下的事就简单多了,你去,将这长安武督的乖女儿衣服脱光了,再好生交合一番,就可以走了。” 刘不苦闻言,终于大怒,大声质问道“你!你到底是何人?竟敢连番戏耍于我!” 说着,便拔出了刀来。 强暴长安武督的亲女儿,恐怕比直接杀了她都更会激怒那位长安武督,后者若是知晓,只怕追到真武山也要宰了他,他如何敢这么做。 却不想,原本一直一副笑眯眯模样的魔罗神色一冷,一股凛冽邪气扑面而来,竟连刘不苦也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暗道一声自己果然没猜错,对方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你不做谁来做?难道要我来做?还是让后面那个一辈子没碰过女人的废物来?赶紧把衣服脱了,若是等到那边事了,长安武督赶回来,你我都得死,你越快,对我俩都有好处,刘不苦,你说是不是?” 刘不苦瞪大了眼睛,差点没一口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就连说话都变得囫囵了起来。 “你,你认识我?” 魔罗没搭理他,只是看向了那个因为重伤,故而一直缩在角落里,此刻望着自己的眼神中满是畏怯之色的少女,歪着头,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善意满满的笑容。 “长得真好看,就好像你娘当年一样漂亮。” 言罢,他慢悠悠地走到了刘不苦身边,伏在后者耳畔,低声道“如此娇滴滴的小姑娘,刘不苦,你这次可算是走大运了,以后若是飞黄腾达,可得好生感激我呐。” 他后退一步,低头看着胸口刚才沾染的血迹,笑道“哦,忘了,是我害你丢了一臂,你日后可得恨我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好花不常开 想他刘不苦一人单刀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以来,虽无顶尖资质,没能习得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武道修为,却也从未被人如此戏耍过,而且偏生直到现在,他竟依然被对方完全牵着鼻子走,连挣脱都没得挣脱。 凌辱白依依? 若是放在平时,说不得他还真就这么做了,他毕竟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不是,可放在现在,当着三个陌生人的面干这种事,刘不苦觉得这对他而言,其实才算是一种凌辱。 他可是四品武夫啊,竟被人强逼着做这种事,莫不是真当他是那种精虫上脑的种猪,还会感到兴奋么,可看着对方一副吃定自己的模样,不得已,他甚至只能以真气灌注,才勉强将那东西翘起。 眼前的小姑娘该是头一次见这玩意儿,羞恼,气愤,皆一齐涌上心头,涨得她是满面通红,嘴里几乎是带着乞求的味道让他不要过来,刘不苦见状,在心头哀叹一声,真当是我想么,若不是遇到这个怪物,你我都不必受这一难呀! 魔罗蹲在旁边,一只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眼前挣扎不止的白依依,眼神清澈得就好像一个正在茶楼里听书的孩子那样单纯。 “你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逼他对你做这种事,你我明明连见也未曾见过,你在想,为什么你本该是高高在上,一帆风顺,注定要受世人仰望的高贵人生,竟会突然急转直下,沦落至此,被一个糙得好像茅坑里臭虫一样的男人凌辱。” “类似的问题,在我五岁那年也曾想过,那一年除夕夜,我问我的母亲,为什么村里的其他孩子都有糖葫芦吃,可我却没有,我的母亲告诉我,这是因为我们家穷,所以我以后想要什么东西,就得倍加努力,不然我什么也得不到。” “很可笑,对吧,不过我得感谢她,因为正是她,让我早早地意识到了命运的不公之处,原来很多旁人一生下来就有的东西,却要让其他人用一生的努力去获取,并且还不是每次都能成功,我问我自己,凭什么?” “有人告诉我说,这叫因果轮回,这一辈子的苦,是前世种下的因,我告诉你,这是骗人的,他们编制了一个幻梦,让世人竞相追逐,就好像一群野狗也追一块本不存在的骨头,就好像有了那个梦之后,在人世的一切苦,都可以忍受了,也有人告诉我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这是老天的考验,通过之后,自然一路皆坦途,平步青云,直达九天,这也是狗屁!凭什么要考验,凭什么有的人就不需要考验,谁又能来给我说说,这些所谓的考验,又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我倒偏生喜欢这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是了,天地本无道,哪儿有什么仁义道德,公平公正?那不过是凡人构想出来聊以自慰,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就好像在饭桌上不能以筷敲碗一样无趣。” “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武馆习武了,因为我母亲养不起我,那时候我才几岁呀,就得每日兼着仆役的活儿,才勉强能隔一个月凑出一份钱来,买来补药,配合炼体才勉强不会伤及根本,但其中的苦,现在想想,依然让我不寒而栗。” “那时候的我,简直无法想象,同样的年纪,竟有人一生下来,就有高手代为疏通经脉,帮助温润筋骨,更有无数丹药辅佐修行,一日功夫,胜我十年,不过我连想都想不出来,自然也没有羡慕过。” “我学着努力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自助者天助之,我都做到了,可你猜如何?到我十岁那年,师父告诉我,我天生经脉断绝,这辈子都不可能摸到中三品的边,一辈子都只能做个最底层的武人,地位比普通人高不到哪里去。” “不过那倒也无所谓,我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志向,更没想过要跟他们一样,对普通人呼来喝去,随意欺凌,说来可笑,一开始习武,只不过是母亲骗我说到了那就有糖葫芦吃罢了,心心念念着这东西,每年都省出一点钱来,在除夕夜里一次吃上十根,每年都这么想着,总算是撑了下来。” “结果好景不长,我本已安于命运的一切摆布,但它却依旧不肯放过我。” “就因为这幅生而有之的皮囊,貌美如花的二师姐与我关系极好,于是我就被我师父的亲儿子给恨上了,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派人将我脊骨打断,直接丢了出去。” “没人站出来替我伸冤,我就像条断脊之犬似地活了三年,一路靠乞讨为生往家走,饶是如此,竟还要被人欺负嘲弄,万没曾想,等我回到家中,才知道母亲早已改嫁,是个有钱的大户人家,我在路上见到了她,她却没有认下我,而是让身边的仆役将我当做乞丐痛打了一顿便赶走了。” “姑娘,你来告诉我,我自问前半生从未做过一件坏事,为何却要被命运死死扼住喉咙?” “我来告诉你吧,因为命运这东西的有趣之处,就在于它根本就没有道理,没有否极泰来,没有时来运转,也没有柳暗花明,它就是喜欢愚弄世人,或者说这世上本就没有命运这种东西,没有 因果循环,没有报应不爽,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和一个一生遍行好事的教书匠在天地面前,其实并无区别,更或许,它其实就是喜欢坏人更多一些。”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高高在上的,哪个不是满手血腥?这得享荣华富贵的,哪个又不是敲开了穷人的骨髓,一口一口吸出来的豪宅大院?” “所以我初到长安,就爱上了这里,你看这里是多么美妙的地方,表面光鲜,背地里却有着一箩筐,数也数不尽的腌臜事,那些口口声声仁义道德的,其实都是一肚子男盗女娼,那些奋力鼓吹武道修行只需要勤勉努力的,其实个个都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孩子,自打落生,就没吃过一点苦。” “多么滑稽可笑的人世啊!你看看他们,这里还需要什么朝廷呢?这里还需要什么秩序呢?每个人心中都有魔,我不过是将它们放出来罢了,你要恨我吗,你不该恨我呀!” 正在这时,众人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刘不苦,你在做什么?还有你们,到底是何人!” 魔罗转头一瞧,却见体阔腰圆,好似一座肉山的赵奴一只手抓着被他打断了四肢之后,好似提猎物一样倒提着的无心,刘不苦身子一抖,回过头,正与对方目光相对,两人皆是一惊。 魔罗却懒得看他,而是继续盯向了地上原本已经放弃了挣扎,似乎认命的白依依,却见她突然将地上散落的衣物又自扯到了自己的面前,努力地蜷缩起来,想要遮住自己赤裸的身体,他一下就明白了。 “你认识这少年,不,你爱他,所以不想在他面前出丑,是不是?” 他嘴角勾起笑意,好似发现了最珍惜的宝物。 白依依听见这句话,却是眼露恐惧与屈辱交杂的神色,身子紧绷,脚趾都全部勾了起来,魔罗见状,却是如饮甘霖,兴奋得几乎要颤抖了起来,他以命令的语气,大喊道“快!快将那少年带过来,扒开他的眼睛,让他好好看着。” 赵奴闻言,勃然大怒,他可没刘不苦这般客气,当即一挥蒲扇,一根根手指粗细的钢针便闪电般地射向对方,早有防备的公输恨见状,赶紧闪身到了魔罗身旁,抬手举起那含光五行盾,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之后,那些足以钉穿三十层甲胄的钢针全都无功而返,徒劳地落在了地上。 在无阵法依托的情况下,正面对峙一位显然有真气在身的武人,公输恨虽然有些天然的畏惧,但依旧表现得十分自信。 挥手间撒出一张大网,赵奴见状,冷哼一声,甩开已无反抗之力的无心,直接滚成肉球硬撞了上去,依他的想法,自己这一身横练功夫难不成还怕这玩意儿,反正对方又无真气灌注,就算是上品法宝也发挥不出功效来,这一下定要连着网将对方撞得粉身碎骨,才让对方知道,自己可不是谁都能驱役的。 却不想,当那网当头罩下之后,赵奴浑身一抖,身子一下子被捆得结结实实,与此同时,一根根表面刻有无数符箓文字的尖刺如虫子一样,自行钻入了他体内,封住他全身窍穴,就这样,堂堂一个四品武人,竟好似一头肥猪一样地被捆在了地上。 公输恨见状,禁不住兴奋地大喊道“哼,无知!就连镇魔钉也是我师爷所做之物,你们这些武人,也配在我们面前放肆么?” 魔罗瞥了一眼已经吓得呆住的刘不苦,转头朝着那面容被完全摧毁的黄花说话,声音极其温柔,好似情人耳语。 “黄花,将那少年拖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魔终出世 十方镇魔狱的第九层,同时也是最后一层。 当那间由万古不化的极地寒冰所铸就的匣子被真武殿左护法天哭给打开之后,里面那颗切口光滑如镜,不见一滴鲜血流出,但依然如活人一般灵动的头颅周围,赤色的虬髯无风自动,光是随之迸发出的威压,便击伤并且逼退了一品武人聂狂。 而当这颗被镇封百年的头颅终于被放置回了原本就属于他的胸腔上时,两只蕴含有无限神光的眼睛陡然睁开,无穷无尽的黑烟从其口鼻等七窍中喷涌而出,如盘龙般环绕在上方。 当年袁老天师为了镇压其身躯而留下的九根精铁锁链与上面捆缚的重重符箓早已被天哭以外力打碎,失去重重束缚之后,他从石台上直接弹起,在低头看了眼自己依旧残缺不全的肉身之后,仰天怒吼,一下便朝着头顶撞去。 九层监牢,如豆腐块一般,一触即碎。 魔烟滚滚,整个十方镇魔狱彻底崩溃塌陷,而天空之上原本正在缠斗中的众位高手无论修为高低,全部如遭雷击,被定在半空,好似壁画上的人物一样,姿态万千,却动弹不得。 这终于苏醒的赤髯汉子就只有一条独臂而已,但身上散发而出的气势却是铺天盖地,整个人好似帝王君临,那些往日里不可一世的上三品武人在他的面前,就如同地面的蝼蚁一般卑微,渺小。 不需细看,众人的形象便全部落入了他的眼中,待看到那熟悉的黑白武服之后,他顿时勃然大怒。 “镇武司?镇你奶奶个腿!” 一言既出,如君王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上三品武人原本足以比肩玄品法器,乃至于地品神兵的肉身,竟如烟花一般炸开,天空中顿时散落下一片猩红的血雨,就这一瞬间,但凡是长安镇武司来的高手,皆陨落当场,哪怕是已有神相在身的一品武人,在他面前也毫无还手之力。 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这已然是另外一个境界了。 陡然间,有四尊原本镇压在武道会演武场四周,哪怕是真武殿众降临,在底下大开杀戒的时候也未曾动弹过的雕像飞上了天空,各自手持生前所使神兵,朝着赤髯大汉一齐攻来。 大洛所修凌烟阁开国十二功勋之中,一共有四人是武夫出身,而他们同时也是大洛最让人恐惧的长安玄甲军最初的四位名义上的统领,亦是长安城真正的守护者! 之所以不管那些真武殿众,只因对方与整个长安城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但这赤髯大汉在巅峰之时,却真有毁灭整个长安的能耐,故而感应到他的气息之后,这四位守护者生前留下的一点真灵顿时被触动,无需他人催动,自然前来合力屠魔! 却不想,赤髯大汉见状,不但丝毫不惧,反倒是猖狂大笑,张狂神态,更胜杨辰百倍,千倍! “纵然你们本尊在世,合力亦不能伤我分毫,就凭这区区几尊泥像罢了,也敢上前?” 他抬起右臂,大手朝前一挥,顿时迎风而涨千百倍,五指如山岳,遮天辟日地朝着地面重重拍下,四尊栩栩如生,散发柔光的雕像在空中被那巨手一击便拍得粉碎。 凶焰滔天,无可匹敌! 可正当赤髯大汉还想彻底把这四尊胆敢冒犯他的雕像给拍在地上,碾为齑粉的时候,头顶却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正是那一直在与长安武督白惊阙与十方镇魔狱狱主对峙的真武殿主。 “够了!你既已脱困,便随本座离开此地吧。” 幸得真武殿主阻拦,不然这一击落下之后,生灵涂炭,真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要遭殃,也无怪此人会在被分尸之后镇压于十方镇魔狱的最底层长达百年之久,委实是杀心太盛,如此疯狂行径,纵是真魔也不过如此了。 “混账!你是何人?也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那一朝得人援手脱困之后的赤髯汉子丝毫没有收敛起自己脾气的想法,在被对方那颐气指使的语气所激怒之后,当即仰天长啸,便要不顾一切地将巨手拍下! 然而,下一刻,却有一座更加庞大,恢弘,威严无双的法相破开了天际云海,朝着下方压来! 黑衣黑甲,脚踏龟蛇,真如神邸降世,无量毫光,不可逼视,那赤髯汉子见状,顿时愈加癫狂,单手一挥,天地无光,黑烟滚滚,顿时凝聚为一颗巨大的头颅,迎面而去,朝着对方吞去,竟似那饕餮临凡,要生吞万物一般! 如此一幕,看得其余被定在空中无法动弹的武人们心惊胆战,几乎吓得肝胆俱裂,如此神威,连神相比拼也无法比拟,又岂是人力所能及之,这二人莫不是人间真神? 眼见巨首吞来,却见那庞大的真武法相只一手朝前击出,整个云海都随之坠落了三十丈,头颅应声破裂,化为黑烟四散而开,整个长安城上空皆被黑烟笼罩,连日光也无法透下! 赤髯汉子似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可尤不愿屈服,依旧硬挺着脖子,朝着天空大吼不停。 “若非我还未得齐身躯,纵然是你,也不得辱我!” 言罢,黑烟滚滚 ,无数大手凝聚,先后朝着地面拍去,看那样子,竟是想要直接摧毁整座长安城来泄愤! 这是何等的癫狂! 正在这时,底下这座几经风雨,却依然屹立不倒的长安城,竟似与天际那无影却有形的金黄色国运云海遥相呼应,有滚滚龙气从天而降,又有无穷毫光自地面升起,两者交相辉映之后,竟形成了一座镇天锁地封禁十方的大阵! 毫无疑问,这正是袁老天师所遗留的手笔! 以整座城池为法阵,古往今来,也唯他一人可以做到! 与此同时,地面皇宫之中,亦有一块大印飞来,高至天空之后,已幻化得与整座长安城一般大小,上方分明刻绘着万山之祖昆仑山脉的图形,遥遥借力,浩荡天威,重如天倾,朝着那赤髯汉子一并压下,同时底下还有无数虚实不定的红色锁链一齐朝着他肉身拘来。 只是眨眼之间,那方才还不可一世的赤髯汉便被万千红色锁链所拴住,一身滔天魔威被完全压制,天地又复清明,同时还有那昆仑山印当头罩下,他一时之间动弹不得,眼看就要被那方神秘莫测的山字印给再度压回地底。 赤髯汉子看着山字印临头,禁不住发狂般地大吼大叫。 “袁天罡!你这老匹夫!死了竟然都还要找老子的麻烦!等老子脱困之后,定要搅得你在阴间也不得安宁!天下袁姓,老子也要一并杀个干净,让你袁氏彻底绝于天地之间!啊!袁天罡!袁天罡!” 他奋力挣扎着,却丝毫不能阻拦那枚上刻昆仑仙山的山字印落下,更无法挣脱这专门为封镇武人而作的锁链,一身魔威,皆被锁回了身躯,看起来就跟一个普通的老人无二。 然而,任在天际的真武殿主似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幕,伸手收起了自身法相,手上轻轻一抹,便出现了一柄道门式样的长剑,蕴含真武荡魔神威,镇压凡尘,可断万古! 他挥手朝着地面轻轻一划,整座云海随之分开,而地面上伸出的红色锁链亦是随之变淡,缓缓消散,那赤髯汉子感觉身上一空之后,再努力一挣,瞬间便挣脱了身上的锁链捆缚,仰头看着那枚不知为何,竟在缓缓变小的山字印,还待再向地面的无辜百姓宣泄自己被他们大洛王朝的人分尸镇压百余年的浓重怨气,却不知为何,竟突然皱起眉头,往上一蹿,破开云海,离开了长安城。 远处一道璀璨夺目的雷光渐渐远去,而那位先前一剑轻松划破整个镇魔大阵,却不伤阵眼分毫的真武殿主亦随之离开,剩下长安武督白惊阙与那十方镇魔狱狱主二人彼此对视,皆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声。 想不到洛阳那位如果不出手,他们连探知下方具体情况的资格都没有,而当洛阳那位一出手,那给了他们二人以无穷压力的真武殿主便随之退走,甚至就连那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赤髯大汉也灰溜溜地逃了,本来超脱之后还当彼此之间差距不大,可现在看来,他们和那位洛阳武神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区别。 狱主低下头,看向地面,叹了口气,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最后还是得你我二人来收拾这烂摊子,只是不知为何宫里那位这次没有出手,竟任由那真武殿主在我长安城上方耀武扬威,莫不是连他也自叹不如?” 白惊阙随之往下一看,虽无神念覆盖整个长安城,但目光所及,一切皆纤毫毕现,但见地面满目疮痍,饱受苦难,便是他也不得不发出一声长叹,尤其是当见到如此多的长安镇武司武侯以及大洛玄甲军战死,当下更是怒不可遏,一下落在了半空,稳住身形,声穿四方。 “吾乃长安镇武司武督白惊阙!真武殿今日竟敢侵扰我大洛国都,冒犯天威,殃及百姓,大造杀业,此大逆不道之举,必为天地共厌之!城中长安镇武司众人听令,若见真武殿众,格杀勿论!” 言罢,他突然浑身一颤,面色大变,心境破碎,差点没能稳住自己的身形,再也顾不上指挥人手清缴城中剩下的真武殿众,赶紧一个闪身,瞬间便已经消失在了天际。 与此同时,大洛武道会的演武场中,碧眼绿袍的禄存星君抬头看着在天际指挥的白惊阙,不屑一笑。 “殿主已走,才敢跑出来耀武扬威,收拾人心,看起来威风凛凛,不过就是条无能败犬罢了!” 却不想,身后被他护着的赵瑾却道“他到底是已经超脱之人,我等皆非其对手,若是被他盯上,会惹大麻烦,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速速撤离吧。” 对此,哪怕是禄存也没有任何意见,的确如赵瑾所言,虽然看不起这位长安武督,但他不是其对手也是事实,真要被对方给盯上,兴许也就是一招的事罢了。 抬眼看了另外一边已经昏迷过去,被沈剑心抱在怀中,仍旧给自己一种奇异感觉的古怪少年郎,赵瑾眉头微蹙,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而是想要就这么转身离去。 黛芙妮娜听见动静,缓缓放下老王,转而重新拾起了地面的长矛与盾牌,正欲前去阻拦,却被裴旻一只手给按在了肩上。 “让他们走!司里出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章 修为尽流失 被十方镇魔狱镇压了百余年的赤髯汉子,终究还是在真武殿的帮助下,成功地逃脱了这座世间武人谈之色变的恐怖监牢,并且将之摧毁大半,一应符阵,还不知何时才能重建。 长安城内的防御力量也因此一战损失惨重,长安镇武司,玄甲军,十方镇魔狱这三方不提,城内还有近二十座坊市因战斗余波而被毁于一旦,不知多少无辜百姓遭殃,原本人烟繁盛之地,此刻竟是满目疮痍,触目惊心,让人不禁扼腕叹息。 最后虽有长安武督白惊阙露面,指派人手诛杀了不少作乱的真武殿众和从十方镇魔狱中逃出的犯人,成功地安抚住了长安百姓的情绪,替朝廷挽回了一点颜面,但这一战所造成的创伤以及会引起的一系列后果,却仍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真正体现出来。 总之,无数人的命运,皆因为这一战而被彻底改写,有因此而沉沦的,也有因此而扶摇直上,响彻云霄的,当看到终于展现出真正实力的真武殿,还有那实力通天彻地的大魔出世,不少真正站在山巅的人,都同时有了一种奇异的预感。 兴许,是真的要变天了。 当李轻尘终于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 身子轻轻一颤,那是神魂即将苏醒的征兆,原本正在熬药的玉儿姑娘也随之站起身,看了过来。 却见浑身缠满了绷带,散发出一股浓烈药味的李轻尘在病榻上慢慢坐起,脑袋还因为昏睡了太久而有些昏昏沉沉,下意识地想要探查身体的情况,他一下子被彻底惊醒。 “我,这!” 侥幸与贺季真一起,在刘不苦手下逃得一命的玉儿姑娘依旧穿着一袭结白素裙,但看向李轻尘的眼神,却已没了往日那清冷中带着一丝亲近的感觉,而是赤裸裸的排斥,不过仍旧耐心为其解释道“你先前因逆练绝学而走火入魔,之后又透支了肉身本源,最后彻底失控,导致经脉与中丹田全部被真气冲毁,他们将你救回之后,我也只能勉强稳住你的伤势,调养半月,才算是保住了你的性命,但你这一身武功算是没了。” 李轻尘坐在病榻上听到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低头看着缠满了绷带的双手,神色恍然如遭重击,差点一下子又倒了下去。 一位武夫失去了一身武艺,就好比那茶馆里的说书人被人拔掉了舌头,正在准备科举赶考的读书人被人挖掉了眼睛,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凝神内视之下,发现果然如此,玉儿姑娘所言非虚,自己体内的景象现在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好比是有一座精致绝美的江南园林,内里原本是朱楼翠阁,小桥流水,假山巨石,一应俱全,眼下却似遭遇了一场暴风席卷过境,楼阁倒塌,桥断水绝,假山巨石,尽皆破碎,残砖碎瓦,连修补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下手。 与此同时,李轻尘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自己的天赐武命,那涅??神通,这次为何竟也不奏效了? 本是走江龙道的奇经八脉损毁,中丹田如同四面漏风的房子一样布满裂痕,这对普通武人而言,可以说是大道彻底断绝的恐怖伤势,但对他来说,本不至于如此严重才对,因为依靠涅??神通,他完全可以迅速愈合这等伤势,可现在这是怎么了? 玉儿姑娘许是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紧接着为其解释道“裴哥哥说,你所修绝学太过强横,就连逆练失败的后果也不是寻常绝学可比,故而就连天赐武命的能力也一并失去了,现在等同是” 话到最后,她终究还是没能说下去,哪怕她本想说完,只是天性善良如她,还是由着本心,硬生生地止住了后面那两个字,她知道,有些事,怪不得眼前的少年。 李轻尘听罢,浑身颤抖,突然间一把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然后一边拆解着身上缠绕的绷带,一边跌跌撞撞地朝外跑了出去。 大门敞开,一道夏日正午的阳光直接打在了他的脸上,让他竟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可转瞬间,他便有些恼怒,自己堂堂五品修为,怎会被区区阳光刺到眼睛? 无意识地往前走去,一路所过,路人稀少,而最让他感到惊讶和不解的,还是那些或远或近,或直接,或隐藏起来的奇异眼神。 愤怒,仇恨,悲伤 这些绝不会是因为自己武功尽失之后,旁人所该有的眼神,他猛地心中一突,赶紧又转身往回跑,结果冷不丁踢到了石阶,一下子扑倒在了丹药房的门口,看起来份外狼狈。 到底这肉身的底子还在,他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同时朝着门后阴影中的玉儿姑娘大声质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那样看我?” 李轻尘当时为了能够有力量击杀崔兆,不顾一切地逆练绝学,虽然走火入魔,但脑中其实还存有一份极为模糊的记忆,只觉得似乎之后发生了什么大事,却又完全记不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躲在丹药房阴影中的玉儿姑娘闻言,身子轻轻一颤,低下头,没有说话,倒是从后面闻声走过来的裴?f堵住了他的退路,同时冷冰 冰地道“想知道为什么他们那样看你么,因为正是你,亲手杀死了王大人!” 李轻尘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极其僵硬,他瞪大了眼睛,缓缓转过头来,目光中满是震惊与不解之色地看向了裴?f,希望后者告诉他这不是真的,然而后者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之后便缓缓地说出了事实。 “当时你不知为何突然发了失心疯,逆练绝学,导致走火入魔,而后王大人为了救你,不顾一切地替你挡下了那位真武殿主义子的倾力一击,可他却未曾防备过你,被你从后,唉,罢了罢了,总之,此事本该追究你的责任,但依照王大人生前的嘱托,无论如何也不得因此事而找你的麻烦,眼下你武功尽失,今后,就好好地做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吧。” 说罢,便转身离去,再未多言半个字。 这一次,长安镇武司的损失可谓是极其惨重,司内战力,十去七八,又兼白依依之事,就连武督大人也没了消息,他不得不主动承担起绝大多数事宜,忙得那是焦头烂额,而朝廷那边更是没有好言语,不光是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甚至还成立了一座新衙门,这么多事压在心头,他也没了和李轻尘好生言语的心情,更何况老王之死,对他而言,亦是一辈子也难抹除的一个疙瘩,哪怕老王本人不怪罪李轻尘,但不代表他们这些外人就也能如此作想。 李轻尘呆立在丹药房门口,一言不发,数息之后,终于再也忍不住,陡然间似癫似狂般地仰天大叫了一声,接着便朝外狂奔了出去。 裴?f自然不会说假话,老王的确是为了自己而去拦下了那一击,况且这件事自己本也有些印象。 如此作为,可以说老王用生命证明了他先前在清凉池所言之事,他的确是老辛的朋友,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不然他绝不会对自己如此袒护,那么之后的一切也全都可以说得通了,若非如此,他又岂会刻意垂青自己,甚至不惜帮助自己求取天品真经呢? 可自己,可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他已不敢回想,只是一路往前狂奔,亦无人现身阻拦,等到他一直跑出了这座长安镇武司,一直沿着街道跑到了人流繁盛之地,才终于停了下来。 满大街的人,来来往往,各有生活,没有一个人回头去看他,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似的,也仿佛半个月前的一切也都没发生过一样。 没法子,长安就是这样一座城市,哪怕它曾经遭受的伤痕再重,也会很快恢复如初,多少世人的悲欢离合,不过是历史上不起眼的一点小水花罢了,从后来人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悲伤。 李轻尘捂着脑袋,一声不吭地随着人潮朝前走,此刻只觉万念俱灰,甚至连自身武功被废也觉得是好事,想他这一生所受一切苦难,无非皆因一个“武”字而起,若不是这一身修为,想来他也不会遇到这些事,谁都不会因为自己而死。 老辛,韦陀,猴子,马面,老六,再到现在的老王 什么狗屁天赐武命,不过就是一份诅咒罢了! 也许裴?f说得对,当一个普通人,有什么不好,想来挣扎这么久,终归只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罢了。 什么武道,什么绝学,一并忘了,一切苦难,也一并忘了,李轻尘浑浑噩噩的,就好似一只在阳光下游荡的鬼魂,孤苦无依,渐渐地,与周围的人潮融为一体,就这样慢慢地朝前走,不愿再多想,也不愿再回忆。 他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愿即不能 长安街头人头攒动的大潮,正如长江春水一样,千百年来,一刻不停地沿着前路流淌,裹挟着无数人一起前进,无论高低,无谓贵贱。 满心壮士气,却被一朝消磨殆尽,此刻浑浑噩噩,已全然没了心思再去碰那一个“武”字的李轻尘,就混迹在这样的人群之中,随着人潮无意识地往前走去,四周更无一人注意到,他便是半个月前,曾名满京城的“大洛雏凤”。 长安人的忘性一向很大,无论悲喜,都留不住哪怕半个月的时间,盖因人生百年太匆匆,故而任何人于这座宏伟巨城而言,都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过去了,也就忘了。 可就在这时,却有一身穿黑色武服,腰悬长剑的男子,在努力穿过拥挤的人潮后,从背后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李兄!总算找到你了!” 语气惊喜,如多日不见的老友重逢,本已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向前的李轻尘一下惊醒,回过神来扭头一瞧,却是神采飞扬,满脸喜色的沈剑心,他左右看了一眼,随即低声传音道“此处不是好说话的地方,李兄请随我来。” 不管李轻尘是否同意,沈剑心便赶紧拉着他一路小跑,一直跑到了一处僻静的庭院前,这才终于停下,等到他推门进去之后,李轻尘这才发现,里面竟还坐着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被杨辰断了一臂后,被接到长安镇武司中疗伤的恶虎杨寅与天狗杨戌。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二人反而才能在刘不苦这个倒霉鬼的手下逃过一劫。 李轻尘见状,心生疑惑,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沈剑心转身合上门,然后赶紧招呼着众人走到屋里坐下之后,脸色一下变得异常严肃,已全然没了刚才的喜意,一股凝重的氛围,顿时笼罩了整个屋子。 “李兄,你还不知,在你昏迷的这些时日里,出了一件大事,咱们那无心兄弟,被真武殿的人给强行带走了!此事本该由长安镇武司予以援手,可他们亦是损失惨重,暂无空闲的人手可以腾出,再加上无心兄弟尚还不是长安镇武司的正式武侯,他们便拒绝援手,因为此事,我已往长安镇武司跑了几趟,却连裴大人的面也见不着,今日听闻李兄你终于醒来,便赶紧想来找你商量此事。” 李轻尘闻言,心中那是百感交集。 老王为了救他一命,结果却被贸然逆练绝学,导致走火入魔的他给亲手杀死一事,对他的打击之大,几乎可以说让他的心境已经破碎到了无法缝补的地步,可一想到那跟自己一样,同样来自异乡,一直不善言辞宛如痴儿,但内心其实极为真挚的同龄人,他却一下又燃起了心头的火焰。 只可惜,世间事,最怕的,不过一个有心无力,徒惹伤悲。 他咬着牙,缓缓道“不瞒沈兄,当日我,我,我逆练绝学,导致走火入魔,中丹田破碎,经脉断绝,一切皆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但一身武功全废,恐怕此事,我是帮不到你们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尤其是杨戌,几乎要惊得从凳子上跳起来了。 试想一位在半个月前的大洛武道会上,几乎要力压群雄拔得头筹,夺下那万众瞩目的武魁之位,前途无量,正如早间骄阳一般冉冉升起的武道新星,竟然武功全废? 这是何等的难以接受! 世间之人,向来都不怕山路崎岖,难以登顶,真正怕的,是一跃到了众人仰望的高处,却又不慎跌下,一落千丈,从此再也爬不起来,杨戌心道,若是换他遇上此事,定然连一颗平常心都无法保持,只怕早就已经疯了。 天之骄子在遇上迎头痛击之后,自此一蹶不振,自甘堕落的,千百年来,都未曾少见。 杨寅闻言,亦是感同身受地长叹了一口气,想他被杨辰所废之前,亦是一位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三品境界于他而言,不过如探囊取物一般,此生若有机缘,未尝不能窥视一品之境,只可惜,一切骄傲,一朝被打得粉碎,让他至今都拾不起来。 只不过,此事不同以往,杨寅并不愿轻易放弃。 “唉,诚如李老弟所见,我杨寅这辈子,也已经是个废人了,不过正因为如此,这一次,我希望能尽自己这‘一臂之力’,若是无心老弟能够安然回返,我这条命便是舍了,也放心了。” 杨寅做事,向来都只问本心,不问得失,这既是他至今所遭受一切苦难的根源所在,亦是杨戌能够一直坚定不移跟在他身后的理由,这样的大哥,虽然时常让人担心,却从不用害怕被其利用后无情抛弃。 杨戌在一旁也接口道“那杨辰不知为何,听说竟是主动跟着真武殿的人一起走了,杨巳那一帮人拦也没能拦住,而后义父便遣人过来招揽大哥回去,却被大哥直接拒绝了,李兄弟,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其他,只是想劝李兄弟一句,相比我们,你依然是前途无量,实在不该就这样轻易放弃呀!” 李轻尘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头,看向头顶漆黑的房梁,没了武人真气傍身,就连五感都已没了往日的敏锐,他凝眉不言,半晌都没有接杨戌的话,只是其心中的无奈 ,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正在这时,沈剑心在一旁焦急地喊道“李兄!无心兄弟一人孤苦无依,我等应当助他呀!江湖道义,岂能坐视不管?” 李轻尘闻言,一下便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尚在襁褓之中便被人遗弃,而后抚养自己长大的一帮人俱都惨死,好不容易到了长安,眼看得到连番奇遇,有希望查明真相,替义父们复仇,却不料,一位一直在维护自己的长辈,竟不慎丧命于自己之手,眼下自己又失去了一身修为,许是报应,也或许自己本就不该存于这天地之间。 “你又如何知道,无心不是自愿跟着真武殿的人一起离开的?我看他与真武殿,倒更般配,以无心的资质,真武殿的人定然会细心栽培,这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你等莫要,莫要再依着自己的心思在这里胡乱猜测了,届时反倒坏了无心的机缘。” 沈剑心听罢,咬咬牙,语气中带着一股感同身受的恨意。 “无心兄弟绝不是自愿跟着他们一起离开!因为真武殿的畜生,当着无心兄弟的面,凌辱了白依依!” 李轻尘手上一紧,使劲一抓,竟在实木桌面上轻易留下三道深深的划痕,他禁不住惊呼道“什么?” 沈剑心偏过头,声音闷闷的,语气极为沉痛,看样子,似是不愿再在这件事上过多赘述。 “这些,都是季真兄弟给我说的,他告诉我,依依姑娘因此而心灰如死,最后被她父亲,也就是那位长安武督给带走,现在也不知是何情况,但他想,无心对依依姑娘意义非凡,若是能够找回无心,或许有机会帮助她开解心结,更何况,他本就是我们的朋友,朋友帮朋友,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李轻尘低下头,在略微思畴之后,道“很早之前,无心跟我提过‘观主’二字,我猜测这许是他的师门源头,此事可教乾三笑代为查探,之后一切交由他师门处理才是最好,唉,不是我不愿相助,实在是我,我一个废人,就算是找到了真武山,追上了他们,又有何用呢?” 说罢,他正欲起身,最终又复看向沈剑心,语重心长地道“沈兄,我知你此生急公好义,但此事已远远超出你我能力范围之外,你实在是没必要如此,更何况,你有先天之疾在身,可千万不要” 话未说完,便被抬起头的沈剑心给匆匆打断,他的眼神中,竟隐然有了一丝愤怒。 “任何事情,在沈某这里,都只分愿为与不愿为,没有可不可为的区分,只要是对的,我便愿意豁出性命去做,若非有此心念支撑,李兄觉得我能顺利走到今天么?若是凡事都认为不可为,导致不敢为,此刻我只怕还在渝州家中当个病秧子大少爷!” 李轻尘眼神晦暗,知道自己失言,嘴唇微动,想要道歉,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而是就这么转身离去,杨戌见状,有心想要起身阻拦,却被杨寅又给硬生生地摁了回去。 走出小院之后,李轻尘一扭头,发现旁边巷子的阴影里竟站着一人,以宽袖大袍遮身,鬼脸面具覆盖其面,正是沈剑心一见钟情,曾拜托自己带他去往桂花坊拜访的乾三笑,她声音清冷,宛如天上月。 “就这么走了?” 李轻尘没有回头,只是怅然道“不走,又能如何?” 乾三笑闻言,轻轻摇头,感慨道“杨辰离去,而那位武督之女似乎也出了大事,回鹘王子早已离京返程,就连你,竟也落得如此地步,这一届武道会,可惜,可笑,可叹。” 无怪她如此感慨,实在是因为这一届大洛武道会作为新帝登基后举办的第一届,靠着丰厚的奖赏,汇聚了四方英才同台竞技,端得是精彩无比,就算悬镜司三榜上人榜排名前三的三位都未报名参赛,但论整体实力,也足以在历届武道会上名列前茅了。 这本该是一场名垂青史的武道盛会,注定为后世百年所津津乐道的大赛,却未曾想,刚刚决出四强之列,便发生了这种事,其中一人加入真武殿,已被三司通缉,一人莫名闭不出户,等同消失,而一人本就是番邦外地之人,算不得大洛自己人,最后仅剩的一位新星李轻尘,竟然武功尽失,无力再战。 到最后,竟连武魁都未决出,至今依然空悬,这既成了一个事关朝廷颜面的笑话,同时也足以让人扼腕叹息了。 虽然平庸之人心底里的阴暗面,都一直盼着能亲眼看到他们够不上的天才陨落,但当此事真正发生之时,他们才会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竟也因此少了几分精彩。 李轻尘没打算再搭理她,只是冷着脸,漠然离开。 可就在这时,乾三笑突然抖了抖袖袍,传音道“看在李兄曾助我赚取万金的份上,我倒想为李兄指条明路,这世上若说谁还能帮李兄恢复如初,大概也就只有药王谷里那位药王爷能做到了,李兄不妨去碰碰运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远离江湖事 他一直都是个喜欢自己跟自己作对的人。 幼时不爱习武,却又不得不习武,这是没得逃,也没得选的事。 由于身世原因,他本就一直对世间的万事万物,有一种天然的疏离与淡漠之感,什么武道争锋,山巅盛景,对他而言,毫无意义,这就好比有人搬了一箱金灿灿的黄金前去诱惑那些一心向道的出世之人一般,并非是因为黄金不珍贵,所以不动心,而是因为对他们而言,这些黄白之物就宛如路边的石头一样,他们看了连捡都懒得捡起,这是心境上的差别。 他向来都喜欢逃避,因为他自觉一个刚出生便被遗弃的孤儿,是无需向任何人负责,也无需向任何人证明自己的。 再加上年幼时,他便已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这导致他本能地对习武练功一事,产生了排斥,甚至是恐惧感,因为在他幼小的心灵中,觉得越是努力修行,最后离死亡便会越近,有自保之力,也就足够了,再往上,他是毫无念想的。 正因为如此,哪怕长大后的他不愿让老辛等人失望,却还是耐不住自己潜意识里对修行的排斥,一直浑噩度日,哪怕吹笛抚琴,都不愿努力修行,直到那件事之后,他在草原上甚至还犹豫了整整三个月,才终于下定决心到了长安。 来到长安这座陌生的城池之后,他本想低调行事,慢慢进行调查,却未曾想,阴差阳错,竟一步一步地被架到了那个他本不想站上的位置上,纵然实力是够了,可他的心境,却根本不与之匹配。 尤其是袁老那具人间化身,亦一心只管去报当年被赠武运的因果,哪怕是揠苗助长,他也不在乎,毕竟在他看来,神君的转世之身,怎么都不该如此不堪,自己如何去喂他,他也能撑得下,根本无需担心。 他却忘了,李轻尘与神君,却是截然不同地两世人。 之后在那蕴藏有六丁神火的玄妙丹炉中重塑本源,在紧要关头,亦是靠着前世神君所留最后一丝力量,强行蒙蔽了他的道心,才得以安然度过难关,不过他并非真正改变,只是暂时被蒙蔽了心智罢了,当他又撞上老王这件事后,终于是从内到外,彻底开始崩溃。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是他应受之劫。 武道修行,他当然不愿就这样轻易放弃,因为老辛等人的仇,他还没来得及报,可与此同时,童年记忆里,那种对于死亡的恐惧,再度因为老王的事而袭上心头,在他看来,自己的修为越高,只会给他人,给自己带来越多的不幸,让越多的人牵扯其中,故而他宁可自行沉沦,也懒得多想办法,该如何去恢复修为。 离开了沈剑心等人之后,他低着头,顺着拥挤的人潮,步行离开了长安,这一来一去,在长安待了月余,却已有恍若隔世之感。 离开一切纷扰已有大半个月,最后就连青衫瘦马,也给一并变卖换取钱财的李轻尘,最终在一座山南道边缘的小镇里寻了个最普通的,酒楼伙计的活儿,就这么住了下来。 一日三餐皆由酒楼负责,住在仓房里,夜里还得代为看守此地,虽然银钱也不多,可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开销的地方,最主要的,无非就是消愁的酒了。 小镇地处偏僻,宛若世外桃源一般,来往这里的外人并不多,消息不通,故而他们尚不知长安城内所发生的一切,更何况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过就是多了一些茶余饭后与人闲谈的资本笑料,却绝不可能想到眼前这酒楼伙计竟然就是那位横空出世,却又突然消失的雏凤。 在那么大的长安城里都曾崭露头角,引动一时风云的少年英才,离他们太远太远,而李轻尘这个小伙计,却是看得见,碰的着,真实存在的人,故而谁也不会将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镇上这些生活闲逸的男人们倒是没有怎么注意这位外乡少年,之后倒是有不少怀春少女与那些从不知道害臊为何物的婆姨们特意跑来酒楼,说些荤话调戏这位一直沉默寡言,脸上从未见笑容,听掌柜的说,叫做忘忧的英俊小哥。 每天的生活一眼便看得到头,无非就是早起打扫一番,然后开门迎客,传送菜肴的同时,偶尔也去厨房帮帮下手,毫无新意可言,事实上,莫说镇子里的人了,世上绝大多数人的生活跟他的区别就只在于内容而已,其本质也依然是无趣的重复,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日子一眼就看得到头,不会有任何意外,所以却反倒让人心安。 这样安静的日子过久了,若不是每天夜里他仍能感受到自己破碎的中丹田,全身断裂的经脉以及自心窍处传来的隐隐疼痛,他几乎就要彻底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忘忧,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达成的目标罢了。 小镇的民风淳朴,街头邻里的关系也很好,没什么地痞流氓做乱,毕竟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家族宗法在这里远比朝廷律法都来得管用,真要走上街头敲诈谁,指不定就是没怎么见过的自家亲戚。 不过也许是因为这位外乡小哥的年岁的确看着不大,又一向沉默寡言,十分低调,再加上此间酒楼的掌柜在这里也算是一方富豪,故而这一个多月来,几乎没人因为他吸走 了小镇上那些闲散女子们的全部目光而心生妒忌来挑事。 酒楼的掌柜姓骆,膝下无儿,唯有一女,名为骆仙儿,年芳二七,正是含苞待放的美好年纪,再加之生得又是亭亭玉立,乖巧可人,上门提亲的人,一直都不少。 她自幼便在小镇上长大,最远也不过就是去过附近的县城罢了,并且还是在极小的时候,故而性子极为单纯,况且她虽不算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但也算是衣食无忧,被照看得极好,身为家中独女,被溺爱着长大,甚至还读过几年私塾,故而远不如小镇上其他妇人那般守旧,十分活泼,对外面的一切尚有憧憬,平日里来往酒楼,就属她最爱与李轻尘这个外乡人攀谈,却不全是因为那一身好看的皮囊。 骆仙儿生就一对瑞凤眼,尚未退去稚气的小圆脸,五官生得精致,秀而不媚,清而不寒,小家碧玉,正如那夏日杨柳,见之便觉清风扑面,又最爱着一身黄色裙摆,似那雏菊将开,让人心生爱怜。 眼看她一下跳过了门槛,然后朝着这边一路小跑过来,眉眼里满是最单纯的快乐,却是李轻尘从未见过的明媚阳光。 “忘忧哥,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李轻尘听到了也当没听见,不光头也不抬,擦桌子的手更是一刻不停。 酒楼的骆掌柜宅心仁厚,算是难得有一刻好良心的商人了,他并未刻意压榨李轻尘这个无家可归的外乡人,甚至完全可以说是出于同情心而收留了对方,店里原本就是有伙计的,故而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其实并不算太多,当然了,这一身体魄底子在这里,哪怕修为尽失,像这些活儿真论起来也算不上麻烦的事。 骆仙儿见他不理自己,却也不恼,而是顺势提起了右手上提着的油纸包,左手背在身后,歪着脑袋,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看得旁边正在送菜的另外一个小伙计眼睛发直,差点没把一盆汤水全给泼到客人的身上。 李轻尘将抹布拧干水,抓在了手里,然后抬起头,皱眉道“这油炸糕店里也能做,何必要去外面买来?” 骆仙儿闻言,两只眼睛差点弯成了月牙状,似乎这位少女打从一出生,就从没遇上过任何不开心的事,故而整日笑眯眯的,走路亦是连蹦带跳,极有活力。 “忘忧哥,这你就不懂啦,哪怕是同样的东西,可自己家里人做出来的,跟外面买来的,味道也不一样,偶尔换一种来吃,更是别有滋味,忘忧哥你快尝尝,这里面藏了红糖,可好吃了,就是得小心一点,刚才可差点把我舌头给烫掉了。” 说着,少女还随之吐了吐舌头,显得极为俏皮。 李轻尘根本连看也没看一眼,便又复低下了头,将旁边装满了污水的木盆抱起,语气依然是一副生冷勿近的样子。 “不必了,现在店里客人多,我还要忙,大小姐若是没有其他事,还是别来打搅我了。” 他态度冷淡至极,可少女却有着无穷的活力,宛如是夏日骄阳与冬日坚冰之间的对抗,她并不气馁,反倒是又抓着油纸包绕到了另外一边,语气里满是好奇地不断念叨着。 “忘忧哥哥,你就给我说说嘛,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好不好,我听我爹他们说,你可是从千里之外的幽州那边过来的哩,你是怎么坚持走了这么远的路呀,得有一辆马车吧?唉,要是我的话,就算是有马车,也走不了这么远呀,还有还有,你为什么要跑这么远呀,忘忧哥哥,你是不是江湖上的游侠儿,是闯荡江湖累了,才在我们鹿儿镇稍作歇息的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又遇江湖人 还未真正长大的人,总是对这个世界存有无穷的好奇心与探求欲,尤其是对于外面的天地,他们更是有着近乎本能的憧憬与执着,好似只要去到了外面,便能够实现他们全部的理想与抱负。 未见冬雪者,不知幽寒也,唯有在经历过雨落霜打之后,依然能够保持旺盛斗志的,方是真英雄。 李轻尘斜着眼睛,瞥了她一眼,嘴里淡淡地道“幽州边境烽火连年,战乱不断,我这样无父无母的孤儿,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才一路南下罢了。” 骆仙儿闻言,先是吃了一惊,就连那一对瑞凤眼都给瞪圆了,毕竟在相对安稳的山南道境内,尤其又是在这种偏僻小镇里长大的她,谈及什么战乱,厮杀,都太过遥远了,以至于她甚至下意识地忽略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这几个字。 下意识地吐了吐粉色的小舌头,她随即又再度对李轻尘的过往充满了探究的兴趣,在一旁继续追问道“那忘忧哥你走了这么远,肯定见识过很多东西了,你快给我讲讲呗。” 李轻尘实在是不想再搭理这好奇心过重的少女,尤其是他躲在这里本就是存了避世的心态,更不愿这样单纯的姑娘去到那五光十色的外界,正要拒绝的时候,突然间眉头一蹙,转头望去,却见一伙明显是江湖客打扮的人,从正门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来者一共有七人,皆着劲装,看着虽然风尘仆仆,但眼神很是锐利,气息绵长,脚步稳健,显然都是个中好手。 七人都随身携带有兵刃,却没有刻意显露,而都用一层灰布裹着,但李轻尘只是草草一看,单从他们手上不同部位老茧的厚实程度,便大概清楚他们用的是什么兵刃了。 四个是用刀的,两个是用剑的,领头那个背着一杆长枪,重量看着应该不小,许是精钢所铸,而非普通的白蜡杆,显然是长于枪法之人,而且底子不错,必然是能够将一杆精钢长枪都使得柔中带刚,才会选此兵刃傍身。 此人光是一人,便直接占了一整排,哪怕是坐着,也将长枪横放于自己膝间,两边延伸出去,顿时弄得旁边两桌食客赶紧起身,一只袖子遮着脸,小心翼翼地给这些江湖人让开位置。 都是外乡来客,可李轻尘的身上却没有这种铁血彪悍的江湖气,故而他们可以与李轻尘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随意调笑,却不敢在这些真正的江湖人面前哪怕多看对方一眼。 听着其中两人在大声招呼着其他伙计赶紧安顿马匹,给马喂水喂草,李轻尘暗自道,应当只是过路的江湖客罢了,心中犹豫了一下,是否要亲自过去接待,省得其他伙计因为太紧张,出了什么事,那就不好了,可最终他反而选择远远避开,一个人躲到了角落里,继续慢悠悠地擦拭着桌椅板凳。 这一行七人里,地位明显最低的两人打从门口开始,就一直呼喝不断,先是催促着伙计过来牵马,接着又催促着他们赶紧上菜,因为闹出的动静太大,就连本来在休息的骆掌柜都跑了出来,看了一眼之后,赶紧让一位信任的伙计拉着还在那兀自站着,满是好奇之色的骆仙儿去往后院。 一下来了这样一帮子不好得罪的,后厨立马紧锣密鼓地开始炒菜,深怕晚了一刻便得罪了对方,最后出了什么事,找谁说理去? 没曾想,这七人坐下之后不久,便从门外又走进来了两人,脚步无声无息,显然身怀高明轻功,身材俱是高高瘦瘦,宛如两根长竹竿,一人穿黑衣,一人着白衣,皆是面色蜡黄,颧骨突出,宛如病鬼一般,二人腰跨长剑,一走进来,便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最中央空置的一张桌子边上,显然是心中骄傲,哪怕只是吃个便饭,也要坐在最显眼的位置。 最关键的是,打从此阴气森森的两人一进来后,先前那两个嗓门极大的豪客便一下子将声音压得极低,一行七人的眼中,都明显出现了几分忌惮之色。 这好似黑白无常一般行走在世间的二人嗓子都很哑,好似皮革摩擦,窸窸窣窣,进来之后也只要了两碗白饭,一份素炒青菜,两个人坐在那就宛如两根标枪,脊背挺得笔直,又好似两柄出鞘利剑,锋芒毕露。 这还没完,没过一会儿,打从外面竟然又闯进来两人,走在前面的这汉子,生就黑不溜秋的一颗大光头,身材矮小敦实,下盘极稳,浓眉大眼,左右顾盼,便自然有一股凶恶之气朝外散发而出,惊得剩下的食客全都赶紧丢下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在他身后正站有一女子,素衣轻纱,身材曼妙,不过戴着幕篱,看不清面容,背后背着一张由黑布裹着的古琴,两人走进来后,这次那七人连脑袋都一并埋了下去,甚至就连领头那位横枪在膝的汉子,也默默地将膝间长枪往桌下放了大半截。 两人随意地找了个桌子坐下,那矮小敦实,看着就不好惹的汉子操着一口浓重的凉州口音,大吼道“掌柜的,好酒好肉,都快快上来!” “哎,哎,客官,是,马上来!” 一下子突然闯进这么多前所未见的江湖人,这一次连那做了半辈子生意的骆掌柜都有些慌张了,不过终究还是不比那些两腿战战的年轻人, 赶紧答应了一声,然后便急匆匆去后厨准备了。 李轻尘看见了这帮人,也权当没看见,反正不关他的事,只当这帮人恰巧路过,吃完了,也就走了。 未过多久,从外面突然又闯进来个身高八尺,满脸横肉,脖颈短粗,好似一座肉山的头陀,眼射寒星,眉如刷漆,胸脯横阔,若论凶煞之气,还要在那凉州汉子之上。 他未带兵刃,也无其他配饰,唯独在脖子上套着一百零八颗黄灿灿的挂珠,随意往那一坐,底下整条板凳竟随之发出了摇摇欲坠的吱呀声,不过随着他双脚分开,在地面生根,底下板凳的摇晃瞬间停止。 那头陀左右一看,尤其是在那面如病鬼的两名剑客身上多停留了几息,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只在皮,不在肉,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心里发寒。 “好啊,好啊,今日可真是群英荟萃!没想到在这小小的鹿儿镇上,竟能看见威名赫赫的江阴七雄,快剑无双的黑白二煞,还有你们这一对夫妇,真是有意思极了。” 那俩高瘦剑客不发一言,甚至连看也懒得转头去看对方,只是默默动筷,无声进食,但那最先进来的七人中,持枪汉子抢先站起来,然后跟其他六人一起,低下头,朝着头陀抱拳见礼,态度显得极为恭敬。 “晚辈赵雄,携一干兄弟,见过金刚禅师,愿禅师武道隆昌,武运亨通!” 话是好话,但语气却十分苦涩,而且带着三分明显的畏惧。 江阴七雄,听着好似不错,可那也得看跟谁比了,真要论起来,不过就是一伙绿林盗罢了,在这位江湖前辈的面前,显然是不够看的,人越多,反而显得越凄凉。 那矮小敦实的光头汉子姓周名宇,与那背琴女子是正经的夫妻二人,皆为武夫,联手闯荡,江湖上的名头可不小,前者被誉为“摧碑手”,走的是外功横练的霸道路数,而女子不知名讳,这些年出手倒是极少,不过这夫妻二人绝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听到那头陀的话,光头汉子周宇竟是随意地抱了抱拳,显得漫不经心。 “早闻禅师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呀!” 语气里带着一份轻佻,更有三分调侃之意,不过那头陀倒也不介意。 同样的话,就得看谁来说,若是由那狗屁江阴七雄来说,他定然已经动手,但周宇夫妇并不好惹,他自然不会平白树敌,只是纵横江湖这些年,声名在外,被人捧得多了,这嘴上自然也不肯落了下风,当即道“呵,本座亦早已听过周兄弟的大名,不过听说你夫妇二人在凉州过得不错呀,怎地不远千里跑来了这里呢?” 周宇闻言,面色一僵,一股鬼火冒起,当即就想摔碗出手,却被那将身后古琴横放在桌上的女子轻轻地按住了手,这才作罢。 无怪他动怒,盖因他夫妻二人先前在凉州犯了事,被凉州镇武司通缉,敌不过镇武司那帮子人,这才无奈逃到中原来,说白了,丧家之犬而已,只是这种丢脸的事,一般人又何曾会敢当着他们二人的面提起呢? 江湖,并不只是打打杀杀,真正重要的,还是人情世故,女子一开口,声音清冷,却又带着一股子天然的媚意,让人不住遐思。 “禅师说笑了,奴家有一位长兄,现在真武殿做事,我夫妻二人在凉州待厌了,有心投奔,却又不好空手而去,这次听说此地有异宝出世,便想着取宝作为上门拜礼罢了。” 此话一出,莫说别人,就连那一直不为所动的黑白二煞举筷的动作都是一停。 与真武殿这种真正的庞然大物相比,他们所谓的江湖,不过就是一块小水洼罢了,平日里互相捧一下,装装样子,也算逍遥,但真要惹上了对方,这块小水洼只怕立即就要被填平了。 对方若是真攀上了真武殿的关系,那可就不一样了,尤其是那江阴七雄,更是听得心驰神往,若非不愿被限制自由,再加上自觉实力不够,不敢参与到真武殿与镇武司的纷争之中,他们又如何不想加入真武殿,去那号称武人圣地的真武山修行呢? 说到底,但凡习武之人,就没有不对上品绝学感兴趣的,只是大多数人并没那个机会罢了,傻子都知道,真武殿又不是善堂,眼下和镇武司势同水火,如若实力不够,去了还不是当炮灰,莫不是真当镇武司那帮屠夫不杀人的? 那金刚禅师闻言,却是哈哈大笑,毫不畏惧。 “有意思,真武殿前些年便已经对天下武人发出了招贤令,便连本禅师也收到过一份请帖,只是一直被琐事缠身,未能前往,这次正待取了异宝,才好去往真武山修行呐。” 此言一出,屋内的气氛顿时就有些尴尬了,倒不是这头陀毫不客气地戳破了那背琴女子的谎言,只是他一下挑明了众人的竞争关系,这一下便变得有些剑拔弩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鹿儿镇之劫 无上绝学,神兵利器,这是世间武夫愿意穷尽一生去追求的两样东西,好比是读书人趋之若鹜的“功名”一样,因为只要拥有有了它们,便等于拥有了一切。 名声,钱财,甚至是往日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美人,也不过就是可以随意玩弄的物品罢了,故而在听说有异宝即将现世之后,这些所谓的江湖人便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赶紧一窝蜂地涌进了这座原本声名不显的鹿儿镇。 所谓异宝,不知品秩,甚至就连它具体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用处都不知道,但只需要有这两个字,便足够引起人们的贪婪之心了。 个个争先恐后,生怕错过这次机会。 骆家酒楼底下坐着的如金刚禅师,周宇夫妇,黑白二煞以及江阴七雄等人,其实都是在江湖上有些名头的高手了,不过他们还远远不是这次被吸引过来的全部武林中人。 外面坐着的都是不能,也不敢得罪的客人,这导致整个骆家酒楼都因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繁忙之中,毕竟不比往日镇上的邻里百姓,互相能够理解,平日里若是有人见忙不过来,甚至还会亲自来后厨帮忙端菜,但这次一个不好,说不定就要出大事,况且因为是偏远小镇,与州城里的镇武司衙门离得太远,一旦惹恼了对方,一刀劈过来,镇武司来得及救? 最后就连原本一个人在外面默默擦拭桌椅的李轻尘也被一并叫到了后厨,这却不是真忙不过来,而是骆掌柜心念着他年纪尚轻,又是一个外乡人,南下讨生活不容易,一旦这次因为太过紧张出了什么纰漏,被那些江湖人给一刀剁了,又该找谁说理呢,故而是存了一丝保护他的想法,才赶紧将他也给一并叫到了后厨帮工。 与此同时,偷偷从后院又给跑了回来的骆仙儿,正站在后厨门口,将脸贴在布帘子后面,小心翼翼地从一条窄窄的缝隙往外偷偷打量着那些在互相拜见,互相吹嘘的虚伪江湖客。 两只未曾沾过阳春水的玉手揪着布帘的底部,她脸上露出了仿佛看见珍稀之物的兴奋表情,目光所及,外面那些人丑恶的外表,却在她的想象之中,与往日偷偷看来的江湖侠义中那些人物渐渐重合。 不再是满脸横肉的头陀,而是一位宝相庄严的佛宗大师,不再是面如病鬼的黑白二煞,而是潇洒飘逸的两位剑客,甚至就连他们已经点明的异宝出世,故而前来争夺一事,也被她在心中给美化成了正道人士齐心协力保护宝物不落入邪魔外道之手。 在少女对自己的想象中,她该是一位身着黄杉的女侠,座下骑的马得小一些,不然她可跨不上去,而马的额头上,得戴着一朵小红花,因为好看嘛,至于手上所用兵刃,那必须就得是一柄冷冽如霜的长剑,因为只有这样的一把剑,才配得上她的气质嘛,这闯荡江湖的,只要是用剑的,就平白高了对方几分,尤其是那些侠义里的主角,哪个不是一名剑客? 少女在这边暗自这么想象着,充满了对于外面世界的美好憧憬,李轻尘见状,稍微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在对方回过神惊叫出来之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掌柜的说,不准你在这里碍事,大小姐还是回去后院待着吧。” 自小在幽州那等乱象频生之地长大的李轻尘,其实能算是半个江湖儿女了,早早便已经见识到了这个世道最真实的一面,故而他无比清楚这些武林中人的真正德性,很多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说句老实话,若是这座天下没有镇武司的存在,世道还真不知会乱成什么模样,这些武林中人自以为会了一招半式,便个个视国法和人命如草芥,万事都由着自己性子来,这样的一群人存在世间,还掌握了凡人不能与之匹敌的力量,又岂会是黎民百姓之福呢? 只是这座中原江湖已经因为镇武司的存在而沉寂了一百五十年,缘何又掀起了如此风云,就算是在幽州,江湖中人几乎也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怎么今日碰见的行事都如此高调? 李轻尘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反正这一切都已经跟他没关系了,什么江湖,什么武道,他从一开始就没兴趣了解,现在就更没兴趣了解了,如今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酒楼伙计罢了。 被李轻尘给拍醒的骆仙儿转过头,将嘴巴翘得老高,显然很是不忿,只差直接一记粉拳打在李轻尘的胸膛上。 什么叫做碍事? 她本还想留在这多看这些江湖人几眼,满足一下自己一直以来的好奇心,可一迎上李轻尘那不容拒绝的眼神,不知为何,心中一跳,鬼使神差地红了脸,羞得低下头,往后院迅速地跑了过去。 李轻尘却没注意到少女的异常,只是侧过身,从门帘的缝隙中往外稍微看了一眼,同时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但愿无事。 与此同时,在鹿儿镇的镇子口,一处专供往来的外乡人居住的客栈二楼,一个生得一对柳叶眉,桃花眼,模样极为俊俏的男人探出半截身子,饶有兴致地望着底下越来越多正在涌入鹿儿镇的江湖武人们。 这本就是他随手而为之事。 在他身后这间没什么特别装饰物的屋子里,仍旧穿着那件白金长袍,头戴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公输恨靠墙而站,显然是下意识地想要离对方远些,而且背后靠着东西,也能有一种安全感,至于那满脸伤痕纵横交错,就跟西北大旱之后干涸开裂的田地一样触目惊心的黄花,正自顾自地在桌上摆弄着茶水。 在犹豫了几息之后,心中好奇的公输恨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我们为何要跑来这地方?” 几乎整日都在这样“看风景”的魔罗连头也不回,满不在乎地道“好啊,你想回长安送死就去呗。” 公输恨闻言,不由得偷偷地咽了口唾沫,却不全是因为害怕自己一时失言开罪了这个疯子。 因为两个多月前在长安发生的事,隐居千年,一直在默默积蓄力量,不曾现世的鲁班门顺势走到了台前,借助那位国舅爷的引荐,终于得到了当朝天子的信任,从此与朝廷工部合作,建立了一座专门针对天下武人的新衙门,而且这里所说的武人,也包括朝廷原本的三司在内,可就在这座衙门平地而起的当天,就差点被毁于一旦,同时也让鲁班门内的很多人对巅峰武人的战斗力有了一个全新的了解。 但这阻挡不了大势,因为朝廷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脸面,那就必须得找补回来,既然镇武司在内的三司办事不利,又做不到能够帮朝廷找回面子,那朝廷自然会寻找其他的办法,和鲁班门合作,是大势所趋! 不过公输恨是真不太懂,眼前这个被关押在十方镇魔狱整整十五年,在十五年前应该只是个半大少年的疯子,到底和那位长安武督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为何偏生要以这样的方式去得罪对方呢? 一想到之前他强逼着那两个真武殿的人对那少女所做之事,公输恨哪怕一个男人都感到不寒而栗,再换位思考一下,若是一位父亲看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被这样对待,恐怕不管对方是谁,他都要将仇敌给碎尸万段了,这种事搁在谁的身上都得发疯,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长安武督,他一旦疯起来,公输恨简直不敢多想。 十五年前就干了差不多同样的事,早已将长安武督给得罪死的魔罗却丝毫没有公输恨的忧虑,他一只手托着下巴,肘抵在窗沿上,笑得极为迷人,楼下一位原本正在劳作的妇人一抬头,目光发直,呆愣得连手中晾晒的衣服已经掉在了地上都未低头。 “鲁班门内部又不是铁板一块,现在留在长安有什么用,倒不如让白惊阙那个傻子去跟他们玩,等他们玩差不多了,我也在外面玩开心了,再回长安吧,我已经等了十五年,不急。” 听到这话,公输恨又情不自禁地在暗自思考,自己是否真的做了一件大错事,这个疯子根本就不该被放出来,就该让他直接死在那座大牢里才对,不过这么一想,他却又觉得对方只要愿意,是肯定可以逃脱的,到时候少了自己在旁,只怕更加可怕,现在自己跟在他身边,就随时还有机会弥补自己的过错不是? 打了个呵欠后,魔罗撑了个懒腰,一边转过身走回屋,一边懒洋洋地道“至于拿块不存在的臭肉骗一群野狗跑来争抢,看它们互相咬得头破血流,只是因为我喜欢罢了。” 他迈步走到了黄花的背后,后者随之扬起头,魔罗展颜一笑,双手轻轻地托着她的下巴,就好像在欣赏一件精美的瓷器,眉眼里满是宠溺。 “这一点,很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假魔与真魔 位置偏远,既无世代传承的风景名胜,亦无盛名在外的世外高人,故而历来都鲜有外人进出的鹿儿镇,这几日却随着大批江湖人从四方涌入后,一下子变得鸡飞狗跳,乱象频生。 这些江湖武人行事多霸道,饶是本地百姓已在尽量忍让,但冲突事件,却依旧时有发生。 多是些脑袋拎不清的后生,自诩也会几分庄稼把式,因为气不过,就敢和这些真正的武林中人过过招,所幸并未闹出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过小镇原本宁静祥和的气氛,终究还是因此而被打破,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得愈加压抑。 镇上的富户大族之人全将大门紧闭,闭不出户,心惊胆战之余,只差没有立即举家搬走,小镇上人人自危,都躲在家中,以至于一条主路上已看不见多少本地人。 今天,鹿儿镇的管事,也就是所谓里长所居之处,更是迎来了几位联袂上门的不速之客。 自号金刚禅师的胖头陀,号称快剑无双的黑白二煞,以及那打从凉州远道而来的周宇夫妇。 都是一眼看过去便给人以极大压力的狠角儿。 里长鹿宗年逾古稀,既是这里的管事,其实也是鹿儿镇大族的族长,平日很能服众,威望极高,可当他望着眼前这帮凶神恶煞的江湖客后,最终还是默默地走上前,朝着对方主动作揖,客客气气地道“不知各位壮士找老朽有何贵干,如有差遣,但说无妨。” 无怪老爷子如此低声下气,到底是活了这么久,见过的,经历过的,都太多太多,自然明白形势比人强的道理,地头蛇遇见了过江龙,该低头时就得低头,何况他既然身为鹿儿镇的里长,就理当尽量保证镇子的安全,如果只是客气几句就能免去一番麻烦,那他不介意再多说些这种客气话。 膀大腰圆,肥得估计得要两人环抱才可将将抱住,光是看着,都比支撑房梁的梁柱更要粗壮的胖头陀一抱拳,笑眯眯地道“好说,冒昧叨扰老丈,不过是想借贵镇镇志卷宗一观罢了,还望老丈能够行个方便。” 众人皆是闻听有异宝出世的消息便匆匆赶来,却丝毫不知其具体情况,思来想去,能够查探出异宝消息的方法,恐怕也就只能从海量的地方卷宗中寻找出那一点蛛丝马迹才行,这也是胖头陀等人想到的唯一方法。 此话一出,跟在鹿宗身后的,充作护卫的两个同族后生顿时便不干了。 这所谓镇志,是记载着此地一切风土人情的卷宗,时间跨度长达百余年,其中包含了堪舆图,小镇历史,各族过往,曾出现过的知名人物等一切记录,可以说,若是有人能将它完整地看上一遍,便等于完全掌握了整个鹿儿镇,这让他们如何肯答应,更何况这些不过就是外来的江湖客而已,既非他们鹿儿镇上的自己人,又不是朝廷派来查案的官员,凭什么要给他们看。 “老祖宗,不可!” 其中一位后生最是性急,只不过他才刚刚开口,冷不丁便有一道寒光在空中划过,那后生被这道突然出现的剑光给吓得呆了一下,直到三息之后,才反应过来举起手,看着流出的鲜血凄厉地惨叫了起来。 原来刚才竟是那号称快剑无双的黑白二煞中,穿黑衣之人骤然出手,从拔剑出鞘,再到收剑回鞘,不过就是一眨眼的时间罢了,便精准地削去了对方右手三根手指,以至于那后生竟然还反应了几息,才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的剧痛。 “你们!” 另外一人见状,顿时勃然,但才刚开口吐出了两个字,一柄寒意森森的利剑便已经悬在了他的面前,后者一下子面无血色,浑身大汗淋漓,眼睁睁盯着那柄指着自己喉头的长剑,顿时不敢再乱动了。 那胖头陀在一旁见了,竟鼓掌赞道“好快的剑!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黑白二煞,名不虚传!本座佩服!佩服!” 至于周宇夫妇虽然惊讶于这黑衣剑客的实力,却只是冷眼旁观,静待事情发展,毕竟双方眼下暂时还算口头上的盟友,这些恶事,有人帮着做,那是最好不过了。 里长鹿宗见状,不得不赶紧出声道“好了!镇志可借诸位一观,不过还请这位壮士收剑,饶我这孙儿一条性命吧!” 从头到尾,鹿家之人连句恶言也没提,只是想要阻拦,便遭此横祸,鹿宗虽然心头愤恨于对方的不讲道理,让自己失了面子,却又无可奈何,顿时也对这两个看不清形势,纯属没事找事的后生愈加厌烦,但到底是自家孙儿,还是不得不出言相救。 黑衣剑客听罢,瞬间收剑回鞘,并且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那副死人脸,看得人是不寒而栗。 被无端削去了三根手指,吃了大亏的鹿家后生咬着牙,很是委屈地在旁小声道“老祖宗” 鹿宗听得心中烦躁,立马扭头呵斥道“你给我闭嘴!” 在吼了自家孙儿一句之后,再迎上对方憋屈的目光,鹿宗终究还是心头一软,语气顿时也低沉了几分,嘱托道“鹿林,赶紧扶你大哥去包扎吧,我先带这几位壮士去库房。” 两个鹿家后生不敢再言语,刚才被黑衣剑客剑指咽喉的那人赶紧扶 着受伤的哥哥,从旁边绕过了对面这五人,默默地走了,只是回首之际,眼神中却是满满的屈辱与刻骨铭心的恨意。 陡然间,原本旁观的胖头陀突然一挥大袖,将一道阴险的剑气瞬间消泯于无形之中,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半是劝阻,半是威胁。 “够了,不要节外生枝!” 原本因为感受到那两兄弟充满恨意的目光,正要出剑杀人的白衣剑客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不再多看那根本就不知自己又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二人,而是跟着老人鹿宗,一起朝里走去。 胖头陀一个人落在了最后,路上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自己右手的宽大袖子,发现靠近里面的位置有一道很是隐蔽的剑痕破碎,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还是本禅师宅心仁厚啊! 半个时辰之后,骆家酒楼中,刚刚包扎完了的鹿林两兄弟并未立即回去,而是在这里寻了个最偏的角落,正在饮酒解闷。 一想起刚才的事,还依旧心有余悸的鹿林便忍不住低声骂道“该死的,这帮江湖人怎么敢如此乱来!” 想他鹿林在镇上也算一把好手了,不然也不至于做自家老祖宗的随身护卫,可刚才在面对那些江湖人的时候,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好像刚落生的婴儿一样,被对方随意拿捏,尤其是刚才那柄长剑指着自己的时候,他连动也不敢动,甚至一直等到走出去老远之后,才惊觉自己全身都已经被汗水给浸湿了,现在想来,真是奇耻大辱。 在镇上已经作威作福惯了的他,如何能够忍受有人骑在自己头上拉屎。 至于另外一人,也就是他亲哥哥鹿森,那是更为愤怒和仇恨,同时还夹杂着一丝心悸的畏怯,以及无能为力的屈辱。 无缘无故被人在自家地盘上削去了三根手指,只怕后半辈子都要成为小镇上的一桩笑谈,而且什么活儿也干不了了,他自然是对那帮人恨之入骨,尤其是那对他出手的黑衣剑客,他更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只是连他自己都知道,双方察觉太大,报仇根本就没什么希望。 一想到这,双眼布满血丝的鹿森用完好的左手一把抓起了桌上的酒壶,一下死命给自己灌下了大半壶,直到酒水从喉咙里涌了出来,呛到了自己方才不得不停下。 鹿林见状,赶紧关切地道“大哥,你没事吧。” 鹿森放下酒壶,突然咬牙切齿地骂道“妈的,那襄州镇武司也是一群废物,竟然会任由这帮武人在这里胡作非为,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说罢,他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水辛辣,顿时更加刺激了他那颗已经被仇恨所渐渐填满的心。 鹿森一抹嘴,恨恨地道“什么狗屁镇武司,我看就是一帮尸位素餐的蛆虫!该死的,为什么老子不是武人,不然今日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才可解老子心头之恨!” 越说越气,鹿森只恨不得将牙都咬碎,不光是恨那削去自己三根手指的外乡剑客,也恨至今还未派人过来镇压局势的襄州镇武司,更恨老天的不公,竟让自己遭受这样的命运,甚至连那位老祖宗,也给一并恨上了。 正在这时,旁边突然有人凑近了过来,明明是个男人,却穿着一身脂粉气浓郁的粉色长衫,一对风流倜傥的桃花眼笑得都已经眯了起来,并且一开口,便不自觉地让人产生了一种亲切信任之感,连带着让鹿家兄弟连喝问对方到底是谁的话都给憋了回去。 “不是武人,也可以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鹿儿镇乱象 在这座偏远的鹿儿镇里可谓是德高望重,地位超然的里长鹿宗,此刻却只能拄着拐杖,很是憋屈地待在门外安静等待,而在屋子里,黑白二煞挎着剑站在同一边,那病鬼模样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人除了衣服颜色以外,完全看不出其他区别。 顶着一颗油亮的光头,身材矮小敦实,眼神无比犀利的周宇双手抱胸站在另外一边,和对面的两位剑客大眼瞪小眼,都没有出声,而胖头陀金刚禅师则和那位背着古琴的女子一起在翻看着库房里关于鹿儿镇的历史卷宗。 一般人很难想象得出,这一行人里,外表看着最为粗犷的胖头陀,其实曾经是位擅长舞文弄墨的俊俏书生,只是命运无常,人生几度起伏,最后终于将他从一位翩翩公子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说实在的,这种变化就连他本人也说不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要说不好吧,其实比以往过得舒心多了,可要说好,现在这幅模样却是连自己看了也觉得倒胃口,只能说婆娑世界,注定没有十全十美之事。 不过有着这份曾寒窗苦读的基础在,故而他翻阅卷宗的速度极快,可称得上是一目十行,甚至还要在旁边这位一直戴着幕篱的女子之上,往往是他已经看完了三四份了,对方才勉强看完一份。 这般古怪的景象,渐渐地,就连那原本在一旁站着发呆的周宇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不由得主动转头看了过来,在注视了对方一阵后,忍不住开口,嘴上的语气半是好奇,半是调侃。 “嘿,真没想到,禅师您还喜欢看书呐。” 胖头陀连头也没回,手上的动作更是不停,一颗滚圆的脑袋不动,两颗黑眼珠子上下扫视不停,只需要几下便可以读完一整篇风土志,然后又随手将其放回原处。 “咱们现在暂时算是一条船上的人,该出力的时候就得出力,谁也别故意藏着掖着,如此才能在之后占据先机,周兄若是闲得慌,就去帮本座将那边的竹简都搬来。” 纸这玩意儿,其实金贵的很,尤其是在这种偏远小镇上,更不是历年发生的一切都值得记载在这些轻薄易保存的纸上,况且百年之前,纸张更无似今日这般普及,所以这座库房里存有很大一部分卷宗是以竹简,甚至羊皮的方式进行记录,也算是无奈之举。 闲散惯了,才懒得帮忙的周宇摆摆手,正要拒绝,却听得自家妻子在一旁淡淡地道“郎君,就帮禅师搬过来吧。” 汉子听罢,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依旧呆愣在门口,好似两尊门神一样的二人,用凉州方言低声骂了一句,不过最后还是乖乖地跑去帮忙搬运卷宗盒子。 半晌,一直低头不停,在聚精会神筛选出有用讯息的胖头陀突然惊呼了一声,这一下顿时将屋内其他人的目光全都聚了过来,看他们那样子,似乎是生怕胖头陀偷偷将东西给藏起来一般。 说到底,这五人本就是貌合神离,不过是因为利益的诱惑,再加上大势的逼迫,以及彼此实力相当,才得以暂时结盟,可这种口头上的盟约终究还是太过脆弱,这三拨人其实谁也信不过谁。 紧接着,随着胖头陀一字一句地小声读出这份羊皮卷上所载的内容后,这一下,就连那一向面无表情的黑白二煞都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很是犯难。 要知道,这二人的实力虽然未必是三方之首,可不管是杀性,还是曾在外犯下的事,都远在另外两拨人之上,能引得这二人都觉得棘手的,又该是怎样的东西? 这一边,带着满肚子气跑来吃酒的鹿森与鹿林两兄弟也迅速离开了骆家酒楼,只是无人注意到,这两兄弟的眼神,却已经与进来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一开始极为明显的仇恨,憋屈,忿怒,无奈,眼下已经全然消失,现在出现的,竟是一种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以及一丝隐藏得极深的癫狂。 由于襄州镇武司迟迟无人出面前来管控局势,这就导致涌入鹿儿镇的江湖人开始变得愈加肆无忌惮,整个镇子也因此而变得越来越乱,这几日街上甚至已经出现了死尸,看得人触目惊心。 当然了,死去的都是外来的江湖武人,他们因为利益,亦或是单纯的口舌之争,最终演变成了一场真正的生死搏杀,输家自然横尸街头,这种事在江湖上,不算什么新鲜事。 可对于鹿儿镇的百姓们来说,这种事却不是他们所能够轻易接受的,饶是本地百姓也都知道死的都是些外来客,可他们依旧因此而对自己未来的命运而感到揪心和恐惧,毕竟谁也不能保证祸事不会牵连到他们身上不是? 一种压抑的气氛开始蔓延。 当然了,就算是江湖武人,那也分好几种,有那种出身正规世家,门派或是镖局的,这类人做事,一般还会讲究个分寸,毕竟他们平日里就是在朝廷镇武司的监督下讨生活,行事守规矩那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哪怕是到了这无人看管的鹿儿镇,却也不至于立马开始乱来。 不过更多的,却还是那种一直随心而动,行事毫无顾忌的武人,而这类人,也正是最麻烦的一种,或者说是各地镇 武司的主要任务对象。 诸如江阴七雄,黑白二煞,周宇夫妇等等,都在此列,他们行事全凭心情,动辄伤人,或是直接取其性命,反正只要不闹得太大,各地镇武司也不可能大范围地搜捕,他们只需在犯事之后悄悄地远遁他地,低调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了,便又可以跑出来逍遥。 似这类人,修为无论,不过都足够欺负镇上这些全无修为在身的普通人了。 夜里,刚刚被人强行赶出了自己家门的男人,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那被人好似施舍乞丐一样随手丢出的钱袋,眼神里满是怨恨。 鹿儿镇地方不大,可涌入其中的江湖人却太多,客栈又小,这就导致很多武人落到了没地方住的境地,最近有很多冲突都是由此产生。 有人仗着自己修为高一些,便直接蛮横地将原本的客人赶出去,也有可恶到甚至跑去占据本地百姓家的,而且这些人还多是在外有一定基业的,并非如周宇夫妇,黑白二煞那样纯粹浪迹江湖,居无定所的武人,所以这帮人行事也有自己的一些规矩,比如就像眼前这样的,将人强行赶走,却丢出一袋钱来,虽然看着应该数量不少,可并非所有人都会接受,因为这是一种侮辱! 所谓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哪怕只是普通百姓,却也有着自己的尊严和底线,如果真将眼前这袋钱捡起来的话,他和乞丐又有什么分别呢? 就在男人的胸膛起伏不定,脑中两种念头在进行着极为激烈的对抗时,在他身旁,却是忽然传来了一个极其温柔,仿佛是他此生知己一般的男子声音。 “恨吗?那就杀了他们。” 鹿儿镇靠外侧的一座普通宅子里,从最里面的房间正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压抑哭嚎。 只点了一盏最普通的煤油灯,故而稍显昏暗的屋子里,男主人的尸体倒在地上,鲜血积了一大滩,他那不过六岁的儿子双手放在膝盖上,正呆愣愣地蹲坐在墙边,抬起头望着那个压在自己母亲身上的陌生男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强闯民宅之后,随手杀了这家的男主人,然后再当着孩子的面,宛如猪猡一般又肥又黑的身子在妇人洁白的身子上不停抽动的这矮冬瓜,在外的名头可不小,只不过都是臭名罢了。 此人乃是江南道一代著名的淫贼,诨号“玉面飞狐”,当然了,这诨号完全是他自己给故意传出的,求得就是任凭谁也想不出,有此诨号之人,竟是他这般长得如此猥亵丑陋之辈,这样就算有人有心要查,都查不到他身上来。 此人平生最好奸污良家妇女,而且极度丧心病狂,因为他事后会杀掉一切见过自己真容之人,只为保证自己不被正义之士追杀,这次之所以远道而来鹿儿镇,自然也是为了那传说中的异宝。 试想若是能够得到那传闻神妙非凡的异宝,自己必将如虎添翼,日后也就能做些往日只敢想,不敢做的事了,譬如找到那些在悬镜司地人二榜上出现过的奇女子,如能将之擒下,其中滋味,定然不是这些凡花可比的。 被他在身下的妇人,心中畏惧与屈辱兼具,她如何能想到自己一家竟突然遭此横祸,却因为这凶徒刚才说了,若她不乖乖听话,便连她孩子一并杀了,她这才不得不屈从于此人,不然她宁可一头撞死,也不可能与这刚刚才杀了自己丈夫的凶徒苟合。 只恨老天无眼,竟让这种畜生活在人间,四处为祸,妇人心中的恨意,愈加深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杀戮的夜晚(上) 鹿儿镇虽小,可街上却不止骆家这一户酒家,长街的另一头还有一座醉花楼,建的不高,区区两层而已,菜肴不如骆家酒楼那般有滋味,可卖的酒水却尤胜三分,故而平日里的客人亦是不少,这些时日随着一帮远道而来的江湖客涌入之后,店家生意更是好了不少,甚至连库存的酒水都一度告竭。 醉花楼的掌柜姓陆,名明水,不惑之年却已是白发丛生,个子不高,体型消瘦,留着一溜山羊胡,喜穿一身灰色长衫,此刻正站在柜台后面默默对账。 屋外虫鸣声不断,明明已是月上柳梢,寒意渐弄的夜间,可店里的客人却仍旧不少,而且没有一个是外来的江湖客,全都是本地百姓,而且尽是些男子,人人神色古怪。 酒楼内静悄悄的,除了陆掌柜偶尔拨动下算盘发出的响声以外,就是男人们压着嗓子在低声耳语了,????的,就好似虫儿在地上爬动,端得是诡异无比。 正在此时,酒家原本紧闭的大门竟突然被人从外踹开,然后便见一个穿着一套最常见的黑色劲装武服,可身上显露的气质却是一副懒汉模样中年男人,胡渣唏嘘,眼窝深陷,邋里邋遢,神色萎靡,看起来极为不堪。 无怪此人身上的穿着打扮与其外在的形象气质极不符合,盖因此人并非是来自外乡的武人,而确确实实是他们鹿儿镇的本地汉子,一个人见人厌,连街头乞儿都不如的破落户。 其实此人早些年家里倒也挣有几亩薄田,几间瓦房,最起码吃穿是不愁的,可此人却天生好吃懒做,读书习武,一个不成,还偏生好喝酒,而且喝醉了之后还喜欢主动生事,本来娶了个媳妇儿,因为挨不住他的打,被逼逃回了娘家,之后竟然还要被此人跑上门进行勒索,最后其岳父母一家实在是受不了这泼皮无赖,便用银子换了他一份休书后,连夜举家搬离了鹿儿镇,再无音讯。 这之后,他更是终日买醉,什么活儿也不干,很快便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最后只剩下一间粗糙的土胚房,一穷二白,冬天躺在床上就连一床好点的褥子都没有,可哪怕是冷得发抖,他也不会想着好生努力,只会咒骂老天无眼,苛刻了他。 这还不算,他媳妇儿是跑了,却给他留下了一个两岁大的孩子,他竟也不管,甚至孩子饿了肚子,哭闹得他心烦便直接一巴掌甩过去,动辄拳打脚踢,以至于最后连邻里都看不过去了,只得将这可怜的孩子接到自己家中抚养,就这样你养几天我养几天,孩子吃百家饭长到了如今的十岁,可看着就跟寻常六七岁的孩子差不多,脑袋大身子小,瘦得皮包骨,别提多可怜了。 想他们鹿儿镇也非江南那等繁华富庶之地,多一个人便是多一张嘴,就算这些好心人自己觉得无妨,可时间一长,被家里人念得多了,却也不得不再去管这事,毕竟这本就是个无底洞。 摊上这么个老爹,可怜的孩子也没法,再加上因为懂事的早,也不敢再去给人添麻烦,便主动请求帮镇上的人做些零工散碎活儿,如此辛苦地过活。 可饶是这可怜孩子辛辛苦苦,可谓是费劲心血赚来的几个铜板,却还要被自己亲爹给抢来买酒,若是不给,立马便是一顿毒打,说是没有他老子,就没有他,这是他该给的。 镇上的百姓时常在街头看见孩子鼻青脸肿,脚步虚浮,看样子简直就快要饿死了,有人气不过,倒也揍过男人几次,但每次他都立马躺在地上哀嚎着讨饶,放过他之后,却依然如此,时间一长,众人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宰了他吧。 正因为如此,现在这里正坐着的人,就没一个对他有好脸色,更别说这几日他不知怎么地,竟然傍上了一伙颇有来头的江湖人,一跃成了对方的马前卒,不但把一头十来年都没洗过,都已经打结成一团头发和自己那宛如乞儿一般肮脏的身子给洗干净了,还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看起来倒也有了几分人模样,而后自忖有了靠山,今非昔比,在外那是十分狂妄,这几日已经惹出了不少事端,只是其他人都不想多事,故而忍了下来,可看着他的眼神,却是那种看待外人的冷眼,而非小镇的自己人了。 这懒汉一闯进来,一边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抠着耳朵,一边笑嘻嘻地将一袋子银子给丢在了柜台上,往柜台旁边一靠,大刺刺地说道“老陆啊,赶紧叫俩伙计,搬一车你这里最好的酒,送去我那。” 说着,还将抠出来的一块黏糊糊,绿颜色的耳屎给直接抹在了柜台上,然后一边拧着鼻涕,一边无聊地朝四周打量。 他斜靠在柜台边缘,转头四顾,发现这里坐着的人竟然全都朝他看了过来,也不说话,他见了,亦是觉得有些奇怪,怎么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坐在这,而且还都是镇上的人,饶是他这般厚脸皮的,也被看得有些发毛,禁不住扯着嗓子喊道“你们看他妈什么看?” 有人忍不住了,当即冷笑着讥讽道“葛野狗,你这王八蛋莫不是又拿你儿子挣来的钱跑来买酒吧!” 汉子闻言,一下子就急了,他倒不觉得拿自己儿子的钱有什么不对,只是受不了对方这么瞧不起他的语气,要知道,他现在可是今非昔比, 又岂容这些乡下贱户们随意奚落呢,心头火气,随即破口大骂。 “王三,你娘怕不是跟那涧洞里的泥鳅生出了你这么个没眼珠子的杂碎吧,你给老子看好了!这可是武人老爷给老子的银子,老子今天呀,是替武人老爷们买酒来的!” 他越说,神色便越是骄傲自得,仿佛是正在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与有荣焉。 不过此言一出,他很快便发觉有些不对劲了,那些在前几日听说他现在正在替那帮武人老爷们做事之后,不得不在他面前忍气吞声,任凭他报复的男人们,此刻的眼神里却透露出一股子凶厉之意,好比是屠夫们正在看着一头待宰的羊一样可怕。 被他辱骂了一番的王三从桌后缓缓站起,看那样子,竟似是要直接冲过来教训自己一般,姓葛的汉子被吓了一跳,竟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已经完全贴在了柜台上,嘴里赶紧喊道“你,你,你们想做什么?我,我可告诉你,我,老,老子这次可是得了武人老爷们的命令来的,你别乱来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突然又来了几分自信,好似凭空多了一份力气,竟然一下子站直了身子,嘴上也不再结巴了,就连语气都变得极其嚣张。 “王三,不是老子看不起你,你今天敢动老子一下试试!看武人老爷们等下不打断了你这两条狗腿!来啊!王三,你敢么?” 说着,他还朝前探出脑袋,伸长了脖子,朝着对面众人叫嚣不断,这一次屋内不少人见了都气不过,在底下蠢蠢欲动,就差立马一拥而上,将他直接给乱拳打死了。 如今“武人”在鹿儿镇已经成了一个不可以在本地百姓面前随意提起的词,因为这帮外乡人在鹿儿镇里横冲直撞,一副高高在上,完全不把人当人的模样,这导致本地百姓的心中早就已经积蓄起了无穷的怒气和怨气,眼下就只差一个发泄口而已。 不过双方实力悬殊,他们就算再气,再恨也没办法,但姓葛的这破落户平日里就算臭了街了,吃里扒外不说,现在还敢自己主动撞上来,并且摆出了武人老爷来压他们,这顿时就好像天上掉下一点火星子,瞬间点燃了堆放的干柴,眼看马上就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正在这时,柜台后面一直默不作声的陆明水突然放下账簿,轻轻一抚掌,用手边的镇纸在桌面一拍,发出了一声脆响,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好了!你们要闹事,也别在我店里闹事,还有葛老弟呀,你也少说两句吧,哦,对了,你不是要买酒么?好说,我这就找两个伙计陪你一起,把酒给运过去,你稍候片刻。” 此话一出,原本蠢蠢欲动的人群又慢慢地坐了下来,并且个个神情诡异,眼神里更是带着一种正在狩猎的残忍,不过汉子倒是没发现这一点,他此刻正用自己脏兮兮的手掌重重地拍着陆明水的肩膀,语气好似一个正在提携后生的前辈。 “还是老陆你上道呀,等回去之后,我定当在武人老爷们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你可是不知道,如今我在那帮武人老爷们那边可不一般,只要我一句话,定保你无事!” 陆明水面无表情地跟着对方扯着闲天,一刻钟后,等汉子和两个酒楼伙计推着装满了酒水的板车离开的时候,大门随之渐渐闭合,而里面的人脸上全都随之勾勒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杀戮的夜晚(中) 立秋,凉风至,梧桐落,暑气伏虎,寒蝉不休。 是夜,李轻尘默默收拾好了行囊包裹,已经打算悄然离开这是非之地。 灰色的行囊中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散碎银子和几件换洗用的衣物罢了,现在的他,只有避世之想,完全不愿在这种武人群聚之地久留,哪怕这一个月来,他在这里其实过得挺不错,应该说刚刚才适应了小镇的平静生活,可眼下却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刚要上去吹灭桌上的烛火,李轻尘突然间眉头一皱,转头望去,而门外也同时响起了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看来来者并不愿惊动周围的其他人。 少女试探性的声音从门外小心翼翼地响起。 “忘忧哥哥,你睡了么?” 李轻尘本不愿搭理对方,可在稍稍犹豫了一息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先将行囊放在了角落,然后转身去打开了门,入眼的,是比平日多披了一件翠黄色短袄坎肩,衬托得她整个人宛如出谷黄莺一般活泼可爱。 披星戴月,身染银光,骆仙儿咧嘴一笑,两只瑞凤眼都弯成了月牙状,嘴角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来,顿时更显几分俏皮,她上半身前倾,提起手上的东西,脸上露出邀功的神情。 “忘忧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李轻尘低头一瞧,眼前的油纸包里正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烧鸡特有的香气,不过他并未因此而让开身子,而是故意冷冰冰地道“这么晚了,你还跑出来做什么?不知道最近夜里危险么?” 骆仙儿和骆掌柜两人都住在骆家祖传的宅子里,只有他们这些店里的伙计才住在骆家酒楼的后院,骆仙儿大半夜跑过来,可得走上不远的路,更何况眼下不比以往,镇上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不守规矩的江湖武人,一旦路上出了事,恐怕之后连人都找不到。 壮着胆子跑过来,其实真到了地方后,反而连自己都感觉有些后怕的骆仙儿闻言,心中顿时一暖,脸上的笑意更浓。 “没事哒,没事哒,我跑得可快了,而且今晚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呢。” 说罢,她又撅起嘴,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小声撒娇道“忘忧哥哥,外面天冷,你让我进去把给你带的宵食放了,坐一会儿我就回去,就一会儿,好不好?” 李轻尘本欲拒绝,可心中却骤然一软,左右看了一眼后,最终还是让开了路,然后道“好,等下我送你回去。” 骆仙儿一下变得极为开心,赶紧答应道“好嘞!” 说着,她便一下子从李轻尘让开的空隙处闪了进去,似乎深怕对方反悔似的,等到李轻尘转过头时,她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了屋内的凳子上,伸手拆开了油纸包,嘴里高兴地叫道“太好了,还是热的呐。” 李轻尘并未落座,只是轻声道“大小姐,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原本正要向李轻尘转头邀功的骆仙儿微微一怔,很是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忘忧哥哥。” 李轻尘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缓缓道“我本想直接离开鹿儿镇,但思来想去,若是不告而别,终是愧对了骆掌柜这些时日的照顾,便想拜托你替我向掌柜的转达一声,另外,骆小姐听我一句劝,这几日还是和掌柜的尽量待在家中,等事情过去,这些江湖武人全部离开后再出门为上。” 骆仙儿默默听完,身子微微一颤后,头也慢慢地低了下去,可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脑袋。 “好。” 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李轻尘要往哪里去,更没有问对方之后是否会再回来,少女只是感觉有些失落罢了。 懵懂的日子里,多有这样让人怅然若失的无奈之事。 李轻尘亦不愿看到原本活泼的她变成这个模样,只好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走上前伸手拿起一块喷香的鸡肉,笑道“不过嘛,临走前这烧鸡,还是不得不吃的。” 一座不大的小庭院,正中央的主屋里,为那不知名的异宝而不惜远道而来的江阴七雄,此刻正围着一张四方桌子而坐,照旧还是与他们刚来的时候一样,一人坐在上首的位置,其余六人则是两两一边,各自一位,一眼便知。 桌面上摆了几盘寻常的下酒菜,而在边上则放有十余坛刚从醉花楼搬来的好酒,大部分还未开封,而那在鹿儿镇是人憎鬼厌的葛姓汉子则满脸堆笑候在旁边,两只小眼睛盯得紧紧的,谁碗里一旦空了,他便赶紧抱起坛子,在一旁立马给对方倒酒。 虽无他的座位,但众人交谈,竟也不刻意避着他。 其中一人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酒碗,打了一个饱嗝,他满脸通红,眼神浑浊,只是草草一看便知已经醉了,嘴上含含糊糊地骂道“他,他娘的,那狗屁禅师,是,是他妈的什么玩意儿,竟然也,也敢瞧不起咱们兄弟几个,娘的。” 先前在那骆家酒楼,明明是最早抵达的他们,最后却被那金刚禅师给强行赶了出去,最后只留下那对夫妇与黑白二煞一起,这摆明了就是看不起他们这伙绿林盗,想他们几兄弟在自家地盘上来去如风,横行霸 道了这么多年,好不威风,哪里能受得了这鸟气,只是当着那胖头陀的面却又不敢说,便只得在这私下发发牢骚了。 一人亦是觉得不忿,立即恨恨地接口道“娘的,迟早把这一身肥油的胖子给抓来点了天灯!” 另外一人端起酒碗,先是轻轻地瞥了一眼旁边正吃力地抱着酒坛给众人倒酒的葛姓汉子,然后小声道“不瞒几位兄弟们,大哥白天不是让我出去打听打听么,我刚得了消息,说是这异宝呀,跟那血魔老祖有关!” 旁边顿时有人惊讶道“血魔老祖?真的假的,他不是早在几十年前就被镇武司的人给抓,抓进那座牢里关着了么?也不知是死是活。” 先前开口那人瞪大了眼睛,言辞凿凿地道“千真万确!这件事据说镇上几个大族家里都有记录,当然了,其实也只是推测有极大的可能是那位血魔老祖,不过能肯定的是,这绝对是一位了不得的前辈留下的宝贝。” 一人眼中露出贪婪之色,舔了舔嘴角,小声道“听说那血魔老祖可是宗师级的高手,若能得到他的宝贝,哥几个后半生荣华那是不需要再愁的了。” 也有人担忧道“但那血魔老祖可是几十年前天下闻名的大魔头,杀孽极重,若是被人知道我们得了他的东西,这镇武司肯定会找上门,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大洛十九座镇武司,就好似站在头顶三尺的神明,压得天下武人都喘不过气来,谁要是被他们给盯上了,鲜少有成功逃脱的,最起码在座的众人心里都有数,别看他们嘴上吹的厉害,可实际上都是那些武侯们一只手可以捏死的蚂蚁罢了,他们几兄弟这些年之所以能够逍遥自在,还是得益于他们自身实力太差劲,甚至都够不上让镇武司出手的最低标准,所以追捕他们的,一直都只有地方官府罢了。 若是镇武司不管,基本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懒得管,可若是他们想管,那天下武人见了面就只能乖乖束手就擒,这是百年来通过无数次事例,从而建立在天下武人心中的一个共识,他们如何能不怕? 为首那人出言宽慰众人道“诸位兄弟无需担心,两个多月前,长安那边出了大事,据说整个十方镇魔狱连同长安镇武司都被真武殿的人给夷为平地,只是消息被朝廷给封锁了,暂时还未大范围地流传开来而已,可真武殿崛起,镇武司已经不行了,大家想想,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襄州镇武司的那帮人也不至于这次不派一人过来稳定局势,所以只要我等能够成功拿到那血魔老祖的东西,只需找个地方安心修炼几年,出来了之后还怕谁?这天下之大,又哪里不能去?就算是镇武司,又能拿咱们怎么样?” 一人听罢,豪气上涌,当即举起酒碗,大声道“大哥说的在理,来,哥几个,咱们走一个!预祝之后功成!” 众人齐声喊好,一起举碗,重重一碰,几人手上都有着一股巧劲,哪怕醉酒,也依然没洒出多少,在仰头饮下之后,其中一人突然间面露异色,喉头一动,竟哇地吐出了一大口血来,落在桌上,猩红可见,极为渗人。 “这!” 其余人见状,俱是惊骇莫名,吓得连手里的碗都丢了,可就好像是传染似的,立马又有两人突然捂住肚子,面色一下变得惨白,双眼圆睁,口吐白沫,竟直接往后倒了下去。 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惊呼道“不好!酒里有毒!” 众人之中修为最深,以一杆铁枪作为兵器的汉子一把扯过了旁边那已经被吓傻了的葛姓汉子,大吼道“你竟然敢对我们下毒?” 说罢,不等对方反驳,恨到了极点的他一巴掌拍在了对方的天灵盖上,直打得其脑浆迸裂,当场惨死,可随即自己也感到了一阵浑身发软的眩晕感,心知不妙,跌跌撞撞地往外一倒,便撞开大门,朝外冲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杀戮的夜晚(下) 千百年来,武人与普通人之间的界限,泾渭分明,犹如天堑。 莫谈天赐武命一物,就是单纯一本最普通的黄品绝学,让一个哪怕毫无修行天赋的废物刻苦修习二十年后,也能助他轻松击败十来个从未习武的普通百姓,更遑论修行玄品,地品,乃至于天品绝学之人。 刨除隐世千年的鲁班门以外,普通人面对武人的时候,那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更不敢说清,若非十九座镇武司镇压整个中原江湖,强行为武人订下规矩,这世道还不知是何等的凄惨。 不过在今晚,就在这平平无奇的鹿儿镇上,形势却骤然变得不一样了。 这几日饱受这帮蛮横的外乡武人的欺压,已经积攒了一肚子怒气和怨气的鹿儿镇百姓,终于在于今夜举起了反抗的屠刀,江阴七雄的惨死,不过只是一个开头罢了。 魔罗依旧如第一日一样,一只手托着下巴,安静地站在窗前,月光落下,好似谪仙人下凡似的气质与皮囊,纵使潘安在世,宋玉复生,只怕也不过如此。 亲眼看着自己一手炮制出来的人间惨剧,他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愉悦了几分。 得益于鲁班门送出的一系列专门针对武人的宝贝,普通百姓趁着夜色与武人们的掉以轻心,想要杀死对方,其实并不难,尤其是这座鹿儿镇上现存的江湖武人,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武道宗师,在真正的武人面前,他们也只不过就是江湖里的一群小虾米罢了,在今夜,他们才是猎物。 颠倒秩序,正是他此生最大的乐趣。 亲自将骆仙儿送回了家,少女虽然看着依旧心情不佳,但总归已经好了许多。 这就是年轻的好处了,许多老来想起,会觉得抱憾终身,怅然若失的事,其实并不会太过困扰年轻人,不过同样,许多年轻人想不通的事,迈不过的槛,数十年后想来,也只是一件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没有进门去打扰骆掌柜的休息,李轻尘特意嘱托了骆家一位既是管家,又是仆人的老嬷嬷盯住骆仙儿别让她再乱跑出来后,便转身回去了酒楼,等他拿起行囊从屋内走出之后,仰头看见天际的明月周围竟笼罩上了一层不详的血色,眉头顿时微微一皱,没有多想,低下头,他快步朝着小镇外走去。 却不料,才刚刚走出了没几步,突然便有一伙人从后面急匆匆地追了上来,李轻尘驻足停步,转头望去,竟发现这帮人他都认识。 在这里待了一个来月,又是在来往人流最多的酒楼做事,再加上鹿儿镇本就不大,哪怕没有刻意了解,但也将小镇居民的模样记了个大概,这领头的二人都是出生于小镇上势力最大的鹿家,他甚至记得一位叫做鹿森,另外一位叫做鹿林。 这二人分明都是前天才刚来骆家酒楼吃过酒的熟客,只是看他们现在的样子,皆是双眼赤红,满身血污,好似刚从修罗地狱中爬出,十分可怖,而他们身后的十来个男子也都是镇上的本地人,全都如他们一样,手持尖刀,上面依稀可见血迹。 双方对峙,下一刻,后面突然有人叫嚣道“上!杀了他!” 李轻尘见状,面色微变,却不知这帮镇上的男人们到底发了什么疯,正要开口问询,却有人突然小声道“我,我认识他,他是骆家酒楼的伙计,跟咱们一样,不是武人。” 这显然是在替他求情,看来此人还算是比较冷静,亦或是他天生性子就不是那么强硬冷酷,故而还未跟其他人一样,完全陷入这种杀戮报复的快意之中。 不过,立马便有人反驳道“可他也是外人!” 眼看着队伍产生了分歧,最后还是鹿林沉声喝道“好了!都别吵!若是惊动了那帮武人,就坏了事了。” 此话一出,整个队伍立马又变得静悄悄的,只是那压抑的喘息声却暴露出他们此刻的心情并不似表面这般平静,看向李轻尘的眼神,依旧极为不善。 只是他们终究还是没有再胡乱吵闹,毕竟就连鲁班门的人尚不敢与武人正面敌对,他们自然更没底气,虽然镇上的武人都不过是些江湖上的小虾米,但若想毫发无损地袭杀对方,依然得小心行事,以智取胜,强行硬来是没用的。 鹿林眯着眼,稍微打量了一下李轻尘的样子,沉声道“我记得,你叫忘忧是吧,看你这样子,是打算离开咱们鹿儿镇?也好,你快些走吧,别回头,我们就不会如何。” 李轻尘轻轻点头,表示了解,刚刚转身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骤然间一个闪身,一柄利斧便擦着他的耳边飞了过去,却被他从后伸手接住,然后反手便转身飞出。 “咻!” 寒光掠过,飞斧落地,这一队已经杀红了眼,竟连他也不打算放过的小镇男人们的脑袋上顿时少了一层头发,冷风吹过,竟有些发冷,一下子惊得所有人都差点跳起来,一人甚至当场尿了裤子。 李轻尘盯着眼前这帮平日里其实极为和善友好的小镇百姓,冷冷地道“别烦我。” 眼神凶厉,杀气凛然,犹如山野恶狼,正在幽幽地望着自己的猎物,随时准备出击,其霸道残忍之处, 自然胜过这帮寻常不过是普通绵羊的小镇百姓们千万倍。 羊终究是羊,哪怕给它们装上了利爪尖牙,可在看到天敌的那一刻,也依然会本能地感到畏惧。 这是根植于血脉之中的恐惧。 一众人吓得脚下一软,差点没直接跪下去,直到李轻尘都已经转身走远,他们这才回过神来,一个个嗫嗫嚅嚅的,竟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被黑衣剑客斩断了右手三指的鹿森低声骂道“妈的!被他给逃了。” 这种话此时由他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可笑而已。 鹿林原本汹涌的杀意也被这当头的一盆冷水给直接浇熄,再转头看看身后的同伴,顿时就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更不解为何前日在骆家酒楼里受了那生人的蛊惑之后,自己竟然真的与大哥在今日带人跑出来干这等不要命的事,心中的念头一起,更觉得后怕,正想提议今日就此罢手,却陡然间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声爆喝。 “区区凡人,也敢触怒天威!真是好胆!” 却是那一身横肉宛如山岳压顶般的胖头陀突然从旁边的院子里蹿出,一手一个,好似抓小鸡一样地拎起两人,合掌撞在了一起,霎时间便将这二人给撞得头骨炸裂,脑浆飞溅,再随手丢出,便轻易地在泥地上砸出了两个小坑,眼看这二人眨眼间便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在他身旁,从凉州地界远道而来的周宇夫妇,以及那一言不合便喜拔剑杀人的黑白二煞都已经跑了出来。 脖子上挂着一百零八颗念珠的胖头陀望着眼前这帮双腿战战,几欲立马作鸟兽散的人群,又是惊讶,又是不解,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这些淳朴的小镇百姓,竟然会在今夜齐齐化身屠夫,来找他们武人的麻烦。 “你们这帮蠢货,怎敢偷偷袭杀我们武人?快说!你们到底是受了何人的指使?” 话音刚落,身旁那矮小敦实的汉子周宇却不愿多废话,本就不是善男信女的他,直接合身蹿入了人群之中,摧碑手之威,掌力惊人,一掌拍下,便可断碑摧石! 一掌打在人的身上,掌力甚至直接透体而出,将筋骨皮膜连着对方背后的衣服都一起崩裂,宛如虎入羊群,几下便将这一队人给杀了个干干净净,利落干脆,无人能让他使出第二掌。 包括鹿森兄弟俩在内,一个被他一巴掌拍在胸口,直接将其整个胸膛都给打得塌了下去,另外一个被他一巴掌拍在头上,半颗脑袋都已经陷进了胸膛。 这些都只是一转眼间便发生的事,那有心想要逼问这帮百姓的胖头陀甚至都来不及阻拦,当下便有些愠怒,可话到嘴边,又想到对方还有用处,便硬生生地止住了叱骂,最后变成了一句隐含威胁的劝告。 “周老弟,下次可莫要再如此冲动了,此事有蹊跷!” 能怪谁? 还不是只能怪这些凡夫俗子们实在是太过脆弱,竟连对方一掌都受不了,总不能为了这帮死人去得罪名义上的盟友吧,况且他自己也不是什么真禅师,无非是当年为了躲灾才迫不得已入了僧籍罢了,真要论起来,他杀过的人比对方只多不少。 轻轻松松拍死十余人,周宇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毫不客气地反驳道“禅师既然也看过了那本镇志上的内容,自然清楚,这都是避不了的事,若想得到血魔老祖那本天魔化血神功,此地必然血流成河,何况他们既然自己找死,岂不是不是更好么?若是禅师你心地慈悲,下不去手,我周某倒愿意代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章 走还是不走 江湖很大,大到深不见底之处,足以淹死翻江蛟龙,可江湖也很小,小到水浅之处,就连一尾草鱼也可为祸一方。 对于那些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师门传承的武人们而言,假使有一本能够指引自己打开中丹田,修炼出武人真气的正统玄品法决都要去烧高香了,更何况是一部地品神功。 世人皆知,天品真经,地品神功,皆有夺天地之大造化的能耐,绝非寻常世间绝学可以媲美,武人的修为越是高深,这种差别就会体现得愈加淋漓尽致。 想那杨辰所修之玄黄化龙功,便可助他吞吸一国国运与玄黄龙气,到最后甚至可以化身天龙,白日飞升,而张藏象所修龙象般若功,在大成之时可得三龙九象之力,搬山倒海,只手拿月,就连那真武殿吕奇所修之瘟神大病经亦可将他化作人间瘟神,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一旦化身千万大病虫,进可攻,退可守,试问谁不羡慕? 这等功参造化之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武人想象力之极限,是以人力所不能及,但凡是亲眼见过神威者,莫不为其魂牵梦萦,哪怕穷尽毕生之力,亦要苦苦追寻。 武人之于绝学,就好比是苍蝇闻到了荤腥,完全无法克制住心中的贪念。 而且,真正让这五人丧失理智的关键在于,修炼其他绝学尚还讲究一个资质,资质不行的,一辈子都难以得其门而入,反倒不如找一部更加适合自己的,但这天魔化血功的霸道之处,就在于它颠倒了这个公理! 任何人皆可修行此绝学,而且它还能反过来迅速改善修习之人的自身资质与根骨,虽不长于单打独斗,可若论保命之法,尤还在瘟神大病经之上! 据闻血魔老祖当年本也只是个天赋资质都极其普通的寻常武夫,可正是因为得了这一份天注定的机缘,便让他在短短五年间撞开玄关,踏足上三品,名动一时。 只可惜成也神功,败也神功,但凡修习天魔化血功者,必被影响心智,厮杀成性,最后化为血魔,为祸一方,应当说这本就是化外天魔留在人间荼毒之物,故而禁之不绝。 代价,总是与收获并存,一个人若想得到什么,就必须得付出同等价值的东西,这是寰宇之内永恒不变的真理。 纵观历代修习此神功之人,最后皆为天下共敌,而这位血魔老祖在成名之后,亦是很快便被镇武司擒拿镇压,关入了十方镇魔狱中受刑,不过这等魔道巨擎在江湖上留下的传说,却依然在不停地流传着。 有道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像他们这种出身的人,若想成为那人上之人,就必须得有所牺牲和舍弃,容不得任何迟疑和犹豫,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无论会有什么后果,那也得取得绝学宝典之后再去作想,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到这部地品神功再说,实在不行,得手之后远遁西域或是南疆,潜心修行个几十年再出来,到那时天下无敌,又有谁能管得了自己? 没看那真武殿都已经跑到长安城,在皇帝老儿的头上拉屎了,也没见镇武司将他们怎么样么,这世上,终究还是实力大过规矩的,或者说规矩本就是依托建立者的实力而存在,镇武司如果没那个实力,他们订下的规矩谁又会遵守呢? 在场五人,就没一个是心慈手软之辈,相反,因为同样都是野路子出身,他们能够走到今天,付出的远比一般武人更多,自然也更明白这世道的残酷之处,故而对于力量的渴望,也远比其他人更强。 他们的江湖若真要形容起来,其实很简单,八个字而已。 不为刀殂,便为鱼肉。 那胖头陀金刚禅师闻听周宇之言,顿时也立马想通了这个道理,无论有没有幕后主使,也无论对方是谁,反正都是要宰了对方的,没必要多问,旋即眼神一沉,变得极为凶厉,禅师与狂魔的转换,只在一念之间。 “周老弟说的是,眼下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倒也好,成事就在今夜吧,无论是镇上的其他武人,还是原本的百姓,一个也不能放过,必须尽数灭绝!” 怕消息传出去之后惊动镇武司是其一,然而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们先前看到那本镇志上有明言记载,若想取得血魔老祖在被镇压之前所遗留的天魔化血功,就必须得献祭上千人的性命鲜血,这光是镇上的百姓,还远远不够。 好在武人们的体魄皆远胜普通人,同样的一滴血,其中蕴含的力量远在普通百姓之上,这般作想,再凑上镇上的武人,应当便足以达到激发血魔老祖传承的苛刻条件了,胖头陀金刚禅师甚至不禁在想,当年的血魔老祖是否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才将这份传承留在了这偏远小镇上,从而避免被镇武司的人给盯上。 果真是魔道前辈,算计之深远,绝不是自己所能比的,胖头陀暗自振奋精神,与那黑白二煞,周宇夫妇分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冲出,这一次不为别的,就只是杀戮而已。 然而,鹿儿镇里,做如此想的,却也并不止他们这一拨人,不少人亦是从各种渠道知晓了血魔老祖传承之事,无人不对那传说中的地品神功起了觊觎之心,甚至不惜屠 戮千百生灵也要将其取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武人们本就是逆天而行。 萦绕着一层诡异血色的月光下,鹿儿镇的百姓们趁着夜色,在抱团袭杀那些自以为掌控局势,故而对普通百姓不屑一顾,根本就没有防范之心的高傲武人,而那些得到了神功出世消息的武人们,亦是开始大肆屠杀本地百姓与其余武人,为的,就只是能够成功引动血魔老祖的传承,改命换运。 金刚禅师,黑白二煞,周宇夫妇算是一拨人,可在镇上潜藏的高手却并不止他们五个,另外还有在南疆武林成名已久,手段阴邪,杀人无形的五毒童子,天生神力,双臂千斤不过,自号小霸王的项南,侠肝义胆,薄有声名的小孟尝吕温,擅使双刀,水泼不进的汴州名家欧阳翎羽,一手暗器使得千变万化,自称千手无常的孟良,以及那轻功独步,来去如风的逍遥客 正所谓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任凭谁也想不到,这小小的鹿儿镇竟有朝一日聚集起这么多牛鬼蛇神。 无论是正道,邪道,亦或是亦正亦邪的,无论是野路子出身,还是有正经传承的,在今夜,他们都化身为索命厉鬼,在没有镇武司出面干预的情况下,在小镇肆意屠杀。 或许人人心中皆有恶之一面,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天魔化血神功,也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世人在面对无力反抗,任凭宰割的同类之时,便自然会生出暴虐之心。 正如魔罗所言,他所做的,无非只是挑动了世人心中的恶念罢了。 乱法坏心,断德绝善者,是为魔也。 鹿儿镇入口处,那座有百年历史,受尽风吹雨打,就连上面的漆也一并掉光的牌坊底下。 因为逆练绝学,导致中丹田破碎,浑身经脉断裂,甚至失去了与生俱来的天赐武命能力,已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的李轻尘,突然在原地驻足。 由于这一身由六丁神火重塑的强横体魄并未损坏太多的缘故,他的五感依然比一般人要敏锐太多,还没走出太远,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还有各种厮杀声,惨叫声在不停从背后传来,他神色纠结,矗立在月光下,一动也不动。 走,还是不走? 说实在的,他是真不愿再掺和进这些糟心的江湖事中。 崔兆的出现,老王的死,中丹田的破碎,一身修为尽失,各种打击接踵而至,已经彻底地压碎了他那颗被外力勉强维持着的武道之心,现在的他,只愿就此避世隐居,过那普通人的生活,人间何事,皆与他无关。 仔细想想,他本也不爱习武,若非命运弄人,他只想安静做个乐师,这一切本就不是他想要的,是他人强压在他身上的,现在既然有了一个能够抛下一切,自由选择的机会,他还要再走回原来的老路么? 可是 如果就这样走了,骆掌柜一家又该怎么办,若是自己就这样一走了之,骆仙儿之后的命运,又当如何? 没有人生来就是一座孤岛,哪怕是像他这样自小就被人遗弃在街上的孤儿,但凡只要生在人世间,就注定会有羁绊产生,这即是尘缘因果,他李轻尘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他做不到就这样坦然地放下心离开。 大概本就没有人,可以万事皆顺心地走完这一生吧,总是得拗着本心,蹒跚前行,这才是人呢。 他最终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丢下了早已收拾好的行囊包裹,转过身,朝着镇子大踏步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止戈方为武 夜色渐深,寒意渐浓,天际一轮如钩残月的边缘,正萦绕着一层极为不详的血色,地上的人儿,皆为心中的欲望而起舞,肆意杀戮,秋风起,叶儿落,一股冷峻之意,缓缓地笼罩了整个鹿儿镇,这座偏远小镇往日的宁静与祥和,在今夜,荡然无存。 瞬身止步,探手前抓,右手的五根手指呈爪状,拇指在下,四指在上,牢牢地扣住了一柄从旁边巷子里的阴影中,极为阴险地偷袭斩向自己的长刀。 李轻尘转头一看,却是个浑身浴血,眼神之中满是惊恐,显然是受了极大刺激的年轻人,望着其年岁比自己应当也大不了多少,眉眼之中还有着一丝稚气,一条腿上有着一道极为明显的豁口,应当是被利刃割伤,此刻还在淌血。 是个外乡武人,而且还是个倒了大霉的外乡武人,明明实力不够,却偏生要跟着其他人一起来鹿儿镇凑热闹,前些日子倒也未曾怎么欺压过本地百姓,但奈何遇上了杀红眼的人,他纵使有理也难言,最后侥幸逃出了屋中,却因为大腿受了伤,流血过多,跑不远,只好在这里暂且躲藏,想要包扎一番,在听到脚步声时,便下意识地想要先下手为强。 浑如一只受惊的小兽。 手上传来的感觉十分清晰地告诉了李轻尘,对方手握的,无非只是最普通的黄品兵刃罢了,亦无真气灌注,而且纵然同是黄品兵刃,其中也有高下之分,手下这柄长刀粗制滥造,依他先前的眼光来看,根本比一般的农具强不了太多,说是兵器都是抬举。 “咔!” 五指微微用力,轻轻一震,一股巧劲便顺势找到了长刀内部的脆弱之处,轻而易举地将整柄长刀直接炸成了一节节碎片,这一幕顿时看得那年轻人瞠目结舌,好悬没把两颗眼珠子直接瞪出眼眶来。 这是什么招式? 李轻尘看了看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 “滚!” 言罢,不再搭理这已经完全被吓呆住的可怜虫,继续快步朝着骆家宅子的方向迅速赶去。 一路所过,满目疮痍,鹿儿镇已是四处起火,屋顶上人影错落,起降不停,不时伴随着一道凄厉的惨叫声,眨眼间便有一条鲜活的生命直接落在地上,化作了一具尚还有温热的尸体。 在这一刻,人命正如草芥一般脆弱和不值钱。 这便是最真实的世道啊,弱肉强食,优胜劣汰,其鲜血淋漓之处,比之未开化的森林野兽也不遑多让。 或者说,人,本也是野兽的一种。 这一地的狼藉,让自幼已习惯了见到尸体的李轻尘也不愿再多看,心中担忧骆家父女二人,赶紧加快了脚步,奈何他越是不想招惹麻烦,麻烦却偏生要自己找上门来,还未走出太远,他便心生警兆,一个闪身,身子腾起,于空中翻转三圈后,瞬间倒落回了十步开外,轻松躲过了斜刺一击。 来人见状,亦是情不自禁地喊道“好俊的身手。” 李轻尘抬眼看去,却是个弱冠之龄上下的年轻人,身穿一件墨绿色武人袍子,手持一杆破阵霸王枪,细腰宽膀混似猿猴,面目英武更胜霸王在世,正是那号称双臂千斤不过的小霸王项南。 当然,他并未听过这个名号就是了,毕竟江湖这么大,并不是所有人的名字,都能被天下人所记住。 躲过了对方那势大力沉的一击,李轻尘却也不为那人的偷袭而动怒,相反,其神色从容就好似正在与一位普通的路人攀谈商量,语气极为平和“劳烦,我过去接几个人就走,还请阁下不要拦路。” 项南面露冷色,禁不住讥笑道“呵,你已是自顾不暇,竟还想跑去接其他人?小爷我实话告诉你吧,今晚谁也走不出这鹿儿镇!” 武人们说话做事,向来都喜欢直来直去,一颗武胆通透,比之喜欢拐弯抹角的文人们可要直白多了,尤其是像项南这样纯粹的江湖客,就更是如此了,自以为已是吃定对方的他,丝毫不愿再去绕那些花花肠子。 心里明白,再跟对方废话也纯属是浪费时间,李轻尘不发一言,骤然前冲,一扬手,刚才顺便从地上捡起的一捧沙土便迎面朝对方泼去,而自己则迅速从侧面绕过对方,不想再做纠缠。 项南见状,陡然大喝一声。 “来得好!” 双手舞动那六十来斤重的霸王枪是混若无物,一下卷起大风,瞬间便将扑面而来遮挡视线的沙土给直接吹散,然而,其中隐藏的颗颗石子在这不便视物的夜里,却如暗器一般朝他打来! 细小尖锐的石子与手中枪身相撞,顿时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响,然而,他一时不察,惊呼一声,竟被一颗从破绽处飞入的石子给划破了面颊,脸上顿时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这便算是输了一招。 再回头,望向那小子向镇子里逃窜的背影,自觉受了奇耻大辱的项南顿时怒不可遏,大吼一声道“你往哪里逃!” 心念一起,脚下加速,他是拔腿便追,看样子是不追上一雪前耻是誓不罢休! 李轻尘却不管他,只是兀自前冲,后者紧 追不休,二人一前一后地往镇子里冲去,李轻尘却是一下变向,拐入了一条街边的巷道,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骆家宅子。 已经到了门口,他却不禁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原是面前大门敞开,里面凌乱一片,却未闻人声,这一想便知到底是何情况,一颗原已经古井无波的心顿时一揪,骆仙儿那娇俏可人的面容瞬间浮上心头,他再也忍不住,赶紧闯进门去。 落得院中,耳朵微微一动,原是听见了一丝虚弱的呼吸声,李轻尘不敢怠慢,赶紧闪身蹿到了墙角的黑暗处扶起一人,接着月光一看,正是那位在府上伺候父女二人的老嬷嬷,只是入手冰凉,气若游丝,再看底下,鲜血裹着肠子流了一地,显然已是要活不成了。 李轻尘心中焦急,赶紧疾呼道“嬷嬷!那骆掌柜父女何在?” 想这老嬷嬷本就年老体衰,就算保养再好,也抵不过这天地法则,一下被人开膛破肚,内脏都流了满地,此刻哪里还有力气说话,只是凭着本能和最后一口气,勉强抬起了一只手,迷迷糊糊地指了个方向后,便一头倒在了李轻尘的怀中,再无生息。 正在这时,大门再度被人从外撞开,却是那一直紧追不舍的项南冲了进来,一看此景,想也不想,立马便是一枪戳来。 “好小子!再接我一枪!” 望着对方似乎是被那已经死去的妇人所拖累,一副还未回过神的模样,项南面露冷笑,手上的速度更是加快三分,却不想一枪扎下之后,眼前却已没了对方的身影。 耳旁劲风袭来,他忍不住暗道一声糟糕,可还不等他收枪回防,陡然间脸上便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力道之重,直打得他整个人都横飞了出去,手中长枪亦是随之脱手而出,落在了地上。 李轻尘面露愠色,随意一脚便将那长枪踢远,三步紧赶上前,丝毫不给对方喘息之机,速度之快,项南甚至只来得及刚刚抬起手想要抵挡,手腕处便传来了一阵剧痛。 原来是李轻尘以双掌轻拍在他手腕上,便打得他双手落下,中央门户大开,再一拳递出,好似重现数月之前在大洛武道会上硬生生打碎杨辰金身的神威。 武之道,重意境,而不在招式,难道修为丢了,这一身武艺就真的丢了么? 未必! 一拳落下,便有一股狂风卷起,院中的梧桐树一阵剧烈摇晃,黄色的落叶纷飞,全随着这一拳朝着对面的项南卷去,后者甚至吓得都闭上了眼睛,只在口中胡乱地大喊着。 “别,别杀我!” 想来也是殊为可笑,一位刚还在小镇街头大开杀戒,仗着一身神力,一枪便将人敲成肉糜,好不快活,落在普通人眼里,好似魔神般的人物,此刻却好似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靠坐在墙边,双腿往外胡乱地蹬着。 拳临面门,杀气如霜,死亡笼罩,项南浑身颤抖不停,心中那是瞬间升起无限的后悔,怎地自己今儿就偏生要惹上人家? 却不想,三息之后,风停雨住,李轻尘骤然收回了只差区区一寸便可直接击杀对方的拳势,收发自如之处,尤胜先前! 想来却不止是因为其修为丢失再加上这次尚未尽全力,故而容易控制力道的缘故,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在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情况下,他对于武与道的理解又更深了一筹。 所谓止戈为武,锋芒毕露也未必天下无敌,懂得收放自如,方才算是真英雄! 再看这边已经吓得浑身大汗淋漓的项南,在等了老久之后也没感觉到那仿佛无穷之大,让自己心中升起无可匹敌之力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半晌之后,试探性地睁开了眼睛,可眼前这座院子里唯有一地金黄的梧桐叶,却哪里还有那少年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棋子齐入局 鹿儿镇上人丁最为兴旺的鹿氏一族,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上至耄耋之年的老妪,下至牙牙学语的幼童,皆无一幸免,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感叹命运之无常。 苦难降临的时候,没有理由。 血色月光下,鹿家祖宅之中,有一处占地不小,上无顶棚的露天院子,却不是什么演武场,而是供整个鹿家子弟每年清明,中秋的时候来拜祭先人所用,再往里走几步就是鹿家祠堂。 只不过,眼下整个院子已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修罗地狱。 院子正中央被人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边上更开凿出了九道血槽,四周不断有温热的鲜血通过地面的血槽流入那深坑之中,现在竟已积了一大半,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的精血汇聚于此,至于旁边所堆积起来的尸体,更是有上百具之多,宛如一座由人肉砌成的坟包。 面色蜡黄,身材瘦高,就好似病鬼夜游一般的黑白二煞在底下给活人放血,胖头陀金刚禅师则单立一旁,安静思考,至于那脾气火爆,杀人如麻的周宇,此刻却是安分地守在自己妻子的身旁,一对凶目,虎视眈眈地审视着周围。 按照他们先前的约定,若是能够成功取得天魔化血功,便拓印出三份来,再将初本一分为三,各取一份,这样大家都不吃亏,如果还有额外的宝贝,也当平分,若是数目不够平分,便预估价值,拿走宝贝的人之后再将差价补给其余人即可。 当然,像这种随便说说的口头协议,这里的三拨人就没一个是真放在心上,三指举天,赌咒发誓的事,他们这辈子可没少干过,出尔反尔,背后捅刀子,那更是家常便饭。 只不过眼下他们暂时还算合作关系,毕竟三方合力总好过各自为营,到最后异宝绝学出世,他们三人联手清场之后,再来分赃,也好过一群人混战,故而眼下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只不过如果有机会,他们倒也不介意一脚先把对方踹下船给淹死再说。 这世上的江湖人,大概就只分两种,一种是见利忘义,一种是舍生取义,只是世风日下,前者大多飞黄腾达,后者却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 “咻!”“咻!”“咻!”“咻!”“咻!” 陡然间有人赶至此处,胖头陀金刚禅师与那周宇夫妇皆一同朝着来人的方向看去。 却见来者一共五人,身高皆不过膝,体型浑似侏儒,面覆一层白粉,上面点缀出一点殷红便是嘴唇,其打扮更与那世间幼童一般,有扎羊角辫的,也有脑袋中央剃了一颗小桃心的,脖子上挂着长命锁,手腕脚腕处还另有铃铛与金环,赤脚着地,腰围肚兜,露出如粉藕一般的手脚来,个个笑容灿烂,天真浪漫之处,更让人不自觉升起一股爱怜之心。 只不过,这五名幼童在这如人间地狱一般的地方竟依然能够保持那天真的笑容,将周围的惨剧视若无物,这便反而让人觉得可怕了。 这边黑白二煞头也不抬,手下更不停歇,不停从旁边拽来那还尚有清醒意识的活人,不顾对方如何挣扎求饶,拔剑戳破对方的咽喉血管,挑开四肢关节后,便随意地丢弃在一边,任凭对方体内的鲜血流溢而出,最终顺着血槽,缓缓流入那深坑之中。 胖头陀金刚禅师只将自己那一对三角眼轻轻一眯,旋即半是威胁,半是劝退的意思,缓缓道“几位在南疆逍遥自在,好不快活,又何苦偏要跑来这鹿儿镇,淌这浑水呢?” 对面一人闻言,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对方,嬉笑出声,稚嫩清脆的童音便响了起来。 “嘻嘻,你这胖和尚真有意思,既然知道其中缘由,又为什么还要说废话呢?” 又有个扎着朝天辫,围着红肚兜的孩子在地上翻了个筋斗,大笑道“和尚,那天魔化血神功不如就让给我们吧,怎么样?” 胖头陀还未说话,却只听得周宇在一旁冷声道“想跟我们抢,也得有那命才行!” 对面五位童子闻言,就好似听到了什么极可笑的笑话似的,一起鼓掌大笑了起来,闹腾之际,手腕处的铃铛与金环互相碰撞,竟发出了一阵让人听之便觉头晕目眩的靡靡之音。 与此同时,一阵????的声音从四周响起,却有那金头蜈蚣,银环毒蛇,红尾毒蝎,白线壁虎,绿头蟾蜍共五毒从阴影之处爬出,团团围绕在那五毒童子的周围,就好似忠心耿耿的护卫一般拱卫四周,这五种剧毒之物数量何止千百,加之颜色灿烂,在月光下看得人是不寒而栗,这一幕便是那胖头陀金刚禅师瞧见了,也微微变了脸色,赶紧传音提醒起了己方之人。 “这南疆五毒门的五毒童子极擅毒功,地上这五毒之物乃是日日用人之精血与各种剧毒之物喂养而出,周老弟可瞧见其中那五只大的了没有,那便是用来号令这些毒物的蛊毒王,一旦被它们爬到身上,便是咱们武人的真气也难以抵御,一旦被咬破皮肉,哪怕只有一点,顷刻间便会肉身溃烂,数十年苦功毁于一旦,大家切莫掉以轻心!” 却不料,那矮小敦实的汉子周宇竟毫不在意地道“区区毒虫,外道而已,又算得了什么?这种东西我夫妻二人自有办法对付,禅师 无需忧心!” 胖头陀闻言,不动声色地瞥了那一直围着幕篱,从未以真容示人的妇人背后所背古琴一眼,既然对方不领自己的情,那他也不再多言,只是在原地静观其变罢了,眼下还不到清场的时候,自然无需针对对面那五个小儿。 没过太久,便又有数人接踵而至。 因为乐善好施,交友广博,故而在中原江湖上素有小孟尝绰号的吕温,却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外套紫色大氅,体型颇有些富态,脸上肥肉层层堆叠,将五官全挤在了中间,鼻下两撇八字胡微微上翘,一对绿豆小眼那是滴溜溜转个不停。 汴州名家,以擅使双刀,喜在大雨天练习刀法,而在雨停之后,身上竟无一丝水渍而闻名,这欧阳翎羽身材高挑,脸色阴沉,赖以成名的两柄双刀由一条铁链连在一起,被他绑在手腕上,显然这其中还另有门道。 千手无常孟良却是个已近花甲之年的老头子,黑衣白裤,脚踩布鞋,一眼望过去,是众人之中最为普通的一个,若是丢在了街上,与那市井巷弄里含饴弄孙的普通老人并无二致,可也正因为如此,却反倒让胖头陀多看了两眼。 孟良号称千手无常,这千手指的是此人可在一瞬之间打出上千道暗器,手影绰绰,连看也看不清楚,就好似一瞬间多出了数百只手来,而所谓无常,自然指的就是那地府阴帅,取人性命的黑白无常了。 而胖头陀金刚禅师看得更加仔细,对方两只手背在身后,这叫藏,弓腰驼背,这叫收,看着好似最不起眼,可实际上整个人就像一张绷紧的长弓,一旦他什么时候伸出了手,展开了身子,那便是下杀手的时候了,到时候必将是以雷霆万钧之势,瞬间取人性命。 至于那近些年才悄然崛起的逍遥客,却是个弱冠之龄的年轻人,青衣长衫,面如冠玉,脚踩白靴,腰佩玉带,一手握折扇,一手负于身后,眉眼含笑,那是数不尽的名士风流,众人之中,就属他站得最高,而且只将左脚脚尖立于屋檐之上,彰显出他独到的轻功。 早在几日前,他们便已经知道对方也来了这鹿儿镇,故而对于彼此的出现,皆不感到意外,兴许早已达成了暗中的结盟也未可知,然而下一刻,却又有一人跃上了屋顶! 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单论这一身皮囊之俊美,尤还在那逍遥客之上。 黑衣黑裤,与夜同色,年纪二八,却已无丝毫稚气,眼神忧郁,满腹愁绪,让人见之便不禁感到好奇,这少年到底是受了何等的苦难,为何偏有这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哀愁,不是李轻尘,却又是谁? 眼见地面上那一处即为显眼的血坑,再见这横尸遍地的惨象,饶是他心中亦是重重一抽,放眼望去,一下便瞧见了正被黑白二煞中那黑衣剑客抓在手中,看着已没了往日灵气,眼神黯淡的骆仙儿,当即大喝道“住手!” 只不过黑白二煞哪儿会去管他,那黑衣剑客手握长剑,正欲朝骆仙儿咽喉刺下,却有一堆碎瓦隔空打来,那黑衣剑客手腕翻转,一阵丁零当啷的声响过后,轻松便将瓦片打碎。 李轻尘随之落入场中,那黑衣剑客一手持剑,一手扣住了骆仙儿的手腕命脉,场中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剑拔弩张。 那胖头陀也是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瞧了眼那被自己人擒在手中的骆仙儿,再看向李轻尘的时候,顿时了然,禁不住赞道“好小子,当日在酒楼时,本座便已觉你颇为不凡,那一众食客伙计里,就只有你能够泰然处之,却不想竟真藏的这般深!” 李轻尘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骆仙儿,沉声道“你们的事,我不管,我今天只要带她走。” 那白衣剑客随即走上前,冷冷道“凭什么?” 黑衣剑客与之心意相通,手腕一翻,便将长剑横在骆仙儿的喉头。 “留下一只手,我让你带她走。” 大家快刷点月票吧,我真的太难了,要自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形势再颠倒 断一只手,换一条命? 被黑衣剑客扣在手上,以一柄锋利长剑横于脖颈处的骆仙儿神情无比凄然,她只能无力地向李轻尘伸出手,眉眼中满是无助的悲伤,口中轻轻呢喃着。 “忘忧哥哥,不要,不要答应,不要。” 在场的其余诸人,有一个算一个,皆眼睁睁地看着这凄惨一幕,却并不做声,试想他们本就为了一个“利”字才不远千里跑来此地,现在自己不用动手,却能让一个潜在的对手失去战力,这对他们而言,亦是一件乐于见到的好事,不是么? 李轻尘看向还在对自己微微摇头,试图阻拦自己的骆仙儿,灿然一笑,语气极温柔地宽慰道“仙儿,听话,闭上眼睛。” 骆仙儿见状,心知不妙,还待再说些什么,可身后的黑衣剑客却突然手上加力,她嫩白的脖颈上瞬间便出现了一线血丝,李轻尘立马大喝道“住手!” 白衣剑客手持长剑拦在了双方中间,同时朝着李轻尘冷哼道“哼,小子,想逞英雄,就得付出代价,你若真想救她,便留下一只手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兄弟俩没那么好的耐心!” 李轻尘苦涩一笑,旋即闭上双眼,此生的过往种种,就如浮光掠影一般,于眼前不停地闪过。 一张张面孔,转瞬即逝,打从自己习武开始,变得越来越强,可随之离开自己的人,却也变得越来越多,任凭他如何伸手去挽回,却也依旧是朱颜辞镜花辞树,似乎难逃这天地铁则,这一辈子,好像就从未真正保护到任何人呢。 他于心中喟叹一声,此生之遗憾,莫过如是。 一息之后,李轻尘睁开眼,伸出右手,牢牢扣住左手肩头,嘴角轻轻一咧,随即开始加力,与此同时,他口中亦是随之发出了极其痛苦的嘶吼,在场之人见状,无不动容! “撕拉!” 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见他整条左臂应声而断,竟是被自己给强行撕下了肩头,丢在地上,对面的骆仙儿亦是闭上了眼睛,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不忍多看。 没了涅槃神通傍身,亦无真气保护,左臂的断口处血流不止,看得人是心惊胆战,受此重伤,李轻尘脸色惨白,整个身体都在因为这非人的剧痛而颤抖不止,然而,凭借着钢铁般的意志,他并未因此而倒下,相反,他竟用自己沾满鲜血的右手指向了对面,语气依旧铿锵有力,就好似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区区幻象而已。 “你要求的事,我已经做到了,现在请你应现你的承诺吧!” 只为救区区一个女人,就甘愿自断一臂,并且在事后依旧能保持从容,如此一幕,便是那胖头陀见了,亦是情不自禁地大喝道“好一个少年英雄!本座佩服!佩服!” 话音刚落,那一直静立不动的白衣剑客,却是突然冲上前,眼睛里满是嗜血而残忍的光芒。 “真是可惜,自古以来想当英雄的,从来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以一手快剑闻名于江湖的黑白二煞,其出剑的速度之快,旁人甚至只能看见一道凌厉的剑光于空中闪过,尤其还是在这咫尺之间,旁人更是来不及反应,下一刻,鲜血飞溅,他已一剑刺破了李轻尘的胸膛! 众人见状,心中不禁一阵叹息,暗道这少年还是太过天真,完全不知江湖险恶,竟真听信了那黑白二煞的谎话,以为对方会兑现承诺,眼下这般遭遇,亦是咎由自取,不过能见天才陨落,他们心中亦是升起了一阵别样的快意,尤其是那最喜欢显摆自己的逍遥客,更是如此。 却不想,正在这时,异变陡生,被对方一剑刺破了胸膛的李轻尘,其眼神却瞬间变得极其凶厉,身子随剑而走,竟是主动让对手手中那柄长剑将自己整个捅穿,可自己却以更快的速度靠近了对方! 白衣剑客见状,心中大惊,只是右手却依旧牢牢握着剑客们以性命相交的长剑不愿松开,而只以左手用剑指戳向了李轻尘要害,却被他抢先一计膝撞给重重地撞在了自己的下腹丹田之处,一股沛然巨力直接粉碎了他刚刚才提起来的一身真气,旋即身上各处便传来了一阵剧痛! 百鸟朝凤拳! 以老六绝学的封穴之道,瞬间打出百拳,锁住了对方全身窍穴,同时更是闪电般地卸下了他双手关节,然后牢牢抠住了对方咽喉,将他反过来给一把擒在了自己手中。 形势顿时逆转! 李轻尘如何又会不知道这帮人最擅出尔反尔,是绝不可能兑现承诺的,可为了能够成功救下骆仙儿,他却不得不出此下策! 先依照协议,主动断去自己一臂,以此作为诱饵,他料定对方定然会趁这个机会偷袭自己,而早已在心中做好准备的他,便在这一瞬间全力出手,趁着对方掉以轻心大意之时,于那间不容发之际,反客为主成功,不过其中的惊险与算计,自不消与外人言说!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再加上这白衣剑客刚才是主动撞上去,所以就连周围的胖头陀等人也来不及救援,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轻尘擒下了他。 同样有了人质在手,李轻尘一扫先前 的无奈卑微之态,浑身上下气势之足,浑似数月之前在武道会擂台上的意气风发,好似将一切尽在掌握,这般姿态,更是给了其他人以巨大的震撼。 “放开她!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三次!” 语气森然,眼神凶厉,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他一言不合便会直接扯开手中那白衣剑客的咽喉。 那白衣剑客眨眼间被他扣在了手中,一时之间,竟还未回过神来,他实在是没想通,自己怎么就忽然从高高在上掌控局势的那个人反过来成了一个阶下囚,可事已至此,他却不敢乱动了。 胖头陀面露惊色,忍不住喝问道“年轻人,你究竟是谁?” 在他这样的老江湖看来,对面这少年郎无论是武功修为,还是心智谋算,都绝对是人中龙凤,上上之姿,而且观其面相,左右不过二八之龄,如此年轻却已有这般实力,本不该是什么无名之辈才对。 却不想,李轻尘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死死盯着对面那黑衣剑客,沉声道“你们二人这次无非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异宝而来,其他人亦是如此,试想我若是直接杀了你这兄弟,你还有足够的资本和其他人争么,何不做个交换,我放了你这兄弟,你让我带这姑娘走,如何?” 黑衣剑客一听这话,顿时紧皱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的确,他与这白衣剑客乃是同胞所生的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一起长大,一起习武,彼此之间对对方都是最为信任的,也正因为如此,兄弟二人联手,齐心协力,这才在江湖上闯下了偌大的凶名,可今日若是因为手中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姑娘便导致自家兄弟身死,那么无论是从兄弟情谊上来说,还是从利益上来说,都太不划算。 黑白二煞若是少了一人,那在之后的异宝争夺中就必将落于下风,他虽然自负,却也没有信心一人便能斗过那一直在隐藏实力的金刚禅师以及那配合同样默契的周宇夫妇。 他们三方之所以会结盟,既是因为利益使然,也是因为彼此之间的实力相差不大,互相制衡之后产生了一种平衡,不然为何那江阴七雄却不被他们接纳,就是此理,若是这个平衡被打破,莫说是之后能否继续依照协议平分得到的宝物,自己能否活下来都是另说,故而他一下子便犹豫了起来。 却不想,这边的黑衣剑客还在思考,可场中却有一人耐不住先动手了,竟是那擅使双刀,号称水泼不进的欧阳翎羽! 却见他右手一挥,手中短刀便朝着李轻尘后心飞去,其凶狠之处,在于他竟是想要连着李轻尘与那白衣剑客一并杀死,毕竟这样便等于除去了对方三方同盟中的一员大将,这等好事,能做为何不做? 只是下一瞬,李轻尘就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一下子朝着旁边闪避开来,但半是因为抱着一人,再加上断了一臂,又被一剑刺穿胸膛,受此重伤之后,无法再如先前一样灵敏,一半也是故意将那白衣剑客的破绽露出,导致他被那短刀一闪擦过。 “啊!” 怀中的白衣剑客禁不住惨叫一声,竟是左手自肩部被那柄短刀齐根而断。 李轻尘低下头,冷笑一声,在其耳边轻轻道“现在你我就算是扯平了。” 李轻尘侧身而站,任凭那欧阳翎羽用铁链将自己掷出的短刀收回,而只是看向对面那神色愈加狰狞的黑衣剑客,嘴上冷冰冰地威胁道“再不做决定,下一次,我可就没办法再带他一起躲开了,我也清楚,你们是不会放过我的,可既然我救不了她,也走不掉,那我倒也不介意拖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黑衣剑客闻言,气得几欲吐血,他怎么都想不到,一个突然出现的无名小卒,竟然在自己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几个回合便将自己给逼成这幅样子,眼下真可谓是骑虎难下,尤其再看向欧阳翎羽的眼神中,亦是带着一股择人而噬的凶光。 不过,的确也正如那少年所言,他若是依旧坚持不肯放人,最后吃亏的,其实还是他们二人,毕竟他们如果还想争夺那天魔化血功的话,眼下就容不得自身战力再受损,而且从对方语气里的那股决绝之意他也听出来了,对方并非是那种初出茅庐的雏儿,不好蒙骗,若是清楚自己必死的话,他是绝不介意拉人一起垫背的,自己威胁不了他。 形势所迫,骄傲如他,却也不得不在李轻尘的威逼之下低头。 想通了其中关节,在犹豫了一息之后,那黑衣剑客当即点头道“好!我同意放人,劳烦禅师先防住那用双刀的,只要我兄弟平安无事,事后我们二人愿让出部分好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救下骆仙儿 李轻尘单手扣住那白衣剑客的咽喉要害,冷声道“别动歪心思,我在他体内留下了一缕真气,若是你敢耍花招,我便直接炸碎他的丹田气府,让他此生都是个废人。” 那黑衣剑客闻言,脸色顿时一沉,正待赶紧送出骆仙儿,与李轻尘做个交换,却听得那一直站在屋顶远观的逍遥客突然朗声道“少年郎,你既修有真气,适才为何不以真气封住自身左臂的伤口,却偏要以点穴的手法止血呢?” 此话一出,对面那一直在被李轻尘给牵着走,来不及过多思考的黑衣剑客亦是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再一回忆,刚才对方几次出手,都的确没有任何将真气外放的手段。 却不想,李轻尘依然极为从容地笑道“我究竟有无真气傍身很重要吗?还是说,你仅凭外人的一句话,便要用你兄弟的性命来赌?你敢吗?要不你问问你这兄弟,看看他敢吗?” 说着,李轻尘手上微微用力,那已无反抗之力的白衣剑客顿时便感觉到了一阵难受的窒息感,同时身子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适才他的确感觉到自己丹田内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却不知那其实是李轻尘将老六和马面二人的招牌绝学糅合在一起所产生的一种独门手法罢了,上不得台面,但足够唬人,尤其是眼下他也没那心情仔细内视己身,好生探查一番,便只能赶紧朝着对面微微点头,示意兄长快些救自己。 是人都会怕死,越是恶人,就越是如此。 黑衣剑客见状,立马大吼道“好!我换!不过希望你我都别耍什么手段,不然我纵使追你到天涯海角也必杀你!” 李轻尘微微一笑,亦是点头道“好说,你过来,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放人,至于你那几位同伴,就得劳烦他们先盯着周围这些人了。老实讲,你我之间并无任何仇怨,什么异宝绝学,我也完全不在乎,可周围这帮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可是巴不得你我双方争个你死我活,那又何必要遂他们的愿,给人家看笑话呢?所以你放人,我滚蛋,之后你们再怎么争,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做人留一线,结个善缘,如何?” 一边说,他还斜眼瞥了那突然出言恶心自己的逍遥客一眼,而后者亦是回以一个看似灿烂,实则包藏祸心的笑容。 那黑衣剑客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抓着骆仙儿,朝着李轻尘缓缓地靠了过来。 “听清楚了,一,二。”李轻尘前面念得极为缓慢,可到最后一个数字时,却是突然爆喝出声,一推白衣剑客的肩膀,将他打出,同时大喝道,“三!” 白衣剑客双手关节被卸下,浑身经脉大穴又全被李轻尘以百鸟朝凤拳封住,再加上刚才只一瞬间便被李轻尘给单手制住,心中对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少年那是又恨又怕,当下不敢回头,只是赶紧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与此同时,那黑衣剑客亦是随之放开了骆仙儿,而后者饶是已经腿脚酸软,浑身无力,可依旧紧咬牙关,奋起全身力气,朝着李轻尘快步跑来,直至跑到他面前才终于停下。 万幸的是,不知到底是因为李轻尘先前的话而投鼠忌器,还是说对方真想通了,实在是没必要跟一个毫无利益冲突的人死磕,所以并未在骆仙儿身上耍什么手段,包括那已经被吓破了胆的白衣剑客在内,其他人也没在途中横生枝节,竟真让她就这样顺顺利利地跑了过来。 武人未至三品的话,是不可能在离得老远的情况下,依然可以随时引动灌入对方体内的真气的,故而只要拉开安全距离,对方就算想耍什么阴招也没用,当然了,对方亦是如此作想,只要与这少年拉开距离,自然可保自家兄弟无忧。 “忘忧哥哥!” 早就已经被吓坏,只是因为李轻尘的到来,才勉强恢复了一些神智的少女一下扑在了怀中,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还在瑟瑟发抖,然而李轻尘却不去看她,反倒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持那柄刚从自己胸口拔出,还带着点点血迹的精钢长剑,继续凝神以待,看那样子,竟是比先前更加防备。 果不其然,那黑衣剑客的身子在这一瞬间产生了前冲的趋势,却又一下子停了下来。 不光是因为看到对方并未因为那少女扑入怀中便随之露出破绽,虽然对方被那少女给缠住,必然难以发挥出完整实力,但先前自家兄弟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他看着对方那凝神戒备的样子,只怕又是一个陷阱,随即便不愿再冒这个险了。 当然,更多的,还是觉得没有必要,眼下还是先处置自家兄弟的伤势要紧,诚如那少年所言,他们本就没有仇怨,也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在这种时候平白树敌是傻子才会做的事,这亦是对李轻尘实力的一种认可。 一只手握剑的同时,虚揽着骆仙儿的后背,一齐朝着鹿家宅子的出口处缓缓后撤,李轻尘依旧不敢彻底放下心来,不过嘴上却不忘低声念叨宽慰着怀中的少女。 “不怕了,仙儿,不怕了。” 骆仙儿双手捂面,低声抽泣个不停。 “都怪我,忘忧哥哥,都怪我害你变成这样,都怪我。” 李轻尘没有再多嘴去追 问骆掌柜的生死,只是默默护着骆仙儿,一步一步朝着外面退去,而在场的众人也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往外退去,哪怕是先前已经出过手的欧阳翎羽与逍遥客二人都没再多做阻拦。 这少年郎实力不凡,而且心性极为狠辣,毕竟一个能对自己狠到这种程度的人,那他对敌人也只会更狠,这时候实在是没必要平白跟这样的人物交恶,更何况,要说打,那也得是那已经丢了大脸,吃了亏的黑白二煞兄弟俩上去,他们又何必要着急呢。 可正在这时,那在外号称千手无常,以一副花甲老人模样示人的孟良却突然开口了。 “血魔老祖的传承,必要以人血作为献祭,方才能够打开,眼下镇上的人已经全部死绝,这血池也积累了大半,可传承却迟迟不开,诸位以为到底是我们都被骗了,还是说献祭的人血还不够呢?” 不远处的逍遥客会意,轻摇折扇,当即笑道“孟前辈说笑了,难不成这世上有人会不惜花大力气将我们这帮彼此之间毫无联系的人齐聚在这鹿儿镇,就只为了看这一场闹剧么?我看呀,定是血魔老祖留下的传承所需人血太多,眼下这些,还不够!” 只是区区两句话,原本已快要成功撤离的李轻尘二人便再度陷入了漩涡之中,难以脱身,毕竟献祭用的人血若是不够,那自然得再杀人才行,可在场的这一帮人里,谁最好杀,不消说,那当然是已经重伤的李轻尘与本就是普通人的骆仙儿了。 眼见众人眼神不善,李轻尘当即止步,手持长剑,挺身而出,护在了骆仙儿的面前,表情凛然不惧,只是冷笑不止。 “好说,诚如诸位所见,在下的确已经身负重伤,不过在下这个人此生最为记仇,故而等下先上来找在下麻烦的那个人,在下必当以死相搏,不为其他,哪怕只伤他一丝也足够!” 此话一出,暂时解围。 现在还在场上的,快剑无双黑白二煞,金刚禅师胖头陀,凉州的周宇夫妇,千手无常孟良,双刀欧阳翎羽,轻功独步的逍遥客,南疆的五毒童子,这九个人看着好像有一定的联盟,但实际上全都是各自为政。 他们既然是因为一个“利”字跑过来的,自然就不可能真正联手,将后背安心交给对方,当然更不可能去做那出头鸟,毕竟要是等下真因为杀那少年而受了伤,那谁也说不准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祭品。 利用这个微妙的平衡,李轻尘总算是让这帮人投鼠忌器,暂时打消了动自己的念头,可他却不好再跟刚才一样安然退走,因为这时候若是再动,无疑还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正在这时,金刚禅师突然道“还剩下几人,先杀了再看!” 原来是旁边被绑来的人中,还有没死的,这次黑白二煞不动,却是那金刚禅师胖头陀亲自上前,右手提起一人,左手重重一掌拍在了对方胸口上,力道透体而去,下一刻,从其全身上下顿时迸射出了上千道细小的血柱,接着全部被一股无形之力给牵引到了血池之中落下。 只此一手,便技惊四座! 李轻尘见状,双眼亦是微微一眯,暗道这金刚禅师真是真人不露相,其实力绝对已在四品上下,若是先前的自己,自然不惧,可眼下却是不敌,再看向身后的骆仙儿时,更是不由得在心中长叹一声,暗道这次恐怕真是在劫难逃,只是无论如何,定不能再让身边之人出事了。 正在这时,骆仙儿看向那边的眼神突然间变得极为悲戚,李轻尘一眼看过去,便发现原来是她在镇上的一位同龄好友,亦是一位本有大好年华的少女,可被那铁石心肠的金刚禅师抓在手上,完全无力反抗,眼看着就要命丧当场。 骆仙儿自然说不出“救”字,少女心中明白,她的忘忧哥哥只是为了救她一人,刚才便已是险象环生,差点死在了那帮恶人的手上,眼下她连看也不敢看李轻尘的断臂之处以及胸口的血窟窿,又谈何再说出帮自己救人的请求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再为众人敌 李轻尘悄无声息地往旁边侧移了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骆仙儿的视线,让她不要再去看那边正在发生的惨剧。 不是不愿救,而实在是力有未逮。 能够救下骆仙儿都已是他在完整分析了场中局势之后,同时运用智谋与武力,再加上那么一点运气才得以成功,再想虎口夺食,无异于是主动将他和骆仙儿一起推入火坑,他不会这么蠢。 只不过,世间的好人们之所以常常会活得不够开心与洒脱,正在于他们总是会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愧疚与痛苦,然而坏人总是不会。 除开李轻尘与骆仙儿二人以外,在场诸人目睹了这场人间惨剧发生在自己面前,却皆是无动于衷。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试想愿意主动修行那吸食活人精血来提升修为资质的天魔化血功之人,本就是冷血之辈,他们信奉的,无非就是力量二字罢了,这些普通人不管死多少,他们也不会动摇自己的信念。 但最让人感到无奈的是,哪怕是这种极端的信念,却也同样算是武道之心的一种,同样可以帮助一位武人踏足山巅,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世上本就没有对错。 又是七人被当做牲口一样,活生生地放血而死,整个鹿儿镇眼下还活着的人,除开在场的以外,就没别人了,就连那被李轻尘一拳击败的项南也早已遁走,虽然心境破裂,不过对他而言,那或许反倒是一件幸事。 陡然间,院子中央的血池一阵翻涌,就好似开了锅似的,里面粘稠的血浆不断翻腾溅出,大地震颤不休,众人皆是面露喜色,暗道看来那消息是真的,这里的确藏有好东西,而且从种种迹象来看,有很大可能便是那位几十年前被镇武司镇压的血魔老祖所留。 对这位魔道巨擎所留之物,他们是势在必得! 只可惜,血池在剧烈地翻涌了一阵之后,却又忽然渐渐停歇,就连脚下的大地也不再震颤,众人在耐心地等了一阵后,依旧是那千手无常孟良突然阴恻恻地道“看来,还是不够。” 一瞬间,李轻尘顿感压力,因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一齐朝着他盯了过来,那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的确,不管是从什么角度来看,杀他们二人,都是最容易的,优胜劣汰,自然得从弱小者开始。 一直默不作声的金刚禅师胖头陀突然轻叹一声,望着李轻尘,很是惋惜地道“少年郎,你不该回来的。” 静待数息之后,眼看还是无人愿意动手,那千手无常孟良突然道“既然各位都不愿当那出头鸟,那就让老朽先替诸位试试这位小哥的水分吧。” 言罢,他一直藏在身后的两只手突然朝外探出,这千手无常果真是名不虚传,其抛掷暗器的手法之奇绝,变化之繁复,速度之敏捷,都让人叹为观止! 在这一瞬间,外人只瞧得见道道幻影,就好似真有上千只手臂于他身后骤然展开,完全抓不住他双手的真身所在,这一手真可谓是神鬼莫测,完全不在那金刚禅师逼出对方全身精血,却可不伤其表皮分毫的一掌之下。 皆是看家本领! 金钱镖,甩手箭,短柄飞刀,飞蝗石,铁橄榄,如意珠,梅花针,铁蒺藜 任凭谁来也想不通,此人到底是将这么多暗器藏在了何处,竟让人完全看不出端倪,而他又是如何能在这一瞬之间,便将这么多暗器一并打出,好似瓢泼大雨,倾盆落下! 而起真正的厉害之处,还是在于暗器飞行的速度与轨迹,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瞬间便抵达了对方身前,而且彼此在空中不停碰撞,不但不会损害其去势分毫,反而会不断地改变其飞行轨迹,好似有灵性一样地从种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进攻,让对方防不胜防。 不过,这些皆只是普通暗器而已,上面甚至没有一丝真气附着,威力着实有限,看来的确如他所言,就只是为了试试水分罢了。 各式各样的暗器扑面而来,李轻尘其实可以躲,但却没法躲,毕竟在他的身后此刻还有个一点武功不会的小姑娘,他若躲开,后者肯定会在一瞬之间被打成筛子。 李轻尘面沉似水,心神沉浸是毫不慌张,当即以手中长剑施展拳法,百鸟朝凤拳几乎是全力施为,手中长剑化作道道流光,朝前不断刺出,仿如烟火绽放,甚至就连那些角度奇绝的暗器亦是笼罩在了他身前剑围之中,无一幸免! 这靠得可不仅仅是一身修为,同时还有极为可怕的计算能力,如若他不能在暗器临身的一瞬间算出这些暗器的飞行轨迹,乃至于在经过一次碰撞,两次碰撞后的变化,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就算自己没事,骆仙儿肯定也会受伤,乃至于身死当场。 却见骆仙儿只能埋着头,贴在李轻尘的背后,两只手紧紧地揪住李轻尘后腰缠的裤带,努力蜷缩起身体,听着耳边呼啸飞过的暗器声响,整个人瑟瑟发抖,极为可怜。 丁零当啷的脆响,甚至持续了十余息才终于停歇,等到面前的暗器纷纷落地,或是弹飞射入旁边的屋中,李轻尘才总算是松了口气,顾不得擦拭满头的汗水,他抬起手,看向手中的长剑, 发现剑尖竟无丝毫损伤,看来也当是一柄利器了。 一番狂风骤雨般的进攻之后,孟良骤然收手而立,并未因这一手得意绝学毫无建树而感到恼怒或是觉得棘手,反倒是望着李轻尘微微颔首,看来颇为欣赏对方,语气里又是感叹,又是可惜。 “不错,不错,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你这小子年纪轻轻却能有这般武艺,的确是天资不凡,就连老朽也不得不承认,我若是在你这个年纪,恐怕不是你一合之敌。” 李轻尘仗剑而立,纵使满身血污,脸色惨白,却依然保持着潇洒从容,气度非凡,语气里更是带着一股子前所未有的豪气,让人不禁侧目。 “在下自认实力低微,可诸位前辈若想取在下的性命,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哪个还想再试试在下的本事,上来便是,我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不过死前若能与哪位前辈换命,共赴黄泉,倒也算不枉此生!” 身处绝境,面对四周强敌环伺,竟还敢朝着众人说出这般挑衅之言,就算再厌恶这少年郎的,却也不得不在心中暗道一声佩服! 下一刻,却听得那五毒童子中的一人忽而以脆嫩童声赞道“舍命救红颜,仗剑战强敌,视那异宝绝学如无物,武胆澄澈,视死如归,小哥实乃真英雄也!” 之后立马又有一位童子高喊道“若小哥答应拜入我南疆五毒教门下,今日我们便保你与你那红颜知己的性命,如何?” 南疆武林,素来以蛊毒之术闻名于世,然青黄不接已有数十年,这五位童子看着不过是七八岁幼儿的模样,可实际上皆是已经在世修行数十年的老人,此生心知破境无望,这次之所以远赴中原,就是为了寻求破镜之法,不然他们也不会冒着大风险赶来。 不过另外还有一件同样重要的事,那便是为五毒教挑选后辈弟子,不然若是等到他们全部老死,恐怕这座已经传承有数百年之久,在一百五十年前大洛朝廷派遣十万铁蹄与无数高手一起,联手踏碎整座江湖的时候都成功保存了火种的悠久门派,便要从此绝了后,现在骤然见到李轻尘这般优秀的后生,竟是一下起了爱才之心。 正在这时,一直在屋顶旁观的逍遥客,突然又开口道“此人自断一臂,就算今日侥幸逃得生天,日后武道修行也难有大成就,几位童子何必要为一个死人强出头?” 一童子闻言,当即冷笑道“呵,只要他肯加入我们五毒教,我们自有办法帮他,却轮不到你这绣花枕头来这聒噪。” 断手当然是一个大问题,不过他们五毒教却自有秘法帮对方另续手臂,虽然影响之后的修行肯定是无可避免,但他们五毒教的修行法门与一般的武道绝学不同,换一只不是自己的手,对修行的影响却也没那么大,若是今日能将这少年成功带回,就算没有最终夺宝,也是值得的,毕竟他们五毒教的镇教宝典也不差,只要这少年郎能够将之修行到极限,便足以再保五毒教传承百年不失,他们五人也算是对得起师门了。 逍遥客被那五毒童子如此不客气地怼了一句,顿时面色一寒,却没有反唇相讥,毕竟五毒童子成名已久,而且这五人自幼便在一起修行,互相之间配合默契,亲密无间,再加之手段阴诡,俨然便是除金刚禅师等一行人之外最厉害的一伙人,他若想靠着一手独到的轻功最终夺宝,眼下可得罪不得这五人。 不过这五人发了失心疯,要为那少年强出头,自然成了众矢之的,用不着自己动手,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一想到这,逍遥客的脸上便再度恢复了先前的笑意盈盈,轻摇折扇,只是静观其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寻找破局法 “多谢五位前辈对在下的抬爱,还请恕在下缺了一只手,无法向五位前辈见礼。”李轻尘咧嘴一笑,扬了扬自己握剑的右手,向对方遥遥示意,随即婉言谢绝道,“前辈们的好意,在下心领,只是在下已不愿再掺和江湖事,况且南疆路远,湿气又重,在下实在是待不惯,还请五位前辈能够谅解。” 话音刚落,一扎着羊角辫,驱使那绿背蟾蜍的童子拍掌道“好一个有气节的少年郎!其他人无论,我等之后一定会保你与你那女伴一个全尸,事后亦必替你二人合葬一处!” 算不上是威胁,对于他们这样的魔道中人而言,这其实已算极好的承诺,毕竟他们五毒教中人杀人,向来别说是全尸了,能留下半根手指都算走运,只是李轻尘听了,却唯有苦笑而已。 骤然间,忽听得又一人朗声道“好小子!老子就喜欢你这种性子的!今日我也不要求你太多,只需你跪地磕三个响头,称我夫妻二人一声干爹干娘,我夫妻二人不但保你今日平安无事,而且连那姑娘一起,也可一并带出这鹿儿镇,日后我二人亦将你视为亲生骨肉,必穷毕生之力替你医治手臂,你看如何?”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周宇夫妇,而且观其表情,亦是郑重其事,绝非刻意诓骗,显然是真动了收李轻尘为干儿子的心思。 说起这二人的故事,亦是让人唏嘘不已。 这夫妻二人本是凉州本地出身的武人,自约定好携手共白首以来,恩爱和睦,相敬如宾,直教旁人艳羡不止,而且最初的他们,也远不是如今这幅丧家之犬的模样。 二人皆有祖产,过的也曾是太平日子,早年生有一子,武道天赋极为不凡,自落生以来,便一直被夫妻二人视为心头肉,本是打定了主意,要好生培养自家儿子,奈何其不过十五岁,便早早地身死擂台。 若是正经比试,只是技不如人导致落败身死的话,夫妻二人倒也不至于如何,毕竟都曾是江湖人,自然知道这擂台上的规矩,绝不会想要寻衅报复,可二人事后查明,分明就是对方嫉妒自家孩儿,故意挑衅他上了生死擂,之后又以提前下毒这般卑鄙的手段害死了他,这让二人如何能够原谅对方? 最后夫妻二人为了替自己那冤死的孩儿报仇,不惜在城中大开杀戒,亲手将几伙仇人与其家眷等数百人一并屠戮了个干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其残忍之处,直教方圆数十里内的百姓人心惶惶,将这夫妻二人称为魔头。 手刃仇人一家,看着好似快意无比,但二人波及无辜,杀戮太多,亦是不对,况且法之所以是法,便在于任何人都不能越雷池一步,纵然你有万般理由,也不可仗着一身修为犯禁。 在城中犯下如此大案,直引得凉州镇武司也立马派出人手对他们夫妇二人展开了追捕,二人无奈之下,只能远逃中原,今日见到李轻尘,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那冤死的孩子。 当初是否也是这般,自家孩儿在那擂台之上,面对着群敌环绕,心中那种举目无亲的无助,只是想想,便让夫妻二人感到揪心,当下禁不住心生爱怜,便想救这少年一把,若是他能够答应,也就可以圆了夫妻俩这一生的遗憾。 却不想,此言一出,莫说是别人了,就连本是同盟关系的黑白二煞都要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尤其是那同样被断了一臂,就连手中宝剑也被夺走,既丢了面子,也失了里子的白衣剑客立马尖啸道“可笑!你们夫妻二人难道要为了区区一个外人而背弃同盟么?” 那矮小敦实,看着就如一块山上顽石成精的周宇立马闪身挡在了妻子面前,摩拳擦掌,冷笑连连。 “呵,是又如何?你莫不是当我夫妻俩怕了你二人不成?老子做事,从来都不需要他人来指指点点。” 背后那头戴幕篱,从不显露真容的妇人明白丈夫的心意,当即一手抓过背后古琴,一扯上面的灰色琴罩,丢在一旁,再以真气托举琴身,置于面前,双手按在琴弦上,其态度已然是无需多言。 这夫妻二人一位擅长外功,其摧碑手之名并非是靠吹出来的名头,而是确有真才实学,另外一人擅长音功,更是神鬼莫测,让人防不胜防,这二人合力,便是那凉州镇武司前来抓捕的武侯亦是铩羽而归,又岂会怕了这已经受伤,连剑也丢了的黑白二煞。 一旁的胖头陀见状,眉头一蹙,赶紧闪身拦在了双方中央,好言劝道“几位,异宝还未出世,切莫伤了和气呀,周老弟,你夫妇二人想保那少年,却也要听听他自己的意见不是,若是他执意不愿接受你二人的好意,二位也没理由再阻拦其他人杀他不是?” 此言一出,众人皆看向了那边的李轻尘,静待他的回答。 李轻尘闻言,亦是凝眉不言,若是他自己一人,纵是死,也不可能屈从这帮动辄屠灭整个镇子的邪魔外道,既然他都不可能答应加入什么五毒教,就更不可能认一对外人为自己爹娘了,可骆仙儿现在就在自己身后,若是他死了,那骆仙儿也断然不能活命。 到底是自己心中的坚持更重要,还是骆仙儿的命更重要? 这是个两难的问题。 他也不至于假意答应,先利用对方脱身再说,毕竟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若不是看出了他做不出此等没皮没脸之事,周宇夫妇也不可能冒着大不韪提出这个选择来, 正在犹豫间,骆仙儿突然在身后小声道“忘忧哥哥,你已经救了仙儿一命,仙儿无以为报,只盼不要成为忘忧哥哥的拖累,你怎么想,便怎么做吧。” 李轻尘心中一紧,当即一咬牙,突然大声道“还请诸位先听在下一言!” 先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再死死地拦住身后的骆仙儿不让她去做那傻事,李轻尘转头看向了屋顶处,一边轻摇手中折扇,一边看戏的逍遥客,大吼道“诸位不就是想要以人血来激发血魔老祖的传承么?好!那我来替诸位杀人便是!”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顿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反正都要死人,那只要不是自己,死的是谁都无妨,这少年郎若不想死,也很简单,只要他杀了别人不就行了,而且看那样子,其目标正是那几次出言恶心了他的逍遥客,众人随即面露意味深长的笑容,亦是开始作壁上观。 那被李轻尘盯上的逍遥客脸色微变,不过却依旧努力保持着潇洒从容之态,纵然身处这人间地狱之中,亦要维持他俗世佳公子的形象,手中折扇轻摇,故作镇定地笑道“呵,你这少年倒是好算计,不过就凭你,想杀我,恐怕还不够!” 李轻尘冷笑一声,道“够不够,打过之后才知道!” 说罢,他反手将手中长剑插进了面前的地里,朗声道“还望各位帮忙做个见证,我与那人一战,其他人若是愿意,也可替他援手,却不许趁机对我身后这位姑娘出手,之后我若不幸落败身死,也请诸位能够放过她,可否答应?” 一席话掷地有声,在场之人闻言,无不动容,这次依旧是那周宇最先喊道“好说,这姑娘老子保了,你尽管去找那绣花枕头的麻烦便是,其他人谁敢在这中间对这位姑娘出手,便是与我夫妻二人为敌,届时休怪老子无情!” 说着,森冷的目光一一扫过其余众人,这次就连那黑白二煞,胖头陀三人也没了其他说法。 的确,李轻尘这个提议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反正不用他们自己出手,答应又如何,若是这少年胜了,便用那逍遥客的血继续活祭,若是这少年技不如人死了,到时候再拿他与这姑娘一起活祭也一样,眼下暂时保这姑娘不被人所伤,便可驱使那少年替自己等人办事,何乐而不为呢? 那五毒童子亦是一齐笑道“少年郎,去便是,我们帮你守着你这红颜知己,不过你可得赢,不然我们保得了她一时,却保不得她一世呀!” 李轻尘当然明白,自己若是不幸落败身死,骆仙儿也断无活命的道理,毕竟在场的可没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成为众矢之的,最后被人给围攻,倒不如自己主动破局,挑选对手,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更好。 这些人里,那五毒童子和周宇夫妇暂时算是帮自己的,不能动,而那胖头陀看着修为最高,不好动,黑白二煞兄弟联手,哪怕白衣剑客被自己算计,既丢了手,又丢了剑,但也十分难缠,至于那擅使暗器的老人也藏得深,动不得,剩下的就只有那使双刀的和那一直站在屋顶的青衣男子了,而后者几次说些风凉话来恶心自己,欲置自己于死地,自己自然得拿他第一个开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 拳杀逍遥客 眼见李轻尘一个旱地拔葱,干脆利落地跃上屋顶,着一身青衣,风度翩翩的逍遥客丝毫不惧,反倒是冷笑连连。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竟然还敢主动来找少爷我的麻烦。” 他不闪也不避,更未想过直接逃走,一是因为若想争夺这之后出世的异宝绝学,他就必须得留在这里,二是看那少年刚才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他有足够的信心将对方击杀。 李轻尘也不多言,他脸色冷寂,宛如冰霜,微微俯身,脚踩屋顶青瓦,就好似一头正在狩猎的豹子一般,凶猛地朝着对方迎面冲去。 逍遥客见状,只用脚尖往后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好似一只青色的飞鸟,一步倒退而出,便掠出五六丈远,动作更是潇洒至极,他一边倒退,还在一边摇头叹息。 “他们看不出来,不代表少爷我也看不出来,你小子根本连真气也没有,而我却是货真价实的五品气盛境武人,真不知你是哪儿来的胆子,竟敢选少爷我做对手。” 李轻尘眼神冷寂,只是埋头追赶,默不作声,就好似没看出来自己脚下的速度根本就追不上对方似的。 逍遥客见状,当即不屑地摇头轻笑道“真是头不知所谓的蛮牛。” 言罢,他轻轻一挥手中那柄坠玉折扇,便有一道清风迎面吹来,李轻尘骤然间瞳孔收缩,当即收起了前冲之势,朝着旁边迅速一闪,下一刻,只听得一阵噼啪声响,刚才他所站之地的瓦片便好似被滚刀犁过,直接炸裂开来,露出了一处空洞。 逍遥客一边轻摇手中折扇,掀起两边鬓角的发丝,一边谈笑自若,嘴上的语气就好似一位温柔的老师,正在教导自己那不听话的学生。 “武人九品,共分三等,其中上三品与中三品,中三品与下三品之间,皆是不可跨越的巨大鸿沟,你没到这个境界,自然不懂这个道理,不过没关系,我会亲自教教你。” 逍遥客所修清风逍遥诀最是飘逸出尘,其在浩如烟海的玄品法决之中也算是不错,虽然不长于正面进攻,但极擅游斗,而且招式隐蔽,难以防范,况且对手连中三品武人都不是,这种实力上的绝对差距也足以抹平他所修法决的缺陷了。 他脚下轻轻一踩,便倒掠出去老远,整个人在鹿家祖屋的屋顶上来回纵跃,就好似一只翩翩蝴蝶一样灵动,看着对面那只知用蛮力追赶自己的少年,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戏耍对方的心态,只不过他也心知眼下并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手中折扇轻摇,便有道道暗藏杀机的无形清风朝着对方吹拂过去。 将真气融于微风之中,化作道道风刃伤敌,无影无形,防不胜防,而此绝学的厉害之处,正在于这“道法自然”四个字,想来当初创立此绝学的武者,也当是一位亲近自然,心性恬静之人,只是却保不住后来者心性偏差,自以为飘逸出尘,潇洒无双,实则已远离了这本绝学的根本宗旨。 虽然双方并未产生任何直接接触,可在这短短十几息的时间里,实际上他们却已过了十几招,只是让逍遥客感到恼怒的是,那少年仿佛有着一种近乎野兽的直觉,竟总是能在他绝技临身的前一刻,于那间不容发之际,迅速躲开,导致他连出十几招竟未能伤到对方一根汗毛,在众目睽睽之下,心高气傲的他自然烦躁不已。 他却不知,他以为仅仅只是个下三品武人的少年郎却有个朋友更加厉害,敌人往往只是心意一动,他便可以生出感应,与那样的怪物相处久了,下意识地去模仿对方的战斗方式,学习对方的长处,最后变成自己的东西,这便是李轻尘自懂事起便有的本事。 任何一个人,天资再高也不算什么,真正厉害的,是那些善于学习的人,他们往往能够将他人的看家本领吸收同化,融会贯通,纳为己用,所学驳而不杂,纯而不浊,这是能够成为一位大宗师所应有的潜质。 如此过去了十几息后,便是场外的其他人也看出了门道,尤其是那对李轻尘青睐有加的周宇夫妇更是不由得点头道“这小子虽然看着年轻,但却应当是跟咱们一样,是打坭坑里摸爬滚打多年后才站起来的,经验丰富,做事老练,心思缜密,天资聪颖,最难能可贵的,还是他心中有所坚持,绝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似这般完美的后生,只可惜不是我们的孩子。” 话到最后,化作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触景生情,一股浓浓的悲伤之意,萦绕在了夫妻二人的心头处,久久不散。 一旁的黑白二煞兄弟俩则是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互相都读懂了对方心中的意思。 这小子绝不能留! 双方已经结了仇,而对方眼下又展现出了如此可怕的天赋,哪怕已经断手,可假以时日,未来也未尝不会成为他们兄弟俩的噩梦,所以两兄弟打定了主意,就在今天,必须要在这里将他扼杀! 再看这边,李轻尘借着对方的轻视与大意,在默默计算了双方之间的距离后,骤然前冲,而对面那逍遥客却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不慌不忙,只将手中折扇往前重重一扇,便有一股青色的狂风瞬间凝聚成型,朝着对面席卷而至。 逍遥 客心中冷笑不止,暗道这小子还真是不知好歹,竟然还想着来算计自己,不过倒也好,他也懒得再拖下去了,就用这一招决胜负吧! 这股青色旋风乃是他的杀手锏,一股逍遥风,内藏无限杀机,若是对方选择退走,那这股旋风便将借自然之力,越滚越大,直至追上对方后,将对方彻底绞杀,可若是他敢贸然冲过来,就凭他下三品武人的体魄,也断然吃不住其中风刃的威力! 眼见那道有两人环抱粗细的青色旋风挡在了双方中间,逍遥客顺势收起了手中的坠玉折扇,肆意地大笑道“胜负已分!小子,活该你选错了对手,就让你体会一下全身筋骨断折的痛苦吧!” 话音刚落,他陡然间瞪大了双眼,因为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蛮横地撞开了那道青色龙卷,风刃呼啸,齐斩而至,顿时将他身上的衣服给撕裂成了一条条可怜的碎布,可当它们落在对方身上的时候,却只是割出了一道道细微的血线罢了,也就是说,他引以为傲的逍遥风甚至只能切开对方的肉身表皮,这是何等强横的体魄? 这是一个下三品武人该有的体魄么? 再想退走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不说李轻尘已经将自身速度加快到极致,直接迎头撞来,而且他自己适才太过傲慢,想要近距离欣赏对方的窘态,导致双方离得极近,对方破开逍遥风,便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右手挥拳而出,这次是最霸道刚猛的天殇拳法! 逍遥客心知不妙,赶紧举起手中那柄坠玉折扇相迎,同时将一身真气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誓要将对方一举击杀! 李轻尘怒吼一声,侧身拧腰,一拳直直打出! “风凉话说够了吧!” 一股天地寂灭,万物悲殇之意萦绕在拳头,一身拳意流淌,宛如实质,甚至直接排开了周围的异种真气,那些足以切开金石的风刃落在上面,就好似蚍蜉撼树,根本伤害不了其分毫。 试问风再大,却又如何能撼动高山呢? 一切皆只是徒劳罢了! “嘭!” 一拳打出,狂暴到极致的力量连着对方手上那柄也属玄品之列的折扇一起,狠狠地砸在了对手的胸膛上! “噗!” 逍遥客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其整个胸膛不是塌陷下去,而是直接被一举洞穿! 李轻尘一手打穿其肉身,整条手臂都从其后背穿出,而手中还正捏着一颗尤在跃动不止的猩红心脏,只是轻轻一捏,便将其炸为了一手碎肉残渣。 “你!” 逍遥客双眼圆睁,脸上满是惊惧之色。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区区一个连真气都没有的下三品武人以这种方式所击杀,而对方为何光是依靠自身体魄,便足以无视他的招牌绝学,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莫不是千年老妖化为人形? 不过不等他开口多问,他眼中的神采便已经随之渐渐黯淡,整个人就那么挂在李轻尘的手臂上,双手垂下,已没了生息。 一拳击杀逍遥客,那股天地寂灭之意也将其体内生机完全抹杀,李轻尘神色平静,就好似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挥手间将对方的尸首丢下地面,落在地上的血槽旁边,他在屋顶傲然而立,俯瞰众人,心境却与之前又不一样了。 满座皆惊! 别说是逍遥客自己了,就连其他人,兴许想过李轻尘可能会赢,却也未曾想过他竟会赢得如此轻松,若说之前他反客为主,擒下那白衣剑客是自身智谋算计的体现,那眼下便是赤裸裸的武力碾压了。 这下子谁也不敢再小瞧这突然冒出的少年郎,而是皆将其视为了同等级的对手,同时众人心中更是生出了一种好奇心,以下三品轻松战胜中三品武人,他何德何能? 这已经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莫说是别人,就是曾经主动对李轻尘抛出橄榄枝的周宇夫妇和那五毒童子,亦是眉头紧锁,心情复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终于出魔窟 一位足够优秀的后生,的确会让他们生起爱才之心,哪怕他们在世人的眼里,都是与洪水猛兽无异的魔道之人,可也依然会想要有人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传承,可若是对方的实力与潜力皆已经超越了简单的优秀二字,乃至于到达了另外一个层面,却不是他们所愿意见到的了。 他们自认为能够驯服一头桀骜的猛虎,却心知肚明并不能驾驱一条蛟龙,若是强行捉来驯化,日后的结局除了被蛟龙反噬,生吞活剥之外,绝无第二个可能,故而不管是五毒童子也好,还是周宇夫妇也罢,心情此刻都有些复杂,再提不出什么将对方招揽至门下,或是收为义子的话来。 一时间,拳杀逍遥客后,站在高处的李轻尘再度成了众矢之的。 其实这种简单的道理李轻尘又如何会不懂呢,只是眼下形势所迫,他却不得不施展雷霆手段镇杀这几次三番出言恶心自己的逍遥客,因为他清楚,周围这些人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如果自己不能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只会被他们小觑,进而被欺辱,只有当自己展现出与他们对等的,乃至于更强的实力时,才能保证不被他们惦记,这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骆仙儿的安危。 趁着众人还未从逍遥客身死的事情中缓过劲来,李轻尘赶紧从屋顶一跃而下,再度回到了骆仙儿的身前,虽是满身血污,可骆仙儿却丝毫不嫌弃,反倒是一下扑在了他的怀中,低声抽泣不止。 对于此刻的她而言,唯有眼前之人,是可以依靠的。 正在这时,那边的胖头陀突然开口问道“少年郎,你到底师承何门何派?” 他是好奇,毕竟如此年纪便拥有这般实力,能以下三品之身,只手锤杀中三品的武夫,这已不能简单用惊才绝艳四个字来形容了,像这样的人,本不该是藉藉五名之辈才对。 李轻尘闻言,转过身,无奈道“不瞒几位前辈,在下无门无派,亦不以江湖人自居,现在我承诺诸位的事已经做到,还恳请几位前辈高抬贵手,就放在下二人一条生路吧。” 千手无常孟良在一旁幽幽地道“无门无派?那就有意思了,不知小哥到底是修炼了何等厉害的绝学,为何能让你这连真气也没有的小子可以那么轻松地击杀逍遥客呢?要知道,这绣花枕头虽然实力是差了点,但好歹也是一位五品武夫呀。”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李轻尘的眼神一下子便变得极为火热。 与一个完全不知真假的传言相比,显然是货真价实的东西更为吸引人,这血魔老祖的传承,其实说到底也就是他们自己在那胡乱猜测罢了,就算是从地方镇志上看到了几行字,却也未必能做的了真,但李轻尘刚才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却代表他一定身怀一本极为厉害的武道绝学,他们又如何能不动心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们看向李轻尘的眼神,就好似看到了一座还未发掘的金山一般炙热。 李轻尘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这老东西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不过依旧是无奈一笑,心平气和地解释道“实不相瞒,在下并非是什么下三品武人,只是在练功之时走火入魔,中丹田与体内奇经八脉一并碎裂,导致真气流散,可一身体魄仍在,故而侥幸胜过了他。” 此言一出,其余人顿时面露了然之色,难怪此人一直说对血魔老祖的传承不感兴趣,原来是这个原因。 尤其是那想要收他为义子的周宇夫妇更觉可惜,毕竟断臂之伤固然影响日后行功,此生成就有限,可经脉彻底断绝,中丹田碎裂,那此生都无法再入中三品,更别说上三品了,可以说这一辈子就只能是个废人罢了,若是这种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倒也还好,可落在这本该拥有大好未来的少年郎身上,却是不得不让人扼腕叹息。 那原本一直在暗自想着要如何击杀李轻尘的黑白二煞当即彼此对视一眼,顿时松了口气,若真是如此,那这少年倒也不足为惧了,一个废人而已,能怎么样? 可就在这是,那千手无常孟良却又笑眯眯地道“哦?此话当着?那小哥可否让老朽探查一番,确认真假,也好让大家都绝了那暗地里的心思。” 让一个居心叵测的外人以真气来查探自身內府? 李轻尘闻言,咧了咧嘴,缓缓道“呵呵,老前辈说笑了,在下所言,的确句句属实,天地可鉴,这什么绝学异宝,在下一个废人也完全没有兴趣,还望各位今日能够给一条生路,此等恩情,在下来日必将舍身相报!” 凉州汉子周宇神色复杂,本不愿再为李轻尘而出头,可在妻子传音之后,却还是主动开口喊道“小子,你带着那姑娘一起走吧,今日之事,已与你无关!” 李轻尘心中一喜,正待感谢两句,突见那一直在旁沉默不言的欧阳翎羽竟站了出来,大喝道“可笑!我等不远千里前来此地,甚至不惜屠戮千人,难道就要前功尽弃?时间拖得越久,等下若是襄州镇武司的人得到消息赶来,大家又能讨得好么?既然要取血魔老祖的传承,自当有那魔教巨擘的狠绝心性,攀登武道,本就在一个‘争’字,不争者,自然当被淘汰!” 言 罢,他以双手拽起铁链,成名双刀瞬间落入手中,竟直接朝着李轻尘凶猛攻来,看那样子,是不杀李轻尘誓不罢休! 可正在这时,陡然间大地巨震,院子中央的血池中一阵翻涌,接着就见池中粘稠的血液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仿佛底下正有一头巨鲸在大口吸水一般,等到血池见底之后,竟从中又升起了一座石质高台,上方皆雕刻有血魔鬼影,诡异可怖,却不似人间之物! 等到上方那些黏糊糊的血液完全流下之后,顿时露出了石台上面的东西,却是一个封闭的石匣,上面还另有一头狰狞恐怖的天魔雕像,展翅欲飞! 靠得最近的黑白二煞头一个反应了过来,顿时忍不住惊呼道“是天魔化血功!” 这一瞬间,众人齐动,一下朝着中央血池掠去,想要抢夺这部大名鼎鼎的地品神功,甚至包括原本迅猛攻向李轻尘的欧阳翎羽,也立马手持双刀,转向而去,生怕落于人后。 李轻尘见状,一只手护着身后已经被吓呆的骆仙儿,低声在其耳边急喝道“仙儿!快走!” 此时再不脱身,更待何时? 骆仙儿一下惊醒,她亦是听话,没有多言,赶紧咬着牙,双手提着裙子,转身朝外迅速跑去,二人就这样一同离开,再不管身后的厮杀声如何惨烈。 一直跑出去了老远,直至已经离开了鹿家祖屋后,骆仙儿才骤然间哭了出声来。 试想,一位比李轻尘年纪还小的小镇少女,突然经历了这种事,相依为命的父亲,自幼相伴的朋友,皆被一伙来历不明的恶人抓来,并且当着她的面,放血杀死,她是该如何的崩溃,要知道,在这之前,她对江湖的印象,还只存在于侠义中的鲜衣怒马,打打闹闹,又何曾想象过,乃至于亲眼见过如此真实而可怕的世界。 只是先前却容不得她再为忘忧哥哥添麻烦,故而努力硬撑,可是一颗心紧绷了这么久,终于逃离魔窟之后,却是再也坚持不住,情绪一下子便崩溃了。 可饶是如此,她依然在努力地朝前奔跑着,因为她明白,这是忘忧哥哥用命给她搏出来的生路,可在跑出一阵之后,她突然间回头,却发现背后并无无李轻尘的身影,少女一下子慌了神,赶紧驻足,毕竟李轻尘可以说就是她如今在现世里唯一的精神支柱,李轻尘若是不在了,她该如何是好,尤其是眼前遍地死尸,都死不瞑目地,好像正在看着她,她顿时更觉双脚酸软,如何都走不动了。 好在下一刻,她心心念念的忘忧哥哥终于在拐角处出现,不过却是脸色惨白,一只手撑着墙,无奈一笑。 “仙儿,你跑的好快,我差点没跟上呢。”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突然晃悠了一下,然后一下朝前栽倒,扑在了地上。 奇经八脉全部断裂,中丹田破碎,连真气都留不住,这等伤势对于肉身体魄的损害也是极大,因为一旦少了真气滋润,原本强横的肉身就会渐渐萎缩,而且刚才他先是主动生撕了一条手臂,胸口又被人给一剑洞穿,虽然避开了要害,但对手的剑气却留在了体内,一直在肆虐不休。 他没有真气傍身,无法自行驱逐,就只能是强撑着没有倒下罢了,再之后以雷霆之势拳杀逍遥客,更是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撑不久,他才会选择速战速决,最后当欧阳翎羽扑来的时候,他更是已经绝望,本想以命相搏了,好在最终还是逃了出来,可出来之后与骆仙儿一样,原本紧绷的心神一松,各种伤一并迸发,在跑了一阵后,却是再也支持不住,直接倒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玩弄鼓掌间(上)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鹿家院子中便已是遍地狼藉。 院子西边,刷有一层鲜艳红漆的廊柱底下,安静地躺着一柄前半截剑尖已不知所踪,而剩下的半截身子上也布满了裂纹的长剑,就在不远处,还有断成数截的古琴琴身与几根已经崩断的琴弦。 擅使快剑,号称见血封喉,杀人就如割草一般迅速,故而在江湖上也算薄有威名的黑白二煞两兄弟死状极惨,黑煞黑衣剑客浑身筋骨都被人以巨力从外震碎,整个人好似一滩软泥般倒在地上,背后还有一处五指纹路都清晰可见的大掌印,连带着他后心的衣服都一并印进了皮肉,看起来殊为可怖。 而那白煞白衣剑客在被李轻尘挟持之时,受了那欧阳翎羽的凶猛一刀,被断了一臂,再加之手中长剑被夺,战力本就大损,在这种混战之中自然也留不得性命,只是他的死因虽不是外伤,却比外伤来的更为骇人。 却见他整个人就好似吹气似地肿了一大圈,甚至就连五官都被撑得有些模糊,并且整个身子都呈现出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暗紫色,腥臭的血水和脓水一齐从皮肤里溢出,还有一些蛊虫在他身上不断地爬进爬出,似乎在他体内生出了一个虫巢一般。 这两兄弟当时离那雕刻有天魔像的石台最近,却也是最早遭殃的两人,只不过场中其他人的命运,却也未必见得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以一手精湛刀法闻名于世,好在大雨天练刀,雨停之后滴水不沾身的双刀客欧阳翎羽也未能讨得好,他整个人被直接镶进了远处的墙里,身子凹进去,双手无力地垂下,两条结实的手臂上只见缠绕的铁链,却未见到他那引以为傲的双刀。 在江湖上名声不错,时常接济同道,喜作富家翁打扮的小孟尝吕温仰天倒在地上,还未彻底死绝,只是看他胸膛整个都已经塌了下去的模样,显然也是不活了,猩红的鲜血完全不受控制地从其嘴角流出,他望着头顶已经蒙蒙亮的天空,瞳孔正在渐渐地失去焦点。 那位打从来了鹿儿镇之后,便从来没有以真容示人过的妇人靠坐在墙边,遮掩容貌所用的幕篱掉在一边,露出了下方一张惹人无限遐思的美妇人的脸来。 只可惜,上面却有一道从其右眼眼角尹始,斜劈而下,直达其左边嘴角,几乎贯穿了整张脸的狰狞刀伤,而在其小腹处,更是有一道不知大小的贯穿伤,从内涌出的鲜血已经将周围的衣裙所染湿了一大片,整个人已然没了生息。 后背插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远远望去,就好似一只刺猬似的周宇,此刻正无力地趴在妻子的腿上,脸上的笑容苦涩与解脱兼具,望着妻子的脸,嘴巴一张一合的,也不知到底在说些什么。 从南疆远道而来的五毒童子,亦是全部葬身此地。 扎羊角辫的那位,身首分离,却不是由刀剑所断,而是被人给硬生生拔下了整颗脑袋,随意地丢在一边,一张脸上满是狰狞痛苦之色,全然没了先前假装孩童时的天真烂漫。 一位剃着桃心头的童子被人整个开膛破肚,两边肚子掀开,肠子内脏全流了一地,而由他亲手饲养长大,与之心神相连的蛊王金头蜈蚣也整个都翻了过来,倒在一旁,已经僵硬。 扎了一根朝天辫,最是活泼的那位童子四肢皆被人打断,仰天倒地,眉心正中央还有一处显眼的红点,而那才是其真正的致命伤所在。 一针贯脑,瞬间死亡。 而她所饲养的白线壁虎在五毒蛊王中生命力最强,此刻竟还在挣扎着去吞吃地上的碎肉,只是已无人再去搭理了。 另外两名童子亦是死状极惨,一人被一柄长剑刺穿了心脏,给直接钉在了地上,当场身死,死前一只手还抓着自己性命相交的蛊王银环毒蛇,而后者整个缠在他手臂上,一颗三角蛇头却已不知所踪,至于另外一人满身血污,双腿齐根而断,右边脖颈上更是缺了一大块肉,此刻靠在同伴尸体边上,也已失去了生息。 那位三番两次地针对李轻尘,看似一直在露头挑事,可实际上藏得极深的千手无常孟良竟也不是最后的赢家。 在随身携带的招牌暗器全部丢光之后,又被那浑身肌肉夯实的胖头陀给正面近身的他,硬生生受了他十三掌,一身骨头连皮带肉一起被打碎,只是体内真气浑厚的他,依然强撑着并未立即死去,竟依旧在努力地朝那石台的方向爬着。 最后真正的赢家,那位自号金刚禅师的胖头陀,由于身怀四品入境的霸道修为,又兼一身横练功夫,故而肉身体魄最为结实,其拳掌双绝,近战无双,哪怕最后被一干人等围攻,依然仗着自身实力,大展神威,亲手打杀了数人! 其中包括那被整个打入了墙壁之中的欧阳翎羽,连引以为傲的双刀都被其以自身肉掌硬生生打碎,还有那本是同盟关系的黑衣剑客,背上挨了他一掌,掌力直透其前心,筋骨内脏一并破碎,当场身亡,另外那被人硬生生拔下了整颗脑袋的羊角辫童子,乃至于最后倒地的千手无常孟良,皆为他的手下败将。 只是他亦不好过,毕竟他自身实力虽在众人之中最为拔尖,可这些江湖人不但个个身怀绝 技,而且皆是狠辣异常,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是绝不惜与他同归于尽的,哪怕死,都要咬下他一口肉来才肯罢休。 胖头陀左腿脚踝处不慎被那只红尾毒蝎王所咬破,只是一直靠着体内浑厚的真气压制,才勉强未让毒液彻底扩散开来,但连续与众人战斗了这么久,尤其还要以体内真气运行周天,这却是避免不了会导致伤势加重,眼下其整条腿都已经废掉,从大腿根部开始,肿胀得不成样子,又麻又痒又痛,只恨不得直接一刀将其切下才好。 他这比正常人胖了起码得有整整三圈的身子目标实在太大,各处都扎满了千手无常孟良所打出的暗器不说,最狠的还是被那同样擅长外功修行的小孟尝吕温不惜以性命拖住,害得他一只右眼被千手无常孟良给活生生地抠了出来,而且在他袒露的胸膛上,亦是少了一大块,那是被吕温以五指抠入之后,连皮带肉一起硬生生撕下,伤势深可见骨。 只不过,他依然还活着,这就是他与这帮输家的区别所在,此刻他以一条独腿站立,在连杀数人之后,一股子狠辣的凶煞之气愈加高涨,此刻站在那处石台前,已是迫不及待。 只要得到了这部天魔化血功,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这本地品神功一旦修炼至大成,只要化身血魔,要想恢复现在的一身伤简直不要太过简单,甚至就连重塑肉身也不是什么难事,眼下的这点付出,又能算得了什么? 有此神功,他有信心,不出三年,自己必将跻身上三品,真正成为山巅上的那一批武人! 伸手按住了那石质的血魔雕像,他一把将底下的石匣给掀开,可下一刻,满心欢喜,激动不已的他,陡然间瞪大了那只完好的独眼,以近乎癫狂的语气,仰天大吼道“是谁!到底是谁偷走了本座的天魔化血功!是谁!啊!啊!啊!” 他在大吼三声之后,猛地转过头,狂躁地四下搜寻了起来,却依旧是一无所获,可渐渐地,在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后,他却是不免生出了一丝疑惑。 因为哪怕刚才他在战斗之时,没有分心看着这边,但他也敢担保,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施展偷天换日之术,将里面的东西抢先一步盗走。 除非 正当他还在皱眉思索的时候,从旁边却是突然响起了一阵毫不遮掩的狂笑声,那笑声的主人就好似遇见了什么极为滑稽的事,根本克制不住地在大笑。 胖头陀闻声扭头望去,一脸凶气之中,却已有了三分心虚,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眼下受的伤可不轻,若是再来几个对手,哪怕只是最早身死的逍遥客那种货色,却也不是他眼下所能轻易招呼的了。 下一瞬,却有三人自他早就确认过已经清场,应当绝无外人的鹿家祠堂内施施然走出。 当先一人,柳叶眉,桃花眼,五官俊朗之至,纵然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是,而那发出笑声的也正是他,此刻他正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旁边那位身披白金色长袍,就连整张脸也完全被面具所遮住的高大男子的肩膀,尤还在发出极开心的大笑声,听得那胖头陀只觉刺耳至极,纵使他反应再慢,眼下却也知道自己应该是被人给耍了。 胖头陀犹豫了三息后,还是沉着脸,咬牙问道“敢问阁下到底是何人?这一切,是否皆是阁下所为?” 遇到了很自闭的事,今天就一章吧,大家觉得可以就刷点月票,马上会开始下一个阶段剧情,就要和真武殿正面碰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章 玩弄鼓掌间(下) 无论是本以为自己就是那最后赢家,只待取走天魔化血功后,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人生未来将要有大不同的胖头陀,还是连受十三掌后,全凭着一口不甘心气强撑着,才并未彻底身亡的千手无常孟良,以及早已没了那继续抢夺无上绝学的心思,只待与妻子死在一处的周宇,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了突然从本不该有外人在的鹿家祠堂中走出的三人。 听到胖头陀的质问声,魔罗左手背在身后,探出上半身,用右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笑容无比的灿烂。 “禅师在说些什么呀?这一切,不都是禅师你做的么?难不成这些人是我杀的吗?禅师你可别怪胡乱栽赃呀,在下只是区区七品武人,可打不过这么多武林高手哩。” 胖头陀用独眼死死地盯着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还请前辈不要再说笑了,就算是死,也请让我死个明白。” 他根本就不愿意去相信,或者说他的自尊让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被区区一个下三品武人给耍了,不过再一想,刚才一众人中,唯一逃过一劫的,其实也算是个下三品武夫,心中念头升起,差点没气的喷出一口老血。 魔罗轻轻地摇了摇头,懒得再去逗弄对方,不过语气依旧轻佻,带着他独有的那种玩世不恭的气质。 “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结果就只引来了你们这群废物,实在是无趣,看来下次咱们还得玩的再大点才行,不过嘛,倒是碰见了个极有趣的人,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反正咱们三个只是出门躲灾嘛,你说是吧?” 他转头望向身旁的公输恨,用手肘轻轻地撞了撞对方腰侧,就好似一对正在谈笑的老友,而后者只能木然地点头。 胖头陀见他终于正面承认了这一切皆是他的算计,顿时又是愤恨,同时又觉得无比的悲哀,百感交集之下,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敢问前辈刻意设计此局,所求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在我们这些人里,有前辈的仇人么?” 在胖头陀看来,这世上的每个人,不管是做什么事,都总是会有一个理由,而对方既然如此处心积虑地算计他们一干人等,那总也是有所求的吧,而他眼下所能想到的理由,无非也就是复仇一类的了。 却不想,魔罗左右看了一眼后,皱起眉头,很是疑惑地反问道“仇人?什么仇人?” 随即他又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脑门,摆摆手,笑眯眯地道“禅师你想岔啦,我岂会跟那些人一样无趣,这些事,不过随手为之罢了,真要问个为什么的话,无非就是我觉得有意思而已。” “我往路边丢了一块闻着香,吃着硌牙的石头,然后有一群野狗自己闻着味儿过来了,它们还当那是块肥肉,聚在一起为了抢一块石头而互相撕咬,咬得彼此遍体鳞伤,你不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吗,你可不知道刚才我憋笑憋得多辛苦呢。” “哦,对了,关于这血魔老祖的灵感呢,只是我先前在十方镇魔狱里待着的时候,隔壁牢房里那老头儿一直自称什么血魔老祖,没事就喜欢找我絮叨个不停,念得我都要烦死了,所以当我从牢房里出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聒噪的老头儿给杀了,但是呢,我这人毕竟心善嘛,就想着再帮这老头儿再扬扬名吧,也算是一种补偿了,希望他在阴间知道后,也能时刻感激我呢。” 魔罗一边侃侃而谈,一边伸出手,指向那座雕刻有天魔像的石台,朝着胖头陀咧嘴笑道“怎么样,我旁边这位兄弟的雕刻手法还不错吧?毕竟他祖师爷就是木匠出身嘛。 一席话听完之后,那胖头陀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心中既是震惊于这年轻人话里话外所透露出来的一些讯息,同时更是惊讶于他对于这件事的态度。 就只是好玩而已? 莫非真如那逍遥客先前所言,这世上还真有人做出这种事,算计这么多,就只是为了看一场野狗抢食的闹剧取乐而已? 要知道,他们这帮人之所以能够狠下心屠戮这么多鹿儿镇的普通百姓,除开对方今夜不知为何,突然就跟疯了一样地袭击他们这些武人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利益驱使,如果不是利益驱使,那么就算是再丧心病狂,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也不可能会随手屠戮成百上千的无辜之人。 亲手制造这出惨剧,将一座本来人烟繁盛的世外小镇变成了如今的人间炼狱,就只是为了好玩么? 此刻再去看对方脸上那如春日阳光一般灿烂真挚的笑容,他却只觉自己好似赤身裸体身处于凛冽寒风之中,一股寒意从背脊窜起,让他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这种人,才是真正的魔,与他相比,自己这些人,什么也算不上。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由衷地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再凶恶,也只是人而已,可对方,根本就不是人。 下一刻,一直在旁边默默聆听的千手无常孟良与那趴在妻子身旁的周宇突然一齐放声大笑起来,只是笑声凄厉无比,就好似夜鸦报丧,听得人不寒而栗。 他们恨,他们悔,他们 不甘呀! 自己不惜远赴千里之外,跑到这地方来,最后落到了这个地步,甚至连命也丢了,竟然就只是给人取乐的工具? 何苦来哉? 当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他人随手编制而出的闹剧,打从一开始,他们便是对方手上的提线木偶时,他们终于彻底崩溃了,这个答案,远比落败,远比死亡更让他们无法接受。 魔罗一步一步,极其优雅地走到了仍旧陷入呆滞之中的胖头陀身边,伸出双手,抓住他两边的嘴角,轻轻往上一提,然后在其耳边喃喃道“你看,他们笑得多开心啊,你不应该也笑一笑么?” 等到李轻尘从沉睡之中醒来的时候,已不知是何时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从地上弹起来,只是沉甸甸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压在自己身上,他迷迷糊糊地用手轻轻一握,入手之物,虽不饱满,但却十分柔软,其触感之美,竟让他情不自禁地又使劲捏了捏。 与此同时,身边有一道少女独有的轻咛声响起,李轻尘瞬间明白了过来,臊得是满面通红,赶紧撒开了手,刚要起身,却立马便感受到了一种极端的虚弱感。 回过神来之后,他只觉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就好似有人拿着还未彻底熄灭的火把在不断地烧灼着他的身体,刺激着他的神魂,让他难受得几欲发狂。 他咬咬牙,心中暗道也不知是几时了,得赶紧起来才行。 与此同时,倒在他身上睡着的骆仙儿也因为那一抓而被吓醒,赶紧起身躲到了一边,可当看到是李轻尘之后,顿时松了口气,可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一点醉人的红色,她低下头,有些羞涩地解释道“忘,忘忧哥哥,我,那个,你当时在街上晕倒了,我便只好把你拖到了就近的房子里,然后,然后我也没了力气,就也趴,趴着睡着了。” 骆仙儿气力不济,再加上任何武人哪怕看着不胖,可实际上也重过普通人许多,她自然不可能将他拖得太远,便只能就近搬进了一户宅子里,之后自己也累得睡着,甚至来不及想其他。 李轻尘低下头,看着地面上,从窗外打进来的一缕温暖的阳光,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此刻虽然身心俱疲,又受了重伤,但总归是成功保住了骆仙儿一命,想来此生总算有做成功一件事,可以无悔了。 随即他便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毕竟这鹿儿镇到底还是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眼下最好的选择,还是尽快赶往州城,那样才算安全。 他也曾听说过那天魔化血功,知道修行此魔功之人,日日都需吸食大量血液,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所过之处,往往是人畜尽绝,十分惨烈,若是真被那帮魔道中人得到了这本魔功,那他们唯有尽快去往有镇武司坐镇的州城,才算安全。 只可惜,任凭他如何努力,可身体各处都在发出抗议,死活都站不起身来,最后李轻尘只能坐了回去,无奈一叹,道“仙儿,再让我休息一会儿,之后我便带你去州城,到那时,我们就安” 一个“全”字还未说出口,室内陡然一暗,李轻尘瞬间警觉地转过头去,窗外竟出现了一个庞大的影子,他心中大骇,当即从地上弹起,下一刻,大门轰然碎裂,然后就见一个人被人从外面直接丢了进来。 竟是个生得极好看,光论皮囊甚至足以与无心媲美的男人,一下撞在墙上,又反弹回了地上之后,却是不再动了。 再看堵在门口的那人,不是胖头陀,又会是谁? 李轻尘望着他那伤痕累累的身躯,一下拦在了骆仙儿身前,沉声喝问道“前辈!你这是何意?” 胖头陀见状,却是面露喜色,仰天大笑道“还真是巧!本座刚得了那天魔化血功,正愁这镇上除了这一个废物以外,已经没其他活人的精血能给本座疗伤,却没想到迎头就撞上了二位,这岂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李轻尘听罢,却是冷声道“前辈既然得偿所愿,难道就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么?眼下还不赶紧遁走,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好生疗伤,竟还敢找我的麻烦?难不成前辈以为自己受了重伤之后依旧能吃定我?” 此言一出,胖头陀顿时眉头皱起,竟真犹豫了。 李轻尘也不多言,只是强撑着站于原地,冷冷地盯着他,在这种时候,要想装,就得装得像样,说的越多,只会越加惹人怀疑,若想吓走这难缠的金刚禅师,他必须得足够强硬。 却不想,那原本正在认真思考的胖头陀陡然间抬起头来,一只独眼里放射出点滴凶光,他望着李轻尘,冷笑道“你这小子,心计真可谓深沉,就连本座都差点被你给骗了过去,试想你小子若真还有力气能与本座一战,恐怕早就带着你这相好的姑娘一起远走高飞,又为何还要留在这鹿儿镇不走?” 为老书友“雲隻凡”加一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涅槃而重生(上) 李轻尘紧咬牙关,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一声,这胖头陀不愧是一位老江湖,竟一下便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不过眼下骑虎难下,他不得不继续摆出一副毫不畏惧对方的模样,不但一步不退,反倒是主动向对方挑衅了起来。 “哦?若是禅师不信,不如就上来试试,为何偏要杵在门口不动呢?怕是禅师自己也已是强弩之末了吧!” 胖头陀闻言,只将眉头一挑,随即狞笑道“也好,试试便试试!” 一语言毕,他当先朝李轻尘打出一掌,气力磅礴,衣袖卷起一道清脆的响声,屋子里更是平地刮起一股旋风来,真气凝聚后,化为一道五指分明的大手印,直直朝着李轻尘拍来。 眼见非但没能成功吓退这该死的胖头陀,反倒是惹得对方直接出手,李轻尘别无他法,只能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来。 有心想要闪躲,可别说他眼下就连迈步闪避的力气都已经没有,再者这房间就这么大一点,他若是跑了,那身后的骆仙儿又该怎么办? 来不及多想,下一刻,李轻尘便被这凌空一掌狠狠地拍在了胸口上,整个人一下子朝后飞去,“嘭”地一声撞在了地上,直将周围的地砖都给砸得龟裂开来,浑身上下都有一种撕裂般的剧痛,口中鲜血直流,竟连爬也爬不起来了。 “小子,纳命来!” 胖头陀卷起衣袖,还待上前直接取了李轻尘的性命,却见一旁本已经被吓傻的骆仙儿竟突然冲出,伸出手拦在了前方,声泪俱下地哭喊道“不要!” 骆仙儿身材娇小,拦在虎背熊腰的胖头陀面前,就好似小鸡与老鹰的差别,对面那庞大的阴影直压得她连气也几乎喘不过来,可她依旧硬挺着没有挪步,看得身后倒地的李轻尘是无比心酸,甚至将嘴唇都咬出了血来。 胖头陀见状,瞬间止步,望着眼前生死相依的少男少女,语气满是嘲弄地笑道“呵,还真是一对鸾凤和鸣的痴情男女,本座竟有些被感动,不忍再下杀手呢。” 李轻尘艰难地直起上半身,一只手捂着肋骨断折之后,扎穿了血肉,不断传来一阵阵剧痛感的胸口,很是虚弱地求情道“咳咳,前辈,她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求求您放过她吧,我这一身五品大成体魄的精血都是前辈您的,肯定足够您恢复伤势了,她没练过武,气血的力量不足,没用的,求您了。” 胖头陀闻言,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而看向骆仙儿的眼神之中,露出了一丝淫邪之色,侃侃而谈道“非也非也,你小子可不知道,这天魔化血功既乃魔道圣典之一,自然不止记载有区区一道法门,其中除了吸食精血辅佐修行之法外,还另有一道合欢双修的法门,这女子我看资质不错,而且元阴未失,若是能够合体双修,吸其元阴精华,本座倒也不必再杀你小子了,小姑娘你看如何,你若想救你这情郎,便从了本座,与本座合体双修,本座今日便可大发慈悲放过他!” 此言一出,李轻尘只恨得是睚眦欲裂,体内凭空涌现出一股力量,支撑着他从地上又爬了起来,随即怒吼道“你做梦!仙儿,别听他的,他现在也已是强弩之末,我来拖住他,你快些走,只要去到州城,找到镇武司,他就绝不敢对你如何!” 胖头陀嘴中发出真正淫笑。 “哈哈哈,小姑娘,事实是否真如他所言,你自己心里也有数,本座只最后再说一次,只要你今日答应从了本座,本座便可放你这情郎一条生路,再者小姑娘你毕竟见识浅薄,尚不知这合体双修之道的奥妙,等你真切体会了这合体双修之道的快乐后,再看今日之事,也无非就是过眼云烟罢了,而且本座可以保证,待得日后本座修成混天血魔之身后,必将带你逍遥人间,届时你青春永驻,与本座一同游览这九州山河,岂不美哉?” 李轻尘再也听不下去,当即爆喝一声道“你给我闭嘴!” 一边说着,他瞬间合身扑上,却被那胖头陀随意甩出了一巴掌扇在了脸上,直接给打落到了墙边,胖头陀正待前去追击,却听得骆仙儿口中发出了一声凄凉的尖叫声。 “够了!” 李轻尘心中一突,还待再行挣扎,却被那胖头陀拍出一道掌风,又给打回了墙角,浑身筋骨俱裂,伤痕累累的他,只能徒劳地向骆仙儿伸出手,同时不停摇头。 “不,不要!骆仙儿,你别听他的!我救你,不过只是感激你父亲曾收留了我罢了,你什么也不欠我的!更何况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就是死我也开心!千万别为了我做傻事!你记住,你还有大好的年华,你以后会嫁一个好人,生很多的孩子,不要为了我做这种选择!千万不要!” 然而,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劝,骆仙儿却依旧缓缓地走向了那胖头陀,后者见状,邪笑一声,一手将其揽在了身边,接着很是不屑地看了一眼依旧倒在地上的李轻尘,大笑道“哈哈哈,好!说到做到,本座今日便放过你这小子,你可以放心,本座绝不会再回来找你的麻烦!” 言罢,他搂住骆仙儿,转身大踏步地朝着门口走去。 李轻尘奋力地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却一下扑倒 在地,他努力抬起头,望向门口渐行渐远的两人,汹涌而出的泪水已经漫过了眼眶,模模糊糊之中,他只觉得骆仙儿似乎回了头,只是眼神里,却充满了悲伤与无助。 别了,忘忧哥哥。 “啊!” 李轻尘再也忍不住,终于放声哭嚎了起来,此时的他,再度感受到了先前在那处山洞里,眼睁睁看着老辛他们一个个战死时,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那种极致的痛苦。 就在这时,在他的背后,却是突然响起了一个轻柔的声音。 “恨吗?” 李轻尘一下惊醒,猛地转过头来,看向了刚才说话那人,却是先前被那胖头陀给粗暴地丢了进来后,不慎撞在了墙上,好似晕过去的那人,只是看这样子,他似乎一直都在默默旁观着屋里发生的一切,一直等到胖头陀已经离开之后,这才敢发出声响。 李轻尘沉声喝问道“你是谁?” 却见他努力用双手撑起自己的身体,靠坐在了墙边,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又是无奈,又是悲伤。 “我?我就是个倒霉蛋,今天我本是陪我那妻子回来这镇上探亲的,却没想到刚进镇子就看到了满地的尸体,我们吓坏了,本想赶紧打道回府,结果迎头就撞上了那胖头陀,然后便被他抓来了此处!” 不等李轻尘继续发问,他突然重重地一锤身旁的墙面,大吼道“该死的!我只恨自己不是个武人,竟连自己的妻子也保护不了!” 吼完这句话后,他又突然用双手掩面,轻声地抽泣了起来。 “你知道吗,地上全都是尸体,我当时怕极了,还是她拦在我身前保护我。” “呜呜呜,我,我就是个懦夫,竟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胖头陀所杀,就连身上的血都被他吸干,该死的,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道呀!朝廷的人呢?这些该死的武人,镇武司就不管管么?”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呀!我们一家世代积善,但凡遇上荒年,还会打开粮仓救济百姓,可为什么老天却还要让我们遭受这样的折磨?不是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么?神呢?他们到底在哪儿?他们难道就看不到吗?还是说就连他们也觉得我有罪,所以故意要这样折磨我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呀!” 他抱着头,极其痛苦地嘶吼着“我好恨!我真的好恨!我恨自己不是武人,保护不了我的妻子!我恨老天的不公,我自问一生从未曾做过恶事,却为何要遭受这样的命运!我恨这世界,我恨这世道,我好恨!我好恨!” 听着对方好似疯魔一般的自言自语,再想到自己,李轻尘竟不禁对他生出了几分同情心与亲切感来,他挣扎着,还想要站起,却听得对方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幽幽地道“啊,我终于明白了。” 李轻尘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开口问道“明白了什么?” 魔罗抬起头。 “我明白了,这个世界既不会因为我做了好事而奖励我,也不会因为他人做了恶事而惩罚他们,原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明,也没有什么善恶之分,这个世界真正的规矩,就只有无序的混沌而已,而混沌就是最公平的!” “随心所欲吧,这里本就不应该存在任何规则,那些俗世的教条只会束缚我们,守规矩的,永远都会是吃亏的那一方,要想不再被命运所玩弄与折磨,要想不再重演今天发生的一切,你需要做的事很简单。” 他伸出手,轻轻地点在了李轻尘的心口上。 “抛弃掉这里的一切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涅槃而重生(下) 世上最强大的,能够支撑一个已经绝望的人重新再站起来的力量,会是什么? 是贪婪?是希望?是情爱?还是愤怒? 不,这些都不是,唯一能轻易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憎恨! 只有憎恨的力量,才是最直接而强横的,世上任何一位武人在习武之初,都会很快明白这个道理,每一招每一式,都必须饱含杀心,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其威力,没有杀心的招式,不过就是隔靴搔痒罢了,根本无法伤敌。 李轻尘从未体会过如此强烈的憎恨感,哪怕是在他看到崔兆的那一刻,也没有,他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因为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有一种沉寂已久的力量,正在自己体内缓缓苏醒。 魔罗伸出手来,高声邀约。 “来吧,你和我,让我们一起,向这个不公的世界宣战!只要你和我一起,整个人间都将在我们脚下颤抖!来吧,解放你的心灵,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任何规则能够拘押你我!随心所欲,天地无束!” 李轻尘发出一阵阵嘶哑的低吼。 具有毁灭性力量的黑色火焰,重新在他空荡荡的心窍处燃起,“扑通”,“扑通”,整个房间内都在回荡着这股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李轻尘张开嘴,一股股浓郁而炙热的黑烟从两边嘴角不停涌出,那是他曾经拥有的,却又失去的力量,原来它从未离开过,只是隐没在了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罢了。 他已不再选择去刻意压抑自己的力量与天赋,这一次,是他此生头一次主动拥抱了自己,不是外人强加在他身上的愿望,也不是前世的神君施展大神通改变这一世的心智。 复仇的念头,已经充斥了他的脑海,强烈的憎恨,唤醒了他沉睡已久的力量! 他站起身来,肉身的伤势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而这,却不是涅??神通的力量,而是累积的气血精华重新出现,在滋润着肉身的筋骨,皮肉,缓缓连接断裂的经脉,缝补破碎的中丹田。 久旱逢甘霖! 仿佛一座尘封已久的泉眼被打开了,汹涌的黑色真气不停地往外冒出,它们汇聚在一起,嘶吼着,咆哮着,顺着布满裂纹的经脉一路蔓延,直到最后完全充斥了奇经八脉,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那是好似可以掌控一切的美妙感觉。 脑海中,那部得自袁老的不知名绝学,亦在随之缓缓变色,直到最后彻底被黑色所侵蚀和覆盖,成为了一本截然不同的全新绝学,封皮上清晰地刻印着四个大字,焚世真经。 逆练成功,四品入境! 天地之间,有种种奇异的力量正在回荡,长安武库,真武山头,皆是整个天下反应最为激烈之地,九州内,所有已经超越了九品十八境的巅峰武人,全都随之生出了冥冥中的感应。 他们知道,有一本全新的天品真经,诞生了! 李轻尘双目的瞳孔皆变得一片漆黑,脸色冰冷,杀意凛然,焚世黑炎覆盖全身,将他整个人衬托得犹如灭世魔神一般可怖,他转过头,望向这个不知来历的男人,冷冷道“不需要了,我一个人,已经足够。” 说罢,他脚下重重一踏,直接撞碎了整面墙壁冲出,焚世魔火不停涌出,一对兼具高圣洁与邪异的黑色羽翼在其身后展开,将他的速度瞬间加快到了极致,只是一瞬间,便已不见了身影。 灰头土脸的魔罗从一地的碎砖烂瓦中走出,遥望着李轻尘已经消失的地方,并未感到失望,反倒是露出了一种看见稀世珍宝的兴奋表情,他喃喃自语着。 “有趣,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骆家酒楼的后院中。 胖头陀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一个时辰前所发生的事,至今仍感不寒而栗。 天魔化血功是假的,那不过是对方随便编制出来的一个谎言,只是为了引诱他们这帮贪心不足的江湖人入局的小手段罢了,而那什么合体双修的法门,自然也是假的,他不知道对方为何要求他如此去欺骗那少年郎,更不懂为何对方要求他一定要将戏做全套。 要想折磨那可怜的少年郎,为何不在他面前行这苟且之事呢? 胖头陀百思不得其解,转头看着眼前这神色凄然,眼神灰暗的少女,他竟有些下不去手。 嗜杀不代表就会淫乱,他对男女之欲兴趣不大,相比之下,一本无上绝学更能勾起他的贪欲,更何况一想到那位神鬼莫测,以随意玩弄人心取乐的年轻人,他就什么龌蹉的想法都没有了,眼下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鹿儿镇,逃得越远越好。 可他不敢。 试想一个纵横江湖十余年,见过了不知多少大风大浪,甚至在昨夜亲手掌毙的人都有数十位之多,行事与刽子手无异的魔头,竟也会感到害怕,这很可笑,也很悲哀,不是么? 可对方交代的事,他却不得不办,也不敢不办,胖头陀一念至此,只得强行压下了心中其余的念头,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骆仙儿的衣服,轻轻往外一扯,便将她身上的衣裙给全部甩开,露出了下方如羊脂般诱人的年轻肉体。 整个过程少女都没有反抗,虽然她全身都在因为本能的恐惧与排斥而颤抖不止,可她依然觉着,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忘忧哥哥能活命的话,那便值得。 胖头陀最后不得不以真气灌注下身,咬咬牙,一下子压了上去,而稚嫩的少女也终于因为身心的痛苦而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却未曾想,这反倒是刺激到了精神也已到了崩溃边缘的胖头陀。 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后者竟真的升起了一股龌蹉的邪念,转而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魔罗所交代的任务中,不为其他,只为发泄而已。 黑与白,就这样交融在了一起,整个世间最丑恶的画面,出现了。 “轰!” 整个屋子的屋顶都被人以蛮力从上方掀开,而底下原本还沉浸在回味中的胖头陀则是瞬间惊醒,然后他抬起头,便看到了头顶那遮天蔽日的黑色魔炎。 当看到已被胖头陀给折磨得不成人形,眼中属于往昔的神采已经尽数熄灭,最后只剩下绝望以及茫然的少女时,李轻尘终于暴怒,背后的黑色双翼猛地一扇,他直扑而下。 “我要你死!” 胖头陀大惊失色,他完全没想到眼前竟会出现这一幕,心中暗道这少年不是自称中丹田破碎,浑身经脉已经彻底断绝,此生都只是个废人了么,又怎么会突然降临此地,而且竟给自己以如此可怕的威压? 不过他到底还是一位常年在生死边缘游走的老江湖,立马便反应了过来,沉声爆喝,气沉丹田,双手连拍,曾打断千手无常孟良一身生机的金刚十三印化为一道道暗金色的掌罡扑面而来,在这种强烈的恐惧感中,他甚至发挥出了远超以往的水平! 胖头陀甚至觉得,就算让全盛时期的自己来亲手接这十三掌,都未必能接下,刚想松口气,紧接着便看见了让他惊骇欲绝的一幕,却见那十三道威力绝伦的暗金色掌罡甚至都还未及身,便被对方身上那喷吐的火舌所吞噬,就好似一颗小石子掉进了大海里,就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胖头陀整个人的声音都在剧烈地颤抖。 “这到底是什么绝学?” 他心知对手肯定未达上三品,而他虽然伤势未愈,可四品的底子打得也很扎实,全力出手之下,对方凭什么可以无视他的拿手绝技,难不成就算是同一个境界的武人,彼此间的差距也大到了这个地步么? 可李轻尘哪会理会他,一下落在地上,双腿微曲,霸道无匹的力量将整个地面都以他为圆心而炸开,他一只手探出,胖头陀立马以拳相对,却被他瞬间扣住了大臂,而伴随着胖头陀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整条手臂都被活生生地撕下抛出! 鲜血喷涌,简直是无法抵挡的力量! 下一刻,胖头陀双膝也遭到了一股巨力的迎头痛击,两边膝盖骨瞬间碎为齑粉,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在了李轻尘的面前。 再一扯! 胖头陀整条左臂也被其活生生撕下,而他整个人都因为这剧烈的疼痛而发出痛苦的嘶嚎。 不止是断臂的疼痛,当那有焚世之威的火焰附着在伤口上后,不但是在不停地焚烧他的肉身,还在烧灼着他的神魂,这种深入骨髓的痛楚,饶是意志再强大的人来也吃不住。 “饶命,饶命!” 胖头陀心知自己在对方面前就如蝼蚁一般,根本无力反抗,只得赶紧大声求饶,可李轻尘哪儿会放过他,双手捧起对方那颗硕大的头颅,焚世魔炎随之浇灌对方全身,胖头陀顿时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啊!啊!啊!” 只不过,惨叫声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哪怕李轻尘已经在刻意地压制自身焚世魔炎的力量,想要让对方体会更久的痛苦,但胖头陀整个肉身依然很快便化为了焦炭,被风一吹,顿时散为尘埃,四散飞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 已经太晚了 随着胖头陀被李轻尘以焚世魔炎彻底烧成灰烬,至此,因觊觎那子虚乌有的天魔化血功而不远千里赶来鹿儿镇的江湖人中,除了一个早早被李轻尘在骆家宅子中打败,已经吓破了胆逃走的项南以外,全部身死,整个鹿儿镇此刻,安静得就如同一片鬼蜮。 缓缓收敛了身上的黑色魔炎,一对漆黑的瞳孔也渐渐地恢复清明,李轻尘陡然间心中一紧,手一抓,一股磅礴的真气从旁边吸来衣物,他快步走向了骆仙儿,一甩手中衣裙,将她紧紧包裹住,单臂搂在了怀中,言语中满是愧疚“仙儿,对不起,我来迟了。” 已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好似丢了魂的骆仙儿,此刻才终于回过神来,她痴痴然地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李轻尘的脸,无比凄楚地道“为什么?” 李轻尘闻言,一时之间,竟只能默然。 他要如何解释? 又该如何解释? 骤然间,骆仙儿就好似疯了似地,奋力挣扎着从他怀中挣脱,李轻尘正要伸手挽留,却见骆仙儿突然从地上拾起一块锋利的碎瓦,横在了自己脖颈边,李轻尘见状大惊,赶紧大声喝止道“仙儿,不要!” 骆仙儿神色凄然,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与悲痛。 “我爹死了,镇上的人全都死了,我的身子也已经脏了,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么?忘忧哥哥,既然你可以救我们,又为何偏偏要等到现在呢?” 李轻尘无力解释,只能颓然地乞求道“仙儿,求求你,不要做傻事,你还年轻,千万不要” “不。” 骆仙儿轻轻摇头,心中已没了对这糟糕的人世间哪怕一丝一毫的眷恋,她的语气中充满了绝望与痛苦。 “已经太晚了,忘忧哥哥,我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 尖锐的碎瓦直接插进了脖颈中,齐根没入,那是一颗已经绝望的心,在最后爆发出的力量。 李轻尘瞬间闪身到了她身边,将往后缓缓倒下的骆仙儿伸手接住,可纵使他再是焦急,却依旧无能为力。 伤口太深了,而且还是伤在人最为脆弱的脖颈处,他甚至根本就不敢将那片即将夺走骆仙儿生命的碎瓦给拔出来,就算用上点穴手法也不足以止血。 加之他成功逆练绝学之后所转化而出的焚世真气太过霸道,以骆仙儿这从未经任何强化的肉身,根本就无力承受住他体内真气的灌注,连为其续命都已无法做到,换做之前的涅槃真气,或许反倒有机会为其吊命。 可惜。 此非命也? 李轻尘咬着牙,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她,浑身颤抖不停,而骆仙儿也就这么安静地躺在他的怀中,面上因为疼痛而微微有些皱起,一双原本满是对未来与江湖的憧憬的眼睛,此刻却是无神地望向头顶变得阴沉的天空。 鹿儿镇上空突然下起了雨来,淅淅沥沥,点点滴滴打在了二人身上。 回光返照之际,她突然想要说些什么,可一张嘴,便有源源不断的血水从其口中涌出,而李轻尘低垂着脑袋,已闭上眼,不敢,也不忍再去看她。 她慢慢闭上眼睛,嘴里模模糊糊地呢喃着。 “这个世界,好讨厌呀。” 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很快便将整个鹿儿镇都笼罩在了一层浓郁的水汽之中,就好似连苍天也看不过眼,想要清洗这底下的一切罪恶,大雨冲刷,血腥味渐淡。 通往鹿儿镇的平坦大路上,突有二人正在冒雨前来,这两人皆身着黑白武服,只是在样式上与长安镇武司的武服略有差别,腰悬镇武司标志性的兽头腰牌,而在另外一面,则刻着襄州二字。 这二人乃是叔侄关系,具都是襄州本地豪门之一的梁家出身,一人姓梁名笑,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浑身上下正气凛然,显然是个急公好义之人,左腰侧跨着两柄牛皮包裹的短刀,一柄长约两尺三,一柄长约一尺五,式样颇为奇特,与大洛军伍所用有明显区别,显然是根据他所需而专门打造而成。 梁笑右手举着一柄黑底油纸伞遮雨,在看到鹿儿镇街道上随处可见的一具具尸体时,神色一下变得极其凝重。 与自家侄子不同,另外一人个不高,却长了个四方大脸,在其左脸上还有一颗极显眼的紫色痦子,年纪在四十岁左右,姓梁名安,容貌虽然不出众,但一双眼睛却是极亮,当是个很善于观察分析的人,此刻他将双手的袖子卷起,正在俯身查看着尸体身上的伤口。 “应当都是昨夜死的,这几具尸体皆被人以巨力直接打碎了要害处的筋骨,而且从伤口痕迹来看,动手的这人个子不是很高,但掌力极为强劲,都是一击致命。” 梁安伸出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捏遍了几具尸体的全身,又在他们身上到处摸了摸,一边从尸体的怀中往外掏东西,一边继续分析道“从他们的体魄强度来看,应当都只是这小镇上的普通百姓罢了,却不知为何有人要对他们下杀手,而且为何这里死去的都是男性,并且身上还携带有迷烟等物,难不成他们其实不是普通百姓么,奇怪 ,真是太奇怪了。” 站在一边为自家叔叔撑伞的梁笑不喜去看细微之处,而是向来喜欢统筹全局,或者说似他这样少年得志的年轻人,很少有喜欢在细微处去下功夫的,高屋建瓴,才是他们所喜欢与擅长之事。 他转头四顾,直到现在都没有感知到一个活人的存在,让他的心情也随之开始变得愈发沉重。 “悬镜司那边早早便已经发来了消息,却不知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说是这鹿儿镇有异宝即将出世,一下便吸引了很多江湖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可现在看来,这整个镇子似乎都已成了死域。” 梁安抬起头,望向自己这个正义感太强的侄儿,点拨对方道“试想就连眼线遍布了整个天下的悬镜司都查不出消息的具体来源,这说明背后必然是有别有用心之人在操持着一切,而前些日子真武殿才刚在京城闹出了大动静,听说就连机关重重的十方镇魔狱都差点毁于一旦,而这才过去两个来月,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贼子们的下一步动作还未可知,说不定就是要对我大洛十九座镇武司各个击破,所以谨慎一点是对的,我们眼下要做的,便是努力保证州城不失,其他人暂时是管不了了,只待悬镜司查出真武山所在,便是我等举旗反攻之时,在这之前,必须得慎之又慎。” 梁笑闻言,眉头微蹙,忍不住叹息道“二叔,这会不会太过小题大做了一些,就算担心是真武殿引蛇出洞的诡计,也当派人前来潜伏观望一番才对,若是我们早点到,怕是这里也不至于会成这幅模样。” 一个原本人丁兴旺的小镇在一夜之间便化作一片死域,这对于他而言,还是太过震撼了一些。 却不料,梁安回头瞥了他一眼后,立即语重心长地教育道“笑儿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些,你认真想想,我大洛疆域之广,纵横何止千万里,这千山万水的,又哪里是区区十九座镇武司就能管得过来的?在大多数时候,咱们的威慑意义都要大过实际意义,只要知道我们还活着,有本事找他们的麻烦,那些贼人们就不敢再明目张胆地乱来,这就已经足够了,毕竟谁也没那本事让整个天下都保证安安稳稳,绝不出事,就连佛祖真身降世都度化不了所有人,你又何必去操那个心呢,死了一镇百姓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们没事,襄州镇武司没事,我们就能保护更多的百姓不受贼人所扰!” 梁安站起身,轻轻的拍着侄儿的肩膀,语气愈加诚挚。 “笑儿,你要不去问问州城里的那几千户百姓,看看他们是否愿意让我们倾巢出动就只为保一座小镇不失?千万不要为了没能保护到所有人而内疚,而当为保护到了一部分人而自豪,人力有限,你记住,有取舍者,才能成大事!我若不是你亲叔叔,若不是你爹亲自将你托付到我的手上,我绝不会对你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这些年我可见过太多脑袋拎不清的年轻人了,而他们的下场,可没几个好的,你可千万别走他们的老路,最后让你叔叔我,让你爹痛心呀!” 说话间,两人几乎是同时心生感应,然后转头看向了街道的另一头。 梁笑几乎是瞬间便丢掉了手中的黑面油纸伞,左手扣在最外侧的刀柄上,随时准备出鞘,而梁安却只是摆摆手,道“不必如此紧张,只是个断臂的少年郎罢了,应当是这小镇的幸存者,待我前去询问一番。” 说罢,他便大步地朝对面而去。 李轻尘望着道路尽头的,那两位来自襄州镇武司的武侯,他们之间的对话,早已顺着风雨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仰起头,望着从头顶天幕落下的雨滴,喃喃自语。 “那个人说的很对,这人间,果然没什么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为魔又如何 越是靠近对方,梁安这位早在数年以前便已是四品入境修为的襄州镇武司武侯,便越是感觉有些心悸,就好似老鼠碰到了毒蛇,甚至无需亲眼看见,哪怕只是稍微感受到对方的阴影,便会自然产生一种惊悸感,那是一种刻印在血脉中的本能。 身为一位五感远超常人的四品武夫,他当即顺从心中的感觉而止步,下意识地甚至连双手都已经微微抬起之后,这才稍微安定了几分,沉声喝问道“吾乃襄州镇武司武侯梁安,我且问你,少年郎,你可是这镇上的百姓?” 李轻尘随之抬起头来,一对眼眸中好似藏着两团漆黑的坚冰,带着一种刻骨的深寒。 “襄州镇武司么?你们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想他们这些镇武司之人外出办案,但凡碰到的人,无论是何背景,一向对他们都是有问必答,毕恭毕敬,心中那份源于习惯所产生的傲气使然,导致梁安眉头一皱,便沉声呵斥道“放肆!现在是我在问你!少年郎,还不速速讲来,这小镇上到底发生了何事,其他人呢?” 李轻尘语气淡漠,就好似在讲述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事。 “死了,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也死了。” 梁安闻言,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他立马追问道“听你这意思,你也是外来的江湖武人了?小子,你到底出身哪门哪派,可在我镇武司中有记录?” 虽说整个中原江湖早在一百五十多年前,便已被大洛铁骑给几乎踏得粉碎,但依然有许多传承悠久的门派与世家在这场浩劫中侥幸存活了下来,在经过一百五十年的休养生息后,渐渐恢复了元气。 不过大洛国运正旺,他们也并未想着报复,而是努力与朝廷,或者说各地镇武司处好关系,在镇武司的监督下安分守己地生活,投桃报李,朝廷这些年也在主动吸纳他们的人进入镇武司中任职,而双方在这些年轻武人心性上的博弈,会直接主导未来整个中原江湖武运的走向,当然了,这种层次的事,梁安是肯定想不到,也不会去想的。 他只是寻思着,若是相熟的,便好说话了,若是不相熟,想来对方也不至于太强,毕竟若是出身不好,那便几乎不可能拥有品秩上等的绝学,更不可能拥有足够的资源去修行,对方看着年纪也不大,怎么也不至于强过自己才对,如此一想,便有几分底气了。 倏然间,李轻尘双目瞳孔中燃起漆黑的魔炎,其颜色浓稠如墨,其威压恐怖如狱。 “你先前说的道理真是有意思,只可惜在我这里行不通。” 梁安心中骤然升起警兆,不敢怠慢,迅速抽身急退,便想逃走。 他是个极保守的人,对方虽是一副少年模样,并且又断了一臂,但事关自身性命,一向善于观察与分析的他却是宁可相信自己心中的感觉也不愿将希望完全放在客观的分析上的。 眼下还是尽快远离对方为妙,反正回到了襄州镇武司中他也自有说辞,再说句不好听的,大洛十九座镇武司里现在真正在做事的,又有几人,无非就是想吃这份公粮,得一份权利,既好从朝廷取利,外出行事也方便罢了,谁也怪不得他临阵脱逃。 年轻时候的他,也曾有一腔热血,遇到同样的情况定然不会退,但经历的多了,他已不再把年少的天真当做勇敢,眼下是说什么也比不得自己的命重要。 可他想走,李轻尘却不会让,他快,李轻尘的速度只会更快! 瞬间闪身到了对方面前,梁安见状,心中大惊,不过他到底还是一位稳稳当当修行到四品境界的武人,而且也曾几近大战,心志坚韧非常人可比,迅速稳定心神之后,立马全力一拳打出,恍惚间竟有那崩山断岳的强横气势,显然其所修绝学也非凡品。 “啪!” 然而,就在梁安惊骇欲绝的眼神中,他这得意一拳竟被对方给单手接下,连带着上方附着的真气与拳意都被一并震散,而对方就好似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岳,纹丝不动,只是在其脚下发出了一声脆响,那是卸下的力道炸碎了其脚下的砖石罢了。 李轻尘望着对方,毫不客气地冷言讥笑道“太弱了,难怪你这么怕死。” 正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了一声爆喝。 “贼子还不速速放开我叔父!” 却是那梁笑见势不妙,立即拔出腰侧双刀,朝这边大步冲来,一步踏下,脚下累积的水洼顿时炸开,整个人撞开密集的雨幕,凶狠地刺出手中短刃,一柄直指李轻尘眉心,一柄则倒刺李轻尘下丹田。 片刻之后,虽然大口吐血不止,不过性命却是无忧的梁笑无力地跪倒在地,死死地盯着那个单手扯着自己叔父的头发,将他的尸体拖拽过来的冷血少年郎,突然想起了一事,顿时又是愤怒,又是惊讶地喊道“你,你是李轻尘?” 长安城内当日发生的所有事,就连长安本地的百姓们也未必能全部知晓,可他们镇武司的人不一样,得益于这一身黑白武服,他们哪怕远在襄州,也依然从悬镜司的手中得到了一份完整记载了当日之事的卷宗。 而李轻尘先是在大洛武 道会上一鸣惊人,力克群雄,甚至连那国舅爷的义子杨辰也似不是他的对手,这件事本就已经吸引了天下人的目光,而之后在真武殿降临之时,他因为逆练绝学而变得疯魔,乃至于最后杀死了一位保护他的长安镇武司三品武侯,这件事更是引人瞩目。 李轻尘的画像早已随着那曾引起大乱子的黑色魔焰而传遍了大洛十九座镇武司,刚才梁笑便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心为了救下自己叔父,来不及多想罢了,眼下将对方的年纪与特征一对上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听说此人最后因为那位武侯的临终遗言所以并未受到任何惩戒,但因为逆练绝学的反噬,其一身经脉与中丹田都被废掉,此生再回到中三品都已经无望了,可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李轻尘转过头,望向对方,眼神无比冰冷。 “你认识我?” 梁笑见状,不但不惧,反而勃然大怒,可他刚要说话,却不慎牵动了伤势,禁不住重重地咳嗽几声后,这才哑着嗓子,痛心疾首的道“咳咳,咳咳,你,你在长安城里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甚至杀了一位长安镇武司的武侯,最后长安镇武司都未将你羁押惩戒,却不想你不思感恩,竟还敢在今日袭杀我襄州镇武司的武侯!你,你已堕入魔道!你成魔了!” 李轻尘闻言,只将嘴角一咧,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 “呵,魔?什么是魔?明知江湖武人齐聚鹿儿镇却不作为,坐视全镇百姓身死,你们是不是魔?我在这里待了一个月,这小镇百姓大多淳朴善良,却皆受了这无妄之灾惨死,若真有那诸天神佛,他们又是不是魔?我自出生便被抛弃,差点落入野狗腹中,我又做错了什么,请问生我之人是不是魔?我干爹义父们一生尽心竭力守护幽州,最终却被害死在了关外草原,为善者不得善终,为恶者不得恶报,这又是个什么世道?你能回答么?若你说我是魔,那我便是魔吧,也或许只有魔才不必受这天地羁押,随心所欲行我欲行之事吧!我愿成魔,天地无束!” 焚世魔炎笼罩了梁安尸体全身,将他彻底焚为灰烬,梁笑看得是睚眦欲裂,当即生出力气又重新扑了上来,却被李轻尘随手扣住脖颈,锁在了手上。 他不断挣扎,可用尽了浑身力气也掰不开对方那如铁钳一般的手指,他想要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李轻尘眼瞳漆黑,神色漠然。 “之所以留你的命,是看你还算说了几句人话,而杀你这叔父,是因为他没说人话,不要再试图挑衅我,你没那个本事,而我要做什么事,也轮不到你来指教!” 说罢,手臂轻轻一扬,便将其砸到了一旁,梁笑整个人直接撞塌了一面墙壁,跌入砖石之中,被完全掩埋,李轻尘却连看也不看,焚世黑炎凝聚成双翅,只是轻轻一扇,便跃上了天际。 三品武人可以神意御大块无形,故而可以飞天,不过若有独特的天赐武命与绝学傍身,未到三品也可飞天,只是若无李轻尘这般浑厚的真气,普通武人就算能飞也不可能用这种方式赶路。 梁笑艰难地扒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砖石,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轻尘离开,却连追也追不上,当然了,以他区区五品入境的修为,就算是追上了又能如何,连自己亲叔叔也不是对方一合之敌,自己真要再纠缠不放,他敢肯定对方会杀了自己。 世道的不公之处,或许正在于此,因为天赋与出身这东西,打从投胎的时候便已经定了,而且一向没什么道理。 鹿儿镇街头,满脸疤痕,有一种如恶鬼般丑陋面容的黄花打着一把表面绘有桃花图案的粉色油纸伞站在魔罗身后,为其遮雨,至于公输恨有那件鲁班门所制的袍子,水火不侵,自然无需忧虑这区区雨水。 魔罗将一只手放在眼前,放眼望去,禁不住大笑道“不错,不错。” 公输恨抬起头,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真没想到,你竟然也有漏算的一天。” 魔罗闻言,歪着脑袋,反问道“真漏算了吗?” 公输恨闻言,微微一怔,暗道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得意忘形了,怎么敢出言触怒这位,不过看对方那样子,似乎并未生气,于是便开始依言回忆起刚才发生的种种,包括交代他与那丑女人所做之事,越是细究,他便越是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意,只是几下,便已经大汗淋漓,好在隔着这件袍子与面具,对方也看不出自己的窘态。 魔罗转过头,望着李轻尘远去的背影,轻声低语。 “他会成为一把好刀,一把只属于我的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人榜第一人 洛阳本为神都,只因一人之名,便得一“武”字作为前缀,如此占尽中原武运,而这个人,便是自囚洛阳长达数十年之久,却依然被公认为天下第一人的洛阳镇武司武督大人,同时也是大洛皇朝唯一的武神。 中原世家门阀与各大门派之所以不敢报大洛当年以十万铁骑踏碎江湖之仇,有九成原因在于他一人。 只可惜,随着那位洛阳武神的闭门不出,原本力压九州的洛阳镇武司亦是随之沉寂数十年,武侯们皆枯守洛阳一城,绝不外出,若非武神依然在世,其在大洛十九座镇武司的排名恐怕也早已退居中游。 不过,这些年只因一人的名字,却再度让洛阳镇武司成了天下武人热议的中心。 此人便是在悬镜司所列天地人三榜之中,于只摘取弱冠之龄以下的年轻武人上榜的人榜上,力压那位真武殿主义子夺魁的武真一,而他,亦是那位洛阳武神的亲孙子。 武真一此人的武道天赋,堪称是惊世骇俗,时年不过十七,却已是四品大成的修为境界,而且此人之所以迟迟不突破上三品,并非是积累不够,而是故意积压自身境界,修炼一门秘法而已。 这也难怪同为四品武夫,并且修炼的还是瘟神大病经这等盖世绝学的吕奇只是听到他的名字,便不敢再对张藏象出手,委实是怕了这位后生身负的浑厚武运。 人的名,树的影,纵然始终不曾离开洛阳,可关于他的传说,也与那位洛阳武神一样,在整个江湖不停被传唱着。 只是少有人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人榜第一,其实长相并不出彩,与无心那一等一的谪仙人皮囊完全比不得,甚至就连贺季真之流都远远不如,或者应当说,他生得极有特点。 个子不高,身材消瘦,颧骨外凸,双颊凹陷,脸色蜡黄,与头顶发色一致,又生有一对吊眉眼,一只鹰钩鼻,更将整个五官毁了个干净,单独站在那就好似一个久未吃过饱饭的可怜孩子,不过若是亲眼见过他出手的人,就不会如此作想了。 洛阳镇武司中,一处占地不小的院子里,却仅仅只有区区三人罢了,周围亦无人声,安静至极,足可见洛阳镇武司这些年的人才凋敝,远不如其他镇武司那般欣欣向荣。 武真一位于面朝大门的方向,面前摆着一副纵横十九道的棋盘,而在他对面,则是坐着一位白衣少年,风度翩翩,儒雅之至,虽然瞧着年岁不大,可因天生白发,却多了几分沧桑之感,眉眼灵动,似笑非笑。 此人姓孔名秀,乃圣人后裔,文武全才,虽然名声不显于外,但在这洛阳镇武司的年轻一辈中却极有分量,盖因此人一向以智囊的身份,替代武真一发号施令,为武真一之左膀右臂,而且性子桀骜之处,更胜杨辰数分的武真一,也唯独只会听他的话。 至于从长安回来已久,只是一直在默默闭关参悟自身所见所得,刚刚才终于出关的张藏象,就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武真一没有坐着,而是极不正经地蹲在石凳上,上半身探出,一只手捻着一枚表面圆润无瑕的黑子,左看看,右看看,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正在烦恼该下哪一处。 眼前的棋盘上,白龙大势已成,首尾相连,毫无破绽,而黑子只不过是枯守边缘一地,眼看便要被一口吞下,似乎已是一盘死局了。 孔秀见他想得烦躁,禁不住微微一笑,一张口,声音婉转之处,竟更比寻常女子还要动听几分,一时之间,难分雌雄。 “真一哥哥,你输了。” 闻听此言,武真一不由得撇撇嘴,只将手中棋子一丢,无形真气一裹,棋盘上上百枚棋子便瞬间全部归位,重新回到了双方各自跟前的棋盒中,无一错漏。 “让你一局罢了,再来再来!” 孔秀掩嘴一笑,眼神温暖,想他们二人自小便一起长大,自学棋以来,对弈千场,武真一未尝一胜,又何来谦让一说,不过能与对方每日对弈几局,他便已经很满足了。 武真一迅速捻起一子,抢着道“我执先,不需你让子。” 孔秀笑着点头,并不反对,正在这时,武真一才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转头,咧嘴笑道“哟,象哥儿出关了?” 张藏象闻言,赶紧低下头,抱拳道“不敢。” 武真一也没再去看他,而是转头落子,下的却是棋盘正中央的天元之位,这也是他一直以来下棋的第一手,也难怪此人这辈子还没赢过一局棋了。 “去了长安,如何?可遇到有趣的对手?” 张藏象再度抱拳,苦笑道“丢了大哥的脸,只是三场,便被淘汰。” 武真一头也不回,手下继续迅速落子,看那模样,若是换一个不懂棋道的来看,还只当他是个棋力深厚的快棋手。 “这话就说错了,你丢的可不是我的脸,我的脸,除了我武真一自己,谁也不能替我丢了,你丢的,只不过是你自己的脸罢了,来吧,说说,到底怎么输的?” 武真一这么一问,张藏象顿时更为羞愧,正要开口,那边的孔秀却柔声道“我看过那场的情报,是 小象宅心仁厚,未出全力,失了先机,对方合理利用规则,将他扑下擂台,输得的确有些不应该,但也说不上丢人,毕竟那人之后可是差点夺了武魁之位呢,你既也不在乎那什么武道会,便不该苛责小象不是?” 武真一点点头,竟是真的认同了对方这话。 “你说的对,是我错了。” 张藏象想起那人,忍不住叹道“可惜,那人在真武殿侵入演武场的时候,被那杨辰与真武殿的人联手夹攻,而后又不知发了什么失心疯,竟冒失地逆练绝学,导致走火入魔,不但害死了一位长安镇武司的武侯,而且之后自身经脉俱断,中丹田也碎了,恐怕此生是与武道绝缘。” 他对李轻尘这种随意乱来的混蛋没什么好感,却对沈剑心这等侠肝义胆的同龄人颇为投缘,朋友的朋友未必也能成为朋友,可也愿意为李轻尘如流星般陨落的人生而感到可惜。 武真一就跟没听见一样,也或许对他而言,什么样的天才都算不得天才,故而他们的陨落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他只是随意地问道“那长安镇武司呢?比我洛阳镇武司如何?” 张藏象听罢,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俺所见者,皆是为国为民,不惜全力以赴之辈,纵然身死,道义长存,对他们,俺十分佩服。” 孔秀亦是情不自禁地道“长安一役,长安镇武司被那老魔所害,元气大伤,三品武夫战死七人,二品武夫战死三人,一位一品武夫重伤而归,至于中三品武人的伤亡,更是多达三十余人,当仁不让,可歌可泣!” 为了镇武司这三个字,为了这三个字背后所代表的理念,数十年苦修,一朝化为泡影,无怨无悔,以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的确是配得上这样的称赞。 却不想,武真一却道“可也正因为这件事,应当有不少人在埋怨咱们洛阳司吧。” 孔秀苦笑一声,点头道“的确,这一战的苦果,长安镇武司直到现在都还未缓过劲来,可咱们洛阳司一直不出世,整个京畿道的安危重任都压在他们头上,既要安抚百姓与朝廷两边的情绪,又要谋划反攻真武殿,这两个月应当是忙得焦头烂额了。” 武真一道“那老魔倒是聪明,在长安城惩了一番凶威后,便赶紧跟着姓赵的跑了,没敢来洛阳挑衅我那爷爷,不过他老人家一直这么不管事,却也不是个办法。” 一句话中提到的三位武人,无一不是完全凌驾于长安武督之上的巅峰强者,可看他那样子,却是满不在乎,似乎根本无所谓这三人会不会因此心生感应。 孔秀忍不住在一旁小声提醒道“真一哥哥,为尊者讳,慎言!” 武真一的脑袋都已经快垂到棋盘上了,看那样子,似乎跟眼前这盘棋局相比,其他的什么也算不上。 “他就算是睡着了,神意也覆盖了整座洛阳城,你我之间这点悄悄话话,他其实全都听得见,所以不必如此小声,要想说,就大胆地说呗,他不至于这么小气。” 骤然间,武真一突然扬起头来,望向远方,一下丢掉了手中棋子,霍然起身,目光似乎转瞬间跨越千里,那一道道只得天仙可见的橙黄色人间武运在他面前竟是一览无余。 另外二人不明所以,只是冥冥中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而已,并不强烈,远不如武真一这般,已经大概知晓了千里之外所发生的事。 数息之后,武真一才回过头,对着一脸茫然紫色的张藏象露出玩味的笑容。 “看来你不必再为他可惜了。” 武真一拍拍手,伸了个拦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催促道“赶紧收拾收拾,这次我们得出趟远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无心变贪狼 四周墙壁平整光滑,完全由整块山石切割而成,内里空无一物,就连一块最普通的蒲团也没有的静室中,在悬镜司人榜上高居第二的真武殿主义子,或者说义女赵瑾盘膝而坐,正在尝试叩响玄关。 武人九品,其中下三品为外功修行,重的是皮肉筋骨血的肉身锤炼,为的是给晋升中三品做准备,在破开中丹田后,凝血气为真气,真气滚龙,再反过来滋补肉身,而中三品武人辛苦修行而出的玄妙真气,即是为突破上三品玄关打底子。 九品十八境,层层递进,若想晋升上三品,修炼出那玄之又玄的神意,以念御物,以神御气,完全超脱寻常武人的手段,就必须得叩响玄关,破开这天地掣肘。 赵瑾年仅二八,便已开始在做这种准备,若是传到外界去,还不知要吓到多少人,试想如果这困住了天下几乎九成武人的瓶颈关隘被其迅速突破,那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不过弱冠之龄的上三品? 想想都可怕,这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江山自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人比人,气死人,若要跟这些得天地武运青睐的绝世天才们相比,便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不过陡然间,原本正在凝神内视,专心御使真气去触碰玄关窍穴的赵瑾忽地面色一红,张开嘴,将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出,整个人在一阵摇晃后,以双手撑地,才勉强没有倒下。 刚才就在关键的时刻,冥冥之中她又突然生出了一种奇异的感应,似乎是一种纠缠不清的因果,让她一下分心,真气乱窜,导致叩关失败被反噬,好在这一次也只是一个尝试罢了,并未伤及本源,休养一些时日,倒也无碍。 只是她实在是不懂,这种奇怪的感觉,自从那日离开长安城后,便再未产生过,却不知为何,又在今天突然死灰复燃,赵瑾眉头紧锁,不自觉地回想起了那日所见,全身笼罩着一层粘稠黑炎的少年,她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 “难道又是他么?” 当日长安事变,赵奴与刘不苦这对难兄难弟在刚出十方镇魔狱的魔罗的蛊惑下,鬼使神差地做出了那等龌蹉之事,却又心照不宣地同时隐瞒了此事,不但如此,他们更将目睹了一切的无心带回,而让两人之后都在暗地里松了口气的是,这皮相极好看的少年郎,竟也未多言。 兴许是知道没用? 之后让他们二人惊讶与惶恐兼具的事情发生了,在回到真武山后,无心不知为何,竟得右护法传旨召见,二人也不知他们到底聊了些什么,应当说对于这位一向神神秘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右护法,就连他们这种少主身边的近臣也所知不详,更不敢随意窥探。 总而言之,出来之后,无心便被单独赐予了一座山头修行,此后两个多月,双方都再未见过面。 说句实在话,若非有赵瑾这个大靠山,害怕将来被报复的二人只怕早已动身离开了真武山,不过这两个月来他们过得也不是很舒心就是了,尤其是刘不苦,莫名其妙丢了一臂,他是日思夜想,至今不知那日遇见的三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心念太过繁杂,竟连刀都练不下去了。 长安一役,长安镇武司固然是元气大伤,不过真武殿的损失亦是不小,这些年辛苦培养而出的星官们死伤无数,就连作为顶梁柱的七位星君亦是陨落了整整三位。 其中文曲星君不慎在十方镇魔狱中被袁老天师留下的四位徒弟,也就是梅兰竹菊四君子给合力斩杀,而后本就在那位真武殿主面前憋了一肚子气的白惊阙在看到亲生女儿惨状之后,更是含恨出手,亲自诛杀了破军,贪狼二人。 在原真武殿七星君之中,贪狼破军文曲三人无论战力还是修为,皆属前列,其中贪狼更是原本的七星之首,乃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一品武夫,而破军星君虽只是二品,但战力卓绝,肉身之强,不输神相之力,若无这二人舍命阻拦白惊阙,只怕真武殿的伤亡只会更多。 不过好消息是,自从真武殿在长安闹出大动静之后,天下武人似乎都得到了一个信号,故而这些日子应邀前来真武山的人越来越多,极大地填补了原本的损失。 眼下真武山鱼龙混杂,却也未闹出什么大乱子来,当然了,这自是因为真武殿极端强横的武力,别的不说,光是一位左护法天哭出面,便已足以镇压一切乱象,更别提在他的背后,还有一位更可怕的真武殿主。 有趣的是,崔兆在回到真武山之后,竟立马便被破格提拔,从最底层的真武殿星徒直接接替了文曲星君之位,可谓是一步登天,羡煞旁人,而无心现在所居的山头就更有意思了,因为这里便是原本的贪狼峰!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这些日子里,有大批有心往上爬的外来武人都将靠山找到了这里来,不过区区两个月,便在山脚处聚集了上百人之多。 贪狼峰顶,一颗巨大的狼首雕像之下,无心一身白衣白靴,双手负于身后而立,眉眼中竟已全无两月前的痕迹,面容冷峻恍若此刻天上月,却又全然不似之前的呆板,那模样简直就是完全变了一人,若不是这天下绝无第二个人拥有他那比世间女子更 要精美百倍的五官,只怕谁也想不到这竟是无心。 在其面前,正跪有足足三十六人,不是精心挑选而出,只不过择其强者而录罢了,而剩下的人,则全部都已经赶下了山去,众人在无奈之余,却也只能对这些人投以羡慕的目光了。 如若能够成为一位板上钉钉的下一任贪狼星君的直属手下,而且还是最早跟随在他身边,这自然要比从真武殿最底层开始往上爬来得前途光明百倍,毕竟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如崔兆那般一步登天呢? 银月当空,突有六人好似约定好了一般,一并站起,齐齐低头抱拳,高声喊道“贪狼大人恕罪,我等来此之前,皆听闻真武殿百无禁忌,唯有一条规矩必须遵守,其为‘能者居之’四字,不知是否属实。” 无心骤然转过头来,看向面前六人,眼神冰冷,贪狼峰上竟忽地刮起了一阵刺骨寒风。 “的确如此。” 一人闻言,咬了咬牙,抢先喊道“好,那就请恕在下今日斗胆挑战贪狼大人,若是在下侥幸胜出,还请大人退位让贤!” 真武殿打出的口号是“黄天已死,真武当兴”,其用意旨在恢复当年乱世,重振中原武道,而何谓武道,其核心便在于一个“争”字,这与提倡武人们安分守己,与寻常百姓和谐相处的镇武司,算是两个极端,不过这种强者全赢,百无禁忌的理念显然更受武人们的欢迎,只要自身实力强过对方,便可取而代之,那与其成为贪狼星君手下的一个星官,又何不如成为真武殿中地位仅在寥寥数人之下的七位星君之一呢? 要知道,不同的地位,得到的资源也是不同的,他们若是能霸占这贪狼之位,便有资格阅览更上品的绝学,得到更多的修行资源,之后只要勤勉修行,未必不能将这个位置彻底坐实,眼下正是挑战这少年郎的最好时机,不然再拖上几年,他们又哪里会有胜算呢。 却不想,无心猛地一扬手,身后长袍随之飘起,于皎洁的月光下显露出上方所绣的贪狼二字与一颗巨大的星辰图案,他冷冷一笑,竟道“看来管不住自己贪念的人,有很多,不过无妨,你们一起上便是。” 说罢,不等对面六人反应过来,便将身后长袍猛地往前一卷,铺天盖地般地朝对面裹去,那样子,竟是要仅凭一人之力独斗对手六人! 其中修为最高的那人当即大怒,情不自禁地大喝一声道“狂妄!” 敢在今日冒大不韪站出来要挑战自己未来主子的,都是四品武夫,这在整个江湖上都不是可以轻易折辱的存在,去到一些小城更是会被奉为座上宾,他们何尝受过如此侮辱? 对手这么年轻,不过是因为天赋二字才被真武殿当做未来星君培养,故而得以坐拥这整座贪狼峰罢了,竟敢大言不惭要一人独斗他们六人? 看不起谁呢? 今日便要教你小子明白,任何天赋都需要时间的磨砺才能发挥出来,你我之间差了几十年的苦修,你又凭什么赢我? 可眼前长袍浩浩荡荡,正如黄河之水一般,呼啸着卷来,其中更是蕴藏有一股霸道的力量,无可匹敌,另外三十人只是觉得眼前一花,便已看不见那六人的身影,下一刻,无心轻轻一抖身后的袍子,竟从中滚出了六座冰雕来。 无心冷冷地道“我这霜月真经乃是天品绝学,其中玄妙,又岂是尔等可以随意挑衅的?” 这话,既是说给这不知好歹的六人听的,同时也是说给那另外那三十人中,一样包藏祸心,只不过没在今日显露之人听的,众人见其神威,皆深深低下头,不敢再直视其威严。 无心言罢,脚下轻轻一踩,一股绝阴至寒的霸道真气瞬间扩散开来,下一刻,六人身上所包裹的冰块瞬间全部炸开,四散飞溅,可脱困的六人却并未马上站起,而是全都躺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在他们眉梢处甚至还挂有一些残存的冰渣。 以他们这四品武夫的强横体魄,又有体内真气护身,仅仅只是被冰冻了几息罢了,一个个的却连站也站不起来,嘴唇乌紫,抖个不停,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一幕看得其余人心中发寒,暗暗发誓以后可千万别得罪了这位贪狼大人,不然若是被其给冻成冰雕万万年,那简直比死了还要难受,心中对他口中的霜月真经更是全无觊觎之心,只道是好马配好鞍,自己这辈子都别想着再去挑衅这位年轻主子。 无心见状,暗自点头,旋即又道“这些留在你们体内的霜月寒气,既算是本座对尔等的惩戒,也算是一种奖赏,尔等好生感悟,能否把握这份机缘,就看你们自己了。” 众人面面相觑,下一刻,不知由谁最先开始带头,贪狼峰上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高声呼喊。 “贪狼大人神威无敌,我等心服口服,日后愿为贪狼大人马前卒,但凭差遣,绝无二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 长安也两月 长安城中各处街头依旧是人潮涌动,络绎不绝,番邦胡人,外地商贩,齐聚于此,繁华之处,千古未有。 毕竟不管事情闹得再大,老百姓们也得讨生活不是,再加之隐世千年的鲁班门与朝廷合作建立的新衙门配合工部匠人,迅速将那一战被波及损毁的坊市街道一一重建,座座新屋拔地而起,条条街道宽敞规整,华美之处尤甚当初,故而城中百姓们关于那一日的黑暗记忆,也随之被一并抹除,再无人提起。 那一日损失极其惨重的长安镇武司中,业已没了当初愁云惨淡的气象,而是多了一种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味道,烟火人间气愈加浓郁,好似得到新生。 四季之秋,既有秋风萧瑟,草木枯黄的肃杀气象,亦有麦子金黄,果实累累的美好景色。 虽然那一日有大批尽忠职守的武侯们阵亡,导致长安镇武司元气大伤,实力跌至谷底,但之后在裴?f等人的大力推动下,长安镇武司短暂地开放了那据传藏有三千绝学的庞大武库,并且降低了招收武侯的门槛,这便让大批年轻武人得以有机会加入长安镇武司中任职。 既是无奈之举,亦是一场豪赌,裴?f知道,未来的事,谁也不敢笃定,在很多时候,你只能选择去相信,这样才能搏来那一线可能,如若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就连那一线可能也没有。 纵使这帮人眼下还不能挑起大梁,可他们胜在年轻,而且既有天赋,也有毅力,只要能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成长,好生培养,将来也未尝不能成为镇武司的中流砥柱,继承先辈们的遗志,继续守护大洛。 最后就连林慕白与裴氏兄弟这等出身世家豪阀,背景不凡的年轻武人都加入了长安镇武司,他们当然不缺顶尖的绝学与趁手的兵刃,乃至于其他修行资源他们也是要多少就有多少,之所以会这么做,实属无奈之举。 野心勃勃的国舅爷杨钊蒲借长安一役中,朝廷丢了大脸为由头,极力斥责长安镇武司与十方镇魔狱两座衙门的不作为,借此讨好了皇帝陛下,并在长安城中扶持起了一座新衙门,双方搅合在一起,又得陛下信任,大肆放权,地位可谓是如日中天。 这等朝廷新贵上位之后,挤压的也是他们这些老牌贵族们的利益,故而哪怕只是为了抗衡对方,他们也不得不加大支持长安镇武司的力度,如此一来,倒是帮助长安镇武司在短期内缓解了压力,不过随之而来的更深层次的问题,亦是不少,只不过暂时他们是无力再去考虑了。 包括沈剑心这位侠肝义胆的渝州少年,在营救无心的计划接连被长安镇武司与修为尽失的李轻尘所拒绝后,心灰意冷的他,本打算就此回去渝州老家,之后竟也在裴?f的请求下留了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少年也渐渐理解了裴?f当初为何会拒绝营救无心,不是不愿,而委实是有心无力,事分轻重缓急,他裴?f必须得考虑大局,这也是任何一位领导者之所以总是会面临责难的地方,因为任何一个深思熟路之后的决定,都不可能兼顾到每个人,很多时候,少部分人的牺牲是必须的。 说回裴?f本身,以他如今的修为,本该是继续默默修行,积累底蕴,开始准备闭关晋升上三品,结果一战之后,亦师亦友的前辈身死,他却因为其临终遗言而不能替他报仇不说,其他人也是死的死,伤的伤,这管事的任务反倒是落到了他的身上。 面对朝廷那边的责难,得他去负责挨骂,之后又要顶着来自长安镇武司内部的压力,开放武库,破格招收新人,累死累活之后,两边不讨好,连自身的修行也要被拖累,在这种情况下,他哪里还有心力再去研究营救一个甚至不是他们长安镇武司正式成员的人。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换做是他裴?f被人给抓走,那他宁可剩下的人都不要来救他,这样还能少些伤亡,毕竟如今的长安镇武司,是真折腾不起了。 曾在真武殿降临之时并肩作战的张藏象在第二日便启程回了洛阳,就连杨寅与杨戌这两兄弟也已经离开长安,启程前往药王谷,寻求恢复杨寅实力的法子,整个长安城虽然依旧繁盛如初,可好似转眼之间,就只剩下了他沈剑心一人,心神疲惫之处,自不消与外人言。 他所居之地,位于长安镇武司西南方向的一处小院子,作为新一代候补武侯中,实力可稳居前三的存在,他自然有资格单独拥有一座院子,原本不喜张扬的少年不愿如此,可在裴?f的要求下,最终还是接受了。 不过,这表面的院子其实也只是掩饰而已,在地底还另有隐蔽的密室以供其日常修行,这倒是甚为符合沈剑心的心意。 之后在长安城中素有“剑仙”名号的裴?f却并未亲自给予沈剑心一些剑法上的指导,而是特意从武库中取来了一部名头极大的绝学供他研习,理由很简单,就是没空,况且双方走的路数本来也不一样。 此乃传世的九本天品真经中,唯一的一本剑经,是为太玄剑经,只不过武库中只存有上半部,缺了下半部,可饶是如此,一旦传出消息,也依然会成为无数武人不惜以性命来抢夺的宝物。 试想一部 子虚乌有的天魔化血功便可惹得上千人身死,这样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天品真经,又该是多么诱人,这玩意儿就连中原一些传承千年的大世家都不一定会有,谁又会不动心心,譬如那同样使剑的林慕白,若是被他知晓,还不知要如何大闹。 不过裴?f将这半部太玄剑经交予沈剑心之前,也提前将修行它的代价告知,那便是如若之后他不能找到太玄剑经的下半部,或是靠着自己的天赋强行推演出一条登山路来,那么他这辈子大概也就止步于三品的境界了。 试想长安武库已建立有一百五十余年,中间曾出现过不知多少武道高手,他们走遍天下都未曾打听到有关这本剑经下半部分的消息,更何况是他沈剑心一个人,而如果想要强行再推演出一条适合自己的登山路来,其难度跟自己再创半部真经也没什么区别,而数千年以来,人间存世的真经就这么几本,换言之,数千年来这么多巅峰武人都没能做到的事,他如何又能保证做到,只是如此一想,便足以熄灭大多数人冲动的热情了。 可沈剑心最后还是接受了,因为他需要足够的力量来实现心中的理想,试想自己当时若能拦下李轻尘,恐怕也就不会有后面所发生的事了,更何况他这辈子自打出生开始,就在与天地斗,与宿命斗,这时候自然也不会退缩。 习武一事,对他而言,那是真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果凡事都要考虑后果的话,那他现在依旧只是渝州城中一位病秧子大少爷罢了。 况且,这本剑经与自己的确有缘,沈剑心如是想着,毕竟自己的第一把剑,便名“太玄”。 随剑经一起的,还有一柄锈迹斑斑,黑不溜秋的长剑,据裴?f所说,此剑乃是与这半部剑经放置于一处,当是曾经修炼过此剑经的前辈所留,自当由他来收下,望他继承前辈意志,勤勉修行。 这却是解了燃眉之急,毕竟当时一战,为救李轻尘,他刚得手不久的鱼肠仿剑被整个融化,就连他家传的太玄剑也被赵瑾的南明离火给熔去半截,眼下手头无剑可用,而这柄长剑虽满是铁锈,却让沈剑心有一种莫名的契合之感,故而也未推脱,一并收下了。 只是事后让他极为不解的是,无论他尝试用什么方法想要去除上面的锈迹,却都无济于事,甚至连库房里存放的磨剑石都被他磨坏了十来块,而剑身上覆盖的锈迹却依然纹丝未动,甚至就连真气也灌注不进,让他不禁怀疑这是否是一柄内里就连“经脉”都未曾打通的废剑。 人有经脉,兵刃法宝自然也有经脉,武人体内的奇经八脉是用来运行真气的,而武人所使的兵刃亦是如此,黄品兵刃之所以会被真气所腐蚀,便在于它们内里没有供武人真气通行的地方,强行灌注其中,自然承受不足力道,而黄品之上的兵刃之所以会有种种神通,也在于如此,内里铭刻有成器之时或先天,或后天的法阵,真气灌注其中,实际上是刺激到了法阵的运行,自然会激发出种种不同的力量。 这柄长剑不但无法灌注真气,而且就连样式也极为奇怪,又似剑,又似棍,通体漆黑,沉重异常,不过接连磨坏了十多块磨剑石都未曾损坏,却反倒是让沈剑心觉得其并非凡物,兴许只是自己还不懂如何激发罢了。 再之后的两个多月里,他便一直在闭关参悟那本玄奥无比的太玄剑经,同时按照上面的办法,完全推翻自己先前辛苦打下的基础,一步一步重新修行,直到今日,放才正式出关,虽还只是五品大成的修为,还差一大步才能正式踏足四品,不过他倒是很满意了,毕竟这个年纪能有如此修为,也绝对当得起天才之名。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情也要一步一步地来,就是靠着一股子耐性才成功走到今天的沈剑心,最懂得这个道理,有些事,心里可以急,但手上一定得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怒为手足 长安镇武司前院的演武场中,已成功来到朝思暮想的长安司里足有两月之久的少男少女们,却依然难灭心中的热情,无需他人监督,自然勤勉修行,闲暇时间便相互切磋比试,不亦乐乎,却是给原本死气沉沉的长安镇武司又注入了新的活力。 这些年轻武人们虽刚进来不久,却也分山头,其中林慕白是一伙,他背靠四大家族之一的林家,又素有“长安侠骨”之名,在外的名气最大,也最好,虽在武道会上惨败给了无心,但依然凝聚起了不少人在其麾下,以他为尊。 那裴氏兄弟自然也是一伙,裴家传承之悠久,实力之雄厚,位居四大家族之首,再加之裴世雄好歹也是武道会八强之列,并且不少人都觉得他之所以会输那回鹘王子,不过是因为双方信息不对等,中了对方的暗算罢了,真要论起硬实力来,裴世雄定然胜于那人。 实力强劲,威武不凡,加之如此雄厚的家世背景,自然也有许多人愿意加入其麾下,尤其是同为世家豪阀出身的,更是愿意以他为尊,而非他们心中的伪君子林慕白。 至于裴?f虽然看见了这种对立,却也不管,第一是他没那空,第二是因为这种对立其实也算是一件好事,只要能够将这种对立控制在一定程度内,那一能激发出双方的斗志,互相较劲,快速成长,二是方便制衡,毕竟借这一次机会,涌入长安镇武司的世家子弟太多,就算他裴?f有那本事在将来让他们所有人都以自身职责为第一要务,可也保不齐会出问题。 人活在这世上从来都不是单独的一个,一旦有了羁绊,有了牵挂,有些时候就不得不做出一些违心之举,届时他们该如何在家族与镇武司之间做取舍,而到那时候,长安镇武司还能继续保持中立么,所以有些事防范于未然倒也好。 这么久了,沈剑心算是头一次走到这里来,虽然都瞧见他了,可林慕白与裴氏兄弟所展现出来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 林慕白心中自然不喜,且不说双方都使剑,算是潜在的对手,而且他与无心之间还有恩怨,当初从那处小破客栈的时候就开始了,之后无心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淘汰了他,让他丢了大脸,他又岂能对这自称无心朋友的少年有好感呢,不过他脸上洋溢的笑意却是最为热情,毕竟如能将沈剑心拉到自己这边,那未来可是一大可以抗衡裴世雄的顶尖战力,故而他是所有人中最先反应过来抱拳问礼的。 “恭喜恭喜,恭喜沈兄弟出关!” 而裴世雄脸上的反感就懒得掩饰了,他之所以会不屑,是源于世家子弟天生的骄傲使然,尤其是像他这样的身份,在一众出身不凡的世家子弟中也是最顶尖的,他接受不了诸如李轻尘这等泥腿子出身的普通武人,最后排名竟然能够凌驾于他之上,这沈剑心跟李轻尘是朋友,裴世雄自然是一并厌恶了。 虽说沈剑心出身的沈家在他老家渝州也算豪门,可在裴世雄这等人看来,无非就是地方上的乡绅罢了,并不算世家之列,上不得台面,故而他的脸色最冷,甚至连招呼也懒得打。 反倒是在平康坊雨花河的桂花坊门口,接连吃了李轻尘两次瘪,之后又被无心给亲手于擂台上淘汰的裴冬生,虽然也未主动上来攀谈,但看向沈剑心的眼神却是最为真挚,或许这些日子里,真正得到了成长的,唯他一人而已。 见有人主动向自己打招呼,沈剑心自然不会怠慢,赶紧抱拳还礼,态度并不疏远,却也不热情,只是微笑道“在下沈剑心,渝州人士,见过诸位同僚,诸位晨安。” 林慕白这边的人以及一些保持中立的年轻武人们见状,都客气地还礼,毕竟谁都知道,那位冷面剑仙裴大人最是看重这姓沈的,眼下跟他打好关系无异于便是在跟裴大人打好关系,虽然不忿,却也不得不为之。 不过裴氏兄弟这边的人则稍显冷淡了,因为裴?f的崛起,本就算是世家,尤其是他们裴家的丑闻之一,最起码在他们自己看来是这样的,虽然裴?f从未放在心上,也从来没想过要给裴家兄弟使绊子,但不妨碍他们自己如此去想,故而他们并不愿巴结裴?f,而是一直在寻找其他靠山。 很多人都算是头一次见面,两边正欲礼貌地攀谈一番,可正在这时,于沈剑心的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慌急的声音。 “你可终于出关了,沈大哥!出大事了!” 沈剑心闻言,立马转过身来,眼前站着的,却是两月不见的贺季真,他身为兰台郎,负责文职,不属战力,只是能在裴?f与黛芙妮娜两位大人那边稍微说得上话罢了,在场之人可没几个看得起他的,甚至还有因为故意接近那位丹药房中的李姑娘而与他生了龃龉的,故而他来这里之后,连个打招呼的人也没有。 镇武司,或者说这座江湖,终究还是以实力为尊,像这些只会动动笔的废物有什么用,是能用笔杆子压死那些作乱的武人呀,还是能用唾沫吐死那些贼子呢,日后他们在外征战,生死一线,而这小子就在长安享清福,只是这么一想,谁又能给他好脸色看。 沈剑心下意识地左右瞧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反应全部收入心中, 随即抬起头,快步迎上前去,询问道“贺兄弟,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何如此慌急?” 贺季真这些日子里过得也极憋屈,今天总算是找到了正主,刚想开口,却听后方的裴世雄突然冷冰冰地道“有什么话需要两位单独聊的么?还是说有些事我等不配知晓?” 此言一出,许多人看向贺季真的眼神顿时变得更为排斥与厌恶,甚至连带着看那刚出关的沈剑心也不顺眼了。 到底是什么事,凭什么只有他听得,咱们听不得?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已,可二人却好似立马便被众人隔离了出来,沈剑心见状,赶紧道“贺兄弟,如若是裴大人交代的公事,那就直接说吧,这里的都不是外人,如若是私事,那你我便回去再谈。” 贺季真闻言,抿了抿嘴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从怀中丢出了一卷被细线裹起来的卷宗,颇有些无奈地道“是悬镜司那边刚送来的消息,沈大哥拿去看吧。” 沈剑心在伸手接过了那份卷宗后,却并不急着马上打开,而是转身招呼众人道“来吧,诸位日后都是同僚,便不要再害羞了,既然是公事,那一起来看便是。” 贺季真在背后见状,抬起手,几次想要开口阻拦,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长叹了一口气后,便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能耐,他能做的,也就是笔杆子上的功夫,不丢人,但有时候的确有些窝囊。 这边等到众人全部围了上来后,沈剑心这才扯断丝线,徐徐地展开了手中卷宗。 低下头,为防有人瞧不见,他正待要高声念出上面所载文字,却忽然间脸色一变,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又看了几眼上面的文字后,猛地合上了手中卷宗,神色几番变化,竟说不出话来。 因为人太多,围在最外面一圈的人踮起脚也瞧不见,就只能干着急,于是便有人忍不住高喊道“上面到底写了什么,沈兄可否替我等念出来?” 沈剑心皱眉不言,浑似没有听见,却只见旁边的裴世雄却突然冷笑了一声。 “好啊!好一个李轻尘!在我长安犯下那等大错之后,侥幸逃过一劫,未受严惩,结果不但不思悔过,竟又在襄州犯下大案,屠戮一镇百姓,上百江湖武人不说,还敢袭杀两位襄州镇武司的武侯,致一死一伤,此等穷凶极恶之徒,实在是天理难容!” 沈剑心一下惊醒,骤然转过头来,朝着裴世雄大喝道“绝不可能!我亲眼所见,李兄的确是经脉俱断,中丹田破碎,一身修为尽失,这是连裴大人也知道的事,更何况他先前还只是五品的实力,又凭什么袭杀一位四品武人?这定然是重名之人!” 裴世雄毫不客气地反驳道“重名?沈老弟,你可别看漏了,上面可是有画像的,难不成这天底下还有跟他长得也一模一样的重名之人?” 沈剑心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嘴上依然坚持道“这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这绝非是李兄会做的事,我绝不相信!” 裴世雄气势愈发高涨,禁不住讥笑道“可笑!你是不是不知道咱们大洛的悬镜司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们发来的情报,又岂会弄错,这些就是李轻尘所为,他已堕入魔道!” 沈剑心气的剑眉倒竖,厉声道“不,这一定是弄错了!我敢以性命担保,李兄绝不是这样的人!这是有人故意构陷于他,我自当为李兄查出真相,还李兄一个公道!在未查明真相之前,谁也不可随意诬陷李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五岳倒为轻 裴世雄双手抱胸,挺身而立,眼露寒光,冷笑不止。 “呵,诬陷?这白纸黑字写着的事,你莫不是在说悬镜司刻意诬陷他?简直不知所谓,你要相信他那是你的事,与我又有何干?屠戮手无寸铁的百姓,袭杀镇武司当值武侯,这些又岂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他如今已堕入魔道,穷凶极恶,嗜杀成性,人人得而诛之!” 沈剑心见他竟说出这种话来,禁不住也怒道“千里之外的事,你又非亲眼所见,为何就敢如此笃定?哼,还不是因为你嫉妒李兄,故而才刻意针对他罢了!” 裴世雄被人给当众戳破了那点小心思,顿时恼羞成怒。 “嫉妒?可笑!我裴世雄是什么身份,也需要嫉妒他?你这等乡下出身的泥腿子,不懂礼数,口无遮拦,是该得好生教训一下了!” 说罢,便一手探出,迅若闪电地朝着沈剑心肩头关节擒来,他自诩实力在对方之上,虽然恼怒,却也未尽全力,盖因在他看来,如果擒拿这小子都需要自己全力以赴的话,那才是一种真正的侮辱。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沈剑心闭关参悟那半部太玄剑经足足两月,早已是今非昔比,只不过周围都是人,他无法立即展开剑围,便并起剑指,斜刺里插出,速度之快,甚至只看得见一道白光,下一瞬,便已悬停在了裴世雄的下颚处,将其抵住。 裴冬生反应过来,在旁边看得直着急,不愿二人意气相争的他,赶紧站出来打圆场道“大哥,你就少说两句吧,沈兄弟,咱们日后都是同僚,可别因为一时口舌之争而伤了和气呀!” 亲弟弟竟然也不站在自己这边,又自觉在众人面前丢了大脸的裴世雄面色涨红,心中顿时更为愤怒,正待施展出真正实力,好生教训一下这狗胆包天的泥腿子的时候,陡然从旁边响起了裴旻那标志性的冰冷声音。 “在做什么?两个人切磋,需要一堆人围着看么?” 穿着异域风情十足的短裙,大大方方露出两条笔直修长的大白腿,一步步走来,差点晃晕了众人的黛芙妮娜轻轻地揉搓着拳头,笑眯眯地道“看来大家今天都很有活力呀,很好,姐姐我就喜欢有活力的孩子,等下我一定会好生帮大家锤炼体魄的。” 话音刚落,一众人顿时清醒过来,立马作鸟兽散去,甚至连头也不敢回。 来到这长安镇武司中已有两个来月,他们也大概摸清楚了这些前辈们各自的脾性,那位裴大人虽然看着一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模样,似乎极难接近,可实际上却不会对他们如何严厉,只要他们不主动触犯镇武司的规矩,平日里就是想见他一面都难,但黛芙妮娜则完全不一样,这位来自异邦的金发少女虽然从头到脚,就没一处不让人感到心动,并且对他们也足够热情,可实际上却是最恐怖的一位。 金发少女闲得慌,动不动便喜欢拉着他们一起切磋,美其名曰是“帮助后辈锤炼体魄”,可其实他们就是单方面的挨打而已,早先一些还对此抱有幻想的少年郎觉着这比试切磋应该不错,毕竟武人切磋,总不免产生肢体接触,前辈穿得那么清凉,自己就算挨几拳又如何,怎么论都是自己赚了,可现在他们一听到这几个字便吓得腿软,哪里还敢在她面前再作停留。 真是被打怕了。 在两个月前,这些年轻人中有不少人连梦里都是这位金发少女的模样,当时的她,几乎成了绝大部分年轻男性武人心中的爱慕对象,可以说有不少人就是冲着她才来的,不过只是两个月后,再梦见她,便不是什么美梦或者春梦了,而是实实在在的噩梦,夜里他们往往一边尖叫着“不要”,一边抽搐着惊醒,而且醒来的时候,几乎全是保持着双手抱头挨打的姿势,可想而知黛芙妮娜这些日子里到底给他们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很多人也就是到了那时候才终于回想起来,这可是一位连杨辰那等狂傲之辈见了,也要缩起脑袋做人的猛人,是长安的女武神,可不是什么虚有其表,可容他们染指的小姑娘。 等到众人已经散去之后,裴旻这才沉声喝道“过来!” 说罢,便直接转身离开,看来是没打算多做什么文章,而沈剑心与裴世雄两人在对视一眼后,后者不满地冷哼了一声,却被裴冬生给强行拉到了另一边去,而沈剑心则是赶忙跟上。 两人一路走到了一块四下无人的僻静之地,裴旻这才停步驻足,转过身,不咸不淡地问道“刚才那悬镜司发来的情报你也看了,你是怎么想的,说说。” 众人皆知,因李轻尘而身死的王大人与裴旻相交莫逆,可以说能让裴旻露出真挚笑容的,整个天下也就只有两个人而已,在这种情况下,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斟酌一二,有保留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沈剑心却是坦然地直抒己见。 “晚辈认为这绝不是李兄会做出来的事,以李兄的人品,晚辈相信他绝不会毫无理由地滥杀无辜,这屠戮一镇百姓的事,实在太过丧心病狂,李兄绝不会为之,至于袭击那二位襄州司武侯之事,也当有蹊跷,绝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不可听他们一家之言,况且李兄修为尽失这件事, 裴大人您也是知道的,他又是如何有能力做到袭杀一位四品武人的呢?” 裴旻听罢,微微颔首,似乎竟是颇为满意沈剑心的答案。 “你能为朋友坚持己见,这很好,不以任何东西作为绝对的证据,敢于提出质疑,这亦是查案的第一要素,证明我没有看错你,不过刚才那份,只是给外人们看的,另外还有一份副本,上面详细记载了那名幸存的襄州司武侯的证词,上面所提到的,关于袭击他与另外一位武侯的人,无论是容貌,还是黑色的火焰,全都能与他吻合。” 沈剑心听罢,正要开口,裴旻却抬起手,止住了他,继续道“他当日自作主张,逆练绝学,走火入魔,导致王大人身死,司里很多人本就不喜他,在这件事上,我也一样,只是王大人生前曾与我有过一番推心置腹的私下言语,李轻尘与他有些渊源,所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故而事后由我出面,以王大人留下的遗言再加上一位老前辈的余威,暂时压下了司里的其他声音,算是保了他一命。” “可是这次的事,至少从明面上来说,暂时是洗不干净了,司里一位前辈的意思是,此人既然拥有那等独特的天赐武命,就未必跟其他中丹田破碎的武人一样没有机会恢复己身修为,按照他们的猜想,应当是先前他主动逆练绝学,走火入魔,体内真气在失去控制后,伤得太深,以至于在短期内失去了力量罢了,可实际上那只是一种假象,有那种天赐武命,眼下他修为尽复的确是极有可能的事。” 沈剑心听得入神,此刻也情不自禁地轻轻点头,承认道“这番推测,合情合理。” 裴旻微微一叹,接着道“现在司里有人想联合襄州镇武司一起搜捕他,但被我暂时以人手不足为由,给强行压了下来,可就算我们长安镇武司不出力,襄州司那边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若真当他是朋友,又愿意为他做到合纵地步?” 大洛辖境之内,镇压整座江湖的十九座镇武司,只是名义上以长安镇武司为尊,但彼此相隔千里,谁又会真正听谁的命令呢,只要不是波及极广的大事,他们在自己的辖境内都拥有绝对的自主权,再加之现在长安镇武司元气大伤,又哪里能再号令得动他们,现在襄州镇武司死了一位武侯,又伤了一个,不管是从什么方面来说,他们都必然不会放过李轻尘,之所以通知到长安镇武司,其实并非是为了报备什么,而是主要为了责难他们为何当初放走这等凶徒罢了。 换句话说,若是想要站在李轻尘这边,那最差最差,也是在面对一整座镇武司的压力,放眼整个江湖,估计也就真武殿的人有那底气说一句“无妨”,可其他人敢么? 却不料,沈剑心想也不想,当即抱拳道“愿为手足,两肋插刀!” “好!” 便是裴旻,也不禁为少年的选择而动容,当即赞许地点头道“此去襄州,路途遥远,你千万要小心,黛芙妮娜这边也会带一队人过去,明面上为了配合襄州镇武司查案,可实际上是为了配合你,你若想替他洗清冤屈,便将心思多放在查案上面,少做一些无意义的口舌之争,明白了么,现在快些回去准备,尽快启程!” 沈剑心心中感动,当即抱拳道“晚辈必不会辜负裴大人所托!” 正欲离去之时,裴旻却又道“容我多嘴,再问你一句,若最后事情真相,真如今日所闻,你又当如何?” 沈剑心在凝思片刻之后,斩钉截铁地道“若他入魔,我愿尽毕生之力将他拉回正道,如若不能,愿与兄弟一同,共赴黄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章 重回范阳城 幽州州城,是为范阳城,作为一处边境大城,大洛的入关口之一,每日来往此地的商贩都极多,无论是携带有各种丝绸瓷器的中原商客,还是背着珍稀香料与种种珠宝矿石的番邦胡人,都愿意跑来此地找一份生意做,虽说城池大小不过长安城的十分之一,可若论繁华之处,却也有几分独到的特色。 没长安城那么多的规矩,向来都可容人畜并行,一起检查,故而常年拥堵的城门口,无人注意到,有一位剪短了黑发垂于耳畔,满脸泥沙,风尘仆仆的独臂少年随着人流进入了城中,甚至就连城门口的一众守军也早已忘了曾有李轻尘这么个人,或者说,只是半年多不见,少年的变化之大,便是往日的熟人到了面前,也难轻易认出了。 对这些一辈子没出过幽州的人来说,半年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百多个大同小异的日起月落,千篇一律的生活,往往很难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可对于此间少年来说,却已远远不再是当初的心境了。 范阳城中,也有一处风月之地,其作用类似于长安城的平康坊,只是这远离天子的地方,就没那么多规矩了,这里既算是官窑,同时也有私人买卖,反正一能增加朝廷税收,给户部那本厚账簿增光添彩,二能消磨这些无所事事的男人们的精力,让他们少去外面惹事,又何乐而不为呢,尤其是那些孤注一掷来这里做生意的商贩,心中的压力极大,又无人可以倾诉,便正需要这种地方来派遣抑郁之心。 只不过此地却是少了几分曲水流觞,谈古论今的名士风流,也无与美人坐谈风花雪月的雅致心情,反而多了几分粗犷的异域风情,种种事都来得简单而直接,让很多初来此地的中原人既不屑,又好奇,最终不由自主地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李轻尘身披一件灰袍风衣,轻车熟路地穿行在这高低错落的巷道中,范阳城受胡人影响极大,故而城中建筑并不如长安城中那般做到极致的规整,而是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那便是乱,层层叠叠,到处都是门户,若是第一次来这里的,无人引路的话,在这里迷路是常事。 之所以一入城便迅速赶来这里,自然不是因为心头欲火,盖因此地不光是城中青楼妓馆齐聚之地,同时也是范阳城最大的地下黑市所在,这一点,其实幽州镇武司知道,不过这却不是他们会去管的小事,更何况任何一座城市都不会缺了这种东西,也绝不能缺了这种东西,尤其是在鱼龙混杂的范阳城,更是如此。 与其将其一下扑灭,致使这一团火焰直接炸开,各处起火,最终变得更加隐蔽,倒还不如任由一人建立起规矩,这样有什么事都好直接找到管事的,这于双方而言,都是好事,所谓堵不如疏,便是此理。 只不过,李轻尘还未走到最底处,便已经被人给伸手拦了下来,对方是两个浑身黝黑,相貌迥异中原人士的昆仑奴,身材极为高大,堵在路中央,比门都要高,浑身肌肉虬结,显然不光是底子不错,而且也是习过武的武夫。 李轻尘抬起头,望向对方,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他面前,甚至将头顶的阳光也给全部挡住了,再加上他们本来长得就黑,这下连五官都看不大清楚了。 他神色漠然,缓缓道“我要见古先生。” 这两个被安排在此作为迎宾之人的昆仑奴彼此对视了一眼,并未因为对方长得年轻便生出任何轻视之心,而是摊开五指粗大的手掌,朝着李轻尘瓮声瓮气地道“信物。” 李轻尘平静地道“你只管通报便是,我来,不必有信物。” 其中一个昆仑奴在沉思了片刻之后,用地道的幽州官话道“好,那请您在这里稍等,我这就去通传。” 李轻尘点点头,开始闭目养神,在原地静候了好一阵后,才一下睁开眼,然后便见那前去通传的昆仑奴从底下一步一步地走了上来,朝这底下一伸手,沉声邀请道“请您随我来。” 李轻尘不疑有他,两人一路走下来,一直走到了最底层,而这里已完全被顶上重叠的屋子所遮挡,没了光亮,就连墙上的灯火也因为灯芯烧得太久,显得十分黯淡,打在人脸上,出现明灭不定的片片黑影。 此处,即是整个范阳城最黑暗的地方,而这里的黑暗,指的也不仅仅是没有实际的灯火照明,而是因为但凡堕落到这里来的人,就连心中的灯火,也早已熄灭,对余生无望了。 李轻尘对这里算不上熟悉,却也不至于陌生,虽然未曾深入到过这里,但他半年前所购的通关文牒与户籍文书,都是由里面那位古先生的一位手下人,只不过那人肯定是没机会将他还活着的事,给透露出去了。 那昆仑奴于门口站定之后,躬身推开了面前同样漆黑,几乎与正面墙壁严丝合缝并在一起的大门,然后垂着脑袋道“请恕我只能送到这了。” 李轻尘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了进去,眼前这黝黑的通道中没有一丝光线,不过这却难不倒他,身为一位四品武夫,哪怕是在极端黑暗的环境中,五感也依然敏锐,虽然难以视物,但决不至于走出任何偏差。 前行了大约三十丈后,李轻尘突然原地驻足,几乎就是同时,在他 耳旁突有一道尖利的风声响起,李轻尘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抓,扣住了来袭者的手臂,再稍微一使劲,便将其给整个甩了过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哎哟!” 来袭者禁不住痛呼了一声,却是个女子的声音,与此同时,从远处开始,一盏盏灯火骤然亮起,一直到李轻尘身边才堪堪停下,将整条路照得那是灯火通明,宛如白日,只是四周的阴影,却反倒显得更为黑暗。 李轻尘低下头看去,地上躺着的却是位生得极妖艳的女子,观其五官,应当为胡人与本地人的混血,一头棕发,约莫二十岁出头,身着薄纱,玲珑剔透,点点春光,若隐若现,身段曼妙,可算是个极动人的尤物了。 女子秀眉微蹙,娇声道“快放开!你弄疼我了!” 李轻尘却不松手,而是依旧死死扣住她手腕脉门,同时面无表情地道“你匕首上淬有剧毒,刺的也是我脖颈要害,你既然想杀我,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不是吗?” 正在这时,远处的道路尽头,骤然响起了一个威严中还带着一丝无奈意味的声音。 “好了,请放开我这不懂事的孩子吧,轻尘,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李轻尘闻言,这才松开手,直起身子,抬头望向了远处,那坐在一张铭刻有无数珍稀宝石的豪华大椅上的,是一个满面皱纹,却极有威严的中年男人。 此人,便是整个范阳城地底的王者,古先生,若说镇武司与朝廷掌握着范阳城的白天,那此人便掌握着范阳城的黑夜,整个范阳城内,四处都有他的眼线,整个黑市也全是他的人手,在这里,没几个人敢得罪他。 李轻尘淡淡地回应道“是啊,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 他正欲迈步走出,从两边的阴影中,却突然跳出来了二人,一高一瘦,直接拦在他面前。 李轻尘却是连看也不看这二人,只是冷冰冰地道“我这次来找古先生,只是为了问些小问题罢了,可如若古先生一定要如此,就莫怪轻尘无情了。” 一人眉毛一挑,大怒道“放肆!便是那幽州镇武司中的武侯们也不敢如此与主人说话,你小子何德何” 话音未落,他已被李轻尘一只手给按在了地上,力道之大,甚至直接撞碎了地砖,将他整个脑袋都给摁了进去,这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旁边那人刚反应过来想要动,转瞬间便被一脚踢中了下颚,整个人凌空飞起的瞬间却又被一巴掌拍在胸口落下,撞在同伴身上,只能微微呻吟,气息微弱,再也爬不起来。 做完了这一切,李轻尘这才幽幽问道“古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远处的古先生一只手捂着脑袋,显得很是头痛的样子,语气复杂地道“你既然活下来了,就不该回来。” 李轻尘闻言,嘴角一翘,顿时来了兴趣。 “哦?听古先生的意思,看来对当初的事知道不少了?那看来我这次倒是找对了地方,” 古先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轻轻的摆了摆手,李轻尘能感觉到阴影里的另外几人都退了下去,他当即伸腿迈过了眼前二人,径直走到了对方面前的一张普通木椅上坐下,由于低了几个台阶,他抬头望去,面前的男人大半个身子都藏在身后的阴影中,显得神秘而威严。 “当在这里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猜到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确,我是有一些消息,但你也要知道,我的规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 看破仁义名 要想得到什么东西,就一定得付出与之相匹配的代价,似这种道理,在这种极端弱肉强食的地方,只会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听完古先生的话,李轻尘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地回应道“我身无分文,什么也给不了你。” 大半个身子都藏在四周的阴影里,哪怕隔着这么近,也看不清其五官的古先生,一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怅然,轻声道“老辛是我这辈子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帮过我很多很多,这些都算我欠他的吧。” 李轻尘下意识地咧了咧嘴。 朋友? 听听也就得了,像古先生这样的人,真的会有朋友? 或者说,老辛会跟这种人交朋友? 见李轻尘依然只是坐着,却不说话,古先生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又缓缓道“半年多以前,我死了一个手下,之后怎么都查不到凶手,那应当也是你做的吧,既然都已经离开这么久了,这次突然又跑回来,想必是有足够的把握了?” 李轻尘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没有,不过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杀的了的今天杀,杀不了的改天杀,如此而已。” 听完李轻尘的说法后,古先生的声音竟也随之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变化,使得他原本便听着很是低沉的声音变得愈加低沉,听着就好似打鼓的“嗡嗡”声。 “好,不过你可知道,这都是真武殿的手笔?” 李轻尘轻轻点头,很是坦然地告之对方道“我知道,因为我见过崔兆了,当时他与真武殿的人搅和在一起,也亲口承认了都是他所为。” 古先生禁不住有些疑惑。 “那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李轻尘眉毛一挑,冷声道“很简单,所有牵连到这件事的人,我要一个名单,我知道你肯定有,因为你没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古先生差点从他那张表面铭刻有无数珍稀宝石,价值连城的大椅上弹了起来,可最终却又缓缓地躺了下去,背靠着后方厚实温暖的鹿皮垫子,声音也随之变得有些苦涩。 “看来,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李轻尘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一下用力握拳,一下又缓缓地张开,嘴里轻声道“你有好处,第一,我保证不杀你,第二,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任何事。” 古先生身为范阳城中最大的地头蛇,绝不可能没有参与其中,除非他已经死了,不然他必定配合过真武殿,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能够给出那份名单,他就可以免掉一命,甚至李轻尘还可以帮他做一件事,或是杀一个人,都可以,在李轻尘自己看来,这个条件已经足够诱人了。 不过,如此诱人的条件,换来的,却只是良久的沉默。 一直垂着脑袋,在默默思考的李轻尘陡然间脸色一变,抬起头,瞬间起身,一步冲上前,朝着面前的大椅上狠狠一抓,却不想,入手的竟只是一件对方身上的衣服罢了,而古先生的真身却已不知去了哪里。 金蝉脱壳? “咻!” 正在这时,背后突有一道迅猛的风声传来,李轻尘当即转过身,发现竟是有一根粗如廊柱,前端磨尖的铁树桩被不知什么机关射出,凶狠地朝着他迎面撞来,只是瞬间,便已至面前。 “嘭!” 李轻尘想也不想,当即一拳打出! 刚猛至极的力道,直接将眼前这根由铁树躯干削成的木桩给直接炸开,可就在木桩炸开的瞬间,内里却有无数细针如暴雨一般朝着他泼洒而来,一根根细针在灯火的照耀下,金光闪闪,竟全都是专破武人真气的龙须金针! 寻常武夫若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面对这一招,便只能无奈饮恨,盖因这龙须金针乃是专破真气防御的宝物,这么多藏在木桩里一下打出,足以将一个人瞬间扎成刺猬了。 可李轻尘只是以单手往内一卷,一股如游龙般既霸道,又灵活的内劲环绕,瞬间便将所有龙须金针吸在手中,接着朝右手边一扬,这些龙须金针顿时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被打出。 下一刻,那不可视物的黑暗中便响起了一道凄厉的惨叫,却不知是谁这么倒霉中了招。 随手化解掉对方的攻势,同时反杀了对方一人之后,李轻尘神色不变,似乎就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语气也依然平静自然,泰然自若,处变不惊,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身陷险境一般。 “用这点手段就想杀我?古先生,原来你竟是这般天真的人么,看来倒是我高看你了。” 古先生的声音响起,语气显得很是复杂。 “轻尘,你着实不该回来的。” 李轻尘耳朵微微一动,瞬间便朝着自己左边扑出,可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只大如砂锅般的拳头,狠狠一拳打在了他的额头上,将他给直接打得倒退而回。 黑暗的阴影中,陡然出现了一个身材极其高大,壮如山岳般的身影,却是一名昆仑奴,不过单论体型来说的话,却比先前李轻尘所遇那二人还要再强壮一 倍有余,都不知到底是怎么长的,便是抓来一头狗熊放在他面前,也显瘦弱,他只是随意往前迈步,便好似一堵墙朝着这边整个压了过来,寻常人见了,只怕吓都要被吓死。 这昆仑奴一看到李轻尘便目露凶光,根本不要多言,便直接大踏步地朝着李轻尘猛扑过来,同时探出双手,一左一右地好似拥抱的姿态,竟似想以双臂直接绞杀对手。 再看这边,李轻尘在被其迎面一拳打得倒退而回后,却未受丝毫损伤,在稳稳落地后,看着面前那庞大的身影,毫不畏怯,只是冷冷一笑,便反冲而去,速度之快,那昆仑奴甚至只感觉眼前一花,转瞬间自己肚子上便遭受重击。 李轻尘接连四脚,一脚蹬在对方下丹田处,再一脚踩在对方中丹田上,又是一脚踹在对手脖颈下方三寸之地,然后整个身子借着这股反弹的力道飞上半空,最后一脚横踢,点在对手太阳穴上,这是他曾在武道会上,用来对付那身怀护体金光的杨丑的招式。 “当!” 一声闷响,那昆仑奴在遭此重击之后,已控制不住自己那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朝着旁边一歪,便跌跌撞撞地倒下了,那少说得有上千斤重的肉身倒地,直砸得整个屋子都在微微摇晃。 李轻尘见状,嘴角微翘,不屑一笑。 “大而不精,华而不实,这都是谁教给你的功夫,就算将肉身练得再大又有何用,这种体魄实在是太脆弱了!” 眼前这比狗熊看着都要壮的昆仑奴修炼一门秘法,走的是外功横练的路数,毕竟他们天生体魄强横,若论来说,远超大洛百姓,发挥自己的专长,倒也没错,寻常一位五品大成的武夫若是到了他面前,被他一扑之下,也立马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但要跟李轻尘对敌,他的弱点便太过明显了。 体魄虽然强韧,力量也很足,却不够灵活,而且因为上半身太过粗壮,导致下盘也不够稳当,总之,此人身上处处皆是破绽,李轻尘想要杀他,易如反掌。 这倒地的昆仑奴在听到李轻尘毫不留情的讥讽之后,猛地发出了一声宛如野兽咆哮般的怒吼,浑厚的声音层层回荡,犹如魔音灌耳,只不过下一刻,他的怒吼声便戛然而止。 大地重重一震! 李轻尘直起身,收回了沾满对手鲜血与脑浆的拳头,随意地甩了甩,刚才这一拳,他未使任何巧劲,也没有选择以真气灌入对方脑中杀死对方,而是直接以蛮力打烂了对方整颗头颅,这种完全听从本心的下意识选择,便是他自己也觉得有些惊讶,可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念头通达的舒畅感。 “只怪你太吵了。” 李轻尘伸出手,轻轻一扯,随手甩掉了身上罩着的灰色风衣,从下往上,稍稍挺身,浑身筋骨爆鸣,他已经察觉到了四周潜藏着的,那一道道危险的,饱含杀意的目光,心知对方埋伏于此的人手,远不止如此。 他仰起头,长舒了一口气后,环视四周,一对眼瞳渐渐变得漆黑,一种暴虐毁灭之意,渐渐充斥心头。 他已经等不及了。 “来吧,杀我者生,脱逃者死!” 一脚踏地,脚下坚硬的黑曜石地面瞬间崩裂,而原地已不见了他的身影,下一息,一道道人临死前不甘与惊惧兼备的惨叫声开始回荡在地底,转眼见,便是血肉横飞! 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杀人的兵器,拳掌腿脚,无一人是他一合之敌,就好似虎入羊群,触之即死! 澎湃至极的杀意萦绕在他心头,他根本没有如往日那般还会选择留手,反而就跟当初刚入长安的无心一样,看似没有招式,实则每一次出手,皆是取人性命的杀招! 毫无花哨。 一脚侧踢,直接将一人整个踩入了身后墙壁,爆裂的力道,将他胸口整个给打得坍塌了进去,还未等旁边之人反应过来,一个利落的翻身,又是一脚狠狠砸下,犹如一柄钢刀下劈,带起的罡风便直接将一人当头劈为两半。 滴滴滚烫的鲜血随之溅落在自己脸上,李轻尘舔了舔嘴角,反而变得愈加兴奋了起来,心中那股暴虐的杀意,开始愈加高涨,根本无法遏制,而体内真气运转周天的速度也开始变得愈来愈快,甚至比正常修行更加迅速。 世间任何一部绝学之所以能够存在,可以为后世武人们指出一条登山路,在于它们皆有其根本宗旨所在,或亲水,或属火,或宁静淡泊,或爱恋红尘,或中正平和,或锐意进取,这些皆是当初创造那一部部绝学之人的真实心境,后世人若想得其全部传承,就必须去用心体悟。 近之,则顺风顺水,一日千里,远之,则处处关隘,难有寸进,难怪有很多人都说,这天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天赋差的武人,之所以最后泯然众人,默默无闻,其实只是缺了一本适合他们的绝学罢了。 再无丝毫留手,反而更近本心,没有任何阻碍,念头通达之后,体内真气再无需刻意御使,便会自然而动,这就是近道。 道有仁道,亦有杀道! 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今生逞雄风! 三十息过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 崔兆的算计 眼前的年轻人单看模样,其实并不比自己年长太多,是最典型的幽州人长相,窄脸,高鼻梁,单眼皮,薄嘴唇,李轻尘甚至不禁在想,自己是否在什么时候曾见过此人,兴许是某次街上的擦肩而过之类的,毕竟他曾在范阳城生活了整整十五年,就算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幽州镇武司里,可足迹也早已遍布了整座范阳城。 年轻人瑟缩在角落处,四周到处都是同伴的尸体,几乎全都是一击致命,而如若有侥幸承受了对方一击而不死的,下场反而更加凄惨,身处在这真实的尸山血海中,哪怕是他这样为古先生办事的人,也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恐惧。 这断臂少年,简直就是一尊杀神,冷血无情之处,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轻尘上前一步,导致原本眼神中便满是恐惧的他就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开始慌不择路地左右乱窜,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想要从对方面前逃开,却冷不丁被李轻尘从背后扯着衣服给一把提了起来,随即他的四肢便开始在空中无意识地摆动,那模样,好似一只滑稽的乌龟。 李轻尘冷冰冰地道“姓古的在哪儿,带我去。” 被他单臂提在手中,就好似一只待宰羔羊般的年轻人禁不住开始哭嚎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轻尘将他转了个方向,提溜到自己跟前,可后者却连眼睛都已经吓得闭上,谁又能想到,平日里就属此人对待那些被强行抓来这里为奴的可怜人最为严酷呢,有道是恶人还需恶人磨,只怕是他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你一条贱命呢?” 那人依旧是用双手抱着脑袋,不住地哀嚎求饶。 “我真不知道啊,爷爷,祖宗,大侠,求求您了,放我一命吧,求您了,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死亡这种事,如果没有真切地,近距离地感受过那种永恒的虚无所带来的可怖,谁都以为自己可以坦然地面对它,可在亲眼看到一个个同伴在对方手上就好似砍瓜切菜一般地被杀死,他已经完全被吓破了胆。 李轻尘轻轻点头,答应道“好说,记住下辈子别再碰见我就行。” 他一扬手,许是感应到了头顶传来的,浓郁的死亡气息,那人赶紧大吼道“等等!等等!等等!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主人住的地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大小姐的屋子!我知道大小姐在哪儿!等等,别杀我,我全告诉你!” 李轻尘正要开口让此人为自己带路,冷不丁从头顶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下一秒,一道如白练般的刀光在破开了不知多少层屋子后,朝着他当头劈下! 这却不是刚才围攻自己的那些废物水货,而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底子极扎实的四品武人,其真气在凝聚成刀罡之后,浑若实质不说,甚至长达三丈,刀罡落下,眼前的砖石就好似嫩豆腐一样被一划而开,甚至不能阻挡其分毫。 李轻尘想也不想,便直接甩掉了手上的俘虏,转而闪身回避,而那抹来势汹汹的刀光在空中一闪而过后,却在斩落地面的瞬间转移了方向,竟朝着他继续追来,途中不偏不倚地穿过了那刚刚逃过一劫,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的倒霉蛋,后者整个身子不是被一切两半,而是瞬间被刀气碎为数千块,切口平整,大小完全一致的尸块转瞬间散落一地,极其血腥。 李轻尘也终于是看清了来人,却是位罕见的女子武人,眼角处鱼尾纹丛生,看样子年纪应当不小了,身着棕色布衫,若非那一对凶厉之处更胜男子的眼神,她看起来和街头那些无所事事的妇人毫无区别。 眼见刀光临身,李轻尘竟然不闪不避,反而选择直接探手抓出,五指并拢,试图要以空手接白刃! 那妇人见状,旋即发出了一声冷笑,既是笑对方的不自量力,同时也有一丝被对手所轻视的恼怒,可这两种情绪皆在下一秒转为了惊骇之色。 “铿锵!” 一道金铁交击声响起,李轻尘竟真的一把扣住了朝自己斩来长刀的刀身,那蕴含有“一刀两断”意味的凶狠刀罡与其手掌心包裹的真气互相磨损,火星四溅,竟不得再前进分毫,看似双方是平分秋色,但别忘了,那女子刀客本就是蓄意已久的一击,而且其手中所持的刀也是一柄宝刀,对手却只是空手,肉身凡胎,他凭什么做到这一步? 李轻尘淡淡地道“刀不错,人也不错,姓古的不配有你这样的人当护卫,你是真武殿的人吧?” 妇人闻听此言,并不否认,反倒是冷笑着回应道“哼,星君大人早知你迟早会回来,故而早已在此布置好了人手,这次你是插翅也难逃!” 李轻尘眉毛一挑,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道“愿意专门为了杀我而提前布置人手的,也就是崔兆了吧,没想到啊,短短几个月不见,他倒是平步青云,看来你们真武殿也不怎么样,是没人了么,就连这种杂碎也配做什么星君?” 妇人闻言,脸色愠怒,忍不住大喝道“放肆!你这不识好歹的小子,竟然如此侮辱我真武 殿,还不快快给我死来!” 说罢,手上猛地加力,原本被李轻尘单手止住的刀罡再度暴涨,身为四品武人,她已可将体内真气显化,转瞬间便又有六道刀罡从另外的方向齐齐朝着李轻尘斩来,看那妇人神色狰狞的样子,竟是已经用上了全力。 却未曾想,李轻尘不但没去看那些已经临身的迅猛刀罡,反而有心情调侃道“我记得崔先生当年喜欢戴高冠,谈礼法,为人最是生冷不近,与司里谁的关系都不大好,就连那些最喜欢说些荤话逗乐的婶婶们都不爱开他的玩笑,没想到离了幽州司,他反倒开始受女人的欢迎了。” 正在妇人心中怒意翻涌,想要赶紧一刀将眼前这口无遮拦的小子给劈成两半的时候,李轻尘突然间脸色一冷,双瞳之中放射出森森寒意。 “就是不知道你死了,他会不会心疼。” “轰!” 话音刚落,漆黑如墨,粘稠如浆,邪意森然,蕴含有焚世之威的黑色火焰以李轻尘为圆心,于周围三尺之地瞬间绽放! 那一道道刀罡完全是由杀意与真气糅合产生,本属于有形与无形之间的东西,可被那黑色的魔火一扑,却好似实物一般开始融化,刀气散溢,就好似游鱼落入了滚烫的油锅之中,眨眼间便被烧成了碎屑残渣,而妇人手中所握长刀更是由李轻尘手心所握的地方开始迅速熔化,宛如当初它被锻造时的模样,滚烫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 妇人亦是感受到身周的护体真气在那黑色魔火的侵蚀下,正在剧烈消耗,再加之手中宝刀都被对方给硬生生熔去了大半,不得已之下,她赶紧抽身急退,未曾想,李轻尘却也不追击,只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眼神冷寂,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涅??之力,可助他迅速恢复一切伤势,就连体内的经脉断裂,心窍破碎,亦不过就是眨眼间便可修复的小事罢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被其他武人认为最为鸡肋的绝学天殇拳,他却可以毫无顾忌地使用,完全无需在乎其反噬,甚至用它打得狂傲如杨辰亦要低头,而他破釜沉舟,为了复仇,甘愿抹去这一切所换来的焚世之力,自然也不仅仅只是熔化一些凡物这么简单。 涅??与焚世,本为双生之力,如果说涅??真炎毫无进攻性,只是纯粹的生命之火,那么焚世魔炎便是最极致的毁灭,是真真正正的灭世之火! 焚世魔炎最可怕之处,便在于只要谁沾染上了它,那么不将对方彻底焚尽,便绝不会熄灭,对方的一切,包括身上的衣物,自己的肉身,体内的真气,乃至于泥丸宫中的魂魄,一切的一切的,都可成为燃料,都会助长火势,越是挣扎,大火便会烧得越旺,如此,才配得上这焚世之名! 除非是在被焚世魔炎附着之后,立即将整个部位都直接舍弃掉,不然最后都难逃一死,就连杨辰当初逃过一劫,那也是费了大力气,并且还是因为他身在长安,可得龙气与国运之力相助的原因,同为修炼火属绝学的朱雉,在这焚世魔炎的威力下,转眼间便被烧为灰烬,而那时的李轻尘,还不能完美地控制其力量,也尚未如现在这样,真正踏足四品的境界。 而对方显然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当她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立即切掉自己持刀的右手时,她就已经难逃一死了,她越是努力地催动体内的真气,想要将这诡异又霸道的黑色火焰扑灭,它却反而烧得更旺,转眼间,如淤泥一般粘稠的黑炎,便已经覆盖其全身。 那种极致的痛苦,是同时从其肉身与神魂之中传出的,饶是心志之坚韧,就连男性武人都自叹弗如的妇人,也禁不住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三品又如何(上)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上空的大日已不再显得那么刺眼而明亮,而是呈现出一种如鸡蛋黄般温暖的模样,在这可遥望远方地平线的极北之地,残阳余晖,更显壮阔,只不过就在下一刻,城中几乎所有人都转头望向了那道冲天而起的黑色焰火,以及因此而闹出的一连串剧烈声响。 将底层埋伏自己的杀手们给屠戮了个干干净净之后,李轻尘沿着先前那持刀妇人斩出来的“路”,直直向上,最后撞碎了头顶的墙壁冲出,他并不在乎这中途会波及到多少人,反正在这人间炼狱里待着的,不是逼良为娼的恶人,便是巴不得早日解脱的可怜人,这两者,他都不在乎。 完全由焚世魔炎所演化而成,表面漆黑如墨,羽毛根根分明的黑色羽翼轻轻一扇,他便打算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离开范阳城,可冷不丁却有一人踏空而行,横身拦在了他前方。 周围无一丝明显的真气波动,证明对方并非取巧,而是真真正正以神意御大块无形之术悬停于半空,这也正是上三品武人们才能掌握的一种力量。 拦在前方这人,皮肤黝黑,身子矮小,作最普通的农家汉打扮,头戴一定下田干活时遮阳用的草帽,身穿淡棕色的粗布麻衣,下身着一条裤管挽到膝盖处的短裤,由一条黑色的腰带缠在腰间,脚踩一双沾满泥土的草鞋,浑身上下破破烂烂的,好似刚从满是淤泥的田地里干完活上来,只怕谁也看不出此人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上三品武夫。 他起抬头,露出一张看着得有五十来岁的脸,咧嘴一笑,便露出一口黄灿灿的牙来,满脸的皱纹都堆叠在了一起,给人的感觉显得既憨厚又朴实。 “俺叫杨苏,这次是星君指明要俺来,俺不得不来,并不是刻意针对你,而且你放心,剩下的也就俺一个人了,其他人都不会再插手此事,杀了俺,你就能走。” 闻听此言,便是李轻尘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光是因为对方乃是一位妥妥的上三品境界的高手,而且看崔兆这意思,是认为凭此人是绝对足够解决掉自己的,有了这个前提在,那便说明眼前这老农打扮的汉子绝对不简单。 老人杨苏伸手抱拳,侃侃而谈道“俺知道自己天资不行,这辈子也就止步于三品了,所以此后十年间,便一直在努力锤炼自身体魄,是想着哪天面对那神相一击也可单凭肉身抵御,算了,说多了让你这样见过大世面的年轻人笑话,要不咱们就快些开始吧?” 话音刚落,李轻尘几乎是立马便感应到有一股霸道强横,极具侵略之感的神意牢牢地锁定住了自己,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置身于深深泥潭之中,哪怕只是呼吸都感觉不太顺畅。 跑的话,大概率是跑不掉的,这便是上三品武夫们的厉害之处,一旦只要锁定了敌人,便是一时跑掉了,之后对方面对的,也将是宛如跗骨之蛆的千里追杀,除非能够一口气完全跑出他们神意锁定的范围,不过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与其抱有这种幻想,倒不如背水一战,舍身一搏来得更为稳妥。 李轻尘低下头,望着底下这座虽然在外声名狼藉,但到底还是将自己养大的城池,心情复杂,哪怕亲人们都已经离去,可他与这里,终究还是有着那么一丝羁绊存在,并不能完全做到无视,故而他当即邀请对方道“去城外打?” 却不想,对面那满面皱纹的老人竟笑眯眯地道“还没开打呢,你怎么就暴露了自己的弱点,这岂不是看不起俺?” 李轻尘闻言,心中愠怒,可面上却是冷笑道“想打我奉陪,不过那也得你追得上我再说!” 说罢,背后双翅猛地一扇,整个人宛如一只黑色的大鸟,闪电般地朝着城外冲去。 却不想,那老者的反应速度竟然更快,李轻尘才刚刚飞出不过数丈,天空中便骤然响起一道闷响,紧接着,他整个人便被一股沛然巨力从空中打落,宛如一道流光般砸入了地面,直将底下的长街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四周街道上,那些还在愣神的百姓们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不敢再如往常一般在旁边看戏,而是纷纷作鸟兽散,有孩子的当即一把抱起孩子便朝远处跑去,所幸是这范阳城平日里就不太平,故而他们对待这种事也有了足够的经验,无需衙门的人出面疏散,整个撤离的过程,竟显得井然有序。 李轻尘躺在底下的深坑中央,单臂重重一拍旁边的大地,一下从坑底翻身站起,整个人灰头土脸,嘴角也已溢出一丝丝鲜血,此人的拳头之重,实乃他平生罕见。 老者杨苏亦是从半空中轻飘飘地落地,背着手站在深坑边缘,目视下方,语气傲然道“老朽这一拳,如何?” “啐!” 李轻尘张嘴吐出一口血水,扬起头,不屑地冷笑道“还差得远呢!” 这是真心话,毕竟跟袁老一比,这普天之下又岂有重拳? 老人听罢,倒也不恼,只是一手负后,一手平摊伸出,朝着底下的李轻尘轻轻地招了招,倒已有七分宗师气象。 原本已经熄灭的焚世魔炎再度爆发,反推着李轻尘一下冲了上去,朝着对方一拳轰然打出,天殇拳法是 全力催动,根本不管自己此刻已失了涅??神通,要承受那股可怕的反噬之力,一股天地寂灭,众生同悲的意味笼罩全身,浑然一体,圆润无瑕! 老人见状,从其双目之中陡然爆闪出两道神光,亦是禁不住赞了一声。 “来得好!” 他右脚稍稍后撤一小步,然后瞬间前踏,拧腰出拳,好似龙抬头! 此乃他自创的拳法意象,凭借着自己专注锤炼了足足十年的强横肉身,这一拳那是霸道刚猛到了极致,一拳打出,光是带起的风压便好似一堵墙一般,朝着李轻尘狠狠地压了过去! 双拳对撞,两股同样刚猛霸道的气劲轰然炸开,席卷八方,老者杨苏“噔噔瞪”倒退三步,卸去力道,毫发无损,而李轻尘却好似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朝来路飞了出去,不过人在半空,却是强行扭转,背后两片黑色的双翼展开,重重一扇,带起一阵旋风,借着这两股力道,他的身形瞬间远去了百米之外。 老人见状,再度大笑着称赞道“好小子,不错,不错。” 言罢,脚下重重一踏,大地瞬间龟裂,而他则借着这股力量一下消失在了原地,再度朝着李轻尘追了上去。 半空中的李轻尘紧咬牙关,努力压制着身上的伤势,天殇拳法的反噬之力,外加对手那一拳落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内外交加,顿时让他有了一种被撕裂般的痛楚,若非其体魄肉身几经强化,只怕早已彻底崩溃。 不过眼下却不是安心疗伤的时候,因为他心知这老头儿根本就是个不顾波及多少百姓的武疯子,所以决不能与之在城内决斗,故而鼓足了力气,拼着伤势加重,也要努力朝城外飞去。 双方一前一后,轻而易举地越过了范阳城那高耸的城墙,在底下守城士兵们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朝着城外冲了出去。 尚在空中,李轻尘却借着那对焚世魔翼的力量,灵巧地一个转身,单手打出了一击百鸟朝凤拳,一道道焚世魔炎凝聚成一颗颗人头大小的火球,朝着对方铺天盖地地罩了过去,而自己却是迅速抽身急退。 再看这边,老人杨苏面对这蕴含焚世之威的黑色魔炎,亦没有任何怠慢,因为那持刀妇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他很清楚,身为一位三品武夫,既然已有前车之鉴,他就绝不可能再走对方的老路。 他的应对手段远比先前那位持刀妇人要好上太多,并不直接接触,甚至连自身神意都收拢在身周三尺之内,唯恐沾染上那焚世魔炎,最后伤及自身神魂。 老人隔空打出一拳,一股狂风席卷而至,三品武人已凝聚成实质的真气拳罡在离体的瞬间,便被他切断了神意掌控,之后与那一道道焚世魔炎对撞,顿时在天空中炸开为一片灿烂的烟火,便是远处的落日余晖,也不可掩盖。 “嘭!” 李轻尘双脚踩地,此处已经远离范阳城,故而他不再选择逃跑,而是静待着对手突破那一层“烟火”而来。 果不其然,仅仅只是阻拦了对方一息的时间而已,那可怕的老者便再度出现在他面前,踩着一双草鞋轻飘飘地落地,云淡风轻之处,方显高人风采,他眯着眼睛,笑容灿烂。 “不跑了?” 李轻尘咧嘴一笑,杀气毕露。 “跑,当然得跑,不过,那得在宰了你之后再说!” 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李轻尘一脚重重踩地,一道黑色的火焰光柱瞬间在老人脚下炸开,一道焚世魔炎撞碎了地面,冲天而起,这便是他在刚才那仅仅只有一息的时间差里为对方布下的埋伏! 只可惜,那老者杨苏却是早在焚世魔炎在自己脚下爆发之前的一瞬间,便已闪身躲到了一旁,这却是武人神意的妙用了,只要扩散开来,环绕周身,那么对方的任何偷袭都难以奏效。 他根本无需直接以自身神意深入地底,因为那反倒会中了李轻尘的计谋,毕竟焚世魔炎不止可伤实物,就连武夫神意也可附着,最终一路燃到神魂深处,那反倒是比直接毁其肉身更加迅速,所以他在感应到地底有东西正在冲上来的时候,便已经跳开了。 当然,李轻尘自己也没想着要靠这一招便一击奏效,那样的话对方根本就不配是一位三品武夫,更不配被崔兆特意派来对付自己,他要做的,本就只是为了逼对方躲开罢了,而在对方闪身的瞬间,他便已经迎头冲了上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之! 武人之道,在于斗,在于争,绝不在于逃! 想杀我,就拿命来换! 一手扣住了老人伸出的左臂,只可惜自己左手已断,导致不得不凭着再硬受对方一拳,然后一仰头,朝着对手面部重重撞下。 “嘭!” 硬吃了对手一拳的李轻尘再度倒飞而出,胸口筋骨已断裂三成,而老人亦是被这一击沉重的头锤给撞在脸上,草帽落地,堪堪以御大块无形的手段立于空中,离地三尺,伸出手,一抹鼻中渗出的鲜血,老人突然癫狂地大笑了起来。 “好!竟能以区区四品之身让老夫受伤,果真是英雄出少年!看来这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三品又如何(下) 专为猎杀李轻尘而来到幽州的杨苏,便是在高手如云的真武殿中,也算是独一份的人物。 此人如今其实已是古稀之年,自幼年时得一拳谱后,便开始奋发习武,奈何受限于自身天资,再加上无名师引导,故而自十年前加入真武殿后,得那位神秘莫测的右护法点拨,才堪堪突破到了三品境界。 或许正是因为那位右护法的话,导致此人从此之后再没有对二品乃至于一品境界有过任何追求,他反而将全部的力气,都倒转回来放在了打熬自身体魄上,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希望未来能够单纯以自身体魄达到匹敌一品武人的地步,如那上古神人,搬山填海,只手摘星。 而他自创的修行方法,也是甚为疯狂,他曾主动以在真武殿的功勋,换取素来以战力强横而闻名的前破军星君以二品之身打出的拳掌来锤炼己身,也曾以铁链绑住自己,在雷雨天引天雷加身,只为继续强化已到极限的肉身体魄,甚至修炼龟息功,深入海底,循环往复,受那万钧重压。 当然,若仅仅只是如此,那他最多只能算是一位“目标远大”的前辈高手,或许会成为不少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也或许会成为一些人心中励志的代表,可决不至于有那狼藉的声名。 此人兴许是因自身天资受限,终身只能在这三品境界里打转,故而对世间任何武道天才,都生出了一份极强烈的嫉妒之心,越是有天分的年轻人,他便越是喜欢以力压之,动辄废人丹田,断人经脉,或是使对方道心蒙尘,武胆破裂,故而在真武殿的名声都极臭,只是因为他一向都是暗中以言语刺激,主动挑衅那些少年心气,受不得辱的年轻后生,之后再正大光明地在擂台上以指点为名,“错手”犯下这些事,故而也无人能当面指摘他的不是。 此人的胆子之大,曾经甚至想要去往洛阳城,只是最终还是作罢了。 越是年老,便越是惜命,三品武人只需好生温养,便可有超过两甲子的寿元,又何必要去干那作死的事呢,更何况若在洛阳城中,谁又敢说自己能当着那武神大人的面废了他的亲孙子呢,便是真武殿主本人也不敢说这种大话吧。 身为真武殿主义子,又得左护法天哭拥护的赵瑾他不敢惹,从不出洛阳城的武真一他也惹不起,故而之后他曾托人遍寻人榜第三人的踪迹,奈何至今一无所获,之后便一直待在真武山上修行,直到这次被刚刚提拔为文曲星君,还在闭关稳固三品境界的崔兆找上,便主动来了这范阳城,蹲守李轻尘。 被李轻尘一计凶狠的头锤撞在脸上,他不怒反喜,原以为只是随手打杀一个少年天才,却未曾想对方竟然能够伤到他,在他看来,能抹杀一位未来宗师的同时,还能借对方的力量锤炼自身体魄,这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杨苏一改先前为了消磨对方斗志,想要慢慢玩弄这些少年英才,故而故意打一拳便静静等候对方恢复力气的打法,而是直接合身扑上,双臂如那通臂猿猴一般,每一拳不再是直来直去,而是好似鞭子一样,从四面八方朝对方抽出。 他神色癫狂,似乎完全沉醉其中。 “再来再来!” 李轻尘刚刚被他给一拳打落在地,眼见对方合身扑来,只得强行憋住一口气不坠,体内真气走龙道,运行周天,给他带来了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单臂挥拳,招招都是威力最强的天殇拳法! 实在是不得不如此,对付眼前这位劲敌,留手便等于送死。 至于更为霸道的,合四种绝学为一式,曾硬生生打碎了杨辰以自身玄黄龙气配合大洛国运之力演化而出的庞大金龙的那一拳,他却没有再用,一是他心里清楚,不管是老六还是马面的手段,若要用来对付眼前这位已将肉身体魄锤炼到了极致的老人,用处都不大,二是他自己的肉身,也已不再能跟先前一样,可以无视那么恐怖的反噬之力,若要跟对方以伤换伤,显然并不合算。 这一仗,必须得精打细算,步步为营,才可搏出那一线生机。 漆黑如墨,浓稠如浆的焚世魔炎笼罩其全身,完全不留一丝空隙给对方,拳拳打出,天殇拳法带来的可怕的反噬之力在其体内不停回荡,他却硬是咬着牙撑了下来。 两人以快打快,空中只闻一道道拳拳到肉发出的闷响,却连他们二人的身形都已经看不清楚了,只能勉强瞧见一团棕色的影子在追逐着一团漆黑的火焰而已。 腾挪之间,周围百丈,皆是战场! 只可惜,到底还是因为缺了一臂,故而哪怕有霸道的焚世魔炎能够替自己护住周身,但在面对杨苏这等强者的时候,这一点破绽却会被无限地放大。 杨苏想出的,用来抗衡李轻尘身周那些焚世魔炎的手段亦是极妙。 一拳打出,在落到李轻尘身上的一瞬间,他便会直接舍弃掉那一团包裹在拳头上的自身真气,任由焚世魔炎将其燃尽,双拳之上,层层真气凝练如一层层坚硬的甲胄,李轻尘身周的焚世魔炎往往只来得及烧穿一小部分,他的拳头便已经抽离,在换拳的同时,体内浑厚的真气只需半息便可完全填补先前的空档,如此 循环往复,从而完全避免了焚世魔炎那宛如跗骨之蛆,不将对手燃尽,绝不熄灭的可怕特性。 “嘭!” 半边身子都全是破绽的李轻尘,左肩冷不丁重重挨了老者一拳,一瞬间那是痛彻心扉,整个人都随之往后一倒,可杨苏立马抽身而上,一只手拽住了李轻尘的右臂,强行将他扯回,然后同样还以一击沉重的头锤。 “当!” 李轻尘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好似被人以一杆重锤正面砸中,脑袋一下子变得昏昏沉沉,就连周身熊熊燃烧的焚世魔炎也禁不住黯淡了几分。 杨苏见状,当即狂笑道“小子,老朽这一击,比你如何?” 接连遭受重击之后,李轻尘完全是凭着先前一口真气强撑着才没有倒下,此刻难受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又哪里能再对对方的刻意嘲讽进行回应。 他心中念头急转。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若继续被其近身扭打的话,自己今日恐怕难逃一死,眼前这老者,无论是自身的硬实力,还是战斗经验,都远在自己之上,就连自己最强的手段,焚世魔炎,竟也被对方给轻易化解,要想和这样的对手搏杀,绝不能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必须得先拉开距离再说! 想到便做,李轻尘完全是以破釜沉舟的姿态,一下子收拢起了笼罩全身的焚世黑炎,同时任凭对手一拳打在了自己脸上,脚下一错,便想借这股力道脱身。 老者杨苏只是一看便已知他的打算,当即冷笑一声。 “想换气?” 他脚下重重一踩,宛如巨象踏地,四周地面瞬间崩裂,李轻尘猝不及防之下,脚下一个不稳,便要向旁边倒去,却被他伸出一只手揪住了头发,给硬生生地扯到了自己面前来。 “结束了!” 杨苏松开手的同时,爆喝一声,探出双拳,由下往下,拧转着打出,是为五行拳中的螺旋钻心劲,力道直接透入人身,伤的是五脏六腑,浑身经络,最为阴毒! 双拳打出,其目标正是李轻尘的中丹田,做的也正是他此生最喜欢的事,那便是亲手打碎这些不可一世的少年天才们的武道前途,看着他们从此走向无边黑暗,默默沉沦! 正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李轻尘陡然间睁开了眼睛,一口新气换上,旧力已去,新力再生,他却没有试图去阻止那两道已经临身的拳头,而是反手扣住了对方天灵盖! 李轻尘脸色狰狞,心中狂吼着,来啊,今天就看看是你先打死我,还是我先烧死你! 焚世魔炎,汹涌而出! 下一刻,李轻尘倒飞而出,分别中了对方双拳再加一击重脚,他只感觉自己体内好似翻江倒海一般,一股股劲道在其中翻涌不停,奇经八脉与五脏六腑好似被整个拧到了一起,一齐翻滚不止。 “噗!” 他再也撑不住了,当即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其中甚至夹杂了破裂的内脏碎片,眼前也随之变得一片模糊,黑咕隆咚的,他竟连东西也看不清了,摇摇欲坠,已到了自身极限。 可心知眼下绝不是躺下休息的时候,靠着对范阳城周边的熟悉,他凭借记忆找到了方向,一下撞入了旁边树林之中,然后直接跳入了一条足可末到人膝盖的溪流里,先以真气搅浑了溪水,然后施展韦陀当年传他的独门龟息法,屏息放松,收回了全身真气与自我意识,就连心跳都已经暂时停滞,就好似一个真正的死人一样,任凭水流带着自己,顺流冲下。 这本就是他将老人往这边引之前,便已经做好的第二手打算。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自然得跑,正如他先前跟姓古的说的一样,杀的了的今天杀,杀不了的改天杀。 只是这次似乎太过托大,伤得太重了,是否能够成功逃走,都只能看老天爷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 鹿儿镇真相 专修体魄,欲以肉身硬撼神相的老者杨苏亦是托大了,不,应当说就连他也完全没想到,这少年会如此狠辣,竟敢冒险故意露出破绽,就只为给自己这致命一击,不过他的反应亦是迅速,就在焚世魔炎浇灌全身的瞬间,他便已将李轻尘给一脚踢出,故而最后落在身上的黑色火焰并不多。 但饶是如此,他依然废了一番手脚,才终于将之驱逐,看着那包裹着自己削去的一部分血肉,落在地面之后,还在不停燃烧的粘稠黑炎,便是杨苏都不由得心生寒意,可随之他便再度暴怒,因为眼前已经失去了那小子的踪影。 逃了? 杨苏脚下一踏,迅速沿着李轻尘逃窜的路径追了上去,而在看到那条被李轻尘故意搅浑的溪流之后,他却反倒是犹豫了。 刚才为了不被那小子身上诡异的黑色火焰顺着神意伤到自身神魂,他不得不立即将神意收敛,故而现在已经失去了对方的踪迹,眼下更是不知这是那狡猾的小子故布疑阵,误导自己往错误的方向搜寻,还是一个引诱他以神意去探查的陷阱,毕竟他刚才已经切实领教过了那黑色火焰的威力,他可不想再被那玩意儿沾染到肉身。 “该死的!” 杨苏禁不住大声咒骂了一句,赶紧施展御大块无形的手段飞上天空,在草草地看了几眼后,旋即狠下心转身离开,准备驱使那些现在化身为幽州镇武司武侯的真武殿众沿着河畔继续搜寻,想来那小子中了自己一击钻心拳,下丹田又挨了自己一脚,定然已经重伤,他逃不远! 同一时间,离开长安的沈剑心等一行人,也已抵达了襄州镇武司,之后在沈剑心的请求下,众人很快便结队,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鹿儿镇门口,随即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大尸坑,由官府的人正在进行填埋,所幸此时已经入秋,天气渐凉,再加上散了石灰粉,故而尸体并未如夏日那般腐烂发臭得厉害,只是看着依然触目惊心。 竟也跟着一起跑过来的裴世雄,眼望着那一具具被秋雨已经泡得发白的尸体,忍不住摇头道“真是丧心病狂。” 走在最前面的沈剑心没去理他,既然都已经到了地方,自然不必再多做什么口舌之争,他转头向众人抱拳道“不知可否让在下再查验一番尸体。” 一位来自襄州镇武司的人听了,立马冷哼了一声,接着极其不满地道“你还想看什么?这些人的尸体,衙门里的仵作早就已经查验完了,直接去那边找他们要来档案便是。” 沈剑心听罢,却也不恼,只是平静地道“办案是个精细的活儿,在下受长安镇武司裴大人的命令而来,不敢有丝毫马虎,还请诸位见谅。” 说罢,竟不顾周围人的阻拦,转身便毅然跳入了那尸坑之中,旁边的裴世雄见了,轻轻摇头,不屑道“身为长安镇武司的武侯,却跑去干这种下贱活儿,真是自甘堕落。”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沈剑心给出的理由正当,便是襄州镇武司的人也阻拦不得,便只能由着他去。 尸坑底下,看着这一具具层层堆叠起来,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少年自己也觉得极为心悸,因为他清楚,这只是其中一个尸坑罢了,已经填埋起来的,还有数座,可想而知,这里死去的人该有多少。 不过既然是打定主意为了证明朋友的清白而来,自当无惧这区区一点脏事,当下他屏气凝神,俯下身开始细细地查看起了尸体身上的伤口,甚至以双手翻动,完全不在乎手上沾染腐肉污血。 其他人要么就站在尸坑边上安静地看着,要么离得远远的,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而认定这一切皆为李轻尘所为的裴世雄,更是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厌恶,至于那林慕白虽然内心其实与裴世雄是一个想法,却不直接表现出来,反倒是朝着身旁一位襄州镇武司的人抱拳道“在下长安林慕白,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原本正在默默地想着事情,当下陡然间惊醒过来,先是微微一愕,然后赶紧抱拳见礼,最后试探性地问道“敢问阁下可是那位‘长安侠骨’,京城林家的公子?” 林慕白微微一笑,显然是极为享用对方这恭维的态度,随即立马点头道“这‘长安侠骨’之名,都属他人抬爱,在下愧不敢当,不过家父正是林家家主。” 这林家,自然便是长安四大家族之一的那个林家,虽然不如裴家这般传承悠久,可他祖上也是位列凌烟阁的开国功臣,在京畿道一道势力极大,族中高手辈出,影响之广,便是襄州这边也有耳闻,似这等又有背景,自身名气与实力兼备的未来栋梁,确可谓人中龙凤了。 那人一听,不敢怠慢,与先前对沈剑心的那种不耐烦完全不同,赶紧换了一副嘴脸,极为热情地道“原来真是那位林家公子,还请恕在下先前眼拙,林公子如果不嫌弃的话,叫在下一声‘老马’即可。” 林慕白笑容灿烂,伸手指了指尸坑下面,然后小声道“麻烦马老哥了,我这兄弟呢,是个细致的人,唉,说白点,就是做事一根筋,不管什么事,都得自己亲眼见过,亲手验过才肯下定论,并不是信不过襄州司这边,还望各位襄州司的前辈能够理解,不知 马老哥可否差人准备些热水来,让我这兄弟上来之后,也能稍微清洗一番。” 那老马闻言,赶紧答应道“林公子太客气了,各位都是青年才俊,是朝廷未来的栋梁,能有这份心思认真查案,更是好事,我们这边理当尽力相助。” 说罢,他立马转过身,朝着后面一位来自官府衙门的人沉声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准备热水?” 又过了一阵,就见身上沾满了各种污秽之物,看起来竟有些狼狈的沈剑心从坑底下又爬了上来,同时一手扶着一具尸体,也不怕脏,将二人平放在地上之后,又回身从底下再搬上来了两具尸体,这一幕顿时看得那些来自襄州镇武司的武侯们眉头紧皱,只是碍于那金发女子在旁,却未说话。 沈剑心俯下身,将这四具尸体并排而放之后,先低头告罪了一声,然后才一下扬起头,一伸手,沉声邀请道“还请诸位来看!” 且不管其他人是何反应,他先是迅速迈步走到了左手第一具尸体的面前,伸手一把拉开了他上半身的衣服,然后指着他胸口一处五指纹路纤毫毕现的掌印,道“此人是未曾习武的普通人,而从其手心与脚底板的老茧,以及弯折的脊柱来看,应当是务农的农夫,其致命伤正是胸口这一掌,这也是他身上唯一一处伤口,掌力深入内腑,将五脏震碎,并将其全身血液从体内逼出,打出这一掌的人,且不论其目的为何,只说这掌力,就不是一位寻常武夫。” 言罢,又伸手指向了第二人。 “请诸位再看这第二具尸体,同样也是普通百姓,不过伤口却在脖颈处,凶徒一剑封喉,目的也是为了放血,但明显与先前那凶手并非是一人,在下亦是使剑的,凶手这一剑虽然精准狠辣,但论实力,却远远不如先前那人了。” “至于这第三具尸体,虽是一副孩童模样,可实际上却是一位有修为在身的武夫,只是不知其修行何种绝学,再加之死亡时间太久,在下无法单纯以摸骨断定其实力,而他的致命伤,是这一根细针。” 说着,沈剑心伸手一引,以真气将一根细长的金针从其头部吸出后举起,沉声道“此乃专破武人真气的龙须金针,被人由其印堂打入,上面附着的真气搅烂了他整个泥丸宫,杀他的,必然是一位暗器高手,而且其功力,绝不会弱于五品!” “最后,再看这第四具尸体,此人左臂被人以利刃斩断,右手虎口有练剑的老茧,虽然此人肉身腐烂情况最为严重,不好断定其实力,可是” 沈剑心说着,一下捏起剑指,伸手一划,凌厉的剑气瞬间划破了尸体的肚皮,将其完全掀开,露出了空荡荡的腹腔。 “诸位请看,此人的五脏六腑整个被啃食干净,里面还有这么多虫子的尸体,而且尸体整体呈紫色,流出的脓水甚至腐蚀了他身上的衣物,我敢断定,此人是中蛊毒而死。” 一旁的裴世雄听他絮絮叨叨了老半天,此刻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当即朗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说什么就快说,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沈剑心脸色一冷,望向裴世雄,眼神既有一种游离于众人之外的冷静,又带着一丝即将揭露真相的兴奋。 “我是什么意思,难道裴兄现在还不明白么?这些人死状各异,我不过是挑了四具典型罢了,事实上,仅这一处尸坑,死于剑伤的便足足有三十六人,而被大力震碎筋骨内脏而死的,又有二十三人,此外还有死于暗器之人,死于蛊毒之人,这分明就是一场混战所致,甚至是一场众多武人合力制造的屠杀惨剧,缘何你襄州镇武司,可以将一切罪责都怪罪到一个人身上?” 这两天看比赛嘛,今天一更,下周恢复还是日常两更,见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 竟至药王谷 闻听此言,一位本就心存不满的襄州镇武司武侯,当即伸出手指向沈剑心,厉声喝问道“小子,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我襄州镇武司故意诬陷他?” “在下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从在下如今所发现的情况来看。”沈剑心轻轻点头,无比坦然地回答道,“的确如此。” “你!” “混账!” 旁观的林慕白见双方似一言不合便要吵起来了,正想开口打个圆场,可转念一想,却又默默地退了回去。 一直便对李轻尘存有偏见的裴世雄,此刻却在一旁喝道“就算这里的人不全是他杀的,可他袭杀襄州司武侯之事证据确凿,无从抵赖,这难道不应当对其张榜抓捕吗?你还想袒护他到什么时候!” 眼见就连长安镇武司自己的人都在给己方帮腔了,那帮襄州镇武司的人顿时就更加有了底气,当即朝着裴世雄抱拳道“多谢阁下仗义执言,这公道自在人心,却不是谁都可以颠倒黑白的!” 有人冷笑道“呵,你听见了么,臭小子,不知你现在又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沈剑心缓缓道“待在下查验完镇上的情况之后,再回襄州镇武司询问此案所有涉及之人,若真一切属实,的确应当对其张榜追捕。” “放肆!” 一人还不等他说完,便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当即破口大骂道“小杂碎,你是把我襄州镇武司当成什么了?又拿我等当什么了?以为我们都是你的犯人吗!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进镇武司的时候,你只怕还在吃奶呢!” 沈剑心脸色平静,眉眼低垂,似乎毫不在意对方的辱骂,只是慢慢地道“既然这个案子从这里就已经出现了纰漏,那自然该从头到尾,再好生核查一遍,在下只是按规矩办事,还请诸位前辈谅解。” 听罢,这边领头一人随即双手抱胸,冷笑连连。 “好啊,要查你就自己去查,我也懒得管你,至于你想审我襄州镇武司的人,也行,让你们武督大人亲自过来跟我说便是!” 话音刚落,旁边便又有人不阴不阳地道“这就有意思了,那真武殿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大闹了一场,你们看着倒不怎么在乎,如今反倒是跑来找起了我们襄州镇武司的麻烦,怎么,真觉得跟真武殿比,我们就是软柿子,任由你们拿捏?” “听好了!我们跟你们可不一样,我们丢的脸,我们自己会找回来,用不着其他人帮忙,你们抓不了的人,我们来抓,只求你们别给我们添乱就行了,也不怕告诉你,早在七天前,我们就已经有高手循着这小子的踪迹去追了,诸位长安镇武司的同僚还是回去静候佳音吧!” “是了,这件事既然发生在我襄州镇武司的辖境内,那么按照规矩,就是我们的案子,我们怎么办案,是我们的事,用不着你们来指指点点,别以为你们是长安镇武司的,就多了不得,有这空来给我们添堵,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把丢的脸找回来!” 领头那人转过身,朝着长安镇武司这边带队的黛芙妮娜很是随意地一抱拳,懒洋洋地道“诸位如果还想查就去查,我们襄州司公务繁忙,就不奉陪了,告辞!” 沈剑心见他们竟然要走,一时之间眉头紧皱,赶紧上前一步,向对方追问道“诸位前辈稍等,不知可否告诉在下,那人具体往什么方向去了?” 对方原本正要就此转身离去,这时不屑地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你这小子可真有意思,一直帮那凶徒说话也就罢了,眼下还如此关心那人的行踪,怎么,你跟他母亲是姘头,现在是找自己干儿子来了?” 黛芙妮娜听不下去如此侮辱,当即一下闪身拦在了沈剑心的面前,朝着对面大喝道“够了!” 她倒持手中长矛,斜斜指地,皮笑肉不笑地道“我长安镇武司的人,也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若有不服气的,跟我切磋一下?” 有人当即笑道“你区区一介女流之辈,还真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们长安镇武司是没人了么,怎么会派你带着这一帮毫无经验的后生跑来?” 黛芙妮娜一听,正要发作的时候,沈剑心却手持那柄好似烧火棍一般,表面布满了锈迹,看着很不起眼的“长剑”拦在了黛芙妮娜身前,抿了抿嘴,沉声道“既然他袭杀镇武司武侯一事属实,那理当对其进行抓捕,不过他到底还是被我长安镇武司放走,犯下此等大案,我等也有一份责任在身,故而还望诸位能够给在下一个亲手将其缉拿,将功补过的机会!” 说罢,沈剑心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抬手,垂头落肩,态度是恭敬至极,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众人皆是一愕,谁也想不到,他竟会做出这等事来,一时之间,竟都愣住了。 虽然皆对这少年极为不满,可对方一直都在心平气和地讲道理,再加上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若再要为难他,反倒是显得自己这边以大欺小,没有肚量了,襄州镇武司这边沉默了半晌后,领头那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旋即道“此人之后是往幽州方向去的,其他的,我们也不清楚,你若要查,就沿 着这条线查去吧,不过我可提前告诉你,少年郎,若到了那边之后,再干扰我襄州镇武司的人办案,他们可就没我们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沈剑心低下头,再度抱拳,沉声道“多谢前辈指点,今日烦扰之处,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担待。” 襄州镇武司的人不再理他,皆在领头之人的带领下,默默转身离去,只是在离开之前,却有一人突然弹出一道真气,打碎了一旁装满了热水的木盆,水流了一地。 裴世雄见状,摇了摇头,轻声叹息道“何苦来哉。” 侥幸从老者杨苏手下逃过一劫的李轻尘,终于悠悠转醒,双眼一睁的瞬间,正要下意识地翻身站起,冷不丁却有一只掌心温暖,皮肤细腻的大手按住了他,他当即转头望去,却发现是位眉眼温柔,相貌清秀的年轻男子,满头黑发皆用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簪系住,身披一席白衣,气质飘逸出尘,身上更是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药香,只是看上一眼,便让人感觉心境平和,少了纷争。 他一开口,声音不轻不重,不咸不淡,既不会热情到惹人反感,也没有冷淡到让人觉得疏离,无论是哪一个方面,都是恰到好处,让人生不出丝毫抗拒之心。 “小哥,你伤得很重,暂时还是不要动的好。” 李轻尘却不管这个,反而是一把扣住了对方右手的脉门,然后冷声喝问道“告诉我,这是哪儿?” 男子被他不由分说便伸手扣住了手腕脉门,却并不恼怒,而是依然笑眯眯地解释道“此地乃是药王谷,小哥可放心在此休养。” 李轻尘闻言,微微一怔,旋即立马放开了手,就刚才这么短暂地接触了一下,他也清楚对方并非武人,只是体魄稍微强过普通人罢了,其方法更贴近道家的“养”,而非武人的“磨”,若这里真是药王谷的话,那自己的确无需这么紧张。 药王谷,乃是整座中原江湖中都属罕见的一处清静之地,当然了,从根源上来说,这里本也不算什么江湖势力,因为药王谷中,从那位妙手回春,救人无数的药王爷,到其门下所有弟子,就没有一个是正经的武人出身,不过药王谷中的武人却是不少。 其原因正在于药王谷愿意接纳一切病人,这位药王爷在医道上的豁达之处,可比拟上古圣人的那一句“有教无类”,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皆一视同仁,而当一些有修为在身的武人们在受了重伤,亦或是中了什么无解的剧毒之后来到这里,在药王谷的悉心照料下康复之后,或是想要报恩,或是厌倦了江湖争斗,爱上了这处世外桃源,便会请求留下来,主动成为药王谷的护卫,守护此地,也无怪有人曾说,药王谷是除镇武司与真武殿之外,江湖上第三大的势力了。 在这里是绝不容许武人争斗的,任何江湖事都只能在外面解决,故而就算那老人杨苏锲而不舍地追上来,只怕也不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对自己出手,毕竟一旦得罪了药王谷,那便等同于得罪了天下半数武人,便是真武殿也不至于如此冒失,更别说这里高手如云,那老人真要动手,下场也不会太好。 “抱歉。” 李轻尘撇过头,看了一眼对方被自己不小心捏红的手腕,赶紧出言致歉。 男人点点头,反过来宽慰他道“无妨的,很多人刚来的时候,其实都跟你一样,武林中人嘛,有些防备心,是正常的,我先去给你拿药,你在这里稍候片刻。” 李轻尘缓缓地放松了下来,刚准备躺回去,先内视一番查看自己的伤势再说,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那个,小哥,不知是谁将我送来这里的,可否容我当面感谢一番?” 他心知若是沿着那条小溪,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漂到这里来的,这必然是有人在自己昏迷之后,将自己给救上了岸送来这里,就是不知是其他人,还是药王谷外出的弟子了。 所谓是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医者大多都是心怀天下之人,而这些药王谷的弟子们就更是如此了,他们平日里并不只是待在谷中坐馆,而是时常都会结队外出,一边上山下水采集那些可入药的宝贝,一边替沿途遇到的百姓们坐诊治病,这样既可补充药王谷每日的药材消耗,同时也是一种对医术与自身意志的磨炼,尤其是春秋两季,更是如此。 若一旦闻听何地爆发瘟疫,更是连那位德高望重的药王爷都会亲自率弟子前往,有如此大爱无疆的医者之心,也无怪药王谷最后会成为江湖中最超然的一股势力,平日里弟子们行走人间,各方势力在知道其身份之后,都会尽量给予方便与帮助,态度之好,甚至比遇到了镇武司查案的武侯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一个是由心而发的佩服,另外一个,却是畏惧居多。 男人听到李轻尘的请求之后,当即点头道“当然可以,她就在外面,等我给你送来了药,再去请那位姑娘来便是。” 白天停电了,晚点还有一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怕打死你 范阳城外,人来人往的大道上,突有三人远道而至。 领头这位少年郎,个子不高,身上更无二两肉,一头干枯似田间稻草一般的黄发无精打采地耷拉在额前,双颊凹陷,面黄肌瘦,走起路来落着肩膀,佝偻个腰,不知道的只怕还当他是逃荒来的难民。 尤其是当其他人瞧见了他身后那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时,更觉落差太大,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哪怕是在这沙尘极多的幽州,他身上那一席白衣也依然是纤尘不染,身为圣人后裔,自幼便饱读诗书,气质儒雅,浑似那学宫祭酒,身怀大风流,五官俊秀之处,却多了几分其他男子少有的阴柔之气,更教不少女子心驰神往。 他一手负后,一手倒握着一柄玉骨折扇,腰间玉带更是华美之至,这一路上就属此人最为吸引外人的目光,只是他自己的眼神,却一直都落在最前面那黄发少年的身上,从来没有挪开过。 落在最后的那位少年郎,身材高大,肌肉虬结,直将外面的衣服都给撑得紧绷,生就一对浓眉大眼,威势极重,光是远远瞧上一眼也知道不好惹,这三位从内到外都截然不同,却又各有特点的年轻人结伴走在街上,顿时引得不少人频频转头观看,同时毫不避讳地与身旁同伴交谈,猜测着三人的来历。 这三人不是别人,自然是从洛阳城跑出来的武真一,孔秀与张藏象了。 武真一迈着大步,背着手走在最前面,入了城后,左右各瞧了一眼,这才转过头,朝张藏象调笑道“看来那位曾打赢了咱们象哥儿的小子是遇到劲敌了。” 孔秀在他身后听了,以手中那柄玉骨折扇挡住了嘴,亦是跟着吃吃地笑了起来,旋即轻点了一下武真一的脑门儿,道“你呀,就别再取笑小象了。” 旋即他又皱眉道“此地尚有一线气息残留,应当是曾有过一场大战,不过城中不是最主要的战场,我们在外面路过的那片树林,才当是双方最终决战之地,依我看呀,他许是被幽州司的人给抓了起来也说不定,毕竟他现在可是被襄州镇武司通缉的重犯呢。” 张藏象心情复杂,一直跟在后面默不作声,他们这一路行来,途中也得知了襄州镇武司那边传出的消息,他是真没想到那李轻尘竟然丧心病狂到犯下那等恶事,这实在是让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同时更为那位沈兄弟有这样的朋友而感到可惜。 武真一突然扬起头,打了个呵欠,然后才懒洋洋地道“走累了,去幽州镇武司里坐坐先吧。” 孔秀与张藏象二人自然不会反对,毕竟要想问出李轻尘在这里做过的事,包括如今的下落,那自然是直接找幽州镇武司问最为方便,三人沿着范阳城中的街道往前走,没过多久,便已经走到了幽州镇武司的大门口。 大洛十九座镇武司,其实大同小异,看着眼前那颗熟悉的兽头图案,三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新鲜感。 张藏象赶紧走上前,道“我去敲门。” 武真一站在原地,随意地摆了摆手,接着又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嘱咐道“去吧去吧,记得跟人家客气些,毕竟这幽州镇武司可一直是自诩为我大洛实力第二强的镇武司呢。” 张藏象点点头,表示明白,几步走上台阶之后,正想抬手敲门,冷不丁面前的大门突然一开,然后就见一位眼神凶厉的老者骂骂咧咧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在迎面撞上张藏象后,老者突然一怔,上下打量了一番,旋即露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称赞道“小子,体魄修行的不错呀!” 张藏象莫名其妙地被人给夸了一句,总觉得眼前这老者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只好挠了挠头,先自报家门道“那个,前辈,我三人是洛阳镇武司的武侯,此番是为公事前来拜访,敢问前辈可是这幽州镇武司中人?” 杨苏听罢,直将双眼一瞪,先看了眼面前看着老实憨厚的张藏象,然后又瞧了眼他后面那两人,忍不住高声又重复了一遍。 “洛阳镇武司?” 后面的孔秀见状,当即上前一步,倒持手中折扇,双手抱拳,行的是最正统的武人礼。 “是了,前辈,我等是循着一名为李轻尘的凶徒而来,不知前辈可有耳闻?” 杨苏一听,顿时有些狐疑。 “李轻尘?凶徒?” 他突然转过头,朝着里面问了一句。 “他说的可是真的?” 里面顿时有人用一种极为无奈同时又小心翼翼的语气回答道“是的,杨老前辈,前些日子襄州镇武司那边发出的消息,说是李轻尘在襄州境内屠戮了一镇百姓和上百江湖武人之后,又袭杀了一位襄州司的武侯,故而对他下了追杀令。” 杨苏伸手摩擦着下巴坚硬的胡渣,竟道“这小子还真不赖嘛,怪不得能从老夫手上逃走,这般行事,倒是对我真,哦不是,是真对我的胃口。” 孔秀一听,丝毫不知对方其实是来自真武殿的他,顿时对这幽州剽悍的民风有了一种全新的认知,不过不愿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多做纠缠,他赶紧抛出了正题,问道“刚才 还未入城的时候,我瞧见外面有处树林一片狼藉,可是前辈曾与他交战之地?” 杨苏一下子回过神来后,又多瞧了三人几眼,接着才笑眯眯地点头道“是的,那小子先前在城中犯下了大案,杀了不少人,老夫不得不出手,未免波及城中百姓,才选择去城外与他一战,只可惜最后还是被他给逃了,三位可是要老夫带路去那边看看?” 孔秀闻言,赶紧抱拳,客气道“不敢多劳烦前辈,我们” 杨苏立马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态度极为热情地道“不麻烦不麻烦,走,老夫这就带你们三个去那边看看。” 说着,他迅速迈步绕过了三人,然后径直朝外走去,在走出几步后,还朝着三人招了招手,催促个不停,似乎急不可耐。 张藏象转头瞧了三人中的主心骨武真一一眼,后者却是愁眉苦脸地说道“你俩答应那老头儿这么快干嘛,我原想着先进去喝口热汤呢。” 孔秀闻言,轻哼了一声,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语气好似那闺中女子正在埋怨情郎。 “哼,还不是你一定要跑这么远,现在倒是怪起我与小象来了?” 三人身后的门内,正有二人在从门缝中偷瞧着这三个远道而来的年轻人,皆目露怜悯之色,他们一看杨苏那模样,就知道他这次是起了杀心,毕竟他这辈子最喜欢虐杀那些前途无量的年轻武人,而对方又是来自洛阳镇武司的,他岂能放过呢? 这边,武真一,孔秀与张藏象三人跟着老者杨苏迅速地出了城,一直走到了城外树林,也就是三日前李轻尘与杨苏二人大战之地,这里依旧是一片狼藉,还未被清理,不过杨苏也已派了人手去查,这也是为何刚才他骂骂咧咧的原因,无非是怪罪手下人办事不力罢了。 不过眼下他瞧着这三个年轻人,却是陡然间来了兴致,就连被李轻尘从手上逃走的恼怒都随之烟消云散。 瞧着那长相秀气的白衣少年与那体魄修行极为不俗的傻大个在一旁细细地查看着四周的痕迹,杨苏随便指点了两句后,便看向了一边蹲坐在地上,一直耷拉着眼皮子,似乎正在打瞌睡的黄脸小子,最后确认了一遍道“你们真是从洛阳镇武司来的?” 武真一头也不抬,语气更不客气。 “我这一口洛阳话你听不出来?” 杨苏微微颔首,觉得也是这个道理,毕竟天下间又有几个人敢冒洛阳镇武司的名字行走江湖呢,他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听说那人榜第一的武真一就在你们洛阳镇武司,你可曾见过他?” 武真一懒得搭理他,反倒是一旁原本正在闭目默默推演李轻尘逃走路线的孔秀,突然转过头,面露骄傲之色,笑道“老前辈,您眼前这位,就是咱们的人榜第一!” 杨苏微微一惊,随即心头大喜,未曾想,自己一直想捕杀的那尾鱼儿,今日竟然自己跳进锅里了。 武真一呀武真一,你若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洛阳城,或者不来这幽州,又岂会撞上老夫,遇到你此生最大的劫数呢,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呀,你自己找死,可就怪不得我了! 杨苏先是装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旋即又摇了摇头,叹息道“你真是武真一?怪不得,怪不得你们三个竟敢追捕那李轻尘,要说那小子可不一般,我看呀,就算真是武真一,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呀。” 武真一一下子扬起脑袋,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对吊眉眼要闭不闭,就好似还未睡醒一般,懒洋洋地问道“那老头儿你又是怎么个意思呢?” 杨苏一听,立马大义凛然地道“不如先让老夫来试试你的实力吧,毕竟你们三人乃我大洛未来栋梁,若是不慎损在了那李轻尘的手上,老夫于心难安啊,若老夫觉得你三人能胜过他,自当告诉你们他逃走的路线,如若不能,我看三位还是先回去洛阳好生修行吧。” 远处的孔秀与张藏象二人都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这幽州司的老前辈竟莫名其妙地提出这种请求来。 武真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意看了杨苏一下后,又将眼睛全都给闭上,一副完全瞧不上对方的模样,嘴里的话更是差点没给杨苏直接气死。 “老头儿,你要真闲得慌,就去找那边那位,那位象哥儿修的是龙象般若功,你反正喜欢锤炼体魄,从他身上应该能学到不少,至于我嘛,没怎么跟人交过手,出手没个轻重,怕一不小心打死了你,事后跟人解释起来很麻烦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人间第一凶 从未受过这种侮辱的杨苏,差点活生生被武真一给气笑了,甚至都暂时忘了那龙象般若功一事。 “老夫这一身体魄,无需任何真气护体,任你玄品兵刃砍下来也伤不得老夫分毫,不过是看你三人修行不易,怕被那凶徒所伤,才好言提醒两句,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知好歹。” 对面的武真一依旧闭着眼睛蹲在地上,不过嘴上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气人。 “那你右肩上的伤咋来的,咋了,有人拿神兵利器砍了你一刀啊?” 杨苏闻言,微微一怔,旋即脸色涨红,嗫嗫嚅嚅地,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他右肩上的伤,乃是被李轻尘先前那一手焚世魔炎所沾染,被逼削去了一部分血肉才将之驱逐,不过以他这一身浑厚的气血,虽然不如李轻尘先前的涅??神通那般夸张,但恢复亦是极快,仅仅只是过去三天,便已经将缺失的部分又长了回来,不过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未等他作答,对面的武真一却又道“那小子具体是往哪个方向逃了,你肯定也不知道,不然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跟我们说这么多废话了,先将我们三个诱出城,又这么好奇我的身份。” 武真一陡然睁开了眼睛,望向杨苏,极不耐烦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就直接说吧,省得绕来绕去,烦人得很。” 这一下,便是一直在细心观察四周打斗痕迹的孔秀,也终于醒转了过来,其实他只不过是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是幽州镇武司的前辈,再加上有武真一在身边,很多事没有去想,所以才反倒忽略了这些细节,实际上他才是三人中真正的智囊,当下望向老者杨苏的眼神,便有些微妙了。 杨苏见状,反倒是一下收起了先前想要通过挑衅对方,然后以正经的切磋来伺机废掉这三人的心态,而是直接要以自身蛮力来完成心中所想了。 既已打定了主意,他当即狞笑一声,大喝道“不想做什么,只是老夫一看到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后生,就忍不住想要和你们好生切磋一下呀!” 话音刚落,他当即拧身一拳,狠狠地朝着武真一额头打出! 拳意加身,拳罡暴涨,如那天雷下落,誓要粉碎万物,其威力更胜当日与李轻尘一战之时,毕竟对方是洛阳来的武真一,可不是李轻尘那样的孤家寡人,他一旦若是逃走,那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之后不光是会那被久不出世的洛阳镇武司给盯上,而且一旦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坏了真武殿这么多年的谋划,那位左护法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故而这次必须得保证在这里留下这三人,绝不容有失! 他很是自信,管你是什么人榜第一,武神后裔,你毕竟还是年轻,与我这等前辈之间,可是差着整整五十年的苦修,何况自己先声夺人,已得先机,你凭什么挡得住我? 杨苏大吼一声,眼神凶狠,心头杀意毕现,一身澎湃如那海潮拍岸一般汹涌的拳意再度猛涨,他敢说自己这一拳下去,便是一座小山头拦在面前,也要将其打裂,可这一切,皆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好似那钱塘江的大潮迎头撞上了一座坚不可摧的石堤,不,应当说是一座巍峨入云的高山,就连炸碎的浪花,也全都在山脚处被挡住,一拳下去,毫无建树。 武真一单手握住了对方的拳头,两者在其眉前一寸之地硬生生止住,任凭杨苏怎么努力,都前进不得分毫,而且最让人感到恐惧的是,他直到现在,也依然是蹲着的,似乎在他看来,对方连让他站起来认真对待的资格都没有。 武真一嗤笑一声后,旋即摇头叹息。 “老头儿,你的拳头也太无力了,怪不得那小子能从你的手上逃掉,等再过几年,他要杀你应该是易如反掌。” 杨苏见状,心头大骇,此刻已经顾不得再去为对方的冷嘲热讽而生气,有心想退,可眼下却已经是骑虎难下的局势,他退不得,当即使劲一抽,先收回了右拳,再将神意一发,旁边安静观战的孔秀与张藏象二人却是遭了秧,当即闷哼一声,同时倒退了数步,尤其是体魄更羸弱些的孔秀,甚至连七窍都一并流出殷红的血来。 这二人修为不过区区五品,未修神意,自然挡不住这凌空一击,为何都说越品败敌难,就难在这里,这一品之差,犹如天堑,更别说这两品之差,二人在杨苏面前,却不比初生的婴孩强上多少。 在杨苏想来,既然自己短时间内难以拿下这该死的武真一,那不如先杀了他那两个同伴,最后再好生对付他,省得他缠住了自己,被他两个同伴跑了,自己就算最后杀了武真一,也依然是得不偿失。 不过作如此想法的杨苏,很快便感觉到后悔了,因为眼前这个一直漫不经心的黄发少年,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武真一身形瘦小,如山中猿猴,平日里从他身上也看不到半分威严,若不知其身份的,只当他是吃不饱饭的乞儿,根本懒得多看他一眼,毕竟寻常武人就算再不注重自身的体魄修行,也不至于表现得跟他一般瘦弱,尤其是世间习武之人,眼神中或多或少的都会有几分凶厉之气,大多到了上三品,才能做到 返璞归真,这样一想,他这外表就更不引人注目了。 可当他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杨苏恍惚间竟觉得好似有一座连接天地的高山拔地而起,那遮天蔽日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自己心头,让他连自身呼吸都不顺畅了。 武真一的声音冷得让人遍体发寒,好似隆冬腊月,大雪纷飞,冻杀万物。 “你敢伤他?” 杨苏甚至还未来得及开口,更别说是反应了,便已经被一只手给死死地掐住了脖子,他立马反应过来,以双手擒住对方手腕脉门,试图以蛮力掰开武真一的手,可眼前这条看着干巴巴的,可能都没二两肉的手臂,却是那样的坚不可摧,任凭他如何使劲,却也难以撼动其分毫。 神意再发! 他杨苏受那右护法的指点,踏足三品之境已足足有十年,纵然一直专注锤炼自身体魄,可神意之强,也远不是初入三品的武人可比,可就这一下,却让他在神魂中看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可怖场景。 金光万丈,甚至比那烈日更为耀眼,一只星睛豹眼的巨鸟横于空中,双翅展开,足有三千丈,横跨整片天地,那是一头真真正正自鸿蒙初始便已化形而出的洪荒古兽,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凶煞之气,纵然你是那早已得道长生,高居九天之上,配享人间香火的真神,也要在其面前俯首,它只是轻轻舒展利爪,便似乎要撕裂整片天地,那种桀骜,霸道,凶威无限的意念,几乎是瞬间便让杨苏失去了意识。 杨苏翻起白眼,就连试图掰开武真一的双手都已无力地垂下,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然而,武真一却并未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他只将手臂轻轻一抬,便把这在真武殿里也臭名昭著的老者给丢上了高空。 冷风呼啸,老人勉强恢复了一点自我意识,当即便要赶紧施展御大块无形的本事逃走。 他此刻是真的怕极了那年岁不大的黄发少年,完全不敢再做与之交手的想法,想自己在三品武人之中也属强者,就连那位排名垫底的禄存星君也未必会是自己的对手,可在这年不过十八的少年手上,自己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刚才神意看见的那副恐怖景象还历历在目,他不禁在心中狂吼,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可转瞬间,他便在一股无可抵御的沛然巨力下,完全不受控制地从天空坠落。 老者在空中手舞足蹈,却根本不能遏制自身下坠的势头,他此生第二次禁不住发出了惊恐的叫喊。 “这到底是什么绝学?” 还未等他得到答案,下一刻,他便感觉自己双腿被下方的少年擒住,一种无言的大恐惧瞬间充斥了他的脑海,他恍惚间似乎已经预见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赶紧声泪俱下地求饶。 “不!不要!武真一,我输了,我输了!求求你,放过我!放过,啊!” 武真一眼神冷冽,一手抓住对方一只脚,直接往两边轻轻一分。 “撕拉!” 杨苏的求饶声最终化作了一道凄厉的惨叫,整个人竟被他给活生生地撕成了两半,那曾引天雷落下,又受深海重压十年才辛苦淬炼而出的强横体魄,那让杨苏引以为傲的霸道肉身,在武真一的手上,竟不比一只街头卖的布娃娃来得更加结实。 漫天血雨落下,点滴不能沾身。 武真一随手丢掉了手上的半截尸体,快步走到旁边,一把扶起了神魂受创后倒地的孔秀,语气温柔,关切之意,溢于言表,正如那三月春风,温润宜人,毫无刚刚生撕一位三品武夫的凶恶。 “没事吧。” 孔秀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语气又是开心,又是担忧。 “真一哥哥,你,你怎么能杀了他呢?” 武真一微微一笑。 “谁敢伤你,我就杀他,只要他们不怕大洛未来只剩十八座镇武司,就尽管来找我的麻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 药王谷三山 药王谷并不简单只是一座隐世山谷而已,而是指代整整三座山头,三山由低到高,依次排列,井然有序,山脚下环绕着一条水域宽广,水流平缓的大江,来往之人,多是由水路码头上山,前山山脚下还有一座小镇,得益于药王谷的庇护,人口兴盛,不过本地人习武的极少,如若不是医师,便是靠给药王谷药材或打渔为生。 这第一山名为千金峰,却不是说来求药之人须取千金才可治病,而是源于药王爷早年的一句话,“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故而千金峰之名,实为敲打门下弟子,谨守医者仁心,不因以贵贱而区分病人,无论是谁,平民百姓也好,皇亲国戚也罢,但凡来求药的,都须尽心竭力地医治。 这山势最缓,可占地最大的千金峰,也是供来往的客人们落脚之地,那些在伤愈之后或为报恩,或是厌倦了江湖争斗而愿意主动留在药王谷隐居的武人们,也都是居住于此,结茅修行。 这第二山名为精诚峰,指的是世间学医之人须做到的德行,山脚处有一高大石碑,曾由那位药王爷亲手刻下了“大医精诚”四字,故此而得名。 药王爷早年曾著书曰,“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d、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精诚峰上遍布了三十六座医馆,是为药王谷门下弟子医治病人所在,重伤跳溪,顺流而下,在被人捞起后,送来药王谷的李轻尘便在此暂住。 最后一山,亦是三山之中山势最为陡峭崎岖的一座,名为百草峰,此名是为了纪念上古神农氏不忍见人族受病疾所害,甘愿尝百草而死,也为歌颂其开医家之先河,定医师之基调,庇佑人族繁衍生息的无上功劳,药王爷此举,既是为了鞭策自己不忘初心,同时也是为了时刻提醒门下弟子,将来也要如那神农氏一般,不畏险阻,勇于尝试,为后世人族探索那永无止境的医道,造福苍生。 这高耸入云的百草峰亦为药王爷隐居之地,寻常人若想从千金峰去往精诚峰,可走水路,可走索道,但百草峰日夜皆被浮云笼罩,平日里甚至根本不可见,寻常人若无邀请,更是不得其门而入。 据闻药王爷本生在富贵殷实之家,奈何自幼身患重病,就连家中财物也一并为了买药治病而变卖,致使家道中落,他为了不成为家中拖累,便遍读世间医书,自学医书,不过弱冠之龄,便已成为远近闻名的医师,常有人不远千里来求医,至中年,又兼学道家黄老之术,虽从来都是以人间医师自居,但并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自在一本地豪商的帮助下创建药王谷,数十年来,曾有无数高手因觊觎那药王鼎而偷偷潜入百草峰,最后却全都无功而返,事后问其原因,多是以同一句话作为解释。 “夫圣人者,不伤人间有灵众生,故人间有灵众生亦不得伤圣人也。” 忽有一日,百草峰突被层层白云所笼罩,于人间隐去其形,只有在万里无云的大晴天,才勉强可以瞧出一丝轮廓,外界由此盛传此峰被药王爷布置了玄妙阵法,至此,虽世间好奇者众多,但除开药王谷本门弟子以外,再无一人或明或暗地登上过百草峰。 三山之中,精诚峰的山势之高,仅次于后方云雾缭绕,不见其形的百草峰,由山脚处尹始,直到峰顶,一路布满了医馆,一年四季,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三百六十日,皆有从各地远道而至的病人在此接受药王谷弟子的医治,其中甚至不乏达官显贵,乃至于番邦胡人,故而极为热闹。 三十六座医馆,分别由一位或多位药王谷弟子驻守其中,坐馆行医,彼此之间由医术高低以及擅长的方向作为区分,更因山脚与山顶之间的气候不同来让不同的病人入住接受诊治。 李轻尘历经几次蜕变,本身筋骨体魄之强横,远胜普通武人,更别说是那些从未习武强身过的平民百姓,加之受的又是内伤,并非顽疾,故而他所在的医馆被安排在了较为寒冷的山顶,推开窗扬起头便可瞧见那片片浮云。 待得那位身为药王谷弟子的年轻男人取来了煎好的汤药之后,饶是前者已经在极力劝阻他继续躺好,让自己取来垫子支撑颈部后,慢慢来喂便是,可李轻尘依然坚持在榻上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捧着碗,一口一口地喝着里面滚烫的药汤。 没了那神乎其神的天赐武命“涅??”之后,他便不得不与其他武人一样,以药养伤了,不然若是等自己自行恢复的话,还不知要多久,而且容易留下隐疾,在未来武道登山的时候出现隐患。 尤其是那老头的两拳一脚,不但力道极重,而且招式极狠,全都打在了他的要害处,一处心窍,一处下丹田,导致他此刻内伤之重,自己都不知道得休养多久,好在这里是不得动武的药王谷,无需担心其他,自己暂时可以在这里安心养伤,同时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做。 见李轻尘竟泰然自若地喝着那刚刚取回,其实如沸水一般滚烫的药汤,这位自称卢照邻的药王谷弟子,脸上也情不自禁地多了几分无奈之色。 投在药王谷门下许久,天资聪颖的他,就连亲自行医坐馆,诊治病人也有足足五年了,期间见过了各种各样的病人,像李轻尘这种不听话的,总是让他觉得很头疼。 医者父母心,所作所为,一切叮嘱,那都是为了病人好,可病人不听话,他们这些做医师的便很无奈了,不过他倒也明白这些在外叱咤风云的武人们不愿意让他人帮忙喂药的原因,说白了,就是一股傲气丢不掉罢了,便也未再坚持。 卢照邻一撑腿,从旁边的竹凳上站起身来,一边从旁边的架子上取来更为保暖一些的棉衣,一边轻声道“药虽苦,却可治病,你且将剩下的喝完,我去帮你叫来那位把你带来此地的姑娘。” 李轻尘听罢,立马扬起头,将碗里剩下的药汁一饮而尽,然后转头笑道“卢老哥,她将我从水中救起,又带我走了这么远的路,而您尽心为我医治,护我平安,您二位都可算是我李轻尘的救命恩人,在下又岂敢劳烦二位来见我,还是让我随卢老哥一起,去见她吧。” 卢照邻闻言,不免有些担忧地道“可是你这伤,实在是不宜多动,容在下再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你自身体魄强健,普通人受此重伤,又受颠簸,恐怕早就已经死了,未免牵动伤势,你还是在此安心养伤为好,这精诚峰上有三十六座医馆,就属我负责的这间最清闲,帮你跑跑腿也无妨,你却也无需感谢。” 李轻尘立马摆摆手,道“这怎么好意思,何况卢老哥你也说了,我身子骨硬,这点伤,起来走几步还是没问题的。” 卢照邻见他一再坚持,没有办法,只得轻轻地叹了口气,点头答应道“好吧,不过我可得搀着你,你伤在内腑,每走一步,其实都在扯动内里的伤,所以脚下的步子尽量小一些,她住的地方不远,你不必着急。” 李轻尘点点头,心知自己给对方添了不少麻烦,此刻又提出这种请求,更是有些过分,只是他实在是很好奇,到底是谁将自己给救了,又带到了这药王谷来。 倒也不是等不得,只是怕对方这一路带着自己走到药王谷来,中途被太多人给瞧见了,要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被真武殿的人给盯上,若是她离开了此地后,因为自己而被牵连,被真武殿追杀,那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幽州镇武司中抚养自己长大,对自己视若己出的老辛等人,长安镇武司中哪怕是死,也不要他人追究自己责任的王大人,还有骆仙儿,这么多人都是因为他而死,他实在是不愿有恩于自己的人再受那无妄之灾了。 李轻尘将右臂搭在卢照邻的肩头,然后试探性地问道“对了,卢老哥,你刚才说,这药王谷的三山中,精诚峰只允许病人与医师居住于此,难道说救我那姑娘,也害了病么?” 突然提起此事,卢照邻的表情也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他沉默了几息后,皱眉道“按照规矩,我本不该与你透露其他病人的事,不过在下也的确有些好奇,你们武人的天赐武命,难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后天祛除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章 羊皮帽姑娘 外披淡青色棉衣,内衬白袍的卢照邻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李轻尘往外走,饶是李轻尘并不愿如此,却无法开口拒绝卢照邻的好意,毕竟对方怎么说也算自己的恩人,自己身无分文,来历不明,对方却肯施以昂贵的药材进行医治,全天下大概也就只有药王谷这么不计回报了。 听完卢照邻的话,李轻尘顿时有些疑惑。 “卢老哥为何要这样问?” 卢照邻在略微迟疑了片刻后,还是叹道“哎,罢了罢了,反正话也说开了,既然她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你迟早也会知道此事,倒也不算特别犯忌讳,总之,此事是这样的。” 原来,带着李轻尘远赴药王谷的这位姑娘,并非是什么身负重伤,或是身患重病,亦或是身中奇毒之人,她之所以会来此,是为了让药王谷助她消去自身修为,乃至于天赐武命的能力! 前者倒还好说,因为药王谷的确有那本事,可以在不损伤武人体魄的同时,化去他们辛苦积攒的修为,并且没有任何后遗症,当然了,这得是在他们完全自愿的前提下,否则不消人同意便可将一位修行有成的武夫变回普通人,那便是神仙手段了。 不过后者就很难办了,因为这天赐武命之所以会被称之为天赐武命,其真正的重点,在于“天赐”二字,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老天爷给的,你不但不想要,还想将其弃掉,天底下可没这么简单的事。 虽然这天赐武命与武人们的修行有关,不然也不会挂有“武命”二字,但它的的确确就是一种天生的神通,譬如沈剑心,突然有一日便可看透人身的经脉骨骼,而那时的他,依旧是身患重病,还未开始正式习武,而当他正式习武之后,这突然觉醒的神通也就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等他到了长安的时候,便已经可以轻易地破解蜃羊所制造的幻境与独门的圆光术。 武道修行与天赐武命,二者本就是相辅相成,但哪怕是不习武的人,也可以拥有天赐武命,只是因为武命在身,习武练功便事半功倍,故而但凡发现了此等天赋,就没有几个不投入武道修行中去的。 李轻尘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选择告知对方,自身天赐武命消失的事,毕竟他所为,是逆练绝学,自断经脉,自毁丹田所造成的后果,寻常人既做不到他这种程度,也不一定有他之前的运气,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就连他自己,事后想来都觉得太过疯狂,若是再来一次的话,他可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试想这世间万千武人,无不对天赐武命一物趋之若鹜,梦寐以求,甚至遍寻方法也不可得之,何以她竟反而要将之驱逐,甚至连一身修为也一并舍了?” 是否拥有天赐武命,对于武人们而言,那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境遇,它不但能够有效地提升战力,而且更是一种能够帮助武人晋升上三品的利器,拥有天赐武命的武夫,只要活得到那个时候,几乎都可以跻身上三品,其中原因李轻尘不到那个境界,也说不清楚,但就从他知道的事来看,的确如此,而修为更是武人们日日苦修得来的,是他们之所以能够凌驾于世间规则之上的支撑,谁愿意轻易舍弃? 难不成跟先前的自己一样,也是个失意人么? 卢照邻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其中缘由,我也不知,唉,等你们见了面再说吧,不过得亏你醒得早,因为我们本已打算带她去往百草峰找师尊求助了。” 精诚峰上虽修有三十六座规格不一的医馆,几乎覆盖了整座山峰,可唯独峰顶没有修有任何建筑,盖因此地太高,寻常人上下并不方便,况且日夜都有冷风呼啸而过,体质弱的人哪怕裹再厚的衣服也会被冻得手脚冰凉,若在此居住的话,与医道之中的“养”极为冲突,在药王谷弟子们的提醒下,就连平常也鲜少有人来此。 此时已是午间,可哪怕头顶处正有一轮大太阳明晃晃地照着,这里也依然存有几分秋季特有的肃杀寒意,难怪连跟着药王爷修行多年,虽然体魄强度不如武人,但也胜过普通人许多,尤其气血十分旺盛的卢照邻也要多披上一件棉衣才肯来。 就在峰顶处,一块支出峰外,半截悬空的天然石台上,正坐着一位头戴灰黑色羊皮毡帽,两边垂下来的厚实毛绒将耳朵也给全部遮住的小姑娘,两只裹着一层污泥的脚丫反而是不着寸缕,就这么直接悬在外面,瘦小的身子随着冷风左右摇晃,看得人心惊胆战,好似下一息她便要掉下去了。 光看背影的话,她瞧着不过十二三岁,里面穿着一件黑色劲装,外面则裹着一件脏不拉几的,已经失了原本颜色的羊皮坎肩,一只手抓着一块已经被完全冻硬,就连表面也有些污渍的大白馒头,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 她吃的极慢,只是一小口馒头都要咀嚼很久很久,直到嘴里的唾液将之完全化为一团好消化的面糊之后,才肯缓缓咽下。 这其实是个好习惯,因为卢照邻的师尊,也就是那位曾三拒朝廷招揽,一生未曾入仕,但大名却传遍四方的药王爷,也是这么教导他们的,吃饭的时候尤其要专心,必须细嚼慢咽,这样不但能够帮助消化,也可以减少肠胃的负担。 善于修身养性,延年益寿的黄老之术本就与医道有颇多互通之处,包括医道的起源,也与上古圣人所著易经有关,人身小天地,人外大天地,互相映照,每日的吃饭喝水都有讲究,进食入眠更是重点,传闻数百年前曾有人一梦三百年,得道而成仙,想来应当是悟通此理了。 不过她之所以会这样细嚼慢咽,却不光是因为这种原因,况且药王谷创立至今已有数十年之久,期间诊治过的病人又何止万人,就算大多都是些看不起病的穷苦人,但也少不得一掷千金的,尤其是那些本就视钱财如粪土的江湖人,不管是真心实意为报恩也好,还是为了自己面子也罢,最后都恨不得将兜里钱全都掏出来,故而药王谷就算说不上巨富,但最起码吃食方面是绝对不缺的,更不至于委屈来访客人吃这种明显放了许久,甚至都已经有些发馊的馒头。 当李轻尘与卢照邻二人结伴走上峰顶的时候,那两只耳朵都被厚实的羊毛所裹住的小姑娘,也随之转过身来。 她生得其实极好看,粉雕玉琢,五官精致,尤其是头上戴着那顶比自己脑袋还大了一圈的羊皮毡帽,更平添了几分俏皮可爱,奈何身上脏兮兮的,宛如路边乞儿也就罢了,就连那一对本该最是画龙点睛的丹凤眼中,也是死气沉沉,这就导致她整个人的气质都随之被破坏,毫无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古灵精怪,而多了一种疏离人间之外的冷漠,真要说起来,却与当初刚见到的无心很像,可细究起来,却又完全不一样。 一个是长于林间的野兽,完全不懂得该如何与人相处,一个是生于人间的精灵,本该天真烂漫,却被迫封闭了内心。 卢照邻登上峰顶之后,先小心地将李轻尘给扶好站稳,然后转头一看,吓得连揖礼都给忘了,看他明明很是着急,却又生怕惊到了对方,害得对方坠落山崖,最后便只能压着嗓子,小声道“三三姑娘,冒昧打扰,可否请您先从那边下来,这处石台并不稳当。” 被他称作“三三”的小姑娘就这么抓着自己手中已经啃了一小半的馒头,安静地看着他,毫无表示。 李轻尘见状,一下伸出右手,指向自己,努力挤出一副热情的笑容。 “姑娘,可还记得我?我听卢老哥说是你救了我,所以特此来感谢的。” 小姑娘伸出一只手,扶了扶掉下来遮住了视线的羊皮帽,瞧了两人一眼后,又默默地转过了身,她声音沙哑,语气淡漠,生疏得就好像在跟两根木头对话。 “我没救,驴救的。” 李轻尘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反问道“驴?什么驴?” 一旁的卢照邻似乎是一下想起了什么,赶紧小声地解释道“哎,我听前山的师弟说,那个,你,你其实是被一头驴拖着的过来的,” 李轻尘闻言,顿时更为不解。 “拖?” 卢照邻霎时间有些汗颜。 “是的,是拖,不是驮,当时前山的师弟还特意与我解释了一番的。” 李轻尘完全能想象得到,已经失去了意识,浑身都已经湿透的自己,被一头驴给拖在身后,而那小姑娘兴许当时就骑在驴上,难怪自己过了这么久才醒,感情这一路上的颠簸是又加重了伤势,当下只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生气,却又对这小姑娘生不起气来,只能岔开话题问道“那驴呢?” 正在这时,那将那半个馒头又给塞回了帽子里后,终于不用担心帽檐再掉下来遮住眼睛的三三姑娘,突然插嘴道“杀了。” 卢照邻闻言,忍不住苦笑道“三三姑娘,我们药王谷的规矩是无论是谁,只要来寻医问诊,皆不取分毫,你,你实在是没必要把那驴给杀了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 姑娘听不懂 秋风萧瑟,夕阳斜落。 码头上人头攒动,一位头戴里面装了三个大白面馒头的大号羊皮毡帽,赤着脚蹲在一头瘦驴背上的奇怪小姑娘,从码头上岸后,肩头随着驴儿的前进起起伏伏,而在她的身后,有一个浑身裹满了泥土的人,被一根绳子绑着,就这么拖在后面,那个人自然便是李轻尘。 如此奇景,自然吸引了路边无数人驻足观瞧,尤其是药王谷山脚下的百姓们这些年早已见过了形形色色的江湖人,不但没有害怕,反倒是主动上去拦下了小姑娘,一边问询她的来意,另外还有人好心走到后面解开了那个被绳子绑着的独臂年轻人。 小姑娘既没有解释,也没有如她前些年那样干脆利落地动手杀人,便只是默默蹲在驴背上,默默登山,而那一息尚存的独臂年轻人也被几个好心人给合力抬上了千金峰。 自称“三三”的小姑娘上山之后,终于肯开金口,先是与前来迎接她的药王谷弟子直言,希望他们能够帮助自己化去一身修为与那天赐武命,之后又在周围人惊讶的目光中,轻轻一指点在了那头瘦驴的脑门儿上,后者无声无息地倒地,然后被小姑娘一把抗在了肩上,说是用这个来充作定金,之后还可以让她为药王谷杀三个人,随便是谁都可以。 这小姑娘瞧着不过十二三岁罢了,可说这话的时候,无论是嘴上的语气还是神态,却很认真,显然不是什么戏言,以至于周围本是涌过来看热闹的江湖武人们,竟都被其气势所摄,竟说不出半句调侃的话来。 事后用一位当时也在场旁观了整个过程的老前辈的话来说,那就是,“她杀过人,而且是杀过很多很多人,那种只有真正的杀手才拥有的独特气势,老夫年轻的时候身上也有过,所以很熟悉”。 当然,事后听到这话的人,全都发出了一阵善意的笑声,毕竟谁也不知道,更不会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在药王谷避世隐居了整整二十年的老人,年轻的时候的确是一个以杀人为生的独行客。 毕竟,平日里就属他最爱和山脚下的孩子们逗乐,就连那些镇上的百姓都说他待人极为和善,就似自家的长辈一样亲切。 再之后,这言行奇异的三三姑娘便被药王谷的弟子给引到了精诚峰暂住。 小姑娘也的确是很奇怪,没有选择住在药王谷给她安排好的住所,而是一个人待在这寻常人就算加了三件衣服也倍感寒冷的精诚峰顶,饿了便吃一点自己带的白馒头,渴了就喝一点山涧的溪水,比无欲无求的苦行僧更像一位苦行僧。 期间倒也不是没有好心人前来劝阻过,毕竟药王谷的弟子本就是医者仁心,自然见不得这小姑娘这般作为,可小姑娘似乎从来都不为所动,只是每天坐在这石台上,双脚悬空,遥望那被一层厚实云雾遮住的百草峰,静默无言。 听到自己竟然是被一头瘦驴给活生生拖到这里来的李轻尘,却完全生不起气来,只是摆手道“这不重要,总之你既然将我带到药王谷,便算是救了在下一命,在下有些话,想要私下与姑娘说说。” 说罢,便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卢照邻,后者当即会意,立马便要转身离去,只是在离开之前,却还不忘小声叮嘱李轻尘道“上面风大,以你现在的伤,实在不宜久留,现在师尊还未正式回应,她也不会这么快去往百草峰,只要你能让她下来,你们想聊多久都行,我现在先行回避,等你们商量好了,再知会我一声即可。” 李轻尘当即低下了头,单手握拳垂于胸口,向对方表示敬意,同时低声说道“多谢卢老哥的好意,只是有些话,不得不回避卢老哥,还望谅解。” 卢照邻摆摆手,示意无妨,旋即不再多言,转身快步下山去了。 等到外人已走,李轻尘这才沉声道“在下李轻尘,见过三三姑娘,之所以执意要来叨扰姑娘的清修,只是想与姑娘多嘴说一说在下的事,好教姑娘知晓其中利害,还望姑娘见谅。” 小姑娘依旧孤零零地坐在石台边缘,没有回头,李轻尘却也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地解释道“不管姑娘怎么想,可你毕竟救了在下一命,在下有些事就必须实言相告,实不相瞒,在下前些日子亲手取了一位襄州镇武司武侯的性命,想来眼下应当已经被镇武司所通缉,不光如此,在下还被真武殿一位星君视为眼中钉,欲处之而后快,刚刚听闻三三姑娘希望能借药王谷之力,助你消去一身修为,担心以后若有人对三三姑娘不利,恐姑娘无自保手段,故不得不过来多嘴两句。” 小姑娘一下转过身,双腿盘膝而坐,两只手托着脑袋,歪着头,语气平静得就好像根本没听明白李轻尘刚刚所提到的“亲手取了一位镇武司武侯的性命”与“被真武殿一位星君盯上”到底是多么可怕的事。 “有关系?” 李轻尘见她说起话来,就与无心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似乎完全不知人间事,也只能无奈苦笑。 有没有关系? 关系可大了! 无论是以武力镇压了整座中原江湖千万武人整整一百五十年,中间几乎从未遇到过对手的镇武司,还是那 刚在长安城中大显神威,在正面硬撼了长安镇武司与十方镇魔狱后,虽然损失不小,但依然可言小胜一筹的真武殿,都是真真正正的庞然大物,随便伸出一根手指头都足够碾死一堆四品武夫,同时得罪了这两方,可以说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跟他一样的人,你说这有没有关系? 李轻尘不知她是真不懂同时得罪这两方所代表的意义,还是完全不在乎,当下只能耐心地解释道“这一路上若是没被人看见,自然没关系,如若被人给看见了,知道是姑娘你救的我,但凡有朝一日姑娘离开了这药王谷,若有人出来逼问你我的下落,你又该如何作答?” 难不成你到时候还跟他们说,人根本就不是你救的,而是驴救的这种鬼话? 问题是当你的小命都拿捏在对方手里,就连生死也只在那人一念之间的时候,谁又会信这种完全没道理的鬼话呢,或者说谁会愿意相信这种完全没道理的鬼话呢? 小姑娘闻言,竟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完全不似她这年纪该有的样子,而且她似乎还是没懂其中的道理,竟郑重其事地道“我不知道。” 李轻尘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是跟对方说上这么寥寥几句话,却比跟杨苏再打上一场都来得费劲,可他却又不得不与对方耐心解释道“你当然不知道,可他们若就是不听,而且还要对你严刑逼供呢?” 李轻尘其实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那便是如若他们抓住了你,根本懒得多问,便只是利用你来诱我现身,且不论我李轻尘如何,你到时候受这无妄之灾,又该如何是好? 小姑娘闻言,一双如被漫天大雪所覆盖的林原一般死寂的双眼中,突然间一亮,好似终于听明白了,李轻尘见状,刚想松口气,却见她一下扬起小拳头,声音也提了几个八度。 “我可厉害。” 李轻尘无奈地挠了挠头,暗道这小姑娘怎么比无心都难交流,好歹无心只是不会说,或者说懒得跟人多做交流罢了,但多少还是能听懂别人的话,可眼前这小姑娘根本从头到尾就没跟他在一条道上,这让他好生烦恼。 “可三三姑娘不是要化去自身修为与天赐武命么,就算是之后一直待在药王谷,也兴许会遇到危险,我李轻尘是个念恩的人,可我还有大仇未报,总不能护你一辈子吧。” 药王谷在江湖上的超然地位,纵然是他们这些年所积累的庞大人脉与自身德行所致,但最重要的,还是在于他们两不相帮,远离江湖之外,一帮医师又不涉及任何利益冲突,无论是谁,自然都不会轻易得罪,可一旦他们被江湖事所牵连,到时候又该如何去面对镇武司与真武殿呢? 前者代表了朝廷,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药王谷三山也在大洛境内,能跑得了么,而后者行事无所顾忌,甚至已经胆大妄为到在长安城内闹事了,他们岂会在乎什么江湖风评,这山水虽好,也不过就是神相一击的事,再过几年,又有谁会为他们报仇,药王谷纵然不愿,却也不得不在这种压力下交出对方要的人,到时候你自身实力不济,又该如何? 李轻尘是已经想好了,只要自己伤势稍微好一点便会告辞离去,绝不愿意给药王谷惹麻烦,但眼前这呆头呆脑的小姑娘又该怎么办,难道自己还要带上她一起浪迹天涯? 腰太疼了,这几天可能没法按照原定计划好好更新,见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 境遇皆不同 李轻尘直到被卢照邻给强行架离了山顶,也没能让这位完全不知来历的三三姑娘弄明白自己的意思,思来想去,还是不得不先随着卢照邻下了山,先抓紧时间好生养伤,再另做计较。 没来由的,他却是突然想起了那位永远充满斗志,绝不甘于屈服命运的故人,心下情不自禁地生出了几分歉意。 当初自己因为老王的死与自身修为尽失而丧失了心气,却也在无意间伤到了朋友的心,却不知他此刻是否还在长安,或者已经回了渝州老家,是否依旧对行侠仗义一事充满热忱,又是否与那一见钟情的姑娘已经熟识。 人的心,大抵是不能长久地远离尘世,感到孤独的时候,只能依靠回忆默默支撑。 也不知未来何时二人才有再见的机会,不过就算是有,以自己眼下的情况,却也不好再相见了,想当初自己在长安城中,面对国舅府四义子的夜袭,险象环生,是本可以袖手旁观的他主动现身救了自己一命,自己又怎能牵连到他呢? 还有无心,三人之中,就属他最让人担忧,毕竟无论是自己,还是沈剑心,莫不是生于人世,又长于人世,无论如何,最起码也懂得该如何与人打交道,可他却不是,听沈剑心说他被真武殿的人抓走了,又不知如今到底是何境遇。 李轻尘喟然一叹。 人生无常。 真武山贪狼峰上,无心一人便独占了整座山头。 于一座早已垒砌好的圆润石台上盘腿而坐,五心向天,天际那一轮皎洁的明月似乎被一种奇异的力量所牵引,散发着点点微光的月华落在他身上,仿佛天地为他亲手披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霞衣,将他衬托得愈发飘然若仙。 没人敢再来质疑这位新任贪狼星君的实力,因为先前贪狼峰上的那一战,早已传遍了整座真武山。 同样都是四品的修为,甚至他还是刚刚才破镜而已,但只是简单一招,便败退六位早他数年便已踏入此境界的四品强者,自身实力已是技惊四座不谈,又同时得了那右护法与真武殿主的青睐,得赐天品真经,年纪轻轻,大道可期,可谓是前途无量,一片风光,连带着这贪狼峰上被留下的三十六人都不知受了旁人多少羡慕的眼光。 此事更是极大地刺激到了这些刚刚才应邀加入真武殿的江湖武人们,试想真武殿连天品真经都舍得赐下,这可比镇武司的敝帚自珍要不知高到哪里去了,自古财帛动人心,利用人心的贪欲,真武殿的实力自然愈加壮大。 真气行走一轮大周天,淌过人身内部的奇经八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体内一百零八颗窍穴后,最终缓缓地汇入中丹田中,而中丹田内的景象,更不是普通武人那般如干涸的湖泊渐渐充盈一般简单。 在他中丹田内部,有一轮冰蓝色的明月正悬于高空,底下则有一头浑身毛发皆白,宛如在雪地里打了几个滚的霜狼仰头啸天,整个画面并非静止,而是活灵活现,这便是天品真经的真正威力。 丹田气象,人身天地。 他体内缓缓散溢而出的无形寒气,从他座下的石台开始,渐渐往外生出层层白霜,慢慢地覆盖了整座贪狼峰顶,甚至连半空中都开始飘点雪花,洋洋洒洒,天气好似已经进入隆冬。 如此神威,别说那已经对他心服口服的手下人,恐怕就连一些真正的三品武人见了也会感到恐惧,毕竟这还不是他真正出手,只不过是行功之时散溢的力量,便足以影响天气,这是何等的霸道! 如冰龙般的真气行走一轮周天完毕,他整个肉身由内到外,无论是经脉,血肉,还是筋骨,皆又强了一分,无心,不,应该说是如今的真武殿贪狼缓缓地收回了真气,在睁开眼的瞬间,他微微张口,一团淡蓝色的霜月寒气吐出,面前空气都瞬间出现了点点冰晶,甚至连对面整颗大树都在下一瞬被一层寒霜笼罩,他凌空一点,那大树应声崩碎成一地冰屑。 此时已是寅时七刻,无心深吸一口气,下一刻,便准时体会到了每日一次的,头痛欲裂的感觉,他支持不足,一下撑地,完全控制不住自身真气,一股股冻杀万物的霸道寒气朝着四周席卷而出,就连那颗巨大的狼首雕像都被重重寒冰所笼罩。 根据右护法的说法,这是修行霜月真经的一点小代价,于明月渐隐,天地微明的时刻,必然会被天地所反噬,之后整整一刻钟都难以使力,而且会伴随着头痛欲裂的感觉,直到二品入境,绝学大成之时,方可无碍。 无心自是无比信任右护法,却又总觉得有些不对,似乎自己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不过这种感觉来得快,消失的也快,一刻钟后,浑身大汗淋漓的他便已经恢复了正常,就连贪狼峰顶的寒霜也在随之渐渐消退。 半晌之后,才有一人壮着胆子走上来,单膝跪地,抱拳垂首。 “贪狼大人,右护法召见!” 幽州范阳城。 沈剑心业已带人查到了此处。 自前些时日老者杨苏与那三个自称洛阳来的后生一起出城后,便再未回来,最后终于有人发现了城外那活生生被撕成两截 的尸首后,其实全是真武殿之人假扮的幽州镇武司武侯们便愈加低调了。 一位专精肉身修行,实力强横至极的三品武夫,竟然被人给生撕为两半,那对方又该是什么实力,此事在上报之后,甚至惊动了真武山,不过最后却未得到任何回应,幽州司的众人猜测,许是因为长安一役,真武殿亦是元气大伤,暂时是没多余的人手了。 不过,远赴此地的沈剑心等人,自是不知道这些事的,一经入城,赶紧去到了幽州镇武司说明来意的他,便被立即引到了因为李轻尘一战而损毁,现在已经彻底重建的那处烟花柳巷。 只是损失了些很快便可恢复如初的小产业与一些只要肯花钱,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奴隶与护卫罢了,古先生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伤感,反倒是极为热情地接待了沈剑心等人,只是偶尔小心瞥向黛芙妮娜的眼神,却有些意味深长。 沈剑心没有再多与之客套,一路从襄州又奔波至此,其实全凭着一股子直觉,以及一些李轻尘曾经给他透露过的过去,紧赶慢赶,才终于赶在襄州镇武司之人前面跑到了这里,一切都是争分夺秒,他必须要抢时间。 一伸手,沈剑心摘下了腰间的兽头腰牌,将之稳稳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当对方所有人都随之看了过来的时候,他这才开门见山地道“说说,李轻尘为什么要找你。” 古先生耸耸肩,泰然自若地道“我怎么会知道一个疯子要做什么?” 沈剑心皱了皱眉,面容难掩这一路奔波后的疲倦之色,手一动,腰间“长剑”下一息便已悬于对方脖颈边缘,古先生身后两个重金聘请的护卫反应过来,正要有动作,却被黛芙妮娜随意一手拍了过去,两个看着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直接撞碎了旁边新修的墙壁飞了出去。 “我没有时间跟你浪费,这块腰牌给我的权利,我不介意在这里用用。” 镇武司的兽头腰牌可不仅仅只是一个象征而已,不管手持腰牌者所至何地,当地官府都必须全力配合,同时他们更有先斩后奏之权,甚至就算是在追击犯案武人的过程中,“不慎”波及到了无辜百姓,也有一定的豁免权,虽然在礼法规矩深重的中原还不至于如此赤裸,可在这本就乱糟糟的幽州,谁会管,谁又敢管? 敢管的,能管的,都是自己人,起码是名义上的自己人。 古先生喉头微微滚动,心中大骂不止,怎么刚走了一个臭疯子就又来了一个新的,他完全是下意识地望向了周围旁观的幽州镇武司武侯,也就是实际上的真武殿众,可后者却只是将脑袋转向四周,一副装做没看见的模样,显然,他们不想管。 废话,眼下整个幽州镇武司最强的武夫也不过四品而已,而唯一一个三品武人前几天才刚被发现被人给生撕了,他们现在哪儿敢再为一个外人强出头,成为众矢之的呢,反正谅他也不敢多嘴半句。 却未曾想,沈剑心敏锐地察觉到了古先生那隐晦的眼神,霎时间这眉头便皱得更深。 “你看他们做什么?看来此事跟他们也有关,对吧?一个被通缉的凶徒,在城中大闹了一场,死伤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不敢上报?尤其是你,就算是做见不得人的生意,也不该归我们镇武司管,更不该归我长安镇武司管,你在怕什么?李轻尘为什么来了范阳城后找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若不说,就随我即刻启程回长安,想来悬镜司那边应该有办法让你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将军亲卫 此言一出,屋中的气氛顿时一变。 黛芙妮娜转过头,望向那几个神色不太自然的“幽州镇武司武侯”,笑容温柔。 沈剑心沉着脸,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尤其是对你。” 何为侠客? 侠者,便是世间好人的守护神,同时也是坏人的索命鬼。 沈剑心对其他人一向很有耐心,无论是面对裴世雄的针锋相对,还是林慕白的笑里藏刀,亦或是襄州镇武司的冷嘲热讽,他都可以理解,因为他们各自站在不同的立场,有各自的一份小心思,两个同辈武人是为了面子,而襄州镇武司本就是受害者,要强求他们不偏颇本就不现实,可对古先生这种靠人命来发财的货色,他可不会那么迂腐。 古先生抬起眼,望向眼前这看着最多不过十六岁而已的少年郎,不得不感叹一声岁月不饶人,曾几何时,他也是如此的锋芒毕露,横冲直撞,可随着他地位越来越高,所拥有的权利越来越大,他却反倒是变得束手束脚了起来。 不光是因为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应当是说,越是一无所有的,便越是勇猛无畏。 可古先生是何许人也,他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一代枭雄,故而很快便平复了心境,伸出手,两指按住那柄古怪长剑的剑尖,语气不疾不徐地回答道“他就是一个疯子,是跟你一样的疯子,做事毫无规矩,莽撞自负,自以为在长安习了一身艺,就可以回来改变世道,年轻人,你就算再问上我一百次,我也是这个答案。” 沈剑心闻言,嗤笑一声,旋即脸色猛地一变,伸手一把将古先生从桌位上拽起,凛然冷笑道“好啊,那我就不再问了,回到长安,自然有人会好好招待你,希望你到时候,也还是可以这么硬气!” 旁边那帮“幽州镇武司武侯”见状,立马伸出手阻拦道“不可!” 沈剑心一下转过头来,冷声道“怎么,你们幽州镇武司为了保住这种渣滓,已经不惜与我长安镇武司作对了么?还是说,这其中的关联太大,你们不得不如此为之?” 一人听罢,立马不阴不阳地道“我幽州司又不是你长安司的下属,为何要听你们的?就凭你们几个,便想跳过我们直接从幽州抓人,怕是有些天真了吧。” 黛芙妮娜笑眯眯地道“你若不服,可以试试。” 那人当即不屑一笑,朗声说道“好啊,那我倒要看看,就你这区区一介女流之辈,带着三个不知所谓的臭小子,又能在我幽州做什么!” 话音刚落,刚说话的那人便直接撞碎了身后墙壁,一下子飞了出去,整个过程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而已,其余几位“幽州司武侯”见状,尽皆愕然。 却见黛芙妮娜左手列盾在前,护住己身要害,右手持矛,斜指对面心口,双腿一前一后地弯曲站立,身子重心下落,这是最标准的沙场战士攻防一体的姿态。 “在我的家乡,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有实力的,便可以得到尊重,但你们大洛人,似乎总是习惯瞧不起我们女人呢。” 心中战意勃发,一层浑若实质的金光从其体内涌出,转眼间便覆盖其全身,恍若那九天神邸的金身降临,霸气外露,对面之人一时之间,竟不敢上前,更不敢再撂任何狠话,毕竟刚才那口出狂言的同伴,在这女子面前,竟连一招都接不住啊! 可就在这时,头顶房梁处,却是突然破开了一个大洞,一位身披银白色战甲,腰跨长刀的人影从中落下,激起一地烟尘,他一从上方闯进来后,便不由分说地立即拔刀斩向了旁边的古先生。 沈剑心心中一惊,手腕翻转,长剑一横,明明表面无甚锋芒,可对面那神秘人的身上却是突然响起了一阵丁零当啷的脆响,一道道剑痕在战甲表面生出,在这一瞬间,他仿佛是被万千长剑不停切割。 “当啷!” 刀剑相撞,一股沛然巨力从手持长剑的剑身上传来,沈剑心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往后接连倒退数步,身旁的裴世雄见状,竟没有一丝犹豫,赶紧上前伸手扶住了沈剑心。 二人意见相左归意见相左,就连看不惯对方,想教训教训他也是真的,甚至在襄州的时候,他也会选择站在沈剑心的对立面,与之针锋相对,因为他坚信自己是对的,可在这不知来历的外敌面前,他依旧是下意识地选择了与沈剑心一起,共抗强敌! 这既是“长安镇武司”这五个传承百余年的金字招牌所带来的一种凝聚力与骄傲,也是他裴世雄这辈子做人的原则之一,事分轻重缓急,与他是否厌恶对方无关,这也是他裴世雄与林慕白之流所截然不同的一点。 二人运起体内真气抵抗,却依旧是一并往后倒退了数步。 不过来者虽强,但这两人一位修炼的是那太玄剑经,其本就是一部货真价实的天品真经,哪怕只有半部,但也足以让沈剑心的实力提升到远胜同辈武人的地步,而另外一个虽然稍有不如,却也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这二人合力之下,再加上对方似乎也未对他们动杀心,故而最终只是被逼 退,却没有受伤。 沈剑心心中感动,忍不住转头瞧了裴世雄一眼,朝其轻轻点头,而裴世雄却只是冷哼一声,并没有多言,毕竟帮你不代表我认可你,只是因为我们现在都是长安镇武司的武侯而已。 再看这边,在那神秘的银甲人突然从屋顶落下,并与沈剑心交手之后,一旁蓄力已久的黛芙妮娜也动了。 双方交上手,刹那间,金光闪耀,银芒爆发,修为不够之人,甚至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听到一声让自己耳膜都感觉嗡嗡作响的剧震罢了。 “当!” 仅双方这一次交手后所产生的余波,都逼得周围的人不得不赶紧退开,暂避锋芒,可就在这时候,却有一人不顾凶险,逆流而上,伸手抓向了那关键的古先生,不过入手的,却只是一件对方身上的衣服罢了,而他的真身,却已经不知去向。 沈剑心见状,心中一突,一把丢掉了手中那已经毫无作用的衣物,同时怒喝一声道“绝不能让他跑了!” 说罢,便立即转身往外冲去,想要继续追捕古先生,倒是林慕白却突然将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看他那样子,好似是认出了来者,竟伸手大喊道“别打了,别打了,大家都是自己人!” 可心中憋闷,正愁无聊的黛芙妮娜哪儿会管这个,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位能够全力出手的对手,她又岂会轻易放过呢,手中盾牌往上一挡,直接以蛮力撞开了对方劈下的长刀,然后猛地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腹部丹田! 不过,就在接触到对方身上银色战甲的瞬间,黛芙妮娜的腿却被一股螺旋劲道的力量所吸住,于此同时,那人一下丢掉了刀,双手死死地抱住了黛芙妮娜的腿,然后高声大喊道“哎哟,再打可就真的要死人啦!” 未着寸缕的小腿处被这登徒子给偷偷地捏了一下,可黛芙妮娜却丝毫没有动怒,应该说,在各种战斗中长大的她,就是一位真正的战士,而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女子,但凡是小看了这一点的,最后都会被她用实力征服,这就是她家乡的规矩! 当下她只将那条被对方给死死抱住的右脚朝下重重一踩,然后以其为支点,灵活地从地面跃起,左腿闪电般地踢向对方面颊。 可那人的反应亦是极快,当即一把松开了手,双臂交叉在面前,璀璨的金光在其面前炸开,将他踢得倒退开来,可最后却依旧是无功而返,而他在成功挡住了这一脚后,心中暗骂一声这臭婆娘好大的力气的同时,赶紧伸出手大喊道“停!” 然而,打得正是性起的黛芙妮娜却是不管什么停不停的,在落地的一瞬间,她身上的那层金光微微一暗,但手中所握长矛上的金光却是突然爆发,在长矛的末端,好似出现了一条小尾巴一般,然后被她一手掷出,直朝对面杀去! 就在她掷矛出手的瞬间,那已经先手丢了刀,心知自己赤手空拳可挡不下这一击的男子,无奈之下,只得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黑铁令牌。 霎时间,整个屋子仿佛变身成为一座万人战场,金戈铁马,万箭齐发,惨烈的厮杀声,从四面八方不断传来而来,重重杀机,一下笼罩众人,各种幻象,宛如实质。 黛芙妮娜见状,眉头微蹙,赶紧先闪身以那面盾牌护住了林慕白与裴世雄二人,可就在下一刻,一切幻象皆烟消云散,好似从未出现,而那年轻人则依旧手持令牌而立,朝众人朗声大喝。 “吾乃大将军座下亲卫林长庚,今日奉大将军之命,前来诛杀古三生,试问谁敢挡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 线索已全断 大洛国祚绵延一百五十年,期间受过朝廷封赏的大将军有很多,不过除了开国那几位大将是真正有军功在身,故而名副其实之外,大多都只是加封的虚衔罢了。 虽然也有手握重兵者,但当今世上,不管是谁,但凡提起这三个字,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同一人,那便是以一手龙胆枪法闻名于世,武道修为之高,甚至被尊为中原江湖四位大宗师之一,自幼便熟读兵书,兵法通神,纵使百万大军也可如臂指使,曾以一人之力,逼迫大洛周围十六国俯首称臣,年年纳贡的白衣兵仙。 此人威名之盛,就连洛阳城里的三岁孩童也知晓,战场上但凡出现了那一席白衣,便足以教任何敌人闻风丧胆,落荒而逃,十三年前,匈奴曾有大军入侵边境小城劫掠,而那小城的城主只是披上白衣,手持长枪立于城头,竟教五万匈奴军不战自溃,被传为一时美谈。 固然此人从不以江湖武人自居,可江湖上也依旧有他的传说,毕竟是能与洛阳武神,真武殿主,长安武督并列的强者,号称天下枪法第一,就算从来不单纯以个人武力碾压敌手,却依然是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 更何况,就算镇武司在内的大洛三司独立于六部之外,可地位怎么也不可能高过这位替朝廷戊守边境多年,为大洛打出了整整三座幽州之广袤疆土的无敌神将,这军功之高,甚至已经超过了大部分的开国将领,集一整座长安镇武司一百五十年的功劳,也不过堪堪能与之媲美,就更别说眼前这大猫小猫三两只了。 无需过多怀疑,单单就是那一块令牌上所附着的力量,便足以证明其身份了,试问这天下间,又有几人能教一块普普通通的黑铁令牌承载自身力量,并且一旦放出,便可让一位四品武夫都无法抵挡呢? 林长庚见终于稳住了场中局势,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先是小心翼翼地收起了手中那枚黑铁令牌,又瞥了眼旁边失之毫厘便要插进自己脑袋的长矛,嘟哝道“真是的,早说了让停手嘛。” 正在这时,一直袖手旁观的林慕白,顺势快步走到了林长庚身边,伸手为众人高声介绍道“这位乃我堂兄林长庚,很早便已加入了边军,是自己人。” 说罢,他又转过头,笑容亲切,言语间满怀喟叹之意,朝着林长庚双手抱拳道“恭喜堂兄,未曾想只是几年不见,堂兄便已晋升为大将军身边亲卫,此后前途不可限量呀!” 所谓亲卫,便是贴身护卫,等同于皇帝身边的近臣,看似没有什么太大的实权,可实则却有着莫大的隐形权柄,因为外界的一切文书递交,以及平日里代大将军发号施令,都是由他们经手,他们的言行,往往就代表着那位大将军的意思,尤其军中许多大将一辈子也未曾娶妻留后,很多都是将身边的亲卫当自己的义子看待,做未来的接班人培养,这自然可称得上一句“前途无量”。 更何况那位以一手枪法著称于世的白衣兵仙需要谁保护么,当然是不需要的,故而他们连这份职责所需要承担的危险性也一并抛掉了,这可是人人羡慕的一桩美差,纵然是因为林家老祖本就是军伍出身,族内弟子也多有从军,故而在军中颇有影响力使然,但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此人自身足够优秀,才能被那位白衣兵仙给提拔到身边。 能在那人的手下做亲卫,纵然是长安四大家族之一的林家,也会觉得面上有光的,往日林慕白并不觉得这位堂兄能有什么大出息,故而来往不多,可眼下却是可以预见他的地位必将随之在族内水涨船高,现在跟他打好关系,也不算晚。 林长庚也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林慕白的肩头,笑道“老弟呀,你腰间这块长安镇武司的腰牌,可要比我手中这块令牌的权柄大多了,何况这边境生活最是枯燥,又哪里及得上长安的繁华呢。” 林慕白闻言,面不改色,只是微微一笑,再度抱拳道“堂兄说笑了,不知堂兄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林长庚先是转头瞥了屋内众人一眼,尤其是在那身材前凸后翘,可谓尤物的黛芙妮娜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然后才故作懊恼,一锤手心,叹道“唉,你们可真是坏了我的大事,那古三生私通匈奴,兜售我军情报,故而大将军亲命我前来将这等国贼诛杀,以儆效尤,可被你们这么一打岔,却不知他眼下逃去了何处。” 正在这时,刚才急匆匆下楼去追捕古先生的沈剑心,也重新走了回来,看那沉重的脸色,便知应当是一无所获,当下看向那林长庚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了。 “就算你真是大将军身边亲卫,却也不能如此行事吧,突然从屋顶落下,半个字不说,便直接大打出手,难道这就是朝廷边军的样子么?” 林长庚闻言,嘴角微微一咧,一下扬起了刚才收起的那块黑铁令牌,眉眼轻佻,笑容无比高傲。 “这里的规矩,现在就捏在我手里,我奉大将军之命前来诛杀这祸害,不需要再另行知会任何人,因为我家大将军,乃是先帝钦点,总领三军的万胜侯,你有意见?” 对面的沈剑心还未说话,一旁裴世雄却是突然冷笑道“哦?难道陛下在这,你也如此行事?这到底 是谁的幽州,是你家大将军的,还是陛下的?” 林长庚闻言,将那枚黑铁令牌抓在手心,转头抱拳,毫不示弱。 “是裴家的大少爷吧,这不是陛下不在么,难道说你裴家就可以代表陛下的意思?更何况裴大少爷兴许是忘了,天子登基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加封我家大将军‘镇国神将’之名,我家大将军自是深受陛下信任,你可别恶意挑拨呀。” 裴世雄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再与之做口舌之争。 在这等边陲之地,一位白衣兵仙的名字,便足以压制裴家在这里的一切势力,纵然那位白衣兵仙其实从未做过任何出格之事,却也不是裴家可以轻易招惹的存在。 林长庚见他们都不说话,便又作出一副“今天放你们一马”的无奈模样,摆摆手,道“好了,既然是镇武司办事,再加上我这堂弟今天在这,那我也就不告你们一个干扰军务的罪名了,既然古三生已经逃脱,那我便要继续追杀此人,诸位,有缘再见了。” 说罢,他一抱拳,正要转身离开,却又忽然掉过头,朝着黛芙妮娜嬉笑道“这位金发仙子,请恕在下冒昧,可否教在下知晓芳名?等到日后回去京城,也好前来拜访一二呀。” 黛芙妮娜似是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只是不冷不热地道“长安镇武司,黛芙妮娜,等你到了长安,我会再好好招待你一番的。” “嘿嘿,那可真是妙极了。”林长庚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拔下了插在墙上的那根,表面坑坑洼洼的古怪长矛,稍微掂量了两下后,忍不住称赞道“真是一把好枪,可否请仙子割爱?” 黛芙妮娜闻言,脸色愠怒,正要说话,林长庚却反手将手中长枪轻轻掷出,然后笑嘻嘻地抱拳道“开个玩笑罢了,还请仙子千万不要介意,今日得见仙子风采,方知这巾帼不让须眉不是一句空话,来日若能迎娶仙子进门,也算为我林家增光添彩啦!” 黛芙妮娜一伸手,接住了林长庚丢过来的长枪后,懒得再搭理他。 林长庚见状,却也不介意,毕竟来日方长嘛,反正我林长庚这辈子是认定你了,你跑不掉! 朝着众人随意地一抱拳后,他便潇洒离去,以他自身实力之强,在场除了黛芙妮娜以外,也无人可挡,而他莫说是已经自报了身份,谁再敢拦他,那就等同在于那白衣兵仙作对,况且就凭他手上那枚令牌之力,便足以压制在场所有人,故而饶是沈剑心心中激愤,却也不得不任凭他离去。 一旁的裴世雄双手抱胸,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眉头微蹙,心中暗自道,莫非这次真是自己错了? 沈剑心望着这突然出现,却又迅速离去的林长庚,心中若有所思,虽然清楚对方这次绝不会是偶然出现,更不可能是因为那古三生兜售军情而杀他,可最后却只能是无奈一叹。 眼下这线索又断了,因为他们既不可能审问同为镇武司成员的幽州司武侯,更不可能抓回那已经离开的林长庚,而在这鱼龙混杂的幽州境内,若被幽州镇武司与大将军两方刻意阻挠的话,那这案子也就查不下去了。 李兄啊李兄,我相信你一定还活着,只是不知我俩何时才能再见,又不知到时候,你是否能够坐下,愿意将一切的真相告知于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三蛊堂郎中 一条碧蓝江水,如那锦缎绸带一般,温柔地环绕着药王谷三山,水流平缓的江面上,小舟客船,来往不断,山脚小镇,人烟鼎盛,一切皆如那世外桃源,洞天福地,人人安居,朝气蓬勃。 因山脚处有那刻有“大医精诚”四字石碑而得名的精诚峰上,卢照邻先是照例取来了今日份的汤药,然后一下坐在了桌旁的竹椅上,一边看着李轻尘慢慢饮下碗中汤药,一边禁不住低声叹息道“李兄呀,只可惜了你这条手臂,若是能将断臂取回,师尊是定然能帮你接上的。” 李轻尘来此地已有七日之久,而这一处医馆除了他以外,也就卢照邻一个人,两人这些时日吃住都在一起,卢照邻又要时常查看他的伤势恢复情况,再加上一得闲便会随意闲聊,一来二去,自然熟识,卢照邻此番说话也就比最初要随意了一些。 提起这断臂之事,便是李轻尘也不免苦笑。 为了救人,甘愿自断一臂,可最后她竟还是死在了自己怀中,是啊,他只恨自己为何不能早一点醒悟,兴许她就不会有事了,兴许他就能救下整座鹿儿镇的百姓,只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更何况一切都是机缘巧合,他又如何能提前知晓自己其实并未丧失修为呢? 末了,他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江湖人,难免磕磕碰碰。” 卢照邻说罢,突然又想起一事,一下抬起头来。 “说起此事,先前倒也有一断臂之人从长安来此求医,年岁瞧着比李兄也大不了几岁,只可惜也是与李兄一样的情况,不过他并未在此久居,而是转头便去寻那三蛊堂求医了。” 说到最后,卢照邻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又是无奈,又觉可惜。 此言一出,李轻尘立即追问到“卢老哥,那人是否是一国字脸,浓眉大眼,身材高大的汉子,若我猜的不错,他身边应当还跟着一位个子不高的小子。” 卢照邻一听,顿时颇为惊讶地问道“是了,是了,难不成李兄你认识这二人?” 李轻尘闻言,暗叹一声,随即点了点头,道“的确是两位故人。” 他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那恶虎杨寅与天狗杨戌二人也曾来过这里求医,只是他的断臂,早在长安便被那杨辰给亲手毁去,与自己一样,此生应当是续臂无望了。 不过,一想到卢照邻刚才所言,他便又忍不住追问道“咦,不知卢老哥刚才提到的这三蛊堂是何地,难道这世上还有医术比药王谷更厉害的?” 卢照邻一听,随即面露愤然之色,一改先前的儒雅模样,语气竟有些恨恨地喊道“那三蛊堂,乃邪魔外道也,坐馆的鬼郎中心狠手辣,恶毒之至,曾数次挑衅我药王谷,要与我师尊比试医术,师尊不愿与他做这等无意义的争斗,便没有理睬他,而那鬼郎中上不得百草峰,便自此怀恨在心,多次在外抓走我药王谷游历的弟子,施以各种奇毒之后又遣人丢到千金峰山脚下,好几位师弟因此而落下了终身残疾,似此等作恶多端的魔道中人,又岂配以‘医者’自居?” 想他卢照邻的师尊,也就是那位曾三拒朝廷招揽,无谓凡间富贵,只以让天下百姓再不受病痛所扰为己任,就连价值千金的药方也愿意无偿赠予天下医师,可谓功德无量的药王爷,一直都教导他们这些弟子,医者需有仁心,对待病者,要对他们的痛苦感同身受,方能尽心竭力,而对这天下有灵众生,更需平等对待,不可随意伤害人间的一草一木,纵使需拔取药草救人,也要尽量留下根茎,并且在之后种下更多的药草,反哺天地,此等圣人心性,神鬼皆敬之,这区区一个只会些粗浅医术的鬼郎中,又哪里配跟他们师尊相提并论呢? 莫说医术上此人远不如他师尊,这德行二字更是差之千里! 李轻尘见他似是动了真火,赶忙致歉道“是在下失言了,在下向卢老哥道歉,只是刚才听卢老哥所说,我那二位旧友去寻那三蛊堂,便有些好奇,难不成那鬼郎中真有办法为断臂之人再续残肢?” 卢照邻听罢,立马苦口婆心地在一旁劝说道“李兄,你可千万别上了这些魔道中人的当呀!那三蛊堂的鬼郎中的确有些手段,能助人续其残肢,但却需要从活人身上截取,再以秘法缝在断臂之人身上,试想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手,就算是续上了,难道就没有任何代价么,据我所知,去了三蛊堂后,成功续上残缺肢体的,不足一成,就算是成功的,也少有活过五年,并非是因为这三蛊堂的鬼郎中与我药王谷有旧怨,我便如此胡说,实乃肺腑之言,万望李兄莫要好奇尝试,恐误终身呀!” 李轻尘听罢,赶紧摆手道“好教卢老哥放心,我自是不会如此,只是有些可惜我那故人了。” 他对杨寅与杨戌二人的印象都还不错,前者虽然行事莽撞,但恩怨分明,愿为心中之理,不惜以性命与强权相争,而后者明明懦弱胆小,却敢为兄弟挺身而出,这二人皆是这世间难得的真性情之人,若是真就误入歧途,实在可惜。 卢照邻轻轻一锤桌面,重重一叹。 “唉,其实今日这番话,我们当 初也曾对他们二人说过,奈何他们最后还是坚持走了,我得承认,那鬼郎中的医术与毒术都极为不凡,最起码我是远远不及,可此人一生行医问诊全凭心情,喜怒无常,往往是治好了病人的腿疾,却又取走了对方完好的手臂,明明治好了人家的痨病,却又要在人家身上试验奇毒,最后害了人家的性命,简直不可理喻,似这种妖人,还是少招惹的好。” 其实天下间做医师的,最烦恼的一点就在于此,那就是病人们有时候会太过自主,对自己不信任,明明给他说了要往东,他却偏要往西走,最后病没治好,病人依旧被恶疾所折磨,他们这些立志要救死扶伤,造福天下的医师们,其实心里也不好受。 李轻尘亦是轻轻一叹,感念自身,感慨颇多。 “他天资不凡,却被恶人断臂,心中自是放不下这份仇恨,唉,就莫说他了,这天底下,又有几人能放得下呢?” 卢照邻听罢,只是稍微瞥了他一眼,却并未继续追问下去,除非必要,不然绝不过过问病人的过往,也是他们药王谷的规矩之一,他不是好奇心那么重的人,更不想挖掘这少年身上的秘密,不然或许二人之后就再难如今日一般在这里聊天了。 正在这时,医馆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位套着羊皮坎肩,头戴大号毡帽的瘦小身影,原来是那一直住在峰顶,天当被,地当床的三三姑娘,带来的大白馒头都已经全部吃完,每日在那山顶处受冻,又得靠体内真气御寒,她眼下却不是完全耐不住饥饿,只是习惯性要保持最低限度的力量以求自保,故而不得不先走了下来。 三三姑娘的声音沙哑又平静,完全不似她外表那么稚嫩。 “一个馒头,我帮你杀一个人,无论是谁。” 卢照邻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摆手道“不,不必如此,我们药王谷招待客人,向来是不求回报的,还请三三姑娘以后切莫再说这种可怕的言语了,我这便帮你去取餐食。” 李轻尘靠坐在身后的竹椅上,碗中装的汤药已经空了,他一直等到卢照邻已经走远,这才开口问道“三三姑娘看来是一位杀手?” 却见小姑娘微微屈膝,半倚在大门的门框上,却没有完全靠实,一对极有魅力的丹凤眼在来回地扫视四周,似乎这里并不能让她彻底安心,也兴许只是过往生活带来的一种习惯,她就算一直有心想要摆脱,却也摆脱不掉了。 见对方不说话,李轻尘便又自顾自地道“那我大概能猜到姑娘的想法了,其实我又何曾不想摆脱自己的命运呢,可直至前些日子方才明白,正是我所厌憎的过往堆砌在一起,方才成就了今日的我,不再束缚自己,拥抱命运,随心所欲,难道不好吗?” 对面的小姑娘依旧警惕得就像是一只小兔子,两只耳朵高高支起,眼睛则依旧在不停地扫视周围,李轻尘站起身,迈步走上前,正要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结果眼前一花,还未回过神来,便被她一记手刀重重地敲在了脑门上,旋即便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迅速传遍全身,他当即便感觉天旋地转,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下栽倒在地。 而在彻底失去意识昏过去之前,他只迷迷糊糊地看见小姑娘那沾满了泥土灰尘,脏兮兮的双脚脚踝处,竟刻有一道隐秘的五瓣梅花印记,之后他无奈地小声嘟哝了一句,便一下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 齐聚药王谷 大日当空,万里无云,真武山贪狼峰上,身穿白衣,脚蹬白靴,面容冷冽更比秋风寒三分的无心脚踩狼首,身后一件上绣斗大贪狼二字与一颗闪耀星辰的黑白披风迎风飞舞,猎猎作响。 狼首雕像之下,足足有三十六位黑衣人单膝跪拜在地,垂头叩首,恭敬至极,人人脸上皆戴白色面具遮掩面容,上刻啸月狼头,处处透露着一种孤傲而霸道的气息。 众人同时抱拳,朝着上方的无心齐声高呼。 “贪狼大人,神威无双!” 正在此时,从底下的山道上,突然走出了一位双眼雪白如蒙白翳,头戴一块黑色方巾束住满头银发,黑袍上绣着百鬼夜行图的花甲老人,于贪狼峰上负手而立,气度不凡,在无心看过来的瞬间,朗声大笑道“贪狼星君果真是少年英才,老朽佩服至极!” 狼首雕像上的无心向外迈出一步的同时,便有一座湛蓝色的寒冰阶梯凭空生出,接引他从上方一路走下,落地之后,他一展身后披风,语气清冷,似有质问之意。 “得右护法令,贪狼部将护送郎中前往药王谷争夺药王鼎,不知何时可出发?” 原来,眼前这花甲老人,竟就是那位在江湖上凶名赫赫,所创三蛊堂的风头之盛,几可与那药王谷分庭抗礼,自称医毒双绝,神鬼莫测的鬼郎中! 却不想,老人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便道“老朽自然是随时可以,不过前些日子有一人自称是贪狼大人您的故人,前来找到在下求医,不知贪狼大人您是否熟识。” 言罢,从他身后突然又走出一人,身材高大,虎背狼腰,体态完美,显然是在炼体三境中下过苦功,此人生就一张威武不凡的国字脸,浓眉大眼,气势极足,不是那恶虎杨寅,却又是何人? 只不过他此刻裸露在外那条右臂竟看不出丝毫曾被人以蛮力生生扯断的迹象,上面更是绘制着一条条奇异的紫色花纹,好似咒印,整个人双目无神,就仿若一个提线木偶,呆呆地站在鬼郎中身侧,一言不发。 无心望向杨寅,脑中记忆浮现,随即不咸不淡地道“本座的确见过这废物,此人在长安之时,曾三番两次地找过本座的麻烦,不过是因为长安镇武司在,才数次饶他一命,没想到他倒找到这里来了。” 鬼郎中闻言,眉头轻轻一挑,两只雪白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无心,语气幽幽地道“哦?原来此人跟贪狼大人竟有旧怨,那倒好了,刚巧在下已将此人制成万毒傀儡,这便当做是临行前的小礼物,赠予贪狼大人吧!” 无心眉头微蹙,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伤感,却被他强行压下,略微犹豫了一下后,便直言拒绝道“本座手下,不需要废物,若郎中准备好了,便即刻出发吧!” 鬼郎中微微躬身,长揖及地。 “如贪狼大人所愿。” 时值深秋,道路两旁,落叶遍地,秋风肃杀,一派万物凋零的落魄景象。 两州交接之处,宽阔平坦的官道大路上,正有一辆稍显破旧的小型马车静静地沿着前路而行,壮硕得就像是一头战争巨象般的张藏象一言不发地坐在前面驾车,无需挥鞭,两匹瘦马自然不疾不徐地朝前行进。 很显然,这是因为待在后方车厢里的那两人并不着急赶路所致,当然,载着张藏象这么重的客人,怎么也快不起来就是了。 后方狭小的车厢中,武真一索性双手垫着脑袋,直接躺在了地上,倒是孔秀在一旁依然是正襟危坐,这却是圣人世家的家风使然,日常的一言一行,无需任何人监督,依然有规有矩。 望着脚边武真一那一副惫懒的模样,孔秀忍不住小声埋怨道“你呀你,闯下了那种大祸,还让小象慢些驾车,莫不是真不怕被那幽州司的人给追上?到时候你我这身份可未必管用哩。” 就算你是洛阳武神的亲孙子,可远赴幽州手撕了一位幽州镇武司的武侯,那也得承担该承担的罪责,这是朝廷的规矩,而且这件事一旦捅破,最大的可能应当是知晓此事后的洛阳武神直接亲手废了自己这在外惹祸的后裔。 武真一听罢,却是满不在乎地道“这不是为了让你能好生养伤么,真没良心,怎地都不知道感谢感谢我,你放心,幽州镇武司里如今没有三品以上的高手,那老头儿死了,再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追上来。” 提起此事,孔秀一下便回想起了当时武真一搂着自己时说的那些话,禁不住双颊绯红,随即赶紧展开了手中那柄玉骨折扇,挡住了脸,然后压着嗓子道“可惜了,当时被那老者打岔,走的太过匆忙,其实应当先找他们问问那人的下落,他们兴许还是知道一些的。” 武真一随即摆了摆手,一边翘起二郎腿,一边宽慰道“无妨,无妨,我找人,不需要谁来帮忙,现在那小子缓过来了,我便已知道了他的落脚之地。” 这下便是一直在前面安静驾车的张藏象都忍不住扭过头来,朝里问道“大哥,这是何缘故?” 武真一也不隐瞒。 “那小子在长安得了一部货真价实的天品真经,又自行逆练成功,等同再为人间 武夫开辟了一条路出来,人间武运青睐于他,我凭着这武运指引,便能轻易地找到他。” 张藏象与孔秀二人闻言,俱是大吃一惊。 他们二人丝毫未对武真一刚才所言产生任何怀疑,因为他是武真一,他既不需要说谎,也不需要自夸,他所说的话,就是真理! 张藏象当下对那李轻尘顿时改观了不少,试想这天品真经是什么东西,那可是能够为世间武人指引出一条登天路的绝世至宝,寻常武人参悟地品神功都费劲,更别说是天品真经了,更遑论是逆练绝学成功,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难不成那人的天赋,竟高到了如此地步? 孔秀顿时有些不解。 “那真一哥哥,你为何执意要找到他,难道是为了那新出世的天品真经?” 武真一一下睁开眼,瞥了他一下,随即笑道“我要那玩意儿干嘛,人间绝学,至多也不过如此,没什么了不起的,无非就是再走一遍前人的路罢了,也就傻子才会当个宝,我要找他,自有我的道理,你呀,放宽心,就当跟我出来游历山河吧。” 张藏象听罢,自是知道不能再追问下去,故而也就立马回头安心赶车,至于孔秀连见也没见过那李轻尘,更对他没什么兴趣,就如真一哥哥所言,权且当做是陪着他游山玩水了,这又有何不好呢,何况就如武真一时常所言。 “有我在,百无禁忌。” 幽州入境的官道上,正有三骑快马加鞭,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在往前赶路。 此三人皆是来自襄州镇武司的武侯,两位三品入境,一位四品大成,都是襄州镇武司的中坚力量了,没法子,自家武侯就在家门口被人给杀了不说,对方还故意放了一个回来作为挑衅,这对这一百五十年来完全是以君临的无敌姿态镇压整座中原江湖,从未遇到过这等事的镇武司之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奇耻大辱,故而襄州镇武司不惜抽调出这等强横的战力前来追捕李轻尘。 况且这两位悍然出山的三品武夫,一位本就是梁家之人,是遇害那位梁姓武侯的族内堂兄,而另外一个则是他的至交好友,自然都是义不容辞。 只可惜,碍于那名四品武人无法施展出御大块无形之术,三人只得靠快马赶路,好在有镇武司的令牌在,他们可以在沿途的驿站不停更换战马,靠这八百里加急,速度倒也不会慢上半分。 昼夜不停地赶路,期间几乎从不歇息,别说连战马都会累死,纵是一般军方传讯的信使也扛不住这片刻不休的颠簸,不过以这三人的强横体魄,却是完全无碍,只是稍有疲惫罢了。 让三人略微有些恼怒的是,因为一开始不知那凶徒到底逃去了哪里,故而在等待消息的时候,稍微耽搁了些时间,这也是镇武司这一百五十年来不发展自己的情报网所造成的弊病,因为过于依赖悬镜司,这便导致如若悬镜司不在,那镇武司就是只有蛮力的瞎子,所有行动都会在等待悬镜司情报的时候停滞,也算是朝廷对这三司的一种制衡。 三人刚刚踏足幽州境内不久,便有一只飞鸟从远处而来,其中那位梁家三品武夫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于空中一手揽住了雀尾,将它腿上所绑的竹筒抓下,然后又重新落回了依旧在全力奔跑的战马身上,整个过程不过一息而已。 他徐徐展开了手中竹筒中所藏的油纸卷轴,同时朝着两边传音,将上面简略的蝇头小字一一念出。 “凶徒已于三日前在药王谷现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间有圣人 常年云雾缭绕,不见其形的百草峰上,其实风光极好,因有阵法笼罩,故而四季如春,百草常青,既无千金峰下的纷纷攘攘,亦无精诚峰上处处是医馆的景象,而是一处实实在在的世外桃源。 在百草峰平坦的山顶上,生有一座如屋中铜镜一般椭圆的池塘,却不知这里面的泉眼究竟是使的什么办法,竟能为这百尺峰顶送来源源不断的活水,滋润得整个峰顶生机勃勃,绿荫遍地。 池水清澈见底,内有荷花半池,金鱼游曳,却又是一座独到的小天地。 池塘边上,三只站起来比人还高的丹顶鹤立于泥地之中,正低头用自己尖尖的鸟喙细心梳理着黑白分明的羽翼。 寻常便是由它们负责驼人往返于百草峰与精诚峰之间,也因此而被药王谷的弟子们尊称一声“鹤师兄”。 在稍矮一些的地方,还种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杏林,其间枝叶繁茂,硕果累累,与那山顶的小池塘相映成趣,共同组成了这一派仙家气象,其宁静淡泊之处,直教人神往不已。 陡然间,从那处杏林之中,却是突然钻出了一头吊睛白额虎,身上毛皮柔软,斑纹分明,体态壮实,约莫要比寻常山野恶虎大上一整圈,可让人惊奇的是,它身上竟无丝毫凶厉之气,反而给人一种极为温顺乖巧的感觉,就连眼神中,也多了不少只有人才会有的灵性,懒洋洋地踱着步子从杏林中钻出后,便一路直走到山顶池塘的边上,低头小声地喝着水。 老虎与仙鹤,分别占据了这座小池塘的一边,彼此之间相安无事,老虎既无动身扑击仙鹤的念头,仙鹤亦无赶紧逃走躲避对方的想法,双方就仿佛是相处多年的老友一般,自然而和谐。 正在这时,头顶的天空突然微微一暗,就连那一轮明月也一下隐没在了四周的浮云之中,再不可见,一人就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轻柔地落在了地上,可就在此人出现的瞬间,旁边的三只仙鹤仿佛全都受惊了一般,一下扇起翅膀,惊慌失措地朝外远远逃开,反倒是那头吊睛白额虎在迟疑了一瞬后,突然冲了上去,伏下身子,翘起屁股,在来人的脚边是蹭了又蹭,显得十分亲昵和乖巧。 来人见状,倒也不意外。 仙鹤虽生有灵性,但跟随它们主子修行的时日尚短,又未曾得到过什么好的法门,便只是懵懵懂懂地在吸收日精月华而已,反倒是远不如这只早就有修为在身的老虎聪慧。 三只陪伴人间药王身边多年,聆听圣人之言许久,却依然未曾开窍的仙鹤只是粗通人意而已,其实多还是依靠本能在行事,和自己脚边这只大虫之所以能够相处融洽,一是因为彼此相处多年,早已放下了戒心,二是因为那老虎心中的确也无丝毫杀意所致,可一下见到自己,心中恐惧,自然本能地逃开,而这老虎虽然也很是惧怕自己,却心知自己能给它一份好处,故而反倒愿意壮着胆子上来亲近。 伸手轻柔地摸了摸脚边老虎的额头后,来人又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脑门,然后道“带我去寻你的主人罢。” 这头早已开了灵窍,其实比人都聪明的老虎先是小声哼唧了一声,然后往地上一趴,便示意对方骑上来,却不想来人竟笑道“你这小机灵鬼,倒是比人都懂算计,快些起来吧,若是被我家那小童闻到了味道,可教你讨不得好去。” 老虎闻言,一下从地上弹起身来,接着从脑袋到尾巴,一点一点地甩动着身子,来人见状,无奈一笑,一弹指,一道流光顿时落在了它身上,那老虎立马伸展开四肢,嘴里发出了极欢快的咕噜声,整个肉身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大,之后又开始慢慢缩小,到最后竟变得比寻常山野的恶虎反倒是要小了一圈,可身上那一层斑纹皮毛却全都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毫光,便是在夜里也清晰可见,显然是得到了不小的提升。 来人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天下机缘,本是有德者居之,你虽跟他修行多年,化去了这一身戾气,又有背负圣人行走四方行医之功,但杀业仍在,今日平白得了这般好处,来日自然有你的因果要还,若想得成正果,日后务必好生修行,造福人世。” 那老虎听罢,神色一下变得极为严肃,就好似人一样地自立而起,将两只虎掌拍在一起,朝着对方以人族之礼深深一拜,而那人却是负手而立,坦然受之。 且不说本就是他亲手给了对方这场造化,况且这天上地下,多少人想要拜他还没那资格,他受得起。 这边却突听一老者温润亲切之余,又不失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 “前辈,您又来了。” 却不想,那人竟摆手道“‘前辈’二字切莫再提,以你之德行与功德,足以与我平辈论交。” 对方亦不坚持,二人之修行,皆早已达到所谓“真人”境界,何谓“真”,三教皆有不同解,可大抵是殊途同归,一颗赤子心,片尘不沾身,自不会在这种无意义的小事上你推我让。 “您今日前来点化我这弟子,是何故?” 世人皆畏因果,故而有人选择出世躲避,但其实就连已经得道的神仙也跳不出这两个字,所以才会 筑起天宫,远离世间,其实便是为了远离尘缘因果,安心修道,才可享那万万载的长生,而今日对方随手点化,假使这老虎日后做了恶事,也当有一份因果是会落在他头上的,所以老人才会不解,因为他实在是不必如此。 那人却道“的确不该做这种事,不过我滞留人间已有千年,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倒也不差这一件小事,你既救过我家那小童,我便当还你弟子一份造化,所谓自助者天助之,它既有这份心,又遇上了我,再有这前人恩情,这便是机缘,这是它应得之物。” “况且你我皆是不畏因果之人,又何必要问这种小事呢,今日来,却是为了与你告别,或许你自己也已明了,你人间寿元将近,至多不过三年,便要尸解,不过以你此世之大功德,在飞升之时,自有天官前来接引,便连那人人畏惧的天劫也不会加于你这圣人之身,到了天庭,更有一份人人艳羡的神位在等你,此后只需受人间香火,便可保金身不朽,万载长生。” 那老者听罢,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喜色,依旧是平静如常,嘴上却岔开了话题,往杏林深处一伸手,邀约道“今日明月甚美,不如移步共享美酒罢。” 精诚峰医馆的门口,刚刚下意识正面一记手刀敲晕了李轻尘的三三姑娘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地的少年郎,又低下头瞧了眼自己的手,这次终于微微皱了皱那被冻得有些发红的小鼻子,想了想,默默地往旁边挪了两步,这次索性是直接蹲在了门外,看样子是尽量想离地上的少年远些。 正在此时,卢照邻双手捧着一块木质托盘,沿着山道从下面走了上来,刚刚走到门口,看到小姑娘还蹲在外面的地上,心疼对方赤脚着地,冻得脚都发白了,赶忙劝道“姑娘,外面冷,你快些进来吧,先吃东西,我马上将屋里的炉子点上。” 说着,双脚轻车熟路地跨过了门槛往里一迈,脑袋还没转过来,便一下踢在李轻尘的身上,整个身子往前一扑,手中的木质托盘一个没拿稳,落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哐当声响,里面放着的碗筷,包括煮好的白粥与肉饼咸菜全都掉了一地。 顾不得地上的一片狼藉,卢照邻赶紧先爬了起来,低头一看,这才发现竟是李轻尘,他赶紧俯下身扶起对方,一边惊呼道“李兄,李兄,你怎么了?” 他只当是李轻尘旧病复发,赶紧伸手查探他的脉象和鼻息,发觉一切其实没有大碍之后,这才扶着他站起,同时看向身后呆呆的小姑娘,又把脑袋转了过来,心知对方是没办法帮自己搭把手了,赶紧先咬着牙将李轻尘搀回床榻上。 “我先将他扶回去,再帮你拿新的。” 整个过程,小姑娘只是蹲在门口,一言不发。 当李轻尘从床榻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他一只手捂着额头,竟还能隐约感觉到一丝痛楚。 守在边上正打瞌睡的卢照邻听到动静后一下惊醒,看到李轻尘醒来,赶紧走上前,关切地道“李兄,没事吧?” 李轻尘摆了摆手,吞吞吐吐地道“适,适才旧伤复发,一下昏倒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不想让卢照邻知道先前所发生的事,却不是因为面子原因,只是不想三三姑娘的事外传,却未曾想卢照邻虽未明言,但下意识朝旁边的那一瞥便暴露了一切,因为在那边,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蹲在炉子旁边低头拨弄着炭火,在扬起头的瞬间,露出了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来,一对丹凤眼忽闪忽闪,看着比前些时日却是多了几分灵气。 卢照邻一把按住了李轻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宽慰道“李兄,我明白,我全都明白,你只管放心养伤,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李轻尘一怔,心知对方是误会了,可嘴巴嚅动了两下后,终究没好解释,只能默默地又躺了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 寒霜镇大江 裴声在外的药王谷三山脚下,修有码头客栈,以供外人往来的人间小镇中。 此地聚集之众,少说也有千余之多,虽然鱼龙混杂,但因为药王谷就在旁边,故而无论是镇上的普通百姓,还是悬镜司安插在此的谍子,包括来往的江湖武人们,都相处得极为和谐,寻常连个口舌之争都少见,更别说是大打出手了。 似这等江湖武人扎堆的地方,竟无汴州镇武司武侯时常过来巡视,这本身就能说明问题。 药王谷引人神往的魅力,或许也正在于此。 靠着码头的一处无名小酒馆,在镇上的生意最好,无论是在码头上做工的纤夫们,还是江湖武人,都爱聚众在此饮酒,因为这里卖的酒最烈,又加有各种药材,既能驱逐寒意,滋补身体,又与他们这些好豪饮的江湖武人们相得益彰,不少人甚至在得知没了座位后也不去他处,而是宁可蹲在路边,毫无形象地托着酒碗在喝,实在是看不出他们曾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模样。 不过巴掌大的小桌边上,一人轻轻捻着碟中被撒了一层薄薄盐粒的花生,将其一颗一颗地喂入嘴中,同时朝着路边一位相熟的人高喊道“?眩?下恚?阌掷蠢病! 被称为老马的汉子外面套着一件洗得干干净净的旧皮裘,人看着老实敦厚,在被旁人叫出名字后,立马转过头看向这边,紧接着笑道“嘿,天冷了,就好这口。” 点了一小碟花生佐酒的汉子赶紧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另外半边长凳,然后伸出手,热情地招呼道“来来来,这边坐,就知道你今天要来,所以特意给你留的位置,你可不知道,就为了这半条凳子,我给掌柜的说了多少好话。” 对面一位正端着土窑烧制的酒碗在小口慢饮的人,这时忍不住出言调侃道“你呀,还不是看那老板娘貌美,才跑上去献殷勤,我说老马,你可千万别上了他的当。” 老马一屁股坐下后,摸着自己剪得只剩下小半寸头发的后脑勺,笑眯眯地道“老孟他这是一个人过了大半辈子,现在终于知道寂寞了,我懂。” 旁边那人将捻去外皮的花生往嘴里一丢,然后拍了拍手,望向老马,笑道“嘿,练了一辈子的武,吃了这么多苦,其实到头来觉得也没啥子意思,看着马老哥你跑来这不到两年,竟连孩子也有了,着实是让老弟我羡慕得不行呀。” 对面那人仰头一口饮下了碗中剩余的药酒,伸手抹了抹嘴,接口道“那可不咋地,我老家那边乱糟糟的,年轻的时候为了生计跑去给人家走镖,每天担惊受怕,睡都睡不瓷实,打从来了这药王谷,蒙药王爷收留,才终于知道什么叫神仙日子。” 周围之人听了,竟是齐齐点头,俱是感慨万千,他们都是已经厌倦了江湖生活的人,往日里睡觉都不敢睡实,枕头底下都得垫着刀才能稍微安心,现在在这宛如世外桃源般的药王谷待着,终于体会到了做普通人的快乐,那是越待越不想走。 不知是谁最先带的头。 “这一碗,敬药王爷!” “敬药王爷!” 众人齐齐高呼,一下端起了面前酒碗,遥敬远方三山,然后仰头一饮而下,一边抹嘴,一边看向身旁好友,由心而发地大笑起来,其乐融融之处,又岂是往日可比? 老马放下手中已经变得空荡荡的酒碗,忍不住张开嘴打了个饱嗝,旁边之人正待调侃他一句酒量见小,却忽然间抬起头,疑惑道“咦,这才几月,怎么突然下起雪来了?” 却见那路边玩耍的孩童们忽也一下扬起头来,看着头顶飘下的片片雪花,全都乐开了怀。 孩子们的心思最为单纯,下雪了,就能和朋友打雪仗了,同时也意味着离过年不远了,到时候不但可以吃好吃的,还能从长辈们手中领取一份属于自己的压岁钱,之后可以买玩具,也可以买糖葫芦,他们怎么能不高兴呢? 可就在下一刻,老马忽然瞪大了眼睛,一下站起身来,指向远处原本平静的江面,同时惊呼道“快看那边!” 时值深秋,寒意渐浓,可也远不至于将江面都冻结起来,毕竟这里又不是那极北苦寒之地,寒气来的可没那么快,也没那么厉害,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远处的大江上,却的确如那隆冬腊月一般,开始渐渐结冰,甚至就连天空中也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镇上的普通人只是惊讶于这反常的天气而已,可但凡是有修为在身的武人,却几乎都能够清晰的察觉到,正有一股刺骨的寒气,在从远方汹涌而至! 遇到这般古怪的景象,江面上的大船小舟不敢久留,未免被四周的冰块给冻在江上,都选择赶紧靠岸,因为太过着急,途中甚至产生了碰撞,导致不少人因此而落水。 落水者饶是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却还不忘一边游,一边转头骂个不停,最后就连水中的纤夫们也全都转身跑上了码头,望着眼前的雪花飘飘,俱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骤然间,有人指向了远处,同时转过头,极度惊骇地朝着身边之人大喊道“快看,大家快看!江面上有人!” 远处一大团黑点由远及近, 竟是足足有上百人正踏冰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正是在长安城中大显神威的真武殿主义子赵瑾,依旧是一身男装,英姿飒爽,在她身侧,分别是一头绿发的禄存星君,以及新任贪狼星君无心这二人。 三蛊堂那位鬼郎中则稍稍落后半个身位,藏在众人之中,而再之后,则都是分属前方三人麾下的真武殿众,包括赵奴与刘不苦,以及凌月燕和吕奇等人,都赫然在列! 冻结大江,踏冰而行,这是何等的霸气! 别说是岸上之人了,就连赵奴与刘不苦等人都惊骇得无以复加,同为四品修为,他们更能体会到对方的可怕之处,不光是因为那霸道无匹的霜月寒气竟能冻结这浩浩荡荡的大江,更因对方仅凭一人便改变了一地气候,同时脸不红,气不喘,步伐稳健,完全看不出丝毫费力,想来此人体内的真气之雄厚,简直是无穷无尽! 赵瑾偶尔转头,亦是惊叹不已,她未曾想,这被手下人带回真武殿的少年,竟是如此的厉害,虽然不解为何这次派出他们几人,不过身负真武殿主义子的身份,她历来事事争先,故而这次亦是一马当先,站在最前方。 声势如此浩大,来势如此汹汹的一帮人,顿时惹得镇上的人全都跑了出来,围在了码头处远眺,尤其是以老马等人为首,已经在此安家的江湖武人们,更是个个眉头紧锁。 若是前来求药的客人,是绝不会做出这般行为的,所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敢跑来药王谷闹事,并且先声夺人,给了这边一个下马威,其背后的势力一定极大,很多人甚至已经猜出了他们的来头。 行事如此霸道,无法无天的,江湖上唯有真武殿而已! 赵瑾,无心,禄存星君,鬼郎中这四人踏冰而来,率众登岸,一路无人敢阻,所到之处,人群自然而然地分列两旁进行躲避,却好似夹道欢迎一般可笑。 雪花飘飘,寒意更浓,路边的孩童却早已被各自的父母亲抱在了怀中,躲在两边的店铺里,隔着人群缝隙望向这边,上百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闯入镇中,一时之间,竟无人敢阻! 老马与身旁同伴对视了一眼后,不得不当先越众而出,拦在了路中央,朝着对面一抱拳,沉声道“诸位,若是来药王谷求药,便请收了神通,此地多为普通百姓,可受不得如此严寒。” 又一年轻气盛之人喝问道“诸位到底是何人,到了药王谷,为何还不报上名来?” 鬼郎中听罢,忽而诡秘一笑,嘴唇微张,声传四野。 “好说,老夫三蛊堂鬼见愁,不知各位有何见教,且说来与老夫听听?” 此言一出,对面拦路的众人竟齐齐后退了数步。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三蛊堂的威名之盛,在江湖上可不比药王谷差太多,而不比药王谷有口皆碑的好名声,就连门下弟子的性格也都是温润纯良,教人挑不出半点毛病,这三蛊堂却一直都是毁誉参半,甚至可以说是恶名大过好名,不少人一经提起,都是作咬牙切齿之态。 江湖人皆知,这鬼见愁鬼郎中最是喜怒无常,既可因为一时的开心而替人治疗绝症,也会为了修炼毒术而一次性毒杀上百人,做事全凭喜好,心中毫无规矩,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照样每年都有络绎不绝的人寻他为自己治病,这却是一份独到的本事了。 妙手仁心的药王爷与这喜怒无常的鬼郎中最大的区别正在于,就算你站在千金峰大门口辱骂他们师尊,药王谷也不会生气,更不会对你如何,若其他人看不过眼想要收拾你,他们往往还会出言阻止,可一旦撞上了这鬼郎中,哪怕什么也不做,或许都是一场无妄之灾,这谁又能不怕呢? 却不想,刚才那出言让对面报上名字的年轻人突然挺身而出,朝着对面厉声大喝道“那又如何?我等受药王爷恩惠,被药王谷庇护多年,这条命便算是卖给药王谷了,你若真心来求药,我便亲自为你带路去千金峰,可你若是来挑事的,老子这条命舍了不要,也要将你拿下!” 周围人一听,有的面无表情,有的面有难色,看向那年轻人的眼神也颇为不爽,可更多的人却是选择与这敢于发声的年轻人站在一起,诚如这年轻人所言,他们都是因为受了药王谷的恩惠,折服于药王爷如圣人般伟大的德行,才选择在此隐居,同时守护药王谷,现在有人上门挑事,他们又岂能不挺身而出? 所谓当仁不让,便是此理! 刚刚突然走出一步的鬼郎中顺势往后一退,然后朝着前方一伸手,道“老朽今日为真武殿夺药王鼎而来,眼下药王未出,老朽也需养精蓄锐,这开路一事,便交允三位大人吧。” 站在最前方的赵瑾闻言,神色不变,其实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药王爷前辈是钦佩居多,有些事她自然不愿做,但如果是为了真武殿,她倒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当下却有些庆幸有无心在旁,不然由她亲自对这些卫道之士下手,却是有些于心不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只手引凝霜 眼前之人,众志成城,挺身而立,目光坚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之意。 为报恩德,万死无悔,卫道之心,何惧艰险。 曾借南明离火之威,轻易击败过李轻尘,沈剑心与张藏象三人联手的赵瑾没有动,力战长安镇武司众武侯也未落下风的禄存星君也没有动,前者是不愿,后者则是不屑,最后便只有无心冷冷一笑,语气森然。 “无畏,源于无知。” 这位新晋贪狼星君一展身后披风,旋即便出现了一股淡蓝色的寒潮,从其披风底下钻出之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卷向对面,仅是寒潮余威都产生了一层浓郁的白霜,从其脚下迅速往外蔓延。 空中密集的雪花飘落得愈加急促,只是几下,便已将四周的屋顶覆盖,被父母紧紧抱在怀中的孩童们望着这漫天大雪,都拍着掌,嘴里发出愉快的嬉笑声。 在孩子们独有的纯真世界里,尚不明白这深秋时节便片片飘落的雪花究竟代表着什么,更不会清楚今日究竟有多少熟悉的生命,会随着雪落一起凋零。 冰冷刺骨,如从极北苦寒之地奔袭而至的恐怖寒潮扑面而来,还未临身,便已教众人手脚冰凉,老马见状,心中大骇,却不愿就此让步,而是赶紧转头大吼道“快!大家一起外放真气抵御!” 武人最原始的真气,正是源于肉身气血的力量精华所凝聚,如那心头之血,最为灼热,真气虽可因后天所修绝学而被改变,具备种种奇异的力量,但究其根本,却是一腔足以融化万物的热血,眼下与周围之人合力将自身真气外放,无疑就是最有效的,能够抵御眼前寒潮的办法。 很聪明,但也很愚蠢。 好在人多力量大,数十位中三品武夫们将自身力量聚合在一起,真气外放之后,甚至形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壁垒,最后竟成功地将那股可怕的寒潮给死死地挡在了外面! 那一层从无心脚下朝外蔓延开来的白霜,也在他们面前骤然停下,再不得寸进,甚至连漫天飘落的雪花也落不下来,尚在空中便被这一股升腾的热气给化为了滴滴水珠。 药王谷这边的众武夫见状,全都面露喜色,忍不住在心中呐喊不断。 挡住了! 再看这边,一直藏身在人堆里,想尽量减少自己存在感的赵奴与刘不苦二人小心对视了一眼,暗道自己二人当初到底是发了什么失心疯,怎么就会听信那年轻人的鬼话,做出那等恶事来。 更离奇的是,他们事后竟然没有赶紧杀人灭口,反倒鬼使神差地将苦主给带回了真武殿,而这小子的机缘那更是让人眼热得发狂,一经到了真武山,便立马受那右护法召见,而后得赐天品真经,又得贪狼星君之位,至此一飞冲天,如今无论是自身实力,还是在真武殿的地位,都已远在他们之上。 这才不过几个月? 他们二人敢拍着胸脯保证,如果让自己上去,也可如砍瓜切菜一样地将眼前这些废物们尽数诛杀,但如果只是像这样单纯比拼真气的总量,他们是绝不可能匹敌这么多人联手的。 这与李轻尘可以在范阳城中于瞬息间杀死那横练筋骨的昆仑奴,但如果比肉身力量,他也未必是对手其实就是一个道理,而看那小子的样子,显然这一道寒潮也只是随手为之,并未尽全力。 为修炼瘟神大病经,曾于人间几番行瘟布病,杀业深重,从而一直被药王谷视为眼中钉,甚至不比那三蛊堂鬼郎中好多少的吕奇,一听说这次要对药王谷下手,自然是义不容辞,马上便跟来了。 说实在的,药王爷若是不死,他这辈子真是寝食难安,修为更难再进一步,至于那身段妖娆,又喜穿开叉长裙,风光绝美,使一对圆环为兵器的凌月燕本就是禄存星君手下的星官,自然也跟随在侧,这二人无论修为还是战力,都还要在那赵奴和刘不苦之上,可看着前方冷若冰霜的少年,也还是感觉心惊肉跳。 同样都是四品武夫,这吕奇更是四品巅峰,离三品修为都只差一步,只要解开心魔,当即便可打开玄关,直入三品,这样的两个人,不但修为高,而且有功劳在身,就连资历也足够老,而对方年纪轻轻,又只是初入真武殿,寸功未立,却当上了地位仅在左右护法与真武殿主之下的贪狼星君,坐拥整座贪狼峰,他们知道后,心中多少还是不舒服的,但如今一看,却已是彻底服气。 仅凭一人之力,以区区四品入境的修为,便可冻结大江,让他们数百人得以踏冰而行,寒气外放,甚至早在百丈之外便教药王谷降下大雪,来到这后,又与对方数十人比拼真气总量,这人且不论战斗经验如何,仅就这份中三品的底子,就不是他们二人能比的,况且对方胜在一个年轻,未来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眼见在短时间内,竟只能与对手平分秋色,虽然再拖下去自己必然取胜,但那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无心轻轻地摇了摇头,抬起手,眼神冷寂,如看一群死人。 “有些事,不是靠努力就能成功,有些差距,也不是单靠意志就能填平。” 说罢,他 平举右臂,张开五指,冰蓝色的霜月真气这次终于毫无顾忌地得到了释放,无数细碎的蓝色冰晶被一股呼啸的旋风裹挟着,朝着对面汹涌扑去。 大雪纷飞,如至隆冬,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杀!” 知道如果再拖下去也只是坐以待毙,一人选择主动出击,在一声怒喝之后,往前猛冲,一拳打出,誓要以自身拳劲逆卷这道寒冰飓风,教对方自食其果! 只可惜,下一瞬,那道冰蓝色的寒霜飓风在其身上掠过之后,后者整个人便化作了一座冰雕,因为被冰封的速度太快,他甚至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 后面的众人见状,心中尽皆骇然,而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如何反抗,那道飓风便从众人身上无情穿过,下一刻,一众胆敢拦在路中央阻挡真武殿众之人,全都化为一座座冰雕,无论是脸上惊恐的表情,还是转身欲逃的姿态,或是努力想要抵御的模样,都清晰可见。 仅仅只是三息不到,刚才还活生生的人便全都被冻成了冰坨子,动也不动,这是何等骇人的景象,周围原本还在旁观的百姓们全都吓得惊叫不断,四散而逃。 这些百姓们虽然往日也曾见过许多江湖武人,甚至与这些人称兄道弟,一起蹲在路边喝酒,可那是因为后者碍于药王谷的规矩,从未在这里出过手而已,时间一久,他们也就当这些江湖武人跟他们自己一样,无外乎就是力气大一点罢了,可眼下终于见到了真正的江湖,知晓了它的残酷一面后,一个个顿时被击碎了幻想,再不敢在此停留。 纷乱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无心听得心中烦躁无比,加之额头又传来阵阵痛楚,当即便抬起手,想要冰封整座小镇,让这些该死的东西全都闭嘴。 “太吵了!” 正在这时,旁边突有一只手扣住了他,无心转头一看,却是赵瑾,却见她神色威严,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沉声道“够了,他们只是普通百姓!” 无心一把挣脱对方后,冷然道“你要阻我?” 赵奴与刘不苦二人忍不住在心中哀叹一声,得嘞,本来我们两个乖乖跟着少主,对方好似也没什么反应,可现在少主和他交恶,自己二人又岂能不上去冲锋陷阵,但这二人都是真武殿未来的中流砥柱,就算交恶,殿主与左右护法也不会让他们分个生死,甚至还会居中调解,可自己二人不就遭了秧么,到时候那小子对他们下手,他们又能如何? 赵瑾亦是冷冷道“我没有在和你商量。” 无心脸色一变,勃然大怒,正待出手,陡然间却感应到有高手从前方而至,一扭头,却见那一座座冰雕全被一股澎湃的真气所笼罩,紧接着开始迅速融化,里面的人逃出生天后,身子一软,便倒在地上。 只是他们大多早已被冻杀了体内生机,被解救出来也还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少数靠着浑厚真气支撑着侥幸没死的,全都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眉毛嘴角都还有点点白霜未曾消散。 霜月寒气深入体内,贻害无穷,若无高手代为驱逐,就算被救出了冰雕也活不长,哪怕最后还有活着的,也已经伤及本源,武道前程被毁,不过好在还是活了下来,哪怕再过一息被救,他们都必死无疑。 “好霸道的寒气!” 来人却是个身高八尺的光头壮汉,未着上衣,古铜色的肉身坚如磐石,下身穿着一条阔腿黑裤,被肌肉撑得紧绷,脚下踩着一双黑色布鞋,身周被一层橙色的光芒笼罩,一股股热浪朝着四周扩散开来,将四周残余的寒气尽数驱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章 禄存战杨兴(上) 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这却不是依靠什么火属绝学所做到,光头汉子只是单纯以自身浑厚的真气与霸道似烈阳般的拳意便成功驱逐了笼罩小镇的寒气,因为自身修为足够深厚,故而挥手间便可解救这帮被无心冰封的武人,只是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大部分人依旧丧命于无心之手,再无救回的可能。 望着眼前冷若冰霜的白衣少年,他却不着急主动进攻,而是朗声道“某家杨兴,受药王爷恩惠,自愿镇守此地,尔等真武殿众,忒地大胆,竟在这药王谷动手杀人,看你年纪轻轻,却如此心狠手辣,若是放归江湖,日后还不知要造多少杀业,某家今日却是留你不得!” 说罢,这才提气拧身,五指握拳,大喝一声,就仿佛是晴空打了个霹雳,摄人心魄,杨兴一拳轰出,拳意正如那大日悬空,刚猛无双,圆润无瑕! 此人并非简单的无名之辈,相反,这杨兴成名极早,曾在江湖上还有过一个响当当的诨号,是为“霹雳火”,盖因其性子就与自身拳意一般,暴躁易怒,且不知收敛,而且杀心极重,一旦出手,对手断无活口之理,故而在江湖上的仇家极多。 七年前,他与江湖上的仇家一战,却不慎中了对方的埋伏,导致身受重伤,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后,却发现自己一家老小都已被仇家屠戮一空,这时方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自己这一身杀孽,最后全报在了亲人身上,至此终于心灰意冷,远离家乡,在他正于江湖中漂泊的时候,偶然遇到了药王爷,后被其带回药王谷,细心诊治,终于恢复如初。 此后他折服于药王爷的圣人品行,在回忆了前半生的种种之后,最终放下了一切前尘因果,下定决心留于此地,以余生守卫药王谷,偿还自己所欠的杀债。 在这七年的时间里,偶尔聆听药王爷教诲的他,终于成功将自身这狂猛霸道如烈火般汹涌的拳意再加打磨,在抛取了原本赤裸的杀念与怒意后,悟通了拳道至理,实力修为更进一步,如今已是三品大成的大高手,而自破镜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出手。 来人不但修为不凡,而且自身拳意更是已趋圆满,似这样可怕的对手,便是无心也不敢小觑,当下双手连挥,霜月寒气外放,一道道晶莹剔透的冰墙骤然凝结,转眼间便有整整九道拦在了那光头壮汉的前方。 然而,杨兴来势可谓是一往无前,只是一拳落下,便轻松突破了九道冰墙,而且去势不减,眨眼间便已到了真武殿众人的面前,其拳意之盛,拳法之强,简直如同天神临凡,无人可挡! 无心心知不敌,却因对手的神意锁定,退无可退,咬了咬牙后,正待上前挥拳迎击,可面前却突然出现了粒粒分明的一团金沙,在其主人的驱使下,化作一只巨大的金色拳头,朝着杨兴当头砸了过去。 此时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生一对碧眼,又生就一头绿发,喜着墨绿色战袍,曾在长安力敌长安镇武司众武侯的真武殿七星君之一,禄存星君! “嘭!” 双拳相撞,发出巨大的响声,那由一颗颗金沙所凝聚而成的金色拳头瞬间崩裂炸碎,可粒粒金沙却又好似活物一般重新凝聚,依旧悬浮在那禄存星君身侧,排列整齐,就好似一支整装待发的大军,只待自家将军号令。 那来势汹汹的杨兴亦被一下破去了拳招,因为去势已尽,不得不先后撤一步,收拳而立。 想当初就连老王自创的十八兵魂齐出亦伤不得他分毫,这禄存星君的一手御沙之术可谓是攻守兼备,举世无双,就连真武殿左护法天哭都有称赞其“来日必为我真武殿最强之盾”。 天生碧眼的禄存星君淡淡地道“继续。” 杨兴心知今日遇上劲敌,脸色微沉,一言不发,脚下重重一踏,便有一股橙色的波浪炸开,力道之足,就连整个小镇都是微微一震,他再度挥拳打出,拳意如烈阳高悬,对友人是滋润万物生长的和煦,可对敌人,那便是狂躁刚猛的杀招! 眼见对方来攻,粒粒金沙瞬间聚集,包裹住禄存星君全身,将他整个给裹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球,毫无破绽。 这乃是他此生最得意的防御手段之一,其厉害之处,在于一旦藏身这沙球之中,周身上下便全无防御死角,无论对手从哪一个方向进攻,之后是否有变招,他都可以靠着这一招,以不变应万变。 身为一位货真价实的上三品武夫,在战斗中以神意弥漫身周,便完全无需再跟寻常武人一样用眼睛去观察,故而他连一丝视线所需要的缝隙也不需要露出,这更是弥补了这一招最后的漏洞。 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的禄存星君清楚,这第一招必须对对方进行试探,故而他并未将这一团金沙凝于一处,以此极端地提升自身防御力,更未因自信而选择与对方以快打快。 武夫战斗,要懂得扬长避短,他善于防守反击,便要善加利用自己的优势。 杨兴却是不管,踏步来到那沙球面前后,便是直直一拳打出,其烈阳般的拳意真气与金沙上面附着的力量展开了激烈的冲突,杨兴见状,再度怒喝一声,手臂肌肉一鼓,面前坚 实的金沙壁垒被他给一拳炸开,顿时露出了藏身于内的禄存星君。 成功了! 只可惜,还未等杨兴高兴太久,那些被他给一拳击散的金沙突然化作一条金蛇,反过来缠住了他的手臂,不教他可以从容抽身而退,而前方的禄存星君随即一脚踢出,正落在杨兴的中丹田处,将他给一脚踹开。 “噔噔瞪!” 杨兴连退数步,每一步落下,都会将脚下的地面给踩出一个小坑,显然这一脚力道极重,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不然他也不至于连身体也控制不住。 而碧眼儿禄存星君竟也未继续追击,就只是负手而立,神色淡然,语气像是在诉说着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臣服于我真武殿,不然你会死。” 杨兴伸出手拍了拍了胸口处的脚印,掸去了古铜色肌肤上的尘土,随即冷哼道“哼,药王爷于某家,恩同再造,为报此恩情,某家便是一死又有何妨,我辈武夫顶天立地,做人做事,只求一个无愧于心,况且你以为你吃定了某家?某家可还没拿出真本事呢!” 言罢,再度大步向前,双拳连挥,道道拳罡犹如实质,威力惊人! 禄存星君见状,只是神意一动,那一粒粒金沙便直接朝着对方扑去,杨兴怒吼一声,体内真气狂涌而出,于其体外形成了一道橙色的护体罡罩,将那些扑来的金沙全部拦在了外面。 那些金沙却未被逼退,而是好似跗骨之蛆一般地黏在了上面,将其层层包裹,远远望去,他倒好似那绿发男子先前的防御姿态,被金沙给裹成了一个圆球。 禄存星君傲然道“本座这些金沙可不是普通的砂砾,这每一颗金沙都重达数十斤,全部加身之后,如身背百尺高山,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出拳。” 果不其然,那光头壮汉杨兴在被一颗颗金沙所包裹之后,便从最初的一闪而逝,寻常武人连眼睛都跟不上的程度,一下就变成了普通人也可勉强瞧见一招一式的地步,而这落在高手眼里,无疑就是乌龟爬爬,随意便可闪躲开来。 杨兴一计势大力沉的掌刀劈下,禄存星君却只是朝旁边轻轻一挪步,便从容地躲开,潇洒飘逸,好似闲庭信步。 杨兴毫不气馁,可在接连几拳皆被对手给轻松躲开之后,杨兴突然不再动弹,一旁身穿绿袍的禄存星君立马笑道“怎么?累了?” 却不想,沙罩之下却传来杨兴瓮声瓮气的声音。 “的确,某家绝不可能在扛着一座山峰的情况下,还能跟以前一样迅速出拳,但你以神意御物,操纵这些沉重的金沙,只怕也不轻松吧,能闪躲某家的拳头便已是你的极限,不然你早已展开反击,你想要活生生累死某家,但某家可没你想的那么蠢。” 禄存星君闻言,亦是微微点头。 果然,只要修行到了上三品,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这杨兴虽然看着外表粗豪,可在战斗中也存有足够的细心,自己也只是三品大成的修为,就算以天赐武命之力,可以做到对这些金沙如臂指使,但时间一长,对神意也依然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故而如对方所言,他能够进行闪躲,却无法展开有力的反击,杨兴如果站着不动,他们二人便会进入到一种真气与神意的双重比拼中,只是看谁先撑不住而已。 一旁份属禄存星君手下的凌月燕没有动,因为她清楚,自家主子最为推崇“公道”二字,绝不会持强凌弱,也从不喜欢以多打少,在这种一对一的战斗中,她如果敢插手,事后必被重罚。 况且,因为金沙包裹,其实反倒是为那光头汉子多了一层保护,外人想要帮忙,便只能先攻击外面的那些金沙,而这却是在帮那光头壮汉,一旦金沙被破,他立马便会打出杀招。 这是一个无解之局。 不过她对自己主子很有信心,毕竟,这位可是他们真武殿七星君之一的禄存星君,可不是寻常的三品武人可比。 果不其然,禄存星君双手一抓,那一层金沙便从杨兴身上脱离,重新环绕在了他身侧,并随着他神意驱使而凝聚成一柄斩马大刀,被他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碧眼绿发的禄存星君语气森冷。 “你说的很对,所以我打算让你换一种死法。” 最近搬家,不太稳定,见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 禄存战杨兴(下) 武人修行所必经的九品十八境,层层递进,无论是哪一重境界,就算是天资再高的人,也偷不得懒,尤其是下三品筑基的时候,更是如此,就算是年幼之时便已觉醒了天赐武命,精通御沙之术的禄存星君也不例外,远程御沙败敌是习惯使然,可真要论起近战来,他也绝不弱于人! 这一柄完全由那一粒粒金沙所凝聚而成的斩马大刀已是妥妥的玄品品秩,在御沙之术的操纵下,看似在禄存星君手上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力量,实则重逾数千斤,便是杨兴也不敢直面其锋。 碧眼儿禄存手握那金黄色的斩马大刀,一刀劈下,可没了那沉重金沙的拖累后,身法重新恢复了敏捷的杨兴顺势一个滑步便闪到了禄存身侧,心知对方身怀极厉害的御物之法,他也就没有选择浪费这个机会卸去对手兵刃,而是直接一拳轰向了禄存的脑侧太阳穴。 却不想,这一拳落下,纵然是势大力沉,霸道刚猛,却依旧只打得一团沙粒猛然爆开,无功而返,而禄存则反手一掌印在了杨兴胸膛,后者屏息凝神,一道橙色的真气罡罩覆盖体表,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击,不过依然还是倒退数步。 碧眼儿禄存见状,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极为不屑地道“原以为你是什么了不得的高手,却未曾想你竟连我们三品武人之所以强大的根源都不清楚。” 他伸出右臂,那一团金沙随着他的意念变幻不定,时而凝聚,时而散开,聚散无常,随心而动,他神色傲然,语气却很平淡。 “你出拳的速度就算再快,又岂能跟得上本座神意变化的速度,本座就算站在这让你打上一天,你都伤不得我分毫。” 武人下三品炼体,专注肉身锤炼,拳脚可媲美刀剑,中三品炼气,可外放真气伤敌,而上三品炼神,则可做到身随意走,意随神动,九品三重,截然不同,其中差距,犹如天堑。 譬如沈剑心与裴旻这样的剑客,一旦突破到了上三品,以念御剑,出剑的速度起码是以气驭剑的百倍,试问这天地间又有几人能够反应得过来,这便是上三品武人真正的厉害之处。 禄存之所以看不起这光头大汉杨兴,是因为此人明明就是一位三品武夫,却连这般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就算他身法再快,出拳再疾,自己也完全来得及以神意御使金沙生成沙盾防御,其中的区别无非在于在那么瞬息之间,他到底能够凝聚起多少金沙罢了,可如果对方依旧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他敢说,自己就算站着不动,对方都伤不到自己。 杨兴闻言,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心知对方乃是自己平生所遇见过最强的对手,这一战恐怕是讨不得好了。 的确如对方刚才所言,自己受限于绝学品秩,不擅长御物之法,所以依旧只能靠蛮力败敌,往常或许还行得通,可一旦遇上这种顶尖高手,就会捉襟见肘。 杨兴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回想自己前半生,因为性子太过暴躁,又不知收敛,曾造下了不少杀孽,最后连累亲人惨死,在已是万念俱灰之际,遇到了药王爷他老人家,之后便在药王谷过了整整七年的太平日子,并将自身拳意打磨圆满,实力修为反而更进一步。 他也时常会想,似自己这样的恶人,有何德何能可以苟活在这人世间,今日一见这碧眼儿,方才明白,一切因果,皆有定数,眼下便是该自己来亲自偿还这最后一点债的时候了! 杨兴一咬牙,开始全力催动自身所修绝学,不但如此,他甚至开始主动燃烧体内精血,将其转化为无穷真气,那炙热无比的战意,直接横扫了四周残存的寒气! 此乃一位三品大成武夫的搏命之举,便是堂堂真武殿七星君之一的禄存,也不敢轻视,不过他并未再作守势,而是将双手展开,那无穷金沙凝聚,顿时化为上百把金黄色的飞剑,随着他单手一指,便齐齐朝着杨兴刺杀而去。 “燃我之血,损我之寿,义之所在,万死无悔!” 杨兴大声念诵着,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体内精血在其神意的催动下,开始疯狂地燃烧,其中所蕴含的力量,甚至将原本橙色的护体罡罩都染上了一层刺眼的血色。 他原本壮实如精牛一般的肉身开始渐渐萎缩,就好似因为过度缺水而枯萎的大树一样,古铜色的肌肤在迅速变黑,凹陷,底下的血肉渐渐消散,直至可见筋骨,若不是亲眼所见,只怕谁也不会相信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竟会变成这幅凄惨模样。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杨兴身上愈加高涨的气势与虹光,仅仅只是因为控制不住自身力量而散溢出来的余威,都逼得无心与赵瑾等人赶紧带人朝后退开,以免手下人被其所误伤。 “犯药王谷者,某必杀之!” 随着他一声仰天怒吼,突有数十道橙红色的人影从其体内飞出,那是由其神意杀念御使,由其体内精血与浑厚真气凝聚成形的武道分身,一经出现,便迅速朝着四周的真武殿众杀去。 原来,他竟不止是想要击败这碧眼绿发的真武殿禄存星君,更想一举击杀所有来犯的真武殿众! 身上的气势终于积 蓄到了巅峰之后,杨兴一拳打出,整个身子随拳而走,身上橙红色的真气绽放,其光芒之盛,如同大日降临,照得周围人眼睛生疼,再不敢多看,而其余从他身上飞出的人影亦是齐齐出拳,目标所指,皆是真武殿之人! 无心见状,立即轻喝一声,双手往前一推,便有一道大如房屋的寒冰飓风裹挟着霜月寒气所凝聚而成的细碎冰晶朝前卷出,身旁的赵瑾亦是紧跟着出手,手捏剑指,便有一道道半透明的烈焰飞射而出,迅猛地绞杀向那些橙红色的人影,这正是曾在长安城中大显神威的南明离火,而其他真武殿之人也是赶紧各施手段,阻止那些橙红色的人影。 为报药王谷之恩,不惜燃烧自身精血,损耗自身寿命,以一人之力独斗真武殿百人,这是何等的豪气,仅此一役,此人便可称真豪杰! 再看正面,虽有数百道金沙凝聚的飞剑临身,可仅在其体外半尺便已被炙热的真气罡罩所融化,大概这世间最灼热之物,既不是可镇万邪的南明离火,也不是有焚世之威的焚世魔炎,而是这等舍生忘死之人的心头热血! 这些价值连城,炼制起来极为不易的宝物金沙因此而被完全损毁,可碧眼儿禄存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心疼,或者说此刻的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心疼宝物了。 已是避无可避,禄存神意一动,余下的一小团金沙全部聚集起来不说,甚至连脚下的普通砂砾都被其催动起来,与金沙混合在一起,朝着前方猛攻而去,誓要将此人拦下! 杨兴一路所过,整个身形变得愈加萎缩与佝偻,不过数息,便已全然不似人形,唯有那一道伸出的右拳,却是依然笔直如剑,身上的拳意再涨,他已一下跃至禄存星君面前。 “你就跟某家一起死吧!” 耗尽了一位三品武人的全身精血所打出的一拳终于落下,那到最后已经完全被一层血色光芒包裹的拳头与眼前沙瀑相撞,顿时发出了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 沙瀑炸裂,光是两者相撞所产生的余波,都将四周的房屋推平,并被沙尘掩埋,也不知多少镇上的百姓因此遭秧,这并不是杨兴的本意,却也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后方也传来一连串的巨响,面对一位三品武人舍了性命不要的搏命一击,哪怕主要目标不是他们,哪怕只是由幻化而出的武道分身出拳,而又有赵瑾等人的保护,可不少人依然因此而受了内伤,跪在地上,呕血不止。 无心一挥手,便有一股冰风暴吹开了四周碍眼的烟尘,而待得烟尘终于散去,众人抬头望去,却见杨兴那已经萎缩得不成样子的肉身,已被一根根尖锐的沙矛所贯穿,就这样将其架在空中。 沙柱的正下方,满脸是血不说,就连最中意的绿袍都已经变得破破烂烂,毫无形象可言的禄存星君,一对碧眼中怒火滔天,他一抹嘴,低头看着手中的污血,又抬起头看向已经失去了反抗之力的杨兴,咬牙切齿地道“既然你想死,那本座就成全你!” 言罢,四周的沙子就好似活物一样,开始从杨兴的嘴鼻两窍钻入,看那样子,竟是要活生生地闷死他,众人看得心中发寒,冷不丁却见禄存整个人突然横飞了出去,而那几根困住杨兴的沙柱在失去了其神意控制后,也随之崩塌,变回了原本绵软的沙粒。 杨兴满嘴泥沙,神色恍惚,无力地从空中落下,却被底下一人给伸手接住,谁知那人一个没站稳,竟反被杨兴给压趴在了地上,站也站不起来,便只能无奈地向外伸出手,哭丧着脸喊道。 “李兄,救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他乡遇故人 千金峰脚下,本是宁静祥和,其乐融融的小镇,此刻大半都已被杨兴与禄存战斗所产生的余波夷为了平地。 房梁断裂,屋舍倒塌,流沙散溢,掩埋了四周的残垣断壁,这一副凄惨落魄的景象,哪儿还有小镇最初的繁华。 皆身穿医师白袍,头戴素色方巾的药王谷弟子们也终于赶下山来,望着眼前凄凉的场景,甚至来不及对这些不分青红皂白便毁掉此地的外人们怒目相向,便赶紧投入到了营救伤者的路上。 医者仁心,望着这些无辜遭殃,不但被人毁去了世代所居的家园,还受了轻重不一伤势的普通百姓,简直比让他们自己挨上一刀还要痛苦万分。 也跟着一起下了山的三三姑娘在帮着卢照邻将压在他身上的杨兴给搬开后,便将双手拢袖,赤着脚蹲在一边,只是呆呆地望着眼前来势汹汹的真武殿众人,一言不发。 李轻尘一脚踹开了被杨兴舍命一拳所重伤的碧眼儿禄存星君后,抬起头望向对面,表情一下变得极为惊讶。 “是你?还有你们,咦,无心,你怎么也在这里?” 无论是天生一对碧眼,又生就一头绿发,不管走到哪儿都会给人以极深印象的禄存星君,还是那凌月燕与吕奇二人的模样,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而赵瑾虽是在他逆练绝学之后才赶来,可那时的他,其实还有一丝残存的意识,自然也记得这也同样修行火属绝学的少年,更何况若不是他,自己也不至于彻底发狂,导致错手杀了老王,当然了,最让他感到疑惑不解的,还是站在前方的无心。 依沈剑心在长安时所言,真武殿之人可是当着无心的面凌辱了白依依,可看他现在这样子,分明已是真武殿的马前卒,而且其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然与冷漠,已全无当初好似瓷娃娃一般的少年模样。 那时的他,虽然不善言辞,也不喜与人接触,就像一头初入人间的小兽,与周围人格格不入,却也不是如今这幅光景,难道说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亦或者,他根本就不是无心? 可无心一开口,便击碎了李轻尘最后一丝幻想。 “哦,是你啊。” 语气清冷,眼神更是淡漠,那样子,好似只是遇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激不起他丝毫的兴趣。 素以男装示人,就连无孔不入的悬镜司都不知她竟是女儿身的赵瑾望着眼前不知为何竟缺了一臂的少年郎,却是瞬间回想起了当初的长安一战,心头顿时又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悸动,让她不得不先专注于将这份不知来由的念头给按下。 本就已被杨兴的舍命一击所重伤,之后又被李轻尘从后偷袭,刚刚费了好一番劲才将沾到身上,漆黑如墨的焚世魔炎给消磨干净,此刻暂无余力的禄存气得是睚眦欲裂,当即一挥手,指向李轻尘,怒吼道“杀了他!” 身为禄存直系下属的凌月燕当即越众而出,率领禄存星君手下众星徒迎了上去。 原本的真武殿七星君中,禄存部的实力可谓最差,但随着贪狼,破军,文曲三位星君相继在长安战死,而武曲星君也被重伤之后,他反倒一跃成了真武殿如今的中流砥柱,对比无心这等刚刚接任星君之位,还来不及聚拢培养下属的后生,他手下的实力无疑要强横得多,光是这一个凌月燕,便足以独当一面了。 因修行瘟神大病经,故而满脸萎靡之色的吕奇躲在后方的人堆里,却没有跟着一起冲上前,他可还记得在长安城里的时候,这小子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那粘稠的黑色火焰,将自己催化出的瘟虫一烧一大片,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让他不寒而栗,现在自然不会当那出头鸟。 眼见对方竟然主动朝自己攻来,李轻尘自不会客气,且不说他与真武殿之间本就有着血海深仇,这次他得药王谷悉心医治,欠着这一份人情,于情于理都该出手! “好啊,我本还在想该如何找到你们呢。” 在卢照邻的悉心照料之下,又吃下了不少药力深厚的灵药,李轻尘恢复得远比他自己想象得更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头便是数百道焚世魔炎打了过去,却是他自创的百鸟朝凤拳! 将开道的事全都交给其他人打理,自己就一直在后方闭目养神的鬼郎中突然睁开眼,看向身侧的赵瑾,笑问道“咦,少主您似乎对这少年很有兴趣。” 赵瑾被人一下戳破了心中念头,不由得生出一股无名火,奈何眼下却发作不得,只是冷哼一声,道“做好你份内的事就行。” 鬼郎中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轻轻点头,拱手道“还请少主放心,老朽既已加入真武殿,自当尽心竭力地为真武殿办事。” 说着,他轻轻的拍了拍手,在其身后,求医不成,却反倒被其制成毒人傀儡的杨寅走出,鬼郎中随即朝前一指,吩咐道“去吧,将那些药王谷的弟子们全部抓来,老朽今日倒要看看,那姓孙的见到门下的徒子徒孙全部惨死之后,还坐不坐得住!” 杨寅不发一言,大步走出,与其他跟着一起从千金峰赶来的武人们战在一起。 此时的他,已全然没了当初在长安时的意气风发,神色木然,整个人的动作机械而僵硬,完全没了正常武人的灵活,处处都透露出一股诡异的味道。 虽然丧失了绝学与天赐武命的能力,可在鬼郎中的改造下,他的肉身变得极其强横,寻常武人的拳脚落在他身上,就好似打在了铁块上,毫无作为,而他只是随意挥动右手,便将一人直接穿胸而过,非但如此,那些刻在他右臂上的紫色咒印在沾血之后,突然亮起,而被他抓在手上的那人顿时以比刚才杨兴主动燃烧精血更快的速度迅速萎缩。 一个精壮如牛的汉子在不过几息后,便萎缩成了一团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烂肉,被他随意丢下,而那些紫色咒印就好似活物一样,竟然随之起起伏伏,在往杨寅体内运送着刚刚吸来的血肉精华。 旁边之人见状,满腔战意顿时烟消云散,一个个被吓得瞪大了眼睛,指着杨寅惊恐地大喊道“这,这根本就不是人!他是僵尸!是僵尸!啊!” 再看这边,大战又起,身穿一条两边开叉的深蓝色长裙,丝毫不影响其行动的凌月燕身法极为鬼魅,在轻松躲过了百余道焚世魔炎的火球之后,飞身扑上,双手圆环在脱手而出的瞬间,一下消失,下一刻却出现在了李轻尘的背后! 眼看那一对圆环就要朝着李轻尘后心砸落,可就在这危急关头,却被一双突然伸出的小手给紧紧握住,任凭那一对圆环如何挣扎,都再不得寸进! 三三姑娘手握圆环,转过头,歪着小脑袋,望向正扶着气若游丝的杨兴,在小心为他服下丹药吊命的卢照邻,问道“我把他们都杀了,你可以帮我吗?” 卢照邻听得一愣,旋即醒悟过来,顿时哭笑不得地道“三三姑娘,我药王谷替人治病向来是不收分文,这不是我想不想帮你的问题,只是你的事,的确需师尊他老人家亲自答复才行。” 言罢,他余光一撇,看到其他药王谷的弟子们正在被那些不知来由的外人们所围攻,而那些保护他们的武人也是一副岌岌可危的样子,心中焦急,顿时脱口而出道“三三姑娘,可否请你出手救下我的师兄弟们,事后我一定会为你去百草峰询问师尊。” 三三姑娘眼睛一亮,立马点头答应道“可以!” 说着,她双手朝外一丢,那两道原本属于凌月燕的精钢圆环瞬间飞射而出,还未等旁人反应过来,便已经带起三颗人头,速度之快,这三位刚刚还在与药王谷这边的武人们战斗的真武殿众甚至直到死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卢照邻瞪大了眼睛,他可没想到,这看着顶多不过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姑娘一出手竟然如此可怕,心中顿时不由一阵自责,毕竟这些人可以说都是因为他刚才一言而死,身为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医师,他自然会感到内疚,可一想到他们在这里莫名其妙地杀了这么多人,还将大半座小镇都夷为平地,卢照邻便只恨不能亲自上阵教训对方。 再看这边,一下失去了拿手兵刃后,凌月燕整个人都直接呆住了,她又怎么会想到,与自己性命相交,心神勾连,以至于自己虽只是四品修为,却已可勉强以御物之法操纵的兵刃竟会被一个小姑娘随手夺取,而且那一对圆环在落入其手后,自己便完全失去了对其的感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呆住了,可李轻尘又岂会停手,他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当下整条右臂都覆盖上了漆黑如墨的焚世魔炎,一掌朝着对方当头印下,同时狂吼一声。 “给我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