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三寸》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一章.风雪中的姹紫嫣红 七月,天边晴空万里 古道边,长亭外,一个男子穿着一袭洗的有些发白的旧衫,手中握着一把白若玉脂的长剑正缓缓走着。 骄阳烈日,空气中弥漫着炙热的火,焚烧着整片大地,同样也烧进每一个人心中。 烈火灼心,卓鼎风此刻的脸显得有些苍白,眉宇间透出一丝倦意,眼神间仿佛隐藏着无尽的寂寞。 腰间悬挂的酒葫芦不知何时已到他手中,他大口喝着酒,同时也开始大声咳嗽起来; 不停地咳嗽使得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嫣红,就仿佛地狱中的火焰,正在焚烧着他的与灵魂。 酒已喝完,人还未醉! 远方除了七月的骄阳,还有几匹风驰电掣的烈马,几个客人正急着往此处赶过来。 很久以前卓鼎风便很少让自己喝醉,因为酒能醉人,也能杀人!醉酒后的卓鼎风或许太过可怕 此刻,卓鼎风的剑已开始微微颤抖,剑未出鞘,只出一寸,天地间仿佛陷入一片安静,地面升起一束束明亮却又刺眼地光芒,顿时化为漫天飞雪,犹如寒冬腊月。 七月天,无论是空气中的躁热还是人们心中的躁动都被这凝聚的寒意瞬间消融的一干二净。 远处有巨石开始崩裂,遒劲苍挺的青松落地,几匹火红的骏马颓然倒地,鲜血欲滴马匹旁散落的几名黑衣人口鼻处迸出的血花消融在这七月的“飞雪“中,仿佛深冬雪地中的一抹嫣红。 “我本不愿再生杀孽,诸位几番试探,是觉得死的人不够多吗?” 言语中,卓鼎风并未收起手中之剑,也未曾望向那抹嫣红,只是眼神凝望远处林中的崖石。 横亘残壁,断崖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一身薄如蝉翼的琉璃羽,带着几分梨花带雨般的娇容,眉似三月春柳,眸如五月花海,一身娇柔,一抹妩媚,款款而至。 “卓大侠,莫要吓着奴家,奴家胆子小。” 言语间,一身媚骨的女子已经近身到了卓南风的身前。 女子身披翠水薄烟纱,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眸泛春水,正含情脉脉地望向这个曾经矗立在剑道顶峰的男人。 卓鼎风视若罔闻,眼神淡然,三十年沉浸砥砺的剑道修为已让他拥有足够地自信。 云想衣裳花想容,一朵花绚如火红,悄无声息爬上了卓鼎风的衣领,瞬间,如血红花海铺落开来。 转眼间,已占据卓鼎风全身。如同一个被地狱岩浆侵蚀的火球。 空气中,风雪残留的寒冷被岩浆似的花海瞬间吞噬,万丛花海中伸出一只手,一只白玉般的纤手,在空中折旋,幻化出无数重影,最后凝聚成一道光。 光如白昼,迅速向着花海飞去。瞬间,如火球般的花海被这道光击穿,留下一个巨大窟窿。 天边红光渐逝,花海慢慢散去,只见卓鼎风仍旧纹丝未动,只是胸前留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 看着这一幕,女子红唇微张,小巧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结局,她很满意。 他必须死,死在自己的手下,没有新仇,只有旧恨。 可惜,她马上就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眼前这个男人,那只是一道”剑影分身“ 真正的卓鼎风早已距离她三丈开外,“剑气化形“,这些年独自孤坐剑阁两忘峰的男子比传说中更加可怕。 “折花玄影指,你是温柔乡的人?” 此刻的卓鼎风看着前方媚色女子,表情稍显诧异。媚色女子并未理会,刚才那一击的结局虽出乎意料,但并未让她方寸大乱。 旋即,她左手两指微拢,指间凝成一道光,整个人像一把飞剑腾空凌射而去。 “同样的招式,在我身前有何意义。” 卓鼎风看着飞驰而来的女子,语气略带笑意。 只见女子轻叱一声,垂落的右手似在空中画符一般,顿时在女子周身闪现出五个大小相等的黑色光圈,光圈里暗黑浮动着流光,像是一个个“地狱之门”要将人吞噬。 这番景象,卓鼎风看着眉头微皱,悄然间手指微抬,剑出两寸,轻喝一声:“断空。” 刹时,天地仿佛被隔开,卓鼎风的身边有如隔着一面无形屏障。女子所有的攻击在靠近地一瞬间,犹如空间被断裂。 “轰”随着一声巨响,女子如被折断双翅的纸鸢迅速落地。 “乱云窟,段千崖是你什么人?你怎会他的“黑曜“” 说话间,卓鼎风的表情已有些严厉。 乱云窟乃昔日魔教圣地,坐落在西北荒无人烟之地,与东南的剑阁相互对恃。 四十年来,乱云窟与剑阁发生了三次大规模的战争,不计其数的小型厮杀。 双方多以平局收场,直至二十年前,卓鼎风某天发狂似冲进魔教圣地,剑劈魔窟,尸横遍野。 此后魔教便一蹶不振,直至今日乱云窟仍一片死寂。 如今正道盛行,魔道衰落;虽说剑阁与温柔乡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要说温柔乡与乱云窟沆瀣一气也断无可能。 眼前女子既会温柔乡城主水柔清那一手“折花玄影指”,又得魔教大长老段千崖真传,女子的身份当真有些复杂。 女子看着表情严肃的卓鼎风,撑起半边被血色浸染的身子,咬牙切齿道: “昔日你冲入乱云窟,不分缘由一顿劈杀,你是成了人人称颂的英雄,可你有曾想过那些被你无辜牵连的妇孺孩童? 他们手无寸铁,却被你无情杀;当年你与我爹战于云崖之上,我爹最后为了保护那些可怜之人不被你杀害,竟以血誓之法,蚀骨驱魂,直至灯枯油尽;这等深海血仇岂能不报,今日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女子说完,缓缓闭上双眼。 不知何时,一声叹息,卓鼎风看着眼前血染全身,却仍从容赴死的女子,恍惚间回想起当年与段千崖在云崖上的一战,那时的自己还是少年,也有着一腔热血,只是在听雨楼的那一夜之后,这腔热血转变成了疯狂的杀戮。 自古正邪不两立,这份杀戮终是留给了乱云窟。 那日,穷途陌路的段千涯自知已无力再抵抗,毅然使出魔教禁忌之法,当时那份决然的姿态和现在眼前的这个女子是多么的相似。 “你既是段千涯之女,为何能投身温柔乡,还成了水柔清嫡传弟子?”从回忆里走出的卓鼎风已然清醒问道。 女子似未耳闻,只是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轻咬着有些微微颤抖的嘴唇:“你我无需多言!” “也罢,看在你爹当年那份英烈的份上,今日我不杀你。”说完,卓鼎风转身而去。 剑已入鞘,酒葫芦仍挂腰间,走的不算潇洒,行的却是人间正道。 望着渐渐远去的那一幕身影,女子思绪万千;片刻之后,女子忽然朝着前方喊道:“今日你虽不杀我,以后我还会杀你的。“ 语落无声,没有回应。 女子似乎心有不甘,急喊道:“你总该知道我名字的,我叫花如烟,若哪日你被我所杀,也好有人为你报仇。“ 前方斜阳西下,余辉下的那抹身影早已化作一点星光。 花如烟筋疲力竭,支撑不住,慢慢闭眼,颓然睡去。 睡梦中,似乎梦到了自己的父亲,梦到了自己的师傅,梦到了昔日充满温暖的家。 正是,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二章.巷子里的公子羽 夕阳西沉,大地沐浴在余辉的彩霞中,在彩霞的照耀下,天空像一片火烧云。 与卓鼎风一战,花如烟已竭尽全力,仍不敌,全身伤势虽无大碍,但体力已被消磨殆尽。 此刻,醒来的花如烟正襟危坐,双手扶拾,缓缓吸收这天地精华之气。 远处,传来一阵轱辘声,一个手持一把黝黑长剑,脸如黑炭的高个男子手推一个轮椅车缓缓行来。 车上坐着一个男子,男子白衣胜雪,夕阳下那光洁白暂的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 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浓翘的长睫,柔化了原本刚棱有力的轮廓。细长的剑眉入鬓银灰色的发丝从轮椅上遂下。 一身银白色里衣外加透明白衫,白衫上有一朵朵描边的白云,身系银边白色束腰带。 骤然而至的人,身如竹竿的黑脸男人;貌似谪仙的俊美男子。 花如烟心神骤凝,前方手持黑色长剑的男子所散发出的气息很是恐怖,那把黝黑长剑竟无剑鞘,剑身周边布满尖尖的锯齿,是一把传闻中的锯齿剑。 而那轮椅之上的白衣男子显然是这黑脸汉的主子,一把锯齿剑已如此可怕,那么他的主人 只是这两人是谁?此刻出现是否会是偶然? 男子锐利的双瞳宛如测透了她的想法,在优雅的俊容上漾起淡淡笑意: “素闻温柔乡的女子个个如花似玉,才艺精绝;城主水柔清更是风华绝代;近年来,隐隐于剑阁,听雨楼,英雄冢齐名,成为闻名天下的四大家族。 身边更是有着“诗,酒,花,茶”四位堂主,武功都承至水柔清的真传。不知你是其中哪一位?“ 看着男子那张精美绝伦却不时透出一丝诡异的脸,心中原有的忐忑显得更加不安,本已调理顺畅的气息变得有些杂乱。 当下如临大敌,也顾不得许多,强制收紧气息,集中心神,大声问道:“阁下对我温柔乡所知甚多,看阁下也不像普通人物,此间出现所为何事?“ 男子似乎感受到花如烟的紧张不安,粲然一笑,好似安慰一般:“你不必这般拘谨,我只是恰巧路经此地而已“。 如今,温柔乡早已名动天下,我知道一些坊间传闻都知道的事情,不足为奇吧?“ 看着男子泰然自若的神情,话语间透出的些许温柔,花如烟已不自觉地被男子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气质有所吸引。 顿时,脱口而出:“我叫花如烟,乃四门堂主中花门堂堂主,恕如烟冒昧,请教公子贵姓?“ “花胜似海,如烟如幻。好名字,只是你我本是萍水相逢,为何一定要知我姓名!” 男子话里似乎透着淡淡的忧伤,看着有些发懵的花如烟,暗自叹息一声:“我叫公子羽“ 天下姓有很多,唯独公子羽只有一个。 花如烟忽然觉得一切似乎都如梦幻般不切实际,公子羽?是那条巷子里的那位吗? 近年来,除了声名鹊起的温柔乡,便以江南那条破旧的巷子最为神秘。 整座天下都在流传着一句话:“天人之宫,地狱之巷;,东有悬寺,西有魔窟;四大家族,名动天下。” “地狱之巷”便是江南那条有名的死人巷,近年来,无数想去探寻巷子秘密之人,全都死了。 只知道他们做的一直是杀人的买卖;但他们做为报酬的条件并非只有银子,可能是一个惊人的秘密,可能是自己的一只手,也有可能 没有人看过巷子里真正的买家,只知道他们的主人是一个叫公子羽的男子。 此刻,花如烟不敢确认眼前之人就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南公子羽; 但他那双天生仿佛拥有寻常魔力的双眼,以及独有的特殊气质,都在承认他就是公子羽。 花如烟心已乱,小心问道:“你是不是巷子里的那个公子羽?” 一声轻叹,被称为公子羽的男子刚才那双有些忧伤的双眸,此时却多了几分冷冽。 天地间仿佛处于静止,空气里弥漫着冰冷的气味;公子羽仍然安静的坐在轮椅上,他身边的黑脸男人至始至终未曾动过,只是安静的陪在身边。 忽然,一道疾风如闪电般穿过,一道影子如鬼魅般出现在离花如烟五丈的距离。 只见影子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月牙儿似的弯刀,朝着花如烟飞砍而去。 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让花如烟有些匪夷所思,只是那把刀速度来的太快,花如烟来不及反应,本能的使出“折花玄影指”; 指间抵触在刀锋的一瞬间,沁人心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有那一刻直接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后发制人已如绝境中的花如烟本能中欲使出家族绝学,只是,那把弯刀忽然间绽放出许多银灰色的细丝,犹如急悬而下的“瀑布”,迅速冲向花如烟全身。 “缠思索!你是听雨楼的人”。这是花如烟绝望中最后说的一句话。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温柔乡的花门门主,花如烟就这样死了,死在了一个突如其来影子的手中。 花如烟躲不开卓鼎风的剑,却缓和了心中的恨;如今却死在无冤无仇的陌生人手中,当真死不瞑目。 天边的那片火烧云不知何时照在了花如烟那张美艳,凄冷的脸上,同时也照在了影子的那把弯刀上,那把弯刀此刻红如妖艳。 “啪啪啪啪“一阵不合时宜的掌声在此时响起,一身白衣的公子羽此刻正目含笑意地望着前方的影子 “窃影,恭喜,你的缠思索更上一层楼了“ 名为窃影之人,忽然半跪在地,对着说话之人执了一礼,缓声说道:“全靠依仗公子,不然没机会有这样绝佳试手之人。“ “起来吧,若你自己没有那份资质,给你在好的试脚石又有何用。” “多谢公子。”说完,窃影起身退到一侧。 公子羽看着这个昔日曾是听雨楼最有前途的黑衣男子,似乎有些不胜感慨。 突然,原本此时志满意得的公子羽竟轻呼一声:“不好,中计,中计啦,天机宫那个老不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三章.老神仙指点迷津 洛阳城百里之外,坐落着一座名为“天问”的山峰。 峰山常年云雾缭绕,山径蜿蜒曲折,远看如同一条彩带从云间飘落而来。 山上有一座宫殿,传说里面住着不问世事的仙人。 有好事者曾经上山,远远看到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地不真切的宫殿,走进一看原来是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一条笔直的路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广场随着玉石台阶缓缓下沉,中央巨大的祭台上一根笔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与那宫殿上的凤凰遥遥相对…… 宫前玉石堆砌而成的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天机宫。 推宫门而入,但见整个宫内竟是以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方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与此同时,天机宫内一个身穿青衫长袍,头顶挽一道髻,嘴边垂悬三绺长髯的老者正一手抚须,一手作画所作之画,跃然纸上。 老者看着自己所作之画,甚为满意;随即,吩咐让身旁一直服侍的道童将画拿去装裱,放在前厅大堂的正顶之上。 道童正欲前去,老者忽又开口说道:“去,让你二师兄来我这里一趟。” 片刻之后,一个白衣缕身,发髻锁发,步不踏尘,行如轻风拂柳的男子走进宫中。 只见他双手作揖,对着前方老人礼貌执了一礼,“师傅”,语气认真,行为有礼。 已端坐在一张紫色檀木椅的老人,微微一笑,对着白衣男子点头示意;随即又问道:“沐晨,叫你前来,你可知所谓何事?” 看着这个平时自己最重视也最中意的弟子,老人顿时生出考校之意。 天机宫号称能算尽天下之事;观天测命的本事可谓无人能及。 每一代天机宫除了宫主之外,底下弟子却少之又少。主要还是因为收徒条件太过严格,对智商,相貌,骨骼等等的要求太高;都需人上之人之选。 这一代宫主正好是这老人,老人生前收了三个弟子:三个弟子各有千秋;大弟子相对崇尚武功,道法方面;三弟子相对比较平稳,有时候还比较闹腾,整个天机宫只有她一个女子;而名叫沐晨的白衣男子正是老人的第二个弟子; 沐晨从小就最得老人喜欢,老人曾经观其天命,看出此子乃天命所归之象;和天机宫所倡导得自然和谐之道不谋而合。 从小就精研天地之道,自然之法的沐晨。更是在十五岁那年得研习天机宫镇宫绝学“昊天归藏”的机会; 这是整个宫中除老宫主外,唯一一个研习过这份绝学之人。 看出师傅似想要考验自己之意,沐晨不急不燥说道:“刚才来的时候,弟子看到了师傅让小师弟所挂之画,隐约能够感受到师傅画中之意;当今天下中,能让师傅对其有所牵绊之人寥寥无几;再经这几日江湖中所发生之事,已可猜出七分。” 老人看着这个自己得意的弟子,饶有兴趣地问道:“噢,既如此,你到说说看那七分是什么” “师傅先前所画为一副雪中蓑翁垂钓图画中之境,天寒地冻,老翁稳坐扁舟进行垂钓;环境虽然恶劣,但却始终如一,除了坚韧的毅力,恐是江中隐藏有惊世之物。” 沐晨说着看了眼目露精光的老人,知道自己所言已对,接着说道:“一个老翁用一根鱼竿正紧紧钩住一条鲜活乱蹦地鲤鱼,天空中,一只苍劲雄伟的飞鹰正虎视眈眈盯着江中之鱼,局势俨然已经有些紧张;但仔细观察老翁的神态至始至终没有一丝慌张,倒是那鹰显得有些蠢蠢欲动。” 说道此处,老人越发兴趣盎然,眼神中已满是期待。 看着此刻老人的表情,沐晨灿然一笑,心中更加自信,笑着说道:“师傅,请恕晨儿冒昧之罪。如我推断不错那老翁定当是师傅您老人家了;天下有资格做那垂钓之人,师傅定是其中之一;再观那鹰,能和师傅师傅在这严峻环境下成对拭之状的,当以江南那条让人闻风丧胆的巷子为首,至于那鱼饵,当是那温柔乡的花如烟;想必师傅之前定然透过他人将卓鼎风将去南城聂家取剑的消息传了出去,此刻纵是卓鼎风赶至,也未必还能再看到一个完好的聂家吧。 最关键还是那花如烟,竟是魔教长老后人,此番终于等到二十年坐穿两忘峰的卓鼎风出了剑阁。此等良机,她自是不肯错过。师傅应该知道就是十个花如烟也绝非卓鼎峰的对手,师傅此次主要的目的怕是希望引出巷子中的那个公子羽吧!这些年来,江湖中大小门派,就算那如今名满天下的四大家族,师傅对他们的了解不说十分,七分总是有的。而那公子羽,我们“ 说到此处,自身感觉有些诡异的沐晨抬头望了老人一眼;老人没有太多表情,仿佛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只是原本有些横卧的身子变得有些正襟危坐。 沐晨似有犹豫,不再言语。 老人却忽然接过他刚才的话,语气显得很是淡然:“你想说我们对那公子羽的了解还不如他对我们了解的多吧;对别人有七分,那公子羽就只有三分。” 沐晨听着老人的话,正欲开口,却被老人再此打断:“天下奇人异事何其之多,一个公子羽我还未全然放在心上;自古捕猎,你看过人猎鹰的,有看过鹰猎人的吗?你若心智不坚,如何能破除自我心中魔障。“ 沐晨顿时被老人的话一语惊醒,有幡然醒悟之意,恭敬做了一揖,语言诚恳说道:“师傅,我有疑惑,还请师傅指点!” “你是想问画中那尾鱼吗?你心中是否想问那尾鱼是不是卓鼎风吧?” 沐晨被师傅道出心中所想,并无太多意外;只是听师傅语气,似乎有所失望。 果然,只听老人一声叹息,右手微抬,望着这个此刻心有魔障的弟子,慢慢说道:“你知道这些年卓鼎风独坐两忘峰,剑道的造诣到了何等惊人的境界了;恐怕这座天下能在剑道上和他相提并论之人还未出生吧。剑无第二绝不只是传说而已! 可惜,此等人物,终究也还是逃不过一个情字,奈何;其实,我宁愿卓鼎风武破乾坤,无敌于天下,也不愿他这辈子只做个剑无第二;这个天下的江湖,原本早该是他的。你现在能明白我说的含义吗?“ 沐晨听着师傅评论如今天下剑道第一人,钦佩之余也叹之可惜。 忽然,似有所悟的开怀大笑;沐晨终是明白了师傅所说的意思。 卓鼎风一生因情而困,这些年虽坐于孤峰悟剑,剑道有所精进;可惜心有旁骛,终是不得印证于天地大道;否则已其资质,早该飘然于世间,做得一个逍遥神仙般的人物。但无论如何,即使此刻的卓鼎风也该立于天地,怎会屈居于一池江水。 那尾鱼定是那聂家,昔日传闻天下最强的三把剑,最后的那一把应在南城聂家。 “不错,你终是悟了。”老人眼中终于再次出现了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昔日,最后一代兵甲传人呕心沥血打造出的三把最强之剑;一把给了卓鼎风,一把现悬挂在听雨楼中;还有一把竟是给了南城的聂家。 “以卓鼎风和聂擎天的关系,此去南城聂家名为取剑,实则该是保护他们。” “先前你说自己已有七分所悟,现在当有九分了。” “谢师傅点拨,弟子方得所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四章.黑脸剑客夕阳 水精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江南的建筑在经历了历史的沉淀和岁月的变迁,逐渐形成了独一无二、别具特色的风格 青色石砖铺成的小路、层次分明的小片黛瓦、墙顶形状酷似马头的马头墙,栩栩如生的雕梁花窗,飞檐出甍,回廊挂落,流檐翘角,别具一格。 这是典型江南风格的建筑形象,在江南,能够住在这样的环境中,会让人如沐春风;倘若还能再拥有一间“北靠青山,南临江川”的大宅子,那真是人间最幸福的事了。 现在有一辆轮椅车就停在这样一间宅子里,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正舒服的吃着刚从葡萄藤上摘下的苍翠欲滴的紫色葡萄。 他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对着身旁的一个黑脸竹竿随意笑着说道:“要不来点,很甜的。” 黑脸竹竿似有些无奈,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从不吃甜的东西。“ 眼看多次劝说未果,轮椅上的男子佯装一本正经微怒道:“倘若我一定要你吃呢!你吃是不吃?” “不吃”,这次黑脸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回绝道。 看着黑脸那死鱼般的眼睛,还有毅然决然的那份态度;男子突然有些兴味索然,轻声叹息,说道:“夕阳,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还是这般的无趣;要是落日在就好了,他比你会解风情”。 原来这个黑脸竹竿有着一个叫“夕阳”的古怪名字;那么还有那位“落日”呢? 轮椅上的那位当然也不是别人,自然是巷子里的公子羽。 “他现在应该快到漠北那片无人区了吧”。名叫“夕阳”的男子说话间面无表情,刚才公子的话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希望这次可以成功吧。这应该是最好的一次机会了”。情绪突然显得有些低落的公子羽伸出那双洁白如玉的手,轻轻敲打在旁边的竹桌上。 “难道世上除了那朵花,就没有别的办法。”看着公子羽情绪的变化,夕阳说话的语气中也多了一分焦虑。 晨曦的阳光,仿佛热恋的情人间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轻轻抚落在公子羽的身上;那张异常俊美的脸在阳光照射下,却显得有些异样的白。 沉默片刻,公子羽忽然指着不远处一阵波光粼粼的湖水,有些自嘲道: “你看,就像那一潭湖水,永远源源不断;我那毛病,除非像卓鼎风那样的盖世高手用他那绵然不绝的内力修为,耗尽所有,或可有七成把握。 诚然这个天下又有几个卓鼎风,绝然不会超过五个手指。 我与他素不相识,他又怎会相救;即使他愿意,我也不会同意的。 这个天下如果说还有我欣赏和尊敬之人,那就只有一个剑无第二。 天机宫斐老头曾说他这辈子为情所困,不然岂非剑无第二,整座天下也当无敌。 我却不这般认为,一个人又非天上神仙,无情无欲才能印证大道吗? 说他痴情,岂知正因为当中的一个痴字,所以他才能痴于他的剑道;独坐两忘峰二十载,在我看来即为自罚,也为重生,放下心中的执着,才可不困于这天地之间;当不当那所谓的天下第一又有何关系。” 看着自己这位素来眼高于顶的主子对卓鼎风如此推崇备至,同样身为剑客的“夕阳”心中已有些蠢蠢欲动,沉声说道:“公子,卓鼎风就算真如传说中那般厉害,我未必没有与之一战的能力;更何况公子的病,合我和落日二人之力,或许也可“ 看着这些年来一直在自己身边忠心耿耿的剑客,公子羽伸手摆了摆,做出一个拒绝的手势,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上忽然展现了一丝笑容。 “我的病搭上你俩的命不值得。” “卓鼎风为何剑中无敌,除了剑法超群,更重要的是无敌的信念;这点你和他很像;你修的是无情剑道,他的剑道无情胜似有情;按剑道意境而言,更该胜你一筹。” 其实,公子羽说这话时只讲了半句,另一半就是关于天赋;他不愿刺伤一个同样为剑拭命之人,何况还是为自己出生入死的人。 “他的剑是很不错,但未必真如传说中那般高吧;那日,我看过他出剑,虽然很传神,很惬意,但在我看来未必那般实用。” 原来那日剑客“夕阳”也在那古道,那么和他一起的公子羽呢? 公子羽当然也在。 他不会告诉“夕阳”那天其实卓鼎风最早发现隐藏的人并不是花如烟,而是他极力隐藏的剑气。 这就是所谓的剑道天赋,一个人全身都仿佛和剑练成一体,“人剑合一”固然可怕,最可怕的还是剑意通灵,天地之间凝聚的自然伟力,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剑,让所有一切无处遁形。 他知道卓鼎风已经知道暗中有把剑,但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去追究;是忘了,还是有些不屑。他修的“明心慧照”最是能通透人心;那日却没有看透卓鼎风的内心,就像卓鼎风也看不见自己一样。 这件事,只能埋在心中,不然,“夕阳”今后的心境上一定会有所影响,剑道或许再无精进的可能。 看着浑身散发出连同骨子里一起的傲然之意,公子羽仍还是有意提点道:“卓鼎风那把剑,剑命杯雪,是昔日兵器之祖兵甲传人世代锻造而出的三把世间最强之剑其中的一把,三把剑各有各的神奇之处。 那日你看见的卓鼎风并未真正意义上的出剑。我虽无缘得见,但听闻昔日他与听雨楼前任楼主苏南溟在翠云峰一战,那时候,杯雪才真正出过鞘,那一战打的天崩地裂,整座翠云峰被夷为平地。 “剑中之雪,雪中之剑”,那一战后,卓鼎风有了剑无第二的名号;苏南溟自此辞去楼主一职,归隐山林。” 剑客“夕阳”听着沉默半晌,公子羽看出其心中之意,淡淡说道:“我知你若不亲眼目睹,自然心中仍有疑惑,如此,你便去吧。 卓鼎风这几日便会到达南城聂家,一处大戏就要开锣上演,我本也欲前去观那人家那一番风彩。 只是可惜赶上这几日身体不适;你此去,切记只可暗中观战,不可与人有出剑之意;如若做不到,不如趁早不去为好。” 黑脸剑客听着公子羽的嘱咐,郑重道:“属下明白。” 万里晴空,天空中的云色有点蓝,阳光下的剑客“夕阳”显得有点黑。 远处似有鹤鸣,有猿啼,公子羽自行推着轮椅,看着逐渐消失的那道身影。 “今天当真是个好日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五章.要命的小铃铛 月明星稀,一个人孤独行走在残燈笼罩的街边,微光把一切都渲染的那么朦胧。落寂的身影被拉往未知的遥远 十字街头的一个路边街摊,一个老妇人,正佝偻着背,用她那略微臃肿的身躯缓缓挪动着角落边的一筐煤球;步履维艰,忽然脚下一个踉跄,一筐煤球顿时半数散落在地。 老人看着掉落一地的煤球,有些心疼,又似有些怒气,喃喃着自言自语好似咒骂般。 毕竟年岁大了,手脚也真是不太利索,捯饬了好一会才重新整理好那些煤球。 但见老人双手扶腰,看着堆放齐满的一筐煤球,这才深呼一口气,转过身子准备收摊。 这一回头,却见一身旧白长卦,月光下脸色显得有些青中泛白的男子正端坐在自己摊前一张方桌前,眼神中透着有些诡异的冷漠,桌上摆放着一把白如惊虹的长剑。 老人一时间似被惊到,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挂着厚重眼睑的眼中透着一丝紧张与不安。 这个时间,街面上所剩之人已寥寥无几,临近收摊的点,忽然出现这样一位特别的男子,任谁心中都会有些忐忑的。 男子似乎看出老人有些害怕,语气平和地说道:“老人家,你不用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有事途经此地,想要碗酒喝。” 老人听着,沉默片刻,复又战战兢兢对着男子说道:“客官,老奴做的是小本买卖,晚上这光景没啥生意,正准备收摊了,这地方酒水卖的不好,平日里就没存着多少备货;您要不嫌弃,倒是有些自斟的酥油茶拿与客官尝尝。” “也好,听闻这酥油茶是漠北人分享给远方来客最诚挚的问候;昔日我曾从我一僧人朋友处有幸喝到过此茶;确与中土茶食有所不同;敢问老人家是否家在漠北”。 看着男子似乎对自己的酥油茶有着几分了解,老人心神微动,有些伤感地说道:“拙夫曾是漠北藏区人,那年“ 寥寥数语,老人缅怀离去之人的情绪油然而生。 看着老人落寞的神情,男子忽然大声说道:“既然无酒,那就以茶代酒,昔有蛮梆子豪饮那马奶酒,今有青衣细啜这酥油茶;岂不妙哉。“ 这就话是说与老人听的,老人听了果真慢慢从情绪中走了出来。 老人理了理身前微皱的衣领,搓了搓手,似觉有些不好意思,赶忙走到摊子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个坛子,一个泥色的木碗,一小碟酱牛肉。 瞬间,一碗乳黄色的酥油茶和一碟新嫩的酱牛肉就摆在了男子的桌前。 老人又用她那布满老茧的双手有些颤抖着将已收拾完的筷笼,从中抽出一双递到男子眼前。 月光下,老人的那双手苍老,松弛,皱纹纵横,已然饱经沧桑。 男子微微看了一眼,那双手除了岁月残留的痕迹,似乎还有些与众不同。 男子并未多想,口中只说了声:“多谢。” 一碗酥油茶,一碟酱牛肉。 喝酥油茶,第一口异味难耐,第二口淳香流芳,第三口永世不忘; 这是男子在喝了三口酥油茶,夹了三片酱牛肉,品尝出的结果。 老人看男子对自家的酥油茶评价极高,顿时间对男子多了一份热情与亲切,似乎有些愤懑说道:“客官是真懂这茶之人,不像前几日来的那几位;说这茶比马尿还难喝。” 看着一脸怨气犹似未尽的老人,男子莞尔一笑,说道:“这酥油茶在中土本就鲜有能喝到,他们一时喝不惯也不为奇。“ “客官,您有所不知,昨日午时来的那帮人就有您刚才说的喜欢大口喝那什么奶酒的,还有一僧人,老奴看他是出家人就给了他一碗酥油茶,没曾想他喝了一口直接喷将出来,说这玩意忒难喝;随后要了三斤酱牛肉,两斤陈年花雕,老奴的那点存酒都给了他喝去;老奴这辈子从未见过和尚这般吃喝模样的。 还有另两位,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人,一边喝着,一边嘴中还说着什么温柔,什么乡里的姑娘;还有新奇的,他们两人喝酒时露出袖子的手上好像都画着什么图案,像是一条蛇。“ 听到这时,男子刚才安定的情绪有了一些波动,语气却依旧平和的问道:“老人家,您说那帮人是昨日午时来到这里的,那他们吃完,喝好之后有没有说去哪里?” “这个老奴当时哪敢询问,不过倒是那和尚喝那酒时,口中像是提到什么:这次必要喝光南城所有的陈年女儿红;另两人听了,大笑说着也要脱光什么府邸女人的衣服;反正说的都是些不入耳的难听混账话。“ 男子听完,平静的喝了一口碗中的酥油茶,随即,猛地站起身子,握住桌上长剑,从腰间抛出一锭白银,脸色和悦的对着老人说道:“老人家,希望下次还能再喝到这碗酥油茶,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些收摊回去歇着吧。” 看着那一锭银子,老人觉着有些给多了,转身想着给那男子捎上一些酱牛肉,回头却发现男子已然不见了。 桌上放着一碗喝了一半的酥油茶,还有那吃了一半的酱牛肉。 “走的还真急!” 月色清冷,月光下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像是褪了一层“蛇皮”的面具。 一张清新,可爱的脸,一副清脆,明亮的嗓音。 这哪里还是刚才那个老态龙钟的老妇人,这分明是一个年轻,活力无限的小女孩。 女孩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似乎想感受下现在的这张脸是否是真实的。 “师傅当真神机妙算,让我在此传递消息;可怜卓鼎风那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只可惜聂家“ 女孩说这话时,语气平淡,脸上却似乎透着一丝伤感,只是瞬间,那副伤感又转变成了开心的笑容。 “这次我又立了一功,不知师傅会赏我什么好东西;”小女孩很开心的想着。 “会不会将随身带着的玉如意赏赐给我。”小女孩想着,已经笑得灿烂如花。 “说不定师傅一高兴,将那昊天归藏给我看看,那就好了;不过,转念一想,师傅那么偏爱二师兄,就只他一人看过,估计“ 小女孩忽然想到那个让她讨厌的二师兄,心里的高兴和快乐顿时又消散了许多。 小女孩的心思最是难猜,最是多变,想着“矛与盾”的小女孩慢慢走出了茶摊。 街边一片冷寂,小摊上除了那半碗没了温度的酥油茶,还有那一筐黑不溜秋的大煤球。 洛阳城外百里的“天问”峰上,一个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老人正站在一座宫殿门前。 老人正眺望着远方,遥看峰中秀丽山河。 忽然一阵清风拂来,不远处的一座阁楼,传来一阵悦耳的铃铛声。 那铃铛声像湍流不息的山泉,如清脆动听的天籁,似源源不断,滚滚红尘的前尘往事。 “真是一个要命的铃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六章.南城聂家的一把剑 洛阳的西南方向,矗立着一座城,这座城的名字叫做“南城“。 南城是魏国历史上存在时间最久远的城市。 然而,这座名城又无数次成为兵家必争之地、两军对垒的战场,宏伟的宫殿,繁华的市区,几度化为丘墟,又几度繁盛。 清晨,当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反衬出南城民众对于泱泱盛世的自得其乐。 经历过岁月长河的洗礼,南城的繁华已到了空前的鼎盛时期。 城市的富饶离不开发达的商业,经济的发展缺不了富裕的商贾。 在南城,有一种酒闻名天下,有一味肉享誉天下。 喝一坛三十年的陈年女儿红,尝一口十年的陈年老腊肉;此乃人间一大美事。 这样的美事,整个南城,只有聂家才最为地道。 南城聂家,南城数一数二的富商世家;从魏国开朝以来,便在此地经营着属于自己特有的那份产业。 直至沿袭到如今这一代的家族族长聂擎天,已是将聂家带领到最巅峰的时刻。 聂家的名望得到空前的高涨,紧随而至的便是聂家在南城社会地位的加剧提升。 聂擎天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并非只是单纯物质上所得到的快乐;更重要的是家中祖辈的传承在自己手中得到了最大价值的体现。 聂擎天今年已过不惑之年,有一个儿子,名叫聂峰,不知为何从八岁开始,原本体魄强健的身体就开始变得柔弱多病,为此聂擎天几乎寻遍了天下的名医,却始终不得其法;只能靠着练习祖传的一套聂家拳法,每日再辅以药物调理,病情才得以控制。 想想自己那苦命的小儿,不仅娘亲走的早,还不由来的落下一身病根。聂擎天心中不免升起一些愧疚之意。 而这份愧疚的源头,无非来自于一把剑。 一把名叫“烈焰”的剑。 时间仿佛重溯,回到五年前的那个秋天。 一座开满海棠花的庭院,一棵井口般粗细的桂花树下;一个小男孩正闭着眼睛,周围围着一群同样大小年纪的小孩,正玩着捉迷藏的游戏。 其中一个长相有些水灵的小女孩,瞪着一双乌黑闪亮的大眼,对着正站在树下的小男孩说道:“聂峰,等我数到一百个数字前,你不许偷看哦。“ 名叫聂峰的小男孩木然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用一双有些稚嫩的小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开始喽。一,二,三“随着小女孩的喊叫声,周围的那群小孩便随即散开,开始寻找躲藏的地方。 声音渐行渐远,当模糊听到“八十二”这个数字的时候,聂峰再也忍耐不住,慢慢转身,偷偷张开一只手,从指缝中小心翼翼地瞄向周围;没有人了。 放下双手的聂峰,开心得连蹦带跳去寻找自己的小伙伴了。 少年郎,最是年少才无忧。 庭院躲藏的地方有限,加上聂峰的“熟门熟路“,不一会儿,小伙伴们便被陆续找到了。 小女孩有些不高兴了,怀疑聂峰作弊;提议再玩一次,正准备重新选一个人。 忽然,小女孩发现这群队伍中一个叫小莫的小伙伴不见了。 于是,小女孩便拉着聂峰心急火燎地在庭院中寻找着;庭院不大,可以容身之处就那么几个地方;可找来找去却始终无法找到。 聂峰看着一脸颓丧的小女孩,还待上前安慰几句,忽然想到以前父亲提过的“后院”。 记得父亲当时曾表情严肃的告诫自己,以后来庭院玩,切忌不可去“后院”。 那么小莫会不会不小心去了“后院”? 父亲的告诫,小女孩的伤心,着急;终究聂峰的感性还是战胜了理性。 少年郎,两小无猜莫问情。 庭院之后是一片废墟,片片瓦砾散落在荒草之间,断残的石柱随意横亘。 往前走去,只见一扇玄铁精制的黝黑色大门出现在眼前。 门已半开,门内漆黑一片,远远看去仿佛无数被黑夜吞噬的深渊,有点怕人。 小女孩紧紧拽着聂峰的一角衣边,聂峰看着有些害怕的女孩,双手紧握,慢慢牵领着女孩走向门去。 “这门怎么开着,里面还这么黑,小莫真要在这里,他不害怕吗?”刚跟随着聂峰踏进门口的小女孩小声说道。 话音刚落,门内忽然亮起一阵微弱的火光,近看那是由分散在两侧的两排油灯所发出的光;灯芯里的火苗微微闪烁着,照不清前方的阴暗,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寸方圆。 灯光下,一个无邪的少年和一个可爱的少女沿着那微弱的火苗徐徐走向前方。 一边走着,一边呼喊着小莫的名字;这条路走的很长,好似没有尽头。 越往下走,灯光越暗,身体越发感觉寒冷不知不觉中,小女孩的手上竟起了一层薄薄地冰霜小女孩顿觉指间有些发冷,原本一直拽着聂峰衣服的小手直打哆嗦。 自身已感到有些寒意的聂峰,感觉出了女孩那有些僵硬的身体;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下,怕没找到小莫,自己和女孩便要被冻死。 聂峰正欲决定和女孩返回之时,前方忽然有亮光闪现;那光如沉在湖中的映月;清晰,透亮,仿佛又触手可及。 被那抹光所吸引,产生强烈好奇心的聂峰不再回头,欲待向前;身边的小女孩不知何时,有些冰冷的小手已被聂峰紧紧握着手中;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那丝暖意;小女孩心中不再只有寒冷和害怕。 终于,聂峰领着小女孩继续向前,走过二十米,他们停下了脚步。 前方的景象已让他们有些目瞪口呆;那是数不清的冰柱,如一条条威武的“巨龙”,扶摇直上;冰柱的周边连接着一些玄铁铸造的铁链,连系着铁链两端的正中央悬挂着一把长剑,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千回百转的“五星阵型图”。 这里怎会有如此多的冰柱,这些冰柱似乎常年不化;如同“千年冰牢”般锁住的不过是一把剑。 那把剑到底有什么魔力?需要如此严正以待。 似乎在招手,似乎在呼唤,内心的渴望如同即将喷涌而出的岩浆;此刻,聂峰的内心便是如此。 一步步如行尸走肉般缓步而行的聂峰,眼中已然没了小女孩急切的呼喊,只有极度渴望的内心和沉如铁石的脚步。 终于,走到了近前,那是一把鞘宽如背,色泽如墨的长剑。 聂峰此刻正聚精会神的盯着这把剑,空洞的眼神中仿佛透着无限魔力般的吸引力。 骤然间,强烈的剑鸣,连着两端的玄铁链一起开始发生剧烈的颤抖;周围的冰柱也开始不自主地晃动起来;剑如有灵,此刻“歇斯底里”,发出埋藏心底深处地“呐喊”与“不甘”,急欲挣脱。 一眼瞬间,望穿秋水,仿佛等待千年,只为你来。 剑终出鞘,只出一分,那火红地仿佛地狱中传来的火焰,遮天蔽日般笼罩着整个空间,终年不化的冰柱似乎也难以承受,开始渗水;玄铁锻造的铁链被灼热的火炎烧的通红,随时可能崩裂。 更可怕的是,聂峰此刻整个人如同被天地之精火焚烧;从头颅到脚心连着那深入骨髓的心中之火一同被燃烧。 “啊“超乎想象的痛苦让一个只有八岁大的聂峰难以承受,剧烈的痛感使得他的眼神不再只是空洞,多了一丝清明。 他仿佛看到远处女孩惊恐中那痛苦的喊叫声,她那般努力呼喊着他的名字;那是心与心的传递,渐渐地,模糊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要结束这份痛苦,不能让女孩和自己一样承受不该拥有的苦难。 不知何时,天地间似乎存在一种飘渺虚无的伟力,是一种信念,是一份执着;仿佛可以战胜一切。 剑终归鞘,所有一切都已恢复平静;没有了弑人的火焰,只有一个不知生死的聂峰。 聂峰醒来的时候,已是十天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父亲聂擎天,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中透露出的担忧和无限的关怀;年仅八岁的聂峰心中不由生出一分愧疚之心。 十天已经是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中,聂峰记挂的小女孩已随着她的父母回了江南;可惜还不曾知道她的名字呢?似乎是个不小的遗憾; 小莫已被找到,发现的时候正躺在那扇铁门五米外的一个深坑中。 至于那扇开启的门,应该是小莫不小心碰到了隐蔽的机关所造成的。 似乎一切都将恢复常态,可是十天后的聂峰没能起床,只能躺着,这一趟便是三个月时间;再之后,每况愈下的身体便开始慢慢折磨聂峰。 一切相关的联系,似乎只有那把剑;那把昔日受人之托,答应朋友不情之请的剑。 可惜,这五年来孩子的病症始终没有丝毫眉目。 明日就是与那人的二十年之约,终于到了这把剑离开聂家的时候。 他已有二十年未曾见过那位朋友,真希望“小甲”犹在,那时的他们 忆往事,叹今吾,春风不然白鬓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七章.一段尘封旧事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细雨蒙蒙,一条狭长的古道上,一个面目有些狰狞的僧人,身后紧随的是两个全身笼罩在黑暗中的男子;正快速行走在雨中。 三人走的迅猛,几息之间,已消失在那沉寂的古道中。 古道远处的尽头,一个骨瘦如柴,发须灰白,满布皱纹的老人正用那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撑着一把木制的黝黑纸伞,竹制的伞骨下站着一个面若冠玉的年轻男子。 淅淅沥沥的小雨顺着伞纸艰难的凝聚成一条线,慢慢滴落在这沉闷的,有些让人烦躁的空气中。 年轻男子看着即将再一次滴落的水珠,望着远处消失的那三条身影;淡如青烟般朦胧地双眸宛如两潭深沉的秋水,英挺、宽实的浓眉下立着一张有些忧愁的脸。 “俞伯,那和尚就是当今恶名昭著的千难法师吗?和他同去的二人看这行装不像中土人士。” 双目浑浊,眼神略显空洞的老人露出一嘴发黄的破牙,心领神会地说道:千难那个秃驴,现在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了!好歹当年也是悬若寺戒律堂玄难大师的首席弟子,现如今落得也只会和乱云窟那帮贼人为伍了。” “原来那二人是魔教中人,都过了这些年了魔教还不死心吗?这次还想再试试卓鼎风的剑?“ “那两人不简单的,看那着装和行进间的气息,恐怕是教中长老级别的高手。“ “当年,乱云窟如日中天之时,那是高手如云;可惜,被卓鼎风一剑摧之,自此一蹶不振。跟随段千崖的一众长老也都命丧黄泉;现如今竟还有长老级别的高手?“ “当年的事情,没有亲身经历过,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传闻魔教教主轩墨染当年并未现身,在卓鼎风剑劈乱云窟一年前,便已不知所踪。 如今想想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当年的卓鼎风对上轩墨染或许也只有半半之分,怎会如此轻易就将一个传承已久的魔教毁于一旦。“ “卓鼎风的剑自是无敌,但传闻轩墨染的九转玄功有鬼神莫测之能;当是不可小觑;只可惜无缘得见一场惊天动地的世纪之战。“ “这世间那会有如果,假如有,你那三叔也不至于远走他乡,自此了无音讯。“ “哎,三叔原本断不至于如此的,可惜和那卓鼎风一样,为了一女子,当是不值得。” “世间情字最难懂的,值不值得,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一糟老头子反正是明白不了的。” “听说,那女子竟是我听雨楼中之人,昔日曾是我三叔的侍剑丫鬟。“ “老实说,那女子如若除去那低下的身份;倒也真是配的上你三叔的。” “如此说来,那女子当真有着那不同非凡的魅力。” “这么说吧,她应该是我这辈子所见过的女子中无论容貌,气质,还是她那与生俱来的剑道领悟能力都是从未有过的。”说道此处,老头浑浊的眼中终是有了一丝清明。 看着眼前老人少有的肃容,年轻男子竟似对那不曾谋面的女子有了一分不明的情绪。 “听说,她是死在卓鼎风和三叔合击之下,在你嘴中评价如此之高的女子,就这般死了当真有些可惜。“ 老人听了男子的话,没有说话,只是眼中隐隐透着一份惋惜。 年轻男子察觉到老人神情间的轻微变化,似乎这女子和老人存在某些不为人知的关系。 年轻男子并未再询问,因为他知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愿告诉别人,只属于自己的秘密;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老人也有。 雨色渐收,天边悬挂起一条色彩斑斓的绚丽惊虹,空气中弥漫着被雨水冲刷过的乡土气息。 男子望着雨过晴天的天边,忽然问道:“俞伯,你说当年卓鼎风和我三叔那一战到底是谁赢了?” 老人望向这个昔日似曾相识的年轻男子,缓声说道:“你三叔当年虽为听雨楼楼主,但并未全然悟出镜花水月的所有奥密;却对上当时已经渐入佳境的卓鼎风;可想而知;只是可惜了你三叔一身惊才绝世,若能悟得那剑中半成秘密,绝不至于落败。“ 男子听着这个仿佛曾身临其境的老人娓娓道来,心中不觉微微生出一种满腔热血,决然而立的情绪;若有朝一日能成为这样的人物,才不枉在这人间走上一回。 憧憬往往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那般残酷的。 身为现任楼主的唯一子嗣,悬挂听雨楼的那把“镜花水月”,就如同天地之隔,那般遥远,十年潜心所悟,终是一无所获。 可是,整座“听雨楼”却还是出了个如老人刚才所言惊才绝艳般的女子。 只用三年,便已能初窥“镜花水月”其中真义。 这是听雨楼二十年来唯一一个只用三年时间便有所感悟之人。 父亲自当以此为傲,在父亲的心中女子怕是渐渐已经超出了自己在他其心中的位置。 父亲从小便告知自己一个道理“胜者为王”,如今,女子的作为,自当匡扶听雨楼百年门楣。 思虑间,情绪渐渐显得有些低沉的男子,面向老人,压抑般轻声问道:“俞伯,你我二人若在卓鼎风赶到之前,当有几分把握。” “最多六成,但仍需等待时机;那两个黑衣人我并未确定。” “那如若正面碰上卓鼎风,你我二人是否会有机会?” “没有半分机会”。似乎从话语中听出男子有些不同寻常的含义,老人至始至终从未松动过的左手,此刻更加紧握。 “公子,你该理解你父亲的良苦用心,此次我们来此的目的并非抢剑,最重要的是希望此行有助于公子日后武学修为的精益求精;断不可意气用事;更何况那把剑只有在卓鼎风的手中才是最安全的。” 望着脸色略显担忧,身体微微紧绷的老人,男子忽然会心一笑,说道:“俞伯,不必如此紧张,刚才只是玩笑话罢了。“ 说完,径直走向前方,前方道路有些泥泞;男子大步踏行,丝毫不在意水滩中溅起的污泥。 行至中途,男子忽然回头,望向不远处仍手握纸伞,岿然不动的老人,大声说道:“俞伯,再不走,我今后如何才能精益求精!” 老人望着前方年轻男子,破天荒的咧嘴一笑,收起纸伞,紧随而至。 心中已无尘,何处惹尘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八章.和尚与毒蛇 雨过天晴,天空一碧如洗;聂擎天望着远处天边的一抹艳红,怔怔出神。 自此聂峰去过“后院”之后,由那千年寒冰神柱和域外玄铁封印住的“烈焰”,便日渐有了松脱迹象;恐怕再过些时日,便会脱困而出。 还好,小卓要来了,这个世上恐怕只有他和他的“杯雪”才能将它重新封印吧。 小甲,按照约定,那把剑今日便交付于他,你且可安心离去了。 久别长相忆,所有的思绪仿佛回到昔日三个“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快意少年。 那一年,初出茅庐的兵甲传人甲不问,仗剑天涯的剑阁卓鼎风,左右逢源的聂家聂擎天彼此间结成莫逆之交。 光阴荏苒,时光匆匆,他们也曾相濡以沫,但却从未相忘于江湖。 这一刻,聂擎天思绪万千;下一刻,有人破门而入。 进来的是一个和尚,还有两个从头到脚只露双目,全身黑衣紧裹的诡异男子。 那和尚长的如地狱里的修罗,凶神恶煞;赤露着半边身子,胸前挂着一串骨白色的“金刚菩提子”,正大声叫骂着:“他娘的,好好的女儿红没喝到,倒先吃了个闭门羹;聂擎天,洒家今天定要好好尝尝你那三十年的女儿红。” 看着有些来者不善的僧人,以及两个神秘莫测的男子;聂擎天还是表现出了自己多年待人处事的那份修养,不假思索中微微抱拳揖了一礼,稍显客气地说道:“这位法师,是否是下人们不懂礼数,哪里冒犯了诸位?若不嫌弃,聂某愿请三位到里屋稍作歇息,过后再安排诸位品尝那陈年女儿红,聊表心意。” “聂擎天,你这话说的倒是在理;可惜和尚现在没那个心情;识相地,交出那把剑,在送上三十坛陈年女儿红,痛痛快快地让洒家喝上一回,和尚可保你聂家无事。”和尚说话时,正随意往自家胸口使劲挠着,说话的语气就如同杀鸡宰羊般随意、轻松。 对方既已撕破脸皮,也不必再有所犹豫;聂擎天肃然沉声问道:“恕聂某眼拙,江湖中何时出了你这般的和尚,我那家中的仆人和外围的诸多好手应该都已被你们清除干净了吧?” “你那些所谓的好手在和尚看来都是一群没什么用的乌合之众,贫僧法号千难,当该渡他们往生,少走人间万难千险。”和尚说完,竟双手合十,低声咏佛,真似在给那亡魂超度。 身旁的黑衣人似有些等的不耐烦,当中一个沉声说道:“聂擎天,摆在你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交剑,要么灭你满门?” 看着煞气阴森的两人,聂擎天不愿再多语,已经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千难法师的名号,他还是听说过的;这几年早已恶名远播,传至千里。 “你不必指望卓鼎风回来救你,等他赶到,你早已成一滩血水了。” 看出已经不打算交剑的黑衣人,忽然暴起出手,落掌之处如狂风骤雨,虚空之中残留着无数幻化掌印,如大雨倾盆时溅落的水珠,密密麻麻,轰向聂擎天。 “狂雨乱云手!”虽已有戒备的聂擎天在看到黑衣人出手的那一刻还是显得有些吃惊。 “乱云窟,魔教中人”确认了黑衣人身份的聂擎天,此刻奋起抵抗,使出家族绝学“裂空掌”。 但见,如碧海蓝天般透亮的天空被无数的黑影遮挡,剧烈碰撞后所产生的气流形成一股急速旋转的旋风;地面开始断裂,漂浮空中的碎石开始不断撞向坚固的墙面;黑暗中,无数只不断幻化的手掌交织在一起,仿佛天罗地网般,遮天蔽日。 “轰“随着一声轰鸣声,拨开乌云见天日,旋风消散于天边,所有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聂擎天退出十米开外,强忍着咽下口中将要溢出的一口鲜血;前方的黑衣人同样后撤了十几步,才停住脚步,似是两败俱伤。 其实不然,聂擎天自己心中明白,自己已出全力,仍是不敌。 果然,片刻之间,就传来了黑衣人有些诡异的笑声:“聂家的裂空掌还算有些门道,不过,刚才我只使了七分力,你应已经使出全力;胜负却很明显;光一个我,你已胜算全无,何况我们有三人;这样的你护着那把剑,又有何意义?不如成全更强的我们,这样或许还可保住你们聂家门庭不灭。” 听着黑衣人的话,原本受伤不轻的聂擎天,忽然纵声狂笑道:“承诺朋友之事,岂因贪生怕死而背信弃义,更何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今日之血,便从我心口流起。” “好一个重情重义,豪情万丈的聂家儿郎;但你可听过另一句话,说的是蝼蚁尚且偷生,为人何不惜命你想想,就这般死了,值得吗?” 聂擎天如若不闻,眉宇间却透出决然赴死的刚烈神态。黑衣人感受到对方决然的态度,不再多言,欲待上前将对方置于死地。 突然,身旁的另一名黑衣人如同鬼魅般,瞬间来到聂擎天身边,那只纹有蛇形花纹的手臂,突然暴射出几股绿色的“火焰”,那火光如同条条缓慢蠕动的毒蛇,慢慢向着聂擎天的身体爬去;此刻,聂擎天的身体就如风化的岩石般僵硬,无论怎样都躲闪不开。 看着痛苦挣扎却无可奈何的聂擎天,纹有蛇形花纹的黑衣人阴森笑道:“你不用做无谓的挣扎了,这是玄天蛊蛇,它会一直钻进你的身体,慢慢吞噬你的血肉,直到变成一堆枯骨;你或许不怕死,听闻你还有个儿子,不知你那宝贝儿子是不是也不怕死呢? “你别想”,听着黑衣人肆无忌惮的说着要去伤害聂峰,聂擎天坚强的心仿佛一阵阵被刺痛。 刚才和聂擎天对掌的那名黑衣人似乎有些不满这名纹有蛇形花纹的男子,语气略显生硬地说道:“花蛇,你这是何意;你知道我平生最讨厌有人中途插手破坏。” 名叫“花蛇”的黑衣男子并未转身,只用暗中密语告知:巨鲸,你当知道我们来此目的,刚才你和聂擎天对掌,虽无大碍,但也已徒损你一些元气;此刻千难那秃驴还未曾出手,谁能保证看到那把剑后,他会不会对我们也下阴手。“ 明白了“花蛇”心中的良苦用心,称呼“巨鲸”的黑衣男子变得沉默不语。 至始至终一直忙着超度亡灵的和尚千难,忽然打了个禅语,口中念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看施主这般痛苦,实在于心不忍,还是让老衲助你早登极乐吧。” 看着此刻有些目慈心善的千难,“花蛇”和“巨鲸”不约而同感到一阵恶寒。 他们明白,好心的千难才是最恶毒的。每次人之将死,他都会惺惺作态一番。 果不其然,千难转眼间恢复了原始本色,咧嘴对着聂擎天说道:“和尚知道你不怕死,受的住这份罪;只是看着当真有些难受;现如今,只能请你那孝顺儿子出来,当是替父受罪吧。” 说完,看着满脸因痛苦,愤怒而苦不堪言的聂擎天,千难竟跨步从身后十丈开外处一手举起一只狭长的木箱,缓缓走来。 箱子沉声落地,千难摊起一手从中举出一个少年,少年双目紧闭,浑若不觉。 只见千难随意在少年身上拍打几声,少年缓缓苏醒过来,看着周围的一切,怔怔出神;回眸望向前方,竟不自觉的泪流满面。这少年正是聂峰。 聂擎天看着正值伤心的聂峰,忍着剧痛,温言以对地说道:“好孩子,不要哭,父亲没事的,聂家” 一旁的千难看到这么一副父子情深的戏码,竟骂咧咧的嚷道:“和尚最看不得这个了,聂擎天,棺材以为你备好;你是自己进去,还是让你儿子进去?” 已知今日难逃一劫的聂擎天,为了那苦命的孩子生出最后一丝希”,沉声说道:“你们今日所为,哪怕逃到天涯海角,卓鼎风定然也不会放过你们;杯雪当会感知到烈焰,到时“ 听出聂擎天话中意思的黑衣人“花蛇”,忽然截口说道:“你想说,到时,我们就算上天入地也躲不开卓鼎风的剑吗? 告诉你也无妨,此次前来,若非有了一定把握,如何敢贸然行事,整座天下都知卓鼎风剑无第二,我们自不会随意自寻死路;当年,甲不问帮你封印烈焰之时,除了玄阵,最关键的估计是千年寒冰之类的水性物质。当然,对于你这般富商而言,千年寒冰虽损耗颇大,但应该还能维持。那么,你看看这个是什么呢?” 说完,“花蛇”缓缓从黑色的袖中掏出一颗明珠大小的银色圆珠。 “这,难道是北海归墟的凝魂珠“聂擎天看着那颗小石头大小般的珠子,语气艰难的说道。 “不错,既然你有这眼力,应当知道这珠子可以有暂时封印烈焰的能力,等到卓鼎风赶到,我等应在百里之外的某个地方;即便日后卓鼎风天南地北的追查我等下落,到时,我们也会有办法让他暂时找不到我们。” “你们日后这般如丧家之犬逃亡一生,又有何意义?” “世间三把剑,每一把都有各自不同的秘密;待我悟得烈焰的奥秘,未尝不可和卓鼎风正面抗衡;自古成王败寇,即使仍不敌,我亦无憾。” 看着黑衣人“花蛇”满脸憧憬之色,聂擎天已知再无可能,心中不免生出绝望之心。 绝望之后还能有希望吗?希望在那?看不到一丝希望的聂擎天忽然长声大喝一声,竟是连着肩将整只左臂撕裂,随后,自封自身多处穴道,剧烈的疼痛让聂擎天怒声狂吼;场面甚是血腥。 “真是厉害阿,竟然为了想控制住蔓延的蛇蛊之毒,做出这等常人难以企及之事。“花蛇看着血流不止的聂擎天,随意般的说道,仿佛人世间的生死他都漠不关心。 身旁的“巨鲸”从到至尾不曾说话,只是飘散的目光却并未对向聂擎天。 不远处,“千难”和尚看着自断一臂的聂擎天,径直闭目,双手似乎又要合十; “佛法无边,回头是岸”,回的是那个头,还不曾回头,身边的聂峰趁着和尚超度,奋力向前跑去。一边奔跑,一边眼含热泪,大声叫道:“父亲,父亲“ 突然,一个踉跄,聂峰不小心摔倒在地,碎石划破了聂峰的右膝,手指在粗糙的地面缓缓摩擦,不停向前爬着的聂峰,像一个蜷缩的蜗牛,缓缓蠕动着僵硬的身体。 身后,回过神来的“千难”正欲向前抓起聂峰,却被旁落的“巨鲸”伸手阻拦。 “站起来,峰儿,站起来!你的骨不是跪给这些人的;你要永远记住你体内流着聂家的血,聂家人从不在敌人面前卑躬屈膝,活要活得坦荡,死要死的光明!“聂擎天看着趴在地上艰难爬行的聂峰,声嘶力竭地喊道。 看着断去左手,浑身浸染在血中的父亲,已然泪如雨下的聂峰,用尽全力将已经磨破的手指在地面上缓缓撑起,那浑身将要散架的骨头,停滞在半空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便要倒下。 心中有一个声音,怦然响起,我不要,我不愿,不愿父亲就此离去,倘若可以以我之命换得父亲百年安康,我愿用我之血起誓 仿佛等待千年,埋藏心底的呐喊;在八岁的那个秋天,便已随着那团“火”深藏在心间 山河欲坠,乾坤逆转,阴阳颠倒;这一刻,我已随你同心,愿为你破去人间百年沧桑! “后院”玄铁门内的那把剑,如沉睡千年的雄狮,火光四溢,光华万丈,破印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九章.十丈外的惊天一剑 聂家院内,一个少年,如同秉持着天地间熊熊燃烧的烈火,浸透在血与火相融的瞬间。 火在烧,人也随着那燃起的火焰,彻底绽放着原本属于他自己的姿态。 天地颓然变色,冲天而起的飞剑如同一条火光四射的“巨龙”,狂奔而至。 天地间仿若连接着一条巨大的光柱,那是少年与剑彼此心意相通的承诺。 剑缓缓悬于少年头顶,瘦弱的少年,迸发出惊人的力量;深埋心中的那份愤怒和悸动,此刻如同烈狱中的魔鬼,不停召唤着少年的内心。 狂吼,咆哮,面目狰狞,火光充斥全身的少年,连着那把燃烧的剑,一剑劈之。 这一剑,带着炙热的火,仿佛开天辟地之时,滞留人间的“天地精火”。 火光滚滚而来,沿地的碎石如被跌落在沸热的岩浆中,瞬间焚烧,消散于天地之间。 四周的墙体,周围的房屋,庭院被四溢蔓延的火花瞬间点燃,焚烧殆尽。 这一剑,来的太凶,太快,太过突然;离火光最近的“巨鲸”和“花蛇”本能的感受到了这一剑对于自身的威胁;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使出了自己的绝学。 但见,去势汹汹的火光在半空中似遇阻碍;空中悬起的两道“天幕”,黑白双间,如同道家阴阳八卦阵,正奋起抵抗。 如若卓鼎风在此,定能认出这是魔教至高玄阵,“倒转乾坤”。 那久经沙场的“火龙”,一出世便遇上如初强劲的对手,更加显得有些跃跃欲试。 剑光连同着火海不断向下压去,那不断闪烁着万丈光华的道家玄图竟似有些溃败之象。 似乎感受到那股弑人的巨大压力,这已非人力所能抵挡。 情急之中,只见“花蛇”大喝一声,对着十丈开外的千难大声说道:“法师,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原本仍存有鬼魅心思的千难,在亲眼见到“烈焰”不可阻挡的威压后,不再犹豫,将悬挂胸前的那串佛珠,“金刚菩提子”抛于空中,口中念念有词,片刻道出一声“破”,顿时,悬于半空的十四颗骨白色的珠子发出万丈佛光,金光熠熠;向着“火龙”飞射而去。 每颗佛珠闪现出的佛光,如佛家六字真言,珠珠满含佛家真义。 那势如破竹的“火龙”,暂时竟被搁浅,瞬间,感到压力减半的“花蛇”,迅速从袖中掏出石头大小的“凝魂珠”,腾出左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口中轻喝一声:“凝!” 天空之上,闪现出一抹异色;狂风骤雨,电闪雷鸣;犹如北海滚滚浪潮卷起那汹涌波涛的海水,倾泻而下。 刚才还一往无前的火龙,顷刻间,颓然向后退去;整片冲天烈焰,霎时变得如同风雨飘摇中的一曳微光。 火光逐渐变得暗淡,“火龙“下的聂峰脸色铁青,双目流淌出红如烈火般的血泪;摇摇欲坠的身体,仿佛随时便要倒下;这是最后的垂死挣扎吗?他不甘,他还有想救之人未曾得救;想见之人不曾得见;就这样死了,又有谁会记得他。 可惜,天不遂人愿,有些事终究无能为力;如疯魔般拼命透支着生命的聂峰轰然倒下。 半空中的“火龙”停止了挣扎,缓缓归于剑鞘;随后径直掉落在失去知觉的聂峰身旁。 天地重返人间,一切回归正常;只是整个聂家遍地满目苍夷。 聂擎天望着不知生死的聂峰,看着被破坏殆尽的聂家,正欲上前查看聂峰的伤势;却因难以忍受的疼痛,竟动弹不得;转而心中满腔愤懑,欲开口痛骂,却因心力憔悴,伤心过度发不了声,整个人当真如鲠在喉。 被“烈焰”搞得有些狼狈得“花蛇”和“巨鲸“,此刻并未调息养元,已是迫不及待向着聂峰的方向奔去。收回佛珠的“千难”,竟是抢先一步,一个掠身,已是到了聂峰身前。 “花蛇”和“巨鲸”相顾对望,下一秒,人随心动,准备出手抢夺。 忽然,一阵风迎面而来,风中竟带着无数细长的银丝;点点银丝极具光华,竟爆射出惊人的力量;瞬间冲向正欲取剑的和尚千难。 “缠思索?”突如起来的变故让和尚一时间也颇感惊讶,慌忙中竟使出佛门正宗“金刚拳”;只听轰然一声,破碎的地面再次被剧烈的冲击震的四分五裂。 恍惚中,一身白衣,翩翩而至,身后还跟着个拿着一把乌黑大伞的老人。 刚才看似分庭抗礼的对决,最终还是这白衣青年胜了;因为那把“烈焰”此刻就在他手中。 “听雨楼,怎么,此刻你们是想趁火打劫吗?”已缓过神的和尚“千难”此刻心中尽是咒骂;若不是刚才自己大意,怎会让那把唾手可得之剑落于他人之手。 白衣男子,看着手中长剑,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说道:“你们难道劫的不也是别人的财吗?现在剑在我手,你们有能耐就来取吧。” 一直在旁沉默无语的“花蛇”和“巨鲸”,此时看着白衣男子从容镇定的神色,逐渐将视线落向男子身后的握伞老人。不曾相见却又似曾相识,这是他们心中一致认定的想法。 听着这话,千难和尚已有些按捺不住,正欲上前讨要说法;却被不远处的“花蛇”截断,“花蛇”看向白衣男子,一语双关地说道:“想来阁下在听雨楼地位不低,如此年轻,却身怀绝世武学,不知是那位门下的高徒。” “你不必套话于我,你我无须多言;既来此地,大家心知肚明。”白衣男子直接拒绝了继续谈论下去的必要。 “也好,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等领教下贵派的绝世神功吧。“ “花蛇”这话说的颇有意思,先前和“巨鲸”因“烈焰”的缘故,已损耗不少元气,现如今正面对上听雨楼的高手,不免有些吃亏;最关键的还是白衣男子身后的那位枯瘦老者,总会让自己感到有些心绪不宁。所以,权衡之下,当集三人之力先解决这局外人,再做他言。 白衣男子似乎并未注意此话语中其他含义,只是对着满身戒备的“花蛇”说了个“请”字。 “请”字一出,人已动;“花蛇”之后还有“巨鲸”,两人不约而同,袭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置若罔闻,那份泰然自若,气定神闲的态度,当真让人心生敬佩。 忽然,男子身后,出现一只骨瘦如柴的手,那只只剩皮包骨的枯黄老手撑起一把黝黑色的纸伞;微皱的伞面,顿时变得程亮如新,发出耀眼的光芒;飞身而来的“花蛇”和“巨鲸”心有灵犀,发出全力一击。 “砰”,一声巨响,但见“花蛇”,“巨鲸”飞身而退;撑伞老人未曾退开半步,黑色伞面完好如初,只是隐约中握伞的手竟似有些微微颤抖。 “骨伞老人?”似被震撼到的“花蛇”忽然想起了恐怖老人真实的身份。 一旁的“巨鲸”听到这个称号,也颇觉意外;如若为真,今日怕是变得十分棘手。 当年,此人以一把白骨铸造的伞,挑战昔日魔教大长老段千崖,两人大战三天三夜;最终竟是平局收场。 看着甚感惊奇的二人,老人微微笑着说道:“没曾想,现如今还有人记得我这糟老头子,这辈子也算没白活了。“ 看着已自认身份的老者,微微平复心绪的“花蛇”沉声问道:“当年独断独行,豪放不羁的传奇人物,如今却甘愿当听雨楼的走狗了吗?” 此话说的甚是无礼,却是花蛇真情流露;在花蛇心中,对着老人有着一分尊重和向往之情;老人是自己昔日成长过程中所崇拜之人;如今竟然沦为他人的爪牙,心有愤懑,难不述言。 “冥冥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你们做为乱云窟四大护法中的二位,也该有你们自己的使命;我已老了,不愿再与那从不开眼的天道抗衡,等你们活到我这个岁数,或许你们就能明白了。”老人似未在意“花蛇”难听的言语,微微叹息着说道。 被一语点破的“花蛇”与“巨鲸”,已知今日之事恐难善了,当下当机立断,已密语告知身旁“千难”,三人合力方可有机会取胜。 双方一时竟成僵持局面,左侧,千难目露凶光,对着前方白衣男子;右侧,“花蛇”,“巨鲸”严正以待,看向撑伞老人。 忽然,远处风驰电掣,袭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剑气;如惊涛拍岸的海潮,如穿云裂石的惊虹;天空中,飘落着漫天“飞雪”,雪如温玉,光如白昼。雪花落尽,携着冷风卷起一片苍茫雾色,雾中有冰,冰如长剑,剑气长虹,惊破天际。 这已不是普通的剑气,似已超越人类所能认知的范畴。 人未至,剑先到;距离此处十丈开外,一青衫男子手握长剑,剑已出鞘,却满面忧愁。 这一剑来的突然,来的迅猛;来的让在场所有人都躲避不开。 撑伞老人当先用那黑伞挡在了白衣男子身前;“花蛇”与“巨鲸”毫不犹豫使出魔教至高阵法“倒转乾坤”;和尚“千难”此刻已如佛门传说中的“六丈金身”般缓缓腾空而上,胸前菩提子发出万丈佛光。 可惜,这个世上,有时人力终究难敌天意;所有的这一切,在这一剑之后,形同虚设,如摧枯拉朽般瞬间崩溃。 所有人如腾云驾雾般飞出,撑伞老人的那把黑伞已无伞面,只剩下几根乳色的竹枝;全身破如乞丐,剧烈颤抖的双手竟似握不住那根残落的伞柄;老人原本枯黄干瘦的脸此时竟似有了几分血色,但老人知道那并不是好的征兆,此刻老人体内已是血海翻涌,气流逆转。 老人看着身后伤势不算严重的白衣男子,微微叹息,继而摇头苦笑,口中念道:“天上神仙,怕是也不及你卓鼎风人间一剑!” 正是,万古长如夜,一剑惊天地,剑开天门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十章.有一种情叫友情 恍如一阵清风,随影而至,一袭青衫,手中“杯雪”白如惊虹,来的正是卓鼎风。 街摊边,老妇人的话,让心急火燎的卓鼎风不得不提前赶至。 十丈外,感受到“烈焰”滔天剑气的卓鼎风已知情况不妙,随即使出那惊天一剑;可眼前的一切,却仍让卓鼎风难以接受;遍地废墟,一片狼藉。 废墟中,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正怔怔地凝望着自己,浑身仿若被血浸染的身体缺了一只左臂;男子浑若不觉那削肩断骨之痛,只是那模糊的双眼却早已潸然泪下。 望着眼前铮铮铁骨的男子,卓鼎风忽觉痛心疾首,终究还是来迟一步。 卓鼎风转眼来到男子身前,俯身想要触碰男子那只断了的手臂,手至半空,却无法落下; 身旁“杯雪”轻声颤抖,天地间似有悲鸣,卓鼎风此刻心如刀割。 望着如今两鬓已染白发的中年男子,想起昔日仗剑天涯的不羁少年;聂擎天轻喊一声:“小风”。 这一声,恍若隔世;前尘往事如河流决堤,开始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卓鼎风饱含泪水,嘴唇微微有些颤抖,失声叫道:“聂大哥,我来晚了。” 正是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昔日肝胆相照的旧友重逢,没有重逢时的喜悦,只有冷冷凄凄的悲凉。 “小风,十年未见,你竟苍老了许多;这些年过的好吗?阿若的事,你又何苦“ “聂大哥,你知我的,这些年我早已心若死灰;今日之事,全然怪我,我“ “哎,痴情最是伤心人,往事已随风而去,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当年小甲将剑交予我,我便知道或许会有今日之难,但既是交心朋友,已可托付生死,岂能负之!” 几句话,没有豪情万丈的激情壮语,只有自置生死之外的兄弟情谊。 卓鼎风被最后一句“岂能负之”点燃心中沉寂已久的那抹赤红,缓缓起身,面对四周卧地之人,沉声说道:“今日,你们所有人都要死。”语气沉着冷静,却毋庸置疑。 周围一片死寂,伤势最重的“巨鲸”和“花蛇”此刻正瘫坐在地,眼神怨毒地看着盛气凌人的卓鼎风,身旁的和尚千难浑身衣不遮体,胸前的十四颗佛家“菩提”,只剩三颗孤零零斜挂身前,枯瘦老人伤势最轻,正忙着给身后白衣男子验伤。 “我本不欲斩杀有伤之人,但今日必以你们之血祭我兄之伤痛。”说着,卓鼎风手中“杯雪”轻推出鞘,顿时,一片白芒,雪花渐落,亮如明镜;突然,白色光芒中似乎冉冉升起一丝滚烫的炙热,越滚越大,渐渐将要将其覆盖。 不远处,聂峰身边的那把“烈焰”开始发出惊人的颤鸣,似欲和那“杯雪”遥相呼应。 天雷滚滚,天地间仿若隔开一线;“烈焰”冲天而起,“杯雪”不甘于后,腾起直追;世间两把最强之剑,此刻竟有如等待千年的宿旧,跃跃欲试,相互对持。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所有人始料未及。 “花蛇”看着强行突破封印的“烈焰”,心中不免诧异;随即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转身看了一眼正盘坐调息的和尚千难;身旁“巨鲸”似有所觉,同样微微调整了自己的坐姿。 天上火光不断闪现,银色的光交织着红色的火,形成一道道刺眼的光芒,照的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下一刻,地上,“花蛇”和“巨鲸”暴起,一手“狂云乱雨手”排山倒海而来,紧接着数条“玄天蛊蛇”飞射而去;数千只掌中幻影携带着黑色森然的绿光一同攻向卓鼎风。 卓鼎风仿佛被那刺眼的光遮住了双眼,一直未曾动过,那狂暴中带着恶毒的一击已近身前;轰然一声巨响,什么都未曾留下,一片虚无。 “剑影分身”,话音刚落,一只巨大的闪耀着金色佛光的拳头出现在卓鼎风移步之地。“金刚拳”,和尚千难全力一击的佛门至高拳法;但见数丈高的拳头如林中山岳沉沉砸向卓鼎风;卓鼎风微抬右手,伸出一指,指间朝上,瞬间万丈剑气轰然而出;那仿若金刚震怒一拳竟停在小小一指间,进存不得半分。 胜负竟是如此悬殊,忽然,从卓鼎风身后伸出一只手,一只骨瘦如柴的手,那只手如鬼魅般诡异地滑到卓鼎风的背后,像一只坚不可摧的钳子,似要将其粉碎。 “当真好算计,这般看得起卓某。”千钧一发之际,还能如此从容说话,当真只有卓鼎风了。 卓鼎风微怒,嗤笑一声,并不理会,只是浑身上下剑气如风,剑贯如虹,仿若天地之剑;诚可开山,裂石,断海 “轰轰“巨响连连,天地震动,地面残留废墟如浪潮般被无数耀眼的光撕扯得支离破碎。 恍惚中,一个老人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出,重重摔倒在地;另一个如离弦之箭般,飞出甚远的和尚竟强忍着伤势偷袭元气殆尽的“巨鲸”;狂怒的“巨鲸”拼上最后一息,奋力击出一掌;拳掌相对,和尚竟似借力打力,飞出十丈有余;头也不回的转身痴奔。 可怜那“巨鲸”竟因此身消道陨,看着如此无耻的和尚,身旁已然动弹不得的“花蛇”咬牙切齿恨恨说道:“该死的秃驴,如有机会,定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随即,眼神望向硝烟弥漫的前方,一个身影正缓缓走来。朝着“花蛇”的方向而来。 身影逐渐变得清晰,一身青衫,唯有一处被风吹起的衣角微微皱起,全身上下竟是没有一处伤痕。 已知难逃一死的“花蛇”竟仰天长笑:“苍天无眼,我乱云窟本该长存于世,竟被你毁于一旦;世间为何有你卓鼎风这般人物;我心何安“ “为己私利,你滥杀无辜;到了黄泉,你如何心安?”卓鼎风义正言辞地痛声骂道。 “哈哈,无辜?昔日你失心疯般杀上乱云窟,可曾想过他日能否心安理得。”语气充满无比怨恨的“花蛇”愤声说道。 “我自问无愧于心,有何不能心安。” “好一个问心无愧,也好;今日死之前,能带你兄弟一同上路也算死的值当。” 忽觉不妙的卓鼎风,瞬间似乎发现了什么,沉声问道:“刚才使得是什么毒?” 看着脸色突变的卓鼎风,“花蛇”不由心生一笑:“当真痛快,能通天彻地的卓鼎风,竟不知是何种毒;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慢慢死在自己身前,却又无能为力,那种滋味不好受吧。” 卓鼎风置若罔闻,不再多言,厉声说道:“解药,不然取你项上头颅!” “哈哈哈”笑声未尽,人却已亡。“花蛇”竟散功自尽了。 卓鼎风心中微惊,似没想到对方竟如此果决;随即,转身迅速来到聂擎天处,欲待替其疗伤。 “小风,不用浪费你的真元了;我自知已无生还可能,你来之前五脏六腑,经脉已尽毁,如今不过靠着一口气强撑着。”聂擎天说这话时,脸色苍白,已如强弩之末。 卓鼎风并不理会,径自将自身真气传至聂擎天体内;只是源源不断地真元在聂擎天体内犹如浩瀚江海,没有止境。 “小风,停下来吧,我中了那人的蛇蛊之毒,原本想自断一臂来阻止毒势蔓延,没曾想竟已经侵蚀到我骨中,如今怕是没用了。” “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卓鼎风说这话时,竟似有些哽咽。 正当此处,卓鼎风一筹莫展之际,旁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白衣男子正扶着一不知生死的老人缓缓往外走去。 “你们走的了吗?我说过今日在场之人全都留下来等死。”卓鼎风此刻心中正怒火中烧,有人竟想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阁下之名,我素来敬仰,今日前来并未伤到聂家之人,原只想借那烈焰一观。”说话的正是那白衣男子。 “我不管你来此是何目的,你对此剑即有觊觎之心,我便饶你不得。”卓鼎风面无表情的说道。 “阁下,当真要赶尽杀绝吗?”白衣男子似有些许怨意。 卓鼎风未曾再言,只是人已缓缓起身;忽然,原本不知死活的老人竟慢慢睁开一只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卓鼎风,你不能杀他;他是苏明镜的儿子;你若要杀就杀我这个老头子吧。”说完,竟沉沉叹了口气。 “俞伯,此事全因我所为,与你无关;他要杀来,也当从我开始。” 卓鼎风似未耳闻,仍挺步向前;看着毫无忌讳的卓鼎风,老人用尽力气急着说道:“卓鼎风,你想挑起听雨楼、剑阁两大家族之战吗?” 心中似乎坚定不移,卓鼎风不曾犹豫一步;接着向前,欲待斩之。 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声:“小风,不要,你难道望了当初的阿若了吗?” 阿若,刻骨铭心的名字,一生的牵挂;你若爱我,当不负我。 卓鼎风终于停下,沉默片刻,低沉说道:“看在苏南溟的份上,今日我不杀你,你们走吧。” 竟是看在三叔的面上,而不是自己父亲的面子;当真有些讽刺。 白衣男子心中想着,也不再多言,搀扶着老人缓缓向外走去。 卓鼎风转身回到聂擎天身边,看着那张泛青的脸,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聂擎天看着昔日豪情万丈的挚友,现在变得这般沉默寡言,笑言说道:“想当年,你我还有小甲驰骋江湖的时候,那是何等逍遥,只怪当初不该过早接手家族生意,不然还可与你们同游几万里地。” 卓鼎风看着说话时面流冷汗的聂擎天,知道他是想让自己不再如此悲伤,强颜欢笑说的话。 “聂大哥,还记得当初你我在十里长亭分别的那一次吗?临走前你说了一句诗,我至今记得。那句诗说的是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离别最是伤人,伤人最恨分离;说完这句,聂擎天潸然泪下。 天空阴沉沉,天上的两把飞剑不知何时早已不知所踪。 “我有一个儿子,他叫聂峰,就是倒在地上的那个,你帮我看看他怎样了。” “聂大哥,他没事,只是怒火攻心,一时心力有些耗尽,好生休息时日便可恢复。” “小风,我本不欲开口的,只是如今我怕是不行了;小峰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本希望他可以平安快乐的长大,如今怕是“ “聂大哥,你放心,我会照顾他的,我打算收他做我的关门弟子。” “好好好”这是聂擎天今日唯一一次毫无顾虑的开怀大笑;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天气转阴,冷风凛冽;聂家的一块祖宅地上,一座新砌的孤坟,屹立于风中。 远处,似有电闪雷鸣,烟尘滚滚;卓鼎风眺望远方,已知“杯雪”“烈焰”所去方向。背起身旁的聂峰,如一道红尘青烟,闪电般向前奔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十一章.北有剑光,南有公子 百年千年立险峰,挺身昂首傲苍穹;惯和狂风暴雨战,常在雷霆闪电中! 东南有座山,名曰翠山;山上有座险峰,名叫龙岩峰。 龙岩峰拔地千尺,危峰兀立,怪石磷峋,一块巨崖直立,另一块横断其上,直插山腰,势如苍龙昂首,气势非凡;峰后刀削般的悬崖拔地而起,上顶云天,危峰兀立,令人望而生畏。 在这奇岩陡峰之上,天空中盘旋着两把飞剑,一把炙热如火,一把冷冽如霜。 峰岩一处平坦之地,卓鼎风正襟危坐,旁边平躺着正自沉睡的聂峰。 看着熟睡中的孩子,卓鼎风微叹,还是等到了剑阁再唤醒他吧,不然估计一时怕是会承受不住。 忽然,天空中的两把飞剑似到了战况焦灼之际,千层冰雪,万重热焰;两剑相交之时,天地变色,电闪雷鸣,尘烟滚滚,岩峰上许多突兀林立的巨石被漫天剑气瞬间摧毁。 “还真会选地方,此处当乃绝佳之地。”笑声中的卓鼎风如一柄绝世利剑冲天而起。 高空之中,“杯雪”似乎感受到主人的万丈剑气,倏然向后退去;反观“烈焰”因承受巨大威压,此时如临大敌。 慕然,闪现出一只手,那只手像一娄巨大的“剑网”笼罩着,遮天蔽日般向着“烈焰”而去;剧烈的震动,腾起最炙热的火焰,渐渐融化的山岩;疯狂挣扎的“烈焰”;顷刻间,那只手似乎变得有些不稳,五指之间竟微微有些颤抖;卓鼎风没有犹豫,快速伸出另一只手,双手紧握“烈焰”;挣扎还在继续,只是那双手已如牢笼般,固不可破。 渐渐地,天地间恢复了平静,“烈焰”不再挣扎;两手握住剑身的卓鼎风迅速召来一直停旋身旁的“杯雪”,以指代剑,集“杯雪”之剑气,融天地之灵气,灌注于“烈焰”中。 “当真邪性,不同凡响;如此灵气,想借此地遁升天道吗”轻手抚摸剑身的卓鼎风看着已被封印的“烈焰”喃喃自语道。 已若死物般的“烈焰”剑,安静地摆放在卓鼎风身前;身旁“杯雪”轻声颤鸣,似在诉苦。 “你呀,下不为例;下次不许没声招呼自个儿就先跑了。”看着陪伴自己几十年的长剑,卓鼎风笑着伸出左手,避重就轻般打在剑身之上。 “杯雪”瞬时发出一抹耀眼的光,仿佛讨好般的告知主人已经知道错了。 剑已悬身,卓鼎风左右两剑,左挂“杯雪”,右悬“烈焰”。 身上还有一个熟睡的少年。 下峰之后,卓鼎风眺望远方,只见整座龙岩峰云雾缭绕,犹如一把利剑,耸立在云海之间。不免有些感慨,叹声道:“真乃最佳磨剑之地,来日定要峰儿来此修炼。” 浅秋悄然至,风景仍犹存。 看云淡风轻,望远山一片深绿,盈一怀风香满袖,吟一阙秋水长天。 江南的初秋,没有萧瑟沁冷的秋风,只有风和日暄的暖阳。 一座四方格局的庭院,一张白若玉脂般的石桌,一盏晶莹剔透的翡翠琉璃杯。 公子羽正微咪着眼,刚才那一口上好的西域葡萄酒,感觉还是有些苦涩。 一直沉默在旁的“窃影”,忽然开口问道:“公子,听闻此次前去聂家的人中,有听雨楼的人?” “你很在意吗?不必如此试探,你应该早知道是谁了吧!”公子羽轻轻睁开一只眼,表情显得恨随意。 “呵苏铭此次竟没死在卓鼎风的剑下,还当真命不该绝吗?”说话间,咬牙切齿的“窃影”浑身竟多了一份戾气。 “想必,这一次,卓鼎风没有发疯吧,不过一直在苏铭身边的那个老头估计是活不久了。”话从口出,语气显得如此淡然,这世间仿佛已很少有什么事可以让公子羽放在心上。 “那老东西早该死了,没有他,今日苏明镜如何坐上听雨楼-楼主的位置。” “放心,等时机成熟,听雨楼当初给不了你的东西,我一定想办法帮你要回来。” “公子,您对窃影的厚爱和栽培,我此生无以回报,当愿为您肝脑涂地!” 说这话时,窃影”情深意切,满脸真挚地向着眼前男子缓缓跪倒;话是真话,可是否是真情呢? 一直岿然未动的公子羽缓缓站起,轻轻拍了拍衣上的褶皱,伸手轻轻将跪地男子扶起。 “不必如此,我知你的,近来巷子那边的生意幸亏有你,不然身边还真没人管的过来。” 说话间,公子羽竟似微微一笑,只是这抹笑容中透着让人难以察觉的诡异。 “对了,我让你盯着的那事,怎么样了?” “南宫离半个月后六十大寿,这几日新纳的妾刚给他生了个儿子;他满怀欣喜,想趁着这此老来得子给自己喜上加囍。府中上下,忙前忙后,很是热闹”。 “好好到时定要给他奉上一份大礼!” 在和公子羽接触的过程中,很少提及南宫世家,但凡提到,必是让自己前去查探消息,只是每次回来回复之后,总感觉平日里淡然漠之的公子羽显得有些不太一样。 似乎感觉到身旁“窃影”情绪上的微妙变化,公子羽灿然一笑,说道:“好了,最近等着你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你也当注意自己的身体,退下好生歇着吧。” 感觉公子羽有些倦意,“窃影”应诺一声,缓步向后退去。 影子慢慢消失在那金色的阳光中,脸色有些微白的公子羽轻声笑骂道:“看了这么久的戏,老喜欢躲在后面,多少无趣啊。” 庭院一处假山之后,一个脸如黑炭,形如竹竿的男子,手握一把黝黑长剑,缓缓走来。 “怎么,看了卓鼎风那一剑之后,整个人都感觉有些变了。” “那一剑,我自叹不如,他,当真了不起!”能让黑脸剑客说出如此之话,当是心中真心佩服。 “昨日,你与我诉说当日情形,我对你只观一剑,便中途离去,还有些许不满;今日听你这般言论,已慰我心。” “如今,想起公子先前所言,才知公子用心良苦;至此,卓鼎风那一剑断不至于让我从此心灰意冷,于剑道或许再无半分精进的可能。” “呵呵你能明白就好,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与不说只在一念之间,我只愿你自己能够领悟,如此方能精益求精。”说完,公子羽竟破天荒开怀大笑,笑声中带着真诚,带着期盼,带着抛离虚伪面具下的那份快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十二章.青山脚下的剑阁 秋风萧瑟落叶尽,秋殇离落悲凉至。 九月,浅秋,微风,天空中没有蓝天碧云,只有连成一片的苍茫灰色。 灰色下弥漫着一层稀薄如纱般的白色气流,如袅袅青烟,曼妙飘逸开来。 渐渐地,白雾如随风浮动的云彩,飘落着,来到了东南的某处青山。 青山脚下,一群白衣如雪,劲装束发的年轻男子,正整齐划一的舞动着手中的长剑。 只见整片汉白玉石铺砌而成的殿前广场,中央一排云龙大石雕篆刻而成的奇异浮雕;在百十余剑气逼人的寒光面前,显得格外庄严,气势如虹,让人心生震撼。 场前二十米,矗立着一座巍峨耸立的阁楼;楼以青石为底基,白色灰泥墙结合浅红乌瓦,墙上雕刻有栩栩如生的各类雕花,楼外以抹灰木架与柱式装饰为基调,楼顶嵌着一柄白璧无瑕的温色玉剑。 剑下悬挂着一块长形匾额,匾上刻着“剑阁”两个行草大字,字体陈旧,略显沧桑。 阁楼门前,站着一个须发灰白,颇具仙风道骨的老者;老者左侧站立着一身高微矮,却两袖生风,颇具威严的中年男子;右侧杵着一身形高挑,体态丰盈,气质出尘的白衣宫装女子。 老者看着下方一派气势磅礴的景象,怡然自得地笑了笑;遂又将目光望向更远处的灰蒙天空。 轻声念道:“师弟今日应该回来了,有些难为他了。” 身旁中年男子听到老者言语,竟似有些怏怏不乐,反驳道:“卓师弟,这些年都快将那两望峰坐穿了,既是守约取剑,又有何为难?况且,他不理阁中事物多年,估计都快忘了你我师兄的那份情谊!” “休得胡言!”老者对刚才对中年男子说的话颇为不满,但随即又沉下心来,好生相言道:“胡师弟,你我和卓师弟,自幼一同习武,你该明白了解他的为人;卓师弟虽生性豪放不羁,但对剑阁毕竟还是存有感念之情的;同门之中切不可随意胡乱猜忌,否则生了离间之心,岂不让人贻笑大方。” 中年男子听了老者的话,口中说了一声“惭愧“,但脸色却越发显得有些难看了。 老者知这平素里心直口快,心中之事尽跃然于脸上的胡姓师弟,未曾真的心悦诚服;也不再多言,只是暗自叹息。 右侧一直未曾说话的宫装女子,忽然开口说道:“卓师兄,已经二十年未曾下过两望峰,你我也都快十年未曾见到他了吧;胡师兄现在却在卓师兄此番下山取剑之时,说这番伤人离心之话,岂非是别有用心!” “你月师妹,你此话何意?我胡不亏虽不是什么坦荡君子,但也非暗里做事的阴险小人。”说着,自报姓名的胡不亏愤然拂袖,冷哼一声。 “你自不是什么阴险小人,只是此前为何不言,挑的时机真是巧妙;这些年卓师兄留在剑阁不少东西,都被你慢慢侵吞了吧;现在卓师兄刚一出关,你便在掌门师兄面前说他的不是,你是怕他抢了你的位置,还是”说着说着,越发激动的宫装女子竟横眉怒指,指责对方。 原本还有些怒意未平的胡不亏,此刻却显得沉静了许多;只听他忽然冷笑一声,冷嘲热讽般说道:“那倒也是,在月师妹的心中,整座剑阁怕是只有卓师弟才是那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你这般袒护,岂不知你那颗痴心妄想的心还能否装进卓师弟的心里。” “你你”,被瞬间击中内心深处那处柔软的宫装女子,此刻竟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些年,每当夜深人静,不时眺望两望峰的女子,多次木然伫立到天明。 有些难以言喻,无法启齿的爱与情只能隐然埋藏在内心深处,当作不为人知的秘密。 “好了!你们在干什么,当我这个掌门不存在吗?一个是剑阁的执法长老,一个是言传身教的教习;你们就是这样为人师表的吗?像市井贩夫般争个喋喋不休,成何体统!”一直默然听着两人你来我往斗嘴的老者,再也忍不住,出口呵斥。 一时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安静了许多;老者看着不再出言争辩的两人;缓缓回头对着犹自生气的宫装女子温声说道:“月师妹,这些年你一直教导席下弟子为人处事的道理,怎得如今到了自己这里却似有些分不清了呢?胡师弟自是言语有些冒然偏激,但我相信他断不至于是那类背地里做事的狡诈之人;既如此,当以大局为重,切不可彼此再生无谓猜疑。” 姓月名冷水的女子在听了老者的话后,俯身行了一礼,口中似有愧色言道:“掌门师兄,冷水受教了。” 老者看着脸露愧色的师妹,含笑抚须;继而又转向身旁,微露厉声对着胡不亏沉声说道:“胡师弟,月师妹毕竟是女子,你怎可当她面提及此事?殊不知有些话当是会毁人一生的!” 看着有些严肃斥之的师兄,刚才还心有不满的胡不亏,瞬间变得规矩许多;轻声回道:“是师弟冒昧了,不该胡言乱语;以后自当谨记。” 看着原本争锋相对的两人此刻都已平静下来,老者心神顿时明敞许多,神清气爽言道:“再过数月,便是阁内一年一期的选拔赛了,不知今年的年轻弟子中可有出类拔萃之材?” “近来,新进弟子中倒是有些个资质不错的,但一时间想寻到如雪儿般的,怕是有些难度。”做为新人进阁训练,指导的教习,月冷水微微笑着说道;笑声中,隐隐透出一股得意;因为整个剑阁都知道,那个如天中仙子,不染尘埃的莫染雪是她月冷水的关门弟子,最关键的是她才十五岁,无论剑法,名声都已与年长八岁的掌门亲传弟子秦无双相提并论;这当然是值得骄傲的事。 身旁,听到此话的胡不亏,漠然轻哼一声,并未言语;不置可否,莫染雪当是剑阁最出色的年轻一辈,可惜偏生自己收的那几个徒弟,除了一个柳秋白之外,没一个可以摆上台面的。 自身也算是惊材绝艳之辈,可惜论到传承,自还是没有月冷水那般命好;当下只作未闻。 倒是身为掌门的老者,并未介意女子眼中颇具得意之色;只是笑着问道:“听说,最近一直在闭关,是为那半年后的论剑‘做准备吗?”对于月师妹底下这名弟子,老者是十分满意的。 “是的,不然以她那心性,知道从小崇拜的小师叔难得下山,她一定会过来瞧瞧的。 “如此也好,既是要紧时候;待她出关之后,自有机会可以见到的。” 月冷水刚欲接话,忽然,远处一道惊虹,风驰电掣般几个纵越,逐渐消失在笼罩着灰色雾霾的两望峰里。 老者微微叹息,轻声说道:“卓师弟,想来还是不太愿意见人啊;回来了,也不来看看我这个师兄。”说完,语气中似流露出些许遗憾和无奈。 “听说,卓师兄,此番去聂家是为了那把烈焰剑,此剑既可有天下最强之剑的称号,想必必然由他独特所在;或许是师兄怕此件会不小心伤到剑阁吧;就如当年最初的杯雪一样。”同样心有遗憾的月冷水,只能缓声安慰着老者;其实心中也已相信师兄只是不愿见人罢了。 刚才一直未曾说话的胡不亏,讪笑着说道:“天下有什么剑还能伤他,他若愿意,在他手中之剑,和那孩童玩具又有何异?何必给自己一个强行自欺欺人的理由。” 老者听完,半晌不语,只是脸上露出的无尽落寞却愈发加深;片刻后,径直转身缓缓离去。 一旁的月冷水看着师兄远远离去,萧索的背影;回头对着一脸木然的胡不亏振声说道:“你还真是真君子,掌门师兄都被你给气走了。”说着,不待对方反应,转身拂袖离去。 留下一脸茫然,呆若木鸡的胡不亏;“难道真君子不好吗?偶尔还是伪小人才好!” 天地间弥漫着的雾色渐渐收拢,远处缓缓升起一轮金色的光,照耀着整片大地,同时也照射在剑阁的每一处角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十三章.后山的两个老人 清晨的阳光丝丝缕缕,如同细雨般洒落在“天问峰“的丛林,山涧,河流的每一处角落。 天机宫的后山之中,耸立着一排排参天的白杨和粗壮的梧桐,苍翠挺拔,古树参天,林木下,坐落着一间低矮破旧的南房,屋顶压着密如鱼鳞的瓦片,屋内终日不见阳光,昏暗潮湿,墙皮早已脱落,墙上凹凸不平。 一个两鬓斑白,脸色暗淡无光,干瘪的皱纹微微拢起,如同粗糙树皮般的老人正端坐在破旧的屋前。 老人双瞳无光,微风拂起的白须如随风飘舞的彩带,肆意飞扬;宽大的灰色袖袍中藏着一双特别的手,那双手洁白无暇,苍劲有力的手指仿佛充满无穷活力般灵活的跳动着;岁月不曾在这只手上留下一丝老去的痕迹。 微风起,落叶倾;梧桐树上一片枯黄的老叶随风滑动着轨迹,缓缓落在地面。 老人浑浊的双眼,似乎忽然亮起一丝光明,不远处的一道人影逐渐变得清晰。 一个身穿青衫长袍,头顶挽一道髻,嘴边垂悬三绺长髯的老者正踏步而来。 “你知我今日要来?这些年似乎我走的每一步,你都能提前看的清楚明白。” 青衫老者看着这张曾经无比熟悉又陌生的脸,轻声笑言道: “起秋了!每到这个季节,你不来看看我这老不死的,怕是心里也不安生吧。” 老人并未正眼看着眼前也已垂暮的青衫老者,只是望着前方那棵梧桐,淡然说道。 “很久的事,谁又能说的清,道的明;你又何必纠结于此,何况,这天机宫除了你,又还有谁真正领悟了那昊天归藏’的秘密。”老者说完,竟似有些哀愁,微微叹息,语气中却带着三分悲凉,七分不甘。 “你现在是天机宫的宫主,所有的一切伸手就来;不像我,老了却无依靠,只能卑微的坐在这里等死。”老人说这话并未露出半分抱怨之意,语气中尽是云淡风轻。 “你知道的,这并非我意,只要你愿意,从今日起你便入住宫内,除了不是天上的月亮,所有一切我都可以满足你。” 老人忽然不再言语,沉默片刻,才奇声问道:“你即已是宫主,这天下测天改命‘的本事,还有谁能高过你!你又何必将心思放在我这一无用的废人身上。” “师兄,你何必如此过谦,论这玄学上的东西,当年师傅在世之时,都曾言你乃我门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天纵之质又有何用,殊不知这天下最厉害的还是人心;过眼云烟’之人怎敌得过人言可畏?”老人说着,缓缓伸出那只白玉般的手,开始慢慢摩梭起来;只是手越来越暖,心呢?越来越凉! 回忆痛苦的过往对于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有时会是致命的一击;所以,老人落定在后山的那一刻,便决定不再回忆前程往事。 只是今日,时间,地点,还有人,勾起的那一份难以言喻的沉痛仿佛深深坠入老人的心底;老人顿时感觉有些疲惫,不愿再此问题上往前迈向一步。 秋风洒落,吹向老人那张枯瘦的皱纹满布的脸,老人沉声说道:“看在你一声师兄的份上,说吧,你想问什么?” 说到此时,终于回到最终目的;这些天,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青衫老者;原本,以他那学究天人的本事,断不至于如此犹豫;只是这份不安定的源头来自一个本身便充满无限可能的变数身上。 老者不再犹豫,径直说道:“此番,我观天地之象,推衍五行之术,想看如今这太平盛世下的江湖如何才能掀起一角动荡的未来;可惜,一场悲剧也将由此而生!我本最为欣赏的卓鼎风竟是这场风雨的导火索,南城的聂家才是悲剧的开始;那把传说藏着无尽秘密的烈焰,还有那个只有十三岁的聂峰是否便是那搅动一潭死水的关键?” “天机宫”素不插手江湖之事,如今你执意介入,又有何益?”老人并未直接回答青衫老者的问题,而是搬出门中祖训以之告诫;旋即又轻笑说道:“世间万物都有它自然生长的规律,你若强心逆施,未必可以看到事物最真实的本质。” “这也是从‘昊天归藏中悟出的吗?” “不是,这只是我平日里每天无聊着打发时间随意所想。” 青衫老者不置可否,却又有些不敢相信;只是这并未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你所言,那我的推测,所有的一切岂非都存在似是而非的现象?” “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这个世界本就介于真实和虚无之间,何必执言于孰对孰错之别。”老人说的愈发玄乎,青衫老者越是觉着“昊天归藏“博大精深。 “你看到那口井了吗?”老人看着对方一脸向往的神情,随即接着说道。 “是你每隔七日便去观望的那口井吗?” “是的,他就在你向前二十米的地方;这些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如何才能通悟昊天归藏的秘密现在你走到那口井边,看着井中倒影的自己,半刻钟后告诉我你看到的是什么?” 听完老人所言,青衫老者快步移至井口,这些年梦寐以求的东西,此刻终于有了新的方向。 但见,高高的井台,井口镶嵌着四块巨大的青石;石上覆盖着浓荫,井口砖壁上长满了嫩苔,弥漫着一股清新,透亮的气息。 青衫老者依言,向那井中水月望去,片刻后,老者微微摇头,似有所悟,又似不甘。 看着一脸恍惚的青衫,老人心中已然知晓答案,只是口中仍然问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除了自己,还是自己,只是第二次的自己似乎有些不同,但又无法透过言语表述。 “当你哪天望向井中,所见之人不再是你自己,或许你会有所收获的。” 本是玄之又玄的东西,两人俱是难得的聪明人,所谓点到即止,便是说与他们听的。 空气顿时陷入安静,两个老人四目相交,却无言以对,气氛稍显诡异。 不知何时,青衫老者望着十米处的一排梧桐树,轻声微叹;良久之后,竟未曾招呼,径直离开。 老人看着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尽是沉重 那一年,天问峰后山,两个少年正争相追逐在满是梧桐叶的林中。 “师兄,我们这个时候偷跑出来,师傅知道了必会责罚你我。” “不用怕,师傅现在忙着其他事,没空管我们;再说,要真被罚,到时候,我帮你受着。” “裴泓师弟,你看,这里满山都是梧桐树,以后我想在这里盖一间房子,我们空闲的时候,便可以来这里小住几日。” “天成师兄,你要在这里盖房子,我可以帮你的;只是师傅他一定会知道的。” “你先别告诉师傅,等他知道,房子早盖好了,到时候总不至于让我们拆了吧。” “我我觉得师傅迟早会知道的,不如“ “你呀,就是这般胆小怕事,以后怎么干得了大事。” “有师兄在就行了,我会一直跟着师兄,永远做你的小跟班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十四章.少年.和尚.剑客 西北,荒无人烟之地,除了大面积的沙漠、戈壁,还有昔日鼎盛一时的魔教乱云窟总坛也坐落于此。 不似江南九月,烟雨暮暮;此地的九月,仍是烈日当空。 骄阳似火,沙漠如同被覆上一层黄色的镀金,金光熠熠。 一个少年,此刻正缓慢行走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中;少年走的很慢,仿佛每走一步都显得无比艰辛,沉重的脚步仿若千斤沉石;忽然,一个踉跄,重心失去平衡的少年极速滚落。 “苏小鱼你可真够蠢的,走了多少回的路还能摔下来。”名叫苏小鱼的少年此刻正愁眉苦脸,看着身旁背篓里的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喃喃自语。 从小就是孤儿的苏小鱼,每日都要从自己那个破烂不堪的地方,行二十里路,来到这片广阔的沙漠;因为这里有让他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沙漠里有许多奇异的石头,十岁那年,苏小鱼便独自一人来到这片沙漠寻找那些特殊的石头,然后拿到集市上换取几天的口粮;有时候碰上熟络或是善心的商贩还会多给些;苏小鱼今年十五岁,这样的买卖已经持续了五年。 五年里,每三天便要来此捡石头的苏小鱼,对着这片沙漠有着无比熟悉的过程;今天便是这类石头出现最多的时候,跨过刚才那片沙海,便能到达沙漠的深处;那里有最好、最多的石头等着自己。 可惜,刚才一失足,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看着一双磨破皮,长着厚厚老茧的脚,苏小鱼实难再有力气和毅力重新来过。 在苏小鱼暗自为这几日的伙食发愁之时,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虚弱的求救声。 “水水”循着声音的方向,苏小鱼撑起疲倦的身子,缓缓走向前去。 近边,一个浑身破旧,满身散发恶臭的和尚如同一堆烂泥瘫倒在黄沙中。 黄沙下,和尚干涩的嘴唇,枯瘦的脸颊,涣散的眼神,正如“死物”般挣扎着看向近身的少年。 苏小鱼看着这个濒死的和尚,想起自己曾经第一次来此地也面临过同样的处境;顿时心升不忍,转身离开将身后娄中剩下水壶拿来给他。 和尚强撑着用他颤抖的双手,将水壶递于嘴边,如久旱逢甘雨的荒地,水流瞬间滋润了肺腑。 一旁看着和尚疯狂喝水模样的苏小鱼,渐渐将目光移向和尚的其他地方。 一脸凶煞,尤其胸前挂着的几颗白色骨珠,都在告诉自己此人不是一个善茬。 这是苏小鱼观察和尚之后得出的结论,遇上这样的人还是离他远些为妙。 正当苏小鱼准备向和尚辞行时,远处袭来一阵滚滚潮,如翻涌的波涛,一层接着一层猛烈冲向此地。 苏小鱼顿时被这惊人的一幕吓得瘫倒在地,不知所措。 转眼间,刚才那一阵汹涌而至的沙潮,竟幻化成一股冲天而起的剑气猛然砸向苏小鱼。 闭目等死的苏小鱼,并未有死;因为关键的时刻,一只袖袍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剑气。 来的是一身佛衣,也是一个和尚,只是碎裂开的袖子下还悬着一朵五光十色的花朵。 和尚并未转身看向满脸惊讶的苏小鱼,只是眼神凝重地望着前方;那一袭风沙渐渐退去,隐约中走来一道身影。 和尚望着那张愈发清晰的脸,竟双手合十,沉声说道:“善哉,施主一路不辞艰辛,跟随老衲,老和尚十分佩服;只是这彼岸花与我佛家有缘,你又何必强求?” “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们佛门中人都是如此虚伪吗?”一道清冷,生硬的声音轰然响起;声音来自一个手持银灰长剑,面若冷霜,满脸挂着剑痕的男子身上。 “施主,这一路,你我大战三十场,其中五场乃生死之战;一开始我便知会过你,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此花除了能救死扶伤,并未有其他用处。” “你有你的苦衷,我也有我不能说的理由;玄苦,你即是悬若寺四大圣僧之一,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长剑男子口中直呼和尚法号,心中已无半分尊敬,手中之剑竟似亮了几分。 “你既知我法号,应该知道我在寺中地位;我若无故死在这渺无人烟的沙漠,你想整个悬若寺岂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法号“玄苦“的大师,本欲推出悬若寺为底牌,可以给对方施加一些压力。 可惜对方仿似漠不关心,竟充耳不闻说道:“你不必以此威胁,这对我无用!在这荒芜人烟之地,没有人会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何况你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我是谁。” “既如此,老衲也无话可说,只是希望你我之事不要伤及无辜。”说完,玄苦大师竟俯身将蹲到在地的苏小鱼缓缓抬起,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慈善眉目地对着他说道:“孩子别害怕,待会儿跑到百米外的地方躲起来,等周围安静了你再出来。“ 苏小鱼看着和颜悦色的老和尚,用力点了点头,准备向外奔去。 与此同时,刚才一直“狂饮“的落魄和尚,本已恢复一些体力;只是听到有人提到玄苦二字,竟又如死物般颓然瘫倒。 本未转身的玄苦大师看了眼不远处摊到的和尚,微微叹息,沉默不语。 忽听对面男子一句“开始吧“,始从何来?从剑中而来,一道森气凛然的剑息仿若来自地狱的咆哮,透着无尽诡异轰然而至。 感受到神秘莫测,带着死亡威胁的一剑,玄苦大师迅速将一身佛衣抛向前方,双手合十,轻声念道:“破!” 但见顿时金光璀璨的佛衣不停闪现出佛门的六字真言,如一尊端持盘坐的金身法相向前飞去。 一声巨响,如晴天惊雷,天空中弥漫着无数细小的沙尘;地面上随意流动的沙海竟被剧烈的震动深陷地底十几米。 一身佛光普照的佛家僧衣,此刻竟变得坑坑洼洼,衣上多了无数个如银针般大小的小窟窿;那把银灰色的长剑,此刻却安静地放在男子手中,只是明亮如镜的刀面上缺了最锋利的一块。 玄苦大师和男子各自往后退去十米,才缓缓止住身形。 但见玄苦大师稳住身形后,低声叹息说道:“施主剑法之高,是老衲生平所见有数几人中的其中之一;实属老衲眼拙,殊不知江湖中何时出了你这等人物!” “玄苦大师不必自谦,素闻你佛法精深,一身武学更是精湛,又自兼任达摩院首席一职,岂是等闲之辈。”使剑男子不紧不慢地道出此刻心中最真实地感受。 玄苦欲待再言,忽然,身后暴射出一道绚烂、幽森的绿光,急速冲向此处。 玄苦显然未曾预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竟欲用手阻挡;突然眼前闪现一道瘦弱地身影,那诡异的一击打在了少年的背上;少年应声倒地;来的正是苏小鱼! “那和尚是我救的,刚才你又救了我;我不愿欠你什么,只能以命还命。”这是苏小鱼倒地昏死过去前说的一句话。 “阿弥陀佛,施主你这又是何必;你不欠老衲什么,是老和尚对不住你呀。”玄苦大师边说边帮着查看苏小鱼的伤势。 此刻苏小鱼脸色白中泛青,全身僵硬,后背浮动着森森绿光,如千万只蛊虫不断啃噬着少年的身体。 玄苦大师惊怒,急忙伸手封住少年的几处穴道,遂又从怀中掏出一块淡青色的裹布,翻开之后,但见内里藏着一颗褐色的药丸,和尚赶紧将其喂入少年口中。 “七玄丹,师叔当真大方,佛门至高疗伤圣药就这样随意给了一个陌生的孩子。” 说话的,正是刚才突袭玄苦大师的破烂和尚,此时两人竟以师侄相称。 看着口中称呼自己师叔的和尚,玄苦大师悲愤交加,怒声说道:“千难,我本还指望你能回头是岸,故而之前网开一面佯装未曾识破;岂料你死性不改,竟还想暗算于我;只可怜了这无辜的孩子;你今日之罪孽,他日到了佛祖身前,怕也是要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哈哈师叔,你不觉得此话说的可笑至极吗?今日我若坐以待毙,等着你将我带回悬若寺,恐怕从此再难得见天日!我千难此生最受不得不自在,昔日若非舍不得外边这恋恋红尘,怎会舍弃佛门正业;可怜我那愚昧的师傅竟从未看懂我的心。” 说话的正是被卓鼎风一剑劈至重伤的和尚千难,因生平牵扯江湖恩怨太多,又恐卓鼎风追杀,竟躲到这茫茫无边的沙漠中来;可惜沙漠神鬼莫测的天气以及恶劣至极的生存环境,都让一个已然受伤之人有些难以应对。 “孽障!你还敢提自己是师兄的弟子;师兄昔日当你为至亲一般,你是如何回报他的?” 听千难提及师兄玄难大师,玄苦忽然揪心般疼痛,大声怒斥骂道。 “我”这是和尚千难口中念道最后一字,因为在他细短的咽喉部位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那是长剑划过的痕迹,是一把银灰色,刀面锋利处缺了一个口子的长剑。 瞬间死去的千难,未曾在这人间留下片刻的停留;玄苦大师看着死不瞑目的和尚千难,一时间竟也沉默无语。 忽然脚边滚落一物,竟是那朵奇异的花;只是此刻,那朵花不再完整,竟只剩一半;赫然,感觉有些不妙的玄苦大师抬头望向身旁的剑客。 只见,男子手中除了银灰长剑,还多了一片不完整的花,那是刚才瞬杀千难时趁机取得的成效。 “我生平最恨这些忘恩负义的畜生,自自作主张替大师清理了门户;这半朵彼岸花就当出手的本钱了。”男子意图明显,杀千难只是幌子,夺取“彼岸花“才是重点。 “罢了,罢了,施主当真找了个好理由;既如此你我二人也不必再做无谓的争斗;否则怕是再斗上十天半月,也难分胜负。” 说完,玄苦大师俯身背起面色渐好,却仍神志不清的苏小鱼,踏步离去。 身后杵剑的男子,看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背影,深息长叹。 一念离真,皆为妄想,当心若止水!就让这无尽的风沙彻底掩埋这愚妄和尚的尸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十五章.神秘的英雄冢 烈日当空,沙漠中除了一片澄黄如金的沙子,还有横亘断残的戈壁。 一个衣衫褴褛的和尚背着一个少年正自行走在戈壁的边缘,周围到处都是风化的岩石以及干裂的枯枝。 和尚找到一处空旷的平地小心将背上的少年轻轻放下,依偎着靠在一块碎裂的断墙上;随后将手中还剩半壶水的水壶递到少年的嘴边。 已经走了近两天时间的路程,本来只需花上半天时间便可走出此地的玄苦大师,因为一件事,要去一个地方,只有到了哪里或许可以挽救少年的性命。 少年自然便是苏小鱼,被和尚千难暗袭之后,至今昏迷不醒;一时间功参造化的佛门圣僧玄苦大师也不清楚所中何毒,只知此毒来源于魔教。 既知病症却不知具体病情,只能先用佛门圣药“七玄丹”延保少年七日性命;只是治标不治本,只能缓解一时,却不能彻底根治。 出家人慈悲为怀,何况少年是为自己而伤;因此本着愧疚之心的玄苦大师,决定去一处地方,讨回昔日一个人情;只为了能够彻底解除少年身上的毒。 整座江湖能解天下各类奇毒,能让中毒之人恢复之后脱胎换骨的地方,只有号称四大家族之一的“英雄冢”,因为哪里有座让人能够重获新生的“洗髓池”。 英雄冢号称四大家族最神秘的一族,地处西北,位置偏僻;普通人难以寻觅踪迹。 传闻英雄冢矗立在一片荒坟之中,又名“乱坟岗”;门中每代传承弟子从不过二,且极少行走于江湖,每逢有弟子出冢,必定一鸣惊人。 现在苦玄带着少年苏小鱼已经临近了此地,在苦玄的记忆中,只要翻过此片戈壁便能寻找到一片荒芜的墓地,墓地中有能进入英雄冢的入口。 看着不时因入体毒性发作而有些瑟瑟发抖的苏小鱼,苦玄重新背起了少年加紧了行进间的步伐。 沙漠中昼短夜长,不知何时,天边悬挂着一轮上玄月,月色沁凉,冷若寒霜。 月色下,几处突兀的峰岩连着四周几棵零落的胡杨;霎时让人感觉有些森凉。 峰岩的前方,上下浮动着无数绿色的磷光,星星点点,那是来自地狱的幽灵之火。 火光划过黑暗的夜色,照亮花岗石碑的一角,一堆森森白骨触目惊心。 夜半更深,月色如水般倾泻,洒下银灰色的月光;顿时,周围亮起无数幽暗之火,一片荒凉的坟地赫然入目;排列整齐的墓碑如同摆放灵堂竖立的棺木,场面显得有些异常瘆人。 乱坟堆里,一个和尚背着一个少年快若闪电般穿梭在这荒凉的墓地中。 和尚健步如飞,但都点到即止;每踏行一步,仅脚尖着地从不驻足而立。 几个起落,和尚已来到坟地的边缘,但见和尚对着身前一块无字墓碑轻叩三下,大声喊道:“摩珂无量,悬若寺玄苦前来拜会昔日旧友!”声音激昂,隐约中竟带着佛门“狮吼功”的威严,让人听了瞬间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 四周幽暗的“鬼火”似被这浩然正气吓退,纷纷散落离去;只见无字墓碑的左侧第三格缓缓升起一丝白色的浓雾,浓雾中隐约可见一身白色的影子正踱步而来。 静心等待中的玄苦似乎知道其中关键,对着款款而来的白影轻声笑言:“白施主,许久未见,今日贸然叨扰,还望见谅。” 但见那白姓男子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头顶一长形官帽;乍一看,像极了传说中的白无常。 男子神色诡异,面无表情,语气较为生硬回应道:“近来,天干物燥;大师观此天象,可会下雨?” 牛头不对马嘴,文不对题的回答;玄苦却若有所思,沉默片刻之后忽放声长叹:“当真后生可畏,南景天收了个好徒弟!” 对于玄苦的赞赏白姓男子置若未闻,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玄苦大师,何须自谦;佛门中论禅机之妙,当推大师为翘首。” “好好好”玄苦连说三声好字,语露机锋;三个好字意义尽不相同。 第一个好是赞扬白姓男子胆大心细,观察入微;以景拟人,说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规劝自己返程;语气却尽显放肆。 第二个好是欣赏白衣男子性格,不骄不燥,不谦不卑;应对从容自然,有名家风范。 第三个好是玄苦真情实意,自然流露;英雄冢传承源远流长,可谓后继有人。 白衣男子似乎对玄苦忽如其来的三个好字也颇感惊讶,正自暗叹;眼神却轻落在玄苦背后的瘦弱少年上。 似有备而来男子直奔主题,略显无奈说道:“家师三天前已离开此地,大约七日之后方能返回;大师所求之事,恕白某无法做主;这位小兄弟所中之毒源自漠北乱云窟,理应尽早治疗;白某不才,少时曾对医理方面有过些许研究,可否容小生查看伤情毒患?” 原本听到英雄冢冢主南景天不在的消息,已有些失落的玄苦;看到白衣男子一眼认出背后少年所中毒源,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希望;苦愁面容稍展,含笑说道:“南兄既然不在,本不该再叨扰;只是这少年有恩于老衲,情势危急,只能有劳白施主。” 白衣男子不再多言,只执手做了一礼,口中轻言:“大师,请!” 请字一出,但见刚才那块骨色无字墓碑缓缓升起一道“门”,月光下一道深不见底的阶梯向着前方无尽黑暗慢慢延伸着 玄苦紧随白衣男子脚步,每一步都踏的很仔细;英雄冢的神鬼阵法配上南宫家的奇门遁甲,很少人可以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安然走出去。 半刻钟后,白衣男子停下脚步,沿路两侧原本微弱的灯火顿时变得猛烈;只见前方一片灯火通明;一盏金黄色的天火琉璃灯凌空而悬,六只大小相等的杯盏闪烁着炙热的红光; 灯光下映照着一泉清池,碧蓝如海,清澈见底,几条细小如海中蛟龙的生物正欢快游荡在水中;池水旁正中央摆放着三只色泽深沉,年岁悠久的檀木棺材,每一只棺面上都缠绕着一圈薄如蝉翼的银色“天蚕丝”; 这是一座偌大的殿宇,却丝毫没有金碧辉煌的雄伟气势,有的只是莫名的诡异与森然。 身后玄苦看着眼前一幕,似曾相识,并无过多意外;只由衷感叹道:“一别已是十年,今日再访但觉此去经年,恍如隔世!” “大师不必挂怀,昔日你与尊师在此问禅阐道,相交甚欢;白某年少,却也能感受彼此惺惺相惜之情;缘自情中,有缘自还会相见的。”听出玄苦语中似有些失落和缅怀之情,白衣男子适时安慰着说道。 “缘分自定,自是勉强不得;希望如施主所言,日后还能有缘相见。” 白衣男子不再多言,只是指着正前方一棺木,示意玄苦将背上少年放置其上。 玄苦自知此棺木非同一般材质制成,取材来自于人迹罕至的南海千年檀香木,棺木上的“天蚕丝”乃是来自雪山之巅一种罕见的雪蚕所吐露的蚕丝拼织而成。 此棺木对于普通人而言具有温润肺腑,养颜益寿的功效,而对于修习某些特殊功法之人实则可起到事半功倍之效果。 此刻,少年苏小鱼正躺在陈旧的棺木之上,一旁的玄苦正目不转睛盯着左侧白衣男子出手如风,一双常年浸染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缺少新鲜血液纤细惨白的手;那双手仿佛有非凡的魔力,在手指触碰少年身体的一瞬间,少年浑身的血液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潮,集聚而至,似要冲破少年的身体; 昏迷中的少年似乎被这巨大的冲击影响,本能挣扎着,暴起的青筋如同有跳跃的音符,竟有节奏般地颤抖着;全身浑如雨下的少年正忍受着难以承受的煎熬;忽然那双手松开了,仿佛时光倒流,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初时的状态。 少年猛然起身,口中喷出一口黑色的血渍,随即昏然倒下。 灯光下,脸色更加惨白的白衣男子撤手而立,轻声叹息道:“玄天蛊蛇,只怕无药可解!” 一直不曾有片刻松懈的玄苦听到白衣男子如此说法,顿时脸色煞白,心中失望至极,微声问道:“老衲曾听闻此毒乃昔日魔教太上长老毒无恙所创,历来只传于教中教主,难不成我那不成器的师侄与魔教教主轩墨染有关不成?” “轩墨染已失踪多年,况且他在位之时最容不得底下之人施展毒物,这或许是另有所得吧。” “如今之际恕老衲直言,贵派‘洗髓池’可否解得此毒?” 白衣男子沉默无语,片刻后方才言道:“大师,此事只能等尊师回来之后才可定夺;如今我已帮这少年逆行运转血脉,应可维持十余天。” 听出男子语中之意,玄苦大师缓缓从宽大袖袍中掏出一物,递于白衣男子面前: “请替老衲转告尊师,昔日之情,玄苦望还之!“ 看着手中一木制的药勺,白衣男子微微一怔,随即点头示意。 “本该亲自等候,实有要事在身,望能照顾一二,来日老衲再来致谢。”说完,目光望向少年苏小鱼的方向,一声轻叹,转身径直向着殿外走去。 行至十米,忽然传来玄苦的声音: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你比剑阁的秦无双怕是更当得起公子二字。” 姓白名如玉的白衣男子看着逐渐远去消失的背影,暗中赞叹一声:“恁是了得一个和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十六章.充满未知的诡异(一)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一抹殷红的夕阳照在西山上;余辉下几只寒鸦伫立在一片白如骨色的墓碑之上,低沉烦躁的啼叫配合着如悲如泣的悲鸣,让人顿觉有些毛骨悚然。 慕地,一团黑色的影子如山涧鬼魅般飘然而至,浑身黑如浓墨,全身上下唯一透出的一丝光明,却是那一双隐藏在黑暗深处锐利的眼睛。 黑色影子的到来,惊的墓碑上原本凋零的几只寒鸦纷纷仓惶而逃;倏然间,一条长满浓密毛发的手臂抓住了一只羽翼未丰的黑鸦;黑影中一张嗜血的嘴疯狂舔弄着自己的上颚,馋涎欲滴想将手中之物吞食腹中。 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一袭白衣飘然而至;一顶长形的官帽格外显目,来的正是公子白如玉。 笛声悦耳,曲调抑扬顿挫,隐约中竟融合着自然的和谐之道;曲同心生,美妙的乐章瞬间冲淡了坟场诡异、阴森的气氛。 夕阳下,紧紧包裹在黑暗里的影子在余辉的侧影下蜷缩成一团,浑身不自觉的抖动着,那是源自内心深处本能的恐惧。 “让你看着那少年,你竟私自出冢;如今还贪食,师傅不在,你便如此妄为吗?” 笛声渐止,白如玉不动声色,眼神缓缓飘落在黑影身上,言语间却让人不觉而厉。 戛然而止的笛声让黑影的情绪上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只见黑影小心翼翼地抬头瞄向白如玉那张异常泛白的脸,试探性的伸出右手扯动着对方白衫的一角。 此刻映入白如玉眼中的黑影,是一张有着不到二十岁年轻相貌却烙印着岁月沧桑痕迹的脸;那张脸窄而尖,同样爬满黑色的毛发;骤看之下,犹如深山老林中的猿类野人。 望着一脸犹怜,如同做错事的孩童小心讨喜般的承认错误;白如玉心头一软,继而伸手探到对方蓬松如绒球般的头顶之上,轻揉着叹息道:“罢了!我知你在那屋子里呆的有些无趣了,等师傅回来了,我去求他允你以后每月出冢几日;只是以后不可再独自偷溜出来了。” 黑影望着一脸温色的白衣男子,“苍老”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笑容,那是少年该有的朝气。 如同盎然的春意在这萧瑟的秋风中涂上一层浓艳的暖色;少年的笑容在白如玉心中勾起了一丝涟漪。 英雄冢黑白无常,江湖之上皆知白如玉举世无双,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位默默无名的小师弟比自己更担得起这个称号。 夕阳西下,余辉下的影子显得不再低沉,凄凉的坟地中一只沉厚阔实的大手牵着一只布满绒毛的小手,逐渐消失在即将来临的夜色中。 夜幕已临,一个少年正安静地躺在一口陈旧棺木上,刺骨地冰冷透过身体的余温直抵少年心间;少年挣扎着撑起僵硬的身体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的一幕梦中似曾相识,空旷的大殿,头顶悬挂着让人有些刺眼的灯盏,视线平行的正前方伫立着一潭池水,池水的尽头连接着一片无尽的黑暗。 在少年最后的记忆中,只有沙漠中老和尚那张慈眉善目的脸;现在老和尚不见了,只有陌生的环境,还有这张让人感到冷的可怕的“床”。 苏醒的少年正是苏小鱼,他轻轻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模糊中隐约得自己曾看到过一个满脸毛发的少年喂食自己,再之后那一潭清池旁总会闪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思绪万千的苏小鱼本能将目光转向左前方,似乎想从中寻找那一抹影子的踪迹;只有一口陈旧的棺材突兀摆放在眼前,苏小鱼下意识感觉后背发冷,纵身跃起。 果不其然,自己一直躺着的“床”竟也是一口棺材,横看之下,三口棺材整齐平行摆放一列,棺木的色泽深沉,边角的纹路彰显着悠久的历史;苏小鱼虽不懂这行门道,但也清楚这三只棺木都是少有的老物件。 空荡的殿内,奇怪的棺材,消失的少年,还有那让人望而生畏的无尽黑暗;都让少年觉得无比的诡异。 一阵冷风袭来,苏小鱼一阵哆嗦,下意识紧了紧有些沉重的身体;脚步不听使唤地向着池边而去,心中响起一个声音不停催促自己远离那几口神秘的棺木。 恍惚间来到池边,灯火下,看着一泉清澈的池水倒影出一个无比萧索的身影;苏小鱼俯身蹲下,看着碧蓝如海般的清泉中呈现出一张极尽疲倦、消瘦的脸;这还是曾经的自己吗?看着有些脱相的自己,苏小鱼一时间木然出神。 水至清则无鱼,池中央矗立着一座太湖石,石体下的溶洞连接着大小不均的无数窟窿;窟窿的缝隙中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神秘生物。 不知何时平静的池面出现了一丝涟漪;紧接着,一圈圈荡漾开的波纹急聚扩散开来。 池底暗流涌动,如被煮沸的开水冒出“咕隆咕隆”的气泡声;刹那间,池中央出现了一个剧烈旋转的漩涡,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被这惊人一幕吓醒的苏小鱼本能起身向后退去,只是迈开的脚步忽如千斤重石般岿然不动;原来在苏小鱼身下一只头生犄角,形似蛟龙的生物正如一段细长的彩带浮出半个身子,用它那锋利的尖牙紧紧咬住苏小鱼长衫的衣角。 苏小鱼看着这奇形怪状的生物,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恶寒,用力甩起衣衫,拼命挣脱;只是那生物如附体的寄生虫般死活不松口;情急之下,苏小鱼准备脱掉贴身外衣;那生物似有灵性般感知对方举动,竟张嘴用力拖着苏小鱼往水池边拽去;这一拉一扯,一个不着力,苏小鱼脚下一滑,整个人飞身跌入水中。 池水不深却冰凉透骨,苏小鱼一边忍受沁人的寒冷,一边试图摆脱着不明生物的纠缠,疯狂撕扯掉下身的长衫;忽然,左侧的小腿处感受到一阵揪心般的疼痛,似被什么东西咬了。 苏小鱼侧目之下一看,一条通体黝黑,类似之前蛟龙般的生物正咬住自己左侧小腿;尖锐的牙齿刺入柔软的体肤之中,一时间,吃痛不住的苏小鱼不顾一切奋力抓向黑色生物。 滑如泥鳅,肤如蝮蟒的生物被苏小鱼两只手用力嵌着使劲往外拉;只是那生物韧劲十足,越拉扯越如狗皮膏药般死死咬着;无奈之下,苏小鱼忍着剧痛向着不远处的假山游去。 池中的太湖石除了风化的岩洞,还有峥嵘突兀的岩峰;临近岩体的苏小鱼忽然朝着突起的岩峰猛烈撞击过去,数次之下,黑色生物严实的口齿似有所松动;苏小鱼顺势抓起生物半截身子朝着一块尖利的岩石猛砸下去,岩尖瞬间戳穿了黑色生物细软的身体;黑色生物剧烈晃动,震的周围水花四溅,猛然之下竟咬去苏小鱼腿间一片鲜肉,顿时,血流不止。 红色的鲜血如涌动的岩浆般瞬间填满了整片水池,嗜血的白色生物伺机而动,抛开边角的衣衫,疯狂咬向苏小鱼腾不出空隙的左手;手脚变得有些麻木的苏小鱼愤怒之极,却又无可奈何。 忽然,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地面开始产生剧烈地震动,池中的泉水如惊涛拍岸的怒潮开始翻涌,围绕在太湖石的周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停流向漩涡中心的池水如被人间蒸发般集聚减少,仿佛存在神秘的吸引力誓要将所有的一切吞噬。 苏小鱼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浑若不觉被黑白不明生物咬伤的痛楚;下一刻,苏小鱼连滚带爬被卷入漩涡当中;来不及想象临终遗言的苏小鱼片刻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冷风依旧,封闭的空气中所产生强烈气流间的对撞开始变得逐渐平缓,地面不再震动,开始变得平稳;让人惊奇的是那一池消失的泉水竟似从未有过干涸的痕迹,品种稀少的太湖石仍屹立在池水正中央;从头至尾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变化。 池水如血色般腥红,散发出让人欲呕的恶臭;一黑一白两条细长的不明生物正翻白浮现水面,池边角落处几片被血水染红的旧衫悬浮在水中。 夜未央,只是这一晚的夜色太长,也太不温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十七章.充满未知的诡异(二) 微弱的火光照不清眼前的黑色,正如人们内心隐藏的秘密永远不见天日。 灰色的阴霾中绽放着一缕奇特的火苗,如星光点点散发出不同寻常的蓝色火焰。 闪耀的火焰一瞬间映照出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墙体由青色的大麻石堆砌而成。 墙面周围空无一物,唯有一张破旧的方桌,方桌之上一盏油灯闪烁着蓝色的火光。 妖异的灯火下,一个少年正诡异地躺在有些发潮的地面上;少年衣不遮体,双目微闭,安静的像一具死尸般横卧着。 气氛静的有些可怕,空气中弥漫着无比沉重的压抑感;不知何时,传来一丝轻微的叹息声;仿佛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边。 如同来自内心深处沉寂已久的召唤,少年的心开始有节奏般的跳动着,“扑通、扑通”一声更胜一声,随着心率的加速,少年突然睁开双眼,猛然起身。 万籁俱寂的黑暗中,只有一簇蓝色的微光不停摇曳在少年的眼中,火光延伸下一片脱旧的石壁,色泽墨绿,仿佛来自地狱的冥火勾射出近乎妖异的绿光。 “是已经死了吗?是已经来到了地狱吗“看着眼前阴森、诡异的一幕,少年难以置信自己是否真的已经来到了死亡的边界。 突然间,那道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再次响起,仿佛来自远古某个遗落之地,带着深深凄伤回荡在四周的每个角落。 少年莫名觉得身体有些发冷,不自觉间向着此间唯一的温暖之处靠近几分;灯火在燃烧,只是心中那抹阴寒却始终萦绕在少年心中。 没有光,没有风,更没有人;只有一盏灯,一面墙,一个起死回生的少年。 很多时候,往事总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才会想起,此刻少年的心已随着那微弱的灯火飘向那遥远的戈壁,无边的沙漠,还有那间支离破碎却又让人感到无比温暖的家。 少年是个孤儿,他无法和正常的孩子般拥有一个纯真快乐的童年;在他很小的时候便懂得了人生艰苦,因此他分外珍惜每一次通过辛勤努力所获得的劳动成果。 他敬畏生命,却对死亡并不陌生;他曾经见过在沙漠中渴死的商客,见过在戈壁中为掠夺物质、杀人如麻的沙匪,见过集市中因偷食被殴打致死的奴隶。 在少年眼中,死亡或许并不可怕,只是死亡的过程让他感到特别的胆战心惊。 不知何时,少年的后背变得开始有些发冷,搭在方桌之上的手开始变得有些僵硬,一滴汗珠顺着眉心滑落到少年的鼻尖;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此间少年。 下一刻,回过神来的少年猛然回头,却发现后方空荡一片,那面青色的石墙竟消失不见。 少年的眼前只有一片无形的黑色,一眼望去似乎没有尽头;黑暗中笼罩着一双赤红的血色,那是一双弑人的眼睛,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之眼,摄人心魂。 黑夜无边,有的只是莫名的恐惧;少年被这突如起来的变故惊的有些木然,不经意间手指朝着桌上的灯盏移去。 少年一把抓向灯盏,想用那微弱的火光照亮前方的那抹悸动,可惜那灯盏沉如铁石,竟纹丝未动;少年一时心急,使出全力,却依然不能搬动分毫。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耳畔处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回音,那声音饱经沧桑,沙哑如斯。 是从那黑色的影子中传出的,少年不再犹豫,壮起胆子径直往那黑暗中走去。 少年越走越慢,那抹赤红给予少年沉重的压抑感越来越强;终于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少年停住了脚步;因为那双赤红的眼睛多了一丝光明,就如同即将破晓的黎明,点亮黑夜之后的初日。 光明骤起,瞬间点燃了整片黑暗;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中的影子如幽灵般闪现在少年的眼中,那是一个人,一个浑身上下衣衫褴褛此刻却神采飞扬的老人。 老人一头杂乱无章的白发披肩而挂,目光如炬的双瞳爆射出凌厉的白芒,如沐浴圣光的仙者发出万千惊虹。 少年一时看不清老人真实的面容,只因这道光太过耀眼,耀眼到让他丝毫没有注意身后那盏闪烁蓝色火焰的灯火。 天地间有一种火传说来自地狱的边界,盛藏着无数幽冥的亡魂;那是一团蓝色的火焰,绽放之时形如莲花,色如妖姬。 现在这团火就在眼前,就在少年的身后;火光四射,溅起无数朵蓝色的莲花。 蓝色的莲花悬停于空中忽明忽暗,对着那刺眼的一片白芒,竟呈两相对恃之状。 骤然的变化使得少年木然而立,他不再感到惊奇和恐惧,因为他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 忽然,已然有些麻木的少年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压力源自少年的前后方。 下一刻,无数蓝色的莲花如璀璨的烟火在电光火石间冲进白茫茫的一片光明。 光如白昼,卷起一片绚烂的彩色;空气中,蓝白色的光相互交织,相互碰撞在一起。 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少年浑身上下的骨骼似被敲碎,耳鼻处流淌出一丝鲜红的血迹,手臂上的皮肤竟被沁出血色的印痕。 承受不住如此痛苦的少年,开始大声怒吼,那声音竟是充满着如此的悲凉和绝望。 那声来自内心深处的呐喊,仿佛地狱都不愿接受如此苦楚的少年。 那道白光突然开始变得暗淡,渐渐退去的潮涌,空气中只剩下几朵蓝色的莲花。 少年瞬间瘫软在地,与此同时,一个疲惫不堪的老人一夕间仿佛苍老了无数年。 沉默无声的时间里,气氛安静的有些可怕,仿佛回到了初时的黑暗。 少年茫然地望向老人的方向,这一次少年看的很清楚,那是一个手脚上下锁着厚重沉铁的老人,老人须发皆白,佝偻着背,紧紧蜷缩的身体就像一只带壳的蜗牛,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似乎感受到少年注视的目光,老人抖了抖手中的铁链,随即开口说出整晚第一句话。 “小兄弟,你终于来了!你现在理应会有很多疑问,不用着急,待会儿我会让你知道的;在此之前,你能去帮我看看那盏灯现在烧的怎么样了吗?” 不知是否很久未曾和人开口说话,老人的话说得有些生硬,但语气却很温和。 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正如老人所言,劫后余生的少年心中充满了诸多疑问,这些问题的答案促使少年再一次撑起疲倦的身体,走到了那盏让人生畏的灯前。 已知此灯非同寻常,少年不敢贸然俯身一探究竟,只缓慢靠近方桌低头望了一眼。 “如何?”不远处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中有着些许期待,但更似乎有些紧张。 少年看着那盏燃烧的蓝色火焰,火光之中竟连着一条白玉般的灯芯,现在这条灯芯已燃烧至半。 “那条白色的灯芯已经烧了一半。”少年虽不明白老人话中含意,但知道这对他十分重要,遂如实相告。 一时间老人沉默无语,片刻之后叹息着自言自语道:“果然,如此这般竟才烧出半截,当真造化弄人啊!”说这话时但见老人语中充满了不甘与无奈。 少年并未听到老人的话,只目不转睛地望向老人的方向;因为老人的身后有一面墙,一面青沥色的石墙;此刻老人正依偎着靠在墙体的一边,就像一个即将行刑的犯人。 是自己魔怔了吗?那面消失无影的石墙,现在竟又出现了。 还有那盏灯,奇怪的老人,一切都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奇。 少年无法想象之后是否还会出现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情,这时候,耳畔处传来了老人轻声的呼喊:“过来吧,小兄弟,我将解答你心中所有的疑问。” 这句话说的恰到好处,仿佛有着无穷的魔力驱使着少年径直走到老人身边。 老人缓缓抬起头来,这一次,少年清晰的看到了老人那张脸;那是一张有着四十岁年纪却写满七十岁沧桑的脸,在那张脸上看到的除了苍老的皱纹,还有濒死的伤感。 少年无法想象一个人是在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之后,才会让自己苍老的如此之快。 老人似乎没有注意少年有些惊讶的表情,只轻声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小鱼苏州的苏,小鱼就是水中游来游去的那条”苏小鱼看着落魄的老人,心生不忍,想用幽默的回答方式让老人感到一丝温暖。 果然,老人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随即问道:“苏小鱼,那我叫你小鱼儿可好?“ 未等苏小鱼回应,老人紧接着说道:“小鱼儿,你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地?那是因为我让你来的;否则以你的实力只会被那两条畜生撕成粉碎;二十年了今天终于看到一个鲜活的生命了。”老人似乎有些激动,双手悬烤的铁链被扇动的“哐哐”作响。 原本就有些云里雾里的苏小鱼听了老人的话,心中更加不知所措,再见老人一脸疯狂的样子,瞬间感到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忽然,老人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了苏小鱼的左腿,被黑色不明生物咬烂的伤口此刻正被老人死死按住,剧烈的疼痛让苏小鱼险些失去知觉。 下一秒,老人双目赤红,先前温和的脸上竟浮现出无比狰狞的模样,浑若来自地狱的恶鬼;紧接着老人又如同疯魔般自言自语道:“南景天,人算不如天算,任你机关算尽又如何;天不亡我,你奈我何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中,一张厉嘴咬住了苏小鱼的脖子,就像一个躲藏在黑夜之中多日未曾进食的吸血鬼,鲜活的血液足以让他感到陶醉;此刻的老人正沉静在这样享受之中。 当感觉到血液在流失的那一刻,苏小鱼无比绝望,眼神无助的望着老人身后那面墙。 现在的自己正如那堵石墙,走不出,逃不开,只能慢慢等待死亡的降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十八章.充满未知的诡异(三) 一场秋雨一场寒;潇潇细雨滴落人间,枯坟遍野,尽显一片寥寂之色。 坟前细雨绵绵,殿内灯火通明;骤亮的灯光下伫立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高大身影正是白如玉,矮小身影自是那位小师弟;此刻那两道身影正望着那一片泛红的池水怔怔出神。 骤然间,小师弟指着池中一黑一白两条细长的生物,对着白如玉“阿巴,阿巴“说个不停,神色间竟是激动与着急。 对于这个自小便跟随自己一起生活的小师弟,白如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小师弟是想告诉自己:出冢前他还曾喂食过那两条“虬龙“,如今竟然都死了,他感到十分伤心;同样,那少年在他离开的时候还躺在那棺材之上,现在竟然消失不见;这一池鲜红的血水和那少年的消失是否有关,他都不得而知;对于师兄所交待之事未能完成,他感到心怀愧疚。 看着这个自小便无法开口说话的小师弟,白如玉心中徒然升起一丝怜惜之情,随即伸出一只细如纤葱的玉手,朝着对方的头顶轻轻揉弄,像极了一个父亲对于自家孩子关爱宠溺的模样。 白如玉心中明白这份关怀与信任对于身陷残疾的小师弟而言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何况殿内所发生的一切已然超乎想象,一时间他无法全然推测出池边所发生的事情;只是那两条罕见的“虬龙“乃出自北海雪巅极地之处,已有千年道行,近乎成妖;近年来更是脱胎换骨,体若金石,骨若铁甲;即使是自己恐怕也难伤其分毫。 如今这一黑一白俱死在这血池当中,唯一的可能便是中毒,中的是少年的毒;满池的血色和破旧的青衫,都足以说明少年曾经来过池中与两条“蛟龙“发生过激烈的搏斗。 只是那少年如今去了哪里?一个毫无武功根基的少年怎么可能独自走出这内殿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少年已与那两条“蛟龙“同归于尽,黑白双蛟食肉腐骨的本事自己曾经是见识过的;若真如此,只可怜了那少年郎,本已病入膏肓,死前还要遭受这般苦楚。 原本还思忖着师尊是否会破例为他开放冢中圣地“洗髓池“,如今怕是一厢情愿也无济于事了。 一直被师兄摸着脑袋的小师弟,倏然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如玉神色间的变化,眼见师兄原本泰然自若的脸上浮现出一股莫名的忧愁,他轻轻扯了扯白如玉腰间的玉带,口中嘟囔着,手指在空中不停地比划。 沉浸在思考中的白如玉看到自己的小师弟此般模样,忽觉有趣,不觉莞尔一笑,笑声中带着一丝欣慰,一份怡然自得的满足感。 原本打算安慰他的,现在反倒安慰起自己来了;白如玉心中明白这些年自己对小师弟严厉的有些过分,致使他对自己这个大师兄一直以来都心存敬畏之心,冥冥之中似将彼此隔上一层无形的枷锁。 如今看着小师弟渐渐打开心扉,学会关心人了;白如玉温言以对:“黑子,师兄明白你的心意,水脏了可以换,人死了,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至于小黑小白也一并葬了吧,记得挑个好地方,来年我也好去上柱香。” 绰号黑子的小师弟看着一脸温色的大师兄,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笑容,那笑容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偷吃了蜂蜜的小老头。 “去吧!”黑子不再犹豫,快步走到池边,走进一潭血水的池中。 人有毒,血水有毒,但黑子无惧;这世间所有的毒仿佛都与黑子绝缘,从小他便对毒有着特殊的免疫力。 白如玉知道这些,所以他才会放心黑子独自呆在少年的身边,因为没有任何威胁。 当黑子打捞起黑白双蛟和一堆破旧衣服的时候,神色还是十分伤感的;在黑子的心中,双蛟已犹如半个家人,而那无辜的少年,这几日的陪伴,多少也已住进心中。 多少年后,当黑子告诉苏小鱼曾经帮他立过墓碑,那一刻,苏小鱼潸然泪下。 黑夜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黎明的过程;孤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惧怕孤独。 一双手一个人一盏灯;黑暗中一个影子正在追逐光明的路上砥砺前行。 路很长,很遥远,遥远到仿佛每日光明就在眼前却始终无法触摸到。 飘渺的远方忽然吹来一片绿叶,随风起落;眨眼间,苍翠欲滴的叶子长成了一棵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 影子开始爬树,因为他想领略树荫之上的风景,一步一步往上虽很艰难,但却坚定不移。 终于他爬到了绿荫之上,那是一片蔚蓝的天空;他看到了光明,拨开云雾见天日。 像在梦寐中惊醒,醒来的第一刻苏小鱼看到的不是蓝色的天空,而是一片昏暗的黑夜。 这是在做梦吗?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记忆中自己被一个疯了的老头活活咬死的。 黑夜里,一道沉重乏味的铁链拖沓声震的地面吱吱作响,仿佛地狱的使者,老人再次出现在苏小鱼的身前。 对于已经有过两次死亡经历的苏小鱼,生死或许已经看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老人就这么静静看着苏小鱼,眼神十分安宁,没有一丝波动的痕迹,仿佛一尊活死人般的雕像。 这般对峙的时间有些长久,直到已有些看轻生死的苏小鱼再次感到心里发瘆才结束。 老人收起那份执着的眼神,缓缓拖动着手中的铁链,只轻声说了句:“跟我走!” 走?走去哪里?和谁走?和一个杀死自己的凶手吗?虽然现在仍不清楚自己是人是鬼。 但苏小鱼还是走了,就像当初老人要求自己过去送死一样;老人身上似乎有着某种非凡的魔力,他抗拒不了。 夜色很黑,却仍有一丝微弱的火光点亮前方的黑暗,老人走的很慢,仿佛每一步都步履维艰,苏小鱼紧跟老人的脚步。 昏暗中,没有了妖异的蓝色火焰,也没有了清沥的石墙,只有沉重的铁链划过地面的摩擦声。 行至途中,老人忽然停住了脚步,眼神凝重望着前方说道:“接下来,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停下来,一直跟着我。” 苏小鱼虽不明白老人话中之意,但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即将要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老人不再多言,只是走的比之前更加小心谨慎;如果此刻有光,你会清晰的看到地面一行碎裂的脚印;从一开始老人每走一步,冥冥之中都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阻碍着他前行。 忽然前方亮起一道绚烂的浮光,乍看之下竟显得有些幽暗森然,因为那是一面染满血迹的墙;墙体为青,墙面为蓝;浓稠的鲜血正流淌在青蓝交织的墙体上。 老人似曾未见,踏步向前,只是沧桑的脸上多了一份倦容,明亮的眼中多了一丝光明。 身后的苏小鱼已被眼前这一幕惊呆,那是通往死亡的暗巷,还是触摸地狱的黄昏。 路在前方老人已先行,纵然有千般不愿,苏小鱼仍然硬着头皮紧随其后。 只是这一切并未结束,当苏小鱼离老人一丈距离之时,那面染血的石墙突然涌现出无数青面獠牙,剖肚挂肠的恶鬼,他们撑着面目狰狞的鬼脸朝着苏小鱼缓缓爬行而来。 苏小鱼当场被吓着后退数步,疲软的腿脚实难再向前迈进;身前的老人似乎早有预料,只听那空旷的黑暗中回响起老人荡气回肠的八个字音:心无杂念,勇往直前。 老人的声音如拔树撼山般传入苏小鱼耳中,直抵其心间;下一刻,苏小鱼鼓起勇气,咬紧牙关,朝着那面幽然之墙向前迈去。 恶鬼在扑食,魍魉在招手,当苏小鱼走入墙体的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殆尽。 等待他的是一个全新的地方;这里有灯火,有来自风的声音,还有一个笑容可掬的老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十九章.传道.授业.解惑(一) 一间不大的阁室,一盏青铜灯下,一个老人正盘膝而坐,老人的身后是一面泛青的石墙。 苏小鱼看着这个笑容满面的老人,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曾几何时,老人也曾这般温柔以对,只是那份温柔背后所付出的代价太大。 老人似乎感受到了少年内心的不安及惶恐,语气轻柔,颇具调侃般说道:“不用紧张,我不会吃人;你是叫苏小鱼,苏州的苏,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儿吧?” 看着老人一脸和颜悦色的样子,苏小鱼内心有着揪心般的紧张感;在看老人身后那面石墙,仿佛无论在什么位置,老人出现的地方总会有那面清沥石墙的存在。 苏小鱼一时间不想也不敢回应老人,只是木然而立,眼神呆滞,神色间骤显几分迷茫。 老人看着有些发愣的少年,喟然叹息道:“也是,无论谁碰到这样的事情,总会不知所措的;对于吸血之事,我深感抱歉,希望接下来我所言之事,能够重塑你对我的认知。” 提及吸血之事,苏小鱼幡然醒来,既然老人承认吸过自己的血,那么现在自己应该还活着。 对于本已有些看淡生死的苏小鱼而言,因为之前的遭遇超出他所能承受和理解的范畴,他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死,这才使他萌生淡然看待生死的念想;现如今知道自己还活着,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求生本能被激活了。 老人未曾留意此刻思绪万千的苏小鱼,只是坦然的述说着自己的故事。 老人说话的语调很慢,所说的故事和所提的问题都是苏小鱼心中所想知道的谜题。 “知不知道为何你会在那一对牲畜即将咬碎你的时候,你会出现在此地?” 苏小鱼摇头,他当然不知道,从一开始他便认为自己来到了地狱的边界。 “那是因为我让你来的,换句话说,是我将你从死亡中营救了出来。”说这话时老人神情颇为自得,仿佛做了件令他值得自豪的事。 苏小鱼看着有些得意的老人,心中忍不住一阵咒骂:这算哪门子救人?这还不是领着自己从地狱走向另一个魔窟。 想归想,嘴上却断然不敢说的。 老人看着一直摇头点头的少年,忽然笑骂道:“小鱼儿,这会儿不会在心里暗骂我这个糟老头子吧?” 一下子被老人戳中心中想法的苏小鱼顿时耳根通红,承认与否认都觉得有些不适。 看着一脸窘样的少年,老人印证了自己的想法,随即大笑道:“哈哈,有趣,当真有趣!“ 苏小鱼不知老人笑出何意,只觉得被人猜中心思的感觉让他很不自在。 “小鱼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又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此地?” 原本对于老人一眼猜中自己心思的苏小鱼而言已觉有些难堪,此刻老人如此重复这般明知故问的问题,有种戏弄的姿态,苏小鱼忽然觉得有些愤然,遂撇过脸,不再理会老人。 老人对于苏小鱼的态度置若罔闻,自顾自般言语着说道:“其实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这要从” 故事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因为苏小鱼实在不想听老人叨叨个不停,就像第一次在自己家乡集市上听一出《乱世枭雄》一样,说书人堂前说的口若悬河,下面自己听了只觉又臭又长;现在老人的开场词就和那说书人如出一辙,苏小鱼忍无可忍,大声抗议。 一脸懵逼的老人看着有些激动的少年,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没耐心。 苏小鱼的强烈抗议得到了良好的回馈,老人不再重复昨日的故事,只要求他安静坐在身旁聆听。 这一次,苏小鱼没有拒绝。 席地而坐的苏小鱼再一次看到了老人那张依旧写满沧桑的脸,只是这一次,那张脸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少了三分死气沉沉,多了七分健康活力。 “这里是英雄冢的禁地,除了南景天应该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至于我为何变得如此落魄,这其中涉及一段尘封的往事,估计一时半会你也不愿意听,但这些对你而言都不重要,你只需记住接下来我所言之事即可。”言语间,老人语气变得肃然,神情有些郑重。 “之所以我会知道你在池中的遭遇,是因为一滴血,那是流淌在你体内的血液;你身中‘玄天蛊蛇之毒,本该撑不过三日,幸好不知道是悬若寺中的那个和尚用‘七玄丹帮你吊了口气,同时又有英雄冢的高手帮你逆行施血封住奇经八脉,这才勉强活了下来。” 想起慈悲为怀的老和尚,还有那张冷若冰霜的棺材床,苏小鱼感慨莫名。 只是接下来老人说的话却又让他感到万分惊奇,甚至有些不明所以。 “我救你其实也是为了自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需要用你的血来延续我的生命!放眼天下能够彻底根治这毒的人恐怕也只有我了,做为回报我可以答应帮你驱毒,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在苏小鱼的心中老人是否真的可以为自己驱毒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他看到老人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着真诚与愧疚,那一刻,苏小鱼感觉自己对老人的态度开始有些释怀。 “我要你以血起誓入我宗门,你可愿意?” 苏小鱼万没想到老人会提出如此奇怪的要求,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江湖对于一个毫无武学基础,只学会如何解决每日三餐的少年而言实在太过遥远。 老人理解少年的不知所措,若有选择他必然不会如此诱导一个资质普通的少年继承衣钵,只是他已等了二十年,时间绝对可以磨灭一个人的耐心,何况如今他已风烛残年。 “你不必有任何压力,我绝不会让你去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情,让你入宗无非是不想断了这一派的香火。” 看着满怀期待的老人,苏小鱼一时热血冲动说道:“我答应你!” 只是他不知道,在今后的岁月中,这个决定竟影响了他一生的命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二十章.传道.授业.解惑(二) 老人看着少年苏小鱼满怀欣喜地笑了笑,那笑容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老人慢慢站了起来朝着那盏青铜灯走去,一旁的苏小鱼也跟着起身走去。 灯盏前,老人双指微拢,双手迅速朝着盏中灯芯点去;只见片刻间一丝微亮的火光停留在老人的指间,老人的手就像一根被点燃的蜡烛,摇曳着微弱的火光。 苏小鱼从未质疑过老人的能力:老人的眼睛、手和脚以及全身的上下每一处肢体仿佛都拥有无穷的魔力;只是眼前的一幕如同戏法般的表演还是有些震撼到他。 “这是入宗门的规矩,百年来‘乱云窟不敬天,不跪地,只拜这一簇冷艳的火!” 老人说着随即便将指间的火光猛然甩向地面,瞬间,地面上升起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来吧,小鱼儿,跟着我向着这圣火起誓吧。” 一旁的苏小鱼心想不是让我以血起誓吗?怎么 苏小鱼平时最讨厌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只是看着老人一脸严肃的样子只好照做。 但见二人并排而立,表情庄严,神色肃然;老人口中沉缓念道:“火之光,请焚烧你华丽的外衣,赐予我一片光明的净土;世间黑暗重重,愿以吾之血换一片朗朗乾坤!“ 老人的话激情盎然,字字铿锵有力,余音缭绕,回荡在这片狭窄的空间里。 苏小鱼学的有模有样,只是稚嫩的模样加上毫无气势的宣读,让人乍看之下就像庙宇中每日诵读佛经的佛子。 老人的话还未结束,之前是宣读圣言,如今才直入主题;但见老人神色依旧,语气沉稳有力: “乱云窟第五代掌门人轩墨染以火为证,现有少年苏小鱼入我宗门,秉持我派宗旨:不求飘渺大道,但求匡扶宗门;谨遵宗内三戒原则,如若违背,必以宗规严惩不贷!” 看着一脸义正言辞的老人,苏小鱼一时思绪万千;什么三戒原则什么宗规对于向往自由的少年而言最是让人生厌,只是那一句匡扶宗门却始终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对于自小便学会一个人独立生活的苏小鱼,他比很多人都懂得一种叫责任的东西。 老人看着有些迟疑的少年,轻声问道:“你有何疑虑,但说无妨。” “三戒是什么意思?”苏小鱼其实没有疑虑,因为他很清楚一份责任和一份担当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是多么重要。 “戒毒戒贪戒色,我曾立下过规矩,门下之人不得以毒害人,不得贪财伤人,不得迷恋女色。” 老人说的正义凛然,苏小鱼再无半分犹豫,随即开始对着圣火宣誓 时间分秒流逝,地面那团红色的火光逐渐变得有些暗淡,宣誓完的苏小鱼望着那团火焰怔怔出神。 半晌过后,苏小鱼问了老人一个问题,一个之前老人想说但他不愿听的问题:“前辈,为何你会被困此地?你既然是我派掌门,怎么不见有宗门之人前来营救?” 先前老人曾问苏小鱼同样的问题是为了提升对方入宗的兴趣,此刻少年的问题却像一根尖锐的毒针深深刺入老人的心中。 老人带着满腔怒火,愤懑地说道:“若不是南景天和南宫离这两个无耻小人设计害我,天下间又有谁能困得住我轩墨染!” 这一刻,老人除了愤怒还有一丝骄傲,那是刻在老人骨子里与生俱来的豪情与霸气。 苏小鱼自然不知道老人口中说的两个小人,只觉得一个人若被困在黑暗的牢笼中二十年,任谁都会有权力去发泄自己的情绪。 看着此刻容光焕发的老人,苏小鱼忽然觉得老人有些可怜;老人做为宗门之主,昔日一定有着光辉的过去,如今却落魄至此。这当中必定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伤心往事。 苏小鱼没有追问老人的过去,因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老人同样也有。 在发泄完心中的情绪之后,老人淡然的告诉了苏小鱼一句话,这句话在他今后的人生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老人说:“天下最厉害的不是无敌的武功,而是一颗丑恶的心灵!”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老人告诉苏小鱼宗门内并没有人知道他被囚困于此,现今已过去二十年之久,宗内如何他一无所知老人还稍带聊了一些有关乱云窟的前尘旧事。 这期间,老人还提到了那盏灯以及那面墙,这是苏小鱼最想知道的谜题之一;只是老人并未替其解疑,只简单地告诉对方那盏名叫“无寐”的灯出自英雄冢,那面名曰“神隐”的墙来自南宫世家。 苏小鱼欲待追问,却被老人从容打断;老人心平气和的对着苏小鱼说道:“你想知道的,时机到了自然便会让你知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帮你驱除体内的毒素。” 与老人相处的这段时间,苏小鱼身体并未感到任何不适,因此对于体内之毒并未重视;只是他并不知道那是因为白如玉的手段高明,可以帮他逆行施血,足够他撑上十天时间;十天过后,一旦没有了白如玉的帮助,他必七窍流血而亡。 老人拖着沉重的铁链,行至苏小鱼身前,沉声叹息道:“原本以你的资质不该传授于你的,只是我已别无选择;小鱼儿,知道为何只有我才能解你体内之毒吗?那是因为普天之下只有我才会那‘九转玄功。” 苏小鱼并不十分清楚老人话中之意,但却明白那“九转玄功“必是宗门中一门绝世武学。 “幸而你并未学过武功,这对你今后修习这门功法倒是一大益处;自今日起你便随我修炼这门功法,待他日你功力精进之时,体内之毒自可化解。” 说着老人竟双手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口中念道:“修此功法最需凝神静气,心无旁骛,抛开一切繁杂事物,划天地为轴,以自我为中心,聚自然之灵气” 看着席地而坐,摒气凝神的老人,苏小鱼赶紧依样画葫芦的学了起来。 对于苏小鱼而言,小时候的家庭环境让他学会了独立生存的能力,同时也让他学会了遇事沉重冷静的良好心态。 因此,在跟随老人修习之时,苏小鱼竟学的有模有样,颇有几分老者风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二十一.传道.授业.解惑(三) 一盏青铜灯前,一个须灰发白的老人,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两人双手盘膝,平行而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白雾,几缕如丝般的青烟悬浮在老人与少年的头顶袅袅升起。 时间就像小河中的水,看似不动,其实在淌。 当名叫轩墨染的老人看着苏小鱼沉浸在自我当中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苏小鱼对于自然之道的领悟力让轩墨染感到有些意外,只是他不得不提前打断这种良好的趋势,因为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将“九转玄功“的口诀心法传授给苏小鱼。 下一刻,轩墨染声如洪钟,大声喊道:“苏小鱼,醒来!” 老人的声音沉如山岳,若虎啸龙吟般让人听之瞬觉震耳欲聋。 仿若与一切事物隔空联系的苏小鱼在听到这一声呼喊后,瞬间醒来。 冥冥之中仿若天雷滚滚,有一道激流勇进的闪电,发出咆哮的雷鸣,击在苏小鱼的心间。 苏小鱼懵然看着一脸无辜的老人,总觉老人眼中时刻透着一丝无法察觉的狡黠。 轩墨染忽然沉了沉手中的铁链,下一刻苍老的双手竟从铁链中挣脱出来;看着那双如影随形的铁链,轩墨染笑着望向一旁的苏小鱼,自嘲般说道:“这东西紧紧跟了我二十年时间,你知道为何我从未卸下过?” 苏小鱼不知,也不懂;他只是不知道老人为何此刻在他面前卸下了这副承载了二十年之久的枷锁。 “那是因为一个人,一个令我无比憎恨讨厌的人;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消磨他的戒心,二十年来这副铁链隐然间已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当一个人变得开始麻木,那么习惯这种东西便已成必然。” 在苏小鱼的印象中,能让老人憎恨的无非就是那两人,但需要老人时刻如此防备的那就只有南景天一人了。 对于那段尘封的往事,老人未曾提及,苏小鱼也就不会问。 只是对于英雄冢,苏小鱼一直有种莫名的好感,从老人嘴中得知对方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一时间苏小鱼不知如何应对,沉默间不停来回拭弄自己腰间的一处衣角。 轩墨染仿佛第一时间洞察到了苏小鱼的内心世界,在老人心中,对于苏小鱼这类从未涉身江湖的白纸而言,不明白“江湖险恶,人心难测”的道理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如今少年既已入我宗门,势必也该让他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轩墨染缓缓站了起来,沉声言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盏灯和那面墙的事情吗?现在我就告诉你。” 一直处于有些尴尬气氛中的苏小鱼在听到老人的话,满眼期待的站了起来。 “那盏灯从我一入此地便被搁置在此,整整二十年灯火从未熄灭过;你知道它为何叫做无寐,因为只要有它的存在,你便只会夜夜无眠;昔日南景天为了能够击败我,煞费苦心从天南地北集齐八十一种特殊材料,再以洗髓池中的圣水浸染数百日,方制成此灯!此灯若置他人之手,只是一盏火光奇异的普通灯火,但于我而言,却有天生克制的作用。” 说到此处,对未知之事充满好奇的苏小鱼情不自禁问道:“有什么克制的作用?” 轩墨染看了眼少年心性的苏小鱼,随即说道:“九转玄功意在随心所欲,求的是自然和谐之道,而这无寐毕竟出自这阴森之处,被这幽然诡异的邪气缠绕多年,两者相织只会水火不融;当年被南景天算计之后我功力大减,他以此灯日夜消磨我之精气,致使我长久未能恢复,若我鼎盛时期,纵有此灯,有又何惧!” 提及“九转玄功“,老人骄傲之色跃然,苏小鱼忽然想起当日老人曾让自己帮他查看那盏“无寐”的情景,仿佛冥冥之中与这功法存在某种必然的联系。 从起誓入宗以来,苏小鱼从未当面称呼老人一声宗主,这自然源于少年的天性使然;从未有过江湖经历的他又怎知江湖中的规矩,幸好尊老敬贤的品德他一直保持着。 “前辈,无寐的灯芯燃烧至半是否与这功法息息相关?” 少年的问题让轩墨染想到“孺子可教”四个字,遂笑言说道:“你还不算太笨,只是你只猜对了一半;我之所以敢以这二十年悄然凝聚起的真气对抗无寐,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感到了你的存在。” “我?”苏小鱼一脸不解的望着老人。 “准确而言是你的血液,你的血能让我恢复半成的功力;但这不是重点,关键是你身体中流淌的是我宗门的血,未来注定会成为宗门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二十年了,我没有时间再做选择,我拼尽全力的一击,换来的不过是下一个二十年;我已没有时间,我不能让九转玄功“从此因我而销声匿迹,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轩墨染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一份惋惜,一许期待,一片真情! 苏小鱼大致能体会老人的无奈和良苦用心,一个人能够在某件事上持续坚持二十年时间,这需要多大的勇气以及多么顽强的意志力。 老人已垂暮,他不能以下一个二十年来赌宗门的未来。 这时候,苏小鱼忽然问了老人一个问题:“前辈,如何才能熄灭此灯?若用我的血可以让你功力精进,我愿意” 轩墨染听了少年的话,竟开怀大笑,笑声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欣慰;只是这份欣慰顷刻间又转化成了一声哀叹。 “没用的,要想熄灭无寐,除非吸干洗髓池;当然若有朝一日你的玄功修到一定高度之后,自可破之;当日吸你之血,实非得已,只是那是我唯一也是最后一次,你体内毒血只能帮我一次;我明白你的好心,其实即使你的血可以助我功力大增,我也不会那么做的。” 听了老人的话,苏小鱼一时不知是庆幸还是感动,心中有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轩墨染忽然转身指着身后那面墨青色的石墙,沉言道::“知道此墙为何取名神隐吗?”记得那天你随我一同走入这间阁室之前,所遇到的那些诡异的情景吗?” 苏小鱼当然记得,那个场景至今让他仍感记忆犹新,今日提及,仍觉历历在目。 轩墨染接着说道:“当年南宫离设计此墙也当真煞费苦心,他用一面随时消失的墙来堵我出去的路;无论我走向哪里,这面墙便如贴身的衣物如影随形;我曾试着摧毁,但无奈此墙竟比沉铁还硬;原本我以为此墙是否如我手中铁链一般,采用特殊材料制成;随后我才发现,这其中竟隐藏着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苏小鱼恍然想起那面随时消失的墙此刻就在眼前。 “其实这个秘密就是:你所见到的一切都源自你的幻觉而已;神奇消失的石墙,墙体爬出的幽冥,这些只会加深你对这面墙的恐惧印象;我花了三年时间才搞清楚;这面墙本身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些清沥色的材料,这些东西仿佛与石墙水乳相融,在无寐的灯火下,让人置身于它的世界;虽然我无比憎恨南宫离,但不得不承认他那独到的机关术确有巧夺天工之能。” “前辈,那些当真只是幻觉吗为何我会觉得如此真实。”对于苏小鱼而言,他不会质疑老人的判断,只是那些显得过于真实,如梦如幻,仿佛随时就在眼前。 “一念为真,虚妄为幻;不必过于执着,一切皆可破。” 轩墨染说的玄乎,苏小鱼自然难懂,只是冥冥之中似乎多了一丝清明。 看着有些似懂非懂的苏小鱼,老人忽然以自问自答的方式反问少年:“知道为何要告诉你这些吗?那是因为我要告诉你一个道理:无论何时,都不要只看到事物的表面现象,要用心去体会;这个世间善人和恶人的分别往往就在一线之间。” “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现在开始时我便传授你‘九转玄功九转的奥妙之处。” 看着一脸严肃的老人,感觉受益匪浅的苏小鱼变得恭敬起来。 “九转玄功即言九转,是为哪九转;一转为人伏,二转为风动,三转为水溅,四转为雷鸣,五转为火炙,六转为地坤,七转为天谴,八转为道生,至于第九转无为,只曾在传说中听闻过;现在我为你讲解第一转人伏” 在苏小鱼后来的记忆中,这段师徒授业的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天的时间。 那段时间里,苏小鱼虽然听着有些枯燥,但却是他人生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回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二十二章.拨开云雾见天日 日子总是像从指间流过的细砂,在不经意间悄然滑落。 恍然间苏小鱼修习“九转玄功”已有三日;三天里,苏小鱼已熟记玄功口诀,开始按老人交代的,领悟九转中的第一转--人伏。 在此期间,苏小鱼总共吃了九个馒头,其中有两个已经触霉。这是南景天为轩墨染半个月前准备的食物。 阁室内,轩墨染看着那盏泛着微光的青铜灯怔怔出神;忽然,盏中的灯火开始摇曳,火光在低沉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弯曲的弧线,似有风吹来。 密封的阁室,如何有风而来?轩墨染猛然望向灯后那面青色的石墙,望眼欲穿,这阵风唯一的可能就来自这面墙的背后。 终于等到了吗?这阵风来的比自己预料中的快了两天,是时候离开了。 看着沉浸在领悟玄功中的苏小鱼,轩墨染内心忽然生出一股难言的情绪;是即将离别时的不舍,还是 一时间老人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少年必须要离开了,因为或许这是唯一一次机会。 轩墨染叫停了苏小鱼,看着一脸茫然的少年,老人不动声色地问道:“小鱼儿,口诀可曾牢记?往后你每日都需心中重复默念这份口诀,切不可懈怠;待他日你若有缘修至第五转火炙,体内之毒自会得解。” 苏小鱼从老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变化,只觉有些奇怪,心中想着:不是有你每天监督着吗?隐隐中已觉有些不踏实,但少年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气氛,老人与少年相继沉默无言。 暮然间,似有一阵清风袭来,来的猛烈,来的骤然;毫无征兆得吹灭了青铜灯的灯火。 轩墨染突然指着那面墨青色的墙,对着苏小鱼开口说道:“之前我曾告诉过你这面墙的一个秘密,其实不然,它还隐藏着另一个秘密;或许此刻当你再次走入这面墙,你会发现一个不一样的天地。” “今天,此时此刻,我便帮你离开此地!” 听到老人的话,苏小鱼感到万分震惊,他惊讶的不仅是那面墙的秘密,而是没想到老人竟让他此时离开。 看到满脸惊讶以及有些不知所措的苏小鱼,轩墨染面带愧色温言道:“那日我本该告诉你的,只是没曾想到这阵风竟来早了两天;或许是天意,提早开启了你离开此地的机缘。” 苏小鱼不懂,或许是他不想懂;在与老人建立起真正感情的这三天里,有的是传承授业的这份师徒之情,有的是相依为命的归属之情,或许还有一份无法言传的父子之间的亲情。 苏小鱼心有不甘,倔强地抬头看着一脸沧桑的老人,颤声问道:“你又怎知这面墙的背后就有新的天地?如若不是呢?如果这是通向地狱的死亡之路,等我死后又有谁来继承你的传承,谁来帮你匡扶宗门,谁” 轩墨染看着已有些失声的苏小鱼,心头涌起千愁万绪,他未曾想到这少年竟如此重情。 一时间老人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安慰少年,只能以实情告知,望少年能够理解自己的苦衷。 老人告诉少年是因为有风,在十年前老人无意间闯进这间阁室,在研究那面沥青色的石墙之时,不仅发现墙体上的颜色诡异,更让我惊奇发现这面墙的背后竟连着一个偌大的空间 二十年里,南景天每隔半月便会前来看望我,当时我只知道自己所处之地是一个全然封闭的空间,却不明白南景天是如何轻松进出此地的;直到我悄悄观察了南景天十年时间,才发现原来每次他出现之时都会产生一股流动的气流,那股气流的背后就是那面泛青的石墙,石墙之后竟别有天地。 池水边你命在旦夕的那一次,就是因为这面墙,你才能安全抵达此地。 这面墙就如同一扇门,只是这扇门开启的时间太难掌握;我反复推演才知道只有墙后的风足以吹熄这盏青铜灯,才是离开的最佳时机。 十年内,只有这一次的风最大,只有这一次无寐最暗淡,只有这一次南景天那个老不死的刚好不在。 轩墨染说到此处,竟似有些激动,多年的压抑和愤怒都在顷刻间发泄了出来。 原本有些不舍,有些委屈的苏小鱼看到老人此刻的神情状态,忽然有些开始理解老人。 被人算计,被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二十年,除了那个让他厌恶的南景天,他只能对着空气说话;这份压抑和痛苦实非常人可以忍受;他当然想过离开,当苏小鱼出现之时,他不顾一切拼了一把,只是残酷的现实让他明白他已再无离开的可能;之后他将心中那份希望寄托到了少年身上,少年的离开对他而言或许就犹如自己的重生吧。 想着今后孤苦无依的老人,苏小鱼恋恋不舍说道:“前辈,我们一起离开吧。” 轩墨染哂然苦笑:“没用的,我已走不了了,那盏灯,这面墙不会给我离开的机会了;只要我想离开此地,它们就会像死神一般紧紧跟随。“ 苏小鱼欲待再言,却被老人打断:“无须多言,时候已经不早,该送你离开了。” 看着老人心意已决的模样,苏小鱼忽然双膝缓缓下沉,欲拜行师之礼。 只是双膝下至一半却是再也跪伏不下,这是老人的手段;但听老人口中说道:“我轩墨染一生从未收过徒弟,也没有收徒弟的习惯;倘若你想真心拜我,待他日你玄功大成,若那时我侥幸未死,你若想拜我,我必定不再拦你。” 听了老人的话,苏小鱼瞬间觉得心头一酸,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老人看着一脸酸楚的苏小鱼,忽然对着少年说了一句让他至生难忘的话; “小鱼儿,每当我看到你时,便会不由想起我那命苦的女儿。” 苏小鱼并不知道老人有个女儿,今年已经十三岁了,也不知道他的女儿在三岁那年因一场天灾而离开人间,他只知道当老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刺痛。 从未享受和体验过亲情的少年,在那一刻已将老人视为自己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亲人。 灯已灭,人未走;缘已断,心停留;情难分,语未尽;离别难,愁千思;一切尽在不言中。 轩墨染不再犹豫,他的手心亮起一道耀眼的红光,那道光炙热如炎,朝着沥青色的石墙轰然而去;下一刻,那面墙体中央闪现出一道白色的门。 老人朝着少年轻声喊道:“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带着依依不舍的留恋,带着满怀期待的憧憬;老人转身不见,少年回头翘首。 少年走进了那扇门,走进了那片属于自己的新天地。 一道巨浪席卷而来,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水流吞噬的少年如一叶随波逐流的浮萍飘向未知的远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二十三章.伤心老人和瞎子 深秋,镶嵌在天边连绵起伏的山峦,在夕阳照耀下反射出闪闪金光。 后山之上,一座破旧泥瓦屋前,一个老人正伫立在一口长满青苔的井前。 老人脚下躺着一个人,就在刚才一股激流井喷般从井口突然涌出;涌出的除了流淌四方的积水,还有此间昏迷的少年。 老人看着浑身湿透、衣履阑珊的少年,随即伸出一只洁白无暇的手轻轻撩拨着身前那一髻白须,灰白的长须在萧瑟的秋风中肆意飞扬。 秋尽霜寒,老人挺了挺原本有些佝偻的背,低声沉吟道:“恍恍惚惚已过二十年,难得你在那不见天日之地竟还有这份心思!这些年我竟越发有些看不清你,只是你将这一线生机倾注在这少年身上,只怕是会让你失望。” 秋霜泛白了心迹,灰白占据了眼底;老人疏离的身影被一片绯红的夕阳缩影成一条伤感的曲线。 不远处的梧桐,如被剥夺青春自由的深宫怨女,伴着凄凉,伴着离愁,伴着飒飒飘落的枯黄落叶。 老人看着那一片桐叶飘零的梧桐树,不由有些触景生情。 老人也曾年轻过,他自然知道年轻意味着充满无限的活力,只是随着年纪渐长,每个人都会变得衰老;正如这梧桐树上的桐叶,经历着从绿叶变黄的过程,经历着自然规律的准则,经历着一个又一个生死间的轮回。 老人正在经历着这个过程,他忽然开始有些了解那个被囚禁在黑暗中的老人。 此刻,老人的视线从未离开过那片梧桐林,因为他知道那片林中来了一个他的朋友。 一个“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他的朋友有个外号叫瞎子,是真瞎了眼。 每到梧桐叶凋零的时候,瞎子都会不请自来,这种习惯已经持续了十年。 只是这一次瞎子比往常来早了,因为这一次是老人请他来的。 瞎子走路很慢,很轻,仿佛每一步都需深思熟虑后才肯迈出;因为天生看不见,因为他是残疾,所以他一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勤奋,努力;他始终相信“勤能补拙”这个道理。 当老人看到一身黑蓝长卦,手拄一绿竹长拐的瞎子幽然走出林中之时,忽然觉得这次见到的瞎子比以往更加消瘦了。 老人问瞎子:“今天的风很冷,你上山之时可还顺利?” 瞎子截然说道:“风再冷也无妨,走了十年的路,怎会出错?” 看着一脸漠然的瞎子,老人直截了当说道:“这次叫你来,其实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瞎子沉默不言,他从没有打断别人说话的习惯,那是因为从小这样的事情让他吃尽了苦头。 老人知道瞎子的习惯,所以继续说道:“是一个孩子,是从那口井中逃出来的,我想让你送他去个地方。” 在听到“那口井”之时,瞎子冷漠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我想让你帮我把他送到南宫世家,给他一个谋生之处;至于当中的说辞,我想你应该知道如何处理” 一向从不打断他人说话的瞎子,这一次破天荒打断了老人的话,因为他已有些听不下去。 “你这又是何必呢?既然这孩子是从这口井中出来的,势必见过那一位了。” 看着一向不急不躁的瞎子,此刻却分明带了一丝情绪;老人随即温言以对。 “我知你是为我担忧,这些年你每隔深秋便来此地,是担心井中那位逃出怕对我不利吧;你我相识十几年,你应该明白我的,我从不会做自己毫无把握的事。” 瞎子怔怔看着老人,两只空洞的眼神仿佛深陷黑暗的漩涡,始终无法聚焦。 瞎子忽然开口说道:“其实我担心的并不是你,我担心的是我自己;我担心自己从此以后会失去唯一的朋友,我已看不见,我不想再让我的人生从此也变得一片黑暗。” 在这一刻,老人好像第一次重新认识这个瞎眼的男人,在老人的印象中瞎子的性格永远是内敛,执着的。 在这一刻,老人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瞎子的情景,但那次的场合并不太友好。 那时候的老人还是上一任的宫主,当时的瞎子还是青涩的少年。 当少年用他手中之剑对准老人的时候,老人发现他的手竟在颤抖。 那是少年第一次杀人,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杀的竟是天机宫的宫主物天成。 少年是一个杀手,做为一个杀手,在自己杀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始终无法下手,这是致命的错误。 老人忽然觉得很有趣,有趣的是怎么看都不像杀手的少年却在做着杀人的事,更有意思的是这个少年竟还是个瞎子。 那一晚,少年走了,老人没有留下少年,因为他要给少年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再一次刺杀他的机会。 就这样,少年前前后后刺杀了老人十次;每一次,少年的剑都会变得更快,更诡异。 直到第十一次,少年再一次刺杀老人,这一次不知道是老人有意还是少年无意,老人终于被少年所伤。 受伤后的老人满脸笑容看着瞎眼的少年,少年竟没有一丝刺杀成功后的喜悦,有的只是无尽的寂寞和莫名的空虚。 少年离开之前告诉老人,从今以后自己永远欠着老人一条命。 往事如烟,昔日的少年已不再年轻,如今的老人已没有了当年的意气奋发。 追忆往昔的老人看着满面风尘,饱经沧桑的瞎子,笑言道:“我们都已经老了,总要留给年轻人一些机会;当年之事,虽非我意,但毕竟还是参与了其中;说起来是我对不住姓轩的,现今怕是他还不曾知道当年之事有我的存在;如今这少年毕竟是他唯一的希望,就当是我对他的补偿吧。” 瞎子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老人的一切,他知道老人对于昔日那件往事从未有过真正的放下。 老人在此枯坐十年,为的不仅仅是防备轩墨染逃出天井,更多的怕是为了弥补自己心中那一份迟来的心安理得。 瞎子理解老人,不再相劝,准备带着少年离开。 临行前,老人最后托付瞎子,日后少年若有危难,涉及生死,恳请他救那少年一命。 瞎子忽然笑了,这是老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瞎子的笑容。 那笑容充满着真挚和温暖,原来瞎眼的人笑着的时候并不只有恐惧和诡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二十四章.北有剑峰,南有木鱼 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 两忘峰的深秋就如同这幅淡墨相宜的山水画,给人静谧,幽然深远的空然感。 此时,画中正挺立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白衣翩然,清逸绝俗;少年手中持着一把剑,一把色泽如墨的长剑。 一阵秋风骤至,少年手中之剑如白虹贯日,直入云霄,云中有光,亮起一道耀眼的惊鸿。 少年指动如风,天空中的那抹惊虹随着少年不停变幻姿势的手指穿云破雾,渐渐地在空中划下一个虚无缥缈的“剑”字。 晨曦的初日温柔如水,仿佛女人纤细娇嫩的手掌,拨开层层白烟缭绕的云彩。 少年举目远眺,只见山峦起伏的远方被一个金光熠熠的“剑”字所笼罩。 温柔的阳光洒落到少年的肩头,洒落在少年的脸上;少年面无表情,那双冷漠的眼睛如同严寒的冰霜,与此刻倾泻的阳光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少年的身后缓缓走出一个人,一身泛白洗旧青衫,两鬓灰白,蓬松的发丝在风中随意飘舞;来的是一个饱经沧桑的中年人。 中年人看着少年寥寂的背影,微微叹息,随即大声喝彩一声:“好剑!“ 少年闻声回头,看到年近半百的中年人正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那一刻少年冷漠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温暖,多了一点阳光。 在少年的印象中,中年人是自己的长辈,是父亲的挚友,但他很少有机会听到中年人夸赞自己的剑术。 中年人看着这个从头到脚骨子里刻着倔强二字的少年,不由想起了少年的父亲。 当年的聂大哥不也是如此吗?斯人已逝,怀念已成枉然。 当初,少年刚醒来之时,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吃过一口饭,也没有再流过一滴泪;整天只是木然的看着远方的天空。 那是一种麻痹自我的方式,那是一种用麻木来隐藏自己伤痛的方式,那是一种欲哭无泪却已痛彻心扉的方式。 这种难以言喻的伤痛,中年人也曾有过;所以他理解少年。 但他并不希望少年因为这种痛而毁了自己今后的一生;少年有恨,恨那些无情杀害他家人的凶徒,只是那些恶人已死,少年的这些恨意永远无法得到内心的宣泄。 当有一天少年不知道自己为何活在这人世间之时,那才是最可怕的灾难。 中年人绝不会让这种灾难发生,他不愿看到少年在今后的人生中重蹈覆辙他的旧路。 所以他告诉少年,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最强,才有资格保护你在意的人。 中年人这辈子从未有过徒弟,少年是他唯一一个;少年的天赋资质极佳,性格坚韧,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教了少年一套御剑之术。 今天是他看到少年展现剑术天赋最好的一次,所以这份赞叹出自真心,是由衷的赞扬。 中年人看着少年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忽然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抬手间指着少年手中长剑说道:“峰儿,这剑既与你心意相通,你当如朋友般待它;不求人剑合一,但求人剑相知,这已是剑道之上乘。” 少年听了中年人的话,犹自点头,口中应答道:“卓叔,峰儿明白了。” 初升的阳光和煦般的耀在两忘峰的每一个角落,同时也照在这对师徒的身上。 自剑阁立势以来,江湖上都知道两忘峰上有个卓鼎风,如今又多了一个少年聂峰。 同样是少年,当苏小鱼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面破旧不堪,屋檐挂满蛛网的墙。 苏小鱼揉了揉仍有些发胀的脑袋,心中想着自己穿墙之后好像是被一波湖水给淹了。 自己现在还活着,是被穿越到了这里吗?苏小鱼有些想不明白。 躺在一张硬板床上的苏小鱼起身开始打量空间不大的房间;房间格局很小,除了一张床,还有一张四方桌,其余只剩下空荡荡的灰尘;最有趣的是在墙体的角落竟堆放着一排叠放整齐的干柴。 苏小鱼虽久居沙漠戈壁之地,但也知道这是一间下人居住的柴房。 这是在哪?不会是让人给卖到此地了吧?自小过着孤苦生活的苏小鱼早已见识过世人眼中所谓的人情冷暖,因此心中对于此类事情的感知变得十分敏感。 苏小鱼想着急忙跑出房间,柴房之外,是几条曲径幽深的鹅卵石路,沿着一条石路,走过四面抄手的游廊,苏小鱼看到一座玲珑精致的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还有千姿百态的假山。 苏小鱼久居沙漠穷乡僻壤之地,见过最好的也是镇上老财斗千斤的石屋小院,哪里有这样闲情逸致来的别致。 苏小鱼走上楼阁,但见楼阁中央放置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 苏小鱼一时心氧,想起早间曾在镇上集市看到有文人雅士坊前卖弄笔墨,那叫一个风流倜傥;苏小鱼也想跟着学学那股子风流,浑然已经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只是这才刚一提笔,就被一声呵斥叫停。 只见一个气势汹汹的妇人正领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匆匆赶来。 妇人年岁不大,长得倒也周正,只是看也不看便一顿劈头盖脸大声骂道:“哪里来的叫花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福,还不赶紧把他给我轰走。” 名叫来福的老人看了一眼全身上下破烂不堪的苏小鱼,沉声说道:“哪来的小崽子,这般不懂规矩,敢动少夫人的笔砚,还不从哪来给我滚到哪去!” 被妇人和老人一顿臭骂的苏小鱼顿时心中来气,这是典型的狗眼看人低,只是毕竟自己还不清楚这里的路数,也顾不得有些衣不遮体,愤然朝着原来走来的路离去。 刚走出十米,却又被叫做来福的老人叫停,老人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淡然问道:“你往那个方向走,是往东边的柴房吗?” 苏小鱼有些懒得搭理老人,随口大声说道:“是。” 在听到少年承认自己是从东边柴房而来,来福忽然朝着身旁的妇人低头耳语起来。 片刻之后,原本怒火冲天的妇人朝着苏小鱼和声说道:“既是东城王家领来之人,也当恪守自己的本分,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一旁的来福见少夫人已然有些消气,赶紧朝着苏小鱼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少年低头认错。 苏小鱼虽不知为何妇人态度突然有所转变,但也不想多惹是非,于是开口说道:“下次定然不会了。” 此番风波过后,来福领着苏小鱼来到仓库,给苏小鱼一身崭新的衣裳。 一路上,苏小鱼打听之后才知道东城王家原来是这家主人的殷亲。 同时,苏小鱼还知道了自己呆的地方在整个东城很有名,是一个武林世家,名叫南宫世家。 这家主人更有名,苏小鱼不止一次听过他的名字,因为他叫南宫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二十五章.杀手无情亦有情 风低削碎中原路,秋空一碧无今古。 自古江南便是帝王的邂逅梦,庙堂的温柔乡;他们流连忘返、乐此不疲穿梭在青楼和酒肆当中,他们哪还记得那些此刻正驰骋在边塞、漠北的草原上浴血奋战的将领与士卒们。 天凉好个秋!江南的晚秋正如这凉薄的人心让人感到刺骨般的寒冷,萧瑟的秋风吹散一片片纷落凋零的枯叶。 往日车水马龙的桐街,此刻却显得无比冷清;除了秋冷风寒,主要是因为今天的桐街来了一位无比尊贵的客人。 艳阳天,桐街上最贵的酒楼;此刻艳阳天的老板正兢兢战战招呼着楼里的一位贵客。 户部侍郎范琅此刻正坐在艳阳天最贵的包厢内,殷勤的老板正一杯杯帮忙斟酌着酒;身旁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也正笑脸相迎一杯杯劝着今晚最大的财主喝着甜如蜜的酒。 酒是楼内最好的酒,女人当然也是最美妙的女人。 酒过三巡,人有三急;憋不住那一泡上了肝火的黄尿,面色微醺的范琅带着踉踉跄跄的步子走出了包厢的大门。 茅房在楼下的后院,下楼的时候,范琅的身后紧紧跟随两名黑衣劲装的男子。 这是范琅请来的贴身保镖,像他这种人一向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他很怕自己没有累死在明争暗斗的朝堂之上,却已死在无名鬼的刀下。 两名黑衣人是范琅花了一千两银子雇来的,在接连挡住了六路江湖人士明枪暗箭的刺杀之后,范琅觉得这笔银子是自己花的最值得的一笔。 今晚的夜色很美,美得有些让人心醉;在桐街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竟有这么香的酒,还有这么媚的女人;在想到待会儿便可以好好蹂躏这对含苞待放的小娘子,范琅的这泡尿撒的那叫一个欢快。 只是这份快感瞬间转为了惊吓,变成了恐惧;因为他看到了一个鬼影。 一双死鱼般的眼睛,一张冷漠的脸,脸上布满了无数伤疤,此刻正如地狱里的修罗怔怔看着自己。 在彼此距离不足两米的地方看到这样一个人,范琅吓得来不及提上裤子,直接冲出茅房大声喊叫:“有鬼啊,救命!” 闻声的两名黑衣人迅速赶来,却见范琅一脸惊慌失措的指着身后的茅房。 黑衣人的目光顺着茅房的方向望去,那里空无一人,哪有所谓的鬼。 只是下一刻,两人不约而同的感到一股杀气,杀气来自他们的身后,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个鬼。 一时间,两名黑衣人不敢也不能回头,因为杀气的背后还有一股无形的威压,这股压力已然有些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 吓得有些魂不守舍的范琅看着岿然未动的黑衣人,大声喝斥:“你们还不赶紧去把他给我处理了,我可是花了银子的。” 怎么处理?老子他妈的现在自己都动弹不得?当然这只是黑衣人的心里话。 但毕竟承诺于人,受人钱财自当替人消灾;两名黑衣人相继对望一眼,其中一名身材略高之人沉声说道:“阁下功力深绝,可否告知名号;纵是要死,也要我等死个明白。” 还未等那道鬼影回应,身旁的范琅竟露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对,阁下武功超绝,自非常人;范某不才,自认在朝堂之上倒还有几分颜面,若兄台不弃,可愿结下范某这个朋友;当然若是兄台需要其他方面的点衬,比方说银子,范某必当义不容辞!” 听到膘肥体壮的范侍郎说出这等不要脸的话,两名黑衣人也在肚中暗自叫骂。 只是那道鬼影仿佛置若罔闻,片刻之后只听到一句冷漠无比的话:“朋友?名号?你们配吗?” 顿时,空气中透着一股冷然的风,气氛已然降到了冰点。 有些不知所措的范琅,已知性命有忧的两名黑衣人,此刻都木然而立。 “昔日曾听闻江湖上有两个孪生兄弟,一招虎鹤双形打遍关中无敌手,自问倒是还有几分气魄;现在我给你们两人一个机会,你们合力攻我,我不用剑,只用拳脚;若你们能赢得了一招半式,就当我从未出现过。”话音刚落,鬼影已将身前的一把银灰色长剑重重伫立在地面之中。 原本让人有些窒息的威压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两名黑衣人倏然转身,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满脸伤痕,透着让人无法形容的诡异男子;当然他们的视线不只是停留在男子的身上,他们都看到了那把银灰色的长剑,那把剑仿佛如同此时的男子一般同样也透着无尽的诡异。 黑衣人知道时常挂剑之人,未必剑法有多高超;只是这个男子不同,他随身散发出的杀气都透着无形的剑气,还有他的脸,他那庞大的掌心,都足以证明男子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剑道高手。 此刻,男子已抛弃自身最有利的优势,或许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他们清楚男子口中说的那对孪生兄弟就是他们自己,他们也曾辉煌过;此刻他们的心中燃起了求生的渴望,同时也仿佛拥有了昔日的那份骄傲。 他们知道他们面对的对手不同以往,必须在第一世间内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电光火石间,他们出手了,一虎一鹤,如若虎啸,形似鹤立;他们已将十几年苦练的拳法融入自己的生命,他们的拳即是虎,也是鹤,他们的人也一样。 他们如狂风骤雨般攻向男子,从始至终泰然自若的男子在四只闪着白芒的拳头临近之时,忽然改变了身体的方向,诡异的从中伸出一只洁白无暇的拳头,那拳头也带着光芒,只是那道光芒之中还带着剑道的体悟,带着拭血的杀伐,带着一击必胜的信念。 下一刻,光芒变得暗淡,男子昂首挺立,两名黑衣人也伫立不动,只是他们已成无头之人,他们的头颅已飞出两米之外,正好跌落在已被吓倒趴地的范琅面前。 他们的头颅是被男子的拳头一拳轰飞的,同样是拳头,他们可谓死不暝目。 已被吓到惊魂的范琅看到面前那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忽然站起身,甩动起一身膘肥的滚肉,猛然狂奔。 只是还未曾跑出十米,那庞大的身影便已落地;范琅身体的心脏部位嵌着一块尖锐的石子。 “他们不配让我使剑,你连我的拳头都没资格。”这是男子的杰作,以石作剑,一剑穿心。 看着一片狼藉,血流成河的地面,男子忽然感到无比的寥寂。 他开始有些想念沙漠中的那一剑,想念接他那一剑的老僧;自从那一剑之后,他的剑连鞘都未曾出过,因为根本没有机会出鞘。 从他回到巷子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便不再平静;那半朵彼岸花没能彻底根治公子的病,只是延长了公子十年寿命。 公子没有怪他,反而安慰自己看开些,但他心有不甘,他不甘心呆在公子身边让公子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他甚至有些无法原谅自己。 从叫“落日”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中便只有公子;与“夕阳”不同,从小便颠沛流离,孤苦无依的他是公子陪着他一路成长,他了解公子,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他理解公子为何喜欢常年呆在巷子里,理解公子为何一边做着收钱杀人的买卖,一边还会免费杀一些人;因为那些人都该死。 小时候他曾亲眼目睹因为没钱吃饭而活活饿死的穷苦百姓,也曾亲眼看到因为赌坊输钱而卖儿卖女的狠心父亲;当他长大以后再一次看到官员因贪污赈灾粮饷而克扣百姓粮食,弄得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他第一拿起了剑,第一次独自一人杀了十三名与此有关联的赈灾官员。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他已无法记得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因为那个时候杀人都是麻木的。 当他将此事告诉公子的时候,他看到公子笑了;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没有做错。 公子同他一样,甚至比自己还憎恨那些整日无所作为却歌舞升平的朝廷官员。 因此,这一次公子并未让他来杀范琅,但他还是来了。 因为他知道公子最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件事涉及到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月明星稀,今晚的夜色真不适合杀人。 江南一处的小居别院中,公子羽此刻正低头看着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 一阵秋风袭来,微弱的烛光在秋风中不停摇曳,公子羽推着轮椅来到窗前。 窗外明月如水,透着一股清澈无尘的气息,公子羽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轻轻扣指将那敞开的半扇窗户关紧。 晚秋了,不知明日的事情可会顺利?对于明日之事,公子羽无比期待。 明日大寿,那人将会收到一份与众不同的礼物;这份礼物将是对那人最好的报复。 就在不久前,他刚吩咐已经离开别院的“窃影”,明日大寿,“窃影”必须亲自动手。 这不仅是对自己最大的回馈,同时也是对“窃影”最大的肯定。 明日之后,南宫世家与听雨楼的关系是否还如以往那般友好? 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即将开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二十六章.平地起波澜(一) 东城,洛阳城以东的一座古城;今天的东城热闹非凡,因为今天东城的南宫世家-南宫离老爷子六十岁大寿。 若论东城谁家最有钱,那自然是东城王家;若论东城哪家最有地位,那当然是南宫世家。 最恐怖的是这两家相互间竟然还是亲戚,强强联手使得他们已经成为了东城权威的象征。 这边南宫世家张灯结彩,欢天喜地,另一边的苏小鱼就显得有些愁眉苦脸。 原本只需每日修葺花草,打扫落叶的苏小鱼今日多了一份差事,去厨房帮忙打下手。 从小就学会独自洗衣做饭的苏小鱼,平生最讨厌两件事:一件是进洗衣坊,还有一件是进厨房;况且还是去帮南宫离。 从苏小鱼得知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南宫离的府邸之后,苏小鱼有想过离开;在师傅的口中,南宫离是害他囚禁黑暗二十年的祸首之一,他对南宫离不会存在好感;但他另有打算;一则自己暂时找不到比这合适的落脚之处,二来可借机看看南宫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原本此时该呆在柴房修习“九转玄功”第一转人伏的苏小鱼,此刻正闷闷不乐的朝着厨房方向走去。 苏小鱼不敢忘记老人的嘱咐,这几日都会练习玄功心法,只是这人伏篇却始终停滞不前。 片刻后,来到厨房的苏小鱼看到了颇为震撼的一幕:十几个穿着统一服装的厨子同时掌勺,锅铲和铁锅来回触碰间发出一阵清脆的“咔嚓”声,锅中的菜盛着油,在厨子来回颠弄下烧起一米高的火花;十几处排列整齐的火花,像极了璀然的烟火,让人为之神迷。 只是还未等回过神来,一旁忙着切菜的庖丁就急匆匆领着苏小鱼来到水池边洗菜的地方。 看着一堆青白色的白菜和一堆桔色的胡萝卜,苏小鱼瞬间头大,低声问道:“这么多? 一旁的庖丁听到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让你洗这些素菜已经不错了,你看看人家!”说完,随意指着水池边的一侧;那边正蹲坐着几男几女,男的在宰鸡杀鱼,女的在洗肠碾肉。 苏小鱼看着那些人边干活边津津乐道着彼此说笑,也就妥协着坐下开始洗菜。 “这就对了,今天是老爷大喜的日子,厨房里忙得很,可别耽搁久了。”看到少年已在洗菜,横眉竖眼的庖丁丢一句话就匆忙赶回厨房继续切菜去了。 “南宫离这老鬼还真会享受,光看厨房这些厨子还有这些配置,平时怕是山珍海味都吃爆了,这都快赶上宫廷内的御膳房了吧。”从小生活在沙漠,戈壁的少年平时吃的最多的便是硬如石块般的馕饼,看到这五花八门的菜肴,一时间便觉这定是如同皇帝般才有的享受。 时间随着苏小鱼边洗菜边想着各类佳肴之时骤然而过,在洗完一堆白菜之后,苏小鱼起身活动筋骨;忽然从厨房飘来一阵浓郁的香味,那香味让苏小鱼闻之但觉回味无穷;顺着香气,苏小鱼走进了厨房。 只是刚入厨房,便又再一次见到了先前那个庖丁,庖丁看了眼一脸迷醉的苏小鱼,沉声问道:“菜都洗完了?” 被一声沉重的问候打断的苏小鱼回神望着身前的庖丁洒然说道:“洗了一堆白菜,刚好闻到这香味,扑鼻而来。” “磨蹭什么?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还不赶紧给我回去洗菜!”庖丁听到少年还未曾将菜洗完便突兀的跑到厨房里来,这让他感到十分的愤怒。 苏小鱼被庖丁一顿怒斥,正想回他几句,突见一旁快步走来一厨子,厨子手中正拿着一黄花梨提盒,大咧着说道:“小伙计,先别洗菜了,快帮我将这盒子吃食拿去少夫人院内;趁热的,少夫人还等着呢。”说着便伸手将盒子递于苏小鱼手中。 本就不愿洗菜的苏小鱼,见有机会做别的差事,随手便接了提盒,大摇大摆的走出厨房。 临走前还不忘对那庖丁做了个鬼脸,恼怒的庖丁气的将那手中菜刀重重剁向案板,差点没砍到自己的手指。 走出厨房的苏小鱼一想到马上要见到那母夜叉了,心中顿时一阵索然无味。 夜晚的秋风来的及时,南宫世家的大门变得有些萧索,络绎不绝前来送礼的各路人士早已前往厅前等待晚间的寿宴。 厅内,一张雕有龙凤纹案的方形长桌中央正端坐着一个红光满面笑容可掬的老人,老人正是今天的寿星南宫离。 今晚对于已是花甲之年的老人而言格外值得高兴,因为这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六十大寿,况且前阵子这几年独宠的小妇人还帮他生了个胖小子;在他人生已经迈入年老体衰的时刻,这可谓是喜上添喜,双喜临门。 今晚的客人很多,除了老人坐的正桌外,周围还添了八张可容纳一百人的圆桌。 现在大厅内已坐满了人,八张圆桌之上坐着性情豪迈的武夫,财大气粗的商绅,还有舞弄笔墨的文人;他们彼此间笑谈风声,等待着晚宴的开始。 当然今晚除了南宫离,最亮眼的当属和他一同坐在长桌之上的六个男女,他们小的年纪很小,老的已过不惑之年;小的活泼闹腾,老的安静沉稳;他们也是来给南宫离祝寿的。 南宫离很开心,笑得眉开眼笑;这种笑不仅是对双喜临门的喜悦,更重要的是对自我实力和地位的认可;因为坐在他身边的这六个人身后所代表的四股势力足够让整个南宫世家死上好几回,他们代表了当今武林最具分量的几个世家,他们是江湖武林的权威;他们来自剑阁,来自天机宫,来自听雨楼,来自温柔乡。 宴席还未正式开始,桌上已摆满了各式糕点和精致小食,当然还有老人珍藏已久的桂花酿。 酒香浓郁的桂花酿让人闻之迷醉,南宫离忽然看了眼正忙着用手掰着一只鸡爪的小女孩,笑着说道:“听说天机宫里有个古灵精怪的‘小铃铛’,不会就是你吧?” 忙着嚼着鸡爪骨头的小女孩斜眼撇了老人一眼,那样式好像在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忽然一个响亮的板栗敲在了女孩头上,女孩身旁的灰衣男子怒斥道:“怎么这般没有礼貌,出山的时候你忘了自己怎么答应我的,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带你出来了。” 被无辜吃了一板栗还挨批的小女孩举着一双泪眼花花的大眼睛,委屈说道:“大师兄,好痛的唉,你不知道老被吃板栗的孩子会长不高的,我本来就不高了,你还” 被小铃铛称作大师兄的年轻男子正是天机宫宫主裴泽的大弟子莫问。 对于小师妹的招数莫问自小便已熟知,因此理都不理,转头对着南宫离歉声说道:“世叔,小孩子不懂规矩,莫问替她向您赔个不是,切莫和她一般见识。” 南宫离看着这个裴老头口中说的武痴,开怀大笑,口中说着:“无妨,无妨,今日自是欢庆之日,多点乐趣也是好的。” “就是,就是,大师兄你看这老头自己都还挺高兴的,你”话音未落又是一记板栗,这一记绝对比上一记来得响亮,大师兄莫问此刻脸色已铁如青。 “呵呵咯咯”有趣的谈话中传来一道稚嫩的欢笑声,是坐在小铃铛对面的女孩发出的声音;女孩年岁不大,长得小家碧玉,尤其笑着的时候脸颊处浅浅陷起的两个小酒窝让人看之觉得舒心、可爱。 听到笑声的小铃铛看着对面的小女孩长得比自己好看,皮肤比自己白,个子也比自己高,一时间女孩的笑在她眼里就没觉得多少可爱了;她忽然站起来朝着女孩方向扔了一件东西,对面刚才还在欢笑的女孩瞬间差点哭出声来,那是一条正吐着信子的小青蛇。 女孩的哭腔让坐在身边的一媚色女子彻底动怒,女子倏然站起身来将那条青蛇夹成两段,怒气冲天的朝着对面骂道:“莫问,你们天机宫平时就是这样管教同门师兄弟的?亏我还当你是一号人物,今日得见实在让人汗颜。” 女子并未当面斥骂小铃铛,却指桑骂槐地对着莫问斥责,此刻的莫问已无法可说,只是怒目圆瞪的瞪着身旁的小铃铛,小铃铛看着已是憋着满肚子火气的大师兄,一时间也不敢再言语。 媚色女子似乎还未平息怒火,口中仍嘟囔着:“我这小师妹平时最是乖巧懂事,从未出过远门,今日刚一出来便遇到这种事情;要是天机宫都是这般素质,着实让人心寒!“ 女子声音虽小,但在场的都非等闲之辈,这些话都已传入各自耳中。 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尴尬,南宫离看着原本欢声笑语的场面如今变得有些沉闷,随即站起身想要说些缓解气氛的话;忽听坐在自己身旁,已过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哂然说道:“要说这素质,哪里有谁比的上你凤飞燕,你那嗜酒如命的性格当真值得诸位学习。”男子说这话时语气中多多少少带着些嘲讽之意。 名叫凤飞燕的媚色女子听出中年男子语中嘲讽之意,猛然将手拍向桌子,口中骂道:“于满楼,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有谁稀罕你写的那几幅破字?整天还以为自己高人一等,自命清高,自以为是的老男人!” 名叫于满楼的中年男子听到女子口中说出“破字”,“老男人”顿时间脸色绯红,但觉老脸有些挂不住,怒斥女子:“你好意思说我?你以为自己还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这些年你的那些花花肠子心思别人不知道我可一清二楚的很。” 女子最怕被人说自己狐媚,不正经,于满楼的话正中靶心,深深刺伤了凤飞燕。 凤飞燕怒火中烧,口中大喊:“要是个男人,就和我外面比划,要不见血,你就不是个男人!” “比就比,谁怕谁?”同样被激起怒火的于满楼立马接受了女子的挑战;只是随即一想,见不见血,和我是不是个男人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吧。 场面显然已经有些失控,于满楼和凤飞燕这一战已是剑拔弩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二十七章.平地起波澜(二) 大厅内方桌前已充满浓浓的火药味,周围的看客也是人心鼓动,议论纷纷。 大师兄莫问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南宫离,心中想着无论如何此事因小师妹而起,自己这时候应该站出来说句话。 只是还未等莫问起身,只听居坐于方桌中间一白衣翩翩的男子和颜悦色笑谈道:“诸位,今日是老爷子六十寿辰,大家来此的目的想必也是一致的;我想昔日在座的身后所依仗的那座靠山多少也曾得到南宫前辈的帮助,今日即是祝寿,大家和和睦睦可好?” 白衣男子起身,缓缓对着南宫离行了一礼,随即面向一触即发的这对男女,灿然问道:“于师兄,凤师姐,不知二位对在下的建议是否认同?” 看到男子询问自己,原本水火不融的两人此刻竟似有默契般的相互对望一眼,只是那眼神背后隐藏的想法却大不相同。 女子想的是:原本就听闻白衣公子风流倜傥,苦于此前未曾相见,此刻这一声于师姐听着不光顺耳,还很动心。 男子想的却是:都言你是公子中的君子,我看未必!之前一言不发,此刻却冒出充当和事佬,这时机掌握的真当让人佩服。 想法虽各自不同,但两人均未再针锋相对,因为他们明白眼前的男子有可能在未来会代表着剑阁,成为剑阁的新掌门,因为他是剑阁掌门的首席弟子,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公子秦无双。 整座天下,整个江湖都知道在这个世间有着三位公子,他们各自预演着未来无限的可能;第一位是留下无限遐想的神秘男子--巷子里的公子羽,第二位则是透着无尽诡异的男子——英雄冢的白如玉,而最后一位正是代表无限光明的男子--剑阁的秦无双。 对于这样一位世人眼中的无双公子,他们多少还是会给对方一些面子的。 老谋深算的南宫离眼见这位无双公子帮自己做好了前期的铺垫工作,感激的朝着秦无双望了一眼,随即和稀泥般的笑言道:“两位,我觉得方才秦公子所言甚是,大家能看在老头子的情面上来参加我的寿宴,老朽在此感激不尽;只是你们二位都是各家当中的翘楚,切莫为了些不必要的误会伤了两家友情;今日能否看在老朽面上,此事就此作罢。” 听到老人友善劝诫的话,原本也是一时冲动才想着决斗的两人各自都已有些释怀,只是碍于脸面,两人都不愿率先向对方示好;一时间气氛仍旧显得有些沉闷。 南宫离看着沉默无语的两人,心中已有些定数;随即又笑言道:“昔日曾有幸看到于老弟的一副狂草《将进酒》,字体如行云流水,字意间却又展现出一股豪情万丈的雄伟之风,让人观之但觉难以忘怀。” 本来还觉有些尴尬的于满楼听到老人对自己书法造诣上的评价极高,一时间竟有些飘然自得,笑着说道:“前辈过奖了,这副《将进酒》乃我第一次醉酒之后兴意盎然所作,实难登大堂之雅。” “于老弟还是太过谦虚,世人都知你乃听雨楼琴棋书画中的书圣,书法上的造诣自是让人望尘莫及的。”老人说的倒也不是胡诌,于满楼对于书法上的痴迷程度当今怕是无人能及。 于满楼笑意更甚,一旁的凤飞燕眼见身旁男子得意洋洋那副姿态,瞬间又觉心有不平。 南宫离的话还未说完,在夸完于满楼后,遂又转向了凤飞燕,看着对方一脸惆怅,不甘的样子,老人笑言道:“昔日听闻凤妹子曾于素有酒仙之称的梁文定在太湖楼上豪饮三天三夜,最终竟以梁文定那句‘我醉欲眠君且去’结束那场别开生面的斗酒大会;至此凤妹子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情气势便在江湖上流传开来。” 老人的话此刻传到凤飞燕的耳中,但觉脸颊之间瞬时升起一抹艳丽的红晕;似觉有些不好意思的她腆笑着说道:“前辈,不要埋汰我了,您这般说法当真折煞小女子了。” “哈哈做为温柔乡‘诗酒花茶’中的酒魁,想不到竟还有如此娇羞的一面。” 凤飞燕听到南宫离如此说辞,更觉脸色嫣红,佯装讨厌的说了句“前辈”。 南宫离顿时开怀大笑,周围之人也随着这一声笑声放下心怀。 一场即将掀起的风雨似乎就这样在众人欢声笑语中消散无形。 与此同时,公子秦无双提议让于满楼和凤飞燕各自对饮一壶桂花酿,说是于满楼所作《将进酒》与凤飞燕太湖楼斗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冥冥之中都涉及到酒,也算一种缘分。 当于满楼端着酒壶看着凤飞燕说了个“请”字时,这场风波才算是彻底平息。 酒已开饮,主菜也随之而上;这期间往来不绝的侍童们端着一碟碟,一盆盆造型独特,颜色艳丽的菜肴悉数登场;南宫离在招呼大家的同时,还不忘让上菜的侍童们介绍每一道菜肴的名称和菜式的新意。 待上到一道名为“独一无二”的菜肴之时,南宫离起身特意说明了此菜肴的意喻何为。 “独一无二“中的一字代表了南宫世家今后将万众一心,聚力合围;这个二字则意欲着老人寿辰之日双喜临门。 介绍完菜品之后的老人兴致高昂,亲自动手将那覆盖盘中之菜的红布轻轻撩开。 方桌之上除了老人还有其余安坐的六人都等着老人亲自揭开神秘面纱的那一刻,周围八桌宴席之上已酒过三旬的武夫,不胜酒力,脸色泛红的文人书生,还有那纵情说笑的商贾豪绅也都在等待着这一刻的来临。 红布被缓缓掀开,只是映入眼帘的并非人们翘首以盼的奇珍异宝,而是一个让人望而生畏,让人看之欲呕,让人心生恶寒的婴儿尸体。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厅堂,顿时变得一片鸦雀无声,没人敢说话,空气安静地仿佛能够听到一根细小银针掉落的声音。 南宫离望着眼前的一幕,脸色一片铁青,双手不停的颤抖;此刻老人的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眼前的婴儿不会有错,是老人日夜相陪,日夜翘首相对之人。 他是老人未来的寄托,是老人未来的希望,是老人六十年来真正翘首以盼之人。 现在还为足两岁的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老人心有不甘,老人悲痛欲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 二十八章.平地起波澜(三) 大厅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地沉寂,原先纵情肆意的宾客此刻已被这突如起来的变故所惊呆。 方桌上的六人看着这白花花的婴儿尸体,婴儿走时似乎很痛苦,因为他的脖颈处似乎有着一道细长的勒痕,那道痕迹不像五指所致,倒像是被某种尖窄利器所致。 是什么人如此狠心会对一个未满两岁的孩童下如此毒手? 一直紧跟凤飞燕的小女孩忽然将头埋在她的腰间轻声啜泣起来;知道自己这位小师妹是那平时连地上的蚂蚁都不肯踩死的柔软性子,凤飞燕低声安慰着。 一旁的小铃铛可不一样了,她盯着婴儿尸体的眼神就像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宝物,她下意识地甚至像用手去触摸;幸好这样的举动被身边的大师兄及时制止了,不然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是会引起众怒的。 除了小铃铛,还有一个人也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具婴儿尸体,正是那听雨楼的书圣于满楼;此刻于满楼脸上眉头紧锁,满布疑云,仿佛在独自思考些什么。 婴儿尸体还在,南宫离此刻心如刀割不敢再次望向那具尸体,只沉默着吩咐下人将尸体拿去好生安放,待回头再另行打算。 忍着强烈的悲痛,正欲开口说上几句的南宫离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喊叫声所打断;匆匆赶来的是一位伺候少夫人的小侍童,只见他气喘吁吁的说道:“老爷,不好了,少夫人她她 看着周围站满着一群人,彼此间却安静地仿佛陌生人,小侍童顿时间有些显得不知所措,说话也显得畏畏惧惧,断断续续。 南宫离此刻正沉浸在悲痛之中,不曾望那小侍童一眼,只沉声说道:“说,少夫人到底怎么了?” 虽然心中有些害怕,但看着老人此刻无比沉重的语气,小侍童唯唯诺诺的说道:“夫人她死了。” 已从小侍童着急的语气中有些判断出自己那位小娘子恐遭不测,但那毕竟只是猜想,当南宫离亲耳听到这个事实之后,一辈子见惯风雨的老人再也支撑不住,竟硬生生喷出一口血来。 老人但觉眼前一黑,整个身子顷刻间便如断线的纸鸢,仿佛随时便要倒下。 就在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扶住了即将倒下的老人,那是剑阁公子秦无双。 秦无双并非站是站在老人最近的一个,但却是伸手最快的一个。 南宫离拖着疲倦的身子对着秦无双示意,秦无双心领神会。 下一刻,秦无双对着人影绰绰的大厅中央,沉声说道:“诸位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原本是为了祝福南宫主六十岁大寿,但此刻你们也看到了,竟发生如此惨绝人寰的不辛之事,凶手如此丧心病狂,我们定不会放过!只是南宫主这心里和身体上一时间怕是有些承受不住,还望各位体谅;今日先都各自散了吧。” 厅下之人听到白衣男子开口让众人散去,本就显得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的一群宾客也都纷纷向着老人执礼而退。 半晌过后,大厅内只剩下瘫坐椅前的老人和包括秦无双在内的其余六人。 期间秦无双曾劝南宫离回府先行歇着,但老人执意不肯,只愿坐在厅前。 与此同时,一直静心安抚女孩的凤飞燕说了一句话,让整个厅内变得不再安静。 凤飞燕说这话时,眼神语气都是冲着一言不发沉浸在思考当中的于满楼说的。 “于师兄,此刻你是不是该解释解释那道红色的印痕到底是怎么来的?” 凤飞燕口中说的当然指的就是婴儿脖颈处那道红色的印记。 此话一出,旁边几人顿时一脸惊奇地望向于满楼和凤飞燕,不知女子所指是何含义。 就连一直黯然无神的老人也轻微抬了抬头,此间唯有那公子秦无双仍是泰然自若,仿佛早已洞悉此事似的。 被数道眼睛盯着的于满楼仍旧沉默无言,只是神色中却显得有些挣扎。 只听凤飞燕接着说道:“三个月前,我家小妹花如烟不幸离世,死后的模样竟如此相似;到如今我都坚信杀他的凶手使用的手法定是你听雨楼的‘缠思索’。” 三个月前,当凤飞燕看到花如烟尸体的那一刻,满怀悲痛的她立誓一定要为自家小妹报仇雪恨,在机缘巧合下得知花如烟有可能是死在听雨楼的“缠丝索”下,她便联络其余两位堂主,想一同前去听雨楼讨要个说法;只是此事最终竟以温柔乡城主水柔清的一句“事有蹊跷,时机未到”为由搁置了。 如今再次看到与杀害花如烟如出一辙的手法之时,凤飞燕不再那般沉不住气,只是语气中包藏的那股恨意却显露无疑。 在听到“缠思索”的那一刻,南宫离倏然抬头,他是识得这门功法的,先前因为接二连三所发生的事情让一向沉着冷静的老人一时间也有些乱了分寸,此刻想起那苦命的孩儿脖颈处那致命的伤痕倒确实如女子所言与那听雨楼的“缠思索”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从始至终未曾插嘴言语的书圣于满楼忽然仿若自言自语说道:“怎么会?‘缠丝索’一直以来乃我听雨楼秘传之学,除了历任楼主,还有楼中几位长老,就连我也没有资格接受这份传承;难道楼中还有人偷着学会了这门绝学?不可能的,这绝不可能。”说着全然无法接受的于满楼近乎痴颠般地不停来回摇着头。 看着这一幕,身旁的几人也都惊感诧异,连带着一股子恨意的凤飞燕也都显得有些懵然。 就在此时,一直沉浸在悲伤情绪之中的老人南宫离忽然开口说道:“我相信于老弟所说的,我更相信听雨楼不会有人会无端要我孩儿性命,这当中必然有些误会。” 老人的话如一袭春雨洒落在众人眼前,仿若一语惊醒梦中人的于满楼瞬间变得清醒过来。 众人在惊诧今日之事诡异的同时,也在感概老人的风度气量,更加敬佩老人处事间的分存把握。 在场之人,只有秦无双一人观察到了老人说话时眉宇间闪现的一丝不为察觉的愤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二十九章.往事不堪回首 就在场面重新回到一片安静之时,厅外忽然匆匆走进一人,正是管家来福。 看着一脸忧虑的老人,南宫离心头不由也是一阵烦闷,有些不耐烦说道:“又有什么事?” 来福瞄了眼身旁神情有些严肃的几人,知道老爷现在心情肯定很糟,遂想上前低头耳语悄然告知;无奈却被南宫离叫停,只见老人大声说道:“什么事直接说,这里没有外人!” 来福吃紧咽了口唾沫,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是少夫人她死的好惨,现在的少夫人七窍都渗出黑色的有血来了,脏腑内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夫人的体内蠕动着;老奴虽害怕,但也新奇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我刚想上前查看一番,没曾想竟从夫人嘴中飞出一只蓝色铁甲虫;老奴看那虫子飞出之后便一直停留在夫人的袖前,于是老奴顺势便将它拍死带了回来。” 说完来福便从敞开的袖袍中掏出一个檀木盒子,走上前去恭恭敬敬递到南宫离的手上。 从来福手中接过木盒的南宫离忽然起身站了起来,将手中木盒放置方桌,随即朗声说道:“诸位,一同看看如何?” 有了老人的邀请,一行人都纷纷走上前去;南宫离慢慢推开盒子,只见盒中放着一只通体碧蓝的铁壳虫子;南宫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虫子,在他曾经的记忆中这只虫子似乎并不陌生。 周围其余之人也在看,下一刻,秦无双与于满楼两相对望,彼此间的眼神中似乎正在传递着一种信息,一种互相确认的态度;只是这份态度却被南宫离提前说出来了,用的却是老人最不擅长的说故事的方式。 南宫离看着他们,轻言叹息:“这虫子三十年前我曾经见过,在西北极其苦寒之地,它们适合在那边生长;那时在当地曾有一个信奉天兰的巫教,她们终日喜与虫蛇为伍,他们视这些为他们的第二次生命,他们彼此间十分团结; 直到有一天教中来了个年轻人,他为当地带来了他们不曾见过的种子绸缎还有酒,很快年轻人便顺利的融入到他们当中。渐渐地他们发现年轻人所传授的知识和能量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他们开始变得崇拜和仰望年轻人; 终于有一天教中的一个女子因仰慕男子,在男子酒后与之发生了关系,男子醒来后懊恼之极,说自己酒后乱性对不起女子,女子并未怪罪男子只是起身之后默默离开;自此之后,年轻男子每日魂牵梦绕,却未能再次见到女子。 当年轻男子最后一次见到女子之时,是在男子即将启程离去的一个夜晚,女子突然闯进了男子的房间,女子惊慌失措的告知男子教中已经有人知晓他们的事,要给予他们严重的惩戒;女子要男子赶紧离开,从此莫要再回来;年轻男子好不容易终于见到女子,怎肯轻易因为一些波折而舍弃女子;无论女子如何劝解,男子始终不愿离开。 直到女子拿出一只锦盒,盒中放着的便是这碧蓝色的铁壳虫子;女子告诉男子自己已被教中巫师强心服下这只“同心蛊”,今夜来此的目的便是巫师想让自己悄悄将另一只蛊虫让男子服下;此刻男子只要将另一只碧蓝蛊虫服下之后,男子便永远再也离不开女子。 “同心蛊”的作用能够让一对相爱男女彼此同心同德,从此再也不分离。 只是女子不愿,女子知道男子的心志不再于此,她不想男子从此被这小小的蛊虫所牵绊。 女子告诉男子“同心蛊”能够感知彼此,哪怕距离再远,相爱之人也会有所感应,说是心有灵犀也不为过;女子最后告诉男子三年之后自己便会去找他。 在女子再三劝说之下,年轻男子告知了女子自己偏生安隅之地,这才恋恋不舍趁夜离去。 这一去之后,便是三年,三年来女子始终未曾出现;男子曾试图去寻找过,只是” 老人说道此时忽然停下了,合着一张略微颤抖的嘴唇欲言又止。 只有伤心的往事才会让老人如此难以启齿,周围之人皆是见过世面之人,心中已大致知晓老人口中的年轻男子说的应该就是自己。 没有人会在此刻提出问题,因为那很愚蠢,即使他们很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有些秘密只有当事人自己亲口陈述才最为合适。 只是还是有例外的,天生率性的小铃铛就忍不住问道:“是什么呀?不会是那女的跟着别人离家出走了吧?”话音刚落,就见头顶一记响亮棒槌。 “大师兄,你别老敲我呀,会被你敲傻的。”小铃铛委屈的摸了摸自己头顶,一脸不高兴。 其余几人看到大大咧咧的小铃铛,心中均想:当真少女心性,天机宫出了这么个妖孽也当真让人头疼。 原本有些黯然神伤的南宫离听到小铃铛的话,忽然讪笑几声,摇头说道:“那倒不至于,这些年来男子始终坚信女子对他的感情是真挚而纯洁的;小姑娘,你现在年纪还小,等你再长大些或许就会明白我说这话的道理了。” 小铃铛自然不懂,只是她不敢再开口询问,因为她怕下一个板栗随时会落在自己头上。 被这小小趣事一闹,老人又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当男子再次踏上那片土地,却发现那里只剩下了一片废墟,那个神秘的巫教竟如人间蒸发般彻底消失;男子心生失望,只能伤心而归;在归来的途中,男子机缘巧合下碰上了一个昔日曾帮巫教放养牲畜的牧民,在牧民的口中男子终于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此时的南宫离说话时已显得有些哽咽,说话声音也变得越来越低沉,接下来的这个真相似乎显得格外沉重。 “牧民告诉男子,在他离开之后,教中的圣女因意外怀孕且私自放走自己的情郎,被教中掌教处以极刑;不久之后,这里便迎来了一场战争,具体原因无人知晓,只知道是一群手臂上涂满纹身的黑衣人所为。 男子听后痛心疾首,痛心自己心爱的女子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子,只是这茫茫人海又何处才能寻到那昔日的身影。 说道此处南宫离再也说不下去,那种深沉的痛只有切身体会过的人才能明白。 故事即将结尾却断言不说,听故事的人最是难忍,脑中有着无数问号的小铃铛情不自禁问道:“那群黑衣人又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会打架?那圣女和他孩子后来怎样了?” 南宫离这次没有回答小女孩的问题,只是沉默地木然看向前方的灯火。 这时,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于满楼忽然说道:“昔日年少之时曾与尊师一同前往西北,途中便见识过一个手臂有纹身的魔教中人,他的功法诡异与其他魔教之人似有些不同,最重要的是他竟能熟练的操控蛊虫”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又响起秦无双的声音:“于师兄说的,我倒也曾听师尊提及类似的事情;乱云窟中以毒闻名,以奇异之术立世之人不在少数;这‘同心蛊’便是其中一种,听闻中此蛊者若没有辅组的功法,片刻之后便会裂体而亡,七窍流血而死。” 听着两人是你来我往说着魔教,一旁一脸有些不耐烦的小铃铛张嘴便要说些什么,却见一只紧握拳头的手正高高举在自己头顶,一时间小铃铛如同瘪了气,瞬间趴软。 至始至终冷静听老人讲述故事的凤飞燕此刻再也忍不住问道:“同心蛊即是乱云窟中一种秘术,那巫教的蛊虫又出自何处,为何双方还要血染沙场?”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他们都想知道的谜题,或许他们心中已有自己的答案,但那也只是猜测。 终于南宫离不再沉默,带着无尽惋惜和满怀伤痛的情绪说出了他们想知道的答案。 “那巫教本就属于乱云窟,它是魔教的一个分支;至于那场战争的缘由我想无非是内部之间的勾心斗角所导致的,只是苦了阿羽和我那未曾出生的孩子竟落得个跳崖的下场。” 此刻的老人已不再隐藏身份,直接说出自己便是故事中的那个年轻人。 每个人都有老去的时候,当一个人经常试着去回忆往事,那么那个人应该已不再年轻。 看到老人黯然伤神的那一刻,秦无双等人心中忽然充满无限感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三十章.让人窒息的拷问 南宫离的故事已讲完,灯壁辉煌的厅堂内每个人心中都显得无比惆怅。 深秋的这个夜晚承载着老人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一场原本普天同庆的喜宴顷刻间成了一场触目惊心的丧事。 一时间老人难以接受;除了伤痛,还有无尽的恨意。 老天为何如此不公,承前启后的夺走自己两个孩子的性命。 还有阿羽,她又做错了什么?或许最大的不该便是爱上了自己。 他不曾未她做过什么,但她却用自己的生命捍卫着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他是人,如今也已年老,他有感情,有美好的向往,有伫立在内心深处的那份憧憬。 曾经的美好消弥已久,他开始承担起家族的责任,开始维护着南宫世家百年的声誉。 除了残忍的将这段短暂的美好永远封存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他无能为力。 时间可以消磨一切,但却始终无法彻底磨灭停留在他内心深处的那份痛楚和愧疚之情。 他虽已老,但岁月留给他的不止是渐长的年纪,还有无上的荣耀和地位。 现在他已有能力,不会再让自己的孩子承受这原本不属于他的命运。 无论有什么阴谋和目的,他都不会妥协和放任;就像昔日的魔教,那个如日中天的轩墨染,他会不择手段的去击跨他。 南宫离黯然的眼神忽然变得明亮起来,当他抬头的那一刻,不再垂暮,仿佛回到了昔日震慑一方的霸主。 看着长跪未起的老仆来福,老人伸手轻轻抚平胸前皱起的衣梢,厉声问道:“厨房里的厨子,夫人的吃食查过没有?给夫人送餐的又是谁?” 双膝已有些发软的来福,不敢抬头,战战兢兢说道:“老奴已经都挨个搜查仔细了,都是南宫家十几年的老人了;先前晚间的时候夫人说不想吃那油腻的甜食,老奴便吩咐厨子们做了碗清淡些的银耳绿豆汤,汤没问题,但那送汤之人却是个新人,来府中至今才只有三天时间。” “哪来的?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王家介绍过来的,来的当天夫人还因为他随意出入庭院,触碰了夫人最爱的字帖而责骂过他;当时老奴听仔细了那个少年是叫小鱼儿。” 来福心中对于那接触不深的少年也颇为怀疑,况且老爷此刻的心情容不得自己有半分隐瞒,遂赶紧自觉得将少夫人与少年之间有过间隙之事也一并托出。 “去将那小鱼儿带上来。” 夜色寥寂,满天星辰都悄悄躲进浓成墨色的乌云中去了。 南宫府摆放寿宴的厅堂内,此刻的气氛便如这乌云般让人感到无比沉闷和压抑。 南宫离正看着一脸无辜的苏小鱼,少年的模样很普通,皮肤显得有些暗沉,个头也一般,宽大的袖袍让少年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丝英武气质;唯独那双眼睛,老人在少年的眼中仿佛看到了倔强和坚韧。 南宫离十分讨厌这种眼神,因为曾经有一个让他厌恶之人同样也有着这样的神情。 苏小鱼没有向着老人跪下,在他生命中唯一一次想跪之人只有心中的师傅轩墨染。 他不会拜跪在南宫离的面前,因为那是一份屈辱,是对师傅最大的不敬。 南宫离很难想象一个下人当着自己的面竟然不下跪,竟还敢有恃无恐的看着自己。 少年这份所谓的骨气彻底激怒了南宫离,只听“啪”的一声,老人身旁的一张椅子瞬间散成一片,但见脸泛怒意的老人大声喝斥道:“你就是小鱼儿?你可知罪?” 老人的一掌震散的不止是那张椅子,还震惊了各怀心思的秦无双等人。 至始至终秦无双的眼睛都关注在老人的身上,至于像苏小鱼这种上不了层面的小喽啰他哪有心思关注。 有着相同心思的还有书圣于满楼,对于苏小鱼这类不曾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他都懒得用正眼瞧上一眼;生平他愿意接触的必是那些和他一样风度翩翩,气质非凡的才子。 被南宫离大声训斥的苏小鱼没有丝毫退缩,无奈摇头坦然说道:“小鱼儿那是我的小名,我的大名叫苏小鱼;不知南宫老爷说的罪又是什么?” 一直伫在大师兄身边的小铃铛似被这黝黑皮肤的少年逗乐,低声笑骂道:“好犟的小鬼头!“ 身旁的大师兄看了眼小铃铛,忽然朝着她的头顶揉了揉,伸指做了个“嘘”的手势。 被气到不行的南宫离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少年,但此刻不行,老人有自己的打算。 无论少年是否是凶手,今日他都必须成为替罪羊;在暂时无法撼动听雨楼这棵参天大树之前,苏小鱼必须成为这个替死鬼。至少明面上可以放松听雨楼对自己的警惕之心。 杀子之仇不可不报,那段殷红的血痕如铁锥般深深刺入南宫离的心中;听雨楼是否如此不明智,在此时此刻送一份这样的大礼来给老人,老人不愿去想,他只知道那道红色细痕的印记来自听雨楼的“缠丝索”。 至于那小妇人的生死,老人心中并未掀起多大的波澜,至多是那绿蓝的蛊虫唤起老人昔日一丝的情怀;老人心中也想确认名叫苏小鱼的少年与那昔日的巫教是否存在关联。 只是他未曾想到这个少年如此胆大,如此无礼,不仅不对自己跪礼,在回答自己的话时竟然称呼自己南宫老爷;他不能容忍一个下人肆无忌惮在自己面前放肆,他是南宫世家的主人,是人人敬仰的英雄,他绝不能在此刻让其他世家的晚辈看自己这个前辈的笑话。 南宫离阴沉着脸,冷漠无情的说道:“说,你是如何害死少夫人和小少爷的?” “少爷,夫人死了与我何干?那日我”苏小鱼的话未曾说完,因为他已有些说不下去,他的全身似被一股无形的威压所笼罩,他的手开始变得不能动弹,他的双膝不由自主地竟往下弯曲,即将触碰到地面。 那是南宫离的手段,是对少年无礼的惩罚和教训;只是少年双膝始终未曾跪地,因为他的一只脚用力支撑着地面;单膝已跪地的少年苏小鱼浑身已冒出冷汗,承受着巨大痛楚,却仍然不肯低头,因为他的眼中有怒火,有着倔强不屈的坚定。 南宫离看着死命不肯低头的少年,这是在挑战自己的威严,怒火更盛的老人沉声喝道:“如此桀骜不驯的个性倒是很像那乱云窟的魔人,说,你是不是魔教派来的刺客?” “我是你老”说话已艰难无比的苏小鱼此刻真希望自己能够大声告诉厅上的老人自己便是乱云窟的传入,只是看着老人顷刻间便能要了自己生死的手段后,他必须隐忍,他必须等待,他不能辜负那位还在黑暗中渡日如年的老人。 此刻,所有人都在看着苏小鱼,少年的这份莫名的执着引起了他们强烈的关注。 秦无双不再漠不关心,书圣于满楼眉间紧锁,大师兄莫问哀声叹息,酒仙凤飞燕心生不忍。 就连小铃铛也不再痴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南宫离接下来的连环三问似乎不愿再与那硬骨头的少年多费唇舌: “那日是否是你给少夫人送的绿豆银耳汤?是否你便是那最后一个接触到少夫人的人?少爷和少夫人是否是在接触你之后才死的?” 三个问题,苏小鱼都无法否认,从始至终老人都已认定少年是那魔教中人。 张口说话已很困难的苏小鱼一言不发,即使可以也无回答的必要。这便是少年的态度。 只是明眼人都已看出少年或许有机会可以毒害少夫人,但绝无害死小少爷的可能。 无论那道红色的印记是否出自听雨楼的“缠思索”,少年那毫无武功基础的身体是无法留下如此残忍的一道嫣红。 南宫离的手段还在不停的释放,苏小鱼的嘴角淌出一丝艳红的血丝,手臂已被沁出鲜红的血痕,身体如负千斤重石般不断下沉,颤抖的双脚似乎随时要被着无形的压力所击垮。 难道这就要死了吗?他不甘心,置身牢笼中的老人还在等待着他的召唤,还在期待着他的未来;他还年轻,还未曾体验过许多快乐的时光,他的人生不应该只有苦楚。 与此同时,一直埋头在凤飞燕怀中的小女孩忽然眼泛泪光,曾几何时,似乎也有那么一位少年,他也如此间少年般一样的执着,一样的坚韧,一样的无所畏惧,一样的让人为之动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三十一章.不可思议的瞎子 秋风肃杀,东城南宫世家大门梁前一对红艳的灯笼在萧瑟的夜色中显得异常诡异。 一袭秋风呼啸而来,大门内忽然传来一阵“笃笃”的击打声,一道身影随着渐行渐远的声音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很多时候死亡是一份痛苦的过程,不会一刹那死去,而是一点一点,在逐渐的流逝中死去。 此刻的少年苏小鱼正经历着这份刻骨铭心的痛苦过程。 南宫离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在他眼中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他讨厌少年充满倔强的眼神,憎恨少年对自己无礼的态度,厌恶少年身上那份莫名的执着。 因为在他成为管南宫世家真正主人后,他已不再拥有年轻时候的那份洒脱与不羁,他的心中只有与虎谋皮的勾心斗角以及虚与委蛇的你来我往。 如今这少年所表现出的态度正是老人已不再拥有的,当一个人内心无法实现自己渴求的之时,通常就会产生一些特别的情绪,比如妒忌。 苏小鱼在南宫离眼中已是一个死人,不会有人为这低贱的下人求情,他甚至都无谓知道少年与那蛊虫的关系。 素有光明正义之称的公子秦无双此刻默然不语,做为剑阁未来最有希望继承掌门席位的男子,早已学会了八面玲珑的处事之道,他绝不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少年破坏剑阁与南宫世家多年的友谊。 心中疑云满布的书圣于满楼看着这个绝不是凶手的少年怔怔出神,那道婴儿脖颈处的伤痕,还有老人的态度,他也决不会在此时做出一些加深双方彼此猜疑的事。 嘴硬心软的酒仙凤飞燕心中纵有不忍,但一想起花如烟的死,悬在她脑子的那缕“缠思索”就仿佛近在咫尺,一时间女子心绪万千。 不问世事的武痴莫问或许是今日场间最为忧愁的男子,忧的是少年的性格,愁的是少年的态度;他欣赏少年,因为曾经他也是这样的人,但他无能为力。 他们每个人不仅关乎着自己,更关乎着他们身后的宗门势力,值得与不值得之间,他们一定会做出一个合理的选择。 没有一个人为少年开口说一句话,他们就这样看着少年苏小鱼一步步濒临到死亡的终点。 忽然间,站在凤飞燕身旁的小女孩泪流满面,痛哭流涕的呼喊着:不要阿,他会死的”。 曾经在那道黑暗的铁门中,一把炙热如炎的墨剑,一个浑身沐浴火红的少年,犹如烈焰焚烧;少年执着的眼神,坚定的态度,坚韧的意志力就如同此间少年般让人无法忘怀。 随着这声发自内心的呐喊,周围之人顿时一脸惊讶,凤飞燕更是惊诧地望着这个才来温柔乡一年时日的小师妹。 向来乖巧懂事的小师妹从不会这样的,凤飞燕忽然开始觉得自己似乎并不熟悉小师妹的曾经过往。 只是无论如何此刻都不该将此事牵扯进自己这边,凤飞燕轻轻的将小女孩重新搂进自己怀中,小女孩竟挣扎着想要脱离自己的怀抱;凤飞燕下意识加紧了手臂间的力量,一时间小女孩挣脱不开,只剩下埋于胸前的一片啜泣声。 朦胧中,已然痛彻心扉的苏小鱼似乎听到了一声来自遥远深处的呼喊,那是来自心底的呐喊,那是来自一个小女孩心中最诚挚的问候。 苏小鱼泪眼朦胧,死亡对他而言在那一刻已变得不再那般重要。 一直心事重重的小铃铛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抬起头对着自己的大师兄露出一丝恳求的神情,她在恳求自己的大师兄救下这个少年,不知为何当她看到少年流泪的那一刻,才十四岁的她竟然感到内心深处一丝心碎的声音。 莫问知道小师妹的意思,但他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不能!他已不再是年少时那个可以不顾一切的莽撞青年,如今他的身后肩负着整个天机宫的使命。 知道让大师兄出手相救会很难,但她必须试一试,她不想在自己今后的人生中永远停留着少年濒死的那一幕。 对于无关结局的一些纷扰,南宫离显得漠不关心,因为他知道少年不会再有任何活下来的希望。 死亡对于大多人而言只是一个概念,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永远不会知道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苏小鱼带着这种死亡的过程逐渐闭上了眼,天将黑,夜无眠。 黑夜在你来不及闭眼的时候悄悄离开了,奇迹总会在光明的时刻倏然出现。 一声声竹竿轻叩地面的声音猛然响起,声音渐进渐远,仿佛远在天边,却又近在眼前。 下一刻,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身影如一道疾风闪电般飘向厅堂。 突如起来的变故使得在场之人纷纷避退,只见蓑衣人伸手间便要抓向少年,老人的那道无形的威压顷刻间便被破去;离身影最近的于满楼抬手间从袖中摸出一支黑如浓墨的粗大毛笔,笔如沉铁,毛如钢针急速向着蓑衣人飞驰而去。 但见蓑衣人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奇怪的弧线,形若鬼魅般避开了于满楼的那一击;下一刻,蓑衣人直接冲向稳坐高堂之上的老人南宫离。 原来他的目标竟是南宫离,从不以拳脚见长的老人生平所依仗的除了巧夺天工的机关术便只有那摄人心魂的分神术;此刻蓑衣人带着无尽的杀伐轰然而至,一时间老人竟显得有些举足无措。 眼看那道决然的杀气瞬间便要攻到南宫离的面门,秦无双和莫问不约而至相继出手。 剑阁素以剑为名,秦无双也无例外,只是他的剑有些特别,他的剑不在手中,而在袖中,在腰间,他的剑名为“隐”。 传闻秦无双有三把剑,一把在腰间,一把在袖中,还有一把从未出现在世间。 秦无双与人比试剑道七十二场,从未败过,只与那英雄冢的白如玉有过一场不分胜负的比斗。 现在秦无双腰中之剑已取出,软如温玉的绸带瞬间变成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向着身影疾疾而去;身影似乎早有预料,只见那身破旧的蓑衣顷刻间鼓成一个圆形的球体;秦无双的这一剑顿时如同刺向一块刚硬的铁板,竟刺动不了分毫。 秦无双神色未变,因为还有第二剑,这一剑才是关键。 袖中剑包含了“隐”字一切变化,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方位出剑,确实让人无法防备。 秦无双的第二剑便是在蓑衣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手了,那一剑在他的影子里。 这一剑突如起来,势在必得,秦无双很少会有失手的时候;只是这一次他必然会失望,因为他的袖中剑此刻正被蓑衣人的两根手指紧紧夹住,进退不得半分。 竟能徒手抓住他的袖中剑,这份能耐已让秦无双有些感到震惊。 蓑衣人的手并未停止,他的另一只手仍向着面露惧色的南宫离伸去,仿佛遮天蔽日般笼罩着老人。 下一刻莫问出手了,有着武痴之称的大师兄莫问,生平修习过各式各样的兵器,但始终没有一样能够称他心意,因此他学会了使用拳头,最原始的武器有时却是最具杀伤力的。 平时最不耻与人合围的莫问,此刻为了命在旦夕的南宫离,递出了返璞归真的一拳。 这一拳犹如春风拂柳,犹如水中揽月;平淡无奇的一拳却透着对生命,对大自然的领悟。 蓑衣人没有接下这一拳,因为他已如燕子抄水般几个纵越来到了莫问的身后。 莫问背对蓑衣人,已然无法递出第二拳,情况已有些不妙的莫问却并不着急,因为刚才的一拳还未结束。 势如破竹却骤然击空的那一拳竟在空中划出一条连绵的曲线,带着沉重的拳意再次轰向身后的老人。 这已不再是普通的拳头,这是经过千锤百炼之后的拳罡。 蓑衣人没有犹豫,不再避闪,同样伸出一只拳头正面迎击。 只听砰然一声巨响,蓑衣人倏然向后飘去,全力一击的莫问摇晃着向后倒退数步。 同样的一拳,胜负已分,看似已蓑衣人落败而终;但莫问心里清楚对方的拳头很硬,硬到平日里以拳对拳从未有过痛楚的莫问感到心底一阵酸痛。 但见飘落厅前的蓑衣人忽然抓起已近瘫软的苏小鱼,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着厅门而去。 厅门前一只粗大的毛笔突然出现,那是书圣于满楼的笔,此刻那支笔的笔芯正如天女散花般散落开来,就像一只浑身带着钢刺的刺猬,让人不敢靠近。 厅门已被堵死,厅内两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时刻关注着蓑衣人,前有猛虎,后有追兵,似乎已无路可逃,或许只能坐以待。 忽然,从天而降一根绿色的竹竿,那是蓑衣人用来指路的工具,只是一根普通的竹杖。 此刻那根竹竿却如惊天碧浪的海潮,排山倒海般瞬间轰向那支带刺的毛笔。 隐约中巨大的光圈中骤然破开一道口子,蓑衣人带着濒死的少年苏小鱼破洞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三十二章.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天气阴沉,乌云密布,仿佛随时便要下雨;远处的天空中一群排列整齐的候鸟向南而飞;候鸟迁徙,预示着秋去冬至。 湖边平坦的草地上,神鬼莫测的蓑衣人此刻正盯着湖中聚集合围的一处芦苇荡。 蓑衣人的脚下躺着一个少年,正是死里逃生的苏小鱼;此刻苏小鱼已缓缓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阔的湖面,漫天飞舞的芦花,还有一个头戴斗笠的蓑衣人。 在苏小鱼的印象中,此刻沉默不语举目远望的蓑衣人是救自己一命的恩人。 他为何要救自己,自己何曾认识他?蓑衣人能够凭一己之力将他从秦无双等人的手中救出,这份能耐足以证明对方是个非同小可的绝世高手。 只是他苏小鱼何德何能让一个绝顶高手冒此风险相救?难道是师傅曾经的故友? 苏小鱼只能想,却不敢问;所谓人心难测,师傅传授的“九转玄功”除了昔日宗门的几位长老,世间有幸目睹其风彩之人寥寥无几。 似乎察觉到醒来之后苏小鱼那道灼热的目光,蓑衣人没有回头,只是语气略显冷漠的说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救你,纯属受人之托,至于那人是谁?你也无须知道,因为那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蓑衣人寥寥数语便将一肚子问题的苏小鱼彻底打发,苏小鱼知道在对方身上已经得不到任何自己想要的答案。 苏小鱼眼神变得有些失望,从沙漠到地牢到现今的南宫世家,冥冥中仿佛总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始终禁锢着自己,指引着自己行走的方向。 苏小鱼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不喜欢自己的命运永远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觉。 湖边轻盈的卢花随风起舞,飘落各处;几片雪白如绒的花羽轻轻落在蓑衣人的肩头;乍看之下,此刻的蓑衣人竟有几分形似雪中孤寂的浪子;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凉。 苏小鱼看着蓑衣人的背影,轻声言语了一声:“谢谢。” 无论出于何种理由,这声谢谢都是应该的,毕竟人家救了你的命。 只是对方并未回应,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半晌过后,蓑衣人忽然抬头望了望天,沉声说道:“这天气看样子马上便要下雨,走吧,往南去吧,那边应该不会出现南宫离的人。” 看着空旷的草地,遍地的芦苇,广阔的江河,苏小鱼一时有些茫然,正欲请教南去的位置。却见那蓑衣人已然转身径自向北而去。 蓑衣人走的并不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木色的竹竿,竹制的斗笠倾斜着遮住了半张脸,让人始终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每当木色的竹竿点点叩击在草地之时,蓑衣人缓慢的脚步也步步紧随。 只是这种走路的姿态有些奇怪,因为看着很像一类人,一类永远只能行走在黑暗里的人;黑夜给了他一双永远无法见到光明的眼睛,因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瞎子。 看着蓑衣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苏小鱼忽然朝着那道影子大喊:“前辈,我亦向北。” 苏小鱼心中并非为了寻求蓑衣人的保护,而是因为一个特立独行的瞎子有时候会比一个风流多金的才子更让人感兴趣。 苏小鱼沿着蓑衣人的路线向北行走,只是才走出不到十米,空中竟回荡起蓑衣人冰冷的声音: “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有我的道要行;不要让我在十米以内发现有你的影子,否则一样杀你!” 蓑衣人断然拒绝了苏小鱼的请求,瞎子从不习惯与人同行,除了后山的物天成。 苏小鱼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已看出这位瞎眼的前辈绝不是一个会开玩笑之人。 天边乌云更密,随时将有大雨滂沱,苏小鱼转身向南,前方是否道路泥泞? 苏小鱼无从想象,他只知道向北而行已成泡影,唯有向南而去。 南宫世家厅堂之上,南宫离此刻正瘫坐在方桌中央,似乎无法想象刚才所经历的一切。 随手间便可随意捏死的一只蚂蚁竟然从自己的眼皮底下从容逃脱,诡秘的蓑衣人带给自己的是一生的耻辱。 他已很久未曾有过惧怕的感觉,在蓑衣人的手伸向自己的那一刻,他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有人竟能在秦无双,莫问这样的高手合力之下使自己感到由衷的畏惧,除了昔日的轩墨染,他无法想象还会有谁? 南宫离忽然感到一丝浓浓的倦意,倦意之下带着一丝愤怒,不可原谅的怒意。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准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道他们,要将他们千刀万剐才能消除他的愤怒,挽回他失去的颜面。 一旁的秦无双沉默无言,蓑衣人徒手接剑已是震撼,此刻看着跨门而入的莫问二人,已知追寻未果,心中思绪更是徒增万千。 天下人只知莫问的拳头可怕,却不知他的速度才是致命的武器,很少有人可以躲过他的速度,至少秦无双知道自己肯定不行。 何况还有个书圣于满楼,于满楼的御天笔中所蕴藏的各种暗器的各类变化,绝非等闲人可破。 此刻,莫问,于满楼二人已相继走入厅内,他们的表情显得有些失望,他们已尽力,但仍然低估了蓑衣人的实力。 原本依仗速度的大师兄莫问,在追寻途中,蓑衣人带着少年几个诡异的身法之后便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很难想象到底是谁?江湖中的绝世高手他们大抵有些知晓,只是蓑衣人的身法,武功却让他们一时间无法清晰辨认。 以武为痴的大师兄此时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但他始终无法接受。 十五年前,那人应该已经死了,虽然未曾亲身经历那场决斗,但那道悬崖他曾去看过,绝不会有生还的机会。 那一年他才十六岁,那个人就像自己的一面镜子,时刻鼓舞着自己砥砺前行。 他很少崇拜一个人,那是他唯一一个发自心底尊崇之人,在莫问的心中,即使是他的师傅都不曾在他心中留下如此崇高的地位。 秦无双看着怔怔出神的莫问,忽然低声问道:“莫师弟,你这一路追寻,是否有些眉目?” 此言一出,厅堂内所有人都盯着一脸思索的莫问,包括小铃铛还有已经不再哭泣的小女孩。 “不会的,他已经死了”莫问没有理会众人炙热的目光,自顾低头自言自语。 “你指的已死之人到底是谁?”这一次,问话之人已换作南宫离。 莫问猛然抬头,看着一脸急耐的老人,茫然说道:“曾经的杀手之王寂光明。” 厅堂内顿时一片寂静,这个名字他们无比熟悉,因为十五年前这个名字曾让人听之闻风丧胆。 “寂光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三十三章.跌宕起伏的选拔赛(一) 晚秋的尽头临近冬至,天边孤雁齐飞,地下野草丛生。 两忘峰岩顶之上,长发披肩的少年聂峰此刻正俯瞰脚下群山的秀丽风景,鞘宽如背,色泽墨黑的烈焰仿若一个熟睡的婴儿紧紧背负在少年的身后。 三天前卓叔便告知自己今日须下山,剑阁一年一度的选拔赛他也需参加。 做为两忘峰唯一的弟子,做为卓鼎风的唯一传人,他的出现势必会在剑阁引起不小的轰动。 今日他已做好准备,衣服已换成崭新的墨绿青衫,修剪齐平的手指没留下一丝污垢,就连他的剑也已整装待发。 让人耳目一新来自聂峰的态度,他很重视这次比赛;他将以崭新的面目第一次出现在剑阁上下人的眼中,他不想辜负自己这些天的努力,更不想让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卓鼎风失望。 临行前卓鼎风并未出面相送,因为有时候沉默或许比所谓的鼓励更加有用。 他了解这个孩子,他清楚知道这孩子埋藏心中的那份无比骄傲的自尊心,就仿若当年的自己。 他明白聂峰接下来将要走的将是一条无比艰辛的路,在这旅途当中,或许会失去很多,有些东西失去之后便永远无法挽回。 他不想聂峰在他这个年纪心中留有遗憾,因此避山修行并非长久之事,还需下山历练。 峰中景色略显萧条,卓鼎风伫立在岩峰之后,看着那道下山远去的身影怔怔出神。 今日青山脚下的剑阁人声鼎沸,显得异常热闹;白玉石铺砌而成的偌大广场上围满了青白相间的人群。 今日是剑阁一年一度的论剑选拔赛,对于新入门的弟子而言,这是一个检验自己这些时日剑道修为的机会,同时也是迈向绝世高手的试金石。 每一届选拔赛入围者只有四个名额,入选的四人均能获得一次进兵崖一楼挑选兵器的资格,而夺魁之人更是拥有直接进入兵崖二楼的权力。 兵崖做为剑阁朝圣之地,历代名剑大致皆出于此地,除了天下间有数的那三把神剑;而兵崖的二层楼更是让慕名而来的剑阁弟子趋之若鹜,心生向往。 因为二层楼里曾经走出个卓鼎风,此地便是这位剑道高手昔日悟剑之地,这里残留着卓鼎风对于剑道的领悟。 对于剑阁而言,卓鼎风三个字便代表了一切,很少有人可以拒绝这样一位剑道至尊弥留下来对于剑道的一些感悟。 既是比赛,自然会有考核的导师;但见广场的中央矗立着一座木建的搭台,台上安坐着四位考核比赛的师长,其中一位特别显眼,因为她是台上唯一的一个女子。 女子体态丰腴,素装银裹,眉宇间透着一丝不可亵渎的威严气质,正是剑阁教习月冷水。 此刻月冷水看着台下身着青白长衫的剑阁弟子,忽然想起今日那人的唯一弟子也会来,她开始有些期待,期待那个叫聂峰的弟子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与月冷水并列平行而坐的是一个身材略矮,体型粗壮,身着宽袖灰袍的中年男子。 男子眉头紧蹙,似在思考些什么,只是满脸的愁绪都写在了那张圆若大饼的宽脸之上。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剑阁的执法长老胡不亏;名为不亏,实则样样都亏。 已连续两年未曾有门下弟子入驻兵崖,即使是一层楼也未曾有过,更别提那二层楼了。 连续两年看着其余三人门下弟子先后进入兵崖,胡不亏感觉自己的脸皮每年都在增厚。 尤其在去年,当他亲眼见证月冷水的关门弟子墨染雪登上兵崖二层楼的时候,除了满心的羡慕妒忌,还有一丝恨不得钻进地缝之中的羞耻心。 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年月冷水门下没有新晋的优秀弟子,身旁的两个老家伙却又不知从何时培养出了几名颇具潜力的亲传弟子,其中尤以那心有灵犀的双胞胎为最;但这都不是最让他难安的,让他感到担忧,感到一丝威胁的却是那从未露面的聂峰。 卓鼎风已让他无法望其项背,那么他的徒弟对上自己的弟子呢?虽然聂峰修剑未曾满三月,但既能让师弟破例收为亲传弟子之人,想必定是天资卓绝之辈。 虽说自己门下今年出了个号称“一剑追魂”的柳秋白,但原本板上定钉入兵崖之事,此刻却多出许多难以预料的变数。 胡不亏现在已不敢奢求柳秋白能入驻兵崖二层楼,只望自己悉心栽培的得意弟子能顺利挤身三甲,不再让自己颜面无存。 他有些愤怒自己的小师弟卓鼎风,都已言传身教了,还让自己的徒弟来趟这浑水做甚? 难道兵崖二楼的剑道所悟抵得上你三十年精心灌注的剑意修为? 忽听“铛铛铛”剑阁选拔赛的钟声已然敲响,剑阁广场的四周已围满了人,只是此次参加入围赛的弟子只有区区三十二人,他们都是各自门下最精锐的弟子,他们皆是此次大赛最有力的竞争者。 钟声响过之后,但见胡不亏与水冷月不约而至的望向身旁的两位老者。 他们便是胡不亏口中的两个老家伙,他们是剑阁的执事,他们是剑阁古老的存在,在剑阁拥有崇高的地位,剑阁众人称呼他们为“道门人”。 他们是上一代剑阁掌门人的师弟,他们的辈分比剑阁任何人都高,包括现任的掌门祁琅。 他们从一出生便在剑阁,他们向来形影不离,因为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自从卓鼎风的剑崛然于世后,他们的剑再也没有出鞘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实力有所下降;相反这样的两位老人才让人觉得更加的神秘,更加可怕。 他们的弟子是这届选拔赛最有力的竞争者,是最有望入驻兵崖二层楼的人选。 两位老者开始宣布赛程,选拔赛的比试以各自抽签为准,抽到之人将进行两两对决,优胜者将有资格晋级到下一场比试。 比试无外乎运气成分,最重要的还是实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参加比试的弟子三十有二,参与抽签的人数却只有三十一人,还有一人未曾到场。 未曾出现之人自然便是聂峰,那个让人充满好奇,心生期待的聂峰此刻又在何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三十四章.跌宕起伏的选拔赛(二) 天色阴沉,昏暗的乌云将半座剑阁笼罩在灰色的阴影当中。 此刻两位老者的心情就如同这变幻莫测的乌云,阴晴不定;他们向来讨厌迟到,不守时之人,何况这位还是卓鼎风的亲传弟子。 一直以来他们十分敬佩卓鼎风,不仅赞叹他的剑道修为,更加称颂他的为人。 卓鼎风是剑阁五十年来第一个让他们双剑出鞘后狼狈落败之人,那一次他们心服口服;而后卓鼎风一剑挑落乱云窟,独上听雨楼击败苏南溟;这些事迹不仅行的正义,更大大提升了剑阁的威信。 卓鼎风的所作所为让两位老者心中折服,因此对于有关卓鼎风的人或事他们都显得分外重视。 广场中央三十一名整装待发的剑阁弟子已井然有序各自分成四队,准备随时进行抽签。 两位老者不再等待,欲待发号施令,却被一道迅疾而至的滚滚烟尘所扰。 顺着众人的目光,但见一身负宽阔长剑,身披墨绿青衫的少年正伫立在搭台前。 少年眼若星辉,发如瀑丝,气质出尘,倏然而来却未曾染上一处尘埃。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少年绝尘之姿所吸引,两位老者的目光紧随少年,似有惊奇,更有惊喜;矮搓道人胡不亏那双迥然有神的虎眼更是片刻不曾离开少年身间;穆然庄重的月冷水第一次看到少年竟仿若看到曾经的卓鼎风,也是那般绝然于世,让人过目难忘。 “两忘峰,聂峰,前来参赛。”少年语气平静,神情淡然自若,眼神凝望台前四位长辈,却并未执礼。 如此无礼的态度自然惹得台下众弟子纷纷不忿,还未比试就如此骄纵,仗着自己是卓师叔的弟子,便可以如此目中尊长吗?纵是两忘峰也当属剑阁,只字未提自己是剑阁弟子,难不成两忘峰在你心中竟已凌驾于剑阁之上? 他们自是不满聂峰那份傲慢的态度,只是这其中是否还夹杂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情绪?比如妒忌;至少在那三十一双眼睛当中,最少有一半的眼神都充满着不甘的怒火。 聂峰并未在意众人的态度,在他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必须替卓叔拿下这场比赛的胜利。 至于人情世故或是其他方面,他从不关心,也从未在乎;就像今日初次下峰后竟迷失在赶来剑阁的路上;他的心中只有剑,或许还有一丝莫名的恨意;这也是卓鼎风此次为何让他参加选拔赛的关键,他不想聂峰今后的人生中只剩下一把剑。 聂峰说话的语气让一直心有芥蒂的胡不亏心生不悦,卓鼎风压上自己一头也就罢了,现今他的徒弟也这般盛气凌人,真当自己剑阁这个执法长老是个摆设吗? 胡不亏顺了顺嗓子,沉声言道:“好大的气派,两忘峰的弟子便可以不守时,不遵规矩吗?” 此话一出,台下弟子一片哗然,议论纷纷,师伯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聂峰沉默不言,他不会解释自己是因为迷路而耽误了时间,因为即使再不理世事,他也知道这实在是件丢人的事。 看着一脸漠然的少年,胡不亏不由更加恼怒,正欲训斥几句,却被身旁的两位老者忽然开口截断:“既然来了,那便是好;想来卓师侄的徒弟必然有他狂傲的资本,我们拭目以待。” 想来两位老者对方才聂峰的态度有些不满,他们也想看看卓鼎风的徒弟到底几分斤两。 此时场边一直未曾言语的月冷水忽然望向两位老者,轻声细语笑言道:“师叔,我们还是及早开始吧。“ 两位老者闻言复又自嘲般笑道:“对对钟声已过,我们来进行抽签吧。” 一向冷若冰霜的月冷水此刻那抹难得的笑容已从两位老者的脸上转移到了少年聂峰的身上,毕竟是卓师兄唯一弟子,像,真像,那份镌刻在骨子里的骄傲,那份不为世事所动的冷静都像极了当年的卓师兄。 胡不亏看着笑意盎然的月师妹,心中已升起万千咒骂,原本看出两位师叔已对聂峰的无礼心有不满,本想借题发挥彰显自己执法长老的威严,也好在自己门下弟子面前耍下威风,不料却被她临时转移了话题;目的既未达成,胡不亏当下拂袖冷哼一声。 剑阁选拔赛四强之前均属淘汰赛,分为三十二进十六,十六进八,八进四,三个阶段;最终的魁首将从四强循环赛中选出;他们皆是新晋剑阁不到一年的弟子,最终的强者理应无畏任何的挑战;这是剑阁选拔新人的规矩,也是剑阁立世的宗旨。 抽签开始了,只见在搭台之上搁置着一方白玉伏底的案几,晶莹剔透;案几之上摆放一硕大罕有的绿竹笔筒,筒内堆满了悬挂红绳的卦签;报到名字之人,不得触碰卦签,只可选择心意红绳抽出。 剑阁抽签的方式并非别处心裁,只因这只白玉案几有着莫大的来历,它是上一任阁主昔日游历之时从南海归墟之处偶然得来,它就像一个老古董般已存在剑阁数十年。 除了年代久远之外,它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作用,它能够防止一切徇私舞弊的可能。 剑阁历代每一届新晋弟子选拔赛,从未发生过作弊现象,皆因每一个抽签弟子临近案几之时,均会接受一场仿若圣光普照般的洗礼,沐浴的是人的身体,洗涤的是人的心灵。 世间一切污秽脏乱的思想都将在这温润柔和的光束面前暴露的一览无余。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位老者开始报起名字,只听第一个被叫到名字的是胡不亏门下弟子宗离,当听到两位师叔祖叫道自己名字的时候,宗离显得有些忐忑;他是胡不亏第七个弟子,入剑阁只有半年时间,他自知自身天赋一般,此次若非所属宗门优秀弟子青黄不接加之月师叔门下近来人才凋零,这三十二份名额当中实难有自己一席之地。 当看着宗离战战兢兢走向白玉案几之时,原本就有些不悦的胡不亏心生叹息,继而重重咳嗽几声,仿佛对着宗离说着:你虽是我门下此次选拔赛八位新晋弟子当中资质最平庸的一个,但你这等表现是想让我颜面扫尽吗? 听到师尊一声重咳的宗离忽然明白了师尊的弦外之音,随即快步走到案几之前,慌乱抽出一条带着红绳的卦签。 在接受完圣光洗礼之后,但听两位老者其中一位悠然说道:“剑阁宗离,允。” 接着出场抽签的是老者门下的弟子萧然,这位弟子不同宗离,当听到名字之时,随然走向前去,没有一丝犹豫,仿佛无所畏惧一切;倒不是这位名叫萧然的弟子当真无畏,只因他自知此次比试自己没有半分入驻兵崖的机会,所以淡然看之。 这是这份勇者无往不前的气魄当真让人看之汗颜,这一点从两位老者露出欣慰的笑容和胡不亏一脸的苦瓜形成鲜明的对比便能看出。 “剑阁萧然,允。”老者说话时的语气分量不自觉间竟似提高了几分。 第三位出场的是月冷水门下弟子莫小雨,自从上一届选拔赛莫染雪横空出世之后,近来月冷水门下几无天资出众弟子;莫小雨做为门下第三个弟子,天赋毅力俱算中等之上,此次比试虽无寄予厚望之意,但终归算是自身门下代表人物,月冷水还是心生期待的。 但见莫小雨白衣飘飘,一缕青丝瀑挂及腰,手握惊虹刺芒,神似天宫仙子,倒有几分出尘之意。 莫小雨缓步向前,足若轻尘,步步生莲;移至白玉案几之前,犹豫再三抽出一条红绳,但见一道亮白顺延而下,普照莫小雨全身,一时间竟真宛若人间仙子。 在场之人皆看得目瞪口呆,就连与月冷水从不对付的胡不亏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只有聂峰一人从头至尾未曾关注此地片刻,因为他的心不在此处,他的心只在他的剑上;无论多么华丽亮眼的风景在他眼中都只是白驹过际的瞬间,只有触摸可及的真实存在才是他所信仰和追求的。 当莫小雨离开众人视线之后,又有一位弟子的名字响彻在剑阁广场之前,他是两位老者门下的第二个弟子,他的名字叫做许惊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三十五.跌宕起伏的选拔赛(三) 剑阁广场中央,当一个身形消瘦,面容憔悴的少年映入众人眼帘之时,刚才人声鼎沸的台下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这还是剑阁曾经的那位天子骄子吗?脸黑如炭,发如糟丝,神色茫然,覆履间每行一步竟若脚悬千斤沉石,寸步难行,让人看之不觉心生不忍。 惊弦二字乃是少年入剑阁后为两位老者所取,原本少年的名字叫做许漠;入阁之后少年所展示出的天赋惊才绝艳,一柄奔雷剑仿若惊天之弓,断天之弦,惊天地而泣鬼神。 只可惜如此天之卓越之辈竟也有难以逾越的屏障,因为在他之前总有两人始终挡住了他继续前行的步伐。 这一届的剑阁新晋弟子中,有三个名字入驻兵崖二层楼的希望最大,呼声最高。 一柳二黄三惊弦,这是一直流传在剑阁中的一句话一柳自然指的是柳秋白,二黄说的是双胞胎兄弟黄大和黄二,最后一位则是断天之弦的许惊弦。 若无意外可以说今年的三甲之争必然属于他们,可如今自带光环的许惊弦竟以如此落魄姿态出现在众人眼中,着实让人难以理解。 同样惊奇的还有一脸迷茫的胡不亏以及眉间紧琐的月冷水,他们无法理解为何三天前气机盎然充满斗志的许惊弦此刻竟变得如此颓废,仿若行尸走肉毫无生鲜气息。 当许惊弦踉踉跄跄走近案几之前,两位老者初时充满犹疑地眼神忽然变得明亮起来:或许应该是这样了。 在许惊弦抽出红绳的一瞬间,白玉色的案几忽然发出一道刺眼的光,那道光不再温润如风,不再沐浴圣光;随着光芒骤聚渐亮,倒更像是一个无情的侩子手深深刺进人类心脏的致命一刀。 那一束骤起的刺芒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绞动着许惊弦的内心,仿佛已无知觉的少年此刻也已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怒天狂吼一声。 搭台之上的这一幕已然牵动着所有人的心,被吼声震惊到的胡不亏和月冷水已起身准备随时上前制止;身旁的两位老者显得有些激动,只是这份激动并非源自场间突如起来的这份不安,而是来自门下弟子许惊弦即将迈入崭新的一页。 下一刻台上光亮骤减,许惊弦浑身上下通体晶莹,仿若无尘无垢的碧玉;那双颓丧无神的眼眸如星火般燃烧,点亮尘世间无数光明。 两位老者倏然起身,神情肃然而又隐含几分骄傲之情,口中喃喃自语道:“终是成了。” 对于两位老者突起的情绪变化,一旁的胡不亏、月冷水显得一脸不解,未明真意的月冷水忍不住洒然问道:“师叔,冷水不明,到底何事成了?” “断裂,重塑,超脱,那是一个从黑暗的尘埃中走向光明大道的过程。”对于月冷水的问话,老者置若罔闻,只顾自言其说。 同一时间,坐在老者身旁的胡不亏忽然插嘴说道:“这难道是剑魂这等年纪 “不错,看样子我们还是低估了这小子,他的潜力或许已超越了黄大和黄二。”两位老者满面春风,说话间一脸洋溢自得。 一向心若止水的月冷水在听到老人答案后,心中油然升起一丝诧异和惊奇;这少年的年纪才区区十四岁,难不成这许惊弦的天赋竟和自家小雪不分伯仲。 墨染雪刚及十四便入定剑魂,历代剑阁之中除了昔日的卓鼎风,寥寥无几数人可在此年纪达到这种境界;难道今日在剑阁陈旧的历史载入当中又将添上浓厚的一笔? 胡不亏显然有些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柳秋白将近十六才入剑魂,即便独一无二的黄大和黄二也满十五才堪堪而入,如今这许氏少年所展现的资质,难不成剑阁又将出现第二个墨染雪?为何如此天赋之徒永远轮落不到自己头上。 他深知剑魂对于一个剑者的重要性,这只会让年纪更轻的许惊弦在今后的剑道之路上更加坦荡;因为剑魂之后还有一个很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迈入的境界--剑灵。 与此同时沐浴完圣光的许惊弦带着两位老者眼中饱含的嘉许,带着胡不亏满脸的羡慕和无奈,带着月冷水默然沉思中的一股莫名焦躁的情绪,大步流星,如一缕青烟瞬间飘落到台下。 台下弟子议论纷纷,羡慕,妒忌,感概之情比比皆是;许惊弦此刻就如一颗璀璨的慧星站在舞台的中央发光发热。 一时间,与他并行而立的同门师兄黄大,黄二皆被其风头所盖;诚然许惊弦破茧重生让众人感到其迈向兵崖二层楼的希望又增进了几分。 激流总有退去之时,抽签还在继续,当许惊弦的名字逐渐变得安静之时,万众瞩目的柳秋白登场了。 没有莫小雨的绝尘脱俗,也没有许惊弦的一鸣惊人,柳秋白其实只是一个谦谦君子。 当柳秋白穿着黑色的秋衫,衬着那张无比削尖的脸,行走在去往案几的途中,那丝丝扣扣,存行寸履的步伐,让人不觉间心生一种文弱书生的感觉。 这是他一贯以来习以为常的走路方式,或许这与他的性格有关;就像他讨厌白色喜欢黑色一样,上天赐予他名字中的一抹白色,但他偏生厌恶一切和白色有关的事物;他所喜欢的是与常人截然不同的一种生活态度,就像他不喜欢按照世人眼中的想象成为一个盖世无双的人物;他喜欢扮演特立独行的君子,他只忠于自己心中的那份执着。 临近白玉案几的柳秋白似乎对那案几上的白色有些排斥,只见他随意抽出一根红绳,没有半分逗留,在沐浴圣光之后便匆然走下台。 没有荡气回肠的过程,只有朴实无华的内敛;柳秋白留给众人的印象只有一个-低调。 万众期待的登场仪式就在柳秋白平淡无奇的表现中截然而去。 接下来的抽签过程显得有些无趣,因为所报名字之人皆无法再给人视觉上的冲击以及心灵上的震撼。 名字越叫越多,名单上所剩之人越来越少;当两位老者叫道黄大,黄二之时,现场还是发出了雀跃的欢呼声。 在剑阁年轻弟子当中,二黄是最有资格和柳秋白争夺入驻兵崖二楼资格的挑战者。 二黄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只是无论谁第一眼看见他们都不会觉得他们是一个母亲独自诞下的双包胎;因为他们无论相貌,体型都相存在着极大的反差。 黄大是个瘦到只剩皮包骨的竹竿,反观黄二却是个胖到只剩下滚刀肉的肥墩;这一胖一瘦两兄弟相继走上台去,行为动作颇显滑稽。 两位老者看着这对骨骼奇特的亲兄弟,心中也暗自感慨:同样是双胞胎,为何我们如此正常,你们却如此有趣。 诚然这种有趣也只有两位老者敢言,新晋弟子当中没有人敢嘲笑他们的体型,因为几乎无人可以承受他们愤怒的一击。 当二黄完成抽签过程,悠然走下台去,他们的目光不由落到了场边的一处角落。 只是瞟了一眼,聂峰竟情不自禁回头正视着那两双诡异的眼睛;一刹那黄大那死气沉沉的眼神连着身旁黄二那似笑非笑的笑容,像一根根尖锐的铆钉刺入聂峰的眼中,同时也嵌入聂峰的心间。 一时间,聂峰心中的那份执着竟是开始有些动摇,这已然是件可怕的事,像聂峰这种以剑证道,内心无比坚韧之人竟会被两双奇怪的眼睛所惑。 聂峰赶紧收紧心神,不再举目对视,只是那两双鬼魅的眼睛仍会不时晃动在聂峰的眼前。 从头至尾都很少关注台上所发生之事的聂峰,此刻心中却多了一个必须关注的对象; 他的心中一直有种强烈的感觉,这对双胞胎兄第将会威胁到自己,会是一对劲敌。 晚秋临近冬至,昼短夜长,时间在光阴的长河中转瞬即逝;暮然间,抽签的人次只剩下最后一个。 当两位老者报道聂峰的名字,在场的弟子还是纷纷望向一直站立在场边角落的少年。 聂峰没有走上前去抽签,只是凝然望向搭台的方向,肃然说道:“前辈,既然已是末签,抽与不抽已无意义;可否允准晚辈一个请求?比试可否请从晚辈开始?” 听着似觉合理,实则是个十分无礼的请求;只是这一次,两位老者竟然默认允许了。 不知是因为许惊弦的缘故还是其他,两位老者灿然说道:“那便从你开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三十六章.跌宕起伏的选拔赛(四) 剑阁选拔赛的第一场比试来自聂峰,当两位老者翻过手中卦签,口中说出应试者的名字,台下弟子一片哗然。 他们当中大都心生失望,不是惊讶于对手有多强,而是羡慕和感概于对手有多弱。 老人口中念出的名字是:剑阁执法长老胡不亏第七个弟子--宗离。 当听到场间再次响起自己名字的宗离,下意识里的第一个反应竟似显得有些举足无措。 他悄悄抬头望了眼台上的老者,随即又偷瞄了老者身旁的胡不亏,这才小心翼翼地张嘴回应。 台上的胡不亏原本就对这老七心生芥蒂,此刻却看到他畏首畏尾,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心中无名怒火不由平添三分。 想来自己门下弟子数以百计,怎奈竟教出如此胆小怕事之辈,当真毁尽自己一世英名。 广场中央此刻已空出一块偌大的场地,身负宽阔长剑的聂峰与手持青钢铁剑的宗离正相互对立而望。 当宗离的眼神触碰到对方之时,刹时升起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那是一双冷漠到极致的眼睛,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原本无心比试的宗离竟已生出几分退意。 聂峰至始至终也未曾动过,只是片刻之后,从他嘴中吐出一句无比傲慢的话:未战已生心怯意注定乃失败者,太弱! 此话一出围观的剑阁弟子一片哗然;喧哗声,怒斥声,冷笑讥讽之声此起彼伏。 搭台上的两位老者听到这刺耳之话皆无奈摇头,心中感想着话虽没错,可这做事的风格当真和小师侄如出一辙;除了学剑,那直言不讳的性格倒也学的有模有样。 最是期待聂峰表现的月冷水此时思绪已然飘向远处那座耸立云端山峰之上的某个人身上,那时候的他眼中除了剑没有其他,靠着十分的天赋十二分的痴迷与努力,他终是剑阁那个年纪最轻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男人,他的眼中容不得懦弱,害怕妥协之人;他的一生为剑而战,他已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自己忠于的剑道 随着一道沉若雷岳的声音,瞬间打断了月冷水如幻如真的遐想,说话的正是满脸怒不可遏的胡不亏。 但见听到此言的胡不亏骂咧咧怒斥道:“既未曾比过,又怎知胜负?如此傲慢无礼,难道卓师弟未曾教过你基本的规矩吗?” 在胡不亏心中明白自己门下这个老七是最不成器的一个,但奈何要打要骂也当是由我这个师傅才行,你卓鼎风在剑道方面已然超于人前,如今这埋汰我门下弟子之事你的徒弟也要逾越我之前吗? 在场弟子听闻莫不心惊,这位胡师叔平日里虽也喜好将人骂道骨子里去,但大都是佯装愤怒;此刻听他语气已然是有些真的动怒。 搭台上的两位老者也已起身温言劝慰,骤然被打断思绪的月冷水也未曾与平日般争锋相对,只在一旁轻声冷笑。 场前中央已处于众矢之地的聂峰正欲回应,却不曾想先前有些怯战的宗离摆出一副凛然视死如归的态度大声说道:“还请聂师弟不吝赐教。” 不知是否是忍受不住聂峰的藐视,还是胡不归言语间的刺激,话音刚落的宗离手持青钢铁剑猛然向着聂峰的方向奋力刺去。 平日里不受待见,默默无闻的宗离这一剑竟快若闪电,携着无穷的怨忿,带着无尽的怒火,承天秉地如一道离火之柱,光芒万丈砸向聂峰。 场间围观之人纷纷向后退去,搭台之上一脸惊讶的胡不亏轻声呼道:“好一道燃火之剑!” 这一剑来势汹汹,避无可避;已然出乎所有人预料,在场之人惊心之余莫不悠心聂峰该如何接此一剑。 在无数双眼睛注目下,聂峰岿然未动,只是身后那柄宽阔长剑不知何时竟已斜挎胸前;剑体与肩齐平,剑未出鞘,带着一份从容不迫的淡然横然伫立原地。 他竟想以一把不出鞘的剑来迎接这一烈焰涛涛的燃火一剑。 这是大多数剑阁弟子的第一直觉感受,他们当中有些人已觉得聂峰过于托大,因为他们的剑若不离鞘势必很难接下这一剑,他们当然是包含三十二人当中的某些人。 柳秋白也在看这一剑,二黄也在看,莫小雨也在看,只是她那弯月儿似的柳眉已有些微微皱起。 剑已至,火光已燎,广场中央升起一道冲天火莽,灼热的温度让在场之人变得有些无法承受,炙热的火光让人一时无法正视前方。 隐约中火光里徐徐走出一道身影,那道影子孤傲而挺立,落寂而陈然,那道影子的身前摆放着一柄阔实的长剑,那是泰然自若,安然承接这一剑的聂峰。 影子变得越来越清晰,但见绿墨色的青衫未曾皱起一丝边角,冷漠的眼神依旧很冷。 那冲天一剑竟似未曾伤及他分毫,那柄剑依旧黝黑如墨;剑未出一分,鞘未离一寸。 那么人呢?除了聂峰,还有激发出毕生潜力使出惊天一剑的宗离呢? 已上天,在聂峰从火光中走出的那一刻,宗离也已如断线的纸鸢飘然飞出十米之外。 落地无声,这已是聂峰对这一剑最好的致敬。 场间顿时一片喧然,他们不明白局面为何会转变得如此诡异?他们不明白即使聂峰挡下了这一剑为何宗离还会受伤?只有搭台的四位以及场下极少数人看清了这一剑,看清了聂峰如何在挡下此一剑之余出手伤退了宗离。 但他们皆选择了沉默,因为在看到聂峰出手的那一刻,他们已知这一届的选拔赛四强之争必有聂峰一席之地。 老者或因弟子心有所顾,胡不亏或因颜面无言以对,冷水月或因其他莫名之因不再人言。 最真实的莫过于柳秋白的神情,淡如秋风的柳秋白此刻已不再淡然,他的心中已荡气丝丝涟漪,他的心中已因聂峰回击宗离的那一剑认定此人乃自身登顶二楼的劲敌。 聂峰的那一剑,剑依旧不曾出鞘,只是未曾出鞘的一剑竟迸发出了惊世骇俗的剑道气息。 那种气息曾经在剑阁最巅峰之人的身上出现过,似曾相识却又势不可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三十七章.跌宕起伏的选拔赛(五) 一场万众瞩目却又出人意料的比试就在宗离倒地昏迷之际彻底拉下了帷幕。 比试最终的胜出者不言而喻自然是聂峰,在场多数剑阁弟子均觉赢得有些莫名奇妙,他们在吃惊聂峰挡下那一剑毫发无损之时同时也在感慨聂峰的好运气。 场下二黄中的黄二似乎就有这个意思,因为他那肥硕的大脑袋下两只豆珠大小的眼睛此刻已眯成一条缝;当满面春风的黄二走起路来上下甩动起胸前,肚围那一沓层次分明的滚刀肉之时,那副令人捧腹大笑的模样当真像极了一尊笑意满满的弥勒佛。 与黄二的笑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黄大那副铁青色阴沉的脸,一向不喜玩笑肃然以对的黄大此刻那张消瘦的脸上正摆出一副无比深沉的模样,聂峰那一剑终是让他变得有些动容。 在老者宣布聂峰胜出晋级下一轮后,聂峰开始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当聂峰豁然离开之时,他的身后闪现出一双厉色地眼睛,那双眼睛仿若死恢复燃的焰火,带着死气沉沉的灰色无情宣泄着内心狂躁的一切。 这双嗜人的眼睛源自一个刚入剑魂的少年,源自一个一直沉浸在自我感悟当中的许惊弦。 许惊弦盯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手中的奔雷握的更紧,腰背挺的更直;霎那间仿佛有种莫名的冲动催使自己冲出去与之一战。 只是这份莫名的悸动却被搭台上的两位老者及时制止了,他们用眼神间的波动告知少年不可轻举妄动,他们能够清晰感受到弟子许惊弦心中的滔天战意,只是现在绝非最佳时机,他们希望许惊弦可以学会等待,等待进入四强的那一刻,等待学会适应剑中之魂的那一刻。 临冬,晚秋尽末的秋风卷起一簌簌枯黄皱瘪的落叶,甚是寥寂。 剑阁三十二进十六的选拔赛在这冷风瑟瑟的秋意中渡过了漫长的时间。 在聂峰与宗离一战之后,接下来的比试大都显得有些无趣和意料之中的毫无波澜可言。 柳秋白,二黄,许惊弦,莫小雨等人顺利晋级,他们彼此间均未形成对恃之态。 当剑阁的钟声再次敲响之时,新一轮的抽签已然开始,搭台之上白玉案几前晋级的十六名弟子正陆陆续续等待着这一轮的圣光沐浴。 这一次聂峰不再沦为被动,因为第一个抽签的便是他;当两位老者翻看聂峰所抽卦签之时,脸色皆显得有些黯然,因为卦签之上赫然所刻的名字是他们无比熟悉的一个人--萧然。 做为两位老者门下资质,修为皆是中等的弟子,老者却颇为欣赏这位弟子印刻在骨子里的那股无所畏惧的态度。 这场已然在两位老者心中提前知道结局的比赛,老者无能为力只是心有怜惜之情。 当老者报到萧然的名字之时,台下众弟子议论纷纷;有感慨的,有羡慕的,有不忿的;但大肆嘲笑的却很少,因为他们至少认清了一个事实,聂峰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强。 抽签还在继续,晋级十六强的路上除了聂峰这一组的对决还有一组对决即将掀起一股轩然大波。 柳秋白对阵莫小雨,一个是剑阁新晋弟子公认最强者之一,一个则是扶摇直上,脱颖而出的新生代表;在众人的眼中柳秋白是有绝对的机会入驻兵崖二层楼的争夺者之一,莫小雨虽惊材绝艳,但还未曾达到和柳秋白平起平坐的境界和实力。 因此这场比试的胜负之分已昭然若揭,对于早已注定的结局,人们往往会失去原有的激情和耐心,或许他们更加期待看到预料之中的结局当中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此刻场间最高兴的莫过于安坐搭台之上的胡不亏了,但见眉间舒展的胡不亏一扫之前阴霾之色,随即眉开眼笑对着身旁的月冷水淡然说道:“好久未曾遇上一场让人值得期待的比试了,你说是吧?小师妹。” 月冷水自然明白这位胡师兄另有所指的意图,只是实在有些看不惯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恶心嘴脸,于是冷然以对,语中略带嘲讽之意:“的确会是场精彩的比赛,只可惜我家小雪要待明日方能出关,不然一定会来此地好好观赏胡师兄得意高徒的绝世风采。” 原本想以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柳秋白得瑟下身旁的小师妹,未曾想却又被对方提及自己心中那丝久违的痛楚;对于莫染雪昔日那惊天一剑,胡不亏终生难忘;因为那一剑不仅击溃了他曾经最强的弟子,同时也压得他有些抬不起头来。 如今听到小师妹此刻再次提起莫染雪,心中顿觉索然无味,却又摆出一副得理不饶人得态度;但见胡不亏撇着脸沉声说道:“好说!四强之战仍有机会前来观战。” 这种话传在月冷水的耳中已显得十分刺耳,月冷水自然知道以莫小雨的剑道修为是无法战胜柳秋白的;当下不由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与此同时,十六名晋级弟子所有抽签环节均已完成;卦签之上相互对垒的除了聂峰与柳秋白这两组看点十足,其余皆平平无奇。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十六强的第一战竟仍是聂峰,当聂峰施然走向场间之时,围观弟子不再感到陌生:还是一袭绿墨青衫,还是一副冷漠无边的模样,身后一直背负那柄宽阔黝黑色的长剑。 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喧哗,因为他们彼此间都十分关注地望向场间挺拔的少年,因为这一次他们希望可以看清少年出手的那一瞬间。 在众多眼神纷纷落向聂峰身上的同时,萧然悄无声息的登场了。 没有繁文缛节的俗套寒暄,一上场的萧然直接亮出自己的兵器“归刃”,一副绝然拼命的模样。 聂峰静静看着眼前凛冽如风的男子,从头顶的发簪到脚下的靴尘,仿佛男子身体中的每一处细胞他都不愿错过;直到看到了男子手中的那柄短剑,那柄剑很短,短的有些过分,剑体很锋利,透着刺骨般森森凉意,剑锋之上露着一截残缺的小口。 这样一把可谓短小精悍的短剑却让聂峰不愿再多看第二眼,因为他感觉那是把不祥之剑。 在聂峰诚然闭眼的一瞬间,萧然出手了,手中的“归刃”闪过一道冷冽的银光,携着极尽萧索的秋意,如刺骨的冷风在空中飘忽旋转划出一道蜿蜒曲折的轨迹;下一刻那道轨迹如同开枝散叶的樱花分散出无数条不同曲线的轨迹,条条轨迹,片片樱花,越来越急越来越密,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光圈猛然轰向木然伫立的聂峰。 场间围观弟子被这极尽霸道的一击纷纷退避数十米,或有些许不惧者也都脸露愁色,他们在思考,在关注聂峰该如何接下这爆裂一击。 万丈光芒即近眼前,聂峰已将背后宽阔长剑摆放身前,那道光骤然已至猛烈击向黝黑剑鞘,黑色剑鞘刚硬如铁发生激烈的碰撞;于此同时的一瞬间聂峰动了,步若星辰,快若流星,向着那道银色光芒的源头疾然而去。 在这极尽寒冷的晚秋,天边竟泛起一抹淡色鱼肚白,隐藏在云朵中的白色犹如凋零散落的樱花,消散于天际之间。 萧然的“归刃”此刻就如这即将消散的樱花,那道由无数条曲线轨迹组成的巨大光球此刻也已消失于无形之中。 萧然的剑还在,人已木然;在“归刃”的剑锋处停留着两根手指,手指细长而富有弹性,指间处所弥留出的剑道气息让人望而生畏,那是聂峰以指代剑所攻出的一击;此刻聂峰的手指只需轻轻一挥,便可立马要了萧然的脑袋。 萧然不懂,不明白为何聂峰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归刃”最真实的一剑;萧然骇然,骇然聂峰轻描淡写以指代剑所散发出的剑道气息。 被震撼到的不只有萧然一个,还有在场围观聂峰这一次出手的些许弟子;他们在见识到聂峰以指代剑这一手后,心中不再只有好奇和揣测,更多的是心存敬畏。 这一战,胜负已分;撤去指间的聂峰转身正欲离开,忽听身后萧然纵声狂笑,满脸狰狞的对着聂峰说道:“你以为自己赢了?确实你的眼力,你冷静的心态,你的剑道修为都让我自行惭愧;可惜这世上有些东西除了外在的实力,还需要一些内在的东西;必如智力和计谋;你不觉得你破我这一剑破的太顺利吗?” 诚然如聂峰般心若止水之人,此刻也不免心生一丝疑虑。 萧然看着眉间微皱的聂峰,颇觉得意的继续说道:“归刃最厉害之处并不在那漫天飞舞的剑芒之上,而是在那剑锋处的小口上,因为那残缺的口子上填满了世间最厉害的毒药。” “不出片刻,你的手指间所沾染的毒素将会侵染到你的全身,然后腐蚀到你的骨中” 聂峰看着得意自满的萧然,第一次发觉站在对面的男子竟似比那让人不喜的“归刃”更加令人厌恶。 他有些不耻地望向萧然,口中沉然说道:“我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还能留在剑阁?” “你想知道?我不会告诉你,我要让这个秘密永远横亘在你的心里,就如同你那即将腐烂的随着时间慢慢消磨殆尽。”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死吧!” 聂峰说完后,那柄宽阔黝黑色的长剑倏然回到了他的身边,对面的萧然突然开始发出如撕裂般痛苦的惨叫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三十八章.跌宕起伏的选拔赛(六) 场间忽然出现了诡异一幕,满脸苦楚的萧然疯狂撕扯着自己的衣衫,那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变成如同被腐蚀的烂肉,指间划过的抓痕更似像被千万只蚂蚁不停撕咬,让人痛不欲生。 “这穿肠挂肚的毒药用在你自己身上感觉滋味如何?”聂峰不会对萧然有半分怜悯之心,自作自受,害人终害己。 “你何时”已然痛入骨髓的萧然似乎难以置信,艰难地望着前方那道模糊的身影。 “这些你不必知道!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吗告诉我这毒的来历,你会死的痛快些;或者什么都别说慢慢等待着你全身的骨头腐化成一滩血水。” 聂峰说话间的语气显得有些淡然,萧然的生死于他而言仿佛就像秋风中的落叶,随风而逝,可有可无。 当聂峰的手指即将触碰那道残缺的剑口时,心中顿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那是来自“烈焰”的传递,那是一种隐性的警告,那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为何那把短小的“归刃”会让他产生不祥之感。 那是一把有毒的剑,那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剑,剑口中挥洒出的几近透明的无尘之物随着缤落的樱花像一条隐形的毒蛇慢慢沁入人们的肌肤,融进人们的体内,刺入人们的心间。 避无可避,就如同空气中的尘埃无处不在;聂峰没有避,因为他清晰感受到体内一股炙热的火焰如同焚烧世间万物的天地精火将那空气中弥散各处的丝丝微尘燃烧殆尽。 这股火焰的力量来自那把黝黑的“烈焰”,随着聂峰指间轻微的揉动,火焰从聂峰的心中延伸到了两指;下一刻聂峰的两根手指如同触底反弹的利剑,将所有一切化为乌有。 蓬头垢面,满脸血污的萧然此刻亦如疯子般痛苦撕吼,那张已扭曲到有些变形的脸上只剩下一副狰狞恶臭的模样;即使如此他仍在忍受,忍受着那致命的毒物反噬给自己的痛苦。 “何必呢?曾经有人告诉我一个道理,越是无惧死亡的人往往更怕死,从你的眼中我看的出你并非真的不怕死,说出压在你心头那份难以承受的责任,或许对即将死亡的你也算是一种解脱。” 聂峰始终不相信心思如此歹毒的萧然会是剑阁的一名普通弟子,对于他的身份以及那把“归刃”上所残留的毒物,聂峰都想知道的更多。 聂峰的话刺耳难听,原本心怀恨意的萧然此刻却忽然低声哀求起来,那是发自内心渴望解脱的述求;但见长发遮面的萧然如同一只丧家之犬般低三下四带着哭腔恳求道:“求你,一剑杀了我吧!快用你的剑刺穿我的心脏!快” 听着萧然苦苦哀求,聂峰看都未曾再看一眼,只是漠然抬了抬手中的“烈焰”,灰头土脸的萧然忽然咬牙切齿轻声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毒来自距离此处三千里外的南海归墟之地,你听说过那个地方吗?哪里” 萧然的话未说完,天空中骤然飘来几道身影,来的是胡不亏,月冷水以及两位老者。 他们已然看到了如痴如狂的萧然,已然感受到了场间诡异的变化,他们允许弟子间激烈的对抗,但绝不允许发生无端的意外。 只可惜意外还是发生了,未曾说完半句话的萧然已经七窍流血而亡,那从耳鼻处渗出的黑色带着腥臭味的血如泉涌般顷刻间浸染了萧然全身,下一秒全身浸注在血水中的萧然竟如人间蒸发般被腐蚀的一干二净。 近身向前的胡不亏望着那道消失无踪影的残留印记,黯然神伤;一旁的月冷水已将横亘在地面上的“归刃”递于两位老者身前,她相信萧然诡异的死亡与聂峰并无直接的关系;在场之人皆明白萧然最有可能是死于毒物,而那毒物最有可能来自萧然的这把剑上,因为萧然剑锋残缺的一块小口上留有一些无形无色细小的微尘。 那些无所遁形此刻演化成颗粒状大小的尘埃已被两位老者施展手段消磨殆尽。 两位老者望着手中“归刃”锋面处的那抹白色,心中骤然升起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曾经在某处遥远之地似乎见过这种毒物,这种毒有一个让人闻之绝望的名字--“肝肠寸断”; 这种毒来自一个神秘的地方,那里有着一群奇怪的人,他们常年飘忽不定,行无踪影,他们从不与江湖各大门派有任何往来,但没有人敢轻视那个地方,百年间曾有无数的高手寻觅过他们的踪迹,换来的结局不是死了便是疯了;因此一时间那个地方也被江湖中人称之为“禁地”。 如今已有数十年未曾听到过他们任何的消息;随着这毒物的出现,他们是否也将重现于人世间。 无论如何这已不是件小事,已有些脱离出他们的掌控之外;他们需要商量,需要告知剑阁的掌门。 但见两位老者神情肃然,惋惜着看了眼木然站立的胡不亏,叹息说道:“贤侄,我们已确认你门下弟子萧然那把剑上的毒物来自南海归墟之处,曾经的‘肝肠寸断’再现人世,这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你虽做为剑阁的执法长老,如今你门下弟子出了这等事情,也需和我们一同前往禀明掌门,再做定夺。” “怎么会?萧然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怎么会有南海归墟处的毒物?难不成萧然是南海那个鬼地方从小便安插到我剑阁的奸细?” 当听到“南海归墟”,“肝肠寸断”字眼的胡不亏瞬间清醒过来,但有些事情他仍想不明白,就像他想不明白原本应该自己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才对,却不曾想被聂峰一双冷漠无边透着些许愤怒的眼神盯得有些让人发毛。 胡不亏回头望了眼两位老者,眼见两位老者神情自若,对于他自言其说的答话显得不置可否;胡不亏忽觉有些愤怒,心中想着:萧然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问的?到时候在掌门面前有些话还不是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先前门下弟子宗离败在聂峰手中,虽已尽力却仍觉脸上无光;此刻弟子萧然再次败在聂峰之手,这一次却被安上“施毒”,来路不明之罪,这着实让已然有些愤懑地胡不亏怒火中烧;当再一次看到聂峰那双弑人眼睛之时,胡不亏再也忍受不住,决定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一些教训。 正欲出手的胡不亏却被一旁的月冷水倏然叫住,月冷水告诉他已与两位师叔共同商议决定今日停赛一天,待将此事告知掌门之后,明日再行比试。 看着月冷水那张阴晴不定的脸,显得有些不自然的胡不亏不再发言,只点头默许。 一场以死为代价的比试就这样骤然拉下了帷幕;在宣布比试暂停一日后,场间弟子纷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即使如柳秋白他们一行人也不十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晌过后,剑阁场前台上所剩之人寥寥无几;聂峰还在,像一个门神般木然挺立。 胡不亏离开之时那抹厉色中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神和月冷水给人已如沐春风之感的眼神形成鲜明的对比,就仿若一个凶神恶煞的门徒身旁伫立着一位美若天仙的仙子,视觉上的冲击给人无限的遐想。 只可惜这两种眼神聂峰都似乎未曾看到,因为此刻在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南海归墟。 这个地名早已像身体的某处器官深深烙印在聂峰的心中,曾经在他深埋心底的某处地方,在他感到万分绝望之时,这个地名就像地狱中的魔鬼吞噬了他所拥有的一切。 他的剑,他唯一的亲人,甚至他的心一同被彻底粉碎。 如今人们只知道两忘峰除了卓鼎风还有一个聂峰,但人们又怎还会记得南城聂家除了聂峰曾经还有一个聂擎天。 他相信卓鼎风就如同毫无理由的相信自己的父亲一样,但他并不相信其他人,比如此刻怀疑的胡不亏。 聂家所发生的一切来的太快,太及时,让人毫无防备,就像一场早有预谋的演习。 卓叔绝不会出卖自己的父亲,况且他毫无理由;那么消息为何人传递?他们为何会在卓叔赶到的前一天便出现在聂家?他们早已知道那把剑,他们知道如何封印那把剑,他们甚至知道聂家的一切。 知道“烈焰”藏身聂家的人并不多,知道卓鼎风哪天取剑之人也不多,能和南海归墟搭上联系的似乎也只有胡不亏门下弟子萧然;这所有的一切无论怎么看,如何想,胡不亏都是那个与之接近最熟悉的陌生人。 聂峰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那团燃烧的火焰已经沉重地压抑在聂峰心中多年,此刻他决定松开自己心中的那处枷锁。 他的人傲然挺立,他的剑高耸矗立,下一刻黝黑色的剑鞘发出阵阵轰鸣,如一道苍龙出水带着惊天动地的震撼发出极尽耀眼的光芒轰向远处高低成群的山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三十九章.跌宕起伏的选拔赛(七) 夜已深,人难寐!夜阑卧听梧桐雨!雨落时分,独自听雨的心让人感到惆怅和寂寞。 剑阁的某一处角落,一盏微光摇曳的灯火下,聂峰正静静地躺在一张褐色的金丝檀床上。 窗外雨声骤急,偌大的雨珠如倾盆而泻的石子,点点滴滴沉重砸向枯黄萎缩的梧桐叶上。 雨水顺着落叶滑落到了地面,坑洼的地面顿时溅起一片水珠;此刻聂峰的内心就犹如这纷落飞散的雨滴被击落的支离破碎;望着这个卓叔曾经住过的地方,聂峰忽然想起了已故的父亲。 在他心中父亲那道清晰而又模糊的身影永远停格在绝望和悲痛之间,他永远忘不了血肉模糊的父亲歇斯底里的呐喊,或许未能在父亲临走前再见那最后一面才是让他深觉痛彻心扉的事。 南城聂家偏隅之地,两处高徒黄坡之上竖立着两块墓碑;时值晚秋至冬之际,竟现电闪雷鸣之天象,一道连接天地的闪电轰然垂落,荒野孤坟一处墓碑上骤然亮起剑锋所划刻的三个大字——聂擎天。 这三字入木三分,仿若秉持天地之正气,让这孤僻荒野之中陡然升出一股浩然之气。 寂寞梧桐深院琐清秋!这一夜聂峰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天微亮,秋雨濛濛的晨间让整座剑阁萦绕在一片灰色阴霾之中,雾已起,雨渐止。 阴沉的天气并未影响接下来的一场比试,这是一场注定让人瞩目的比试。 柳秋白与莫小雨的比试点燃了整个剑阁广场的温度,围观弟子并未被冷冽的寒风,萧瑟的秋意所困扰,反而满怀期待,兴致高昂的等待着这一次比试的开始。 搭台之上两位满面风尘的老者以及肃穆庄严的月冷水正襟危坐,最应该出现的胡不亏今日却未曾在场;显然昨日那一场风波并未真正影响到今日的赛事。 场中央一袭白衣出尘,眉似皓月,眸若星辰,头择木簪,手握青钢之剑的柳秋白正抬头望着对面的莫小雨。 但见莫小雨身披烟紫霓裳,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脚踩莲尘,手持一把白如玉脂的碧天长剑,仿若降临人世的红尘仙子正遥望着对面的柳秋白。 这是一场双方实力并不过于悬殊的比试,在众弟子心中“一剑追魂”柳秋白是此届新晋弟子中实力最强的同时也是最有机会入驻兵崖二层楼的强者,而莫小雨虽惊才绝艳却只能徘徊在四强之争的行列中,现如今在十六强争夺中便碰上有望登顶的柳秋白,可谓机会渺茫。 同样心存此念的还有搭台之上的两位老者以及莫小雨的师傅月冷水,在月冷水的心中莫小雨已然是这一届自己门下最出色的弟子,只可惜她碰上的对手是柳秋白;必须承认现今的柳秋白即使于昔日的墨染雪相比也不遑多让,因此她只希望这一次的比试可以做为莫小雨今后剑道路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磨炼。 当莫小雨仗身抽出身前那把“白昼”之时,台下弟子均已纷纷瞠目结舌,这才一出场便要拼命了吗?只有沉默无言的许惊弦以及看似漫不经心的二黄知道这并不是拼命,而是拼机会和时间;他们知道现今的莫小雨决然不会是柳秋白的对手,他们也知道当一个诸多方面皆强过自身的对手站在你的面前,你若不再第一时间出尽全力,恐怕之后便不再有机会了。 所以当莫小雨抽出她引以为傲的长剑之时,他们从她的眼中已看出她的决心,他们也想看看这一剑之后柳秋白的反应。 莫小雨眼神凝然,离鞘的“白昼”伏沉于半空之中,一滴雨露倏然落于剑尖之上,似有剑鸣发出“嗡嗡”作响之声。 对面的柳秋白闭目沉思,人未动,剑未出,他正感受即将到来的这一剑,因为这一剑冥冥中总会给他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对于这种飘渺近至微乎其微的感受,柳秋白不愿错过,因为他很清楚一生中或许这种机会并不会太多。 广场中央的那道剑鸣声越来越强,以至于地面开始发生轻微的震动和颤抖;随着震动的幅度变得愈发强烈,莫小雨持剑的手也握的越来越紧。 下一刻,岿然未动的柳秋白骤然睁开了双眼,只见一道清澈柔美的身影携着一道惊若白虹的剑光,口中哂然念叨一声:“惊鸿!” 只见朦胧灰色雾霾之中隐隐升起一道亮逾天际的白芒,若雨过晴天的初阳,似地平面升起的一道彩虹,将整片灰色的天空深埋在这急剧升起的光亮之中。 诚然这是莫小雨的凌天一剑,已将自身绝学极尽升华的一剑,这一剑没有快,只有慢,慢若风尘,却沉重如山,这一剑带着莫小雨决然毅然地态度,带着对剑道强者无上的诚挚之情。 搭台之上的月冷水已然看的有些目瞪口呆,莫小雨的这一剑已出乎她的意料,她未曾想到自己门下这位素日娇柔的弟子此刻却击出如此凌厉的一剑,这一剑确是神来之笔,或可惊天地而泣鬼神。 台下弟子皆纷纷惊叹不已,许惊弦凝视着那一片白如长昼的光芒黯然出神,平日里喜怒无常的二黄此刻也肃然暗自叹息。 就在众人惊赞莫小雨这惊天一剑之时,柳秋白终于动了;如鬼魅般的身影若隐若现,在几个纵身隐跃之后,他横摆胸前的剑也开始有了变化。 柳秋白的剑剑名为“魂”,通体幽绿,锋面清冷,剑身薄如蝉翼;“一剑追魂”的名号不仅仅局限于在说柳秋白的剑快到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步,更多的是因为柳秋白的剑总给人一种仿若来自地狱幽深之处的惧悚感,让人未曾拔剑便会无端升起一种全然无力之感。 剑阁之中见过柳秋白出剑之人不再少数,但真正见过他的“魂”已如今一种姿态展现之人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 但见柳秋白此刻身躯如柱,手中之“魂”半搁于身前,手为轴心,前脚沾地,后脚微倾,整个人仿若一个蓄势待发随时拔剑的武士。 下一刻,柳秋白口中轻叱一声:“魂灭“! 顿时,如有阴风宿鬼携着森然冷沁之意,若泉涌似海般席卷而来;那道光明如昼的白芒也渐渐被这踏至纷来的无尽黑色所湮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四十章.跌宕起伏的选拔赛(八) 黑暗吞噬着光明,在柳秋白递出的那一剑中逐渐绽放起一枚黝黑的骨朵,那是仿若来自地狱深处,黄泉之崖的死亡之花;此刻那朵花正疯狂侵蚀腐化着台前这片光明。 浑身紧裹在这亮眼白芒中的莫小雨脸色渐显苍白,眉宇间皱起的一丝莫名无奈以及深深的倦意让人觉得柳秋白这一剑势不可挡,莫小雨已后继乏力。 天边的那道彩虹渐行渐远,开始慢慢消散,初升的那抹晨曦被这无尽的黑色所笼罩,渐渐退去火红的光环。 天空变得依旧阴沉灰暗,莫小雨此刻就如行走在黑暗边缘的使徒,始终徘徊在远方某处角落。 搭台之上的月冷水暗自叹息一声,她已看到这场比试的结局,突破极限的莫小雨仍然未能挡住柳秋白的死亡一剑。 至始至终全神贯注,肃然以对的许惊弦再一次深切感受到了柳秋白这一剑带给人一种窒息式的绝望,他不知道自己在突破剑魂之后是否能够抵挡这一剑,但他清楚下一刻这场比试胜负即分。 黑夜遮挡了永昼的光明,莫小雨身处一片遮天蔽日的茫茫边际,没有路,没有方向,只有彷徨和迷茫;忽然前方似乎闪现一道亮光,光源稀薄却让人感到一丝仅有的温存;莫小雨快步上前身朝亮光而去。 很多时候当人处于一筹莫展之际时,往往会忽略很多肉眼看不到的危险;诚如这漫天灰暗中为何会出现一片微弱的光芒,莫小雨不曾想,也来不及再想;因为当她靠近之时,那团光芒已骤然变亮,扩散的范围急剧增强,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冰冷的剑锋,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此刻这凌然落下的青钢剑便蕴含这种彻骨的冰冷。 花非花,雾非雾,原来这黑暗中的一抹光不过是镜花水月中的一场须弥!当手持青钢剑的柳秋白从那团光中迎面刺出这一剑时,一切都已结束。 黑暗随着光明一同消散,天边只剩下阴沉的灰色,柳秋白抱剑于怀,岿然如木,莫小雨颓然已退,溃不成军。 片刻之后,但听倾落半身罗紫蓝衫的莫小雨轻声叹息:“我输了!” 挂满写意潇洒的柳秋白喟然安慰说道:“莫师妹其实你并没有败,在你的剑中我已看到你对剑道所奉崇的那颗诚挚之心,此战对你而言或许唯一的不足是缺少足够的时间和经验“。 柳秋白说话的神情并未显得骄纵自满,也非振振有词说着道理,而是略带惋惜娓娓道来。 本似水中之月的莫小雨经此一战已渐渐褪去几分幽兰华贵气质,多了一丝英武坚硬之气。 在听到柳秋白这段抚慰自己心灵的话时,饶是一向淡然若之的莫小雨也禁不住瞬间红了眼眶,带着几分慰藉,带着几分不甘,莫小雨执礼后迅速离开。 当莫小雨离开之后,围观弟子顿时嘈声一片;有在议论柳秋白这一剑是否同样可以击碎许惊和二黄的?也有在期待希望柳秋白能与聂峰一战的,还有在惊赞和惋惜莫小雨的。 台下议论纷纷,但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就是莫小雨止步八强之争,柳秋白顺利晋级八强。 当搭台之上的两位老者宣布柳秋白晋级八强之时,柳秋白并未感到任何一丝的高兴,因为在他的眼中一个让他感到有些不安的影子正直直望着自己;那道身影身着墨绿青衫,身负宽阔长剑,如一根擎天之柱木然伫立,那道影子的主人正是刚来此地不久的聂峰。 在柳秋白的心中不知何时竟已将这位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少年隐隐做为一丝威胁的存在,他甚至有些希望下一战便可以与之一战,他不允许自己心中存有一许莫名的忌惮,他不希望自己的剑心之上留下一丝少年的痕迹,他只愿在自己剑意最盛之时彻底击碎这本不该有的一缕虚妄。 柳秋白望着聂峰那双冷漠如霜的眼睛,忽然心升一股莫名的怒火,因为那双眼睛中充斥着满脸的不屑和无视,他已有些无法忍受准备主动挑动一场无端的战斗。但当他的余光不自觉间落到了不远处的二黄身上,他开始变得沉下心来,缓缓暗自平复自己的心绪。 二黄中的黄大和黄二此刻目光也紧随着聂峰,他们的目光和第一次见到聂峰时的一样,一样的诡异,一样的让人感觉发瘆。 只可惜这一次聂峰没有回望二黄的眼神,因为他的心根本不再此间,他的心也不再柳秋白自以为是的遐想之中,他的心已随着那道离去的紫色身影洒然离去,木然分神。 在看到莫小雨决然使出那一剑之时,聂峰已出现在场中,他观看了她那极尽升华的一剑,那一剑虽未惊天,却亦动地。 那一剑之所以会败,不是因为决心,而是少了一点勇气,一点视死如归,破茧成蝶的勇气。 这是与柳秋白所言截然不同的想法,在聂峰心中柳秋白那一剑自然可怕,但若因此而心存惧意而自缚手脚,那便有违习剑之人学习剑道最初的衷心。 莫小雨的剑虽出尘,却未曾突破极限;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即使莫小雨的剑已出神入化,在聂峰心中那只会是一个让人追崇的剑道高手;在聂峰的眼中这道紫萝霓裳的芊芊淑影让他情不自禁想起了昔日南城聂家后院那道铁门,那个跟随自己一同经历生死的小女孩。 不知如今那个女孩身处何方?过的怎么样?是否会在某处某一个无人知晓的夜晚也会偷偷记起曾经的那个少年? 情不知何起,不知所追;情窦初开的少年聂峰此刻也正经历着一场莫名的相思。 记忆总会随着时间的沙漏缓缓流逝,剑阁的天空在柳秋白与莫小雨一战之后迎来了真正的初阳。 随之而来的是新一轮的八强比试,在接下的比试之中,许惊弦和二黄先后对上了比之上一轮较为强劲的对手,当然最终的结局如同预料中的一样他们皆顺利晋级。 在经历几番较量之后,八强的名单揭然若知,两位老者略显激动的宣布着晋级弟子的名单。 除了聂峰,柳秋白,许惊弦,二黄还有两位老者门下的两名弟子以及胡不亏门下的两名弟子,月冷水门下因莫小雨惜败柳秋白已然全军覆没,只是月冷水的脸上并未显得气恼和失望,因为这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只不过这一刻似乎来的早了些。 天色及早,正值午时,本欲明日再行抽签八进四的比试因上一轮的比试弟子皆未出尽全力而被提早安排在了午后。 这一次不知是否可以看到他们期待中的几场比试,台下围观弟子焦急等待,翘首以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四十一章.跌宕起伏的选拔赛(九) 未时,剑阁的天边镶嵌着一框金光熠熠的璀璨帛金,将先前的灰色阴霾一扫而空。 搭台之上两位老者齐身宣布着剩余八人的抽签情况,当老者报到柳秋白与二黄彼此的对手皆未是聂峰与许惊弦其中之一,台下围观弟子不免纷纷有些小小的失望,他们只能期待最后的两组中有一组是属于聂峰和许惊弦的舞台。 八强弟子自然绝非泛泛之辈,他们之中有人也想试着挑战柳秋白一众人的威严,他们皆是剑阁中最为优秀的弟子,他们不曾心存畏惧,他们只有跃跃欲试想要挑战的决心。 如今柳秋白和二黄已经给了他们这样的机会,只可惜这种机会没有再行延续。 台上两位老者目光如炬,紧紧拽着手中两枚红绳卦签,片刻之后吐息沉言说道:“聂峰对战许惊弦!” 随着老者沉稳有力的声音响彻剑阁,台下已轰然炸开,这或许是晋级四强之路中最为期待的一场比试,就连本已兴味索然的月冷水也不禁升起一丝憧憬和期待。 一个是剑阁卓鼎风的亲传弟子,一个是剑阁出类拔萃的璀璨之星,这注定会是一场龙争虎斗的盛宴。 仿若冥冥中注定,先前皆是排在第一位出战的聂峰这一次竟被安排到了最后的压轴出场。 当柳秋白再次登场之时,聂峰已悄然退至场前的一处角落安然静坐轻轻抚拭着自己的烈焰,柳秋白的剑他已见过,他绝不会勉强自己再看第二次。 此刻同样孤坐一处的还有席地而坐,闭目沉思的许惊弦,如老僧入定,岿然忘我;他在感受,感受登场的柳秋白所散发出的漫天剑意,他在沉思,思考入定剑魂之后的真正意义。 天空一碧如洗,和煦的阳光,透过凋零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稀稀点点金色的光斑。 此刻搭台之上的两位老者脸色铁青,任谁看到自己门下弟子手中之剑被另一把剑戳出十几个窟窿的时候,都不会觉得这会是件光彩的事。 还是破不了柳秋白的这一剑,对方已尽全力,对方的那一剑甚至还比不上当日莫小雨的那一剑,柳秋白的“魂灭”当真如此可怕?无人能破?或许在场的很多人都会这么认为,但做为当事人的柳秋白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在他心中至少还有三个人有这种能力。 胡不亏仍未到场,不然以他性格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连胜两场,炫耀或许在他眼中只是一个低调的名词罢了。 接下来的一场比试也许是这一届选拔赛中最无趣的比赛,从上台到对视两人就用去将近半刻钟时间,他们踏出的每一步就如同脚下踩在铺满铆钉的地面之上,他们的神情肃然严厉,他们出剑的速度也正如他们脚下行走的速度一样让人感到无奈,他们出剑的姿势也如同他们脸上的表情一样又冷又臭。 这场别具一格的比试在惊人的速度中以胡不亏门下的弟子用慢三分的一记撩剑式而最终定局。 在老人宣布那位胜出的名叫“李漠然”的弟子时,两位老者没有失望,只有唉声轻叹,只是这声充满愁绪的叹息不知是在惋惜自己弟子输的有些可惜还是在感慨这个叫李漠然的弟子。 一直以来柳秋白与莫小雨的那一战都让胡不亏出尽风头,即使他未曾在场;如今做为师叔的两位老者急需一场比试来挽回失去的颜面,许惊弦和聂峰的这场比试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即使自己的那位师侄是如何的让人望尘莫及,他门下的这位弟子如何优秀,但最接近事实的是这位弟子习剑不过三月余耳,况且那把最具威胁的烈焰最真实的威力已尽封印,因此他们更愿相信已入剑魂,天资近妖的许惊弦更有机会赢得胜利。 他们期待这场比试的到来,因为那场比试的胜者将会彻底改变进入兵崖二层楼的最终结局。 倘若许惊弦能顺利击败聂峰,他们将拥有两个名额对抗独自一人的柳秋白,这将会大大提升他们入驻兵崖二楼的胜率。 仿佛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两位老者蔚然宣布第三场比试开始,这是一场二黄的比试。 很多时候二黄在两位老者心中就如雷打不动的定海神针,最让人放心的是他们的稳定,他们的经验和默契程度足以让这种稳变得十分可怕,可怕到让曾经的许惊弦生出弃剑的念头。 如果将许惊弦比喻成爆发力十足的猎豹,那么二黄定是那坚如磐石的雄狮。 这是一场注定胜利的比试,两位老者皆浑若不然,他们更心挂最后那场比试。 当胖如肥猪的黄二跟着瘦如竹竿的黄大诙谐登场之时,抚剑轻拭的聂峰动了,他已起身,缓步向着人群走来,对于那两双独特的眼睛带给他那种特殊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他希望自己可以近距离看清楚些。 与二黄比试的是胡不亏门下的弟子,先前师兄柳秋白连胜两场的辉煌战绩似乎也影响着这位年过十六的新晋大龄弟子,此刻他的心中被一股莫名的勇气所聚拢,似乎有一种“我亦无敌,剑亦无畏”的凌然之气;他已经有些忘记眼前的两位貌不惊人的男子是与师兄柳秋白并驾齐驱的存在。 场间一脸无害的黄二看到对方那副盛气凌人的霸气模样,忽然开怀大笑起来,他的声音很尖锐,笑声中携着丝丝让人难以入耳的轰鸣声,这种声音瞬间充斥着剑阁上下的每一处角落,似轻蔑,似嘲笑,让人听之不绝于耳。 身旁的黄大似乎也被这无比难言的声音所折磨,低沉着嗓子轻叱道:“老二,别闹了!” 被轻责的黄二顿时停止了笑声,只是回头说了一句让黄大面红耳赤犹自愤怒的话: “大哥,你知道吗?我最近才发现原来你说话的声音更像一只难看的黑毛乌鸦!” 从黄二这个大嗓门口中说出的这句话瞬间传到了剑阁的每一个人耳中,众人纷言,笑声传遍十里。 原本已然无谓关注这场比试的两位老者也被这两位弟子的话声所引,各自皆暗自叹息伤脑筋。 高冷孤坐的月冷水也被这对兄弟的对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黄大被黄二当众嘲讽似觉有些无颜,忽然伸手用力拎起黄二的一只耳朵,就像屠夫杀猪般揪着;被突袭的黄二奋力抵抗,可惜无论怎样努力始终都脱离不开黄大的那只铁钳大手,无奈之下的黄二只得讨饶乞求。 一时间场前的这一幕让人感觉甚是滑稽,台下多数弟子已然皆已笑出声。 聂峰和相隔一排人的柳秋白也看,他们没有笑,他们只看着黄大的那只手,那只纤瘦如骨的手却能将黄二如此庞大的身躯牢牢控制在手中,或许稍显武力的武者以及剑客也可做到这一点,但仔细观察诚如黄二在那只手的牵制下所挣扎的范围从未超出一肩之间,这份精准的控制力绝不是一个普通武者所能做到的;即使是他们或许也无法精准到这种程度。 狼狈求饶重获自由的黄二此刻正撅着脸,一脸的不开心,这还是他第一次再众人面前展示不开心的一面,平日里的黄二笑着的时候永远像个开心的“笑面佛”。 似有怨气的黄二忽然掉过头来对着一脸茫然的对手愤懑说道:“这位师兄,戏看够了吧!接下来我们速战速决!” 原本豪情万丈的这位剑阁弟子,此刻已木然而立,先前的激情和冲动也已褪去七分。 看着一脸犹愤的黄二,黄大心中想着:这话不是应该我说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四十二章.跌宕起伏的选拔赛(十) 剑阁广场中央气氛显得有些低沉,原本痴迷傻笑的黄二此刻正摆出一副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这让一旁的黄大也暗觉惊奇;他已很久未曾看到不会笑的黄二了,这将会是件有趣的事情,因为笑与不笑的黄二简直判若两人。 募然间天空断续传来一阵急剧的咳嗽声,声音沉实厚重,若坚如磐石的钟声回荡在山峦起伏的峡谷中,这道响亮的声音来自距离十米之外的一袭白衣身上。 及满十六的男子听到此声骤然如梦惊醒,那是师兄柳秋白在向自己传递一种信念,一种打破自己内心迷茫的警示。 男子不再沉沦,握剑的右手向上顺延几分,剑锋缓缓划出剑鞘,剑出三尺;触不及防的一道亮光倏然打在冰凉削薄的剑面之上,下一刻男子的剑如两条冰封的虬龙卷起万里冰寒之势分别击向黄大和黄二。 这是男子惊梦后的一剑,这是男子先前蓄势待发重回巅峰的一剑,七年寒窗磨剑所有的一切尽在这一剑中,这一剑它有一个名字叫“文心雕龙”。 随着两道银装素裹的冰柱长河轰然而至,一脸肃然的黄二忽然一把抱起猝不及防的黄大,但见瘦如竹竿的黄大在黄二的手中开始不断旋转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终掀起一阵巨大的风潮漩涡,伫立风潮中的二黄如擎天支柱般屹立场前。 那些狂乱飘舞的寒冰如无数柄锋利的尖刀密集刺向漩涡的中心,此刻黄大的身子竟如一块巨大的盾牌随着卷起的风浪将这些尖锐凛冽的冰锥纷纷阻挡并反弹回原来的轨迹。 眼看自己的绝学被这铜墙铁壁般的困守所击散,男子并未显得慌张,因为这些都在意料之中,这份预料源自正午时分师兄柳秋白的淳淳告诫。 二黄最厉害的不是剑道修为有多高,而是他们攻守兼备,容易让人顾此失彼;此刻男子在等,等待二黄中黄二即将到来的致命一击。 有时候未雨绸缪的确是件有用的事,当漩涡随着天寒地冷的冰锥逐渐减弱时,屯着一圈肥肉的黄二开始放下黄大,转而身形如同一只高高跃起的海牛,飞天遁地冲向男子。 黄二的体型虽沉但身法却不缓慢,几息间便落定在男子的头顶处;但见黄二后掌撤力,前掌齐平如刀,猛然击向男子。 让人微觉惊奇的是此时的男子竟闭目合时,对黄二的这一击视若无睹;男子自然绝非托大,而是因为他知道黄二的掌即使来的再凶也及不上他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睛,在男子的记忆中柳秋白郑重告诫自己一定不要在交战之时对上黄二的眼睛。 因为那是黄二最厉害的剑心,黄二的剑便是他那双细小如缝的眼睛。 当黄二的手掌眼见便要贴到男子的脸上之时,男子骤然睁开了双目,只不过男子的眼睛始终朝向地面,因为他已如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般顺着黄二庞大的身躯横斜着滑倒了黄二的身后。 暮然间,男子紧紧抓住了黄二腾飞半空中的一只脚,瞬间黄二的这只脚连同整个腾空的身体皆被急速蔓延的冰花所包裹。 “抓到了!”跪伏在地的男子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喜悦之色,这绝对会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控制住了黄二就等于赢下了六成的比试;整个剑阁都知道二黄一守一攻所向无敌,这不仅得益于黄大铜墙铁壁般的镇守,更因为黄二那双让人绝望的眼睛。 看着被漫天冰花围困成一团冰雕的黄二,场间弟子纷为男子这记雷霆手段暗自叫绝。 柳秋白没有第一时间为此感到自豪和骄傲,相反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莫名的愁绪。 太顺利了,一切都发生的如此自然,以他对黄二的了解绝不至于如此?那么 同样充满好奇的还有一直暗自观察的聂峰,今天的黄二并未给他第一次眼神对撞时刻那种不自然的感觉,曾经萦绕心间的莫名窥视感变得不再那般强烈;只是隐隐中仿佛仍然存在一根看不到的线,始终牵动着聂峰的神经;黄二那张人畜无害的肥脸下究竟隐藏了什么? 场间跪伏男子已挺身而起,他很满意自己刚才的表现,他不是个善于谋划之人,此刻却像一个蓄谋已久的策划者暗自欣喜,从一开始使出的“文心雕龙”步步为营引二黄入瓮到如今以雷霆之击将黄二打的措手不及,这一切都顺利的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他已将目光转向十米外的黄大,下一刻他只要出尽全力击败基本没有攻击力的黄大,这场胜利注定会降落在自己这个曾经默默无名的剑阁弟子身上,这注定会是一项无上的荣耀。 男子情满自溢的心绪仿佛也随着万里晴空的蓝天飘向那随机伺动的云中,云彩白洁无暇,如一层淡薄青烟渗着阳光点点滴滴丝丝洒落。 忽然天边似传来一阵清脆的碎裂声,那道声音来自男子的身后,那具被无数冰花缠绕成的冰雕此刻已裂开无数条大小不均的缝隙。 黄二!他要破冰而出?男子实在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幕,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这心乱的万一变成一种现实的可能,他已转身准备不顾一切向着冰雕劈上一剑。 只是这一次未能如愿,他已转不了身,因为他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这种声音如同一个鸡蛋被砸到一块坚硬的石头上,让人有种被粉碎的感觉。 半空中的那具冰雕已极尽粉碎,黄二的身体也已消失不见。 此时已然痛彻心扉的男子却看到了一双最不愿看到的眼睛,那双眼睛细小如缝正笑眯眯的瞅着自己。 那种笑已不再是痴痴的傻笑而是透着一股阴沉的诡异,如梦幻般出现在男子身前的黄二突然对着一脸苦楚的男子说了一句让人诛心的话:“这位师兄,难道柳秋白不曾告诉过你我的剑,名为——诛心!” 诛心?诛谁的心?这次真的只是诛了自己的心!男子痛苦难奈,苦笑不得。 他不明白,不理解为何?黄二的剑是在什么时候钉在了自己的心间?他都不曾看过对方那双骇人的眼睛!他有些不敢相信,但埋在心中那股难言的痛楚却实实在在存在着。 对于场间这突如起来的局势改变,让围观弟子一片哗然,他们也不十分清楚黄二为何重现在男子的眼前,但他们看到了黄二那副笑意满满的贱样,他们已知这场比试最终的结局。 柳秋白看着瘫坐于地的男子深深叹息,眼神中尽是无尽的悲凉和惋惜。 他自然已经明白了黄二出手的时间,只是那段时间似乎连他自己也未曾想到。 聂峰没有为悲天悯人的男子感到丝毫痛惜,也不再看向场中逗乐耍宝的黄二。 他已转身离开,为了即将到来的比试,也因他已基本清楚二黄真实隐藏背后的实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四十三章.直入云霄的撩天一剑 剑阁搭台之上两位老者显得有些漠不关心场间的局势,只随意瞟了眼正被黄大训斥的黄二便宣布了这场比试的结局。 原本水波不兴的月冷水此时内心却心潮起伏,黄二那诛心一剑让她再次证实自己内心所想。 黄二最具威胁的或许并不是他的那双眼睛,而是那张嬉皮笑脸下包藏着不为人知的诡计。 自古人心难测,此刻若用在已近瘫软的男子身上也许是一种极大的讽刺,男子自以为是的所有的推测和算计只怕会演变成为黄二以己之道还之彼身的一场闹剧。 从一开始黄二的眼睛就给了男子一种极尽真实的假象,男子极力避免对视黄二的眼睛,却不知从黄二登台的那一刻,那双摄入心魂的眼睛便已悄悄埋藏在男子的心中; 那些无谓滑稽的场面不过是分散男子注意力的一种手段,当男子错误的认为自己已然击败黄二之时,男子心中的那份骄傲让黄二眼中的“诛心”真正成为扼杀男子的戳心一剑。 每个人都会有和贪恋,黄二的眼神会让人无端升起一丝莫名的虚妄,就像一面破碎的镜子,镜子中会折射出无数个自己,到底哪一个才是最真实的自我呢?如若你不能及时走出这潭雾色泥沼,那么等待你的只会是无限的沉沦和任人宰割的羁留。 看着场间正喋喋不休与黄大争论到面红耳赤的黄二,月冷水的脸色骤然显得有些沉重,这对看似嘻哈搞笑的兄弟实则大智若愚,从始至终她便认为这一对双胞胎兄弟或许才是今年魁首的最佳争夺者;只是她有些不喜这种并不纯粹的剑道比试,相对而言即将登场的聂峰与许惊弦一战更加适合她的风格。 当阳光渐渐褪去它独有的温暖之时,颓废到心若死丧的男子被同门如同行尸走肉般搀扶着离开,一直席地而坐对外界之事置若罔闻的许惊弦突然挺身而起,眼泛精光,神情漠然,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坚韧气息,此刻的他已将自己提升至一个空前通明的状态。 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手中所持的奔雷都处于如箭在弦,一触即发的状态。 当一身墨绿青袍的聂峰负剑重登舞台之时,大家惊觉这个浑若刻骨般透着寒霜冷意的少年竟拥有着一张难以让人忘记的脸。 那张脸同样坚韧,同样挺立,同样冷漠,与许惊弦不同的是那双眼睛;聂峰的眼睛更加深邃,更加沧桑,更加显得波澜不惊。 这注定是剑阁最具观赏性和影响力的一场比试,他们彼此并不了解,甚至根本不曾相识,他们从未看过对方任何的出手,这不是不屑而是自信!这是对剑的认可也是对自身无敌的信念。 他们的生命中可以缺少很多东西,但唯独不能失去剑,因为他们的一生以剑为尊! 搭台之上两位悠然自得的老者终于多了一份激动和紧张;剑阁巅峰男子的传入和天资近妖的天才之间的对决这绝对是件会让人热血喷张的事情。 晚秋的夕阳未至却让人感到阵阵萧意索然的味道,当聂峰与许惊弦同时登台之时,周围竟破天荒的一片寂静无声;他们已被这两位冷然如霜的凌厉气势所震慑。 没有秋意深浓的消愁,却有目光如炬的对视。 仿佛天生彼此便水火不容,聂峰的眼中看到的是一把势如破竹的利剑,那把剑锋芒毕露,散发出滔天的杀伐之意;而许惊弦的眼中看到的却是淡如秋水的一片灰色,灰色广袤无边却又让人感到深不可测。 这一动一静,一锋一边,就如同矛和盾一般始终不会相融。 场间相顾无言,聂峰的手垂直而下,未曾动意身后背负的烈焰;许惊弦却不同,他的手也未曾动过分毫,但他的剑却已“嗡嗡”鸣耳,仿佛下一刻便会破鞘而出。 高手过招讲究招式间的变化,但很多时候却更为注重意境! 此时的聂峰和许惊弦虽未达到这种境界,却在彼此所释放的气息上给人一种难以抑制的窒息感。 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这是许惊弦抑制不住心中的战意,手中奔雷冲天而上的一剑所带给在场看客感官上的第一感觉。 许惊弦的奔雷并未径直向着聂峰的方向刺去,而是向着天空急速遁升;这是许惊弦的撩天一剑,这一剑关键在于一个“撩”字。 天空依旧无风起浪,场间却如烈火焚烧般让人感到无比的炙热和焦灼,这种热不仅直接穿透皮肤,更蔓延到全身,渗透到心里。这是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热。 但是这种热却只会传递到聂峰的心中,这就是许惊弦破入“剑魂”后所带来的意想不到的惊喜。 当围观弟子由着翱翔天际的一剑顺延到场间此时看似有些狼狈的聂峰皆觉有些莫名奇妙。 他们自然看不出这其中的关键,除了搭台之上的三位以及场间仅有的几个,又有谁可以看出此刻聂峰所承受的痛苦。 聂峰的脸铁青如墨,随风舞动的青衫仿佛覆上了一层灼热的铁皮,上下翻动如火入骨;沉重的脚步仿若千斤之锥,寸步难移;背后的烈焰发出阵阵微鸣试要破鞘而出! 已然痛彻心扉到心底,那些如影随形,如虚如幻的火焰烧尽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 但他不能,他答应过聂叔四强之前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让烈焰出鞘一分。 这是许惊弦蓄势待发酝酿已久的一剑,他必须通过自身的意志去打破这一剑。 这一剑就像是聂峰心中的一道枷锁,在被动选择后发制人的他必须承受这未知的一切。 这一剑之后必然会有下一剑,随之而来的第二剑绝不会比这一剑来的轻松,只会更加可怕。 他听到了烈焰的召唤,他的心似在不停的颤抖,曾经也有过那么一个瞬间,他如若苍栾河岳剑指苍穹,逆行杀伐,那一次是为了自己身边最亲之人,是为了已归故里的父亲。 只是这一次他不为他人,只为自己!为了今后始终如一的剑道之心,他必须拒绝烈焰。 烈焰灼烧中的聂峰脸色峻宁,神色毅然,此刻他的心稳如磐石,坚定不移地朝着前方砥砺前行。 他要用他的身体,他的傲骨,他深埋心中的灵魂去对抗这弑人的烈火。 走的举步维艰,却始终不曾低头,奋然向前,随着他缓慢移动的脚步,那些无处不在的火焰开始慢慢褪去他原有的温度。 释放出这撩天一剑的天才少年许惊弦看着有些狼狈却展露出铮铮铁骨的聂峰,心中顿时升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这种情绪中带着一份敬意,带着一份狂热,却还带着一份无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四十四章.天地有一剑名曰焚天 至始至终聂峰的剑从未离开过剑鞘,没有人见过聂峰手中的剑离鞘之后的模样。 此刻聂峰已身陷囫囵,却仍不肯拔出背后的烈焰;如此自负岂非让人汗颜。 看着步履沉乏却始终奋力前行的聂峰,许惊弦的心中忽然燃起一股强烈的战意,他要让眼前的少年臣服在他的剑下,他要用他的第二剑彻底击碎少年那颗无所畏惧的心。 搭台之上当两位老者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随着聂峰寸寸前行的步伐而逐渐变得暗淡之时,他们的心也随之显得有些消沉。 他们知道先前的一剑虽是开局,但毕竟乃是小弦全神贯注的一剑;然而聂峰的烈焰并未出鞘,他仅凭着自身剑道天赋以及坚韧的意志力抵挡住了这撩天一剑。 天赋固然重要,但有时候一颗视死如归的心却让人感到害怕;此刻的聂峰让两位老者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原先他们无比坚信许惊弦的天赋以及破茧重生后所磨练出的坚强的毅力,但如今聂峰所展现出的一切却让他们心中已不再那般自信。 风无竭,火无痕,漫天的火光煅烧着聂峰整个身躯,他就像一个身披盔甲的铁甲战士一往无前向着距离十几米处的少年行将而去,他要用他顽强的毅力冲破这炙热的撩天一剑。 然而战意冲天的许惊弦绝不允许一个剑未离鞘的少年以如此方式安然走到自身面前,这简直就是无言的羞辱;他已不再犹豫,他要用他的第二剑让他永远记住这一刻,他要为对方的自负让其付出惨重的代价。 许惊弦凝神闭目,他要将他的意念以及精神力达到最佳的境界,因为这第二剑不在眼前而在天上。 冥冥中上天下地飞遁云端的奔雷似乎听到了远方沉寂在某人心中最热切的召唤,它轰鸣怒吼,像一条威武蜿蜒的巨龙盘旋云中,翻江倒海。 天地似有异变,突显的半壁红光瞬间点燃了落日夕下的余辉,天空不再阴沉,只剩下一片浓稠似血的鲜红染布。 下一刻闭目沉思的许惊弦骤然睁开双眼,口中大喝一声:“焚天!” 他的眼中有光,有火,此时那团火已蔓延到他的心中,更衍生到天边的那抹惊天怒火。 随着这声响彻天际的呼喊,那条横亘天际的巨龙,那把挥洒落日余辉的奔雷如炸裂般星星点点响彻天际,整片天空皆是一片璀璨的花火,火红之下隐藏的缠绕丝丝剑意的烈焰。 这些如灿烂星河的烈焰下一瞬即竟如漫天倾落的瓢盆大雨密密麻麻砸向场下的聂峰。 这不是雨,这是火,是带着凌厉剑气的精火!而以这种数量来计,聂峰似乎避无可避。 这便是许惊弦砸向天际落入人间的第二剑!这是许惊弦进入“剑魂”后倾力施出的一剑。 场间围观弟子已被天边那抹惊艳的红色震撼到鸦雀无声,他们看不到那漫天洒落的红色剑光,却能感受到让人窒息的温度;他们皆纷纷撤步而退。 只有那一袭白衣的柳秋白还有已停止嘻闹的二黄仍伫立原地黯然观看这一剑。 柳秋白眼神暗淡,舒展的眉头倏然紧皱,许惊弦的第二剑已足以让他动容;曾经不止一次见识过的焚天,此刻在许惊弦入“剑魂”之后竟发挥出如此让人震慑的威力,他在惊叹对方天赋的同时也暗生几分警惕之心。 同样心生忌惮的还有二黄中的黄大,他已在这一剑之中看出了对方惊人的长进和渴望的野心,虽是同门,但各自心怀鬼胎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唯有黄二不知是痴傻还是装傻,满面春风,一个劲地拍手鼓掌,仿佛比任何人多高兴小师弟所施展出的这一剑。 搭台之上两位老者喟然一笑,他们对这一剑甚是满意,他们的眼中仿佛已看到未来的希望。 所有人都在关注许惊弦的这一剑,只有正襟危坐的月冷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她在担忧聂峰,无论处于何种原因此时她都希望聂峰可以诚然拔剑,因为许惊弦的这一剑已让她看到了几分昔日小雪的影子。 随着第二剑的到来,聂峰已如同被一片锋利的剑林围困在一座囚牢之中,半分挣脱不开。 他已感到这一剑来势汹汹,星星散散的火红剑光划像无数把锋利的匕首划过他的衣裳,割破他的皮肤,那些若地狱岩浆所散发出的弑人火花已让他浑身上下沁出嫣红欲滴的血色。 他的脸已变得有些扭曲,他的骨已变得有些弯曲,但他的心却始终坚挺。 此刻已浑若“血人”的聂峰如来自地狱的修罗,若随处飘零的浮萍,让人感到无比狰狞却又十分怜惜。 痛苦的记忆总会在万般无奈之时才会想起,仿佛再一次回到了昔日那段屈折的往事。 似曾相识的场景和画面,那一次少年为了至亲之人持剑破敌,这一次只为自己,他还年轻,他还不想死,这世间如今有资格让他死去的人或许只有一个! 剑光席卷而过的火花焚烧着他的衣袍,两袖间的青衫已被燃烧殆尽,裸露半空中的双手忽然多了一把宽阔长剑,那把剑宽如肩背,通体黝黑,此刻已发出惊天动地嗡鸣之声。 终究还是未能守住答应卓叔的承诺,既如此,那么就让他们见识一下真实的你吧! 火光中但见聂峰神情肃然,全神贯注低头怒喝一声:“启!” 霎那场间顿时亮起一片炫目的银色,那抹银光如刺芒般闪耀在火红的剑光之中,瞬间掀起一片茫茫白色。 白色如昼,亦如一道惊虹腾天而起,至始至终从未离鞘的烈焰此刻终于破鞘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四十五章.让人绝望的最后一剑 场间烈火焚燃的火海中,交织着银白色光圈的那道身影逐渐变得清晰,只见满脸污垢的聂峰正手持一把锋利细长的银灰长剑木然伫立当中,这是烈焰第一次以这种形态突兀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与宽如肩背的剑鞘不同的是此刻的烈焰剑体仿佛就像一个身形纤瘦的窈窕淑女,让人感到有种盈盈一握的舒适感。 所有人都被场前这一幕所震撼,一时间他们不由莫名感慨;在他们眼中此时的少年聂峰没有了初时那份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冷然气质,却更像是一个行走在生死之间的侩子手,除了依旧冷若寒霜的表情,还带着几分充满血腥的冷酷。 当手持烈焰的聂峰像一尊弑人的神魔般呈现在许惊弦眼中之时,他骤然发现年纪尚小自己的少年骨子中似乎烙印着一丝刻骨铭心的倔强,那种倔强痴剑道于泰山,轻生死于鸿毛。 在场之人无论是柳秋白,二黄,以及两位道门人还有月冷水皆是第一次看到这把传闻中举世无双的烈焰初现峥嵘。 就像许惊弦倾力而出的第二剑,让人赞叹之余却又充满着无限可能和期望。 那些带着火红剑气的剑花并未因骤然而至的这抹银白剑光所惊退,反而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积聚合拢成一个巨大的火圈,朝着聂峰缓缓逼近。 火光炙热,剑气弑人,但聂峰的眼中却不曾有丝毫的痛楚,因为这一刻烈焰已在他手,已在他心中。 当烈焰破鞘之时,所有的一切苦难和折磨仿佛都已无谓,仿佛血融于水,心有灵犀;一剑在手可破天地! 天边忽明忽暗,前一时分血色的夕阳染红了寂寞的秋霜,下一秒却又似泛起了鱼肚白;半红半白,层层交织。 同样此时手持那抹银白的聂峰也如那红白相隔的天空挥洒出一片玄妙的阴阳图。 这幅图源自许惊弦的焚天一剑,更来自聂峰心诚至合的一剑。 带着所有人翘首已盼的期待,聂峰已不再思考,轰然劈出一剑。 这一剑没有剑招,只有剑意,漫漫无边却又仿佛秉持天地之意,随心所欲的一剑。 这一剑曾在两忘峰那个不知名的清晨被一个卓姓大叔称呼为“现今最好的一剑”。 这一剑是在烈焰被封印后最接近“人行剑行,心动意动”的一剑。 现在这一剑正如“清风拂山岗”般将那绵绵之意吹向那熊熊烈火。 这是四两拨千斤的手段,这是以柔克刚的手法,这是熄灭这漫天火红剑光最好的方法。 没人敢轻视这看似绵柔的一剑,因为这一剑如今已将那片火光渐渐驱散。 面无表情的许惊弦看着逐渐翻涌而来的白色银光,他知道聂峰的这一剑其实是“针尖对麦芒”,他不由来的忽然撤去第二剑的漫天剑意,人随影动迅速飘落到另一个方向。 随着聂峰的那抹银白施然砸向远边的天际,发出一声惊人的巨响后,天边那抹火红的血色也随之消失无影。 场间火红的光圈消失了,银白色的光也不见了;风已停,浪已过,此刻只剩下一脸血污的聂峰和黯然失神的许惊弦。 “这一剑叫什么?”一直沉默寡言的许惊弦忽然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几乎脱口而出回答的聂峰是真的不知道这一剑应该叫什么。 “它应该有个属于它自己的名字,因为它值得让我记在心里。”在许惊弦的心中这一剑已让他动容,他会记住所有让他或许会铭刻一生的剑客之剑。 “空冥!”这是沉默片刻之后聂峰对于这一剑得出的评论。 随着这几句不冷不热的对谈,场间顿时陷入一片沉闷,两人皆不再言语。 忽然戛然而止的比试让围观弟子纷觉一片茫然,这场比试难道将以这看似不分胜负的局面而告终? 搭台之上的两位老者已从先前一幕所带来的震撼中挣脱出来,下一秒不约而至向着身旁的月冷水对望过去,从月冷水的眼神中他们已然看出这次比试还没有结束,因为月冷水的眼中除了冷若冰霜的眼眸,还有一丝忧心忡忡的忧虑。 同样有此顾虑的还有眉间紧蹙的柳秋白,他惊叹于烈焰出鞘后聂峰随心而至的这一剑,先前对于聂峰的那丝忌惮此刻正莫名被放大;只是同样惊才绝艳的许惊弦绝不会因为对手的强大而放弃,反而更应该会激起他无限的斗志。 曾经他见过如痴如狂,不顾一切的天才少年疯癫起来的可怕,或许下一时间 这是这些天以来最特殊的一场比试,也是耽搁时间最久的一场比试。 他们不想赢?就这样不分胜负结束?他们当然不会,对于同样有着强烈自尊心,同样渴望胜利,同样痴于剑道的他们而言,或许不分胜负即是失败。 彷徨十分的许惊弦忽然嗤笑一声:“好一个空冥!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最后一剑让这一切变成真的空想。” 最后一剑焚天之后还有一剑?这又会是怎样可怕的一剑? 聂峰不曾去想,因为他已没时间,许惊弦的最后一剑在他语音刚落之际已轰然而至。 场间围观弟子已纷然急速后撤,因为他们在一瞬间感觉到了地震的波动,那种震幅已波及方圆十里;天边红光再现,血染的夕阳仿佛比之前更为浓烈,骤然几道连接天地的惊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向地面,砸起硝烟滚滚的烟尘。 一道振聋发聩的轰鸣,一幕让人悚然的画面,一幅骇人发瘆的场景。 震动还在持续,一脸震撼的柳秋白正举目远望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已在第一时间撤出了那片距离最近的观战区,因为他已感受到许惊弦的这最后一剑已然威胁到他,那一刻他已明白这个天才少年真正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已然势不可挡。 场间除了内心震撼,心情最佳的当属两位道门人,他们终于看到了自己门下这位天资近妖的少年真正踏入强者的一步。 只是那原本就忧心忡忡的月冷水此刻显得更加忧愁,内心之中她不断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许惊弦的这一剑绝不能要了聂峰的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四十六章.绝处逢生的伤心小剑 每个优秀的男人心中都该拥有狂傲的执念和炙热的梦想,此刻身为剑客的许惊弦最大的执念便是用他手中的奔雷去击败传闻中的那把无坚不摧的神剑——烈焰。 聂峰是谁并不重要,他在乎的是他身后的那个人,那是剑阁的神话,是一剑可破苍穹的男子,仿佛没有什么可以击败他,如果此时他的剑便可以击碎神话的一道影子,那么未来还有什么可以阻挡他前行的脚步! 许惊弦使出的这一剑带着漫天的杀伐,带着孤注一掷的狂热,带着不成佛变成魔的偏执; 下一刻,但见虚空中一把泛射出银灰色如同皓月般明亮的巨型剑身正朝着聂峰狠狠劈去,此时的聂峰在这把无形的巨大剑影下就仿若是在暗流涌动的大海中孤帆远行的一叶扁舟,让人觉得如此渺小。 渺小并不代表卑微,并不意味懦弱,就像大象脚下的蚂蚁,看似力量悬殊的较量,最终却势均力敌;这是因为有时候越发渺小的生物身上所蕴藏的能量却越发强大,他们拥有一颗无比坚定的内心以及无比顽强的意志力。 当许惊弦这岿然如岳,势如破竹的一剑施施然劈向聂峰的时候,他已知道这一剑已无退路。 飞蛾扑火,一具尸体换来的却是一往无前的勇气,此刻的聂峰便如同这前赴后继的飞蛾,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没有犹豫,因为没有时间,几乎下意识里就将那把银色剑身的烈焰斜置于半空,他闭目沉思,他必须在这让人心生绝望的一剑砍到他脸上之前,做出最大努力的回击。 隐约中空气中没有风,只有浓到不可开交的灰雾,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低头俯首脚下三寸之地;地面寸草不生,只有光秃秃的澄黄一片;一个头戴紫阳巾,身穿八卦衣,手拿一柄拂尘,身背一口缕清宝剑的道士正木然伫立在这狭小的寸土之地。 道士身形不高,却似被那浓雾所掩,始终难以看清他的脸面,除了道士身后那柄缕清宝剑不时发出低微的鸣声,很难想象站立此处的是一个有生命力的生物,因为至始至终他都一动不动。 如禅佛入定却又不似,如诚然入梦却又不像,如行尸走肉却最为恰当。 一夜梦靥是为魔障!人有魔是为心魔,心有魔或是为执念,执念越强,魔便越深。 道士已然入梦,或为黄粱一梦又或南柯一梦,似惶惶不可终日,岂知那日骤然醒来。 忽如一夜春风来,天未明却有一丝微微亮光,那是一滴泪,是从道士眼中顺淌而下的一行清水凝聚而成的结晶。 人未动,心已乱;人流泪,心亦流泪;此刻道士的心中充满对往日无限的追忆;有痛失亲人却无能为力的痛楚,有伤心彷徨不知何去何从的迷茫,有坚定不移突破极限的艰险,还有那不知所向的一份相思。 都是伤心事,曾为伤心人!这一刻道士不再只是流泪,他的手开始发出剧烈的颤抖,他的剑开始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手中拂尘盘旋如丝已若凡尘琐事皆被斩尽。 剑已临界点,不破不发;这是伤心的一剑,这是至情至圣的一剑!只是剑光身影下闪现的那张心若死丧的脸却是聂峰。 道士已开眼,聂峰亦睁目;没有了灰色的雾霾,只有残阳如血的夕阳,没有了冰冷的眼泪,只有冷若寒霜的剑光。 这是聂峰至诚至合所悟一剑,是聂峰修剑以来最真挚的一剑,没有招式只有丝丝伤感的剑意。 这份情深意浓的剑意随着聂峰双指微拢顺势向天一撩,竟携着漫漫无边的红日余辉,更增几分秋意中的消愁。 愁绪万千,在场围观这场比试之人皆感到了天地间这丝淡淡的哀伤,连一向悠然自得,嘻笑无常的二黄此刻都如感同身受,一脸肃然带着敬意。 前方天雷滚滚,尘土飞扬,此处却淡愁如风,静如止水! 不同的人所出的剑绝对不同,只是这一静一动反差却太过强烈;一个动的有些可怕,一个却静的有些可悲。 以柔克刚是为至理,只是许惊弦的这一剑真的可破吗至少在场之人在看到聂峰柔骨无绵的一剑之后皆觉这种可能性极小。 暮然剑已至,两道截然不同的剑意如晴天霹雳骤然在天空炸开,夕阳下的余辉瞬间照亮了整座剑阁的傍晚时分,空气中除了浓不开交的烟尘,还有如丝丝细雨点点纷落的淡淡忧伤。 这一次的对撞绝没有先前焚天那一剑带给人的震撼,但不知为何却始终让人无法萦绕出这无形之中的一抹忧愁。 天雷已不见,巨型的剑光也已消散,空气中除了漫天的尘灰,唯有那抹淡淡的忧愁。 搭台之上两位老者,剑阁的道门人心已皆碎,当这淡淡的忧伤徘徊在他们身侧之时,他们已知门下这位天才弟子已然输了。 这已不是剑意,这是剑魂,在许惊弦使出最后一剑之后,聂峰同样突破了自己。 月冷水已被有些震撼到拢起了嘴,这绝不是她素日里习以为常的表情;如果说许惊弦十五破入剑魂之境已是绝世天才,那么这位故人之徒聂峰呢?未满十四便入剑魂,这已比昔日的莫染雪更早半年,以这年纪入境整座剑阁除了卓师兄怕是无人能及。 果然世上或许有些人他们很少出世,但一出世便让人望长莫及。 卓师兄的弟子果真是优秀的让人有些嫉妒:雪儿,或许你今后的人生路上不再如此寥寂。 柳秋白的眼不再注视前方,因为他怕下一刻他的剑会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聂峰的表现已出乎他的意料,这充满忧伤的一剑在某种时刻让他无比怀念自己仿若地狱中游走的一剑——魂灭! 他知道这并非什么好事,因为对方的那抹忧伤已然钻进他的心中。果不其然,你才是最终成为我最大阻碍之人。 天空已恢复一片宁静,场间之人静默无声,夕阳下渐渐拉伸着两道细长的身影。 分隔两边的两人岿然未动,仿若夕阳下的两名剑客。 剑还在,人呢?心已碎! 许惊弦手中的奔雷垂然落地,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一句“我败了”三个字瞬间传遍剑阁每一个角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四十七章.不为人知的秘密 能让许惊弦口中说出这三个字的机会很少,当聂峰的伤心小剑像一阵无形的风吹乱他内心的时候,他已没了持剑的勇气,很多时候勇气的产生和消失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没有悲天悯人,只有淡淡的消愁和无尽的疲倦,这一剑之后的许惊弦仿若日薄西山的老人,在夕阳西下的余辉中平添了几分莫名的惆怅。 如同失去灵魂,整个人已颓丧如废,他的剑也已随着他破碎的心飘向远方。 聂峰没有回应,他如同一尊雕塑始终保持着撩剑的姿势,他仍沉浸在刚才发自内心深处的那伤心一剑之中,那一剑倾注了他所有的感情。 夕阳已落,夜色将近,天幕间渐渐被成片的黑云所笼罩,恍然间剑阁四周星星点点的灯火已骤然亮起,搭台之上的两位老者在宣布比试结局后沉默不言,只剩月冷水一脸无辜地起身宣布马上进行四强最终的抽签仪式。 当听到柳秋白对阵二黄的名字时,一直沉浸自我当中的许惊弦豁然醒来,他看了眼木然而立的聂峰,无奈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去。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忽然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其实你没有败,我只是赢了我自己!当你的剑即将刺穿我喉咙的那一刻,或许你已经赢了。” 聂峰已回神,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肯与对方说上超过两句话的时候,因为对方值得自己尊重。 但是这句如同安慰的话此刻在许惊弦的耳中却显得如此刺耳,在他心中输了就是输了,再多华丽的借口只会更加证明你的懦弱与无能。 他忽然抬起头,压抑着心中突起的一丝怒火,置若罔闻不去回应,大步离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诚心安慰的一句话却燃起了许惊弦本已渐渐消退的斗志。 聂峰看着那道远去的身影,忽然耳边传来两个名字声音,一个属于自己,一个属于李漠然。 当四强对决最终确定为柳秋白对阵二黄,聂峰对阵李漠然之时,围观弟子纷纷唏嘘不已,在他们心中或许更期待聂峰与柳秋白亦或二黄之间的较量,毕竟今日聂峰所展示的实力足以让他们瞠目结舌,而与之对战的李漠然却只是个默默无名相对优秀的剑阁弟子。 当围观弟子纷纷退去,当搭台之上两位老者悻然离去之后,当月冷水欣然朝着聂峰点头示意,当柳秋白抱剑于怀洒然退去,当二黄嬉闹依旧却不再灿笑之时,聂峰的剑诚然归鞘。 天边亮点泛海星辰,一轮皓白皎洁的上弦月清澈如镜,在这寂冷的秋末时节,如同洒落人间的一层轻烟薄霜,让人感受到刺骨般丝丝冷意中还有那一丝窗明几净的透彻。 月色下,聂峰拖着一道有些疲惫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剑阁的广场。 当聂峰从剑阁某处休憩之地某人曾经的床案醒来之时,已是第二天的午时过半,和煦的阳光柔软如棉,照在聂峰削尖的脸颊之上,让人感到线条分明的棱角之下竟藏着几分坚硬。 昨日的疲惫消融在这温暖的阳光下竟让人生出几分慵懒之意,他揉了揉有些发沉的脑袋,起身漫无目的地朝着窗外的阳光缓缓走去。 自从入住这间曾经卓叔住过的阁间以来,他都未曾有时间领略过周边的景致,这一次他有时间,四强赛的比试与李漠然的对战将在三天后进行。 走在斑驳交错的石间小路上,聂峰的眼中除了剥落蜕皮的枯枝繁叶,还有那阁间一泉清澈的池水。 秋意寒霜,皆是冰冷之物,不知为何本能抗拒中却的聂峰却又不自觉地走到了池边。 亦如浩瀚的海洋始终给人一种探究神秘的,亦如镜子除了让人能够看清容颜还有一种直透人心的感觉。 碧寒的池水中倒影出一个清冷消瘦的身影,披肩的垂发如同一个盘旋枝头的鸟窝,蓬松如球,聂峰看着水中映出的自己怔怔出神。 一时间他沉浸在这安静的时光中,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三日后的比试,也不会去想那个名叫李漠然的陌生人,他只想静静看着水中的自己,享受这阳光下的一丝宁静。 时间悄然而逝,一片黄叶飘然而落,轻轻点皱了池中的一丝涟漪,荡漾开轻微波纹的水池中忽然多了一张削若白骨的脸。 那是一张仿若常年不见天日的脸,尖窄狭长的脸上泛着病态的白,发紫的嘴唇在阳光普照下如同被腌制的酱菜,干瘪毫无血色。 对于这突然而至的一张脸,即使聂峰再如何心若止水也还是被微微惊到,在转身的一刹那他的心中忽然闪现出一个人的名字——李漠然。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就好像多年未曾相见的老友,在你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刻便心有所感。 阳光下,两张同样消瘦的脸却有着鲜明的对比,一张是健康的嫣红,一张是病态的苍白,他们正彼此注视着对方。 聂峰很不习惯被一个陌生人盯着,况且这个陌生人还带给自己无比久违的重逢感,这让他很不适应。 “我们认识吗?你知道让一个不认识你的人一直看着你是件多么令人讨厌的事!” 率先打破沉闷的聂峰实在有些难以忍受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对方显然没想到聂峰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忽然嗤笑一声,扯着有些沙哑的喉咙沉声说道:“我们自然不认识,但我想三天后你一定会记住我的名字!我一向对自己感兴趣的人或事都会尽显我的真诚和善意。” “我从你的眼中看不出丝毫的诚意,我对你也没有丝毫的兴趣。”聂峰已经确认来者真的便是李漠然,只是这样的见面只会越发让他感觉到厌恶,他已开始下逐客令。 “呵呵难道柳秋白和二黄的比试结果也不能提起你的兴致?难道你不想更多了解你接下来有可能将要面对的对手吗?”被核实身份的李漠然置若罔闻,直言心中所想。 “没兴趣,我只想在我休息的时候没有任何噪声会在耳边嗡嗡不停。”聂峰不想再多言,柳秋白的剑和二黄那神奇的眼睛他都已见识过,这些已对他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话到此处已是有些难听,李漠然沉默片刻,腆着那张苍白的脸厚颜笑道:“聂兄这撵人的手法当真高明,既然聂兄对这些全然没有兴致,那恐怕对那萧然的身份也无谓了解吧?” 萧然,南海归墟之地,这就像一根无法抹去的刺已深深钉入聂峰的心中。 聂峰神色骤变,眼泛精光,沉言厉色问道:“告诉我你知道的所有一切,我想这也是你所希望的。” “哈哈看来还是有些事值得你上心的;想知道他的身份需要你耐心听我说完一个故事。” 似乎早已预料,李漠然知道聂峰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聂峰不再言语,只静静地看着身前泛白的笑脸上露出一脸褶子的李漠然。 “这世间,这座江湖除了剑阁为首的四大家族和几座盛名在外的圣地,总还有那一两处不为人知的神秘之地,南海归墟便是其一;传闻哪里曾经出现过千年传承的文明,有文明的地方便会有人类,他们开始劳作,耕织,繁衍,他们用他们无上的智慧赡养和哺育着这片大地,同时他们还拥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他们一直生活的很幸福快乐。 直到某一天,当这种无与伦比的天赋被众人所知,那帮打着正义旗号的掠夺者便开始肆无忌惮挥动着他们手中的屠刀对这帮无辜的人类展开了疯狂的屠杀; 一夜间,圣明之地沦为废墟,方圆百里寸草不生,那帮疯狂屠戮的侩子手离去之时还带走了些许残余的子民,他们在摧毁天赋的同时保留着对不可知领域的研究,他们将这些残留子民或加以培养,或加以研究,在榨干这帮可怜的傀儡之后,他们将会毫无保留的被无情抛弃。 这种被圈养式的残忍手段终于激起了这些人的奋力反抗,他们中有人逃了出去,经历千辛万苦总算找到了原先残留的余孤,他们想报仇想雪耻,于是一场惊天计谋便拉开了帷幕” 说道此处,李漠然神色黯然不再言语,那场所谓的惊天计谋也戛然而至。 听到此处,聂峰早已确定萧然的身份,只是他不明白对方说了这么多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却在真正关键的时候停下了。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能够同情这些人?你为何对南海归墟如此了解?” 无论对方的话是真是假,当他提到萧然的身份之时,至少他已有资格对着自己说出这些话。 李漠然沉默片刻没有回答聂峰的问题,只洒然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那所谓的天赋是什么?” 话锋突转,聂峰边无表情只淡然看着对方,那种意思再明显不过,你想说我绝不拦你。 “所谓的天赋其实是一只六指的手,一条瘦长的腿,也有可能是一双眼睛,或是毒物”李漠然说这话时声音中竟带着一些轻微的愤怒,没有咬牙切齿,因为他已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是什么所谓的天赋,不过毒物和眼睛这两个敏感的词还是流进了聂峰的心中。 和毒物有联系的人已经确认死了,那么眼睛呢?此时的聂峰心中不由想到的第一人选诚然便是二黄,那双诡异的双眸直到现在还让他记忆犹新。 聂峰没有说话,对于这所谓的天赋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漠然却继续着他的话题:“我想你现在应该心中已有人选,先前我曾问你是否在意柳秋白与二黄比试的结局,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怎样这场比试的结局早已注定,柳秋白必胜!因为二黄那不为人知的身份迫使他们只能落败,他们可以进四强但他们绝不能进剑崖二层楼!他们是南海归墟的遗孤,是剑阁的实验品,是奴隶,他们的那双眼睛便是最好的证明!” 一口气说完的李漠然语气不再透着愤怒,更多的是夹杂着一丝哀愁和无奈。 “对于如此多的秘密,现在的我或许更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是什么人?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目的?”聂峰是真的已对这个名叫李漠然的男子产生了一丝兴趣。 “其实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交你这个朋友,因为你的剑让我感到值得尊敬!” 李漠然或许真的很懂聂峰,换作其它聂峰一定置若罔闻,但这句“以剑敬友”的话却深得聂峰的心。 聂峰已不在乎对方是谁,因为每个人心中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他既不愿告知,那便算了。 秋日里,两个少年男子对着和煦阳光相视一笑,下一秒却背道而驰,分道扬镳。 记得临走时聂峰对着李漠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三天后,我不会手下留情。 李漠然回应聂峰的只有四个字:全力以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四十八章.画龙还需点睛 夜色已深,繁星似锦,星光下的剑阁仿佛横亘山丘的巨龙,给人以威严磅礴之感。 龙头之上,剑阁某处屋檐下置放着一尊别具一格的龙纹青铜鼎,鼎色澄青,鼎上篆刻八条长须虬龙,每条龙的颜色却各不相同,青,绿,红,黄八种颜色让人观之眼花缭乱。 青铜鼎旁一个白发飘飘的老者正手持一根细长的毛笔仔细地勾对着鼎上紫色龙纹的尾巴,老者身旁一个身材矮搓的中年男子正端着一盆五颜六色的染料盘静心侍候着。 老人似乎对于画中的龙纹有着别样的执着,目不转睛点点细细勾勒着紫色爪龙的尾巴,身旁的中年男子看似安静心中实则苦不堪言,他平生最不喜书画这类文雅闲趣;你若要他学字品画,他宁愿下乡杀上一百头猪,只是此刻他却要等,因为这次是他主动来找的老人; 他知道老人的习惯,知道老人平素无事最大的兴趣便在这让人心烦意乱的笔墨之中,他自觉来的不是时候,但他只能等,因为他心有困惑和不安,因为老人是剑阁最有资格,最有能力帮助自己解惑之人,更因为老人是自己的师兄,是剑阁的掌门祁琅。 当名叫祁琅的老人勾完最后一笔,骤然长叹,对着紫色龙纹一语双关说道:“秋白既是胜了,你又为何老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两位师叔想来不至于为此埋怨于你吧。” 总算等到老人主动询问自己,一脸拘谨的胡不亏摇了摇他那肥硕的脑袋,深呼一口气道:“师叔自是不会,他们既是知道二黄的身世,定会以大局为重!只是如今他们本寄以厚望的许惊弦败给了聂峰,心中难免怕还是有些不称心意的。” 祁琅自然听出自己这位师弟此时提及聂峰,意欲何为;只是他仍不动声色,沉默片刻轻言叹息:“真是有些可惜了二黄这对好苗子,若论真材实料想必并不会落于秋白下乘,本想着今年的许惊弦或许可以给予两位老人丝丝安慰,没曾想哎,或许是我这个掌门的考虑不够周全。” “师兄此话当真让师弟汗颜,二黄之事剑阁中我们几位都是知道的,师兄为正道行大义之事自是理所当然,谁又有资格在此事上说个不字!” 胡不亏素来不善说些奉承之话,但这话说的倒是三分马屁,七分真实。 老人祁琅随意抬头看了眼一脸诚然的胡不亏,忽而灿笑一声,抚须说道:“这话倒不像是你说的,这么晚来我这宫阁想来是想问关于聂峰的事情吧?” 胡不亏自知瞒不过师兄的眼睛,只是刚才对师兄所言之话尽然有些讨好之意,实则不属自己性格,此时老人直入话题,一时间饶是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脸皮之厚却也有些面红耳赤。 “听闻前几日小师弟的这位弟子与那许惊弦一战后踏入剑魂之境,如此年纪当属罕见,你对于小师弟的这位弟子有何看法?”老人说话时语气极尽淡然,似乎对于聂峰的表现显得很是平常。 “这还用说什么,那一战我虽未曾在现场,但听闻场面惊天动力,丝毫不逊于秋白这一场;十四岁的年纪入剑魂之境,怕是与昔日的卓师弟也不遑多让吧!“ 胡不亏的话自然没有问题,只是这话中似乎有着一丝不甘之意。 老人祁琅听着胡不亏对于聂风的褒扬,微微一笑,指间朝着前方的龙纹鼎须抚及而过,惬意洒然:“聂峰既是小师弟的亲传弟子,那自然便是我剑阁弟子,如今剑阁出了个在此年纪便能与昔日小师弟平分秋色之人,这难道不是剑阁之天大幸事!你又何必老是愁眉苦脸,你呀,有时候还真该学学你那小师弟豁达开朗的心性。” “就他那天生的臭脸,我可学不会;这种事冷水师妹倒是和他学的如出一辙。” 这话是胡不亏暗自窃窃私语,直言其说,他可不想在这老头面前再听那和谐团结一套罗里吧嗦的说辞。 只可惜老人在这一瞬间仿佛耳后生根,坦然说了句: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道月师妹。 一时间心虚的胡不亏赶紧转移话题,截然问道:“剑阁多出了一位天才少年我自然感到高兴,只是我很难理解聂峰即是卓师弟的亲传弟子,何不等到半年之后的‘宗庙会时一鸣惊人,而非要来这内层选拔赛争夺那兵崖二层楼之位;难道还有比卓师弟亲身教导来的更加有效,更切实际?何况兵崖二层楼卓师弟留下来的那些剑气感悟对于拥有如此天赋的聂峰而言又有多大的意义?” 胡不亏的这些话其实也是两位道门人乃至月冷水心中一直存留的不解之处。 老人祁琅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胡不亏的问题,转而将留在龙纹鼎的手指轻轻撤回,继而望向门外那一片泛海星空怔怔出神,沉默片刻方才蔚然叹说:“胡师弟,你我自小一同习剑到如今已有近三十年时光,在此期间,你可曾看到过你那卓师弟十岁观池入道,十二岁席地梧桐树下一夜入剑魂之境;你可曾见过卓师弟十七岁那年与英雄冢的南景天论剑三日最终惜败而后重塑剑道之锋;你可曾想过卓师弟二十二岁那年为何执意与那悬若寺的玄悲大师枯坐问禅最终得一平分秋色之局;以至于之后剑挑听雨楼,剑劈乱云窟,这些等等“ “小师弟的性格以及对于剑道的领悟之意,若与常人无异,那他又如何能登顶剑道之巅。 老人泛泛而谈,聊到昔日这位师弟的生平所行之事,一则诚然感怀往事,二则也算借以稍加点拨。 一脸幽然之色的胡不亏听着老人的话,心中忽然觉得自己对于这位一同长大的小师弟仍是缺乏足够的了解,他下意识脱口而出:“难不成这个聂峰也是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少年?” “我相信小师弟的眼光,除去与聂擎天的关系之外,他选择聂峰做为亲传弟子一定有他的道理!” 胡不亏一脸愁色尽然写满脸间,他自然心有所虑,这次毕竟是自己门下最得意弟子柳秋白最有机会的一次,也是自己扬眉吐气的最佳时机,如今机会已近在眼前,他可不希望因为一个聂峰阻挡了此行前路。 老人看着仍是一脸优容之色的师弟,再次说道:“其实前几日小师弟曾捎来一份口信,信中所言皆是与大赛无关之事,只是最后有一句话却让我记忆犹深。” “敢问师兄,是那一句话?” 他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必刻意,无需改变,做自己顺其自然方为人间大道!” 胡不亏听完沉默不言,半晌过后与一脸悠色的老人执礼之后飘然离去。 楼内剑阁掌门祁琅看着匆匆而去的这道身影,喟然言道:“想来此去你该有所收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四十九章.少年的剑 少女的情 一夜入冬,清晨剑阁东南犄角处的屋檐下满尽寒霜,无风却冷冻入骨。 洗漱完的聂峰正安坐塌前,双指来回不停摩梭在一把宽阔的剑鞘上,但见他的发披垂至肩,他的背挺立苍拔,他的眉剑入高耸,他的眼浩瀚如海,他的心静无止境,他已做好今天与李漠然一战的准备。 还剩半个时辰,即将敲响剑阁石钟,聂峰比任何时候都重视这场比试,因为在他心中李漠然与此间所有人都不同,他有着很多让人无法抗拒探究的秘密,他很神秘却又仿佛十分了解自己,有时候这种感觉会给人一种老友久违相见的假象,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未曾比试却与对手无形中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这对于聂峰而言并非是件好事。 就像几天前与许惊弦的一战,倘若他的心不够坚定,不够沉稳,哪怕当中有过一丝的犹豫和彷徨,那么他又如何击败当时已无可阻挡的最后一剑。 莫名的直觉告诉聂峰自己李漠然或许比柳秋白更加可怕! 因此从清晨开始,他便比往日提前早起了半刻钟,他需要与烈焰提前培养依依相畏之感,他需要提早将自己体能以及精神力达到一个饱满的状态;总而言之,他需要的是一出场便尽全力与对方雷霆一战。 聂峰在等,从一早开始便在等待,只是这份等待最终换来的却是李漠然的退出。 他看着一脸仓促,面色嫣红的胖嘟嘟少年弟子诚然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胖墩少年来不及擦去眉眼处缓缓滑落的汗珠,看着这个近日里名声如日中天的清瘦少年,喘着大气断续说着:“是刚刚李师兄忽然昏倒了好像说是是因为这两天习剑走火入魔了。” 一口气没法顺畅说完的胖墩少年,在说话喘息时由于两颊厚重的皮层有着不间断的抖动,乍一看让人仿若有种看到一条张满褶子的癞皮狗在不停摇尾乞怜的感觉,这种时候当会让人忍俊不禁。 聂峰没有笑,一点不觉得滑稽,此刻在他的心中更多的是一份失望与莫名的寥寂。 全力以赴的那句话此时仍萦绕在聂峰的心中,他精心等待的这一战最终却变成如此。 胖墩少年瞅了瞅有些落寞的聂峰,暗自深呼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道:“师兄,那个师尊让我来告知你因为李师兄的意外状况,你与柳师兄的最后一战已定在明日举行,届时除了原有的几位判决,掌门也将亲临观看比赛,望师兄提早做好准备。” “胡不亏是你师傅?”冥冥中聂峰有种感觉胖墩口中的师尊就是那个让自己心生芥蒂的中年男子。 “嗯!”胖墩丝毫没注意聂峰竟直言师尊名字,只重重点头,仿佛对于自己是一种莫名的认可。 聂峰看着身形与那人如此相似的胖墩,心有所感,不得不感概真可谓是一脉相承;只是那李漠然竟又在胡不亏门下,先前的萧然皆牵扯到南海归墟之地,他们之间又到底存在何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聂峰不明白,也不清楚,只怔怔看着胖墩少年一蹦一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 庭院深深,曲径幽深的林间小路上坐落着一座别具一格的庭间雅阁,阁内正襟危坐着一位宫装素裹的淡妆妇人,此刻妇人的视线正朝着前方数米处的半蹲女子,从未有过片刻分离。 女子背朝妇人正拿着一瓢花勺小心翼翼地朝着摆放整齐地几盆水仙悉心浇灌,冬日里的水仙正值佳季,嫩芽绿叶处竞相开放了几朵黄白相见的花朵;女子似觉欣慰,诚然放下手中木勺,倏然起身拍了拍手,继而转身面向妇人柔声说道:“师傅,你知道吗每当我见到这些花时,都是我最快乐的一天。” 骤然转身的女子此刻正面朝妇人,女子年岁不大,从倩柔的身形以及说话的声音看的出还是位妙龄少女,只可惜少女的容颜却被一缕青烟薄纱所遮掩,但隐约间勾勒出的一具若隐若现姣好的轮廓却又让人心生憧憬。 妇人看着一脸惬意的少女,悠然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轻声道:“你呀,心里也就只剩下这些花花草草了。” “师傅”少女难得表露一丝娇羞之意,轻嗔撒娇,声若酥骨,音似莺鸣。 妇人看着少女面部微微起伏摆动的那层薄纱,心中不由一阵感概,自少女入剑阁之后便不再拥有自己的“容颜”,那一层遮挡少女惊天容颜的轻纱,不仅挡住了俗世男子的觊觎之心,也消磨了少女此间年纪该有的情窦柔怀。 妇人其实内心之中并不希望少女的未来会是如同自己一样拥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冰冷人生,但她也不曾后悔在少女十三岁那年为她亲自披上这层薄纱的那一刻;这是一种矛盾的思想,也是一种无奈的抉择。 谁让自己的这位弟子太过出类拔萃,做为剑阁二十年以来最为出色的弟子,她的人生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没有了自主选择的权力,莫染雪这三个字一定会在剑阁的史册中留下浓重的一笔。 确实以十四岁半的年纪登顶兵崖二层楼,在剑阁的史册上女性弟子当中绝无仅有,这样一位璀璨如星的少女天才,哪能不容得长辈悉心雕琢栽培。 “雪儿,为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些日子为了半年期的‘宗庙会闭关修习很是辛苦,只是为师仍希望你的心可以更加坚定,剑道之意可以更为精益求精,你的天赋实在容不得你有丝毫的懈怠和浪费。” 妇人自然便是月冷水,今日是莫染雪闭关三月出关之日,她第一时间便不自主的来到了莫染雪的闭关之地,因为她的心很急,她想告知莫染雪她所追崇的小师叔破例收了个关门弟子,而这个弟子如今已成为剑阁年轻一辈最早入踏入剑魂之境的人。 月冷水的性格便是这样,冰冷的外表之下永远藏着一颗炙热的心;她自然知道自己门下这位得意弟子的脾性,在她看来这个消息一定会对雪儿的心绪产生一定的影响,而这种影响只会让她变得更为出色。 “师傅,那个聂峰果真是小师叔的亲传弟子吗?”莫染雪的心思其实很细腻,从月冷水的话中她已听出些许言外之音。 “这个自然是真的,你小师叔的眼光那会有错?当然其实这个还需追溯到聂峰父亲一辈的几层关系,这当中的事情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他不是可以天天见到小师叔,我来剑阁这么久了都还未曾见过小师叔呢。” 莫染雪一生中最崇拜的就是剑阁小师叔卓鼎风,不仅追崇他的无上剑道,同样羡慕敬仰他那桀骜不驯的孤傲性格。 月冷水已看出这位和她一样无比崇拜卓鼎风的少女弟子脸上所流露出的些许失落之意,继而柔声安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小师叔的脾气,就连我也有将近三年未曾见过面了。 适时的慰籍对于一颗沉寂已久的少女心思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莫染雪忽然变得有些肃然,整个人显得依旧冰冷,开口说话的声音也从温柔变为冷漠: “师傅,聂峰真的是十四岁便已入剑魂之境吗?我很希望在我再次闭关之前可以看看他“。 “哎,当日他与许惊弦的那一战虽说他手中有奇兵烈焰,但他所展现出的那份剑道天赋除了你以外,我从未在他人身上看过;你小师叔收的一个徒弟当真都让人望尘莫及,我想他值得你去看看,明日他与柳秋白的最终一战,这便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月冷水自知聂峰已让自家雪儿心中激起一丝莫名的对比之意,这是她希望看到的。 莫染雪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径直望向那一片浩瀚如海的天空,天空中一群孤雁正整齐划一排列成行由北向南徐徐而过,给人一种苍凉孤寒之意。 月冷水顺着莫染雪的眼神同样朝着那片已缓缓变蓝的天空怔怔出神,她们皆不曾留意此时身后的一盆水仙已竞相争艳开出几朵“绚烂如彩”的花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五十章.白衣掀起的一丝涟漪 蓝的天,归的云,阳光刚刚升起,照在红的花,绿的叶子上,叶子上还带着晶莹、透明的新鲜露珠。 风也是新鲜的,新鲜而芬芳,就仿佛像多情少女的呼吸。 没有雾,淡淡的白云缥缈,整座剑阁浸染在一片仙气缭绕,清丽奇槐的神奇景致当中。 今日汉白玉石铺彻而成的殿前广场之上异常热闹,已挤满了劲装束发的剑阁弟子,他们皆在等待,等待一场万众瞩目的世纪大战。 广场前方一座巍峨耸立的阁楼上悬挂着一块匾额,匾额上极尽潦草的刻着“剑阁”二字,充满沧桑的字体在初阳的照射下显得金光熠熠,无端让人生出一种顶礼膜拜的磅礴之气。 阁楼下整齐划一摆放着五张黄花梨木的八仙椅,椅子正中安放着一张白玉伏底案几,这张案几曾在选拔赛的抽签仪式上出现过,如今再次出现是因为它的历史足够承载剑阁的传承。 当剑阁的钟声再次回荡在青山的每一处角落,这场终极角逐便也正式拉开了帷幕。 视线转向阁楼的后方,但见一发白须灰的老人正精神抖擞地朝着白玉案几的方向徐徐走来,与他并肩而行的是两位身着黑衣,容貌神似的道门人。 道门人的身后两侧分立这一位矮胖粗犷男子和一位宫装素颜的端庄美妇,妇人的身旁还侧立着一身白衣拂动,身材纤细的少女,只可惜理应与少女配对成型的那一张脸却被一缕细细的薄纱笼罩遮掩。 来的人当然是剑阁分量最重的几位,聂峰与柳秋白的这一战注定耀眼。 当白发灰须的老人行至椅前安然落座,其余的几位也在老人的示意下依序入座。 老人自然便是剑阁的掌门祁琅,自三年前剑阁增添了新晋弟子选拔赛的这项议程,祁琅已连续三年出现在了最终决赛的现场。 这是剑阁最优秀弟子之间的角逐,这是剑阁最值得骄傲的事,做为掌门他怎能缺席。 那个名叫聂峰的弟子是自己小师弟至今唯一的徒弟,无论抛开什么层面,他都十分期待聂峰的表现。 聂峰与柳秋白皆未出现,但广场之间围观的弟子却已纷纷将目光转移到了宫装妇人身旁的白衣少女身上;剑阁中流传着无数个关于这位女子的传言,但真正见过她本人的却没有几个;此刻她的出现就像冬日里的一抹暖阳,醉的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那一缕若隐若现的薄纱无形中更添几分神秘,他们感慨,叹息,望洋兴叹,他们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或许他们无法彻底脱离内心那丝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场间有一个少女此刻正用那一脸崇拜的眼神望向阁楼阳光下的那片白衣飘飘,她的眼神透着炙热的渴望,她的脸同样白若玉脂,她的发同样瀑如青丝,她的肤同样吹弹可破,但她知道她们之间有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就像大海和河流,就像山川和树林。 因为她知道那缕薄纱只属于那独一无二的莫染雪,而她同样姓莫却始终只能在她的影子下寻找那为数不多的一丝存在感。 当莫小雨一脸尤敬地望向阁楼之时,分散东南偏角处的二黄以及许惊弦同样目不转睛地望着那袭白衣,他们显得有些惊奇,有些犹疑。 他们是那为数不多见过莫染雪的人,在他们的印象中对方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奇特女子,他们从未在任何不属于她的比赛场次看到过她的身影;只是今天她出现了,出现在聂峰与柳秋白的比试当中,柳秋白她曾见过,应该不是为他而来,那么或许只能是聂峰。 一瘦一胖的黄大和黄二对于他们想不通的事情他们通常采用最简单的方式去处理,那便是不用去想;但许惊弦不一样,此刻他的心中正燃起一丝莫名的怒火,这份怒火却是冲着莫染雪而去,在他的心中莫染雪是剑阁同辈之中唯一真正让他感到惊为天人的女子,或许只有他的天赋才能与之相及;在不知名的某一瞬间他的心同样也悄悄种在了少女的心上,他可以容忍她的冷漠与无情,但却不能容忍她的视线移至一个战胜自己的少年身上。 有人说爱情是幸福的源泉,却也是仇恨的导火索;此刻聂峰或许已在许惊弦的心中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这种仇恨在聂峰今后的人生当中或多或少让其明白了什么叫切肤之痛。 随着潮涌般火热的目光纷纷聚焦在白衣少女莫染雪的身上,她下意识里感到一丝不习惯,有些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地向着身旁的月冷水靠近了些;月冷水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自在,轻轻将她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捧在自己的手心已示安心。 在莫染雪的心中没有什么比师傅的手心传递出的温暖更加宽慰人心,月冷水逐渐从少女冰冷的体温中感受到了一丝暖意,不由心生感概,当年自己的决定在如今看来或许是明智的选择。 即使是一张半掩遮面的脸都足以吸引如此多关注的目光,那要是卸下面纱的雪儿 与此同时,坐在月冷水身旁的胡不亏似心有不悦,原本今天是自己门下得意弟子最光辉耀眼的一战,如今所有的焦点竟都向着莫染雪而去,一个聂峰还不够,现又多出一个,胡不亏当即冷哼一声,神色冷然望向前方一片哗然之地。 居座正中的剑阁掌门祁琅此刻正笑逐颜开地望着前方热议纷纷的剑阁弟子,自从随着他日益增长的年纪,他已很少再看到这一群年轻富有活力的生命在他面前欢声笑语的模样,老人很多时候还是喜欢热闹的场景。 场间或许只有安坐掌门身旁的两位道门人最是冷静,但见他们对于这噪杂纷乱的声音仿佛置若罔闻,也是他们原本最给予厚望的许惊弦意外在未曾晋级四强的路上碰到了同样让人意外的聂峰,那一场让人心碎的失利也让两位老人对于接下来的比赛失去了原有的兴致和乐趣。 当随着初升的阳光变得更加耀眼时,聂峰与柳秋白踏着冬日阳光下的最后一丝露白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五十一章.愁意消浓的伤心一剑 今日的聂峰与往日不同,从头至脚除了那柄宽背如肩的烈焰,整个人仿佛变了个人。 青衫不现唯有白衣,白衣无尘,发垂而无凌乱,眸深似海如皓月银辉,让人无法直视。 这是聂峰到剑阁以来第一次认真审视自我,这场比试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当聂峰脚踩纤尘徐徐走来之时,一身黑衣束装的柳秋白再次闪现在众人的眼中。 今天,今时,柳秋白退去了他平日最爱的白衣,而选择了与聂峰形成鲜明对比的黑色;冥冥之中仿佛早已注定。 黑色的衣挡住了柳秋白出尘不染的谦谦君子之气,却挡不住融于天地间那份从容不迫的独有气质。 黑色让他的眼变得更加锐利,让他的脸变得更加坚硬,让他的心变得更加沉稳。 他整个人就如同一座耸立苍穹的峰峦,牢不可破却又高不可及,此刻他的心中对于聂峰那丝莫名的忌惮之心也已荡然无存。 当手持青钢铁剑的柳秋白眼神凌厉的望向一脸平静的聂峰之时,那黑与白之间隔空形成的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让围观的弟子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阁楼下,椅子旁以纱遮面的少女正微微抬头望着正前方数十米处的一黑一白,这是莫染雪第一次看到聂峰,虽然相隔较远但以少女的眼力而言却是清晰可见;这便是自己最崇拜的小师叔收的徒弟,除了身上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还有那与年纪不甚相符的成熟,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吗? 在莫染雪的心中这样的聂峰并不值得自己过多的关注,因为在剑阁曾经她也碰到过一个和他气质相仿的许姓少年,只是在那客套寒暄之后便已成过眼云烟,时至今日她已记不起那少年的名字。 话虽如此,但她注视聂峰的眼神却未曾有过分毫的偏离,因为在她心中仍然希望这位素不相识的少年能够与众不同,或许这也是对于崇拜小师叔心存执念的一种肯定。 冬日的阳光透过绵柔的稀云像倾落的水珠点点滴滴洒在剑阁每一个的身上,此刻面朝阳光的聂峰如同伫立在金光普照中的一袭白衣,明亮的有些让人睁不开眼。 柳秋白看着已将双手伏撑剑于地面的聂峰,忽然开口说道:“我看过你的剑,很快,也很神奇,只是今日不知这传说的三把神剑之一的烈焰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让人望而生畏。” 柳秋白的话真实而又富有一丝挑衅,而对于聂峰而言,这种挑衅不会让他的心绪产生一丝的波痕,从一开始他便十分重视这场比试,从他的衣服乃至持剑的方式都足够说明柳秋白在他心中的位置。 “从你倒下的那一刻我一定会让你看到的!”这是聂峰对着柳秋白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极度自信和嚣张的一句话。 “但愿你的剑能和你的嘴一样锐利!”黑衣素裹的柳秋白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已变得更加凌厉,神色已变得更加冷漠,手中的青钢铁剑也已握得更紧。 一黑一白剑拔弩张的局势瞬间便将爆发,两人岿然未动,却已给人交战无数此的错觉。 不知何时起风了,冬日的寒风就像情人的眼泪,浓烈带着窃窃伤感,仿佛诉说着昨日的往事。 往事不堪回首却又历历在目,忘不掉,躲不过,避不开;就像一根无影无形的针坠,始终埋藏在你的心间,猝不及防的给你钉上一针。 这是一种痛,比消愁更浓,比孤独更深的痛苦,同时这也是一种剑,一把伤心小剑。 此刻的柳秋白正莫名的感受着这种痛,不似锥心之痛却似针尖之痛,当冬日阳光下的风变得更加浓烈之时,他的心也跟着阵阵撕痛。 他已有些无力举剑,他的手竟似不断颤抖着,他的脚已举步维艰,他的眼似沧海桑田,他的心已满目苍夷。 他就像一个苍老了无数年的老人,临近黄昏安然等死。 他知道这是聂峰的剑,伤人伤心伤情的一剑,就如同那一场因许惊弦最后一剑所使出的伤心一剑一样,只是这一次的消愁远比那一次来的浓烈,何况那一次还没有痛。 他从未想过聂峰会在刚开始的第一时间便使出这一剑,他知道入剑魂后的聂峰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却始终不曾想过这种不同竟似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柳秋白其实已做好准备,在聂峰烈焰出鞘的那一刻,他那剑名为魂,通体幽绿的青钢剑也已出鞘。 只可惜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天意,当他使出“魂灭”的一瞬间,蜂拥而至的黑暗就如涨潮后的海水一样纷纷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让人消愁的伤心之痛。 他知道这一剑他已败,败得有些虚无缥缈却又真真切切;他绝不甘心就这样败在聂峰这不按常理的一剑。 此时的聂峰正看着仿若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柳秋白一脸索然,诚然丛烈焰出鞘的那一刻他便使出了自入剑魂以来最具杀伤力的一剑。 他的剑无谓先后,他只顺从他的心,随心所欲,就如同在这一刻他的心无比强烈的感知自己,下一秒他将毫无保留,心若旁骛的使出这伤心一剑。 阁楼下,一袭白衣的芊芊少女仿若乱眼迷醉,聂峰的这一剑所散发出的漫天消愁之意竟携着风吹进了少女的心间,有那么一丝丝无法言喻的黯然失神,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少女此刻却如身临其境。 莫染雪自然知道这是在自己毫无防备之下被带起的一丝原本不该有的情绪,但她也坚信自己对于情感,对于生命,对于剑道坚贞不渝的信念,五年来心若止水,无欲,无妄的心却在此时裂开了一道轻微的裂缝。 此刻她终于对使出这伤心一剑的聂峰有了另眼相看的念头,这一剑当真是可怕的一剑。 此刻感到这一剑可怕的还有一直紧皱眉间的胡不亏,他没有看过这一剑,自从道听途说中听闻过,但此时他或许觉得这一剑远比传闻中更加可怕。 他不由有些担心,他知道柳秋白的实力绝不至此,但聂峰这一剑给他的感觉却让他感到有些心慌意乱。 阁楼下不觉此剑可怕反觉欣慰的怕是只有一直安居中位的掌门祁琅了,在聂峰使出这一剑之时,他看到的不是漫天的消愁而是忆昔往事的回忆。 这一剑,多么像当年小师弟观池入道,看着漫天飘落的梧桐落叶所使出的那至诚一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五十二章.忽如一剑梦中来 当漫天悲伤沁在每一个人心间之时,心力憔悴的柳秋白终于将那显得有些举足无措的手紧紧握在那把青钢剑上,下一秒他竟用尽全身仅有的余力猛然朝着自己重如铅石的脚狠狠刺去。 霎那间鲜红的血液瞬时浸染开来,所谓十指连心,这一剑岂非雪上加霜,更何况脚尖乃人体最敏感脆弱之处,比之手指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之痛。 这是柳秋白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刺出的一剑,这是无奈的一剑,因为他没有选择。 他需要用这痛定思痛,痛彻心扉的强烈触感来刺激那已麻木不仁的身体和心灵。 他成功了!当他努力将刺入右脚的青钢剑拔出的时候,他的眼神透着弑人的冷冽,手已渐渐不再颤抖,他的心仍是痛的却已不再麻木。 这一剑的瞬间对于旁人而言或许毫无意义,但对于柳秋白这样的剑客来说已经足够。 他绝不会重蹈覆辙让历史再次重演,在青钢剑拔出的那一刻,顺着剑锋缓缓滑落而下的一滴鲜血骤然间竟像一圈荡漾的湖水,在空中振起一片红色血海般的波纹。 波纹如浪涌,浪声似海潮,铺天盖地携着愁绪漫天的风涌动而来。 当风遇到海浪,再平静无奇的水面也会掀起一丝淡淡的涟漪;倘若此时的风是伤人心扉的阴柔之风,那么此刻的海浪便是让人惊悚到绝望的无底深渊。 愁意消浓的天空渐渐被一片血红所取代,聂峰的伤心小剑变得有些不再让人那般充满愁绪。 这是柳秋白的决然一剑,他已不再保留,“魂灭”之后接着“入梦”! 梦从何方而来?是来自在人迹罕至的荒泽之地,来自暮色苍茫的十里长亭,还是来自流连忘返的秦淮河畔? 这一切都不是,梦只来自心里,心里有梦才能入梦。 当聂峰看着那片火红的血色逐渐蔓延至整片天空之时,他的整个人却如同一尊用石膏打造而成的雕塑,岿然未动;因为这一刻他已入梦。 肥冬瘦年,也在冬季,在去往送礼的路上;一只遒劲有力的大手温柔的拉起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徐徐走在人烟稀少的乡间小路上。 没有风,没有雨,却有浓雾,雾色渐迷,让人有些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男子看着前方模糊不清的方向,忽然象征性的用力握了握小孩的手,随即蔚然一笑。 这是男子第一次独自带着小孩来见自己的父亲,也是小孩的爷爷;从未独自带过小孩的男子一路上除了用他那强健的身体让对方感受到独有的安全感之外,那便只剩这憨实的一笑,但在小孩的印象中或许这才是父亲最感人至深的笑容。 当男子环抱小孩迈过浓雾,来到一片黄土高坡之前,后方弥漫的雾色竟似忽然间消退至尽。 男子的父亲,小孩的爷爷此刻正被堆放在一座石砌的墓碑上,墓碑上没有花却有名,聂云两个字似被厉剑所刻,入木三分。 男子带来了一壶陈年女儿红和一块陈年老腊肉,这是老人生前最爱吃的,也是他一生最自得意的事业。 当男子将手中之酒洒向满尽风霜的驻台之时,小孩偷偷从指缝间看向男子的眼神,那眼神分明是一种疲倦的带着无比失落的神色,那种神色平日里小孩从未见过。 暮颜花开,一夜白发,曾几何时,谁又真正能够懂得这种失去后的痛惜之情。 沧海桑田,再回首已成往事,往事成空,恍如一梦。 在这个不平静的日子里,男子失去至亲后的回忆之痛此时正像一颗慢性毒药逐渐蔓延在聂峰的心中。 聂峰的心很沉,很痛,还有恨;满目苍夷的废墟,垂死挣扎的父亲,还有无能为力的自己。 在那悲风萧瑟的一天,所有的一切都已化为尘埃,那一天一股满腔怒火的恨意早已如一粒种子悄然埋在了他的心里。 此刻这粒种子正如蓬勃向上的枝叶向着天空迅速延展而去,聂峰心中的悲伤此时已被那愤怒的火焰所掩埋,他如同一头身处囚笼挣扎的猛兽,不停咆哮着他内心的狂热和渴望。 他已分不清眼前的天空是蓝,是红,还是黑;他只知道只要有光的地方就是他心生向往之地。 火红的天边忽然亮开一道微亮的白光,那道光净白无痕,仿若时间一切邪恶都将在此光下无所遁形。 刹那间,聂峰已狂奔而去,内心极度的渴望已让他失去了原有的理智。 光越来越近,人也越走越急,只是当他即将触手可及之时,他的心却越来约慢。 因为他看到了一张脸,正伴随着神圣的白光倾注在男子坚硬的脸上,下一秒男子宽阔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种笑似是而非却温暖人心。 骤然间聂峰驻足而立,他情不自禁望着男子那张充满笑意的脸痴痴如醉,他不敢向前,不敢闭眼,他怕前行的路上,回眸间再也看不到这抹驻留心间,镌刻着满尽沧桑无比怀念的笑容。 他的心在哭,已没有恨;他的情已满,已没有痛;他的人未动,却又恋恋不舍。 他想起了很多,回忆了很多,想起了父亲临终前对自己的淳淳教导,想起了火光四射的那条巨龙;那条巨龙如今已不在,却已成为他生命中的另一个寄托。 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剑,那把将陪伴他一生的烈焰。 生命中除了父亲已逝的笑容,或许只有这把剑仍将继续与他携手共进走完后续的人生。 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极度的渴望,就在此时他想用剑,想用烈焰劈开一条绚烂的路。 当他心有所想之时,却忽然发现父亲的笑容已变得愈发模糊,直至渐渐消失。 他已然等不及,他要在父亲的笑容彻底消散在这片天空前让他看到自己的剑。 仿佛心中不停在呐喊,下一刻他轻喝一声:“剑来!” 天空中不知何时燃起了火,是滚烫如岩浆的火,火光中一把通体黝黑的长剑从天而降。 剑入人手,落在了聂峰的手中;聂峰手指并立举起手中之剑猛然朝着那处微亮的白光用力劈去。 光和火发生剧烈的碰撞,如一个巨大的光圈将所有一切肉眼可见的事物一概掩埋。 下一刻,光已不见,火正慢慢消散,天空没有了血色的鲜红,依旧蔚蓝。 剑阁广场围观的弟子仿佛经历了一个如影如幻却又真真切切的瞬间。 广场中央此时柳秋白的剑还差三寸便能刺入聂峰的胸口,聂峰的剑却一寸未进;但却有血,有滴落的血,在柳秋白的腰间有一处清晰的血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五十三章.剑随人意,指随心动 柳秋白很难想象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聂峰的剑是如何成功刺入了他的腰间。 他曾清晰感知聂峰已入梦,只是这场梦醒的太早,太过突然,突然到让他毫无防备。 梦醒时分,聂峰已破梦,他的“入梦”终于在今天第一次被人用剑捅开了一个缺口。 柳秋白的“入梦”其实就像一面透射自己的镜子,在镜子的世界里无论你的心是善良的还是恶毒的都将曝露无疑; 随着人们的思想,情绪,感官上的变化这种细微的对比逐渐被放大,人们往往会变得对自己极度的失望,悲伤以及愤怒; 在他们眼前所有的一切或许都只是一片黑暗,茫茫无边的黑色中忽然出现一丝明亮的希望,那种希望对于他们而言确实是致命的诱惑。 柳秋白和所谓的天才毫无联系,他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通过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得来的。 柳秋白九岁习剑,今年十六,他曾花了五年的时间学会了“魂灭”,随后花了两年时间感悟了“入梦”。 七年的时间里他吃过最累的苦,挨过最痛的伤,尝过最苦的药,舔过最腥的血。 世间的酸甜苦辣他都一一体会,但他从未放弃,因为在他心中始终坚信自己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明天。 他孜孜不倦的努力终是获得了回报,当他踏上剑阁的那一天,一个名叫胡不亏的男子带领着他走向了人生不同的方向。 当他十五岁入剑魂境之后,剑阁同辈之中已没有人能从他的梦中走出,在他的梦里他就是无敌。 可是今日却有人打破了他的无敌,打碎了他的镜,打乱了他的梦! 恍然间,他仿佛看到了周围围观弟子一脸不敢相信的眼神,仿佛看到了阁楼下那道身材矮胖却带着威严的中年男子一脸失望的落寞,他已有些不敢想 聂峰就像一个未知的生命,他比自己年轻,比自己更有天赋,自己的青钢剑在他的烈焰面前简直就是一块没用的垃圾。 他的心开始变得有些沉沦,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丝莫名的恐惧,他已有些茫然无措。 倏然抬头却发现聂峰那张冷漠的脸正望着自己,那种感觉给人以居高临下的俯视之感,这种感觉很不好,对柳秋白而言这简直就是裸的蔑视。 柳秋白可以技不如人,可以接受失败的痛苦,但他绝不能忍受这种无谓的耻辱。 血在流,青钢剑在颤抖,他的手已无力,脚亦停滞,但他还有心,他的心中此刻充满着无尽的恨意。 一个人只要有恨,他就还有生命,拥有无穷的潜力;而往往这种恨意会让一件原本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演变成另一种极致的变化。 柳秋白的脸因满腔的愤怒竟变得有些扭曲,原本谦谦君子的模样此刻却如同一头内心狂躁的野兽变得无比的可怕,恨意已让他有些失去理智,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让对方死! 暮然间,原本已如同废铁般沉寂的青钢剑骤然发出强烈的振鸣,那声音如同来自地狱间的九曲幽魂,撕裂,尖锐,刻薄 佛家有言,普渡众生!柳秋白接下来的这一剑怕是那些常年活在积怨中的厉鬼也要退避三舍,因为他们看到的是死亡,是正真的黄泉,是比地狱更可怕的黑暗无疆。 剑阁的弟子对这突如起来的一幕毫无防备,一时间皆落荒而退;原本正对聂峰成功破梦心生震撼的许惊弦继而又被柳秋白的这一剑惊到瞠目结舌,他下意识里自言自语:“这是什么剑?从未见过难道” 当柳秋白携着这股无尽的死寂渐渐让人心生绝望之际,阁楼下的几位终于变得不在安静。 剑阁掌门祁琅眉间急皱,握住椅扶的双手微微一紧紧,身形已有起身之势,仿佛下一秒便要随时离座,身旁的两位道门人亦是如此,他们已觉事态非常,充满未知的危险。 胡不亏已霍然起身,他那矮胖的身体经不住的有些微微颤抖,不觉间口中喃喃自语:“这是要走火入魔的征兆啊。” 原本正自惊叹聂峰那无以比拟的天赋的月冷水亦是有些动容,微声沉吟道:“这哪里还是柳秋白的剑,这分明是厉鬼勾魂的黑夜。” 阁楼下的五位长辈皆已做出立即阻止之势,唯有那一袭纤尘白衣不为所动。 因为此刻在她心中,聂峰已似化身为神,她的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一定可以! 岁月蹉跎的是时光里的容颜,曾经那无数次动人的回眸或许只为在此等你一眼沧海桑田。 此刻的聂峰却没有沧海,也没有桑田,有的只是一颗沉着冷静的心。 相距不到十米,柳秋白已如一个疯狂的恶魔带着滔天的恨意冲向自己,这一剑,聂峰已感到真正的死亡,忽近忽远,让人心生绝望。 但他决不放弃,他的师傅,亦是卓叔曾告诉自己:自信对于一个剑客而言是必须的,而绝望对于一个剑客而言却是致命的。 手中的烈焰亦在抖动,剧烈的振动,比任何一次都来的强烈;不知为何聂峰的心中忽然不停的闪现一条火光四射的巨龙,那条龙散布出的磅礴之气竟让人感到触目惊心。 似在不停的咆哮,想要从聂峰的心间挣脱开来;不能,绝不能,淳淳告诫,历历在目。 下一秒,聂峰毫不犹豫,脚尖触地像一阵旋风冲向柳秋白的黑色中,这一次他竟舍烈焰而去,他的身体亦如流星,还有手,他的手此刻亦如剑锋,无坚不摧。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剑阁下的几位长辈已然有些来不及阻止,他们只能静观其变。 冬日的阳光亦是有些温暖,那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与那让人心生绝望的死灰沉寂如同河中流淌的溪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幕下,广场中央两道同样消沉的身影中间却隔着一根细长的手指,指间细长却有力,如锋利的尖刀,那是聂峰的手指。 阳光下的聂峰与柳秋白就如同两尊对立的雕塑一动不动,连指间的方向都未曾有过分毫的偏离;只是当你细细顺着指间的方向却会发现与之平行的柳秋白黑衣胸口处有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那缺口正值一指之宽。 “擎天一指!”当胡不亏率先赶至之时,不由脱口而出,他自然认得这是卓师弟昔日绝学。 话音刚落,柳秋白垂然落地,而后赶至的其余几位长辈皆感惊奇。 掌门祁琅亦认得这凌天一指,这是昔日小师弟直入剑灵之境,以指化剑所创的绝学。 看着柳秋白胸前那毫不起眼的一处缺口,老人暗自叹息,这一指虽未有小师弟昔日之剑意,却已相差无几,未来剑阁或许真的 当聂峰欣然收起姿势之时,这才发现身边已多了几位长者,地下正瘫着一个黑衣如墨的柳秋白。 聂峰知道这一指绝对要不了柳秋白的命,只是他未曾想到这一指却是如此霸道。 他忽然想起下山前的那个夜晚,卓叔告诫自己的话:以你如今的能力,倘若哪一天你的内心出现一条火红巨龙的时候,你当毫不犹豫使出这“擎天一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五十四章.亲情如风,友情似水 一场别开生面的比试在硝烟弥漫的冬日里正式拉下了帷幕,牵动人心的兵崖二层楼最终落到了横空出世的聂峰身上,仿佛冥冥之中注定聂峰与卓鼎风那躲不开的缘分。 当剑阁弟子皆自惊叹,当聂峰目送柳秋白随着那道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悻然离去之时,一位白发须髯的老人径直走到了自己身前,老人慈眉善目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聂峰自然已知晓这位目光如炬,和蔼可亲的老人是卓叔的师兄,亦是剑阁如今的掌门。 从老人那关怀备至的眼神中聂峰感到了一丝未曾有过的暖意,这份温暖即使是在与之朝夕相处的卓叔身上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慈祥的爷爷看着自己心爱的孙子。 阳光下一老一少两道消长的影子伴随着点点金光的温暖,留下了一抹意味深长的背影。 半晌时分,白发苍苍的祁琅忽然笑着问道:“在这里,可还住的习惯?” 老人没有问半句有关这场比试的话题,也不曾刻意保持做为剑阁掌门应有的威严,只关心地问了句看似不痛不痒的话。 聂峰没有想到老人会如此突兀的问这样一个问题,寡言少语的他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祁琅不曾在意,仿佛早已熟知他的性格,继续着话题:“那是你师傅曾经的安居之所,从七岁到二十岁之间他从未换过此地,尽管如今他久居两望峰,但我知道在他的心中剑阁始终才是他真正的家。” 骤然间老人的话如同被春风卷动的柳条轻轻掠过波澜的湖面,那一个家字已然悄悄溜进了聂峰的心间;对于现今的聂峰而言,家是一种遥不可及的渴求,是埋藏在他心底深处的一份夙愿。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卓叔,那个淡泊却不甚严厉的大叔,在两望峰的三个月里,中年男子并未对他表达过任何的嘘寒问暖,唯独只有父亲死去的那几天才表露出些许的温柔;但他明白男子是为他好,就像他所说的: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剑客,除了天赋最重要的便是勤奋;而勤奋更需要一份坚定不移的韧劲。 他的话对于聂峰的剑道修养而言是受益无穷的,或许他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柔情,只是这份柔情始终藏在他心头的某个角落。 聂峰忽然发现自己对于这位朝夕相处三个月的中年男子缺少最基本的了解,他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他之后又为何执意长留两望峰?” 聂峰的问题简单而又直白,老人却面露难言之隐,只沉言叹息:“这世间总还有一些事哪怕随着时间的变迁也永远不会改变,以后你慢慢就会明白的。” 老人说的似乎有些隐晦,或许一时间他也无法准确的说清这其中的关键。 聂峰沉默,只是那张冰寒三千的脸上渐渐多了一丝分外的柔和,就像雨后彩虹下的一圈淡淡光晕。 “日后要是有时间的话,尽管来我那就当陪陪我这个已到垂暮之年的老人吧。” 聂峰从老人那双厚重的眼帘下看到了一丝疲倦,一份孤独,一种忧伤;他不由自主地颔首示意。 老人说着倏然转身,挺了挺有些佝偻的背正自离开;只是刚走出几步便又回头,这一次他的目光转向了那把宽阔的黝黑长剑,随即潸然一笑:“不错,剑很好,人更好!“ 这是老人此间最后一句话,随着这句话老人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冬日的阳光下。 掌门一走,周围的剑阁弟子也纷纷离退,两位道门人紧跟老人的步伐彻底消失。 聂峰看着那道略显萧索的背影怔怔出神,忽然一个淡妆素裹的妇人挡住了自己视线;略一回神,妇人正自望向自己,妇人的眼神平澜无波,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情愫。 被一个年纪可以做自己母亲的妇人如此看着,聂峰显得十分的不自在,好在这种尴尬的局面没有延续下去,因为妇人已开口说话: “卓师兄可还好?两望峰的冬天是剑阁最冷的地方,他生性有些畏寒,来之前是否已准备了入冬的裘袄?” 妇人说话的语调尽量显得不紧不慢,但在聂峰看来这种淡然的关心和问候却似乎总感觉有些与众不同。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妇人并没有恶意,因为她那极力隐藏的情绪正透过她的眼神出卖着她,聂峰忽然难得开口回答:“卓叔他很好,我想他应该不会感到寒冷;出来的时候我曾看到他披着一件雪白的裘袄。” “你说那件裘袄是白色的?难道不是灰色的?”妇人说话间情绪忽然显得有些激动,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聂峰看着情绪有些失态的妇人更加感到她与卓叔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你有没有看错,那真的不是一件灰色的裘袄?有时候起雾的天气也会让你看不清楚。 这一次妇人有些急切的情绪中还蕴藏着一丝淡淡的失望与落寞。 “那确实是一件白色的裘袄,这三个月里,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卓叔将它穿在身上的模样。” 聂峰没有说谎,他也不会说谎,他也曾好奇为何卓叔总爱将这件已有些沉旧到发霉的白衣时常披在自己的身肩,但现在的他却宗归不能明白这样一个实事求是的真相对于一个相思已久的深怨闺妇是多么的让人肝肠寸断。 “三个月内每天穿好好啊!这么些年了,看来他始终还是无法忘记她”当裘袄是白色这个事实像钉子一样刻进妇人的心中之时,妇人炙热的眼神已变得有些黯然,无奈的语气似乎有些自我嘲讽之意。 聂峰看着妇人情绪间忽高忽低的起起落落,似想开口慰言几声,却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这有些不知所措之际,不远处的一袭白衣款款而至,那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那指间缭绕着如同出雪芙蓉般吹弹可破的玉白肌骨,那已微微举起停滞半空的纤纤细指,让原本心若止水的聂峰都觉忽明忽幻,似不真实。 一旁的妇人似乎觉察有人过来,竟未抬头径直转身走向前方数米暗自伤神。 阳光下的剑阁广场上此时只剩下三个人,除了一个极尽落寞的背影,还有一对两相对望的眼睛。 那是一对男女,准确而言是一对少年;男子的眼神纯粹却带着些许的好奇,女子的眼神却透着迷雾般的朦胧。 不知何时,阳光似乎都已有些厌烦了这对男女彼此之间的耐心,转而掉头向着遥远的西方急速而去。 就在这时,少女开口说话了,问了一个看似有些明知故问的问题:“你知道我是谁吗?” 聂峰不知,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继而脱口而出:“你是谁?” 倘若之前有人说不知道少女是谁还情有可原,但今天若还有人不识这位白衣少女那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少女没有表情,没有情绪间的起伏变化,似乎觉得这就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只是少女接下来的话却能让聂峰感到十足的汗颜。 “既然如此,那就认识一下,我叫莫染雪!我知道你是谁,你叫聂峰,两望峰的聂峰。” 少女的话很平和却带着一种不置可否的坚定,聂峰不知如何做答,在他的心中他只知道这个仿若仙女般的少女叫莫染雪,他似乎在等待,等待着名叫莫染雪的少女继续说下去。 果然但见莫染雪继续说道:“两望峰除了你还有一个卓师叔,卓师叔一生从未收过徒弟,你是他唯一一个;今日我观你挥剑后,我才确认你有那个资格!只希望一个月后的你还是你,切莫让人失望。” 少女的话聂峰似是而非不甚很懂,他只能想到少女口中的失望是否与三日后的兵崖二层楼有关。 当聂峰骤然想与她说话之时,他却发现已没有机会,因为莫染雪已走,已缓缓离开。 在此期间,此前失魂落魄的妇人忽然醒来,叫走了少女。 看着一道雍容华贵背影之后紧随而至的那道芊芊素影,聂峰的脑中却忽然想到了同样白衣飘然的莫小雨,还有那渐渐延伸到内心深处的某种莫名的忧伤。 为何白衣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飘起,却又在泛起一丝涟漪的时候落下。 剑阁今夜的月很亮,星很耀,风却有点冷。 窗外的梧桐树被剧烈的冷风吹散的有些张牙舞爪,纷落凋零的黄叶似搔首弄姿的徐娘半老在风中荡起了秋千。 此刻聂峰正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衫望着那风中摇曳的树枝暗自出神,不知为何在这月明星朗,冷风凛冽的夜晚,他始终无法安然入睡。 或许是因为明日便要登上二层楼,有或是他觉得今日会有人来,他在等一个或许回来的人。 不知何时,风开始变得不再那般骤急,落叶也已尽数慢慢飘落到了地面,月光下一棵巍然耸立的树影下多了一道细长的身影。 影子很长,站立的位置也很特殊,倘若今晚的月亮不够明亮,你很难发现他就站在那棵高耸的梧桐树下,因为他的身影仿佛与树的影子已然融于一体,就像重叠在树影里的一道暗黑的夜色。 聂峰施然看着那道身影,他心中的或许真的来了,但他一点也没有欣然之意,因为他的到来更加让他证实了心中一件不愿成为事实的事。 “你好像知道今晚我要来,今晚的风确实有些大也有点冷,出门的时候倒是忘记多添一身衣服,不然这树下确实不是人该呆的地方。” 树下的那道影子似被冷风吹的够呛,开始有些埋怨起来,就像见到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自顾自言地唠叨起来。 聂峰的脸很冷,甚至有些铁青,浑然不像似对方为朋友的意思。 “你既然觉得冷,那为何还要来?现在的你不是应该躺在一张温暖的病床上更加来得舒适?” 一瞬间,影子似乎被聂峰的话有些噎到沉默无言,但片刻之后又开始有些嘻笑着说道:“为何如此不近人情,就不能体谅一个受伤的朋友冒着风寒赶来看望老友吗?” “不能!如果你能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拿起你的剑朝着我砍上三剑,我便考虑做你的朋友。” 聂峰的话近似无情,斩钉截铁,已毫无回旋的余地。 影子在不远处的树下似乎已经望见了聂峰那张毅然冷然的脸,忽然暗自叹息一声,带着嘶哑的嗓音沉声说道:“看来还是躲不过你的眼睛,你是何时发现的?” “就在今晚!我的直觉告诉我今晚你或许会来,但我确实不希望那个是就是你。” 这两句话似乎答非所问,但他们却跟明镜般彼此心照不宣。 “好吧,我承认和你的比试确实是我动了手脚,我的伤不是意外而是自伤。” 风已平静不再掀起任何的浪,月光挥洒下的余辉正自照在了影子的半边脸上,那张脸细长尖窄,毫无血色,就像地狱里的幽魂;这张脸聂峰不会忘记,因为这张脸是属于他曾经的朋友李漠然的。 “为何?”简短,带着质疑的问话。 “因为我没有把握!”露出半边慑人心魂的脸的李漠然颓然说道。 “你没有把握的人是谁?是我?还是”在聂峰的心中始终有着一种特别的感觉,或许在整个剑阁之中李漠然才是真正让他感到有些恐惧的同辈之人。 “对你,也是对那几位,因为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聂峰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那几位指的是谁,但他无法明白对方口中所谓的控制指的是什么? “你怕什么?是你的剑,还是你的人?” 影子沉默不语,不是不想答,而是不敢答,不能说。 “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但既然是朋友你既已对我有坦诚之心,却为何不肯尽实相告?” 影子仍然沉默,只是片刻之后才突然问道:“我们还是朋友?” “你觉得呢?”聂峰当然当他是朋友,如果不是朋友那他为何会对他欺骗自己感到如此的愤怒。 “好吧,待你从兵崖出来,我们如还能再见,那我便告知你所有的一起。” 这算什么?是要走不然为何不能再见?聂峰正欲反问,却被李漠然截然打断: “我希望在此之前,你会安心的呆在兵崖二层楼参悟剑道,不要再询问与此相关的问题,否则你即便杀了我,我也不会回答。” 聂峰知道李漠然已下定决心,他绝不可能再从他的口中知道有关此事的半个字;在某种程度上他和自己一样,都有着一种倔强,坚定的态度和信念。 夜色更深,月色更浓,聂峰细长的身躯透着极尽单薄的衣衫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清冷。 “夜已凉,我也该回去了,保重!”这是李漠然对着月光,对着聂峰说的最后一句话。 聂峰没有说话,径直望着这道狭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明亮的月色里。 月色里似乎有一道断断续续的声音清晰传来:“果然,这鬼捞子的天气还是适合窝在温暖的病床上。” 在剑阁从未有过笑容的聂峰听着这句话,忽然破天荒的笑了笑,那笑容意味深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五十五章.一个人,一口钟,一层楼 如果说这个世间,这个江湖上有一个地方是所有剑客都心生向往的,那么剑阁的兵崖必定首当其冲。 因为这里有传奇,因为这里走出个“剑无第二”的卓鼎风,没有一个剑客会对剑中至尊所留的剑意不感兴趣。 兵崖不是崖,也不是阁,准确的说是一座庙,一座有着三层阁楼高的庙宇。 做为剑阁的禁忌之地,兵崖的位置相对比较偏僻,那是剑阁后山的一处断崖峭壁前。 阳光初洒,穿过一片遮天蔽日的竹林,点点滴滴飘落在鹅卵石铺砌成的一条小路上。 素来寂静清冷的小道上今天来了五位客人,为首的是两位无论样貌,身材都极尽相似的黑衣老人,老人的身后紧紧跟随的是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瘦子身旁五米开外正有条不紊地走着一个身负阔宽长剑的青衫少年。 能够进入兵崖,能够带领自己门下弟子走进这神圣之地,绝对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但一路上他们却彼此沉默无言,仿佛各有各的心事,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毫无疑问,为首的老人自然是剑阁的两位道门人,一胖一瘦正是二黄,而负剑的少年当然就是聂峰。 做为剑阁此次选拔赛的前四强,无论是择剑还是二层楼,他们皆有资格前往此地。 只是同样身为四强的柳秋白与李漠然却没有来,不是不想而是来不了,因为此刻他们都正躺在一张温暖的病床上。 当他们临近兵崖之时,迎面扑来了一股沧桑古朴之气,那种陈旧的意味就如同恍若隔世的昨天。 除了两位老人,聂峰与二黄皆是第一次来此地,在他们心中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所谓的兵崖竟是一座看似再平常不过的寺庙。 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傍崖而立,阳光下就像一幅飘在浮云上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两位道门人缓缓推开那道尘封已久的大门,顿时脱落的铜锈青沥像一阵揉乱的风吹到了内里的尘埃中,但见漫天尘烟中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荒凉的平地和一口硕大的铜钟。 然而平地之上枯黄一片,那是满院扑霜而来的落叶,还有一个人,一个长发垂肩的男子。 此刻他正低着头一遍遍清扫着满院的落叶,杂乱枯槁的长发遮住了他整张脸,让人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当推开门的一刹那,男子象征性的抬了抬头,仿佛示意来访之人已知晓,只是那张脸除了头发仍只剩下头发了。 当他们踏门而入走到那口已铺满锈霜的铜钟面前时,两位老者忽然回头笑声沉吟:“别看此钟已起锈,昔日他也曾是剑阁的一宝贝;你们想进这一楼的‘观剑阁’还需先通过它的考验;你们可自行将手猛力拍向它,钟声越响亮说明越有资格进这兵崖,而若钟声不响,则说明缘尽于此;你们可依次开始。” 这算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近乎剑道天赋的对比;当二黄两人的手依次猛烈击向那口铜钟之时,满院的落叶连着独上枝头的末梢竟被响亮的钟声震的七零八落。 两位老人没有表情,似很平常;只是院中打扫落叶的男子却是连头都未曾抬过,依然缓慢打扫着地上的落叶;难道它他是聋子这声音怕是三里外的吊晴大虫听了都要仓皇而逃。 当聂峰看着眼前这口篆刻着近似佛家梵文纹路的铜钟,忽觉心中升起一股冲动,似乎有着想要砸碎这口钟的;他伸手细细触摸着钟面凹凸不平的磨面,想要感受心中这股冲动的来源;当他的手指触及缝面处的一方凹槽,他的手竟有些情不自禁的抖动起来。 他定眼望去,原来这里竟藏着一道狭长的裂痕,裂痕很深,摇摇欲坠,已快破出缺口。 这是一道剑痕,一道可怖的剑气所致;他已看过二黄敲钟,凭他们全力一击的掌风却未能在此钟上留下丝毫的痕迹,足够说明这口铜钟的坚韧程度;而这道裂痕的缺口已然贯穿着整口铜钟的钟面,这是谁的剑?不是卓叔那又是谁能够使出这样恐怖的一剑? 那么刚才心中那股油然升起的抗衡之意竟是源于这道剑痕,只是这道烙印已深的裂痕看似已然经历过岁月长河的洗礼,只是这么久远的时光过去了却仍然无法消磨这道剑气的锋锐,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聂峰不敢去想,他也无法再想,因为霎那间他的身体仿佛控制不住自己,他倾着身子用力地朝着那道剑痕狠狠地拍去。 “铛一种无法形容的巨响像九天之上的惊雷瞬间从院子蔓延到了整座剑阁,乃至十里之外的山川峰峦上。 当聂峰倾尽全力拍出这一掌后才犹自发现自己的手已通红,掌间传来的疼痛让他感觉如同击打在一块烧红的淬铁上,但让人心生沮丧的是铜钟上的那道裂痕竟纹丝未动。 身旁的两位老人豁然睁亮着双眼,他们自然知道聂峰的剑道天赋,却似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这一响彻天际,回音缭绕的钟声不仅传到了老人的耳中,同样也传到了扫地男子的心中。 仿佛置身事外的男子骤然抬了抬头,只是一瞬间,男子手握扫帚的手如同一对牢固的铁钳似要将手中的木条拧碎。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聂峰对剑痕的主人充满着无尽的好奇,他不由向着两位老人问道:“两位前辈,我想知道留下这道剑痕的人是谁?” 对于称呼他们为前辈,如今的老人似乎不再介怀,因为这些天他们已清楚聂峰的某些习惯和性格。 两位老人没有直接回答聂峰的问题,而是向他说起另一件事:“你知道像兵崖这样人人向往乃至让人充满觊觎之心的圣地,为何这些年剑阁却从未发生过任何闯入者吗?你知道为何这般神圣之地却终年无需人看守在此吗?” 聂峰自然不知,这份疑问就在刚才踏入兵崖前的那一刻他也有过。 “那是因为一个人,一个只能呆在此地的人!”老人说完,两道深邃的目光径直朝着那片落叶的方向望去。 聂峰已知道是谁,在他心中始终未曾想过会是他,因为他的存在感实在太低,那片落叶又扫的太慢,就像一个行动迟缓的垂暮老人。 只是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道落寞身影之时,他的心中不再只有寥寂二字,而是高大;因为他的目光正随着男子手间抖动的频率上下起伏,男子的脚下就像一块巨大的吸盘,将那些纷散各处的落叶瞬间聚集而后又自行散开。 这样的动作行为始终重复,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工具;但聂峰看的并无丝毫的倦意,因为他知道男子的这道看似枯燥无味的动作却是一道完美剑意的呈现。 在这么一个奇妙的地方碰到如此一个奇怪的人,聂峰此刻的心中除了好奇还有蠢蠢欲动的些许兴奋。 “他应该在此地有些年了吧?”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了。”两位老人说话间语气充满着无奈和一丝淡淡的惆怅。 “我想当年他应该也曾傲然天地间,但为何会落魄于此?”这诚然是聂峰心中最想知道的。 “他曾经也有过璀璨光辉的时刻,他是剑阁的骄傲,是为人称颂的天才;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选择,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权力,有些错只要错过一次便无法挽回。 “但究竟又是怎样的错能让一个人扫了十五年的落叶都无法得到原谅?”聂峰知道有些话原本他不该问,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这一次老人们没有说话,片刻之后才微言叹息:“有些事情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我们还是进楼吧。” 聂峰知道这个答案在今日已然不会出现,他还有很多疑问,南海归墟,李漠然以及这位神秘男子,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终有一天他会尽数得悉;他已将目光遂然收回,在此之前他已决定不再去想,他要将所有的心神注入到二层楼中。 绕过铜钟,走进楼内,跟随着老人来到楼内里层,顿时眼觉金光一片,那是无数把剑所折射出的锋芒。 从未见过如此多名剑的二黄似被着剑气环绕的气势所震惊,他们看着上上下下整齐排列安放在剑架上的各类剑种,一时间竟有些不知如何选择。 聂峰已身负烈焰,自然不会再选,只是这满楼的剑光也是他生平仅见,心中也觉颇为震撼。 当二黄择力选剑之时,漫无目的行走的聂峰正对着一把被安置在角落边的银灰短剑怔怔出神。 之所以短是因为它的剑身不及一尺,因为它是把断剑,一把无锋的断剑。 就是这样一把看似无用的废铁却吸引着聂峰的目光,这把剑总给他一种别样的感觉,那是一种近似大巧若拙的感觉。 当他的心神仍停留在这把剑时,这把短小的断剑却被人握在了手中,是两位老人。 聂峰显得有些诧异,他不知道老人为何会拿走这把剑,也不知道老人的意思。 只是当老人告诉聂峰这把剑是李漠然三天前提前锁定的,聂峰顿觉有些惊讶,难道冥冥之中他们之间竟连择剑的直觉都近乎相似?亦或是这把剑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些问题还是留待出崖之后再寻咨问吧。 二黄最终选择了一对削铁如泥的春秋剑,有缘的是这对匹配度,默契度都十分相融的黑白双剑竟然是两位老人昔日曾经的佩剑。 李漠然人未至却已选择了那柄断剑,柳秋白没有选,因为在他心中无谓剑的好坏,只有使剑之人的强弱之分。 当二黄离去,当两位老人领着聂峰来到二层楼的楼下之时,时间已近午时。 剑阁午时前三分,身负黝黑宽剑的聂峰悠然登上了世人向往的兵崖二层楼。 在未来这将成为载入剑阁史册的光荣一天,这是这份光荣下所谓的二层楼竟是一片空空荡荡的墙面。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外的枯枝散叶挥洒着丝丝金光照在了二层楼的墙面之上,那些雪白的墙面顿时被这金光熠熠的光芒照耀得有些闪眼;聂峰临近却不再挪步。 因为那片雪白的墙上有刻着小篆的文字,有栩栩如生的图画,有灵动柔软的线条。 而构成这一切,交织成这一切的却是漫天的剑意和无尽的剑道。 那一天天废寝忘食的磨练,那一夜夜辗转反侧的孤眠,那一次次夜雨时分的沉思。 或曾有你,慕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五十六章.风雪夜里的两道声音 雨夜的景象是令人惆怅的,而雪夜的景象则更令人凄楚。 天阴沉沉的,大块大块的乌云把天空压得很低很低,仿佛随时便要塌下来似的。 迎面的寒风,掀起密集的碎雪,撕扯着行人的衣服,扫落着冻紫的脸面,街中寥寥的几个行人匆忙行走着,留下一些深浅不一的脚印,继而默默消失在黑暗中。 街灯在凛冽的寒风中显得无比孤寂,灯柱的影子静静地躺在一片雪色里,除了死沉般的灯影,还有一个卷缩成团的生命。 那是一个人,一个内心千疮百孔濒临死亡的人;浑身上下破履褴衫,犹如稻草般蓬乱的头发在冷风密雪中竟已自行梳理成条条结块的辫子,辫子下隐藏着一张面色铁青,毫无血色的脸。 风雪依旧,片片飘零的雪花像一层薄薄的绒毛轻轻覆盖在此人的发上,脸间,眉眼;他的手就像被炉火炙烤后瞬间冰冻过一样,红肿的像只猪蹄;他的脚微微弯曲,始终保持着这个姿态,似已麻木无法再行伸直。 风如刀,雪如冰!雪色中似乎仍有一颗跳动的生命,那是顽强的象征。 当他倏然睁开那双原本睡意盎然的眼睛,眉眼间那柔软细长的睫毛撬动着晶莹剔透的雪花,如扑簌滚落的烟尘,瞬间消散;那是一双朦胧中带着纯净透明的眼睛,那是一双麻木中带有一丝坚持的眼睛,那是一双绝望中仍期待一丝希望的眼睛;这样的眼睛此刻不是出现在一个成熟男子的身上,而是出现在一个少年的身上。 少年举头望天,僵硬的脖子和寒冷的天气让他只能保持着如此姿势,那细绵的雪花如刀锋般片片直入少年的眼睛,少年仿佛已无知觉,他不会咒骂着见鬼的天气,年少时所吃过的苦足够让他对此嗤之以鼻。 只是他实在已饿到了极点,他已三天未曾进食,这三天内他只喝过几口废井中的脏水和一碗让人辣到心肺酸疼的辣椒油;饥寒交迫让他已有些忘记自己还曾是个活人。 瞎子没有骗人,这一路向南确实没有出现南宫离的人,只是瞎子却似乎忘记告诉少年应该如何先填饱肚子;在这一个月内,少年走过了三片荒芜的平地,闯出了迷雾环绕的沼泽,淌过了浑浊不清的死水;可惜人烟稀少,遍地废墟,别说食物,连地上的水都脏的让人感觉反胃恶心。 瞎子自然是真瞎了眼,难道他的心也瞎了吗?这当然不会,如果瞎子的心也闭了眼,那么这要命的瞎子又怎会是让南宫离吃一脸灰的老牌杀手寂光明。 瞎子没有错,或许是少年错了,他不应该将三天前的那碗辣椒油一饮而尽,他应该分成三份,每天当自己感觉快要死的时候喝上一口,至少呛醒总比饿死好。 在少年心中他并不畏惧死亡,因为他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囚牢中发生过扑朔迷离,稀奇古怪的事,他曾胆颤心惊,几次近距离与死亡擦肩而过,但最终他还是活下来了;因为一个人,一个满尽沧桑的老人。 他忽然开始有些怀念起那个让自己重获新生的老人,少年的眼角有泪,是滚烫的泪;少年的心中有情,是缅怀的伤情;囚牢虽黑,虽苦,但却充满着温情,而现在同样很黑,同样艰苦,却是怕连给自己收尸的人都不曾有。 此刻他就像流浪在外的野狗无家可归,只能奢望着有人可以赏自己一口肉吃。 可惜没有人,一个也没有,躺在这里的一天内,他总共见过的路人绝不超过十个;不知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还是这里本就人烟稀少;但无论如何这里已是他最后的希望,因为这里是他这一个月以来唯一见到的一条街。 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去吗?除了那两盏即将被风雪熄灭的灯笼,还会有光照的地方吗? 他曾听老人说起过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那么此刻他若死了,是否就像那落地无声的雪花留不下一丝停留的痕迹。 这样的死亡太过无情,太过悲哀,这不是少年想要的;哪怕是卑微入骨的一粒微尘也曾有过它存在的价值,何况是肩负老人神圣使命的少年。 霎那间,少年仿佛下定决心,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那只红肿到麻木的手抄起地面的积雪疯狂地朝着自己口中猛然塞去,一团团白色的雪如同一朵朵美丽的棉花糖;雪能融水却不能解渴,如此多的雪吞咽下肚只会让体内的肠胃翻江倒海。 这便是少年的目的,当体内涌起阵阵让人极尽发寒的冷意之时,少年兀自惊醒;他开始用他那红肿的双手撑起地面,试着将他那无法伸直的双腿慢慢向前延伸。 当他缓慢地将自己倚靠在柱子的后背向上挪动至顶端之时,他重重吐出一口气,他成功了,成功站了起来。 此刻他的眼不再只有浑浊,还有一丝坚定,一份咬牙切齿的坚持。 他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微微颤颤向前缓步前行,茫茫雪色中前方似乎仍是一片黑色。 他没有停顿,没有滞留,脚步坚定,依然向前 风越吹越寒,路越走越远,灯柱上的两盏红色灯笼被迎面而来的风雪吹落得七零八落,但笼罩在笼内的那抹微小的火光却始终不曾熄灭。 他的脚因为长时间麻木已变得一瘸一拐,雪霜扑面,他的身后已留下一道淡淡的脚印。 这条街原本不太长,只是他走的实在太慢,像这样的走何时才是尽头? 他努力将自己当成一道没有感情的工具,心无所惧,一往无前。 终于当他的脚再次被摩擦出血痕之时,他似乎看到了不远处的一道火光,那是闪动跳跃着的火焰。 他奋力挪动着自己的双脚向着那道巍然出现的火光冲去。 火光越来越近,他的心也愈来愈兴奋,恍惚间他听到了一阵敲打声,每一次敲击都会闪现出微亮的火花;这种声音他听过,在自己家乡铸剑的铁匠铺子里,这是打铁的声音。 打铁声很清脆,在这寒冷的风雪中一点也不显得烦闷;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着上身的男子正抡动粗壮的膀子猛烈敲击。 如此风雪交加的夜晚,在这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出现一个这么奇怪的铁匠铺,是人都会觉得好奇和诡异。 但少年却不这么想,或许他已没有力气去想,在他的家乡铁匠铺里的铁匠一直是与他最亲近之人。 还没来得及思考,他已倒下,精疲力竭的身体让他支撑到离火光三米处的地方颓然落地。 风雪未停,火光忽近忽远,他的内心忽然出现一个模糊的声音:“苏小鱼,小鱼儿,醒醒,这里有大碗的红烧肉” 远方除了打铁的声音,似乎还有另一种声音,那是什么?是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五十七章.南方的雪,北方的风 北方有峰,名为天问;峰峦常年云雾缭绕,宛若仙境;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迎合着冷风吹拂的方向,像极了一条随风舞动的彩带。 南方有雪,北方只有风,如刀划过般地烈风;天问峰的冬天确实冷的让人有些无法忍受。 还好有火,是炉子里的炭火;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内,正面对面坐着两个烤火的人。 火苗微微闪动,偶尔溅起的火花发出几声“哧哧”的响声,周围一片安静,烤火的两人彼此沉默无言。 殿内无风,门窗紧闭,只剩下门梁上的那处通风口依旧敞开;殿内有火,火中生烟,一缕浓烟肆无忌惮的朝着空中缓缓升起,沿着范金为柱的房梁盘旋缭绕,继而延伸飘落至殿门以外的一块楠木匾额之上。 这块以黑色金丝包边装裱的楠木匾额上龙飞凤舞地镌刻着三个大字——天机宫。 殿外冷风沁骨,殿内温暖如春;一个头挽道髻,嘴悬三绺长髯的老道人正闭目养神惬意得靠在一张檀木椅上,与之相对而望的是一个一脸木讷却给人无比刚硬形象的青年,他那标志性的短碎圆寸以及那双黑白分明的手都无不彰显着自己的身份。 这个江湖,除了天机宫的“武痴”莫问,又有谁会以如此独立特性的形象立于世间。 莫问的左手黑如炭灰,右手却白若玉脂;这两只手曾分别浸泡在淬铁的沸水中以及零下三十八度的冰盆中,这样的行为不是一个时辰,也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莫问已数不清多少次痛的死去活来,也忘不掉痛醒之后附入骨髓的冰寒之意;但他坚持不懈,从未想过放弃,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值得。 因为一个拳头,一种他自创的拳法,这种拳法是他在抛弃了五年的长棍,四年的短剑,三年的大刀后一夜卧栏听雨所悟。 这种拳曾在南宫离的寿宴上出现过,就连昔日江湖第一杀手寂光明都曾称赞过这一拳。 而今日这样孔武有力的拳头正在反复不停地翻动着火炉中徐徐燃烧的黑炭。 莫问的手低着,头也低着,整双眼睛也怔怔盯着地上的火炉,空气中除了炭火燃烧的声音,似乎还有一丝拘谨。 “痴儿,还没想通吗?”随着老道人慵懒的声音传来,空气中沉闷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师傅,徒儿当真不明白为何你执意让小师妹独自向南寻找那位传闻已消失很久的人?南方近来风雪飘摇,那处隅地又甚是偏僻,小师妹年岁不大,怕是要吃尽苦头了” 莫问想不通,他不明白素来不愿让小师妹吃苦的老道人居然会狠心让她一个人上路。 方才一吐为快,急切说出心中所惑的莫问此刻说话的声音却变得越来越低,因为他看到闭目沉思的老人已慢慢睁开了双眼,那种眼神似乎有着淡淡的失望和轻微的不满。 “和沐晨比,你当真差远了!” 老道士说的差远了当然不是指武功,而是猜测,猜心,预言,测天算命的本事。 这种本领是为老道的立身之本,二师弟沐晨也在此路上砥砺前行,而莫问没有,他只有拳头。 常年舞刀弄枪的武夫除了开山裂石的拳头又怎会明白文人墨客在纸章上书写的字间含义。 “你应该见过小铃铛的手,你觉得她的手如何?” “是练武的好胚子,不光是手,还有骨骼的柔软度,以及那双弹性十足的脚。” “如若是你,你会觉得什么武器才配得上她那双天生灵性的手?” “自然是剑!除了剑,刀和枪棍在她手中怕是只会污了她的手。” 莫问自然知道小师妹将要寻找的人对于剑的认知怕是连剑阁的卓鼎风都要甘拜下风。 只是他不明白有自己陪在小师妹身边岂不更好,岂不更快可以找到要寻找之人。 “你既知道是剑,那你怎就不知剑是死的,人是活的!倘若一路上有你护道,那她的剑道之路又有何意?想来日后她也定然不会珍惜那来之不易的成果。况且我始终相信小铃铛的剑道天赋未来将会无可匹敌,天生剑种在这世上又有几个!” 莫问忽然看到老道的眼中充满了坚定的自信,那份信心就像当初老道告诉自己一样:你若练拳,定当拳破苍穹! “师傅,我懂了!”说话间,莫问那张木讷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 “炭火快烧没了,去添些来吧。”老道士说完竟又开始合眼,这一次似要沉沉睡去。 江南的雪越下越大,鹅毛大雪如水丛中的芦苇飘落满地,缓慢堆积而成的积雪像一层铺满白色棉花的床背层层覆盖着青色的瓦片,庭院的高墙,还有那院落的石桌和石凳。 一座小庭别院,一支葡萄架子,架子上没有葡萄,只有被雪沉压得即将弯折的枝干。 院内,窗口,身披灰白大氅的公子羽正坐着轮椅抬头望着窗外大雪纷飞。 只见他的手中拿着一个陶器手炉,脚下仍踩着一个铜制的足炉,屋内七零八落的散放着四个大小不均的火盆。 除了各式各样烤火的工具,公子羽的身后还站立着两个人,应该说是两名剑客。 他们身高不一,体态各异,但他们却出奇的安静,这种安静仿佛与生俱来。 他们不是别人,是公子羽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他们是“夕阳”和“落日”。 乍一看,一张布满剑伤痕迹的脸和一张黑如炭墨细长的脸在雪光映射中显得分外狰狞。 但铁血也有柔情,在两张让人感到恐怖的脸下却藏着两颗隐隐作痛的心。 这份痛源自他们的主人公子羽,每当下雪时,他们内心的忧愁便会随着落雪越陷越深。 他们知道此时的公子羽也同样忍受着痛苦的煎熬,天生畏寒的身体已让他的生命随着越来越冷的冬天逐渐流逝。 但他又偏生最爱看雪,每当雪花落下之时,他一定会争做第一赏雪之人。 今日的雪有些大却极尽优美,难得江南十二月的天便有雪,公子羽竟似痴醉在这雪景之中,已然让他有些忘记自己的身体实在不易长久观雪。 飞雪依旧不知何时方能停止,满脸伤疤的“落日”已忍不住轻声提醒:“公子,公子!“ 连续的两声公子,终于让公子羽回过神来;他没有回头,只低头来回摩挲着手中的手炉,语气略感无奈的叹息说道:“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可以安安静静地赏一回雪呀!” 公子羽的话让满怀歉意的“落日”心低的更沉,只因他知道公子的意思并非在指责自己,公子的话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正因如此他才越发感到内心痛苦。 “传闻昔日的杀手之王寂光明出现在了南宫世家的府上,你们可曾知道这件事?” 公子羽似乎没有在意两人的情绪,也未曾离开窗口半步,却突然问了这么一件事。 “我们已知晓,但这件事的真实性却十分值得怀疑;一个消失二十年的杀手忽然出现在与他素无瓜葛的南宫府上,这原本就是一件有些奇怪的事。” 这一次开口回答的并非一脸沉痛的“落日”,而是面部表情的黑脸竹竿“夕阳”。 “看来你的消息还不够准确,如若‘窃影’所见属实,那么寂光明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个少年,那个名叫苏小鱼的少年。” “就为了一个少年,竟能引出消失二十载的杀手之王,少年的身份怕是值得商榷。” “苏小鱼的身份自然值得关注,但相较之下,沉寂已久的寂光明却让我更加期待。” 说话间,公子羽苍白的脸上似乎泛起了一丝嫣红的血色,他的手已热,心也开始慢慢变得滚烫起来。 “曾经的黑夜之主确实值得让人心生敬畏,从我知道他的存在那一刻起,我便试他为一生的对手。” 公子羽有些激动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抹难得的笑意,他知道“夕阳”的意思,他清楚他的性格,倘若你想真心诚意敬畏一个比你强的人,那么你就该试着去打败他,也许这才是真正意义上所谓的尊重。 “那么如今寂光明倘如出现在你的眼前,你的剑是否可以刺穿他的喉咙?” “可以,一定可以!”一直沉浸在痛苦中的“落日”忽然斩钉截铁大声说道。 “落日”的话仿佛就像宣泄后的誓言,公子羽顿时沉默不言,片刻之后,才诚然言道:“好,这一次你们俩一起去,因为我要你们带回一个活着的寂光明。” “可是公子”落日的话未尽却已被“夕阳”眼神示意所打断。 “好了,你们先行退下吧稍后窃影会告诉你们寂光明最后一次可能出现的地方,我想同为杀手的你们,应该可以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说完话的公子羽忽然感到一阵疲倦,他知道这是那该死的病痛开始慢慢准备折磨自己的后果。 随着两道渐行渐远地声音逐渐消失在自己耳边,公子羽推动轮椅缓缓转身,他的脸色已由白变青,他的手开始颤抖竟似有些握不住手中的暖炉。 从他内心开始激动的那一刻便加速了这种症状的发生,他没有告诉他们真相。 因为他也怕,怕提及寂光明与那无人区或许有着千丝万缕关系之时,“落日”会变得无地自容,那样的他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或许此生公子羽都不会将埋藏心底的那丝脆弱袒露在任何人的面前,因为这已是他唯一能够支撑到现今的精神支柱。 窗外的雪还未停,屋内火盆中的火仍在烧,轮椅上的人却开始不时发出几声撕心裂肺般的吼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五十八章.少女多情,铁匠无情 雪已停,风将止,街道,屋顶,地面上那银装素裹的皑皑白雪如百十斤的棉絮层层覆盖着周围的一切。 铁匠铺,一间正正方方的铺子,铺子内最显眼的位置安置着一个不大的铁匠炉,炉前伫立着一个打铁墩,铁墩旁摆着一个梧桐木制的风匣,匣子后整齐竖立着手锤、砧子、大锤,钳子和磨石。 炉中的炭火早已熄灭,初冬的霜寒早已将铺子内所有的铁器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外壳,意犹未尽的冷风正吹得炉后房梁上悬挂着的一面米浆色的旗帜猎猎作响; 风在吹,旗在飘,粗布缝制而成的旗帜上烙印着“王二”两个鲜红的大字,字体粗犷,颜色艳丽,与铺子外的一片茫然白色形成强烈对比。 旗帜下方有两扇门,两扇土黄色的实木门板;门已关,其中一扇已然挂了琐,另一扇房门虚掩,只留下一条指间般大小的缝隙。 透过缝隙但见门内一片漆黑,只有那不时传来的几声咳嗽才让人觉得此处多了一份生气。 门内确实有人,一个躺着的少年,少年挪身的瞬间感觉浑身仿若快要散架,他缓缓睁开眼,不经意间望了望眼前这个陌生的环境;不是幻觉,自己真的还活着,因为他已经闻到了煤油燃烧过的味道,这种独有的气味在他九岁那年之后几乎天天都会闻到。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不大的床和一张破旧的方桌,方桌上摆放着一盏铁色的煤油灯。 这是在哪?他忆昔记得在那风雪夜里最后听到的两种声音:打铁声和铃铛声。 难道自己现在躺着的地方会是那晚的铁匠铺,少年有些不可思议的揉了揉自己有些发沉的脑袋,他欲待起身看看周围的环境。 慕然间,却听门外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声音忽近忽远,似在嗔怒,这分明是一个少女的声音;但见那大大咧咧的声音传来:“老叔,你说那张麻子最近也真够抠的,就我们那鹿皮的成色,再怎么说也得多添十几个馒头才行!” “你还说哩,就为了那两斤米,你老叔这会儿心头噎得难受,这冰天雪地的,连口烫心窝子的马尿都没有喽。”说话的是一个声线沧桑的中年男子。 “不就一壶子酒吗?搁的跟个宝贝似的,改明儿我去麻子哪儿装装可怜,说不准他一得瑟赏我个七八壶的。” “丫头,这感情好!既然你有这份心,那就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他那演练一番。 从男子急切的语气中听的出男子对酒充满着无限的期待和热爱,似乎现在只要有酒,要他做什么他都无所谓。 “好吧,只要你答应让他留下,我现在就去张麻子那帮你讨酒喝。” “不成!他明天必须走!”这一次男子态度忽然变得强硬,毫不犹豫便拒绝了少女的请求。 “为什么?就因为他不会耍剑?还是他看起来像个笨蛋,将来只会和你一样就会打铁?” 少女的话已说的有些难听,她现在很生气,因为同样的问题她已提过不下三次,但得到的答案永远都一成不变,让人很是失望。 “因为我不喜欢,每次当我看到他那张病怏怏蜡黄色的脸,我就觉着一脸的晦气。” 中年男子说这话的时候仿佛犹豫了片刻,继而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叹息和无奈。 “就这理由?那孙大娘家的田小虎不是还天天缠着你要跟你学打铁,就小虎那贼眉鼠眼的样子,我也没觉得你有多讨厌他呀?我也知道的,其实说来说去你不就是不舍得每日多出来的那一日三餐的一斤米钱吗?” 少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变得有些怄气,对中年男子表达极度的不满。 中年男子不知是否对少女所说的话正中下怀,索然沉默无语。 都说沉默是金,但有时候的沉默却会让一个原本正在气头上的人变得更加愤怒。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看样子我在这地方再呆下去,迟早同样也会碍着你的眼睛,那不如我现在就消失吧,也省的到时候你赶我走的那天还要惺惺作态一番。” 少女说完,径直将手中东西放下,竟真的打算就此离开。 “你不能走!你是谁?你是小铃铛啊,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小铃铛!在我没有成功之前,你那都不许去!”男子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说话的语调也变得有些开始着急。 少女不理,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去,那给人的态度仿佛已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好吧,我勉强答应你,不过能不能让他留下来还得看他自己。”男子似乎已有些服软。 少女眼见自己使的激将法起了作用,瞬间变得高兴起来,急忙拎起雪地上的一篮子馒头,兴冲冲地走向男子。 此刻中年男子已行至门口,望着满面春风的少女,忽然暗叹一声:年轻真好;随即又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态度,柔声说道:“丫头,你看我也答应让那傻小子留下了,做为补偿,张麻子店里的那壶酒是不是也该兑现一下你的承诺呢?” “说到做到!不过要等到十天半个月之后才行,不然你前脚答应后脚就反悔了,到时候我岂不是人财两空。”少女说话时的眼睛滑溜溜的一直转个不停,带着一丝狡黠,让人乍看之下就像一个有些调皮的小可爱。 此时的男子却一点也不觉得少女可爱,他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心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姓苏的和你非亲非故,没个半毛钱关系,你却像个护犊子的小母鸡一样处处想着他;赶明儿要人家对你不理不睬的,到时候别落个吃力不讨好的笑话。 男子眼见少女不好忽悠,心中陡然开始有些骂骂咧咧,但随即又贱模贱样的摆出一副极尽可怜的神色,举手指了指手中拎着的一大块鹿肉,口中轻嚷着:“你瞧,这鹿肉多新鲜,要是配上些张麻子自酿的‘烧刀子’,这就不仅仅是一道美味佳酿了,更是疗伤滋补的圣药了;这酒拿来可不是给我一人喝的,关键还是要给你那心头好的补养补养。” 被男子这样一说的少女顿时耳根子如同火烧云般变得通红,佯装嗔怒着说道:“你个嚼舌根为老不尊的臭铁匠,我才不是谁的心头好呢” 少女的话,少女的情,少女的心;这一刻小铃铛的心到底如何?或许天不知,地不晓,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吧。 少女,小铃铛,那个要命的小铃铛又出现了,只是这一次不是出现在南宫离的府邸,而是现身在破败荒旧的铁匠铺;这一次她的身边少了一个爱敲她脑袋的大师兄,却多了一个没正形的中年男子;那么中年男子又是谁呢? 在这条人烟稀少的街道上,除了那嗜酒如命的铁匠王二,谁会为了一壶酒想尽办法变着法的骗一个十三岁的少女。 小铃铛似乎有些害羞着瞅了眼身旁的铁匠王二,这个自己认识还不满一个月的中年男子此刻正用那真诚,带点无辜的眼神望着自己,她顿时心头一软不假思索开口说道:“好,我就信你一回,我现在就去张麻子那给你讨酒喝,你可以炖肉,煮饭啦!” 话音刚落,小铃铛再次放下手中竹篮,转身连蹦带跳朝着铺子外的方向离去。 铁匠王二看着少女渐渐远去的背影,顺手便将手中的鹿肉以及一袋大米堆放在靠门左侧的铁墩上,随后阴沉着脸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 门开了,床上没有人,不见了少年,少年在地上,此刻正苟延残喘般摊在地上大口呼气。 少年的身体显得十分虚弱,他甚至很难用手再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但他仍咬牙切齿坚持着,他甚至开始用爬行的姿势想让自己更快重新站起来,他的眼神带着无谓的坚定,那种坚定就像是此刻你给他十个耳光,他也会坚持站起来毫不犹豫朝着你吐口唾沫。 看着地上挣扎的少年,神色肃穆沉厉的王二脸上似乎有了一丝别样的情绪,但见他满嘴讽刺般说道:“不准备感谢你的救命恩人,就想这样一走了之!未免太让人失望!” 事到如今,少年若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中年男子便是风雪交加的那晚,铺子里赤膊上身的打铁匠,若还不能从方才男子与少女的交谈中得知是谁救了自己,那么他就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了。 只是正因为知道,知道救自己的人并不希望你留下来,少年才毅然决定要走。 对于自小过惯苦日子的少年而言,挨穷挨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承人之情;他绝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让对方深觉厌恶的人。 地牢中的老人让他感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怀,即使他的内心显得有些抗拒,但他还是答应了老人的要求;因为他怕老人讨厌他,不再待见;从某种程度而言少年显得有些自卑。 少年沉默,他想张嘴说声感谢,却如鲠在喉,一时说不出口;待他想说之时,缺发现已没有机会再说,因为王二已开口: “对于方才和小铃铛说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我确实不愿你留下来;但若你现在就要走,待你走出房门不及百步势必就会死,我王二虽不是个什么善人,却也不愿背负这等见死不救的恶名;你若真的想走也等三天之后再走,到时你在外是死是活也全然与我无关;当然倘若你执意要问理由,我也不介意再将之前说的那段再次重复一遍,只是我想你应该不会想听第二遍的。” 铁匠王二说话的时候当真面如铁色,毫无表情;这段势必会伤人心的话在王二嘴里说得却是那般自然和真实。 如果一个人不愿与你再浪费唇舌的时候,他势必会做出两个行为:一个是沉默,而另一个是让你无言以对。 此时的少年已无话可说,中年男子的这段完美的措词就像地牢中的那堵沥青色的石墙,让人毫无防备,手足无措。 说话间,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犹如一道悦耳的鸣笛,已清晰传到了少年和男子的耳中,小铃铛已经回来了,是带着两壶满满的“烧刀子”回来的。 推开门的一刹那,小铃铛看到的是一个少年满头大汗正瘫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而铁匠铺的王二却在一旁视若罔闻,表情极其严肃。 如若普通十三岁的少女看到房间内气氛如此沉重,势必不敢过多言语;但小铃铛是谁,她连南宫世家的南宫离都懒得搭理,像王二这样的小铁匠她会毫不犹豫大声臭骂。 眼见原本一脸正经的王二被少女骂的脸色忽青忽白,摊坐地上的少年看着这个梳着两小辫子,长着一张圆咕隆咚的小脸,正怒目圆瞪地瞅着被他已快骂到缩进脖子中的王二,少年忽然灿然一笑,那笑容是他这一个月内唯一一次,也是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当小铃铛骂的王二大气都不敢喘之时,她倏然沉了沉身,转身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当她走近少年之时,她已率先伸出了双手,继而用力试着将少年拉起身子来。 倘若是别人的手此刻伸来,少年一定会拒绝;但当小铃铛伸出双手之时,少年却显得无法拒绝,因为不由自主。 小铃铛的骨架不大,力气却诚然不小;当踉踉跄跄的少年挺直的身子超出小铃铛半头之高时,小铃铛忽然惊觉自己的小手还正被少年握在手心,似有些不好意思,也似为了化解这份尴尬,小铃铛紧了紧自己的手心对着少年施然说出两个字:“你好。” “你好。”同样简短却无力的回答;少年似乎根本未曾发觉此时对面小女孩的脸已变得越来越红,因为他握紧小铃铛的手未曾松动分毫。 在小铃铛的心中两人已不是第一次见面,之前南宫世家的那次偶然,两人虽未碰面,但少年那股坚韧的意志以及顽强的性格却在小铃铛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此次却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的交谈,竟让小铃铛感到无比的尴尬,一瞬间她似乎有些羞恼少年的木讷。 “我知道你叫小鱼儿,我叫小铃铛,希望我们今后可以成为朋友。” “苏小鱼!” 这位形似半死不活的少年正是一路向南的苏小鱼,在听到小铃铛叫出自己小名的时候,他感到十分诧异,他不知道少女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他知道一个年纪看似比自己小的少女叫自己小鱼儿的时候,他有必要告诉对方他的全名。 说完话的两人彼此间的手还紧紧联系在一起,但他们的目光却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恰在此时,这一幕正好被一脸怨气的铁匠王二看个正着,他已然控制不住自己,骤然笑出了声;这种笑声不是讥笑,也非嘲讽,而是由内而外最真实的笑。 这一对仿佛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让已过古惑之年的王二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年轻真好。 王二的这一笑仿佛已将这世间最纯净美好的瞬间岿然打破,苏小鱼诚然抽出了手,而有些后知后觉的小铃铛则朝着王二开口怼道:“笑什么笑,还不做饭去!今晚的鹿肉要是多出一分盐来,那我就把这两壶‘烧刀子’倒了烧柴。” 这世间或许有些人有些事真的会让你清楚看到什么叫做一物降一物,在小铃铛沉然变色的脸色间,王二的脸也开始变得越发难看,现在的他哪里还敢再笑,他深沉叹息一口气,随即悻悻然离开的房间。 片刻之后,屋外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以及一堆柴火燃烧的响声;屋内气氛变得不再沉闷,一对少男少女蔚然发出了最美妙的笑声。 夜黑如墨,皓月当空,一轮明月照在雪白的大地上,照在沉寂的大街上,照在火红的铁匠铺内。 月色下,让人充满暖意的火光中正映照着三张表情各异的脸;其中王二的脸又臭又长,小铃铛的脸如沐春风,而苏小鱼的脸却难以形容。 因为他整张嘴已扑到了那块不停滴油的鹿腿上,他难以表达此刻的心情,他已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食,毋庸置疑这是他一个月以来吃到过最好的食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五十九章.英雄迟暮,君子当道 西北,戈壁的边缘,一片空旷的坟地几只喙尖体黑的寒鸦正自低声悲鸣。 一团幽森的绿光伴随着冬日的寒风如随处飘荡的鬼魅悠悠荡荡钻进了一方墓碑的石缝中。 墓碑内漆黑一片,前方仿似连着无尽的黑暗;当那抹绿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黑暗掠去之时,前方却骤然亮起了一道幽蓝的灯火。 黑暗的空间里这道突如起来的妖异灯火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勾魂,除了分外的诡异,还摄人心魂。 火光摇曳,忽明忽暗地照映出黑暗中的一抹景象:那是一面沥青色的石墙,墙体斑驳,泛着无尽沧桑;石墙的前方摆放着一张陈旧的方桌,方桌上除了这盏幽冷蓝灯,还坐着一个满头灰发的老人。 灯火下老人低着头,披头散发的模样让他看去很是疲惫;倏然间他抬起了手,手中那道冰冷的铁链竟在这寂静无声的黑暗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愤怒。 片刻之后,老人的手开始不再抖动,他的人却让人感到更加疲倦,他忽然低声沉吟着说道:“看来我这辈子怕是再没指望喽“ 老人的话似乎显得有些哀怨,有些无奈;当他望着这盏骤然亮起的“无寐”时,他的心便如沉入深海的岩石,再也无法掀起一丝的涟漪。 暮然,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极度沙哑的声音,那声音就像干裂剥落的树皮,没有一丝新鲜的活力。 只听那道声音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像你这样的人原本不该变得如此冲动的!” 当黑暗中这道看似劝慰实则讽刺的话悠悠传到老人耳中时,老人突然开始变得愤怒,怒不可遏,他是谁?这个江湖那至这个世间有谁有那个资格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倘若不是你那无耻卑鄙的手段,自己何至沦落至此!如今你竟还有脸说出这样不要脸皮的话。 黑暗中的那道影子似乎感受到了老人心中所传递处的愤懑之情,继而讪笑道:“其实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知道的,你的存在对于我们而言就像是一场随时将会爆发的灾难!没有哪个师傅会不爱惜自己的弟子,也没有那个掌门可以接受自己百年之后或将被灭门的悲剧!所以有些事情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哈哈南景天!这么多年过去你依旧未曾改变你那让人作呕的惺惺姿态,似你这等伪君子想杀一个人的时候总会冠冕堂皇地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对方死有余辜;可惜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老人当然会觉得南景天的话让人感到恶心,因为二十年前当他以魔教教主身份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给他的印象也是这般道貌岸然,只不过那一次老人相信了他的话,却不曾想这一信便让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黑暗中的影子不再说话,因为影子已慢慢靠近老人;蓝色的灯火下渐渐映照出一张让人无法形容的脸。 这绝对是一张美轮美奂的脸,五十八岁年纪的南景天,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也没有那象征成熟性的胡茬,只有那返老还童般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倘若你第一次见到南景天,你绝对会被他的这抹笑意所征服,因为它是如此的真诚,如此的让人无法抗拒。 “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原本你可以在漠北逍遥自己的人生,不会被囚禁于此;但若要我再选择一次,我想我同样会这么做的。” 南景天已伫立老人身前,他的身形高大,气质出尘,与老人肮脏落魄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正看着老人,他喜欢居高临下的感觉,尤其是对老人这样曾经无比辉煌过的功成名就之人。 老人似乎有些不愿再听他那些陈词滥调,霍然抬头,口中满是不屑的骂道:“别说些没用的废话!姓轩的没空听你扯皮。” 南景天骤然凝视着老人这张充满憎恨的脸,他忽然发现这位曾经风华绝代的伟岸男子如今一眼望去竟如同七十岁的老人那般饱经沧桑,那一刻在他心底竟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快感。 以至于让他感到老人充满愤怒的话更加像是一种无能为力的反抗,南景天的笑意变得更浓,他孜然说道:“这么些年轩教主的年纪长了,这脾气可是丝毫未变啊!其实你大可以对我宽容大度一些,就像我明知道此番你拼死只为让那少年脱困一样,而我绝不会做那斩草除根之事!只是你努力想要留住的传承怕是要付诸东流喽” 老人本来已不愿再理南景天,只是当他提及自己的那位徒弟苏小鱼之时,他那话中有话的套词却让老人不得不与之探究一番。 “有话就说,没屁就滚!”老人的话粗鄙至极,但他知道像南景天这样的人就该在他得意满满之时狠狠地咒骂,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愈发显示他的成功。 果然南景天的脸色,眼神,笑容没有丝毫改变,依旧笑意盎然道:“你那徒弟最近也算是一红人啦!只不过这一次榜上有名的却是在南宫世家的红色通缉令上!我想对于南宫离这样的人而言,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明白吧!” 这一次老人在听到南宫离的名字之时没有了愤怒,因为他在担心,担心自己唯一的希望苏小鱼;正因为他知道南宫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才觉得有些可怕。 南宫离是什么样的人?他就像是荒野中一匹不断追逐猎物的野狼,他的耐心,毅力都非常人可及,他可以等待一个被割破喉咙的人慢慢从他的食管中不断喷血而出至到鲜血流尽为止方才离去;他也可以花上十年的时间只为能够困住自己而不惜耗空半个南宫世家精心打造出“神隐”这样神秘的石墙。 或许在这个世间只要他想做的事就很少有做不成的,那么他想抓的人呢? 老人不知为何自己的传人苏小鱼如此快便会惹上这么难啃的骨头,但他知道身旁的南景天或许是唯一可以让自己清楚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人。 倏然间,老人开口沉声问道:“我想今日你不会只是过来通知我这个不幸的消息吧!既然是被通缉,那就说明他还活着” 南景天自然已看出老人那张依旧冷漠平常的脸上已然泛起了一丝难言的忧愁,他喜欢看到老人因为一件无法掌握的事而变得有所焦虑,因为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会让他感到由衷的高兴;没有什么事情比在这一刻让他感觉更加快乐! 他已决定让这种快乐的源泉得到更长的延续,他不会再告诉老人有关苏小鱼的任何一件事,一句话,一个字,至少现在绝不会。 “怎么,现在开始着急了?可惜你错过了最佳的时机,现在我的心情太好,通常我心情太好的时候都不愿轻易告诉别人一些他很想知道的事!” 南景天说完竟似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骤然笑出了声;随即边走边笑,慢慢地再次隐入那片无边的黑暗中。 蓝色灯火下,老人那张充满惆怅的脸似乎被逐渐拉长,他知道如今这样的痛苦和屈辱他只能忍气吞声的去接受,只是倘若这样的屈辱能换回苏小鱼一世的平安,那么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当南景天走出囚牢来到地面之时,却发现坟地前多出了一道身影,那正是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白如玉。 白如玉正有些着急地看着眼前这位温润如玉的师傅,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些许不安。 如果先前的南景天给人的印象是一个温文尔雅的模样,那么此时的南景天就如一潭脏乱的死水,面如土灰,深沉似海。 南景天最欣赏白如玉随机应变的能力,但也最讨厌有时候他那优柔寡断的性格。 南景天看着有些慌不择乱的白如玉,厉声道:“我记得我曾告诫过你在我没有允准的情况下,你和黑子皆禁足此地!难道我的话你们真当是耳边风吗?” 看到已一脸厉声俱下的南景天,白如玉竟脱口而出:“黑子不见了!” 不见有很多种情况,一种是暂时离开了,另一种是暂时躲藏了,当然最坏的一种自然便是真的消失不见了。 南景天已从白如玉的神色中察觉出自己的这位小徒弟,“黑白无常”中的黑无常这次是真的消失了。 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已有些气急败坏,竟对着白如玉怒骂道:“你是瞎了眼还是迷了心,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你难道不知道黑子对于我们英雄冢而言意味着什么?‘宗庙会’还有不及半年便将开始,到时候是拿你这张常生的脸还是我这张老脸往那台上凑啊!” 现在的南景天哪里还有和老人谈话时候的那份气定神闲,简直就像一个狂躁的暴君。 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的白如玉此刻真像一个哑巴吃黄连有苦吐不出的受气小媳妇,一脸的无辜和无言以对。 片刻之后,南景天的气似乎仍未消去,但见他沉声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黑子找回来,不然你也不用给我回来啦!” 白如玉依旧不敢出声,只看着南景天摆了摆手,便转身快速离去。 堆积如山的一片墓碑中,南景天望着白如玉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一阵索然无味。 在南景天的心中,有些秘密就该像这片荒野孤坟一样,永远埋藏在不为人知的黄土地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六十章.柔情似水,归心似刀 临近午时,阳光明媚,长街的积雪被温暖如春的阳光轻轻抚平心中那丝沁冷的寒意。 地面,高墙,栏栅等多处的积雪纷纷开始消融,铁匠铺的门前也多了几处坑坑洼洼的小水洼。 铺子内传来一阵“铛铛铛”的清脆敲击声,那是铁匠王二正赤露上身伦动手中大锤锻打着一块烧红的铁器。 王二一直有着一个奇怪的习惯,无论冬暖夏凉的任何时候只要开始打铁,他的上半身永远都是着的,或许是因为受不了铁器出炉的温暖,亦或是因为有着不可告人的某些嗜好?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王二打铁的时候脸上总会露出充满欢乐的笑容。 打铁对于王二而言不仅是一门赖以生存的技能,更是一件让他值得自豪骄傲的事。 在这条长街上,如果有人对王二的打铁手艺存在质疑的话,那他绝对不是个笨蛋就是个疯子。 当铺子外打铁声此起彼伏响彻在空荡的明媚中,铺子里的门忽然轻轻开起了,梳着两条小辫子,穿着一花红大棉袄的小铃铛揉了揉睡意惺忪的大眼睛,一脸朦胧的朝着天空眯了眯眼。 似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小铃铛边走边张嘴不停打着哈欠,慕然间小铃铛脑后生风,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她下意识倏然回头,顿时一片雪白的物体正好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是铺子顶上滑落下的一团雪,阳光下被雪团砸中的小铃铛像极了一头可爱的大熊猫。 “哈哈哈”恰巧看到此一幕的王二骤然放下了手中的铁锤,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虽说只是雪,砸在脸上也不很疼,但小铃铛却还是很生气,因为她最见不得有人笑话她,尤其是这位在她看来脸皮八尺厚的铁匠王二。 她快速用手抖搂了脸上的雪块,正准备怒斥王二,只不过当她的嘴刚要迈开之时便停住了;因为另一间门也开了,门内走出一个少年,一个全身裹着粗布麻衣的苏小鱼。 当小铃铛的眼神凝视着脸色泛黄,身材纤瘦的苏小鱼之时,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小巧的嘴唇微微上扬,那是带着三分腼腆藏着七分羞涩的满面春色。 “情人眼里出西施!”苏小鱼既不是情人也不是西施,但在此刻小铃铛的眼中少年苏小鱼却是一道美不胜收的风景。 小铃铛这变脸速度之快,王二是见识过的,但仍忍不住心中大倒苦水:常言道女大不中留,这还没大呢,估计就要没脸没皮的跟人跑了。 心中想的是一回事,脸上却又一脸坏笑地嘀咕着:“啧啧感情这朵鲜花迟早是要插到这坨牛粪上啊!” 坏笑归坏笑,这丫头倘若真要往这臭小子身上靠,他非跳起脚来第一个不答应。 眼光妩媚,仿佛情人的手轻轻触碰着彼此之间的心灵。 当苏小鱼一眼望着小铃铛那如沐春风的笑容,他那有些僵硬的脸上同样闪现出一抹淡淡的绯色。 对于苏小鱼而言或许这一刻会是将来人生道路上永生难忘的一次美妙邂逅。 他与小铃铛不同,小铃铛的性格天性是活泼的,而他却是压抑的!这与他从小生活的环境,双亲过早离世皆有关,从小便不得不学会独立生活的他满脑子只会想一件事:如何生存下去。 而通过这短暂几日与小铃铛的相处,似乎潜移默化地悄悄开启了他内心封尘已久的心灵,或许自己本真也是一个快乐的人。 阳光下小铃铛的脸色越来越红,乌黑闪亮的眼睛也变得愈发明亮,以她大大咧咧的个性,此刻却极力塑造出一副良家淑女的形象,也着实有些难为她了。 尴尬往往都在无言的沉默中产生,这已不是第一次,小铃铛下意识里偷偷用余光瞟了瞟四周,看是否有什么能够瞬间打破这份尴尬。 当她的目光移至风匣子上的一碗酱菜和几个还冒着热气的馒头时,心中顿时乐开了花;霎时间她装模做样的揉了揉肚子,用极尽温柔的语气朝着打铁的王二张嘴说道:“二叔,我瞅着你打铁都快有一上午了,要不过来歇息一阵填下肚子再继续?” 此时早已放下铁锤的王二哪里还有心思打铁,他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男女身上,他当然知道小铃铛这是准备找台阶下呢;最关键的是这一声“二叔”确实叫的他心中一阵舒氧,他即刻决定配合这丫头一次。 精赤上半身的王二边走边嬉皮笑脸对着小铃铛说着:“好丫头!还想着你二叔呢?看样子平时没白疼你。” 当王二行至一脸懵然的苏小鱼身旁,轻声佯怒道:“臭小子,别跟个二楞货一样干站着,过来一起品尝下我亲手腌制的酱菜!” 阳光下,王二那身充满铜臭的腱子肉如同一块被暴晒在太阳底下的陈猪肉,金光闪闪,油香扑面,让苏小鱼一时间倒真感觉有些饿了。 炉火边,风箱旁,小铃铛和苏小鱼正围坐在一脸急相的王二身侧津津有味地吃着馒头蘸酱菜。 一碗酱菜,九个馒头,结果有些饥肠辘辘的苏小鱼只吃了两个,小铃铛细嚼慢咽只吃了一个,其余六个全被一脸无辜的王二风卷残云的一干二净了。 当苏小鱼看着王二上下吞吐的喉咙咽下最后一小块面包屑的时候,他忽然问了个有些不合时宜的问题:“二位,我来此地已有三日,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这个问题确实不好回答,或许也不知如何回答,小铃铛已一脸无措。 这时候,王二开口了,嘴旁一边嚼着一边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当然是你自己告诉我们的啊!” “我自己”苏小鱼并没糊涂,他清晰记得自己之前与这两位素不相识。 “哦,忘了告诉你,是在你的梦里告诉我们的。” “梦” “那日你卧倒我铺前,当我们把你救起时发现你高烧不退,这丫头一直拼命在照顾着你,途中同样的梦话你说了不下三次,每次都是那句‘我苏小鱼理当命不该绝,’虽说冒着冷汗却还咬牙切齿,那副那看像我是不想再看第二回了。” 无论铁匠王二说的是真是假,再看到小铃铛一脸沉默的示意,苏小鱼不太厚的脸皮上顿时涌起了大片红晕。 “你觉得我们是坏人?我们像吗?你个吃了饭就不认账的白眼狼,早知道就不该救你!”一身肌肉的王二此刻已暴跳如雷,气愤非常。 被王二骂做“白眼狼”的苏小鱼虽说心底似乎有些过意不去,但被骂作如此难听,一时间他也很难接受,带着些许怨意和不满轻声呛道:“救不救我还不一样第一时间便想赶我走!” 说到底,苏小鱼毕竟还只是一个未满十四岁的孩子,心中的委屈时间一长便很难留住。 原本怒气冲天的王二似乎也有些受不住少年心酸的语气,脸色平和了很多,随即却又一脸严肃说道:“我既然答应丫头,给你一次机会,我决不食言!不过你需答应我三个条件!当然倘若你此刻要走我绝不拦你,不过这也正好可以证明我的眼光当真如矩。 这不是激将法?这简直比任何难听的话都要让人抬不起头来,苏小鱼虽是少年却不是孬种,他大声回应:“我答应你!” “那好!”王二忽然站了起来,朝着那铁墩的方向沉声道:“第一件事,我要你帮我去送一把刀!” “刀?”苏小鱼不解中也不禁起身望向铁墩的方向,只有小铃铛没有起身,她不但没起身也没抬头,只一个劲扯弄着她的两条小辫子。 “是一把刀,来,过来看看。”说完王二径直走向铁墩的方向。 被王二郑重其事的态度所感染的苏小鱼也跟着走了过去,小铃铛依旧坐着,只不过这一次抬起了头,两只乌黑闪亮的大眼睛正像一对黑色的玻璃球滚来滚去。 当王二掀起覆在刀上的那层麻油袋,顿时晃起白茫茫的一片,这绝对是一把好刀! 这把刀刀长一尺,刀宽两寸,刀把看似并非普通宽木,刀面锋利剔透,当真削铁如泥。 如此好刀竟出自铁匠王二之手,饶是不太懂刀的苏小鱼也看出王二的手艺不同凡响。 “这刀是要送去给谁?” 此间苏小鱼刚一问话,王二还未来得及张嘴就被一直沉默的小铃铛打断了:“这刀是要给走过大半条街的田大壮用的。” “田大壮?” “就是田小虎的老子,孙二娘的相好,街道上有名的樵夫。” 小铃铛的嘴实在太快,快到王二的脸还未变得沉重,便已脱口而出了。 “樵夫?这把刀?他该不会是准备用这把刀拿来砍柴吧?” 这一次小铃铛没法及时解答苏小鱼的疑问了,因为王二的脸已变得十分难看,这种情形在小铃铛的印象里好像只见过一次,那一次还是因为和张麻子。 想着他们口中的孙二娘还一直央求着自己的儿子田小虎拜师在王二的门下,那么想来给田大壮送把刀也并非什么难事! 于是不知所以的苏小鱼也不管其它张嘴便答应了。 这一次王二终于有开口的机会了:“好!那现在你便把刀送去,记得向他拿铸刀的钱。” 铁匠铺也要吃饭,开门做生意拿买家的钱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苏小鱼诚然拿起了刀,不再言语默然朝着铺外走去。 小铃铛看着苏小鱼渐行渐远的背影,再也忍不住想要起身追去。 只是刚起身走了几步,耳边便传来了王二冷酷的声音:“不许去!倘若你追去,那么之前我说过留他的话就当我从来不曾说过!” 原本已有些心急的小铃铛骤然回头满脸怨愤地望着一脸肃然的王二,这一次铁匠铺的王二一改之前嬉皮笑脸的风格,脸色毫无表情:“从现在开始,如若在这三个条件中,你私自告诉他相关的情况,那么我也一定毫不留情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信守承诺!” 阳光下,两张表情各异的脸却有着相似的地方:一个比一个难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六十二章.土屋中的神秘老太太 雪后初晴,天空湛蓝,沁冷的街道两旁不知何时竟被人清理出一条如同刚被雨水冲洗过的小道,道路湿滑,路面上竟找不出一丝踩踏的痕迹。 此时身穿粗布麻衣的苏小鱼正独自走在街道上,他的左手紧握一把油布包裹的长刀,他走的很慢,仿佛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街道上渺无人烟,他不知道这条街的名字,也不清楚这条街到底到底有多长,更不了解樵夫田大壮家住何处;他只记得自己濒临死亡的那晚有两盏随风舞动的红色灯笼。 有灯笼的地方附近通常会有客栈,有小店,有街摊,风雪交加的那晚已人事不省的苏小鱼自然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关注这些,幸好在他有限的记忆中仍残留着点滴有关灯柱的方向。 一路沿街而行,除了死气沉沉的寂静,天地间就只剩那巧夺天工的奇观异景。 当苏小鱼循着模糊的印象走到凭借两根黄梨木撑起的灯笼下,他忽然深呼一口气,驻足不再前行,因为前方已让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那是一座用红砖和水泥砌成的旧民房,屋前有一扇深重的红漆大木门,门上镌刻着斑驳沧桑的痕迹,就如同映衬在老人脸上一条条深深的皱纹。 房屋整体空间不大却渗透出独特的诡异,阳光下深沉的墙面竟泛着沥青色的墨绿,门窗上的万字纹雕花已满布裂痕,屋檐末梢已织上了漩涡式的蛛网,墙顶角落悬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条,这些风雪夜后所凝聚成的结晶此刻正像一把把锋利尖锐的匕首,狰狞着张开它凶狠无比的獠牙。 苏小鱼心中的希望在此刻已显得有些荡然无存,这座让人看似望而生畏的诡异之屋在那风雪交加的夜晚是否真实出现过?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如出一辙,一样的凄苦,一样的沧桑,一样的充满着未知的恐惧。 苏小鱼握刀的手忽然用力紧了紧,那双土泥色的棉靴在下一瞬间犹如百斤沉铁猛然砸落在剔透稀薄的冰面上,这是一份勇气,一种决心,给自己一个勇往直前的理由。 当朱红色的旧木门被轻轻推开之时,恍惚间仿若一头沉睡的雄狮被午夜的铃声所惊醒,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古朴,沉寂却又带着几分强烈肃杀之意的诡秘气氛。 这是一片空旷如风的杂院,一眼望去遍地乱草丛生,冬日的青苔披上了一层雪白的霓裳,像极了绿白相间的软糕;只是此刻已踏门入内的苏小鱼却提不起一丝胃口。 因为这些杂草的背后连着一堵墙,墙体的中心竖立着三口大小形状如同棺材的“门”。 棺木很新,棺面上几处深红色的油漆在阳光照射下竟渗透出如鲜血般红艳的液体,那些流淌着红色滚落的“岩浆”顺着棺木的缝隙正悄悄流进那充满未知的无边黑暗。 眼见此幕,苏小鱼诚然后退几步,此刻在他心中升起的第一反应便是赶紧离开;只是他的脚底未能后退三步便已停住,因为他的后背已发凉,他的身后伫立着某些东西。 当额前的一滴冷汗顺淌着溜进苏小鱼的左眼时,他猛然回头 如果有词语可以形容苏小鱼此时的表情,那么“鸡皮疙瘩”这个成语恐怕再合适不过。 与苏小鱼视线平行的方向浮现出的一只通体乌黑光亮的黑猫,它的毛发竖直挺立,犹如坚硬如铁的钢针,它的眼若墨兰,犹如两颗滚圆的蓝色宝石,深邃似海,正直勾勾看着与之对望的苏小鱼。 猫通人性,如此古灵精怪的生物当然少不了一个更加奇怪的主人。 但见猫的下端悬着一件绣有五福捧寿图案的暗红寿衣,寿衣下竟还露出一双“三寸金莲”的绯红虎头布鞋,这是一双小脚,一个奇特老太太的裹足。 的确够奇特,倘若你能看到这张脸,相信大部分人有生之年绝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苏小鱼简直无法形容,但觉内心深处的灵魂都在阵阵抽搐。 那是一张很小的脸,有着猫一样的眼睛,有着猫一样的嘴巴,唯独鼻子却长的如同天空中翱翔的苍鹰,又勾又尖,最让人不忍直视的还是满头银发下那道充满趣味的眉毛,那简直不能称之为眉毛,人类视觉中绝不会出现这样的眉毛,那是一条“一字眉”,从左眼角的末梢连到右眼的末端,呈现的是一条平行线般的波浪曲线。 你无法准确读出老人的年纪,因为老太太的身形恰似十岁的少女,但她那张无法形容的脸却仿佛苍老的如同被海风吹皱的熏鱼,又瘪又干,死尸一般。 不知是否还有恶臭?苏小鱼已开始有些反胃,他甚至觉得中午吃的那两个馒头此刻也已从胃液中慢慢倒流着来到了自己的喉间,随时准备肆溅而出。 还好就在此时,犹如死尸般的老太太忽然开口说话了,口中说的第一句话便让苏小鱼全身瞬间紧绷,快要溢出的浑浊液体也在第一时间内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胃中。 “新来的?准备好上路了吗?” “短小精悍”的老太太口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如同家常便饭般习以为常。 平静下来的苏小鱼听到老人仿若来自阴魂诡秘处传递出的声音,心中霎时有些发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不清楚老人的意思;上路?黄泉路还是地狱门? “眼生的紧!看来还要和你讲讲我的规矩!看到那三口棺材了吗?报完名字,为你择一口棺材,寻一条路让你尽早” 苏小鱼不懂什么规矩,也不清楚为何死还需分门别类,他只明白自己无论是死是活都不希望再在此地待上片刻,于是他脱口而出:“王二!铁匠铺的王二!” 诚然苏小鱼心中十分忐忑,他并无把握王二的分量在这条奇怪的街上是否同样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果然在听到“王二”名字的同时,猫脸老太太的脸色瞬间有了变化,她的神情显得更加阴沉,那张阴挚的充满诡异的猫脸随着鼻尖的抽动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神态:“此路不通!换一个吧!” 老太太的回答更加肯定了苏小鱼心中的臆测,在苏小鱼的心中铁匠铺的王二绝对不简单,在经历过轩墨染,南宫离,瞎子等人一系列稀奇古怪事件后的他,已然有了超出自身年纪的判断力。 那么田大壮呢?街道有名的樵夫是否也如此刀一般气势逼人?苏小鱼还想试试。 当“田大壮”三个字铿锵有力的回荡在这片幽然的空气中,老太太不假思索说出了一个“走”字;走字一出,老人头顶的蓝眼黑猫纵身一跃,几息间便窜到了三口棺木中的正中之门。 黑猫驻足停滞,锋利的爪子似有些慵懒的骚弄着自己光滑的皮毛,那双蓝宝石般透亮的眼眸不时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下一刻,老太太缓慢伸出一只右手朝着前方做了一个手势,那意思很明显:告诉少年路在中门。 苏小鱼顺着老人那只满布皱纹,如干尸般枯骨的手指望向那道布满“血红”的中门,略加思索,随即转身沉然而去。 苏小鱼走的不快,甚至走的有些沉重,他不知道那道门后将会带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去,因为这是一份担当,一份承诺的勇气!就像当日承诺地牢中的老人一样!无论最终结局如何,有些事答应了就必须做! 当苏小鱼的背影渐渐重叠在门前,面沉如水的老太太忽然深深地朝着少年手中紧握的油布凌然望去,那种眼神就仿佛翱翔的雄鹰觅食着草原上四处流窜的野兔。 黑猫依旧懒散,苏小鱼的手指已触摸到中门棺面上,那种触感除了斑驳和陈旧,没有一丝死亡的气息。 苏小鱼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随后大步入门。 光!不是血红的光,而是一片昼白,就如同踏入一个充满圣洁气息的崭新世界。 门内持刀少年已随光而去,门外悠闲的黑猫已不再闲散,因为它那双充满蓝色魔力的魅眼此刻正如通天灯柱般明亮地照耀着前方那扇“飘渺”的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六十三章.一个拳头引发的血案 午夜,深巷,狭窄的胡同里充斥着冷飕飕的寒风,灰白色的墙面上填满了绿色的青苔,这些近日被风雪所冻的绿色植被此刻正如同雨后的青草吐露出它们独有的“芬芳”。 芬芳虽美,清新脱俗,但却有毒,嗜血之毒;因为绿茵上除了透亮的露珠还沾染着鲜红的血渍。 血色鲜艳,很浓很腥,留有余温,在这沁冷的寒风中竟腾起丝丝白雾,这些散发着人体血液浓度的蒸气正一路挥洒着飘飘荡荡来到了巷子深处。 巷子不长却够深,深得让人感觉有些可怕!这样的巷子不适合住人却最适合杀人。 今晚,夜半三更巷子里来了七名客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黝黑的纸伞,除了伞还有一个滚动的木箱。 箱子不大却似乎很沉,他们整齐划一地穿梭在狭窄的弄堂里,他们的步伐要命的统一,他们尖薄的脸颊同样面无表情。 七把黑伞,七口木箱,七个无论身形动作都极尽相似的黑衣人,出现在这条曲径幽深的胡同里,他们自然不会是普通人,他们显然受过训练有着极强的控制力,他们的脚步轻盈,轻的仿佛每一寸步都如同踏在细软的棉花中,他们的手指遒劲有力,无论握伞还是拖箱都像一块吸力极强的磁盘牢牢牵引着,向着一条水平线的方向稳步前行。 像他们这样的人一定时常经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苦,才得以将那一丝不苟的认真态度时刻注入到自己骨子里去。 他们是杀手,是黑夜的暗行者,他们为钱卖命,以命换命,后面沉厚的木箱便是他们用命换来的。 此刻他们的脸是冰的,心却是热的;像他们这样惶惶度日之人对生活本已没有太多期待,但今日却是例外;毕竟这是年前最后一单生意,只要走过这条老巷便能安然交货;他们已然过惯太多刀口舔血的日子,因此每到年关将至他们都会肆意的放纵自己一回。 他们迎着风,踏着路,一如既往地走在这条已经走过不下二十遍的僻静小巷,此时他们的心中除了箱子也已多出了妖娆的女人还有白花花的银子。 春梦总是缠绵悱恻让人深觉不醒,只可惜有些梦白天做不得,晚上更加要不得! 当一个拳头携着苍劲有力的罡风轰然而至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身为杀手的他们本能反应躲开了第一拳,却避不过接踵而至的第二拳,挡住了第二拳却逃不过隐匿在黑夜中的“影子”。 如雨丝般的银线漫天飞舞,七把黑伞垂然落地;伞落,人亡!七个黑衣人如一条笔直排列的竖线依次倒下。 巷子口寒风更冷,拳头和影子早已没了踪影;地面上除了七具死尸,七把黑伞,同时还有七口木箱安然搁置 翌日清晨,巷子口来了两个人,两位看似风尘仆仆的老人,一前一后正站立着看向地面血肉横飞的场面。 七具尸体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他们的手脚以及身体经过一夜的风蚀早已被冻僵,旁侧的黑伞和木箱也早已铺上一层厚厚的浓霜。 只见为首的老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老人的眼角布满皱纹,上眼微微下垂,略一皱眉宽厚的脸上拢起的褶皱就如同一波三折的往事,条条挂满沧桑。 老人的身后同样伫立着一个一脸肃穆的老人,但见此人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眼窝,眼窝下方挺立着一只偌大的鹰勾鼻,整张脸暗沉无光。 一时间两位老人彼此沉默无言,地上的尸体以及凝结成块的血液就像千斤重锤沉重地砸在他们胸口;是愤怒和不甘,亦或毫无头绪的猜疑?这已不是第一次,如此悲催惨烈的情景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足足发生了三次。 这是第三次也是损失最惨痛的一次,为首老人似乎已有些忍无可忍,他忽然朝着木箱的方向愤怒的拍出隔空一掌,只听“砰然”一声,木箱四分五裂,随即从箱子中哗啦啦地滑落出成串的玛瑙与珠宝。 一个月内发生三起案件,前前后后一共死了不下三十余人,每一次作案的人手不同,作案的工具也不同,唯一相同的便是他们全都死在偏隅的巷子中,他们对钱财视若粪土。 这样的杀手很可怕!老人率先想到的是仇杀,只是以自己如今的江湖地位以及八面玲珑的处事作风,他实在难以想象有什么人会甘冒如此大的风险仿佛要置自己于死地。 更何况对方层出不穷的手段已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倘若说先前两拨人死于“刀枪棍锤”之下他无话可说,但昨晚的这七个人却不同,这七个人代表的是庄中暗蓄的实力,是支撑整个家族的坚实后盾,老人曾花费五年时间精心培育出的一支“地字组”行者如今却被打散的七零八落,惨目忍睹,更让人痛心疾首的是那七具尸体脖间的那抹嫣红。 人世间情分三种:爱情,友情,亲情;对于一个已过花甲之年的老人而言第三种情或许才最是弥足珍贵,只可惜这份情已被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所抛弃。 丧子之痛,若非草木,谁言无谓? “铁鹰,此事你怎么看?”愤怒归愤怒,威严归威严,为首老人还是适时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铁鹰自然便是长有一个硕大鹰勾鼻的阴沉老人,他没有即刻回应老人的话,而是踱步走向前附身拎起了地上的一把黑伞,他的面色依旧肃然,只是肃然中还带着几分黠猾。 伞面完好无损,伞柄也一样,但倘若你能顺着伞页仔细查勘一定会发现伞面的末端有着一个细微的洞眼,洞眼如丝肉眼几无察觉。 正巧铁鹰就是这样一位一丝不苟,观察入微的人,这与他粗蛮的形象倒不甚相符。 “听雨楼的‘缠丝索’已无疑!”这是铁鹰片刻之后得出的结论。 “听雨楼!当真阴魂不散吗!”其实老人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但在铁鹰嘴中切实说出来后反倒多出一份莫名的烦躁。 “除此外你还看出些什么?” “一个拳头!一个杀人的拳头!一个一拳可以打散一头壮牛骨头的硬拳头!” “这样的拳头岂非有很多?不然拳头再硬最多也只有两个,又如何能够一拳击杀七名训练有素的二流杀手?”老人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自嘲也颇感无奈。 “这样的拳头在如今的江湖中绝不会超过十个!如此狠辣凌厉的拳头铁某已有很多年未曾见过!” “呵呵这世间的拳法我也看过很多,但当我看到天机宫的莫问打出那一拳之后,我已然觉得那不是拳法,那是拳意,那是拳罡,那已是如今江湖年轻之辈难以望其项背的拳头!然而即便这样的拳头在我看来也未必可以从容做到一击必杀,那么” 老人对莫问在南宫世家对上寂光明所使出的那一拳是由衷的赞赏,他很难相信天下间还有比这一拳更加让人震撼人心的拳法。 铁鹰开始沉默,他倏然抬头望向一旁的老人,那张刚硬的窄脸开始变得有些柔软,就如同一条忠诚的猎犬向着自己的主人投以诚挚的目光。 “家主,莫问的拳头铁鹰无缘得见,但相信能够使得寂光明都选择避其锋芒的拳头天下间怕是罕见!想要超越这样的拳头恐是难上加难。” “你想说什么?” “老奴自问自己的眼睛还看的清楚,对方的拳头虽然足够强硬,但最致命的却是那穿过七把黑伞的几根银丝!对方选择的时间,地点,时机无一不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刻,先以拳头为饵,再突施雷霆一击,从头至尾配合的天衣无缝;这样的手段和掌控力倘若不是浸染江湖二十年的老油子所为实难让人置信!” 当铁鹰处变不惊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一旁的老人神情已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是一种鼓励,同时也是一种认同和肯定。 “你觉得此事与听雨楼有无瓜葛?楼上的那些长老如今剩下的怕是已没有几个。” “与听雨楼是否有关老奴不敢断言,但此间发生的所有一切似乎都指向了某个地方。” “噢你所指的是?” “巷子!江南的那条巷子!那条让人闻风丧胆的老巷!” 铁鹰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但他说话的语气已显得有些莫名的激动;身旁的老人看着素以“稳如泰山”为名的铁鹰,忽然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略显惊讶地问道:“为何如此肯定?” 似乎觉察到老人心绪间微妙的变化,铁鹰稍稍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继而开始说道: “一个月内发生了三起命案,死亡人数三十余二,每一起死亡的时间都定格在午夜时分,每一处死亡地点都位于偏僻的巷子口,而每一次枉死之人皆死状惨烈! 先前两起凶杀,死的人虽说不是江湖中有名的高手,但也是南宫家精心培育的英杰,前后二十五名精英竟被对方‘刀,枪,棍,锤’一击毙命,可恨的是据老奴反复查看竟发现这四种兵器皆出自一人之手,普天之下能同时驱使四种兵器且如此精准狠辣之人,除了昔日号称‘八臂哪吒’的段风尘,实难让人再做他想。” “段风尘?十年前不是已被南景天打落深渊,难不成死人还能往生?” 老人熟知南景天的手段,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活着确实是件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因此当铁鹰提到段风尘这个消失已久的名字时,自然不由自主会生出一丝疑虑。 铁鹰没有回答,他也无法解答老人的疑问,只继续说道:“段风尘是死是活暂且另当别论,然而这一次对手使的是拳头,像这样的拳头别说那死去的七个兄弟,就说老奴也无必胜的把握接的下对方正面打出的一拳。 如此特立独行的两位一流高手,如此熟练老辣的行动计划,以及那位配合天衣无缝的诡异神秘人,无疑不在说明这是一个有计划,有谋略,有实力的强大组织! 如今江湖上有能力做到这些且各方面行为轨迹如此相匹配的组织自当首推江南的那条神秘莫测的“巷子”!” 铁鹰说的话就像他的人一样密不透风,面面俱到,一时间老人竟无言以对。 只是那巷子素来与南宫家毫无建交,与公子羽也未曾谋面,又何来仇恨二字? 以老人锐利的眼光不难看出铁鹰所言非虚,只是近年来巷子里的公子羽名声太大,发展太快,自然所牵扯的事物也变得越多,断不可轻举妄动。 看着一脸犹疑的老人,铁鹰自然明白作为一家之主的老人所担忧的事情,只是这位已跟随老人三十余年的唯一“天字号”杀手有一个容易让人讨厌的习惯:凡是太较真! 较真的人往往对于很多事都会显得很执着,较真的人往往都不太会说谎,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三十年来铁鹰从未和老人说过一句假话,从他嘴中说出的话只会是实事求是的答案。 铁鹰决定想说的时候便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即使老人也不行,但倘若他不想开口的时候,就真的如同一个哑巴一样,无论你用尽任何手段都难以撬开他的嘴。 老人从不怀疑铁鹰对自己的忠诚,只是这份忠诚是建立在他执拗的性格上,因此老人只能选择沉默。 “家主,其实老奴知道光凭这些就指定‘巷子’的嫌疑势必显得有些武断,但倘若公子羽身边的那两位神秘剑客就在近日也莫名出现在城东的‘芦苇荡’,那是否也太过奇怪了? 在听到“芦苇荡”这个地名时,老人的心忽然仿佛被针扎了一样,那是寂光明与苏小鱼彻底消失踪影的地方。 公子羽身边那两位神秘剑客“夕阳”和“落日”,江湖上流传着他们诸多传说,但却很少有人完整地形容过他们,因为见过他们的人基本都已经死了。 如今他们竟在此时出现在了“芦苇荡”,毫无疑问他们的目标除了寂光明和苏小鱼,已不作他想,只是他们为何也在寻找?他们之间有存在何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人忽然觉得事情已变得越发复杂,所牵扯的势力已让他感到有些不可控制,他继而望向铁鹰沉言叹息:“看来或许只有找到了苏小鱼才能顺藤摸瓜理清所有的一切!” 铁鹰亦望向这位昔日睥睨天下的主人,暮然发现如今的老人竟早已没有了昔日的锋锐,有的只是被家族、生活压垮的疲惫;一时间他亦有些动容,那张悲苦阴森的长脸上竟泛起一丝难得的温情。 “家主,铁鹰此生已别无所求,但求垂暮年衰之年还能再跟随您左右!” “铁鹰!你我相交三十载,世人眼中你我是为主仆,但在老夫心中早已将你置于生死与共的兄弟!倘若不是南宫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亦断不会让你拼着这把年纪再入江湖!” 男儿有情,英雄无泪!倘若不是经历过生死,倘若不是共渡过风雨,绝对说不出如此至情至性的话。 没有夕阳,没有落日,却有温暖如春的阳光,巷子口两个老人一前一后彼此交谈着说与风的心事,随后渐渐隐没在冬日的初阳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六十四章.此起彼伏的刀声 路漫漫,光昼亮,一路上没有风,没有雾,只有踩在地面的脚步声不绝于耳。 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手捧油布长刀的苏小鱼迷茫中感觉自己一直不停向前行走着。 慕然间,似有风扫落耳间,是刺骨的寒风;寒风沁冷,苏小鱼顿觉如梦方醒。 前方有光,是温柔的阳光;前方有水,是化雪后的积水;前方有树,是枯枝烂叶的朽木;树下有屋,一间格局不大的木屋;屋下有人,一个正自劈柴的樵夫。 苏小鱼的眼睛已开始变得有些发直,那道门仿佛拥有无穷的魔力,就如同施展了一场神秘的魔术,前一刻是阴森诡异的土屋,后一秒却是阳光明媚的希望。 苏小鱼看着天空不断漂浮的云朵恰如溪中流淌的河水随风倒流,顿有身处红尘万丈,世外桃源之感。 只可惜这份宁静致远的感念却被一阵枯燥乏味的劈柴声给生生劈断了。 苏小鱼兀自回神望了望四周,只见周围遍地黄土,高拢的山坡如被开垦过的土窑,风化的岩石被雪后洗礼得更加摇摇欲坠;地面上除了那株老树盘根的枯树就只剩下那间陈旧的小木屋了。 木屋外一个虎背熊腰的身影正蹲坐着,粗布麻衣外抡动着一条遒劲有力的胳膊,干燥的柴火在他上下起伏熟悉的动作下片片分离。 他的刀不快,却充满速度;他的手不快,却十分有力;他的身体就如同张弛有度的弹簧充满着无与伦比的节奏感。 最重要的是他手中的那把刀,那把刀锈如铜臭,早已失去了昔日光彩夺目的亮丽,但在阳光下随风舞动的姿态却是如此“风姿卓越”。 那不是一个砍柴人该有的柴刀,那是一把掩埋在岁月长河之中的三尺长刀。 苏小鱼看过贩夫走卒用来表演的长刀,看过沙漠贼匪杀人时的弯刀,却从未看过一个樵夫砍柴时竟砍出如此惊心动魄的气势。 在这一刻,苏小鱼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第一次跟随老人轩墨染学习“九转玄功”时凝神静气的一种空冥、忘我的境界,而随着樵夫不停刀起刀落重复着同样一个动作时,这种似是而非的冥想状态竟衍生出一种超然的意念。 仿佛眼前出现无数的山川、河流、草原,从太阳东升到夕阳西下,周而复始,四季轮回。 生命无常却始终遵循自然界最原始的规律,生老病死,优胜劣汰 这是一种空前的感悟,就像一面透明的镜子,镜子中的自己永远都是最真实存在的。 苏小鱼心中从未忘记沧颜白发老人的淳淳教导,也从未停下修习“九转玄功”的步伐,只可惜一路流窜逃亡的经历迫使他已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感悟和思考;因此即便“人伏”乃九转的开山篇,苏小鱼却始终处在“破与不破之间”,不得其法。 然而就在今日这停滞已久的“人伏”竟在这莫名其妙的砍柴声中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大道无疆,苏小鱼随心而动,渐渐地周围的一切都化为虚无,只留下一片风的声音。 风骤起,如冰冷的利刃片片割入你的身体,一时间苏小鱼全身战栗,除了撕心裂肺的痛,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刹那间,仿佛天堂直入地狱,苏小鱼不明所以,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正处在九转的第二转“风动”的入门口。 他必须坚持,哪怕任由剧烈的痛感袭遍全身,因为诚然像这样的机会绝不会太多。 只是他还是有些高估了自己,片刻间他就迎来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苏小鱼握刀的手连带着全身上下已开始经不住的颤抖起来,他的心似乎已开始流血,他的双腿已微微弯曲,仿佛身负千斤重力随时便要倒下。 暮然间所有的一切似乎皆归于静止,凌厉的寒风也变得柔和起来,苏小鱼顿时感到全身松动,如同卸下一副沉重的枷锁。 不远处刀声渐止,似乎感受到有人而来,樵夫轻轻放下手中的长刀,随即起身回头。 在见过虎头虎脑的田小虎以及泼辣豪放的孙二娘之后,在苏小鱼的想象中田大壮理应是一副被岁月及生活尽情摧残的山村野夫形象,但现实有时候总是显得事与愿违。 田大壮名不副其实,你很难想象起这样一个名字的中年大汉竟是一个端着剑眉星目的英武男子。 但见田大壮目光如炬,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宽大的麻衣竟被他曲线分明的肌肉勾勒出完美的线条,他的背很直,他的腰很细,他的整个人就像是冬日阳光下的一团火,炙热,充满着无限的能量。 在沙漠的戈壁镇上苏小鱼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未见过像田大壮这样仿佛浑身上下充满正义气质的俊美樵夫,这种气质与生俱来,浑若天成,绝非刻意修饰。 冬日的阳光总是充满着温暖的气息,苏小鱼麻木的手指逐渐舒展着握了握手中油布包裹的长刀,他下意识地想将此刀交与对方,奈何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放下柴刀的田大壮正一脸犹色的望着眼前这位从头至脚重重包裹的少年,在田大壮的眼中少年很黑,粗肥的棉衣将他纤瘦的身体“暴露无疑”,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蜡黄,他的头发枯如野草,他的整个人就好像一个营养不良的饿殍。 这绝对是个眼生的陌生人!这条街的少男少女他都见过,除了田小虎和小铃铛,绝不该有第三个少年可以出现在此地。 渐渐地田大壮的眼神从少年的全身转向到了少年的手上,那被油布包裹的长刀此刻突兀的形状太过显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是什么。 田大壮眼神微动,英武的脸间浮现出一抹别样的情绪,但见他轻启朱唇,一本正经问道:“新来的?看着眼生的紧!从王二的铁匠铺里来?” 原本已有些不知所措的苏小鱼在看到中年男子那双充满真诚的眼神时,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苏小鱼从未看过一个人的眼睛会比天上的月亮更加皎洁,会比山涧的溪水更加清澈。 像田大壮这样浑身充满正气的男人,你很难用一个普通的词“阳光”来形容他,因为他比阳光更加璀璨!任何卑鄙肮胀的伎俩在他面前仿佛就像跳梁小丑般无所遁形。 此刻少年显得有些拘谨,田大壮似乎并没有过分在意,只是春风化雨般说了句:“刀呢?拿来我瞧瞧!” 苏小鱼原本就是来送刀的,此时买主就在眼前,更何况在看过田大壮砍柴之后,已然更加坚定地认为这样的刀或许只有这样的樵夫才配的上! 当苏小鱼忐忑着将手中油布包裹的长刀递到田大壮手中之时,他惊奇发现田大壮的右手竟只有四根手指,末端的小拇指只剩半截,那触目惊心的伤疤诚然是被某种利器齐平割断。 一个只有四个手指的樵夫却能使出如此“出神入化”的刀法,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所能做到的。 田大壮轻轻抖动层层包裹的油布,下一刻一把寒光逼人的阔刀以极其潇洒的姿势甩到了他的左手上,刀已在手,犹如探囊取物,驾轻就熟顺手便舞动了一番。 “好刀!”田大壮已情不自禁由衷赞美起来,这已是铁匠铺王二为他所铸的第五把刀,这五把刀他已用烂了四把,只有这把他最为满意。 刀光还在,送刀的人也还在;舞动漫天刀光的田大壮不经意间发现身旁的少年竟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随即张口问道:“懂刀?” 沉浸在美妙时光里的苏小鱼闻言微微一怔,继而轻轻摇头说道:“不懂!” 此刻田大壮已将手中之刀搁于右手,齐平安于腰间,看着有些茫然的少年问了个十分奇怪的问题:“你觉得王二铸的刀怎样?” 少年诚然对刀一窍不通,却被眼前的男子明知故问,一时间竟似有些脸红:“他打的刀很好。” “有多好?” 又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苏小鱼已然觉得对方似乎有些戏弄自己的意思,遂提高声贝: “从我出生到现在从没见过比他铸刀更好的铁匠了。” “那你觉得他的人怎样?” “我在他的铁匠铺总共呆了只有三天时间,我又如何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说这话时苏小鱼的话里话间已然夹杂着三分真实,七分气恼的情绪。 这一次田大壮不再说话,竟莞尔一笑,随即径直转身不再理会苏小鱼。 意思已很明显是要少年离开,虽是长辈,但如此无礼的行为已然显得十分没有礼貌。 苏小鱼没有走,他当然不会走,不是因为对方无礼的态度,而是因为他还没有拿到钱。 “还没给钱呢?”苏小鱼原本有些说不出口的话此刻已脱口而出。 “钱已给你,摸摸右边的口袋。”独自欣赏长刀的田大壮没有回头,只留下一道宽阔深沉的背影。 苏小鱼半信半疑,伸手摸向衣摆边角的口袋;下一刻一枚铜锈色的铜板出现在了少年的手中。 苏小鱼不知田大壮是何时将这枚泛旧的铜钱偷偷塞进了自己袋中,但他知道王二的这把刀绝不会只值一文钱。 苏小鱼欲要讨要,不料却被田大壮先声夺人,但见田大壮说道:“这把刀给一文钱确实少了点,但烦请转告王二这一文钱只当一个月的定金,一个月后倘若我交不起剩下的钱,定当亲自登门赔礼!” 仍旧只是背影,仍然没有回头,但田大壮此番话却说得甚是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多年以后,苏小鱼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你若向人讨债绝不能让对方先开口,因为有些人“厚颜无耻”的本事绝对会让你悔到肠子里去。 苏小鱼自然不清楚樵夫和王二的关系,但瞧着田大壮如此镇定的态度,一时间竟也无力反驳。 下一刻苏小鱼走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即使只有一文钱,但他也圆满完成了任务。 阳光依旧温暖,天边不知何时飘来了一阵滚滚烟尘,似炊烟袅袅,扶摇直上。 地面,黄土高坡上除了苏小鱼渐行渐远的那道身影,只剩下一片此起彼伏的砍柴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六十五章.谁言少女心,谁明少女情 苏小鱼其实并不知道返程的路,他更不知道原来进门和出门竟会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凭借着冥冥中上天的指引,空旷的黄土坡上最终没能留下一个羸弱的少年。 当苏小鱼出现在离铁匠铺不足百米的街道时,天边已积起了成片的乌云,仿佛随时便要下雨。 前一刻蓝天碧云,这一时乌云密布;没有了诡异的红土屋,不见了神奇的猫脸老太太,却隐隐约约望到了不远处随风飘扬的一面破布。 是魔术?是幻术亦或是魔法?所有的一切都看似如此的不真实,就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你永远无法清晰的看出镜中自己最真实的模样。 樵夫田大壮,黄土坡上的砍柴人,如果他的模样长得和他的名字一样也就罢了,如果他手中的刀真的只能用来砍柴也就算了,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苏小鱼此刻决然不会还像一个傻子一样任由淅淅沥沥的雨水像一串串珍珠大小的珠帘子欣然砸落在自己头上却浑然不觉。 雨骤至,由稀稀落落转眼即将变为磅礴大雨,苏小鱼猛然察觉,下一秒拔足向前狂奔。 就在此时空中多出了一把伞,一把足够遮挡两人的大黑伞;伞下正站着一个人,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少女。 少女穿着大红的棉袄,嘴角掀起的一弯月牙儿就像三月里的春风,充满了柔柔的温情。 雨水洒落顺着伞面慢慢滑进了苏小鱼的眼中,顿时那些晶莹剔透的水珠仿佛就像是隐藏在少年心底的暗流涌动,似要“夺眶而出”。 天幕下,黑乎乎的雨伞内,苏小鱼像一个木讷的傻瓜一样怔怔地望着眉开眼笑的少女。 少女笑得更甜,白净的脸上逐渐浮现出娇嫩的嫣红,两条可爱的小辫子高高翘起,微风轻拂,耳畔仿佛传来了悦耳的铃铛声。 谁言少女情,谁懂少女心,笑问痴儿郎,他亦不懂情! 苏小鱼不懂情但却知道谁是对自己好的人,苏小鱼流泪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莫名的感动;在这个世上除了身处牢笼的老人,怕是只有眼前的这位小铃铛还会如此关心自己。 小铃铛呢?那位一见少年便红透耳根的活泼少女此刻是否会被苏小鱼蓄满情绪的泪水有所感动呢? 倘若上苍有眼,它定能看到少女眼望少年离开时的那份莫名的伤感;倘若微风有情,它定能听到少女眼望少年回归时那份翘首以盼的期待之心。 就这么木然站着,任倾盆大雨滑落耳边却置若罔闻,他们此时侧耳倾听的不是雨声,而是他们的心声。 时光仿佛因他们而定梭,当一滴雨水顺着少年的额头滑落到尖挺的鼻梁时,紧握伞柄的小铃铛这才发现原来飘落的风雨早已染浸了苏小鱼的半边身子。 雨依旧下的很大,气氛依旧显得有些微妙,似乎是为了缓和这突如其来的几许尴尬,素来爱笑的小铃铛收敛了笑容,伸出一只不大的左手径直朝着苏小鱼湿透的麻衣身上重重拍去,然后露出一脸不以为意的表情,大咧咧地说道:“回来就好!都等你很久喽!” 当小铃铛的手触不及防拍到了苏小鱼的身上时,苏小鱼全身上下的细胞仿若被轻微的雷电击中一般,没有过分的痛感却有丝丝难言的酸麻,他艰难的从口中吐出一个字:“你”然后再也说不下去了。 看着苏小鱼一脸惊讶到有些发窘得模样,原本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小铃铛又开始发出爽朗的笑声,只是这笑声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又有谁知道呢? “打铁的别的本事不咋的,这等人的本事倒是算的一个比一个准,就这鬼天气要是算迟了几分,你还就真的要被淋成落汤鸡了!” 小铃铛说话的声音就像她的笑一样充满了活泼欢乐的气息,苏小鱼顿时觉得自己是否有些神经过敏,但口中却不自觉地说道:“其实我 一个你,一个我,然后没有然后了,看着苏小鱼欲言又止,无言以对的模样,“善解人意”的小铃铛适时帮他圆了这份没来由的尴尬:“你你不会以为我来这只为专程等你吧!我可算不准你什么时间回来。” 这样的话其实不如不说,因为说了估计也很难有人相信!小铃铛强行忍住不让自己说这话时显露一分不自然的神色,而偏偏有人此时却如傻瓜一样说了句又蠢又笨的话: “那就好!” 当苏小鱼如负重释般说出这句话时,顿觉有些后悔;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小铃铛的脸色已变得有些难看。 “哼!谁稀罕?你还想的美呢!” 常说秋风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吹起,这已不是秋天,这是比秋天更冷更寒的深冬! 聪明的人绝不会在此时说出如此一句不解风情的话,苏小鱼已后悔,只是脑中过遍了补救的词汇却发现没有一个适合的。 情急之下挠头抓耳的苏小鱼只能厚着脸皮轻声说了句:“我错了!” “错哪了“ “我”原本就有些不知所以然的苏小鱼此刻整张脸已涨的通红,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已将目光转移到他处的小铃铛回头看到少年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一时间竟忍不住想笑却又极力忍住,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正和苏小鱼满脸苦愁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话说一个女人最好看的时候,就是她虽然想扳着脸却又忍不住要笑的时候!少女亦是如此。 当苏小鱼看到小铃铛的脸上再次荡漾起如沐春风的笑意时,他对着眼前的少女说了一句整场对白中最动情的话:“这样的你真的很好看!” 雨中仿佛充满了沁人心脾的芬芳,没有诗情画意的山盟海誓,只有一句真情流露的赞美。 小铃铛脸上的绯色已然烧到了脖梗,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想象眼前的少年会对她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她的心仿佛也已有些醉了。 气氛瞬间变得融洽了许多,天边的雨幕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对男女间微妙的情绪,下的不再那般浓烈。 少女娇羞,少年懵懂! 当两人并肩而行朝着铁匠铺的方向走去时,两人皆选择沉默无言。 其实少年心中有一肚子的疑惑想说与少女听,少女心中亦有话想告知少年,诚然回归铺子的路并不远,但他们却不约而至地在这条路上选择了当一个逃兵。 雨依旧下个不停,屋檐下一面缝纫着“王二”两字的破旗被冷风吹的猎猎作响,旗下火星四赤上身的铁匠王二此刻正围绕锅炉反复淬灼一块烧红的锻铁。 王二打铁除了习惯性地赤膊,还显得很认真;这种认真不是普通的认真,而是十分专注,专注到苏小鱼和小铃铛就站在他的眼前,他却浑若不知。 苏小鱼看着沉浸在淬铁乐趣中的王二,不由发现原来这个平日里油腔滑调的中年男子也有如此正经做事的一面。 炉火在烧,空气中急剧升温的气流使得半身湿透的苏小鱼不由来的一阵哆嗦;身旁的小铃铛似乎也感受到了少年沁冷的身体,急忙提醒对方回屋换衣。 当苏小鱼再次从屋中走出时,已卸下那套深沉的粗布麻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崭新的极具亮眼的白色雪袄。 小铃铛笑了,一身大红棉袄的少女正摆动着她那双动人的双眸如和煦春风般望着眼前的少年,仿佛述说着此间最美妙的少女心事。 苏小鱼也笑了,笑得有些腼腆,那张蜡黄着有些黑瘦的脸上却荡漾起世间最纯粹的笑意。 少女的红与少年的白在这屋外的丝丝雨幕下,在这屋内的炉火淬铸中就如同冰与火的碰撞,燃烧着一切不可言说的激情。 然而这份难得的美好时刻却被一道粗犷的带着略微“醋意”的深沉嗓音所打破,说话的正是心若旁骛,沉浸在打铁中的铁匠王二。 “常说女大不中留,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过你帮我做过一件衣服!看来我这辈子注定是无福享受喽。” 王二的话说得有些怪言怪语,小铃铛丝毫未曾理会,此刻她的眼中似乎只有一脸涩然的苏小鱼;倒是苏小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仿佛瞬间点醒,有些后知后觉地瞅了瞅自己身上白衣如裘的装束,继而又望了眼一脸僵色的王二,心中不由竟有了几分自豪和得意:原来这是她帮我新制的 话说苏小鱼这不经意流露出的几分怡然之色却被王二看个正着,一时间更觉恼怒,略带酸意沉声说道:“看你没少胳膊少腿的,这趟刀送的倒挺顺利!” 苏小鱼多少也听出了王二语中的愤懑,正好心中也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询问,刚想开口却被一旁的小铃铛诚然打断:“臭打铁的!你咒谁呢?” 倘若说这世间有人能用一句话一个眼神便让铁匠铺的王二“俯首称臣”的话,那穿着大红棉袄,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小铃铛理应首当其冲。 王二仿佛不敢直视少女的眼神,说话的语气自也弱了三分,竟有些嘟囔着说道:“那老太婆没曾向你讨要筹码?” 苏小鱼闻言摇了摇头,复又开口说道:“我报了你的名字。” 苏小鱼不清楚王二口中的筹码所谓何意,但他知道当他说了王二名字的时候,那位诡异的猫脸老太太确实不曾为难过他。 一瞬间,王二似有些犹豫,但转瞬即逝不好的心情仿佛又开始变得好了起来,毕竟像那位素来不近人情的李老太太还是给足自己面子的。 带着几分调侃,王二颇为自得地问道:“既然刀也送到了,那么钱也该收了吧。” 钱当然收了,田大壮当然付了刀钱,只是当苏小鱼轻轻展开手心将手中的一文钱递于王二手中之时,王二当时的那副神情却是显得要多难看又多难看。 “你个王八羔子,当要饭的打发呢?”王二实在忍无可忍,原本还想适时赞扬对方一番,这下就差不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方才罢休。 只是这粗言脏话却在小铃铛极怒的眼神中断了继续的可能,小铃铛的眼神仿佛在告知对方:再说,小心姑奶奶割了你的舌头。 原本有些心虚的苏小鱼看这架势,不再犹豫急忙将田大壮交代他的话一股脑说与正值憋气的王二听。 苏小鱼原本说话的语速并不快,一向没有耐心的王二这回却听得十分仔细和镇静,仿佛生怕漏听一个字。 当苏小鱼说完最后一个字时,王二破天荒的竟摇了摇头,随即竟放下手中铁器,哀叹一声:“老子今天心情不是太好,不想多言,你们自便。” 说完便径直向着房门走去,只是行至半途复又说了一句:“看样子那李老太婆对你还不错,那么明天就去张麻子那吧!你要能让他甘愿让你留下来就算你成功,这就当是你留在此地的最后一个条件吧!” 木屋下的炉火仍烧得很旺,屋外的雨已渐渐收止,苏小鱼与小铃铛相互对望,有些心事有些疑问便在这雨后的火中慢慢延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六十六章.小楼一夜听风雨 大多时候的雨天总是会让人感到有些惆怅的,尤其是江南的冬雨,不仅容易使人意志消沉,更重要的是冷的出奇,冷的让你难以忍受。 但有一个地方却有些不同,因为那里有着四季如春的温暖,因为那里的雨是热的,就像温泉中冒着白色雾泽的泉水永远保持着恒定的温度。 每年冬季,江南很多名人掮客都会慕名前去此地,但却很少有人可以留下来。 因为整个冬季或许只有那么几天那里的主人才肯适当通融来往的游客前来“朝圣”。 因为那里有座楼,一座七层楼高的琼楼玉阁,楼的周围掩埋了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洞状泉眼,那些泉眼处所散发出的蒸蒸热气紧紧缠绕着气势磅礴地楼阁,乍眼望去让人感觉如同置身仙境圣地般使人心旷神怡,心潮澎湃。 而普天之下,拥有如此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拥有如此奇怪规矩的朝圣之地当属江南以北之地的“听雨楼”了! “听雨楼”并非游览赏景之地,实则是因它在江湖中的名声太过显赫,加之随着岁月洗礼周围地壳的变质,由昔日火山岩喷发后残留的余温形成了如今独有的一片温泉区。 自古文人墨客都喜好游览山川名岳,他们即兴赋诗的能力就如同修习二十载的剑客张嘴,伸手即来。 话说“听雨楼”的开山祖师爷便是这样一位博学多才的游子,当日他途经此处时缝大雨滂沱,周边几无外物只有一间黄泥石砖修葺而成的烂楼;楼高二层,墙面已大半脱落,楼顶的青瓦随着逐渐扩大的雨势竟有几分坍塌之象,而最致命的却是那努力支撑起二层楼的四根木柱,这些千疮百孔的木棍已然陈旧的如同埋在黄土地里的朽木,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便会折断。 祖师爷眼瞅着这样一座摇曳在风雨中随时可能塌翻的破楼,别无选择地走了进去。 因为也是在冬季,因为怕冷,因为怕镂空的阁顶滴落的雨水砸在自己身上,祖师爷选择了楼下一个偏角。 这一坐便是一夜,本是洒脱之人,眼见楼外的雨下的愈发猛烈,无处可去的祖师爷在沉寂无趣的时光中写下了一句自认为终生最得意的诗句:小楼一夜听风雨! 听的是风雨,想的是人生!原本畏冷的祖师爷在疾驰的狂风骤雨中竟感到了一丝丝特别的温暖,这种暖意就像三月里和煦如初的阳光慢慢融入你的心头。 冬日的雨水却让人感到莫名的温暖,当落地的雨珠缓缓升腾起白色的烟幕之时,见惯奇闻异事的祖师爷这才惊觉发现此地实非常处,此事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在破楼的一夜不仅使得文采斐然的祖师爷写出了至生最满意的诗句,更重要的是他的一个决定改变了整个江湖的格局。 以祖师爷通天彻地的本事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原本性情使然,随心所欲的中年男子在此刻竟起了开山立派的念头。 像他这样平日无欲无求的人一旦心中有了一个坚定的想法,那绝对会是件很可怕的事。 很快的凭借着祖师爷过人的本事和能耐,一座七层楼的巍峨楼阁便横空出世了,而为了纪念某个雨夜某个与众不同的瞬间,祖师爷遂将此楼阁命名为“听雨楼”。 随着“听雨楼”的名声愈发显赫,已成顶峰人物的祖师爷渐渐发现原来自己遵照本心的洒脱之象已被众多世俗所牵绊;那已然不是他想要的!于是在同样一个狂风骤雨席卷而来的夜晚他忽然凭空消失了。 自那以后再没有人见过这位祖师爷,而彼时如日中天的听雨楼却多了一个规矩:每个冬季将免费三天让那些喜好游历山水的文人墨客前来此地体验这番奇特的感受。 “听雨楼”楼有七层,除了一层楼每隔冬季按照常列正常开放三天,其余的每一层楼都从未对外人开放过,那是因为每一层楼都有着属于它不同的意义,更何况有些楼层即使是阁中长老也未必有资格欣然登楼。 今日并非游客开放之日,“听雨楼”的一层楼却门径大开;门内空无一人,门外却伫立着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相应的距离。 楼外的雨淅淅沥沥依旧下个不停,站立雨中的二人此刻正各自手持一柄墨绿色的竹伞,他们握伞的手很稳,他们握伞的姿势几近相同;就连他们的脚下也一样,他们脚下的雨水已有些渗到了他们的鞋中,可是他们竟然仿佛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 他们的脸色同样面无表情,他们就像是伫立在雨中的两块铁柱,任凭风吹雨打却始终岿然不动。 他们在等人,等一个阁楼上的女子,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未满十五岁的少女! 今日是少女闭关一百三十二天出阁之日,一早他们便在此安静等候,足足一个时辰从始至终他们从未有过分毫变化。 能够在这不寻常的日子出现在此地的人绝非等闲之人,而能够让他们心甘情愿滞留在雨中等待的人岂非更加与众不同。 “听雨楼”楼高七层,历代中除了楼主很少有人可以登顶六层楼,因为那里搁着一把剑,一把江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神剑! “镜花水月”作为江湖中最神秘的三把神剑之一,二十五年前由兵甲传人甲不问转赠至“听雨楼”,便一直悬搁在六层楼内,江湖中只流传着神剑的传说却始终未曾有人亲眼见过此剑。 随着“杯雪”和“烈焰”的相继问世,“镜花水月”便显得更加神秘;江湖中留言纷纷,很多人觉得此剑乃三把神剑中最难参悟领会之剑;因为即使像昔日天纵奇才的上代楼主苏南溟也只能悟其一二。 “听雨楼”二十年来始终无人可以领悟“镜花水月”的奥秘,直到一年前出现了一个少女,少女以十四岁未满之境踏上六层楼;当日初入楼阁竟引得沉寂二十余载的神剑嘶声长鸣,人与剑初相见就仿若相交神久的老朋友,彼此诉说着心中不为人知的秘密。 剑有意,人有情!今日便是少女闭关悟剑出阁之日,而做为少女的师傅,这一代“听雨楼”的楼主苏明镜已在雨中等待了足足一个时辰之久。 在苏明镜的心中这样的等待无疑是值得的,不仅是因为自己的这名关门弟子是这二十年来唯一一个拥有悟剑资格的天才少女,更重要的是因为自己的亲儿子。 在明白自己的儿子苏铭天资有限时,老来得子的苏明镜便已提前做好了为其铺好前路的准备。 苏明镜心中十分清楚:以苏铭的天赋而言,他日想要继承自己的衣钵十分困难,那么倘若自己最得意的女弟子和自己的儿子能够喜结连理的话,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自然而然便会唾手可得! 下一任楼主的位置,“镜花水月”的秘密以及七层楼祖师爷所遗留下来的神秘莫测的武功心法,所有的一切都值得苏明镜这样做。 在苏明镜子的内心中认定的天赋自然十分重要,但最重要的是懂得如何笼络人心,如何学会领导和管理身边的一众“天赋异禀”的手下才是最为关键的。 冬雨依旧下个不停,竹伞下一张儒雅文气的脸正遥望着前方的大门,泛青色的棉袍衬托起中年男子笔挺的骨骼,远远望去就像竖立在风雨中的一株青竹,给人以坚定踏实的感觉。 而与之截然不同的是男子身后的老人,那是一个老态龙钟形象的老人,但见骨瘦如柴的老人此刻就如同一道弯形的拱桥:他的背已佝偻的不成摸样,稀疏发须下的那张削尖的下巴已然快临近自己的胸口;他的整个人远远望去就像是摇曳在风雨中的一株小草,仿佛随时便会夭折。 两人一前一后分别伫立雨中,从他们之间的距离以及彼此神情间微妙的变化,很容易让人明白一对主仆之间身份的位置。 但倘若你从他们的年龄来判断他们的身份或许将永远没有机会得到正确的答案,因为身为主人的中年男子的年龄远超形象沧桑老人的实际年纪。 在整座“听雨楼”有着将近六十年纪却有着如此年轻皮囊形象的男子就只有此间的主人—苏明镜,而看着如此老态却只有四十年纪的老人形象的也只剩一个—观不语,听雨楼“琴,棋,书,画”中的棋士。 而今日“听雨楼”的两大神奇人物却相约等待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女。 他们彼此沉默无言,面无表情;但他们心中却充满了期待,充斥着些许紧张的气氛。 因为六层楼的那位少女在不久的未来很有希望成为“听雨楼”最强,最坚实的支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六十七章.天边有朵雨做的蝶 天边有雨,丝丝细雨;空中有云,片片乌云;风中有雾,淡淡烟尘;水中有人,纤纤佳人。 当程蝶衣走出阁楼的那一刻,仿佛世间所拥有的最美好的一切都定格在那一瞬间。 程蝶衣!“听雨楼”二十年来第一个能在未满十五岁的年纪便能与“镜花水月”产生共鸣的少女,昔日最具才赋的上一任楼主苏南溟做不到的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她都能一一实现。 她已然成为了“听雨楼”的骄傲,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江湖看似“风平浪静”的格局会因她的存在而被打破。 自从她的崛起,江湖已流言纷纷,有人形容她是世间最美丽的女子,也有人形容她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侠,更有甚者说她其实是一个又瞎又聋的残废;因为只有这样的人她的心灵才会显得更加敏感和脆弱,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比常人拥有一颗更加存粹,纯洁的心灵。 传闻毕竟不是传说,流言也不过只是蜚语,显然他们都猜错了。 程蝶衣既没有倾城倾国的绝世容颜,也没有豪气逼人的英姿飒爽,更不是一个又瞎又聋的残废;她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少女。 她的身形不够高挑,她的脸不够白,她的手也不够纤细,她的整个人就像芸芸众生中的沧海一粟,很难让人引起丝毫的关注。 少女没有明亮如澈的眼眸,她的眼神甚至带着几分远离俗世的距离感,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全身上下几无闪光之处的少女在她开口说话的一刹那,却能让人感觉到一份宁静致远,如三月春风拂柳的舒适感;这种感觉就仿若飘渺于远方的空气,远在天边又近在咫尺,如影随行,如梦如幻。 当程蝶衣站在阁门内望着雨中两位如同雕塑般直立良久的长辈,忽然开口轻轻喊了声:“师傅!”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没有多余的话可说,也没有矫情的动作可做,只是淡淡的一句礼貌问候,她甚至都没有抬头看过苏明镜身后的老人,在她的眼中,心里或许只有眼前这位温醇儒雅的师尊才是稍显值得放在心中之人。 细雨青伞下的苏明镜似乎对此已习以为常,对着相距不足三米的少女只是投以一个最温情的微笑。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询问对方关于此番“剑道”方面的感悟如何,他甚至都未曾开口说话,因为在他心中的程蝶衣无论怎样都是最完美无缺的。 一句“师傅”已然足以荡平他内心深处所有的疑虑!因此他只需要笑,用最诚挚的笑容去慰籍对方清澈如泉的心灵。 只可惜这样的笑容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苏明镜身后的老人此刻正板着一张严肃的脸,他那双布满厚重眼袋的双眸没有直视场间任何一人,只低着头死气沉沉的望着地面上不时溅起的雨水,若有所思。 这位在“听雨楼”经历无数风雨的“棋士”此时就真的如同棋盘上的一粒棋子让人顿觉又硬又臭。 与苏明镜的笑形成鲜明的对比,没有人知道老人在想什么?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观不语”,十分有趣也十分神秘。 程蝶衣从头至尾仿佛根本未曾看过老人一眼,她只是轻轻跨出了门槛,那随风舞动的翠绿烟纱就如同春日里的柳枝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景象,最妙的还是她的那双眼睛,那双原本远离俗世的眼睛此刻却多了一丝生气,多了一份来自人间烟火的气息。 同样是微笑,她的笑与苏明镜的温情不同:她的笑即明媚又阳光,仿佛三月里的春风微微拂过你的脸颊,充满了舒心和惬意;看着她的笑容你绝对会忘记冬日冻雨中的严寒。 空中细雨点点洒落,那些垂直而落的雨滴此时却如同漫天飞舞的棉絮飘落在程蝶衣的周边久久不愿落地,顿时在少女的四周形成了一个偌大的圆形光环;不仅有光还有雾:如炊烟袅袅的白雾,如日落长河的香炉,如泛舟而行的青烟;如果说这世间真的有那飘渺虚妄的仙境,那此时的程蝶衣便是那不幸落入人间的仙子。 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纵然世间有仙又怎抵此刻程蝶衣的微微一笑呢? 只可惜此景此情,使人如痴如醉的画面却只在世间停留了片刻,因为不远处不和时宜的响起了一阵稀疏的马蹄声,由远至近扰乱了此间最美好的瞬间。 蹄声越来越近,直至出现在了离程蝶衣不足十米距离的范围内才彻底停下;那是一头通体雪白如裘的马匹,骨骼坚实,体态丰盈,全身上下竟找不出一丝不同于白色的发肤;马的身后连着一个四轮的褐色车厢,没有马套,马鞍也没有缰绳,更没有驱车之人,就这般凭空出现在这落寂的雨中。 程蝶衣认得此马,六岁那年第一次上“听雨楼”便是由它代步而行,她还小孩心思的为它起了个有趣的名字-“三宝”,从此以后她便再也没见过它,直至今日。 “三宝”就这般突兀出现在了程蝶衣的眼前,不知冥冥之中是否有种特殊的缘分,此刻的它正安静地用它那矫健的马蹄来回程踱着坑洼的地面,但是它那双“秀外慧中”的眼睛却直勾勾的望向前方的少女,那种眼神仿佛就像一个闺中女子翘首以盼远方即将归来的情郎。 程蝶衣也在看着“三宝”,她的眼睛已变得越来越亮,她已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雨渐收渐止,路越走越近,程蝶衣的心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明。 当程蝶衣走近“三宝”,用她那纤细如藕的素手轻轻抚摸到它柔细如丝的毛发之时,几近通灵的“三宝”竟用它的头颅凑近少女的胸前,像一个孩童般依畏在“母亲”的怀中。 程蝶衣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一次不是微笑,是“哈哈”的,发自内心爽朗的笑出了声。 笑声响亮却充满了温馨,以至于天幕上的雨,天边的乌云似乎都被这欢快的笑声所吸引,不再“演奏”那让人伤心的“曲目”。 苏明镜望着渐落红色的天边,笑意显得更浓,他轻轻捋顺了原本被微风吹皱的几缕胡须,忽然开口说道:“蝶衣!‘三宝可从未让人能够与之如此亲近过,看来它始终未曾忘记过你!既如此,便顺了这个缘分,你们下山去吧!” 刚出阁便被师傅赶下山,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很奇怪的要求,但程蝶衣不会,她仿佛早已洞察到师傅的心思,但见她轻轻拍了怕马背,低头呢语着说与马听:“师傅让我们下山去哩,你开不开心?” “侧耳倾听”的“三宝”忽然挣脱开少女的怀抱,猛然抬起双蹄,鸣嘶长叫了几声,那神情仿佛开心得意极了。 苏明镜望着这一人一马,瞬间仿佛自己也年轻了数十年,扔去手中的青伞,快意盎然的笑出了声。 “棋士”观不语此刻也不再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他已缓缓抬头,那双锐利却如同“死狗”般的眼睛正炯炯有神的望向前方。 “师傅!那我的琴呢?”沉浸欢乐中的程蝶衣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琴,那把寸步不离身的“琅琊”,倘若没有琴,此番下山岂非会变得很无趣。 世人皆知程蝶衣对于剑道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却很少有人知道其实她对于“琴”有着更加让人望尘莫及的造诣。 “放心吧!我已让姆妈帮你收好放在车厢的木箱内,还有几套随身换洗的衣裳都一并安置妥当。” 有了琴,有了“三宝”,程蝶衣下山之路想必不会太过寂寞!那还少个赶车的人?总不至于让自己一个女孩子自己驾着马车到处奔波吧。 这当然不现实,平日里最疼自己的师傅又怎会做出如此有伤风雅之事。 果不其然,从未动过一步的观不语此刻已走向自己,他的背虽然弯的已不成样子,但他走路的速度却丝毫不比任何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慢。 当程蝶衣看着这位饱经沧桑的“听雨楼”名宿之时,还是客气的问候了一句:“有劳了,二叔!” 二叔有很多种含义的称谓:有血浓于亲的亲二叔,也有十八方远方亲戚俗称的二叔,更有非亲非故客套话所谓的二叔;很显然程蝶衣与这位毫无血缘关系,平日见面未曾超过五次的老人毫无关系可言。 似乎从未被人当面叫过“二叔”的观不语,此刻那双死鱼般透着阴挚冷然的眼睛却破天荒的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平和,他不再低头而是诚然直视对方,片刻后吐露出一句:“小姐!请上车。” 不知不觉中天边竟亮起了一道绚烂如彩的虹霓,那是雨后的彩虹,是跨越心灵的桥梁。 虹光下一辆马车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漫漫无际的天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六十八章.春风居里的张麻子 世上有很多好人,善良的人,他们很多时候或多或少都吃过或大或的亏,但有一种人他们很少愿意吃亏,因为他们骨子里流淌着铜臭满身的血,因为他们是生意人。 张麻子就是一个生意人,一个要不得了不起的生意人! 他做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整个江湖都有他涉足的踪迹,因为他做的是贩卖夜壶的生意。 路子铺的很大,生意也不错,但他却一直很穷,因为他抠,不仅对别人抠门,对自己也抠。 五十上下的年纪从头到脚除了一双绣着双鱼花案的布棉靴看上去有点样子外,身上的那几片破缕褴衫让人看去实在不像一个精明的生意人。 习惯“动脑筋”的人通常看去都不会太开心,因为在他的字典里充满了谋算和交易价值。 现在的张麻子就显得有些不太高兴,因为已经深冬了,通常这个时候夜壶的生意是最好的。 生意越好,张麻子却反倒显得有些犹豫了起来,他在思考是否要请个打杂的下手。 请人需要花钱,请外面的人又不太放心,而在这条本就人烟稀少的长街上他请的起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因此他有些犹豫,有些烦躁,又有些无奈!从早晨到现在夕阳满天他的手一直没停过,原本有些暗淡的痰盂竟已被他擦拭的有些金光程亮。 冬日的阳光落得很早,绯红的夕阳并不能阻止黑夜悄悄地降临,四周静寂无声。 张麻子的店面开的不大,位置也不够居中,平日里本就鲜有人来的长街此时更显凄凉,张麻子抬头望了眼四周,心也跟着这即将步入黑暗的夜色变得越来越暗。 他忽然想起那个一直扎着两条辫子的可爱女孩,要是她在就好了,至少不会感到如此寂寞无趣。 倘若能让女孩帮自己打打下手,那花些钱自己心中也十分乐意,只可惜这只会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一则女孩估计自己不肯,二来铁匠铺的那位估计真会和自己拼命。 看来又将是个无眠夜了,心中踌躇未定的张麻子已起身准备打烊,无论如何躺在床上总比坐在此处吹着寒风的好。 纯色的木栏已被片片嵌入缺口整齐的门缝,门栏上方伫着一块四方的木匾,匾上龙飞凤舞的镌刻着“春风居”三个大字,在夜色里这三个镶了金边的字倒显得神采奕奕。 张麻子伸了伸有些疲软的腰,背身对着店门正准备将手中最后一块木栏安置完;忽然他的手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后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很快这几声力度不大的脚步声已来到了他的身后。 张麻子根本来不及细想,因为太突然,他几乎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几步倏然回头。 那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准确的说那是一个少年;白衣如裘的雪袄配上那张蜡黄枯瘦的脸,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有钱的公子哥,倒像是一个营养不良的短命鬼。 张麻子看着少年,少年也在回望着他,两人皆沉默不语,在这幽深寂静的夜色里甚显诡异。 一个陌生人选择在此时出现在他的店门口绝对不会是来谈生意的,那是来做什么? 谋财?图谋他屋子里的一堆夜壶?害命?凭他那副衰人模样?素日里巧舌如簧的张麻子一时间竟不知该问些什么才好。 还好这时候少年开口说话了,他问的第一个问题就很有趣:“这里是春风居?” 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张麻子,也没有抬头去看门栏上的匾额,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地问自己。 张麻子听着少年明知故问的问题,竟不自觉地也开口回到:“是!” 少年接着问到第二个问题:“你是这里的老板?” 张麻子接着回答:“是!” 此时的少年又重将视线转移到了张麻子身上,他仔细望了眼张麻子又抬头看了眼门栏上方的匾额,这才开口问出了第三个问题:“你就是张麻子?” 张麻子有点发愣继而变得有些不耐烦,被这条街上的任何熟悉他的人叫唤这个称呼他都无所谓,但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子陌生人这么叫着他就有些不高兴了。 张麻子是个难言的称呼,但只限于这条长街,他在外头的名号可比这个气派多了,因为外面认识他的人都称呼他为“金算盘”,现在他根本理都不想理这个少年,只冷哼一声当是无言的回应。 可惜少年仿佛未曾能理会他的那层意思,因为少年此刻看他的眼神就像猫看老鼠那般专注地凝望着。 张麻子已被看的有些发毛,顿时怒火直冲脑门,他有些气恼地开口怼道:“怎么我的脸上是镶了金还是铸了银?难道只有满脸长满麻子的人才能叫作张麻子吗?” 是个人就能感受到此时张麻子说的是气话,但少年却忽然开心的笑了起来:“你真是张麻子,太好了!我总算找到你了。” 张麻子简直快要疯了,这人说话莫名其妙,莫不是有病:“好什么好!神经病吧。” 被人骂神经病的少年竟没有回嘴,只是低头伸手掏入怀中肆意摸索着什么。 “你想干什么?”少年嘴角噙着奇怪的微笑加上那幅度颇大的动作让一旁的张麻子竟有些心生戒备。 素日里见惯三教九流各路人物的张麻子此刻心中竟有些忐忑,他可是亲眼目睹过前一秒对你笑脸相迎,后一秒就一刀砍裂你脑袋的那些脑子“不太正常”的鬼。 掏出来了!但那绝不会是一把刀,因为少年只用一个拳头便能攥紧,手指缓缓张开,那是一枚银光发亮的铜钱。 少年还在笑,微露的白齿和那张蜡黄的瘦脸在夜色中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如同黑夜里的星光微微闪烁。 “我想留下来,留在这里!您让我做什么都成,这枚铜钱就当我的见面礼。” 张麻子这次真傻眼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少年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看来这货当真脑子有问题。 “你脑子有病吧!深更半夜跑来我店门口发神经!赶紧给我走人!” 少年自然没有因为他的一句话便离开,非但没有离开,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我说少和我来这套,你要喜欢坐着那便坐到天亮好了!看谁拧得过谁!” 少年仍旧坐着一动不动,嘴角已少了笑容,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的中年男子。 “好!好!好!你不走是吧,那我走,我走!想和我玩心眼你还嫩的很呢!” 张麻子真的准备走了,只是刚踏出几步忽然又回头了,因为他想起自己竟忘记还有一块门栏没有栅住,他赶紧转身准备将最后一块门栏栅好。 在经过少年时,他竟发现少年的眼睛还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那种眼神无喜无忧却充满了炙热的诚意。 凭他多年阅人的经验:这绝对是块犟骨头,这种人要是发起疯来估计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要走了,要是他一根筋冲到店里 张麻子毕竟是生意人,该冒的风险可以试试,不值得的风险他绝对不会瞎搞。 “子,和我说说怎么来的这里?” 终于听到对方肯和自己说话了,少年一脸挚诚地回到:“走路来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走路来的,难不成还飞过来的!简直是废话。” 张麻子继续问道:“你我素不相识,想必是谁介绍你过来的?” 几乎同一时间,少年张嘴脱口而出:“王二!铁匠铺的王二。” 在少年心中“王二”这个名字还是有些分量的,无论是猫脸老太太还是耍刀的樵夫田大壮都会给这个名字几分薄面。 只可惜这一次少年猜错了,从张麻子的脸色骤然变得要命的难看就知道“王二”这两个字在他心中简直如同苦大仇深的敌人一样充满了仇恨。 “我当是那个王八羔子!原来是臭打铁的,不用说了,你给我滚!现在就滚,有多远滚多远!” 张麻子的话说的斩钉截铁,几近咬牙切齿,就连坐在地上纹丝未动的少年听着都有些坐不下去了。 说完话的张麻子也不再看少年,自顾着将那门栏往门缝间插入,那姿态算是绝不想再理会少年一句。 此刻的少年心中充满了忧郁,原本想着凭借铃铛告诉自己的方法厚着脸皮耍点无赖,看样子希望终将破灭。 少年缓缓起身,神色显得有些黯然,对着背朝自己的中年男子行了个礼,径直准备转身离去。 少年的行为张麻子还是感受到了,他微瞄了一眼即将离去的少年,就这一眼却让他激愤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因为他看到了少年的鞋,同样的棉鞋,没有精美的纹案却沾上了大不均的黄色泥土;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等等你刚才说你是走路来的?走的那条路?” 原本心生遗憾的少年在听到张麻子叫住自己的时候,心中显得有些迷茫:“那是一条有些泥泞不堪的黄土路。” “黄土路,果然!”此时的张麻子已回头,刚才那强烈毋庸置疑的态度已有了些许转变。 “这么说你去过那间屋子?” “是的,我就是从那里走到这里的。” “那位老太太又向你要过何物?” “我给了她一根骨头,狗骨头!” 其实少年心中也觉奇怪,他已知道如果有人要想从她的屋子走出去的话,必须要拿她想要的东西来换,但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这位老太太竟开口向他要了一根狗骨头,更离谱的是这根骨头并不是给她自己的,是给她的那只猫,猫不吃鱼只吃狗骨头,你说奇怪不奇怪。 张麻子已不再说话,他仿佛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只听他说道:“好!你随我来。” 随他去,去哪?当然是去他的店里,因为他已走进店内,少年欣喜若狂地紧跟而至。 灯亮了,张麻子挑了两盏微亮的煤油灯,四周不算很黑,依稀可见一张方柜和两张四四方方的木桌,还有墙角那两排摆放整齐的夜壶以及几坛陶瓷灌注的佳酿。 进店之后张麻子既没让少年坐着也没让他站着,只是径直走到木桌前的方柜内从中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金算盘”,劈里啪啦的一阵猛算。 少时过后,只听他精言细语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便让你留住在店内,但我有言在先,在我店内不得肆意寻兹挑事,不得随意动用那几坛美酒,不然立马给我走人;再者你既然执意要留在店中,那么工钱和食宿费用也要算清楚些。” “想来你也看到了,我做的是夜壶生意,你要介意那也无须多言!” 少年初时见到墙角的那排夜壶就大致清楚今后自己所要从事的工作了,要说一点不介怀那也不尽可能,只是自己从便是苦寒出身,加上总不能让那位笑起来可爱至极的姑娘寒心,想来这点事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其实即使不给工钱我也愿意的,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我就不怕吃苦。” “好!话说到这个份上我‘金算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工钱还是一分不少你的,只是以后你每天必须要住在此店中,五天内允许你休息一天;而且每天你需擦拭完五十只夜壶,必须要认真的擦,如若擦得不干净那这一天的工钱算是没有了;五十只夜壶一天一文铜钱,扣除你在此处吃饭睡觉每月十五文的开销,你每个月净得十五文;你可有疑义?” 少年原本只是希望能在此店谋个事干,想来今后还有铜钱入账,焉能不答应;只是眺望四周也没见到有床。 手持算盘的张麻子似乎感受到少年的困惑,继而竟也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放心,不会让你睡冷板凳,你瞧这里还有个内屋。” 少年顺着中年男子执手方向举目望去,竟发现方柜后方真的摆放着一张纯木色的硬板床还有一床被子。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今晚你便在此早些安睡吧!明早还需早起做事。” 说完话的张麻子也不再逗留,缓步走出方柜,径直准备离去。 “张掌柜,您不睡在此处吗?” 听着少年有些不适应自己称呼的叫法,张麻子忽然倏然回头笑着问了句:“子,你叫什么名字?” “苏鱼,苏是苏州的苏,鱼是水里游来游去的鱼。“ “苏鱼!哈哈,有趣!希望你今后做事能和你的名字一样的灵光。” “我不习惯住店,况且我也没和人同床共枕一张床的习惯。” 这是张麻子临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名叫苏鱼的少年这才想起店里其实只有一张床,但其实我打地铺也是可以的,又不是没睡过。 夜未深,人无眠,躺在床上的苏鱼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想着这又将是一个无法入眠的迷离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六十九章.浮华一梦是人生 天微亮,寒冬的露白在清晨时分总是来的特别及时,让人讨厌的只想赖在温暖的被窝里。 幸好苏鱼没有赖床的习惯,从到大独立生活的方式让他从未有权利享受早晨七点后还能躺在被窝当中的幸福滋味。 起床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准备洗漱,只可惜他找遍了店内所有大角落都没能找到一个盆和一条毛巾,更别提水了。 无奈之下他拉开了门栏,顿时一股沁冷的寒风卷着稀薄的白雾瞬间扑面而来,他下意识里打了个哆嗦,用力紧了紧身上的白袄,将剩下的一张门栏半开半合虚掩起来。 原本还想呼吸新鲜空气的苏鱼瞬间觉得冷意盎然,他现在只想找一个能让自己全身舒坦发热的事做。 那么做什么呢?此刻他忽然想到前柜下那条携藏在木缝间的白色抹布,虽然已有些破烂不堪,面上也泛留着些许黄渍,但想来用以擦拭夜壶还是可以的。 苏鱼做事从不拖拉,十分勤快,既然打定主意现在开始那便真的马上就开始做起事来。 苏鱼做事速度不仅快,还十分认真,从一只只痰盂的底端到内里的每一个触面都一丝不苟仔细地擦拭着。 一只,两只,乌泥色如同酒器的粗糙夜壶在他的不断努力下竟被抹的如同涂上了一层蜡,平滑,干净,趁手。 冬日清晨的时光仿佛走的很慢,因为有雾,阳光似乎也不愿早早出现在它的世界里。 在放下第五只夜壶的时候,苏鱼的肚子终究还是有些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失眠的人总是会比其他人更容易饿的。 可是这里除了那几坛被嘱咐不能喝的酒水,还有什么呢?虽然身边放着的全是让人容易反胃呕吐的夜壶,但在苏鱼的心中还是憧憬着这时候要是桌上放着一碗稀饭,一碟吃进嘴里流油的笼包再加上一个用猪脚汤煮滚过的茶叶蛋,那就真的太幸福了。 有些时候运气好的人往往心中急切想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时,那样东西就会自发出现;苏鱼绝不是一个运气有多少好的人,但今天他的运气应该不错,因为他已闻到了飘散在空中的那股浓浓的肉包子味。 这个时候怎么会忽然飘来肉包子的香味?香味在哪?在门外,当苏鱼满怀兴奋之情地走出店门,顿时傻眼了:包子确实有,不过是在人的嘴中,不仅看到了包子还看到了一辆土木色的独轮车,车上装满了货物。 “倒挺准时!”但见一手扶着车把一手将剩下的半个肉包囫囵吞咽下的车夫悠闲说道。 苏鱼没有回应,因为他已有些傻眼,对方一身破旧不堪的粗布麻衣加上那如同狗窝般杂乱的头发让他甚是惊奇,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精明生意人该有的形象,尤其再加上脚上那双看似有着精美纹案的布棉靴,非但毫无美感,只剩下不伦不类。 车夫不是别人,他正是这家店的掌柜张麻子!张麻子似乎对于苏鱼直愣愣地眼神毫无介怀,只是有些随意地轻声喝到:“别傻楞着呀!还不帮忙把这些东西搬进去!” 刚才有些分神的苏鱼赶紧答应道:“哦!”只是话一出肚子也跟着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这一回张麻子笑出了声,只听他略带调侃着说道:“放心我做人很公正,绝不吃独食。”说完竟伸手从那不知几天没洗过的破烂衣物中掏出一张油纸包裹的东西扔了过去。 苏鱼看着从半空中飘落到自己手中的那包东西,凭他多年偷吃的经验他能感觉出油纸包裹之物该是烧鸭,烤鸡之类;当他打开油纸看到那半只已然没有温度和香味的烤鸡之时,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这半只烤鸡身上是否残留了张麻子身上留下的所谓的“体香”,因为他已开始有些饥不择食的狼吞虎咽起来。 张麻子看着眼前少年的那副吃相,瞬间笑意更浓了,心情也变得更加开心起来。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还是进屋等你吃完在搬也不迟。” 店内,两张方桌依旧还在,前柜也在,几坛佳酿也在,唯独两排整齐摆放的夜壶中间少了几只。 其实也没有少,只不过被移动到了地上,地上那五只“闪亮”的夜壶还是贮进了张麻子的心里。 “嗯倒挺自觉,看上去还不错,擦了多久?”张麻子看到地上的这几只夜壶心中甚觉满意。 “应该有半个时辰吧!”还在蒙头大快朵颐的苏鱼含含糊糊的回答着,其实他现在的心思基本都在这半只烧鸡上,他实在是有些饿昏了。 “手脚倒挺利索!”张麻子看着有些狼吞虎咽的苏鱼,心中不时嘀咕着这笔看似有些荒唐的“买卖”看起来还不错。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张麻子就这么一直看着吃的津津有味的苏鱼直到嚼碎最后一块鸡骨头时才忽然开口说道:“吃完了?口干不,要不赏你口酒喝?” 苏鱼抬头有点懵然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好酒,也不怎么能喝,只是确实有点渴。 “你将中间的第二坛酒与第三坛酒移换个位置,酒自然就有了。” 苏鱼更显茫然,他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他还是照做了。 酒还在,人也在,屋外的天空仍旧被薄雾遮掩,但此刻屋内却突出起来亮起了一道光。 那是一道门,准确的说是一道紧挨着墙的门,这道微亮的光芒就是来自这道门内。 狭的店内竟然还藏有密室?密室的后面有着什么?苏鱼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有些忐忑不安,因为通常对方的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都会隐藏于此。 “跟我来!” 与此同时江南某处秦淮河畔边有一个全身上下浸透在黑色中的少年正蹲坐在一片荒凉的平地上。 他的眼神显得十分空洞,他的手指苍白的有些可怕,那些看似即将滴落的水珠竟顺着他的指间慢慢渗透到他的皮肤中,形成一层层皱起的褶皮,这是手指长时间浸泡在水中的影响造成的。 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因为在三天前他还如同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在到处流浪,此刻至少他已有了容身之处。 那么做点粗活苦活哪有有什么关系呢?即使是做倒夜壶,洗刷夜壶这样毫无尊严的事他也心甘情愿!况且青楼的夜壶也不是你想倒便能倒的 看着周围已洗完大半堆放整齐的夜壶,他竟忽然露出了笑容,他并不是为自己即将做完工作而感到高兴,他是因为想起了那位好心收留他的仙女姐姐。 从那片枯燥到一毛不拔之地走出的少年已经在外四处漂泊了一个月,期间他也曾在漏风的破庙,偏僻的街角,肮胀的垃圾堆里无数次在半醒半睡的梦中梦到自己可亲的师兄,但只要一想到师傅那张严肃到有些可怕的脸他便再也提不起回去的勇气。 从“地狱”中爬出的少年又怎会想着回到那片无趣的“死亡之地”,他所心生向往的只有那一片朗朗乾坤的光明。 江南的秦淮河畔无论白天还是黑夜皆是热闹非凡的!白天是商贾贩的天下,而到了晚上则剩下文人墨客肆意挥洒的激情了。 青楼自古便流传着许多佳人名事,无论任何朝代的更新换代它都像是一股唤醒人们内心强烈渴望的归属之地。 “寻梦阁”便是坐落在秦淮河畔边的一座有名的青楼,它的名气不是有名在黑夜的风花雪月,而是有名在白天的怡情苏雅。 “寻梦阁”的真正主人不得而知,但很多人却知道坐馆的却是位年纪尚浅的姑娘。 无论吹,拉,弹,唱,“寻梦阁”的青倌儿皆是一绝,有口皆碑,卖艺不卖身。 生意太过火爆势必会引起一些人的妒忌,尤其是身处江南如此风口浪尖之地,但“寻梦阁“却从未发生过斗殴,寻兹挑事的情况,如此一来“寻梦阁”的地位和暗里势力更加让人觉得神秘和可怕。 至于那位未及十四的少女馆主,见过她面的人则是少之又少,仅有的几个见过面的在于他人的描述中曾说道:未及初闺却我见犹容,梨花带雨望之让人心酥。 曾有浮华浪子忍不住想恣意挑逗一番,却被少女身边一英气逼人的女子眼神震慑下吓得屁股尿流。 仅用眼神便将人吓个半死的女子无论对方多么的风韵犹存都会让人望而止步的。 未及午时的“寻梦阁”依旧生意兴隆,高朋满座的场景势必会让一些临街的酒店都自叹不如。 “寻梦阁”的一间楼房内,一个全身挂满彩衣的少女正用她那楚楚动人的大眼睛凝望着身边的一位中年女子,中年女子似乎被她长时间沉默无言的凝视弄得有些不自在,无奈之下缓步走到了窗前。 “凤姐,你是不是不喜欢‘黑子啊?“ “无所谓喜不喜欢,只是他毕竟来路不明,现在又不缺人手,让他做这些事也算情理当中。”被唤作凤姐的中年女子似乎颇感无奈,低声叹道。 “可是你看‘黑子又黑又瘦的,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地方可以安稳下来,总不能再让他做这些污秽脏乱的事情吧!以往落魄无处可去的那些姐姐们不也一样“ 少女的模样让人看着心生犹怜,不想她的心也是这般柔软,软到这位叫做凤姐的中年女子都无可奈何。 “好吧!好吧!都依你行了吧!改明儿让他去替顺儿端茶送水去这总行了吧。” “哈哈我就知道还是凤姐姐最疼花儿了!”少女不由得开心笑了起来。 “你呀!真受不了你,要是让城主知道我这么惯着你,她非扒了我一层皮不可!” “放心啦,城主不会知道的,就算她知道了我也会替你兜着的。” “还算你个妮子有良心,不枉费姐姐和城主这般疼爱你“ 一时间楼内不时传来清朗的欢声笑语,只是倘若同样爱笑的铃铛在此一定会认出他们,因为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南宫世家让人印象深刻的“温柔乡”的凤飞燕和那位有些胆的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七十章.酒不醉人人自醉 冬日清晨的阳光是很美妙的,暖烘烘的滋润着你的心田,温润着你的肺腑,洗涤着你的心灵。 同样是光,当苏鱼看着那道徐徐开启的石门,他的心瞬间如同徜徉在阳光沐浴的长河中。 这里没有那所谓的见不得天日的秘密,有的只是腊梅昂首,茶花争艳,半亩方塘,水涧清渠的一方天地。 在冬季百花凋零,万物皆寂的时光里,这里简直就像是春暖花开,鸟语花香的后花园。 在跟随张麻子走到那潭围绕鳞次栉比的假山环壁而成的池塘时,苏鱼竟看到了几尾红白相见的锦鲤正追着几条黑背白鳞的草鱼畅游在清澈如碧的池水中,彼此玩得不亦乐乎。 他本想着俯身与那鱼儿恣意游耍一番,却在低头的瞬间看到不远处一篱笆围建成的栏栅里有两只红冠沉羽的大公鸡正雄风展翅的厮相比斗。 他的心情仿佛瞬间变得开心起来,无论是自由穿梭在山岩缝隙的鱼儿,还是肆意搏杀的鸡儿,都让他在这严寒的冬日里找到了一丝生机勃勃的活力。 而最让他感到意外的却是一间草棚盖顶,竹节作枝的茅草屋,当张麻子领着他走进房门的那一刻,迎面扑来的第一感觉是一股浓浓的烟火气。 从一个人过惯材米油盐酱醋生活的苏鱼凭着第一直觉告诉自己这是一间厨房。 这真的是一间不大的灶堂,因为确实有灶,也有锅,还有柴,更有缸;虽然灶台周围已铺满了灰尘,锅边已泛起了铜锈,柴火也开始变得有些潮湿,缸中也早已没有了水,但这都不重要,只要有火就可以蒸出一大锅香喷喷的米饭,只要有火就可以烧出一盘让人闻之口水直流的糖醋鱼,只要有火苏鱼就能让这一堆废弃闲置的工具物尽其用。 张麻子看着眼神变得逐渐越来越亮的苏鱼,略带调侃着说道:“怎样?这里是不是比外面的那两坛酒来的更加有趣?” 已然有些兴奋的苏鱼根本不曾想起对方还欠下的那口佳酿,只是下意识地点着头。 “对吗!自己丰衣足食岂非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去,把车上的那些物件搬进来吧。” 吃过半只烧鸡的苏鱼在见过密室内的“风景”后,很快的就将店外那辆独轮车上的东西搬移到了厨房内一张靠墙的木桌上,东西不贵却都十分有用:一袋大米,两把锅铲,一块刀砧板,一壶酱油,一罐米醋,一盒密封的肉脂膏,还有花椒,大蒜 “看的出来,你好像对烧菜做饭很有心得!怎么样东西齐全吧!” 早些时候张麻子就对苏鱼的穿衣装扮上看出少年是个穷苦出生的孩子,贫穷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在苏鱼看到这些锅碗瓢盆之后眼中所露出的那缕贪婪神色更加让他得已证实。 他也是苦穷过来的人,年轻的时候也吃过不少苦,有些苦倘若说出来怕是没人会信,因此他会比很多人更能明白和理解少年此刻的心情。 “嗯!足够了,足够我烧六次糖醋鱼了。” 少年说完便着手开始收拾起来,看的出来张麻子已好久没掌过厨了,这戏荒置的工具处理起来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在苏鱼十分勤力地擦拭锅底时,张麻子已不声不响慢慢走出了厨房,这里已不需要他了。 在走出房门的时候,张麻子的心情简直高兴到了极点,他在想:不用花费一个铜钱便能找到一个免费的厨子,这种好事上哪找去。 当一个人专注于某件事情的时候,时间就像河中的流沙,转眼即逝。 当张麻子再次走进这间“密室”之时,温暖的阳光已如同泻满的江水照耀到了每一个角落,那些尽然绽放姿态的花儿竞相吐圃着各自的芬芳。 挥洒在空气中的花香沁人心脾,但奇怪的是花香中竟还留有余味,那是另一种香气。 张麻子顺着这股使人陶醉的香气不由来到了厨房:苏鱼还在忙碌着,不过此刻的他不再忙着收拾那些锅碗瓢盆,而是正在锅前来回翻炒。 他正烧着最后一道菜,冬笋炒腊肉,眼看着应该马上就要起锅了。 桌上早已摆放了几道烧完的菜肴:一盘糖醋鱼,一碗酸溜白菜,一碟葱拌豆腐,还有一份花生米。 看着这一桌虽不名贵却充满无限诱惑的菜肴,张麻子垂涎欲滴到口水都快流了出来,他有些急不可耐的坐了下来,他要尝尝苏鱼的手艺。 当他用筷子挑了块鱼身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之后,不由脱口而出:“好!甜而不腻。” 接着他又尝了一片鲜嫩的大白菜,瞬间他又说了一句:“不错,恰到好处。” 然后他又用一个木制的勺盛起一块软滑无比的豆腐慢慢溜进嘴中,只见片刻之后他的脸连着他的脖子已逐渐开始由白变红,说话的语调也有些开始吞吐不清:“爽哈辣的够味。” 语音刚落,他竟迫不及待地用手抓起一把花生米一个劲往自己嘴里塞去,一边塞着一边说着:“脆香味” 这边张麻子吃的津津有味,苏鱼的最后一道菜也已完成;看着张麻子“欲仙欲死”的模样,苏鱼也不由会心一笑。 “这么香的菜,要没有酒岂不无趣的很,你等着,我去拿酒来!” 这是张麻子第一次在苏鱼面前主动提出喝酒,确实,尝了四口菜,称赞了四次,如此有味道的菜肴连一向抠门的张麻子都已忍不住。 很快的,桌上除了菜又多了一坛酒,苏鱼其实并不会喝酒,只是很早的时候曾在乡里的庙会偷偷喝过一口,苦涩难进却又回味无穷;这种感觉就像是当你爱上一个不喜欢你的姑娘一样,明知心口难开却又想跃跃欲试。 当第一口酒顺着苏鱼的喉咙慢慢流进胃中,顿时一股热火中烧的强烈刺感由着他的喉腔迅速烧到了他的丹田,口中犹如火烧,胃里也已汹涌翻滚,他急忙夹起几筷白菜一股脑儿地咽了下去,慢慢地这才让肚子的那团火得已平息,只是这前后的挣扎竟让他“火”出了眼泪。 反观张麻子就“稳如泰山”:吃一口菜,喝一口酒,吃一粒花生米,咪一口酒。 “怎么?第一次喝酒?” 看着一脸写满笑意的张麻子,有些还未缓过来的苏鱼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喝过就喝过,没喝过又不丢人,想当年我第一次喝酒’ 酒一入肚,张麻子就开始述说他年轻时候与人喝酒的一些闲情逸事了。 苏鱼看着一边喝酒一边大口吃菜的张麻子,忽然觉得十分有趣和开心,都说习惯烧菜的人最幸福的不是吃着自己烧的菜,而是看着对方将你所烧的菜吃的一干二净。 聊到兴头,侃侃而谈的张麻子忽然端起酒碗,壮气十足的吆喝道:“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来,干了!” 似乎还未曾从上一口酒中彻底回神的苏鱼在听到对方要和自己干碗时,心中一时还有些忐忑,但随后看到对方一口尽底地喝下了,顿时,血气上涌,沉着头同样一口饮下。 不过这一饮而尽的感觉确实比那喝一口的感觉要来的痛快很多,喝下酒的苏鱼顿时竟没有了那般灼热难耐的烧感,而是感到一阵通体舒畅,整个人都要起飞了。 “好子!不错,够劲!看着样式该再浮一大白。” 张麻子看着整张脸已如“火烧云”般红彤彤的苏鱼,忽然升起了斗酒的兴趣。 “好!再来“ 又是一碗满满的酒,这一次带着酒劲的苏鱼准备主动出击一回,他徐徐起身手心有些颤抖的准备端起酒碗,只可惜在此后这碗酒无论如何再也没能从他的手中端起。 因为他已醉,已像一头瘫软的绵羊般趴伏在桌。 同样起身的张麻子看到苏鱼突如起来的醉酒,顿时一愣,随即又缓缓坐下,伸筷夹了片血红色的腊肉,边嚼边自言自语着说道:“都言‘酒不醉人人自醉,你倒好还没看样子这好酒好菜你都是那没福享受的命啦!” 在这场简单普通却充满乐趣的饭桌上,张麻子总共喝了三碗酒,其中一碗是从苏鱼的碗中接过的。 苏鱼虽然醉的有些不省人事,但张麻子还是十分开心的,只不过待到午时过后他却有些难过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颇具无奈的叹气道:“哎当真见鬼,得不偿失啊,三个铜板就这么没了。” 在这之后苏鱼再没有和张麻子喝过酒,一则是实在酒量不行,二则是张麻子不让。 此后苏鱼白天擦拭夜壶,午时开灶,而到了晚上则开始练习和研究那“九转玄功”的第三转“水溅”,自从田大壮的那次耍刀让他一夕间跨过了“风动”这座难以逾越的大山之后,便对田大壮的刀法念念不忘,只可惜现在 当提及“九转玄功”很多时候他又想到了那位给予自己淳淳教导与嘱托的老人,不知那位给与自己温暖的老人现在过的是否还是那般痛不欲生? 除了老人,他还想起了那个梳着两条辫子可爱的女孩,她的笑容是否还依然灿烂如霞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七十二章.一场游戏一场梦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但倘若得了欢却失了意,岂不显得有些得不偿失。 当喝的烂醉的李四像一条野狗一样被妓院的几个壮汉扔到门外的时候,他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无所有。 他一边踉跄着试图站起身来,一边嘴中还大大咧咧骂着:“虎落平阳被犬欺!往日个个当祖宗般奉承我,现在老子只是一时有些落魄了,就一个个当自己是大爷,一群欺软怕硬的狗奴才,老子才不稀罕!” 李四其实并不像他的名字那样默默无名,相反的他在这一带的名声很大,在江湖上他有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名号—“包打听”。 只要江湖上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比别人来的消息更快,更及时;他虽然素日里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但不得不承认他在这方面确实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 可惜这样的天赋在半个月前却成了他心头的累赘和负担,他被受托的主顾无情的辞退后,便被江湖许多突如起来的旧主,熟人追杀,在失去上一任雇主这座大树的荫护后,他变得一贫如洗,不仅穷而且时刻担惊受怕。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一无反顾地只要一有机会就去酒楼,妓院风流快活,他知道以现在自己的处境而言是件很危险的事,但他控制不住;这就好比那些个被人常说“狗改不了吃屎”的人一样,明知不对却还是要做。 开始的时候酒楼和妓院都对他显得“有情有义”,毕竟也曾是豪掷千金的客人,但一来二去时间长了,兜里的那几个蹭油的铜板终究还是藏不住他一穷二白的窘迫,霸王餐不是人人吃得起的,花姑娘也不是人人可以抱的。 这已是五天来第七次被人像死狗一样扔出来了,再往后怕是整条街上的酒楼和妓院的大门都要将他拒之门外了。 说话间,李四已经来到了前任雇主的门庭,看着门头匾额上镜壁辉煌镌刻着的几个大字,他忽然狠狠地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轻声嘀咕着骂道:“老狐狸!算你狠!老子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到时候你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一股脑的给你捅个底朝天!” 靠着口水算是出了口恶气的李四说归说,但也不敢在此地多做逗留,下一秒便拍拍屁股朝着临时找到的“狗窝”方向悻悻离去。 李四住的地方确实如同“狗窝”一般,不仅脏乱不堪而且臭气熏天,连带着这天寒地冻的冬天都能不时闻到一股醉熏熏的馊味,是个人都不愿选择留在这里,就连沿街的乞丐都对此地嗤之以鼻。 但李四愿意,他别无选择,因为这里安全!你想,倘若你有个朋友常日住在一边是垃圾堆,一边是粪化池的地方,你还想去见他吗? 李四现在最想做得事情就是躺在床上,因此他特意加快了步伐,片刻后已来到了一条平时鲜有人走的巷子,穿过巷子便可直接到达他的“家”了。 只不过当他还未走到巷子半道时,他便发现自己再也走不下去了,因为前面已无路。 前面站着两个人,准确的形容或许说是“鬼”更加贴切,他们手中都有剑,他们的样子难以形容,一张满脸布满伤疤的脸,一张又长又黑极不协调的脸,他们一动不动挡在路的中间,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两个勾魂使者。 李四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知道来者不善,他二话不说本能的回头就想往后跑,只可惜他退无可退,因为在他挪步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已动弹不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骇人的剑气,就像一股无形的网一样,只要自己稍一动作便有可能随时丧命。 李四心下已骇然,像如此凌厉可怕的剑气他生平还是第一次遇到,他知道自己今日多半凶多吉少,但本能的求生还是让他厚重脸皮想在侥幸着试一试,但见他忽然双膝重重砸在地面之上,叩首拜伏求饶着说道:“二位,你看我现在已不像个人样,求求你们大发慈悲,就当我是废物放过我吧!额哦来日要是二位有用的着在下的地方,定当赴汤蹈火,用命还命!” 李四说话的声音已有些哽咽,动情,让人听了都不免升出一丝怜悯之心。 但刀疤脸的剑客这时候却忽然笑了笑,他的笑就如同他脸上凹凸不平的沟壑充满了讽刺:“你看他,像不像一条狗?” 他问的当然不是李四而是身边的黑脸剑客,黑脸没有笑,表情显得十分严肃,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同他的脸一样又黑又臭:“狗?狗有勇气能自食其力,况且它还忠诚于它的主人,像他这样的人在我看来,连狗都不如!” 话已裸,说的很难听,李四的脸色也一阵青红,但他还是有些嬉皮笑脸的低头奉承着说道:“二位大侠!你们说的对!我连狗都不如,像我这样恶臭满盈的人还是不要污了你们的手了。” “呵呵听闻你也算是个有名的人,竟然能说出这种话!看来你当真是个不要脸的人才!不过听说你卖的消息价钱一直要的不低,又怎会接二连三的被人像条狗一样从楼里扔出来呢?” 话到此时,一直将头埋在地上的李四忽然轻轻拧了拧自己的脖子,那双原本无力的双手悄然间用力攥紧,那双沉寂如死鱼般颓废的眼神在不经意间竟透出几分凶狠的神色,只不过这样的姿态转眼即逝,他又开始恢复了先前那副贪生怕死的模样,只是这一次没有开口回应。 他不说话但不代表别人没话说,一脸严肃的黑脸剑客仿佛在替李四回答着:“他原本可以快活地做一个富甲一方的大财主,只可惜他的命里就犯着贱,有钱怕是也没命花!“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当他走出南宫世家这座大门,他就已经不能算作一个人了!如果他稍微懂得收敛一些,稍微当自己还是个人的话,他就不会在半个月内花光自己仅剩的那些银子,他就不会在五天内逛过十二家青楼,喝光八家酒楼的二十年陈年花雕了,也不用提心吊胆害怕被人追杀而选择住在这个猪狗不如的地方了。” “那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确实没有什么意思!”黑脸剑客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已将趴在地上的李四看作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一样。 当“南宫世家”这四个字像一阵伤人的冷风吹进李四耳中的时候,李四不再开始沉默,他缓缓抬起了头,那双看似已无力的双手也因某种不为人知的愤怒仿佛变得充满了力量,他几乎咬牙切齿说道:“这样活着确实没有意思!但南宫离那个老混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几年我为他辛苦卖命所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哦,这么说来反倒是我弄错了,你并没有对他不忠,反倒是他不守承诺甩了你?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刀疤脸剑客似乎觉得现在的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还能有什么原因,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这是他一向处事的风格!” “新人?来的是什么人,难道比你‘包打听的本事还大?” “想来二位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号,‘铁胆神候铁鹰!”李四回话的语气越来越快,在他看来对方对自己说的话越感兴趣,自己活命的机会也会变得更多。 这次轮到两位剑客开始沉默了,不过只是片刻,刀疤脸又开始恢复他那有些轻佻的语气了:“哦,原来是四平八稳,稳如泰山的铁神捕,听闻他一向待在南宫离的身边,并且要命的忠心,看来你这次是真的没有什么机会了!” 李四的脸色已变得开始有些难看,额头上的汗珠也开始顺势流淌到了鼻尖,他若再想不出些有用的话题,那么下一刻他的人头或许就 “够了!”就在李四一筹莫展的时候,黑脸剑客却对着刀疤脸说了这两个字。 够了的意思是停下,别玩了;看着凶神恶煞的刀疤脸剑客竟真的不说话了,也不再开玩笑了。 反观黑脸剑客仍旧面无表情,只不过他的神情显得更加沉重:“你应该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即使今日不死在我们手下,他日也会死在别人的刀下,与其这样,现在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你活下去的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已经满头大汗的李四几乎脱口而出问道。 “我想找两个人,一个瞎子和一个少年!” 原本对那个所谓的机会还充满侥幸渴望的李四在听到黑脸剑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一阵无奈和绝望,怎么谁都想找到他们,可是谁又知道他们到底在哪呢? “我知道你说的这两个人,南宫离也在找他们,可是我实在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他们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也就为这事南宫离这个老鬼才狠心让我滚蛋了。” 李四自然说的是实话,以他的能耐原想要在偌大的江湖中找一两个人原本并不是件十分困难的事,但足足一个月他动用了所有力所能及的关系却始终没找到。 当李四说话的时候,黑脸剑客也在看他,他的眼睛很特别,黑如墨却透着邪性的睿力,仿佛可以洞穿人心。 “看的出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的行踪,真是可惜,你唯一活命的希望就这么被轻易断送了!”说完他便沉默着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再与对方多说一个字。 与此同时,刀疤脸的剑客已缓步往前,边走嘴中还念叨着:“是时候送你上路了!” 十分无助的李四此刻已仿佛不再是单纯的流汗而是在淌着血,他忽然开始大声叫嚷着:“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他们!只要再给我点时间 “你觉得如果连‘铁胆神候都找不到的人,你还能找到?我既然知道南宫离已让他来找人,那有没有你还有那么重要吗?”话音刚落,黑脸剑客已开始转身向后走去。 “我我知道南宫离的很多秘密,你应该会有兴趣的。”无论如何李四都想在临时前在做最后的挣扎,他不想自己就这么悄无声息死的太过憋屈。 “南宫离既然舍得放弃你,那么你所谓的那些秘密就已不再是秘密,这对我而言毫无价值!“ 刀疤脸已临近,就站在距离李四不足五米的地方,下一刻他的剑带着剑鞘整齐地在空中划下一道完美的“曲线”。 曲线是弯的,是毫无规则的,就像空气中的风一样,来去无踪;现在这道曲线也像风一样,不过是比风更加凌厉,更加伤人的剑气。 漫天的剑气就像无数把弑人银勾,勾勾要人命,勾了你的魂,也就要了你的命。 眼看退无可退,已必死无疑的李四势必要死在这勾人的剑气下,看起来他已是个死人。 但他没有死,非但没死还躲过了几处致命的剑伤,在这一刻他已不再是那个垂头丧气等死的李四,他的拳头充满了力量,他的整个人也如一头凶猛的猎豹猛然冲向前方。 他仿佛已全然无惧,他的目标竟不是眼前的刀疤脸,而是已转身向后而去的黑脸。 李四自然明白要想在这两个人的剑下活命绝对是比登天还难的事,但他第一时间却没有选择逃跑的机会而是一无反顾地朝着那条“死亡之路”而去,他不是疯了而是别无选择,他必须要搏一把。 因为那条路的后面就是他的家,只要能到达他的家,他就还有希望;因为他还有一张床,那张床的下面连着一条密道,密道一旦开启就很难再被打开。 李四已像一条疯狗般冲了出去,刀疤脸却纹丝未动,连抬手的意识都没有,他还觉得很有趣,刚才还如同废物般的李四此刻竟会爆发出如此强烈的力量!只可惜他还是要死,而且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因为这份力量对于他们而言简直一文不值。 “呵呵我倒忘了你的另一个身份,昔日一夜间踏平湘西三十六寨的岭南王,说的就是你吧!想不到这些年过去你一身铁布衫金钟罩横练的外加功夫依然颇具气势,看来平日里你虽然花天酒地,但功夫却分毫没有拉下!只可惜你还是太高估你自己了“ 说话的正是已回头准备离开的黑脸剑客,对于李四的突然爆发,他似乎早在意料之中,他没有用剑,只是说话间微微合起了他右手的两个指间,他的手细若纤骨却仿佛充满了魔力。 下一秒,天空仿佛乌云密布,倘若说刀疤脸先前的“银勾“形如风的话,那么此刻的“锥子”就是形如光的闪电。 黑脸没有回头,但他手指间所释放出的那道闪电已像一道冲破夜空的烟火划亮整个天空。 李四没能如愿的冲过这条路,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赶到黑脸的身前,因为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痕,这道血痕此刻也正如烟火般喷射出璀璨的颜色。 “从一开始你便认出了我们,你心里清楚在我们面前你毫无机会,你所表露出的恐惧是真,但你的戏未免演的有些过头了,也罢!我这手指一剑也算是对你煞费苦心的奖赏了。” 躺在地面上的李四已无法说话,全身抽搐着的身体在他拼命挣扎下让流淌在脖间的血液流失的更加迅速,他大口喘着粗气,手指拼命按在自己的脖间,试图让那些不断往外流失的血液得到一个缓冲,只可惜这一切都只会是徒然。 不一会儿,他的身体变得开始僵硬,渐渐变得没有了生机,只不过他的眼睛依然瞪得让人感觉有些难受和不甘,死不暝目。 “真是无聊的游戏!” “走吧!” 李四已死,两名神出鬼没的剑客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条寂静的巷子,还有那一阵不知何时吹来的冷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七十一章.一场游戏一场梦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但倘若得了欢却失了意,岂不显得有些得不偿失。 当喝的烂醉的李四像一条野狗一样被妓院的几个壮汉扔到门外的时候,他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无所有。 他一边踉跄着试图站起身来,一边嘴中还大大咧咧骂着:“虎落平阳被犬欺!往日个个当祖宗般奉承我,现在老子只是一时有些落魄了,就一个个当自己是大爷,一群欺软怕硬的狗奴才,老子才不稀罕!” 李四其实并不像他的名字那样默默无名,相反的他在这一带的名声很大,在江湖上他有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名号—“包打听”。 只要江湖上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比别人来的消息更快,更及时;他虽然素日里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但不得不承认他在这方面确实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 可惜这样的天赋在半个月前却成了他心头的累赘和负担,他被受托的主顾无情的辞退后,便被江湖许多突如起来的旧主,熟人追杀,在失去上一任雇主这座大树的荫护后,他变得一贫如洗,不仅穷而且时刻担惊受怕。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一无反顾地只要一有机会就去酒楼,妓院风流快活,他知道以现在自己的处境而言是件很危险的事,但他控制不住;这就好比那些个被人常说“狗改不了吃屎”的人一样,明知不对却还是要做。 开始的时候酒楼和妓院都对他显得“有情有义”,毕竟也曾是豪掷千金的客人,但一来二去时间长了,兜里的那几个蹭油的铜板终究还是藏不住他一穷二白的窘迫,霸王餐不是人人吃得起的,花姑娘也不是人人可以抱的。 这已是五天来第七次被人像死狗一样扔出来了,再往后怕是整条街上的酒楼和妓院的大门都要将他拒之门外了。 说话间,李四已经来到了前任雇主的门庭,看着门头匾额上镜壁辉煌镌刻着的几个大字,他忽然狠狠地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轻声嘀咕着骂道:“老狐狸!算你狠!老子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到时候你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一股脑的给你捅个底朝天!” 靠着口水算是出了口恶气的李四说归说,但也不敢在此地多做逗留,下一秒便拍拍屁股朝着临时找到的“狗窝”方向悻悻离去。 李四住的地方确实如同“狗窝”一般,不仅脏乱不堪而且臭气熏天,连带着这天寒地冻的冬天都能不时闻到一股醉熏熏的馊味,是个人都不愿选择留在这里,就连沿街的乞丐都对此地嗤之以鼻。 但李四愿意,他别无选择,因为这里安全!你想,倘若你有个朋友常日住在一边是垃圾堆,一边是粪化池的地方,你还想去见他吗? 李四现在最想做得事情就是躺在床上,因此他特意加快了步伐,片刻后已来到了一条平时鲜有人走的巷子,穿过巷子便可直接到达他的“家”了。 只不过当他还未走到巷子半道时,他便发现自己再也走不下去了,因为前面已无路。 前面站着两个人,准确的形容或许说是“鬼”更加贴切,他们手中都有剑,他们的样子难以形容,一张满脸布满伤疤的脸,一张又长又黑极不协调的脸,他们一动不动挡在路的中间,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两个勾魂使者。 李四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知道来者不善,他二话不说本能的回头就想往后跑,只可惜他退无可退,因为在他挪步的一瞬间他发现自己已动弹不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骇人的剑气,就像一股无形的网一样,只要自己稍一动作便有可能随时丧命。 李四心下已骇然,像如此凌厉可怕的剑气他生平还是第一次遇到,他知道自己今日多半凶多吉少,但本能的求生欲望还是让他厚重脸皮想在侥幸着试一试,但见他忽然双膝重重砸在地面之上,叩首拜伏求饶着说道:“二位,你看我现在已不像个人样,求求你们大发慈悲,就当我是废物放过我吧!额哦来日要是二位有用的着在下的地方,定当赴汤蹈火,用命还命!” 李四说话的声音已有些哽咽,动情,让人听了都不免升出一丝怜悯之心。 但刀疤脸的剑客这时候却忽然笑了笑,他的笑就如同他脸上凹凸不平的沟壑充满了讽刺:“你看他,像不像一条狗?” 他问的当然不是李四而是身边的黑脸剑客,黑脸没有笑,表情显得十分严肃,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同他的脸一样又黑又臭:“狗?狗有勇气能自食其力,况且它还忠诚于它的主人,像他这样的人在我看来,连狗都不如!” 话已赤裸裸,说的很难听,李四的脸色也一阵青红,但他还是有些嬉皮笑脸的低头奉承着说道:“二位大侠!你们说的对!我连狗都不如,像我这样恶臭满盈的人还是不要污了你们的手了。” “呵呵听闻你也算是个有名的人,竟然能说出这种话!看来你当真是个不要脸的人才!不过听说你卖的消息价钱一直要的不低,又怎会接二连三的被人像条狗一样从楼里扔出来呢?” 话到此时,一直将头埋在地上的李四忽然轻轻拧了拧自己的脖子,那双原本无力的双手悄然间用力攥紧,那双沉寂如死鱼般颓废的眼神在不经意间竟透出几分凶狠的神色,只不过这样的姿态转眼即逝,他又开始恢复了先前那副贪生怕死的模样,只是这一次没有开口回应。 他不说话但不代表别人没话说,一脸严肃的黑脸剑客仿佛在替李四回答着:“他原本可以快活地做一个富甲一方的大财主,只可惜他的命里就犯着贱,有钱怕是也没命花!“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当他走出南宫世家这座大门,他就已经不能算作一个人了!如果他稍微懂得收敛一些,稍微当自己还是个人的话,他就不会在半个月内花光自己仅剩的那些银子,他就不会在五天内逛过十二家青楼,喝光八家酒楼的二十年陈年花雕了,也不用提心吊胆害怕被人追杀而选择住在这个猪狗不如的地方了。” “那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确实没有什么意思!”黑脸剑客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已将趴在地上的李四看作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一样。 当“南宫世家”这四个字像一阵伤人的冷风吹进李四耳中的时候,李四不再开始沉默,他缓缓抬起了头,那双看似已无力的双手也因某种不为人知的愤怒仿佛变得充满了力量,他几乎咬牙切齿说道:“这样活着确实没有意思!但南宫离那个老混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几年我为他辛苦卖命所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哦,这么说来反倒是我弄错了,你并没有对他不忠,反倒是他不守承诺甩了你?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刀疤脸剑客似乎觉得现在的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还能有什么原因,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这是他一向处事的风格!” “新人?来的是什么人,难道比你‘包打听的本事还大?” “想来二位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号,‘铁胆神候铁鹰!”李四回话的语气越来越快,在他看来对方对自己说的话越感兴趣,自己活命的机会也会变得更多。 这次轮到两位剑客开始沉默了,不过只是片刻,刀疤脸又开始恢复他那有些轻佻的语气了:“哦,原来是四平八稳,稳如泰山的铁神捕,听闻他一向待在南宫离的身边,并且要命的忠心,看来你这次是真的没有什么机会了!” 李四的脸色已变得开始有些难看,额头上的汗珠也开始顺势流淌到了鼻尖,他若再想不出些有用的话题,那么下一刻他的人头或许就 “够了!”就在李四一筹莫展的时候,黑脸剑客却对着刀疤脸说了这两个字。 够了的意思是停下,别玩了;看着凶神恶煞的刀疤脸剑客竟真的不说话了,也不再开玩笑了。 反观黑脸剑客仍旧面无表情,只不过他的神情显得更加沉重:“你应该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即使今日不死在我们手下,他日也会死在别人的刀下,与其这样,现在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你活下去的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已经满头大汗的李四几乎脱口而出问道。 “我想找两个人,一个瞎子和一个少年!” 原本对那个所谓的机会还充满侥幸渴望的李四在听到黑脸剑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一阵无奈和绝望,怎么谁都想找到他们,可是谁又知道他们到底在哪呢? “我知道你说的这两个人,南宫离也在找他们,可是我实在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他们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也就为这事南宫离这个老鬼才狠心让我滚蛋了。” 李四自然说的是实话,以他的能耐原想要在偌大的江湖中找一两个人原本并不是件十分困难的事,但足足一个月他动用了所有力所能及的关系却始终没找到。 当李四说话的时候,黑脸剑客也在看他,他的眼睛很特别,黑如墨却透着邪性的睿力,仿佛可以洞穿人心。 “看的出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的行踪,真是可惜,你唯一活命的希望就这么被轻易断送了!”说完他便沉默着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再与对方多说一个字。 与此同时,刀疤脸的剑客已缓步往前,边走嘴中还念叨着:“是时候送你上路了!” 十分无助的李四此刻已仿佛不再是单纯的流汗而是在淌着血,他忽然开始大声叫嚷着:“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他们!只要再给我点时间 “你觉得如果连‘铁胆神候都找不到的人,你还能找到?我既然知道南宫离已让他来找人,那有没有你还有那么重要吗?”话音刚落,黑脸剑客已开始转身向后走去。 “我我知道南宫离的很多秘密,你应该会有兴趣的。”无论如何李四都想在临时前在做最后的挣扎,他不想自己就这么悄无声息死的太过憋屈。 “南宫离既然舍得放弃你,那么你所谓的那些秘密就已不再是秘密,这对我而言毫无价值!“ 刀疤脸已临近,就站在距离李四不足五米的地方,下一刻他的剑带着剑鞘整齐地在空中划下一道完美的“曲线”。 曲线是弯的,是毫无规则的,就像空气中的风一样,来去无踪;现在这道曲线也像风一样,不过是比风更加凌厉,更加伤人的剑气。 漫天的剑气就像无数把弑人银勾,勾勾要人命,勾了你的魂,也就要了你的命。 眼看退无可退,已必死无疑的李四势必要死在这勾人的剑气下,看起来他已是个死人。 但他没有死,非但没死还躲过了几处致命的剑伤,在这一刻他已不再是那个垂头丧气等死的李四,他的拳头充满了力量,他的整个人也如一头凶猛的猎豹猛然冲向前方。 他仿佛已全然无惧,他的目标竟不是眼前的刀疤脸,而是已转身向后而去的黑脸。 李四自然明白要想在这两个人的剑下活命绝对是比登天还难的事,但他第一时间却没有选择逃跑的机会而是一无反顾地朝着那条“死亡之路”而去,他不是疯了而是别无选择,他必须要搏一把。 因为那条路的后面就是他的家,只要能到达他的家,他就还有希望;因为他还有一张床,那张床的下面连着一条密道,密道一旦开启就很难再被打开。 李四已像一条疯狗般冲了出去,刀疤脸却纹丝未动,连抬手的意识都没有,他还觉得很有趣,刚才还如同废物般的李四此刻竟会爆发出如此强烈的力量!只可惜他还是要死,而且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因为这份力量对于他们而言简直一文不值。 “呵呵我倒忘了你的另一个身份,昔日一夜间踏平湘西三十六寨的岭南王,说的就是你吧!想不到这些年过去你一身铁布衫金钟罩横练的外加功夫依然颇具气势,看来平日里你虽然花天酒地,但功夫却分毫没有拉下!只可惜你还是太高估你自己了“ 说话的正是已回头准备离开的黑脸剑客,对于李四的突然爆发,他似乎早在意料之中,他没有用剑,只是说话间微微合起了他右手的两个指间,他的手细若纤骨却仿佛充满了魔力。 下一秒,天空仿佛乌云密布,倘若说刀疤脸先前的“银勾“形如风的话,那么此刻的“锥子”就是形如光的闪电。 黑脸没有回头,但他手指间所释放出的那道闪电已像一道冲破夜空的烟火划亮整个天空。 李四没能如愿的冲过这条路,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赶到黑脸的身前,因为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痕,这道血痕此刻也正如烟火般喷射出璀璨的颜色。 “从一开始你便认出了我们,你心里清楚在我们面前你毫无机会,你所表露出的恐惧是真,但你的戏未免演的有些过头了,也罢!我这手指一剑也算是对你煞费苦心的奖赏了。” 躺在地面上的李四已无法说话,全身抽搐着的身体在他拼命挣扎下让流淌在脖间的血液流失的更加迅速,他大口喘着粗气,手指拼命按在自己的脖间,试图让那些不断往外流失的血液得到一个缓冲,只可惜这一切都只会是徒然。 不一会儿,他的身体变得开始僵硬,渐渐变得没有了生机,只不过他的眼睛依然瞪得让人感觉有些难受和不甘,死不暝目。 “真是无聊的游戏!” “走吧!” 李四已死,两名神出鬼没的剑客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条寂静的巷子,还有那一阵不知何时吹来的冷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七十二章.自古难测是人心 古宅,老屋,后院,一个沧桑的老人与一个着留着短发,长着鹰钩鼻的老者正齐肩并立,正聚精会神地望着地上躺着的一具尸体。 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刚死不久的李四,李四被发现的时候血液还未凝固,尚有余温。 “又是巷子!这次真的算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你觉得怎样?” “我觉得这种滋味不怎么样,就好像有人在你家门口随意放了一把火,你却拿人家毫无办法。” “你这算是讽刺吗?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对我说出如此难以入耳的话。” “我说的是实话!不过他该死,像他这样的人活着也是种耻辱。” “哼打狗也得看主人,就是他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像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在我家门口杀人,是否太不把我看在眼里,简直岂有此理!” 一向沉稳的老人此刻也有些被气的吹胡子瞪眼了,他已好些年没有遇到敢如此挑衅自己的杀手。 “不过那两个杀手确实是值得骄傲的人,李四能以如此方式死在他们的剑下也算死得其所了。”一旁已半蹲着探查尸体的鹰钩鼻老者不紧不慢地说道。 “确定是他们吗?”老人的话听着有些犹疑,但在他的内心中其实也早已有了自己的判断,只不过他需要身旁的这位能够给予自己一个更加肯定的答案来平复自己内心有些挣扎的不安与惶恐。 “我虽然不用剑,也不太懂剑,但我看的出李四死前受过两种不同的剑伤,被剑气所伤的致命处,一剑封喉,着实有些可怕!” “就算他们真如传闻中那般神鬼莫测,但他们也是人,据我所知自从李四被我赶出门后,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不仅是因为他的运气好,更重要的还是他隐藏的实力,昔日也曾独霸一方的‘岭南王’没理由这般不济事的,就算是你也不可能胜的如此轻松吧!难不成他们的剑已能齐肩于剑阁的卓鼎风不成?” 老人对于李四的死并没有丝毫的痛心,只是接二连三巷子里所发生的命案让他对于那条摸不清底细的巷子越发心生忌惮。 鹰钩鼻老者没有马上回答对方的问话,只是在李四身体的几处剑伤部位反复验查,片刻之后他给了老人一个有些难以让人接受却又或许无限接近事实的答案:“我没有看过卓鼎风的剑,即使他的剑真如传说中那般让人望尘莫及,但在我看来这两位的剑绝不会比他差太多,因为我在他们的剑中感受到了一股让人绝望的气息。” 这次轮到老人开始沉默了,在老人心中那座闻名遐迩的“巷子”所带给他的剧烈冲击感从李四的死亡开始已升至顶峰,他实在很难想象还未出场的公子羽到底还隐藏着多么可怕的能量。 他了解铁鹰,他知道对方说的话虽然不那么中听却都是实话,他心中忽然有种隐隐不安的挫败感,这种感觉是他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 “如此看来即便你我二人联手也未必能与对方与之抗衡!综合先前的几桩命案,这二位如今找到李四怕不只是巧合这么简单啊。” “能让这二位不辞辛劳只为寻找李四这样的人,那么这就绝不是巧合这么简单,他们一定存在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他们也在寻找一些特别的人或事。”铁鹰没有去印证老人对于双方实力的对比可能性,而是更加准确细致地在阐述着某种事实。 “难道他们也在”这是老人从心底里不愿承认的事实,但如今看来这种情况存在的可能性极大,瞎子和少年的事还未清楚,现在似乎又牵扯进来一个神秘恐怖的组织,他们之间又存在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可能性? 一时间老人忽然发觉所有的事情正朝着自己也无法预测的方向逐渐蔓延开来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扰乱了正独自思绪万千的老人,来的人是内务的管家来福。 来福进入后院的时候,正好看到一脸严肃的铁鹰正一本正经地探查地上的一具尸体,他顺势瞟了眼略带忧色的老人,原本平静的心情竟似有了些许紧张。 “老爷!门外有人求见。”此时来福说话的声音已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不见!”本就心情一团糟的老人此刻哪有心思见什么人。 “是!不过老爷”毕竟是在府内呆了多年的老人,老爷此刻的心情来福怎能看不出来,只不过来访之人不得不让他硬着头皮再次提及。 “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觉得你是这家主人?”老人现在说的话存粹是一种莫名的发泄。 来福顿时不敢再出声,只是低着头;一旁专注于尸体的铁鹰却忽然站了起来,从老人的话中他清楚老人此时复杂的情绪源自何处,他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来福低声问:“来访者何人?有道明来意吗?” “他们说来自‘听雨楼,路过此地特来拜访。”听到铁鹰询问,来福如同撵上一根救命稻草赶紧回应道。 “嗯?”原本情绪有些低落的老人在听到“听雨楼”三个字后情绪上显然产生了一些波动。 “还没找他们,他们这倒不请自来!也好,来福,请他们到偏厅稍等片刻。” 江南的某处小院内,一个身着紫金棉袍的年轻男子正轻嘬着一口刚沏的铁观音,他的下身坐的是一张木制的轮椅,他的眼神正望着前方一株含苞待放的腊梅怔怔出神。 他已在此端着了一个时辰,他喜欢安静,习惯冬天里那份肃然下的凄冷。 只可惜今日没有下雪,不然雪花下绽放的腊梅更值得让他回味无穷。 此时他的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一个全身上下紧紧包裹在黑色娄风中只露出一双充满郁色双眸的青年。 青年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没有发出一丝响动,同样静静地望着半空中那株昂首挺立的腊梅。 时间仿佛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彼此沉默无言的两人就像不约而同地在欣赏着远山脚下的一幅秀丽山河的风景画,忘情的专注。 恰在此时,年轻男子忽然放下手中的杯盏,轻轻叹言道:“你觉得这花今日会开吗? “不会!”青年仍旧望着那株腊梅,似乎十分执迷于当中不可言说的意境。 “哦?那你觉得它会在何时才能开出花来?” “在它需要绽放的时候,我想它自然会开的。” “哈哈好有趣的答案!你的回答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话到此处,年轻男子已将自己的三根手指放到了沁凉的大理石案上,他一边轻轻敲击一边满怀笑意的微微摇头。 “是‘夕阳还是落日呢?”青年已将心神悄然收回,对于年轻男子吊足胃口的回答他还是什么有兴趣的。 “都不是!哎,他们要是有这个情趣就好喽!我说的是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哦说起来应该只能算是旧识。” “难道他也曾和我说过一样的话?” “不,他没有!不过我想那天如果那场雪来的再晚一些,他会和我说同你一样的话的。 暮然间,青年看着对方的眼睛,仿佛陷入了沉思,又仿佛想透过自己的这双眼睛彻底看清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年轻男子仿佛丝毫没有介意青年炙热的眼神,只是重新端起了茶盏问了一个更加奇怪的问题:“你说南宫离的命会比我的命活得更长久吗?” 这简直是个要命而又怪的离谱的问题,一时间青年已被问的有些发愣,他没曾想到对方忽然会问这样一个怪诞的问题,但他还是回答了,是坚定不移地答道:“绝不会! 青年回答地斩钉截铁,丝毫没有疑虑,但年轻男子的表情似乎并未又过多的波动痕迹,他只是将那停留在嘴边的一片茶叶轻轻抿到了嘴中,然后不温不火地说了句:“你错了!” 错?错在哪?难不成要说你会比他先死?想来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说出如此愚蠢的话吧。青年不理解,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想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每个人的命都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有时候终归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据我所知,‘听雨楼的人已下山,他们此刻就在南宫离的府中做客。” 当听到“听雨楼”三个字的时候,青年郁色的眼中仿佛燃气了一丝火焰,不过很快的这丝悲呛的火苗便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分震惊和茫然。 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巷子”里的大小事务,像这样的消息没有理由他会后知后觉,更何况他不明白以现今的情况而言,“听雨楼”与南宫世家的关系应该水火不相容才对。 似乎有所察觉青年内心变化的年轻男子,并没有耐着心性回答对方心中所有疑虑,只是笑言道:“你是不是难以理解?” 男子的话就像一根无形的银针直戳青年的心脏,他那神秘莫测的笑容背后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这一刻青年仿佛第一次重新认识这位让人闻风丧胆的神秘男子,他忽然觉得此时坐在自己身边的这位男子就如同迷雾中的幻影,虚无,飘渺,让人难以捉摸。 他缓缓低下了头,带着最诚挚的态度,谦卑而又虚心地说出了五个字:“主人,请赐教!” 年轻男子看着低头一脸谦卑模样的青年,忽然将坐着的轮椅慢慢推向了前方,看着远方一片乌沉的天空,轻轻叹息道:“你要记住,这个世上有一种东西叫作欲望,在欲望所衍生出的权力和利益面前,所有东西都不值一提!哪怕有一天当你看到两个彼此身负血海深仇的人坐在同桌把酒言欢,你也不必觉得奇怪。我了解南宫离,我知道他会那样做的。” 在听到年轻男子“语重心长”的话后,如有所思的青年猛然抬起了头,他望着前方那道不算伟岸,甚至有些纤瘦,萧条的背影缓缓吐出三个字:“我懂了!” “不过我还是要赞赏你!你做的那几件事虽没能要了南宫离的命,却已足够让他发疯。 青年明白年轻男子嘴中说的那几件事指的就是近来“巷子”里发生的那几桩命案。 “像那样的拳头,像那样的杀人方式,我想就算是南宫离身边的那条‘老狗也足够胆战心惊的吧!” 确实,那样的拳头世间又有几个?只不过那样的拳头并非真的来自一个人,而是一件武器,一件一拳能击出十倍力量的拳套;而真正的“八臂哪吒”或许早在多年前已真的葬身在那深渊之下,那些所谓的刀枪棍棒不过是通过一群训练有素的死士在一个月的“魔鬼训练”中伪装突袭所造成的假象。 然后这一切的成果,功劳都要归功于这位青年,这位善于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正是如今公子羽身边最亲近的人——“窃影”。 天空依旧阴沉,院子内依旧清冷,不知何时院子里只剩下独善其身的年轻男子。 他在凝望,凝视着那一株欲待绽放的腊梅,桌上的茶盏还在,茶水已凉 他似乎忘了告诉青年一句话:有些花即使开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去摘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七十三章.疑云重重 一 天蔚蓝却有风,是呼呼作响的冷风;街道依旧清冷,屋檐,地面上铺满的那一层层薄薄的冰霜似乎在提醒着人们严寒的冬天才刚刚开始。 街道最边角的铁匠铺此刻却显得“热火朝天”,不仅有清脆的打铁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喋喋不休。 声音来源于一个着装打扮远胜于实际年纪的中年妇人,像她这个年纪的人实在不该穿那么艳丽的衣服,也不该花大把心思在那对原本上天赋予她的大阔脚上,更何况她手中的那一篮子鸡蛋和一条烟熏的腊肉根本就是在为她自以为是的“美丽”上大大减分。 她来铁匠铺的时间已不短,她的身边除了铁匠王二,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稚嫩孩童;在这段时间内除了能听到她持续不断的侃侃而谈之外,就只剩下屋外风的声音以及不远处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少女不时发出的轻笑。 王二很无奈,很多时候当他无论面对谁他都能从容不迫,但眼前的这位确实让他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他有些埋怨又有些同情地望了眼妇人身边的中年男子,那种眼神仿佛在说像你这般模样的男子怎么会娶一个如此“不堪”的女人,简直是一种悲哀。 可惜中年男子并未能体会,因为从头至尾他都不曾抬起过头来,他的眼神始终提留在脚下的方寸之地。 似乎说的有些口干舌燥,妇人下意识地停了嘴,她忽然回头重重地拍在了中年男子的手臂上,语气颇具强势得问道:“哎,我说你个没出息的!现在在说你儿子的人生大事呢,关键时候就当哑巴了。” 原本还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中年男子被妇人这般用力一拍,顿时浑身抖了个机灵,只见他缓缓抬起头轻声轻语地说了句:“你说的话不就是我想说的吗!” 此话一出不仅听的一旁的王二直摇头,连站在屋角落的少女都忍不住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而这一笑不仅使得有些低声下气的中年男子轻薄的脸上红云满天,更使得原本天真可爱的稚嫩孩童愤愤不平地朝着“罪祸”的源头努力挣扎着做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恶相”。 少女是谁?少女是古灵精怪天生爱笑的铃铛,在她的人生字典里怎会少了“得理不饶人”这几个字,同样的,她瞬时朝着怒目圆瞪的孩童做了一个暗藏“鄙视”的鬼脸。 这有趣的一幕正好被妇人瞧见了,她知道这位看似活泼可爱的少女对王二而言有着非比寻常的重要,但心中顿升的一股无名怒火又无处发泄,转而只能对着身旁的中年男子嘶吼道:“到底你是当家的还是我来作主!你这辈子能像个男子一样硬气一回吗!“ 这一次不仅是铃铛连一脸无奈的王二都忍俊不禁笑出了声,作为男人被自家的老婆这般说道实在是太过丢份了。 终于原本只差一条缝钻进地里的中年男子似乎已忍无可忍,表情猛然间变得十分严肃,对着王二一本正经地说道:“今天来此主要是为了还清那把刀所欠下的债,抱歉我没能兑现我的诺言,这些东西就当是我对你的歉意和补偿!” 说完朝着妇人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让妇人将这一篮子鸡蛋和一条腊肉拿给人家。 原本还想着用这些东西争取给自己儿子换一个师徒名分的妇人在听到男子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真恨不得一脚踹到男子的脸上,本想着或许这一次不会再让她有所失望,可惜还是事与愿违。 她有些气急败坏地嚷着:“这是用来给你” 话到一半,妇人却又说不下去了,因为男子毫无征兆地对着她说了两个字:“闭嘴!” 此刻中年男子的眼中似乎有火,面色阴沉的有些可怕;上一次男子露出如此面目的时候还要追溯到三年前妇人将他那把磨刀霍霍十年的砍柴刀扔到后山的悬崖后,这是第二次,一时间妇人竟显得有些发懵。 “见笑了!”中年男子仿佛丝毫未曾留意妇人的尴尬的神情,诚然对着王二说道。 王二已不再笑,脸上皱起的眼角纹也因为情绪的转变而变得舒展开来,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对着中年男子说道:“东西我收下,虎的事情我也可以答应,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请说!”中年男子毫不犹豫脱口而出,诚然事情的发展已在他预料之外。 “我想让人跟你学砍柴!”这是王二说出的条件。 砍柴还需要学吗?倘若是个稍微聪明点的人都不会觉得这是个有难度的问题,但男子却没有回应。 当王二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男子的第一反应竟是有些惊讶,有些意外,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对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男子显得有些犹疑,身旁的妇人却再也按耐不住了,她一个劲地点头示意表示同意。 “是送刀的那个少年吧!” “是!” “我知道有很多事我本不该问的,但我的刀从不会轻易见人,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他欠我太多铜钱!我不想浪费更多的口粮,所以现在他已经在张麻子的店里干活,但如果想更快还清那些债,随你上山多砍些柴火我想还是有这个必要的。” 王二说话的语气显得轻描淡写,但中年男子听着却不由一惊,眉头微微紧蹙。 “好!我答应你。” 今日南宫世家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一位看似饱经沧桑的老者和一位清秀如风的女子。 南宫离自然认得这位骨瘦如柴的老人,曾经在某个场合给他留下过足够深刻的印象,至于这位年轻的少女,他还是第一次得见。 “昔日匆匆一别已有十年,南宫主别来无恙!”一向少言寡语的老人这次竟主动问候。 “承蒙观兄惦念,南某一切安好!遥想当年观兄‘望崖阁一战,绝世风采至今历历在目。” “南宫主谬赞了!已过天命之年,如今怕也是只能做做端茶送水之事了。” “哈哈观兄太过自谦了!素问‘听雨楼琴,棋,书,画个个天资奇纵,精彩绝技,天下间又有谁敢让观兄行此糟粕之事,老朽自问也没那个勇气。” “南宫主此言羞煞老奴了!”话到此处,老人只作尴尬一笑。 “敢问苏楼主近来可好?想来也曾数年未见,甚是挂怀啊!” “有劳宫主挂念,楼主他近年颇为注重修身养性之道,一切甚好。” “那就好,不知这位是”直到此时,南宫离终于将目光转移到了少女的身上。 南宫离处事作风一向面面俱到,至始至终他都认为这位看似普通的女子理应是“听雨楼”的一位普通弟子,但当他眼神偶然扫落间却发现少女并未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拘谨,反而不时透出一股出尘的气质。 “哦,忘了向宫主介绍,这位是楼主的关门弟子,程蝶衣。” 当程蝶衣这三个字如风灌耳进顺进南宫离的心中时,他那震惊的表情中略带一丝好奇。 程蝶衣这三个字仿佛有着一种非凡的魔力,这种魔力不仅仅存在于“听雨楼”,整座江湖都对这个名字有着极度的渴望。 只不过南宫离无论怎样都没想到如此“神话”的一个人现实中却是如此平凡普通的一个少女。 “果然与众不同,苏兄收了个好弟子啊!”无论是否事与愿违,南宫离的“口是心非”都会让人心情舒畅。 不过南宫离倒是说对了一点,程蝶衣当真是与众不同的,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赞赏而露出一丝喜悦的神情,相反她面无表情,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南宫离。 直到南宫离被她看的心升发毛,已然快要露出不悦地表情时,她忽然笑了笑,含眸露齿地轻声问道:“素闻江南乃景秀山河之地,不知南宫主可否推荐一二?” 原本心升不快的南宫离竟似被问的有些发懵,木然答道:“这自然是有的,倘若你愿意,改天可以让我的管家来福带你四处转转!” “谢谢!”从头至尾只有这一声谢谢说的倒是至情至信。 “南宫主莫要介意,蝶衣这些年从未下山过,自是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此番也是应楼主要求带她下来见见世面。” 看着气氛有些略显尴尬,老人适时做出了解释。 “哈哈当真有点意思!不同凡响啊!” “其实此番下山观某还有一事想像南宫主印证。”老人似乎不愿让这有些冷场的局面继续扩散下去,继而转移了话题。 “哦?请观兄不妨直言。”南宫离自然知道老人接下来会说的话,但他一向习惯后发制人。 “那我就直言不讳了,楼主在得悉贵庄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后,对令子的事甚感惋惜,只是当日我那三弟亲眼所见那道红白相间的印记乃我阁缠丝索所为无疑,此事太过蹊跷;实不相瞒,如今门中会缠丝索这门独门奇技的人绝不超过十个,而这十个人中除了三弟之外已经三年不曾有人下过山了,此事疑点丛丛,楼主猜测或有人暗中横施阴谋诡异,特让我来与宫主共议此事,观某在此旧事重提,还望莫要见怪。” 对于丧子之痛又岂是一句惋惜可以替代的,但无论如何在如今局势变得更加错综复杂的情况下,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有利的多。 “南某绝对相信此事与贵阁无关!生死有命,或是我那短命的孩儿命中注定难逃此劫吧!其实近来我已有些线索,观兄应该听闻我发出的那些江湖通缉令吧,那张红纸上标榜的两个人便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只可惜如今这两个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在江湖上竟寻找不到一丝痕迹。” “宫主所说之人该是一个少年和一个瞎子吧!倘若瞎子真的是昔日的杀手之王寂光明的话,那么不仅人难查,事情也将变得更加诡异;因为据我所知他并不是一个用钱就可以催使之人。” 老人说的是实话,正因为是实话南宫离这些天才显得更加苦恼。 “既然话说到此份上,还请观兄移步后院,南某有些东西想让观兄一同观摩帮助分析分析。” 老人虽然不知对方是何意图,但想来是与线索有关,当即起身随着南宫离一同走向后院。 程蝶衣同样站了起来,同样跟着离开了,不过她走的时候还曾向来福询问过此间几处山清水秀之地,仿佛所有的事情一概都与她毫无瓜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七十四章.疑云重重 二 天晴,无风,正午的阳光像女人温情的手指轻轻拂过你的脸庞,挑逗着你急速升温的心跳。 铁匠铺内不仅有火光四射的淬火,还有一簇徐徐燃烧的火苗,火苗虽却足以撩动所有沐浴在爱河中的少年。 当铃铛望着忽然出现在她眼前的苏鱼时,那份蠕动在她心间的期待就如同暗流涌动的浪潮激起无数的浪花。 她知道苏鱼一定会回来,只不过她没曾想到会在此时梦幻般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是她期待已久的相遇,她做梦都在反复斟酌碰面时想要说的话却在这一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连一向谜之微笑的笑脸都已消失不见,她就像一个傻瓜一样怔怔看着他。 苏鱼也在看她,他的嘴角掀起了一轮月牙儿,他笑得很灿烂,很阳光。 本是少年少女思春觅情的年纪,但此刻他们却像邂逅在夕阳黄昏下的一对老人,言不在其语,尽在心领神会中。 时光仿佛静止,流年蹉跎岁月,铁匠铺清脆的打铁声也已停滞,似乎一切都止然于画中。 不知是否有情,不知是否潸泪,他们就像两寸相互交织在一起的光阴,彼此掩埋。 他们互愫情怀,少年不知那是否为情,但他知道在见不到她的日子里他会想念。 少女不知那是否为爱,但她知道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里她无时不在挂念。 “我原本想去看你的,但有人不让,我只是很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我应该早回来的,可是有人不让,这次回来我发现你怎么好像变瘦了。” “瘦点不好吗?瘦了才能穿漂亮的衣服呢,我才不要像虎的老妈子一样,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却壮的和头牛似的。” “其实我更喜欢你鼓起脸的时候,因为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时候有时候真的很像庙里的那些菩萨。” “你你怎么也学会变着法子笑话人啦!我才不要当庙里的那些菩萨。” “我没有说笑呢,我是认真的,在我心中那些菩萨虽然不会动,不会说话但却是最可爱的。” 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却仿佛有一肚子的话想与对方倾述,只可惜这份短暂的时光却在一阵咳嗽声中戛然而至。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王二这辈子估计都没听过这么”肉麻“的话了。 “实在受不了你们,姓苏的子事还没完呢,就这么急着在那卿卿我我的阿。” 原本沉浸在自我世界当中的二人终于回过神来,两颊绯红的铃铛在听到王二说的话后似乎显得有些羞赧,只有苏鱼转过身面朝对方,不温不火地说道:“你的第三个条件我已做到,张麻子肯留下我了,那你答应的事应该不会反悔吧。” “呵呵,看你油光满面的,看样子张麻子对你不错,既然你能做到那么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那就好!那我现在可以留下吧!至于那把刀钱我会月底领工钱的时候如数奉还的。 “你留下自然可以,不过有笔账还是需要重新捋一捋的。” 苏鱼不解,有些木然地望着一脸得意的王二。 “张麻子付给你的是你应得的工钱,但田大壮的刀钱却是另一回事。” 苏鱼仍不明白,还钱与这两者又有何关系呢? “张麻子留下你是做为我答应你的最后一个条件,无论他付你多少工钱这事都与我无关,但田大壮拿了我的刀却只付一文钱,这事就与你有关系了。” 如此说法,倒真觉得是那么回事了,苏鱼虽然一脸发懵,但心中却已多少有些认同。 “何况,从我手中走过的刀从未少过十两银子,再不济你拿个七八两银子给我,我也就认了,不然这笔帐无论如何总是要算清的。” 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苏鱼这辈子都不曾看到过这么多钱,想想张麻子一个月才给的那十几文钱,这简直是在要他的命。 他知道这是对方在有意为难自己,但自己确实没有拿到钱,无论怎样自己都认了,至于今后是做牛做马给张麻子卖命还是装模做样和个“催债鬼”似的找田大壮要账,这些他都暂时没法考虑了。 “好,我还!只是你需要给我一些时间。” “还挺硬气,只不过在我看来就凭张麻子那副抠门德行,即使你给他做十年工,怕是也凑不齐这十两银子吧!” 顿时苏鱼不说话了,因为王二说的话虽然不太好听却是大大的实话。 “与其这样,不如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把握住了,或许那笔债比你想象中还起来要轻松的多。” 一直以来,在苏鱼心中王二这个人除了嘴巴臭的要死,其它还能勉强算是个好人。 “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其实很简单,就在这几天我答应了樵夫一件事,让你在今后的日子里跟着他上山砍柴,期限为一年,那些砍柴换来的钱就当抵债了!” 这不是机会,这是机遇,竟然有这么便宜的好事,这是苏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这些天哪怕在梦里,那把刀始终都萦绕在苏鱼的心中,这是否是一次契机,梦想成真的现实来的就是这么及时。 只不过冥冥之中是否感觉有些奇怪和诡异,那把刀和玄功的秘密苏鱼相信自己绝没有泄露出去半分,哪怕连他最亲近的铃铛他也没有告知,那么这一切是否太过巧合。 苏鱼没理由不想知道原因的,只不过刚准备开口却被王二截然打断了:“不要问原因!我想这个机会对你而言绝不是件坏事。”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还不清楚张麻子那边是否会同意。” “这我不会管,我只要你每日午时后的三个时辰;不过我想张麻子会同意的,因为他虽然抠门,但还是讲道理的。” 后院,李四的尸体正像一尊被展列的雕塑整齐搁置在地面的中央,他的周围站着三个人:一脸索然的南宫离,目不转睛的观不语,以及毫无兴致的程蝶衣。 一路上南宫离已向老人观不语讲述了大致情况,在见到尸体的时候,观不语还是饶有兴趣地俯身查看着地上的尸体。 “一剑封喉,当真是最恶毒最凌厉的剑法!使剑之人剑法之高,尤以这剑罡之气,当是让人斐然。” 对于这样的剑法,以观不语浸染江湖数十载的经历而言,自然也曾见到过,只是这数量少之又少,绝不超过五个。 “这等剑法,老夫也自叹不如,当今世上除了卓鼎风和有名的那几位,实则让人难以相信,我观此剑气,施剑之人怕是已至剑灵之境!” “若按南宫主所言,如今看来怕真是传闻中的那二位。” 连一向镇定自若的观不语在看到眼前此种情景之时,一时间都不免心生波澜。 “想来此事并非那么简单,连一向神秘莫测的巷子都卷杂在其中,当要从长计议了。 “南宫主所言极是!此事既因我阁的‘缠丝索所起,观某自当竭力而为。” 话到此处,南宫离原本沉重的心情才稍稍得已缓解,他的目的已达到,无论如何将“听雨楼”拉进自己阵营在当下而言绝对是件值得而又高兴的事。 而就在此时,仿佛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的程蝶衣忽然大声叫了起来:“观二叔,你瞧见了吗,这里竟然有如此厉害的高手呢!我闻到了一股撕裂长空的剑气,不,不是剑气,是剑罡,是以指代剑的绝世剑罡!” 对于这突如起来的一幕,观不语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他急忙开口向南宫离致以歉意,深怕这位不懂世俗的姑奶奶再次说出什么“惊言怪语”。 南宫离心中自然显得有些不舒服,毕竟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这样的事是个聪明人都绝迹不会说的,但他还是不露声色客气说道:“不打紧!贤侄女真当目光如炬,年纪便有如此眼光,将来必定了不得!” 程蝶衣闻这话后骤然兴致全无,便不再理会;倒是观不语不急不躁对着南宫离一阵虚寒。 片刻之后,南宫离提议让观不语等人憩室于此,也好做地主之谊,却遭对方婉拒,说是山村野夫习惯了漂浮在外。 南宫离几番恳请,观不语皆诚然婉拒,此事就此作罢。 当老人和少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后院之内,南宫离忽然对着墙角的一处旮角说道:“出来吧!” 这时候缓缓走出一个人,一个蓄着一头短发,长着一个硕大鹰钩鼻的老人,原来是铁鹰。 铁鹰一直就藏在不远处的角落,他在暗中观察,观察老人和少女,这是他的职业习惯。 “他是否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 “他有没有发现你其实并无所谓,你们迟早总要见面的!只是你看了这么久,有看出观不语这个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吗?” “谨甚微,深藏不露!” “呵呵,这是你对他的评价?也是像他这样常年呆在苏明镜身边的人,细心和谨慎是必然的!” “其实我对他身边的那位少女更感兴趣!”这一次铁鹰竟主动提到了程蝶衣。 “哦?难得听你会说对一个陌生人有兴趣,说说看。” “我觉得她很可怕!至少我看不出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怕?你说她可怕?虽说她的名气够响亮,她在听雨楼乃至江湖中的呼声也很高,但传言毕竟只是传言,像你这样身经百战的老江湖竟然会觉得一个少不更事的女童可怕?” 在南宫离的心中,对程蝶衣的认识和评价最终只停留在传言中,无论如何她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我说她可怕,不是因为她的人,而是她对于剑的领悟力,她浑身就像包裹着一层朦胧的面纱,就像道教常言的道法自然一样,浑然天成。” “你对她的评价如此之高,当真罕见!难不成她还能比这二位还要让你觉得恐怖?” “她只看了一眼,就一眼便能清楚准确的知道以指代剑的那处剑罡,即便是我在经过反复查验尸体之后都不能准确说出‘以指代剑’这四个字,如此年纪便能懂得如此深奥的剑意,想来她或许比传言的更加可怕。” 这一次,南宫离显然有些懵了,他不禁轻声问道:“难不成未来她还能成为第二个卓鼎风?” 铁鹰没有说话,没有回应便是默认了。 南宫离知道铁鹰从来不说没用的话,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否已经真的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七十五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缕清风悠悠荡荡从南至北携卷着白色的云朵飘向了青山脚下的一处楼阁。 汉白玉石铺彻的奇异浮雕,青石为基,白灰为墙,红乌为瓦,尤以那阁顶镶嵌的白玉润剑格外让人耳目一新。 距离剑阁选拔赛已过一月之余,那些惊心动魄颇为让人动容的比试也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逐渐成为过眼云烟。 而今日剑阁的掌门祁琅正一脸严肃地坐着主殿的正中位置,他的身边同时还坐着胡不亏,月冷水以及阁内的两位长老。 案几上的茶水早已凉透,但他们此刻的心情似乎也正如这逐渐变凉的茶水一般愈发显得有些沉重。 而这紧张的气氛皆来自一封信,一封翻越万岭重山,从极尽西南悬若寺飞来的信笺。 信的内容不长,可谓言简意赅,信的低端标注着用正楷书写的两个大字“玄净”。 但祁琅却看的很慢,仿佛在看到每个字时心头都有如千金巨石那般沉重,不仅是因为“玄净”是悬若寺的住持而显得格外重视,还因信中提到的内容着实非同寻常。 因此祁琅在一夜辗转未眠之后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他希望在今日能得到众位的支持。 “你们觉得此事如何?诸位都是经历过那场生死劫难之人,说说你们的想法和建议。 在座之人皆看过信的内容,但当他们听到祁琅说道“生死劫难”之时,仍不免有些面面相觑。 倘若那股死灰复燃的神秘势力再次重现在他们眼前,他们又当如何应对?如今的江湖还能如往日那般相互依靠,“抱团取暖”吗? “掌门师兄,若依悬若寺近日所发生的事来看,此事大意不得!无意中发现寺内奸细,第二日寺内负责关押的六位僧人便死于非命,连同那位奸细还有十二位门下弟子无故失踪,这总总迹象都与那‘南海归墟昔日的作风如出一辙,想来细恐极思啊!” 一向寡言少语的月冷水此刻却率先给出了回应,想来“南海归墟”这四个字在她心中的分量实则太过沉重。 祁琅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胡不亏面色显得有些不自然地低声囔语道:“话说悬若寺与那南海归墟之地算是隔海相望,那些人怎么会如此轻易便能混入寺内?” 胡不亏的声音虽但还是不心顺入了某人的耳中,一向对其颇为看不顺眼的月冷水随即略带讽刺道:“胡师兄,如若没记错的话就在前不久你的门下不也出现了一个来自南海归墟之地的弟子,想来在此之前你也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吧!“ “你!哼”这是胡不亏心中的痛,因为一直介怀于此事,所以以他的个性才强忍着不敢大声说话,此时却被无端被人旧事重提,当下直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好了!无关紧要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已和两位师叔商议过准备从我们阁中挑选几位弟子近日便前往悬若寺,历年来剑阁与悬若寺都承担着镇守两处神秘之地的重任,此番玄净住持既亲来书信,想必那边之事已非同可,此时我们更应该团结一致。 一直沉默无言的祁琅似乎也已被这两位无理取闹的师弟妹弄得有些心烦,这都什么时候了,简直分不清事态轻重。 原本欲待再行讽刺的月冷水听到师兄断然怒斥,一时间也不再多言只对一旁的胡不亏冷眼相对。 “原本此行我欲待亲自前往,只是近日来我得到消息,在极北之地的‘无人区’似乎发现了一些昔日魔教残余的行迹,我已命无双前去探查,想来过些时日便会有消息传来;只是这‘无人区销声匿迹了这么些年,此时却突显魔宗身影,此事让人不得不防啊!” “无人区”?一个“南海归墟”已足够让人头疼,现在连这人迹罕至的漠北之极也开始蠢蠢欲动了吗? “掌门,这无人区是否真的存在魔教势力恐怕还是未知,否者当年卓师弟那般杀入乱云窟,那边却依旧风平浪静,这实在不符合他们的行事作风啊!” 胡不亏对于“无人区”这个地方自不陌生,只是这些年他却从未听到任何风吹草动。 “我想那或许和昔日魔教教主轩墨染的无故失踪有关!这些年前前后后深入此地的江湖人士不说几百也有几十,那些可都是江湖有名的一流高手,可是有幸活着的几位出来后不是疯了便是傻了,他们根本记不清自己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幸而这些年此地从未出现过主动蓄意伤人之事,不然说不得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了。” 话到此处,所有人已都明白掌门祁琅的意思了,因为他对此地也心存顾忌,他必须留在剑阁以防不备之需。 “掌门师兄所言有理!月冷水愿亲身前往悬若寺共同调查‘南海归墟一事!” 率先开口的正是月冷水,做为剑阁唯一的女性长老,虽然平日里寡言少语,但心生光明之境,豪迈之情从不弱于男子半分。 紧接着不甘示弱的胡不亏正想表率一番却被一脸笑意的祁琅打断:“月师妹自有此心甚好!只是这阁中弟子训剑之事一分也耽误不得,我看还是这样吧,此行就劳烦胡师弟亲自跑一趟!” 这与胡不亏设想的觉然不同,一直以来师兄都觉得自己处事不够沉稳,像这等外出打交道的事基本都与自己无缘。 此时胡不亏强制按耐心中喜悦之情,肃然说道:“请掌门师兄放心,不亏定当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对于这样的安排月冷水虽有怨言,但也不便再言,她知晓当以大局为重。 “那好!自明日起你便带着许惊弦,莫雨,萧漠然这三名阁中弟子一同下山前往悬若寺,你看这样的安排诸位可否还有疑义?” 祁琅口中的这三名弟子皆是剑阁出类拔萃的新人弟子,原本他还有更好的选择,可是那几位如今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坐道,因为他们还有其它的使命,他们将代表剑阁参加三个月后的“宗庙会“。 倘若这世上有什么地方能够看到夜晚的星辰犹如悬挂高阁的灯火那般璀璨耀眼,那么这个地方就只有海边。 冬日夜晚的海边不仅有风,还有浪,跌宕起伏,一波涌向一波,卷起惊涛拍岸的巨龙之姿。 就在这样的夜晚,就在这样的海边,极西之地的一处岸边却耸立着一座气宇轩昂的寺庙。 庙内伴有青灯古佛,庙内飘满烛油蜡香,庙内的一处禅房内此刻正站立着两个身披红巾佛衣的老僧。 他们的年岁似乎都已颇高,白眉长须却一脸慈祥,布满皱纹的脸让看似“老态龙钟”的二人更显沧桑。 此时他们的目光都望向海的尽头,因为海的深处传说有一座岛,那里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夜色已凉,但他们的目光并未随着这寒冷的夜风逐渐变冷,反而变得十分炽热。 “玄悲师弟,你我在此驻地四十余载,可否有曾如同今日这般让人深觉苦寒?” “我佛慈悲!住持是在为那寺中十几口生命心生叹息。” “超度亡灵本是我佛门弟子理循之事,只是这夜空中的星星之火何时才能真正抵达心灵的彼岸?” “佛言:普度众生!众生平等!可是这世间又何尝有所谓的平等,那些枉故的生命又何尝做错了什么?” “住持切莫悲痛,善恶本在一念之间!这世间正因有善才有恶,天理循环,无常才是轮回的开始。” “我已书信于剑阁掌门,想来过几日便会有剑阁之人登门来访,此事兹事体大,倒时还需从长计议。” “‘金刚已归来,是否让其先行一步,还是在其等候?” “再等等吧!‘禅子这几日便要冲破问禅之道,倒时不妨让其一同前往,也当是走入人间的一场历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七十六章.让叶子再飞一会 冬日的寒风就像片片凋零的落叶,清脆而又萧意索然! 风骤起,极尽萧条荒凉的枯枝上洒落下一片枯黄的树叶,叶子随风而起飘飘荡荡飞向了剑阁后院的一处峡隘处。 杏黄色的墙垣,青灰色的殿脊,还有那叠叠扑面而来的铜锈气息仿佛迎着沁冷的寒风悄悄揉进了沧桑的岁月中。 叶子还在飞,还在荡,迎着风,穿过墙,爬过窗,最终落在了一处阁楼的阁板上。 阁楼内没有风,只有光,一道无法形容的刺芒:白如玉,势如竹,暖如阳,形如虚。 光幕下一个少年正闭着眼,正襟危坐,他的整个人就仿若一面洁白无暇的镜子,似真似幻,似虚似无;最奇妙的是伫立在他身后的那面墙,墙面有字,有图,有线,此刻却皆如充满灵气的生命跟随着少年的呼吸一前一后,上下起伏。 这是聂峰在兵崖二层楼的第四十九天,除了正常的饮食,所有的时间都被这面看似枯燥无比的墙面所消磨殆尽。 这面墙上不仅刻有剑阁神话昔日所残留得剑法心得,还留存着昔日先人呕心沥血传承下的毕生感悟。 无论任何人看到眼前的这些都很难不激动,很难不发疯,聂峰也一样,这些天他就像一个如饥似渴的饿汉看到一个个又白又香的馒头,疯狂地吸食着当中的营养。 只可惜有时候一个人倘若吃的太饱反而会比饿着的时候更加难受,现在的聂峰就有这样的感觉;东西太多,太好却太过杂乱,很多时候已超出了聂峰这个年纪所能承受的压力和负重。 叶落无声,当一切都归于平静时,那道耀眼的光也随着聂峰的气息而逐渐变得暗淡。 当聂峰睁眼的一霎那,萦绕在全身的多道剑气就犹如沉入海底深渊的雨珠消散无影。 暗自叹息,却发现他的身边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人,一个全身上下只能看到满头乱发的男人。 他不知道这个男子何时竟走上了二层楼,他只知道一直以来他都只会待在荒落的杂院日复一日的打扫着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落叶。 这是聂峰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眼前的男子,他知道对方非同寻常,只可惜那层层盘旋如同鸟巢般的长发就仿佛是隐藏在他心中的伤心往事一样始终隔着一扇窗。 长发披肩,身形颓废,手持竹帚,这里没有堆积成土的落叶,也没有厚尘满天的飞屑,只有那一片“落叶归根”的浮萍,他们就这般彼此张望着。 聂峰从未如此目不转睛地关注过一个人,眼前的男子已然显得十分落魄,但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却又让人如此感到平静,这种平静就像是漂浮于空中的云,潺潺流动的溪水,让人感到一股清新脱俗的气息。 时间仿佛是沉淀在岁月中的沙漏,窗外的云在涌,风未止,楼内的男子却开口了: “一年前也曾有个女孩来过这里,和你坐在同样的位置,只不过那一次她停留的时间比你要长!” 男子张嘴说的就是一句很奇怪的话,但聂峰却听懂了,男子所指的女孩他自然清楚是谁,他也清楚男子所说的时间长短是何意欲。 “那她呆了到底有多久?” “记不清了,或许是两个月,或许是两个半月,宗归没有超过三个月!” 又是三个月?聂峰在进兵崖之前便有过时间限制的规定,无论你领悟多少三个月内必须走,这是剑阁历代所订下的规矩。 “为何?三个月后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或许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或许你会一辈子后悔这些天所经历的一切,我已是个没用的废人,这辈子除了扫地怕是一无是处了!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这样的话我只说一次。” 眼前的男子倘若是个废人的话,那这个世界的废人岂非多到填海都不够,聂峰心中自然清楚,但他还是不太明白男子的意思。 “我想既然能够走到这里的人自然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就应该明白一个道理,‘欲速则不达,越是精妙的剑法人们往往越是想快速拥有,但有时候却会适得其反;这就像吃饭一样,你越饿吃的就越快,吃的越快就容易噎着!墙上的这些都是剑阁历代先人智慧的结晶,这些并非是一朝一夕间便能融会贯通的,这是需要人生的经历以及多方的实战磨练才能更好体悟的。” 能说出这番话的人自非普通人,更何况还是一个落魄的扫地人。 一直以来聂峰都心若止水,很少流露自己的情绪,但此刻他的心却犹如春日的暖阳。 忽然间感觉豁然开朗,这是一份自己从未有过的心境,他忽然想笑,发自内心的。 但下一刻他却有些笑不出来了,因为男子的一句话瞬间熄灭了他内心刚刚升起的一丝涟漪。 “想来你应该明白了,倘若你想有所进步,那么你就该趁早离开,越早越好!” “为何?我既已懂得这个道理,为何还要走?” “你的人太静,心却有些乱了,现在的你已不适合在留在此地。” 聂峰还是不太明白,自己现在的内心很平静,平静地就像一潭不动的死水。 “你该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当你那天真的做到了心如止水,学会平衡的道理,你再重返此地,或许你会发现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我的话说的有点多了,你也不必太过在意,就权当是些无稽之谈。” 说完,男子竟俯身捡起阁板上的那片黄叶,随手往窗外轻轻一抛,顿时叶子随风而舞。 “起风了,那就让叶子再飞一会儿吧!” 这是男子临走时最后说的一句话,但聂峰却在心中默默念了数十遍。 剑阁曲径幽深的一处亭间雅阁中,一个少女正在悉心浇灌着一株株含苞绽放的花蕾。 她的身形高挑,手指纤细,全身上下散发出无与伦比的气质,唯独那缕遮住面容的薄纱却太煞风情。 她爱花,爱的如痴如醉,每当看到这些花的时候都是她最开心的时刻。 这些花不仅能够带给她愉悦的心情,还能不时为她输送不同的灵感。 就有如练剑一样,每当遇到瓶颈时,她便会出来看看这些花,很多时候当她再次拿起剑的时候,那些划出的剑风,剑气就会犹如漫天的花朵,闪现出不一样的光辉。 她没有朋友,她的一生中只有剑和花,整座剑阁除了被人誉为天才少女的莫染雪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和她相似的人了。 今天她的剑并没有遇到难以逾越的障碍,她只是忽然想出来走走,看看这些花。 因为今天她的心不够平静,她竟在想一个人,无关爱恨情仇,却又不由自主。 那个比她年纪还就闯进兵崖二层楼的聂峰不知此刻已怎么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剑出三寸》正文 第七十七章 .一场无趣的交谈 当苏小鱼再次出现在朱红大门内的三口棺材地的时候,已是三天后的事情。 在此期间,凭借他孜孜不倦地不停在张麻子耳边鼓吹以及每日多擦拭十只夜壶的实际表现,终于在第三天的某个时刻得到了张麻子的允准。 像山上砍柴这样简单却费体力的活,张麻子是不愿意苏小鱼去的,因为这不仅关乎到苏小鱼今后在自己店里做事的工作效率,最重要的还关系到自己的脸面。 在张麻子心中自己虽然做的是夜壶生意,但终究算是个生意人,一个精明的生意人和一个莽汉粗夫还是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当苏小鱼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有些干瘪的狗骨头放到蓝眼黑猫身前的时候,如同鬼魅般忽然闪现的老太太忽然举手轻轻扣了一个响指,原本对这骨头馋涎欲滴得黑猫强忍着别过脸去一个纵欲来到了老人的头顶。 苏小鱼不是第一次见到老太太,一直以来这位诡异奇阙的老人给他的印象就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人走进无尽深渊所带来的不可磨灭的恐惧和迷茫。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那份埋藏在心中的恐惧感也在逐渐减少,因为他慢慢感受到老人虽然长着一副可怖的模样,但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 就像现在他仿佛竟看到了老人森白的牙齿下露出的一副诡异的笑容一样,透着难以言喻的阴森却并不可怕。 这是苏小鱼第一次看到老人笑,只剩下皮包骨的那张让人难以形容的“猫脸”浮现出的这一幕还是让人有些无法适应。 “老前辈,最近店内流行吃素,这根骨头还是三天前吃剩放置屋外风干后留下的,是不是因为太过干柴,银火才不想吃呢?” “银火”就是那只黑猫,一直以来苏小鱼都觉得这个名号实在有些不太符合它的个性。 “我姓李,以后不要再叫我老前辈,你带来的骨头虽然干了些但其实却是它最爱吃的,它这阵子伙食太好,已然变得有些虚胖,我想改改它这‘好吃懒做039的坏习惯,所以这骨头今天它是吃不上了。” 李姓老人说话的时候声音已放的很低,但在苏小鱼听来却如同一个女人正用她那尖厉的指间在窗户边来回摩擦的响声,如蛆附骨,令人头皮发麻。 “前辈哦,李老太太”此刻的苏小鱼说话已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看来张麻子对你还不错,他虽然抠的要命,但至少对你还没那么小气,最近每次见你都感觉你比之前更加圆润了,看样子他那边所谓的素菜当真有点意思。“ 倘若此刻站在苏小鱼身边的是铁匠铺的王二,他说这样的话倒没什么,但从李老太太口中溜出就真的有些不一样了,尤其是“圆润”这两个字。 苏小鱼很小的时候就听镇上的老人说过“狼外婆”的故事,此时在他脑海中已隐隐浮现出身边这位老太太化身成为“狼外婆”的场景。 苏小鱼已呆立当场说不出话来,屋内没有冷风,他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好吧!你可以走了,田大壮不比张麻子,他是个实在人,让他等太久总是不好的。 李老太太恢复了之前“死丧”般的神色,这一次她同时提到了这两位,看她说话的口气应该对彼此间都有过或多或少的来往;也是,屋内就只有这三口“棺材”,其中的两口就对应着这二位,来来回回见面宗归是要遇上的。 仿佛就等着这句话,无论如何苏小鱼都不愿意再在此地停留片刻,老人的话瞬间将他激醒;哪怕步履蹒跚他都毫不犹疑走向前方。 当苏小鱼走到通往田大壮的那扇门时,不经意间忽然瞟到了左侧的第三扇“棺材门”,至始至终他都从未询问过有关那道门的事情,但他知道那道门后的“世界”绝不简单。 这条看似破败不堪的凄冷长街绝非明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铁匠铺的王二,春风居的张麻子,樵夫田大壮,还有这位摄人心神的李老太太又有哪一个是普通的角色。 倘若苏小鱼还是那个在沙漠戈壁靠捡石头维持生计的少年,倘若没有南宫离发出的红色通缉令,倘如自己没有答应受困于暗无天日地下囚牢老人的应求,那么他大可一走了之。 但如今的他已然走脱不得,这里虽然偏僻但却是最安全的,至少目前来说确然如此。 更何况还有田大壮的那把刀,那把直接将他带入另个一个天地的刀法,“九转玄功”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一试。 天问峰的后山上,光秃秃的一片白杨树下正坐着两个老人,老人的身后是一间简陋破旧的南房,正值冬末时节,两人衣履单薄,发须灰白下佝偻着腰背的身影径直与这萧瑟凄冷的冬色浑然融为一体,形成一寸光阴的缩影。 他们无论身形,装饰,相貌都十分相似,唯独他们身着衣物的颜色略有不同,一个青中泛绿,一个灰中泛白。 他们相坐而视,冰凉的石案上搁着两盏热气腾腾的茶水,茶很香,水滚烫,想来他们才刚见面。 “你来了?”灰衣老人轻扣指间,略带节奏感般轻轻敲击在光滑如冰的石案上。 “我想我该来了!”青衫老者十分写意地抖了抖宽大的袖袍,言语间尽显淡然。 “既如此,那便先品茶。” “你知道我从不喜好饮茶的!”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习惯,有时候太过执着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我虽不好喝茶,但也能闻出此茶乃出自藏山之巅的毛尖,这时节能够喝上如此鲜嫩的绿茶确实是件值得享受的事。” 话倒此处,灰衣老人截然停下了不停叩击的手指,端起茶盏,似要做饮品之式 他太了解对方的性格,每当对方说出这般“口是心非”的话时,那么接下来的话题就不是嘘寒问暖这么简单了。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转眼间我们都已老了,你我见面的日子也变得越来越少,诚如师兄所言,有些东西看的太重确实未必是件好事,今日既有如此雅兴,当破例一回!“ 说完青衫老者竟也端起茶盏,递于嘴边,来回轻轻吹气,慢慢饮茗起来。 他们彼此沉默无言,仿佛都沉浸在温润心肺的茶水之中,两位已年过半百的老人此刻就像是山中偶然相遇的老友,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青衫老者喝完第三口茶时,陈然放下茶盏,对着灰衣老人苦笑说道:“茶是好茶,但人却非实在人!师兄究竟还想瞒我多久?” 灰衣老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喝茶,只是一口一口继续慢慢品尝。 “我既能为师兄破例一次,难道师兄就不能一解愚弟之困惑吗?” “你想问什么?” “为何是那个少年?” “你已知晓?”直到此时灰衣老人再也不如之前那般平静,缓缓放下茶盏,炬目而视。 “从瞎子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一刻,有些事情已不言而喻。” “看来这些年寂光明并没有真的消失,而是一直呆在你的左右,想来这世上能够让他亲自出手去保护一个毫不相干的少年,这样的人怕是只有你才能够驱使的动。” “你既已清楚又何须再来向我求证!” “昔日你曾建议我观井而破虚妄,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剑阁的聂峰才是未来搅动这场风雨的关键,现在想来怕是错了,只是我实在想不通这少年又有何能耐,值得你这般维护?” 灰衣老人不再说话,只是闭目静坐,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倘若我说他只是一个毫无相干之人,你会相信吗?” 青衫老者苦笑摇头,随即在言:“他如今可是上了南宫世家红色通缉令的名人了,倘若不是师兄为他遮掩天机,他的行踪又怎会如此难寻?这世上能躲过红榜追杀之人,怕是没有几个吧!” 灰衣老人仍旧闭目不语,只是那双干瘪犹如枯骨的手已缓缓缩入宽大的袖袍之中。 青衫老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灰衣老人地一举一动,半晌过后才沉声叹息:“一个月前我已让小铃铛走进那条长街,我想以她的资质必然能让那人有所心动。” 灰衣老人依旧正襟危坐,仿佛一具沉然睡去的雕像。 或是已然知晓无论耗在此地多久都很难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略带失望的青衫老者犹自不甘的缓缓起身,准备离去。 临走时留下一句话:“那条偏僻的长街确实是个藏匿的好去处,只可惜倘若那人眼还没瞎的话,怎么也不会选择你中意的那个少年的。” 直到此刻,灰衣老人豁然睁眼,对着渐渐远去的那道身影大声说道:“我若不是个没用的残废,又岂能让你找到他的去处!” 老人的话说的铿锵有力,于这漫漫空谷之中响彻天际。 青衫老者的身影已慢慢隐入这萧瑟的山林之中,石案上的茶水已搁置冰凉,灰衣老人的心情似乎也随着水的温度而慢慢变冷。 这么些年过去了,师弟还是那个师弟,没有一丝改变。 老人心中十分清楚,他并非只是为了那个少年而来,他只是在担心自己是否真的已是一个无用的废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