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个个是大佬》 正文 1.第一章 阳春三月,百花尽绽。 然而,再美的花都比不上群芳楼争奇斗艳的美人们更让人注目。 众所周知,群芳楼是盛京最富名气的风月楼之一。这两日楼里新到了一批姑娘,据说还都是因改朝换代发配下来的官家小姐,个个肤白貌美,真真的娇美人儿,引得流连胭脂花丛的达官贵人们趋之若鹜。 此时长夜正酣,正是群芳楼最热闹的时候,楼中来来往往客人众多,三楼最角落的房间里,沈知晚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躺在床上,穿的衣裙大大小小都是划破的口子,能清楚看到身体上布满了狰狞的鞭痕。 浑身的疼痛让她几欲昏死过去,但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沈知晚就觉得道道天雷不断在耳边轰炸。 她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就身处在这个世界。 —一一本名为《盛宠》的古言书中。 这是本一女四男的逆后宫文,更是本货真价实的报复社会文。 写这本书的作者大概就是纯属心理扭曲,写的不是女主与四个出色的男子携手并进的励志故事,也不是你侬我侬的甜宠剧情,而是写女主一路被折磨到生不如死的过程。 在书中,女主原是当朝丞相之女,自幼万千宠爱在一身,养成了她骄纵跋扈的性子,凭借天生一副好皮囊她先后招惹了四名男子,却在成功引得他们倾心后做尽恶事,最后云淡风轻踹了他们。 谁料风水轮流转,没多久女主全家因改朝换代沦为牺牲品,被新帝叛满门抄斩。不知怎么就只有女主逃过一劫,但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被卖进了窑子当官妓。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曾经她百般嫌弃c万般挑剔的四个前任在被她踹了后都发达了,一路平步青云走上人生巅峰。 并且,一心要报复她。 故事的结尾,就是女主被四人虐心又虐身,下场惨不忍睹,最后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不巧的是,沈知晚现在就是那个即将被虐成渣渣的女主。 更不巧的是,她根本不曾好好看过那本书。 想当初她翻开后,看到开头以倒叙的方式描写女主被折磨的片段后就兴致缺缺,再往后便随意翻了翻,连几个前任的名字和身份都没记全,只大概记得一星半点。以及她和女主同名同姓。 早知一觉醒来会置身这个大夜王朝,她一定会拿出当年奋战高考的精神,头悬梁,锥刺股地把书读个十遍八遍! 现在剧情刚刚发展到女主被卖进青楼的第三天,也是沈知晚穿来的第一天。 沦为官妓的下场比寻常青楼女子更惨,平时不仅要作为官员们的玩物提供消遣,最后都无一例外会被送进军营,遇到战事不顺还会被扔出去挡刀挡枪,更惨的是若士兵粮草断绝,还有可能被当食物烹食。 想到这些,沈知晚头发尖尖儿都在发颤。 身上的伤口一阵阵的疼,沈知晚翻个身都觉得是种折磨。 这都是原主留给她的。 按照给她送饭的小丫头的说法,这几日里原主不止一次企图自尽和逃跑,因此被打得浑身是伤,更被绑住手脚不准离开房间半步。 正想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吃饭了。”一个身穿紫色纱裙的小姑娘端着托盘走进来,将一个馒头和一碗白粥放在桌上,冷漠地走到床边替沈知晚解开手脚腕的绳子。 依稀记得这个小丫头叫绿栀,沈知晚稍稍活动了下隐隐发麻的手臂,小心翼翼下床的时候问她:“能不能不绑着我了?” 一直被捆着躺在床上,她觉得自己就是条不能翻身的咸鱼。 绿栀冷冷看向她。 沈知晚立刻举起手:“我保证,我不逃跑了。” 经过一整天的观察,她知道房门口一直有两个壮汉守着,只要屋内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闯进来。这种情况下,她就是想跑也跑不了,况且她还浑身是伤。 绿栀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转而说起别的事:“杜妈妈说今天晚上你要出去见客。” 沈知晚默了一瞬。 这个见客并不是普通迎客的意思,因着她的身份是官妓,也就是要送去给官员们挑选,运气好的可能就此被看上赎出去,运气不好的就要彻底沦为别人的玩物。 她现在还带着伤,这帮人也太狠了吧。沈知晚在心里吐槽。 像是知道了她在想什么,绿栀从袖中掏出几瓶伤药,说出的话跟个没感情的木偶似的:“杜妈妈说了,你是最后个落单的,再不出手就要当赔钱货了。” 沈知晚:“” 她该说这丫头言辞犀利还是说她耿直呢。 没错,沈知晚是与十多名姑娘一同来到群芳楼里的,这三日里其他人先后都已经见过客,唯独她因为又闹又自一杀的,所以迟迟没有被送出去。 “吃完我给你处理伤口。”见她坐在床边迟迟没有动静,绿栀的脸上闪过明显的不耐。 忍着疼痛,沈知晚默默走到桌前坐下,拿起馒头就开始啃。 不管今夜会怎样,她得先吃饱才有力气不是? 从头到尾绿栀就跟尊门神似的守在旁边,这也是为了杜绝沈知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沈知晚也不介意,边喝粥边思考着可行的办法。 穿书这件事她比想象得要接受得快,但是作为官妓她就有点难以接受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机会从这里脱身。 吃过东西后,沈知晚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一点了,绿栀可不给她半点反应的时间,毫不客气就开始扒她的衣服。 沈知晚稍稍反抗了下,发现越挣扎身上越疼之后就干脆放弃了,任由绿栀脱了她的外衫给她上药。 那些人打她的时候留了心眼,伤口全是在身上,露在外面的脸和脖子等地方看不见一丝痕迹,这也是为了方便随时把她“出手”。 也不知道绿栀用的是什么药,没过多久沈知晚就感觉不到疼痛,她还没开始穿衣服,绿栀就匆匆去而复返,把一套崭新的衣裙和胭脂水粉带了进来。 面无表情替她换上新衣服,绿栀摁着她的肩膀把她往铜镜前一坐。 沈知晚异常配合,甚至还主动仰起脸,让她方便上妆。 绿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她没多想,她的任务就是把这个不断闹事的沈知晚给装扮好,然后送到大人们的房中,其余事情她管不着也不会去管。 看着铜镜中的那张脸,沈知晚眉梢动了动。 不是她自信,她敢保证今夜绝对没人看得上她。 因为实在是一张难看的脸。 其实仔细打量就会发现,她的五官生得十分玲珑秀致,偏偏面色泛着淡淡的蜡黄,当她低首垂眸敛去所有气势,整个人就变得毫不起眼,让人连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作为一本书的女主,还先后引得四个出众的男子为之倾心,沈知晚当然不可能真的长成这样。 她的脸上有着无法轻易去除的伪装。 虽不知是何人所为,但沈知晚在刚醒来时就发现了这一点。 可能群芳楼的老鸨打的是破罐子破摔的主意,所以才不顾她这幅尊容就急着把她往外推。 等到绿栀替她施了妆,沈知晚满意地点点头。 因着那毫无光彩的蜡黄皮肤,无论绿栀如何手巧替她遮掩,这张脸怎么看怎么难看,不忍直视。 显然绿栀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眉心紧紧蹙起,看她的眼神就差赤一裸裸写着——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烦躁地拿起胭脂盒,绿栀细细给沈知晚的脸抹了一层粉,结果非但没让她好看一点,反而活脱脱的一张僵尸脸。 绿栀:“” 沈知晚差点笑出声。 她轻咳一声,很好控制住脸上的情绪。 叩叩。 门外突然有人轻轻敲了敲。 是有人来催促绿栀赶紧带着沈知晚去见客。 绿栀咬唇看看沈知晚那惨不忍睹的脸,干脆放弃,就这样带着她出去。 因着脸上这“惊世骇俗”的妆容,沈知晚一步步走得特别放心,扬起脸跟着绿栀,全然不顾一路上那些碰到她的人惊吓的眼神。 很快被带到一间华丽的屋子前,绿栀面无表情地顶着门口护卫那惊愕的眼光,把沈知晚推了进去。 屋内,十余名身穿锦衣华服的男子坐在席间,身边各自有一两个穿着轻纱薄裙的女子,这些都是与沈知晚一同被送来伺候的侍子,有的已经认命随波逐流扮演着陪人寻欢作乐的角色,有的表情呆滞,用意念麻痹自己。还有些誓死不从的。 不用想,最后这类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沈知晚被绿栀那一推,正好推到了一个人的脚边,对面一名长相娇媚的女子满脸屈辱躺在地上,她的身上压了个满身肥肉的中年男子,正毫不客气撕扯着她的衣裳。 围观的人纷纷拍手叫好,无人在意女子悲惨的哭喊声。 或者说,她叫得越惨,他们就越高兴,兴致就越高昂。 一群变一态! 沈知晚正暗暗咋舌,她身前的那人突然用脚尖抬起她的下巴,低哑的语调同时响起。 “这种姿色也好意思送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沈知晚被迫扬起脸,同时看清了面前的人。 那是个模样十分俊朗的男子,剑眉星目,身姿挺拔,一身玄色长衫衬得他更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奈何,他的眼神太过痞气,让整个人就显得流里流气的,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斗鸡走狗,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 他仔细看着沈知晚,嘴里毫不客气吐露着讥讽的话语:“这未免太难看了,连本公子家门口的狗,看着都比她顺眼得多。” 这一动静惹来席间其他人的注目,看清沈知晚那张被粉敷得惨白的脸,纷纷倒抽着凉气,骂老鸨杜妈妈是不是疯了,这种货色也敢拿来凑数,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更有人拿起桌上的瓜果就朝沈知晚砸来。 嘲吧嘲吧,尽管嘲。 要是真的在这里被人看中了,她才真的想哭呢。 沈知晚淡定地接受着众人鄙夷的目光洗礼,为了不惹人怀疑,表面上还得拼命作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察觉到里面气氛不对,绿栀赶紧跪下:“诸位大人见谅,奴婢这就把她带走。”说罢她转身看向沈知晚,语气很生硬:“沈知晚,还不快走!” 沈知晚装模作样表现出一副受尽屈辱的模样,待到恶心够了众人后,方才低着头跌跌撞撞跟上绿栀的脚步。 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槛时,方才最先开口的那名玄衣男子忽地出声:“且慢!” “大人有何吩咐?”绿栀恭恭敬敬地行礼。 “你叫什么?”玄衣男子没搭理绿栀,目光转向在他看来不堪入目的沈知晚。 沈知晚心里一颤,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大人,她叫沈知晚。” 不等沈知晚出声,绿栀已经迅速应道。 玄衣男子满眼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沈知晚,那种表情非要说的话就是跟吞了苍蝇似的,他眯了眯眼,喃喃重复着绿栀的话:“沈姓沈沈知晚” 他一字一句念着沈知晚的名字,垂下的眼帘挡住了眸底的错愕。 “莫不是之前那位沈相的家眷?”没有察觉到玄衣男子的异色,有个长着山羊胡的男子皱眉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人打断了:“不可能,那沈从容全家都被斩首示众,他们的独生女也在其中。” 沈知晚眼皮跳了跳。 是了,女主在刚被卖去当官妓时,她的身份并没有被人识破,是在后来遇到几位前任后才被揭穿的。 让她感到很奇怪的是,她就算没仔细看过剧情,但也清楚记得女主被卖的时候脸上并无伪装,因着那一张招蜂引蝶的皮囊,才会被其中一个变得风一流浪一荡的前任看到,也就有了后来的事 沈知晚偷觑着那名玄衣男子。 这人虽然长得不差,但沈知晚知道,这不是那些前任之一。 她没亲眼见过那几位前任,但是就是有这么一种直觉。 这个人不是。 难道剧情并不是跟着原作在走? 沈知晚打量他的同时,那玄衣男子已经从头到尾把她扫视一遍,边看边啧啧道:“穿得这么清凉,结果长得这么败火。” “” 沈知晚默默拉了拉衣襟。 为了方便被这些男子动手动脚,青楼女子的衣服都保守不到哪里去,衣服薄得就跟层纱似的,里头的里衣能看得一清二楚。 “小丫头,跟你们杜妈妈说,这女人我带走了。”不知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玄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近乎诡异的笑,一拂袖转身就走。 “诶?四公子,这女子是不是长得太磕馋了?要不下官与你交换?”离得最近的那名男子吓了一跳,连忙将自己身边那个长得颇为艳丽的女子推出来。 “不用,本公子可看不上这等货色。”玄衣男子瞥一眼沈知晚,摇摇头:“就当本公子今个儿心情好,做一回善事吧。” “奴婢遵命。”绿栀诧异地看了一眼沈知晚,没多说什么就小步退了出去。 其他人听了玄衣男子的话,一个个张口结舌,满脸纠结,想劝又不敢劝,但眼睁睁看着这位主儿带着个长得吓人的玩意儿,真是说不出的别扭。 沈知晚微微蹙眉,她可不相信这人是真的为了做善事所以带走她。 若是继续留在群芳楼,就算今夜逃过一劫,说不定哪天碰到个变一态会要了她呢,到时候可能连惨字怎么写都不知道。跟着这人走说不定也没什么好下场,但只要出了群芳楼,沈知晚就有信心可以逃走。 手指轻轻抚着左手腕上的九转琉璃手镯。 这是她醒来后发现的,正是她本人的镯子。 原主肯定是没有这东西的,沈知晚不知为何她穿进书里连手镯也一并出现,目前的处境也容不得她去考虑。或许是因为看起来不是很起眼,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手腕上突然出现的手镯。 只有她知道,这手镯的暗扣处有机关,一旦触及,就会射出足以致命的毒针。 不消片刻就打定主意,沈知晚决定跟这个玄衣男子走。 管它什么剧情变不变化,当务之急,她要从这座群芳楼出去! 绿栀的办事速度很快,杜妈妈很快赶了过来,得知玄衣男子要带走沈知晚时瞪大了眼睛,有点收到惊吓似的抚了抚胸口。 “四公子既想带走她,那是这丫头的福气,杜妈妈开心还来不及呢。”不愧是常年混迹风月场所的人精,杜妈妈转眼就换上一副笑脸。 玄衣男子扬了扬手,颇为轻佻地道:“多余的话就不要多说了,时候不早了,我要赶着去办事。” “是是,四公子慢走。” 杜妈妈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 至于银子,呵呵,向这位主儿收银子,除非她活得不耐烦了。 话是这么说,玄衣男子走之前还是吩咐下人送了足够的银两过来,让杜妈妈好不欣喜。 于是,因着玄衣男子的一句话,沈知晚被带出了群芳楼。 今日穿过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房中不曾出来过,沈知晚站在门口,抬头环顾着繁华的盛京街道,心中有种不可言喻的奇异感觉。 一盏盏明亮的圆灯笼顺着长街两侧延伸出去,纵横交错的石板路上来来往往行人众多,商铺鳞次栉比,路边更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铺,不时传来小贩们的吆喝叫卖声,客人的讨价还价声。 这是大夜王朝的国都,当今最繁华的盛京。 这个只存在于书中的地方,就这样鲜活的鲜明地呈现在她眼前,如同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逐渐呈现出画中的波澜壮阔。 玄衣男子一回头就看到沈知晚静立在那里,身后是热闹非凡的十里长街,喧闹声不绝于耳,她却像是独自站在一隅红尘外,那张被脂粉涂得吓人的脸上一片平静,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竟是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他愣了下,定睛再看,却发现刚才那一幕不过是错觉,沈知晚正双眼满含殷切地望着他。 她的眼神的确是含情脉脉没错了,但顶着那一张惨白的脸,他只觉得自己被一具僵尸给盯上了。 狠狠恶寒了一把,玄衣男子一甩折扇,颐指气使地道:“你进马车去,别把路人给吓到了。” 达到目的的沈知晚见好就收,立刻钻进他身边那辆马车里。 外面,随行的护卫牵着马站在他身边,不解地问:“殿下,您带这么个不呃,不起眼的女子,是要做什么?”护卫原本想说不堪入目,想想还是改了口。 玄衣男子,也就是当今四皇子夜倾寒斜勾起一边唇角,意味深长地道:“我可是特意把这女子买下,要送给我那好哥哥呢。” 护卫闻言默然不语。 四殿下所说的哥哥,就是现今朝廷里最位高权重的那位。 他与四殿下是一母所生,但两人的关系却不见得多好,因着那位主儿淡漠的个性,四殿下无聊时最热衷做的就是想尽办法让他变脸。 用的方法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就是使劲儿膈应他,恶心他。 他越是反应大,四殿下就越是开心。 但底下的人都知道,实际上四殿下对那位主儿没什么恶意,甚至还相当关心他的。至于这些恶作剧一般的行为,大概就是四殿下单方面的恶趣味。 马车轱辘在石板路上碾压过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沈知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脱离了群芳楼,一时间安心了不少,在车厢里坐了一会儿后居然有些昏昏欲睡,以至于都未注意到她被带去了何处。 等到车厢门被人敲响,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沈知晚换上一副惶恐的表情,努力扮演着因为来到陌生地方慌了神的小丫头,磨磨蹭蹭好一阵子才下去。 “你叫沈知晚?”夜倾寒用折扇点点沈知晚的额头,眼底隐隐涌动着奇异的暗光。 沈知晚有些莫名其妙,不懂这人念到她名字时表情都这么奇怪。 她之所以不惧怕名字被人知道,是因为书中女主在结识四个前任时用的都是化名,叫作沈绾,她是丞相之女,平时又不到处抛头露面,自然没有人知道这位千金小姐真名叫做沈知晚。 沈绾和沈知晚,寻常人怎么都不会联想到一起吧。 “是。”沈知晚低着头回答。 “你是哪位官员的女儿?”夜倾寒又问。 沈知晚早就料想到可能会被问起这个问题,她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回公子,父亲是临潼府的监司。” 夜倾寒大概回想了一下。 盛京分为十二府,越接近王城的地方越繁华热闹,距离最远的郊区则相对不怎么太平,譬如临潼。印象中,那位临潼的监司的确姓沈,因为一直在地方大肆敛财,新帝登上皇位时毫不客气就把他办了。 想来眼前这小丫头就是因此沦为官妓。 “丫头,你可得感谢我把你从那狼窝里解救出来。”夜倾寒扇着折扇,倨傲地扬起下巴。 沈知晚装得无比乖顺,顺势接着他的话:“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公子于我相当于再生父母。”边说边用感激的眼神望着他。 被这么一张脸双眼放光看着,夜倾寒打了个哆嗦,他不着痕迹退后了些,嫌恶地抬了抬手:“行了,我可不想要你这么个女儿。本公子跟你丑话说在前头,可不是无缘无故花银子买下你的。” 沈知晚默然听着,静候下文。 夜倾寒却懒得跟她再说什么,他瞥一眼身边的护卫:“韩峥,带她跟本公子进去。” “奴才遵命。” 沈知晚看着夜倾寒转身就朝前面走,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矗立在她眼前的是一座门庭富丽的府邸,沿着石阶往上走,檐下挂着精致的琉璃宫灯,大红柱头的两边各自有一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两名腰挎金刀的侍卫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轻易靠近半步。 侍卫明显对夜倾寒极为熟悉,不消他开口就迎了上去:“奴才参见四殿下。” 沈知晚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下,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最上方那块牌匾上的大字。 秦王一府。 “你们主子呢?”眼角的余光瞧见沈知晚那副样子,夜倾寒好心情地勾唇笑道。 侍卫躬着身子:“回殿下,王爷就在府上,奴才这就派人通报。” “不必了,我自己进去找他。” 夜倾寒侧首看向护卫韩铮,后者不用夜倾寒多说就拽住沈知晚的胳膊,口中说着:“姑娘得罪了,请跟我来。” 沈知晚还沉浸在侍卫叫的玄衣男子的称呼里,任由韩铮带着她进了王府。 走进门内,候在那里的就是一名眉目慈和的老人,看到夜倾寒和韩铮的到来,半点都不觉得惊奇,主动开口道:“王爷在书房,老奴带殿下过去。” “白管家领路吧。”夜倾寒说道。 沈知晚一进去就被府中的奢华程度震惊到了。 白色地砖从门口直至中庭,两边栽种着各色各样的花卉,此刻正值花期,姹紫嫣红好不热闹。白玉栏杆上每隔几步就可看到一盏精致的灯笼,将四周映照得有如白昼,再往远处看,假山花石,亭台楼阁,长廊迂回如带,应有尽有。 想来皇宫也不过如此。 “这里是” 沈知晚纠结了半天,还是想问问韩铮这是何处。 她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从侍卫和那管家的话里她听出来了,眼前这玄衣男子应当是大夜王朝的四皇子,那这座王府是谁人的? 她并不记得原主留给她的四个前任详细身份,但她记得其中有两人都与皇家有关。 莫非 韩铮正欲说话,前方的管家和夜倾寒突然齐齐停住脚步,他及时噤声。 沈知晚从后面探出头。 前方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因着大门完全敞开,里面的格局一览无余。整间房间没有特意间隔开,一通到底,除了中间部分摆着的桌案和软垫。最显眼的,莫过于占据整整三面墙壁的书橱,看得人眼花缭乱。 在屋子最边缘处的书桌前,用珠帘隔绝出了另一方天地,此刻,那里有六名身穿黑衣的蒙面男子齐齐围拢在一起,手中的刀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分明来者不善。 而他们的目光,都定格在同一个人身上。 那是个坐着轮椅的男子。 窗外一株白海棠悄然吐蕊,在黑夜中绽放着灼灼光华,那人仿佛根本未曾看到眼前的危机重重,手持折扇静静坐在那里赏花,一动也未动。他玉冠束发,肩头披着一件雪白轻裘,领口处镶着的毫毛光滑无暇,隐隐透出里面的同色锦袍。 夜凉如水,花开如雪,却远不及莹莹烛光勾勒出的半张侧容幽艳绮绝,那轮廓弧线依稀相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沈知晚眸光一滞,依稀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倒是不知,今夜有如此多的不速之客。”寒冽的声音乍起,犹如冰雪碎在碧玉盘中,格外沉悦。 他的话也惊醒了沈知晚。 她看看面色犹豫的管家,再看看夜倾寒那饶有兴味的表情,有些目瞪口呆。 看到这种场景难道不是立刻上前帮忙? 虽然她也没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情结就是了。 “真没想到一来就有好戏看。”夜倾寒半点都看不出焦急,甚至阻止了想叫人帮忙的管家,嬉笑道:“白管家,你该担心的应当是那些刺客,没见我皇兄连侍卫都没叫,看来是想亲自送他们一程。” “这” 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白管家很快就停住不动。 包括沈知晚在内的四人,就这样站在别苑门口,眼睁睁看着里面的人被黑衣人围攻。 沈知晚:“” 这别是后妈跟亲妈生的区别吧。 她斜着眼睛看向全然一副看戏姿态的夜倾寒。 里面的形势已经一触即发,甚至有两名黑衣男子的刀唰地架在了轻裘男子的脖子上,眼看就要发生血溅当场的惨案。 让人诧异的是,那人的反应淡定得令人发指,不但没大呼小叫求救,注意力反而在黑衣人压着他肩膀的手上,极为嫌恶地道:“拿开你的脏手!” “” 沈知晚差点一头栽倒。 这是嫌自己脑袋掉得不够快? 这无疑激怒了黑衣人,其中领头模样的人上前两步,冷声道:“把东西交出来,否则别怪我等手下无情!” 轻裘男子无动于衷。 就在黑衣人已经不耐烦时,轻裘男子一抬手,几乎没人看清那一瞬他做了什么 “啊!” 惨叫声响起,方才按着他肩头的那人捂着手臂,踉跄着撞到身后的木架上,稀里哗啦碰翻了花盆。 “你——” 领头的人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看着掉落在脚边的那只断手。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沈知晚震惊。 轻裘男子一派气定神闲的姿态,连人带椅子往旁边挪动半步,尔后一掌拍在身边的桌上,下一刻,就见几只白瓷杯被震起,有了生命力一般朝黑衣人齐齐飞去 那一招看似软绵绵的毫无攻击力,黑衣人却嗷嗷乱叫着连连后退,更有人口吐鲜血狼狈摔在地上。 他一手扶着轮椅的扶手,一手抖开折扇抵挡住黑衣人凌厉的攻势,衣袂翻飞间若流云轻舞。沁凉寒风吹拂过面颊,吹落了一缕墨发垂在耳鬓,吹落了花瓣坠在他的衣袍,让这场厮杀飘渺得像是荡进了一场柔软的梦里。 沈知晚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 哪怕看不清容颜,这等风华气度已让人心驰神往。 事情结束得比沈知晚想得还要快,几乎就是在转眼之间,那些刺客统统被一击毙命,脖子和手脚皆被拧断,死状凄惨,让沈知晚都有些不忍直视。 “啪啪。” 待到轻裘男子轻松解决掉黑衣人,夜倾寒这才拍着手上前,扬声笑道:“皇兄好身手啊。” 白管家早已经上去推着轮椅上的男子出来。 那时,门口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起来,挥洒下的烛光也因此摇曳,如临川水波般缓缓流动。 “这么晚了,你不回宫,跑到我这里来作什么。” 那冷冽的声音,亦如流水一般传入耳中。 沈知晚蓦地抬头。 然后,她望进了一双寒凉入骨的眼眸。 那双眼生得极美。 一眼望去就像是寒夜里看不到尽头的汹涌海面,一不小心就会令人沉溺其间,就此万劫不复。当他凝眸注视着你时,眼底漾起的浅浅碎光又如晶莹的冰蓝色琉璃,剔透绝美,格外的惑人心魄。 也就是在这一刻,沈知晚终于知道刚才感觉到的违和感在哪里。 是了,之所以一直没看清这人的容貌,是因为他戴着一张银白色面具。面具做得十分精致,边沿处衍生出同色蔓藤花纹,弯弯曲曲,栩栩如生,将他鼻梁以上,除一双眼睛外的部位恰如其好地遮住。 目光徐徐往下,是半张精致得足以让任何人抽气的脸。 哪怕看不见全部容颜,沈知晚都觉得这人妖孽得近乎魔魇。 “诶?皇兄,我可是特意绕路来看你的呢。” 夜倾羽笑眯眯地走过去,对轻裘男子冰冷的眼神视若无睹。 后面的护卫和白管家嘴角同时抽搐了下。 也就这位四殿下,对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能够这般自在,其他人见了他,哪个不是诚惶诚恐行礼。 “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轻裘男子端坐在轮椅上,朝门口的一群人扫视了一眼,手中折扇轻点,及时止住夜倾寒要拍上他肩膀的手。 夜倾寒半点都不介意他的冷淡,自然而然收回手,状似漫不经心地笑道:“皇兄,我今个儿跟人去了群芳楼。” 轻裘男子表情并无变化,像是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夜倾寒朝沈知晚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别有深意的目光看得后者心里咯噔一跳。 “在那里我好心救了一位姑娘。”他继续道。 话音刚落白管家就惊异地看了过去,暗忖这位四殿下不主动祸害人家姑娘就不错了,会这般好心救人? 整个盛京,哪个不知四皇子夜倾寒常年流连花丛,惹下了不知多少笔风一流债。偏生那些女子一个个都对他死心塌地得很,哪怕被他残忍抛弃也不曾怨他,还痴痴念念着他的名字。 没有得到自家皇兄的回应,夜倾寒以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尔后抑扬顿挫地说下去:“那位姑娘名唤沈c知c晚。” 一刹风声静止。 周遭的空气仿佛也停滞了流动。 轻裘男子缓缓转过头看向夜倾寒,眼底慢慢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森寒至极:“你” 听着那人的声音,沈知晚忽然想到一些东西。 就是《盛宠》这本书里,有这样一双罕见冰蓝色眸子的人 仅有一个。 且同样双腿不便行走。 沈知晚咬着唇,眸光定定望着几步以外的那人,脚步僵在了原地。 如若是在一刻钟前,她定会极具耐心去欣赏那张被银色面具半遮半掩的容颜,可眼下不管那轮廓如何绮艳,那鼻梁如何挺拔若猗猗修竹,那唇线如何优美绝伦 她都觉得跟索命的厉鬼没什么区别! 因为,这人就是她的第一个前任。大夜王朝的二皇子,当今秦王 ——白非墨。 彼时她也终于知晓他戴面具的原因。 原主她毁了他的容貌! 沈知晚整个人都不好了。 先不论其他,光是毁人容貌这种恶毒至极的事,沈知晚就觉得自己会被活剐了。 不,不对! 她现在这幅鬼样子别说那些前任,就是她自己都不太能肯定,况且原主现在在他们眼里可是个被砍了脑袋的死人,应当没那么容易认出她。 让她奇怪的是,为何夜倾寒要特意强调‘沈知晚’这个名字,原主可没暴露过真名给那几个前任。 想不通的是就暂且不想,沈知晚迅速敛去敛去眸中情绪,低下头装鸵鸟。 她现在还是先顾着不被认出来为好。 夜倾寒一行人进来白非墨就察觉到了,自然知道随行的有一名女子,起初他并未在意,这会儿经过夜倾寒这一说,霍地转头看向沈知晚。 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头顶,沈知晚双手紧握成拳。 这时候,夜倾寒恰如其好地出声,漫声笑道:“皇兄,这可是我特意送给你的礼物。我还要赶在子时前回宫,就先走了。” 说罢不管白非墨反应如何,大摇大摆就带着韩铮出去,顺便把白管家也拖上。 白非墨对他的离去恍若未闻。 “四殿下,您带那名女子是要做什么?”白管家回想起刚才他仔细一瞧那姑娘的模样,顿时一阵无语。 夜倾寒轻哼一声:“自然是给皇兄的礼物。” 白管家:“” 这位四殿下可真是会送礼。 别人都是送什么倾城绝一色的美人,他倒好,送个这么另类的女子给王爷。 “王爷可别把那姑娘杀了。”白管家忧心忡忡。 盛京没有人不知道,秦王白非墨的性子孤僻冷傲,夜倾寒带这么个毫无姿色的女子送给他,肯定没什么好下场,当场杀了她都算轻的,可别到时候连尸首都找不到。 夜倾寒的贴身护卫韩铮显然也想到这一点,默念自家主子可真不厚道。 明知道那女子可能会死,还把人送到秦王殿下面前。 对两人的心思非常清楚,夜倾寒有一下没一下晃着折扇,似是而非地玩笑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皇兄会留下她。” 韩铮暗自翻着白眼,对此表示不予置评。 白管家表现得更明显,干笑一声:“四殿下真会说笑。” 夜倾寒但笑不语。 其实,送这姑娘给白非墨,夜倾羽这次还真不是有意恶作剧。 而是因为那个名字。 仅有那么一次,白非墨喝醉了酒,半梦半醒间叫过一次。 说是开玩笑也好,一时兴起也罢,他在群芳楼听到沈知晚的名字时,莫名就有了想把她丢给自家皇兄的念头,所以才冲动地带她过来。 至于那女子后果如何,明日是生是死,四殿下表示——不关他的事。 这是看似玩世不恭,实际上冷漠程度不亚于秦王殿下的夜倾寒的想法。 这厢,夜倾寒半句话都没嘱咐就把沈知晚留在了原地,几步以外就是疑似前任之一的人,沈知晚浑身僵硬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你说,你叫什么?” 良久,轮椅上的人开口了。 迅速敛去多余的思绪,沈知晚低头,诺诺应道:“回大人,小人叫沈” 咔嚓。 她刚说出姓,白非墨就捏断了手中的折扇。 沈知晚面色僵了僵。 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异色,白非墨云淡风轻撤开手:“继续。”说着随意从袖中扯了条帕子,不急不缓抹去指尖沾到的碎屑。 “沈,沈知晚。” 目光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扇子尸骸上滑过,沈知晚莫名觉得脖子后面一凉,所以回话时磕巴了一下。 “沈知晚” 他轻轻重复着这三个字,语气中带着一闪即逝的惊异,略带审视的眸光缓缓落在了她的脸上。 沈知晚低垂着头,恰好错过了他的这一眼。 她正全神贯注看着他的手。 他拿来擦拭的锦帕纯白,可那双手比帕子还要白上三分,节骨分明,修长如玉,在微光中泛着近乎透明的温润光泽。 这个念头刚起,沈知晚用力咬了咬唇让自己赶紧清醒。 她该思考的,是怎样瞒天过海避开白非墨,否则就不是死那样简单了! “本王生平最厌恶的,就是叫这个名字的女子。” 他的性子本就冷淡得过分,尤其戴着半张面具,沈知晚无法看清他脸上此刻带着怎样的情绪,只觉得他的声音更加沁凉如冰。 沈知晚战战兢兢低着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下去。 她百分百肯定前任们是不知道原主的真实姓名的,既然如此,白非墨为何表现得对这个名字感觉这般奇怪? 狭长的眸子微眯,白非墨静静打量着站在院中的人。 她的个子娇小,身上穿着十分轻薄的纱衣,一张清瘦的脸被粉抹得活像个唱戏的,整个人唯一能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双眼,澄澈如溪,隐隐透着几分狡黠,让人联想到林中的狐。 他不说话,沈知晚更不敢开口。 气氛一时僵了下来。 注视着她好半晌,白非墨朝着某一个方向扬了扬手。 “王爷。” 秦王殿下的近身侍卫南星无声无息出现在沈知晚身后。 薄唇轻启,白非墨淡淡地吐出几个字:“杀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兄台你是不是变脸得太快了点!沈知晚在心里呐喊。 “属下领命。” 眼看南星手中的宝剑已经快要出鞘,沈知晚往后倒退一大步,梗着脖子喊道:“慢着!” 白非墨懒懒睨了过来,似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就算想得如何胆大包天,沈知晚一开口就不可避免的暴露了些微紧张的心情:“你你凭什么杀我?” 眉宇轻轻一挑,白非墨没有说话。 沈知晚不死心,扬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有何理由杀我” 这次,她未说完就被白非墨打断,他横眸望定她,漠然道:“本王想杀你,还需要理由吗。” “” 被这霸气无比的话噎住的沈知晚张了张嘴,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厮够猖狂。 够冷血。 她竟无言以对。 不想再听到这个让他烦躁的名字,白非墨侧首看向别处。 身后,南星已经毫不犹豫抽出剑。 锋利的剑光闪过眼前,沈知晚心头止不住的发凉,明白不管今天她有没有在白非墨面前暴露出真实身份,他都不会留她性命。 早已看出沈知晚不懂武功,南星也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所以当他一剑刺过去落了个空时,他愣了下。 沈知晚在剑锋劈下来时,闪身避开了。 她一个翻身在地上滚过,顺势到了门槛前,同时不管不顾扣动手镯上的机关,只听一声闷响,淬了毒的银针与南星的剑撞在一起。察觉到她竟然反手还击,南星低喝道:“你再敢动一下,我立刻让你的脑袋搬家!” 我不动难道你就不让我脑袋搬家? 沈知晚在心中嗤笑。 明知敌不过他们又如何,她不甘心就这样坐以待毙! 这一番作为令南星怒极,他一脚踹开身侧的石子,那粒石子下一刻便狠狠砸在了想要借机逃跑出去的沈知晚的脚边。 铮—— 几乎是在同时,南星的剑倏然出手。 沈知晚甚至都未看清他是何时过来的,脖子上已经感觉到一丝冰冷的寒意。 他以剑抵着她,眼底的不屑明显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沈知晚脸上骤然一白。 此刻她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今天可能要把小命搭在这里了。 就在她以为小命休矣时,沉寂了半晌的白非墨倏然开口。 “慢着。” “王爷?”南星不解地望着他。 眸光定格在对面的柱子上,那里留着不久前沈知晚射出的一根银针,白非墨猛地看向沈知晚,一双蓝色的眸子深沉得像是化不开的墨,藏着让人不敢探究的阴鸷:“这镯子你从何处得来的?!” 自从见到这人,他就一直是那副比千年寒冰还要冷的样子,沈知晚还是首次在他眼中看到不加掩饰的强烈情绪。其源头正是她露出袖子外的琉璃手镯。 这的确是她本人的东西,难不成大夜王朝也有一个一样的。她咕哝着,没忘记回话:“这是我的东西,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有的。” 她说的是实话。 从有记忆以来这手镯就在她的手腕上,至于何时有的她半点印象都没有。 可是,白非墨好像并不这么想。 风将烛火吹得忽明忽暗,顺着地面倾泻了一地荧光,照亮了这一方庭院,却照不进那双凉若霜雪的眸子。他盯着她,眼神阴冷得活像在看一件死物。 沈知晚被看得寒毛直竖。 就算刚才被黑衣人围攻刺杀,都没见他露出这样明显的杀意。 “王爷”南星不解地看着白非墨。 就在沈知晚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当场去世,都已经破罐子破摔,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血雨腥风了。 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她除了坐以待毙似乎就没别的选择了。 大不了,十八年后她又是一条好汉! 她咬牙。 奇怪的是,白非墨突然收敛了浑身的杀气,转身不再看她,话是对南星说的:“把她丢给赵嬷嬷,不要让她出现在本王的视线范围内。” 这是不杀她的意思? 疑惑归疑惑,南星脸上不露情绪,拱手道:“是,王爷。” 莫名其妙捡回一条命的沈知晚整个人都有点懵,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南星强行带到王府后苑的厨房里。 “南侍卫。” 正在吩咐大厨们准备明个儿早膳的赵嬷嬷远远瞧见南星,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 沈知晚一抬头就看到一名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两鬓的头发隐隐可见白色,模样长得十分慈祥,时时刻刻都带着微笑,看上去让人心生好感。 南星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身边的沈知晚。 赵嬷嬷转过头,瞧见沈知晚那张涂抹得过分惨淡的脸,愣了愣,但是她反应极快,很快恢复如常,笑着问道:“这姑娘是” “王爷吩咐的,把她带给你管理,随便你怎么做都行。”其实南星还想补充一句,随便怎么折磨都行,但想想赵嬷嬷这和善的性子就不太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赵嬷嬷似有了悟地点点头:“这样啊。” 把人带过来,南星的任务就算完成,至于王爷为何要留下她这种事不在南星的考虑范围内,他只要保证王爷的人生安全就行了。 南星一走,沈知晚茫然无措站在门口和赵嬷嬷大眼瞪小眼。 赵嬷嬷默然看了一眼南星离去的方向,微笑着看向沈知晚:“姑娘叫什么名儿?” 今天已经是第三个人问她叫什么名字了,沈知晚规规矩矩回答:“沈知晚。” “名儿倒是挺好听的。”赵嬷嬷看着沈知晚那张脸,无奈地道:“先把脸洗洗,反正最近白苏那丫头不在身边,你就替她做做烧火丫头吧。” 两个时辰前,沈知晚还在群芳楼,两个时辰后她就成了秦王一府的烧火丫头,沈知晚表示这转变她有点反应不及。 见她呆呆傻傻不说话,赵嬷嬷也不生气,拉着她的手走到院子里,打了盆水给她,让她先清洗一番。 站在木盆前,沈知晚低头就看到水面上映出的倒影。 想起今日她在群芳楼醒过来时,乍一看到这张脸都呆了好一阵子。 她那时候不知道这是伪装,以为是没洗干净,后面偷偷用水清洗过,结果并没有发现任何改变。 就在她默默接受这幅尊容时,指尖不小心沾到了伤口的鲜血,随着她的动作抹到了额角处,她顺手拭去,奇异的是,那一小块原本毫无光泽的皮肤竟隐隐变得白皙 想到这件事,沈知晚洗漱的动作停了下来。 莫非就是为了避免原主后来惨绝人寰的结局,所以故意用这种难以去掉的伪装遮掩了容貌,那这样做的人是谁,是原主自己,还是别人? 见她呆立着不动,赵嬷嬷不解地问:“沈丫头,怎么了?” 沈知晚蓦地回神。 随手打乱一缕发丝遮在额前,沈知晚用浸湿的手帕胡乱擦了两下,抬头冲她无意识地笑了一下:“没事,多谢嬷嬷。” 赵嬷嬷一怔,看着她洗去了面上的脂粉,露出那张黄脸,依旧瞧着不好看,但是明显比刚才那吓人的白脸顺眼多了。 她愣住的原因倒不是容貌改变的问题,而是 平心而论,她认为这丫头长得真真差强人意,但她轻笑着看过来时,眸底竟横生出几分清媚之色,说不出的动人。 沈知晚啊。她默念着这个名字,不动声色敛去眼底那一丝惊讶。 “沈丫头,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赵嬷嬷看着沈知晚那明显过于单薄的衣裙,这怎么看都不像正常良家女子会穿的,反倒像是勾栏院里那些姑娘,一时间表情有些古怪。 对于自己的来历沈知晚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就算她不说,这位赵嬷嬷应当很快就会从别人那里知道,所以她简单说了下在群芳楼被夜倾寒买下来,又被送来秦一王府的事。 至于差点被白非墨给砍了的事,她略过不提。 “原来是四殿下。” 赵嬷嬷说起夜倾寒也是忍不住扶额叹息。 这位四殿下尽会想着法子挑战他们王爷的忍耐力,这次更离谱,居然送了个女子来府上,王爷没把人当场轰出去,还让南星带来让她管教,这可真是头一遭! 不知赵嬷嬷心中所想,沈知晚只以为是白非墨脑子里难得搭错了弦,所以大发慈悲放她一马罢了。 过后,沈知晚被安排到赵嬷嬷旁边的房间,并且给她寻了套普通丫鬟的粗布衣裳换上,又细心交待了明日清晨要几点起床准备做早膳,还有王府哪里不能去,有什么规矩等等。 沈知晚听得晕头转向,好歹记住了最重要的几点。 一是未经允许不可轻易出王府。 二是绝对不能擅自接近王爷。 三是不能踏入无心阁半步。 第一条后果并不会多严重,但后两条绝对会让她丢掉性命。 后两条不消赵嬷嬷再三敲打沈知晚也会遵守,前面还毫不留情要把她杀掉的人,而且两人间还有着深仇大恨,沈知晚疯了才会想要去接近他。 让她想不通的是,白非墨为何会记得沈知晚这个名字。 难道他知道这是原主的真名?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沈知晚打消了。 他若认出她是毁了他容貌的人,她应当早就当场去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在王府厨房待了两天后,沈知晚终于清楚她惹到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秦王白非墨。这个名号放在三年前,无非就是淹没在众多皇子王爷中的一个,连坊间都知道,秦王殿下自幼双腿残疾,性子孤僻冷傲,让许多人唯恐避之不及。 但在今天,便是无人可企及的滔天权势。 大夜王朝内阁分为崇政院,太尉府,御史台,是为三公。底下又划分出管辖各个领域的九卿,牢牢掌控住整个朝堂。 其中御史台掌管监察,肃正纲纪。太尉府掌治军领兵,以及盛京大部分禁军的调令指挥。最重要的则是掌管核心政务的崇政院,不论大小事情都需经过本院审核,最后方能到达陛下手中,而这里——由白非墨一手把持。 另外,由于陛下天宁帝尚未及弱冠,且体弱多病,登基的这段时间里常常无法正常主持朝事,便将一切交由秦王代为处理,所以他又被称为摄政王 一人之外,万人之下,说的便是他。 她是知道后来这些前任都一路平步青云,非富即贵,但这都快跟陛下平起平坐了,是不是也太夸张了! 关键是,这样的前任还有三个? 头皮一阵发麻,沈知晚端着盘子的手都在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放在油锅里炸了又煎的画面。 死也不能让人认出她! “赵嬷嬷,王府怎么没见几个女子?”这会儿沈知晚在帮着赵嬷嬷打下手,她看一眼四周,忍不住问道。 经过她这两日的观察,秦王一府上下除了赵嬷嬷和她,几乎没有看到过婢女,清一色都是男的奴仆,连厨房都是。 提到这件事赵嬷嬷的眉头皱了皱,以为自己踩到什么铁板,沈知晚连忙补充:“抱歉,是我多嘴了。” 赵嬷嬷摇摇头,沉默了片刻才出声:“也不是什么不能提的禁忌,只是罢了,你以后就知道了。” 沈知晚更觉奇怪。 难不成白非墨还有恐女症不成。 她来不及细细思量,就听外面有人叫她:“沈知晚,你过来!” 赵嬷嬷斜眼瞥了一下来人,是府上白管家的侄子白子玉,最近刚从老家被带过来,作为府上的下人。 与和善的白管家截然不同,白子玉生得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性格也极为不好,平时总仗着自己叔叔是白府管家欺压下其他下人,偷鸡摸狗占些小便宜。因为没惹出太大的乱子,暂时也就没人去管他。 沈知晚看到白子玉的第一反应就是皱眉。 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王府里一直没有女眷,她来了之后,这个白子玉就跟猫见了鱼似的,对她表现得极为殷勤,平素沈知晚能避就避,但这会儿他好像越来越肆无忌惮,直接就跑来厨房堵她。 赵嬷嬷自然看得出沈知晚的为难,但她也不好插手,所以只能看着沈知晚不情愿地出去。 “你有什么事?”沈知晚挑眉道。 她过于冷淡的态度让白子玉心里有些不快,不过就是个不起眼的臭丫头,居然敢跟白苏那死丫头一样给他摆脸色,他叔叔可是王爷最为信任的管家! 转念想到今夜会发生的事情,白子玉那狰狞的脸孔瞬间收敛起来,努力摆出一副笑呵呵的样子: “沈知晚,你晚上有空吗?去古井旁边等着我,我有个好东西想给你看。” “没空。” 他话音刚落,沈知晚就冷淡地吐出两个字。 不要以为她看不出,这个白子玉根本不是什么好货色,她傻了才会大晚上的跟他待一起,这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白子玉一听她这话立刻变了脸色:“沈知晚,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知晚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对付这种人,你只要露出半点怯弱他就敢爬杆而上,然后把你生吞活剥了,是以,她极为淡定地道:“哦,我本来就不爱吃敬酒。” “你——” 白子玉气结。 沈知晚可不管他的脸色如何难看,云淡风轻地拂了拂袖:“没其他事我就走了。”说罢轻飘飘地转身离开。 “慢着!” 白子玉再次叫她。 并不想跟他在厨房门口起争执,惹来祸端,所以沈知晚倒没有做得太过,听到这话还很配合的停住了脚步,侧首看他。 这个该死的女人,长得一副丑八怪的样子,要不是看中了她娇软的身子,她真以为他能瞧得上她?白子玉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慢条斯理掏出袖中的东西:“沈知晚,你应当识得此物吧?” 沈知晚愣了下。 她低头看向手腕处,果不其然镯子不见了。 手镯她一直戴在手上,洗漱都不曾摘下,这个白子玉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偷走了! “你想怎么样?”多说无益,沈知晚懒得问他如何拿走的,单刀直入问他条件。 白子玉哼笑一声,目光猥一琐地在她胸前滑过,扬了扬下颌:“我说了,今夜古井旁等着我,不然我就把这东西丢了。” “你敢!”沈知晚猛地看向他,眼神无比凌厉。 “你试试我敢不敢。”白子玉不以为意,觉得她就是虚张声势罢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给他享用下是她的福气。 双眼危险地盯着他,沈知晚抿唇不语。 不知是不是有记忆以来这手镯就陪伴着她,她有着超乎寻常的感情,都不舍得拿下来过,若是真的被丢了,她还真有些困扰,而且那里面有着能致命的毒针,若是被这不怀好意的小人拿去利用,可能会出事 心念电转,沈知晚忽地扯了扯唇角,对着他粲然一笑:“好啊,我去。” 没想到她这样简单就答应,白子玉倒是有些不适应。 他狐疑地扫视着手里的手镯,虽说上面镌刻的花纹十分精致,但看着样式古旧,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没路边摊卖的好看,应当不是什么值钱货,这沈知晚怎么会这样看重? 怕他又起别的心思不把镯子还给她,沈知晚不动声色垂眸道:“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所以你不要丢了,我听你的便是。” 她的声音带了一丝以往听不到的娇弱,白子玉看着她的眼睛就差放光了,他没多想,把手镯迅速收回袖中:“你识相就好,别忘了答应的话,不然有你好看的。” 看着他顶着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转身离开,沈知晚慢慢抬起眼帘,眸底一片骇人的冷光。 这一动静发生的时间很短,厨房内外的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 只除了,掩在花丛后的人。 并未察觉到这一点,沈知晚心平气和地走进屋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帮着赵嬷嬷做事。 “沈丫头,白子玉那小子没对你做什么吧?”赵嬷嬷提起他就板着脸,想着是不是该跟管家敲打一番,免得以后惹出什么大的祸端。 沈知晚摇摇头:“没有,他被我骂走了。” 看她表情平静,赵嬷嬷也就没有多想,边把准备好的点心放进精致的玉盘中,边细心嘱咐她:“那小子心眼儿不好,你别离他太近,之前也老去骚扰白苏,这两日白苏不在他就跑来找你了。” 赵嬷嬷口中的白苏,就是除了沈知晚外王府里唯二的丫鬟,据说是从小跟白非墨身边的近身护卫南星一同长大的,很小就在白非墨身边了,这两日出去采办些什么东西,所以没在府上。 “多谢嬷嬷提醒。”沈知晚这一声道谢是带了真心实意的。 不管她以后如何,至少此时此刻,有人这样真切地关心着她。 这让她觉得,至少她还不是孤身一人。 真好呢。 至于那个明显心怀不轨的白子玉 沈知晚咔嚓一声捏断了手里的枯枝,无声冷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当天际最后一缕霞光散去,暮色渐渐降临,王府中的灯逐渐亮起。沈知晚做完赵嬷嬷交给她的事情后,就一直在厨房逗留。 “沈丫头,你一直磨刀做什么?”路过的厨师老李好奇地看着蹲在院中的沈知晚。 沈知晚冲他笑笑:“这是我拿来防身用的,反正没事就拿来磨一磨,免得以后不好用。” 匕首是昨日里赵嬷嬷看到白子玉老是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后借给她的,说是让她挂在腰间吓唬吓唬人也行,但真的拿去伤人她想应该不会。 李叔很快联想到这两天跟只苍蝇似的,阴魂不散的白子玉,他眉头拧了拧,叹道:“也对,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还是留样利器防身比较好。” 沈知晚有条不紊用水洗净匕首,看着雪白锋利的刀锋,喃喃道:“是啊。” 起身,稍微理了理有褶皱的衣裙,沈知晚与李叔打了个招呼,便把匕首收进袖中朝后苑的古井走去。 今夜无星亦无月,黑色的天幕如一张巨网撒下,一盏盏六角琉璃灯顺着长廊垂下,随着风哗啦啦作响,昏黄的灯光洒落在身上,沈知晚一步一步穿过廊下,最后走到后苑的古井旁。 几株花木稀稀落落散在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她的脚步声,这里是王府的后门处,离厨房那边很近,因为阴森森的平时没什么人来。 沈知晚过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等在树下的白子玉。 看起来他有特意装扮过,身上的衣服都是光鲜亮丽的,脚下踩着的鞋子也是新的,正心情颇好地吹着口哨。 很明显,在沈知晚出现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她,吊儿郎当地冲她扬了扬眉毛。 “哟,沈知晚。” 很快把眼底的厉色敛去,沈知晚摆出平时那副温和无害的样子,急匆匆走向他,冲他不满地说道:“把手镯还给我!” 白子玉对她这幅样子显然很受用,觉得自己拿捏到了她的弱点,他没有急着回答她,一手摸着下巴,考究般围着她转了一圈,语气轻慢:“你别装了,我可是知道的,你之前是群芳楼里的姑娘。” 沈知晚脸色一白。 “你你怎么知道?” 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白子玉更显得意:“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不过,虽然你这样子长得不怎么样,这副身子倒是” 说着他用手想去摸她的脖子。 这丫头脸长得不怎么样,那脖子倒是白生生的,让他想到平时偷看过的王爷吃过的翡翠白菜,嫩得让人心痒难耐。 就是为了不被人察觉到什么异样,沈知晚来王府以后,穿衣服都尽量把衣襟掩得很严实,手也拢在袖中。因着她面容不好看,厨房里又尽是些五大三粗的大叔们,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没想到这个白子玉发觉了这点。 沈知晚反应极大地往后退了一步,满脸戒备:“你要做什么?” 白子玉冷哼一声:“在那种地方,你肯定也不干净了吧,既然如此,给我玩玩也行的吧。”说到最后,他已经欺身上来,想靠着蛮力把她压倒在地上。 沈知晚颤巍巍地往后退了两步,一手紧紧抓着衣襟,惊恐地看着他:“你你别过来!” 这种模样让白子玉心中的兽一欲更加癫狂,他掏出袖中的琉璃手镯,话中带着浓浓的威胁之意:“你想要这个东西吧,你要是敢跑,我就把它丢进井里。” 沈知晚闻言果然不再退后。 白子玉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把她重重往草地上一推,同时把她的镯子扔到她面前。 “东西我还给你了,按照说好的,你可要让我好好享受一番。” 迅速将手镯戴回到手腕上,沈知晚看着飞快将衣服脱掉的白子玉,他不停拿那种下一流的眼神死盯着她,许是等不及了,最后他还没脱完就急不可耐扑了过来。 沈知晚在他要压在她身上时,第一时间就闪身躲到了旁边。 “别跑啊,我可没心思跟你玩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白子玉舔了舔嘴角,目光贪婪地看着她。 沈知晚一手撑着草地坐了起来,捏着匕首的手在袖中紧了紧,还未有所动作,刚刚扑了个空的白子玉顺势捉住她的脚踝,恶狠狠往他那边拖去。 “想跑?告诉你,你今天做定了我的人!” 沈知晚始料未及,一不小心就真的被他拖到了面前。 迎面就是他粗重的喘一息,那种灼热的气流扑打在她的脸上,让她一阵恶心的反胃感,毫不客气就踹向他的下半身。 白子玉到底是个成年男子,尤其是长得人高马大的,岂会这么轻易就被她得手,他马上用膝盖抵住她的腿。 沈知晚这会儿才发觉她还是轻敌了,他的力气比想象得要大得多,她试图挣扎了两下,竟是挣不开。 白子玉已经想上来脱她的衣服,一手把她腿禁锢住,一手去扯她的衣襟,见状,沈知晚也不客气了,趁着他双手不得空的时候,咬咬牙就举着匕首捅向他。 没有防备的白子玉差点被刺个正着,还好及时反应过来,他眼疾手快地往后一仰首,正巧避开了,但因为闪避得不及时,下巴处划出了一道伤痕。 沈知晚借机往旁边退了些,离他更远。 手指抹去一丝血迹,白子玉怒气冲冲地道:“你想杀我?” “你这种下流胚子,杀你都算是轻的!”沈知晚冷笑。 白子玉脸上顿时红了又白。 他来王府后还没有人敢这样骂他,他怒不可遏地盯着她,眼神活像要吃人:“贱女人!” 怒喝一声,他起身就朝她冲过来。 依靠蛮力她肯定敌不过他,沈知晚很清楚两人间的差距,她没有犹豫,立刻爬起身往旁边的大树后躲去。 白子玉再次抓了个空,他心头怒火更盛,不管不顾就扑向她。 看着他过来,沈知晚抓着匕首的手重重颤了颤,然后咬咬牙果断刺向他。 噗。 刀尖没入血肉的声音。 没料到沈知晚真的会挥刀,白子玉愕然低下头,看着胸口处汩汩冒出的鲜血。 “贱人你竟敢”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沈知晚没有给他反抗的机会,猛力把匕首拔出,再次捅了过去。 一刀,两刀。 不知道到底捅了他多少下,沈知晚只知道到了最后起身的时候,他已经死死睁着眼睛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最初她真的没有杀人的心思,顶多想弄伤他,可是那时不知怎的,当他压着她时,她心底突然生出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所以她下了狠手 几步以外,白非墨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她。 许是沈知晚和白子玉都太在意眼前,连他一开始就过来了都未发觉。 从头到尾,他都在注视着她。 看她殊死反抗,看她害怕惶恐却毫不迟疑把刀送进了白子玉的胸膛,看她没有掉一滴眼泪,哪怕浑身都在发抖,都不曾哭喊过。 因为,没有人会救她。 她只能自救。 并不知道这一切都被白非墨看在眼中,沈知晚的身子在夜风中微微发着颤,手中提着匕首,素白的摆处上沾染了刚刚留下的鲜血,仿佛绽放在雪地里的一束红梅。 她咬唇站在那里,低垂的眼帘挡住了眸中情绪,没有人知道她那时在想什么,却能清晰地瞧见那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紧,直至骨节泛白。 几分绝望,几分死不认输的狠厉,让她看起来沉静而坚毅。 如同寒夜中开出的一朵优昙花。 在这血腥的险地里静静绽放出她的美丽。 如此的动人心魄。 “果然” 白非墨忽而低低一笑,那声音夹杂在风里,没有人听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王爷。” 白管家静静走上前来,他自然也是看到这一幕的。 虽说是自家侄儿,但竟敢在王府里如此放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所以就算他看着沈知晚把白子玉杀了也没有出声阻止。 “把这里收拾干净。”白非墨侧首看向白管家,淡淡吩咐道。 “老奴明白。” 被两人的对话声惊醒,沈知晚霍然回头。 月白色的衣袍在烛光中衬出一片冷霜似的青白,半张银色面具覆在脸上,露出那纤薄的唇和弧线完美的下颌,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手持一柄折扇,目光无声地c静默地落在她的身上,眸底一片幽深。 在别人家后院把人给杀了,饶是沈知晚再镇定都被他的出现给吓了一跳。 “过来。” 静了片刻,白非墨沉声说道。 沈知晚目光在已经过来收拾残局的白管家身上打了个转儿,最后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我这是”她局促地捏紧匕首,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同样的话别让本王重复第二遍。”他打断她。 想到前两天看到他挥手之间就解决掉刺客,沈知晚没有再犹豫,壮士断腕般走到他身边。 实在不行,她只能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了! 她恶狠狠想着。 他转动着轮椅转身就走。 沈知晚想了想,这应该是让她跟着的意思吧。 迟疑片刻,她静默着跟上他。 白非墨一直不曾开口,她不知道会被他如何对待,既忐忑又惶恐。 别人她可以不放在眼里,白非墨她却不能不害怕。 她没忘记,她可是他的仇人呐。 白非墨一直往前走,路过的下人都很有眼见力,除了低下头行礼外就不再多言,连一直不远不近跟着的南星都不曾出面。 他带着她最后到了一处水榭旁,沈知晚眨眨眼睛,看着面前这座精致的楼阁,底下紧连着的是一汪碧波湖,幽幽湖水在夜色中泛着银光白,不时因为清风拂过掀起丝丝涟漪。 “王爷” 沈知晚刚要开口,白非墨突然在她背后用力一推,将她丢进了湖里。 三月里的湖水冰冷刺骨,水流没过头顶的时候沈知晚还未反应过来,直到呛了两口水,眼耳鼻口都感到不舒服时,她连忙在湖里扑腾着浮起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湖水并不深,只堪堪到达她的腰际。 她摇摇晃晃在水中站稳,恼怒地瞪着那个推她下来的罪魁祸首:“你——”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她就对上那双凉若霜雪的冰蓝色眸子,他居高临下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看着她。 “洗干净。”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冷,如苍山负雪,沈知晚却头一次听出了些许不一样的感觉。 她讶异地望着他。 “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许仅是短短一瞬。 她听到自己这样回答道。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临近三月末的时候,院中的桃李都开了花,远远看去如同一片粉白夹杂的云锦,空气中泛着似有若无的淡淡花香,走在其中就让人觉得沁人心魄。 沈知晚自那夜里见过白非墨后,连续好几日都未再看到他,她还是待在赵嬷嬷身边,帮衬着做些杂物。除了王府另外个丫鬟白苏已经回来,一切都与之前没有变化。 “知晚,你不知道,王爷那时多厉害。” 梨树下,沈知晚一手托腮坐在石桌前。 她的身边,是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娇小女子,穿着一袭绿色齐胸襦裙,头发梳成了双螺髻,以嫩绿色丝带点缀,长得甜美可人,一张圆圆的脸上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笑起来十分讨喜。 她就是白苏。 此刻她正絮絮叨叨念着白非墨以往的“丰功伟绩”,双眼里冒着星星,那副崇拜至极的样子让沈知晚想到了现世疯狂追星的迷妹们。 当然,白苏仅仅是追捧白非墨罢了,并没有任何其他不单纯的心思。 这是沈知晚经过细心观察后得出的结论。 关键就在于,这丫头实在太能说了,她从午后到现在,听她不停歇地说了足足一个时辰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关于白非墨的事迹,都快能背出来了。 早知道会这样,她一定在看到白苏时就远远躲开,这种已经可以称之为灾难了吧! “行了,快把东西送去给王爷。”赵嬷嬷的出现,可算打断了白苏兴致高昂的谈话。 白苏嘟嘟嘴,不甘不愿地接过赵嬷嬷递过来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只成年男子巴掌那么大的白玉盅,里面盛的是赵嬷嬷特意吩咐厨房做给白非墨的汤药。 据赵嬷嬷说,每年冬日和春季白非墨的膝盖就会疼,所以尽量做些东西给他食补。 之所以让白苏去,是因为白非墨不允许其他人近身。 “可是我等下还有事诶。”白苏蹙眉道。 赵嬷嬷等下也走不开,又不能随便让人送过去,她眸光一转,看向懒洋洋坐在石桌前的沈知晚,沉吟道:“沈丫头,要不你替白苏送去给王爷吧。” 沈知晚指指自己,怀疑自己听错了:“我?” “是啊,就你了。”赵嬷嬷笑眯眯把托盘放到她手上,半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眼珠骨碌碌转动着,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白苏笑嘻嘻地补充道:“放心吧,王爷这会儿不一定在屋子里,你只要交给无心阁的护卫就可以了。” “真的没事?”沈知晚怀疑地盯着她。 “放心啦,没事没事。” 她还想说什么,白苏已经推着她往外走:“快去吧,晚了万一真的撞上王爷怎么办。唔,虽然撞到他也不要紧啦。” 白苏已经拉着赵嬷嬷回厨房了,被赶鸭子上架的沈知晚无语地端着托盘。 想到白非墨这个人,沈知晚就觉得心里毛毛的,但转念想想,她只要把东西交给门口的护卫就行了,又不用亲自碰到他,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她满心忐忑端着东西往白非墨的院子去。 秦王一府分为东南西北四苑,其中最中间的就是白非墨住的寝房,是一处单独辟出的别苑,唤作“无心阁”。沈知晚来到王府后还未来过,她根据路过的下人的指示,总算到了那里。 期间沈知晚碰到了白管家,因着前几天才杀了人家侄子,沈知晚看到他总觉得不自在,结果白管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看得沈知晚疑惑不已,思忖着就是捡来的侄子都不该是这种态度吧。 “无心阁。” 仰首望着牌匾上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沈知晚偏头看看四周,并没有发现白苏所说的守在门口的护卫。 她盯着前方精致的别苑发愁。 与王府处处透着富丽堂皇不一样,白非墨所住的地方非常清净,二层高的阁楼坐落在后面,苑中有一块荷塘,一座小小的假山,还有朵朵碧绿的莲叶立在水中,风一吹,莲叶翻滚成一片,分外雅致。 干脆把东西放在地上算了。她撇撇嘴。 侍卫南星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沈知晚的到来,平常都是白苏过来的,今天这是 他默默看了看眼房间紧闭的雕花门,挑了挑眉。 连他都感觉到了是沈知晚,屋内的人显然不可能没发觉了。 “你找王爷?”南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沈知晚背后。 她被他惊了下,端着托盘的手紧了紧:“是,是啊。” 看到他,沈知晚当下就要把东西塞给他:“既然你在,那就由你交给他吧。” 南星身子往旁边一偏,扬眉道:“我是王爷的近身侍卫。” 沈知晚满脸莫名:“我知道啊。”从来王府第一天,他差点把她给杀了,她就知道这件事了。 南星双手抱在胸前,摇头晃脑地道:“所以我只负责王爷的安全,其他事情概不负责。” 沈知晚:“” 兜了一圈,原来是说他不做这些粗使活儿。 “王爷此时不在里面,你端进去放在桌上吧。”南星继续一本正经说着假话。 沈知晚颇为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这个侍卫就在这,白非墨会不在屋子里? 大概是南星那张俊朗的脸太具有欺诈性,沈知晚很快就打消了怀疑的念头,放心大胆地端着东西往苑中走去。 阁楼底下的门虚掩着,沈知晚用肩膀小心顶开,连多看两眼的想法都不敢有,目不斜视走向屋子中央的圆桌前。 啪嗒。 她小心放下白玉盅,就低着头准备出去。 白非墨的屋子,怎么想都感觉是个狼窝,太吓人了,她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就在沈知晚的手离门仅有一尺远的距离时,忽而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冷冽嗓音传来:“本王好像说过,不要靠近这里半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她偏头看过去。 刚才她压根没注意两边,所以也就未看到,在屋子最右边的书桌前有人正坐在那里。雕花镂空的窗户被推开,能清楚地看见外面有梨花瓣簌簌落下,不时有几片打着旋儿飘进来,落在那个一身月白色衣袍的男子身上。 每每看到这人,即使周遭再如何喧闹,他所在的那一隅仿佛都格外的静。 这种画面无论怎么看都很赏心悦目,奈何 沈知晚没那个胆子去欣赏。 “我现在c立刻c马上出去!”她讪笑着往回退,头也不敢回,内心祈求他千万别叫她。 “站住!” 老天没听到她的心声,她刚走两步就被他叫住。 她僵立在原地。 他缓缓转动着轮椅过来。 深吸口气,沈知晚转过身面对着他,端着一张假笑兮兮的脸,尽量把声音放得温柔:“请问,王爷还有何吩咐?” 看着她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他冷笑一声:“收起你那难看的假笑。” 沈知晚立刻闭紧嘴巴。 他扫视一眼放在桌上的白瓷碗和白玉盅,眉头微微蹙起:“怎么?连丫鬟的活儿都做不好?难道还要本王亲自动手。” 沈知晚:“” 前两天还直言不讳杀她的人,她哪里猜得到他会真的让她过去伺候! 她紧抿着唇,快步走到桌前为他盛了一小碗汤药。 一股清清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她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滞。 沈知晚不曾仔细看过那本书,所以并不知道白非墨的腿为何会变成这样,只知道原主心狠手辣毁了他的容貌。 她恍惚想起初见时。 他在书房里,她站在门外,隔着珠帘,惊鸿一瞥到的半张侧颜,她不由得心生感慨:若没有原主的事发生,那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该是何等倾倒众生的容华 静静把白瓷碗放到靠近白非墨的那一边,沈知晚双手规规矩矩负在背后,眼珠动都不动,静待着白非墨下一个指示。 白非墨瞟了一下她放好的瓷碗,眸光再度落回到她身上。 见他半晌没有动静,沈知晚心里打起了鼓。 难道还要她喂他不成? 幻想了一下她小心翼翼拿着勺子把汤药送到他嘴边,他从善如流含住的样子,沈知晚打了个寒颤。 好在白非墨似乎并没有要这样做的样子,他沉默着端起白瓷碗,没管勺子,直接把里面那黑乎乎的汤汁一饮而尽。 光闻味道这汤汁跟药没什么两样,弥漫着一股苦涩,沈知晚看他面不改色喝下去,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沈知晚总想着《盛宠》这本书她看得不多,事实上,她记得关于白非墨的一些情节。正因为这样,她才会知道他双腿不良于行,知道他的眼睛是罕见的蓝眸。 不过,也仅限于这些。 另外三个她则稀里糊涂的。毕竟当时是一目十行随意翻看过,又没看完整本,能记得清才怪! 不知是哪根筋不对,沈知晚突然脱口而出:“你还记得沈绾么?” “沈绾?”白非墨正在放下白瓷碗的动作滞在了空中。 沈知晚立刻就回过了神,待到想起方才她问了什么,脸色骤然变了变。 “你问这作甚?”白非墨的反应比想象得要平淡得多,至少在沈知晚看来是这样。 沈知晚支支吾吾,又不敢不应声:“我我随口问的。”总不能说,秦王殿下,我就是毁了你容貌的那个沈绾。 白非墨侧首回望向她,看着她那张泛着蜡黄的面容,薄唇边勾起一抹极轻极缓的弧度。 然后,他一掌把桌子给劈成了两半! 哗啦一声巨响,惊得沈知晚整个人都往后跳了一步。 目瞪口呆看着一地残骸,她再次确定,她要是暴露身份的话绝对会被白非墨剁了! 他盯着沈知晚:“滚出去。” 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沈知晚怒气腾腾操着托盘冲出屋子,当然,没敢摔门,她是温柔地c小心地把门给带上的。 她不怕强权,但是怕强拳啊! 站在别苑中,沈知晚忧伤地仰望着天空叹息。 角落里,靠在假山旁的南星看着沈知晚脚下生风般走出无心阁,愣了好一会儿。 沈知晚不知道,除了负责收拾屋子的赵嬷嬷,这座无心阁这么多年来,从来不允许外人踏入过半步。 连南星都不敢轻易进去,更别说是女子了。 屋内,白非墨倚靠在椅背上,抬首望着天际翻滚着的黑云。 看这天色,明日会有大雨来袭。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子时过后,秦王一府里一片静谧,除了偶尔传来巡逻的护卫踏过的脚步声。沈知晚睡得迷迷糊糊,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无意中触及到一片温软,她下意识地用脸颊上去蹭了蹭, 倏地,沈知晚察觉到不对劲。 赵嬷嬷安排给她的是一间单独的小屋子,白苏和赵嬷嬷则住在隔壁,那她现在摸到的 她缓缓睁开眼睛。 屋子里没有掌灯,黑漆漆的一片,唯有钻进窗棂的缝隙透进来的一抹微光,凭借着这点模糊的光,沈知晚看到自己的面前有道黑影横卧在床外侧,与她刚好保持着面对面的姿势。 此时,她的手就抵在对方肩头,半张脸还紧贴着对方的胸膛,彼此间近得呼吸相闻。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人身上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清苦味道,有点像是药香。 大致上能判断出那是个男人。 还是个陌生男子。 沈知晚在黑暗中不动声色盯着他,左手却悄悄反手扣住了手镯上的机关。 之前杀了白子玉那个混账时她都没舍得动这个,现在手边没有别的凶器来得及拿起,她只能靠这东西了。 就在她的指尖要按下去时,那人突然出声:“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那声音很怪,听不出年岁,像是为了不被人认出来刻意变调过,不阴不阳的怪异得很。 与此同时,她的脖颈处触到一片冰凉,像是匕首抵在上面。 沈知晚浑身一僵。 慢慢松开手指,沈知晚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人,努力想要辨认出一点痕迹,可这屋子里实在太暗了,她除了能看到黑乎乎的一团影子外就没有其他。 “这就对了。小小年纪这般歹毒作甚。”那人拍拍她的脑袋,说话间隐隐带着一丝笑意,听得沈知晚心里发毛。 非常不喜欢这种与陌生男子靠得太近的感觉,沈知晚意图往后退,谁料他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另一只空着的手忽地揽住了她的腰。 “放开我!”她低声叱道。 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他不急不缓地道:“我刚才路过你屋子,发觉你的轮廓有些熟悉,刚想摸一摸呢,结果你就醒了。” 沈知晚:“” 路过能过到她关着房门的屋子? 心里对这人的印象已经拉到了最低,沈知晚恼火地瞪着他:“你再不放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哦?我倒想看看你如何对我不客气?” 那人闻言轻笑一声,那种怪怪的语调再次让沈知晚恶寒了一把。 这次她不再跟他废话,扬手就朝那人的脸呼了过去,在他偏头躲开时,没忘记猛力用膝盖顶向他的下半身,同时整个人往外退去—— 砰! 一声闷响后,沈知晚后脑勺着地狠狠摔在了地上,而床边的人慵懒地整了整衣襟坐起身来,毫发无损。 刚才出手的本意就是想与这个怪人保持距离,所以沈知晚并不奇怪这个结果。 他明显身怀武功,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胜得过他才怪,之所以敢动手,只不过是看出他对她并没有起杀念罢了。 揉揉被撞得生疼的脑袋,沈知晚庆幸这地面不是石板铺的,不然肯定会摔成脑震荡。 一阵寒风掠过上空,将本就未关紧的窗户吹得哐当作响,晃晃悠悠间一抹亮光照射进来,若是此刻沈知晚抬头,定能看到一双眼角上挑的细长眼睛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她,似寻到了什么有趣的玩物。 “喂,你叫什么名儿?”那人问道。 沈知晚懒得搭理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站起身来,作势要往外走,她可没有跟来路不明的人一起和谐相处的习惯。 她刚要转身,那人在黑暗中突然淡淡地说道:“我说过让你走了吗。” 随即指风一点。 沈知晚僵在了原地。 他封了她的穴道。 “你——”她保持着一只脚迈出的姿势,又怒又惊。 “你还没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再次重复这个话题。 沈知晚冷着脸不作声。 被明晃晃的无视掉,那人也不动气,反而煞有其事地道:“难不成你没名字?” “” 那人叹了口气,依旧是那种怪里怪气听不出原本声音的调子,抑扬顿挫地道:“你这倔强的性子,倒跟我养的那只看门的牲畜一个性子。” 沈知晚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居然把她比作狗! “叫你大爷!”她没好气地道。 “哦,这位你大爷姑娘好。” 沈知晚:“” 就在她被他噎得险些憋出内伤时,外面突然床边一阵脚步声,是白苏的声音:“知晚,你怎么了?刚刚突然那么大动静。” 沈知晚蹙眉。 想来是她摔在地上时发出的声音太大,惊到了隔壁的白苏和赵嬷嬷。 她斜眼看着余光处那一抹黑影,正要开口,结果被他点了哑穴。 “哎呀,居然这么快,我还想跟这位‘你大爷’姑娘多聊两句呢。”男子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 沈知晚:“” 你才叫你大爷,你全家都叫你大爷! 他边感慨着边站起身来,轻轻一拂袖,原本紧闭着的两扇窗户应声而启,衬得那一抹颀长的身影在暗光中更显修长。 沈知晚怔怔看着他。 因着他一直背对着这边,她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借由倾泻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他穿的是一件宽袍广袖的暗紫色长衫,衣料看上去并非什么华贵的锦绣绫罗,但不知怎的,穿在他身上时就给人一种端丽无双的风一流。 他的脚步看似缓慢,却在她眨眼之间就走到了窗边,轻轻一跃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耳边留下的唯有那道没了伪装,悠然带笑的语音。 以及,那句意味深长的——“后会有期”。 刺骨的夜风窜入衣领口,沈知晚冻得瑟缩了下身子,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的穴道已经被解开。 哪里来的神经病! 她暗骂一句,没忘记还坚持不懈在外面敲门的白苏,赶紧过去开门。 “知晚,你没事吧?”白苏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沈知晚摇摇头:“没事,刚才睡觉不小心摔到了地上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翌日一早,沈知晚陪同白苏送茶水去前厅时碰到了一张熟脸。 她挑眉看着那个翘着二郎腿坐在梨花椅上,穿着一身锦衣玉袍的俊逸男子,浑身散发着痞雅的气质,可不就是那个把她从群芳楼带出来,又把她丢进秦王一府的四皇子,夜倾寒。 在住进王府的头天夜里,她就从赵嬷嬷那里得知了他的身份,也知道了这位誉满盛京的皇子的风一流薄幸名。 还有他坚持不懈对白非墨的恶意捉弄。虽然往往都是战而无胜,铩羽而归。 白非墨简直是块铁板,任他千般折腾,他都有办法把夜倾寒堵回去。 看到她的时候,夜倾寒先是眯着眼睛细细端详了她一番,勉勉强强把她和前阵子那个脸涂得白得吓人的女子对上号,接着一口茶喷了出来,非常认真地问:“咦?你怎么还没死。” 沈知晚的脸唰地黑了下来。 白苏简直没眼看了,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翻了个白眼。 不会说话就请你闭嘴好吗四殿下! 白管家及时上前:“四殿下,王爷今日要出去。”意思是王爷今天没时间陪他闹腾,他四殿下从哪里来,就赶紧回哪里去。 视线在正在斟茶倒水的沈知晚头顶一晃而过,夜倾寒饶有深意地勾了勾唇,继而转头看向白管家,脸上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皇兄要去哪里?”夜倾寒问。 “回殿下,近日药王谷的那位回来了,王爷要去替陛下求药。”白管家如实答道。 夜倾寒轻呵一声,语气有些轻蔑:“求药这种事交给他夜倾羽的手下去办不行?非要劳皇兄出面。” 沈知晚大致上听懂了。 这些日子她经常听白苏叽叽喳喳说话,常常会无意中提及朝中的事,包括白非墨的那些兄弟姐妹。 先帝天惠帝共有五个皇子。其中大皇子不知缘故早逝,提起这位白苏就支支吾吾不敢多说,只说三年前死了。 二皇子就是白非墨。 三皇子夜流暄,自从大皇子死去后就选择了云游四方,目前不知所踪。 四皇子夜倾寒,他与白非墨为一母所生。至于白非墨为何从母姓,这点没人知道。 五皇子夜倾羽,也就是当今陛下天宁帝,今年刚刚十九岁,比沈知晚目前的年龄大两岁。三个月前,夜倾羽登基为新帝,因为被白非墨这个摄政王明目张胆把持着朝政,他表面上不敢对白非墨做什么,只能可劲儿找些理由折腾他一下。 不过,这只是沈知晚个人的猜测。 沈知晚听白苏提过,天宁帝是真的身体衰弱,甚至到了稍微吹些冷风都会病倒的地步。又因为帝王性命矜贵,求药一事断断不敢让外人插手,所以只能让赖以信任的摄政王亲自前往。 理由倒是挺充分,不过沈知晚不太相信。 一个霸占朝纲的摄政王,沈知晚才不信天宁帝会真的毫无保留信任他,恐怕做梦都想除掉他才是。 “陛下自有考量。” 白非墨的声音倏然自背后响起。 沈知晚回头,就看到南星推着他进来前厅。 夜倾寒再次哼了哼。 看得出,这位四殿下对最为年幼的五皇子登基为帝这件事非常不悦。 白非墨未理会夜倾寒,偏首看向身侧的人:“你跟本王同行。” 沈知晚不敢置信地望定他。 “我?” 只有沈知晚自己知道,她从来都没打算留在秦王一府,更不想留在这个盛京。她一直都想找机会让白非墨带她出去,这样她才使计脱身。 杜绝被那些前任报复,落得个与原书中那样的凄惨下场的最好办法,就是走得越远越好,永生永世远离他们。 “皇兄你——” 夜倾羽似乎想说什么,不知为何又突然止住了声音,他理了理衣袖站起身来,对着白非墨恭恭敬敬拜了拜,语气饶有深意:“那弟弟我,就在这里恭候皇兄你们归来。” 他刻意强调那个“你们”。 白非墨眼中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看不出丝毫波澜,他淡淡嗯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沈知晚垂在袖中的手颤了颤,缓缓蜷缩成拳。 她没想到。 可以逃离的机会,竟来得这样快。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长陵大街是盛京最热闹的街道,道路两边种植着一颗颗梨树,大片纯白的花朵琼雪般堆积在枝头,当有风经过时,花瓣洋洋洒洒洒落在空中,美得如梦似幻。 沈知晚坐在马车里,小心掀起半边车帘,透过那一点缝隙去看外面的世界。 她自醒来后,一直没有机会看看这些场景,不免觉得新鲜。 在车厢的对面,是静坐在那里的白非墨。 此行他算是微服出行,便一切从简,只一辆马车,南星这个近身护卫,还有沈知晚和一个车夫,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眼睛不断在那些她不曾见过的繁华景致上飘过,沈知晚的心却不在那里。 他们要去的地方在城郊,按照如今马车的速度,要走上半天的时间,这一路上她要如何找到时机逃离,她一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虽然不知道白非墨为何选择带上她出行,但沈知晚决定抓住这次机会。 “你想去游湖?” 直至白非墨的声音落入耳中,沈知晚才发觉她已经盯着不远处那艘画舫好半天了。 上了马车后这人就没搭理过她,以至于沈知晚差点都忘了,身边还坐着个有着不解之仇的对象,一门心思儿出神去了。没想到他竟会问起她,沈知晚转过头。 “唔嗯。”她不好说自己在想着逃跑的方法,只能装傻充愣随便回答两句。 接下来你以为会听到这位秦王殿下,说话都掉冰碴子的摄政王爷说什么“有机会陪你去”,这种标准小言里的台词,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冷嗤一声,眸中尽是讽刺:“看来你近日倒是过得很自在,还有心情想这些有的没的。” 沈知晚忍着嘴角的抽搐,颔首道:“王爷教训得是。” 她态度良好,表示受教了。 这幅温顺的态度非但没得来白非墨偃旗息鼓,反而更加无情地嘲讽她:“还算有自知之明。” 沈知晚:“” 这她就没办法接得下话了。 在王府待了半月有余,与白非墨碰面的机会屈指可数,但每次都会以他绝对称得上刻薄的言辞训示几句,要么就是杀气腾腾盯着她,这个人简直从嘴巴毒到了心肝儿脾肺肾啊! 之所以还能活蹦乱跳活到现在,沈知晚觉得可能是白非墨这阵子大发慈悲,或者想等她毫无戒心时再把她生吞活剥了,以达到最残忍的报复。 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南星与车夫坐在车板外,沈知晚就此无辜沦为摄政王爷的炮灰,一路上都在被他冷嘲热讽,无论她回不回话都能被噎得想吐血三升。 莫不是,这是新的虐杀手段? 在精神上造成最大程度的折磨,可比一刀毙命或者一剑封喉来得痛苦。 沈知晚顶着白非墨的毒舌,满头黑线地想着。 马车外,车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赶马车,对车内的谈话声充耳不闻,唯有南星嘴角抽了一路,险些造成脸部肌肉僵硬。 他觉得一旦碰上这个沈知晚,自家高贵冷漠的王爷就离奇地变成了话痨。要知道,平日里白非墨见了谁都懒得开口说半句话,能让他这般多话的以前根本不存在。 在行走了一个多时辰后,途中突然下起了大雨,天边仿佛被捅破了一个窟窿,瓢泼大雨稀里哗啦落下。 这种时候必然不能冒然前行,白非墨便指使车夫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的一座破庙口,决定等到雨停后再走。 下车的时候淋了些雨,沈知晚甩甩袖子抖去一身风雨,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坐在轮椅上的人,不由得怔忪了下。 即便头上和身上都带了雨水,他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狼狈,云淡风轻地拂了拂袖,月白色的衣袍在雨中晕开一片沁凉的蓝色,无声无息沁入到心底。 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他回首。 与那双冰蓝色瞳眸撞个正着,沈知晚心里重重一跳,慌忙将视线移开。 之前在雨中沈知晚大概看到是座破庙,此刻站在里面,她才看知道,这是一座废弃的月老祠,因年久失修,门窗显得破破烂烂的。笑容可掬的月老石像高高立在神台上,底下的供奉桌上灰尘已经堆积很高,地上更是枯草遍地,显然长期无人来此。 刚才进来时,沈知晚方知车夫是个哑巴,因此一路上从未开口过,他戴着一顶斗笠静静守在门后,对月老祠内的一切事物都没有反应。 南星则是抱着剑靠在门边,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 周遭突然就静了下来。 白非墨放松了身子坐在轮椅上,一手支颐,一手把玩着白玉骨折扇,双眼微微阖上,正在闭目养神。 沈知晚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腿麻,她干脆坐在枯草堆上,时不时偷偷觑一眼他。 这场雨比想象中要来势汹汹,他们在月老祠中待到了晌午,又待到了夜幕降临,雨势半点都没有要减弱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伴随着阵阵雷鸣电闪,格外的骇人。 大雨天路尚且不好走,晚上当然更加难行,白非墨等人便就此在月老祠宿下,打算明日天亮了再出发。 南星在周围寻了些木柴,勉强把两扇破旧的门关上挡风,很快就在地上点了两堆火,他和车夫坐在一边,沈知晚隔着一段距离和白非墨坐在一边。 马车上本就备了些干粮,吃食上就不用沈知晚操心,几个人默不作声坐着。 越是安静,沈知晚就觉得越是心慌意乱。 她不知道这场雨算不算老天给她的机会,若是在夜半后,她的确可以找机会出去,然后逃之夭夭,但 事情真的能如此简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她暂时不愿想太多,长舒口气,将那些紊乱的心思统统压下。 就这样,在这种异常安静的氛围中,到了后半夜。 南星早已抱着剑靠着门框闭上双眼,白非墨从黄昏后就未睁过眼睛,呼吸平静,看起来更像是睡着了。就连车夫都早早就滚在草堆里睡了过去,独留沈知晚一人坐在火堆旁。 明亮的火光映照出她的脸,她的神色沉着而冷静,她没有犹豫太久,往火堆里又添加了几块柴火,确保不会大半夜突然熄灭后,便轻手轻脚站了起来。 她的脚步刚跨过门槛,就听到闭着眼睛的南星说道:“夜里不好走,你要去如厕的话最好看清楚,不要走错了路。” 他从未睡着过这件事沈知晚心知肚明,她本来还想主动拿这个借口搪塞他,他反倒先说了出来,她便顺着接过话头:“知道了。” 这会儿外面的雨依旧在下个不停,沈知晚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迟疑了一瞬。 但,也仅仅是一瞬。 她毫不犹豫冲进雨中,任凭雨水不断淋在身上,心脏几乎悬在了嗓子口。白日里过来时她一路都在默默记住路线,所以知道该怎么绕出去,也明白怎么走能走上与盛京截然相反的方向。 狂风不断吹折枝桠,各种粉的白的花瓣被打落了一地,凌乱地混在泥泞中,沈知晚步履匆匆从上面踏过,溅起的泥水沾满了她素白的裙摆,看上去犹如盛放的花朵。 她专门选择了偏僻的山路,快步自丛丛树林中穿过,但每走几步,她就忍不住回望向月老祠的方向。 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唯有庙中燃烧着的火堆透出一抹亮光,显得格外突兀。 眼看着离那边越来越远,只要再往前面走一段路,她就能彻底远离他们,与白非墨他们再无瓜葛。 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心情莫名的怅然,五味杂陈,她抹去脸上的雨水,咬牙继续前行。 呜—— 长夜中,一声奇怪的长啸声突然传来。 沈知晚皱紧了眉头,屏息望向声源处,天色太暗看不太清楚,就在她准备收回视线时,忽地看到一点点幽幽绿光,在夜色中分外诡异。 鼻息间仿佛都能闻到那种野兽来袭的味道,沈知晚面上一阵惨白。 是狼群! 而它们所去的方向,正是月老祠那边。 很快就想到可能是火光吸引了它们,沈知晚僵立在原地,双腿灌了铅一般沉重。 若是不尽快告知白非墨他们,让他们早作打算,就算他们功夫再好,恐怕也有可能敌不过野兽群,那时候 可是,白非墨本就与她有仇,她若是不借着这个机会逃掉,说不定明天就会被他一怒之下杀了,既然如此,她何必管他,她本身都自顾无暇了。 她闭了闭眼,狠心将那一丝不忍撇去,在雨夜中继续走她所认定的路。 月老祠中,白非墨听到狼嚎声时就睁开了双眼,警觉地看向某个方向。 “王爷,是狼群来了。”南星和车夫也早就起来了。 仿佛谁都没有看到,沈知晚早已不在此处。 “看来是这火吸引了他们。”白非墨转动着轮椅走到门口,望向茫茫夜空中。 这座月老祠是依山而建,耳边忽然感觉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正是从旁边的树丛中发出的,南星皱了皱眉,手中的剑已经拔出剑鞘,满眼警惕地盯着那一丛晃动着的灌木。 白非墨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他端坐在轮椅上,看着南星和车夫率先挡在他身前。 轰—— 在一阵响动过后,山上突然有什么东西滚落下来。 待到隐约看清是什么后,南星愣了愣,他侧首看向白非墨。 为了在狼群围住月老祠前赶回来,沈知晚没有选择走路,而是直接从山上滚了下来,期间头部被石头和树木撞到了好几次,她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在地上躺了几秒钟后才艰难地爬起来。 腿上不知是不是受了伤,膝盖处一阵钻心的疼,她顾不得这些,慌忙朝不远处的月老祠奔去。 白非墨从她起身后就望向了她。 看着她浑身狼狈地走在滂沱大雨中,一步一步,走向他。 “狼群来了” 她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剧烈的疼痛迫使她双膝一软倒了下去。 “南星,你应当很久没有杀过狼了吧。”一手揽住晕倒的沈知晚,白非墨抬眸直视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幽绿色光点,那是凶猛野狼的的眼睛。 南星啧了声:“的确好久不曾杀过了,真是怀念。” “是么。” 未再看他,白非墨垂首凝视着倒在怀中的人,手指撩起一缕挡住她眼睛的湿发,冷冷勾唇:“本王可是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以后死都别想。” 那声音乍听阴森寒凉,却因这连绵不绝夜雨恍惚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以及疯狂。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沈知晚醒来时,第一反应就是翻身爬起来,浑身的酸痛却让她的动作很快停滞住。 她低头一看,腰间搭了件雪白轻裘,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滑落在脚边,腿上和手上有好几处被包扎过的地方,看上去惨兮兮的。 想到睡过去前的狼群,她皱眉,顾不得身体传来的刺骨疼痛掀开车帘钻了出去。 已是破晓时分,空气中弥漫着大雨后特有的清新,苍翠枝叶间薄雾袅袅,白非墨就坐在离马车几步远的一颗柳树下,旁边的南星和车夫正忙着把马车停放好。 沈知晚松了口气。 没有犹豫,沈知晚爬下了马车,结果她的脚刚沾地,白非墨就看了过来。 “还有力气走路,看来是死不了了。” 尽力忽略掉他的毒舌,沈知晚一瘸一卦走到他身前:“多谢王爷。”她将那件不染纤尘的轻裘递了过去。 她没问昨夜的狼群后来他们是怎么解决的,看他们这样子就知道应当没有大碍,就是可惜了难得的逃跑良机。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白非墨这厮肯定命大得很,她到底为何非要跑回去 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能活到下一次逃跑时。 沈知晚想挠墙。被自己这去而复返的行为刺激的。 “弄脏的东西本王岂会要。拿去丢了。”注意到她遗憾又失落的神情,他漠然垂眸,说话的语调要多冷有多冷。 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悦,沈知晚轻哼一声:“哦,那我就当王爷赏赐给我了。”说罢往身上一裹。 光看领子上的毫毛,还有下摆出用银线勾勒出的精致蔓藤花纹,就知道这件轻裘价值不菲,把这种东西拿去丢掉,她心会滴血,既然他嫌她弄脏了,她不如继续穿着。 白非墨诧异地瞟她一眼,薄唇动了动,张口就要说出损人的话,却在看到她身上那些被纱布包扎过的伤痕时抿紧了唇。 半天都没等来嘲讽的沈知晚讶然看向他,琢磨秦王殿下今个儿是否吃错药了,居然没有立刻讥笑得她无地自容。 呸呸!她又没有受虐倾向,白非墨没对她冷嘲热讽她反而不习惯? 这种想法要不得啊啊啊! 沈知晚晃晃脑袋,看向正前方。 他们所在的地势偏低,直行过去可以看到稍微高一些的山坡上,大片苍苍郁郁的翠竹延伸而上,如同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正中间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木楼梯,阶梯的高度超乎寻常的矮,像白非墨这样坐轮椅的人上去都没什么问题。 “这就是药王谷?”她看着南星毫不费力推着白非墨上木梯。 白非墨自然不会那么好心替她解惑,南星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再一脸无害地冲沈知晚笑了笑:“当然不是,药王谷在千里以外的仓夷山,这里是他们其中一个问诊的地方罢了。” 沈知晚“哦”了声,没再说话。 经过连夜的大雨,层层白雾缭绕在竹林间,衬得周遭犹如仙境。车夫留在原地等待,南星推着白非墨走在前头,沈知晚亦步亦趋上,她不时瞄瞄身边经过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想来都是来求诊的寻常百姓。 来之前她听白苏讲过,药王谷的主人叫作毒鬼老人,他的毒术独步天下,医术同样出神入化。可他有个规矩,但凡让他救一人,就必杀一人,相当于以命换命,因此他又被称为邪医。 世间不少人都对他存有异议,认为他不配称为医者,但这人依旧我行我素,从不为任何人破例,加诸他的毒术和医术真真是当世无人出其左右,求诊的人便一直只多不少。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总算把那长长的木梯走完,出现在沈知晚眼前的是一座二层高的竹屋,门口矗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白石,上面用朱笔写着“自在清境”四个大字,字迹潇洒飘逸,铁画银钩。 “名儿倒是挺别致的。”目光掠过院中数不清的不知名草药,沈知晚喃喃自语。 这会儿上来了沈知晚始知路上的人不算多,院子外不大的空地上挤满了求诊的人,不论贫富都是双手着地伏跪着,口中喊着救命。 两名身穿白衣的年轻女子一左一右守在屋子门口,一个面带微笑,一个冷若冰霜,相同的是都对外面的哀求声置若罔闻。 没理会跪在地上的人,南星抱着剑上前:“秦一王府求见邪医老前辈。” 那个面带微笑的白衣女子侧首看向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眼底却看不出一丝感情:“主子早已得知秦王殿下会来,他吩咐过。殿下若坚持要进去,那便请吧。” 沈知晚霍然回头看向地上那些依旧跪着的人,再看看笑眯眯冲他们伸手示意请的白衣女子,一时间疑窦丛生。 “多谢。”南星折步回来推着白非墨进去。 沈知晚迟疑着不动,但看南星和白非墨毫不犹豫就往里去,只得悻悻的跟着。 从院门口到屋子大概有两丈的距离,沈知晚刚踏出一步,就感觉到对面一阵劲风。 呼—— 一支羽箭划破空气,穿透过她的衣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 看着袖子上那块破洞,沈知晚的心脏骤然停顿了好几秒。 这还没完,一抬头,沈知晚手和腿止不住地发颤。 无数的羽箭从屋中射了出来,密密麻麻如雨点,完全是一副要把他们射成筛子的势头。 白非墨和南星似乎早料到会如此,反应极为淡定,南星在箭射出来的刹那就抽出了宝剑,飞快挽着剑花把那些羽箭劈开,一步不让挡在白非墨和沈知晚前面。 白非墨没怎么出手,仅是在有漏网之鱼时用折扇轻飘飘一挡。 至于沈知晚 她在发觉不妙后就缩到了白非墨的轮椅后,露出半个脑袋望着前方的凶险场景。 待到一阵箭雨过后,沈知晚脚边的地面突然下陷,一块铁板从地底下轰地冒了上来,表面竖立着一根根尖锐的铁刺。 若不是白非墨及时把沈知晚拽开,恐怕她已经变成了铁板刺猬! 不等她平复好心情,紧接着又是劈头盖脸飞来的飞镖。 沈知晚已经想骂娘了。 可是,这还远远未结束。 最让沈知晚无语的,就是从天而降的几块巨石,轰隆隆如同惊雷一般砸下,大有把他们砸成肉饼的趋势 就这样短短两丈的距离,他们却走了差不多两刻钟。每走一步,就会有不同的机关和利器冒出来,只要稍微放松警惕就有可能让他们血溅当场。 等到终于通过最后一道陷阱,踏上门口台阶,南星已是浑身狼狈,不止身上的衣袍划破了很多口子,脸上好几处都挂了彩。 白非墨一直被南星保护着,除了衣服上溅了些灰尘,并无大碍。 沈知晚同样没有受伤,就是心跳几次飙升到最高点,并且这会儿还没缓和过来。 拍拍受到惊吓的小心脏,沈知晚回头,就看到原本跪在院外的求诊者们早已跑得一干二净,长势繁茂的花草和药材毁得只剩下残肢断骸,各种凶器掉了一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有乱兵踏过。 她嘴角狠狠抽了抽。 就说那些求诊者没人拦着都不进来,原来有这么惊险万分的机关要过。 同时,她总算知道这位大夫缘何被称为毒鬼老人,还被叫邪医,看看这些吓死人的招数——可不就是又毒又邪! 这边,微笑着的白衣女子微微一福身:“王爷请。” 旁边那个冷得像冰块的女子亦跟着颔首:“我家主人在里面恭候大驾。” 沈知晚探头望去,大堂里到处都悬挂着薄薄的白纱,随着穿堂而过的风在空中轻舞飞扬,里面的东西基本都是竹子做的,四面墙壁前摆放着放药材的柜子,中间部分则采用了下沉式设计,几张矮桌随意摆放在那里,地上还有一些干草做的垫子。 配上此处“自在清境”这个名字,倒的确清新雅致。 下一刻,屋子里突然多出一道黑影,沈知晚暗暗一惊。 那是个穿着黑袍的人,看起来很高,不止他的身体被黑衣裹得紧紧的,手上戴着手套,就连脖子和脑袋都被一顶很大的斗篷遮得严严实实,一丁点皮肤都不曾露在外面。 这就是毒鬼老人,那位邪医? 沈知晚还在怀疑,南星已经率先上前两步:“老前辈,我家王爷是为陛下求药而来。” 语落,就听到黑袍人突然笑了一声:“小小的化血丹,怎么劳驾摄政王爷亲自前来。” 那种古怪的调子让沈知晚一阵悚然。 听不出大概年龄,嗓音沙哑低沉,有些不阴不阳的,简直比宫里太监们的公鸭嗓还要难听! 不过,这种感觉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沈知晚努力回想。 “为臣者,自当为陛下分忧。”见黑袍人话头转向自己,白非墨淡淡道。 黑袍人闻言呵呵笑了起来,沈知晚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 顿了顿,黑袍人缓缓渡着步子走到桌边坐下,突然发问:“这种不值钱的东西给你也行,不过,秦王殿下,你打算拿何物来交换?” 白非墨不动声色,冰蓝色的眸子里一片冷寂:“你想要什么?” 黑袍人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眸光一转,直直落向白非墨的右手边,一字一顿地道:“我只向秦王殿下讨要一个人,我要她!” 几个人同时转头,看清他口中的人后皆是一愣。 被几双眼睛唰地齐齐盯住,沈知晚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犹有些不敢置信:“我?!” 莫名其妙的,怎么扯到她身上了! 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下,那一刻,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不对劲,沈知晚忽然想看白非墨会有怎样的反应。 她小心翼翼用余光偷觑他,白非墨依然不声不响静坐在那里,长长的羽睫微垂,落在眼睑下方蜿蜒出一道细细长长的墨线,莫名透出一丝诡谲的妖异之感。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白非墨朝她的方向略略侧首,却没有回头,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晃动着,薄唇间溢出的话冷得出奇:“一个粗鄙丫鬟而已,你若想要,拿去便是。” 沈知晚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这个黑心的家伙,她就知道不能对他有任何期待! 她的确是想从白非墨身边逃走,但让她跟着这个沈知晚满眼古怪打量着几步以外,全身都裹得几乎密不透风的黑袍人。 这时,正巧黑袍人面向她这边,分明看不到他的眼睛,她却突然有种被某种恐怖的东西盯上的感觉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在屋中响起。 沈知晚颇为意外地看了过去,前面是她说的,后面居然是两个白衣女子中的一个。就是一直冷着脸,好像人人都欠她五百万银子似的那个。 发觉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她身上,白衣女子咬了咬唇,美眸中闪过一丝不甘,最终却没再说下去,双膝一弯就朝着黑袍人跪下,低声道:“是宛童大胆逾规了,请主人责罚。” 话虽如此,她的背脊一直挺得直直的,眼中的执拗始终未褪去,显然是不想让沈知晚留在这里。 “宛童” 瞧见这一幕,另外个面带笑容的白衣女子脸色微变,犹豫片刻,她也跟着跪下:“主人,宛童是无心的,杜若恳请主人不要怪罪她。” 沈知晚有点傻眼,随即乐了,没想到居然有人比她本人还不愿意。 黑袍人仿佛没看到两人,偏头望着沈知晚,隐藏在斗篷下的眼睛涌现出感兴趣的暗光,他扬了扬下颌:“你可知,有多少女子想要留在我身边?” 沈知晚满眼狐疑。 就这副藏头不露尾的德行,难道还很抢手? 哦对,他的医术当世无双,说不定会有什么狂热的追随者之类的,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也许哪个口味奇特的偏就好这一口。比如还跪在地上那个白衣女子。 不过 这口味是不是太奇葩了,那可是个老头子诶! 吐槽归吐槽,沈知晚脸上很厚道的没有表现出来,呵呵干笑一声:“多谢老多谢前辈垂爱,小女子自觉无此福分。” 差点脱口就说出老人家,沈知晚咽了咽口水。 “呵。”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笑。 若是换个人这般,比如白非墨,那必定会非常悦耳,可惜,黑袍人那种声音只会让人觉得阴阳怪气。 沈知晚默默退后半步。 将她的反应统统看在眼中,黑袍人见了并不生气,淡然收回视线,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没有立即去喝,手指抚着杯沿轻轻晃了晃,漫声道:“开个玩笑而已,不必当真。既是秦王殿下的人,我怎会夺人所爱。” 不知是不是沈知晚的错觉,总觉得他刻意加重了“秦王殿下的人”这几个字。 她打着哆嗦继续后退,觉得此人真真有毒,还是远离为妙。 “现在我手中没有化血丹,最早要等到明日后方能拿到。” 不等白非墨开口,他又道:“秦王殿下若不嫌弃,今夜可在我这‘自在清境’歇息一晚。” 白非墨眸光微动,最后却未出声。 南星请示般地看了白非墨一眼,见他无声颔首,方才对着黑袍人抱拳道:“如此,那便多谢老前辈。” 黑袍人没回话,转而看向仍跪着的两名白衣女子:“杜若,宛童,你们带客人去厢房。” “是,主人。” 两人齐声应道。 三人在白衣女子的引路下穿过大堂,穿过重重白纱,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方规模不小的庭院,假山凉亭,流水潺潺,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两侧是排列有序的梨树。除了花坛中大片的紫色曼陀罗略显妖冶,此处可真说得上是美如画卷。 眸光自那些在风中摇摆着的曼陀罗上滑过,沈知晚略感怪异。 这种带着剧毒的花,居然会有人拿来养在院子里。不过,那个黑袍人又邪又毒的,会养些毒花好像是挺正常的。 “这三件房间几位请自便,吃的东西到时间自会有人送上来。”带着他们直上二楼的厢房,杜若边走边嘱咐。 “有劳姑娘。”南星冲她点点头。 另外个叫作宛童的始终冷冰冰的,对任何人都没有反应,沈知晚路过她身前时却被冷冷瞪了一眼。 没错过这一细节的杜若秀眉微蹙,轻叱道:“宛童,不可对客人无礼。” 宛童抿抿唇,气恼地低下头。 莫名拉了仇恨的沈知晚撇撇嘴,对她的怨念十分无语。 笑容变得有些尴尬,杜若对宛童既生气又无奈,这丫头只要遇上主子的事就会失去理智。她暗叹口气,朝着白非墨福了福身:“王爷,我们姐妹二人就先告退了。” 白非墨这种傲得能气死人的性子自然不会回应她,出面的依旧是南星:“两位姑娘请。” 杜若忙拉着宛童下楼。 待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沈知晚才慢吞吞收回视线,一抬头,白非墨已经进了最中间的屋子,并且头也不回把门给甩上了,站在门边的沈知晚差点蹭到鼻尖。 眼睛眨眼不眨盯着紧闭的房门,沈知晚沉默片刻,然后微笑着在心里问候了他好几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是夜。一轮明月高悬在天边,几点零散的星子落在四周,伴随着白云悠悠,看着就让人心情惬意。 吃过晚饭的沈知晚出了屋子,反正闲来无事就想下楼在庭院中走走,当作消食,路过南星和白非墨的房门口时她脚步微滞。 今日清晨后,她就没见过他们,要不是时不时能听到隔壁房间明显有响动,她都以为他们已经不辞而别了。 夜晚的院中更显清幽,凉风习习中,不时有梨花瓣洒落在肩头,假山下的碧溪里波光粼粼,偶尔能看到一两尾红色锦鲤从荷叶下钻出来,沈知晚俯身随意拨弄着水面,锦鲤连忙躲到角落里去了。 她看着好笑,摇摇头站起身来,刚要提步往梨花树下去,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宛童知错了,请主子责罚。” 听声音是从对面传来的,沈知晚转了转头,就看到了站在对面屋檐下的两人。 其中穿白衣的是那个叫作宛童的侍女,另外一袭黑袍的应是那位邪医。 无意听两人墙角的沈知晚讪讪扯了扯唇,当即就要往回走,却在黑袍人开口的刹那止住了脚步。 “宛童,你可知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 与白日里听过的差不多,但又有些不同,声音更加慵懒随意,更加年轻。 宛童深深低着头,沉默片刻后说道:“主子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黑袍人瞟她一眼,话语中带着笑意,说出的话不知为何却有些让人心里发寒:“既然如此,为何要明知故犯?” 宛童身体颤了颤,没有应声。 他凝视着她,戴着黑色手套的修长手指轻抚上她娇美的面颊,在她因羞怯微微红了脸时,却倏然紧紧捏住她的下巴,俯身过去贴近她的耳畔,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轻笑着道:“下次再犯,我就将你拿去养我的那些宠物。” 宛童的脸上瞬间煞白如纸。 他说的宠物,不是什么寻常家畜,而是剧毒无比的蛇虫鼠蚁,每一样都足以让人生不如死! “宛童罪该万死!” 她慌忙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台阶上,连抬头去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去看这个在她心里温柔若神祗的人。 黑袍人笑眯眯看着她不停磕头,白皙的额上很快就有鲜血沁出,他不紧不慢收回手负在背后,懒洋洋的往背后的柱子上靠着,姿态闲雅得如同在欣赏一幅极美的景致。 直到宛童的额头已经一片血肉模糊,黑袍人总算有了动作。 他弯腰,一只手指温柔地勾起她的下巴,万般怜惜地道:“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副花容月貌,伤得这般重。” 眼中不断有眼泪滑下,宛童死死咬住唇,浑身僵硬着不敢动弹。 斗篷四周有黑纱垂下,挡住了黑袍人的脸,宛童只看到那好看的唇角微微上扬,带起一抹优美的弧度:“乖,快些去上药。若留了疤我会心疼的。” “谢谢主子。” 他垂眸凝着她,嘴角的笑容依然柔和,手上却毫不留情丢开她,任由她狼狈地跌倒在地。 宛童再次深深磕了个头,这才跌跌撞撞起身,往外间大堂的方向去。 假山后,沈知晚疑惑地看着宛童很快走了,独留黑袍人站在那里。 隔着一段距离,两人说话的声音又压得很低,她后面压根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就看到那个宛童突然跟鬼上身一样对黑袍人狂磕头。 怎么这里的人都这么邪门儿? 沈知晚心里对那位邪医的印象再次大打折扣,都已经降至负数。 顾着长吁短叹的她也就没有看到,黑袍人突然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被黑纱遮住的唇边卷起一抹鬼魅的笑。 他缓步向她走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喂!” 面前突兀出现道黑影,沈知晚吓了一跳,仰首就看到抱着剑的南星站在两步以外的地方,正目光凉凉看着她。 有点惊讶在这个时辰见到他,沈知晚歪着头疑惑道:“你找我?” 南星斜眼睨她,颇为倨傲地抬起头:“可别想多了,我是奉王爷的命令来警告你。他说你要是还想活过明日清晨,就最好乖乖待在屋子里别出来乱晃。” 沈知晚:“” 没等她开口,他又道:“王爷还说了,这院子里一花一木都带着剧毒,你若是活得不耐烦了,尽管继续待在这里。”说罢转身就走。 沈知晚黑线。 所以说,这里不止人很邪门,连花花草草都一样么! 她一阵恶寒,拔腿匆匆追上南星的脚步,想着还是赶快回房间比较好。 刚往前走了几步,沈知晚忽然想起方才就站在对面檐下的黑袍人,离得那样近,她和南星的对话应当都被听到了。她虽不是有意偷听,但这种事怎么想都让人尴尬。 她轻咳一声,偷偷觑向对面,却发现那边空空如也,唯有一盏孤灯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没被发现么?她怔了怔。 一时没有往深处想,只当自己侥幸避开一个麻烦,沈知晚提着裙摆上楼。 她未发觉,就在她回首的刹那,方才她所站的假山旁缓缓走出一个人——正是她以为早已经离去的黑袍人。 小院中如银月华倾泻而下,一缕清风调皮地掀起斗篷垂下的黑纱,婆娑树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半明半暗间但见一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微眯着,狭长眼尾微微上翘,眸子里满是算计。危险而邪气。 想到方才他就要走近沈知晚时,白非墨的近身侍卫突然跳了出来,他不得已只好打消上前寻她的念头,黑袍人从鼻腔里蹦出一声冷哼。 “真是碍事。” 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知,沈知晚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谁料整夜都在做噩梦。 梦里,她看到原女主与白发苍苍,牙齿都快掉光的黑袍人紧紧抱在一起,你侬我侬说着情话。 好景不长,没多久女主就残忍的抛弃掉黑袍人,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我们就此天涯不相见,后会无期。” “阿绾,不要抛弃我”黑袍人痛哭流涕趴在地上,花白的胡子随着他的动作不断颤抖着。 接着场景转换,黑袍人名声地位跃上巅峰,他一手支着额角倚靠在椅子上,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沈知晚,轻描淡写地吩咐他的两名侍女:“杜若,宛童,把沈知晚送上炮烙邢台,等她享受够了,再把她丢进五毒窟,让本宫养的那些小宠物好好‘疼爱’她。” “是。” 沈知晚拼命往后退缩,脚腕却被两名侍女拖着,一步步往燃烧得滚烫的铁柱走去。 耳边,是黑袍人疯狂的笑声 最后沈知晚是被吓醒的。 她傻傻望着头顶的白色帷幔,良久,终于反应过来是在做梦,想到梦中那些情景,她牙齿都在打颤。 天雷滚滚啊! 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梦! 感觉三观被毁得渣都不剩的沈知晚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低头在床边找到鞋袜,胡乱穿上。 托那个梦的福,她现在丁点儿睡意都没了。 不过,幸亏只是个梦,若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黑袍人也是原女主的四个前任之一 那种画面太美,沈知晚不止不敢看,想都不敢继续想。 边走过去把搭在屏风上的外衣套上,沈知晚边漫不经心环顾房间。 室内布置得十分清雅,墙上挂着几幅壮丽山河的风景画,书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一些趣味古籍,窗边的桌案上还有棋盘,一架古琴。除此之外,寻常生活中会用到的东西亦是一一俱在。 那个黑袍人虽然人很奇怪,这竹屋上下倒是打理得让人眼前一亮。 沈知晚作了简单的梳洗,刚把东西放回原位,就听到门外响起敲门声。 “开门!” 是南星的声音。 沈知晚快步走过去,看到衣着整齐的南星站在房门口,看到她时深深皱了皱眉:“你没事?” “我有什么事?”沈知晚被问得一脸莫名。 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连白非墨认出她,要把她给挫骨扬灰都没这么恐怖。她抹着冷汗。 见她的确没有大碍,南星啧了声,嘴角扯开一丝笑容:“王爷说你太吵了,让我过来看看你是否还活着。” 沈知晚脸一黑。 白非墨这厮真的不是在诅咒她? “既然你没事,我就回去禀告王爷了。”没有耐心跟她耗下去,南星摆摆手转身就走。 沈知晚咬牙切齿看着他进了旁边白非墨的屋子,再次忍不住问候了里面那人好几遍。 外面天已大亮,沈知晚想到昨夜南星说底下的院子里处处有剧毒,本想干脆回去再睡一觉算了,抬头就看到白衣女子中的那个名唤杜若的缓步而来。 “姑娘早。” 杜若笑盈盈和她打招呼。 沈知晚回以一礼:“早。” “主子命我来告知王爷,化血丹已经派人送来,用过早膳后就可以交给王爷。” 沈知晚条件反射看向白非墨的房间,结果下一瞬就看到门被从里面打开,南星走了出来。 沈知晚:“”这人到底属什么的,耳聪目明到这种地步。 杜若侧身冲南星行礼,脸上依旧带着笑:“南侍卫,主子说想必王爷早早就会告辞,今日的早膳就在大堂与他共用,不知王爷可方便。” 想必是白非墨有所指使,南星不假思索就应了下来:“如此,那便多谢了。” “客气。”杜若再次行礼。 因着白非墨还要洗漱一番,沈知晚便先行跟着杜若下楼。 昨日早上后就一直待在后院,沈知晚再次站在竹楼的大堂,颇觉新奇地转悠了一圈。 不知他们怎么做到的,今日的院子外没有前来求诊的人,被毁得面目全非的前院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那些草药比较明显,其余地方与原来几乎看不出差别。 风声飒飒,绿竹猗猗,当真是风景如画。 “你喜欢这里吗?”耳边倏然有人问道。 沈知晚偏头,随即一脸尴尬的别开眼。 黑袍人就坐在桌前一瞬不瞬盯视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杜若和宛童一前一后将精致的早点呈上。 想到昨夜那个离奇的梦,沈知晚不敢对上黑袍人的视线,决心最好还是离他远一些。 她悄悄往旁边移动,意图把两人间的距离拉到最大,却听到黑袍人说道:“不过来坐?”声音一如既往的奇怪。 他都这样说了,沈知晚避无可避,缓慢挪动步子过去,选择在他对面坐下。 黑袍人见状没再说话。 除了能听到杜若和宛童不时端着菜肴过来,大堂里一片沉寂,这种氛围让沈知晚有些不适应,尤其是一想起那个梦,她就浑身不自在。 假装看不到黑袍人,沈知晚捧起面前的青瓷茶杯,借此低头不去直面他。 静静看了她片刻,黑袍人突然道:“上次在秦我就觉得你实在有些眼熟。” 恰逢有风声经过,前半句沈知晚没怎么听清,最后一句倒是听到了。 “是,是吗。”她干笑着应了声,眉头却皱了下。 即使隔着斗篷,她都能感觉到黑袍人正定睛注视着她,目光灼灼。 将她的情绪变化一一看在眼里,黑袍人怪笑一声,不疾不徐地道:“有点像我极其厌恶的一个女子。” 沈知晚心口一滞,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而,她越怕什么,还偏偏就来什么。 黑袍人冷哼一声,声音陡然变得危险起来,配合他那阴阳怪气的语调简直就是恐怖片特效:“一个胆敢欺骗玩弄我的女子!” 沈知晚捧着茶杯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连忙呷一口茶给自己压压惊。 她费力回想着白苏曾经与她说过的话,毒鬼老人五十多年前就已经在天下间声名显赫,就算那时候他是个孩子,如今也该是古稀之年,怎么想都不可能与原女主产生交集,她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 “对了,那女子与你是同一个姓,叫沈绾。” “噗——” 这次沈知晚没忍住,刚喝进口中的茶天女散花般全喷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突然被呛住的沈知晚连连咳嗽,张口欲与他问个究竟,却在感受到头顶投来那道视线骤然变得阴鸷而停住动作。 黑袍人定定看着她,一动不动。 沈知晚本来觉得他笑起来时让人心里毛毛的,这会儿他安静下来,她才知道这样更恐怖。 杜若和宛童将菜品上齐后就退了下去,随着她们的脚步声远去,大堂内只剩下她和他的霎那,窗外花开得凝重,风儿悄然停滞,空气无声凝结在一起,耳边只有她略显凌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她的表情彻底僵住,缓缓屏息至无声,大气都不敢出。 “嗒。” 折扇轻轻敲击在掌心的声音传入耳中。 坐在桌对面的黑袍人一扬袖,忽而转过身子,冲出现在大堂门口的白非墨和南星笑了笑:“秦王殿下可真是姗姗来迟。” 眸光在明显松了口气的沈知晚脸上滑过,白非墨的声音依旧冷冽得听不出感情:“本王倒觉得恰是时候。” 南星推着他到了桌边,便自觉退后。 “是吗。”黑袍人不置可否。 沈知晚低着头再次给自己斟了杯茶,顾不得水温还有些烫就一饮而尽。 只有她自己知道,后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 就在刚才,有那么一刹,黑袍人对她起了杀心。并非单纯的吓唬她,而是真的想杀了她! 如果不是白非墨来了,她可能已经死在他手里了。 此时此刻,她终于相信,眼前的这个黑袍人或许真的就是原女主招惹的四个男人之一。 先不论原女主为何与他会产生纠缠,沈知晚一想起黑袍人说不定大出她五六十岁,她就觉得被天雷劈得外焦里嫩。 想不到啊想不到,原女主竟这般口味独特。 祸害年轻人也就罢了,连古稀老人都下得去手! 还有黑袍人身边那个总是冷冰冰的侍女宛童,跟原女主真是有的一拼——都这么奇葩! 感觉自己无论精神还是心灵,都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摧残,沈知晚一口接一口牛饮着茶水,努力平息沸腾的心绪。 “你这么渴?”白非墨忽地问道。 无意中连续倒了五六杯茶灌下去的沈知晚,低头看着自己正要去拿茶盅的手,怏怏的收了回来。 黑袍人依旧戴着斗篷和手套,全身裹在黑衣中,沈知晚正思忖着他莫不是打算就这样吃饭,就看到他慢悠悠摘下手套,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双干枯如古树藤的手,接着他用手指掀起斗篷的黑纱一角,露出半个苍老而瘦弱的下巴。 他端起面前的茶盏浅饮一口。 沈知晚没再看下去,拿着筷子的手控制不住地颤啊颤,抖啊抖。 她就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原女主为何要招惹这样一位呃,成熟的男子。 一顿饭是怎么吃完的,沈知晚全无印象,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最后随着白非墨出竹楼时,黑袍人抓住了她的衣袖。 “沈姑娘。”他唤她。 她惊了惊,面上尽量不动声色:“老前辈有何事?” 他倾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似曾相识的话,声音不再是之前听过的那样浑浊古怪,但依然听不太出来本音。 “后会有期。” 心中咯噔一跳,沈知晚此刻记起了一些被她忽略掉的细节。 自她随着白非墨和南星来“自在清境”后,他们都不曾唤过她的名字,她亦是从未跟人提起自己叫作沈知晚,既然如此,黑袍人怎会知道她姓沈 “你到底是谁?” 她又惊又惧。 眼前黑影一闪,待她再看,哪里还有什么黑袍人。 这一切不过是在刹那间发生的。 没有人注意到。 朝阳从东方跃出,灿烂的霞光映照在她蜡黄的脸上,她怔怔走下长长的木梯,心情沉重。 走完最后一步木梯,在那里侯了一天的车夫一看到他们就迎了上来,帮着南星一起将白非墨移至马车内。 沈知晚一手撑住车板,自己爬了进去。 “他和你说了什么?” 刚坐稳,白非墨冷不丁问了一句。 她讶异地回头,看他坐在她的对面,两人间相隔着一臂的距离,月白色袍子在这昏暗的马车厢内如流泻一地的潺潺月华,衬得他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更显冷清,却也因此横生出一种近乎妖异的极致魅惑。 她愣愣看着他,随即反应过来,明白他大抵是看到黑袍人拉住她的那一幕。 “他说后会有期。”她如实交代。 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干脆,白非墨静若寒潭的冰蓝色眸子里忽有涟漪泛起。 “对了,他不是天下无双的神医么,那你”沈知晚这会儿才记起来,黑袍人怪是怪,但他的医术显然不可能是作假的,那为何白非墨不找他医治双腿和脸。 据白苏告诉她的,别说毁容,只要有一口气在,那个黑袍人都能让人起死回生。 闻言,白非墨讽刺地冷笑道:“本王若真的让他来医治,恐怕明日就会魂飞魄散在这个世上。” 沈知晚怪异地打量着他:“你跟他有仇?” “算是。” 白非墨甩给她两个冷艳高贵的字眼。 原来他和那个黑袍人以前认识,难怪两人不像第一次见面,不过这两人一个混在江湖和坊间,一个远在朝堂,如何结怨的? “你最好离他远点,否则连怎么死都不知道。”见她似有所思,白非墨厉声道。 “我知道。”沈知晚悻悻道。 对这个疑似自己第二个前任,还对她露出明显杀意的怪人,她躲都还来不及,哪里会想要靠近他。 “那他” “怎么,你对他很感兴趣?”她还欲说什么,就被白非墨打断。 敏锐的感觉到他语气愈发冰冷,沈知晚猜测是他和黑袍人之间结的怨太深,所以多提黑袍人两句他都不高兴,立马识趣闭上嘴。 只是,她心底稍微觉得有些可惜。 如果黑袍人肯出手相救,白非墨他 她深深叹息,往后靠坐在软垫上。 嗡—— 就在她靠过去的瞬间,她方才的位置就有一支羽箭穿过厚重的车帘刺过来,最后深深钉在车壁上。 沈知晚极其缓慢地扭过头,死死盯着那支末端还在发着颤的羽箭,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对面的白非墨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动作,对射进来的羽箭视若无睹。 “你不可能没发现吧?” 她问的是有箭射过来的事,依照白非墨的警惕性,在很远之外他大概就会察觉到。 羽睫微微掀起,白非墨没有否认,还确定般的点点头:“自然。”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她恼火不已,他明明早知有危险,却连半个字都不曾提醒她一下,刚才她若不是恰好往后仰了仰,现在已经被一箭穿心了! “本王为何要救你?”他的眼神静而深,高深莫测地凝着她。 “你——”沈知晚气结。 对她的满腔怒火仿若未见,白非墨伸手把那支箭拔了下来,拿着手中闲适地把玩着,半点都不觉得那是差点夺了她性命的凶器:“放心,箭上没有毒,就算中箭了你也死不了。” 沈知晚:“” “就算有毒,你感兴趣的毒鬼老人就在山上,念在相识一场,本王可以让南星送你上去。至于他愿不愿医你,这就不在本王的考虑范围内。”说到最后,他还相当愉悦地勾了勾唇。 “你你” 沈知晚已经恼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这真是个恶毒的男人,时时刻刻都在念着她死! 他不该叫白非墨,该叫白切黑! “王爷!” 这时,马车外的南星惊呼道。 白非墨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捏着那支拔下来的羽箭,侧首看向突地被掀开的马车帘 自在清境。竹屋中,杜若刚煮好新茶,茶香缭绕在整间大堂,她一手撩起宽大的袖口,一手托着茶壶斟满一杯,待到一切做好后方才起身,对坐在对面的黑袍人轻声道:“主人,请用茶。” 随手将身上那件黑袍脱了丢在地上,戴在头上的斗篷接着掀开,他仅着了一身白色中衣靠在桌边,闲雅而随意地执起青瓷杯。 “果然,我还是喜欢杜若亲手煮的茶。” 带笑的低沉嗓音响起,若潺潺雨水流泻在亭亭莲叶上,让人听着便觉悦耳,分明与沈知晚他们在的时候听到的截然不同。 目光自那执杯的白皙手指上滑过,杜若微笑:“能为主人做这些,是杜若的福气。”说着这话的同时,她径直去屏风后的软榻上取了一件新的外衫过来。 茶香四溢,桌前的人未急着去品茗,慵懒地站了起来,长臂一伸,杜若便将那件暗紫色的广袖宽袍替他套上。 “主人,宛童她”杜若想到昨夜起就奇奇怪怪的宛童,不由得开口询问。 金黄色霞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射进来,穿透层层白纱,到达桌前时就变得朦朦胧胧,那人站在淡薄光晕中侧首凝着她,唇畔笑意深深,却让杜若瞬间变了脸色。 “杜若知错,不该干涉主人的决定。”她立即道。 那人没说话,抬步走出屋子,紫色的长长袖摆随着他的动作在微风中晃动。 他在竹屋门口站定,目光所及正是沈知晚他们离去的方向,问起一个让杜若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说,那位秦王殿下是否能活得过今日?” 杜若愣了下,旋即明白了什么,她小心问道:“主人既想让秦王死,为何不早早动手?”他要是想杀白非墨,有的是机会,何须等到今日才动手。 闻言,那人似真似假道:“本公子杀人从来都是看心情,这两日我看到一个碍眼的人心情很不好,所以就想今日取他性命。” 杜若默然垂首。 白非墨和他的侍卫她家主人早就认识,那么他说的只能是那位随行的姑娘,但杜若怎么看都觉得那位姑娘不像会与主人扯上关系的人。 她不敢多问,那人却不避讳的主动提起:“说起来,我要找的那人应当在一个月前已经斩首示众,那个沈知晚或许真的只是轮廓长得相似,不过” 他徐徐转身,逆光深处是一张带着危险笑容的眉目殊丽的面容。 “谁让她与白非墨有关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这个时候的沈知晚 她瞪着那个跳上马车的黑衣人,看着他的手指刚掀起马车帘,下一刻,白非墨手指动了动,直接将那支羽箭送进了他的心口。 一箭毙命。 沈知晚眼珠子都差点脱框而出。 初见时她就亲眼见识过白非墨杀人不眨眼,但发生在眼前又是一回事,那人死前喷溅出的鲜血落了她一身,她的手上和脸上都溅到了,腥甜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反胃。 对这些视若未见,白非墨嫌恶地看了一眼指尖沾染上的鲜血,抬头看向车外时长眉微挑。 他半天未出声,沈知晚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这一看,差点让她魂飞魄散。 车夫和南星不知何时被大群黑衣蒙面人团团围住,对方人数众多,饶是南星和车夫功夫再厉害都吃不消,已经隐隐有落败的趋势。 而马车这边,还有十多个围着,正虎视眈眈盯着他们,背上都背着弓箭。 “这,这都是你的仇家?”沈知晚下意识地抓住白非墨的衣袖。 低头看着她带着方才那名黑衣人鲜血的手,白非墨少见的没有立即拂开她,反而冷淡地开着似是而非的玩笑:“说不定是你招惹来的。” “怎么可能!我哪里来的仇——”后面的话在看到眼前的白非墨后戛然而止。 面前这个,可不就是她的“大仇家”之一! 她悻悻抿紧了唇。 “秦王殿下,不好意思,有人出了千两黄金要你的项上人头,所以我们兄弟活儿只好得贵人了。”疑似头领的黑衣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戴着黑纱看不到模样,沈知晚只看到那人浓黑的眉毛间有一道很长的伤疤。 看,可不就是你的仇家。沈知晚斜眼瞧白非墨。 后者无视掉她,转而对那个刀疤脸说道:“想不到本王的人头这般值钱。” 沈知晚边关注南星和车夫与其余黑衣人对战的情况,边小心用余光打量周边环境。白非墨的双腿不便行走,他的轮椅又放在马车后车厢,依靠双腿肯定不能逃命了,那么 她的目光车板前紧连着的高大马匹上徘徊着,努力想着脱身的办法。 “秦王殿下,若是不想吃苦头,最好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刀疤脸扬声道。 仿佛为了应证他的话,他身后那些黑衣人齐齐拉开弓箭对准白非墨和沈知晚的方向。 沈知晚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只要那个刀疤脸一声令下,她和白非墨绝对会被射成筛子啊! 这种时候再高强的武力都没什么用,双拳难敌四手,况且这里还有如此多的人有备而来。 她紧张地看向白非墨。 与他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沈知晚知道他无论做何事情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不会轻易给人伤他的机会。 “你这般看我作甚?”她的眼神太过热烈,白非墨冷冷睨了她一眼。 拽了拽他的衣袖,沈知晚将声音压至只有两个人听到的范围:“你不可能真的就带了南星这一个侍卫,一定还有很多暗卫什么的跟着吧。” 电视和小说不都这样演,但凡身居高位心思深沉的,身边都会跟无数个暗卫,否则怎么衬托出他们的高智商高地位高手段等等。 “本王并未让暗卫同行,此次只带了南星。”白非墨静静地道。 沈知晚会信他才怪,焦急道:“你别玩了,快些让人出来救命啊。”再耽误下去,他们就要活活变成刺猬了。 白非墨反问道:“难道你觉得本王像在与你开玩笑?” 沈知晚的表情瞬间凝固。 白非墨还真的不像是会说笑的人。 “此次出行并未告知给外人,王府知道的那几个都不会是叛徒,这批刺客想来跟‘自在清境’那只老狐狸脱不了关系。”白非墨斟酌着说道。 哪有心情管是不是那个黑袍人下的手,沈知晚现在只关心一件事——他们怎么从这固若铁桶的包围里逃出生天! “那我们不是死定了?”她艰难地吞着口水。 “或许。”白非墨丢给她两个字。 “秦王殿下,话说完了吗?我们兄弟活可是等得不耐烦了!”那厢,刀疤脸扬了扬手里的长刀。 在他的身后,举着弓箭的黑衣人们把弦拉到了最紧。 眼看就要一触即发。 “可惜,本王没有献上人头给人换取钱财的兴趣。”白非墨面色骤然一冷,那双冰蓝色的瞳眸中只见一片凉若霜雪的森寒。 他手中分明连刀剑都没有,看上去仅是个腿不能行的文弱公子,在场的黑衣人却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打从心底害怕这个一身月白长袍的年轻人。 察觉到手下有了退缩的意头,刀疤脸浓眉一拧,怒喝道:“废物!不过是个残废,你们怕什么?给我拿下他的脑袋!” 那一声暴吼让在场人清醒过来,忙敛了心绪,重新将弓箭对准白非墨。 “杀了他!” 刀疤脸一声号令,密密麻麻的羽箭同时离弦,笔直的朝沈知晚他们袭来。 几乎就在同时,白非墨眼神微凛,以掌风狠狠打在马屁一股上。 “嘶——” 马儿嘶鸣一声,开始撒开蹄子带着马车狂奔,朝那群黑衣人的方向撞过去。 “王爷!”南星失声喊道。 原本包围着马车的黑衣人们纷纷往两边逃开,呆若木鸡地看着那辆马车就如同疯了般,在马儿的带领下朝不远处的悬崖边跑去。 沈知晚呼吸一滞,感觉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刺过,让她的脸颊生疼。 白非墨低头凝视着她,轻轻叹了口气:“沈知晚。” 从未听过他这般几近温柔的话语,沈知晚怔怔望着他好看的侧脸弧度。 抬手抚了抚她被风吹拂得凌乱的发,他沉默片刻后方才开口:“他们的目标不是你,趁着马车还没掉下悬崖,你马上跳下去的话应当还能活命。” 心底深处蓦地重重一颤,她攥着他袖口的手紧了紧,喃喃唤出他的名字:“白非墨” 自从去了秦王一府,她总是避他如蛇蝎,以为他对她定然也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甚至连刚才都起过抛下他和南星他们,然后自己逃命的念头,可是,在这样的生死关头,白非墨却 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揪住她的心脏,让她难以喘过气来。 “我” 她还来不及说下去,就看到他纤薄的唇勾了勾,带起一抹嗜血的笑:“你以为本王会这样说么。” 呃—— 前后态度转变太快,沈知晚一时没反应过来。 猛地反扣住沈知晚的手腕,白非墨用力将她往怀中拖去,半点都不给她逃离的机会,他俯身靠近她,一字一顿在她耳边说出的话如同惊雷落下。 “就算是死,你也必须给本王陪葬!” 那只发疯般的马匹带着马车高高跃起,马车厢里随着动荡,沈知晚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被白非墨强行扯着往外去,强烈的求生意识让她慌忙去抓手边的一块石头,却被身后的人牢牢掌控住,就这么与他一同摔下深渊 “白非墨你这混蛋啊——” 崖边最后回荡的,是沈知晚凄惨的尖叫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醒来的时候,沈知晚浑身酸软无力,被身体压住的左手臂有点麻麻的,除此之外意外的感觉不到疼痛。 她霍地睁开双眼。 头顶的太阳正当中天,过于灿烂的阳光令她立即闭眼,待到稍微适应这种明亮的光线后方才重新掀开眼帘。 慢慢撑着地面坐起身来,沈知晚发觉她方才躺着的地方是一方柔软的草地,不远处就是重重鹅卵石铺就的河沿,一条长长的河流曲曲折折蜿蜒向远方,再往后就是枝繁叶茂的丛林,能清楚听到各类鸟鸣声,看样子是在崖底。 跌落下来前的最后一幕仍残留在脑海中,沈知晚气极。 白非墨这厮,叫他白切黑还真是够贴切啊! 简直用心恶毒,死都不忘拉上她垫背。 她恼怒地哼了哼,转眼就在旁边寻到了想找的“罪魁祸首”。 几步以外,白非墨仰躺着身子靠在一块巨大的石壁上,双眼紧闭,像是昏睡过去了。一眼看上去他并无大碍,脸上和脖子上却留下了不少被荆棘刮出的小伤口,隐隐渗出殷红的血液。 原本还想对他问候一阵,看他这幅模样,沈知晚倒是有些骂不出口了。 她不是傻子,虽不知这悬崖到底有多高,但两个人就这样掉下来必然会受伤,如今她全身没有一处伤到的地方,白非墨反而瞧着晕了,想也知道是他一直护着她,她才会这般安然无恙。 她在他身边跪坐下,望着他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眸子里晕开一片幽深的暗光。 明明说着死也要她陪葬,却做出这种庇护她的行为 白非墨到底在想什么?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 半晌,她低低咕哝道。 叹了口气,她想叫醒他,抬眼时却怔了怔。 许是因为掉下来时冲击太大,白非墨戴在脸上的面具松动了,只要稍稍碰一下,就会完全脱落。 说不想知道白非墨的真容是骗人的,自从在秦王一府见到她,沈知晚经常都会抱着又惊惧,又好奇的心态去想他的容貌。 从那下半张足以令任何人抽气的脸,就知道他以前长得绝对不差,但后来被原女主毁容,他便从此戴上了面具,再无人得知秦王白非墨的真实容貌。 反正现在他还晕着,她是不是可以偷偷看一下? 沈知晚犹疑着伸出手。 咕咚。 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沈知晚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上一次这样心惊肉跳的,还是在见到他的时候。 指尖触及冰冷的面具,沈知晚心中的紧张骤然升至最高点。 小心注意着白非墨的反应,看他并没有要醒来的意头,她便放心大胆一点一点推下去。 当那张银白色的面具被推动一寸时,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宛如刀裁的长眉,精致得足以入画,这无疑加重了沈知晚的求知欲,她再接再厉,眼看就要将那面具彻底掀开 “嘶——” 一声不知名的鸟叫声蓦地响起。 做贼心虚的沈知晚吓得连忙把手收了回去。 就在这短短一刹间,白非墨已经被惊醒,他睁开眼睛,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恍若一汪静湖,幽深得望不到底,此刻里面却清晰倒映出她惊慌失措的脸。 “呃早,早啊。”她硬着头皮与他对视,干笑着挥挥手。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白非墨双眼微眯,明显在怀疑她。 嘴角的笑容拉得更大,沈知晚微微一笑,假装自己一本正经:“怎么会呢,王爷多虑了。” 要是被白非墨知道她想揭开他的面具,估计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白非墨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 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 低头就看到手背上蹭出的一处划伤,白非墨微不可察地皱眉。 没有错过这一细节,沈知晚虽然恼他把她拽下悬崖,但想想她目前半点伤势都没有,反倒他弄得狼狈不堪。思及此处,她主动提议:“我帮你处理下伤口吧。” 本以为白非墨会嫌恶到懒得搭理她,谁知他轻轻“嗯”了声。 他有这么好说话? 抱着这个念头,沈知晚掏出袖中的帕子小步跑到河边用清水打湿,接着从怀中拿出两个青色小瓷瓶。 这是她从王府出来时特意备在身上的。 那时她计划着出来后就要逃跑,便随身携带了几样应急的金疮药,没想到这时候倒是派上用场了。 她回到石壁前时,白非墨已经把快要脱落的面具重新戴好。 沈知晚边用湿帕子小心清理他脸上的伤口,边遗憾地喟叹一声。 估计一时半会都没这种机会能掀开他的面具了。 早知道,刚才她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把拽开,那白非墨的真面目定被她看到了。 三月末的阳光温暖而柔和,如同柔软的轻纱将人包围,四周异常安静,当沈知晚不再开口时,她和白非墨之间忽然就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氛围。 他定定看着她,抿唇不语。 沈知晚起初还能当作没看到,当她小心把他脸和脖子上的伤口都处理好过分,他仍然保持着凝眸的姿态瞧着她,她就忍不下去了。 “你你作什么这样看我?”她梗着脖子问。 白非墨淡然转移开视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你这镯子” 沈知晚听得糊涂,随即明白过来,刚才他并不是在看她,而是因为她的左手腕一直抬着,他在看她手上的那支九转琉璃手镯! 自我意识太高的沈知晚脸颊发烫,她讪讪“哦”了声。 说起来,白非墨好像对这只镯子格外感兴趣。 “我母妃的遗物里,也曾有这样的东西。”短暂的沉默过后,白非墨的话令沈知晚一愣。 白苏曾提过,白非墨和四皇子夜倾寒的生母是兰妃,曾是大夜王朝名动四方的绝一色美人,后来以准皇妃的身份进宫,一路盛宠不衰直至十多年前病逝,如今坊间还有许多关于这位兰妃的绮丽传闻。 手指轻抚着腕间的琉璃手镯,她一时无言。 这个手镯到底怎么得来的她没有太明确的记忆,只曾经在半梦半醒间记起,好像是有人给她的。按照白非墨这意思,是兰妃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这是巧合还是 “你愣着作什么?” 白非墨忽地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知晚盯着他没动,眼底满是狐疑。 以手掩在唇边轻咳两声,白非墨神色冰冷,一字一顿地道:“本王饿了。” 沈知晚“哦”了声。 清晨离开自在清境时,好像白非墨几乎没吃过东西,连茶都没碰过,当时她不知道原因,按照路上他说和黑袍人有旧怨的事情来看,大概是怕黑袍人做什么手脚。 看她没有反应,仍然傻傻跪坐在他身边,白非墨的神色稍稍多了一丝不耐,扬声强调:“本王说,本王饿了。” 沈知晚拧了拧眉,纠结道:“我知道啊,王爷你刚刚说过了。” 白非墨这次眼神已经可以杀人了,寒声道:“既然如此,那你还在这里不动?” “” 沈知晚这下子终于明白过来了,他是让她去找吃的。 她转头看看四周,除了潺潺溪流就是丛丛树林,她身上除了一柄防身的匕首就没有其他,让她空手去捕捉猎物来显然是不现实的,但看白非墨那样子 她慢吞吞将视线挪回到他脸上,他满面寒霜,眸子里一片不动如山的冰凉,就差写着——本王要吃的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我手无缚鸡之力。”忍着嘴角的抽搐,她微微一笑。 “所以?”白非墨凝着她。 她继续笑:“我不会打猎。” 白非墨这次连个多余的眼色都懒得给她了,低头整理着自己略显凌乱的月白袍子,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阳光下泛着温玉般的润泽光芒,丝毫不像习武之人的手,可沈知晚半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 “这里荒郊野外的,万一有什么野兽出没,我一个女子” 她试图委婉说明这件事的不可行因素,谁知还没说完白非墨就冷冷丢给她一记眼风,意思很明确——他不听废话。 沈知晚:“!!!” 怎么会有这种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她匪夷所思地瞪着他甩给她的半张冷冰冰的侧脸,喉头狠狠噎了下。 那些小说里女主跟男主男配们遇难后,难道不都是借此被悉心照料,从而达到感情升温的目的,再不济也是马上就会有护卫接到信号赶到,威风凛凛地摆驾回去,到了她这里,怎么还要她一个弱女子去给他找吃的,还不带反驳的。 要不趁着出去寻吃的,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算了,管他饿死还是被野兽吃了。 气呼呼地撑着膝盖站起身,沈知晚环顾一眼周围,很快就打定注意。 林子在河的对岸很远的地方,要让她一个人钻进去她还真的会犹豫再三,况且就她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能空手去打猎才怪,那么唯一的选择就只有 认命地把裙摆下方撩起扎在腰间,沈知晚把裤腿和袖子挽了挽,就这么下了河。 河水非常清澈,且水位很浅,她踩进去刚到膝盖以下,方才她过来拧湿手帕时就发觉里面有很多鱼。 以前只在戏剧中看过别人捉鱼来烤,看起来容易得很,沈知晚搓着双手对着面前的鱼群跃跃欲试。 梦想是美好的,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事实是,沈知晚在河里搅来搅去,把身边的鱼群吓得都躲到石缝里去了,她所站立的那一片都浑浊不堪,身上的衣服几乎湿了大半,她依然没有捉到一只鱼。 白非墨最初挑眉看着她全神贯注弯着腰站在河中。 一刻钟后,他懒懒动了动眼皮。 两刻钟后,他一只手搭在膝上,稍稍换了个姿势继续坐着。 三刻钟后,他默默拾起身旁的一株枝桠,那是他和沈知晚掉下悬崖时撞到的。 这厢,沈知晚已经快要崩溃了。 经过这么久,她不止手臂酸酸软软的,感觉浸泡在水中的腿脚都开始泛着丝丝凉意。 三月天里的气温不算高,就算是暖阳高照,水中的温度仍是偏低。 就在她第不知道多少次去摸鱼,结果脚下一滑要扑进水里时,身边突然有几枝树枝唰唰唰就飞了过来,惊得她身子往后仰,手在空中扑腾了好几圈总算再次站稳。 待到她低下头,才发觉那些树枝的末端都被削得又尖又利,此刻那上面都不偏不倚穿插了一只活鱼。 她蓦地转身,看到白非墨正不紧不慢收回手。 “王爷好身手。”她笑靥如花,一手拔起树枝和鱼走上岸。 有这种本事不早拿出来,非得她身上几乎湿透狼狈不堪时才出手,这厮果然是个黑心肝儿,果然 不是东西!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本王要你何用。”白非墨讥诮地道。 沈知晚抓着插着鱼的树枝的手一紧,面上却笑得很温和,对他的嘲弄仿若未闻:“我这就生火处理这些鱼。” 她身上有一瓶蒙汗药,待会儿统统倒在鱼上面,迷晕了他以后就把他扔了! 她咬牙切齿。 之后捡来一些枯枝,沈知晚把鱼做了简单的处理,就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生火开始烤鱼。 别问她为何带着火折子,因为从王府出来前她可是打算逃跑的,身上自然携带了不少可能在野外会用到的东西,不想都用在了白非墨这里。 捉鱼她实在是苦手,烤起鱼来倒是有模有样,动作十分娴熟,惹得白非墨讶异地看了她几次。 沈知晚面露得色。 看白非墨那样子就知道本来想嘲讽她,结果她做得很好,成功堵住了他的嘴。 用余光瞟着他的侧脸,沈知晚气哼哼地皱皱鼻子。 “沈知晚。” 在一片沉寂中,白非墨突然唤她的名字。 正对着他龇牙咧嘴做鬼脸的沈知晚面上一僵,表情看上去无比滑稽,好在他看起来没有要回头的意思,就这样侧着身子遥望着远方,那声音似乎也变得飘渺而遥远:“可还记得?” 那时一阵猛烈的风呼啸而过,身边的草木簌簌作响,将他的前半句话彻彻底底掩盖了过去,沈知晚没有听清,但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吐出两个字:“记得。” “是么。” 说完这句话,他闭了闭眼睛靠着石壁,未再言语。 沈知晚却狠狠打了个寒颤。 刚刚她都没听清白非墨说了什么,身体自然而然就抢先替她回答了,让她甚至来不及思考。难道是原主残留的意识作祟? “你的鱼焦了。”白非墨偏头看向她手里架着的树枝。 沈知晚低下头,原本烤得色泽金黄的鱼有半边都已经变成了焦黑,再烤下去恐怕就是块儿炭了。 她忙不迭从火中取了出来,小心吹着气把上面的火星熄灭。 更糟糕的是,她抽得太急,旁边搁在木架上烤着的几只都被撞进了火堆里 须臾,沈知晚面无表情地把几只烧焦的鱼递到白非墨眼前。 后者比她还要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 “” 一阵尴尬的安静。 原本还觉得自己心无愧疚,沈知晚一被他盯着就觉得心虚,不自在地挠挠鼻尖:“我我还是去找些野果好了。”说完就要起身。 “不用了。” 白非墨突然抓住她的手。 她怔然转过身,看着他淡然收回手,尔后拿起其中一条烤焦的鱼:“外皮烤焦了而已,没什么不能吃的。” 沈知晚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她下意识地望了望头顶的天空,想看看是不是快要下红雨了,不然这个黑心肝儿怎么没奚落嘲讽她,还愿意吃烤焦的鱼。 片刻后,沈知晚的惊异就转变成了由衷的敬佩。 原来世上还真有这种人,即使手上拿着烤焦的鱼,都能一举一动做得风雅无双,宛若画中人。 她盘腿坐在草地上,看他动作优雅吃着东西,突发奇想问道:“你跟那个黑袍人我是说那个邪医,真的有很深的仇怨么?” 白非墨的动作顿了顿,沉默了一下才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本王看他不顺眼罢了。” 沈知晚:“” 亏她都已经给两人臆想了无数惊天地泣鬼神的恩怨情仇了,结果理由就这般简单,这位大爷他看不顺眼! “想来他亦是如此。”白非墨补充道。 沈知晚再次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震了震。 这两人是得多无聊,就因为彼此看不顺眼,就连刺客都派上了! “那” 沈知晚想问既然是这般,还有没有可能让黑袍人为他医治,话没来得及出口,就见白非墨甩了一记眼刀过来:“你就对他这般在意?” 沈知晚皱皱眉:“怎么会,我只是想问他还能不能给你医治脸上和” 话到这里忽然卡住了,她小心翼翼看他。 容貌被毁这种事,无论男女都是一种莫大的打击,她今天都第二次提起这个了,白非墨万一一怒之下把她给掐死了怎么办。 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盛怒,白非墨闻言似是怔愣了下,冰蓝色的眸底氤氲出薄薄的雾气,令人看不真切其中真实情绪,他低声问:“你真的只是这样想?” 她缓慢地点点头。 那一瞬白非墨的眼中仿佛有什么流溢过,他立刻就侧过脸,她没有捕捉到。 直到好半晌过去,她似乎听到白非墨轻轻浅浅叹息了一声。 午后温暖的阳光洒下来,落在她素白的裙角,留下大片明媚的光,白非墨看着倒在怀中的沈知晚。 就在前一刻,他点了她的睡穴。 手指从她的脸颊缓缓抚过,那张泛着蜡黄的面皮看着实在好看不到哪里去,连让人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他的动作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一点一点,仿佛在触碰世上最脆弱的宝物。 少顷,他嗤笑一声:“真是跟以前一样,又蠢又没戒心,本王若是想杀你,恐怕你都已经死上十回八回了。” “王爷。” 后侧方突然出现了一行人,走在最前方的年轻男子可不就是他的近身侍卫南星。 白非墨一手揽住沈知晚,冷然吩咐道:“回王府。”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沈知晚这一睡就是两个时辰,等她清醒过来时,马车已经快要回到秦王一府。 闭上眼睛前就记得突然一阵莫名的晕眩袭来,再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沈知晚顾不得身体的僵硬,一手拽开车帘。 前面是十余个没有见过的黑衣护卫,一个个面色冷肃骑在高头大马上,唯独不见白非墨。 她该不会是被黑袍人派来的杀手抓走了吧? 思及那人对她和白非墨不加掩饰的杀意,沈知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慌忙喊道:“你们是什么人?白非墨呢?” 护卫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个人都没有回头去看她。 沈知晚愈发心急如焚,皱眉道:“喂!都是聋子么,白非墨在哪儿?” 还是没有人搭理她。 她急急蹭到车板前,就要不管不顾跳下去,这时候突然听到身边有人淡淡地说:“沈知晚,谁允许你可以直呼本王的名讳?” 她蓦地转头,白非墨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慢悠悠走在马车左侧,身上的衣服明显换了一件,颜色依旧是那种清冷月光般的冷白,泛着淡淡的沁蓝,衬得他整个人的气质愈发寒凉如雪。此刻他正居高临下地凝着她,眸色深沉。 沈知晚怔忪了下,傻傻的脱口而出:“原来你没事啊。”说着长长舒了口气。 白非墨微愣,随即勾了勾唇:“你这是在担心本王?” “当然” 沈知晚下意识就要答是,话说到一半,忽然记起她跟他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并且这厮根本就是个黑心肝儿,她果断改口,信誓旦旦地说:“我是担心王爷若是出了什么事,王府的人会找我的麻烦。” 白非墨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冷呵一声:“哦?原来如此。” 沈知晚被他那语气冻得打了个哆嗦,她默默往后缩了缩,暗忖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王爷,到了。” 南星趋着马走到白非墨身边,看到跪坐在车板上的沈知晚时别有深意地挑了挑眉。 沈知晚眨巴着眼睛看他扶着白非墨坐到轮椅上,心中忍不住疑惑。 白非墨有腿疾,还可以正常骑马? 看他时时刻刻都坐着轮椅,不像是情况不严重啊。 不对,这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她管那么多作甚。沈知晚用力晃晃脑袋,把关于白非墨的事情赶紧从脑子里赶走。 方才只记得找白非墨,沈知晚都没注意到他们已经在秦王一府大门口,看南星推着白非墨头也不回踏入府中,她自觉跳下马车跟过去。 “王爷。”白管家随时随地都是第一时间就候在门内。 平素看到这位白管家,他总是带着一张和颜悦色的笑脸,甚至沈知晚把他侄子给解决掉了都没看他变过脸色,难得的是,这会儿他的面上表情十分奇怪,躬着身子欲言又止:“王爷” 白非墨侧首:“白管家,有事直说即可。” “回王爷,是秦” 白管家的话刚出口,就被一声清泠的声音打断,紧接着有一道蓝色的娇小身影扑了过来:“非墨哥哥!” 南星在看到那人的刹那就将白非墨的轮椅往旁边让了让,于是那人就一头撞到了心不在焉跟在后面的沈知晚身上。 “砰”地一声,沈知晚的额头与那人相撞,两人同时呼痛出声。 眼冒金星的沈知晚急忙退后两步,定了定神,总算看到撞过来的是名女子。看上去最多十六七岁,黛眉星眸,琼鼻雪肌,长得非常娇美,配上她那一身蓝色宽袖窄腰罗裙,仿佛一朵盈盈而立的蓝色鸢尾。 她的反应慢些,捂着额头好半天终于醒转,当看到对面站着的沈知晚时立时柳眉倒竖,娇叱道:“大胆!你竟敢撞本小姐!” 难道不是你撞过来的?沈知晚默默吐槽。 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蓝衣女子脸色大变,指着沈知晚问旁边的白管家:“白管家,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非墨哥哥的府上?” 白管家看一眼白非墨,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笑着回道:“回秦小姐的话,她是咱们王爷带回来的婢女。” “婢女?”蓝衣女子秀眉紧蹙,高傲地扬了扬下巴:“不可能!非墨哥哥这里只有白苏一个婢女,她一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迫使非墨哥哥带她进来的!” 白管家但笑不语,没再说话。 “丑八怪,你肯定是对非墨哥哥别有所图,识相的就赶紧滚!”蓝衣女子,也就是秦昭宁恼怒地瞪着沈知晚。 在秦昭宁看来,秦王一府除了白苏和赵嬷嬷,从来就没有过女子出现,突然出现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肯定有什么不对劲。 瞥一眼白非墨,白管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说道:“秦小姐,沈姑娘刚跟着王爷从外面回来,你莫要为难她才是。” “你说什么?”秦昭宁不敢置信地回过头。 她自幼就喜欢跟着白非墨转,在她看来,这个天下间没有人任何女子配得上白非墨,就算他后来遭人毁去容貌,双腿残疾,他仍是她心中最完美的男子。 就如同她期望的那样,白非墨从不允许任何女子近他的身,可是这样的白非墨,却突然带着一个女子一同外出,这代表了什么 她咬唇看着沈知晚,一双美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沈知晚没见过秦昭宁,更不知道她是谁,她下意识地看向白非墨。 原本已经要走的白非墨停留在原地,一手支着额角坐在那里,看戏般瞧着她和秦昭宁。 沈知晚一头雾水,还没说什么,见她一直不开口的秦昭宁已经怒火冲冲,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丑八怪,你敢无视我!” 沈知晚发誓,那时她看到白非墨牵了牵唇角,居然笑了。 暗骂这厮幸灾乐祸的同时,沈知晚没忘记在巴掌即将落到自己脸上时,脚步往后挪了挪。 她可没有要白白挨打的爱好! “你——” 一手挥了个空的秦昭宁怒极,指着沈知晚喝道:“贱婢!你还敢躲?你知不知道本小姐是谁?” “不知道。”沈知晚如实回答。 秦昭宁气结:“你!” 沈知晚有些无语,她确实不知道这姑娘是谁呀。 白管家及时上前,好心解释道:“沈姑娘,这位是卫国公府的昭宁小姐。” 沈知晚皱了皱眉头。 就算她在这个大夜王朝待得不久,都知道卫国公府的大名,如果说权臣方面是白非墨在朝中一手遮天,那武将方面定是卫国公府。由于年迈体衰,卫国公早已辞官不问朝政,有名气的是他的儿子——世子秦夜。 秦夜从小跟着卫国公南征北战,十五岁时在兰苍关一役中一战成名,过后两年间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是无论朝堂和坊间都名望颇高的少年战神。 这个蓝衣女子想来就是秦世子的妹妹,卫国公府的千金秦昭宁。 听闻她自小就娇蛮不讲理,脾气暴躁,唯一能让她注目的就是白非墨。 想到这些,沈知晚不免晃神,是以都没注意到恼怒不已的秦昭宁再次扬手朝她打来。 啪—— 秦昭宁出手很重,沈知晚没有防备,生生挨了一巴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 看到这一幕的白非墨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帘,他默然不语。 脸上火辣辣的一片刺痛,沈知晚后知后觉捂着被打的地方,冷冷看向秦昭宁。若不是尚还存有理智,她真的会立刻反手打回去。 这里不是她所习惯的现世,更没有什么人人平等,她如果当众对国公府的千金小姐动手,哪怕她有白非墨护着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最重要的是,白非墨压根儿没可能会护着她。 “贱婢,你最好乖乖给我识相点,赶紧滚出非墨哥哥的府邸,否则本小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秦昭宁半点都没有打人的愧疚,趾高气昂地哼道。 用力咬了咬唇,沈知晚表面上异常温顺地低头不语,眸子里却是一片冷意。 “闹够了么。” 眼看秦昭宁还想出手教训沈知晚,白非墨突兀开口。 别人秦昭宁不会放在眼里,但白非墨她无法不去在意,她满心忐忑地偷瞄着他,发觉他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后既失落又隐隐松了口气。 “非墨哥哥”秦昭宁张口欲言。 “还不下去,这幅样子成何体统。”白非墨目光直视前方,话却是对着沈知晚说的。 沈知晚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往内堂去。 这一巴掌她今日记下了。 人前不能对秦昭宁做什么,人后她就不信找不到机会,迟早会连本带利统统还给这位秦大小姐! 见他语气寒洌让沈知晚退下,秦昭宁心中一喜,就要迈步上前:“非墨哥哥,我” 白非墨没有看她,侧首看向始终躬着身子静候着的白管家:“白管家,我秦王一府何时允许外人来打打闹闹了,是否太没规矩了。” “是老奴疏忽了。”白管家沉声应道。 “把不相识的外人给本王丢出去。” 说完这句话,白非墨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朝南星抬了抬手,后者立即会意,推着轮椅往里去。 “什么?我是昭宁啊非墨哥哥,我不是什么不相识的外人!”秦昭宁听到这话急了,拎着裙摆就想冲过去,却被白管家和护卫齐齐拦住。 白管家依旧摆着一张和善的脸,微笑道:“秦小姐,王爷不见客,还望秦小姐见谅。” 嘴上说得恭敬,白管家的态度却是无比强硬,让护卫把秦昭宁死死挡住。 “你白管家你大胆!”秦昭宁气极。 白管家面上丝毫不见惧色,颔首道:“恕老奴无礼。”说着就让护卫把秦昭宁一左一右架着带了出去,两扇沉重的朱红色大门一关,就这么把她隔绝在外。 “白管家你好大的狗胆,回头我一定要让非墨哥哥砍了你的脑袋” 门外响起秦昭宁的娇叱,白管家和众多护卫都恍若未闻,继续去做各自的事。 挨打的沈知晚刚好回到房间,她对着铜镜照了又照,眉头拧得足以打结。 这个秦大小姐真是出手狠辣,不过短短片刻,她的右脸颊已经红肿起来,看这样子要是不好好处理,这几日都得顶着一张猪头脸到处晃悠了。 回房时碰上了赵嬷嬷,看到沈知晚脸上那明显的巴掌印吓了一跳,连忙给了她一瓶伤药,让她先回来敷药处理一番。 手指轻轻触碰一下都疼得连连倒抽凉气,沈知晚低头看着手中的小瓷瓶,犹豫再三才拧开瓶塞,倒了一些在掌心。 “呵呵,这是被谁打了?” 耳边冷不丁响起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夹杂着淡淡的笑意。 现在听到这怪里怪气的语音沈知晚就会起鸡皮疙瘩,她当即就要回头,却被那人快速点了穴道。 “你”她蹙眉。 那人站的地方在铜镜的死角处,她没能看到来人是谁,但这样的语调明显不作第二人想。 除了她这两日在自在清境见过的黑袍人,没有其他。 没想到他会突然在秦王一府出现,沈知晚呼吸微滞。 他是来杀白非墨的还是她?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黑袍人怪声笑道:“既然今日你和白非墨没有死成,说明是天意,我不会在一天内下两次杀手。” 沈知晚:“”这是说那些刺杀白非墨的黑衣人果然是他派来的吧。 “我真是越看越觉得你不对劲,你这脸上有什么伪装?”黑袍人缓步走到沈知晚身侧,同时一拂袖将沈知晚面前的铜镜扣了下去,避免被她看到真面目。 沈知晚心中一紧,面上却强装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就站在她的侧后方,那只没有戴着手套的手在她的脖颈间滑过,动作轻得仿若羽毛轻轻扫过,沈知晚却寒毛直竖。 “看着也不像是简单的药粉。”黑袍人喃喃自语。 沈知晚不可谓不紧张,她无意中发现脸上的东西可以用鲜血洗掉,但不代表别人不知道,尤其是这个怪老头子是当世名医,难保不会被他察觉到。 她心跳隐隐加速,就怕被他发觉什么,结果让她意外的是,黑袍人对这个问题并没有纠结太久,他的手指轻抚过她受伤的脸颊,啧了声:“下手真狠,真可怜。”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指忽然重重一压—— “啊——” 沈知晚吃痛地叫出声。 黑袍人仍然在笑,那种不阴不阳的调子听得沈知晚头皮发麻:“啊抱歉,我就想看看你伤势如何。” 话是这么说,沈知晚却感觉那只手的动作越来越重。 看不出来,这老头儿居然是个有虐一待狂倾向的死变一态! 她疼得嘶嘶吸着气,心里把黑袍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没想到邪医还有这种爱好,专门扒秦王一府的墙头!”她忍着疼说道。 话音刚落,压着她脸颊的人手倏地顿住:“咦,你如何确定我的身份?” 这么“独一无二”的嗓音,想来世上根本找不出第二个人吧!她恼火地翻了个白眼,口上假笑道:“您这么独特,我想认不出都难。” “是么。”黑袍人低笑一声,毫无预兆就解开了她的穴道。 沈知晚猛地转过身。 出乎她的意料,出现在她面前的并非是那个全身裹在黑袍里的怪老头儿,而是一个手持玉笛,刚及弱冠的陌生男子。那张脸的五官精致得宛如经过精雕细琢,肤色偏白,像是常年未晒过太阳。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的眼睛。 又细又长,眼角处微微上挑,眸色是浅浅淡淡的茶褐色,赫然一双多情的狐狸眼。尤其此刻他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更衬得浑身多了几分邪气。 他身上穿着一袭暗紫色长袍,不像是什么华贵的料子,但当他含笑站在那里时,就有了种风一流无双的端丽,清贵华美,令人瞠目结舌的惊艳。 沈知晚狠狠呆了呆。 这是谁? 她在自在清境看到过黑袍人脱下手套和掀起斗篷,那分明是个古稀老人,眼前这人却年轻了数十年。唯一相同的就是两人身上都有种淡淡的药草香,相似到近乎一个人。 但是,邪医几十年前就已盛名在外,不可能这般年轻,可这人前面分明承认是他派刺客杀她和白非墨 脑子里一片混乱,沈知晚警惕地望着他:“你是谁?” 紫衣人斜勾起半边唇角,手中的玉笛转了转,朝她弯腰施了一礼,用的不是那种刻意伪装的语调,而是像是他本人的原音,低沉悦耳,带着浅浅的笑意道来:“我是邪医的徒弟——顾c凤c裔。” 电光火石间,沈知晚想起前几天的夜里,出现在她房间的紫衣男子:“是你!你为什么找我?” 不管这人与黑袍人是什么关系,都一样可疑。 “我自然是”顾凤裔眸光在她的脸上打了个转儿:“我师傅说有个与他仇人相似的女子,所以我便想来瞧瞧。” 沈知晚表情有一瞬的僵滞。 自从知道那个黑袍人可能是第二个前任后,她已经想尽办法让自己忘掉这件事,一想到原主居然这般口味独特,她就觉得天雷阵阵。 “什么仇人?”她佯装镇定,尽量把那种不自然的情绪敛去。 顾凤裔缓缓渡着步子,也不管这里是沈知晚的房间,自顾自寻了个最舒适的姿势靠坐在桌前,一手慵懒地支着下颌,淡笑道:“她毁了我师傅最重要的东西,你说,该不该杀。” 最,最重要的东西? 沈知晚目瞪口呆,旋即下意识地瞟向他某个位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顾凤裔的神情似乎僵了僵,不等沈知晚看清已经恢复如常,他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顺势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借此挡住她那过分古怪的视线。 “再乱看下去,我不保证不会挖了你的眼珠。”说这话的时候顾凤裔一直带着笑容,仿佛在说什么云淡风轻的玩笑话。 她尴尬地收回视线,咕哝又不是她想乱看的,难道不是他那话引人误会么。 “你可曾听过沈绾这个名字?”顾凤裔突然问。 沈知晚摸不准他为什么这样问,干脆不做声。 对她的沉默看起来并没放在心上,顾凤裔手中的玉笛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敲了敲,缓声道:“她是前朝丞相沈从容的独生女。一个月前新帝登基,沈从容以谋逆的罪名被叛满门抄斩,他的女儿沈绾也在其中。” 这点沈知晚早就从书中看过了,原主的身世她比谁都清楚。她继续保持缄默。 “可就这么凑巧,我咳,我师傅却忽然见到一个与沈绾有些相似的女子,我自然想来辨一辨,看看到底这女子是偷天换日逃出来的前相府千金,还是仅是五官长得相像。” “你说的就是我?”她明知故问。 “你觉得呢。”顾凤裔语带深意。 沈知晚不敢开口了。 两人都未出声,屋内一时间静了下来。 “你脸上的伤再不处理,明日想来会变得很好看。”良久,顾凤裔忽地说道。 沈知晚这才记起脸伤的事。 刚才尽顾着防备这个顾凤裔,她把要准备上药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她犹豫地看了看顾凤裔,他仍坐在那里,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丝毫不觉得自己活像个登徒子一样出现在女子房间有什么不对。 “我不知你说的仇人是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秦王一府的人若是发现了你,一定会把你当作可疑分子抓起来。”停顿片刻,沈知晚继续道:“若你现在立刻出去,我可以当作今日没见过你。” 闻言,坐在桌前的顾凤裔挑眉:“我若不走呢?” 这人忒不识抬举了点吧。沈知晚在心里暗骂一句,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您尽管坐下去,我不奉陪了。” 不管这人是黑袍人本人还是真的是他徒弟,此人看起来就有毒,还是不要太过靠近为好。 “你就不好奇,我今日来探访的结果?”顾凤裔气定神闲端坐着不动。 沈知晚脚步一顿,目光灼灼看向对面。 待到察觉到自己这样表现得太过明显后,她抬手拍了拍脸皮,迅速把面部表情调整成波澜不惊的淡定:“既然你想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听听吧。” 桌边的人噗地笑了出来。 分明好奇得不得了,还想用欲擒故纵的把戏逼他开口,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傻气还是有趣。 “既然你这般勉为其难,那我就不说了。”他以牙还牙。 沈知晚:“”这是在耍弄她么。 顾凤裔还欲说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轻响,伴随着下人的低呼。 “参见王爷。” “免礼。” 居然在这里听到白非墨的声音,沈知晚诧异地看向门外。 “当真碍事得紧。” 轻哼一声,顾凤裔慢悠悠站在身来往窗边去,走到一半时他停住脚步,冲沈知晚浅浅一笑:“对了,我们下次再见。” 下一瞬,就见那道修长的紫色身影在丛丛花影中掠过,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所以说,这个古里古怪的顾凤裔到底是来干嘛的,仅是为了看看她是不是沈绾? 她盯着还在晃动的花丛一阵怔忪出神。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沈知晚记起还有白非墨这一茬儿,连忙走过去开门。 “王爷。” 白非墨就在她的房门口,身边没跟着南星或其他下人。 “下次不要将你的东西落在马车上。”白非墨把手中的物件丢了过来。 沈知晚手忙脚乱接住,发现是一件雪白轻裘,可不就是两日前去自在清境的路上白非墨穿的。后来她盖了一下就被他嫌弃弄脏了,让她拿去丢掉,她那时就随手裹在了自己身上。 “多谢王爷。”她抱住那件轻裘。 注意到她脸上的巴掌印不止没消除,反而越来越明显,右半边脸都已经肿起来了,衬得那张黄脸愈发难看,白非墨冷眼睨着她:“你顶着这幅模样,怎么好意思跑出来的?” 沈知晚对他的刻薄毒舌已经领教过好多次,这种时候不论怎么说都不会被报以好颜色,她讪讪扯了扯唇角,谁知牵动了脸颊处的伤,疼得她当即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本王准备扔掉的东西,正好可以治治你那张难看的脸。”白非墨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丢给她。 沈知晚凝眸看着手中的白色小瓷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给的大概是治伤的药。 “未免你这副尊容吓到府里人,这两日不用去厨房帮忙了。” 说完这句话,白非墨就转动着轮椅离去。 “” “吓到府里人”是什么意思,嫌她太丑吗! 沈知晚冲着他离去的方向霍霍磨牙。 “知晚,你站在门口做什么?”白苏从长廊里走来。 “我出来看看罢了。”沈知晚不知怎么说白非墨刚刚来过,干脆对这件事避而不谈。 白苏却眼尖地发现了她手里的轻裘,惊讶地道:“这不是王爷的?” “他这是他要扔掉的,所以我便要来了。”这话没半分虚假,但是不知怎的,对上白苏的眸光沈知晚略觉心虚。 白苏不疑有它,了然点点头:“王爷不喜欢被人碰过的东西,尤其是女子,稍微碰到一下他都会扔掉的。” “他有洁癖?”沈知晚不禁好奇。 提到这件事白苏的神色就变得有些微妙,她笑笑没有回答,拉着沈知晚进屋:“先不提这个,赵嬷嬷让我过来帮你上药,免得你的脸明日变得更严重。” “这是赵嬷嬷从府中大夫那里要来的,她说之前给你的太粗劣,可能效果不好”白苏边说边将手里的药瓶掏出,说到一半时,却看到沈知晚手中也拿着一个小瓷瓶。 “咦?” 沈知晚看她十分诧异的样子,晃了晃手中的瓷瓶:“有什么不对?” 难不成白非墨给的是有毒的药? 按照他的黑心程度,还真有可能。 “这瓶子我认得,是宫中御医给王爷调配的化瘀散,就这么一小瓶就要”说到这里白苏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什么?” 白苏对上沈知晚疑惑的视线,连连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不如就用你手中的伤药吧,我帮你。” 沈知晚点点头:“好,多谢。” 白苏让沈知晚坐在桌边,她拿着伤药替她敷上去,期间看到她露在袖口的琉璃手镯,随口问道:“这镯子看着挺别致的,别人送的么?” 低头看了一眼手镯,沈知晚微微皱眉:“应该是的,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白苏疑惑地看向她。 沈知晚仅是笑笑,没有细说。 她之前没有对白非墨说清楚,之所以不记得这手镯的由来,是因为 她没有三年前的所有记忆。 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不记得,只知道出了一次意外,在医院醒来时发觉已经将前尘往事悉数忘记了,因此她只记得起这三年里发生的事。 不知该不该算倒霉,前阵子她一觉睡醒,就置身这个曾看过的《盛宠》这本书中的世界。 成了书里的沈知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三日后。 这天是卫国公秦淮安的生辰宴。 秦淮安在朝中德高望重,尤其还有个被誉为大夜国少年战神的儿子,此次寿宴就变得空前热闹,宴会厅中挨挨挤挤坐满了人,一边是男人们忙着觥筹交错,一边是女眷们衣香鬓影,言笑晏晏。 白非墨会前来赴宴让沈知晚吃了一惊,其实不止是她,当国公府的人看到他时一个个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个鸭蛋,手足无措站在那里,最后还是卫国公携夫人匆匆赶来亲自接待。 更古怪的就是,白非墨把她带上了。 那天白非墨给她的不知是什么灵丹妙药,当天夜里她的脸就恢复了正常,为此她到现在还在绞尽脑汁思考着,白非墨到底什么意思? 说对她好吧,他那些言行还真的看不出来哪里好了。 说对她不好,可他偏偏在掉下悬崖时不惜自己受伤也要护着她,她被打了他又立刻送了药过来 说是宴会,实际上无非就是攀关系套交情的交际场合,沈知晚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掩袖打了个呵欠。 想来是看到了这一幕,白非墨侧首:“觉得无聊?” 他坐的是最为显眼的主位,但底下那些王侯贵族们皆忌惮他的冷漠脾气,因此除了偶有几位大臣过来打个招呼敬敬酒,基本无人敢跑过来打扰他。 沈知晚刚要说话,忽然看到角落里有个熟悉的人,她垂下眼帘,低声道:“没有,只是这里面有点闷。” “觉得闷可以出去外面等。”恰好有大臣过来敬酒,白非墨难得大发慈悲没为难她。 沈知晚闻言求之不得,立刻福了福身退出去:“是!” “不准惹事。” 背后响起白非墨的警告。 沈知晚脚步一顿,继而当作没听到。 刚出门口,她迎头就碰上了卫国公府千金——秦昭宁。奇怪的是,今日的秦昭宁仿佛变了个人,非但没有看到白非墨就缠上去,反而牵着裙摆冲沈知晚端庄礼貌地行了个礼:“沈姑娘。” 沈知晚看着面前身着淡蓝色襦裙的娇美少女,随即望了望天,直犯嘀咕。 没下红雨啊。 更古怪的还在后面,秦昭宁非常自来熟地挽起沈知晚的手臂,柔柔道:“沈姑娘,前几日都是我太过鲁莽,一看到非墨哥哥身边有了别的女子就失去理智,所以才会出手伤你,你千万不要怪我。” 不得不说,就凭秦昭宁这副好相貌,她若一脸无害凝视着你,绝对比任何楚楚可怜都要来得有用。 这时偶有下人经过,看到秦昭宁这种温柔无邪的样子,顿时活像吞了苍蝇,表情诡异匆匆走开。 大小姐这种样子,那绝对没什么好事发生,还是赶紧走开的好! 仿佛没看到沈知晚略显惊异的表情,还有下人那满脸诧异,秦昭宁拉着沈知晚就往凉亭里去:“沈姑娘,我这几天回来后左思右想都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刚才看到你便想找你赔罪,正想着该怎么叫你出来呢,你就走过来了。” 沈知晚也不挣脱,由着她拉着自己走到亭中的石桌前。 她且看看,这个秦昭宁想耍什么花样。 想来秦昭宁在此之前一直在这里练字,桌上摆着写了一半的字帖和笔墨砚台,还有摆放着的精致点心,一壶清酒,两只酒杯。 目光在那两只酒杯上徘徊着,沈知晚状似随意道:“秦小姐是早知道我会来?” 秦昭宁面色一僵,很快就恢复如常,她赧然一笑:“怎么会呢,我是刚才练字到一半突然看到你,所以想找你赔礼道歉。” 沈知晚不置可否,环顾四周,发觉这里还真是幽静得过分。 庭院门口的丫鬟守卫都被秦昭宁刚才遣走了,前方距离宴会厅不远不近,后方是一汪碧波湖,若是在这里做了什么,里面的人一时半会绝对察觉不了。 沈知晚不动声色看着,没作声。 趁着这空档,秦昭宁已经倒了两杯酒,小小的细白瓷杯中酒液冰凉澄清,不远处有桃花瓣被风卷着飘在空中,偶然有两片打着旋儿落进了杯子里,分外好看。 “沈姑娘,这一杯酒就当是赔罪,如何?”秦昭宁笑意盈盈地说道。 沈知晚颔首:“秦小姐客气。” “那沈姑娘,你只要喝了这杯酒,我就当你收下我的赔礼道歉了。”秦昭宁循循诱导,伸手示意她举杯。 一手缓缓端起酒杯,沈知晚毫不犹豫就答应,说完她讶异地看着前方,低低唤了一句:“王爷?”她好像看到白非墨出来了。 秦昭宁手一抖,慌忙回头,刚好看到不远处的宴会厅门口有人进去,在灯光的投射下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影。 “可能是非墨哥哥出来透透气罢了。”秦昭宁很快回神,端起面前的酒杯:“这一杯,就是昭宁敬沈姑娘的,还望沈姑娘原谅我前几日的鲁莽。” 沈知晚迟疑片刻,便与她一样一口饮尽杯中酒。 凉凉的酒液透着几分桃花的香气,沁人心脾,沈知晚慢慢放下酒杯,却发现秦昭宁笑容突然变得十分怪异。 “你笑什么?”沈知晚微微蹙眉。 秦昭宁扬了扬下巴,一张娇美的小脸上尽是得意:“亏我还以为你有多难对付,这么容易就上钩,真是让本小姐失望。” 沈知晚眉头皱得更紧。 随手丢掉酒杯,秦昭宁眯起眼睛,想到今夜看到她的非墨哥哥与沈知晚一同来到国公府,胸膛里就不可抑制泛起一股酸意,继而转变成腾腾怒气,恨不得把这个女人给生吞活剥了。 “我告诉你,你刚才喝的酒被我下了麻药,你说如果我把你扒光丢给后门外的乞丐,他们会怎么对你?” 秦昭宁边说边仔细端详着沈知晚,发觉她虽然脸色黄黄的不太好看,那副身子倒是生得聘聘袅袅,眼中的妒忌更浓。 沈知晚死盯着她,咬了咬唇:“你我是跟着王爷一起来的,我若不见了,他很快就会查到你身上。” 秦昭宁不由得嗤笑道:“那又如何,你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贱婢,非墨哥哥就算会找我问罪,碍着我爹爹和哥哥的面子,这件事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沈知晚心中一沉,她知道秦昭宁说的是实话。 如果秦昭宁将她暗中处置了,就算白非墨会为她出头找秦昭宁的麻烦,看在卫国公和世子的面子上,结局只会是那一个。 黯然垂下眼帘,沈知晚抿唇不语。 看到她越发难看的脸色,秦昭宁笑得更开心了,语气又酸又冷:“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本小姐怎么可能真的给你赔礼道歉!” “是啊,我知道秦小姐不可能给我道歉。”沉默片刻,沈知晚喃喃道。 “可惜啊,你知道得太晚了。”秦昭宁说着就准备唤来躲在不远处的丫鬟,叫她找人过来处置沈知晚,身体却不知为何僵了僵。 她没太在意,欲拍拍手打暗号,结果整个人忽然就呆在了原地。 沈知晚缓缓抬起眼帘,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偏黄的肤色上一双墨玉般的眸熠熠生辉,宛若漫天星辰悉数落进她眼中,陡然间横生出一种动人心魄的艳丽与清媚,竟是让人挪不开眼。 秦昭宁心中一惊。 要不是肤色太过蜡黄掩盖了过去,这个沈知晚绝对有一副足以吸引男子的好姿容。 果然不能留下她!秦昭宁恶狠狠想着。 没有错过秦昭宁眼中一闪即逝的狠戾,沈知晚看着秦昭宁无法动弹站在那里,她的笑容愈发灿烂。 “我倒是觉得时辰刚刚好,至少足够让我把秦小姐和我的酒对换。” 面色微僵,秦昭宁想起在端起酒杯前沈知晚突然唤了一声“王爷”,她不由自主就回过头她大怒:“贱婢你竟敢骗我!” 沈知晚抖了抖衣袖,把一直留在身上防身的匕首取了出来,淡淡道:“虽然我不觉得身份低微有什么,但我实在不喜欢秦小姐你这张嘴。” 雪白的刀锋在眼前晃悠着,秦昭宁急了,结结巴巴地喊道:“你你敢!我爹爹是卫国公,我哥哥是是世子!” “那又如何,有国公府的大小姐与我一同陪葬,也算是值得。”沈知晚挑眉道。 “你——” 眸光一转,沈知晚勾了勾唇:“说起来,秦小姐给我的一巴掌,我还没有还给你呢。” 下一瞬,秦昭宁只觉得耳朵里嗡地一响,沈知晚居然打了她。 “你敢打我” 身体都被麻住了,动弹不得,秦昭宁只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厉害,嘴里隐隐有着腥甜的味道。 让她更没想到的是,沈知晚接着又给了她左脸一下。 那两下沈知晚都未刻意控制力度,秦昭宁望着沈知晚,又痛又惊之下,竟是半天都吐不出一句话。 沈知晚拍拍双手,冲着呆住的秦昭宁微微一笑:“要不是看在今日是卫国公的寿辰,可就不是两巴掌这么简单了。” 她分明在笑,秦昭宁却觉得心里发寒,她失声道:“你这个蛇蝎女,非墨哥哥要是知道你的真面目,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就不牢秦小姐费心了。” 秦昭宁正欲继续说什么,抬眼却看到不远处有道熟悉的身影,如同看到了救星般欣喜地喊道:“五哥哥,救我!” 沈知晚皱眉,一转身就感觉到眼前多了道身影。 周围的光线太暗,她一时没能瞧清楚那人的模样,只大概看到是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人站在那里,身上穿着一身如雪的白衣,在这夜里活像个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吓得她当即一个激灵。 下一刻,她听到有道温润的嗓音迟疑着叫道:“沈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花厅里,白衣胜雪的男子静坐在梨花椅上,墨发以同色发带束起,一张脸生得极为清隽俊逸,左眼角下有一颗泪痣。脸色却苍白得过分,看不见一丝血色,眉宇间流露着似有若无的病态。 他的背后有一株灼灼开放的海棠花,在这极艳盛光的映衬下,整个人显得愈发薄弱。 这便是五皇子,登基三月有余的天宁帝。 ——夜倾羽。 “老臣参见陛下。” 其他客人在前头的宴会厅里闹得正酣,在这略显僻静的厅中,卫国公秦淮安带着夫人齐齐给主位上的人下跪行礼。 白非墨坐着轮椅,颔首道:“臣参见陛下。” 这不过就是个虚礼,夜倾羽登基之时就曾亲口许诺,赐秦王白非墨无论何时御前免跪。况且他的腿疾也无法如正常臣民那般行跪拜礼。 一手捂着心口处咳嗽了两声,夜倾羽温声道:“皇兄免礼,国公也不必如此多礼。” 白非墨薄唇微抿:“陛下身体不适,何以还要出宫。” 夜倾羽不在意地笑笑,悠悠然起身,走动间那身宽袍大袖的白衣微微振动,让他的身形看上去愈发清减,他道:“皇兄不用这般紧张,今日是卫国公的生辰宴,朕便想着来他府上瞧瞧,没想到皇兄也来了。” “陛下和秦王殿下光临寒舍,真是折煞老臣了。”卫国公拱手道。 “国公说的哪里话,都起来吧。”夜倾羽微笑着示意他们免礼起身。 沈知晚站在最后,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 就在一刻钟前。 她打秦昭宁时碰到了夜倾羽,正当她不知所措时白非墨突然出现,所以她也就没有听清,那时夜倾羽话语中隐含的那一丝杀意是不是错觉。 她偷觑着主位上的白衣男子。 不同于四皇子夜清寒的玩世不恭,以及二皇子白非墨的清冷淡漠,夜倾羽自小修雅如竹,仁德兼备,在坊间颇有名望,因此他被选作太子人选时几乎没引起什么争议。唯一不好的,就是他是个病秧子。 他是沈知晚的第三个前任。 这是她猜的。 原因很简单,原主有两位前任和皇室有关,先帝的五个儿子里大皇子已逝,三皇子云游在外多年,四皇子又明显不是,除了白非墨,剩下的便只能是登基为帝的五皇子。 “皇兄,不知这位是”沈知晚想得正入神,突然听到话题转到了她身上。 卫国公和夫人亦跟着看向沈知晚。 方才听到下人通报出去时,就看到自己女儿正对这名女子破口大骂,夜倾羽和白非墨一左一右出现在旁边,卫国公的脸登时拉了下来,厉声喝道:“住嘴!” 说罢不管秦昭宁是何反应,命下人将秦昭宁强行带下去。 那种场合发生了什么一看便知,熟知自家女儿心性的卫国公心情复杂,见夜倾羽和白非墨都有意没有提起这件事,便识趣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毕竟受欺负的是自己的心头肉,看向沈知晚的目光自然友好不到哪里去。 对卫国公和他夫人的不悦视而不见,白非墨瞟了一眼沈知晚的方向,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她是臣府上的粗使丫鬟,方才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沈知晚立刻配合地跪下,额头紧贴着地面:“望陛下恕罪!” 夜倾羽闻言轻轻笑了一下。 他的声音一如他这人,温温雅雅异常清越:“朕又不是什么蛮不讲理之人,皇兄不必这般紧张,是朕突然出现吓到了她才是。” 沈知晚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很快听到白非墨那冷得直掉冰碴子的声音接着响起:“臣知道陛下心胸宽广,但的确是她冲撞了陛下,实乃大逆不道,就算陛下不罚她,臣也不会轻易饶恕她。” 说罢,白非墨看向一直在侧后方守着的南星:“南星,立刻把她带回府关进柴房思过三日,非本王允许不得出!” 什,什么? 沈知晚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虽然知道这厮是个黑心肝儿,但沈知晚没想到他“铁面无私”到这种地步。 该死的白切黑!她暗骂道。 “是。” 南星抱拳领命,当即就要过来带沈知晚走,却见主位上的夜倾羽忽然抬手:“皇兄且慢。” 长长的眼睫垂下,挡住了眸底那转瞬即逝的轻微波澜,白非墨道:“陛下可是有事?” 夜倾羽渡步到沈知晚三步远的地方停住,目光在那张偏黄的脸上徘徊过,他叹了口气:“不过是件小事,皇兄莫要这般动怒,朕不怪她,这罚就免了吧。” 沈知晚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早就听闻天宁帝生性仁慈,对任何人都宽容以待,不想竟是真的。 眉梢微不可察地拢了拢,白非墨侧首睇着沈知晚,他眸光一冷:“还不快多谢陛下开恩!” 这个刻薄的男人! 沈知晚磨着牙,无奈地朝着夜倾羽深深磕了个头,高声道:“谢陛下宽宏大量。” “听说陛下来了,哪儿呢?” 夜倾羽正要开口,就见一身玄衣的夜倾寒从门外窜进来,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刚刚睡醒的懒倦,边扇着折扇边打着哈欠踏入厅中。 没错,今晚夜清寒也来了国公府,他是被白非墨强行带来的。 他近几日都住在白非墨府中,用他的话说是想和二皇兄联络感情,但就沈知晚看来,他完全是嫌弃宫门关得太早妨碍他外出眠花宿柳,因此才赖在秦王一府不肯走。 夜清寒一进来,他身上那浓浓的酒气和胭脂香就弥漫开来,不知是从哪个花丛溜出来的,他进门就看到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沈知晚,不可思议地叫道:“皇兄,这丫头犯什么错了,你让她这样跪着?你不是挺喜” “清寒,在陛下面前不可无礼,还不快拜见陛下!”白非墨一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脸当时就黑了。 这才注意到一身白衣的夜倾羽就在对面,夜倾寒讪讪扯了扯唇,懒洋洋冲着夜倾羽深深一拜,一句话拖得抑扬顿挫:“臣参见陛下。” 夜倾羽与夜倾寒是同年同月生,两人的年龄相差无几,个性却是天差地别。一个是自小备受朝臣推崇的仁德太子,一个就是出了名的麻烦皇子,长大后更是变得吊儿郎当,没个正经。 看到他这般敷衍的态度,夜倾羽并不见生气,淡淡笑道:“四皇兄不必多礼,都是自家兄弟。” “既然陛下这样说了,臣就真的不客气了。”夜倾寒随意在白非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问道:“陛下怎么出宫了?” “随意来看看罢了。”夜倾羽未在这个问题上多说,转而面向白非墨:“说起来,此次还要多谢皇兄为我远道而行去求药。” 低眸凝视着手中的玉骨折扇,白非墨语气沉静:“为陛下效劳,是臣的职责所在。” 面色苍白的夜倾羽不由得无奈笑笑:“皇兄总是这般严谨。” 白非墨垂下眼帘,不置可否。 夜倾羽又同卫国公夫妇寒暄了几句,中途像是突然想起起沈知晚还跪着,几步走到她身边,笑道:“起来吧。” “谢陛下。” 不知是不是跪得太久,沈知晚膝盖谢恩起身时膝盖一软,身子往下倾倒。 “小心!” 就在她即将摔倒时,夜倾羽顺势揽住她的腰。 许是长期带病的缘故,他的体温也是冰冰凉凉的,不经意间碰到他手背的沈知晚身子无意识地瑟缩了下。 身后,白非墨定定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姿态,微眯的眼眸中隐隐带了些阴沉嗜血的意味,却很快敛去。 无人察觉。 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夜倾寒斜眼看着沈知晚他们,再看看自家皇兄那张瞧不出喜怒的脸,好心情地抓起几粒坚果丢进嘴里。 他总觉得以后会有好戏看。 这边,夜倾羽带着沈知晚站稳后很快就放开了她,并无一丝一毫的异样,这让沈知晚不禁开始迷惑起来。 在庭院里时,她真的听到夜倾羽叫过她么? 毕竟,夜倾羽这副样子,跟那些凶残的前任半点都联系不到一起。 她还在犹疑不定,夜倾羽已经回到主位坐下,他轻咳着与卫国公夫妇随意聊着,白非墨在旁边不时补充两句,期间不着痕迹冲南星打了个手势。 后者会意,不动声色退到沈知晚身边,压低声音道:“出去等王爷。” 沈知晚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当今陛下和摄政王都在这里,卫国公夫妇就算看到沈知晚被南星带走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陪着笑继续招待两尊大神。 走出花厅范围时,沈知晚无意中回头,隔着好一段距离看到夜倾羽恰好看向这个方向,嘴角挂着温和若三月春一风的淡笑,他冲她优雅颔首。 沈知晚没敢多看,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不知怎的老觉得哪里不对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在马车上等了没多久,沈知晚就看到南星扶着白非墨上来了。 想起之前他还在警告她不准惹事,后面就被他抓到打了秦昭宁,还撞上了夜倾羽 她小心偷瞄他。 果不其然,那双冰蓝色的眸子薄凉得看不到一丝感情,如同覆了霜雪。 “你可知,今日的事情若是被别的人看到,你这颗脑袋就难保了。” 马车的角落里放着一颗明珠用来照明,莹莹光辉落在他那张被银白色面具半遮半掩的容颜上,显得他露出的半张脸晦暗不明。 沈知晚怏怏低下头:“我知道。” “既然如此,下次就该行事小心些。” 沈知晚用力眨眨眼睛,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你不生气?”她小心问道。 白非墨未看她,微微阖上双眼:“本王为何要生气?” “我打了卫国公的千金。” “这与我何干。” “” 沈知晚忽然发现,白非墨这厮不止是个黑心肝儿,还是个十足的冷心人,据说秦昭宁从小到大缠他缠了不知多少年了,结果他次次都能跟不认识似的无视掉人家,此刻说的话更是绝情得近乎残忍。 “这几日你在府中禁足,不准出府。”白非墨又道。 沈知晚扁扁嘴,没说话。 她平日里本来就不准出去,这个惩罚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你这个女人,真是一如既往的会惹麻烦。”不知想到了什么,白非墨沉沉叹息一声。 沈知晚满头雾水。 她今晚除了被抓到打了卫国公的千金,还有惹了什么麻烦? 白非墨没再提及这个,转而问起另外件事:“沈知晚,本王问你,你那时为何在群芳楼?” 沈知晚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他是问她被夜清寒带出来之前,被人卖进群芳楼的事。这点沈知晚自己都满腹疑惑,她比他还想不通为什么该被满门抄斩的原主逃脱了,却被人充当官妓卖入青楼 而且,与原书不同的是,她的脸上被人动了手脚,遮掩了原本容貌。 这易容的手段还相当拙劣。 最开始在群芳楼醒来时,她还抱着很大的侥幸,觉得那些前任未必能认出她,现在按照三番两次的经验来看,与她熟识的人故人想必都能发觉是她,尤其是有仇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这样做,仅是为了让她变丑? 沈知晚想不出理由。 这种情况别说她没怎么看全书,就是看了都搞不懂,因为书中压根没有这一剧情。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那里了。” 沉吟片刻,沈知晚选择实话实说。 本来以为白非墨还会问些什么,谁知他就此陷入了沉默。 沈知晚还欲开口,马车轮突然不知被什么东西磕绊了一下,车厢里一阵剧烈的晃动,原本坐在对面的白非墨身子一晃,就朝她这边倒了过来 “王爷,没事吧?” 外面传来南星的询问声,白非墨冷冷道了句“没事”,就没再出声。 南星便放心继续赶车。 车厢内,沈知晚却是脸颊止不住的发烫。 他当然没事,有事的是她! 刚才那一晃,白非墨倒下时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结果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被他那一下带着一同倒在脚下铺着的软垫上,而白非墨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上,两人近到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他的鼻尖暧一昧地蹭着她的脸颊。 白非墨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 沈知晚紧张地望着他。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了言语。 离得这样近,沈知晚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想来在宴会上还是被敬了不少酒。 从未与男子靠得这样近,沈知晚发觉意外的不反感,但白非墨的身体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让她难免不觉得吃力。她伸手推了推他,说出的话不知为何变得结结巴巴起来:“你你让开。” 白非墨眉头微皱,一手撑住车壁,稍稍往旁边挪动了一点,却没有立即起身,反而就这样顺势靠着她横卧着。 “王爷”两人几乎是并排躺在一起,沈知晚窘迫得想立刻避开,奈何马车内范围就这么大,她退无可退。 白非墨没有反应。 她试探地唤道:“王爷?” 白非墨依然没出声。 “王爷!你先让开,我要出去” “再多嘴信不信本王让你这辈子都开不了口。”白非墨突地开口道。 沈知晚立马收了声,闭紧嘴装哑巴。 被迫保持着仰卧的姿势躺在软垫上,身边紧贴着白非墨,沈知晚眼睛眨也不眨望着车顶盖,在心里诽谤白非墨这厮可真是喜怒无常啊。 一片静谧。 马车缓缓前行,沈知晚躺了一会儿,忽然记起她调换秦昭宁那杯酒时看到了白非墨,她侧首看向身边人。 那颗用来照明的珠子掉到了软垫下,这会儿马车内显得昏昏暗暗的,在这种看不清明的情况下,她一瞬不瞬凝望着那张被面具掩住的脸,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意动,轻声问道:“王爷,你是特意帮我的?” 身侧的人眼睛未睁开,轻嗤着吐出一句:“自以为是。” 沈知晚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她那会儿倒真的不是诳秦昭宁的,而是确实看到了白非墨,但一晃眼就不见了,那时还以为是产生了幻觉,结果在夜倾羽刚出现时他就跟着现身,这让她无法不怀疑 白非墨是早就知道她要找秦昭宁报复,跟着出来是为了帮她。 想着想着,沈知晚记起她一直没想明白他为何带她去参加宴会,她的眼神顿时变得古怪,犹豫着问道:“你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 “自作多情。” 这次还没说完,白非墨就打断了她。 沈知晚摸了摸鼻尖,默默把这种想法立刻销毁。 想来也是。 白非墨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对她这般纵容,他们两可是仇人! 她在心中冷哼一声,想推开他出去外面,刚动了动就被白非墨猛地抓住手腕,那力度大到让她觉得手要被他捏断了。 “你放开” 她极力想要挣脱,却在听到白非墨接下来的话时停住了动作:“不准走。三年前你已经跑过一次了,这次又想去哪里?” 那声音极轻,呓语般落入她的耳中。 沈知晚不由得蹙眉。 三年前 据她看到的剧情里,原主不是在几个月前才彻底与那些前任断了联系么。 “真是醉得糊涂了。” 看着紧握在她腕间的手,心突然就软了下来,她嘟囔着放松身子,没有再挣扎,干脆就这样躺在白非墨身边,鼻息间闻着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酒气,和着他衣物上淡淡的熏香,莫名平静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四月的夜风略带清寒,沈知晚靠着白非墨躺在马车里,百无聊赖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结果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反倒是在她看来喝多了酒的白非墨,在她阖眸的刹那就睁开了眼睛。 动作轻缓的起身,他的眸底一片清明,分明没有半分醉意。 白非墨将蜷缩成一团睡在软垫上的沈知晚半拥半揽进怀中,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凝眸注视那张熟悉的脸,许久,他的唇齿间溢出一声轻不可微的叹息。 “真是个薄情的女人,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修长的手指拂去落在她眼睛上的一缕发丝,他嘲弄地勾了勾唇。 “王爷,到了。” 随着马车缓缓停下,外面的南星低声提醒道。 低头看了看睡过去的沈知晚,白非墨面具下的眉宇皱了皱,过了半晌才道:“南星,让马车从后门直接进府。” 南星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白非墨是不想叫醒沈知晚,又不愿让别人带她回房间,打算自己动手。 他古怪地瞅了一眼被车帘挡住的车厢,暗暗咋舌。 南星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戏谑,刻意拖长了语调:“属下——遵命。” 对于属下明晃晃的调侃,白非墨直接当没听见。 将沈知晚安顿在她的房间,白非墨没有急着回去就寝,而是示意南星去了书房。 走到门口时南星就自动停住脚步,看着白非墨进去后目不斜视帮忙带上门,同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四周动向。 “南烛,本王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结果?” 白非墨随意从旁边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手指边翻阅边漫不经心问道。 他的话音刚落,原本只有他一人的书房里从屏风后闪现出一道挺拔的身影,穿着一身深蓝色劲装,手中抱着剑,那张脸与守在门口的南星相差无几。他是白非墨的另一名近身侍卫,与南星是双生子。 南烛利落跪下,回道:“禀王爷,属下已经去群芳楼查过,沈姑娘是以之前被查办的临潼监司的女儿这个身份进去的。” 沈知晚可能做梦都想不到,她当时随口胡诌骗夜倾寒的借口,刚好与事实对上了。 “她怎会有这个身份?”白非墨微微拧眉。 南烛摇摇头:“属下从沈府被满门抄斩一事开始查的,那位前丞相沈从容全家的确都被处死了,包括沈家千金。属下推测,应当是有人冒名顶替了沈家千金的名头,代替她上了断头台。” 白非墨翻书的动作彻底滞住。 按目前的情形来看,是有人故意代替沈府千金赴死,这分明是在帮她,何以又遮掩了她的容貌把她送进群芳楼,这无疑是将她推进另一个火坑 “你派人从头开始再细细查访一遍,不要放过任何一点细节!”捏着书的手指紧了紧,白非墨冷然说道。 “属下明白!” “王爷”南烛停顿片刻才继续道:“您如何能肯定沈姑娘就是沈丞相的千金?” 似是没料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白非墨侧眸看了他一眼,眼前恍惚浮现出沈知晚杀了白管家侄子那夜的情形 他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缓声吐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谁知道呢。” 南烛不明所以。 白非墨未多作解释,微微凛神,道:“这几日你暗中跟着她,注意她身边出现的任何动向,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是。”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沈知晚总觉得这两日王府有些不对劲,她抱膝在梨花树下坐了很久终于反应过来,应该是太平静了。 往日里她不管愿不愿意总会碰到白非墨,这两天他却像是失踪了一样。 “王爷?他这几日忙着去崇政院处理公务,每天很晚才会回来的。” 清脆的声音响起,沈知晚蓦地回头,就看到白苏促狭地冲她挤眉弄眼。 “我又没问他!”沈知晚撇撇嘴。 不知道刚才是谁在这里念叨着白非墨这三个字的。白苏嘟哝着,懒得去戳穿她,拍拍她的肩膀:“对了知晚,你要跟我一起出去采办么,我一个人去真是闷死了,负责搬运的阿贵阿福每次都跟木头似的,一句话也不说。” 沈知晚眨巴着眼睛:“我” 她本想说白非墨说过禁止她私自出府,转念一想,来这个大夜王朝都快一个月了,她还从来没有出去外面看看是什么模样。况且这两天白非墨应该是忙得无暇顾及她,趁机出去转转也好。 最重要的是,她当初还信誓旦旦要逃跑,难不成是最近在王府住得太过安稳,让她连最初的计划都忘了。 想到这里,她对白苏笑盈盈回道:“好啊,我跟你去。” 白苏欢呼一声,就急急忙忙跑去找赵嬷嬷禀报了。沈知晚起初还担心赵嬷嬷不会同意,出乎意料的是,她仅是回头对沈知晚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就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并未出言阻止。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想太多容易折寿,沈知晚很快就把这个疑问抛诸脑后,放心大胆跟着白苏走。 出了大门以后,沈知晚才发觉事情完全没有她想得那般有趣。 白苏此行是按照以往那样定时出府采办平常的家用物品,集市上人来人往,还有不少别的富人家派来的人,个个都忙前忙后,东西大堆大堆的扫荡,沈知晚站在人群中有些手足无措。 她既不知道该买什么,又不能负责搬运扛货,白苏在各个店铺里来回出入,她带着的阿福阿贵两个下人则负责搬东西,唯独沈知晚无所事事跟在末尾。 许是发觉她一直跟着无聊得很,白苏从一堆针线团里探出头来,笑道:“知晚,你要是觉得无趣,就先去对面的凉亭下等我吧。” 沈知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有一座石桥,桥边建了一条长廊,以供游人或者路人暂时歇息。 “那我过去等你们好了。” 在这里不止帮不了忙,还会挡他们的路,沈知晚识趣地道。 “好,不要乱跑哦,晚点我过来找你。” “知道了。” 沈知晚慢悠悠穿过人潮,走到石桥边,沿河边绿柳成荫,伴随着桃李花开,两侧是纷闹拥挤的市集和坊间百姓,听着车水马龙的声音,倒让她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伸手接住两片桃花,沈知晚漫无目的顺着长廊往里走。 不知是不是因为还在清晨的缘故,廊下安静得惊人,她独自一人漫步在其中,不时左顾右盼看看热闹。 春风徐徐,拂过面颊时温温柔柔的,沈知晚看了一眼前方迂回如带的长廊,想着再往深处去大概也跟这边差不多,便打算折步回去,以免白苏待会儿找不到她,突然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道低喝。 “你站住!” 沈知晚吓了一跳,以为是在叫她,可左看右看也没瞧见人。 “你大胆!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沈知晚蹙眉,这次她听得清楚了些,那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 虽说一向秉持群地莫站,闲事莫理的人生格言,但沈知晚还是没有控制住,放轻脚步循声觅了过去。 待到走到转角处,她诧异地张大眼睛。 后方紧连着的是一处小小的院子,中间有简单的亭台假山,对面的梨花树下站着一名身穿粉色窄腰广袖绫罗裙的年轻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足以用花容月貌方可形容,她手持一支镶珍珠银簪抵在脖子上,正对堵住她去路的人怒目以视。 “你滚远一些!” 在女子的对面,是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弱冠男子,生得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的,配上他此刻那满眼淫一秽的猥琐嘴脸,不可谓不讨厌。 男子半眯着眼睛,吊儿郎当地道:“你不就是个以色侍人的下贱胚子,既然如此,让本公子爽一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你——”女子被他的污言秽语气得满脸通红,衬得那张美丽的面容愈发生动。 对面男子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愈发坚定要拿下这个女人,他循循善诱:“今日你从了本公子,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不会有第三人,宫里那位也绝不会发现,何乐而不为呢。” 女子气得浑身发抖:“住口,你这无耻狂徒!” 男子闻言冷哼一声,不顾她拿着银簪抵着脖子,一把抓住她的皓腕:“本公子能瞧上你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 “你你” 皓白如玉的手腕上立时被他勒出一圈红痕,女子眼中满是绝望,颤抖着喊道:“你再不放开我,我” 这 她是要当作没看到,还是仗义救美?沈知晚拿不定主意。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从男子那一身华贵的衣物来看,就知道此人非富即贵,想来是哪家王侯贵族家的人,她若是莽撞出手定会没有好下场。 可若是弃之不顾 就在沈知晚犹豫的片刻,男子已经动作粗鲁地将女子往后一推,将她禁锢在假山和他的怀抱间,顾不得她后背撞得生疼,五官都快扭曲了,抬手就去扯她的衣襟和腰带。 沈知晚惊得差点跳起来,别说这不远处就是集市,就是在自己院子里都没人这般禽兽吧。 迅速扫视一眼四周,沈知晚很快找到她这里通往假山后方的捷径,注意到那边两人都未发觉她,她顺势捡起脚边的一根木棍,猫着腰过去。 这厢,粉衣女子抬手就想给那男子一巴掌,还没挥下去就被他抓住反剪着扣在背后,他的另一只手顺着她松开的衣襟去抚摸她裸一露在外的肩头,当触及那光滑如缎的肌肤,他的眼睛登时变得通红 他的动作粗鲁,且毫不怜惜,女子痛得泪眼婆娑,尤其在察觉到他意图触碰她的胸前柔软时,不管不顾开始剧烈挣扎,尖声喊道:“来人啊!救命唔唔!” 后面的话在男子捂住她嘴时悉数湮没在唇齿间。 女子死命用手脚捶打他,眼泪不断顺着脸颊下滑。 就在她快要绝望时,男子突然闷哼一声,脚下踉跄了两下,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朝她倒下来。 “快走!” 假山后猛地伸出一只手,抓着她就走! “站站住!” 背后传来华服男子粗哑的喊声,沈知晚心急火燎丢掉木棍,抓着那名女子死命往前跑。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发觉周围的人越来越少,沈知晚终于停住脚步。 忽然记起一言不发就拉着人家狂奔,都没来得及解释下是为了救她,沈知晚窘迫地回过头,问道:“你没事吧?” 被她拉着跑了好长一段路的女子正弯着腰,大口大口喘着气,听到她的话慢慢抬起头来。 刚才隔着一段路只大概看清是个娇美人儿,近距离看,沈知晚方知她果真生得极美。朱唇皓齿,眉目如画,一双沾了泪光的星眸,衣襟和发髻散乱,看上去既狼狈又楚楚可怜,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不过,沈知晚隐约觉得她有一点眼熟,也不知像谁。 在她打量粉衣女子时,对方亦在看她,当看清楚她的模样时,粉衣女子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雪,脚下趔趄着退后两步。 “啊抱歉,我吓到你了么。” 沈知晚摸了摸脸皮,琢磨着难不成真的有那般难看,把眼前这娇美人儿都吓得花容失色,活像看见了诈尸的人一样。 粉衣女子惊愕地望定她好一阵子,尔后摇摇头,轻声道:“不。不是。”边说边颤抖着手指把衣裙穿好。 很快,粉衣女子粗略收拾完毕,好歹不是刚才那般触目惊心的样子了。 “你” 轰隆—— 沈知晚正欲问她有没有随从在附近,从她的穿着和容貌就可看出定是哪家的贵女,必然不可能是独自一人外出的,哪知她还没问出口,天空中一道惊雷劈下,豆大的雨点紧接着落下。 沈知晚:“” 春雨不断她可以理解,但这雨是不是来得太妖了。 用力啧了声,沈知晚接着道:“你的呃,家人可在附近,还是快些回去吧。” 粉衣女子垂眸,迟疑着说:“我的马车就在前面。” “给我追!一定要把那个贱人给我抓回来!” 背后陡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同时传来的还有刚才那个华服男子的暴喝。 沈知晚牙有点酸,看来今天这麻烦是惹大了,不知道白非墨到时候会不会把她给劈了。 她正唉声叹气,手就被粉衣女子抓住了,她焦急地道:“快些走,他是丞相的儿子,被他抓到我们两个都完了!” 一听“丞相”两个字沈知晚就头大,暗叹果然是惹了大麻烦。 这边沈知晚不熟悉路,后面有追兵,她一时没有其他办法,只好亦步亦趋跟着粉衣女子往前跑。 粉衣女子显然是对这边路段很熟悉,脚步轻盈带着她穿过一条巷子,在一辆华丽的马车前停住,不由分说就催促她进去:“我们先离开这里,等避开他们再说。” 沈知晚匆匆扫了一眼穷追不舍的追兵们,顾不得其他,先听从粉衣女子的话上了马车。 车厢内有个长相可爱的圆脸小丫头,正靠在角落里打着瞌睡,看到两人进来时惊醒了过来。 “咦?小姐!” “连翘,让车夫先回家,晚点再与你说发生了什么!”粉衣女子疾声道。 “是,小姐。” 小丫头掀开车帘同车夫说了什么,马车很快就跑起来。 这场雨来得又大又急,就跑了这么一小段路,沈知晚和粉衣女子的衣服都湿了大半,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沈知晚没忘记同粉衣女子说:“待会儿就放我下去吧,还有人在集市那边等我,我不能跑太远。” 粉衣女子了悟地点点头:“我知道了,等避开丞相府的人我就让车夫停下,好方便姑娘下去。” “多谢。”沈知晚莞尔一笑。 对面的粉衣女子见状又是一惊。 没等沈知晚看清,粉衣女子敛了眸,颔首道:“是我该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才对,不然我” 后面她未再说下去,沈知晚心知肚明,不禁唏嘘不已。 那个名唤连翘的丫头盘腿坐在角落,两只乌葡萄似的眼睛溜溜转着望着沈知晚,脸上写满好奇。 粉衣女子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后,侧身将小桌上正燃烧着的熏香拨弄了两下,很快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弥漫开来。 沈知晚惦记着等到下个路口就下去,一直坐在马车头的位置观察外面的东厢,看到那帮追他们的人居然骑着马追上来了,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要是被白非墨知道了,那个黑心肝儿不知道会怎么教训她。 不知是不是下雨天容易让人犯困,还有车内那似有若无飘散着的香味,沈知晚没多久就觉得眼皮很重,她甩甩头想要保持清醒,却怎么也抵挡不住那阵倦意。 她禁不住阖上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通往宫门的走道上海棠花瓣打落了一地,一辆马车飞快踏过青石板路,走到乾清门口时从车帘内伸出一只女子的手,持着一面通行金牌,守城门的禁军见了立即挥手放行。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直至御道入口,连翘掀开帘子,远远瞧见两名内侍撑着伞小跑过来,当即吩咐他们将马车内睡过去的沈知晚带走。 “小姐,我们将这种来历不明的女子带进宫真的没事吗?” 代步的轿子让给了沈知晚用,连翘与粉衣女子徒步而行走在御道中。 微微抿唇,粉衣女子柔声道:“那位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等她醒了再遣人送她回去便可。” 连翘扁扁嘴,小声嘟囔:“可这姑娘也太奇怪了,怎么忽然就在我们马车上睡着了,而且一直不醒。” “” 粉衣女子顿时神色复杂,她张了张口,却到底什么都没说。 这时,有新进宫的内侍路过身边,不由得为粉衣女子的容貌惊艳,小声问同伴:“不是说陛下未曾封妃么?刚才走过去那个难道是哪位公主?” 这件事说来就让人只觉惋惜,天宁帝夜倾羽长相文采无一不是上乘,可惜他常年缠一绵病榻,身体欠安,这种情况下就算文武百官想让他封后纳妃,好把自己女儿塞进后宫做棋子都没辙。人家随时病恹恹的,你好意思提这事儿吗? 所以,夜倾羽一直不曾册立后宫,朝中官员虽有异议,却也暂时无法。 走在前头的人回头看了一眼粉衣女子的背影,抬手敲了敲问话的人的额头:“尽瞎说!你可记住了,如无意外,那位以后就是咱们后宫里的主子。” 问话的人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则传闻:夜倾羽一直有个两情相悦的民间女子,三年前,还是太子的夜倾羽不顾先皇和皇后阻拦将人接进行宫,登基后更是名正言顺将其安排在自己的寝宫附近,为此宫里头都在传,陛下会将此女子纳入后宫。 “原来那就是传闻中那个,住在长信宫的辛夷姑娘啊。”那人感慨道。 “知道就好” 对于旁人的谈论毫不知情,粉衣女子也就是辛夷,加快脚步回到长信宫。 “姑娘。” 守在殿内的宫婢已经静候多时,在辛夷走进去时就带着干布过来,替她拭去衣服上的湿气。 辛夷扬手示意宫婢暂且不要管她,问:“小德子他们带回来的女子呢?”她说的自然是先一步被内侍接过来的沈知晚。 宫婢福身道:“回姑娘的话,在软榻上睡着还未醒。” 闻得此言,辛夷未顾及自己这一身狼狈,款款迈着莲步走进屏风后的软榻旁,当看到沉眠不醒的人后眉尖微微蹙起。 “她的脸怎么”她喃喃出声。 连翘一直跟在后面,听到这话好奇道:“她脸怎么了?”除了瞧着半点都不起眼,没什么特别啊。 “没什么。”辛夷状似无意用丝帕在沈知晚脸上轻拂过,发现那蜡黄的肤色毫无变化后双眼微微眯起,她若有所思。 几乎是在同时,在丝帕拂过面颊时,沈知晚就醒了过来,正好与辛夷的目光对上,两人俱是呆了呆。 沈知晚是因为刚刚醒转过来,一下子看到眼前这张绮年玉貌的女子面容,难免不被吓一大跳。 “你醒了?”只短短一瞬,辛夷便恢复如常,语带关切地问沈知晚。 终于恢复清醒的沈知晚狐疑地望着她,撑着胳膊坐起身,不忘飞快打量四周。这间屋子陈设看似低调,却处处隐含富丽,无论是墙上挂着的名家山水画,还是木架上摆着的各种玩物,地板更是用金砖铺就。 脑子里冒出个不好的念头,她迟疑着望向窗外。 花团锦簇的廷苑紧连着的是雕栏玉砌的走道,往后绵延至远方,盏盏精致的六角琉璃宫灯在檐下随风摇摆,豆大的雨点不断敲打在红墙碧瓦的金殿间,数不清的亭台楼阁和重重宫阙半隐半现在雨幕中。 这,这怎么看都像是皇宫里吧! 心被狠狠震了震的沈知晚将视线转回到辛夷这边,皱了皱眉:“你——” “抱歉,你一直不醒,所以我只好把你带回我这里,还望姑娘见谅。”辛夷落落大方地说道。 “这样啊” 人家如此坦诚,倒是让意欲质问她为何把自己带进宫的沈知晚卡了壳,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揉揉略有些僵硬的脖子,沈知晚心里直犯嘀咕:她怎么会突然睡得这么死,连被人带进宫中都没一点儿感觉。 还有眼前这姑娘。 看着年纪不大,容貌出众,莫非是白非墨的某位皇妹? 正想彻彻底底问个明白,屏风后快步走出一名宫婢模样的女子,朝着沈知晚这边屈膝福身,唤道:“沈姑娘。” 沈知晚下意识地看向来人。 下一刻,却发觉身边的粉衣女子同样转过了身,不由得愣了愣。 她也姓沈? 似是没有察觉到沈知晚疑惑的目光,辛夷轻声问道:“何事?” 宫婢还未来得及回答,就被一道带笑的温润声音打断,那人道:“看来朕来得不巧,原来辛夷这里还有客人在。” 沈知晚抬起头,蓦然一怔。 大殿门口,淡紫色的轻纱帷幔在空中肆意飞扬,那一身白衣胜雪的男子缓步而入的姿态,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画,颜色清淡却不显单调,一笔一划勾勒出他的翩翩风华。 他的容颜一如在国公府看到过的清隽俊逸,左眼角下一颗泪痣,甚至连眉宇间浅浅淡淡的病态都不曾改变。 他的目光流转过含羞低下头的辛夷,最后与沈知晚对上。 沈知晚哑然张口。 天宁帝,夜倾羽。 彼时的崇政院。 白非墨刚翻阅完手中的东西,就见南星匆匆走了进来。 “王爷!” 屋中其他正在处理公务的官员都忍不住看了过来,白非墨眉峰拢了拢,沉声道:“发生何事了,这般慌慌张张的?” 察觉到自己太过失态惊扰了其他人,南星讪讪低下头,压低声音说道:“南烛刚刚传消息给属下,说是” 对于这位冷淡到令人发指的秦王殿下,朝中同僚无不期望看到他变脸的一天,所以在瞧见白非墨明显愣住的神情时,众人相互打着眼色,看似仍然在认真做事,一双双眼睛却不住往那边飘。 “南烛可还跟着她?”白非墨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还在,不过毕竟是宫中,南烛不好露面,所以若是发生了什么”南星点到即止,没有多说,但他知道白非墨明白他弦外之音。 “啪”地一声将书本丢回桌上,白非墨羽睫垂下,遮去了眸中一闪即逝的深意:“动作倒是挺快。” 南星听得满头雾水:“王爷,您” “没什么。” 无视一个个不断往这边偷窥的同僚,白非墨淡淡地道:“走吧,既然好戏开场了,本王自然不能缺席。” “是。”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长信宫。突然见到夜倾羽,沈知晚呆滞了好半晌,最后还是在婢女连翘频频扯袖子的提醒下才想起来,她应该给夜倾羽行礼。 她赶紧从软榻上溜下来,连鞋袜都来不及穿,光着脚朝夜倾羽深深跪下:“参见陛下。” 夜倾羽先走到辛夷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尔后才对沈知晚和内外跪了一地的内侍和宫婢说:“免礼。” 沈知晚慢吞吞起身,看着前方的一男一女觉得牙酸得紧。 方才发觉这里是皇宫以后,她还在猜测这名叫作“辛夷”的女子是白非墨和夜倾羽的姐姐妹妹之类的,原来是这种关系。 她默然看着两人重叠在一起的手。 “陛下怎么来了?”辛夷柔声问道。 眸光自沈知晚的赤足上一扫而过,夜倾羽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在被人察觉前就迅速敛了情绪,随意在旁边的椅塌坐下,唇角的浅笑温和恬淡:“朕刚批阅完折子,便想寻你用一同午膳,没想到你这里有客人。” 他刻意加重“客人”两个字。 辛夷看看他,再看看垂眸站在几步以外的沈知晚,表情似乎有着微微的窘迫,含糊道:“陛下有所不知,我今日回来时遇到些麻烦,是这位姑娘救了我,她后来后来身体不适,我便把她暂时带了回来。” 沈知晚越听脸颊越发烫。 她真该感谢这个与她同姓的沈辛夷,没直白地说她是一路睡得太死所以才被带进宫里的。 “真是巧,朕前几日还见过这位姑娘。”夜倾羽微笑着面向沈知晚。“前两日卫国公生辰,朕前去探望,看到这位沈姑娘是皇兄府上的人。” “秦王殿下?那可真是巧。”辛夷怔然睇着沈知晚。 沈知晚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总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一时又说不上来。 夜倾羽一手为拳掩在唇边咳嗽两声,道:“既是辛夷你的救命恩人,那便相当于是朕的。” 发觉沈知晚一直在看他,不曾规规矩矩的低头回避,夜倾羽也不见生气,继续道:“沈姑娘,你若不介意,不如在这里用过午膳,朕再派人送你回秦王一府,可好?” 沈知晚看着那张带着病容的俊逸面庞,以及那双温和若三月春一风的墨眸,不知为何没有感到安心,反而有种即将发生什么事情的不妙感觉。 “多谢陛下。” 努力撇去那种不安,沈知晚颔首道。 见此情形,辛夷主动道:“那我立刻去吩咐宫人们准备。” “去吧。”夜倾羽抬了抬手。 除了守在殿内外的宫婢,辛夷和连翘出去以后,这里便只剩下沈知晚和夜倾羽。 这个时节还未入夏,赤脚踩在金砖铺就的地板上只觉得阵阵凉意,沈知晚小心翼翼看一眼坐在椅塌边的夜倾羽,想去穿上鞋履又不敢轻易走动。 夜倾羽静静坐在那里,旁边的木架上摆放着盛开的艳红色海棠花,衬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在国公府时,沈知晚还一度怀疑是不是认错人了,夜倾羽并不像她的那些凶残前任,可此时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地点环境改变了,她莫名就对这个带着病容的白衣男子产生了一种畏惧心理。 这么想着,她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 “沈姑娘,你很怕朕?” 夜倾羽突然站了起来。 沈知晚面上一窘,有着被人撞破的尴尬。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干脆只摇摇头。 夜倾羽见状似乎觉得好笑,微微一叹道:“你既是皇兄府上的人,朕岂会为难你,不必如此紧张。”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渡着步子走到她面前。 大抵是脚下太过寒凉,那种冷意瞬间侵袭至四肢百骸,沈知晚心中不由得颤了颤,她望着夜倾羽过于苍白的脸,急切想说些什么打破这种过于胆战心惊的感觉,结果一开口就咬到了舌尖:“陛,陛下” 啪嗒。 夜倾羽腰间的玉佩突然掉在了地上。 她的话卡在了嗓子口。 窗外一缕暖暖的日光照射进来,恰好照在了他长长的睫毛上,衬得那双墨玉般的眼瞳变得深邃,恍惚间淡化了他身上那份孱弱,转变成一种森冷至极的阴翳。 “” 沈知晚不敢再看下去,正好借着去捡玉佩避开了与他的对视。 她俯身拾起那枚玉佩。 一袭白衣的男子静立在殿中,看着面前的女子弯腰拾起他掉下去的玉佩,露出的小半张侧脸并不好看,却带着几分以往从未见过的明媚,他忽地道:“朕没想到,居然能见到让朕日夜难眠的人。” 一股凉意陡然间漫上心头,沈知晚停住了动作。 面对慢慢僵住的沈知晚,夜倾羽低笑了一声,语音还是那种温温和和的感觉,却让她一瞬间毛骨悚然:“不要再装了。沈绾,你可真是让朕好找呵。” 她猛地望向他。 君子如兰,其心有,有毒。 这是他的靴子狠狠踩在自己手背时,沈知晚内心惨兮兮的感悟,同时对于夜倾羽是她前任这件事产生的质疑瞬间烟消云散。 还有一点就是 果然,前任都他令堂的不是好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章(补完整) “你们先退下。” “是。” 夜倾羽屏退左右两侧的宫婢和内侍,偌大的宫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白衣翩然,眉目清隽,嘴角依旧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不像个身居高位的帝王,反而像是游走在江南烟雨中的浊世佳公子。当然,如果能忽略掉她抓着玉佩的手被他踩在脚下的话。 还有那双墨眸中此时掩盖不住的深深阴霾,都只让她感觉到一片沁凉入骨的寒意。 须臾,沈知晚听他轻描淡写地道:“没想到廷尉府的人办事这般不利,朕还能再次见到前朝丞相的千金。” 她咬紧牙关,努力不发出呼痛声。 半晌未见她出声,夜倾羽低头就瞧见她疼得几近扭曲的脸孔,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所以你怎么还没死呢。”语落,他脚上力度猛地加重。 十指连心,指尖的剧痛一路蔓延至身体,沈知晚的脸上骤然一白,双肩控制不住地战栗着。 夜倾羽的视线一直不曾离开她,看到她这般模样,他微微叹息:“难道朕长得这般可怖,都让你开始发抖了。” “” 沈知晚差点跳起来破口大骂。 你长得不可怖,你他令堂的做得恐怖啊! 但也仅限于想想而已,说到底,她这会儿还真的不敢继续惹怒他,只能用眼神恨恨瞪他。 不知是不是她的面色太过惨淡,夜倾羽稍稍松开脚,看着她如同即将被淹死的人突然可以钻出水面呼吸,大口大口艰难喘一息着,心情越发愉悦起来,就如同在欣赏什么极致的美景。 他略略俯身,用手指勾起她的下颌,迫使她不得不抬头迎上他的眸光:“朕倒是很好奇,你如何逃出廷尉府的大牢的。” 沈从容一家在他登基之时就被全部关进廷尉府大牢,三日后都被处死,那时他特意留意了名单与尸首,他的女儿的确身在其中,是以,在卫国公府乍见到沈知晚时,夜倾羽是真的十分诧异。 “不我不知道” 沈知晚好不容易才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痛苦呻一吟,全部心神都在再次被夜倾羽踩住的手上,对他的恼恨再次上升了一个高度。 这个夜倾羽,看着一副病恹恹随时要驾崩的样子,却比心黑面冷的白非墨和那个诡异的邪医老头儿还要恐怖数倍! 听了她的话,夜倾羽神色微冷:“呵,你可别告诉朕,你忽然间失忆了这种荒诞的理由。” 沈知晚默然不语。 一是他的语气显然是不信有失忆这种事,她要是说出她是穿越来的,大概会被他直接当作疯言疯语。二是她也找不到别的借口,夜倾羽又明显不是能随意搪塞的人,两厢衡量之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的沉默落在他眼中就变了意味。 夜倾羽静静凝视着他。 他所认识的沈绾,是个自以为是c空有容貌的人,仗着几分小聪明就胆敢招惹上他,当初若不是 “陛下!” 门外突然传来内侍的低呼,打断了夜倾羽的思绪,他回过头:“发生何事了?” 殿门口,内侍小林子恭顺地应道:“回陛下,秦王殿下求见。” 沈知晚眸光一滞。 白非墨 “小林子,你让他在御书房” 夜倾羽说到一半突然看到沈知晚的表情,他停顿片刻,立即改口:“不了,小林子,让秦王殿下来长信宫见朕。” “奴才遵命。” 小林子行了礼方才起身离去。 在夜倾羽话头一转时沈知晚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她警惕地望着夜倾羽,琢磨着他又要干什么。 就凭方才他对她的所有言行,她可不会认为,夜倾羽这是要大发善心把她给放了。 很快,夜倾羽的行为就印证了她的猜想。 他往旁边的椅塌上一靠,朝殿外道了一句:“来人。” 一直守在大殿门口的两名宫婢立即上前,在夜倾羽的示意下将束起的帷幔放了下来,淡紫色的轻纱缓缓垂下,殿内殿外,就这样被隔绝出两个天地。 另一边,随着他一走,重重松了口气的沈知晚脱力地跌坐在地上,抬着那只终于得到解救的手疼得说不出话来,整张脸皱巴巴挤成了一团。 夜倾羽侧首看向她,咳嗽着道:“朕与你打个赌,若是待会儿我那好皇兄自己发现了你在这里,朕这次就且先放过你。如何?” 沈知晚不动声色,既没有说好,也没有拒绝。 就在这时候,殿外传来了内侍去而复返的脚步声,和着轮椅压过湿漉漉的地面的咯吱声,又很快被声势浩大的雨点掩盖。 是内侍领着白非墨过来,他们在大殿门口停住脚步。 沈知晚连忙朝白非墨看去,却发现她和夜倾羽所在的位置刚好与那边形成死角,还隔着几层台阶,以及垂下的层层帷幔,跪坐在地的她根本看不见白非墨。这种情况下,除非她主动出声,或者白非墨自行进来殿中,否则绝无可能看到她。 她当即要站起身,还未有动作,夜倾羽那只冰冷的手突兀地伸了过来。 “” 沈知晚垂眼看着那只温柔抚摸上她脸颊的手。 他的动作非常轻柔,可她却像是感觉到毒蛇在嘶嘶吐着信子,让她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与此同时,白非墨颔首道:“臣参见陛下。” 夜倾羽就这样靠坐在椅塌上,一手捂着胸口时不时咳嗽,一手抚着沈知晚的脸,缓缓开口:“不知皇兄急着见朕,可是崇政院有要事发生?” 仿佛对殿内的事毫无察觉,白非墨沉声道:“陛下,臣此行不为公事,仅是为私事。” 夜倾羽不由得笑了笑:“这可真是少见,皇兄所谓何事?” “在那之前陛下,臣府中有一婢女,今日出府采办时不知所踪,据集市中的人说是被一女子带上了马车,往宫中的方向来了。臣的属下查访过,今日上午进宫的马车只有沈辛夷沈姑娘,不知陛下可有听闻?” 白非墨说得模棱两可,却恰恰每一处又与事实能够对上。 早知瞒不过他的耳目,夜倾羽丝毫不见心虚,瞥一眼沈知晚,当看到她听到白非墨的话时神色微有松动,他唇畔的弧度愈发柔和,道:“这点朕倒是不知。方才朕见过辛夷,与她一同回宫的只有连翘,并未见过皇兄所说的人。” 沈知晚:“”这个无耻之徒!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强。 让她更没想到的是,对此白非墨并没有什么异议,仅是冷淡地说了一句:“那大抵是底下的人查错了。” “”夜倾羽眉头拢了拢。 不等他说什么,白非墨便主动说起此行的主要目的:“陛下,臣会过来见你,是因为这几日寻了几枝雪参。之前听太医说陛下的药引需要这东西,所以便想与陛下说一声,稍后臣会派人送来宫里。” 夜倾羽古怪地看向他,眼角余光不曾离开沈知晚,他沉默片刻,尔后玩味地道:“朕还以为,皇兄是专程为府上的婢女而来。” 说到“婢女”时,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成功看到沈知晚脸色变了变。 对此,白非墨不甚在意地说:“陛下多虑了,不过是个下人,臣岂会放在心上。” 沈知晚用力咬了咬唇。 虽然明白她与白非墨非亲非故,他不可能真的帮她,可是亲耳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语,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夜倾羽先是微微愣神,随即笑道:“说得也是。不过是个小小婢女,的确不值得皇兄为她费心。”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白非墨就出言告辞,未提及其他。 见他真的要走了,沈知晚急了。 她在这个大夜王朝能算得上认识的,如今只有白非墨,要是他不救她,她就真的要死在夜倾羽手里了! 想着,她张口就要喊他的名字:“白” 还未完全叫出声,夜倾羽蓦地倾身过来,仍然抚着她脸颊的那只手瞧着清瘦至极,仿佛握不住任何重物,却又快又准滑下去,狠狠扼住了她的喉咙。 “愿赌服输,你可别忘了朕刚才的话。”他语带警告。 “” 沈知晚的话就这样卡壳。 大殿之外,正欲转身离去的白非墨在那时动作恍惚停滞了一下,又仿佛并无异样,他头也不回渐渐远去,最后彻底消匿在大雨中。 直至再也看不见白非墨的身影,夜倾羽松开了沈知晚。 对她怨怼的目光恍若未见,夜倾羽缓缓起身渡步至殿外,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接住几滴冰凉的雨水,漫声道:“我想你也是知道的,皇兄是习武之人,这长信宫中有没有你,他想必是心知肚明的。” 沈知晚眸光黯淡了下来。 诚然,按照白非墨的警觉性,是不可能感觉不到殿中除了夜倾羽还有别人在,可他还是一句话都未说就走了。这只能说明 他不想救她。 仅此而已。 夜倾羽侧身回首,心情颇好地继续给沈知晚泼着凉水:“朕可是给了你活路,可皇兄不肯救你。” 这个变一态病秧子! 沈知晚咬牙看着那张笑容温雅的脸,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指尖触碰到腕间的琉璃手镯时顿了顿,沈知晚突然冷静了下来,她软下身子坐在地上,在心中冷笑。 要是夜倾羽待会儿对她下杀手,这手镯里剩下的几枚毒针她就全部奉送给他。 横竖不过一死,她会努力拉着他去垫背! 她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夜倾羽不解,他正欲再刺激她几句,却见她忽而朝他盈盈一笑。那一笑间眼波流荡,让人不由自主忽略掉偏黄的难看肤色,看到的只有那云破月出般的清浅笑容。 他一下子愣住了,不知怎的想起几年前在沈府见到辛夷的情景。 梨花树下,银发如瀑的少年捧着白衣少女的脸,如一汪碧水的绿眸中漾着点点笑意,叹息一般唤出少女的名字:“辛夷。” 怎么想到这些了。夜倾羽敛了神色,为自己短短一刹的失神不悦。 他定了定神,再次觉得这个女人果然不该留在世上。 之前被这张与辛夷相似的脸迷惑,才会吃了那样的苦头,如今他岂会重蹈覆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