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访记》 《初访记》正文 1. “复活” 醒来后,洛蓝什么都不及想,赶紧就拼尽全力爬进眼前的矮洞中,那里的空间刚好能容下她貌似八岁女童的身体。她就这样在里面窝了一宿,听了一宿不知“藏”在何处的狼叫,战战兢兢地熬到了天亮。 “这儿到底是哪儿?” 洛蓝不是在想自己为何会身处此地,而是在想此地究竟会否有人经过? 自醒来后,发觉自己借用的身体只是个七八岁小孩的模样,还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还有那骨瘦如柴的身体,明显就已经虚弱得连站起身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貌似,是在即将爬进眼前的矮洞之前,就断了气的。 待基本清楚了“系统”随机选中借用的这异世符合条件的身体、她目前的情况后,洛蓝便知,“实验”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她已被“系统”以信息形式送到了目标宇宙中的这颗目标星球的“同类”身上了。 根据之前送到此地的粒子机器人带回的信息显示,这星球上的模样酷似“人”的物种,很可能就是这个相似宇宙中的“人”。 所以,理论上,当把洛蓝抽去她“能量”的部分,只送了她的“信息”载入到目标身体的基因序列中,替代了原本的“同类基因”,再重新更改、修复了目标身体的身体组织的能量聚合形式后,洛蓝应该能在那具刚好死去的身体里重新“复活”。之后,洛蓝就能借用那具能够适应那异世环境的已经“重新恢复健康”的身体,在那异世自由行动了。 洛蓝的重新清醒,就已证明了这次实验的初步成功。只是,显然的,这具身体即便重新复活、无病无痛了,但仍旧孱弱无力。 “看来,粒子机器人携带的专用于修复的那部分能量,只够刚好修复了这具身体的伤病而已。而另存的备用能量,却只能等我借用的这具身体再次死后,才会被重新激活启用,以令机器人能携带我的全部信息重返原来的世界。 “但在那之前,机器人只会静静待在这具身体里,默默记录我这一生的所有见闻,专心完成它自己的任务,与我互不干涉。 “呵,下次回去,可一定得提议‘系统’改进修复技术。怎能刚好只够修复了身体的损伤呢?饿得我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唉,想不到啊,我竟也有要爬着前行的一天。明明洞穴就在眼前,我却还得拼尽全力,才能爬得进去…… “就现在这体能,能不能撑过今天都难说了。更糟的是,因为‘系统’在行动前预设选择的,是刚好死去的身体(脑死亡的身体)。这样一来,即便修复了身体,但这修复后的身体的脑神经也是全新的了,重新记录的全是‘系统’让我带来的那些信息,根本就不存在这身体原主的记忆。 “没有原主的记忆,我哪里知道这里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况?光靠之前机器人带回来的那些关于这星球的全球尺度的粗糙数据,对我眼下的生存能有屁用啊! “我连眼下自己离最近的‘人类聚集区’究竟有多远都不清楚,也不懂他们的语言……怎么活啊?光是让自己外表看着像‘同类’有什么用?难道要我作哑巴不成?” 虽然抱怨连连,但为安全起见,洛蓝此时也只能是选择暂时的装作哑巴了。 不,恐怕是得装成聋哑人才行了。 虽然还没遇到除了这具身体外的这异世的第二个“人”,但洛蓝已毫不怀疑自己肯定是听不懂这里人的语言的。那她自然是要装聋装哑的。希望这样能蒙混过去吧。——否则,她又该如何解释,像她这样一个不傻不呆的八岁孩子,怎么会完全不懂他们的语言,却又独自出现在此? “不管怎样,首先还是得能先见到个人才行。没人来,那刚才想的那些,想也白想。” 正自言自语地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好打发了这只能干躺着忍受那强烈的饥饿感的无聊时光,洛蓝突然就敏锐地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此时,天已大亮,且还有群骑马者正离她越来越近,明显就是朝这个方向来的。那她自不用再担心会有野狼突然来袭了。 知道这会儿出去该是安全的,洛蓝就又吃力的一点一点地向洞外爬去。 如今,别说她因为要佯装聋哑而不宜大声呼救,就算她想,她也已无力气呼救了。孱弱的身体逼得她也只能是期望着自己那再明显不过的趴在沙地上的身体,能被这群路过的人瞧见,进而救她一命吧。——虽然,她也不敢对会出没于这样的荒野之地的人所可能怀有的善意,抱有多大的希望。 “醒了?” 勉强爬到洞外,坚持到亲眼看见了那群骑马者终于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内,洛蓝却就因体力不支而再次昏厥了过去。待她再次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面容稚嫩但五官秀气的少年,正端坐在她的身边。估摸着,该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比她借用的这身体,该是大了七八岁的。 洛蓝待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就很平常地移开了视线,静静地环视了下四周的环境,之后,才又重新看向了眼前人。 她特地伸手去轻轻扯了扯少年的衣袖,嘴里故意“啊,啊”的叫了两声,以示自己不会说话。 刚才少年的问话已让她知道,她之前的推测是对的:她确实听不懂这里人的语言。 但她相信,只要给她时间,即便眼下只能靠这具身体自身的能力去重新学习,她也自信自己最慢半年的时间,就能流利掌握了他们的语言,实现与这里人的顺畅交流。 “等我掌握了基本的听说读写,就能独自上路了。但在那之前,我一定得先想办法在这家伙身边赖上半年才行。谁知道在这里遇到一个肯收留我的人的概率能有多大?还是不要冒险得好。——就他了!” 至少,光看那少年的衣着打扮,洛蓝就已笃定:他定是个识字之人。——虽然,参考的也是她原来世界的、会穿着与那少年类似服装的那段时期的人的相关历史。 “怎么?”少年不解地询问道。 洛蓝只能装着一脸迷茫地看着他,然后又再次扯了扯他的衣袖,再次“啊,啊”了两声。 这回,少年才总算明白了洛蓝的意思:原来,她是哑巴。但她好像是想告诉他些什么。 他想了想,转身命人端来纸墨,然后亲自扶洛蓝坐起身来。 洛蓝勉强抬手提笔。却瞬间发现:原来,她本打算拿笔的那只手,竟恰好也是这身体的惯用手。——那手指上,还留着未消的笔茧呢。——原来,这原主也是识字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2. 学 知道这身体原来也是识字的,洛蓝就坦然的在纸上熟练地画了个鸡腿。意思是:我饿了。 少年原本也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才端来的纸墨,想要试探洛蓝是否会通文墨?却在看到她身为女子,还小小年纪的,却已能那般熟练地运笔书写,——这与她先前被他救起时的那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模样所表示的她的可能身份极不相称。——这样的反差,着实令他颇感惊奇。也不免对洛蓝的可能身份心起了警惕。 但待他凑近看了洛蓝笔下所书……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来人,速去准备饭食。” 洛蓝见少年毫不遮掩地笑话她,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佯作不想睬他。 少年见了,这才识趣地止住了笑意。不过,此时他的心里已基本了然:眼前的女孩,可能不光是哑,还是聋的。 他发觉:洛蓝自醒来后的这一系列反应,都好似是看出来的,而非听到的。她也显然没听懂他说的话。 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孩,又不痴傻,还明显是通文墨的,那她如何会既不能说、又听不懂他说的话呢?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她是聋哑人。 心下了然了女孩可能是聋哑,少年就想着,既然她运笔那样熟练,那她该是识字的。就接过笔来,在纸上写了一行字:不知姑娘芳名,为何落难于此? 洛蓝蹙眉扫了纸上的那排“图画”一眼,知道那该是一行文字的。就特地看向少年,一脸困惑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看不懂他所写的。 “你不识字?”领会了洛蓝的意思,少年反倒疑惑了。 方才见她运笔的姿势、及她画出的图样和那图样的每一笔线条,分明就是很熟悉写画的,又怎会不识字?但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 “呵,倒是稀奇了。”少年略有兴味地自言自语道。随即,就转而改用画图的方式来与洛蓝沟通。 只见他先是画了他自己的模样,接着又画了洛蓝的模样。 洛蓝看着那两张图,先是比对了少年的模样,然后又不置可否地先是指了指那幅女孩的画像,再指了指她自己。——毕竟,自她醒后,她还真没机会得以看看自己借用的这具身体的长相呢。 在得到少年的点头确认后,洛蓝才明白:他画的是他们俩。——原来,她现在长的是这个模样。 接着,少年又在自己的那幅画像上写了个字:默。 然后指了指那个字,又指了指他自己。洛蓝立刻就明白了:那是他的名字。 正当洛蓝用心记下那个字,还有少年方才在指着那字示意她去看时,他随口念出的发音之时,少年又在她的画像上写了个字:墨。——以示是给她新起的名字。 少年已经决定:既然这女孩又聋又哑,还不识字,那即便她有名字,怕也是无法告知于他了。再有,他是在那荒漠边缘一带找到她的,当时她是衣裳脏破、蓬头垢面的,就算之后让丫鬟帮她擦洗干净了,她也还是黑漆漆的。既然,是她本就长得黑的,那就干脆给她取名为“墨”,倒也相称了。 洛蓝特地指了指那个“墨”字,又指了指她自己。少年点了点头,一边指向她,一边不自觉地就念出了那字的发音。——尽管,他以为洛蓝是听不见的。 洛蓝听了,就默默记下了这个字和它的发音。尽管她还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但最起码的,她知道了:这两个字,以后就是他们俩各自的名字了。 初次相识,默却并未久留在洛蓝身边。当日,他就带着几名随从离开了营帐。一晃,已有一月未归了。 这一月里,下人们依照默临走前的吩咐,对洛蓝照顾得很是周到。除了不许她出帐和进入默的私人寝帐外,洛蓝可以在营帐内的其他地方自由走动。 明白了自己能被允许使用的所有有形无形的资源之后,洛蓝就利用自己的“聋哑”,正大光明地旁听着身边下人们毫不避讳她在场的那些闲聊碎语。 听得多了,很快的,洛蓝就有了一些模糊的语感。尤其对那些下人们最常会使用到的词汇、句子,洛蓝已基本明了它们的大概意思。 一月的时间,洛蓝发现自己已能通过几个关键词汇,及对方说话时的语气、神态,及当时的具体情境等——综合这些,来大致推测出对方可能的意思。进而对对方说的话——尤其是那些会频繁重复的词汇或整句话的,能有个大概的理解。 这样的理解重复得多了,洛蓝逐渐也开始能整句整句地“说”出些句子来了。 甚至于,她都开始能依着那越来越熟悉的语感,来帮着自己用这里的语言组句,试着表达她自己的意思。 当然,她还不能真的说出声来,只能无声的在心里默念、默练。 不过,不能说,并不妨碍她利用这一月的时间,让原本随侍在默身边的书童——一个年纪只比洛蓝借用的身体稍长了大约两岁的名叫“小竹”的男孩——每天教她识字。 因为以为洛蓝是又聋又哑、但又从默那儿知道了她似乎很擅绘画,小竹便从一开始的,就用画图来试图引导洛蓝,让她能通过对照着记忆图片和相对应的字、词、句的方式,来记下特定顺序排列出的那些字各自的大概意思。 小竹的想法是不错,但洛蓝可不想被她的装聋作哑妨碍了学文识字的进度。尤其不能妨碍她尽快掌握了听和说。 为了让小竹把每个字都念出声来,好让她能学会每个字的发音,洛蓝就每次都故意把嘴巴张得大大的,故意做出像是在模仿小竹教每个字时的嘴型。 小竹原本还会示意洛蓝,他没在念字,让她不用模仿他的嘴型。再说,就算模仿了,她也没法发出声来,那还有什么意义? 但待他发现,洛蓝是无论他如何示意,都始终固执地模仿着他的嘴型,小竹最终也只能妥协,开始纠正起洛蓝那错误的嘴型,教她念那每一个字。——哪怕从始至终,这样的教学过程,只有小竹自己在发声。 这样的教学,持续的时间长了,小竹倒也意外地发现:即便听不到洛蓝的声音,但通过观察洛蓝的嘴型变化,他竟也能开始大概地理解她在说的是什么。 有了这一发现,小竹才自以为明了了洛蓝当初非要执意学着“念”字的原因:原来,即便没法发出声音,但只要说对了口型,那熟悉她的人,也能看出她想说的话来。那她不就也能和她熟悉的人,用“说”的方式来沟通了嘛! 有了这样的发现、这样持续的反馈,以及自己身为师父、第一次教出了进步如此神速的徒弟,——这些,带给小竹的成就感和自豪感,已经充分足够让他想要更加用心地教导洛蓝了。 而小竹这样愈发高涨的积极性,恰也是洛蓝最想要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3. 觉察 一月的时间,旁人不难看出:这小竹和那身份不明的“墨”——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越来越亲密了。 两人不仅年纪相仿,貌似很能玩到一块儿去,而且近来,小竹甚至都不用“墨”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光是看她说话的口型,就能猜出她“说”的大概意思来! 这事,一时间迅速传遍了整个营帐,闹得沸沸扬扬。 哪怕在洛蓝的眼里,小竹还只是个孩子,就和一月前离开的那个默一样的,都还只是孩子。但在这里的人看来,以小竹已年满十岁的年纪,虽说成亲尚早,但定下婚约,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于是,便有人开始很是理所当然地起哄、怂恿着小竹:既然他和墨都这样要好了,那不如等公子回来后,就去向公子讨要了这段姻缘。公子素来最是疼爱他了,除了这次特地留他下来代为照顾墨,公子此前还从未单独留下他过。以公子对他的这份厚爱,想必只要他主动去讨求,那公子多半是会应允的。 起哄这事,一旦起了头,好凑热闹的下人们便很快就越聚越多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同样地怂恿着小竹,都劝他干脆先与墨定下婚约,这样,他们如今的亲密便也能更加的名正言顺了。也免得再过个几年的,待墨再长大了些,到了那时,像他们这样的亲密就反而会坏了墨的名节。 虽然并非是他们说的每个字洛蓝都能听懂,但因为他们都以为洛蓝是聋哑便从不避讳着她,总是当着她的面地大方议论着关于她与小竹要否定下婚约之事。洛蓝听得多了,再加上他们所有人——尤其是小竹——后来对她的态度上的微妙变化,那对他们究竟在起哄什么,洛蓝多少也能猜到个七八分的。 “那个叫‘默’的,特地留下书童‘照顾’我,他自己却离开了一月未归。而这营帐内的人,又都是商旅扮相,却偏又在此地扎营了一月未动,也未再见有其他陌生人来此地暂作停留。 “可见,此处并非是过路商旅的临时歇脚点,而是这帮人的私家营帐。” 再看看身旁正将书中的文字一字一字地慢慢念给她看的小竹,洛蓝心里的疑虑就更甚了: 这一月来的观察,她已十分清楚了,这营帐里,也只男子识字。账内仅有的三名女子中,也只她是被默特别优待了的,是可以跟着小竹学习认字的。 这让洛蓝很自然地就怀疑着:莫非这里的人是要求男子都必须识字,但女子……似乎不识字才是正常,识字的反而奇怪? 记得当初,当默看到洛蓝竟能熟练运笔时,那一瞬,他的反应确实是有些惊奇的。——这就已能初步印证了洛蓝的这一猜测。 只是,即便如此,洛蓝也不好说,会出现她眼里看到的这样的现象,这究竟是这里的女子自己不想识字呢,还是不被允许多识字? 这两者的区别,在洛蓝看来,可是直接关系着她今后究竟该以怎样的分寸来平衡——她来此的目的,与这里人所能接受的方式及程度——这两者间可能存在的冲突。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似乎这里的人眼下的文化,还是男子更占优势的。否则,他们闲话的,就不该是让小竹去请求定下婚约了。——还怕会坏了我的名节? “可是,这营帐内除我之外的另外两名女子——那两位被默特地派来,名为伺候、实为监视我的丫鬟姐姐们,她们看上去,那气势却一点不逊于账内的男子。——只不过是都不识字而已。 “但奇怪的也是这点:既然不拘小节,却又在意‘名节’?还那么巧的,账内唯有的两名不识字的,还都是女子? “莫非,这帮人是农耕与游牧之间的‘过渡地带’的民族?——当然,也有可能是默为了防备着我,才特地挑了两名不识字的丫鬟随侍在我左右。 “可是,我又没卖身给他,那怎么我的婚事也能由他来替我决定呢? “难道说,这也是他们这儿的习俗?难道在这儿,救命之恩就等同于是不用签字画押的‘卖身契’了? “可就算是这样,但默他与我也才初识——看他之前的反应,显然也不认识我这身体的原主,那他为何还会如此优待我呢?还有,他这一月,又去了哪儿?” 再想到还是默离开后不久她才得知的,她所借用的这具身体,是在距营帐大约五里的地方被发现的。——这不免让洛蓝有些忧虑起来:这身体原主的身份,是否与默有关?还是说,仅是恰好倒在了那里?可是,原主为何会独自一人去到那里?若说是难民,那为何就只她一人在那儿? 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开始在洛蓝的心中蔓延开来。一个念头,开始在她的心里蠢蠢欲动起来。 洛蓝轻轻扯了扯小竹的衣袖,示意他暂停一下。 “怎么?”小竹微笑着问道。 洛蓝张着嘴没发声音地“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临了,她还特地指明——“去营帐外。” 自从被带进这营帐后,这一月来,洛蓝从未踏出过这里。若她心里的隐忧是真的的话,那小竹该是不会带她出去的。——因为默不允许。 果然,小竹略显为难地摇了摇头,倒是坦白地告诉了洛蓝:“公子临走前吩咐了,决不能放你出营帐。” 洛蓝听了,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不再提及此事。 小竹见了,也就轻易地放了心。毕竟,他眼里的墨,也不过是个八岁大的女孩,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有些贪玩罢了。好在,她还算懂事,知道不被允许,就乖乖接受了。不吵不闹的。倒是个听话、乖巧的女孩。 小竹哪里会想到,此时的洛蓝,在她平静的外表下,却正酝酿着极为冒险的计划: 尽管为了能尽快学会这里的语言,洛蓝早已决定了半年内都不会离开这群人的。再者,在此之前,她也早已知道了默下的禁足令。只是之前没太当回事罢了。——但那是因为,那时的她,还没觉着被禁足会碍到她什么。 然而,眼下的情况怕是不同了:为了她的人身安全,她最好还是早点离开这儿为妙。她很清楚,在弄清楚自己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之前,她唯一能相信的,只能是她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4. 耍心眼 决定了要离开,洛蓝立刻就将想法付诸了行动。 她耐心等到了与小竹单独吃晚饭时,趁小竹不注意,佯作不慎地打翻了面前的那碗汤水,弄湿了自己的大片衣裳。 正当小竹欲要唤来丫鬟替洛蓝更换衣裳时,洛蓝却提前阻止了他,还两眼放光地直勾勾盯着他身上的外裳。 “不行!” 短短一月,不知是小竹本就悟性颇高,还是洛蓝有意配合,反正,他俩如今已是一个眼神就能轻易知晓对方心中所想。那小竹自是明了洛蓝这好似心血来潮的念头:她是想穿他的衣裳。 洛蓝听了,满眼疑惑地看向小竹,好似在问:“为何不行?” “墨儿乖,公子特地吩咐了,你本就长得黑,若再让你换了男装,怕是轻易就认不出你的女儿身来了。 “虽然我也不知公子为何会有这样的顾虑,但既然公子吩咐了,那我也不敢违抗哪。” 洛蓝听了,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本来,她还想佯装懵懂地哄骗着小竹,让他误以为她只是觉着好玩,这才突发奇想的想和眼前这个身形恰好与她一般高、但又比她稍微壮实些的小竹,互换装扮玩玩。 为了配合晚上的这出戏,洛蓝白天的时候就已特地当着小竹的面,故意解了丫鬟姐姐给她梳好的发式,刻意模仿着小竹的发式,自己又动手梳了一个。还一整天的故意模仿小竹的一举一动,让他以为,她是突然对模仿他有了兴趣。 像这样持续了一天,待晚上想要换上小竹的衣裳之时,洛蓝以为应该就不会轻易惹来小竹的怀疑了。 却没想,这默竟然早有防备,竟从一开始就为了防止她的可能逃走,而只给她准备了女装。还是明显有别于丫鬟姐姐们所穿着的那种女装。 洛蓝穿的,是既不实用、也不耐用,还特别易脏的白色绸缎衣裙。全营帐里,只她一人成天一身的白,衬得她黝黑的皮肤更显黝黑,走哪儿都是最显眼的那个。一眼就能看见。 “莫非那个默,从一开始就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莫非,他知道我身体的原主可能是谁?——否则,他何必对我这个素未蒙面之人如此提防,却又分明有所顾忌? “若非有所顾忌,他又何必一边限制我的自由、生怕我逃跑了,一边又生怕怠慢了我? “可是,若我的身份真有那么特殊,那为何全营帐的人又会那样理所当然地认为,小竹他作为一个书童——以他这样的身份,却能与我的可能身份相般配? “奇怪……” 正迷惑之际,小竹突然伸手来握住了洛蓝的手,即刻就将她还在飘游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洛蓝本能的有些抗拒地动了下手,但在神游归来之际,就又即刻克制了自己的这一冲动,反而比之之前更加放松地任由小竹握着。 “墨儿乖,你都学了竹哥哥一天了,不要再玩了。这样吧,竹哥哥明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你就别闹别扭了,好吗?” “好玩的地方?”洛蓝眼珠一转。 以她对小竹的了解,但凡是默吩咐的,小竹和全营帐的下人全都不敢违逆——哪怕默本人并不在此。这样一来,她想假扮男子偷偷逃离的想法,怕是很难实现了。 “切,营帐内能去的地方我都去遍了,还有哪里是我没去过、又好玩的地方?你别哄我了。”洛蓝故意逗引着对她尚未心起警惕的小竹说出可能对她有用的信息。 虽说小竹现在也才十岁,但一月的相处,已让洛蓝明显觉察到:这个小竹,虽看似是“书童”的身份,但他不仅学识丰富,而且待人处事甚是圆滑。看似跟谁都能打成一片,却又是谁也不能轻易占到他半点的便宜。更奇怪的是,这样的小竹,却似乎是真的很用心的在对她。 “究竟是我的审美有问题,还是这里的人的审美本就与我自己的世界的人的审美差别甚大?”——不这样想的话,洛蓝就实在无法解释: 为何即便是身份未明的情况下,全营帐的人还能那样理所当然地起哄怂恿着,让小竹动念与她定下婚约? 就算他们不在意她究竟是敌是友、是何身份,但她长得就像个黑炭,连‘不难看’的水准都够不到,而且还又聋又哑的,他们怎么一点都不介意? 还有那个小竹也是。也不知他究竟是自己也有这心呢,还是故意佯装出好似对她有意的假象,好借此来蒙骗营帐里的那么多双眼睛? 不知为何,想到最后,洛蓝却发现:要想解答这些疑惑,最终还是得从小竹身上寻找突破口。——或者探出他的真实目的,或者探出他的真实身份。 和小竹相处越久,洛蓝就越觉得,除了年纪小之外,他各方面的修养怎么看都不像个下人。但他却又以“书童”的身份待在营帐里,和那两位丫鬟姐姐一样的日日伴她左右。但每天,又只有他会陪着她一起用餐。而他这样,竟还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这样明显的贴身看守,又拥有着明显有别于两位丫鬟姐姐、乃至整个营帐的其他下人的、完全不似一个书童本该拥有的权力、待遇,这让洛蓝想不怀疑小竹的真实身份都难。 自然的,比起小竹的真实身份,那个会让他们这样待她的前提——她自己的可能身份,就更是洛蓝必须尽快知晓的了。 心里的危机感愈发强烈之时,身旁的小竹却只看出了洛蓝似乎是真的不高兴了,一副故意要任性给他看的模样。小竹也只好是耐着性子的,轻声和气地哄她道: “你忘啦,公子的寝帐,你可从没去过呢。 “这样吧,虽不能带你出帐,但我就破例一次,偷偷带你去公子的寝帐瞧瞧,如何? “那里面,可是藏有很多稀奇的书卷呢。只要你答应我轻拿轻放,不弄乱了账内的任何摆设,那竹哥哥就带你去开开眼。如何?” 小竹想着,虽说墨还小,但一月的相处,他也看出了她的性子:一旦她动念想做什么,你越是不让她如愿,她就越是会想方设法地达到目的。 更何况,以墨这样高的领悟力,学什么都很快,自然容易对熟悉之物腻烦,自然很难长久安分地待在营帐内的。她迟早还是会想要出帐的。 好在关默(默)快回来了,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那就先带墨去此前决不许除小竹之外的任何人踏入半步的关默的寝帐,带她去参观、见识下关默私人收藏的那些稀罕书卷,先转移下她的注意吧。 先能拖一天是一天吧。其他的,等关默回来后,再让他定夺吧。再说了,待他回来,他们也是该拔帐动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5. 关默回来 如小竹所想的那样,洛蓝果真立刻就被他的提议勾起了兴趣,一下就把之前的别扭给忘得干净。她频频点头,两眼放光,兴奋不已。 “果然是孩子心性。”——说得就好似小竹不是只大了洛蓝这身体两岁一般。 然而,不知究竟是运气好呢,还是运气确实有些背? 当洛蓝好容易熬过了难耐的夜晚,盼来了天明,正是期待满满地等着小竹像往常一样的来陪她吃早餐,然后兑现昨晚的承诺,带她去关默的寝帐见识一下,——偏在这当口,关默回来了。 一见来的不只小竹,还有关默,洛蓝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 尽管她眼下对自己这身体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但看到关默进来时看她的眼神,她一下就了然了:看来,关默是已经知晓了她身体原主的真实身份。并且,似乎这原主还是他的敌对势力那边的。 “姑娘不必再装了,在下已经知晓了你的真实身份,还有你来此的目的。既然非聋非哑,姑娘不妨卸去伪装,也好方便我们谈笔交易。如何?” 关默是笑着提议的,但他的语气,却是半点温度都没有。 洛蓝迅速抬眼看了始终还站在关默身边、未曾一同坐下的小竹一眼,发觉,他似乎也很诧异于关默道出的这一真相:原来,墨她并非聋哑。 洛蓝心下了然:看来,关默也是才刚回来就直接来了她这儿的,连小竹也是匆忙跟来,还未能提前知晓了关默此行所获。 洛蓝也不慌乱,只是沉默地看向坐她对面的关默。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我不知你究竟都查到了什么。但我知道,自我醒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连你们说的话、写的文字,我也完全听不懂、看不懂的。——这点,小竹可以作证。这一月来,我可是让小竹手把手地教我认字学文的。是不是装的,小竹最清楚。” 关默听言,即刻又转头看向身旁的小竹。 其实,即便没有小竹的证实,此刻的关默也已相信了洛蓝的所言。只因,洛蓝说话的口音,确实像个外邦人,而非苏国人。但她的身份,又确实已经查证无误了。 然而,口音却不是想模仿就能轻易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的。就更别提,还能轻易蒙骗了像关默这样的,需经常游走于各邦国,早已听惯了各种口音,能流利掌握多国语言的商旅了。 所以,关默是愿意相信洛蓝的解释的:除非是真失忆到竟连母语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否则,还真无法解释她为何能有这样真实的异邦口音,却又完全不像其他任何一国的口音。 “公子,这一月来,我确实每日都在教授墨儿认字学文。虽说墨儿悟性甚高,进步很快,但她最初确实是不识字的。” 说到这儿,小竹却又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才刚知晓:原来,墨儿并非聋哑。” 说这话时,小竹不但没有因洛蓝的欺骗而有丝毫的不悦,反而还有些庆幸于洛蓝并非聋哑。 小竹这样的反应、这样的回答,反而更加重了洛蓝心中对他的可能身份的怀疑。 “墨儿?”关默若有所思地看着小竹,但小竹却丝毫不以为然,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洛蓝,丝毫不掩饰他是欢喜她的。 洛蓝被小竹盯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便刻意避不看他,转而看向正好收回视线也同样看向了她的关默。对关默说道: “我虽不记得过去的事了,但自从我开始识字起,我就知道,我不喜欢你给我取的名字。我给自己另取了个名字,叫‘洛蓝’。” 说着,洛蓝就在桌上空写了‘洛蓝’俩字。 “以后,你们就唤我这个名字吧。” 洛蓝重新抬眼看向关默,抢在他之前,对他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我不管你都查到了什么,但只要我还没记起过去的事,那你说的,我都不认。我才不管什么恩怨是非呢。反正,我就是认定了自己是‘洛蓝’。我就想做我自己,过我想过的生活。” 自从知晓了洛蓝是真的失忆后,关默来此之前还在盘算的那些,此时就都没了用武之地。而洛蓝的话,也摆明了是想借着失忆,意图跟她的真实身份撇清干系。 尽管洛蓝这样的打算确实是出乎关默意料之外的,但他又因此而突然觉得,自己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物。一时间,倒还真有些舍不得马上处置了洛蓝。 再者,谁又知道,洛蓝的失忆会不会又哪天就突然恢复了? 一旦她重新记起自己此行的任务,那留她在身边的将计就计,岂不对他更为有利?——总比日后还得提防着那苏皇又给派来了什么暗探细作的,要更省心省事些。 “洛蓝?”关默饶有兴味地看着洛蓝,似笑非笑地答应道,“也罢,既然姑娘不喜在下所取之名,那就随姑娘中意的叫唤便是。只是不知,姑娘取这名,可是有什么说道?” “还真是一点都不放过能试探我的机会。”心里这般腹诽着,洛蓝表面上却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看似不假思索地回答了: “没什么说道。不过是学字的时候,恰巧看到了这俩字,又恰巧觉着这俩字看着顺眼,就想着用来作自己的名字。然后,就这样做了。——怎么,不行吗?” 洛蓝的回答,只换来了关默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自洛蓝被他救回后,自洛蓝清醒后,还有这次的再见,关默发现:这个洛蓝的言行举止,与他所了解的她的真实身份所本该有的模样,真的出入太大。她甚至与他至今接触过的所有人的言行举止都很是不同。仿佛,她根本就是从另一个与这儿的风俗截然迥异的地方来的。——否则,她那浑身的“异域气”,又是从何而来? “那我以后唤你‘蓝儿’可好?”正当关默有些走神之际,身旁的小竹却主动开口迎合了洛蓝的要求。 顺便的,也是想给他自己在洛蓝那儿争取点能与别人有所不同的特别待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6. 提要求 这回,倒是轮到洛蓝看不清小竹的心思了。 他怎么一点都不意外于她的装聋作哑?还这么乐意接受她给自己取的新名?却一点都不在意关默已经查明的她的真实身份、及她此次前来的真实目的? 难道仅仅是失忆了,就能让她真的只是她而已了?就能让她真的与这身体原主的身份彻底撇清干系了? “怎么可能!” 通过这一月来,管中窥豹式的对这营帐里的人所属的文化的粗略了解,至少洛蓝是敢肯定了: 在这里,在这个群体里,“身份”这东西,虽说还没严苛到会如她原来世界的“人类历史”里曾有过的“农耕文明”那样的,事无巨细、等级分明地规范了群体里不同阶层的每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在他们这儿的文化习俗中,“身份”也还是能左右一个人这一生的基本走向的。——不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有了这份自知,对于小竹的主动示好,洛蓝始终有所保留。她故意不理会小竹地转移了话题,转而询问关默道: “本来,今日小竹是答应过会带我去你的寝帐借阅你的私人珍藏的,但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不去了。相较而言,我更想去帐外转转。可以吗?” 关默听了,先是立即抬眼瞪了小竹一眼,却竟没责备他什么。而小竹呢,竟然还毫不畏惧关默的瞪视,只是不以为然地看向了别处。 看着他俩这样的互动,要再说这小竹真就只是个普通的书童,谁信啊? “也罢,待在下稍作休整,就领姑娘去账外转转。姑娘在账内待了一月,也是该烦了。” 说罢,关默起身,作势要先行离开一会儿。 小竹见了,也作势要与他一同离开。 “等等。”洛蓝即刻叫住了他们。 “怎么?”才刚起身,还未及转身的关默,不禁站定着低头看向仍还端坐在他对面的洛蓝。 洛蓝缓缓起身,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已快接近成人的关默。她就真像个小孩一般的,楚楚可怜地向关默,向他征求许可道: “我能不能不要再穿着这一身白了?我倒是更喜欢小竹那样的打扮。 “你看哪,我和小竹不仅年纪相仿,身形也相当,那就不必特地为我准备什么衣裳了,让小竹把他的衣裳分我些就好。 “我要的不多,给我两套,让我能换洗就成。” 说着,洛蓝还故意好似真无他意的特地瞧了小竹一眼,朝他眨巴了下眼,然后才又重新看向关默,继续说道: “我不了解你们的风俗,但我知道自己喜欢简单、实用、合身、还耐脏的衣裳。 “在我看来,这营帐内,也就小竹穿的最适合我了。我喜欢。” 洛蓝的直截了当、言语大胆,着实让小竹和关默都有些意外。 尽管确信洛蓝确实是失忆了,但对她可能仍存留的、是过去练就并早已内化成她的本能的缜密心思,关默难免会有些警惕。 但他身旁的小竹,却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不是没有觉察,而是毫不在意。 小竹反而是对洛蓝的那句“我喜欢”,十分在意。那三个字久久萦绕在他耳边,挠着他的耳、他的心,莫名的痒痒。 “也罢,反正我也在。姑娘若是想换身方便行动的衣裳,随你高兴便是。”——话虽这样说,但事实是,关默不过是因为确实没准备现成的方便她一会儿骑马的便服,这也不得不答应了洛蓝的要求。 “真的?谢谢……”洛蓝刻意佯作有些为难的言语磕绊了一下,不置可否地询问道,“不知,我该如何称呼你?” 毕竟,他俩自认识到现在,这还是他们头一回说了这么多话。上次见面,关默也只是唤人来代为照顾洛蓝。之后,他就匆匆离了营帐。洛蓝可是连称呼他的机会都还没有过呢。 关默垂眼看着眼前这个还是孩童模样的洛蓝,诡异的嘴角微翘,倒是难得的随便了一回:“随你高兴吧。” 他似乎算准了,洛蓝心里肯定早有了计较。 “啊?”洛蓝倒也不扭捏,直接就顺着梯子爬了,半点都不带客气的,“哦,那就叫你‘默’吧。反正,你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写在了纸上。” 说到这儿,洛蓝就“顺便”问了句:“啊,对了!说到这个,我倒是想问下,你不会只有名,没有姓吧?你姓什么?你的全名是什么?” 一口气问完后,洛蓝才“迟”了一步地“急忙”解释道: “啊,不过,如果你不便让我知道你的全名,又或者,你告诉我的那个名字,其实也只是你给自己取的化名的话,那你不说也行。我无所谓的。我只要知道该怎么称呼你,确保叫了你会回应我,就行了。”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关默。”关默似笑非笑地说出这俩字后,就转身先行离开了。 小竹则在临走前,比之从前更加兴趣浓浓地深看了洛蓝一眼。在离开前,他倒是自己主动告知了洛蓝:“大家都叫我‘小竹’。不过,我更喜欢你唤我‘竹哥哥’。” 也不在意洛蓝会作何反应,只顾着自己说完、满足了自己,小竹就转身快步跟上了已经走远的关默。 “这俩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显然不是主仆。 “但关默坐着时,小竹却不敢擅自坐下?可这个小竹,又敢在关默面前我行我素的?还真是怎么高兴怎么来呢。……奇葩。” 看着那两人很快走远并最终消失的背影,洛蓝不禁这般自言自语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7. 各有心思(1) “大哥,你这次出去,究竟都查到什么了?莫非,这个‘洛蓝’真是苏皇派来的探子?”跟随关默进了他的寝帐后,小竹立刻就变换了嘴脸,显出一副与他的年纪极不相称的严肃表情,关切地问道。 “哼。”关默却只是直接无视了他的变化,只是针对他的提问冷笑着回应道,“她何止是探子?她就是‘众所周知’的那个未被载入苏氏族谱的三王爷的私生女,苏影。” “什么?你是说,她就是那个未得正名、却已是‘人尽皆知’的小郡主?” “郡主?”关默想了想,就认真纠正道,“若以传言中、苏皇和三王爷对这苏影的宠爱程度来衡量的话,那她倒确实是与‘郡主’无差了。但她毕竟没被正式册封,甚至连族谱都无望载入。那说她是‘郡主’……也不合适。” “哼,”小竹却不屑道: “册封算什么?比起那些有名无实的郡主,我们眼前的这位,才是名副其实。 “只是没想到啊,哪怕是全不记得过去了,这个苏影竟还有这样高的警惕,心思活络得很哪。 “看来,传闻苏皇和三王爷对她宠爱有加,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想来,多半是自小就将她以‘细作’培养的……” 说着说着,小竹的神情又有些凝重起来: “只是不知,这个苏影,她会那样狼狈地出现在我们营帐附近,这究竟只是巧合,还是她有意为之? “若是巧合,莫非她意外遭遇了什么? “但若是有意为之,那她冒的这个险,也未免太大了些。——为了博取我们的信任,她竟会设法让自己将过去的一切全给忘得干净了? “这……若是因此而致使她最终反而未能顺利完成任务的话,那她此次的牺牲岂不白费? “大哥,你怎么看?” 关默没有理会小竹的问话,反而另有深意地斜乜了他一眼,警告道: “对她,我自有计较。倒是你,可别忘了爹之所以答应让我带你在身边是为了什么。 “你若真想得到爹的认可,就别对不该动情之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小心连我都保不了你!——就更别提,日后,你还想以‘庶出’的身份接管了家业。 “若你自己不争气,到时,就算我有心相让,爹也不会答应的。家族里的那些长老们就更不会答应了! “你可别为了一个连名字都不能载入族谱的棋子,就白白毁了你自己的大好前程!——不是所有的‘庶出’,都能有你这样好的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 关默说的虽句句钻心,但也句句在理。小竹听了,没敢再作声,只是沉着脸,默默地低下了头。 关默他们走后不久,丫鬟姐姐就送来了两套样式和小竹穿的一样的衣裳,但显然都是全新的。 “这……”——总不可能是洛蓝才刚说要小竹分她两套他的衣裳,他们就立刻给她做好了两套全新的,还这么快的就给她送来了吧? 主动上前来“帮忙”洛蓝更换衣裳的那位丫鬟姐姐,一下就看穿了洛蓝的心思,心领神会地主动向她解释道: “这是小竹他本就带着备用的衣裳。都是全新的。小竹说了,他带的衣裳多,也不差这两套的。既然姑娘喜欢,就赠与姑娘了。” 对于两位丫鬟姐姐的极擅观色这点,洛蓝从第一天被迫接受她们的“服侍”开始,就已了然。 只不过,如今既已被关默揭穿了她装聋作哑的假象,那这事,此时恐怕也已传遍了整个营帐了。那再在她们面前装聋作哑的,也没必要了。 更何况,她们自己都先主动改变了与她的交流方式——不再与她比划着什么,而是直接对她说出了她们的意思,那洛蓝还能有伪装的余地吗? 既如此,洛蓝自然是要识趣的一改了过去与她们的“手语”交流,直接开口向她们提出了她自己的请求: “两位姐姐,能否让我自己来?既然关默都已回来了,而且还准许了我出去营帐,那你们就不必再担心万一看丢了我会被责罚了。 “既如此,那就稍微给我点自由,不要把我当废人一样‘伺候’着,好吗?” 两位丫鬟姐姐互相交换了眼神,都略有些犹豫。 洛蓝见了,不敢给她们更多考虑的时间,立刻再接再厉道: “这么说吧,眼下看来呢,往后咱们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那与其最后弄得我们互看生厌的,倒不如我们都互相体谅一下,在不为难彼此的情况下,尽量给彼此一些举手之劳的方便,不是更好嘛。 “我会很感激两位姐姐的,决不会得寸进尺地要求更多。两位姐姐,你们就行个方便吧。我只是想自己穿衣而已。不会为难你们的。” 尽管才知道洛蓝原来并非聋哑——她竟能连她们都骗过了,但恰也正是洛蓝能做到这点,才更让她们警觉:洛蓝伪装的能耐,可是远超了她的年纪,是万不能将她作“小孩”的给轻视了的! 不能轻视,便不能轻易得罪,但又不能轻易放松了对她的警惕。故而,对洛蓝这样简单的请求,两位丫鬟姐姐反而更加犹豫了。 见她们还是犹豫,洛蓝只能脸皮厚到底的再降低了要求: “哎呀,两位姐姐,你们若是实在不放心呢,那就在我身边看着我换衣好了。我只是想要自己动手。你们若是怕我趁机藏了什么‘暗器’之类的,那就看着我换就是了。这样总行了吧?” 洛蓝都说到这份上了,两位丫鬟姐姐互看了一眼,这才一致同意了。 接着,她俩就真的一前一后地站于洛蓝的两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洛蓝换衣的整个过程。 “天哪,这变相软禁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她们这根本就是不把我当‘人’看哪!”这样一想,洛蓝突然不禁打了个冷颤,“可别告诉我,眼下他们这儿的文化,是先看‘角色’,而后才是‘有没有把你当人看’的问题……” 本来吧,就算他们真是像这样的看待别人的一代代地活到今日的,洛蓝也不会觉得稀奇。只是……只是啊,若身处其中的人是她,那这事可就得另说了。 毕竟,对眼下的洛蓝而言,若她真是身处在“这样”的群体之中,那就意味着:要想顺利展开她穿越来此的考察任务,那她首先就得先解决了——她借用的这具身体在这个群体里的“角色身份”所要求她尽到的那些责任,与她的考察任务的顺利展开——这两者之间必然会产生的矛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8. 各有心思(2) 洛蓝首先想到的,是她得先设法避开了那些“身份角色”可能会带给她的一堆麻烦、阻碍,然后才能轮到去考虑该如何展开对这里的“人类”、这里的包括“人类”在内的整个生态圈的初步观察。 “又或者,如果实在无法尽快脱身、摆脱掉‘身份’的阻碍,那就干脆利用这个‘身份’,用兼顾‘旁观者’与‘当事者’的双重视角,先对眼下的这个群体进行参与式观察。其他的,就等我大概摸熟了这一带的大致情况后,再做打算吧……” 一边换衣,一边在心里迅速计较了各种方案的可行度后,洛蓝最终决定:在她还没基本掌握了这一带的大致情况之前,尤其是在她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究竟背负了怎样的利弊之前,还是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脑袋正在高速运转着想着对策的同时,洛蓝的手倒是有条有理地穿起了衣裳来。 虽说,自她醒后,这还是洛蓝第一次自己动手穿衣,且穿的还是这一月来从未穿过的男装。 不过,看多了丫鬟姐姐每次给她穿衣时的具体穿法,还有这营帐内所有不同身份的男子他们各自款式略有差别、但衣带绑系法基本无差的穿法,——有了这些累积,尽管这是洛蓝第一次自己穿系这样的衣带,手指的动作确实不太灵活,但终还是好好地穿戴整齐了。 然而,她的顺利穿戴整齐,却反倒让两位旁观了整个过程的丫鬟姐姐明显意外了:从洛蓝穿衣的动作,她们轻易就能看出,她的确不懂穿衣。甚至,可能从未自己穿过这类的衣裳。但她却还是基本流畅地把衣服穿戴整齐了。这观察学习的能力,的确不容小觑。 两人警觉地互换了眼色,就默契地默守在了洛蓝的身后。气氛一下就变得严肃了许多。 她们是不知这洛蓝的真实身份,但就那日公子特地亲自带了几名贴身护卫出帐,回来时,就带回了这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丫头;而公子再次出帐前,又特地派了她们两个留下来负责贴身照顾洛蓝,还警告了她们:万一她有任何的闪失,就拿她们是问! 被公子如此特别对待,她们自然知道,这个洛蓝的来路定是不简单的。 过去的一月,她们只当洛蓝是因失忆才会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但如今,即便知道洛蓝之前根本就是故意装聋作哑的,公子却还是对她礼遇有加。——就凭这些,她们两人多少也能猜到:恐怕,以洛蓝的真实身份,就算她没失忆,但像穿衣这样的小事,她怕也还是不懂、不会的。——因为,这本就不该是需要她亲自动手做的事。 然而,奇怪的也在这:洛蓝的身份被公子知晓了,她却反而想要自立了?全没了过去一月里对她们的伺候的那份坦然接受。 过去理所当然的习惯,真能说改就改了? 两位丫鬟姐姐再次互看了一眼,确认了对方原来也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怀疑:洛蓝她很可能根本就没失忆,却是在装失忆。她突然想要摆脱了她们的服侍,很可能是为了方便之后的伺机行动,企图对公子不利。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算公子已有防备,她们也必须提高警惕,以防公子遭遇任何的不测。 “姑娘,可以走了吗?”帐外传来了关默的叫唤。 “呵,他的稍作休整还真是‘稍作’啊。”小声嘀咕了句,洛蓝立刻大声回应道,“我这就出来。” 话落,洛蓝已快步走出了寝帐。两位丫鬟姐姐自然也是紧步跟上了。 “你们就留在帐内。”没想,关默却让她俩留下。 “公子!”两人明显的不放心。 “无妨。”关默简单俩字,冷冷的,就让两人彻底闭嘴了。 自小明为丫鬟实为护卫的培养起来的两人,对于关默的脾性自是清楚不过。他从不允许属下违逆了他的命令,同样的话他从不会重复两遍。若有敢忤逆的,就是自己找死。 跟在关默身边这么多年,这还是她们头一次没有立即应下他的指示,但还是识趣的在关默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了她们之后,乖乖闭嘴了。 “呵,看来,你很不好惹嘛。这么轻易的,就把她俩给吓住了。” 在两位丫鬟姐姐无比诧异的目光注视下,洛蓝很无所谓地揶揄了关默一句后,就转而向关默身旁的小竹搭话道:“小竹,我不会骑马,一会儿你载我好吗?” “我载你。”小竹还没及答应,就被关默抢先一步做了安排。 “啊?你载我?我不要!我还是比较喜欢跟小竹一起。”说着,洛蓝就朝小竹眸光闪亮地眨巴了两下眼,逗得小竹差点就真自告奋勇地答应了。 但,又被关默给抢了先,“不行。小竹还小,只能自己单骑。你还是与我同乘一骑吧。此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关默就径直朝帐口走去。那里早已备好了两匹马。 “看来,就算我会骑马,关默也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独骑一匹呢。”洛蓝远远看去,心下就已了然:那两匹马,该是那两人的专属坐骑了。 “怎样?来到这儿,可有想起些什么?” “有啊,”洛蓝很平淡地回道: “我记得,在我被你救走之前,我曾在那个洞里熬了一夜,听了一夜的狼叫。吓死我了! “我还记得,我是听见了有往这儿来的马蹄声,才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爬出那个洞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就晕过去了。对于你们究竟是何时到的我面前,又是怎么把我带走的,我全无印象。 “再之后呢,等我醒来,就看见你了。——我就只记得这些。” 跟在关默身后的小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一无所获,纯属白费力气。俨然一副幸灾乐祸地看着关默的如意算盘落空。 不过,没心没肺的外表下,却有一事始终萦绕在小竹的心头:这一路,洛蓝可是始终温顺地顺从着关默的指示。 关默让她上马,她就搭着他的手借力上马;关默让她抱紧了他,免得摔了,她就乖乖地抱紧了他的腰,还很主动地直接就贴偎着他的后背,半点不扭捏的。 突然变得这样乖顺,反倒让关默和一旁看热闹的小竹都觉得很是可疑。 倒不是洛蓝这一月来有多桀骜不驯的。相反的,这一月来,洛蓝从不惹事。只是,她的所谓配合,却总会让人没法不对她心起警惕。 她就是这样,总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危险感。并非刻意,却就是自然的周身环绕着这样的气息,想藏都藏不住。 或许,这“乖顺听话”也不是适合所有人的。——就好比洛蓝,一旦她变得温顺不语了,那反倒让人更加的不敢放松警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9. 诱饵 “蓝儿啊,你莫不是生气了?”最终,还是小竹先开了这口。 洛蓝只是转过脸来看向小竹,但脸却依旧贴偎在关默的背上。她只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话。她的眼神,有如深潭般幽暗、不见底,看得小竹不禁打了个寒颤,感觉那是比杀气更危险的气息。 小竹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想用微笑来缓和下气氛,却意外于自己竟笑不出来。尴尬仍在持续,小竹只好驱马紧走了几步,让自己与关默并排而行。 不好主动提出让洛蓝与他同乘一骑,又不能与她互换了位置、让她有机会单骑一骑,小竹只好一声不吭地走在关默的身旁,尽量让自己的视野看不见洛蓝的身影。——哪怕,他其实始终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后背莫名地泛着凉气。 走在关默的身旁,小竹没好气地朝他挤弄了下眼色,仿若在说:“我早就说过这招没用,你还非要多此一举。” 倒是理所当然的,就将自己才刚在洛蓝那儿碰的钉子,直接转到关默这儿来撒了气。 恰巧这时,几人都同时觉察到:有人正策马往这儿疾驰而来。 “公子,你另叫人来了?”——这事,小竹事先可没听关默提过呀。 关默却早有预料似的,只嘴角微翘,一副好整以暇地望向即将进入视野的来者们。 小竹见此,才了然了:原来,来者并非自己人。但显然的,已在关默的意料之中。 “能让他特地来此等候?” 直到此时,小竹才算明了:关默之所以会特地带洛蓝来此,企图唤起她些许记忆是假,想借机利用她来与来者进行交涉才是真。或者,至少也是想利用洛蓝来试探来者点什么。——这,才像是关默素来会做之事。 只是不知,关默真正等候的,究竟是谁? 几乎与关默同时觉察到有人到来的洛蓝,自从上马后,还是第一次松开了环抱着关默腰身的双臂。 她挺直了身板,一脸好奇又隐约有些期盼地望向来者的方向。 洛蓝的反应,关默和小竹都看在了眼里。两人对视了下,就沉默地略过了这一觉察,也都转而望向来者的方向。 来的是四个人,两男两女。 待看清了那越来越近的来者中领头并行的那两位的坐骑,以及他们各自的大概身形,及那风格截然不同的装束之后,关默和小竹就都明了了那四位还蒙着面罩的,分别是哪两边的人了。 尤其是领头的那两位的真实身份,他们已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若在下猜测得不错,两位该就是近日才刚定下婚约的苏国五公主和顾国三皇子吧?” 四人才刚到眼前,关默就直接揭穿了对方的身份。 他这样,除了是想从一开始就掌握了谈判主动权之外,也是有意想提醒身后的洛蓝知道来者的身份。——尤其是那位苏国五公主,苏蓉。 苏蓉可是苏皇最宠爱的公主。洛蓝若没失忆,不可能会不知道她。而苏蓉如今竟会亲自来此,想来,也定是知道洛蓝的。 甚至,她俩的关系,还可能很不一般!——像这样一明一暗的“左右手”,还偏爱挑选女子来栽培,倒确实是关默所了解的历任苏皇最惯用的手段。自然也包括了这任苏皇。 见关默刚见面就直接开门见山,对面领头的那两人也不扭捏,其中一位更是主动拉下面罩,露出了真容。 “关少主,好久不见。算起来,我们也有近十年未见了。” “三皇子好记性,当年我们也不过是一面之缘,您竟还记得。在下还真是荣幸之至啊。” “关少主客气了。谁能不知这‘关家’的嫡长子,关默?再过几年,我们顾国的大半生意,可就得倚仗您这位新家主的多多关照了。 “哦,当然了,我们顾国也很感谢您的父亲——关家主——对我们的大力相助。否则,顾国与苏国又怎能如此顺利就订下了这和亲之好呢。两国能重归于好,你们关家,可是功不可没啊!” 关默没有答话,也没被顾国三皇子顾元那分明是含沙射影、不怀好意的话给影响分毫,只浅笑平静地转而看向了顾元身边还蒙着面罩、全身也包裹得严实的苏国五公主,苏蓉。 苏蓉没有拉下面罩,也似乎全不在意顾元刚才的那番话,她只是视线直接越过了关默,直直地看向坐在他身后、被他的身体遮挡着、只露出了稍微抓着关默衣角的那两只瘦小黝黑的手臂的主人。 尽管从苏蓉的角度看去,她根本就看不见关默身后的人,但苏蓉还是朝关默身后方向注视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收回视线,向关默言归正传道:“既然关少主知道我们的来意,那就请把人交出来吧。——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五公主是话里有话啊。那若是在下不肯呢?”说着,关默分明就是挑衅地用力握住了从刚才起就始终只是稍微抓着他的衣角、丝毫没有因他们的对话而有半分紧张的洛蓝的手。 此时,只有关默和洛蓝两人知道:他俩这样,根本就是关默不想放人,而非洛蓝不想被带走。 但这样的画面,看在他们对面的苏蓉和顾元的眼里,却俨然成了:苏影害怕被带走,关默则用手轻轻安抚了她。 “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免得对面那两人还真被他给唬住了,反害得我走不成了。” 可是,洛蓝才刚动了这么点心思,眼前的关默就仿佛瞬间感应到了她的异念一般的,突然就使了暗力,将她一下拉近自己,令她立刻就贴上了他的后背。 这下子,在洛蓝,她是明了了自己是被关默给“警告”了;但在对面的那两人看来,这一幕,却令他们更加确信了:是苏影不想跟他们走。 顾元和苏蓉互看了一眼,就都看出了:原来,眼下的情形,确实不仅只出乎了他们自己的意料之外,其实也同样出乎了对方的预料之外。 一时间,不管是出于私利还是出于对对方的提防,两人都觉得:决不可先于对方的首先轻举妄动了。否则,很可能就是自己遭殃,却便宜了对方。甚至,还会因他们双方的争斗,而反而便宜了关默。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两人各有算计,都自以为自己已经是算无遗漏了。却唯独没人想过自己其实漏算了一个前提:他们找到的这个苏影,得真是原来的那个苏影才行。 可事实是,他们不仅还不知眼前的这个苏影已经失忆,更不知眼前的这个苏影不过是洛蓝借用的身体而已。若她还能拥有点苏影留下的什么,那除了与这身体终身相伴的各种身份责任之外,就只剩这身体自己还残留的一些本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10. 逃跑 顾元和苏蓉都只想着要利用对方来达到自己想要趁机将苏影掌控在手的目的,却谁都没想到:如今的苏影,除了这身体与生俱来的各种身份之外,她这个人本身,却早已不是原来的苏影了。 这一变数已然决定:如今,可不是洛蓝要去适应那详尽记录了她的所有优势、弱点的情报,而是那些已经“过期”的情报,得因为洛蓝的“复活”而需重新改写了。 那顾元和苏蓉本以为能通过掌握了洛蓝的软肋、进而逼迫她为己效力的如意算盘,可要落空了。 但可笑的是,这些当局者们无论自诩多睿智过人——包括已经知晓了苏影失忆的事的关默,对这个其实从一开始就已注定的结果,却是全然不觉的。 唯一清楚这一真相的,只有洛蓝。因为她知道:她是洛蓝,不是苏影。 “莫非,她已经知道了我们各自的目的,这才两边都不选的?还是说,她此次并非落难,而是想借机接近关默?那,关默莫不是故意留她在身边的?”顾元和苏蓉,不免都有了相似的揣测。 关于洛蓝其实是三王爷精心培养的暗探,两人也是最近才用各自的手段,几乎是前后脚的得知了此等机密的。——当然了,除了这个机密之外,两人其实还各自知道些其他关于苏影的秘密。但他们显然不会互相交换彼此的情报,但又都想要尽快抓到苏影,这才互相纠缠了几日,最终,还是一同出现在了此地。 却哪里想到,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还是让关默给抢了先。 现在,他们更担心的,是关默是否比他们知道得更多?又或者,苏影其实已经和关默联手了? “这么怕我跟他们走了?”这般解读关默之所以会突然对她使暗力其背后所隐藏的心思,洛蓝反倒不惧了先前关默对她的那无声威胁。 再说了,就在刚才,她可是与关默几乎同时觉察到的“有人来了”——在觉察到这点的同时,洛蓝也就意识到了:她的这具身体应该是会武、有内力的。且,内力还不低。——至少,应该是不亚于年长了她七岁的关默。 “既然有这等功力,那就算我不懂得怎么用它,但一旦真到了危机关头,相信身体自己也会知道该怎么自救的吧?” 尽管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像这样抱着侥幸心理的孤注一掷,最好是能不做就不做的。但眼下,不就是万不得已之时嘛! 当机立断,洛蓝就真的不管不顾地朝对面大喊:“救命啊!” 遗憾的是,之后的事实却逼得洛蓝只得承认:想象很美好,但现实,真的很骨感哪。 事实是,她的身体并没如她所愿的自己挣脱掉关默的束缚,她只能被迫继续紧贴着他的后背,动弹不得。 “看来,必须得找到能自如掌控这具身体的‘钥匙’才行。只有知道了该怎么‘开锁’,才能让这具身体的武功为我所用。” 吸取了教训,洛蓝重新再审视了自己眼下所能使用的所有资源,不禁庆幸:“还好,我还能说话。” 谁都没想到,洛蓝竟会这样打破了他们几人此时的无声对峙。却又足以让苏蓉和顾元师出有名了。 那两人立刻又交换了眼色,达成了暂时的“停火协议”后,就默契地一同从马上跃起,直扑向关默。 被他们这么一逼,关默只得立即放开洛蓝,也从马上跃起,朝那两人挥掌打去。 洛蓝反应倒快。关默一走,她立刻就下了马,准备自己趁乱偷溜。 在她看来,且不说她不会骑马,就算她会,她也不会蠢到去骑这匹早已认主的成年马。否则,甭管跑得多远,这马最后也还是会主动回到关默的身边。那跑也是白跑。 所以,如果要跑,就只能靠她自己的两条腿先跑到附近较隐蔽的地方,等到他们都走远了,她再想办法离开这儿。 洛蓝自己觉着这想法可行,但她却忽略了一点:太过急中生智,难免会顾虑不全。甚至,会忽略了最不该忽略的。 洛蓝一心想着偷溜,却偏就把一旁还稳稳地坐在马背上的小竹给忘得一干二净。她哪里想到,眼看着苏蓉和顾元两人合力打关默一个,这小竹却全没打算去帮忙。 虽说洛蓝是不知这小竹的功力深浅,但她直觉得:或许自她醒后,她在这个世界首先接触到的这帮人,应该都是会武的。虽不敢说这世界的人人人都会武,但显然的,她这一月来所接触到的这帮人好似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那就算他们这帮人真是人人会武的,也不稀奇了。 小竹先是毫无兴致地瞟了一眼此时已经落地、正赤手过招试探着彼此的可能虚实的三人,接着就很快转移了注意,饶有兴致地看着正猫腰踮脚地企图偷偷离开的洛蓝。 他就那样眼睁睁地瞧着洛蓝慢慢走远。待洛蓝的身影终于彻底从他的视野消失之后,小竹才回过头来,清了清嗓子,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朝前头还在打得不亦乐乎的那三人喊道:“喂,别打了,你们要抢的人她已经跑啦!” 话落,那三人立刻就同时停了手,下一瞬,就又都跃飞回了各自的马上。 苏蓉和顾元尽管刚才被关默阻挡着,根本无暇顾及洛蓝的偷跑,但他们的余光却都看到了她逃跑的大致方向。两人立刻就策马追去。他们身后的随从见了,也立刻跟了上去。 这回,关默没有刻意阻止。 待那两人走远后,小竹才主动请缨道:“我去吧。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先博得那丫头的信任。她还不知我的身份。而且,这一月来,也都是我陪着她,还教她识字说话的,她应该会愿意相信我。” 关默没有搭理他,只是兀自策马回营去了。 小竹见了,便下了马,轻拍了拍马儿的脖颈,对它说:“乖,跟着大哥回营去吧。” 话落,小竹稍用力拍了下马后腿,马儿就立刻朝着关默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目送自己的马儿跑远后,小竹才转身朝着洛蓝偷跑的方向走去。 当他走到自己之前目测的“从他的视野消失”的大概距离处时,小竹却没像已经先行一步的那四位一样的继续朝那方向走去,而是转而朝沙丘的低处走去。 在小竹看来,洛蓝其实隐藏得很好。她并没有在他停下的地方的四面八方再留下任何的足迹。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在这儿能看到的,就只有那四人疾驰而过的马蹄印。 只是可惜了,这点伎俩,还骗不过他小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11. 半真半假(1) “算她倒霉,谁让这回来寻她的,是我关竹呢!”边腹诽着,小竹边慢慢往下走到了半坡处停下,然后站定在那儿。 他略微扫视了下眼前的那片沙地上最像才被翻新过的地方,然后就朝着那块沙地大声喊道: “出来吧,你已经进入沙漠了。你这样躲在沙里,一旦这儿刮起沙尘暴来,你就必死无疑了。如果不想被活埋,就赶紧出来!” 洛蓝一听,赶紧就乖乖地出来了。不管小竹说的是真是假,但就凭他对这一带一定比她熟悉,且还有本事找到她的大致所在,洛蓝也不敢无视了小竹的恐吓。 洛蓝立刻举起双手,三两下的,赶紧扒干净了才刚盖在头上的那层薄沙;再迅速探出头来,把盖在头上用于阻隔沙粒的外裳扯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管的,先大口大口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再说。 “你还真不怕死哪,竟把自己给全埋了。” “还不快来帮忙!我哪知道是你?我还以为是他们三个中的谁来了,这才狠下心把头都埋了的。本打算憋着气,等人走了再出来的……——你还别说,还真差点就把我给憋死了!” 事到如今,就算根本不相信小竹,洛蓝也只能将计就计地佯装没有识破小竹的真面目(尽管还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但她也不难看出小竹与关默明显的关系匪浅),接受了他的帮助。 算计着,还是先跟着他离开了这儿,离开了关默、苏蓉、顾元三方后再说。等先设法让自己身边只剩下小竹这一个威胁了,她再另想逃脱之计不迟。 “不管怎样,先减少要应付的麻烦,总是没错。”——这便是洛蓝撒娇埋怨小竹迟钝,怨他还不赶紧下来帮忙拉她出来时,她心里的真实计较。 把洛蓝从沙堆里拉出后,在等着她重新把外裳穿好的时间,小竹提议:“我们先离开沙漠吧。别再往深处走了。” 洛蓝听了,没有立刻回应,反而显出她是有所顾虑。 小竹见她略有犹豫,知她是对他不放心呢,就直白地提醒道:“你别学那四个追你而去的。他们对这一带可熟悉得很,就是进了沙漠腹地,也不会轻易迷失其中。但你不同,你若进去了,肯定会迷路,也肯定会死在这沙漠里。——除非,你能恢复记忆。” “为何?”洛蓝是认真这样问的。 小竹微挑了下眉峰,语气却很平常地解释道: “实不相瞒,你的身份我们已经查实:你虽是苏国三王爷送给苏皇的暗探苗子,但你却与其他暗探不同,你是三王爷未记入族谱的私生女。 “以你的身份,还有苏皇过去——至少在明面上——对你的几乎不亚于对五公主的宠爱,——就凭这些,就算你没有‘郡主’的封号,但在苏氏皇族中,你的分量,也是能让那位五公主不得不忌惮几分的。” “是吗?”洛蓝却完全不为所动,反而一副明显不信的口吻地质疑道:“可是,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前后矛盾吗?” 对于自己才第一次听说的这事,洛蓝反应得非常冷淡,完全像在谈论别人的事一般地反问道: “若你说的是真的,若我真是什么‘暗探苗子’,那为何你口中的‘苏皇’,还要那样露于人前的厚待于我? “这样做,岂不就把我暴露于人前了?——暴露身份,这难道不该是‘暗探’的大忌吗? “还有,‘私生女’,难道不该是有损他三王爷名声的污点吗?怎么这个三王爷不仅不避讳与我的关系,反而还精心培养我,但又将我送给了苏皇,为苏皇效力? “还有那个五公主。若你所言非虚,那她此次特地前来,还明显的与她身旁的顾国三皇子貌合神离、各怀鬼胎的,莫不成,他俩对我也有什么不轨企图? “那五公主,莫非还真敢背着苏皇隐藏了什么私心?又或者,她此次前来,就是苏皇的意思? “还有,你们关家究竟是经商的,还是商、政都插足了的?否则,那苏国五公主和顾国三皇子,又何必对你们的‘关少主’那般含沙射影的说话?还不嫌麻烦的与他赤手过招,试探彼此的虚实? “你们关家的势力究竟有多大?竟能令两国的皇族都对你们有所忌惮? “啊,还有啊,既然都问出口了,那我还有些疑惑,你也一并给我解答了吧。 “我想问,为何你们营帐内的男子全都识字,但帐内仅有的两名女子却并不识字?但她们看上去,又似乎有些身手? “这到底是你们这儿的习俗使然呢,还是仅是这两位姐姐恰好都讨厌识字学文的,还竟讨厌到连最常会用的字词、她们也完全不识的程度?又或是,这根本就是关默为了防备我,才特地安排的? “还有啊,就算这一月来,营帐内盛传的那些关于你我的流言蜚语都只是玩笑,但为何你们会喜欢这样的玩笑? “什么‘有损名节’的……如果女子的‘名节’真这么紧要,那也就是说:在这里,女子是必须依附于男子才能生存的?你们这儿的男子的地位是高于女子的?所以,你们这儿的男子才会想用、也能用‘名节’这样的手段,来束缚女子,以确保女子日后所生的孩儿确是自己的骨肉? “说得更直白点,你们这儿的女子,是不是根本就是你们的一种‘财产’,而不是和男子一样的‘人’? “可是,若真是这样,那那两位姐姐的气势却又不逊于你们帐内的所有男子。她们怎么看都不温顺、更不维诺啊。这样的女子,又怎会是依附于男子的习俗能够培养出来的呢?——这,又该如何解释? “这……是我误会了?还是你们本就是这样的矛盾,却还能乐在其中? “这些,你就一并都给我解答了吧!” 仗着自己失忆,洛蓝还真就一口气的将憋到如今的所有该问、不该问的,全都问了。却唯独遗漏了质疑小竹特地留下、刻意接近她的真正企图。 不过,洛蓝的不说,只是觉得没必要说。以小竹的城府,她就不信他会想不到——她根本就不信他。 他俩,不过是为了各自的目的,这才默契的都选择了暂时避开这个敏感点,故意绝口不提。但两人心里又清楚得很:这层假象,迟早会被揭掉。 唯一不确定的,不过是最终会由谁先去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12. 半真半假(2) 尽管洛蓝说的话里,有些词用错了地方,还有些词的时态用错了,甚至还有是词序颠倒的,但她的大概意思小竹是听懂了。 怎么说呢,洛蓝这一口气问出这一堆的问题来,她的种种语病,已然是对她确实失忆的最好证明。 就算她会为了证明自己的失忆而故意问些本是连傻子都不会问的常识性问题,但是,若非真的失忆了,若非真的是连自己自小就会的语言都给忘却了,那谁又能如此轻易就做到能像她这样的,即兴把母语说得错漏百出,还错得毫无刻意感? 还有,洛蓝能一口气问出这些来,也说明了,她这一月来也是没闲着:表面上,她是跟着他努力学认字;但原来,她竟还在他的眼皮底下,观察了他们这许多! 对洛蓝新增的这些了解,不免让小竹有些喜忧参半: 喜的,是只要他分寸拿捏得当,还是有机会能博得洛蓝的信任的。 只要他成了洛蓝在这世上唯一信任、依赖之人,那他就能让洛蓝相信了他迟早会告知她的所谓“真相”,好让她仅靠那真假掺半的真相,就转而对她原来的主人倒戈相向。 小竹唯一不敢确定的,是关于洛蓝的失忆。他不知,除了他们营帐的人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知晓她失忆了? 苏蓉和顾元——他们如此紧张洛蓝,究竟是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终于查到了她的落难之处,就一路赶到了那儿去抢人?是想要趁人之危?还是只是奉命行事? 这可能是个陷阱,也可能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一月来,洛蓝那远超常人的学习力、伪装力(装聋作哑的,竟能骗过了他们所有人)、观察力——像这些已然成了她的本能的能力,应该也只是洛蓝的“基本功”而已,并非是她的真正优势所在。 这样的发现,足以让小竹对洛蓝产生不小的兴趣。但也让他心生隐忧:若洛蓝的真正优势最终无法为他们关家所用,那么,这样的优势迟早就会成为他们的一大威胁。 越是在意洛蓝可能隐藏的优势,小竹就越是感到强烈得近乎无法忍受的紧迫感。 思来想去,小竹决定:不管洛蓝究竟是如何失忆的,他都必须赶在她恢复记忆之前,先一步的将她物尽其用了。决不能拖到了她恢复了记忆。 心下迅速计较了一番,为自己定下了能等的“最后期限”后,小竹才装出有些为难地回答了洛蓝: “蓝儿啊,你一下问出这么多问题,有些还是我闻所未闻、亦从未想过的,就更别提回答了。光是记住你这一堆稀奇古怪的问题,我都做不到啊。那你让我如何回答?” 说着,小竹就顺势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耍赖道:“哎呀,你瞧!忙着跟你说这些,刚才还好不容易想到的一点想法,这会儿就又给忘了。要不,你再重复一遍你的问题?说慢点,我也好一个个地回答了。你看如何?” 洛蓝知道,小竹不仅是在试探她的记性,也是在试探她的反应,还是在试探她的可能企图,尤其是想试探出,她是否已有恢复记忆的迹象。 毕竟,在小竹的眼里,她是他们告知她的苏国三王爷的私生女——“苏影”,而非她自己说的——“洛蓝”。 “看来,这原主的记忆还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对他们这帮人和原主的身份而言——很重要。” 洛蓝沉默了片刻,便改变了主意:“算了,我突然发现,这些问题日后我也能自己找到答案。就不麻烦你了。” 说完,洛蓝甩下小竹,自己先朝来时的方向重新走了回去。 “诶,你等等我啊。”等追上了洛蓝,小竹才追问道:“蓝儿啊,等出了沙漠,你想去哪儿?” 洛蓝不假思索地回道:“去最近的集市。” 话落,又怕小竹没明白她的意思,洛蓝就特地解释道:“我是说,我想去离这儿最近的、人又多的地方。但,不能是你们关家的地盘。” 先前旁听苏蓉、顾元、关默——三人最初的那番言语较量,洛蓝大致听出了:关家的势力似乎很大。且,应该是遍布了这块大陆的绝大多数国家。否则,关家不可能能有势力左右了苏、顾两国是否要以和亲的方式来恢复邦交的这一国策。 “好。那我就带你去一个离这儿最近、人又多、又不是关家说了算的地方。” 其实,洛蓝也只是试探的这么一提。却没想,小竹竟就爽快地答应了。 “先听着吧。且不论他说的话能信上几分的,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但人多、又并非关家势力占主导的,在这一带,会有吗?” 反正,对于小竹的爽快,洛蓝只是撇嘴笑笑,并不当真。但她可以肯定,就目前小竹的表现来看,他应该不会傻到再把她带回她不想回去的关家营地了。 这倒正合了她的心意。 再者…… 其实眼下,洛蓝不仅是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的,她还有个很现实的困难:没钱,没粮,还连个代步的交通工具都没有。 “谁知道这荒郊野地的,需要走多久才能见着个人啊?就算见着了,还不一定会是好人还是坏人呢……既然眼前就有个人自愿给我当‘饭票’使,那就先用着吧。没到最后,还不一定是谁卖了谁呢。” 一瞬间,洛蓝脑里闪过了一句话——“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便略带挑衅地瞟了身旁的小竹一眼。决定,先暂时跟他同走一程。 能“物”尽其用之时,为何不用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13. 起疑 这是洛蓝自醒后第一次走在关家营帐外的土地上。待她走了大半天才终于走出沙漠后,再放眼望去,尽管前方的路已不再似沙漠那般的荒凉、遍布黄沙,但也还是鲜少有高大的植被。 到处都是散乱的大小不一的碎石,和起伏连绵的矮坡。能看见的植被,多只是些零星散布的半干枯的杂草。 他们走的,是一条显然是靠长年累月的踩踏,才逐渐形成的小路。 “你们经过这一带时,就是靠这条路来来往交易的吗?那走长途时,应该不会只有一个中转站吧? “你们是不是像‘接力’一样的,先把货物运到一站后,就重新换一批人来转运货物?又或者,不换人,只是换种运输工具来转运呢? “毕竟长途嘛,每站转运后,接下去要走的路应该会与之前走的地形不同多过了相同吧?你们这儿,是不是这样? “就比如说,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应该就是长年累月走出来的,是最能兼顾了安全和省力这两方面的路吧?而这路呢,应该还是擅走这样的山路、也擅探路的‘头马’、‘头骡’什么的,带着你们走出来的吧? “你们这儿,应该会驯养这类的牲畜吧? “这就好像:走沙漠时,就需要骆驼;走山路时,就需要擅走山路的马种或骡;走草原时,又会需要擅在草原奔跑的马种;还有走水路或海路时,又会需要能特别适应河运或海运的、构造不同的船只。 “当然,除了运输工具会不同之外,每到一站,连搬运货物的、探路的、载运货物的脚夫们,可能也得跟着一批批的换吧? “毕竟,像驾驭运输工具的技能、记住具体的安全路线、以及应对不同环境的适应策略,——尤其是要掌握了与不同风俗的当地人的不同交涉方式,像这些,都是经验哪,却又不是只一人就能完全掌握了的。 “尤其是当这路途遥远得,若要走完全程至少需要两年至五年的时间的话,那么一个来回的,动不动就是五至十年的,一路要经过的地势多变、风俗多样迥异,——要走这样的全程,别说一个人了,哪怕是扩大到同一批人,怕也是很难做到能负责了全程的运输的吧? “那,选择在适合的中转站与下一批人交接货物,用‘接力’的方式来完成这整个行程,应该会更实际吧? “这样做,不仅降低了负责每部分的脚夫们一路上需要承担的各种风险,也让他们各自能收到的回报来得更加及时。可说是能让大家共赢的好策略啊。 “而且,不仅是能分享利益,还能长期持续,还能利用这样的持续,让其中信誉、实力综合最优的商旅家族得以借势扩大了自家的生意覆盖地。 “若是大体顺利,那像这样的借势,一定能让这样的家族事半功倍地壮大起自家的势力,甚至能壮大到因为掌握了某些国家的贸易命脉,而得以拥有了能左右一国国策的影响力。——就好比你们关家,就好比你们关家对苏国和顾国施加的那些影响力一般。 “小竹,你们的情况,是不是这样?我说的,是不是有几分接近真相?” 脚下的那条似有似无、异常难走的碎石小路,走得久了,为了忽略双脚隐隐传来的麻刺的痛感,洛蓝就刻意没话找话的就脚下的这条路向小竹搭起话来。 本来,她也只是想转移下注意。却没想,这一开口,就很自然地引发了她自带的“知识库”里的一连串相关信息的连带涌出。 结果,她就又是一口气地问了一连串根本不走心的问题。一时兴起的,就想借机顺便与她自己世界曾有过的一段类似文明,做个比较。 小竹安静地听完洛蓝那再次是一口气问出的一串问题。这回,他不再似之前的要么就故意耍赖不回答,要么就简单回答些皮毛、故意避开敏感点地回应她,这回,他没有立刻回应什么,只是不明意味地站定住了。 小竹盯着洛蓝看了好半天,才诡异地笑问道:“蓝儿,你莫不是想起了什么?” “嗯?没有啊。你为何会这样问?”洛蓝立即就有了警觉:她刚才胡乱说的那些,多半是猜到了七八分真相了。哪怕也只是真相的一部分,但多半也是触碰到了一些本是轻易不会让“圈外人”知晓的事实了。否则,小竹不会这么快的就显露了他危险的一面,自己让他本想博取她信任的计划,彻底地泡了汤。 “哦?那就奇怪了。若你没恢复记忆,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我记得,这一月来,我可从未教过你这类的‘常识’呢……” 小竹特地把“常识”俩字咬得重了些,之后,语气又重新恢复了平常:“虽说,这些确都是常识。但于你,若我没有告知过你,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这一月来,你我可算是朝夕相伴。你会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会有我不知道的?” 小竹的意思,洛蓝算是听懂了。也就是说,对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来说,洛蓝刚才问的这些,确实是他们必须知道的常识。不知道才是奇怪。但是,这里的“他们”,却不包括洛蓝借用的这个身份——苏影。因为她“失忆”了。 就算这一月来,小竹早已对洛蓝总会问出些常识性的傻问题见怪不怪了,但她方才问的那些,虽是常识,但若没人特地向她提起过、也从未带她亲自走过那些路,那她又是如何能无师自通地想到这许多的? 甚至于,连普通脚夫们多半一辈子都不会想到的那更深远的、会与各国皇族间的产生必然的利害关联的那等影响力,她都想到了? 要知道,她这一月来,不仅是失忆,更是从未踏出过营地半步。而营地的人,也决不会无故聊起这些来。 大家或许会私下里议论谁谁的流言蜚语,会谈论近来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却决不会有人特地聊起洛蓝询问的这类常识。除了洛蓝,其他人若问出这类的傻问题,或是饶有兴致的和同伴们聊起这些常识来,那只会惹人笑话。 这就好比,大家都是吃着同样的饭、用着同样的餐具的“老人”了,却突然有人兴奋地告诉大家:“瞧,我用的是这套餐具,我吃的是这些东西,我还知道该怎么用这套餐具,该怎么吃这些东西。” 那听的人会怎么想? 可洛蓝——小竹眼里的苏影,她的失忆,该是连这些都给忘得干净了才是。这一月来,小竹可是连该用怎样的礼仪吃饭,该怎么使用那些餐具,都是手把手地教会她的。 这样的洛蓝,此时却突然问出了根本就是她这一月来无处获知的那些“食材”“餐具”的用法或吃法。还直接跳过了它们的模样。就好像是从一开始的,她就已经知道了它们的模样一般。 她是如何能凭空想到这些的?这不是很奇怪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14. 反试探 “就是啊,既然你都说了,我没什么是你不知道的,那你还怀疑什么?”面对小竹的起疑,洛蓝却毫不在意,只是“实话实说”地告诉了他部分的真相: “你听好了,这话我只说一遍。至于信不信呢,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与我无关。”坦荡地做了铺垫后,洛蓝就正面解释道: “我的确不记得以前的所有事了。我也没有恢复任何的记忆。我能想起的,不过是些零碎的细节。但却只与‘活下去’密切相关,却与我这个人究竟是何身份、为何会落难于此——全无半点干系。 “不过,我想这应该不会是巧合。你想啊,知道怎么活下去——难道不该是比‘记得自己是谁’还要重要的吗? “再说了,‘身份’这东西,我看哪,要是对活着有利,那就有用;但要是对活着不利,那忘了就忘了吧。只要不遇见仇家,那或许不知道自己是谁,反倒能让我好好地活着。——不是吗? “你想啊,能让我对活着如此执着,能让我即便忘了自己是谁也会始终记得该怎么活着——像这样的过去,岂不是很不祥吗?! “我想,除非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人,否则,但凡只是个能吃穿不愁的普通人家,应该不至于会炼出像我这般程度的对‘活着’的执着吧? “所以啊,还是不要想起来的好。不过呢,倒是可以坐享自己的‘曾经’留给现在的我的这身本事。这不也挺好的嘛。” 综合了这些人对她的明显不怀好意、各怀鬼胎的算计,此时的洛蓝已敢肯定:不管这身体原主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都一定有过非人的经历。那她何不干脆就将自己对原主过去的揣测,和她自带到这儿来的“知识库”,两者交织在一块,直接给小竹编个听着还算合情合理的故事? 故事讲完,为强化效果,洛蓝故意目光锐利地逼视着小竹,暗示道:“不过,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为何会有如此能耐吧?” 小竹没想到,原以为可以是自己占上风的一次试探,却反而让他遭遇了一次措手不及的反试探。 更不妙的是,面对洛蓝的逼视,他却意外地发现:此刻,真正心虚的是他,而非被他怀疑可能开始恢复记忆的洛蓝。 尽管他并不相信洛蓝真的一点都没想起过去,但她说的,又确实符合他所得到的情报里对“苏影”的那些描述。 对于洛蓝竟能将那些生存技能炼成了即便失忆身体也会始终记得的生存本能,对此,小竹虽承认能有这般能耐的人确属罕见,但也并不意外于洛蓝能够做到。 正如他之前所想的,与洛蓝可能隐藏的真正优势相比,她如今所展露的这些,不过只是她的“基本功”而已。——此时,小竹对自己的这一判断更加的确信不疑了。 “看来,我得把‘期限’提前了。” “怎么?你莫不是想对我不利?”小竹才刚动念,洛蓝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质问道。 看着洛蓝那坦荡荡的目光,小竹鬼使神差的,竟就实话实说了:“呵,是又如何?莫不成,你还会意外于此?” “当然不会。”此时的洛蓝,已经逐渐掌握了小竹这一面的节奏,坦然应对道:“自我醒后,自那两位丫鬟姐姐、和你这个根本不像书童的‘书童’成天几乎寸步不离地看着我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了,你们决非善类。” 小竹一副了然的模样,点了点头,“既如此,那蓝儿又何必多此一问?反倒让我们今后的相处无趣了许多。” 这般嫌弃着,小竹难免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无趣?”洛蓝冷笑道: “小竹啊小竹,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你很自恋,却没想,你竟自恋至此哪?——你竟没看出,我可是从没觉着与你的相处会有什么趣味可言。 “从始至终,一切不过是你情我愿的相互利用而已。你有你的目的,我也有我的目的。我满足了你,你也满足了我。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各得所需罢了。又何来的有趣无趣?——说这个,未免也太矫情、太虚伪了吧?” 小竹听了,原本有些黯下的目光,忽的又闪过一亮。 他又笑了。 “怎么?”洛蓝不怕小竹使阴招,但他此刻那毫无邪念的微笑,却反而让她不安起来。——只因,他笑得……有些暧昧。 洛蓝不禁怀疑:这家伙该不会是喜欢被虐吧?被人直接揭了面具,不仅不觉得被羞辱了,反而还兴奋了?兴趣反而更浓了?这小子,该不会……越是被虐,就越兴奋吧? 这么一想,洛蓝立刻后退了几步,刻意与小竹保持至少两米的距离。 “怎么?如今才想着怕我了?”说着,小竹故意朝洛蓝走近了一步。 洛蓝赶紧又后退了一步。大声喝止道: “你别过来!我们有话好好说!既然,既然你们都留我到现在了,那也不差再多留我段时日吧?说不定,说不定我还能比你们以为的要更有用呢! “再说了,我相信,纵是你们有通天的本事,能把我过去小到像头发丝那么细的碎事,都查得一清二楚的,但再精准的情报能给你们的,也不过是‘旁观’之见。 “我相信,我能活到现在,一定有只有我自己知道的秘密。除了我,这世上定是再没人能告诉你们:我最大的秘密,我最大的价值,究竟是什么。” 这话,既是洛蓝真假掺半的以假乱真、以真作假,也是她对小竹的刻意试探。 毕竟,她的真实来历,的确是借用了这具身体的“外星人”。这是洛蓝最大的秘密,也的确是这世上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这是真话。 但同时,她也确实不知关于这具身体过去的一切。但这一月来的观察,以及今日关默特定带她出来的目的,还有企图用她作饵引来的那两位——他们见到她后的反应,这些都让洛蓝多少猜到了:他们之所以留她到现在,一定是看中了她的某样价值。而且,还是连苏、顾两国的皇族都十分觊觎或忌惮的价值。 于是,洛蓝就本着“说真话”的态度,说了部分的事实,有意要误导小竹。而只要小竹确实另有所图,那他就必会相信了她的话,而不会觉得她莫名其妙。 可以说,小竹就算什么都不说,他的反应本身,就已经是最真实的回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15. 道高一尺 “越是心里有鬼,就越会对自己在意的点格外敏感,越会轻易将别人的话听出原本没有的‘言外之意’来。而那‘言外之意’,恰就是此人的真正所图。” 按着这套逻辑,洛蓝十分警觉地注意着小竹听她说时、他无意间伴随产生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举止的变化。 结果是,小竹没有说话。他倒是聪明地刻意保持着沉默。然而,他越是看似平静无波地沉默着,就反而越是说明了:他心里有鬼。 “他在意我提到的只有我知道的那个秘密。他们确实在设法探知到我的真正价值。可他们不知,他们以为的我的所谓‘秘密’,却并非是他们所想的那种秘密。——因为,那是我洛蓝的秘密,不是苏影的。 “不过,若苏影真有这样的秘密存在,那她所效忠的主人应该是知道的。又或者……能害她沦落至此的那个人,可能也是知道的。 “就是不知,害她的那个人,和她的主人,是否是同一个人?若非同一个人,那会是谁?若是同一个人,又为何要毁掉自己辛苦栽培的苗子? “难道说,除掉苏影,比留着她要更为有利?那也就是说,只要苏影还活着,那她会带来的威胁,将会远大于她的死所会带来的损失?” 洛蓝一瞬间倒是想到了几种可能。事实上,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眼下的局势,处境最不利的人,是她!她才是那个最不清楚情况的。却偏偏的,身边围着她转的那一个个的,又都一厢情愿地以为,只要她恢复了记忆,就定能助他们达到各自的目的。 “虽然我也没想帮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但就算为了自保,我也很想知道苏影的过去呢!绝对会比你们所有人都更想知道那些过去! “可是,在我醒来时,也就等同于是将这身体属于原主的所有意识信息全都删除干净了。那对我而言本就没有的东西,又何来的‘恢复’呢?我总不能无中生有地创造出那些‘过去’来吧?” 这种无辜、无奈的处境,却只有洛蓝自己清楚。真是令她既胆战心惊,又有些哭笑不得。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只能是,该装的还得继续装下去。还是保命要紧啊。 “哼,”见小竹的沉默已经一半证实了她的猜测,洛蓝有些心虚地轻咳了下,继续故作镇定地说下去:“既然,你们都等了一月了,那也不差再多等些时日吧?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们更多呢。说不定,会比你们想要的还要多得多。” 就算洛蓝并不知道他们姓关的到底想要什么,但也并不妨碍她装模作样、模棱两可地提出质疑:“哼!你们关家不是很有势力吗?那难道还会连这点看人的眼力都没有?还是说,仅只是你不会看人哪?” 小竹终于止住了脚步,不再上前。但他仍旧没有说话。 见他终于不再上前,洛蓝才不再继续后退。若再退下去,她可就得担心别一不小心的,就摔进那拐弯处的坡沟里去了。 看着此时的洛蓝活脱脱像极了一只骨瘦如柴、战战兢兢的小黑兔,却还咬牙逞强着想与他对抗,小竹不知是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还是被洛蓝方才质疑他不懂看人的那些话给刺激到了,反正,他算是暂时相信了她说的是真的:她并未恢复记忆。 否则,据情报所述,洛蓝的武功该是远在他之上的,甚至不逊于他大哥——关默,——这样的洛蓝,又怎会怕他至此? “看来,她该是连自己会武的事都是不知的。”觉得差不多玩够了,小竹这才抬头看了下天色,再环视了下四周,之后,才又再看向了洛蓝。 “干嘛?你又想怎样?”洛蓝还是没敢彻底放松了警惕。 “我不想怎样。只是这天色不早了,我们得赶在天黑之前,在这附近寻个安全的地方露宿一宿。等天亮了,再启程。” “哦。”好似松了口气地低低应了一声,洛蓝才主动重新走向了小竹。 “你看着我作什么?你不是说要去寻个安全的地方吗,还不走?” “你不怕我啦?”小竹却仍旧站定着不动,只想捉弄一下她。 “切,就许你吓我,不许我捉弄你了?”说完,洛蓝就自己领头朝前走去。这会儿,她哪里还有半点似刚才那般逼真的惧怕? “她这是逞强呢,还是真只是在对我将计就计?”看着洛蓝渐渐走远的背影,小竹倒是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怎么没再逼近一步呢。那样的话,就能知道洛蓝是真的会被吓得跌进坡沟,还是会被逼得最终撕下伪装,露出她可能隐藏的真面目? 此时的洛蓝,只管一个劲地朝前走,只觉得剧烈的心跳正敲击得她的胸口好疼,都快喘不上气了。 “还好,那小子现在在我后面,他看不到的。不怕,不怕。”尽管这般宽慰着自己,但洛蓝的脚步还是不自觉地越走越快起来。 “站住!”小竹突然喝止道。 洛蓝立刻就听话地站住了。她知道,此时就算她想跑,但在她“恢复”武功之前,她根本就不是小竹的对手,那无论她如何跑,小竹都能轻易用轻功追上她的。——那还不如不跑呢。 至少,识趣地配合,还能让她保存点体力,以待之后没准能觅到了什么良机——到了那时,她再想办法逃走不迟。 身体立刻停住的瞬间,洛蓝脑里就已筛选出了眼下的最优策略。心中总算有了谱,洛蓝倒也不再似之前那般的心虚害怕了。 她再次转过身来。这回,她反而坦然淡定了许多。 “又怎么了?”洛蓝语气平稳地问道。不过是字面的询问,全无半点的不耐。 “你走错方向了。是那边。”小竹佯装全然不觉洛蓝的强作镇定,指了指从岔路起就与洛蓝已经走了有段距离的方向完全相反的另一边。 洛蓝这才有些窘迫地看了看小竹,又看了看那个方向。 “不认路就别逞强地走在前头。”嫌弃的同时,小竹已先走去了那边。 洛蓝见了,也顾不得计较小竹自从独自来寻她后就一下改变的嘴脸,赶忙小跑地追上了他。 管他他的真面目是怎样的呢,就冲着小竹比她更熟悉这一带,而且眼下也真的只能依靠他才能存活,洛蓝也只能是跟紧了小竹。 “至少,就算要跑,也得等离开了这片荒地之后再说。”洛蓝只能暂时这般安慰、鼓励着自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16. 魔高一丈 自从来到这个星球后,这一月来洛蓝在营帐内,虽说是被时时监视着,但好歹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所以,直到如今,她才第一次体验了一把:学着生火。 尽管她的“知识库”里也有这方面的信息,但知道怎么生火和实际操作之间,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的。 “笨手笨脚。”小竹一边手把手地教着洛蓝该怎么堆搭他们捡拾来的枯枝草叶生火,一边又很不客气地直接嫌弃道:“就是那比你更娇生惯养的五公主,她都懂得如何生火。你现在倒是连她都不如了。” “你干嘛老拿她跟我比!”洛蓝佯装果然被小竹激怒了一般,一下就炸毛地反驳道: “她是她,我是我!就算你们调查到的‘我’的身份是真的,就算‘我’真的和那五公主是什么堂姐妹的关系,但我已经失忆了,我对她全无印象。那你这样的比较,又能得到什么? “你有这么闲?!还是你觉得,只要你不停地拿我跟她比,我就会嫉妒她了?然后,我就会如你所愿的被你给挑拨离间,对可能是我的‘自己人’的一边倒戈相向了? “哼,这么轻易就能看破的伎俩,你觉得还能对我有用? “我都说了,我已全不记得过去了。我只记得自我醒后的一切。我只知道,我叫‘洛蓝’,不叫你们查到的那个什么‘苏影’的。 “就算,我和那个‘苏影’确是同一个人,但我不是她!就算我注定摆脱不了这身体与生俱来的所有身份和必须背负的责任,但不代表我就会认同与这些身份有关的你们这帮人——谁就一定是我的朋友,谁就一定是我的敌人。 “你给我听好了:在我没有弄清真相之前,你说再多也没用。相反的,你说得越多,对你就越不利。——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洛蓝其实是故意说了真话。她笃定,就算小竹再聪明绝顶,他也决不可能会想到:洛蓝她根本就是个“外星人”。 就凭这点,洛蓝就很肯定:就算告诉了小竹她不是‘苏影’,但小竹听了,也顶多以为她是因为失忆才会这样抵触接受在她看来的“别人”。——哪怕,那个“别人”,就是失忆前的她自己。 “哼,你可别怪我欺负你。谁让你总想激我入套。那我也只能是用‘无理取闹’来对付你了。——要知道,这世上最没理可讲的,就是情绪。看你还怎么跟我玩那一套套的?” 自以为自己才是真正知道真相的小竹,见洛蓝这般气愤,双眼愤愤地直瞪着他,他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至少,该是真实的气话。她是真的想到什么就都给说了的。 听说,女人生气时就会这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管说得有无道理。 只是,小竹不知的是:若这样的“听说”真是事实的话,那也只是说出了事实的一部分。 另一部分的事实是:其实,女人生气时,若是什么没道理的话都敢说,——她会这样做,要么,只是想加强效果,让对方看到她的情绪,看到她想要对方看到的她真正在意的那个“重点”,而非事情表面;要么,就是想欲盖弥彰,想要利用“不讲道理”的手段来保护自己,帮自己扭转形势,让形势转而对自己有利。 在祖祖辈辈强化的“女人感性”这样的执念的“帮助”下,“不讲道理”、“情绪化”——这些既可以是女人用作攻击别人——尤其是男人的手段,也可以是女人用作应急自保的手段。而这样的手段,男人用可就不灵了。否则,他一定是疯了。 这,便是相对于“女人感性”的另一个执念:男人就该理性。太过情绪化的男人,一定是疯了。 “别说你们现在还处在的‘这个时代’了,就是我们那儿,像这样的对男对女的刻板执念,那都是持续了上千年才好不容易被慢慢承认、接受、并被最终不可逆转地改变的偏见呢。 “而且,这样的改变也并非是什么‘开明’所致,而是与导致那些偏见之所以形成的同样成因所致:这样做,更有利于整个种群整体的生存。 “即便到了我们那个‘全宇宙互联’的时代,但只要将‘系统’中的一段基因重新从‘信息’形式具象成有能量聚合实体的‘人’之后,过去那些源于为保障生存才会有的各种毛病,这样的‘人’也依旧还是会犯,依旧还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应时、应事、应地的偏见产生,甚至还能强大到执迷不悟的程度。 “但最后呢,这样的人与同类间的差别,也不过是不同人反应的强弱有别、捍卫自己偏见的手段的高低有别——只是这样的差别而已。 “可以说,即便我们明知是偏见,也还是会不自觉地一犯再犯。——就更别说你们了! “哼,我就不信了,对那些日用而不知的偏见还全无自知的你们,会被影响到的程度能不比我们严重?!” 尽管洛蓝的“知识库”里的“经济学”方面的知识早已告诉了她:凡歧视,必有代价;代价越低,歧视越严重;代价越高,歧视越不明显。 但她还是头一次如此深切地体会到:原来,若是把这道理反过来用,若她能利用好——“代价越低,就越不易觉察到自己已有的歧视偏见,就越能无知无觉地强化了这样的歧视偏见”——这样的规律,那没准,这样的手段不仅能保她一命,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让她化被动为主动,反过来让小竹及他身后的关家都成了她手中可用的资源之一呢。 若这招真有效,那洛蓝就要对小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他不是很喜欢频繁地事无巨细地随时试探于我吗?那我就也频繁地事无巨细地随时强化他对‘女人’、对我的固有偏见,好利用这样的偏见来强化了他的自大、自以为是。 “他越是自以为对我了如指掌,我就越安全。他越是沉迷在自己的优越感中全无自知、甚至无法自拔,我就越有把握能用他来对付他自己。” 很多人都知道,自己才是自己最可靠的朋友;却鲜少有人能真正明白:其实,最可怕的敌人,也是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17. 差别(1) “别怪我狠毒。是你先对我心怀不轨的。那我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自保。再说了,若你真着了我的道,自己害惨了自己,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 就算洛蓝知道,这样做必定耗时长久,需要像喂食毒品一样地喂到小竹上瘾才会真正起效,但要不要被诱惑,要不要一次次地选择那短暂肤浅的满足,却是小竹自己的选择。 这是交易,却不是一次,但又是一次比一次更难拒绝的交易。 就这样,又一场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的较量,开始了:从一开始,小竹想要的,就都是洛蓝毫不在意的。从一开始,小竹就根本没有除了能伤害到洛蓝的这具借用来的身体以外的其他筹码。而洛蓝,缺的只是对小竹的足够了解。 可以说,只要知道了小竹各种身份所处在的各个关系网中的具体位置,洛蓝就能有千千万万种法子来对付他、威胁他。因为,“身份”是小竹必须依附着才能生存的手段。但于洛蓝,却并非如此。 并非是洛蓝就能轻易摆脱了这具身体的所有身份对她的束缚,而是从一开始,她就比小竹多了一种选择:即使这次的行动失败了,她也还是可以重新再来,再换个身体借用、再换个“身份”的重新再来。 可以说,对洛蓝而言,作为本质上只是她自己世界的系统中的一段基因信息的她,这次的穿越所借用的这具身体,既不是她最后的选择,更不是她唯一的选择。这不过是她“这一次”的选择。 但小竹却不同,他之所以为“小竹”的这样的存在,只在这一次。没了这条命,他就不复存在了。 这,便是洛蓝和小竹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了他们最终会是截然不同的结局的那个初始的差别:小竹的生命,只有一次。但洛蓝,却可以是“永生”的。 不仅如此,有了像洛蓝这样来“打头阵”的初探员们带回的所有经验信息,那下次再来时,他们就能带着更能适应特定环境的特定优势前来了。 到了那时,不管借用了哪具身体,最起码的,洛蓝都一定会比这次要再多带些备用的能量、和能对这里的物质进行能量转化的粒子机器人前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样的话,那像洛蓝眼下必须依靠“当地居民”才能存活的窘境,就绝不会再发生了。 这次,是洛蓝第一次以“人”的形体到访这个宜居宇宙的这颗宜居星球。为的是,能更具体地观察这里的“同类”,观察这里的“同类”与这星球整体的生态系统之间的关系。 初次以实体形式到访,系统计划的,就是对目前找到的这个宇宙中的所有宜居星球、每颗星球只派送一“人”前往。 为了方便他们在到达目标星球后能自由行动,系统暂且让他们先借用了符合条件的“当地活物”的身体。再等身体自然死亡,或是任务失败提前死亡后,再根据粒子机器人带回的所有信息,再进行相应的改进。 系统的目的,有两个: 一个,是为了提前了解这个同样宜居的宇宙中的近乎所有的宜居星球它们各自不一的具体环境,以便之后能更有针对性的对这些宜居星球进行开发改造,好让洛蓝那边的全宇宙公民们日后能有全新的旅游观光地。 说得直白些,在洛蓝他们看来,像小竹这样的“人类”、以及他们所在世界的一切生命,都是洛蓝他们眼中的“野生动物”。 这次到访,洛蓝就是要以她自己的视角(即“外星人”视角)和这个星球的“当地人”视角——这双重视角,来对这颗宜居星球进行比之之前机器人带回的那些粗糙数据要更为具象、生动的体验式、参与式观察。 而且,也并非仅限于小竹所了解的关家势力所覆盖的那些地方,而是最好能走遍了这身体能到达的所有地方。 小竹眼里的“我们”和“他们”,在洛蓝眼里,都是“你们”。且,这样的“你们”,还是和洛蓝眼中看到的这星球上的其他动植物没什么本质的差别。——都是她眼里的观察对象。 洛蓝眼里的这星球上的所有人,不管是哪国的、是何身份,都是她眼中的“小白鼠”。必要时,洛蓝会像对待她自己世界的“小白鼠”那样的,拿“小竹”这样的人来做实验。 不过,鉴于洛蓝此次到访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初步积累以“当地人”视角去收集了解的更具象、真实、实用的生存手段,所以,比起拿“小白鼠”开刀,显然更合适的做法是:让她自己混入这些“小白鼠”中,参与到他们的生活中去;同时,又要能独立于他们的生活之外的,随时旁观着他们的一切。 所以,小竹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至少,在洛蓝这具身体再次死去、她体内的粒子机器人将这次到访记录的所有信息再都带回原来的世界之前,小竹他们还是安全的。 而像这样的参与式研究,洛蓝他们将会重复很多次。并且,从下一次开始,系统将会根据洛蓝这一批初探员们带回的更为具体的、是他们自己参与所得的信息,来进行更有针对性的改进。 然后,系统就会将这种能更加适应具体目标星球的改进,再以信息形式写入所有二批出发的观察员的基因中,让他们能在抵达目标星球并成功的在借用的“当地人”身体内复活之后,就能立刻被当地的特定环境激活了他们各自带来的特定优势。 这些优势,将会让观察员们在目标星球轻易获得远非“当地人”所能及的、但又不会超出了他们所借用的实体的天然极限的——这样的生存优势。 有了这样的生存优势,观察员们就能更加顺利地展开自己的各项参与式研究。这样的实验,将会重复很多次。且,根据需要,每批到访的观察员的数目,也会有所调整。 直到系统能做到了,能确保所有派出的观察员利用系统在目标星球上随机挑选的任何一具“符合条件”的身体,都能好好地活到了自然死亡。——直到做到了这点,系统才能真正展开计划的第二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18. 差别(2) 系统计划的第二步。 要根据掌握的完整信息,有针对性地开发适合不同目标星球的不同特色的旅游项目。让每个游客都能在目标星球上,以“当地人”的模样,自在的与当地人生活在一起。 而且,还得能根据游客自己的意愿,随时结束了这样的体验式旅行,重新以信息形式将游客送回他自己的母星。而游客们带回的信息,又会进一步丰富系统整体的信息库。 不管对小竹他们而言,这样的计划将意味着怎样的灾难,但对洛蓝他们而言,这么做,显然是能实现“双赢”的好事。 像这样看似很有前景的旅游项目,全宇宙的公民们都很乐意支持。而对系统而言,那不过是这项计划的附带产物,并非是系统的真正目的。 洛蓝他们之所以被系统派来执行这次的调查任务,真正的目的,是要赶在他们所在的宇宙最终变得不再宜居之前,及时搬迁到另一个同样宜居、但相较更加年轻许多的宇宙的所有宜居星球上去。 这便是洛蓝他们展开这次调查行动的第二个目的。也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声称是为了开发全新的旅游项目——不过是为了转移还不明实情的普通民众们的注意。并且,这样的解释,还能让系统获得民众们对展开这样的探索行动的热烈支持。 类似这样的把戏,想来小竹这里的人应该也很熟悉。只不过,相比小竹他们眼下玩的那些,洛蓝他们玩的规模……可能更大了些。 不仅如此,事实上,当洛蓝能用‘苏影’的身体重新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开始,一个结局就已然注定了:洛蓝他们那势不可挡的搬迁计划,已经步入了真正的实践阶段。 一旦这项计划最终完成,那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待洛蓝他们日后搬迁到小竹所在的这个宇宙,在这里重新建立了一个全宇宙互联互通的“信息共同体”后,洛蓝他们还能与小竹他们和睦共处。 自然的,最坏的打算也是要有的。那就是:即便洛蓝他们能对这个宇宙的能量进行高效获取、利用,而不必与“当地人”发生资源争夺,但洛蓝他们也还是会因为无需担忧能量获取,而有足够的余力去寻找能打发时间、不让自己感觉无聊的消遣手段。 然后,为了不无聊,洛蓝他们就可能会为了取悦自己,而把“当地居民”当作是他们原来世界的那些动植物一样的对待了:或是当宠物养着;或是杀了、吃了;或是纯粹只是为了获得快感,而穷尽想象地对他们进行各种虐待;又或者,因为在意、喜欢,就干脆建个“植物园”、“动物园”、“野生动物保护区”之类的,把小竹他们养在里头…… 平心而论,小竹他们虽然看着是“人”,但在洛蓝他们的眼里,小竹和她原来世界的其他动物一样的,只是“动物”而已。是生活在洛蓝他们眼中的“自然环境”中的“野生动物”。 洛蓝他们会这样看待像小竹这样的“人”,很正常。很平常。 在洛蓝所在的宇宙,像她这样的人类,也不过是那宇宙的诸多公民中的其中一个种类。他们都是归属于那个宇宙单位的“信息共同体”,都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连他们自己都是这样认识自己的,那洛蓝又如何会诧异于自己会把像小竹这样的“人”看成是“野生动物”呢? 她会这样想,很正常。不这样想,才是奇怪。 就算会因自己借用的身体而对小竹最终产生“同类”的认同感,但那也是需要经过一段适应、认同的时间的。 一个月的时间,显然还是太短了。 事实上,洛蓝在她第一次用“苏影”的眼睛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看到的,其实只是一堆杂乱无章的数据。 她能很快学会“看到”,还是多亏了她自带的“知识库”里记录的那些底层规律,让她能有据可依的、有选择地分辨提取出她接收到的所有数据中的特定数据,再将它们继续分门别类地归纳成更加具象的相应信息。 是这些信息告诉了她,她的眼前该是怎样的地形,周围物质根据成分比例来判断、该是什么外型的呈现,她所借用的身体又该是什么结构、什么体型、具体又该怎么协作才能保持身体的最佳平衡状态? 然后,才是她基于这些信息,再系统地统合出一个更为具象立体的三维能量聚合状态。那状态,便是所谓的“实体”,是她的这具身体的眼睛所本该“看到”的所谓“模样”。 这一月来,不是洛蓝醒来了,她自带的“知识库”就能完全适应了这具身体。 这一月来,洛蓝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学会了怎样使用这身体与生俱来的“有色眼镜”,来有选择性地看见她该“看到”的一切。 比如:这样的地形,她该看成是什么样的?这样的“人”,她该看成是什么样的?这些东西,她该看成是什么样的?怎样的,才是“好看”?怎样的,又是“难看”?怎样的,是“不好看”或“不难看”?怎样的,是“丑陋”?怎样的,是“一般”? 这些看似稀松平常的本能判断、或是后天习得的所谓“常识”,对洛蓝而言,却都是需要在那一个月里,从零开始的重新学会的。不学会这些,她根本就没法用适合她借用的这具身体的方式,在这里生存下来。 对洛蓝而言,并非是只要学会了说话,能听懂这身体的“同类”的语言,她就能在他们的群体里生存下来。就更别提,还想能自在的在这群体中活动、生活了。 然而讽刺的是,哪怕是这样近乎无可想象的差异,哪怕是这样近乎天壤之别的极不对等的初始交涉,但小竹他们和洛蓝他们——这两个宇宙的居民各自的所作所为,却仍旧是在遵循着近乎相同的底层规律。 从一开始,他们就都依循着相似宇宙的相似底层规律演化而来。而这样的前提,也从一开始就决定了:无论他们各自的“游戏”如何变化,他们也终是无法违逆了相似的底层规律。 他们折腾了半天,却连“变化”本身,也是在遵循“底层规律”而运作着。最终,他们也仍旧没能脱离“底层规律”而独立存在。 这点,不管小竹是否能觉察到,反正,洛蓝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19. 交锋(1) 正因为从一开始就很清楚那个或许是小竹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觉察到的真相,所以洛蓝自觉,从一开始的,她就该是比小竹更多了一种优势的:哪怕她现在基本就是“赤裸”地来到这里的,这才使得她眼下确实不比小竹更占什么生存优势,但她却能比小竹更清醒地认识到——她能同时接受的两种观念: 一是,她和小竹在本质上没有分别,都是能量与信息的三维聚融状态; 一是,她眼里的小竹,就是她的观察对象,她眼里的“野生动物”。 这两种观念,在洛蓝这儿能同时存在,全不妨碍她正常执行这次的初访任务。而且,在必要之时,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观念,还能帮洛蓝及时调整适合的心态,及时转换对她更为有利的视角,以助她能及时看到、并获取到更为有用的资源,来为她所用。 是要“平等”呢,还是要“不平等”,这就得看怎样的平衡才对她达到目的会更加有利。 而小竹呢,却绝对无法想象,洛蓝是可以不必考虑“生命”的以旁观者视角去对待她以“苏影”的身份所将遭遇的一切的。——光就这点,就已是洛蓝的一大优势了。 “就算被降到了同一维度,但只要我还有你永远都无法想象的优势,那你就永远都无法将我的一切都提前料算到。 “较量,尤其是无法胁迫对方依着自己的规则来展开的较量,怕的不是对方的手段丰富难测,而是从始至终的都不知对方真正的目的。 “你不知我想要什么,但我迟早会知道你想要什么。到了那时,你能用上的所有资源手段,我都能提前料算到。到时,我最坏的选择,也不过是直接在‘目的地’等着你来,直接省去对你的中途拦截。——反正,你的目的,又不是我的目的。于我,并不妨碍。但我于你嘛……呵,那就不好说了。” 洛蓝相信,只要她摸清了小竹的底细,那小竹势必会沦为她的囊中之物。只要她摸清了小竹的各种关系网,她就能很轻易地知道:小竹能触到的边界在哪儿,以及,以他的处境限制了他能拥有的选择至多能有多少?甚至于,连小竹最终一定会走去哪儿,她都能提前料算到。 可以说,小竹想做的,究竟能不能完成,怎么完成,——这些不一定能料算到;但,他一定会往哪个方向走,最终的目的地是哪儿,却是不难料算到的。 比起洛蓝,小竹的确定性实在太高,能约束他的也实在太多。那要想在大局上掌控了他,也不是很难。至少,绝对会比他们这帮人想要掌控了洛蓝要容易得多。 经过一夜在“睡梦”中的整理,当洛蓝再次醒来时,她已清楚了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事到如今,你也该跟我说实话了吧。你肯定不是书童。你究竟是谁?和关默究竟是何关系?”洛蓝醒来时,小竹貌似也是同时醒来的。她就直接对着此时与她还是正对面地卧躺着的小竹如此质问道。 小竹挑衅一笑,“一晚上都不理我的,现在总算愿意开口了?怎么,对我有兴趣了?” 洛蓝听了,半点不害臊地直接回答道:“是啊,我何止是对你有兴趣了,我是非常非常地想要了解你呢。” 看着洛蓝投来的异常认真的目光,小竹反而警惕了几分,不觉收敛了玩笑的心思。 小竹虽没立刻回应什么,但他瞬间的表情细微的变化,洛蓝却是觉察到了,但故意表现得似无觉察地继续说道: “傻子也看得出,你的身份定不一般。你与关默的关系,也绝不简单。且,若我料想得不错,你能在我身上浪费的时间,该是不多了吧?既如此,那我们就别再耽搁彼此的时间了。 “不怕告诉你,想要唤起我的记忆,好让我能为你所用,——像这样的打算,你最好趁早打消。因为不现实。 “你我都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宜再耽搁。若你还傻等着我那不知何时才能恢复的记忆,那只会让我们最终都因小失大。 “不瞒你说,我直觉得,好像有什么是比恢复我的记忆要更为重要之事,在等着我去做呢。但我又确实想不起,那究竟是何事?但又总是莫名地无法忍受再在这里多耽搁片刻。 “而你呢,不管我的记忆能对你有多大的帮助,但再这样傻等下去,显然也并非是明智之举吧。 “既如此,倒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先陪我一段时间,陪我依着我的直觉去做些能让我感到安心之事。 “没准哪,在做这些事时,我能想起些什么来。就算,我仍旧想不起什么来,但能让我安心的,——就凭这点,也该是能给你些启示的不是?或许,你能从中发现什么是你们过去遗漏的细节也说不定呢。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想来,这一月来,你也该是见识了我的‘本事’了。哪怕是失忆了,也仍无法将这身本事给彻底抹去呢。 “你我都清楚,不管我的失忆对我是否是好事,但对你们,却绝对是个机会。你们会在我这儿周旋、浪费时间,无非就是因为我身上还有你们想要、却又无法直接夺取的东西。且,还是无法从现在的我的身上获取的。 “若我猜想得不错,你们想要的,该是与我失去的记忆密切相关的,但又不全在于我的记忆的东西吧。否则,你就该直接想尽办法地恢复我的记忆才是了,而非像现在这样的,总是随时地试探于我。 “你以为我看不出,比起我的记忆,你更在乎的,是即便失去了记忆,却仍还能为我所有、为我所用的东西吗。——我说的,是与不是?” 小竹看着洛蓝那平静无波地直视着他的目光,罕见的,竟也用同样沉静的口吻认真回应道:“这么说,若想得到我要的,就得先合了你的意,陪你去做你想做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20. 交锋(2) 小竹的言外之意,洛蓝自然清楚。她只是无所谓地嘴角微翘,似笑非笑道: “你想怎么理解,随你。反正,只要你答应了我的提议,那我们就能各得所需。 “我知道怎么做能让自己安心。但若是你无法从中得到任何对你有用的线索,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怪不得我。 “我好心提醒你:当事情变得异常复杂、无可预测之时,最好的应对,不是用更复杂的手段去解决,而是要将你对这事的理解再重新变得简单。若是眼下能用的手段都无法简化了你眼中的事情,那么,就该是你需要转换想法去重新审视眼下的一切的时候了。 “手段,终究是手段。再高明,也只是手段。只不过,这手段是要越用越简单,还是要越用越复杂,全只在于使用的人是怎么去想、怎么去用的。 “这是人的问题,和手段本身——无关。” 洛蓝的意思,小竹大概听懂了。只是像这样的说法,哪怕忽略掉洛蓝话里的语病,他也仍是头一次听人这样形容。 直到此刻,小竹才算真正明了了为何关默会对这个洛蓝这样的特别——竟会默许他带她离开。 原来,关默早就怀疑这个洛蓝可能的深藏不露。即便他们都已核实了她的身份,知道她确是“苏影”无疑。但她的失忆,看来也是真的了。然而,也正是她的失忆,才更显得她的深藏不露。 只是,这样的苏影,却又让此时的小竹越来越偏向于相信自己曾向关默提到的一种可能:苏影的失忆,很可能是她故意为之的。 尽管无法想象苏影究竟是如何练就出这样的本事的,但眼前这个自称是“洛蓝”的失忆后的苏影,她的表现,却是的的确确的充满了危险气息,让人不敢轻易放松了警惕。 小竹不禁冷笑道: “算你厉害。若你没失忆,我们必定不会如你所愿。但你的失忆,却反而令我们必须如你所愿了。 “为了逼我们入套,你竟会不惜让自己失忆?你对自己,还真是下得去狠手啊。也自信得,让我都不能不对你刮目相看了。 “厉害,果然厉害!你这份胆量,确是我自愧不如的。” 洛蓝先是有些不解地看着小竹。但待她跳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转而以小竹告知她的那个“苏影”的身份,去想能让小竹说出这番话背后的可能前提时,她才了然: “你是说,我是故意让自己失忆的?惟有如此,才能接近你们?也惟有如此,你现在才会愿意跟我走,陪我去做我想做之事?因为,在你看来,要想得到你要的,除了接受我的这一提议之外,你已别无选择了? “当然,顺便的,你也想看看,我所认定的——即便失忆了,也不会妨碍到我达到自己的目的——的这份自信,究竟是从何而来? “你,是否是这个意思?” 小竹的眼波不觉微微晃动。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违和感:明明洛蓝向他确认的,都是明摆着的事实,但为何经她这么一问,却反而像是这些事本就与她无关,却是经他自己这么一提,她才第一次知道了这其中的关联? “就算是失忆了,她也还是苏影啊。可为何,我却总有种她不是苏影的错觉?就算她是因为失忆,才不肯承认自己的过去,但这样坦然的与自己的过去彻底划清界限……她,真的是苏影吗?” 至少,小竹觉着,若换作是他失忆了,那不管是意外还是故意为之,但凡与他的过去有关之事、能让他知道哪怕一点的“他究竟是谁”——像这类的事,那不管是什么,他都不可能会像洛蓝这样的对自己的过去全不在乎、全然无动于衷。甚至于,还想要与自己的过去彻底的一刀两断了。 “她难道不会觉得没有过去的自己是不完整的?难道,她不会不安吗? “就算过去的一切,的确会令她想要摆脱了过去。但那也得是她记起了那些过去之后才会做的事,不是吗? “但她现在,不仅不记得过去,还完全不好奇自己的过去。还很乐意与自己的过去一刀两断了? “可是,这样的她,又想要顺从自己的‘本能’,去做能让她感到安心之事?——这,又像是并不排斥她的过去要她去做的…… “她自己不都明说了——能让她安心之事,必是与她的过去有关的。她这……究竟是在拒绝过去呢,还是想要寻回过去?” 小竹也是迷惑了。他既不能理解自己为何会有“洛蓝并非苏影”的错觉,也不能肯定洛蓝是否真会如他所料的、是想利用失忆来诱他入套?但不管怎样,他知道,眼下,他也确实是别无选择了。 洛蓝说得对,他们确实都不能再多耽搁了。虽然他其实是和洛蓝以为的刚好相反——他并不想让洛蓝那么快的就恢复了记忆,但傻傻地等着她最终显露出她的真正价值,这确非明智之举。 “好,就如你所愿。你想去哪儿,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小竹没有再继续与洛蓝纠缠刚才的话题,而是言归正传地答应了洛蓝的提议。决定先陪她一程。 他倒要看看,她能如何在失忆的情况下,还能诱他入套?——除非,有人暗中配合。 若是真有人配合,那就必须是在她失忆之前,就已将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的。 想到这点,小竹灵光一闪,瞬间就想起了洛蓝昨日提到的:她想去离这儿最近、人又多、却不能是关家势力所控之地。 “她说她想做能让她安心之事……”小竹不禁怀疑:莫非,想引他去这样的地方,就是洛蓝计划的第一步? 若果真如他所想,那他们即将要去之地,就必定是洛蓝早已事先做好了部署之地。那里,必定会有洛蓝的人埋伏其中,等着他们的到来。 “是与不是,去了就知道。” 自然的,在去之前,小竹没忘及时用燃放关家特制的彩烟来让关默、和其他正好也在附近的关家势力,能及时知晓了他们将要去往的方向。而顺着那方向继续走去,就会到达洛蓝要去的地方——那是一个离他们最近的、又恰好不是关家说了算的城池,涡湾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初访记》正文 21. 知,不知(1) 涡湾城,因有一条弯曲浅窄的是从地下涌出的泉流,绕着如今建成的城池一带一圈圈地向外绕流开去,而得此名。 那里,是这一带的水源补给要地。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有该地的所属国——刘国,派重兵驻守着。后来,还干脆就在那儿建起了一座要城。专门负责收取往来商旅的过路税,并保障往来商旅——无论敌友,皆能在那儿获得安全的补给。——只要给足了银两。 那里,是刘国直接管辖之地,任何商旅势力都无法在那儿一家独大。 可以说,涡湾城,就是最符合洛蓝提出的所有条件的地方。只不过,若真去了那儿,那就算洛蓝是苏国三王爷的女儿,就算她背后有苏国替她撑腰,她也不可能能正大光明的在别国的地盘上对小竹下手。 可一旦出了涡湾城,那就算离开了刘国的领地而不会被刘国妨碍到,但单凭洛蓝独身一人,怕也无力对抗他们关家遍布周边的那源源不断的势力支援吧? 所以,若洛蓝真有企图,涡湾城——便是她此行最佳的选择,也是她唯一的选择。但若选在了那儿,就决不能明目张胆的行动了。而且,事后她还得能不惊动到刘国的做好善后。 要做到这些,洛蓝就必须早在她独自出现在他们关家营帐附近之前,就已经提前在他们关家货运的往来必经之地——涡湾城——部署好一切。 连涡湾城方圆百里内的所有与关家有所往来、或是有过瓜葛的敌、友们的行踪,她都得了如指掌、算计在内,都得提前做好了必要的布防、或疏通。 “不过,若她真有自信即便是失忆了,也仍能依计行事、不会妨碍到她原定的计划的话,那她能提前部署好这一切,坐等着瓮中捉鳖,——这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自从一月前,有探子回报说,营帐附近出现了可疑之人,而后,待关默出去一趟就带回了个虚弱得只剩一口气的小女孩起,小竹就始终都在观察着她。 这一月来,小竹不仅没有失望,反而还十分庆幸关默带回了个十分有趣的玩物。 没错,从一开始,小竹就没天真地以为,会独自一人像难民一样的出现在他们营帐附近的可疑人物,会是什么普通人。——哪怕她看上去,也只是个比他还小些的小女孩。 而这一月来,洛蓝的种种表现,也确实没让他失望。哪怕是失忆到好像一张白纸般空白,却仍没能掩盖了她早已练成了本能的那一身本事。——这,倒是让小竹小小地兴奋了。 他第一次庆幸着:总算派了个有点意思的人来了!过去那些的,简直无趣透了。 不管是谁派来的,不同于关默冷静谨慎地亲自带了几名亲信去查探了这女孩的真实身份,小竹却是一边十分享受着与这个“墨”一起的角色扮演游戏,一边又十分满意于她的每个情理之中又总在他意料之外的反应。着实是有趣。 但…… “你若真想得到爹的承认,就别对不该动情之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起那一月的过往,小竹就不觉想起了关默对他的这句提醒。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对洛蓝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但觉着她有趣,却是事实。甚至,就在关默这般提醒他时,小竹心里还曾偷偷想过:想背着关默,将洛蓝给偷梁换柱了,然后待这事了结了之后,就将她换个身份私养在身边,也好给他解解闷。 小竹得承认:在遇到洛蓝之前,他还从没发现,还能有这样好玩的人,总能让他兴趣不减的。这样的乐趣可不比其他。至少,在他找到其他的替代物之前,洛蓝是不能轻易失去的。不然…… 光是想想,小竹都觉得自己无法忍受那突然空出的一大块没法填补的缺失感。 兴趣这东西,就是这点不好。一旦被喂养出来,甚至喂大了,尤其还是像上了瘾般的迷上了,那相应的需求就不会消失,只能被替代。而若是没有其他更优的替代物,那就很难断瘾了。 如此,当小竹决定答应洛蓝的提议之时,他心里其实是有些矛盾的: 一方面,他希望洛蓝不会让他失望,他希望看到洛蓝是真能做到——即便让自己失忆了,也仍不妨碍到她自己之前的计划的顺利展开,依旧能依计逼他入套。 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自己真料中了洛蓝的预谋,更不希望她的计谋会进展得太过顺利了。否则,他自己很可能会性命不保不说;就算,他真能化险为夷,但要想顺便趁机避开了关默的眼线地将洛蓝给安全带走,自此私藏起来,——怕也是不易的。 小竹就是这样,哪怕都有性命之忧了,却还是不肯放弃自己的私欲,还是想要什么都得到,一样都不想轻易放弃了。 趁着天色刚亮,大地还未重新回温到难以长时间在日头下行走的热度,洛蓝就跟着小竹去了她想去的“最近的、人多、又非关家掌控”的地方。 直到一路无话地紧跟着小竹徒步走到涡湾城的城门,由他向守卫出示了通行证、带着她进了城,并在就近的一家茶铺歇下脚后,洛蓝才算基本回过味来:小竹是算好了大概的时间才出发的。他知道,以他们刚才一路不停的行走速度,一定能在那日头升至最毒之前,进到这城里。且,他还很肯定,她一定能跟上他的速度。 事到如今,经过这一日一夜的与小竹的单独相处,洛蓝至少可以确定: 不管小竹告诉她的关于“苏影”的事究竟有几分真实,但他对她这身体的可能能耐,还是有些把握的。他知道怎样程度的消耗,是她如今的体力所能承受的。 若非如此,他不会让她和他一起一日一夜的不饮不食,紧接着,就敢带着她又徒步疾走了近两个时辰,这才歇下。 看得出,小竹的底子不差。而她的这具身体的底子,似乎也同样不差。而小竹,似乎很清楚这点。——比洛蓝更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22. 知,不知(2) “看来,这份熟悉感,该是苏影的身体存留的记忆。 “虽然,我对她的过去毫无兴趣,甚至不想被她的身份牵累了。但眼下看来,若我不肯先去了解了这具身体的过去,那这身体恐怕也不会轻易接纳了我这个新入伙的。 “就算这身体要是没了我,肯定是活不成的,但我也好不到哪儿去。若我没有这身体的配合,怕也同样没法自如行动的。——它这是在威胁我,也是在考验我的诚意。” 与那些自存在起,就是与身体同生共死的“当地人”不同,洛蓝的“借用”——这一手段,从一开始就已决定了她日后必然要面对的一个问题:借用的身体,必然会对她产生排异反应。——身体不是只对外来器官会有排异反应的,对那看似无形的意志,也同样会有。 “你想来的地方,我已经带你来了。那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小竹低声问道,有意不想惹来周围人的注意。 “嗯……”洛蓝漫无目的地环顾了下四周,感觉周围的一切既熟悉,又不熟悉。毕竟,类似的边塞风光,她的“知识库”里也有。如今看见了类似的画面,自然也会有熟悉感。 不过,此时的这份熟悉感,却与此前那一路走来时所感受到的熟悉感,有些不同。是否只是她自己的熟悉感,还是她身体仍存留着的那部分属于“苏影”的记忆所带给她的熟悉感?——这两者的细微差别,洛蓝还是能觉察、分辨出的。 尽管这身体的意愿不可能会强烈到能反过来控制了洛蓝的意志,但在洛蓝能够完全适应了这具身体之前,身体本能的排他性会对她的意愿产生的各种干扰,还是不容她小觑的。 现实是,苏影的所有必须基于脑神经连接才能保持的记忆虽已被全部删去了,但她的身体长年累月习得的习惯记忆,却没有失去,而是与洛蓝的意识重新融合了。 尽管洛蓝目前还处在适应阶段,还未能完全自如地驾驭了这具身体已经掌握的一切能力。但也恰是因为还未能与它完全合一,才会对是否是她自己的感觉,反而能有更加敏锐的觉察力。 “是这里。”洛蓝不禁脱口而出。 “什么?”小竹故意明知故问道。 “啊?”洛蓝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并非是她原来的打算,而是她身体的感觉。 洛蓝自然是不能告诉小竹:她之前的提议,纯粹只是为了方便自己能摆脱了“身份”的束缚,好去展开她此次到访的观察任务。却哪里想到,到了这里后,她的身体却明显有了与她原先的打算并不一致的意愿。 虽说,在机器人的帮助下,洛蓝已能让自己的意识与这身体共用同一个生命整体,但它们彼此的适应、融合、直至最后的合为一体,却还需要一段磨合期。 洛蓝目前也只是学会了最基本、却还不熟练的看、听、说。其他的例如呼吸、闻、味、触这样的本能,就都只是身体为了自保,才自行保持着的,并不完全听命于洛蓝的指示。 同时,洛蓝也不知该如何下达恰当的指示,才能让身体如她所愿地展开相应的行动。 “好吧,朋友,既然咱们是一条船上的,那我就先顺着你走。但你得答应我,等我帮你了结了你所挂念之事,你就得把那‘钥匙’交给我,以作回报。” 洛蓝相信,她的身体知道她所指的“钥匙”是什么。她要让这身体所拥有的一切能耐,都将彻底的为她所用。 只要身体交出了那把“钥匙”,那就等同于是承认了她的加入,承认了她是“自己人”。这样,她才不会再被身体当作“异物”来排斥。不再被排斥,才能真正的与身体融为一体,与身体成为新的整体。 只有做到了这一步,洛蓝才算是真正拥有了这具身体。她这个人——从内到外、从外到内的——才算是真正的成为了完整的她,洛蓝。 与身体达成协议的同时,洛蓝并不是没有觉察到小竹看来的那早有计较的眼神。 洛蓝看得出,小竹似乎对她想来此地一点都不意外。更看得出,小竹可能根本就以为她是有意要引他前来此地的。而他,不过是在将计就计。就像他自己说的,是——如她所愿了。 原先呢,洛蓝只是觉得,小竹的想法并不妨碍她展开自己的调查研究,便就懒得去澄清他的误会。况且,以她现在的身份,也确实不好澄清了那些误会。 但现在情况却有些不同了。自进城后,洛蓝身体明显的与她的意愿有所出入的反应,却是提醒了她:或许,小竹猜测得不错。至少,那个“苏影”原先的目的,应该是想诱他(关家人)前来此地的。 若真是这样,那小竹之后可能遭遇的,他自己应该会比洛蓝更加清楚。但他未必会想到:或许,他将遭遇的,其实已有了变化。——因为,那个真正的苏影,已经死了。 洛蓝很清楚,粒子机器人绝不会强占了还未死亡的生命体的身体的。虽是随机挑选的,但也绝对会遵从系统预设的筛选条件,只随机挑选这个目标星球的全球范围内、恰好在洛蓝以信息形式到达这里的一秒内死去的所有“人”中的一个。 全球范围的数量,就不怕没有刚好是在那一秒死去的符合系统预设条件的“人”。所以,即便对“苏影”的了解洛蓝远不及小竹,但就凭她一定是这世上唯一知道“苏影”是真的死了的人,她就敢肯定:就算她还是“依计”把小竹带来了这座城里,但之后会发生的,却必定不会再与苏影最初的谋划分毫不差了。 “不管那个苏影是怎么死的,都一定不是她计划内的。 “能消耗掉粒子机器人带来的所有修复能量,竟连半点都没给我留下以备万一的,就足以想见:那苏影死时所受的伤病,定是不轻。 “只可惜,‘初访’素来奉行极简。除了为方便我能对照着研究这里的生态系统而必须携带的‘相关知识库’外,系统就什么都没让我带上。 “这下可好,我竟连自己借用的这身体之前究竟是怎么死的都没法知道了。 “系统竟连翻看修复记录的权限都不给我!就那么怕我会私自篡改了实验数据?——过分!” 心里虽这般腹诽抱怨着系统的事先设定给她带来的诸多不便,但同时,洛蓝其实也很清楚:系统这样做,也是为了保障她日后回去时所带回的数据是客观可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23. 投宿(1) 就算不在意小竹的安危,就算只是为了她自己的安危着想,洛蓝也必须尽早提醒身边的小竹,让他知道:不管“苏影”是否真有预谋,都一定已有了变化,必须小心。 问题只在于,她该如何让小竹既能觉察到这点,又不会惹来他对她的怀疑? 想了想,洛蓝向小竹询问道:“你身上带的银两够不够?我想住好点的客栈,想好好地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 洛蓝没有提及自己究竟想换身怎样的衣裳,她想让小竹替她决定,以便她从他这样的选择中看出他可能的意图;或是,他所以为的她本该有的模样? 洛蓝可还记得,小竹是说过的:会“配合”她。——那故意让她明显暴露于“苏影的人”的眼中,不就是他对她的最好“配合”了嘛。 小竹小抿了一口茶,勉强忍住了笑意,然后道出了缘由: “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忘了。若你过去查过我们(关家),就该知道:我在这儿,自是有愿意向我提供应急银两的钱庄。它们会将债记在‘关家’的账上,一年结算一次。连本带利。” “这么说,”洛蓝打断了小竹的话,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你是自小就跟着关默来往于这一带的?所以,这里的钱庄才会认得你这个人。而你这个人的身份,就是最好的信用证明,无需再提供其他的证明、或是抵押物?” 小竹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好,你虽然没了记忆,但好在还没真伤了脑子,这脑瓜子倒是转得挺快。” 洛蓝懒得理睬小竹那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的“夸赞”,直接白了他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言归正传道:“既如此,那就用你的这张脸,给我定个上房吧。先记你账上,我日后自会还你。” “可以是可以,但你拿什么抵押呢?口说无凭吧?” 洛蓝一听,反而似笑非笑地讽刺道:“呵。怎么?你都能直接用‘脸’抵押了,我就不行了?” 言下之意,既然小竹都笃定了她就是“苏影”,那以她的身份,以她竟还值得两国的公主皇子亲自前来索要的这份价值,他还能怕她跑了不成? 小竹没想,自己的玩笑这么快的就被洛蓝用他自己才刚说过的话给堵了回去。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只好先做了妥协:“也对。那就先记在账上。等他日,再来向你索要。” “嗯。”洛蓝故意佯装没有听出小竹这话里分明就有的什么言外之意。她直觉得那定不是什么好事,就干脆直接忽略了,不给他任何能引诱她做出除了“还钱”以外的其他承诺的机会。 见洛蓝懒得搭理他,小竹倒也识趣的没再继续纠缠着不放。既然来日方长,那他又何必急于一时,反惹得洛蓝对他太早起了戒心,反致得不偿失了。 一味地想着自己的计较,想着之后要如何的将计就计,然后趁乱把洛蓝私下掳走?——一心在意着这些,此时的小竹就愣是没想过,他自己可能会遭遇洛蓝以外的其他威胁。 小竹带着洛蓝去了他过去常去的客栈。 小二一见是小竹来了,都不必他开口的,立刻就给他和他带来的那位打扮与他相似的“书童”,准备了两间上房。 自然的,所有费用,就直接记在了他们“关家”的账上。 小竹没有阻止,直接就跟着小二去了房间。还特地吩咐,给他身边的“书童”准备热水,让“他”洗个澡。 小二迅速就去办了。 “那我就在隔壁等着。你好了,就来找我。”小竹嘱咐完,就与洛蓝几乎同时进了各自的房间。 小二是不知洛蓝是女儿身的,但小竹知道。那小竹自是要避讳些的。自是不便与洛蓝住进同一屋的。 更何况,他认定了洛蓝来此是要引他入套的,那就更不会背着他独自离开了。就算要留他一人,那也得是先把他引到了她的地盘,才好行动不是?——而这里,可是他的地盘。 可他哪里想到,洛蓝却因小竹的避讳,而意外得到了一个逃跑的良机。 洛蓝本以为,小竹会为了防止她逃跑,就哪怕是洗澡,也会与她共处一室。顶多的,就是两人各在屏风一边,用屏风阻挡住视线。 却没想,小竹竟就这么轻易的,就让她独自使用一个房间了。 “哦,对哦!他还以为是我有意引他前来的。”洛蓝后知后觉地想起这茬,这才了然了小竹为何会出乎她意外的对她如此放心。 看着小二给准备好的已装了大半桶的温热水,再越过那袅袅升腾的水汽,看到浴桶旁放置的类似她身上穿着的款式的衣裳。洛蓝便知:这套供她更换的衣裳,该是那小二自作主张给准备的。他该是误会了她是“书童”——还是与小竹身份相当的“书童”;而小竹呢,也并没否认了小二这样的误会。 见此,洛蓝又反而蹙起了眉头来。 “虽说,那营帐里的人都声称小竹是‘书童’,他也的确穿得像个书童。而营帐里的人,对他也明显比对关默要随便得多。但他们怎会看不出,小竹这个‘书童’平日里对关默的那种态度?就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分明的事,他们这些常年跟在关默身边的亲信们,难道会看不出?” 鉴此,洛蓝瞬间就有了另一种猜测: “莫非,他们这是演给我看的? “自然了,他们能做得如此自然,显然过去也多半是这样与小竹相处的。 “但是,或许,他们其实也是知道小竹的真实身份的,却故意对我绝口不提。否则,连我都能觉察到的小竹与关默非同一般的关系,他们又如何会看在眼里、却又毫不在意?” 事实上,别说营帐里的那些人了,就是刚才遇到的那个小二,他也显然有些猫腻。 看那小二的反应,他明显也是知道小竹并非普通的“书童”,所以才会即便这次只是他单独前来,同来的也并非是打扮得像关默那样的“公子”,小二却还是殷勤地招待着他们。 不过,洛蓝倒不觉得这小二是真的知晓小竹的真实身份的。在她看来,那小二顶多也就是知道自己不可怠慢了小竹。 再有就是,小二应该是在他们刚进客栈的那一会儿功夫,就已看出了:他俩决非主仆关系。 所以才会主动给他俩都各安排了一间上房。 不得不说,这小二的观察应变力的确了得;下判断,也很是果敢自信呢。——都不怕“万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24. 投宿(2) “不过,就算这小二真会如我所想,但也怕是没法从那小二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越是脑筋活络的,就越懂得合乎自己身份的自保。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该好奇,什么最好半点都别好奇,——这些,想必他心里是一清二楚的。 “那找他要情报?——以我现在的处境,徒劳是肯定的。没准哪,还反而会对我自己不利呢。” 想了想,洛蓝反倒有了警觉:看来,若想逃跑,除了小竹,怕是还得避着这客栈的掌柜、小二们了。 “看来,大白天是不行了。而晚上嘛……嗯,看来,还是得先熟悉了这一带的环境之后,再做打算为好。” 洛蓝知道,以她对小竹的了解,若她真想逃跑,就只有一次机会。小竹决不会大意第二次。所以,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尤其是要了解清楚这一带的环境,才好重新制定胜算更大的逃跑计划。若是现在就跑,那就等于是白白浪费了那唯一的逃跑机会。她不能那么莽撞。 重新理解了自己眼下的处境,刚才还一股脑地涌上的逃跑冲动,这才慢慢被平复下来。 洛蓝长吐了口气,还真就慢慢地洗了个澡。然后,又觉着时间还有很多,就想着顺便把那麻烦的长发也给洗了。 自洛蓝被关默带回营帐后,这一月来,就连沐浴、洗发这样的事,也都是那两位丫鬟姐姐伺候着的,她还从没自己亲自动过手。 “还好是先洗了身子、换好了衣裳,这才想着要解发洗头。若是这顺序反过来,那我可有得烦了。” 若是些看似特别复杂的问题,洛蓝倒未必会怕。却没想,她竟也有要为了“怎样才能快速有效地把那头长发洗干净”而费脑子的时候。——“知识库”里,偏就没有这方面的常识可供她参考的。 洛蓝解发后,站在浴桶旁,眼睛在自己那头都快长至膝盖的长发,和眼前那高到了她这小孩身板的脖颈处的浴桶,还有那浴桶里已经浮了一层灰的温水,——就在这三处,来回游移着。 眉头蹙了好半天,洛蓝才不经意的眼角余光瞟到了浴桶旁还装着备用的热水的木桶。这才灵光乍现。庆幸于自己个儿小、根本用不着那备用添加的热水,同时,就赶忙兴冲冲地端来房里用于日常洗漱的空木盆,挨着木桶放在了地上。 然后,她就用尽全力将那木桶里的水一点一点地倾斜着倒入了木盆中。这样,就省得提起木桶了。——毕竟,就她这半大小孩的身板,也没那力气。 叩、叩、叩。 “好了没有?都快一个时辰了。你不会是溺水了吧?”话落,小竹这才想起,之前洛蓝可是一直有那两个丫鬟贴身伺候着,哪里自己动过手的? 虽说,小二搬来的浴桶已是客栈里尺寸最小的,轻易不会让洛蓝那小身板溺了水的。而且,小二还特地给她在浴桶旁放了木阶,方便她进出浴桶的…… “她该不会是一失忆,就连怎么洗澡都不会了吧?该不会,真的溺水了吧?” 在意识到自己确实都快一个时辰没听见任何明显的动静了,小竹这才有些慌了。也不管什么避讳不避讳的,直接一脚就踹坏了门,冲了进来。 洛蓝好容易才摸索着把那头长发给洗了干净,还没待她拧去头发上的水呢,就突然听见有人一脚猛踹坏了房门,然后就直接冲了进来。 结果,两人四目相对的,都愣了一下。 “你干嘛?”洛蓝先回过神来,明显不悦地开口质问道。 “我……你……” 小竹还是第一次看到洛蓝刚出浴的模样。尽管她已将衣裳穿好,但那头长发却是湿淋淋的。明显是才刚洗好。 小竹尴尬地干咳了两声,干脆就厚着脸皮的直接走到洛蓝的跟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已经湿透了的面布。 他先是有些疑惑地看着那湿漉漉的面布,皱了皱眉,而后才好似明白了什么的有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怎么,你有意见?”洛蓝直觉得,小竹这样的反应,似乎是在嘲笑她不懂这面布的“正确用法”。 小竹没有搭理洛蓝,只白了她一眼,自个儿默默将面布拧干,然后就开始帮着洛蓝擦吸着她发上的水。 洛蓝在一旁看着小竹摆布着她的头发,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不耐烦地一把夺过了还轻握在小竹手里的那缕湿发。 “哎呀,何必那么麻烦。”说着,洛蓝特地站上了浴桶旁的木阶上。 “你干嘛?”这回,倒是轮到小竹不明缘故了。 洛蓝只是不屑地白了小竹一眼,算是回敬他了。 接着,就见她很干脆地像小竹刚才拧面布一般的,直接将她的头发当面布拧转着。从她能够到的最接近发根的部位开始,将所有的头发全束在两手中,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向下拧转着。 同时,她的上身微微向浴桶倾斜,好让拧出的水能尽数流落入桶中。 不一会儿的功夫,洛蓝就把原本还湿漉漉的直淌水的头发,给拧到了不再滴水的程度。剩下的,就只能是要么用干布一点点擦干,要么就等着它自然风干了。 虽说这最后的一步耗时较长,但毕竟自她醒后,像这样披散着一头半湿不干的头发到处晃悠的事,过去一月里,洛蓝可没少干。所以这回,她自然也没当回事。 但小竹可不这么想。 当他看着洛蓝用如此粗鲁的方式解决了头发淌水的问题后,就直接随意地用手抖了抖头发。——一见到这个动作,小竹即刻就预感到了她接下来可能会做的事。 就算刚才闯进来时看到的那一幕,是他头一次见到,但那之后的,在过去一月里,小竹可没少见到: 洛蓝那抖发的动作,是她每每转出屏风、来到寝帐的外间时,在她等不及头发自然干透就直接出了自己的寝帐、要去外面四处闲晃之前,她惯常会做的行前动作。 那动作,就像“仪式”一般的,在“宣告”着她将要去做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25. 发芽 小竹一见那仪式性的动作又出现了,立刻就先闪到了洛蓝要转过屏风所必经的通道口,挡住了她的去路。 后脚才到的洛蓝,一看小竹先是莫名踹坏了她的房门,现在又挡住她的去路,很是不解。她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到底想干嘛?”问完了,洛蓝才又回味过真正的问题来:“啊,不对!应该是问,你干嘛突然硬闯我的房间?你明知我在沐浴,竟然还硬闯!你,是何居心?!” 这么一问,洛蓝就被自己的思路给带偏了。她一脸不敢置信地上下扫视着眼前这个身高才和自己这具身体一般高、年岁也不过大了她两岁的十岁男孩。心里怎能不感叹:这孩子怎么这么早熟?才不过十岁啊,怕是连乳牙都还没换完全吧?竟就开始…… “你瞎想什么呢!”小竹虽是厉声否定,但他的脸却分明就是红了。 见他那反应,洛蓝想不误会都难了。她不免蔑笑道:“呵,你这是做贼心虚了吧?” 小竹听了,先是一愣,但随后,却不怒反笑了。他突然莫名冷笑了一阵,反倒冷静了许多。原先的尴尬,此时反倒是消弭殆尽了。 他难得严肃了一回,直言道:“你这样不能出去。” 其实吧,被小竹阻挡了去路,洛蓝并无所谓。刚才胡思乱想的那些,也没真的当真。不过是非常随意的随便那么一想而已。若真有谁当了真,那也只会是心里真正有鬼的那个…… 努力克制着想要笑出声的冲动,但面上,洛蓝却是故意与小竹好似较量般地互瞪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识趣”地收敛了刚才的那些胡思乱想,“及时”领会到小竹之所以阻止她像这样地出门——之所以“之前可以”但“现在不行”——这之间的最大区别:之前,是在他们关家的营帐内;但现在,却是在小竹以为的洛蓝已经设下圈套的涡湾城内。 “嗯?对啊!这是个机会!”意识到“区别”的同时,小竹那奇怪的反应,倒也给了洛蓝一个能及早提醒他小心——但不是小心她——的再合适不过的理由。 洛蓝故意轻咳了两声,便俨然一副正是占了理的姿态,底气十足地质疑小竹道: “小竹,你有点奇怪啊。既然你本来就是想要将计就计地随我进城的,既然你本来就是想看看我究竟能如何害你的,那你又何必阻止我出去呢? “我这个样子出去,不是更能让有心人尽早发现了我的女子身份。而越早暴露了我的真实身份,不就能越快的让我的预谋展现于你的眼前了嘛。 “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那你又何必阻止呢?” 其实,当看到洛蓝两眼突然闪亮了一下的时候,小竹就已经预感到了她肯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却哪里想到,她竟会如此直白地告诉他:她就是想害他。她带他来这儿,就是像他所想的,是为了害他。 哪有人会这么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要害之人:她不仅是要害他,还特地在害他之前提前提醒他,她已经把他引入了埋伏之地。 小竹有些不解地看了洛蓝好一会儿,却始终没能从她的眼里看出半点的端倪来。相反的,此时的洛蓝给他的感觉,却反而是十分坦荡的。 这份坦荡的感染力实在惊人。小竹不管如何坚信自己的推测肯定是对的,但他的心,却还是不能自抑的轻易就选择了相信:是他错了。洛蓝想来这里,并不是想要引他入套。她甚至对他根本就毫无企图。 这样真实的心声,令小竹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同时,又有些失望和泄气。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他知道,他不喜欢自己的这一面。不仅是因为觉得“他”无视事实、感情用事,更因为觉得这样的“他”是软弱的,是会拖他后腿的。他,拒绝接受自己的这一面,不愿承认“他”也是他。 于是,小竹不觉就抱臂于胸前,摆出了一副防御的姿势。他不觉得自己这样,真正想要防备的是他自己,他更愿意认为,他这是在防备着眼前的洛蓝。 小竹坦然接受了自己这样的认为,双眼直视着洛蓝,反问道:“哦?这么说,你是承认了自己确实在这城里设下了埋伏?” 洛蓝看着小竹那副小大人的模样,没劲地白了他一眼,有些没耐心地直白道:“我懒得跟你玩什么试探底牌的游戏。你听好了,事实上呢,我也是在进城之后才突然有的感觉:我相信,我的确是想来这里的。但为何会想来,我却是全无头绪。不过,与此同时,我又有着另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小竹显得格外警惕,又有些莫名的期待。既期待着洛蓝能证实了他对她的猜测是对的,同时,又期待着她能亲口证实了是他错了。——这是他理智上想听的,和他心里真正想要的——同时发出的它们各自不一的对洛蓝的不同期待。 洛蓝将视线再次缓缓移向了小竹,毫不闪躲他那明显有些复杂的正逼视着她的目光,回答道:“我对这里,有一种‘我必须要来,但又非常警惕着这里的一切’的感觉。你觉得,这是为何?还是说,我会警惕我自己的安排?” 小竹细细回味了洛蓝的这似是而非,似是问他、又似是自问的话。不觉的,又放松了双臂,自然地垂下。 沉默了良久,他还是略带纠结地确认道:“你的意思是?” 洛蓝始终装着没有觉察到小竹从刚才起到现在发生的那一系列耐人寻味的变化,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回答道:“我不是说过了嘛,我现在最强的本事,就只剩‘生存本能’了。那你觉得,除了会威胁到我的性命的,还能有什么是能轻易就激起我如此高的警惕的?” 两人互不示弱地用目光较量了好一会儿,小竹才终于有了明显的动摇,愿意考虑看看洛蓝的这番提醒。——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他的心之所愿,暂时的,占了上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26. 变化 承认了自己确实有了动摇,小竹的理智就不再执着于之前的坚持了,而是迅速就转而开始重新整理起之前已经知道的那些。想看看是否还有遗漏的: 首先,洛蓝确实还未恢复记忆;她也确实如她所言的,似乎对任何会威胁到她的性命的,都有着十分敏锐的警觉。但是,她也确实是在他们营帐附近被发现的。 心态的微妙变化,让小竹不由得产生了两种截然相反的猜测: 要么,就还是如他原先所想的:包括眼下洛蓝所做的这些,其实不过是为了误导他。目的,还是为了引他入套。 要么,就是洛蓝可能真的本是打算在此地设下埋伏,想要俘获了关家的要人。却不想,中途却发生了意外,害得她不仅失了忆,还差点就丢了性命。 也就是说,若真相是后者,那么,等待他俩的,将不会是洛蓝原本计划的陷阱,而反而会是想借着洛蓝、和她背后的苏皇的名义,来加害于他俩,好借此引发关家与苏氏皇族之间的彻底对立。而洛蓝和他,不过是倒霉的成为了这场阴谋的牺牲品。 “若后者才是真相,那最受益的会是谁?”——对于这个问题,小竹一下就想到了因为严重依赖关家供应的几乎囊括了全国上下所有人的生活所需的各类物资,却又无法找到能替代了被关家垄断了整个商贸网的其他商家,这才不得不顺从了关家的意愿,与自己才在几年前主动单方面断交了的苏国、又重新缔结了姻亲之好的顾国。 “会是顾国吗?” 虽然,动机上是有可能的,但想起昨日亲眼见过前来要人的顾国三皇子顾元和苏国五公主苏蓉——他俩当时的反应,小竹又觉得,顾国不像是策划了这场阴谋的执棋者,反而更像是与关家一样的被强行卷入其中的一枚棋子。 但显然的,那两人也必定是知道些内情的。而且,还分明就是特地前来要让他们关家知道:苏影,是他们都想得到的人。 “是真的想要,还是只是想借此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又或者,他们根本就是想借我们关家之手,对苏影、乃至她背后的苏皇不利?” “怎样?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线索?”洛蓝的问话,打断了小竹的思考。 “啊?”回过神来的小竹,一脸茫然地看向洛蓝,显然没有听见她刚才的问话。 看着小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洛蓝不满地瞪着他,警告道:“我可提醒你,眼下,咱俩中,你才是那个更具优势的。若是连你都稀里糊涂的,那别说你能不能保护我了,就是你能否自保,我都深表怀疑!还是说,你要我这个失忆的,不仅不能指望着你来保护我,我还得提防着可别被你给连累了!” “呵,好大的口气。”话虽回敬得满是火药味,却根本听不出小竹的半点脾气。反而,听出了他些许的心虚。 “啧啧,小毛孩就是小毛孩。没这能耐,还硬要逞强。会遭遇超出自己能力所及之事,本就实数平常。承认就好啦,然后跟合适的人一起合作解决,总能增加胜算的。——这很难吗?干嘛一副好像‘一旦承认了,天就会彻底塌掉’的样子?这才十岁就这样了,那等他再大点,那还得了啊?” 这般嫌弃的同时,洛蓝仿若已经看到了小竹未来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喜欢给自己找罪受的“自虐狂”。 “诶,”虽然已不打算出去,但也得善后不是?洛蓝就刻意看向门口方向,提醒小竹道: “你闯的祸,自己解决。若不快点,那就算这客栈的掌柜、小二们能睁只眼闭只眼的,也难保不会惹来有心人的注意。只怕到时,就算我不出去,也自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还是说,你打算待我将头发重新束好后,就立刻带我去另投他栈?——那不是更可疑吗?” 话末,洛蓝还小声嘀咕了句:“早知道就不洗头了。看来,他们一月才洗一次头的,也不全是条件限制所致……” 虽不知为何过去一月里、关家营帐的人全都惯着她那些并不利于在这一带生存的生活习惯——哪怕是小到像洗头频次这样的小事。但洛蓝相信,像他们这样常年游走于这一带的人,不可能会不知,像她那一月里的那堆既费时又费资的生活习惯,其实是会给她在这一带的生存带来危险的。——可是,他们却从未提醒过她。 过去的一月,洛蓝不是没有觉察到他们似乎不怎么“爱干净”。但当时,她只以为,那可能是她并不太了解的他们的文化让他们更愿意选择那样地生活着,并未多想。 可如今,经此一事后,有了比较,洛蓝才暗自明白了他们的真正用意:原来,他们就是故意的。他们是从一开始就没对她抱有任何的善意,但又不方便亲自动手,于是就故意放纵她的那些并不利于她在这一带生存的“坏习惯”。倒也是个不错的能“助”她更快地自招灾祸的阴招。 另外,这次的后知后觉,也提醒了洛蓝:对于她在这里的生存,恐怕她自带的“知识库”并不够用。 “知识库”里,什么规律之类的,可是一堆一堆的;却偏就没有对像“怎么洗头”啦、“洗头频次多少合适”啦、“勤于清洁——这在哪里是好习惯,在哪里又反而会不利于生存”这类的看似是生活琐事,但有时却反而是与最基本的生存息息相关的相关信息,可供洛蓝参考的。 “也是,我来这儿又不是真的要跟他们一起生活的。‘生活’,不过是我的观察手段和观察对象,却不是我来此的真正目的。我可得记着:手段和目的可不能混淆了。” 洛蓝刻意这般提醒着自己,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给“系统”配给她的“知识库”竟会这么快的就出现了信息不足的情况,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好说服她自己能继续相信这个自她来到这儿后、对她而言的唯一的依靠。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安抚自己其实已经开始发生微妙变化的心态,所带给她的莫名恐惧。 洛蓝本能地觉得:要对抗这种恐惧,惟有始终记得她自己是从哪儿来的、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以及她终将去往何处。——惟有始终清楚这些,她才能相信自己可以孤身对抗这不可逆转的心态变化,并确保自己在经历这样的变化的同时,能始终不迷失其中。 洛蓝知道,这事迟早会发生,也迟早要去经历,无可阻挡,无法逆转:她还能是纯粹的“外星人”的时日,已经不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27. 应变 事实上,尤其是这几日来,洛蓝的这种时时与——莫名的恐惧、惆怅、徘徊、摇摆交织混杂在一起的复杂心绪——始终如影随形的状态,已经愈发严重了。 伴随着她的意志与这具身体已经开始了深度的融合,那种是被这里的社会给定义了的“苏影”的所有相关自觉,已开始慢慢浸入了洛蓝的意志之中,已开始慢慢融为了她的一部分。 这个过程,已经愈发明显化了。相信,只待洛蓝完成了这具身体最后的留恋,心甘情愿地向洛蓝交出了“钥匙”之后,那那些本是属于“苏影”的、是她的各种身份要求她必须接受的各种自觉,就会彻底的在洛蓝的意志中全面苏醒过来。 或许,这就是洛蓝想要这具身体完全的为她所用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她将不再只是她自己——那个作为“外星人”的洛蓝;她将除了是她自己之外,还会有另一个身份——是为了能在这里生存下来、活好了,而必须自觉接纳的这个社会定义了她的各种身份、和她的各种身份要求她必须背负的各种责任。 自然的,与那些身份相应赋予的权利、资源,也将会一并赋予了她,为她所用。 这不是洛蓝想不想要的问题,而是苏影的这些身份本就是和她的身体、及这身体所具备的所有能力一样的,都是“苏影”的组成部分,都是苏影之所以是活在这个社会中的“苏影”的原因和结果。也是这身体活着时,活在这个社会中时,就必须始终维持着的一种平衡状态。 谁让洛蓝现在是以这样的形式存在在这样的空间里呢,那她就只能遵守这样的空间、这样的存在形式为维持“自身存在”而必须遵守的相应规则了。 洛蓝当然知道,即便是现在,她也还是信息与能量的暂时的三维聚融状态。但那又能如何呢? 想得到的,存在在哪儿,——若你去了那儿,也拿了,那就得顺应那儿的底层规律,才能使用得了它。否则,拿与不拿,没有分别。 而既然顺应了那儿的规律,那受到那儿的规律限制,也是自然了。 既然,洛蓝来到了这里,有了属于这里的实体,那她就能感知到这个身体所能感知到的一切。 同时,她也就被限制了,将最终变得无法再感知到这个身体所不能感知到的一切。 相信,很快了。只待洛蓝完全融合了除“苏影”原本的意志之外的其余所有部分之后,洛蓝就会因为自己已然部分成了“苏影”,而被限制了她原本还能使用、却无法以“苏影”的身体去使用的能力。 “时间不多了,我得尽快弄清楚这个‘苏影’究竟是什么来头?她究竟都有什么,又背负了什么?还有,成为‘她’,我又得失去什么?” 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必须在不可避免的结果终将到来之前,尽早给自己做好必要的预防,以便能及时缓冲了那必将遭遇的一切所可能带给她的损害。 洛蓝知道,这是她展开这次的考察行动所必然要经历的第二个阶段:这具身体的所有社会角色,将会成为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她必须尽快适应,并能灵活驾驭了它们。 小竹哪里会想到,洛蓝表面只是提醒他善后,心里却已计较了这许多。他只以为,她这是妥协了,才打消了出去的念头。 稍微放松了警惕,小竹又转头去看向那被他踹坏的房门,再想起洛蓝先前对他的提醒——若这城里真有埋伏,若事情至少是部分如他所料的话,那现下欲对他们关家不利的,很可能就不止她洛蓝一个了。 然而,眼下,关默他们还未赶到这里来与他会合。那小竹独自一人的,还带着个失了忆的、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拖油瓶。还偏偏的,他还有些不舍得丢下了她;同时呢,还仍旧好奇着,若她之前确也在此地设下了埋伏,那又会是怎样的埋伏? 这一连串的顾及与好奇,使得小竹最终还是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将洛蓝继续带在身边。大不了,今日就多留心些,就和洛蓝只是待在屋里哪儿也不去就是了。相信,关默最迟明日就能到来。而只要关默来了,他就能带着洛蓝出去招摇过市的引蛇出洞了。 这打算,小竹之前是没想过的。可,谁让计划赶不上变化呢。 而另一边,洛蓝其实也是同样的没想到啊:就因为她笨手笨脚地洗了太长时间,竟就惹来了小竹的直接踹门闯入。 这下可好,在那扇门重新修好之前,洛蓝只得乖乖地待在小竹的房里,与他共处一室了。 小二们还以为这两位是吵架了,还差点打了起来,但又碍于他们各自的身份、不宜真的动手,所以小竹才会拿那扇门出气的。 不管这理由有多经不起推敲,但只要给够了补偿费,一切都好说。 “诶,先说好,这门是你踹坏的,所以这笔修理费和封口费,你得自己承担,不能算在我的账上。以后我还钱时,可不会算上这笔。我不认的。” 小竹一脸“还不是你笨手笨脚的那么长时间没动静,才害我误会了”的责难地瞅着洛蓝好半天,却见她半点不为所动。终觉反是自己无趣了,也只好咬着牙地应了声:“好。” 倒不是小竹计较这钱究竟该由谁付的问题,而是他就是不想承认了,这事全错在他了。 长这么大,除了他老爹关家主之外,还从没有谁敢这么给他气受的。 这之后,两人就互不搭理的,一人直接霸占了床、睡起了白日觉,一人则无聊得只能自个儿跟自个儿下棋来打发着时间。 直到夜幕降临,隔壁收拾、修理的各种杂声全都安静了,待两人都几乎是同时确定了隔壁确实已无一人之时,洛蓝才猛地从床上一下坐起。 小竹的耳朵不觉动了动,却没有抬眼,佯作还在想着眼前的那盘棋局的破法。 他以为,洛蓝要么就是稍微敷衍两句的就直接回她自己的房去,要么就干脆什么都不说的直接回她自己的房去。却没想,他等来的,却是洛蓝走向他的脚步声。 小竹终于抬起头来。此时,洛蓝已走到了他的跟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28. 破局之法 “规则。” “啊?” “你这棋的规则。” 小竹这才慢半拍地明白了怎么回事:洛蓝失忆了,那就算她曾学过下这类的棋,也肯定是全忘了。 小竹才刚想起这茬,还没及向她解释规则,洛蓝却突然拾起与小竹手里始终未落下的同色的黑子,半点不犹豫的就下在了小竹意想不到的地方。 小竹先是一愣。还未及冷静地看清眼前的棋局变化,他心里首先就已生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而待他总算看清了因洛蓝下的那一步而引发的整盘棋局的变化之后,小竹便知,他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小竹有些复杂地抬头看向洛蓝,问道:“你想起来了?” 她那一招,虽很意外,却决非随意乱下的。她定是熟悉这其中的规则,且已经算到了最后一步,才下了那一步的。勉强的,是让已经处于弱势的黑子终是与白子平局了。 “没有。”洛蓝只是看着那盘棋,眼神平静无波。 小竹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洛蓝,耐心等着她的后话。 果然,洛蓝的眼睛把那盘棋来回扫视了几遍之后,才转而看向了小竹,继续之前未说完的: “我不过是看着这个棋盘的模样、和这两色棋子的排列、还有你单独放置在两边的两色棋子的数目,——基于这些,推算出可能的规则。然后,就按着那规则算了一下你眼下能走的最佳选择。怎么,莫不是我弄错了规则?” 洛蓝说得很是平常,就好像她刚才做的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一般。但小竹听了,却是不由得一惊。洛蓝这话,分明就是在说:若是她没弄错规则,那她走的这一步就绝对没错;但若是她下错了,那就只会是她从一开始的,就弄错了规则。 这让小竹瞬间意识到:这,或许就是洛蓝真正的过人之处。她似乎很擅于通过纵观整体来发现各部分间的隐秘关联。而一旦让她看出了那底层的规则,她就能迅速推算出最终的结局,然后再反推出眼下的各部分各自能选的最佳策略。——这样的才能,用于哪里才最有优势? 再想想洛蓝的身份……小竹倒也有了自己的计较。 “说吧,你想问什么?” 小竹能肯定,洛蓝并非是真的对这棋有什么兴趣,而是有话要问,才会特地走来他跟前的。刚才显露的,不过是她恰好发现自己能做到,就想做就做了。这与她想问的,无关,也无碍。 不过,她这一时兴起的,倒也意外地助了她一臂之力,让小竹对她的可能实力又不觉高估了几分。 “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苏影’的情报都告诉我。你该知道,这样做,才是对你我最有利的选择。比起遭到第三者算计,让我们都沦为这场阴谋的牺牲品,让关家与苏皇自此交恶,反让那真正的谋害者渔翁得利,——先让我多了解些自己的过去,说不定,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你刚才也看到了,若只凭你自己的一己之力,你肯定想不到我刚才下的那一招。这样的你,又如何能肯定自己一定能料算到,失忆前的‘苏影’会是如何算计你们关家的?就更别提,这样的你们还能想到,还会有谁能有这般大的能耐,竟能把‘苏影’都给暗算了? “哼,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我现在全不记得过去,但我也能肯定,不论是过去的‘苏影’,还是现在的我,都决不会犯同样的错!除非……” 说到这儿,洛蓝故意意有所指地看向小竹,挑衅道:“除非,是你想拉我陪你一起再经历一遍我曾遭遇过的算计,让我为你破这一次例。” 小竹的嘴角先是微微颤动,但很快的,就又恢复了平常。似乎,他已渐渐习惯了洛蓝对他这样的挑衅,不再会轻易动气了。只在迅速调整了情绪之后,就微抬了下下巴,用眼神示意她先坐下再说。 待洛蓝在对面与他隔着棋盘坐下后,小竹才开口说道:“我们能查到的,其他势力也一样能查到。也显然都是苏皇有意让我们知道的。做不得真的。但,也不能全不当真……” “我知道。”洛蓝自是明了小竹刻意这般提醒的用意。 “那好,”确认了洛蓝确已有了充分的准备,小竹这才坦白相告: “那你听好。我们查到的是:你是苏国三王爷的私生女,未被载入族谱。查不到你的生母,只知你自小就被三王爷养在身边,唤他‘父王’。但你又与三王爷其他的子女不同,你是唯一一个自小被作暗探来培养的。 “本来,你的存在并没多少人知道。但在大约一年前,你被三王爷奉旨送进了宫。自此,你就立刻从原先无人知晓的三王爷的‘私生女’,一下变成了万人注意的是苏皇身边最受宠的‘小郡主’。 “据说,你比苏皇过去最宠爱的五公主还要受宠。在宫里,连五公主都得忌你三分。宫里的人,个个都会唤你‘小郡主’。但是,你却是有实无名的‘郡主’:苏皇只是授意他们这样唤你,也确实在明面上宠你至极。却,从未正式册封过你。 “然后就是在大约两月前,我们关家的探子回报说,有个疑似那个‘小郡主’的女孩,出现在了这涡湾城内。怀疑是苏皇派来的。但那时,谁也不知,就算那人果真是苏皇派来的,她的目的又会是谁? “再之后,你的行踪又突然消失了近一月。直到一月前,关家探子才又突然发现了一个疑似是你的女孩出现在了我们关家营帐附近。 “之后的事,就不必我说了。” 洛蓝捋了捋小竹提供的这些信息,向他确认道: “也就是说,不管我来此的目的是否就是冲着你们关家来的,但当你们第一次在这涡湾城发现了我的行踪之后,我却又突然消失了近一月的时间?连你们都寻不到我的踪迹?你们不知我去了哪儿,经历了什么? “你们只知,那之后,我又突然出现在了你们营帐附近。然后,关默就亲自带人出来,本意是要来抓我的?却没想,当他找到我时,我已是奄奄一息了。他这才又耽搁了一月的时间,只为确保没有找错了人。——毕竟,我的身份特殊,若找错了人,这事可大可小。弄不好,还会殃及你们关家全族?” “嗯。”小竹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得到小竹的肯定后,洛蓝才再进了一步,“若这其中真有什么变故,那也只会发生在我失踪的那一月里。” 这句话,洛蓝不是在确认,而是在提醒。 小竹顺着她此时的视线,看回他眼前的这盘棋。想到,刚才洛蓝是中途参与进来的,却又是一招就定了这局棋最后的结局。——她,如何能做到的? 想通了这点,小竹这才了然:洛蓝是想提醒他,既然关键是在她失踪的那一月,那在那之前,与她有关联的其他所有——那整盘棋,从棋盘造就的限制,到各棋子的排布,到明面上的各方得失,再深入到这局棋背后的各层不同规则彼此间的相互影响、制衡——对这些,他们关家是否真的全都清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29. 一厢情愿 亲眼见识了洛蓝以身示范的要想“破局”就得先掌握了的所有的前提,再反观自身现在的真实处境……小竹总算是承认了: 此次进城,若真如洛蓝所言的那般凶险,那就决非是仅凭他一人之力就能应付得了的。甚至,就算赌上了关家全族的势力,也未必能有足够的胜算。此事,怕是得与恰能与关家优势互补的其他势力相合作,方能有一线转机…… 这样想时,小竹首先想到的,是那日同苏国五公主苏蓉一同前来要人的顾国三皇子,顾元。 此时回想起那一幕,小竹是越想就越觉着,这个顾元很可能也是同样被迫卷进局中的。对他,小竹竟多少也有了些“同命相连”的亲切感。 若日后证实了此局确非顾国背后策划,那小竹倒是想要在他需要考虑拉拢合适的盟友之时,优先考虑联合顾国。准确地说,是顾国的顾氏皇族。 之所以并不考虑苏国的苏氏,除了是在意关家的主要势力本就发源于苏国,且如今,关家已与苏氏皇族的关系紧张到了随时都可能刀兵相见的程度,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关家决不能选择联合随时可能会趁人之危、对关家倒戈相向的苏氏,来作为关家的盟友。——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小竹纯粹从个人角度出发,其实还有一个顾虑: 不管那幕后黑手究竟有何意图,倚仗的又是哪一方的势力,但似乎是与苏影颇有些渊源的。否则,每年来往于这涡湾城的苏国苏氏族人那么多,能与关家和顾国顾氏同时产生交集的也不在少数,但为何,为何就偏挑了苏影到来之际,才挑起了这次的事端? 本来,关于“苏影作为王爷私生女,却突然被苏皇下旨送进宫”这事,小竹第一次听说时,就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清究竟是哪儿让他觉得蹊跷了? 但现在回想起来,尤其还有了这一月来与苏影的朝夕相处的旁证,小竹越是回想起更多关于苏影的细节,他就越是觉着:苏影的身世似乎并不简单。只怕,说她是“私生女”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若果真如此,那苏皇特地下旨令三王爷将苏影送进宫,就定是为了同样的原因——一个,与苏影的身世有关的秘密。 “那,刻意让她一夜之间成了众所周知的‘小郡主’……应该就是为了做给某个人看的——一个,可能同样知晓苏影的真实身世,甚至是与她关系密切的人。苏皇是做给那人看的。” 想到这儿,不管小竹理智上认为自己的想法有多离谱,却还是没法不为之心动——这样的假设,真的太有诱惑力了:竟然会有人不仅与苏影关系密切,甚至还能迫使苏皇不得不将苏影留在身边以作威胁?此人,真有这样大的威胁?那反过来,能胁迫了这样的人,那苏影的价值……怕是他再怎么高估,都不过分了! 如此,小竹眼中的苏影的“有趣”,怕是越来越难挖尽了。反而的,她的“有趣”,越来越像个充满了各种深不可测、又危险至极的秘密深渊。越是去挖,就只会越加好奇;越加好奇,就只会越加危险,但又越难抑制自己更想深入去挖的冲动…… 看着眼前的洛蓝……小竹第一次想要逃避选择——关于他俩的关系。 他很清楚,就算他俩现在真可能会生死同命,但他俩各自的身份早已注定:就算是生死同命的处境,也无法让他们最终变成可以肝胆相照、互托性命的挚友。永远都不会。 所以,除了回避正视两人今后的关系之外,其他的,小竹倒还能公事公办:他决定,接下来的日子,除了为不连累到自己而必须让洛蓝配合、进而必须及时让她知道的部分之外,其他的,尤其是关于他会如何处理与苏氏、顾氏各有不同的关系的那些想法,他绝不会向洛蓝透露半分。 此时,两人间的气氛,与其说是和谐,不如说是诡异的安静。自洛蓝提醒过小竹之后,两人就都静默了好久。谁也不知道对方这时间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直到…… “呵,”小竹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好似很不情愿又不可奈何地承认了,“看来,也只能是等公子来了,再行商议了。” 洛蓝不是没有觉察到小竹刚才分明就有着很多计较——虽然,她不知他刚才一恍惚的究竟都在想些什么,但显然的,他现在的“低头”,根本就是假的。是做给她看的。 不过,对洛蓝而言,故意攻击小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优越感,没什么价值。还不如装着只是看到了表面的、故意让他看出她就是对他用了激将法,好借此更进一步地满足了他自以为掌控了局面而越发膨胀的优越感。——这才好呢。 于是,洛蓝便蔑笑着斜乜着小竹,故意挑衅地质疑道:“怎么?莫非你们关家在这儿的势力,真正能倚仗的,就只他关默一人了?”——明显的,就是想要挑拨离间。 小竹自然不会被这样明显的挑衅给挑拨了,相反的,洛蓝的意图越是明显,他就越是觉得能应对得游刃有余。 小竹毫不受影响的、语气平和地回击道:“明知故问。原本只以为是你设了圈套诱我前来。但如今,却难保不会是其他人以你作饵另设的陷阱。若一开始的就有了这样的怀疑,那此时随你前来的,就该是公子了。” 说着,小竹同样斜瞥着洛蓝,后补了一句:“若非你失忆,我也不会独自随你前来。” “这么说,错还在我咯?”话虽说得好似抬杠一般,但洛蓝的语气和表情都表明了,她其实根本就无所谓。 只见她站起身来,就此“画下”了两人此番交涉的止步线。也没打算理会小竹的反应,就径直出了房间。而后,便听见她进了隔壁的房间。 小竹一边仔细听着洛蓝在隔壁房间的动静,一边越来越狐疑着:她该不会是已经开始恢复记忆却不自知吧? 若非如此,小竹就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为何她的“直觉”能那样可靠、可信?而他,又为何总有种她和苏影其实并非是同一人的错觉? “苏影,你究竟是谁?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心里的疑问,始终只是疑问,没有任何的回应。 现实中,小竹只听见了洛蓝进屋后关了门,而后就径直去了内间,躺在了床上。连烛灯都不点。 “还没睡够?”小竹自然知道,洛蓝今天在他屋里躺了一白天的,根本就是在假寐。但也还是奇怪:她怎么一回屋就又躺下了?之后,就没了动静? 事实上呢,洛蓝也的确就没了动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30. “棋子”的逻辑 待洛蓝再次醒来,她人已不在客栈了。 “醒了?” 洛蓝平静地等到自己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房间的光亮后,才循着声源,看向此时正站在她身旁低头盯着她瞧的、约摸着年岁该是与关默一般大的年轻男子。 只见那人一身黑衣,还戴了遮着上半边脸、只露出两个眼睛的面具;但他散发的气息,又不像是会对她不利的杀手刺客。 “你是何人?为何掳我到此?” 刚才眼角的余光扫视,已让洛蓝大致了解了房间的大概格局。这让她确信:此处不管是哪儿,都是在深宅大院之内。 “看来,眼前人的身份定不简单,此地的布局也定不简单。想逃出去,怕是不易了。”等待对方回应的时间,洛蓝心里也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有了基本的了然。 “想知道我是谁,就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他这话,他这语气,——洛蓝一听,立刻就有了警觉:看来,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的。而且,还很可能与她——她身体的原主,苏影——本就颇有“渊源”。但为了谨慎起见,这才必须先确认了她就是他要找之人,之后才会表露自己的身份。否则,就只当是一场误会。而若是误会呢,那往好了去想,他应该会怎么把她带来的,就再怎么把她给送回去。但也不排除,他会为免节外生枝,就直接将她给毁尸灭迹了。 “不过,既然那么多人都想得到我,那就算我的价值对他没用,我也应该不至会廉价到被他当废物给直接处理了吧。 “再说了,他既然有本事能在小竹的眼皮底下将我掳走,还能在这藏龙卧虎的涡湾城内置有自己的深宅大院,可见,他的来路也不简单。——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连这么简单的账都算不明白吧:就算为了不给他自己惹来‘那帮人’日后定会找来寻仇的麻烦(因为轻易除掉我,可能反而会造成‘那帮人’不小的妨碍;而妨碍了他们,便是与他们结仇了),——就算只冲这点,他也应该不会轻易杀了我的。” 洛蓝还从没有什么时候会像现在这样的觉得:原来,有价值——还真是把双刃剑。就算之前在面对“那帮人”时,这价值根本就是她的催命符;但现在,若对眼前人而言,她若是根本毫无价值,那她的那份价值,就反而能保她这一命也说不定呢! 这样计较自己该如何善用了自己于“那帮人”的价值,好让这份价值能在眼下的处境中及时救到自己一命之时,洛蓝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若此人真不在意她的那份价值,那她就用她的那份价值来威胁他,逼他把她重新送回客栈去。那她才会答应不会把他卷入那堆是他本可避开的麻烦之中。——就算他不怕“那帮人”的纠缠,但一旦被他们缠上了,洛蓝就不信他能轻易甩掉他们! 洛蓝就不信了。甭管他是何人、背后多有势力,难道他真能全不在意了“那帮人”没完没了的找茬纠缠?就真能即便被“那帮人”纠缠不止,也仍能毫发无损? 就算一时半会的伤不到他的元气,难道还不能给他制造出没完没了的接连外伤,用时间来最终损耗掉他能用于招架“那帮人”对他的多面夹击的余力,以致最终终得触及到他的根骨,趁他还未恢复之际,迅速趁虚而入地彻底摧毁了他的根本? 像这样——用时间,和与多方合力——来持续耗损掉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对手的力量的手段,洛蓝的“知识库”里可有不少的案例。 就算是对付势力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对手——他一个就能强过他们其他所有人的实力总和这样的情况,但只要放到足够长的时间尺度去看,且其他几方即便全无合作的意愿,但在整体局势的驱使下,他们也仍会好似“接力”一般的,会持续不断的、几乎是全方位的对他们共同的对手进行打击。 就算每次打击的力度不会令那一家独大的一方伤筋动骨,但不止一次的同时遭遇恰好向他同时发起的不同方位的攻击,且不待他恢复的,下一轮来自其他几方的恰好也是同时发起的攻击,就又会开始…… 洛蓝的“知识库”里记录的这类表象不一的案例,都无不说明了同一个真相: 像这样的让一家独大的一方持续承受攻击,让他始终旧伤未愈就又添新伤的持续恶化下去——这样的局面,并不是他们这些局中人想停就能停的。他们甚至都因身在其中,而身不由己的会一直这样持续到终于让整个局面达到了一个新的力量平衡之时,才会停下。也才能停下。 就好像,这整个局面自己也有意志一般:除非让它重新达到新的平衡,否则,身在这局中的各方,无论力量如何,都会像被“棋局”摆布的“棋子”一般的身不由己。无论是谁,无论他们在各自所在的群体中掌控的势力有多强大、有多令人畏惧或备受敬仰,对“棋局”而言,它们也仍旧只是“棋子”。再有价值,也只是“棋子”的价值。最终,也只会为了达成整盘棋的新的平衡,而存在着。 所以,作为无可选择的只是“棋局”中的一枚“棋子”——这样的存在,想要最终活下来、活好了,那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让自己的价值能恰好对这整盘棋要去往的下一个平衡点有用。且,自己“有用”的那个用处,还得是与整盘棋的“棋势”方向一致。而且,还得保证,自己的有用还是能持久的、不能被轻易替代的——那种有用。 惟有如此,整盘棋才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将“棋局”中的所有资源都向你靠拢。——成就“你”,就是在成就“棋局”自己。让“棋局”中所有的资源为“你”所用,只是为了能更高效的用是这些资源成就的“你”——来最终地成就了“棋局”想要到达的那个新的平衡。 或许,这样的“你”,在其他人眼里——甚至在你自己的眼里,都是成功的,是幸运得就像是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但对自始至终都将你与其他人都包含其中的那整盘棋而言,你们,都只是它为维持“棋局”的平衡所需要的“棋子”——一旦没了价值,就不会再存在在“棋盘”上——都只是它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使用的手段、工具而已。 就像成就了这样的“你”的那些持续向你聚拢而来的资源一样的,——“你”本身,也是这整盘棋所拥有的资源。是它拥有的所有资源中的一种。成就“你”,不过是为了能更高效地使用那些已然成为了“你”这个整体的一部分的那全部的资源。 对整盘棋而言,“你”,不过是集合了那些成就了“你”的全部资源,能更高效的统合分类、能随机应变地拆分重组那全部的资源、并能迅速提取调用它们的一个“暂时有用”的“操作系统”而已。 洛蓝的“知识库”告诉了她:这,才是那些案例背后的底层真相。也是她能现学现用地用以对付眼前这个不知底细的人的主要参考逻辑。——把他当作“整盘棋”中的现阶段的“棋局”中的其中一枚还有价值的“棋子”来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31. 赌 “好,你问。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如实以告。”清楚了眼下的自己的真实处境、以及能够选择的最优策略之后,洛蓝就很知趣地选择了配合。 “这么配合?”那人却是听不出情绪的调侃道。 不过,对此时的洛蓝而言,他有什么想法,反倒不是最重要的了。最紧要的,是她得看准了大势的方向,和此人所处在的“棋位”。 只要尽早摸清了这真正的底牌,那管他是什么情绪、有什么想法的,最终,他也只能是依着大势的“计划”来。而至于他自己是如何计划的,那只与他自己有关,却与洛蓝无关。 自然了,洛蓝之所以敢下这样大的赌注去直接赌对方的底牌,也是已经大概分析了——在这片大陆上,以这些人目前的技术水平所限制的他们在这里所能容下的“势力巨头”的最多数量,——这才有了敢直接赌大的底气。 洛蓝大致估算过了: 既然,连“知识库”里记载的她所在宇宙的全人类历史中的所有曾“一家独大”的势力、他们都没能摆脱了的身为“棋子”的最终宿命,又遑论这片大陆上的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能真正一家独大的势力分布的这样的情况下,那所有所谓的“巨头”们的最终宿命呢。 就算还不清楚眼前人的真正实力,但就这一月来,从听小竹讲述的各国概况,和洛蓝自己亲历观察到的: 她所处的这一带的地质、气候、植被等等的自然条件所限制的在这一带生活的人——还是在这样的生产力水平下生活的这群人——他们至多能利用起来的资源总量;以及,通过这样的使用而得以具备的最大的群体实力上限; 以及,自她进城后,这一路上跟着小竹而得以旁观到的: 守城士兵用的是铁质兵器,身披用兽皮包裹木片编织而成的盔甲;往来商旅使用的交通工具多为骆驼、马、和马车,他们贩卖的,多是瓷器、香料、丝绸、茶叶;还偶见了几个像是某种宗教的信徒经过…… 他们多使用碎银作流通货币;钱庄虽有,但城内也只一家,且规模不大,店里负责接待来客的只两人。 可见,钱庄每日需要接待的来客并不多,但赚取的利润又足以支撑钱庄长期经营下去。且,其背后依附的势力,应该已经垄断了这整座城,——连小竹都俨然是那儿的“老顾客”了。 旁听他们当时的交流,洛蓝很容易就听出了:关家与这钱庄的往来,少说也该有不下十年了——也就是说,早在小竹出生之前,这钱庄就已经与关家有生意往来了。 综合了这些之后,进而估算出的这片大陆所能容下的势力总量,洛蓝也能基本肯定了: 目前,在这片大陆上,最有实力的,应该只有小竹说过的四族:苏国的苏氏,顾国的顾氏,这涡湾城所属国——刘国——的刘氏,还有借着独家掌控了地跨这片大陆几乎所有国家的商贸网、进而得以用与那三族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方式来掌控了这片大陆的主要生存资源的关家。 这四族中,惟有关家是商政皆有插足,但又从未真正坐拥了哪一个完整的国家的;其余三族,则都是那三国正经的手握着重兵的皇族正统。 所以,不管眼前人究竟归属于哪方势力,就算他根本就不属于那四族中的任何一族,他也绝不可能能拥有能远超那四族实力总和的一家独大的势力。——因为,这片大陆上的其余势力它们加起来能占用的资源总和,也远不及那势力最大的四族加起来占用的资源总和的一成。 可以说,其余势力与那四族的实力差距,根本就是蚂蚁和大象的差距。就算把能活在这片大陆上的其他零碎散布的所有“蚂蚁”全都加起来,它们的质量也远不及占据了这片大陆的主要生存资源的九成以上的那四族合体成的“大象”的质量的一个零头。 所以,洛蓝有理由相信:眼前人既然敢惹关家,还能在小竹的眼皮底下把她给掳走,还有本事能在刘国的地盘上占据一片私宅大院;再有,他一开始对她的态度就是既无恶意、但也决非视她是“己方”。——那他更可能的来历,应该就是那四族中,除关家、苏氏之外的另外两族中的其中一方。——当然,若他真有本事能在那另外两族左右逢源、两边通吃的话,那他这个“间谍”倒也是个人物了。 所以,洛蓝初步判断:此人,要么就是刘国皇族——刘氏的人,要么就是顾国皇族——顾氏的人;当然,也不排除可能性最低的:他是游走于刘、顾两国,又根本不忠于它们任何一国的,双重间谍。 不过,心里怎么想的是一回事,面上该怎么回答又是另一回事了…… “因为你对我并无恶意啊。我如今记忆全无,能倚赖的,只有直觉。所以,我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了。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洛蓝所谓的“直觉”,既可以是毫无逻辑的胡乱判断,也可以是早已被训练成如本能般迅速、精准、有逻辑的判断。——洛蓝觉得,她多半是属于后者:除了这具身体自身训练有素的直觉之外,还有她自己能用自带的“知识库”来作对照而得以进行的快速分析,——这两者交叉互验后的结果,就是如今的她的所谓“直觉”了。 那人听了洛蓝的回答,两眼的眼角微弯——那是在笑。貌似,他是很满意她的答复的。而他这样的反应,也说明了:他似乎并不意外于洛蓝的失忆。 只是,他的不意外,却反而有些出乎了洛蓝的意料之外:她还以为,目前,也只有一月前救了她的关家营帐里的那些人,才知道她“失忆”的事…… “他知道?而且,还是早就知道了?并非是料到的!——他能这么有把握?——除非,苏影失踪的那一月,与他有关!或者,至少的,他一定是知情的!也知道,苏影具体遭遇了什么。——很可能,就算苏影不死,她也多半是记忆全无的……否则,他就不该毫不意外于我的‘失忆’了。” 就算感觉此人眼下对她并无恶意,但就冲着这一瞬间的觉察,洛蓝也只会比之之前对此人更多了几分的敌意。——毕竟,他显然也没对她抱有什么善意。甚至,可能比小竹、比关家,都还要危险。 “你叫什么?”那人继续如之前般毫无情绪地问道。 悄然按下心里的活动,洛蓝面上也是同样看不出情绪的平静配合道:“洛蓝。” 男子微抬了下眉,“洛蓝?一直都叫‘洛蓝’?” 听他这么一问,洛蓝还真就认真地想了想,而后点了点头,特地补充道: “至少,在我能基本听懂你们说的话时,我就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不过,在我开口说话之前,关默营帐里的所有人都叫我‘墨’。这是关默给我取的名。 “还有,在关默回来后,我又从他那儿得知了我的另一个名字:据说,是叫‘苏影’。——我知道的,就这些。” 那人不再问话,只是与洛蓝静静对视了好一会儿。但两人都始终没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半点的线索来。最后,那人便主动取下了面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32. “势均力敌” “你是……”洛蓝瞬间就找到了脑中已有的与眼前人相匹配的面容——“顾国三皇子。” 男子听出了洛蓝的肯定语气,满意地笑了。但说话的语气却仍旧全无情绪,典型的皮笑肉不笑:“记性不错。才见过我一面,就记住我了。” “肯定句。”洛蓝立刻就由此判断出,若这位三皇子说的是真的,那他们在上次见面之前,该是从未见过的。 “这么说,三皇子上次之所以会特地与苏国五公主前来索要我,是受命而来?呵,我倒是不知了,我一个疑似是‘苏国三王爷私生女’的小人物,怎就能惊动了顾、苏两国的皇子、公主亲自前来寻我?” 对于洛蓝使的这明是揶揄、实则试探的伎俩,顾元不受影响的只是公事公办道:“我不过是奉命行事。其他的,不必知道的,我便不想知道。” “哦——原来,还是位很懂得独善其身的皇子呢!”洛蓝阴阳怪气地揶揄道。 之后,见顾元仍旧毫不在意她的任何讥讽,完全不上钩。洛蓝这才决定要改变试探的策略。 “好。”洛蓝“识趣”地收起了玩笑,变得一脸正色地提醒道: “既然与你无关,你便不会关心。——那我就问你是‘与你有关’的:你带我来这儿,是奉命行事呢,还是在你完成任务之前,为避开五公主和关家,这才不得不将我暂时隐匿在此? “你是如何甩开五公主、还能先关默一步的到这儿来等着我的,——这我不关心。但我问的,却是关乎你我今后是否能互惠互利。所以,你最好回答我。 “我想,你应该不会自负到会以为自己能轻易困住我吧?——低估对手,可是大忌。最终,就是死了,也死得不冤。而且,这样的人,多半最终也是死在自己的自负上,是被他自己给害惨了的。 “我想,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若三皇子你真有远见的话,那选择与我合作,或许对你才更为有利。——你,不妨考虑看看?” 洛蓝的这番话已经明白表明:她已经猜到了自己此前的失踪,顾元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否则,他不可能能提前预料到她之后必定会出现在这涡湾城中,然后就早一步的到了这儿来等着她。 她也相信,只要顾元真能如她所预期的那样,轻易就能意会到她的这层“明示”的话,那么,不管顾元是否会接受了她的提议,至少的,他心里对她的可能能耐首先就会有一个“是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印象。 如今,洛蓝是越来越看出了自己恐怕是没法摆脱苏影的身份会带给她的各种纠缠了。既如此,那从一开始的,就给日后注定会产生更加频繁的交集的对手们留下一个“我不好惹,而且可能的本事至少绝不亚于你”的印象,对她今后与他们这帮人对弈较量时,才会更添不少事半功倍的无形助力。——没有比让对手自己的潜意识“主动”来帮她,还要更为可靠的了。 自然的,洛蓝也不可能会天真地以为:就算顾元早就知道她(苏影)就算大难不死也定是记忆全无了,就会因此而相信了她还有什么失忆后残留的身体本能诱引着她来到此地的。 洛蓝心里清楚,更合理的解释是:顾元之所以能预料到她的到来,凭的,定是他对——能逼迫苏影只能来此的——她所处的这整个局势的明确把握。他知道,是整个局势逼迫着苏影不得不来此的。而至于她自己会有什么想法、意愿,那根本就妨碍不到局势终会逼迫着她最终做出这样的选择,出现在了此地。——什么叫身不由己,这就叫身不由己。 所以说,只要顾元事先已经清楚了苏影所处的境况的整体局势,那他自然不难推算出她能选择的所有选项中的最优选择。——甚至,是唯一的选择。 而洛蓝刚才的那番“明示”,又等于是告诉了顾元:他能想到的这些,她也想到了。而且,她还知道他也知道,也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面对这样“势均力敌”的对手,纵使顾元此前对自己原定的计划再有把握,此时,怕也不得不重新掂量掂量,是否还要轻易继续原本的打算了。——而这,正是洛蓝此时最想达到的效果:只有先给自己创造出足够的缓冲余地,才能有谈论“然后”、“以后”的资格和商量余地。 顾元有些玩味地看着洛蓝,想了一会儿,探问道:“为何不是关默?他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再者,关家势力也不小,找他合作,不是更合适吗?——毕竟,比起我来,你对他应该更熟悉吧?” 两人都知道,顾元这分明就是明知故问。若洛蓝真视关默为救命恩人,那昨日她就不会向顾元和苏蓉(五公主)假意求救,故意给他们制造与关默正面交手的契机,然后就自己趁机逃跑了。 不过,同时的,洛蓝也领会到了:既然顾元会这样迂回地试探她的态度,那显然的,也是对她的提议有些动心了。——也就是说,她的第一步成功了。虽然“鱼儿”还未真的上钩,但显然的,也已经对她有了“势均力敌”的印象,不敢再轻易在她面前暴露任何能被她充分利用的马脚。再小的选择——哪怕只是故意试探,他也得做得慎之又慎了。 可以说,顾元有多看得起他自己,那他此时,就会有多不敢小瞧了洛蓝。 而洛蓝呢,她的心里则十分清楚:这样的手段,根本上,只是在用顾元自己来对付他自己。 只要顾元一日没能看穿这真正的真相,那他就会始终受制于他自己却全然不知。——更何况,就算他看穿了这一真相,他也未必能真的跃出自己的世界,去看到自始至终都容纳着这样的自己的一个更大的世界。 这是“人”的本能,是能确保他能活下来、活好了的最可靠的保障。但同时的,也是“人”最难克服、跨越的障碍。 而且,对多数人而言,多数时候,他们也不会轻易遭遇到会需要他们非克服了这样的障碍的生死挑战、才能存活下来的境遇。 然而,“本能”本就是为了种群的生存、延续,才会被世代保留在基因中延续至今的。所以,若想有效制衡住这样的“本能”,那也只有是产生了“本能”的原因——“生存”本身,才有足够的分量来挑战到这样的“本能”,逼得“人”必须做出选择:要么,最终跨过这条轻易无法触碰到的“界限”,然后去到那个一直就容纳着这样的自己的更为广阔的世界;要么,就是死。 从这点上说,洛蓝其实是占了她最初的来历本就与顾元这样的“人”有着本质区别的优势,这才得以从一开始的,就能以能跨越了所谓的“生死”的“旁观者”视角,轻易就看到了是这些正拥有“生死”的“人”可能至死都未必能看到的真相。 可以说,洛蓝其实从一开始的,就根本不担心自己不能让顾元意识到她与他可能的“势均力敌”。 她担心的只是:因为从她开始执行这次的任务后,她还真没多少机会能够让她频繁地使用这样的手段。所以,她难免的,会不能自如地把握好适合她自己的分寸。 她只是担心,自己把握的分寸可能会“过”。她需要更多的机会来最终锻炼出对这样的“分寸”的精微体感。 而最保险的试错法,就是在初期的时候,有系统地对这样的“分寸”进行小步微调。等最终掌握了适合她的一套成体系的操作手法后,她就能将这样的技能体系纳入到她的底层思维体系中。以便在今后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能将它以模块化的方式与其他体系进行随机应变的拆分重组,形成适合她的多元视角、反应方式,和因人、因事、因境而变的适合她的“分寸感”。 而眼前,正好就有个能帮她微调这样的“分寸感”的“试验品”。于是,照着这套逻辑,洛蓝就决定先对顾元使用“初期试错法”来微调适合她自己的“分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33. 呼之欲出 洛蓝毫不掩饰嘲讽的口吻地反问顾元道:“你问我为何不选关默合作?——那我是不是也要问你:你怎么就不考虑五公主呢?比起关默,难道五公主不是更合适吗?怎么说,她也是我的‘自家人’不是?” 顾元听了,忍不住笑了。这下子,洛蓝算是让他清楚知道了他最顾虑的——关于失忆后的苏影,究竟还能对现今的局势有多深的了解?——也,打消了他这样的疑虑。 看到顾元的反应,洛蓝就知道了自己该是基本打消了他最大的顾虑。便直接直入正题地问他道:“既然,三皇子也是有意想与我合作,那我有一事不明,还望三皇子能如实以告。” 对于洛蓝主动替他做了选择的举动,顾元虽不觉蹙了下眉头,但待他看清了洛蓝此时的眼神里根本毫无算计的意思——是真的有事想要知道——之时,他才暂时放低了戒备地回应道:“何事?” 只是,顾元未曾觉察的——他的暂时放低戒备,其实恰就已中了洛蓝最擅用的手段:只要他走出那“第一步”,那再让他继续走之后的每一步,只会一步比一步更加容易,以致最终的,会令他再难回头。 对此,顾元全然不知。但洛蓝却是从始至终,都清楚得很。她不动声色地询问道: “我很清楚,我的身份存疑。还有苏国的苏氏,也决非是我的‘自己人’。我只是不知,就算你和五公主会有各自的目的,才使得你们都必须亲自来寻我;但,为何你们会同时到来?——你们总不会还是事先约好了一起行动的吧? “就算你们之间已有了婚约,但在我的印象中,你们给我的感觉,与其说是‘互敬守礼’,不如说是‘互相提防’。——还是说,是我误会了?” 话落,洛蓝又因自己的这番疑问而瞬间联想起了那日所见到的更加具象的场景……便就赶忙继续追问道: “哦对了,那日,五公主并未拉下面罩,还将全身都包裹得严实,连双手都特地戴了手套。——这,究竟是苏国的衣着风格,还是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才不能、或不便以真面目示人,才会如此着扮的? “还有,既然你与她已有婚约,那你可曾见过五公主的真容?” 若是不知实情的,听了洛蓝问出这样细碎的可能是常识、也可能只是十分琐碎、无关紧要的傻问题,多半会轻视她不少。 但,若是知道实情的,——尤其是不仅知道“苏影”失忆了,还知道洛蓝问的这些问题果真如她所料的触及了根本的秘密的话,那,听者恐怕不仅不敢轻视了洛蓝的可能能耐,反而还会不免更高看了她不少。 而顾元显然就着了她的道。还真一时不及掩饰的,就让洛蓝给觉察到了他看来的诧异、甚至还有些微受震动的目光。 “也就是说,我‘蒙’对了。”——毕竟,这是洛蓝如今的“直觉”瞬间帮她捕捉到的,是当时已经尽数存入了她的记忆中的、是她当时在第一时间就很在意的一些“关键”细节。 “你别这样看着我。你又不是不知我失忆了。既然我已经没了过去的记忆,那就算过去的我很熟悉真实的苏蓉是个怎样的人,但现在的我,对她也是完全不了解的。会好奇,不是很正常嘛。 “我现在能想起的关于她的,就只有上次你们一起出现时的那个场景了。我只是直觉得:她会那样打扮,一定是有什么缘故的。而这个缘故,还是我非常在意的。所以我才会问你。——总觉得,这事可能会关乎到我的生死……” 说到这儿,洛蓝明显别有意指地瞟看向顾元。她知道,只要顾元真的知道其中的内情,那他一定会充分领略到她那看似不经意的瞟视、她的那种眼神里隐藏的“危险”。 这就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一旦心里有鬼了,那哪怕只是闪过了一个普通的影子,但只要它是出现在了“恰当”的场景中,那就能轻易就把这人给吓到,甚至给吓得三魂丢掉两魂。 但对顾元……再考虑到自己目前所了解的局势还远不如他,那在眼下这个阶段,选择稍微暗示一下,稍微给他一点小小的“触动”,对洛蓝而言,已经足够。 洛蓝心里怎么想的,顾元未必能全猜透,但她刚才那一瞟、眼神里闪烁的莫名精光,倒确实令他一瞬间心下微微一颤。 这反应纯属本能,顾元的理智都还没反应过来,这反应就已经过去了。不过,他遮掩得倒是够快,一时不自禁的失态的下一瞬,就立刻调整了回来。 他故意意味不明地答非所问地提道:“说起来,我也从未见过你的真容呢。” “嗯?你的意思……” 洛蓝不是没有听出,顾元这是等同于承认了自己确实不知苏蓉的真容;同时,也肯定了她的猜测无误——那不是什么苏国的衣着风格,而苏蓉因为自身的秘密,才不得不以此装扮示人的。 只是,顾元为何又暗示了,此事其实也与她(苏影)有关?为何顾元会这样说?还说得这样肯定? 想了好一会儿,洛蓝才总算转过弯来:除非,她的真实身份就算不一定真是什么“苏国三王爷的私生女”,也定是“苏国苏氏皇族的血脉”。——这是她能想到的,能与苏蓉那刻意遮掩的秘密产生交集的最有可能的“共同点”。 “可是,若真是如此,那为何苏影的族人要如此害她? “不管她的失忆、甚至被害死——这究竟是否与她的族人有关,但显然的,现在的苏皇和苏影那所谓的‘父王’(三王爷)——他们对她肯定都没安什么好心。 “否则,为何会让她始终背负着‘私生女’的污名,不能被载入族谱?——明明就是货真价实的苏氏血脉。 “小竹之前既然会特地向我提到‘载入族谱’这点,那也就是说:在他们这儿,女子就算普遍都是男子的‘财产’——最多的,只能算是‘半个人’的存在;但,若苏影是苏氏皇族的正经血脉的话,那她就该是会被载入族谱的。 “若非‘身为皇族人却未被载入族谱’——这根本就违反了小竹所知的‘苏国常识’的话,那他之前向我透露他所知道的关于‘苏影’的情报时,就不会特地提到这点了。 “所以,若苏影真是苏氏正经的血脉,有着被载入苏氏族谱的资格,但苏皇和三王爷却都刻意违逆了这样的‘常识’的话;再加上,他们又是比普通人家更需在意在人前之时——哪怕只是装装样子的,也得在意——是否谨守了‘祖训’、‘礼法’的皇族;那他们就不可能会轻易犯下像这样的‘疏忽’了——还一犯就是八年(苏影现在的大致年岁)? “所以,最可能的解释是:苏影虽是皇族人,却非他们任何一个的亲生骨血。但,他们又不便将她除掉——甚至,还有些忌惮她的真实出身,这才不得不将她养在了身边。 “也就是说,苏皇他们不仅忌惮苏影的真实身份,更忌惮能逼迫他们不仅不能杀了她这个隐患、反而还得将她养在身边的那个藏于暗处的更大的威胁。他们是想借苏影来‘威胁’那个正处于暗处、令他们更为忌惮的对手。 “更为忌惮?还是得用苏影来威胁,才会不敢轻举妄动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34. “症状” 洛蓝想了想:能让一国之君最为忌惮的,莫过于——根本不知藏身于何处、却又随时可能现身、且一旦现身便能直接威胁到自己的皇位的人。 “能直接威胁到一国之君的皇位的?——除非,这一任的苏皇,他的皇位本来就有‘得位不正’的嫌疑。且,那个隐匿于暗处之人,他本身的身份,也必定是能轻易威胁到这位苏皇的‘正统性’的——至少,在‘正统’排序上,应该会比这位苏皇要更加靠前,会被优先考虑的——这样的存在。 “也就是说,这位苏皇真正忌惮的,应该是一个——有着比他更具继位资格、更加‘正统’的出身的——男人。 “那也就是说,能让这样的男人都不得不顾忌到苏影的生死的,而苏影又是他们苏氏皇族的血脉……那,他们就必定是至亲了。 “而且,不管那个男人对苏影是否真有感情,但显然的,苏影的生死必定是会直接关系到他是否能重新夺回本属于他的皇位的。否则,现任苏皇不可能会用苏影来‘要挟’他。——而且还奏效了?” 反正,洛蓝是不会相信:具有“夺位不正”的嫌疑的一国之君,会天真的以为“至亲间的感情”真能成为他制衡住那个最具威胁的对手的可靠手段。 而若是这手段不可靠,那他们这帮人也就不会白白养了苏影八年了。——小竹不是说了嘛,苏影可是自小就长在苏国三王爷的身边的。还唤他“父王”来着。——这“父王”能让她白叫了?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他说,还未见过‘我’的真容?”神游太远,洛蓝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顾元说的那句话最表面的意思。 只是,就算苏影与苏蓉最大的共同点,是她们都是苏氏皇族的血脉;但苏蓉可是刻意把自己的全身都包裹得严实的,这才看不到她的真容。可顾元为何又会说,他也没见过苏影的真容? “那日,他们不都看到我了嘛!就算最初是被关默给挡着的,但他们打起来时,眼角的余光也该是能瞟到我的大概模样的吧? “就算再退一步,就算那日,他们确实看不太清‘我’的模样;但现在,这家伙不都把我给绑来了嘛,那也该能看个够了吧?怎么又会说,没见到‘我’的真容?” 洛蓝难得的反应慢了许多。 当她抬眼看向顾元时,顾元却只一副纯粹看热闹地瞅着她。十足的就是想捉弄捉弄她。——自然的,这份兴致,也只会持续到他等得彻底没了耐心为止。 洛蓝知道,这事可得靠她自己想明白了。否则,“合作”的事,怕是得吹了。——惟有在顾元面前证明给他看:哪怕只是靠一句话的提醒,她也有本事最终基本掌握了原本是她毫不知情的秘密,否则,顾元怕是不会放心与她联手的——无论她的真实身份背负了多少的利害关联。 洛蓝长吐了口气,将心稳稳地沉下后,就突然伸手去仔细地摸起了自己的脸来。 既然,顾元的话,偏偏是那最表层的意思让她没法一下领会到他可能的暗示,那洛蓝就直接从最表面的线索开始找起吧:就算她根本不信,以这世界现在的技术水平,真有人能做什么需开刀切骨的整容手术,但也难保不会有什么是她不知的“土法”来易容的。 没错,既然顾元说他没见过苏影的真容,那洛蓝就从最表面的程度去想:会不会,这张脸其实是假的? 虽说这一月来,她确实没发觉任何暴露了这张脸可能是易容假脸的痕迹,不过,若真是假脸,那她反倒要佩服有这等技艺的手艺人了。——竟能做得连她都觉察不出,确实厉害!她还一直以为,这脸就是天生长这样的呢。 “别摸了,在你成年之前,你这张脸都会是这样。” 或许是洛蓝总算做对了接近“事实”的反应,顾元这才对她有了“积极”的反应。 “什么意思?”这般问时,洛蓝眼里闪烁的光亮,却分明就告诉了顾元:她已经有了些想法。 顾元看出了洛蓝的这层心思,但没有问她,只是难得的配合了一次,直接给她解惑道:“这是苏国皇族的规矩:凡初代苏皇的嫡脉后人的女子一脉,出生后皆要种下一蛊,待成年后,才会恢复真容。” “初代苏皇?女子一脉?——为何?难道说,现今的苏皇,并非是初代苏皇的嫡脉传人?否则,你又何必特地提到‘初代’? “还有,苏国皇族为何还有这样奇怪的规矩:为何非要给女子一脉种下一蛊?——你说种下此蛊后,得等成年后才会恢复真容;而你,又未见过我和苏蓉的真容……也就是说,我和苏蓉,都被种了此蛊?” 说到这儿,洛蓝一下就觉察到了明显不对之处: “不对啊!你不是说,是‘初代苏皇的嫡脉后人的女子一脉’才会被种下此蛊的吗?而且还是在出生后就被种下了的。——那,为何我和苏蓉都被种了此蛊?我和她,不该同是‘初代’的嫡脉后人吧?” 其实,还有更加露骨的想法,洛蓝最终还是闭口将它们重新咽了回去。就算她心里已经开始怀疑: 要么,就是苏影才是那“初代”的嫡脉后人,而这任苏皇则根本就非‘初代’嫡脉之后,而是旁支过继。——若是这样,那他会忌惮那位是与苏影同出嫡脉的兄弟、对他造成的“正统”威胁,倒也能说得通了; 要么,就是这任苏皇就算可能有“得位不正”的嫌疑,但血脉上,也还是“初代”的嫡脉之后。不然,苏蓉又如何能被种下此蛊? 而若是这两者都非事实的话……那便只能是他们苏氏皇族所谓的“规矩”,到如今,早已无人再坚守了。他们族人间的血脉,早已混乱不堪了。 可是,若真是如此,那为何还有这么多人如此在意苏影的真正出身所可能换来的价值? “所以,最后的一种可能的可能性最低。最大的可能:若真的只有嫡脉后人才可被种下此蛊,还是一出生就被种下了的话,那就得看这蛊是否认血脉了。——要不,就是只要过继给了嫡脉,就能被种下此蛊了? “不然的话,又如何解释,苏影和苏蓉并非亲姐妹,却都呈现了同样的身为蛊虫宿主的外貌‘症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35. 意会 洛蓝知道,顾元身为顾国人,对于苏国苏氏涉及皇位继承的正统与否——这等机密之事,他就算是知道些内情,也定不会告诉她的——就算迟早需要让她知道,也决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所以,洛蓝眼下最合适的做法,是换种询问方式。不必直接知道真相,也不必知道与真相直接有关之事,只需让顾元帮她调对了思考的方向即可。 “该不会……是为了方便偷龙转凤吧?”洛蓝眨巴着“天真”的眼眸,一派理所当然地自圆其说起来: “照你的说法,那只要还没成年,那换谁都不是真面目示人不是。既如此,那只要是年纪相仿的,就算不是本人,就算成年后面容会与之前截然不同,也完全可以自圆其说啦? “不过,我和苏蓉的年岁差了那么多,待她成年,我都还未满十岁呢。就算有人真想拿我‘替’了她,这似乎也不太合适吧?” 令洛蓝意外的是,哪怕她这样的胡说八道,顾元也完全没有嘲笑她的意思,只是语气平和地反问道:“你觉得可能吗?” 原来,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那,那又是为何啊?既然,种下此蛊并非是为了隐藏面容;面容被‘改’,不过是种蛊后的副作用,那此蛊究竟有何用处?还非得种在‘初代’的嫡脉女身后人的体内? “再有,我与苏蓉并非亲姐妹,为何我和她又都种有此蛊?难道这蛊不认血的?可若不认血,‘初代’又何必定此规矩? “你可别告诉我,这规矩不是‘初代’定的。就算不是‘初代’定的,但能被用于专供其嫡脉后人使用的,还特别指明是‘女子’的,这总该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吧?” 洛蓝倒是无所谓什么蛊毒之类的,她参考的,不过是人性中最普通的“分别心”而已。 尤其是手握重权、需要靠“正统”来维持长久秩序的皇族,就更得满足了这样的非同一般的“分别心”。 若这里的人真能培育出一种蛊虫,且只给本族嫡脉的女子种下的话,那多半就是为了维持嫡脉血统的纯净吧。若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那这样的蛊虫,就该是认血的才对。 这就像是一种粗糙的“亲子鉴定”一般:能种得活的,就是亲骨肉;种不活的,就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外人。 只是,就算能用这样的手段来检验是否是自己的亲骨血,但,为何只是种在女婴的体内呢? 这里不是普遍重男轻女吗?皇权不是掌握在男子的手里吗?那更紧要的、需要去证明是否“亲生”的,不该是男婴吗?怎么反而是女婴呢? “难道,是我假设错了?”在得到顾元的任何可能的反馈之前,洛蓝不能排除了对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前提”的怀疑。 顾元倒是没想到,洛蓝即便失忆了,脑子却还能这么活络。 洛蓝也没想到,她不过随便想的,竟就这么巧的就给蒙到了点子上。 顾元虽然没说什么,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洛蓝就仿佛已与他有了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同类”间的默契:哪怕只是细微的眼神变化,也能告诉她太多他的真实。 如此,洛蓝也就不难再进一步地想到: 既然,苏影确非三王爷之女,却又能与专种于他们初代苏皇的嫡脉的女身后人体内的蛊虫相容? 那也就是说,不管苏蓉是否也是‘初代’的嫡脉之后,苏影肯定是。她并非是三王爷的血脉,但又被自小养在了三王爷身边,背负着“私生女”的污名长大。 “我不明白。”思路再次卡壳,无法继续下去,洛蓝就继续追问道: “若‘我’同样也是‘初代’嫡脉的后人,那为何他们要如此待‘我’?为何又要用‘我’来报复‘我’的至亲?难道说,‘我’的至亲背叛了他们?还是说……其实是他们背叛了‘我’的至亲? “还有,就算他们要利用‘我’来要挟‘我’的至亲,令他不敢轻举妄动了。但是,为何这任苏皇却是直到一年前,才将‘我’接进宫的?而在那之前,却几乎少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他们这是与‘我’的至亲间发生了什么?这才从过去持续了将近七年的低调应对,一下变成了恨不能令天下皆知了‘我’这个‘私生女’的对‘我’至亲的高调威胁? “还有,你们顾氏一族和‘我’至亲又有何关系?你说你只是奉命行事。那,你又是奉了谁的命?又奉了怎样的命令? “你是要将我带去你们顾国,还是另有目的?还是说,你的目的,其实与那苏蓉有关?” 洛蓝是笃定了顾元一定会回答,才这样问的。他既然自己主动以真面目示人了,那便是没打算隐瞒她了。——哪怕,这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果然,顾元看着洛蓝那十分认真的眼神,终还是有了明显的反应:他先是俯下身,将洛蓝因点了穴而无法动弹的身子扶起,让她倚靠在床头,然后坐在了她的身旁。 这样,两人的视线,就基本能平视着彼此了。 顾元目光清澈地看着洛蓝,娓娓说道:“我们顾氏一族,原本世代都与你们苏氏一族有着姻亲往来。但,只限嫡脉。” “世代通婚?那岂不是血亲很近?”——“近亲通婚”四个字,立刻就浮现于洛蓝的脑中。她不免又上下打量着身边的顾元。 “那你呢?你是嫡出,还是庶出?”洛蓝打断了顾元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洛蓝已从小竹那儿知道了,五公主苏蓉是苏国嫡出的小公主,也是这任苏皇唯一的嫡出公主。 “我是嫡出的次子。” “那不就行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洛蓝即刻就再次打断了顾元未说完的话。但,不同于之前有更想知道的、才故意打断他的,这回,洛蓝却是不想再知道下文,这才故意如此的。 只因,顾元道出自己的嫡出身份时,洛蓝突然就想起了昨日见过的他与苏蓉之间的那种相互提防;再又与他现在对自己的这种非敌非友的朦胧态度做了对比……瞬即,就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怀疑:顾元之所以会特地跟她提及此事,必定是与她有关。而且,还是她不希望的是真的的那种“有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36. “默契” 遗憾的是,“默契”若真存在着,那也是会同时双向流动的状态。 就像洛蓝能瞬间觉察、感知到顾元最可能的心思一般,顾元也同样能瞬间觉察到洛蓝的可能意图。既然,他本想达成的目的已然达到,本想让她知道的、已诱引她以为是自己想到了的,那他说与不说,已无所谓。 顾元邪魅一笑,令他原本就长得有些媚气的五官更添了几许魅惑。但意外的,很耐看。 只是,看着这样的人对她这样的笑,洛蓝的心里只会冰冷异常。她怎会看不出,顾元是真打算拿苏影当挡箭牌,好借她来拒绝了苏蓉。顺便的,也能以此作借口,来“助”苏影日后夺回她原本的正统身份,然后…… “恐怕,为守‘约定’才必须与苏影这真正的嫡女成婚——是假;想利用苏影这个傀儡,好在背后最终掌控了整个苏国——才是真。” 想通顾元最可能的意图,洛蓝冷冷回敬了一笑。从一开始的,就即刻表明了她的立场: “这么说来,不管‘我’的至亲是否尚在人间,你们顾氏迟早也会让苏皇和其他邻国都知道了:‘我’——苏影,才是苏氏‘初代’嫡脉的后人;而‘我’那被迫流亡异国他乡的至亲,现今不仅是健在,还得到了你们顾国的庇护?而‘我’,也已与你们联手,势要夺回‘我’的正统身份? “只要‘我’的正统性越是真实可信,那苏皇他们的‘篡位’嫌疑,就越会被刻意夸大到足以令各路早已觊觎其权位、同样不甘居于其下的势力,全都不愿再继续忍耐的程度。 “然后,你们才能名正言顺地高举助‘我’拨乱反正、匡复正统之名,大举率军侵入苏国,灭了苏皇的势力。 “而只要这一目的达到,我便会因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而从头到尾的都只能依附于你们、只能是你们手中的一个傀儡,让你们能够名正言顺地成为在我背后掌控苏国的那真正的主人? “不过,要想让你们的这一目的最终落地,除了我,目前还未被你们完全掌控的、但日后必然会妨碍到你们的计划的主要障碍,应该还有一个‘关家’吧? “所以,昨日,你才会与五公主一同前来。目的:一来,是为了亲自来会会关默;二来,是为了防止我被五公主带走。 “为此,你宁愿向五公主施加压力,逼她与你联手一起试探关默的自保能力、以及他对你们双方各自不一的可能立场;顺便的,也给我制造一个看似是在‘助’我逃跑的契机。也,顺便能借此来探探,如今的我还能有多少的能耐? “哼。显然,不仅是我清楚这些,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是心中有数的。否则,你们就不会都那么‘好’的、真如我所愿的给了我那么好的逃跑机会。 “看来,想借机让形势转而对自己有利的,也不只你一个呢。” 洛蓝诡异地笑了,明显戏谑地看向顾元,“好心”提醒道: “三皇子聪明过人,想必定能懂我的意思。 “虽说,你确实是比关默更早到了这儿,也确实是在小竹的眼皮底下将我给掳走的。但……谁又敢说,这不会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大家不过是各自等的时机不同,才会有人自以为胜券在握了,却全然不知,其实自己已尽在他人的掌握之中了。 “远的不说,就说现在:你并不意外于我的失忆,却会在意我如今的虚实。还在意到,这么快的就显露了端倪于我的眼前。 “这就说明,就连关默都还未查明的‘我’失踪那一月的事,你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甚至于,‘我’会失忆的缘故,你也是知情的。 “但你却没把握:事后的‘我’,是否还能活着?以及,就算活着,但失忆后的‘我’,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若我猜得不错……那想来,一月前,‘我’所遭遇的,定是令‘我’凶多吉少了?但若还能活下来,那就等于是没让你‘失望’了? “你现在之所以愿意亲自来寻我,应该是很满意于我这枚棋子的价值吧?而且,若真想让我为你所用,现在,才是对你而言的‘最佳’时期?” 事实上,若非清楚自己根本就是借尸“复活”的,洛蓝也不敢这么肯定:那一月的失踪,定是让苏影最终送了命的。 好在,这世上也就只她一人知道——苏影是真的死了。所以这会儿,当她以活着的“苏影”的身体,向知情、却不知苏影已死的顾元,故意提起那一月的失踪让她“凶多吉少”之时,顾元听了,也不会怀疑有他,反而会更加相信洛蓝所言。 但同时,洛蓝也知道:也正是因为顾元比她更清楚那一月的许多内情,这就足以使得,无论她如何反应,顾元都能从中获悉对他有用的线索。这是洛蓝无力遮掩的。 几番较量下来,洛蓝也算觉察到了:她已不自觉地跟着顾元的步调走了。 “难怪总觉得怪怪的。原来是不小心就进了他更占优势的部分了。” 好在,一旦有所觉察,“前提”就会发生变化;而“前提”一变,之后衍生的一切也就都会跟着改变了。 洛蓝即刻就反其道地做了:既然,顾元是占了比她知道更多内情的优势,才让她变得被动的。那反过来,只要她能迫使顾元去到是她知道更多内情的部分,那不就能将优势扭转了么。 心中重新做了计较,洛蓝就故意清了清嗓子,也卖起了关子来: “好吧,既然你想对我保留,那我也没必要告诉你我的秘密了。 “本来呢,我还想着,若你是‘自己人’,那或许我还能与你互惠互利。可惜啦……要知道,这秘密,可是连关家都始终觊觎、却还求而不得的呢。 “我看,我还是另觅他选的好。” 洛蓝知道,即便这样说了,顾元也不会轻易上钩。但却足以让他心起欲念:最起码的,他定会刻意去探查关家之所以留她、护她至今的真正目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37. 梳理 洛蓝的这番故弄玄虚,所挑选的时机,对于引诱顾元更快入套——那也是功不可没的: 有了之前的那番表现做铺垫,现在的顾元,对洛蓝的失忆能带来的影响、和她刚才的那番暗示又能有几分的真实,——对这些,他心里已有了相对可信的计较,那对于要不要把她这个失忆的人的故弄玄虚当回事,也就不难判断了。 此时此刻,两人都知道,他们眼下也只能从对方身上探出这些了。若再继续纠缠,也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两人便默契地结束了这次的相互试探。 有了这初步的默契,顾元也就放心地解了洛蓝的穴道,留她一人独自在房里休息。 而经此一事后,洛蓝也是想明白了:在“苏影”的武功能真正为她所用之前,她根本就只是只随时都能被人抓住的小黑兔。跑不掉的。而既然跑不掉,那就不跑了。 关家若真有本事,迟早也会找到她。若没那本事,那她暂时乖乖地留在这儿,或许也是个不错的自保手段。 洛蓝觉着,自己眼下能做的、最该做的,就是好好梳理清楚她到目前为止所知道的一切。看能不能拼出这整件事的大概边角来? 她总觉得,自她醒后、到如今,她所遇到的这帮人,都是与某一个可能已经酝酿了至少有几代人、不过是到了最近才终于“时机成熟”地暴露于表面、却会迅速导致目前这样的“四家平衡”的状态终被彻底打破的一种必然趋势。而且,这样的趋势,应该会继续加速恶化,直至达成了下一个新的势力平衡为止。 “以他们现在的技术,能产生质变级的对资源的利用,显然不可能。那他们的这次最终必然要赌上整个氏族的存亡的争夺,争的,本质上也还是眼下的这些可见的生存资源。 “也就是说,这次,除非他们能有足够的默契,能达成一致地愿意一起对抗已经持续了不下两代以上的对各自不同、又相互依存的资源的过分垄断而累积下的弊端、给他们带来的各自不一的损耗,——除非他们真有这份视彼此为‘同一共同体的部分’的自觉,愿意互相利用各自的优势来帮助彼此扛过各自的危机,否则…… “否则,选择互相侵犯,势要掠夺了对方的优势来为自己‘补血’,才会是他们唯一的‘默契’了。 “那么,一场持久的、不重新形成全新的‘势均力敌’就决不会停止的暗斗、乃至大规模的明面战争,就必成现实。” 洛蓝甚至都已经想到了:身为“苏影”的她,到时会处在怎样的位置上,将会遭遇怎样的不得已。以及,她又能从这样的最终无人会是那真正的执棋者的棋局中,掌握到多少的“不得已”来为她所用。 这不是洛蓝的杞人忧天,她很清楚: 要她接受和平解决这次的“各部分”危机的“全局”思维,把自己视为整个共同体的一部分的来看待这次的系统性危机,这对她而言,并不难。甚至可以说,于她,会这样想,本就理所当然——她本就是来自自己世界的“信息系统”中的一段信息,只是“系统”的一部分。 但是,像这样的思考方式,要让洛蓝在这世界接触到的这帮人接受?——洛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这是洛蓝与他们的最本质差别。但这样的差别,并不是洛蓝与他们各自的接受尺度的“天然”差异所致,而是因为他们各自的生存处境决定了的他们能够选择的、和最终必然会选择的最优生存策略的差别。 说到底,是那最基本的“生存”,决定了这帮人眼下最能兼顾了他们的基本生存和他们目前能够想象到的最可持续的发展——是朝着他们想要去往的方向的发展——的最优选择。 而这样的前提决定了的最优选择,就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他们能够拥有的所有选项中,就不可能会有是洛蓝从一开始就理所当然的认同了的那套“系统”思维。 对现阶段的这帮人而言,他们能选择的最优选,必然是要分清界限的“他们”和“我们”。有了越明确的“他们”,才会有相对而言的越明确的“我们”。才能让这样的“我们”更团结、更能将“想象共同体”的力量发挥至最大。 再想到:这帮人各自所掌控的资源的弊端,到如今,应该已经累积到了必须利用其他几方各自不一的优势来进行必要的补充、缓冲,甚至是救命的输血的地步了。否则,他们的反应就不会这么快了——两日之内,就发生了这么多变故。而且,还都是各方核心层的次级人物亲自出马…… 自洛蓝醒后,尤其是这两日来的遭遇,已经逼得她不得不加紧弄清“苏影”的一切。她必须赶在那帮始终在打“苏影”主意的家伙之前,更快掌握到事情的全部。——至少,也得是尽她所能的无限接近那是她需要掌握的“真实”——而不只是“现实”。 不管那帮家伙是怎么想的,洛蓝只觉得自己首先必须清楚一点:眼下的处境,于她而言,是她、要和正被别人掌控着的这身体的可能寿命赛跑。 若是跑赢了,那这身体的寿命(自然状态下的存活期),才能真正掌握在她的手中。 但若是跑输了,那她就真会比现在还要被动了。会彻底沦为别人手中任其宰割的羔羊。到时,能活多久、怎么活,就都由别人说了算了。 “看来,那几人中,只有五公主苏蓉是真的冲‘苏影’来的。但也同样是不怀好意。 “就是不知,那苏蓉是否是知晓了‘苏影’的真实身份,才会对她如此的?还是说,她只是出于纯粹的妒忌;一种,不知实情,只是看到了苏皇对‘苏影’的表面宠爱,就心起的妒忌? “还有那关家,他们似乎还不清楚‘苏影’的真实身份。他们好像还真以为:苏皇和三王爷之所以那样待‘苏影’、还让苏蓉亲自来寻,定是因她身上有什么极有价值的东西,才让他们至今都不肯将她舍弃。 “呃——好吧,若是指‘苏影’的真实身世,那倒确实有些价值。但关家显然还没查到这一层呢。那他们自然不会想到‘苏影’的这层价值。 “然而,也偏就是这样毫不知情的关家,才会企图利用根本就是他们自己一厢情愿想象出来的‘苏影’的价值,借以要挟苏皇,企图借此来反制苏皇眼下对他们关家的威胁。这点心思,那个小竹显露得太明显了。 “虽然,这点心思在我看来,确实是太天真、太无知无畏了;不过,站在他们的立场去想,他们会这样以为,会这样一厢情愿地意图从我这儿寻到各种证据,来证实了他们这样的猜测……这样的动机,倒也合乎情理。” 至少在这一刻,洛蓝倒是难得的觉着:这小竹的年岁尚小,也不是全无好处呢。至少的,那些轻易不能在关默脸上一眼看出的心思,却能在小竹那儿一眼就看穿了。 不过,洛蓝也没有嘲笑关家因不知实情而显得过于天真的意思,反而还觉着,这样的关家,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所谓的‘意外’,不多是像这样无畏天真之人带来的么?没准哪,这次,他们也能给我带些什么意外来呢。也好帮着我,稍微搅一搅这一池的浑水。最好是能搅动得再厉害点,再久一点,——才好给我制造出更多的能为我所用的‘不得已’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38. 报信 时间倒转回昨日,苏蓉与顾元互不甘后地一同追捕逃跑的洛蓝的时候。 由于受当时情境的裹挟,即便苏蓉早已觉察到有不对劲之处,但为了不被顾元给捷足先登了,她还是选择了紧跟其后地继续朝早已没了洛蓝踪迹的方向追去,继续策马进入了沙漠腹地。 直到顾元终于停下、并建议两人干脆分头寻找之时,苏蓉已能确信无疑了:顾元根本就是想故意诱她远离了苏影的真正所在,好让他自己之后能单独前去捕获了苏影。 苏蓉当然不会让他如愿。便假意答应了顾元的要求,而后,又再在算好的时间及时的回头,追踪着顾元的踪迹,与他保持着不会被他觉察到的安全距离。——她就这么一路跟着他的,又重新折返了回去。 苏蓉怎会看不出:顾元既然会选择这时候才提议分头找寻,而且待他单独走后的这一路上,他还尽是径直疾驰的足迹、半点不带犹豫的,——显然,他会如此,定是早已掌握了苏影的确切下落了。那她何不干脆就先跟着他,借着他来直接找到苏影,然后再伺机从他手中将苏影掳走。 苏蓉觉着自己的这一盘算,非常可行: 先前的试探。单看苏影逃跑时她那下马的姿势、还有她逃跑时那软绵凌乱的脚步,也不难看出了,她现下定是虚弱得很的。 想来,就算苏影的武功没废,也定是折损了大半了。否则,她又如何会如此的步履不稳、轻重不一。甚至,还有些凌乱?——这反而像是没半点武功之人的步伐呢。 既然,苏影已是如此虚弱,那现在掳走她,简直是易如反掌。若有阻碍,对苏蓉而言,也就只是那两人了:一个,就是眼前这个似乎已经知道了苏影的确切下落的顾元;另一个,则是迟早也能利用关家的情报网来找到苏影下落的关默。 若是正面交手,不但胜算不大,反而还会节外生枝。对付这两人,苏蓉觉得,果然还是选择暗中尾随、再伺机暗中将人劫走,才是最省力、省事的选择。——只不过,需要多费些耐心。 打定了主意,苏蓉就真的一路不远不近地尾随着顾元走了捷径。一路舍马徒步的昼夜不停的赶到了涡湾城。赶在了洛蓝他们进城之前的,先一步的进了城。 之后,苏蓉就眼见着小竹把苏影带去了他们关家常去的客栈住下。并在当晚,就见到顾元一身黑衣的夜潜苏影的房间;待苏影进房后不久,就见她昏迷着、被顾元走窗户的给悄悄带离了客栈,带去了他们顾氏在这涡湾城内置办的私宅深院中。 碍于那里的守卫太过森严、宅内机关重重,苏蓉的手下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大概的在外围远远观望了一番,确定了那儿确是苏影最后停留的地方之后,就回来复命了。 整一天的全况,除了苏蓉冷静的在客栈对面的茶楼雅间里,通过刻意穿破的窗户小孔处监视着小竹和苏影所在房间的动静、并随时接收来自她暗布在整个涡湾城内的密探们随时带回的及时密报之外,就再没人知道,这看似平常的一天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利害转折:如今,那个紧要的苏影,已经从关家又转落到了顾氏的手中了。 获知了苏影最后的下落,苏蓉没有即刻就去劫人,而是转而命人潜入了对面客栈,把顾元私宅的位置,“告诉”了小竹。其他的,苏蓉相信,小竹他自会看着办的。 虽然,碍于关家的“阻挠”,使得苏蓉对这个“小竹”的底细始终知之甚少。但她相信,能让关默先是放心让他代为照顾了苏影一月,之后又让他单独“带走”了苏影——这样的心腹,以他的能耐,处理这点小事,定不在话下。 “什么人!” 话音刚落,一枚大约是普通成人手掌长的叶状飞镖已破窗而入。直直的,从小竹眼前不及一指的距离横向飞过,深深刺入了对面的墙壁。 小竹瞬间起身,十分警觉地看向仍未敞开的窗户,却又觉察到了:刺客此时已经远离。 小竹没打算去追,而是慢步走到了那飞镖前。 “是苏皇的人。”仔细端详一番,小竹认出了这飞镖的出处。但还是特地从里衣内取出了特制的防毒手套,戴好后,才去拔下了飞镖。 仔细翻看后,才发现:在飞镖的一侧,刻着一个地址。 小竹当然知道:那一带,该是顾皇在这涡湾城内置办的“私宅”所在。 “哦——原来是五公主的人。”——想到这会儿,能同时牵扯上苏皇和顾皇两边势力的,又正好能在这涡湾城内的,还非要这么明显的拉关家去趟这趟浑水的,——除了昨日才刚见过的苏国五公主和顾国三皇子之外,还能有谁? “糟了!”猜到是他们,那小竹自然能想到他们此行的目标——是谁。 待小竹终于想到了洛蓝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他立刻跑去了隔壁。也不叫门,直接再次一脚踹坏了洛蓝的房门,径直冲了进去。 “蓝儿!”小竹厉声喊道。 黑暗里,周围的一切虽看不甚清,但房里有没有人、小竹却是能感觉得出的。 小竹的预感果然应验了:洛蓝果然被人掳走了。而且,很可能是被顾元掳走的!所以苏蓉才会想借他们关家之手的来给顾元制造些妨碍、给她自己制造些机会,好方便她之后能伺机趁火打劫的将洛蓝劫走。 “哼,想得倒美!”这般冷哼时,小竹心里早已肯定:若这次陪同洛蓝前来的不是他,而是关默,那别说顾元能这么轻易就把洛蓝给掳走了,就算被掳走了,那苏蓉也定不会这么“及时”地给关默送信,以图声东击西、坐享渔利。 小竹哪里会不知道,他这根本就是被苏蓉给小瞧了! 尽管心中气愤、不甘,但常年跟随关默,倒也学会了“要事优先”。小竹强迫自己闭眼深作了几次呼吸,待感觉能稍微控制住之前的那股羞愤之气后,才缓缓睁开了眼。 冷静了许多,小竹二话不说的立刻就开了窗,将一枚特制焰火点燃,抛向了空中。 焰火直接就在空中爆炸,瞬间释放出扩散向四周的刺眼白光。在黑夜中,那光亮显得格外的耀眼,引人注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39. 暗涌(1) 小竹燃放这枚特制焰火,不仅是要让关默知道:情况有变,要他立即与营地的手下们分头行动,他自己先连夜赶来涡湾城。最好是待明日城门一开,他就立即进城来与他会合。 除了这事之外,小竹此举还是想让涡湾城内的所有有这点“常识”的人都能及时知晓:这是关家发出的信号,是在警告他们,不管这几日将要发生何事,在探清情况之前,他们最好都别轻举妄动。免得被关家误伤、甚至是误杀了。 但凡有这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就算这涡湾城并非是关家说了算的地方,但既然此地的所属国刘国定下了规矩——允许大家用“钱”来交换“公平”,那就不难想到:就算事后不能彻底撇清了干系,但让刘国从轻处置关家的相关涉事者,这对关家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若是自家势力不及关家的,最好就不要再在关家已经发出了明确“预警”信号之后,还不知死活的跑去自找麻烦、自寻死路。 否则,所谓的“公平”——那个无论在哪儿都从来只是相对的公平的“公平”,就绝不会成为这些自己找死之人的最后避难所;反而会成为他们最后必须自己承受代价的深刻教训;甚至,是他们最后能留下的“墓志铭”。 看见了是涡湾城内发出的关家专用于预警的信号之后,关默即刻就做了新的安排:与手下分头行动。让手下继续依着原定计划的、将刘国境内的最后几个经营权归属于关家的中转营地巡视完毕;之后,就直接去顾国与关默会合。 而在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关默则要独自赶往涡湾城,赶去与小竹会合。 关默知道,定是苏影“丢”了。也猜到了,胆敢、也能从小竹那儿将人掳走的,最有嫌疑的,就是昨日佯装为追苏影而去的苏蓉和顾元。——只是不知:究竟是他们俩的谁,最终得逞了? 不过,即便如此,一切也仍在关默的预料之中。 只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虽然还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毕竟还是真的发生了,那自然的,还是会有现实的妨碍的。 再有,就算关默的最终目的没变,就算事态的发展仍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已然发生的事实,也还是替他做了眼下必须做出的应对选择。 那么,为达到目的而需要调整的“合适时机”,便也得跟着变动了。 人还没进城呢,关默心中就已经有数了:这整件事,根本就是个圈套。 会挑这时候强逼着小竹做出这样的反应,定是苏蓉和顾元中的一方已经先一步掳走了苏影,才会使得失手的一方想要借关家之力来削弱了得手一方在城中的势力,好趁机劫走苏影。 既然,这个圈套的最终目的还是苏影,那关默也不打算“太快”做出反应。——更何况,这样做,才更有利于催生出是如今的他所需要的新的“合适时机”。 再者,就算不从关默自己的角度去考虑,那苏蓉和顾元也都是能看到小竹燃放的关家预警焰火的,也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既然明白,那不管是为防被偷袭了,还是想要静观局变地坐等着收获渔利的,——相信他们双方,在今夜,都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关默等得起,他们双方就更等得起了。 再有就是,既然苏蓉和顾元果真如关默所想的,真是对苏影势在必得的。——而且,还是如此的紧迫。——那对苏影的真实身份的重新调查,关默就必须加紧速度了。 关默直觉的,苏影的真正价值,一定不会只是带给他什么意外而已,更会带给他是他意想不到的“惊喜”。——对关默而言,能松动苏氏根基的灾难,就是他期待的“惊喜”——之一。 关默相信,苏影有这样的价值。 还有,不管那苏蓉是否知道苏影的真正身世、真正的价值所在,但关默相信,顾元他一定是知道的。 否则,就真的无法解释:为何连他这个顾国的三皇子,也会在此时出现在此?还对苏蓉的一切行动都紧咬不放,生怕被她给捷足先登了? 这怎么看,都与他的身份、以及他如今与苏蓉的婚约关系极不相称的。但他却做得毫无顾忌。——这样的底气,显然是有着背后的顾皇的默许、甚至是暗中支持的。 而对顾元起了疑,关默就很自然地想到了: 原本世代都与苏国有着联姻之好的顾国,却是突然主动与苏国断交的。时间,正好是在八年前。而那年,恰是这任苏皇继位的时间。 再有,苏影,如今也正好八岁了。——也就是说,她也恰是那年出生的。 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这几件事之间定有什么关联。但直觉告诉了关默:它们之间,一定有关联。而苏影,就是其中的关键连接。 关默相信,只要弄清了苏影的真实身份,就定能一下清楚了,从八年前就开始关系一度恶化至今的顾、苏两国——它们各自的真正盘算。 苏影的身份实在可疑。若她真是苏国三王爷的私生女,那就算苏皇和三王爷如何器重她,也不至会对她这枚棋子特别至此。而顾元身后的顾皇,就更不会了。 但事实呢?不仅是倍受苏皇宠爱的五公主苏蓉,来了;就连最受顾皇器重的三皇子顾元,也来了。 明明是已经定下了婚约的两人,却都只对苏影是势在必得的。且,他们明显都在意苏影多过了在意对方。——这是为何? 就算撇去苏蓉可能藏有的不为人知的私心不谈,苏蓉的可能动机也还是能理解的。——毕竟,她的身后,还有苏皇的意志在左右着她。——但,顾元又是为何? 关默思来想去。觉得,会导致这样看似违和的事实的真实发生,除非是苏影的身世其实是比那“私生女”还要敏感的存在!——甚至,是能威胁到这任苏皇的皇位的存在。 然而,这任苏皇却又因为某种原因而不能早在八年前、就直接除了这样的隐患,反而还得将她好好地养在了身边…… “莫非,这是为了威胁谁?”关默不难想到,能迫使苏皇刻意留下苏影的最可能的动机,肯定是因为杀了她要付出的代价会远大于留下她需要承受的代价,苏皇才会不得不选了代价较小的那个。——“那,会是谁呢?谁能有这样大的威胁(对苏皇)?竟能大过了近在身边的苏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40. 暗涌(2) 关默开始寻思着:究竟是怎样的威胁,才会不仅会比——将能威胁到苏皇的存亡的人好好地留在自己身边,所可能带给他的威胁——还要大得多,却又会被这相较小些的威胁给反制住了? 这样的关系实在太奇怪: 苏影会威胁到苏皇的皇位,但又不及另一个比她更能威胁到苏皇皇位的人;而那个更具威胁的人,却又能被苏影给制约住? 于是,苏皇便将这个同样随时会威胁到自己的皇位的苏影给留在了身边,用以制约住那更具威胁之人的随时发难;而那人,也因必须顾及到苏影的安危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就好像,就算那人一旦现身,就会立即动摇了苏皇的皇位“正统性”,但同时,若没了苏影对那人的“正统”加持,那人也难以真正扳倒如今已颇有根基的苏皇? 这样的假设,无论看上去多么的匪夷所思,但只要它能解释得通关默所觉察到的那几方令人费解的举动的话,他就不会排除了自己这样的怀疑:一定还有一个被他忽略了的,但却是这几人奇怪的关联中、必不可少的关键连接点。 “还是说,顾国三皇子是知道苏皇在忌惮什么的?”关默执着地循着这一思路又再深想了一步,“莫非,三皇子他,不仅是知道苏影究竟是谁?还知道她能牵制住的、又是苏皇始终忌惮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这是关默目前能想到的、最能解释得通苏影为何会对苏蓉和顾元都十分“紧要”的最为合理的理由: 是苏皇需要利用苏影来钳制住那个可能会比她更能威胁到他的存亡的人;而顾元——或根本就是他身后的顾皇,却又需要得到苏影,才能让那个会令苏皇讳莫甚深之人,乖乖的听话。 朝着这个方向继续深挖,关默细细回忆了他所记得的所有他知道的、又多少有些存疑的、关于这任苏皇的所有的情报。 一瞬间的,关默就直觉的想到了,恰好能与苏影的年纪大致匹配、同是发生在八年前的一段往事:是关于这任苏皇之所以能被最终选中过继给了苏氏嫡脉、进而得以继承了皇位的、那个原因…… 八年前的一日。 苏国的前任苏皇突然无故昏迷。太医诊断:并无中毒迹象,却又查不出病因,不敢乱下药,只能先随侍身边,准备随机应变。 然而,这边大家的心都还悬挂着呢,另一边,苏后还没及知道苏皇突然昏倒的消息,她自己却先突然出现了早产征兆,痛苦挣扎了近两个时辰后,最终,却生下了一死婴。 苏后自己都没及查看孩子是否真如为她接生的她的奶娘所言的是个死婴,也不知孩子的性别,就因生产后出血不止,而很快就撒手人寰了。 这两件事都发生得太过突然,造成的影响也太过重大,结果,大家到最后,也只是知道了“苏后突然早产,却诞下了死婴”; 却没几人知道:那死婴究竟是男是女,又是否真是如那奶娘所言的,真是死了?连最后又是由谁来处理了那孩子的,也再没人有特地过问的。 毕竟,比起那死婴来,因生产而死的苏后,还有在苏后之后也很快断了气的苏皇——他们俩的死,显然更加干系重大。 这么一对比,死婴带来的冲击,就反而没什么人会在意了。 然而,那日众人受到的冲击,还远不止于此。 继苏皇苏后几乎前后脚的相继突然离世后,那之后没多会儿,就又传来消息:众人当时急于找寻的、当年才不过十岁的太子——苏毅,竟意外落水了。之后就再没能寻到他的任何踪迹。 大家都说:那潭水深不见底的,太子定是沉尸潭底了,才会彻底没了踪迹的。 至此,苏氏嫡脉的最后血脉,算是彻底的断尽了。 不得已之下,苏国的两相只能考虑,将与皇族嫡脉血亲最近的、是与太子苏毅同辈的旁支的嫡长子,——从所有符合这层血脉资格的候选者中(若符合条件的不只一支旁支的情况下),选一名最符合苏国的“正统”标准的,过继到嫡脉,继任为新皇。 而这任苏皇之所以能被最终选中,是因为他率先证明了他的嫡女——苏蓉,拥有“初代”苏皇的嫡脉血统。——是他私种于苏蓉体内的血蛊,证实了她的血统。这便成了这任苏皇乃是“天命所归”的最佳证明。 虽然,据他所说,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娶了拥有着“初代”血统的女子为妻的。但不管那女子是否是因前苏皇的疏漏,才得以成了落于宫外的、未被记入苏氏族谱的“漏网之鱼”的;但毕竟她的女儿——苏蓉,确实已经用“血蛊”来向世人证明了:她苏蓉,的确拥有着“初代”的血统。 这便是对她的父亲——这任苏皇——的最好的“正统”加持。 这样一来,这位新任苏皇最终过继给嫡脉,成为苏氏的新的“嫡脉”,便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这整个过程,除了苏皇私种血蛊之外,整个程序乍一看去,也没什么问题。 况且,既然已经证实了苏蓉确有“初代”血统,那苏皇的私种血蛊,便是能被原谅的小过了,不算是冒犯了“初代”。 而他的正统性,在当时,就再难挑出什么毛病来了。他也的确是比其他候选者更有继承的资格。 更何况,当时,还是两相一起恭迎他到京继位的,而非是他自己用武力强逼着他们拥护他继位的。 这样一来,若是这事真有什么蹊跷之处,那也不在这任苏皇的继位程序上,而是在他继位之前,在那短短一日之内就突然接连发生的那一连串最终致使苏氏嫡脉最后的血脉彻底断尽了的祸事上。 以及,这任苏皇之所以能从当时同样符合条件的三名候选者中最终得以脱颖而出的、那个突出“优势”上。——是苏蓉的“初代”血统,带给他的“正统”加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41. 暗涌(3) “若真与此事有关……” 尽管这样的猜测让关默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却又意外的能将他现下的几乎所有困惑全都解释通畅——只要,他能证实了那并非只是猜测,而是真切的事实。 “那这个苏影,要么,就是与可能知道那些祸事背后的真相之人,有着某种密切的关联;要么……” 关默顿了顿,此刻,他甚至都能听得清自己的每一下心跳。但他终是放任自己继续说出了他的真实猜想: “要么,就是那个苏影,其实才是真正的苏氏嫡脉的最后后人。她,是前苏后的女儿,是那个被传言是死婴的早产儿;她,才是兼有苏氏嫡脉和‘初代’嫡脉血统的最后…… “不!既然这世上还有人会因知晓了苏影的真实身世而受到苏皇的牵制的同时,又能令苏皇忌惮不已的,那此人,就必定是苏影的至亲了。 “那么,要么,就是此人定能证实了苏影的真实身份,证实了她罕有的‘双重正统’出身,进而威胁到苏皇的皇位正统; “要么,就是此人本身就能威胁到苏皇的正统性,但又需要有苏影给他的正统加持——就如苏蓉当年给苏皇的正统加持一般的,——惟有如此,此人才能真正地扳倒了苏皇。” 结合关默所了解的苏国的历史、风俗,他觉得,惟有符合了他提到的这些条件的人,才能迫使这一任苏皇会不惜给自己留下后患,也要把苏影留在身边,用以威胁那不知下落的苏影的至亲。 若关默没猜错的话,苏影的那位至亲,应该就是八年前落水失踪了的前太子,苏毅。 据关默所知,前苏皇有一后一妃,却只苏后为他诞下了一儿,和一早产的死婴。 假定,那早产儿并非死婴,而是被偷换掉了,以便日后能改换了身份的养在苏皇的身边。——那除了苏影之外,苏氏嫡脉最后尚未找到尸体的,也就只剩当年失足落水、传说是已沉尸潭底的太子——苏毅。——也就是苏影的,嫡亲哥哥。 这样的关系,虽不敢说苏毅一定会顾及苏影是自己的嫡亲妹妹,就真会如苏皇所愿的始终隐匿踪迹,不敢轻举妄动了。 但显然的,若苏毅真还活着,并且苏皇自始至终都知道这事的话,那倒确实能令苏皇为了牵制住尚还没能找到的苏毅,而把苏影改换了身份的养在了身边。 甚至,还故意让所有有本事能在宫内设下自己的眼线的其他势力,都能注意到这位“大名鼎鼎”的“三王爷私生女”。 “可是,连相较而言更占了地利优势的关家,都没能查到的情报,那个顾国三皇子却能知道?” 当关默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猜测似乎能解释了他之前的几乎所有疑惑之时,他就更加确信了: 除非,顾元事先已经知晓了真相,否则,他不会对苏影如此的势在必得。 而顾元之所以能知晓了这一真相,还非要抢在苏蓉之前的、就把苏影给抢到手,那最可能的就是,那个失踪的苏国前太子苏毅,此时正在他们顾氏的庇护之下。 若非自身势力不足,那位前太子苏毅定不会乖乖受这任苏皇牵制、而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若非受着顾氏的庇护、或根本就是被顾氏给软禁了,顾氏也不可能能知道那一日发生的一切其背后的真相——尤其是能知道:那早产儿并非死婴,而且还是个女婴。 想必,定是苏毅告诉他们的。而苏毅之所以知道,定是当日发生的那一切,他都亲眼见到了。 否则,大难不死的前太子,又怎可能会轻易信了这任苏皇释放的那些信号,轻易相信了苏影就是他的亲妹妹,还被苏皇借此限制了他可能的动作? 再联系上顾元这边的立场:他之所以会对苏影势在必得,除了这与他们顾氏在这任苏皇之前素来只与苏氏嫡脉通婚和亲的惯例有关之外,肯定还有一层原因是为了帮苏毅解除了他被苏皇牵制的隐患——苏影,好让苏毅能真正全无顾及、也再无借口可用的、乖乖与他们顾国合作。 可以说,苏影,既是苏毅欲与顾氏周旋的借口,也是他得以假借“受到牵制”的假象来混淆了苏皇对他的警惕关注点的、最合适的工具。 这样的苏影,苏皇需要她,顾国需要她,苏毅就更需要她了。 关默刻意从最阴暗无情的角度去猜测他们几方的动机,却反而发现了之前的很多困惑,一下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他不知,这究竟是好事呢,还是一种讽刺? “不管怎样,能解释得通,也就说明:他们几个,很可能都是知情的。也都是想利用苏影来达到各自的目的的。” 作为必然会被他们几方牵扯其中的关家的少家主——关默,他一眼就能看出的他们各方的这点算计,——他相信,那个始终奉行“中立”的刘国,也一定能看得出。 如此,那就算刘皇还没像他这样的、已然被迫卷入了这场权力争夺之中,但为保自己本国的“中立”不受损害,刘皇也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更何况,这次的明面上的冲突,还是发生在了刘国的地盘上。 难道,这真会只是场巧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42. “国中国” 将眼下主要的四方——苏皇、苏毅、刘皇、顾皇——各自最可能的立场都想了一遍之后,关默决定:进城后,在去客栈与小竹会合之前,他得先去拜会下负责驻守这涡湾城的肖将军——肖煜。 借他这位——是那刚继位不久的新刘皇的母族一边的——刘皇的同辈心腹,来间接地拉拢刘皇与他们关家结盟。 就算刘皇轻易不会就范,但他入局也是迟早的事。而一旦入了局,那刘皇就势必需要联合合适的盟友才可避免了日后的——有难独当。 这次,可不是小打小闹了。一旦输了,可能会有沦为邻国的附属国、甚至是被邻国给彻底吞并的危险。 如此,若刘皇还妄想着能以一敌三——同时对付苏国、顾国、和他们关家的话,那刘国怕是多半得毁在了这任新皇的手中了。 关默相信,就算往最坏了去想,就算这任刘皇愚蠢至极,但那满朝文武也定不会甘愿看着刘国最终毁在了他们这一代人的手中的;更不会想遭遇可能沦为他国奴隶的下场。 所以,就像——刘国迟早会被卷进其中——一样的,刘国必须选择自己的盟友——这也已是注定了的。 关默赶到涡湾城时,天刚亮没多久。城门已开。他在出示自己的通行证时,偷偷给负责查阅证明的守卫塞了一粒碎银,小声劳烦他帮忙向今日当值的校尉通报一声,就说:“苏国关家少家主,有事求见。” 门兵乐呵呵地应承下了,并很快的去而复返。一脸讨好媚笑地回复说,他们校尉有请。 关默客气地微拱了手以示感谢,而后便尾随门兵上了城楼。 待门兵被校尉挥手示意其退下后,校尉特地用眼神示意了关默,让他尾随他走到了这会儿刚好没有巡兵的角落。 “关少主。”校尉只是向关默郑重地拱手施了一礼,待关默同样回以一礼后,校尉才直接问道:“不知关少主特地前来,所谓何事?” “不瞒校尉,在下确有要事需求见肖将军一面。十万火急。还望校尉能帮忙通报一声。” 校尉沉着脸想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可是与昨夜那道预警焰火有关?” “是。确与昨夜之事有关。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见到肖将军本人,才可细说。还望校尉通融!” 关默的语气听着好像真的很急切,再配上他那严肃坚定的眼神,校尉也没敢再多耽搁。就领着关默走暗道离开了城门,特地乘坐马车,一路走“近道”的、有惊无险的赶到了将军府后门。 校尉先下了车,敲开了后门。待他出示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令牌,并与开门的小兵低声嘀咕了两句后,小兵立即就放行了。 关默这才在校尉回头让他跟上之时,迅速的下了车。几乎是一闪的功夫,两人就已经入了后门。小兵也随即迅速关上了后门。 同时的,门外负责驾驶马车的“车夫”,也就自觉地将马车重新驶回了城门候命。 整个过程处理得干净利落。就算有人想要监视跟踪,但在之前的那一路上,也早被那“车夫”特地七绕八绕的、与早已散布在城内每个关键连接点处能彼此灵活照应的暗影们默契配合着给甩开了。 涡湾城的守军,之所以会有这么充分的准备,把合适的人乔装安排在了合适的地方,随时候命。——这并非是肖煜早已料到了关默今日定会找来,这才为了避嫌而特地为他安排的掩护。 城内会有这样的全套安排,是因这涡湾城本身的地势、资源的双重重要性,必然会驱使着守城军最终产生的一种“平衡”手段。 涡湾城,自建城起,就是刘国的边防要塞,还是这过往商旅极为重要的水源补给地。 无论是出于国防安全考量,还是出于势必要牢牢掌握了这块能收到大量过路税的赚钱宝地的目的,刘国都势必会在此地部署重兵。 但此地又不同于其他要塞。此地的多数时候的多数威胁,多是来自往来商旅间的交易纠纷,而非是国与国之间的随时可能升级为全面战争的武力冲突。 所以,此地的布防、应对,多是小规模、甚至完全就是在私下解决的;而非是靠明面上的明枪明炮的大规模相互攻击来解决。 所以,适合涡湾城的布防,除了需要明面上穿着正经军服的将兵之外,还需配备全天候待命的、可供随时调用、能避人耳目地进行几乎所有的私下交涉的另一套更难分出“敌我”的、更为“亲民”的乔装:从武器、代步工具,到建立遍布整座城每个角落的情报网,乃至专门负责暗杀的小分队,——都应有尽有。 关默,不过是他们处理的这类紧急事件的其中一例而已。他们早已对此驾轻就熟了。 路上,关默已经想好了能真正说动肖煜选择与他合作的唯一动机: 这涡湾城,可说是刘国的“国中国”。 这里的军队,虽明面上都是听命于刘皇的,但实际上,也只有会定期更换的那些驻城士兵们,是直接听从刘皇调遣的。 除了协助守城将军维护城内秩序、和守护城池安全之外,其他的,若没有圣旨,守城将军就绝对指挥不动他们。 但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余常驻此地的暗影们,则是每任的驻城将军在上任后,自己一点点的在这儿建起的——是能覆盖了全城的完整的情报网、和暗杀小队。 再有,这里能收到的过路税,是多到都能让每任驻城将军在这儿明目张胆的做起割据一方、连刘皇都得忌惮三分的有权无名的“城主”的。 这点,每任刘皇都很清楚。但他们更清楚的是:这里的地势、资源,都已注定了,无论多频繁地调换这里的驻城将士,也不能阻止了——但凡有人来到此地常驻,就都能在这里一次次的重新建起一座会富得流油、武力又能强到独霸一方的“国中国”——这样的宿命。 所以,对这里,之前的每任刘皇从来只会派自己的外戚心腹去驻守,并从来只让他们上缴了实际税收的一半税钱;另一半,则干脆默许了他们的中饱私囊。 每任刘皇,与自己亲派来这儿驻守的心腹之间,早有了默契: 涡湾城,可作为“国中国”的存在于刘国之中,实现半自治。但是,它必须从属于刘国,必须承认是属于刘国的一座城。并且,它的独立情报网所能掌握到的所有情报,也必须与刘皇共享。 再有,这里主要的驻城兵力,必须由朝廷直派,并定期与其他驻地的兵力调换。 基本上,是每五年就会更换一次。以防与驻城将军太过熟络,反而会威胁到刘皇的直接掌控。 但作为回报,驻城将军轻易不会更换。除非刘国的皇位再次易主,那作为“先皇”的外戚心腹的驻城将军,才会被跟着换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43. “幸运”之人 基本上,只要是太平年月,只要驻城将军能始终坚守这不成文、却已延续了好几代的“老规矩”,那每任驻城将军,一般都能顺利在任到那一任刘皇驾崩为止。 通常,这时间的长度,也差不多等同于是驻城将军自己的一辈子了。——这么重要的要塞重城,刘皇不可能会交给毫无经验的子侄辈外戚去掌管的,肯定会交给与自己同辈、又是心腹、最好还有点姻亲关系的外戚,前去掌管。 由于主要的驻城兵力是直属于刘皇的,并不完全听命于差不多每隔一代就会彻底更换成别姓的驻城将军,——那就算每任驻城将军都会尽心培植自己在这儿的暗势力,但每到不得不更换将选之时,下一任驻城将军就又会对前任将军的暗势力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围剿、清洗。 再加上,这涡湾城所处的地势和拥有的资源总量,已经限制了这儿的武力所能影响到的最大范围、以及它能允许这儿的武力壮大到的最大规模。——这些,都使得涡湾城的驻城将军即便拥有的暗势力是独立于朝廷的,却也始终无法壮大到能与刘皇相抗衡的程度。 这自然是刘皇最为乐见的。 明眼人都知道,会出现——每任驻城将军从来不会同姓——这样的情况,绝非偶然。这分明就是每任刘皇的有意为之。 为此,每任刘皇一旦顺利登位,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身边与还未卸任的驻城将军同是一族、又最得自己信任的外戚心腹——无论对方对自己有多忠诚、贡献多大。 可以说,能接任驻城将军这一要职的心腹外戚,不一定是新任刘皇最亲近的心腹,但一定是“最幸运”的那个: 因为,必须满足——首先不能是与驻城将军同族——这一条件;之后,才是要排在符合这一首要条件的所有“心腹候选者”中的信任度第一的,是刘皇最为信任的那个。 再考虑到,在每任刘皇最终顺利继位之前,谁也不敢保证了自己选择跟随的那位皇子、他最后一定会是那个最终的赢家。 那么,能一路跟随着自己选择的皇子走到最后的,还恰好不是驻城将军的同族的,还恰好还是新任刘皇能选择的所有心腹中“最为信任”的——像这样的恰好的层层累加,能不说是一种极为难得的“幸运”吗? 涡湾城,作为一座城,它是可以不必非要忠于一国的。只要能保障了它的和平,那它就能给“拥有者”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但是,作为涡湾城现在的“拥有者”——肖煜,却是不同的。他是人,他是需要忠于一国、忠于一位——唯一的一位——国君的。 这就是这涡湾城,和看似正坐拥着这涡湾城的肖煜——两者最大的区别。 关默相信,除非这任刘皇本身就是愚蠢之人,否则,能被刘皇派来驻守此地的,决不会不懂这些道理。 而既然肖煜必然是清楚自己的“幸运”和必须时刻谨守的“底线”的,——那面对这样的对象,关默需要做的,就只是提前把那些看似零碎、互不相干的情报,全都透露给肖煜。 相信,肖煜定能自己看出其中隐藏的端倪,进而想到若任由事态发展,定会很快就连累到他,甚至会不得善终。 那剩下的,肖煜自会看着办的。而只要他开始行动了,就能变相地帮到关默很多的忙。 那关默接下去要做的,就只是得为能最终迫使刘皇不得不选他结盟而开始提前做些部署。——也算是,与肖煜之间的一些必要的“配合”吧。 小兵领着校尉和关默一路曲曲折折地穿过了几个小院,最终,才在一座能见到越过了院墙的繁茂竹枝的小院外站住了。 小兵先行进去通报了。待他出来后,等候的两人才知:肖将军只请关默一人进去。校尉就识趣的主动与关默拱手告辞,先走一步。 关默进院后,这一路走来早已有之的违和感,此时就更甚了。 这涡湾城,虽说是这一带重要的水源补给地,但也是水比金贵的!可这会儿,关默却在这干热之地,看到了这满园的翠竹! 这本该是多生长在多雨湿热的苏国南方的植物,但关默却在这常年旱热的刘国边境,见到了?!——还长得这样的好?! 再仔细一看,关默不难看出:这些翠竹,显然是精心挑选的品种;还是定期修剪的;这才让这满园的翠竹,不仅是个个身姿挺拔,还挺立得井然有序。 只不过,要维持这样的竹园,在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奢侈啊! 关默也是没想到呢,都还没见到肖煜本人,他心里就又得重新勾勒“肖煜”的可能模样了:首先,这个肖将军恐怕不会如他原先所想的,是身披盔甲、满脸络腮胡的——就如之前见到的那校尉一般的——模样了。 “他应该是早年去过苏国南部一带,见过那里连山成片的野生竹林。而且,应该还曾在那一带住过一段时间的,对那里有着很深的眷恋,才会不惜如此费水的将精选的竹苗栽种在了这儿……” 若关默猜测得不错,那他即将要见到的肖煜,恐怕不仅不会是身披盔甲、长得五大三粗的,也不会穿得像刘国贵胄子弟的私服装扮,反而会穿得更像关默眼下的这般——典型的苏国贵胄子弟的私服装扮。 关默觉着,若肖煜私下的着装真如他所想,那他事后可就得再特别查查这肖煜更多的底细了。 首先最可疑的:在此之前,关默所掌握的情报里,可从没提过,肖煜早年曾在苏国的南部游历、逗留过。 早年曾游历异国、甚至常年逗留的,——这对像他们这样出身的贵胄子弟而言,本是平常事;但关默掌握的情报里,却竟全无这方面的信息。仿佛,就像被谁给刻意抹去了一般。——这,反而显得可疑了。 “又是刘皇的心腹外戚,又被刻意抹去了许多早年的痕迹?” 以关默的直觉,他瞬间就有了两种猜测:要么,就是这肖煜的出身,有秘密;要么,就是肖煜其实是个谍者。 若是前者,那为何刘皇、和肖煜示人的出身所依附的刘皇的母族那边的族里的长老们——他们都愿意为肖煜作掩盖呢? 但若是后者,那肖煜效忠的,真会是刘国?——但若非是刘国,为何刘皇还敢用他?还如此的器重于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44. 预料之外 不知为何,关默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被卷进了一场早已酝酿了许久的阴谋之中。 他,他背后的关家,不久前诱使他开始深入探查这一切的最初起因——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而后又再次突然出现在了他附近的苏影,还有苏影背后的苏皇、三王爷、五公主、和前太子,还有顾皇、刘皇,——他们似乎都在这盘棋中。 但他们谁——才是那真正的谋划者?竟会不惜设下这样大的棋局,势要将他们全都给卷入其中? 这代价,他真的付得起吗? 还是说……其实并非有谁刻意为之,而是“天意”使然? 隐隐然的,关默只觉得,如今已在这局中的各位,似乎都有了某种的……“默契”? “是与不是,待会儿见了那位肖将军,自有眉目。” 关默相信,若肖煜真如他所想的那般可疑,那他定能在肖煜身上感受到——能感应到同为“局中人”的他自己的相关谋划的那份“默契”。 “关少主。”就在关默走神之际,肖煜已然来到了他的身后。 关默不禁诧异——他竟全无觉察,有人靠近! 关默急忙转身。一眼看到的,是位看着只比他稍年长了两三岁的翩翩公子。 肖煜的穿着打扮,果然十分接近关默之前所想。 若有出入,也不过是比他之前想象的装扮在细节上——比如袖口处,有特地改成了具有刘国特色的窄袖。 但整体的风格,却像极了苏国——而且还是苏国的南部的贵胄子弟们,惯常会穿的私服款型。 可以看出:肖煜对苏国南部的眷恋,不是一般的深。但又多少也受到了刘国风俗的影响,已部分内化到了他的日常生活之中。但他的骨子里,还是更偏爱苏国——尤其是苏国南部的风俗的。 会这样眷恋苏国南部的风俗?这肖煜究竟是与苏国南部有着怎样牵绊他至今的渊源?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苏国人,他对苏国南部的那份眷恋,根本就是对“家乡”、对“真正的归宿”的眷恋? 此刻,关默已经开始为自己的这一意外发现而兴奋起来了。他预感到,肖煜的这个秘密,日后一定会对他大有用处! “肖将军。” 表面故作镇定的,在向肖煜拱手行礼之时,关默刻意十分明显地上下打量了肖煜的那身装扮,再顺势直接表达了自己的好奇: “恕在下冒昧。在下倒是不知,原来,肖将军不仅去过我们苏国的南方,还对那儿有着如此深厚的感情?” 点到即止。关默刻意用眼神扫视了一遍这满园的翠竹,然后又再上下打量了一番肖煜的这身打扮,——他想说的,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然而,肖煜的反应,却也同样耐人寻味。 肖煜听了关默的暗示,既没觉得被他冒犯,也没觉得他的话莫名其妙,只是抿嘴微笑,一脸和悦地看着关默,却又让关默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 肖煜这样的反应,就算给不了关默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也足够让他有直接道明来意的底气了。 关默即刻收敛了笑颜,一脸正色的对肖煜说道: “肖将军,时间紧迫,不管您知不知情,在下只想劳烦将军您代为传句话给刘皇陛下: “就说,苏影她如今已被劫走,不再在我们关家的手中了。 “在下推测,苏影如今,可能是在苏国五公主的手中,也可能是在顾国三皇子的手中。 “在下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双方都想借我们关家之手来分散了对方在城内的势力,好趁机渔翁得利。 “在下尚不知这苏影究竟是如何值得这两国最受器重的公主、皇子都亲自奔赴此地来擒她?但想来,事情怕是不简单呢。甚至可能会连累到我们关家。 “毕竟,一月前,这苏影可是自己出现在我们关家营帐附近的。且,当时的她,还已是奄奄一息、记忆全无的。 “若非在下之后的刻意查探,都没能得知:原来她竟是苏国三王爷的私生女,苏影。 “在下一查到这一情报,就立即赶回了营帐去见了苏影。 “就在前日,在下才带苏影第一次出帐,却就碰上了特地赶来要人的苏国五公主和顾国三皇子。 “这般阵势,在下自然不能轻易放人。结果,在我们一时僵持不下之时,苏影却就自己趁机逃跑了。 “好在,之后又被我的书童及时找到,并将她带到了这涡湾城。却哪里想到,才刚进城,当晚,她就又被人给劫走了。 “昨夜的预警焰火,就是为这事而燃放的。 “在下看到焰火信号后,就直接赶来了。进城后,就直接来了您这儿,还未及去客栈与自己的书童会合。故而,还未能确切知晓,究竟是何人劫走了苏影? “但在下推测,必是苏国五公主和顾国三皇子中的一个。——只有他们才最有嫌疑,也最有可能敢从我们关家手里劫人。 “在下敢以性命担保,这苏影一定干系重大。——但又偏偏是在这涡湾城,数度遭遇的不测?——这,难道真会只是巧合?” 与关默期望的不同,肖煜听了这番话后,并没有任何明显的表情变化。他仍旧只是浅淡微笑着,让人既感觉不到半点的危险,也感觉不到半点的善意。只有……无所谓? “无所谓?”——只是,这样的态度,在关默看来,却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 关默很自然的也向肖煜微微一笑,礼貌的再次拱手行礼后,就不再逗留,识趣的转身直接离开了。但他知道,肖煜可是一直站在原地的目送着他彻底走出这竹园的。 “肖煜,你究竟是何人?”——这个问题,总会让关默瞬间就联想到另一个人——苏影。 对自己这样的反应,关默给了自己一个理由:或许,是因为他们俩的身份都让他觉着可疑的关系,这才总会把他们连着一起想了。 但就算如此,关默却又总会莫名地觉着:这两人身上,似乎有着什么特别相似之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样的感觉,让关默隐约地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 在去与小竹会合的路上,关默始终在重新回想着自己原先的那些猜测。对它们进行了重新的梳理,还额外加入了他对肖煜的那些新发现、和随之产生的新的疑惑。 他想看看,加入了这样的新信息之后,他先前构织的那个“关系网”,是否还会有什么特别的新发现意外地涌现出来? 然后,就在他随着客栈小二的领路,去到了小竹的房间之时,就在小竹开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关默突然就灵光乍现——他,想到了: 如果,他再大胆些地猜测:这肖煜,很可能就是那个始终踪迹难觅的苏国前太子苏毅的话,那么,除了会与他原先以为的“是受顾国庇护”——这点,有些出入之外,其他的,就都能解释得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45. 当局者清,旁观者迷(1) 关默瞬间豁然开朗。他发现:其实只要他稍微改变下之前设想的那个前提,那他的那些疑惑,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比如: 为何自“初代”起,就与苏国有联姻传统的顾国,这次却始终不愿与苏国新君缔结姻亲? 为何即便被关家以近乎占去了顾国半数税收来源的各类商贸相逼迫,才使得顾皇不情不愿的与苏皇重新恢复了两国延续至今的和亲传统,却又不同于以往的——但凡顾、苏两国再次定下和亲之约,那同样与这两国国界接壤的刘国,就势必会要求必须也与苏国的拥有“初代”血统的女子和亲。——但这回,刘国却反而是始终未有任何的动静。 要知道,这回即将被顾国娶走的,可并非仅是苏皇唯一的嫡女而已;苏蓉可还是众所周知的是苏国唯一仅剩的拥有着“初代”血统的女身后人。——但,刘国却对此毫不在意? 实在蹊跷!——除非,这刘国新君其实和那顾皇一样,他们都知道苏影的真实身份: 他们都知道,苏影才是苏氏嫡脉的最后血脉,也是真正拥有着“初代”血统的最后的女身后人。 相比之下,那五公主苏蓉,却并非是苏氏真正的嫡脉后人; 且,她的“初代”血统的所谓证实,从头到尾的,都是这任苏皇的自导自演。 除了让她的外貌看着的确像是血蛊宿主成年前会有的模样之外,要想证实了她体内的蛊虫是否真是“初代”培养的那种血蛊,就还得等到她成年之后,才可利用——让她服食无解剧毒,和取她的一杯血来解去服食了与她不同的、但同样是无解的剧毒的人身上的毒——的方式,也可以说是苏国的这些“初代”嫡脉女身后人们的成人礼的必经环节,以此来向臣民们当众证实自己的血统的真实,和“神圣”。 (毕竟这样的血统,可是能解百毒的活解药。苏国的多数人就算没机会、也不愿轻易碰上需要用到这样的血液来解毒的际遇,心里也还是会对这样的“初代”血统崇拜不已,视它是神明的恩赐——出于最原始的生存本能的需要。)。 若苏蓉能在她的成人礼上顺利通过那场仪式的考验,那她的“初代”血统,才算是真正得到了证明,人们才会真正相信了:她体内的血蛊是真的,而非刻意只是让宿主的外型变得像未成年时的血蛊宿主的外貌而已。 所以,这任苏皇若想保住自己的“正统性”在苏蓉成年后还能经得起考验,尤其是当日后、那个不知下落的苏毅最终回归之时,亦能不被苏毅轻易动摇了自己的“正统”地位,——想要如此,那苏皇就必须保证,苏蓉体内的血蛊必是真的,必是能让她在两年后的成人礼上、不仅能让其外貌一夜之间恢复了常人模样,还能让她当着被允许入场围观的全体臣民们的面,顺利通过那样的“成人仪式”。 若是做不到,那苏皇不仅会失去一个女儿——就算不是在苏蓉成年之前,就让她死在苏皇自己的手中;苏蓉也还是会因根本不具备百毒不侵、可解百毒的“初代”血统,而最终被服下的无药可救的剧毒给毒死。 若是死于后一种死法,那苏蓉的成年礼不仅就是她的葬礼,她还得为自己的谎言而再搭上自己的一名亲信的生命。——按照习俗,用血蛊宿主的血来解毒的那另一位自愿服毒者,必须是血蛊宿主的亲信。所以,若苏蓉的“初代”血统根本就是假的,那她的亲信就势必得陪她一起去死了。 关默不难想到: 若苏蓉真是假的“初代”嫡脉后人,那她离自己最后无可逃避的死期,就只剩不到两年的时间了。 那她就的确会很有动机、要势必在她成年之前就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政变,如此,才可能能在最终暴露了她的假血统之前,先为自己求得一线的生机。 也惟有这样的动机,才足以驱使苏蓉如此积极地参与到了苏影的这些遭遇之中,也足以让苏蓉背后的苏皇愿意默许了苏蓉的这些擅作主张。 毕竟,在苏蓉的“初代”血统被最终证明了真假之前,苏皇是不能轻易让她死了的。但,若是她自己任性地擅自离宫,还在他国遭遇了不测…… 那,苏皇完全可以将苏蓉的死的责任推卸给他国,而不必自己来背负——或是说“这是对‘初代’的挑衅”,或是说“这是受到了‘初代’的诅咒”——这类的腹诽流言势必会导致的,最终能让他轻易失去那些始终对“初代”敬拜如神明的苏国上下对他的认同、臣服——这样的代价; 除此之外,苏皇还能因为苏蓉是死在他国,而得以庆幸自己能及时躲过一场——会因苏蓉必定无法顺利通过成人礼、而直接挑战到他的“正统性”——的血统危机。 只是,若关默是苏皇,那他绝不会乐见苏影的离宫、甚至还让她去了他国。——除非,苏影的离宫、和她会出现在刘国,这根本就是苏蓉在暗中“帮忙”。而等苏皇发现之时,已经为时已晚。 若事实果真如此,那么到如今,苏皇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一边得设法让苏蓉能死在他国,同时,还得设法将苏影重新抓回来。 惟有这般解释,才可解释了——为何苏蓉会得到苏皇如此的纵容,但她又似乎并未得到苏皇足够及时的支援、以助她“尽快”带回苏影。 看得出,这样的“尽快”的意愿,并未出现。苏蓉和苏皇——他们各自的目的,显然并不一致。甚至,苏皇希望的,却是苏蓉最不想遭遇的——她会死在异国他乡。 那么,苏蓉哪怕只是为了让自己能有命活到——能成功借着激发苏国与刘、顾两国的矛盾,进而迫使苏国内部的政局必然要为了应付与这两国间的战争,而发生必要的调整、改变;然后,才能让苏蓉有机会能为自己在这样的动荡时局中,争取到一线生机;甚至是能效仿“初代”一般的、能有机会重新恢复了苏国最初的“女皇制”,而不必再依附于男皇的退居次要的生存着——的那一日,苏蓉也得将苏影时刻伴在身边,才好替她挡去许多——必将到来,但能借着苏影来挡住,却又是无法单靠她自己的一人之力来抵挡的——威胁。 不仅如此,有苏影在身边,还能为苏蓉及时吸引来她所需要的盟友,而不必由她自己去费心寻找。——只要,苏蓉有——能驾驭到时将会一并到来的各种资源、危险,乃至能化威胁为另一种更高效的资源来为她所用——的能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46. 当局者清,旁观者迷(2) 关默惟有这般解释,才不仅能解释了——为何苏皇对苏蓉现下的所为,是既纵容、又未给她及时的支援? 同时,又能解释了——为何顾皇会早在八年前,在这任苏皇确实继位之后,就直接单方面与苏国交恶——除了与关家的生意往来是迫于无有能替代者、才不得不持续至今之外,就再没主动与苏国保持其他形式的非必要来往;多是选择井水不犯河水;甚至,还有过几次的擦枪走火,发生了几起小规模的边境摩擦…… 还有刘皇,也是一样的反常。 八年前,上任刘皇,就是冷眼旁观着自己的两个邻国之间的交恶,却能无动于衷的;而如今的这任刘皇,又同样是毫不在意这俩邻国间的这次和亲。 关默惟有这样解释了,才能理解:像顾皇和刘皇这样的、在旁人眼里的反常反应,甚至是乍一看去、根本就不利于他们本国的长远利益的那些决定,——原来才是合理、且颇具长远考量的;才是一旦苏蓉成年、一切谎言都将不攻自破之时,能让他们两国可能遭遇的损失给降至最低的、是当时的他们能够选择的最优选。 不过,如今这么一比较一看的,倒就不难发觉:就算这两国的君王其实早就知道内情、也都能做出能兼顾了本国的当下与长远利益的折中选择,但相比于刘皇,顾皇显然还不知苏国前太子苏毅的确切下落,这才会更急于抢在刘皇和苏皇之前的先掌控了苏影,才好借她来威胁苏皇、和那尚不知踪迹但迟早会出现的苏毅。 顾皇,他过去或许未必会知道刘皇是否也同样知道八年前苏国的那场“宫变”的真正内情,但,当他或者也只是假意妥协、实则却是为了——一则,是为应付关家的逼迫,才不得不使的缓兵之计;二则,也是想借此来试探刘皇的可能反应——这才答应了与苏国的和亲之约的话,那刘皇的毫无动静——这样的反应,就已经是明白“告诉”了顾皇:这位刘国新君,原来也同样知道八年前的那场“宫变”的真相的。 不管这位年轻的刘皇是如何得知的,但只要确认了他也确实知情,再加上——最近顾元又陆续查到的苏影自踏入刘国境内后的所有能查到的行踪,却发现,从始至终最为“紧张”苏影的下落、安危的,似乎只有明面上的苏蓉、顾元他自己、和如今的关默。而他们这些人最近的这番动作,尽管全都接连发生在了刘国的境内,但这位刘皇却对此全无动静?——综合了这些,这回,可不只是顾皇能看出点什么来了。 不管最初预谋搅动起这场漩涡的人的初衷是什么,但既然打算把关家也卷入其中,那就该想到: 一国国君不难想明白的猫腻,对于需要靠——平衡自家与这三国各自不同的利益——来保障自身的关家而言,也是同样不难想明白的。 甚至,必要之时,关家还能想得比三国国君能想到的还要更加的长远、或深入。 只因,国君更在意的,是他们本国的利益——尤其是他们自己的统治权力、和这样的权力能带给他们自己的一切;但关家,却必须更在意涵盖了三国的这整个整体的他们的“家族利益”。 所以,即便只是自身的责任所在,如今已羽翼渐丰的关家少家主——关默,以他如今必须具备的视野和能力,也不难看出了是顾皇能够看出的、是由于刘国——尤其是这段时间——的这些反常的“安静”,而反而暴露出的猫腻: 苏影会离宫,肯定与苏蓉有关。就算不是苏蓉直接相助的,也定与她脱不了干系。还有,苏影会出现在涡湾城,或许是因她知道了那肖煜的真实身份是她的嫡亲哥哥——苏毅。 不过,若真是这样,那理当“紧张”苏影动向、并希望能第一个抓到她的人中,就该有刘皇、或至少也该有肖煜才对。 可事实上,苏影人都到了涡湾城了,这肖煜却全无动静?直到顾元都大老远的赶来了,甚至都直接从关家的手里——还是在这涡湾城内——直接将人给劫走了,肖煜也仍旧全无动静? 这说明什么?说明:要么,就是肖煜有能对刘皇瞒天过海的能力,且还真对刘皇故意隐瞒了这等干系重大之事,所以刘皇才会全无动静;要么,就是刘皇一早就授意了肖煜,要“袖手旁观”。 可是,就算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刘皇是真的对几月前顾、苏两国终是定下了和亲之约这事毫无反应的,——但,刘皇又凭什么能如此笃定,即便他不插手此事,也定能稳操胜券? 除非,刘皇不仅是从一开始的就清楚苏毅的下落,还完全已经将他掌控在手了。而且,苏影的主动到来,也是在他的算计之内的。甚至,他还很有把握:苏毅定能安顿好苏影,以助他自己日后重回苏国去夺回他的皇位。 看得出,刘皇对苏毅的能耐很有信心,完全不担心苏影最终会落在其他势力的手中。更是完全不担心苏毅对他的可能背叛。 虽然,暂时还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了关默的这一猜测,但当关默想到这一层时,已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开始有意朝这个方向去重新考虑他们关家与刘国的关系了。 关默甚至怀疑:这盘棋从表面看,或许——最初是由苏蓉搅动起的——这个嫌疑最大;但,若是越往深了去想、追根溯源到事件的开端——八年前的那场苏国的“宫变”,那么,这盘棋的真正策划者,恐怕最有嫌疑的反而是——八年前的前任刘皇、和如今“子承父业”的这位新刘皇,——而非是关默原先以为的苏皇、或顾皇。 可若真相果真如此,那恐怕这事已是预谋已久了的。甚至是早在上任苏皇还在世之时,就已经有了相关的谋划,乃至都做好了伺机而动的周全准备了才对。 而若果真是这样的……那恐怕,八年前苏国的那场“宫变”,曾经参与其中的,怕就不止有这任苏皇和顾皇——他们两边的人了,应该还有前任刘皇的人也参与了其中。——但显然,这些年来,苏皇和顾皇——两边都对此全然不知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47. 驾轻就熟 “大哥,你怎么了?”自进屋后,关默始终沉默不语地琢磨着那些关联,小竹自是识趣的始终只是在一旁耐心等着,直到觉察到关默终于回神了,他才开口问道。 关默看向小竹,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直接吩咐道: “苏影的事,你就先别管了。大致是个什么情况,我现下也多少有些数了。眼下,苏蓉那边应该不成威胁,反而会是不错的诱饵…… “我会留在城内继续观望几日。这几日,我们不宜轻举妄动。而你,现在立刻就去查查那个肖煜的底细。我怀疑,他其实是苏国前太子,苏毅。——肖煜,不过是那新刘皇的母族为苏毅做的掩护。 “至于为何会特地保苏毅至今?——或许,会与这位新刘皇之所以能最终坐上皇位有关……——这个,你也查一下。” 小竹愣了一下。 对于关默都没问他什么、就已经自己猜到了劫走苏影的是顾元,还知道苏蓉现下不比顾元危险,小竹就算一时没想明白关默是如何做到的,但也并不意外于他能够做到。 小竹只是有些意外于:关默一进城首先不是来找他,反而是去了将军府亲自见了那位肖将军——这也就算了,没想的是,这一见,竟还能牵扯出这一堆的隐情出来?真的假的? “不对,既然是大哥亲口说的,就一定是十拿九稳了。” 总算定了定神,小竹也不敢耽搁了,即刻就快步走到书桌旁,看着关默很快描摹了一幅如今的肖煜的画像。 关默将画像交给小竹,告知了它的用处: “你让人照着这个样儿多描摹几幅,让人带去苏国南部盛产竹林的地带查探一下,问问那里的人,是否曾见过类似画上模样的人?询问时,记得提醒他们:画上之人当年可能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还曾在那儿长居过几年的。” “好,我这就去办。”小竹很干脆地应下了,也小心收好了这幅画。 但他的心里,却还是不免有些忐忑。总觉得他们关家,似乎被卷入了一场局势尚不明朗的权力阴谋之中。而且,这次玩得还这么大…… 关家就算想置身事外,怕也不能了——除非,他们能凭空在这片土地之外再变出一块土地、搬去那儿,否则,这三国的这场纷争,他们关家铁定是躲不过、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的借势压势地摆平闹事的一方了。 否则,这回可就不是“二对二”或“三对一”的“强制和平”了,而是会刺激这三国难得的连成一线来先对付了他们关家再说了。——那关家肯定是死路一条了! “唉,看来,争——才是如今唯一可靠的选择了。哪怕是为了自保,也必须这么做了。——真不知,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自小跟在关默身边,也早早明白了惟有让自己对关家有用,而非仅是对关默有用,才能保他不会被关默的母亲(关家的主母)给害死——才是小竹作为——自己的生母早被关家主母害死的——关家嫡脉庶出的次子,他在关家唯一可行的生存手段。 这样的小竹,哪怕才十岁,但其心思的缜密、敏锐、复杂程度,已不逊于普通的成人了。 再加之,常年跟在关默身边,对关默的很多习惯早已了解透彻,所以,就算关默没有特别解释什么,小竹也能及时跟上关默的节奏。 而且,小竹的“跟上”,可不仅是能及时转换成关默想要的步调,来配合关默吩咐之事; 小竹还能根据关默现身的时机、他的现身方式、他的着装特定、以及他自现身后的所有言行举止、甚至是他一言不发时的神色气息,——根据这些,来反推出他此前可能做了什么、去了哪儿、接触了什么人,然后再重新联系上他对自己的那些只有后文没有前文的吩咐,仅靠自己的迅速推想、连接、交叉互验,来最终大概推测出关默的那些吩咐的可能前提。 刻意锻炼出这样的本事,确实如小竹所想的,让他变得越来越合关默的心意,成了关默身边最为得力的助手,也让他在他的家主老爹和那帮长老们的眼里,有了越来越大的培养价值。 但同时的,也让小竹越来越不满足于只是能够自保而已了…… 不管关默曾经私下直言会帮他——是否是真心的,但在小竹羽翼丰实之前,假装坦然承认了自己已被关默看穿的心思,摆出一副是心甘情愿为关默所用、只为换取他日后对他的支持的“单纯”样儿,才是小竹目前最为稳妥的自保手段。 “大哥,你也要多加小心。”临走前,小竹还是有些不放心地提醒了关默一句。 他很清楚,自己的真心所向是一回事;但面上的会对关默素来崇拜、尊敬、忠心不二的“小竹”,他该是怎么想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小竹又如何会不知,若事情果真如关默所猜测的那样,那眼下关默代替他步入设在涡湾城中的这盘局中,那更危险的人将是关默,而非即将离开此地的小竹。 “放心去吧。你自己多保重就是。”关默知道,小竹是清楚他将涉入的险境是比他更危险的,但这也只是比较而言的更加危险而已,不代表小竹要做的事就不危险了。 不过,就算知道小竹心里清楚,但关默还是习惯性的再次在他不能确定自己的涉险能否最终安然回归之时,在两人即将分开之际,又特地重复嘱咐了小竹: “你别忘记,你想要的家主之位,不仅需要你有能力,更需要你有担当。你必须快快长大。就算我交代你去办的,会远超了你现在的年纪所该担负的,你也要相信:大哥不会害你。 “大哥是相信你能做到,才交代你去做的。虽然一定不容易,但一定是你努力踮踮脚就能够到的程度。决不会远超了你现在的能力所及。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更要清楚:不管你相不相信自己能做到,你都必须逼着自己去做到。否则,你想要的,别说爹和家族的那些长老们不会答应,就是我——就算我本有心相让于你,我也决不会把家主之位交到你的手中的。 “想得到,就让自己能配得上。若是你自己配不上,就永远别妄想能得到。我是决不会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就将整个关家今后的存亡轻易交到你的手中的。” 小竹沉默地看着关默,好一会儿,他才低下头,双膝跪地。而后,又抬起头来远远地看向还站在书桌那儿没动过的关默,郑重地感谢道: “多谢大哥栽培。大哥放心,弟弟决不辜负大哥的期望。大哥多保重!” 小竹郑重地向关默跪地一拜,好似生死一别般的。待起身后,就快速离开了客栈,很快就彻底没了他的踪迹。 想来,是待走到隐蔽处,就直接用轻功快速去了他们关家设在这城中的暗道口,再从那暗道出的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48. 失算后的复盘(1) 小竹走后的几日,涡湾城内风平浪静。 不知情的,只以为关家已经解决了他们的要事,便放松了警惕,重新恢复了自己原本在这城中的正常商贸往来。 而知情的,则只是看到关默自来到这城中后就始终长居在那家客栈内,关家惯常会在这城中往来的一切事宜依旧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只是关默本人却深居简出的,几乎成天都待在他的房里。 谁也不知他究竟在里面谋划些什么。又或者,他是否根本就不在屋里,早已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离开了这里,但他们却全无觉察?又或者,房间里是有人的,但那个人并非是关默本人? 苏蓉当然也知道是自己失算了。她那一招意图声东击西的计谋,不但没能奏效,反而还惹来了更不好对付的关默。也充分引起了劫走苏影的顾元的警惕。 这一回,她再想寻机中途劫人,怕是更加不易了。 恐怕,苏蓉已不得不将此事汇报给她父皇知道了。 虽然,这必定会令苏皇对她失望,但总比彻底坏了大事而致使自己的真正所图彻底夭折了要好。为此,苏蓉宁愿让苏皇对她暂时失望。 苏蓉相信,只要留得青山在,日后多得是将功补过的机会。只是这次,她必须要有自知之明地认识到:眼下的局势,可不是靠她一人之力就能左右得了的。参与其中的,可不只是一个两个那么简单了。 苏蓉隐隐然的觉察到了:这几日十分不平常的平静表象,定是与关默背后的关家、顾元背后的顾皇、还有这涡湾城的现任守城将军肖煜背后的刘皇有关。——这将是一场国家级别的势力博弈,可不再是仅凭她一人之力就能应付得了的。 苏蓉必须识趣地赶紧调整战略,让自己也不再只是自己一人,而得与那些人一样的——也同样依附于她自己身后的势力,借着整体的力量,来与对手的整体力量进行较量。不然,她可就真的全无胜算了。 想明白自己如今的不利处境后,苏蓉赶紧派了心腹代为送信,连夜回了苏国;并另派一人去知会了苏国派到这刘国京城内常驻的使节,通过他们来向刘皇提出了请求:请求单独见上一面。 不同于——主要负责家族商贸事业的关默,他首先选择去找的,是这涡湾城的守城将军,——作为微服私访的苏国公主,苏蓉若要公开自己的身份,那就得走正经的途径——通过苏国的使节,来向刘皇提出允许她进京面圣的正式请求。 苏蓉本人,则得正大光明的以符合她公主身份的扮相,一路大摇大摆的手持出发前为以防万一而早已备好的苏皇给她的亲笔文书,去到刘国的京城,还得住在刘皇指定的别院内,等候着刘皇的接见。 仪式性的公开见面是必须的。但至于私下的见面…… 也许,会在苏蓉进京的当日;也许,会在其他什么是她意想不到的时机。 没准,还会在她未进京之前。——尽管,这个可能的可能性最低,但也是“私下见面”的最合适的时机不是? 这几日的风平浪静,让苏蓉隐约觉察到了,事情可能远比她原本以为的还要复杂: 似乎,不仅只有苏国和顾国涉事其中,恐怕连刘国也有份参与了。 否则,就算不明其中缘由,但毕竟也是知道那晚关家释放了他们家族的预警焰火的,但这涡湾城的驻城将军,却是毫无动静? 这几日,苏蓉手下的探子也陆续查到了些能印证她的怀疑的蛛丝马迹: 关默确实已经来到了这城中,但却毫无动静;而他的书童小竹,却不知何时已经不知所踪了,暂时还没能查到他究竟去了哪儿。但可以肯定,小竹已经不在这涡湾城了。 关家的反应,涡湾城的驻城将军的反应,还有肯定已经觉察到自己的行踪败露的顾元的反应,都太不符合常理了。——除非,他们都知道其中的真正内情。 除此之外,苏蓉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们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按兵不动? 弄得就好似只有她苏蓉一人是有些按耐不住的。 这样的违和感,苏蓉无法不在意,而且还格外的在意。 事实上,关于苏影的真实身世,苏蓉并不知道真正的实情,但她也多少能猜到:苏影的真实身世定不一般,甚至,是能让她父皇忌惮的。 不管外人如何看待她父皇对待苏影的态度,但苏蓉却看得清楚分明: 她的父皇对苏影的溺爱,还有苏影在被送进宫之前,关于——苏影被她名义上的“父王”(三王爷)自小以暗卫培养长大,却鲜有人知她的存在——这些,连她的父皇也是在一年前才知晓的,却当日就直接勒令三王爷将苏影送进宫里。——从此,宫里便多了个看似有实无名的“小郡主”了。 苏蓉怎会看不出,三王爷根本就是有意要瞒着她父皇的私藏着这个苏影,却没想,最终还是没能藏住,最终还是让她父皇给知道了。然后,为保一家平安,三王爷也只能乖乖地把苏影送进宫里。 连他们一家,也被“请”到了宫里来“长住”着了。——这就是三王爷胆敢背着她父皇私藏了不该藏的人的代价。 虽不知苏影的身份究竟有何秘密,但苏蓉也看得出: 自苏影被送进宫后,她父皇特地对苏影做的这些,根本就是做给某个人看的。而且,她父皇似乎还很笃定,那人定能知道他对苏影的所作所为,也能通过他的所作所为来明白她父皇的真正意图。 苏蓉相信,她父皇和三王爷真正忌惮的,应该是苏影的真实身世,和那个必须是“活着的苏影”才能够牵制得住的某人。 否则,他们完全没必要留着这样一个隐患在身边、好让她始终“提醒”着他们——那个威胁的存在,而且,还是近在身边的。 这太不合常理了。更不符合苏蓉了解的他们两人的一贯行事作风。 更何况,竟能让素来对她父皇忠心不二的三王爷也得背着她父皇刻意私藏的人——这苏影的“特别”,实在诡异。哪里可能是——只是三王爷声称的“私生女”——这么简单。 然而,她的父皇即便知道了此事的真相、知道了苏影的真实身世之后,却竟然只是软禁了三王爷,还将苏影特地“接进”宫里来好吃好穿地厚待着她? 除非,三王爷的刻意隐瞒,并非是对她父皇有什么不臣之心,反而是为了她父皇着想的,她父皇才会如此从轻发落; 而那个苏影,则必定是有个比她更让她父皇讳莫甚深之人存在着、却又不在她父皇的掌控之中,但那人又偏偏会受制于苏影,这才使得她父皇只能用苏影来威胁那人——让他至少不敢轻易的轻举妄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49. 失算后的复盘(2) “不管怎样,先去见了刘皇再说。”这般安抚自己之时,苏蓉不禁想起了一些事…… 苏蓉始终记忆犹新: 年少时,她曾懵懂地顺从了她父皇的意愿,先是种下了不知名的虫蛊,然后就一夜之间成了通体黝黑、五官扁平的丑八怪。害得当时已经有了模糊的“美丑”概念的她,差点就想自杀。 之后没多久,她的生母就突然“病死”了。紧接着,就是她生母的母族的所有她能知道的亲戚,也全都莫名的相继出了各种意外的死了。 很快的,苏蓉在这世上的血亲,就只剩她的父皇和她父皇那边的族人了。 然而,对这些突然接踵降临的恶梦所带来的伤害、冲击——她甚至都没及觉察到自己本能的为了自我保护而早已树起的、对这些创伤所带来的痛苦的自我屏蔽,她就又突然被她父皇告知,京城的皇帝突然驾崩,她要跟随他一起进京;还特定要求她要改口:从今往后,得唤他“父皇”,而非“父王”。 苏蓉就这么懵懂的跟着她父皇去了京城,成了“公主”。 之后,就是过了两年除了重大典礼之外、就再难见到她父皇一面的、无异“独居”的深宫生活。 使得苏蓉有时间、也有这“条件”,在身处深宫的内外生存压力下,在才不过七岁的年纪,就好似一个从地狱里走出的人一般的,告诉了她自己:就算这世上没有真心待你的人,你也不能抛弃自己。你,只有你自己。 自那以后,她开始有了一个在她看来,只要做到了,就能让她一直的、永远的确保她能始终拥有自己的有效手段:她要效仿“初代”,成为苏国的又一位女皇。 苏蓉相信:只要她成了女皇,就再没人能强迫她任由别人来摆布了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身体;也只有她成了女皇,她才能真正的、永远的拥有她自己,而不会被别人当工具、当棋子的随意摆布、利用。 在苏蓉看来,那个皇位,就是最有权力,能让她拥有一切、摆布一切的力量。——不怪她父皇想要了。她也一样的想要。 虽然,自苏蓉被种了那不知名的蛊虫而被毁容之后——到如今,就算苏皇从不曾提起这事、苏蓉自己也不敢主动询问,但“官方”的解释,她还是很轻易就能知道的: 据说,那是只有“初代”的嫡脉女身后人才能与之共存的血蛊。 一旦种下此蛊,宿主未成年期的外貌,就会变得像她那样。不过,等她成年之时,血蛊自会感应到她的身体变化,而与她最终彻底的“融合”,侵入她的骨髓之中,彻底成为她的一部分,也让她彻底成为了蛊虫的永久的容器。 到了那时,她的模样就会恢复成她原来的正常模样;而蛊虫,也会与她一生都同生共死。 她能倚赖这血蛊的嗜毒特性,而不畏毒物;但作为代价,她必须自种下蛊虫后,就定期服毒以喂养蛊虫,才能避免了被蛊虫反噬,反将她当作食物给毒害了。 蛊虫是不知什么是“同归于尽”的。它只会知道:有吃的,那就相安无事;若没吃的,那就会把能吃的就都吃了。——不论后果。 苏蓉在知道这样的解释之后,就曾特地留了心眼,偷偷私留了每月必服一次的“毒药”的少部分,然后自己私下偷偷查验了它的配方。却发现,它根本就不是什么毒药,而是看着像毒却根本无毒的糖丸。是真的糖丸。而不是刻意做成甜味来哄着她吃的毒丸。 那之后,苏蓉已经蠢蠢欲动的野心,就再没了动摇的余地了。——她是假的,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初代”血统,她体内的蛊虫虽不知除了毁了她的外貌之外,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害处,但显然的,根本就不是那传说中的血蛊。 也就是说:一旦苏蓉成年,若她体内的蛊虫不能让她如期恢复了正常外貌,那她就必死无疑了。而就算能如期恢复了容貌,但这蛊虫也肯定不能帮她防毒、解毒的;那么,在那个必须服毒、和替人解毒的成人仪式上,她也还是必死无疑的。 再者,那时的苏蓉也已经明白:既然她的父皇当初能为了皇位而给她下蛊,还狠心暗害了她的生母和她生母的全族;那么他日,她父皇也完全能为了他的皇位,而再次设法用不会波及到他自己的方法来杀了她——在她成年之前。 所以,在苏蓉十二岁那年,在苏影被接进宫没多久时,苏蓉就知道了:不管苏影究竟是谁,她都一定是真正的“初代”后人。——因为,她每月服食的,是真正的毒丸。 而当一年后,苏影突然失踪,而苏皇又秘密派苏蓉出宫去找回苏影时,苏蓉就有了预感:看来,她父皇是想除掉她了。甚至都等不及她活到成年前的最后一天呢。心急得,竟然要提前“两年”?! 苏蓉知道,苏影定是她父皇故意放走的。但为何要让苏影直奔刘国的涡湾城?——这她就不得而知了。 可当苏蓉后脚赶到涡湾城时,苏影却已不知所踪了。 苏蓉一时间也是全无头绪。 既然她父皇是为了钳制某人才特地留苏影在身边的,那为何又主动放她离宫,还让她能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这鱼龙混杂的涡湾城? 她父皇究竟跟苏影说了什么?还是三王爷对苏影说了什么?——毕竟,苏影不还有个身份是三王爷培养的“暗卫苗子”嘛。 还有,她父皇真会让苏影“只身”前去?就不怕苏影万一在路上没能按时服毒,而反被那血蛊反噬而亡了? 还是说……她父皇忌惮之人,就在这涡湾城中?否则,又何必主动让苏影来到此地? 苏影的唯一价值,不就是为了——最底线的,是要钳制住那人;但最好的,也是迟早要做的,还是要能最终除掉那人,才能永诀了后患。 这样想来,她父皇莫不是想趁此机会,让苏影和那人自相残杀,好同归于尽了。顺便的,也能借机将苏蓉给牵扯进去,让她能最终死在刘国。 这样一来,她父皇才能真正的坐稳了他的皇位。再没有什么“初代”血统的“正统加持”限制着他、威胁着他。 虽然,若换作苏蓉是她父皇,她很能理解她父皇的所作所为。若换作是她,她也会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坐稳自己的皇位,而恨不能彻底地绝了“初代”的血脉,让这苏国延续至今的“隐正统”,因为“初代”血统的彻底断绝,而被彻底废弃。 惟有如此,苏国才能只有一个“正统”,无需再有什么“隐正统”来予以加持。 更勿论,那些具有“初代”血统的女子们还拥有的一项特权:若那被选中的“加持者”,她也有意夺位的话,那只待她被选为皇后、并成了皇后之后,只要她想,她就能轻易煽动苏国的臣民们重新考虑——恢复“初代传统”,改由她来做女皇,而她原先的夫君,则会成为她的“正夫”。 就算,到了她父皇这一任,实际已没了什么有着“初代”血统的皇后来为他加持正统,但他不还有苏蓉这个“假血统”女儿来为他加持么。 只要这样的“隐正统”的加持影响始终存在着,那苏皇就随时会有被逼禅让的隐患存在。 所以,就算是女儿,也得除掉。——更何况,还是个“假血统”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50. 失算后的复盘(3) 苏蓉知道,她的这份野心,她的父皇一直都看在眼里,才会——尤其是这两年的——既重用她,又格外地提防着她。 虽说,为了达到苏蓉自己的目的,她是决不能与邻国和亲的。不过,苏蓉又很清楚: 就算定下了婚约,她父皇也决不可能会让她真的去和亲的——因为她父皇决不会让她活到成年。而那婚期,却是定在了她成年后的一个月后。——摆明了,从一开始就是不会成真的婚约。 虽然苏蓉是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活过成年的,但在她真的做到之前,还是先搁置那婚约之事为好。——毕竟,对于她父皇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履行这和亲之约的这份心思,苏蓉可是清楚得很。 另外,苏蓉当然也很乐见,那顾元原来也同样不满于被关家胁迫着定下的这段婚约。 况且,这样的和亲,一旦追溯到它的根本目的上: 顾国真正要娶的,是拥有“初代”血统的女子。但每次,苏国嫁去的,都是事先已服了绝育丸的女子。所以,就算血统是真的,但也只在那女子还活着时,能为顾皇随时解毒,但却无法留下有她血统的后代。 就算顾皇有本事能从和亲女子的体内诱引出些许血蛊,却也没有其他合适的“容器”能予以培植。这才使得两国渐渐有了“世代和亲”的“传统”出现。 不止顾国如此,刘国也一样如此。——世代皆如此。 既如此,那同样与顾国和苏国边界接壤的刘国的新任刘皇,虽有俩妃嫔,却仍闲置着后位;那照理说,他该有些“正常”反应才是——像先刘皇一样的,也要求与苏国拥有“初代”血统的女子和亲;若苏国这样的女子到了这一代真只剩苏蓉一人了,那刘皇就更不该是始终毫无动静的才对。 然而,现实却就是这样的反常。——又或者……其实苏蓉眼里的“反常”,却反而是这刘皇眼里的“正常”?——若真是这样,会是为何? 为了找到答案,苏蓉首先冷静地从头分析了这些年来她所了解的顾、刘两国的诸多“反常”: 首先,自苏蓉的父王继任为皇之后,顾国就主动与苏国基本断交了。而刘国,虽没明说,却也明显变得不温不火、让你抓不到把柄的秉持起所谓的“中立”来了。 三国间就这样僵持了近八年。 即便,顾皇和苏皇最终还是被关家胁迫着不得不重新恢复了两国过去的和亲“传统”,但顾皇也仍没像她父皇以为的会愿意以国家大局为重,反而,不仅仍旧与苏国基本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分明界限,甚至还纵容顾元自从在刘国遇到了苏蓉之后,就开始故意处处与她针锋相对,完全不顾及她是他的“未婚妻”。 若非顾忌她父皇事前交代过她的“此行务必低调,切莫旁生枝节”,苏蓉早就还顾元以颜色了。——她又何尝待见与他的婚约了! 然而,恰也是同样不待见此婚约最终成真的两人、他们各自选择的截然不同的应对方式,倒反而让苏蓉在偶遇了顾元、还被他故意纠缠左右之时,很快就有了意外的警觉: “事情绝没这么简单。顾元虽然看似是故意要跟我对着干,知我不喜他,他就非要缠在我身边,还非要处处与我对着来…… “表面看,他似乎是真的幼稚得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以此来宣泄他对这婚约的不满。但——他出现在此地的时机,未免也太过凑巧了吧? “再者,就算假设这顾元确实是无意皇位,才会如此不满这样的政治联姻,——这也能理解;但是,为何就连顾皇也会如此不满呢?若非关家逼迫,顾皇定不会勉强答应下这段婚约的。——真的,是很勉强呢……” 在刘国偶遇了顾元后的一月多里,苏蓉始终没能摆脱了顾元的明缠暗跟,始终没法彻底甩掉他。但这也让她终于看明白了顾元此行的真正用意: 这一路,他的真正意图,是想从她这儿获取所有与当时已失踪的苏影有关的所有情报。——他真正的目标,是苏影,不是她。 可是,为何顾国的三皇子会如此在意一个苏国三王爷的私生女(苏皇对外放出的“消息”)?却完全不把她这位正经的苏国五公主放在眼里? 再想到,顾皇对顾元的纵容,似乎是真的不在乎会因顾元的不知轻重而毁了两国的这次联姻。 苏蓉实在不能理解,为何顾皇会在她父皇继位之后,就对苏国如此敌视?敌视到,都有意要断了两国世代延续至今的联姻传统? 苏蓉不相信,作为一国之君,会真的介意什么“是否是真正的嫡脉血统”?——更何况,她父皇当初的继位程序,也是名正言顺、合乎礼法的。——除了隐瞒了“假血蛊”之事。 不过,谨慎起见,苏蓉还是再回头去大致地算了算当初顾皇单方面与苏国交恶的时间……他会偏就挑了她父皇最终继位为皇的那日——未免也太“巧”了吧?根本就是“即时生效”啊? 苏蓉能觉察到这其中隐藏的猫腻,但她又一时无法找出其中的关联——究竟能有何缘故,会让本该与苏国继续这一代的联姻的顾皇,这次却反而不仅不愿再继续这样的“传统”,甚至还主动与苏国交恶? 这怎会是一国之君轻易会做之事?简直像极了懵懂无知、冲动草率的毛头小子才可能的意气用事——却偏就是出自在顾国颇有威望、当时也已年近不惑的顾皇的手笔?——还是在苏、顾两国尚还处于和睦友好关系之时,突然就如此的。 苏蓉心里的这个疑惑,如今是更甚了许多。但比起过去,此时,又与过去稍有了些不同。 自来了这刘国之后,可能是真的亲身体验了一段时间这所谓的“中立国”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之后,苏蓉却意外心起了些是过去从未有过的想法。 除了那个年岁比她父皇还长了十多岁的顾皇的反常,苏蓉如今,还更深切地觉察到了:原来,同样反常的,还有那位刚去世没多久的先刘皇、和这位刚继位的新刘皇。 就算这位年轻的新刘皇不打算延续“传统”的也同样要求与苏国联姻,但至少的,也该会对苏、顾两国的联姻有点反应才是。 毕竟,三国皆有边界接壤,与刘国基本势均力敌的苏、顾两国的联姻,——还是被关家逼迫的,——简直就等同于是“三家合力”了,——对此,刘国究竟是哪儿来的底气还敢袖手旁观、继续“中立”的? 苏蓉觉得,她很有必要亲自去会会这位据说也只比她大了几岁的年轻刘皇。看看他究竟有多少能耐,又究竟在盘算着什么?看看他之所以能“淡定”至此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51. “自卑”的表达 苏蓉试着以“刘皇”的立场去想,试着想象,能让她毫不在意苏、顾两国的联姻的最可能原因…… “除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苏、顾两国的联姻,不但不可能最终成真,就算最终成了,但最终真正受益的,也决非是联姻的那两国,而是……‘我’?” 这样的推想,令苏蓉不禁毛骨悚然。 她不知道是自己被这样的想法给吓到了,还是竟然会产生这样荒谬的想法的自己把她给吓到了? 然而,她却又意外的找不到能够反驳了自己——这样的想法纯属胡思乱想——的真正有说服力的理由。 哪怕她根本无凭无据,只是想到了这么一个能让刘皇的“中立”合理化的理由。甚至,她连这样的理由为何能产生——也就是刘皇为何能有会这样做、敢这样做的底气的由来?——她都不清不楚的。 但苏蓉就是隐隐然地感觉:似乎,并不只她是被蒙在鼓里的;似乎,连她父皇,其实也被刘皇给蒙在了鼓里。 “莫非,父皇对我下了假蛊之事,顾皇和刘皇都知道了?所以才会这么多年的,始终都刻意疏远着父皇?——会刻意疏远?那也就是说,他们还有‘更好’的选择?——‘更好’的选择?” 苏蓉仔细回想当年之事。包括她自己亲身经历的那段,还有她在之后的几年里陆续查到的那些可能的前因:先皇后和先皇的相继离世,前太子落水失踪,小公主早已胎死腹中,这些,全发生在了一日之内,的确是透着诡异。可,偏又查不出任何有人暗害的证据。 难道,真会只是巧合? 可若真是巧合,难道她父皇刻意在那事事发之前就给苏蓉种下了假蛊,仅仅只是为了满足了他自己对“初代血统”的向往?还那么巧的,偏就挑了“那个时间”种下——刚好够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私下清除了苏蓉的生母、和她生母的全族? 这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这根本就是在为她父皇自己不日的篡位提前做的准备、确保永诀了后患——不是更为合适吗? “可是,若父皇对我下假蛊之事,确实再无第三人知晓;但顾皇和刘皇却还是刻意疏远父皇,始终不待见我这位公主的话……除了他们肯定早就知道了我并非‘初代’后人之外,还真就没有其他理由能让他们——宁愿公然与苏国产生嫌隙,也不愿与我这个没有半点他们想要的血统之人和亲。” 对啊,苏蓉再次想起了:顾、刘两国,之所以世代欲与苏国和亲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能代代持续得到只有苏国才有的能解百毒的“初代血统”。 过去,是因苏国自有“皇后”起,每任的皇后,就只能是“初代”的女身后人。这才使得顾国始终要求只与苏氏嫡脉公主和亲。——嫡脉公主,不就是苏后的嫡亲女儿嘛。不就是一众公主中,真正继承了“初代血统”的公主嘛。 顾国是如此,刘国其实也是如此。只不过,相比于顾国,刘国更加直接:刘国不要求非得是嫡脉公主,但却直接要求了,一定要是“初代”的女身后人。 看得出,刘国不在意是否能额外得到与顾国会计较的是因和亲之人的“嫡脉公主”身份而再多出的一层政治背书,但刘国却也同样在意——得到的是否是“初代”血统。 这样的刘国,代代皆如此的刘国,这次,却毫不在意苏国最后的“初代”血脉——她苏蓉,与顾国定下了婚约? 刘国可以不在乎苏蓉的嫡脉公主身份,但,怎会对她的“初代”血统也完全无动于衷? “除非,他们确实知道我并非‘初代’血统!”苏蓉真是越来越确信自己这无凭无据的猜测的正确性了: “不管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他们都一定是知道了!所以才会——一个,是不情不愿的勉强定下了婚约;另一个,则干脆就袖手旁观到底了。” 尽管苏蓉自己也同样不待见他们,更何况,她还有意终要取代了她父皇的成为苏国的又一位女皇…… 可,一想到自己竟然被人这样嫌弃——哪怕心里清楚,他们嫌弃的是她的假血统,他们根本就不在意她这个人究竟是谁、是个怎样的人,也根本不是在意什么“配不配”的问题,不过是她的假血统没有他们想要的价值而已——但苏蓉的心口还是烧起了些许怒火,暗自发誓:迟早,要一洗此辱。 对苏蓉而言,他们擅自把她归入了“假血统”,就是对她的侮辱。更是勾起了她这一生最大的痛苦的源头——她父皇为了自己的野心,就亲手毁了她的人、她的心,还企图就在现下——设法让她客死在刘国。 没想,连带着想起的这些痛苦,烧起了苏蓉从未有过的愤怒。而且越烧越旺。 哪怕每次像这般怒火中烧之时,苏蓉都感觉自己的每个毛孔都被灼痛着,甚至有时还会折磨得她几夜不得安眠的,并且,每次这样的折磨袭来之时的痛苦大有一次比一次严重的迹象,她却还是不曾动摇过:一定要让他们所有人都尝尝她承受的这份痛苦! 苏蓉从骨子里不认为自己有哪里比不得那“初代血统”的。除了她不能解百毒之外,哪里会比那“初代血统”差了?她凭什么就得被他们嫌弃一辈子,还不能得善终的? “既然不让我好过,那你们也别想好过!” 哪怕从小长在苏国,深受苏国礼仪风俗的熏陶,潜移默化的有着很深的“苏国”印记。但是,苏蓉却又是苏国少有的,即便不是自一出生起、但也是从她少不更事起,就因“初代血统”而受尽委屈、折磨、各种的区别对待(在别人看来,可能是“优待”;在她看来,却根本就是歧视,是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她——她是个冒牌货)。 而苏蓉承受的这一切的源头,还是她的亲生父亲刻意编造的谎言。——只为成全了他自己。 这样的经历,又如何不让苏蓉对本是苏国子民视为神明恩赐的“初代血统”恨之入骨? 对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就要她假冒“初代血统”,使得她必然要为此承受的一切伤害和羞辱,——对这样对她的父皇,苏蓉又如何能不恨他入骨? 还有那一众的,只是因为心知她并非“初代血统”就不待见了她的,终有一日,苏蓉会让他们一一偿还。——哪怕,这样的偿还,从头到尾的,只是苏蓉自己对他们应该为她承受的痛苦所该承担的责任的一厢情愿的过分放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52. 发现关联 被劫走那晚小竹释放的预警焰火,被软禁在屋内的洛蓝未能看见,但她也是听见了城内有地方燃放了焰火的。 只是,她初来乍到的,很多这城里人基本都懂的“常识”,她却根本就不懂。 所以,别说她没看到那焰火了,就是让她看到了,她也未必会觉察出它有何特别的,更别说能明了它意味着什么了。——除非让她知道那焰火是在小竹投宿的客栈点燃、抛掷空中的,那她或许还能联想到些什么。 虽然对于现在使用苏影身体的是洛蓝——这事,顾元根本一无所知,但因为知道苏影失忆了,再加之,他也刻意没让她有机会能亲眼见到那空中燃放的关家预警焰火,他也就理所当然的笃定了定不会让苏影察觉到什么的。 可是,就是这个顾元眼中看似还未有任何恢复记忆的迹象的苏影,却突然问了他:“我们还要在这儿待多久?是不便把我带离这里呢,还是在等着谁来见我啊?” 顾元心内不免一触。尽管理智上,他知道苏影不可能会怀疑到这其中可能有诈,但她又为何偏偏会这样问呢? 他不是看不出她其实完全知道,就算真有人来见他们,也不可能会是她的亲哥哥——苏国前太子苏毅。 却偏偏的,洛蓝询问的这两种猜测,顾元哪个都不能选。 “呵。”顾元最终只能是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下。让人看不出他这究竟是为难呢,还是意在迷惑? “怎么?我问得很愚蠢吗?”但洛蓝却很不知趣的十分认真的直接问道。 顾元明显口不对心的意味深长的看着洛蓝,敷衍道:“我只是庆幸,你失忆了。” 洛蓝微蹙了下眉,冷冷的同样直视着顾元的眼睛。良久,才提议道: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我相信,我这儿肯定还有你不知道的事。但作为交换呢,你也告诉我我想知道的。说不定,为了我们各自的目的,我们还能彼此合作呢。” 说着,洛蓝挑衅地嘴角微翘,“比起为敌,让我成为你的朋友不是更好嘛。想来,若我愿意助你,你定会更有胜算。——不是吗?” 不为别的,就冲顾元说了庆幸她失忆的话,就算只是敷衍,却也确实有几分真的:显然,他是有些忌惮她了。——那她就有了能毛遂自荐的资格了。 顾元不得不承认,苏影的这一提议确实很有诱惑力。但也太像是个陷阱了。总觉得,一旦真接受了这提议,反而会暴露更多的蛛丝马迹被她给觉察到。 不知为何,本以为苏影失忆了,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威胁;但这几日的相处,却反而让顾元觉着,失忆后的苏影,怎么反比过去——比他通过情报了解到的苏影——更加危险了?但,又说不清究竟是哪儿危险了? 这样的感觉,除了他父皇,过去顾元还从未在其他人身上感受到过。却没想,这次,却是在一个失了忆的、个头都还没他一半高的小女孩身上感觉到了。 这,也太不合情理了…… “莫非,他就是看出了她日后定不好掌控,才想要早除了后患,以绝隐忧的?” 虽然,顾元就是查到了苏影前段时间的失踪其实是被行踪不明的苏毅给带走的,——还是苏影自己心甘情愿地跟着走的;但待顾元终于查到了苏影最近的行踪、并一路赶到这一带时,却恰巧就遇到了同样是来找寻苏影的苏蓉。 顾元知道,虽然他俩要找苏影的目的不同,但首先要把苏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这点,他俩却是一致的。 所以,顾元决不能让苏蓉妨碍了他。他可还指望着能利用苏影来引出定会出现在这城中的苏毅呢。——他最后查到苏影又再次出现在这城中之时,竟意外的连带着查到了苏毅的行踪。但待苏影离开此城、独自去了离此城最近的一个关家营地之时,苏毅却又同时不知去向了。 “要么,就是他仍在这城中;要么,就是他受这守城将军的庇护,才得以全无声息地离开了此地。竟连外扩了方圆百里,都查不到他的任何踪迹!” 再次想起早已有之的这些猜测,又再联系上近日查到的,关默进城后,曾秘密见过守城将军,而后便始终投宿在客栈,闭门不出。 “莫非,真与那肖将军有关?”这一想法一冒出,顾元并不去评论它的合理与否,只是继续延伸想去: “若果真如此,而关默即便见到了他的书童释放的预警焰火,却还是一进城就特地先去见了肖将军,之后才去与那书童会合……莫非,关默也知道些什么?” 很自然的,顾元就又联想到了他再次发现苏影的踪迹,是在关默营地附近。 “她,该是去找关默的吧?该是知道关默当时正在那营地才特地去的吧?否则,关家临时驻扎的营地,这方圆百里内也不只那一处的,为何就偏选了那一处? “是她要去,还是苏毅要她去的?这,又和肖将军有何关系?不然,为何关默进城后首先要找的,会是肖将军?” 顾元心里不免反复嘀咕了几句“肖将军”…… 待回过神来,顾元只一脸淡然地回应洛蓝道: “你的提议确实很诱人,但我怕是陷阱。——毕竟太像陷阱。 “这样吧,我呢,正好还有一事要去处理。待我完事后,再来与你续谈,如何?” 还能如何?这里是顾元的地盘,作为连基本的人身自由都没有的人,洛蓝能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顾元这根本就是通知,不是询问意见。 洛蓝只能浅笑答应,然后安静地目送顾元离开房间后,眼看着房门再次被从外面给关上了。 依稀的,洛蓝还能透过那门上本做了镂空图样却又特地用类似纱布的东西给遮盖了里边、挡住了视线的那些隔断处,看到了门两边各站一人的家丁装扮的模糊轮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53. 欲盖弥彰 继关默之后,不过三日,肖煜就又迎来了一位特别访客——顾国三皇子,顾元。 但不同于关默的低调前来,顾元却是大大方方的来到了将军府正门,让门卫代为传话求见的。 他这是想弄得整个涡湾城人尽皆知:是他顾国三皇子来了刘国了。而且,还点名要见这位肖煜将军。 肖煜自然是要放人进来。但不同于接见关默的那次,这次,肖煜特地安排在了正厅见面,根本没给顾元任何机会能得以窥见到上次关默所见的那片竹园。连衣着都特地换上了刘国贵胄的典型私服。 这说明了什么,简直一目了然。 “三皇子微服到此,还指名要见本将军,这样的单独见面,似有不妥吧?” 话虽这样说,但肖煜却丝毫不担心此事一旦传言开去,会惹了刘皇的误会,最后反祸及了自身。 “将军不必为难,本皇子只是想劳烦将军帮忙向贵国陛下传句话。就说,‘苏影’现在在本皇子的手中。” 肖煜听了,嘴角不觉微翘。相似的内容,他这已是第二次听到了。 上次,关默提到这事时,虽没提具体是谁掳走了苏影,但这几日的功夫,肖煜自己也已查明了是顾元所为。 那肖煜自然能料到,接下来关默多半会作何反应,而这顾元呢,也多半会自己主动送上门来。 于是乎,肖煜就真等了顾元几日,想看看这顾元究竟能忍耐几日?——何况,苏蓉都走了,这顾元还能耐着性子继续跟关默比耐性不成? 只是没想,顾元来是来了,却还是让肖煜代传同样的话? 肖煜不觉微低着头,垂目略微琢磨了下: 之前,关默是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才会主动来找他,想借他来试探刘皇和顾元的可能反应。——如果,关默当时其实是知道掳走苏影的人是顾元的话。 当然,若是关默之前确实如他自己所言的并不知究竟是顾元和苏蓉中的哪一方掳走苏影的,那么,选择利用他这守城将军——哪怕他并没有真的将话带给刘皇,但光是关默的私下求见,不出一日,只要关默在城中的行踪被人窥见了一二,就足以令那两方自己查到关默进城后究竟都去过哪儿、见过什么人了。那就算是私下求见,也瞒不了他们几日的,——那关默完全能利用他这守城将军来刺激那两人做出反应。 可这顾元是怎么回事? 这都过了三日了,连他肖煜都查到是顾元掳走了苏影,怎么这顾元反而还没对关默进城后的行动有所警觉? 还是说,顾元他根本就没能跟踪到关默这几日的动向——尤其是那单独出城的书童的去向? 不然,顾元又何必来此借他来反试探于关默? 肖煜不是不知他们顾氏安插在这城内的眼线并不比关家少;就算比不得他这守城将军的主场优势,也不该蠢到来他这儿用同样的招数来反试探于关默吧。 更勿论,这么做,根本就等同于是当他这守城将军是任由他们摆布的传声筒哪?! 他们是有几条命敢这么招惹他?——就是顾皇和关家主本人来了,也不敢这么愚弄于他。 肖煜不免眸色暗下几分。 但,待他重新抬眼,恰好对上了顾元看来的目光时,却发现:顾元似乎是在试探他? “又或者,他来此的目的,不是为了关默,而是——找我的?” 这倒是让肖煜稍微觉着有些意思了。便又有了兴致重新仔细地回想了下顾元刚才想让他“代传”的话——顾元是想告诉他:苏影在他手中? “嗯?若他真是来试探我的,刚才那话根本是说给我听的,那,他为何要告诉我苏影的下落?” 这下子,肖煜才觉察到虽是相似的内容,但顾元的动机显然与上次关默说那话的动机截然不同。 “关默是不知我的真实身份,才会想借我来试探刘皇和顾元的反应;甚至是想借我之手来助他从顾元手中重新夺走苏影。 “但顾元显然不是想借我之手来对付谁。——他是冲我来的。 “冲我来的?还特地让我知道苏影在他的手中?” 肖煜想到,从关默第一个到访,到之后苏蓉的离开、上京,——这几日的时间,也足够让顾元知道那两人如今的这些动向了。 “既然,他是知道他俩的动向的,却偏来找我,还显然不是为了拉拢我而来,而是为了试探于我?” 对比另外两人的反应,肖煜不能不怀疑顾元可能是知道了什么是那两人都不知道之事——尤其是连恐怕已经知道了肖煜的真实身份的关默都还不知的、却又与肖煜他有关的事。 “三皇子,”肖煜故意一本正经的不解地问道:“本将军倒是有一事不解,还望三皇子能为我解惑。” 顾元眸光微微闪动,好似他等待的终于要被验证了,不免有些控制不住声音的略微颤抖的回应道:“将军请说。” 顾元的反应,让肖煜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无误——顾元确实就是来试探他的。而且,顾元想试探的,还是与苏影有关的,也与他有关的。 “不瞒三皇子,其实三日前,关少主也曾来过。巧了,也是同样让本将军代他向陛下带去同样的话。——不过,关少主只是提到,苏影落在了三皇子和五公主中的其中一人的手中。 “事后,本将军倒也去查了那‘苏影’究竟是何人。不查不知道,查了,反而更加不解了:一个私生女而已,何以值得你们如此争夺?还令关少主亲自来烦请我代为传话给陛下?此女,真有值得让陛下知道、关注的价值? “如今,三皇子竟也亲自来告知本将军,那苏影就在你的手中? “三皇子,你们这究竟是玩的哪出啊?想让本将军帮忙,是不是也该告知本将军一些‘需要知道’的?否则,你们凭什么觉得本将军会随了你们的意,还不用你们付点代价的?” 顾元听言,原先还需刻意抑制的期待,瞬间熄灭,身子不觉向后微仰,似乎是想在不作任何明显移动的情况下,再与肖煜拉开些距离。 “将军是说,那日关少主来找,也是为了让你传话?但并未告知苏影究竟是落入了谁手?” 顾元知道肖煜定也知道他早就查到了关默这几日的行踪,故而并不打算掩饰此事。 只是,他并不知那日关默入府后,去过肖煜的竹园。顾元甚至都不知,这府里还有一片竹园。 不过,若肖煜所言是真的,那顾元自然不难想到关默的目的,应该是想借肖煜来刺激他和苏蓉做出反应,那关默就能轻易看穿苏影在谁手中了。 不能排除自己中计的同时,顾元却也没忘除了“关默”这事之外的另一事。 顾元没等肖煜再回应什么,就主动质疑道: “肖将军果真不知‘苏影’是何人吗?——本皇子可是知道,苏国前太子曾在此城出现过,但又很快失去了踪迹。若没肖将军的帮忙,那前太子能轻易隐匿了行踪,让本皇子遍寻不着吗?” 肖煜的瞳孔略微收缩,但还是继续装傻,故意一本正经地推说道: “三皇子,你莫不是忘了规矩? “别说这乃是本国的机密,万不能未经陛下允许的就轻易泄露了;就算是陛下允许的,本将军亦是无可奉告! “三皇子该知道,这涡湾城可不比其他普通的边城。作为这儿的守城将军,必须奉行一条原则:只要不乱了城内秩序,愿意守法交税,那无论是谁来了本城,本将军都会一视同仁。——这点,三皇子不也受益其中吗?” 肖煜一下子搬出了涡湾城的规矩和刘皇这个大靠山出来压他,顾元自然不敢再得寸进尺。 不过,肖煜这样反应,比起他想掩饰的,他暴露的反而更多。剩下的,就算他不说,顾元也基本能想到了。那他承不承认,也就无所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54. 补救 本来,关默会如肖煜所想的亲自来找,肖煜就以为是事情的进展如他所料了。这才刻意引了关默在竹园见面。还特地换了能轻易败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的衣着,意要诱引关默对他的真实身份起疑。 依照肖煜本来的计划,只要关默最终查到了他的真实身份就是苏国前太子苏毅,那关默就必定无可选择的只能与肖煜结盟了。——不是与肖煜背后的刘皇,而是与肖煜。 只因,在肖煜的计划里,关默会来找他,就是为了苏影之事。但,不该是为了苏影被人劫走之事;而该是查到苏影的真实身世后,生怕苏影之死会连累到关家,才急于来找,希望能与肖煜身后的刘皇结盟。之后,才会在知道肖煜的真实身份后,不得不转而与肖煜结盟。——哪怕表面上仍要与刘皇暂时的结盟。 然而,待关默说明来意之后,肖煜才知,事情原来根本就没按他原本预想的发展。 不止如此,更令肖煜始料未及的是,导致了这一切发展的偏移的,竟还是他之前料算到的所有可能变动中的最不可能会发生的——苏影,她竟然没死。 这就意味着:关默不必背上杀害苏影的嫌疑;而他,也再不会给任何人第二次机会能害到他背上这样的嫌疑。 之前差点被暗算,是因关默并不知这苏影的真实身份,对她并没有足够的警惕; 但这次之后,所有该掌握的、必须掌握的关于苏影的一切,关默将会不余遗力的做到面面俱到。一定会比其他三方(苏、顾、刘三国)掌握的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决不会再让这三方能有机会再利用掌握的情报的不对称的优势,来设计诱他中招。 肖煜很清楚,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能逼迫关默必须与他结盟的唯一机会了。 这次的失算,不仅没能及时除掉日后必定会威胁到他的皇位的苏影,还反而在肖煜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他以为是恰当的时机、实则却是最不合适的时机,却由他自己主动败露了他的真实身份让关默知道。 简直没有比这更糟的了! 原以为的一石二鸟之计,却因苏影的死里逃生,而反而害得肖煜落了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 这下可好,不仅让关默提前知晓了肖煜的真实身份,肖煜自己不但没能获得能威胁关默就范的把柄在手,还反而让那顾元有了可乘之机,平白便宜他得了个日后能威胁到肖毅的有利筹码。 苏影没死成,就已经够出乎肖煜的意料之外了;却竟然还落入了顾元的手中。——落入谁手不好,偏落在了顾国的手中? 真是再没有比这更背的境遇了。仿若就连老天都有意要与他苏毅对着干似的。 关默走后,肖煜知道差错已经无可挽回。为免真的一着之差就真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肖煜只能立即重新修改了自己接下来的全盘策略,好及时止损,并尽快从这新局面的其他部分汲取到可为他所用的资源,以助他重新扭转形势,让局势重新转而对他有利。 所以,暂时的按兵不动,利用自己的主场优势(在刘国,肖煜掌控的情报网,绝对远在他们三方之上),密切关注关默、苏蓉、和顾元他们在刘国的各自动向,就是肖煜眼下最该做的。 肖煜知道,在他重新确保了自己掌握的关键情报的完整度一定是远大于他们三方之前,他不能再轻举妄动了。否则,最先暴露马脚的,就会是他了。 不过,即便是因为发生了肖煜本以为最不可能会发生的意外,而致使他差点就满盘皆输了;但好在,惯于谨慎的他,当初为防万一,便在要苏影去找关默、欲与他暗结同盟之前,曾暗中在苏影的茶水中下了洗髓散,让她服下。 洗髓散,既是毒,亦非毒。同样出自他们苏氏“初代”之手。本就是为了对付出身嫡脉的那些因有血蛊护体而得以百毒不侵的女子、而特别研制的专“毒”那血蛊的毒药。 一般人服食此毒,不会伤及身体,却能彻底洗去服食者的所有记忆;但若是让种有血蛊之人服食了此毒,那不仅是会彻底洗去记忆,还会诱发血蛊的自毒——对自己释放毒液、毒死自己。 若是血蛊宿主服食了此毒,那毒性发作之时,被洗去记忆、和因血蛊的自毒而亡而被迫与之同归于尽——这两种毒效,便会同时发作。 所以,照理说,依照肖煜算好的发作时辰而发作了毒性的洗髓散,本该是不仅能洗去苏影的所有记忆的,还该是能直接要了她的命的才对。 不过,就算事实上她并没有被毒死,但也该是记忆全无了。——虽然这点,无论是关默、还是顾元,都未提及。但肖煜自己却仍是有绝对的把握的,相信如今的苏影就算还能活着,也定是记忆全无的。 这不是肖煜不愿正视事实、执意自欺坚持着自己的原初判断,而是这洗髓散在苏影之前,它的毒效可是从没发生过例外的。 肖煜不相信,这苏影能不仅破了不会被毒死的这一例外之外,竟还能再破了不会被洗去记忆的又一例外? 她能幸运至此?!竟能连续打破这都已经维持了近千年的、从未有过例外的毒效?! 就算“有机会”服食这洗髓散的人相比这整片大陆上的所有人而言,还是少数的;但这近千年的累积,这人数也是不少了。却都没有例外的。——这苏影,又凭什么能成了这千年来的首个例外? 反正,肖煜是不信的。所以他才敢笃定,苏影就算大难不死,也一定是记忆全无了。 因为确信这一点,肖煜才能在查到苏影已经落到了顾元的手中之后,还能有足够的耐性等着他的到来,而完全不担心会被苏影出卖,让顾元知道她知道的——肖煜就是苏毅。 等来了顾元,肖煜只想从顾元那儿知道苏影如今的确切处境,才好制定他的下一步对策:好好策划该如何既让苏影彻底消失,又不会连累到他自己,还能反而助他一臂之力。 这一回,他一定不能再失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55. 心思莫测 顾元以为肖煜是欲盖弥彰,欲要掩饰,却反而败露了他确实掩护了苏毅的事实。也就等同于是“承认”了:肖煜他不仅认识苏毅,还认识苏毅的嫡亲妹妹——苏影。甚至,连苏影一月前的失踪,肖煜都知道她的具体去向。而之所以顾元会查不到,全是肖煜做了手脚,从中阻挠所致。 这样的判断,让顾元更加确信了这世间唯一能让“苏国初代血脉”毒发身亡的洗髓散——它的配方,一定是落到了苏毅的手中。是苏毅对苏影下的毒。而关默,差点就成了苏毅的替罪羊。 但这个苏毅,却受到了肖煜的庇护…… “莫不是刘皇授意的?” 毕竟苏毅身份特殊,纵使肖煜在这涡湾城内、乃至整个刘国境内的影响再大,也不可能会毫不在意刘皇的意思的擅作主张了。 所以,顾元认为,这事,刘皇十有八九是知情的,而且还授意了肖煜要庇护苏毅。 只是,顾元暂时还不能确定:欲要除了苏影,顺便借机嫁祸于关家,借机逼关家就范,——这,究竟是苏毅自己的主意,还是刘皇授意他如此的? 至少,顾元基本能肯定了:能让刘皇愿意出面庇护,就说明,刘皇已经有把握能掌控了苏毅为他所用了。——那,若是苏毅所为纯粹只是听命行事,也就不奇怪了。 自从一年前,才因苏影和三王爷被苏皇一起“请”进了宫中长住而明白了——他们顾氏那七年里对那苏国三王爷的监视,根本就是找错了对象——之后,他们顾氏就开始怀疑:当年的那场宫变,抢在他们顾国之前带走了苏毅的人,可能并非是那三王爷、或这任苏皇,而是刘国的人。 于是,在那之后的一年里,他们顾氏就开始同时密切监视着苏影和刘皇两边的动向——直到,苏皇主动放苏影离宫,并一路暗中护送她顺利抵达了这涡湾城。 但入城后的行踪,就被肖煜给刻意抹掉了。 再次发现苏影的行踪之时,她却已在关默的手中了。还得知了关默刻意放出的消息:苏影是一月前被关默救起的。当时,她已是奄奄一息;且,记忆全无。 能让苏影奄奄一息?——要么,就是让她没法按时服毒;要么,就是有人对她下了洗髓散。 前一种情况,几乎不可能。苏影需要的是按时服毒,却并不限毒类。所以,想要设法按时服毒,并不难弄到毒物的。反而是想要阻止她服毒,这个难度倒是不小。 更何况,不让苏影按时服毒,也不会让她失去全部记忆。 但若是服食了洗髓散,那就不同了。 若真能害得苏影命悬一线,还记忆全失的,这世间惟有洗髓散能做到。 而能给她下这毒的,这世间也惟有能拥有——本是只有历代苏皇才能知晓的,从来只会通过口述方式相传的——洗髓散配方的人。 顾元很清楚,那人定不可能是这一任苏皇。那么,就只剩苏国的前太子——苏毅了。 也就是说,最有嫌疑能害得苏影差点死于洗髓散之毒的,只有苏毅。 但刘国却选择袒护苏毅…… 顾元不能不怀疑,或许刘皇是真的有意扶植苏毅作他设于苏国的傀儡,借他来掌控了苏国。而为免被“初代血统”影响,刘皇宁愿彻底除掉这能解百毒的血统,是做好了自此谁都别想再拥有这样的血统来助自己延年益寿的觉悟了。 为了全无后顾之忧的最终间接掌控了苏国、成为苏国背后真正的主人,刘皇是宁愿彻底舍弃能助他保命、延命的宝贝;而且,还是他要舍弃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这样的心理,顾元能够理解。——哪怕他是既有与刘皇同样的野心,又比刘皇更多了份贪念,不能轻易舍弃了这样难以替代的延命宝贝。——更别说,到如今,也就只剩苏影有这样的血统了,怎能轻易舍弃。 若必须舍弃他们兄妹中的一个,才能确保日后间接掌控苏国能无后顾之忧的话,那与刘皇的选择不同——顾元更倾向于:选择苏影,舍弃苏毅。 目的上,无法共享、共存;手段上,又是你得就是我失的敌对冲突。看来,这回,顾国和刘国注定是敌对的关系了。 那么,无论顾元提供多有价值的东西来作交换,也不可能能让肖煜选择出卖苏毅、转而与顾元合作了。——除非,肖煜能连刘皇都背叛了。 而要想让肖煜真的愿意背叛刘皇,那除非他们顾国不仅能掌控了苏国,还能连刘国都掌控在手。那么,肖煜对刘皇的背叛才会是划算的买卖。否则,他凭什么要为了眼前的那一点小利,就赔上他自己一生的荣华富贵? 也就是说,对肖煜而言的,能比苏毅更有价值的东西,顾元是拿不出来了。 那么,若顾元真要找谁联手,也决不能是刘国的人了。——似乎,转了一圈,就只剩关家这一个选择了。 顾元不觉哑然而笑。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最终,诱他露馅之人,却反而成了他最后唯一能选择的合作盟友。 看来,离开将军府后,他得去会会那关默了。 那一刻,顾元甚至突然有些莫名兴奋起来:说不准,关默之所以这几日始终待在客栈里闭门不出的,等的,就是他的到访。 反正,顾元是不信关默会真的什么都没觉察到的,只是静待着他的中计露馅,只为探出苏影的确切所在这么简单。 “或许,关默上次的造访,也定是看出了这刘国的野心。相信,他也定会觉察到,这刘国决非合适的盟友。” 这样想时,还没去见关默呢,顾元就已经先在心里对关默平白多了几分“盟友”的亲近感。 临时决定了全新的策略,顾元即刻起身。一本正经地说道: “将军教训的是,是本皇子逾越了。既然将军不便透露苏毅的行踪,那本皇子也不勉强。 “至于本皇子想劳烦将军带给贵国陛下的话,若将军有不便之处,那本皇子也不为难。 “多谢将军愿意抽空来见。本皇子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肖将军,我们后会有期。” 顾元刻意显出一副明显还对苏毅不肯罢休的模样,一副不甘心的口吻的敷衍了一番后,就转身匆匆离去。留给肖煜一个有些狼狈、又有些不甘的背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初访记》正文 56. 差别(1) 知道在涡湾城内,无论是他还是关默,都别想真能瞒过肖煜的私下见面,顾元就干脆从一开始的,就佯作要与关默正面较量的直接去找了关默。也好让肖煜很自然的以为,是顾元在他这儿询问无果,才想着从关默那儿寻找突破。 顾元故意表现得对苏毅的执着再明显不过,肖煜自然是看在了眼里。 不管顾元的态度是否可信,肖煜心里都清楚:这事若换作是别人,他一定会在顾元之前的,就先将顾元要找的、又恰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人,尽早的毁尸灭迹了。 但好在,肖煜就算是棋差一着的让关默提前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但却又因知道他身份的这人,是关默——是需要背负起关系到整个关家存亡的责任的少家主。 光就冲着关家主能放心放权给关默开始代理巡察他们关家在各国的产业,——肖煜就相信:就算不了解关默的为人,他也能放心关默不会蠢到轻易就向顾元透露了他的真实身份。 所以,就算知道顾元去找了关默,肖煜也不必刻意从中阻挠,更不必提前杀人灭口。 相反的,选择在一旁静观其变,耐心等待他俩见面后各自的事后反应,反而对肖煜更加有利。 就算顾元有意要与关家结盟,肖煜也完全不担心关默会愿意与顾国结盟。——因为那绝不符合他们关家的利益。 刚才的见面,别的不敢说,但顾元的一个突出特点——他十分在意自己想要的,但对别人想要的,若与他想要的无明显的冲突,他就顶多只是稍微顾及——若有这必要的话,——对此,肖煜算是有些了解了。 故而,肖煜反倒是不但心顾元与关默的这次见面,会否动摇了关默的立场。 眼下的现实:除了强逼顾国与苏国定下和亲之约之外,关家与顾国暂时还没有其他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也不存在会与顾国想要的有明显的——目的重合、不能共存的——矛盾。 如此一来,以顾元的性子,倒是容易只会看到他自己的目的,却未必会真能看到关默在意的“底线”。 顾元至多只会稍微顾及到关家会否也能从中获益,却未必会考虑到:与顾国的合作会否触碰到关家不容触碰的底线? 毕竟,与这“底线”有紧要关联的,是关家;但短期内,又不会因为关家的“这点”损害,就连累到顾国——还是那种会有紧要关联的连累,——这点,短期内是轻易看不出的。 既然损失只关乎关家自己,但结盟却能满足了顾国的目的,那顾元自然容易只看到自己的所得和必要的“付出”——比如,让关家得到多少的好处才算合适,——却基本不会深入考虑到关家自己的目的和底线。 见过顾元本人后,肖煜基本能想到顾元将会以怎样的心态去见关默了。那肖煜自然就更不必担心顾元的目的会否得逞。——谁让这“结盟”,从来就是需要“合作”的;无法一厢情愿、一意孤行。 上次见面,关默的态度还是很谨慎的,就算起初有意与刘国结盟,但在觉察到肖煜的可能身份之后,就转而选择了保留。 关默这样的选择,让肖煜觉得,倒是不妨先看看:在顾元去找了关默之后,关默会作何反应吧。 肖煜相信,比之顾元明显是要更为谨慎、顾虑也会更加周全的关默,决不会那么轻易动摇了自己的初衷,更不会在眼下这还不能看清刘、顾两国谁更具绝对优势之前,就轻易选择了顾国。 自从见过肖煜后,关默就已调整了策略。 他知道,如今,关家不仅轻易不能与刘国结盟,更不能与肖煜走得太近。还有,顾国也决不能考虑。——比刘国还不能考虑。 只因,顾国和刘国一样的都在意图“吞并”了苏国,却又比刘国做得更加明显。 这样的不利劣势,会使得顾国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比之刘国更易成为苏国百姓攻击、仇视的对象;反倒会便宜了刘国轻易就能获得苏国百姓比之从前要更加深厚得多的“友谊”。——只要刘国的“帮助”、“支援”、甚至是帮着苏国“对抗”顾国——能来得及时、恰当、适度的话。 站在关家的立场去看,关默最希望的,是这三国既各自独立、又相互依存。 唯有如此,关家遍及各国的生意,才能始终保持整体贸易的通畅、稳定,才能保障关家的家族利益的稳定、可持续。 但眼下看来,这样的理想状态似乎很快就要结束了。 关默不难看出: 虽然苏皇为保住自己的皇位而有意要让苏蓉丧命于刘国,好撇清了与他的干系;但同样知道当年的宫变内情的顾皇和刘皇,却反而不希望苏蓉现在就轻易死了。相反的,他们反而会希望苏蓉能好好的活到她成年之日。 他们可是需要用事实,用苏蓉自己,来戳穿了苏皇当年的谎言。好借此激起苏国臣民们对苏皇的愤怒、咒恨。 有了这样的民心基础,再在恰当的时机,让臣民得知——原来,苏氏的正统血脉并未断绝,他们的太子和公主都还活着呢。——那,让自己扶植的傀儡最终取代了苏皇,就能顺理成章、指日可待了。 当然,若关默是刘皇或顾皇的话,他必定会希望,到时还能活着、并且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皇位继承人,只会是这苏氏兄妹中的其中一个,而另一个——必须死! 惟有如此,才能确保了日后既能通过自己扶植的傀儡来间接掌控了苏国,还不必遭遇另一势力会利用这兄妹中的另一人、来与自己争夺对苏国的最终掌控权。 苏国的臣民只会知道,这兄妹俩都有继承大统的资格。且,苏影还是比苏毅更多了源自“初代”的可解百毒的血统。 虽是同父同母的兄妹,但还是因这独特的优势,而能让苏影比之苏毅,会更加接近臣民心中对“初代”的那份信仰。 那么,只要苏影也有意争位,或她背后的势力要她去争位的话,那么,苏国臣民多半是会愿意支持苏影重新恢复了“初代”的女帝传统,继位为皇的。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臣民们左右为难,便干脆一切听从“上面”的意思;而所谓的“上面的意思”,就是旁观苏影和苏毅两方势力最后的较量结果——谁赢了,就由谁继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