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隋》 正文 第一章 一碗汤引发的血案 安霖挂了。 当意识脱离肉身缓缓升起,安霖,或者说是安霖的灵魂,想当然的以为自己要升上天堂的当口,他一头撞在了天花板上。 总是这样灵魂习以为常的叹息着,想象着自己面带苦笑的样子。 这是他的家。现在是十二月,室外滴水成冰,所以门窗理所当然的密不透风,貌似灵魂也没有什么穿墙术之类的异能,所以安霖的一缕不知道香不香的幽魂在天花板上跌跌撞撞,进退不得。 唉,总是这样 俯瞰那具陪伴了自己31年,现在面孔青紫c口吐白沫的肉身,安霖有着一种熟悉的哭笑不得的感觉。 今天是2012年12月21日。玛雅人说这天是世界末日,政府和科学家们言之凿凿的说这是胡说八道,纯属吃饱了还撑着了在瞎扯淡。事实证明这一天确实不是世界末日,可没人说这一天不是安霖的末日。正像某个智商堪忧的美国前总统被饼干呛在嗓子眼可以大难不死,不代表安霖被饼干呛着了也可以继续活蹦乱跳。 于是,安霖挂了。 灵魂继续在天花板上跌跌撞撞,他想起了曾经在网上看到的那句话:生的伟大,死的憋屈。可是回想自己庸庸碌碌这三十年的平淡人生,似乎完全跟伟大这个字眼搭不上边。 “不!你伟大过!你真是太伟大了!” 一个头戴乌纱,身着青袍,白面长须的古装中年男子,双手背在身后,两腿倒腾得飞快,围着安霖没完没了兜着圈子,像头拉磨的驴子。 安霖不是个傻瓜,他看得出这人气得够呛,冲他吼出的这句话,除了愤怒与嘲讽,他品不出别的作料。可是他安霖向来人畜无害,他招谁惹谁啦? 魂一升天,安霖就知道自己挂了。在天花板上飘的时间并不长,他就被凭空出现的一根绳子锁住了脖子,甩上了天,然后一头栽进了一个长长的队伍。于是,他学着别人一脸痴呆的往前溜达,过了鬼门关,踏上黄泉路,赏过彼岸花,流连忘川河,观光奈何桥。这趟观光之旅难得啊,说是一生仅此一回那是一点也假不了,所以安霖可不想浪费,左顾右盼一会儿都不安生,没有一点身为死人的觉悟,绝对是一副参加了游行团c来地府一日游的范儿。 过了奈何桥,就是孟婆亭了。听上去赫赫有名,亲眼所见也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四角小亭罢了。亭前立一木桌,摆满了一碗碗黄澄澄c热腾腾的孟婆汤。踯躅到这里的亡灵,一人一碗汤,忘却前生事,轮回来生缘,概莫能外。桌子后边是来来往往忙个不停的鬼役,有的专司续汤,有的负责收钱,有的拾掇汤碗,有的两两一组,抬着汤桶往来于孟婆亭与一栋隆隆作响的大房子之间。 孟婆亭上,当中摆着一张硕大得足以容下两个壮汉的的躺椅,如今却只在角落里偎着一个鸡皮鹤发c瘦小枯干的老妇人。老妇人双目半闭,神色困苦,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缩成小小的一团,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被岁月遗弃c行将就木的濒死老者。不过在这个悲风阵阵,群鬼呜咽的鬼地方,倒也不显得突兀。 她就是孟婆。不是因为她是地府阴使,就非得做出一副死人样。她是真的要死了,凡间传说她在世分三界就已在世,还曾是天界神官什么什么的——她倒想!她甚至对此愤愤不平,觉得愚蠢的凡人侮辱了她的智商。如果她真有这么大本事,干嘛都成了孟婆才长生不老,她还是孟姑娘c孟丫头c孟小妹的时候干嘛去了?当她傻啊! 孟婆,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地府中专司掌管将生魂抹去记忆的阴使的官名,由她孟家一族的长女世袭。作为阴间一介中级官吏,孟婆没有长生不老的资格,那是有神爵的上官老爷才有的待遇。她也会长大c变老,然后死去,但是她不用喝自己亲手配制的那碗汤,因为孟家人对那玩意免疫,地府的律法只好强制他们再投胎回孟家。如果她一不小心投胎成了这一世的族内长女,那就必然会成为孟婆。所以你说孟家人人都是孟婆也行,谁知道下一回投胎谁会成为长女?虽然全族人几乎都带着前世的记忆,可大伙加起来几千几万代的记忆凑在一块,也不过就是自己熬汤,看人喝汤,再自己熬汤,再看人喝汤所以所有的孟族人,都有这么几个特点:首先,大家都很熟,熟得早就没话说了。也是,你跟一个人说了成百上千辈子的话,还有啥可说的?一辈子夫妻最后还左右摸右手呢,他们是看见木头都比看见亲戚有感觉。其次是关系有点乱。这辈子父子下辈子叔侄还凑合了,这辈子父女下辈子夫妻就有点凌乱了,偶尔还有上辈子管这位叫爹,下辈子就成了儿的,这就错乱了,不过他们也习惯了。最后也是最共同的特点,就是除了当孟婆的,都视汤如寇仇,宁死不沾汤。 孟婆艰难的翻了个身,她感觉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寒冷。在她前世的除了汤以外寥寥无几的记忆里,她对这种寒冷很熟悉,因为在每次临死前,都是一样的感觉。 她对死本来是不该感到恐惧的。因为她注定了死是孟家鬼,生还是孟家鬼。孟婆这个差事,虽然枯燥无趣,却是个肥差,权势c财富c名声样样不缺。可传到她这代,却成了倒霉的代名词。 她这辈子当上孟婆的前几百年,还算风平浪静,跟她前几百辈子的经历差别不大,虽然活儿是越来越忙,但也应付得过来。可是最近一百多年,凡间的人口突然爆炸式增长,地府的活计也就越来越多,孟婆属下的鬼役从几十人陡增到几百人,还是忙得不可开交。赶巧前任的阎王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由仙升神,荣登天界上官,这可是几万年轮不着一回c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啊(呃,阎王他家有祖坟吗)。有了前任的榜样带动,新阎王上任后干劲十足,风风火火的上天界下凡间考察了一大圈,立即给地府制定了百年发展规划,要把地府建设成天堂具体到孟婆这一摊,就是学习凡间先进经验,用机器化大生产取代人工劳动。为此,新阎王还特地从凡间收了几个工匠来制造生产线,实现孟婆汤的工业化批量生产。 孟婆对此决定倒是坚决拥护。一碗汤就卖那么几文钱,几万年来就没让涨过价。多雇一个鬼役就多付一份工钱,现在鬼役人数多了十多倍,产量却没跟上。孟婆别说赚钱,都快倒贴了,那么大个家族还怎么养活?难道都去喝汤? 生产线很快投产,鬼役一下子减到了几十个,孟婆汤的产量却提升了十几倍,地府工作效率大幅提高,积压的转世投胎指标迅速清空。新阎王美滋滋的获得了天帝的通报表扬,而孟婆这边也是大把的银子哗哗的入账。可是还没等孟婆笑歪了嘴,就出事了。 新阎王受到了领导的表扬,如同打了鸡血,立马再接再厉,给孟婆提出了新的要求:不仅要喝到汤,还要喝好汤!不仅要达到喝汤的目的,还要重视喝汤的过程!汤要做到色香味俱全,让人入口难忘。至于喝完孟婆汤之后注定啥都会忘得精光这点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更重要的是态度!对工作高度认真负责的态度!态度决定一切! 这可叫孟婆犯了愁。祖传的方子传了千万年,她祖祖辈辈就知道这么一种熬汤的法子,谁也没想过去动它。现在领导非让改配方,孟婆要有这本事,早学太上老君炼丹去了,还在这扯什么蛋卖什么汤啊?可是人家领导金口玉牙,话一出口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时间紧任务急,没有困难还要制造困难迎头上呢,更何况现在还有困难?被逼得急了,孟婆也没别的办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自家厨房佐料罐里抓一把葱花八角花椒什么的扔汤里一通搅合就算交差完活。 这玩意总吃不活死人吧? 是没吃活死人。可没过多久凡间新鲜事就蹦出来一大堆,什么刚会说话的女童突然抓住陌生老头喊老公的,两岁男童轻松解答了奥数所有试题c说自己是中科院院士的,还有一个长得粉嘟嘟白嫩嫩c看上去简直就是个小天使的小姑娘在电视上用一种谁也听不懂的语言哇哩哇啦讲了十分钟之后,翻译蹦出来说小姑娘讲的是索马里语,自称叫阿普杜拉·马蒂普,是一名该死的索马里海盗最近的一条新闻是一只小狗历尽千辛万苦c独自跋涉几百公里来到另一个城市,扑在一个女人身上汪汪直叫,眼泪淌的哗哗的据兽语专家说,小狗叫的是妈妈 正当凡间奇闻异事不断,科学家与神棍闪耀银屏一通胡扯之际,天界地府彻底乱了套。天帝勃然大怒,降了阎王的仙爵,扣了三年薪俸,限期整改,消除影响。阎王被从前任和表彰挑起的成神大梦中拉回到残酷的现实c把自己关进小黑屋哭得鼻涕眼泪淌成河之后,对作为罪魁祸首的孟婆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奈何孟婆的长女尚未长成,宰了孟婆没人熬汤地府也得玩儿完。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先是孟婆被下油锅炸了个外焦里嫩,之后再将其一族老小扔进五层地狱煎炒烹炸,不把这事搞定,就等着全家都成满汉全席吧。 孟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最终还是崔判官支了一招,携了大笔钱财上天找老君帮忙。老君收了钱倒也办事,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炼成忘魂丹。孟婆再潜入凡间给一个个“神童”c“神犬”灌药。可算是丹还靠谱,凡间消停了,孟婆一家老小回家了,阎王也不要求“色香味”了,总算是折腾完了。 还没完。 被蜘蛛咬一口可能让你变成蜘蛛侠,被伽马射线辐射可能让你变成绿巨人,连在胸口装个小马达都能成为钢铁侠,不过这些玩意跟一碗加了点葱花八角花椒的孟婆汤相比都逊毙了。被还魂丹搞定的都是些小角色,对于那些真正惹了dà á烦的是一群家伙就无效了。他们居然带着前世的记忆穿越时空投胎到古代去了, 这可就犯了天界的忌讳了。他们把原本的历史折腾得乱七八糟倒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最可恨的是这帮家伙又一窝蜂的把自己那点破事写成小说四处传播,在凡间流传甚广,搞得人尽皆知,这就有点打脸了。就算是神仙,也是要面子的,也是很重视舆论影响的。 于是乎各路神仙纷纷出手,把这帮麻烦制造者们捉拿归案。结果回头一点名,少了一个,神仙们开了天眼找不到,阎王把生死簿翻烂了也查不到这个人的名字。也许是挂在哪个犄角旮旯了吧?各路神仙心里揣着的那点小侥幸还没松快几天,那个不知名的家伙就开始接二连三的闯祸,这下子连天界也罩不住了,天帝被迫降了罪己诏,阎王靠超强的后台关系调职了事,孟婆呢?当然是罪魁祸首——老君是不承认自己跟这事有半毛钱关系的。她被判死后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脱。 她要死了,几千几万年来,她头一次尝到了怕死的滋味,很新鲜,却又是如此的恐惧。对十八层地狱无穷无尽的痛苦的恐惧,让她从一个填满那张躺椅的痴肥女人,迅速萎缩成如今这小小的一团,如今本应是她在阴间正值壮年的年纪,却已然鹤发鸡皮。 或许,找到那个人,我还能有一条活路? 踏过奈何桥,就看到了对岸成群的鬼役,于是安霖老实了。 一路上这支亡灵的队伍,压根就没人管过。亡灵们都很老实,像被操纵的木偶一样无知无觉的前进。唯一不老实的就是安霖,因为他一辈子都没见过比他还老实的家伙,这回见着了,还有这么多,怂人一下子就不怂了,甚至还试图想欺负一下别人。可是一旦看到前方出现的那些面目凶恶c明显不是老实人的鬼役,安霖立马本神归位,闪进队伍里,装出一脸痴呆相——怂人还是怂人。 孟婆亭前,安霖探头探脑,只见每个亡灵路过亭前,从身上摸出两枚铜钱,投进桌旁的竹篓,捧起一碗汤喝掉,全身一抖,继续前行。每个亡灵的动作c频率c节奏完全一致,像是刻苦排练过一样,安霖看了半天,决定从众。 心里有了数,便心安理得的随着队伍向前走去。 结果轮到他,第一个动作就乱了套。他光顾着学人家的动作,往身上摸了一把,手臂一伸,五指一张,做投钱状,然后抓起一碗汤就喝。 咣! 安霖的大脑袋上狠狠的挨了一棒子,虽然没有痛觉,却也让他头晕眼花。一个头上生角,鼻孔朝天,双眼血红的鬼役嗖的一下蹦出来,劈手夺过了他的汤。 “怎么?又一个想喝霸王汤的?” “哦哦,交钱,我交钱。” 第一把在身上没摸到钱,却突然间壮着胆子想蒙混过关的安霖立马手脚麻利的从脑袋瓜摸到臭脚丫,也没摸出一文钱。 “晦气,又他娘的一个穷嗖的孤魂野鬼。”鬼役一脸的嫌弃,咣咣的又给了安霖两棒子。 安霖明白了。他单身独居,也没有什么亲人,混了一辈子连个算得上朋友的也没有。他的肉身十有现在还在那间屋子里臭着呢,谁给他烧纸钱? “回锅汤一碗!”鬼役懒得再搭理他,冲身后大喊一声。 一个拾掇汤碗的鬼役,轻车熟路的把十几个用过的汤碗里的残汁,统统倒进一个脏兮兮的粗瓷大碗里,甩到了安霖的面前。 安霖默默的捧起碗,喝掉。 接下来规定动作中的那全身一抖,按安霖的理解,应该是身体的一种主动反应。所以他等着,不抖,继续等,还不抖。于是安霖有点慌,怕再挨揍,赶紧脚一顿,腰一扭,屁股一甩,全身跟拧麻花似的,扭啊扭啊扭了好几扭。 咣咣咣! 三棒子砸脑袋上,安霖眼前冒起了小星星,花里胡哨的。 他有点脸红。他实在是缺乏在别rén iàn前表现或是表演的经验,意外情况又不断,他心里一慌,抖成了扭,表演过火,活该挨揍。 “刷锅水不行,换汤!他娘的,老子怎么这么倒霉,碰上你这个赔钱货。”鬼役骂骂咧咧,塞给他一碗黄澄澄c热腾腾,而且看上去很新鲜的孟婆汤。 安霖很高兴他获得了正常鬼的待遇,一点也不觉得丢脸了。于是他开心的捧起汤,咕咚咕咚灌进了肚子。 等,不抖。 继续等,还不抖。 他不敢扭了,怕挨棒子。 咣咣咣咣咣! 安霖眼前的小星星连成了片,恍如一道灿烂的银河。 “再喝。” 又一碗汤下肚。 等,不抖。 继续等,还不抖。 “¥≈¥≈¥!!!!!!” 鬼役气急败坏,怒吼着安霖听不懂的某种鬼蜮方言,高高举起了棒子 “给他换优优质的。”亭中的孟婆注意到了亭外的异动,艰难的吩咐道。 孟婆汤还有优质的?安霖只听说过羊肉泡馍分普通的优质的,没想到死了又碰到这么一出。 其实所谓的优质孟婆汤,就是以前人工熬制的汤。机器化生产出来的东西,味道确实不咋地不说,质量也成问题,有时会出现失效,或者转世投胎后残存前世的片段记忆。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常见,就算偶尔碰上了一两个也不会像添加了“作料”的那批汤一样造成重大的影响。所以一旦碰上这种事,换碗手工汤,汤到事了,从无例外。 鬼役不敢怠慢,扔下棒子,骂骂咧咧的拐到亭子旁边,从一个半人高的青色大翁中打了一碗优质汤,塞给安霖。 第四碗汤下肚,优质汤就是优质汤,味道不错,他很回味的咂了咂嘴。 等,不抖, 继续等,还不抖。 汤味不错,可安霖实在是撑着了,不想继续喝了。所以他很小心的c轻轻的抖了一抖,自我感觉表演得还算不错。 咣咣咣咣咣咣咣 安霖飘飘欲仙,银河系算什么,现在整个宇宙的星星都在对着他闪烁。 “再给他一碗!”濒死的孟婆像是服用了回魂丹,腰不酸了c腿不软了c气也不短了,满脸的褶子好像瞬间都抹平了,整个身子也似乎被吹了气似的开始鼓了,一蹦三尺高,厉声吼道。 还喝啊,我还没投胎呢,就再活活撑死一回? 安霖刚想抗议一下,又一碗汤便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灌进了他的肚子。 还是没有反应。 “抓抓住他!” 孟婆手指安霖,全身哆嗦着,双颊诡异的赤红,呼哧呼哧喘得跟破风箱似的,然后白眼一翻,嘎的一声就昏过去了。 一个鬼役如同久别重逢的恋人,猛的揽住安霖,基情四射的将他扑倒在地,接着第二个c第三个c第四个,十几个鬼役在安霖身上叠起了罗汉。可怜安霖连“嘎”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前尘往事 一间四方的小屋,连个窗户也没有,密不透风,当中吊着一盏昏暗的油灯。那个青袍男还在没完没了的绕着安霖兜圈子,从他的口中,安霖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知道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崔判官。 “你已经失去了这辈子之前的记忆?嗯,这很好。”崔判官终于站住,似乎长出了一口气。 安霖第一次看到崔判官脸上有了点高兴的意思,于是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问道:“这辈子之前?我怎么啦?呃如果不方便,当我没问。” “其实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已经到了这里,告诉你也无妨。你第一次转世时,你的名字叫姬延。”崔判官慢条斯理的说道。 “姬延?东周赧王?听上去不太好。”安霖文科出身,历史专业,知道这个小菜一碟。 “是啊,你本该是个亡国之君。你即位的时候,周王虽然名为天子,实际连个末等诸侯都不如,灭国指日可待,除了活的久点,你本该没什么好处。” “是啊,不用说秦国,投胎到赵魏韩齐楚燕任何一国,都还可能有翻盘的希望,唯独这周国,国小民稀,四战之地,再加上国势颓丧已久,神仙难救啊。投这么一胎,我还能闯什么祸啊?”安霖开始为自己的前前世忧心忡忡。 崔判官微微一笑道:“你也太小看自己了。你只说了一句话,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还有无数人的命运。” “一句话?” “是的,一句话。你即位第二年,传诏天下,宣布禅天子位于天命之人,令天下人共推之!” “二桃杀三士!”安霖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是的。你的这道诏令使得灭国之战提前了近百年。而秦国少了百年积累,又事起突然缺乏准备,根本没有独灭六国之力,七国陷入一片混战。你则一面笼络天下能人异士,一面凭着后世记忆找到了灵宝金矿,建立了一支装备马镫铁刀的骑兵。待各国战至力竭,你先是以失德为名联合六国将秦国逐出关中,斩秦昭襄王,夷其族。继而寻一傀儡,称其为晋公后裔,令三晋还国。三晋拒绝后,你以裂土为诱饵,尽起楚齐燕联军灭三晋。又以战后分土不公为名,诱齐楚相争在前,东周骑兵奇袭于后,大败楚军,历五年灭楚。至此,东周一统天下之势已不可夺,齐燕先后来降,你呢,臭不要脸的第二次即位,不称王而称帝。” “issi一n ip一ssible!”安霖一脸的陶醉,突然发现自己的yg yu居然能说得很溜,“我这么折腾,你们当神仙的也不管管?” 崔判官则是一脸的不屑:“没听说过‘天上一日,地上千年’吗?虽然没有千年那么夸张,不过你在凡间折腾这几十年,也不过是我打个盹的工夫。再说,那阵子瞎折腾的人多了去了,谁顾得上你啊?那时候你的处理编号是250,后边排着呢。” “靠,这么天才的创意,才混了个二百五,你们神仙真是没眼光。”安霖感到有点灰头土脸,又愤愤不平的嘟囔着。 “是啊!”崔判官也是颇多感慨,“谁知道你这么能折腾啊?你称帝第三十五年,我们派去处理你的人到了。按照程序,要先把你干掉重新投胎,然后抹平你扭曲的历史轨迹,重现原本的历史进程。这些事情一开始都进行得很顺利,你死了,历史也恢复了本来面目,也就是还原了秦统一的那段历史。可是很快事情就不对劲了。” 安霖正陷入深深的失落,就像一个孩子在海边堆起了一座漂亮的沙堡,却突然被一个讨厌的巨浪打掉一样。听到崔判官最后一句话,他又像被打了一针吗啡,急切的等待着下文。 崔判官继续说道:“你本来应该重新投胎为人,可是翻烂了生死薄,也找不到你的名字,最后居然在另一个分页找到了你。” “分页?”安霖莫名其妙。 “是的,分页”崔判官严肃的说,“这涉及到天界c凡间和地府之间一套严密的规则。不了解这个,你就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有多严重。 你现在知道了神仙是真实存在的。可凡间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用你们人类的话讲,那是因为我们与你们不在同一个维度。我们处于比你们更高的维度,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你们c感知你们c影响你们c驱使你们,而你们却对此一无所知。而凡间并不像你们认为的那样是独一无二的,而是存在无数个平行空间,每一个平行空间,我们称之为一个分页。我们神界的使命,就是管理这些分页,以使这些分页的文明,按照既定的轨迹走向它们应有的命运。” “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养猪?”安霖有点愤愤不平,“那岂不是说我们凡人无论做了什么都是无用功,像猪一样迟早是被宰杀的命?” “哈哈,不愧是个聪明人,你的这个比喻很形象,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个说法在神仙圈里一定会很流行。”崔判官哈哈大笑,“我们就是养猪的,管理着无数个猪场,只要猪们老实吃老实睡老实长肉,就万事大吉,就这么回事。” 安霖还不死心,也不甘心:“难道就没有意外?” “你不就是一个意外?”崔判官白了他一眼,“别打岔,难道你不想知道你以前干的那些破事了吗?” 安霖立马静如处子,对人类命运的关心与悲悯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回你没有投胎,而是附身在明万历皇帝身上,时间是凡间公历1583年,也就是万历亲政第二年。”崔判官缓缓的说道,脸色不大好看。 “哇,又是一皇帝,不过这位好像也不大正常,难道又要开始一个‘issi一n ip一ssible’”安霖看似喃喃自语,不过越看越像是在洋洋得意 “你附身之后,办了三件事:改官制c练新军c革新科举。过程就不提了,反正十五年后,建立了模仿500年后的责任内阁制,陆海军实现了火器化,科举变八股为文理工农医并举。”崔判官看上去有点看不惯安霖的那副臭德行,开始语焉不详,“然后发生ri běn侵朝,你率军亲征,击退日军,顺手吞并朝鲜,并在朝鲜立法三章:‘冒认祖先者死,吹牛逼者流配三千里,整容者杖八十’,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安霖偷偷吐了吐舌头,心里笑开了花。 “又三年,你举兵十万东征ri běn,历五年扫平ri běn全境。之后大造海船,历经20年尽迁日人于大安德烈斯群岛,几乎与五月花号同时到达北美。你说什么‘日人凶残,不可为邻’,那人家美国人招你惹你了?你非得大老远给人家送去这么一个邻居?400年后,日军侵美,奸丨淫掳掠,无恶不作,大半个美国沦陷。美国人民一寸河山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浴血奋战八年,用无数血肉筑就新的自由女神,才在世界反法西斯联盟的帮助下收复国土,击退日军。都是你造的孽!”崔判官说得一本正经,脸色却十分古怪。 “老子真是个天才儿童!”安霖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幸亏这次我们发现得早,对你不敢怠慢,调集大队人马去围捕你。本以为这回万无一失了,谁想就在你即将万箭穿身之际,你居然跨空了!”崔判官喃喃说着,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跨空?跨空是毛啊?”安霖变身好奇宝宝。 崔判官突然变得十分严肃,正色道:“你现在该问的不该是跨空。你能够穿越,是我们出了问题,还能够解释。可是你居然从一个分页跨到了另一个分页,这已经不能用凡间的规则解释了,然后你来到另一个分页没有投胎却做到了附身,生死簿上找不到你的名字,这几乎就是半神了。而你以未死之躯从一个时空跨越到了另一个时空,这只能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 “哇,原来我是神仙!”安霖美得哈喇子淌满地。 “你要是神仙就好了!我们也不用操心了,把你抓回来揍一顿,顶多削去神籍。问题是你不是神仙!”崔判官长叹一声,一脸的烦躁,“咱们接着说。你在跨空之际挨了雷公一记雷劈,结果你跨空跨得有点歪,跨到了印度。” “印印度!”安霖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下意识的举起两手,一脸痴呆的看着——他向来记不住三哥是用哪只手吃饭,用哪只手擦便便 “呃,咳咳。”崔判官一脸似笑非笑,“别害怕,你在那呆的时间不长,还没等我们查清你的身份你就自杀了。死因据说跟什么用错手有关。” “呕——”安霖趴在地上狂吐,肚子里破口大骂:雷公你等着,老子跟你不死不休,死了也不休! 崔判官背转过身,捂着嘴笑得满脸褶子——可算是出了口气啊。 “我们继续吧。”安霖吐够了,崔判官也乐完了,“你自杀完了又跳到了一个分页附身,我们又找不着你了。这回你学精了,附身了一个无名之辈,领着一群人躲在深山老林里一猫就是二十年,然后你就出山了。 这时是汉王元年,也就是公元前206年。彼时楚汉争霸方起,刘邦项羽打得正热闹,你突然领着一彪人马横插了一杠子。你出来捣乱也就罢了,你手下的兵手里拿的那是啥玩意?火铳铜炮!可怜楚霸王一世英雄,力拔山兮气盖世,被你一炮轰得骨头渣子都没剩下,虞姬倒是被你抢跑了!刘邦投降,你一统全国。公元前191年,你的军队列装火绳枪,又五年发明蒸汽机,开始工业革命!公元前180年,本该铁器尚未完全普及的年代,已经是遍地机器工厂,qi chē开始规模生产,火轮船开始跨洋远航,你都准备发明飞机了!公元前160年,你都六七十岁的人了,又假装死了换个身份蹦出来掏出满口袋的证据,臭不要脸的说你是你自己流落民间赶回来继承皇位的儿子,然后领着你的军队——天上飞机,地上大炮,海上军舰去征讨那些大刀片还没整明白的异族c征服世界去了。大哥,你当你玩帝国时代啊!” 安霖简直开始崇拜起自己来了。以前看穿越小说,主人公费劲九年二虎之力,也无非是泡一堆妞,整个王公当当,了不得也不过当回皇帝。看看咱,弹指间轻描淡写就当上世界之王了!这几辈子活得值啊,连当回三哥都可以忍了——呃,还是算了吧。 “唉,凡人啊,你这是拿无知当有趣啊。你觉得自己很伟大c很厉害是吧?可是你知道你做这些事的结果是什么吗?”崔判官长叹一声,摇头说道,“你以为我们神仙闲着没事管你们这些猪场干什么?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折腾来折腾去的跟我们神仙有关系吗?之前跟你说了,我们神仙管理凡间的责任,是要让每个分页——算了还是叫猪场吧,让每个猪场按照既定的轨迹走向它们应有的命运。你知道这个命运是什么吗?就是不能接近神,不能成为神!这是不能触碰的底线! 绝大多数正常的文明,其必然的宿命,就是毁于凡人自身的与贪婪。因为与贪婪,凡人会自相残杀最终同归于尽c会疯狂的攫取资源从而毁灭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c会偏执的追求科技进步继而毁灭族群。也有极少数的文明,能够逃过种种劫难,发展到接近神的程度时,就需要我们神界插手,对这些文明设定时限予以毁灭。比如你这一世所在的文明,本来这个时限就是凡间公历2012年。不过你们那个文明出了点小岔子,笨蛋太多,就出了一个爱因斯坦,还晚出现了一百多年,所以那个时限就没有必要了,这个文明注定没了接近神的机会。” 靠,真是傻人有傻福,原来缺心眼才是人类真正的救赎啊 崔判官突然面色一变,厉声喝道:“而你!前前后后在十三个分页文明捣乱,本来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顶多我们当神仙的辛苦点,把你篡改的历史抹平,再回头把你扒皮抽筋下油锅c扔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就得了。谁想到,我们各路神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施尽各种高级仙法,居然对你篡改的历史无能为力!既然历史进程已经无可更改,家猪成了野猪,那我们只好宰掉野猪,毁掉这个文明,再养一窝猪。可谁知这些猪居然成了精,杀不死了!” “为毛啊?”安霖其实很聪明,要是神仙们真要对他大刑伺候,就用不着跟他废话了。所以他不害怕,继续跟崔判官八卦。 “我怎么知道!” “你是神仙嘛” “我们神仙欠你的啊,你问啥我们就得知道啥啊?” “呃那怎么办啊?” “没办法,我们的底线是不能突破的,突破了这个底线,就意味着神界的坍塌,所以我们只能舍车保帅,既然宰不了猪,就毁了这些猪场!” 安霖噌的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刚才听说那些时空的人们没有因为他的一通折腾而受到伤害,他还在欣慰。现在可好,连孕育无数文明与生命的空间都将因他而毁灭,这是他内心那点小小的愤青情结所无法接受的。他戟指崔判官,怒吼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扒皮抽筋冲我来!” 崔判官却比他还愤怒,一把打开他的手,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的更大声吼道:“你当我不想吗?你以为你刚才是在这睡了一觉?从你被抓住,已经在老君炉里用三味真火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继而用雷公锤劈了一百零八记,阎王殿的油锅炸了八百个来回,你当我们是把你请回来供起来当祖宗的?” “然后呢?”安霖突然微笑了起来。 崔判官一下子成了泄了气的皮球,松开安霖,退后两步颓然道:“我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你篡改的历史我们抹不平,你历经的文明我们毁不掉,就连你的灵魂我们也整治不了。 我们刚刚召开了紧急会议。这件事必须解决,而且必须悄无声息的解决,连你带那十三个分页。我们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十三个分页已经被隔离,你将被送到其中的一个分页,而你连同那些分页,我们神界无论如何都要毁去。” “你确定这次你们能成功?” “确定!”崔判官目光坚定,安霖仔细观察了半天,没发现半点色厉内荏的意思。 两个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是你来跟我宣布这个事情?”安霖突然问道,然后死死的盯住崔判官的眼睛。 崔判官明显有点准备不足,目光有些散乱:“哦,我是判官嘛,这事归我负责。” “哦——”安霖的眼光中有点意味深长,“那我要是不去呢?” “你没得选择,虽然我们弄不死你,但是想把你弄到哪去还不在话下!”崔判官看上去色厉内荏,态度有点不那么坚定,“你也别担心啦,毁灭分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们开会研究需要时间,研究出结果再准备施法怎么也需要一段时间,相当于凡间百年,凡人好几辈子的时间呢,不错啦。” 安霖悠然一笑,开始绕着崔判官踱起步子:“如果我不想去,我有没有办法做到其实你们也没把握吧?如果我去了,我是不是能逃出来,你们也不知道,对不对?甚至说你们要毁掉那些分页能不能成功也是未知数吧?就算你们把那些分页真的毁掉了,那些分页里的我是死是活你们心里也没谱吧?因为这些事情你们也没碰到过对吧?——哦,对了,这么大个事派你个小判官来,你们神仙中的大官都出差了还是休假了?”安霖走到墙边,敲了敲墙壁,“隔墙有耳?哦,不对,你们神仙不用听墙角的,你们有仙法嘛,千里眼顺风什么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凡人又傻又笨,说错了话得罪莫怪。” 崔判官的脸色迅速灰败了下来。 “不过呢,我这次不为难你,我去。”安霖慢吞吞的说道,“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我不敢保证哪天我心情不好再回来溜达一趟。”说完这句话,安霖站定,背起双手,双眼半闭半睁,心里却在发毛:我咋回来啊? “什么条件?”崔判官心理素质明显不咋地,急急问道。 成了!安霖心下大定。 “现在我不想说,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话说我到了那边想找你不费劲吧?”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奈何桥头,崔判官问道。 “等等等等!你这是要把我送到哪去啊?成为什么人?性别年龄相貌婚史病史财产什么的,你不说清楚我可不走。”安霖一副大爷相。 “这个那些个分页被你破坏得面目全非,完全脱离历史轨迹,我也不好说啊。” “那我要是不满意,说不好我还要回来哦,到那时” 话音未落,就觉得屁股一疼,一股大力传来,安霖身不由己的向前飞去,一头栽进忘川河。靠,就这么穿啊,老子自己不会跳啊?被崔判官那老小子阴了 远远的,依稀传来崔判官歇斯底里的狂笑。 ps:这个引子引得又臭又长?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不对某些人事儿冷嘲热讽一下,我又心中不爽,所以就借神仙说事了。不过各位看官请放心,这些神仙鬼怪在这本小书里就是打打酱油,一天一个五块钱盒饭的群众演员,正文里还是讲人事说人话,神仙们就算想免费出场咱也不给他们剧本。 下章开始,正文奉上,请各位看官不吝捧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大逃杀 我们是怎样从猴子进化成世界的统治者的? 韩昌黎先生曾经曰过“如古之无圣人,人之类灭久矣”,而太祖则反驳道:只有人民才是历史的创造者。外国人的心理就比较灰暗了,一个叫克罗齐的意大利佬阴险的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而安霖最喜欢的一个作家则用最市井的语言告诉他,历史就是个婊子,谁有权势就可以弄它一下。 不过安霖从来不认为这些高大上的命题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就是个小老百姓,每天朝九晚五的把自己折腾得晕头转向,车子房子老婆还是遥不可及。所以什么历史走向c人类命运和家国大事跟他远得摸不着边儿,与此相比还是一张银行催款单更能要了他的小命。 所谓万事无绝对,谁说小人物就注定跟大历史无缘?安霖肯定不是圣人,但起码是人民中的一员,当曾经的历史变成了他的当代史,谁说他就没有资格去捅一捅? 安霖栽进忘川河不久,脑袋上就稀里糊涂的挨了一记重击,一股他从未体验过c而且无法忍受的痛感如同海浪一般袭来,又如同海浪般退去。他的身周充满了一团忽忽悠悠的白雾,脑袋也跟着忽忽悠悠的仿佛被掏空,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全身肌肉僵死了般的连小手指都动弹不得。 尽管眼前那团粘稠得几乎让他窒息的白雾看上去一动不动,他还是感觉到自己正在飞速的下坠,脚底下则是永远都到不了底的深渊。他开始恐慌,他想要挣扎,他试图抓住什么,却统统的一无所获。他急得张嘴大喊,耳边却只有死一般的宁静,他一会儿觉得汗水像爆了的水管一样从身体中涌出,转眼间又发现自己现在根本就不具备出汗的功能。 大概一刻钟之后,他耳边死一般的静谧消失了,传来了许多人喧嚣呼喝的声音,继而他感到身边的空气开始变得灼热,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充盈了他的大脑。 眼前忽的一亮,他看到了蓝天c白云,还有绿树。绿树?他挂掉的时候明明还是寒冬腊月,怎么会有绿树?然后他发现刚才死死缠绕着他的那团白雾并没有消失,而是化成了一捆白麻布把他从头到脚缠了个结结实实,就露出眼睛鼻子嘴,连小手指头都动不了。 这是穿到埃及了?这是要把他做成木乃伊镇压到金字塔底下? 安霖大骇,想喊叫却出不了声,就拼了命的全身乱扭。不过他似乎被牢牢的捆在了一块大木板上,大木板还在移动,貌似他被人捆在板车上了。 “哎呀!郎君醒啦!” 一个嗓音尖利高亢好似太监的声音在安霖耳边响起,然后这个声音的主人就继续大呼小叫的跑远了。紧接着,一个小姑娘的脑袋瓜钻进了他的眼帘。 这是一张非常标致的小脸,看上去还没有他的巴掌大,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她的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就显得特别的大,几乎占据了整张脸庞的一半。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鼻子小巧挺翘,嘴巴圆润嫣红,脸蛋光洁白皙,一如卡通片里的卡哇伊美少女。 不过小姑娘看上去似乎心情很糟糕,两道稍显散淡的弯眉皱到了一块,编贝一般的小白牙狠狠的咬着,两只又大又亮的眼睛微微眯着,跟小探照灯似的在安霖的身上胡乱打量。安霖正在莫名其妙,突然之间,不知道她从哪里摸出两枚小青杏,然后一个鼻孔一个,恶狠狠的塞进了安霖的鼻子。 可怜安霖上辈子就对任何长毛的东西过敏,这种长满细毛的杏子简直就是他的天敌,被塞进鼻子更是要了他的老命。果不其然,安霖立马感觉整个鼻腔甚至整个脑袋都麻痒难忍,偏偏他又被捆成了粽子动弹不得,于是一个大喷嚏就应运而生了。 “阿嚏——” 随着这个大喷嚏,两枚杏子像出膛的子弹一样从他的鼻孔里发射出去,不知道飞到了哪去。随着杏子一起飞出去的,还有大把的鼻涕和眼泪,糊了他一头一脸,小姑娘顿时笑得嘎嘎的,趴在安霖的身上不停用小拳头捶他的肚子。她这么一捶,安霖顿时觉得胸腹通畅了不少,居然可以说话了。 “臭丫头,你等着,老子跟你没完!” “啊——你能说话啦?” 小丫头被吓了一大跳,爬起身来正对上安霖悲愤的眼睛,发现这家伙的眼珠子四处乱转精光四射,身体也非常有力的左扭右扭,哪还有一刻钟之前的那副死人相?小丫头二话不说扭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鬼叫着: “诈尸啦——” 没一会儿功夫,安霖的眼前就围满了脑袋,连蓝天白云都看不着了,还乱哄哄的,吵得安霖脑瓜仁子都快炸了。 “闭嘴呀!你们捆着我干什么?绑票吗?”安霖大吼道。 “郎君莫恼,你身负重伤”一个头戴幞头c留着短须的中年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重伤个屁啊!老子有伤也是被你们捆的!” “可是” “别可是了,是绑票就继续捆着,不是就赶紧给我解开!” 众人似乎不敢违逆安霖的吩咐,又看他精神头十足,没一点重伤将死的迹象,便犹犹豫豫的将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白麻布一层层的解开,然后就捧着还残留着斑斑血迹的白麻布大呼小叫起来: “天啊,胸前得那道足有三寸多长c深可见骨的的剑伤不见了!” “胸前那一剑算什么!郎君的脑壳都被砸瘪了,现在又长回去了!” “郎君后心中的那一掌,早晨还又青又紫的,如今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啦!” 安霖如今全身上下就剩下了一条犊鼻裤。让他满意的是,这条犊鼻裤是连裆的,不至于让他的小兄弟跑出来溜达。身体能自由hu一 d一ng的感觉很好,不过那帮家伙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感觉就不咋地了,他扒拉开一大堆咸猪手,随便拉伸了几下身体,觉得还是先搞清楚状况比较好。他知道他被崔判官扔回了古代,可是古代这个范围大了去了,穿到战国和穿到唐宋元明清那完全不是一回事 可是还没等到他开口,就见一个灰衣大汉一头钻进人群,甚至来不及瞅一眼安霖,便向刚才说话的那个中年人禀告道: “管家,发现追兵!” 众人轰的一声炸开了,拔刀的拔刀,牵马的牵马,刚刚还像个香饽饽似的安霖立马没人搭理了。 “都莫慌!安贵,你带十个人保护郎君先走,其余人等随老夫迎敌!” 中年管家喝住众人,大声的发布着命令。管家在众人中似乎很有权威,纷乱的人群顿时变得井然有序,近百个灰衣汉子从一辆辆板车上翻出甲胄披挂整齐,跨上战马持刀执矛,排成两个松散的纵队,默默的驻马道旁。而管家则将安霖领到一辆马车旁。 “管家”安霖虽然搞不清状况,却也知道好像情况紧急,这帮人要为了保护他去跟不知道哪来的追兵拼命,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安。 “郎君身体无恙就好,这里的事情有老奴,郎君无须担心,只管安心上路,只要到了蒲津关就平安了。”管家温言安慰道。 “要不我们一起跑吧,追兵也不一定追得上”安霖当了一辈子小老百姓,完全没有为上位者的自觉,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郎君无需多言!官府这次来者不善,怕是不死不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郎君只需记得一路往蒲津关走,切切勿忘!” 情况似乎很紧急,管家不再跟他客套,强行将他推上马车。紧接着马夫一声吆喝,长鞭一甩,马车便滚滚前行,将管家和骑兵们大声喝战和如雷的蹄声远远的抛在后头。 马车很颠簸,狭窄的车厢里除了安霖,还有个面目俊秀但总让人感觉有些贼眉鼠眼的小厮。在两人的对面,车厢角落里还蜷缩着一个小姑娘,安霖一眼就认出了这家伙就是往他鼻孔里塞杏子的罪魁祸首,不过他现在无心计较,管家和骑兵们的命运让所有的人都心情沉重。 车粼粼马萧萧,车厢里却如同死一般的寂静,以至于那个叫安贵的汉子好几次掀开窗帘探视里边的状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安霖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终于开口问那个小厮: “这是怎么回事?” “郎君,小的也不知道啊。昨天晚上都入更了,管家突然接到一个蒙面人投书,然后就召集护院和佃户老陈叔他们,来不及收拾细软,连后宅王管事和女眷们都没管,抬上少爷就走。小七和小人因为轮到给少爷守夜,才被叫上照顾郎君的伤势。” “那百十个骑兵都是咱家的护院和佃户?” “是啊。小人也没想到平时老实巴交就知道种地的老陈叔和刘二他们居然这么威风,他们的战马c大槊c甲胄比那些府兵的还要好。不过庄子里的府兵都被陛下招到北边征讨什么高句丽去了,为什么老陈叔他们没去?” “少打岔!你刚才说我的伤势是怎么回事?” “啊郎君你不记得啦?” “呃我失忆啦!” “这好吧。十天前,郎君在县城跟西街王寡妇逗着玩,然后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个野丫头管闲事,就跟郎君打起来啦。郎君一时大意,被那个野丫头砍了一剑c拍了一掌,又一头撞墙上把脑壳都撞瘪啦!当时就是小的奋不顾身把郎君扛回了家。那些傻郎中还说郎君受伤极重,即便是扁鹊华佗在世也难救得,只靠着大补之物吊着一口气,谁想到老天爷保佑,郎君居然无恙了” 那个叫安寿的书童还在口沫飞溅的拍着安霖的马屁,不过安霖已经基本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他附身的这位是个花花大少,青天白日之下调戏小寡妇被一位途径的女侠路见不平,拔刀给砍了不过他关注的重点显然不在这里。 “你们都姓安,咱家也在安家庄,难道我也姓安?” “郎君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少打岔!” “哦。郎君您姓安名霖,今年十七岁,是我安氏族长的嫡生长子。” 我还叫安霖!难道有这么巧的事? 还没等安霖继续发问,那个叫安贵的汉子猛的拉开了窗帘,急切道:“郎君,前方一里外有官府设卡堵截,咱们走不得了!” “前边有多少人堵截?管家那里有没有消息?” “有五十个官兵,十多个民壮弓手,骑兵大概有十个,管家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有没有别的路?” “没有。即便有些小路也行不得马车,即便是战马也走不远马蹄子就废了。” “那怎么办?” “既然郎君已经伤愈,说不得就得弃车上马,咱们冲过去!” “啊我不会骑马” “什么?郎君自幼师从杨校尉,弓马娴熟,尤其善使一柄大槊,一槊连穿四木人而犹不止,便是管家与小人联手也不是郎君的对手,如何又骑不得马了?” “这” 安霖哪里骑过马?便是看别人骑马那也是在diàn yg电视里。不过现在被逼到这里,只得跳下马车,眼瞅着安贵牵过来了一匹肩高超过他脑袋的大黑马,一咬牙一跺脚,左脚踩上马蹬,身子一跃右腿一扁,居然稳稳当当的骑到了这匹高头大马之上。 安霖不知道什么叫肌肉记忆,只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趾高气扬的一回头,看到安寿和那个叫小七的小婢女正在眼巴巴的看着他。 “安寿c小七,郎君伤愈无需你们继续照料。趁着追兵未到,你们赶紧逃命去吧。”安贵对他们说道。 安寿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郎君不要扔下他,小七却眼珠子一通乱转,然后就一头钻进马车。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刀。 “郎君,您的刀。”小丫头捧着那把横刀站在安霖的马侧,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对着他忽闪忽闪的,往他鼻子里塞杏子时的嚣张霸气早就不见了踪影。 “唉!” 安霖一声长叹,俯身揽住小七的腰肢把她拽上了马,这样一来小丫头正好跟安霖坐了个脸对脸,然后就生怕他反悔似的手脚齐上c八爪鱼式的将他抱了个结结实实。小丫头的身子轻飘飘的,也就七八十斤的样子,怪不得身材长得跟带鱼似的,抱得这么紧还是啥感觉都没有 安贵见此也没再多话,顺手将安寿扔到自己马后,便指挥着将马车赶到队前,众人紧随其后,将安霖护在核心,策马轰隆隆的向前驰去。 当前方横堵在路中的哨卡由一个小黑点逐渐变得清晰时,马车的速度也越跑越快,当站在哨卡前企图拦阻车队的官差的吼声传来时,马车夫的鞭子已经甩得山响,当几支羽箭迎头射来时,车夫迅疾的拔出一把短刀插进驭马的后臀,然后身子一跃跳上了旁边的一匹战马。 受惊的驭马惨嘶着一头撞进了哨卡,两层鹿砦被几百斤重c疾驰而来的马车撞得东倒西歪,连带着撞飞了十几个来不及躲闪的官兵和弓手。紧随马车的骑士们随之双腿一夹马腹c缰绳一抖,十余匹战马在疾奔中高高跃起,从鹿砦上方一跃而过。 安霖被骑士们夹在中间,晕头涨脑的跟着跑,就算顾得上驾马跃障,可是他哪里懂得这么高超的控马技巧啊?亏得安贵看出郎君自从伤愈情况就不大对头,指挥马队稍稍转向,使得安霖的战马正巧从鹿砦的空隙处冲过,避免了一场悲剧。不过安霖还是眼瞅着一杆长矛从路旁倏忽间刺出,捅进了正在高高跃起的一匹战马的腹部,受伤的战马一声嘶鸣,几百斤的分量加速度将长矛生生的撅断,连带着长矛的主人也跟着飞上了天。马上的骑士在空中弃马,一个飞扑扑倒了一个弓手的同时,手里的横刀也插进了弓手的颈项。骑士紧接着一个翻滚卸掉了冲力,一边挥刀拦住路边涌出的矛手和弓手,一边回头大吼: “郎君,速走!” 安霖的心底泛出一片的酸涩,伏低上身躲避身后不时飞来的冷箭,咬紧牙关策马飞驰而去。就在这一瞬间,他眼睁睁的看着又有两个骑士或中箭c或被路旁的矛手拖下了战马。 闷着头又跑出了几里地,安霖的大腿内侧被马鞍磨得生疼,刚想缓一缓歇歇脚,就听身后又响起了马蹄声。 “有骑兵追上来了!属下带人去lán jié,郎君沿着这条大路直走,到了一条大河处自有人前来接应!”安贵大声对他说道。 “我们同去!”这一路上为了他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安霖哪经历过这个?早就按捺不住,宁死也不肯再当逃兵。 安贵也不言语,一刀背劈在安霖座下大黑马的屁股上,大黑马咴咴的一声怒吼便落荒而逃,而安贵则带着剩下的七八个骑兵顺着来路冲了回去。 大黑马发了狂似的跑了好久才慢慢的缓下了脚步,小七还像八爪鱼似的紧紧的抱着安霖,见大黑马速度慢下来了才松开他,一抬头,发现安霖已经泪流满面。 “郎君” “嗯。小七,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老管家和贵叔他们会回来的,他们可厉害啦!咱们家以前遭过贼,都让老管家和贵叔他们打跑了呢!郎君,我们在路边等等,他们一会儿就回来啦。” “不行。他们让我们沿着这条路一直跑到一条河边,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前边有什么,可是这是他们拿命换来的。拿命换的东西很贵c很重,我们浪费不起,所以我们不能等,必须继续走。” “郎君,你说的小七不懂” “其实我也不懂,我这一睁眼,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追杀的一路逃窜,看来我是被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宇文家奴 安霖上辈子曾是一所三流大学的四流历史专业的五流毕业生,从他这一路上所遇众人的衣着c谈吐和军械上来看,以他学到的那点可怜的c差不多全还给老师的知识中,安霖只能确认当前应该是隋唐时期。隋唐时期如果有一个姓安的被官府不惜重兵围追堵截,他能想到的只有安禄山了莫非是崔判官坑了他c不但让他穿到安禄山家族,还是一个胡种?安霖顿时吓得一身冷汗。 安霖找不到别人,只能问小七。可惜这个小丫头只记得她七岁被卖到了安家,然后就一直住在安家庄伺候小郎君,安霖那个没见过面的便宜老爹是个商贾,常年在外行商。其他一问三不知,连她唯一去过的c安家庄附近的县城叫啥都瞠目结舌,只是翻来覆去的不停的抱怨郎君不但欺负她,还老是调戏她 安霖和小七一路拌着嘴,原本悲愤憋屈的心情倒是舒缓了许多,在太阳将要西斜的时候,道路的远方果然出现了一条大河,同时出现在大河边上渡口的,还有好几百名骑兵。 安贵说河边会有人接应,可安霖并不觉得这些骑兵是来接应他的。因为这些骑兵不但披挂着与前边哨卡那些官兵同一样式的土huáng sè战甲,长矛的矛尖上还挑着十几颗人头。 “啊——是老管家!是老陈叔c福叔c禄叔还有贵叔!”小七带着哭腔大声的尖叫起来。 安霖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一路上他见识过死亡,但是他还是心存侥幸,以为这不过是崔判官的一个玩笑,还像小七那样天真的以为老管家和安贵他们能够杀退追兵,在河边笑呵呵的等他归来,可是现在那些面目狰狞c血淋淋的人头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他默默的抽出了横刀。在他的记忆里,他连只鸡都没杀过,更不知道该如何挥刀shā rén。可是面对几百个想要他命的骑兵,他别无选择。 对面的骑兵队伍中站出一个将官模样的大汉,戟指安霖喝道: “对面可是杨逆余孽安霖?” “我是安霖,却不是什么杨逆余孽。你是谁,有什么事?” “某家乃是左骁卫屈大将军麾下鹰击郎将王子通,奉刑部卫尚书之令特来擒拿你等,还不速速弃械下马就擒!” “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屈大将军,更没听说过哪来的狗屎卫尚书,你杀了我家的人,这事我跟你没完!想抓我凭本事,你这张臭嘴是镶金的还是嵌玉的,想让我投降就投降?” 安霖早已经被那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所激怒,忍不住破口大骂。他不怕死,大不了去地府找崔判官算账,想起崔判官他就恨得牙齿痒痒。 没想到还没等王子通暴怒,他身后就窜出一骑,马上一员小将哇呀呀暴跳如雷,策马挺槊向着安霖杀去。王子通瞅了这家伙一眼就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此人是刑部尚书卫玄的侄儿,名叫卫明成,安霖言语中辱及他的长辈,卫明成如何能忍?竟是不顾军令擅自出阵。不过王子通也只能听之由之,这种世家子弟,只要不触及根本他能忍还是忍着得好。 卫明成一动,安霖便策马迎了上去。眼见两马驰近,卫明成手中一杆丈八长槊如同出水的毒龙一般直挺挺的刺向安霖身前的小七,似乎有将两人穿成肉串的意思,安霖几乎是本能的一拨马头,将将避开槊锋,然后左手上的横刀就轻轻的粘在了槊杆上。 眨眼间两马一错蹬,横刀那雪亮的刀锋即将削上卫明成的手指,卫明成一声大叫,双臂一较力,长槊狠狠的抽向安霖,并企图借机将横刀磕开。 此时二人刚刚交错而过,安霖猛的一夹马腹,大黑马咴咴的一声嘶鸣骤然加速躲开了横抽过来的槊杆,安霖手中的横刀借势挥了个漂亮的刀花,反手劈向了卫明成的后颈。 刀风呼啸,卫明成吓得三魂七魄出窍,一把扔了碍事的长槊,赶紧俯身低颈双手抱头。就听咔嚓一声脆响,半截铁盔飞上了半天,连头皮都被削掉了一大块,满头的碎发掺杂着呼呼直冒的鲜血糊了他满头满脸。卫明成显然是被吓傻了,双手扎煞着,嘴里嚎叫着“我死啦我死啦”,向斜刺里落荒而逃。 一个照面把一个看起来本事不差的家伙打得生死不知,安霖一点也不惊奇。在他看来,既然都穿到古代来了,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他平平的举起横刀,沾血的刀锋指向了王子通。 王子通的脸色很难看。 卫明成这个蠢货的安危显然比安霖的生死重要得多。他很难想象,一旦卫明成有个三长两短,那个气量偏狭的卫尚书的脸色会有多难看,就算有屈大将军护佑,他王子通也休想有好果子吃。所以,他决定速战速决。 王子通抽出一面黑旗子,随手挥了挥。 他身后的五百骑兵随之收起长矛,从背后卸下骑弓,开始弯弓搭箭。 五百支雕翎箭斜斜的指向几十步外那一骑双人,只待主将一声令下。 “小七,我们要死了。”安霖的右手抚上小姑娘的头发。 小姑娘不说话,只是转过头,又像八爪鱼一般把安霖抱得紧紧的,小小的脑袋瓜死死的钻进他的怀里。 王子通的亲兵头子策马向前几步,高声喝道: “速速下马弃械,饶你不” “死”字尚未出口,便传来一声锐器划破空气的尖啸,紧接着凭空飞来的一支利箭射进了亲兵头子张开的大嘴,沾满红白之物的箭头从他的后脑钻了出来。 王子通座下的战马惊得人立起来,他的亲兵连忙冲过来,在主将面前竖起一排大盾。 还没等惊慌失措的王子通下令还击,渡口两侧的树林里就缓缓踱出来数百骑,马上的骑士黑衣黑甲,面目上蒙着黑色的麻布,数百把横刀在夕阳的斜照下闪闪发光。紧接着,后阵又传来一片喧嚣,渡口后的河面上不知何时又多出了十几只筏,木筏上也站满了黑衣黑甲的蒙面甲士,个个弯弓搭箭,雪亮的箭头瞄准了在渡口上不知所措的官兵。 “尔等何人,竟敢射杀官军,难道不知死字怎么写吗?” 见此情景,王子通的一颗心沉到了底。他只听说这个姓安的背景复杂,连屈大将军都不肯直接下令捕拿,宁愿把这个功劳送给天不怕地不怕的卫尚书。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小家伙手上居然拥有这么大的力量!他环视四周,包围他们的黑衣甲士足有上千名,而且战马和兵甲跟官军相比明显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意味着什么?据他所知,整个关中没有哪一伙马贼c盗匪有这么大的力量,就算是世家大族的私兵,也不得超过五百之数,这是皇帝陛下亲旨严令的,没人敢违反。 王子通还在惊疑不定,却见一骑缓缓从黑衣骑士阵中踏出,冲着他仰天长笑: “哈哈哈!王子通,是你要杀死某家吗?” 黑衣人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王子通更加的惶恐,颤声道: “你是何人?” 黑衣人嘿嘿一笑,毫不在意的扯掉了掩住面目的黑麻布。 王子通本来惊恐得煞白的脸孔一下子变得通红,失声叫道: “你是成乾将军!” “错!某家乃是宇文家奴!” 眼前这个黑衣人不能说烧成灰王子通也能认得出来,但是在整个大兴城(即唐时的长安城),如果有谁不认识这张面孔,那只能说这人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草民百姓。 此人复姓宇文,原本名叫成乾,乃是当朝左卫大将军c开府仪同三司c许国公宇文述的嫡亲侄儿。此子自幼聪颖过人,文武双全,无论是军略战阵c谈经论道还是诗赋书画,京城世家子中无有能出其右者。被宇文述赞为“吾家乳虎”,常常慨叹若成乾乃吾之亲子,则宇文家再无后继无人之忧矣。为此,宇文述宁可豁出脸皮去找皇帝给成乾求官。 且不说此时宇文述权倾朝野,这个时代当官的推荐自家子侄辈为官也是寻常事,为何身为堂堂当朝左卫大将军c开府仪同三司c许国公的宇文述为亲侄子求个官就要豁出脸皮? 因为宇文成乾长得非常有特点。 自曹魏陈群制定了九品官人法之后,将近四百年以来中原王朝已经形成了一套成熟的选官任机制。一个人能否为官,主要考核两个方面,一个是家世,一个是行状。所谓家世,就是家庭出身和背景,能不能当官c能当多大官主要看父祖辈的资历仕宦情况和爵位高低,由此形成了统治中原数百年的世家门阀阶层,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就是当时的真实写照。不过几百年下来,世家门阀的数量不断膨胀,位居世家大族顶层的七宗五姓不用说,武功赫赫c长期占据朝堂高位的关陇贵族势力也在不断膨胀,连作为后起之秀的江南世家也对朝堂上的官位虎视眈眈,这样一来光靠家世就不够用了,还得看行状。所谓行状,一开始是指个人品行才能的总评,相当于品德评语。不过品德这东西,除了一千年出一个的圣人和每天都出的蠢货之外,哪里是能分出个高低的?这个问题没法解决,偷懒的官僚就偷换了概念,把行状等同于相貌,“体貌丰伟”就成了当官的标准。简单的说,就是家世相当的小哥俩抢一个官当,谁长得帅谁上。 尤其是当今陛下又是个老帅哥,所以对他的臣子长相就尤其挑剔。他的宠臣,无论贤愚忠奸,起码各个看上去都是仪表不俗c都是ji p美男子,比如裴氏兄弟c虞世基c宇文述等皆属此列。而他讨厌的家伙,不管干没干过坏事,看上去就不像好人。比如杨素,长着一双金鱼水泡眼,看着就让人作呕。还有李渊,要不是还有那一捧胡须,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一个老太太,陛下不烦他们烦谁? 说回宇文成乾,其实他长得还算不错。身高六尺(本故事中采用唐尺,一尺约为三十厘米)c细腰乍背c浓眉大眼c鼻直嘴阔,就算赶不上裴c虞之姿,也是帅哥一枚。不过坏就坏在这家伙的右颊上长了一块鸽子蛋大的青痣,痣上还长着一撮黑毛。最要命的是这撮毛还不能剪,越剪长得越粗越长。 这就糟糕了。如果没有这块痣这撮毛,哪怕宇文成乾长成个丑八怪,皇帝陛下看在宇文述的面子上,弄不好就捏着鼻子忍了,把他打发得远远的当个官眼不见心不烦。可是皇帝陛下一看到宇文成乾这张脸,美男洁癖立刻大爆发,当场呕吐不止,怒斥宇文述曰“此汝家之家奴乎”?然后就拂袖而去。 于是,宇文家奴之名大噪,倒是宇文成乾这个名字少有人知了。 不过宇文述到底是舍不得这个才华横溢的侄儿从此无缘仕途,等到皇帝陛下迁都洛阳,他就想办法给侄子弄了个车骑将军的职位,官不大,正五品,手下有兵两千四,驻守安化门。其实对大兴城的军政官员们来说一个小小的车骑将军不算什么,他们看重的是自宇文述随驾迁往东都洛阳之后,就把宇文家族在关中所有事宜的决策权,都交给了宇文成乾。哪怕是留在大兴城的宇文述亲子宇文智及也不例外! 说白了,宇文成乾如今就是宇文世家关中一支的族长,这块地盘上谁都惹不起他,连坐镇大兴城的代王杨侑都要敬他三分。 自从被皇帝陛下羞辱之后,宇文成乾变得暴戾偏执,睚眦必报,动辄以宇文家奴之名自诩,若有人敢以此辱之,则必百倍报之。一时间宇文家奴成了大兴城上层社会中最恐怖的存在,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这样的人物,王子通一个小小的鹰击郎将如何惹得起? “成乾将军,末将奉命擒拿杨逆余孽,却不知将军大驾莅临,如有得罪也是无心之过啊,还望成乾将军大人大量,莫要与末将一介军中粗汉计较。”王子通一堂堂从五品的鹰击郎将c正儿八经的朝廷将军都自贬为粗汉了,可见他畏惧宇文成乾到何种程度。 不过宇文成乾的心情似乎不错,挥挥手道:“此事无妨。不过老王啊,你也算是军中宿将了,怎么干起了擒贼捕盗的勾当?莫非觉得铠甲粗笨,想换身黑狗皮(指府衙捕头的装束)穿穿?” “成乾将军说笑了,末将是奉刑部尚书卫玄之令担了这个差事。” “哦?这卫老儿倒是擅长狗拿耗子,结果前段日子在尉氏领军,杨玄感那个蠢货人还没到他就闻风逃窜几百里,居然还有脸插手军伍?你们屈大将军怎么说?” “屈大将军积劳成疾,不理外事。” “你顶头上司老孙也病了,对吧?你看,聪明人都生病了,就你这个蠢货傻乎乎的出头被卫老儿当枪使。老王啊,那些文臣成天说咱们武人缺心眼,你们怎么就不能给老子争口气呢?” “末将惶恐,还望成乾将军给末将指条出路!” “你惶恐,我还惶恐呢!跟你说实话吧,今天这个姓安的老子是非救不可了,老王你说说咱们是怎么个章程?” “成乾将军不能啊!末将虽不知这安霖是何等人物,但是卫尚书将其列为必须捕拿的三贼首之一,与蒲山郡公李密并列,并已将此事呈禀陛下。别的事情末将好说,可是这件事成乾将军千万沾惹不得啊!” “这就麻烦了。老王啊,你说你要是私放了这个姓安的,上边会怎么收拾你?” “私纵朝廷重犯,斩立决” “那你说你要是惹恼了我们宇文世家,会有什么下场?” “啊” “算了,你没见过这种大场面。老子告诉你,到时候就连你邻居家养的看家狗在外边生了一窝狗崽子,都一条也活不了!” “这” “怎么,不相信?” 宇文成乾说着,随意的挥了挥手,身后又跟上来几骑,马上的骑士纷纷解开脸上的面巾,大声的报号: “颍川元氏子归礼!” “高阳独孤氏子容学!” “洛阳于氏子建!” “河东裴氏子仁恕!” “京兆杜氏子节权!” 关陇六大世家的子弟都来齐了,这千余名黑衣甲士的由来不问可知,王子通彻底的绝望了。 “成乾将军,末将愚鲁以至于陷入如此境地,如今但凭将军行事,末将不敢阻拦。只是将军大德,能否给末将留一条活路?” “老王你还不明白啊!这件事事关我们关陇世家的面子,谁也拦不住。可是我们做臣子的也不想让陛下为这点破事烦心,所以跟这件事有关的一概人等必须把嘴闭严实了。老王你是个老军伍了,应该知道只有死人的嘴才不会胡说八道吧?” “末将明白了!只是末将的家人” “你放心!这世人说我宇文家奴什么的都有,唯独没有说我说话不算数的!” 王子通横剑自刎,宇文成乾瞅了瞅乱成一团的五百官军,漫不经心的下令道: “都杀了,一个不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刺杀(一) 黑衣甲士与黄甲官兵杀成一团,宇文成乾却慢悠悠的骑着马溜达到安霖面前,手中的马鞭指了指安霖怀里的小七,轻笑道: “小丫头不错。” 说罢,哈哈一笑便扬长而去。 跟在身后的几位世家子弟不像他这般无礼,却也能看出来不想与安霖打什么交道,匆匆一礼之后便随着宇文成乾去了。 一个管事模样的老者最后来到安霖面前,恭敬的施礼后说道:“安家郎君,请随老奴这边走。” “去哪里?” “我家阿郎受托护送郎君到蒲津关,届时会有人接应郎君。” 黑衣甲士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全歼了群龙无首的官军,之后连战场都不打扫,便呼啸着追上了宇文成乾和安霖一行。此时天色已晚,上位者们进驻了一个镇子的客栈,黑衣甲士们则将镇子团团围住,就地扎营。 人家世家子弟不愿搭理一个商贾子,安霖便很自觉的跟宇文成乾等人保持距离,匆匆用过晚饭,便和小七一起回了客房。而宇文成乾与元c于c独孤等一众小跟班仍坐在客栈那个不大的厅堂里饮酒。 一个黑衣甲士匆匆走进来,附在宇文成乾耳边低声禀告道:“阿郎,有个道士一直尾随我们进了镇子,如今潜藏在隔壁民户。该如何处置请阿郎示下。” “那个道士是冲着谁来的?” “似乎是冲着那个姓安的” “我们兄弟住在东院,你们加强戒备。要是这个道士去了西院找姓安的麻烦嘛,你们不用管!” 坐在一旁正在喝酒的于建觉得不妥,蹙着眉头对宇文成乾说道:“二郎,我等兄弟受老孙之托兴师动众的一路护送这个姓安的小子,要是出了什么岔头,别的不说,咱们兄弟的面子往哪搁?” “哈哈哈!”宇文成乾毫无顾忌的仰头大笑,“七郎你想多了!我等兄弟答应老孙保护这个姓安的小子不为官府所害,做到这一条就够了。这个道士又不是官府派来的,他要干点什么关我们什么事?莫非那小子要死在女人肚皮上,我等兄弟还得蹲在床前等着把他拖下床?” “此事还是有些不妥”元归礼和裴仁恕也觉得宇文成乾有点不负责任。 “我知道你们哥俩想的是什么。可是你们知道这个姓安的小子是个什么身份?”宇文成乾见众人纷纷摇头,继续说道,“我知道,可是我不能说,说出来对你们也没什么好处。我只知道这小子的身份很麻烦,更麻烦的是老孙打算把他弄到河东李渊老儿那里。开始的时候我甚至想把这小子弄死,可是叔父不同意,总拿继嗣堂说事,我只得作罢。所以兄弟我巴不得那个道士能把这个小子弄死!除了我们兄弟和官府,谁能弄死这小子,兄弟我不惜千金奉上以为庆贺啊!” 安霖被人追杀了一天c骑在马上跑了一天,大腿内侧都被磨破皮了,身体更是疲惫不堪。回到客房他跟小七简单的聊了几句就上床了,小七则睡在了外间的小床上。 他躺在床上几乎一合眼就睡过去了,却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间没完没了的做梦。梦中不时闪现老管家他们血淋淋的人头,还夹杂着崔判官阴险的奸笑,一会儿他又跟王子通和卫明成他们拿着刀子互砍,砍着砍着对手又变成了宇文成乾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部无声的黑白diàn yg,剪辑杂乱无章,演员到处窜场,场景却真实得可怕。打着打着,动作片突然一闪回,突然变成了另一种动作片—— 安霖一边做着梦一边很确定的自己在做梦,这很难理解却无比真实,因为他这回的对手换成了小七那个小丫头 梦境中,他捉住了小七,拖着她的两条腿到了榻上,然后就七手八脚的解着她的衣裙。小七自然是拼死抵抗,一切还是无声diàn yg,却有了色彩。眼见他撕开了小七的短襦,露出素色胸围上一抹粉嫩莹白的肌肤,那两团微微的凸起跟刚出笼的浸满了汤汁的小笼包一样在胸围子下边微微颤抖——梦中的安霖眼冒淫光,哈喇子淌出两尺,一双荒废了两辈子的龙爪手跃跃欲试,一个虎扑扑向那两只在他眼里全世界最y一u hu一c最迷人的小笼包 站在梦境之外俯视着这一幕的安霖感到十分羞愧。他两世为人,别说老婆了,连个女友都没交过,以至于做了如此龌蹉的一场chun èng,对一个刚刚十四岁c在后世不过初中女生的小丫头下此毒手,而且还对这具比带鱼强不了多少的身体如此的色相毕露,这得是饥渴到了什么程度 等等!他突然觉得不对劲,好像背后有一双眼睛在冷冷的盯着他,让他全身不舒服。梦境里的安霖猛的回过头,只见一个身高八尺c全身肥肉层层叠叠好似米其林轮胎先生c五官都被挤到一块的大肥婆,正流着口水,露出跟他一模一样的淫笑扑向他 “啊——” 安霖发出一声惨叫,双眼一睁,惊醒了。 仍是深夜,屋内一片漆黑。在从窗纸渗进的依稀的月光映衬下,赫然有一道身形窈窕的黑影立在他的榻前,上身微微俯下,似乎在观察着他。 小七?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可马上意识到不对,这个身影明显比小七高挑得多还丰腴些,可是除了小七,他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女人都不认识。桃花运?深更半夜大姑娘投怀送抱——莫非这个年代也有酒店女登门fu u?安霖刚被按捺下去的色心又腾的一下活跃起来,一撑身子就要窜起来。 眼前一道隐约的寒光一闪,一柄长不过尺余,但在暗夜中也难掩寒意的短剑直直刺出,平平的指向他的咽喉前方不远处。而随着他的起身,仿佛是他自己撞向那枚剑尖似的,时间和方位拿捏得分毫不差。 幸亏安霖没有夜盲症,反应也不慢——他几乎就在自己的脖子与短剑亲密接触的瞬间止住了身子,短剑的锋刃已经触到了他的汗毛,一个寒战之下全身的毛孔几乎同时打开,大滴大滴的汗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的每个毛孔中挤出,眨眼间已是全身汗透。 那个黑影似乎在玩味着他的反应,并不屑于就这么的把剑锋插进他的身体。他们就这么对峙着,安霖是不敢动,那个黑影似乎是懒得动,于是从远处看,两人像是狭路相逢的绝世高手,尽管优劣高下看似分明,但得势的不敢贸然出手,失势的好像随时可以绝地反击。可凑近了瞧,站着的那位表情半是好整以暇半是不屑一顾,手中的剑还平稳的以微不可见的幅度在对手的咽喉上划着一个个规则的小圈圈半坐的那位呢,武功看不出咋样,但那表情绝对是举世无双——半边脸上的眼睛还冒着淫光,另半边却是死了老子娘般的苦瓜脸,全身上下倒是很淡定的一动不动,那是肌肉僵死了。 其实他不怕死,因为他知道自己想死也死不成。其实死得了的普通人里边不怕死的也不能算少,但是绝少有人敢说自己不怕一种离死不远的状态,那就是处于濒死的状态。 安霖也不例外。 “你命很硬啊,上次我用了七成掌力又砍了你一剑,居然没有打死你。这次我一剑把你的脖子扎个对穿,你要是还能不死,那我就死给你看!”对面站着的果然是个姑娘,声音清脆利索,让他想到了六月天里用凉水浸过的水萝卜,红皮白芯,嘎嘣溜脆,甜美怡人。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室内的黑暗,渐渐能够看清眼前这位姑娘的面容。她年纪大约十七八,身材高挑,几乎能与他同高。身着一件宽松的深色道袍,一头长发用一块逍遥巾简单的扎成一个马尾,露出一张清秀中不乏勃勃英气的瓜子脸。两道细长的蛾眉斜插入鬓,两只杏眼略长——可能是一整天对着小七这个大眼怪的原因,他觉得这姑娘的眼睛不够大,似乎还喜欢微微眯着,透着看不出是玩味还是锐利的神情。她的鼻梁很挺,鼻尖很翘,透露一股子倔强劲儿,配着一直带着一丝不屑一顾的撇着的嘴角,整个人带着一股子无所畏惧和玩世不恭的气质,仿佛她手中剑指着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只蛤蟆或是土狗什么的。 看清了眼前这位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碰到的第二个姑娘,安霖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他压根不关心这姑娘的来意和目的,轻声问道: “是你打伤了我?原来是你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我实在不知道是该感激你,还是痛恨你。” 那姑娘一愣,安霖的话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眼睛一眯,嘴角一撇,不屑的道:“你用不着跟我耍心眼,事已至此,你休想再从本姑娘手下逃命!” “你觉得我在满嘴跑火车是不是?其实我真的没想跟你耍心眼。而且,我也不会逃走。”安霖学着她的样子眯缝着眼睛,继续轻声说道。 “满嘴跑火车是什么意思?”这个姑娘明显是个好学的好孩子,而且没等忽悠自己先就跑了偏 这个世界上的小姑娘难道都是跟小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怎么心都这么大?安霖一阵苦笑,心情有些转好,便调侃道:“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我没法跟你解释。倒是你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跑到我一个大男人的房间里来不太合适吧?还拿着把剑指着我,女王调教玩的是鞭子才对,姑娘你拿错道具了吧?对了,上次趁我不备,还偷偷在我身上拍一巴掌砍一剑掉头就跑的,你是谁家的熊孩子啊这么淘气,当家长的也不管管?” “你你这恶贼!淫徒!本姑娘替天行道,今天非要取了你的狗命不可,看剑!”那姑娘明显被他这一番不着四六的胡说八道惹毛了,眼也不眯了,嘴也不撇了,短剑稍一后收,便要疾取安霖的咽喉。 “嘟!暂停!” 从早到晚无时无刻都不缺少想要砍死他的人,不知道怎么的让安霖的心情大好。他愈发的起了调戏这个坏脾气姑娘的心思,一边卷着舌头学人家吹哨子,一边右手平伸齐眉,掌心向下,左掌垂直竖立,指尖抵住右掌心,也不管人家看不看得懂,做了个篮球比赛中标准的暂停的手势。就这一瞬间,短剑已刺破了他左掌的外缘,几滴鲜血顺着剑尖淌了出来。 “你还有何话说?本姑娘让你死个明白!”那姑娘疾声喝道,面如寒霜,短剑蓄势待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刺杀(二) “啊——” 就在安霖看似生死一发之际,一点烛光在内间的门口亮起,紧接着一个绝对超过一百分贝的ji p尖叫在房间内响起,震得他头晕眼花,两耳嗡嗡回鸣不绝。当然,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他俩这一通吵闹把睡在外间的c这声尖叫的独家专利拥有者小七姑娘弄醒了。 小丫头下身只穿着一件长仅及膝的亵裤,上身更夸张,就一件胸围子,然后就以这副也不知道算不算xg gǎn撩人的装束冲进了内间。一见此间情景,立马两只大眼睛瞪得溜圆,双手作西子捧心状,收腹吸气,引吭尖叫。叫罢,还不肯合上小嘴,一脸痴呆的看着房内那一对姿势怪异c但明显在准备你死我活的男女。 “小七啊,这深更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觉,跑里屋来干什么?”安霖收回左手,把伤口放嘴里吸了两口,疼得哈了哈气,也不理近在咫尺的凶器和恶妞,倒是责备起了小七。 “喔,我听到里间吵吵闹闹的,就进来看看”小七喃喃答道,继续一脸的天然呆。 “没事没事,少爷跟这位姐姐切磋一下武功,没你的事,你先睡吧。”安霖继续一脸的满不在乎,他可不想吓坏了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恶贼废话少说,纳命来!”坏脾气姑娘被这一晚上没完没了的打岔弄得好不耐烦,不由分说又一剑刺了过来。 安霖早有准备,欺她剑短只一个仰身顺势躺在榻上,抓起颈下的藤枕没头没脑的扔过去,然后一骨碌滚下卧榻,站起身来。 “不要!我就剩下郎君一个认识的人啦!” 小七就算再傻,也看明白怎么回事了。情急之下一拧身,竟然速度奇快的扑了过来,双手一张,不管不顾的挡在了安霖面前。 此时,那柄短剑,已经堪堪刺到了她的脊背! 我就剩下郎君一个认识的人啦! 小七随口冒出的一句话,却不知传入安霖耳中,却不亚于黄钟大吕齐鸣。 从他被扔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开始,满世界的人似乎都想着要杀死他。这才不过一天,就有近千人因他而死,虽然没有一个是死在他的手中,但是作为一个前世里生活在hé pg年代c连鸡血都没沾过的普通人,他腻了c厌了c烦了。他不想再逃,他宁愿拿上就被那个坏脾气的姑娘一剑砍死,然后去地府找崔判官算账,也不想再跟这个陌生的c对他充满着恶意的世界再有一丝的牵连。 可是就在刚才,这个刚刚相识的小丫头说出的那句话,将他心中的陌生感击出了一条缝隙,让他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丝的牵连。更何况,这个小丫头似乎宁可以身试剑,也要拼了命的保护他? 小七有危险?! 小七一头扑在了安霖的身上。她的身材娇小,个子刚刚到安霖的肩膀,安霖只需微微俯下眼神,就能清晰的看到小七那张因为惊恐而变得苍白的小脸。她的两只大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随着那娇小的身体瑟瑟抖动着,两滴大大的泪珠在睫毛间忽闪忽闪着,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翘巧的鼻子紧紧地皱着,牙齿死死的咬着早已失去血色的上唇,看上去下一刻就要大哭出来了。这丫头向来毛手毛脚,方才舍身这一扑更是完全无暇他顾,那个本就显得有点肥大胸围子都不知道被扯到哪去了。在跌落于地尚未熄灭的烛光倒影下,小七张着一双嫩藕般的手臂,肌肤上的处子绒毛根根竖起,颤颤筛动,胸前那刚刚开始凸起c果然大不过小笼包c让他刚刚在梦境中不知使了多少蛮力都未能得逞一见的那两团微微的凸起,如今裸的近在咫尺,而小七却似乎浑然未觉。 与小七相识不过一日,虽然有接近半日的肢体接触和那段不可描述c让他羞愧万分的梦境,但是他说不上自己对小七是抱着何种心态。而此刻,就那一瞬间,就那一瞥间,当一个半裸的小七近在咫尺,那具如新剥冬笋般鲜嫩的身体触手可及的时候,他的心底泛起了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不是对小七舍身相救的感激,不是对那一剑即将穿身的惶恐,更不是对那具粉雕玉琢般的身体的情动,他感觉那更像是一种依恋,像一条无形的绳索第一次的在无声无息间却又是坚不可摧的将他与这个小丫头,还有这个世界,连在了一起。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对面那姑娘也是一惊,急收手时,剑锋已经刺入了这个横空飞来的小丫头的肌肤。 “我操——” 安霖一声怒吼,一把揽住小七那几乎瘫软的腰肢,抽身疾退中,几乎发自本能的以右脚为轴,俯腰拧身一记侧踢,逼退那女子,然后轻轻的把近乎昏迷的小七放在榻上,扯过薄衾裹在小七身上。然后,他就这样着上身,咬牙凝目,一步一步向那个姑娘逼去。他手无寸铁,好像也不会什么武功,那女子凶器在手,看起来身手不凡,可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要干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误伤了小七,还是安霖这副穷凶极恶的“短裤男”造型吓坏了,那姑娘面红气喘,似乎是怕了。虽然仍是举剑作对峙状,脚下却开始慌里慌张的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窗前,退无可退了,方才站定,仿佛是将被欺凌的无助少女一般,冲着安霖大叫道:“不要过来!” “为什么要杀她!她不过是个小丫头,与你何怨何仇!你竟下如此毒手!” 安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上涌,让他的脸涨得发紫,双目血红。他亲眼目睹那一剑刺入小七的肌肤,小丫头瘫软在自己的怀里,他只知道小七中了那一剑凶多吉少,他只记得小七为他不管不顾的挡了一剑,他如今也不管不顾的冲上去。不是因为他不怕死,他觉得他刚刚与这个世界建立起来的唯一的联系断了。这一刻,他几乎完全还原成前世的那个自己,会因为点滴的关怀而心怀喜悦和感恩,又在今世学会了因为横加的屈辱而冲冠一怒。只是前世他不敢也不能做到的,现在却是想也不想便付诸行动,其实一切都取决在那一瞬间,而且一切似乎又是那么简单。 他全无章法的出手出人意料的顺利,直到一只手狠狠的扼住那个女子的脖子。而在他的胸前,抵着一只剑柄。 “啪嗒”,剑柄应声落地。 是的,只有一只剑柄。 “你杀了我吧!”那姑娘被他扼得呼吸不畅,脸蛋通红,却倔强的扭过头去,眼神里全是决绝,还有不屑。 安霖方才脑袋一热,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拼死一搏。可胸口没有传来他自以为的一凉一疼,直到那只光秃秃齐柄而断的剑柄落地,他才回过神。 他恶狠狠地道:“为什么不还手?” “我倒想!”那姑娘同样恶狠狠地答道。同时,她也扭过头,瞪起那细长的杏眼,毫不畏惧的瞪视着他。 安霖心中疑惑,情不自禁的回头。大致在方才小七为他挡剑的地方,地面上散落着五片长短如一,断口整齐的剑刃。他隐约想起上辈子看过的武侠小说,那种内力惊人的武林高手能在瞬间单凭内力震断手中的兵刃,难道眼前这个年不过十七八岁的黄毛丫头居然也能做到?他记得无论在哪本小说里,这都是一门极为高明的内家功夫,这丫头如果武功如此高强,又怎能让自己掐住脖子?干嘛不直接一巴掌拍死自己? “你为什么不杀我?”安霖又问了一遍,脸色更厉,手上却松了几分劲道。 “我逆行功力,岔了内息,几个时辰内功力全失,现在连手都提不起来。你赶紧杀了我,否则等我内息畅通,必取你性命!”那姑娘倒是老实,将自己的窘境全盘倒出,仍是毫无惧色。 “这么说小七没事?”安霖看到一地的断剑就大概猜到了这个结果,现在赶紧求证。 “本姑娘想让谁死谁就得死,想让谁活他想死都不成!”那姑娘骄傲的昂首说道。 虽然这句话在安霖耳朵里既自大又无知,可他才懒得管那闲事,掉头就往小七那跑。一把扯去包裹着她的那件薄衾,然后把她的身子转过来,莹白如玉的背肌正中,微微只有一点嫣红,伤口深不过半分——原来这个小丫头不是被刺死了,而是吓晕了 安霖心里百感交集,像是一个爱逾性命的宝贝失而复得般紧紧的把小七拥在怀里,爱怜的轻吻着她娇嫩的小脸。 “喂!不要在本姑娘做出这种丑样子!你这淫徒,赶紧杀了本姑娘,免得脏了我的眼睛!”那姑娘还站在原地,大嚷道。 一切如常,天下太平。 于是安霖的心境又平静如水,而眼前那个眉眼青涩的小姑娘却像一枚小石子投入这片水中,荡起了片片的涟漪,让他一时间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只想着轻吻这个小姑娘直到天荒地老,哪有时间搭理那个暴力妞? 他把脸颊贴在小七的脸蛋上,不耐烦的说道: “好像谁请你看似的,你怎么还不走啊?二人世界请勿打扰!” “你不杀我?我警告你,上次就是我一掌差点要了你的命!这次要是没有这个小丫头捣乱,本姑娘早就宰了你!现在是你唯一的机会,你不杀我,下次我决不饶你!”那个姑娘不但有暴力倾向,似乎还有自虐倾向,对安霖不借此大好机会杀了她这一现实完全无法理解,看来是有点缺心眼。 “你烦不烦啊!我现在没心情收拾你,你要是非赖着不走,我倒是不介意多抱一个妞上床!”安霖心情一好,就彻底沦为无赖了。 “你”那个姑娘看起来别说什么江湖阅历了,市面都没见过多少,更何况安霖一下子变成了ji pliu áng,气得嘴唇直哆嗦,几欲晕去。 “屋顶上的,别看热闹了,把人弄走!”安霖扯着嗓子喊道。 他知道宇文成乾手下的爪牙一直隐在暗处监视,他弄出这么大动静人家岂有不知道的道理?好戏看完了,还没有出来清场的自觉就有点过分了。 “郎君呼唤小的所为何事?”两个黑衣人果然片刻间就推门进来了,而且衣冠整齐披挂完备,对屋里的情景作视而不见状。 “你们把这位姑娘请出去,找辆车送她回家!”安霖用薄衾掩住小七,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不许碰我!我要杀了你!混蛋!我跟你们拼了”那个姑娘胡乱嚷着,极度的愤怒倒是真的,不过她说的话更是真的,果然毫无还手之力的被两个黑衣人架出房去,一个黑衣人还很贴心的替他关好了门。 “我会回来的!” 远远的传来一个愤怒的变了调的女子的叫声,让安霖一激灵:这妞不是阿诺舒华辛力加变身的吧? “郎君,我死了吗?啊——你也死了呀!” “乖小七,你没死,我也没死,你摸摸,郎君的胸口是不是热的?郎君再摸摸你的,看看是不是也是热的。” “喔——咦,果然是热的哦喂!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别闹,你看你的也是热的,嘿嘿” “啊——我打死你!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衣服呢?你这个大坏蛋!哇呀呀——” “啊呀——救命啊,乖乖小七你打我干嘛!” “谁是你的乖乖!咦,我怎么满脸都是你的口水!!哇呀呀——老娘跟你拼啦!!!” “啊呀呀呀——我的胳膊折啦!腿断啦!!脑袋拧了八圈啦!!!别拧啦!我错啦还不行吗?求求您老人家饶了我吧” “说!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上回把我打傻那个刺客喽,又来跟我玩命。小七,刚才谢谢你!真的。” “喔。那后来呢?” “后来郎君大展拳脚,跟那个女刺客大战三百回合,把她打跑了。” “喔。我记得我被刺了一剑,怎么没死呢?” “那还不是郎君我武艺高强,身手敏捷,把你救下来了?然后某个小可怜儿就吓得晕过去了。” “呸!你才吓晕了然后,我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你都问几百遍啦!郎君我对灯发誓咦,灯呢?你的衣服是你自己扯掉的,我看你昏迷不醒,也不知道状况,就深情呼唤着你的名字,然后情不自禁的亲了你几口而已,就这些啦!” “真的?” “郎君对月亮发誓!” 夜更深了,月亮正忙着躲到云彩后边去。安霖的房间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依偎着,渐渐隐入了彻底的黑暗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白衣苍狗 翌日一早,宇文成乾等人仿佛对昨夜之事一无所知,对安霖还是不冷不热的。众人匆匆用过早饭,便会合了镇外的甲士,继续一路北上蒲津关。 安霖不知道的是,他刚刚离开客房,便有几个黑衣人悄悄潜了进去,把整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你是说这个姓安的竟有游侠力士般的手段?”宇文成乾听了黑衣人的报告,表情有些惊讶。 “启禀阿郎,小人等整夜守在安家郎君屋外,为防意外未敢窥视,但是里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安家郎君确实与那女道士交过手,但时间很短暂,他呼唤小人入内时,女道士已经被一起种奇怪的手法制住动弹不得。今早小人自此搜查了那间客房,发现了些东西,小人以为是那个女道士遗留之物。” 黑衣人说着,双手奉上了几片断剑的碎片和一个光秃秃的剑柄,眼见宇文成乾挥了挥手,便躬身退下。 “这几枚碎片断口光滑c大小几乎如一,显然是被重手法一击震断所致,我于家祖堂的老供奉的手段也不过如此,这个姓安的竟是如此厉害?”于建轻嘶了一口凉气,身边的元c裴等人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匹夫之勇不足畏,这小子最厉害的可不是这手功夫”宇文成乾的脸色却早已恢复如常,顺手将几枚碎片扔掉,随意的说道。 越接近永丰仓,官道上的哨卡就越多,不时还有几十c成百的官军游骑呼啸来去,一张张画影图形的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安霖的画像便赫然位列其中。可是面对这支近千人的队伍在官道上大摇大摆的武装游行,官府却视若罔闻轻易放行,好几次安霖都跟他的画像脸对脸了,就站在旁边的捕头却好像个个都是重症脸盲症患者,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好像昨天一名从五品郎将和五百精锐的左骁卫骑兵被人如同羔羊般宰杀殆尽这件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好像凶名赫赫的卫尚书暴跳如雷夜之间连发的三道追缉文书压根就没存在过,好像上千人的甲士肆无忌惮的持械出行严重违反朝廷律令这件事谁都没看见过一样 安霖很不喜欢宇文成乾,但是对这支可以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横着走的队伍,他满意极了。 此时此刻,京兆郡郑县境内。 华阴县县令王仁山和县尉赵正,还有县里带来的近百名差役c民壮以及从驻军借来的两队郡兵,正押解着两名钦犯逶迤行至黄土岭下。 王县令一路都在琢磨着这趟差事,心情有些忐忑,又有点小兴奋。 前天夜里,王县令已经搂着刚刚纳进房的第六房小妾上了床,却被两名径直闯进来的两名军汉粗暴的拖了起来。王县令刚搞清楚状况还没来得及由惊转怒,军汉们就塞给他一份文书和两个全身上下c包括头脸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犯,然后扬长而去。 经年老吏出身的王县令一眼就看出文书是真的,可却是左骁卫大将军府发来的军令!大将军府什么时候能够插手政事c对他这个文官吆三喝四起来了?不过王县令不过匆匆瞥了一眼这道莫名其妙的军令的内容,刚刚升腾起来的怒火和压抑下去的欲丨火就统统化为乌有,欢喜得差点要在后衙裸奔。 这封文书与其说是军令不如说是一份交接单。大意是屈大将军在潼关平叛时抓到两个嫌犯,疑似与杨逆玄感有些关联,却与军务无关。屈大将军无心插手政事,加之嫌犯原籍华阴,便移交给华阴县,请王县令押解两名嫌犯至京师交给刑部卫尚书。至于功劳,屈大将军刚刚阵斩杨玄感,一战平灭几十万叛军,区区两个蟊贼人家压根看不上,统统扔给了王县令。 须知华阴乃是楚公杨家一脉的郡望,王仁山这个县令在华阴县一干就是七八年,敢说跟杨家没有什么牵连?自杨玄感事发,王县令的屁股就像坐在了火山口上,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生怕那天早晨一睁眼朝廷的刀子就要落到他的脖子上。如今手握抓捕两个杨逆余孽的功劳,朝廷是不是就能放他一马? 王县令二话不收,召集了全县所有的捕快民壮还不放心,又重金hui 了驻军的一个校尉,借来了两队郡兵,然后马上押解两名钦犯赶赴京师。 至于钦犯的口供他压根就没问,连他俩的面目都不想看。这种事情还是留给朝堂上的神仙操心,他王仁山一个小鬼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从华阴到京师,沿官道走不过三百里路,可到现在他们出发两天了,紧赶慢赶离京师还有将近六十里路程。 这倒不是他们不想快点走,只是沿途大小关隘城邑突然间哨卡林立,盘查森严,排队过关的人群往往蜿蜒里余,王县令一行虽是官差,也耽误了不少行程。他使人去当地官府打探,居然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杨逆余孽横行京兆,竟然在华阴境内击杀围捕的官军数百人,刑部卫尚书大怒,下令封闭道路,严查行人,对于嫌疑人等宁抓错勿放过。 王县令闻报又惊又喜,惊的是事发他管辖境内,免不了要被上司追索责任。喜的是杨逆余孽如此猖狂,他手中的这两名钦犯弄不好会身价大增。他不放心治下的安危,又舍不得这趟差事的功劳和在上官面前露脸邀功的机会,于是他便将县尉赵正撵回华阴收拾局面,同时不断催促下属连夜赶路。 黄土岭下,正午时分,没有一丝风,高悬中空的日头火辣辣的照在光秃秃c毫无遮蔽的官道上,像是能把人榨出油来般的燥热难耐。郡兵和差役们前阵子还在咒骂老天和那个不停催他们赶路的王县令,这会儿连嘴都懒得张了,衣甲能脱的早就脱了,跟兵刃一起扔到大车上,个个如行尸走肉一般往前蹭着。那个狗丨娘养的王县令还在咋咋呼呼的不停地催这个撵那个,非得过了黄土岭到前边的新丰县城才能歇脚吃饭。 一支长逾二尺c柞木为杆c三棱精铁为簇c杂色雁翎为羽的利箭毫无征兆的从路边的一从高草中飞出,正中王县令的咽喉。极短的距离,巨大的冲击力使他一下子从马上倒撞下来,栽倒在马后的烟尘中。 几乎在一瞬间,近百支箭矢从官道两侧的草丛里射出,那帮毫无准备c目瞪口呆的官差登时被射倒一片。三轮箭落,光秃秃c无遮无拦的官道上还能站着的人就剩下了几十个,而且个个哭爹叫妈四处逃窜,唯恐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而此时路边的草丛中,又跳出百十名黑色劲装c手持横刀的壮汉,一言不发的冲上官道如砍瓜切菜般逢人便杀。不过一柱香功夫,押解钦犯的两百多人就死了个干干净净。 在黄土岭不高的山坡上,两人两骑伫立其上,对遍地的死人视若无睹,目光死死的盯住了停在官道中间的那两辆囚车。 一个黑衣大汉匆匆的跑过来,在其中一个身着布衣c容貌俊朗的年轻后生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年轻后生闻言一声长叹道: “那两个人被喂食了缓发毒药,今早刚刚死掉,王仁山那个蠢货还懵然不知,狗贼屈突通真是好算计啊!” 另一个年约三旬身青衫c面貌儒雅的文士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道:“老的小的都死了?” “老的死了,小的不在。” “翟大总管的意思小的干掉,老的活擒,现在可好,两个差事都没了着落,咱们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力气?” “事已至此,小弟也是无可奈何,莫非子仁兄有什么高见?” “柴某哪里有什么高见。不过如此也好,这两个人要是死我们手里,必定后患无穷!某家一直反对截杀此人原因即在于此,屈大将军好心为我们扫清了手尾,我们倒是该好生感谢一下他。” 那后生不为所动,转言道:“子仁兄这里可有密公的消息?” 文士道:“密公已经离开河北赶往东郡,伯当兄不必担心,密公一路有猛士相护,必会平安抵达。” 那后生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子仁兄乃是密公的得力臂助,须臾不可轻离。而且天下大变在即,翟大总管素怀大志,对密公大才倾慕已久,必会倒履相迎许以重任。子仁兄还应早日赶回寨中筹谋大事,为密公打好前站。所以还请子仁兄收拢好弟兄,速速出关。” “伯当兄不与柴某同行吗?”文士有些诧异的问道。 那个后生仍然微笑着,环顾了山下正在有条不紊的处理尸体的黑衣大汉,有些无奈的说道:“子仁兄有所不知,小弟还有些不值一提的小事,需要处理一下,顺便查访一下那个小的的下落” 同样是此时此刻,沙苑镇南十余里外,山沟里一座孤零零的小茅屋。 一个年方十七八c身材高挑c容貌秀美的姑娘正盘腿端坐在屋内,身周摆放着四个烈焰熊熊的火盆。时值夏末,关中大地上依旧是热浪袭人,再加上火盆之威,整间茅屋里热度足以将人肉蒸熟,可那个姑娘却仅是额头冒出一层细汗而已。只见她双手掌心相对置于膝上,一张曾经焕发着勃勃英气的脸孔如今容颜惨淡,峨眉微蹙,两眼紧闭,檀口微动似乎念念有词。 “二师兄,你过来!”姑娘突然开口唤道。 茅屋的大门半掩,门槛上坐着一个身穿粗布短衫,年约三旬,面貌平庸如普通乡间老农的壮汉。他将半边身子探出屋外,似乎很快便难耐屋内的酷热,将里边的半边身子换出来,片刻又再换一遍,却不肯离开茅屋。正当他热得抓耳挠腮之际,听到屋内姑娘的召唤,立刻蹦起来进了屋,嘴里却不情不愿的嘟囔着什么。 “该你行功了。”姑娘仍是端坐不动,对二师兄命令道,口气甚是不敬。 “我说小师妹啊,你逆行功力岔了内息,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过得几个时辰自然恢复如常。但你怎么连这片刻功夫都等不得c强冲经脉走火入魔,要不是我在半路捡到了你,怕是现在你的小命都没了。再说,只要我们回到华山请师父出手,医治这内伤轻而易举,你又何必遭这么大的罪,我都快热死了” 二师兄热得满头大汗,尽量将身子远离那些喷吐着热浪的火盆,勉强蹲在地上,运掌如飞,拍打着小师妹背上的穴道,嘴里还是没完没了的唠叨着。 “你怕热就出去!嫌我麻烦就滚回山上去!否则就闭上嘴赶紧行功!”小师妹说话像蹦豆子似的,咯嘣溜脆,却是毫不客气,跟训孙子似的。 “哪敢哪敢呢!”二师兄赶紧谄媚的陪笑道,表情比狗奴才还要贱上三分,手上却是丝毫不停。 “要不是你昨天胆小不敢去,又逃得不知去向,我岂能被那恶徒欺凌?又何必强行运功以致内伤?这笔账先放着,等我伤好了有你好看!”小师妹越想越气,忍不住支起身子,高声叫道。 “哎哎!我的小祖宗!别乱动!再岔了内息神仙也救不得你啦!”二师兄手忙脚乱的把她按住,疾出一指抵住她的大椎穴。 小师妹身子微微一颤,脸色登时变得通红,额上的那层细汗逐渐密集,转眼间无数点汗珠汇成小溪,沿着脸颊滚滚而下。 “哇”的一声,小师妹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却一跃而起,睬也不睬身后累得全身委顿,肤色跟个煮熟的虾子似的二师兄,三两步窜出空气仿佛都要燃烧起来的茅屋。 远远的,屋外传来小师妹威胁的声音: “我去山下小溪洗澡,你要再敢溜走,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二师兄,你跟我去追那个姓安的,我要跟那个恶徒算总账!”浴后全身清爽,重新焕发着勃勃英气的小师妹对着二师兄命令道。 愁眉苦脸的二师兄一听,肩膀差点塌到了腰上:“还去啊!那个姓安的好像不好对付啊,我看还是算了吧。再说临下山前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过,你从小在山上长大,不识人情世故江湖规矩,所以下山之后不许再任性惹事,闯下祸端” “这也叫任性惹事?师傅从小教导我们,习武之人首重武德,秉持正义。那姓安的欺男霸女,为祸乡里,我辈自当行侠仗义,为民除害,难道我做错了?再说他算什么东西!第一次是我大意出手轻了,第二次是我心慈手软不忍伤及无辜,事不过三,这次我决不饶他!” 小师妹绝对是个暴脾气,不待二师兄把话说完,便按捺不住反驳道。 “小师妹,你嫉恶如仇,行侠仗义师兄不反对,可这世上毕竟还有官府。你出手伤人,官府岂能坐视?再说那个姓安的好像惹着了官府,你没看到昨天那一路上杀得血刺呼啦的。你要是再任性惹祸,到时恐怕是师父也难以保全你了。”二师兄苦口婆心的继续苦劝道。 听得这番话,小师妹倒像是被火上浇油,暴跳道:“官府怎么啦!官府要杀他是官府的事,本姑娘要杀他是本姑娘的事,岂可混做一谈!本姑娘此番行走江湖,便要用这姓安的狗头首祭掌中之剑!哼,大师兄早就说你是属兔子的,我还不信。今天我算看明白了,你压根就不是个男人!” 说罢,小师妹不屑的瞥了二师兄一眼,一转身像只骄傲的小母鸡似的扬长而去。 “你答应过师父的,让你下山,就得听我的”二师兄垂头丧气的嘟囔着,但还是怏怏的跟着小师妹往山下走去。 数日后,潼关府衙。 偌大的府衙如今成了白幡的世界,所有人等上至文官武将,下至军卒仆役都是披麻戴孝,一身素白。 左骁卫大将军c关内讨捕大使屈突通跪坐在灵堂里,堂前正中摆着一副硕大的楠木棺材,里边躺着他的亲兄弟c前大兴令尹c潼关留守屈突盖。 屈突通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悲戚之色,因为他的兄弟是自愿赴死,他对此也无异议。 既然生在世家大族,这条命就由不得自己,只能为了家族的利益而取舍。 陛下东征高句丽带走了几乎所有的十二卫精锐府兵,却把左骁卫大部和他这个大将军留在了关中,协助代王侑坐镇京师。这固然是难得的恩宠与信任,可是其后一系列让人做梦都想不到变化,让他屈突氏一族的前景变得叵测起来。 陛下东征兵败c损兵数十万,不过这跟他们屈突氏没有半枚铜板的关系。杨玄感起兵叛乱c占据洛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左骁卫非皇命不得出关,河南道打死打活不关他事。可是就在陛下会师途中被发了疯的叛匪阻于涿郡c十日七败这个当口上,杨玄感又兵犯潼关,他们屈突兄弟偏偏又觅得一个绝佳战机c有希望一战平定杨逆,这一下子他们屈突氏兄弟的处境就微妙了。 他那个老于谋算的兄弟当时就对他说,此战若败,则一切休提,他兄弟二人即便不葬身贼手,也逃不过陛下的一刀,河内屈突氏从此再无出头之日。而贼军势大不可力敌,唯有先斩其首脑方可一战底定全局,可是这样一来,就必须干掉杨玄感,他们兄弟就不得不面临两个难题。 其一,陛下匆匆撤回东征大军,固然有屡攻不克c损失惨重的因素,更主要的目的就是回师平叛。可是陛下的七十万大军居然被一群自称河北义军联盟的乌合之众连战连败,被阻于涿郡寸步难行,若是此时他屈大将军大发神威战斩杨逆c平叛军,将置最好面子的陛下于何地?便是陛下一时碍于公议发作不得,也难保没有后患。更何况权倾朝野c堪称军中第一人的许国公宇文述垂涎左骁卫大将军之位久矣,巴不得他们屈突氏兄弟倒霉。一旦宇文老儿落井下石c在陛下耳边进些谗言,他们兄弟别说加官进爵,能够自保就不错了。 其二,杨玄感出身弘农杨氏,其父先楚国公杨素历经两朝荣宠不衰,家世堪称贵不可言,是当今最顶级的世家大族。世家门阀在很多时候是一种可以傲视皇权的存在,杨玄感刚在洛阳举起叛旗,便有数十世家大族子弟投奔门下,其中不乏老子跟皇帝东征c儿子随楚王(在这个故事里,杨玄感造反后自称楚王)造反的这种在普通人眼里简直就是见了鬼的情景。在这种情况下,屈突氏兄弟从皇权正统的角度上完全可以理直气壮的杀掉杨玄感,但是那些损失了族中子弟的高门大阀难免会对他们恨之入骨,他们的报复恐怕就是皇帝陛下都无能为力。尤其是那个传说中的继嗣堂,赫赫恶名更是让屈突氏这种不了解详情的小士族闻之色变。 所以在屈突盖看来,这一战无论胜败,对他们兄弟都可能意味着塌天大祸。 可是屈突盖素有忠义之名,不肯苟且,于是唯一能顾及臣子之忠和家族之义的办法,就是奉上自己的人头。 如今,屈突盖如愿赴死,杨玄感化成一堆肉泥,三十万叛军如烟消云散,屈突通的心中没有喜悦或是悲伤的情绪,唯有满腔的无奈。 他的亲兵走进了静悄悄的灵堂,打破了屈突通的思绪。 听说华阴县令以下二百多人身死c钦犯被截杀,屈突通忍不住挺身而起,一拳重重击在梁柱上,震落的灰尘扑簌簌落了一地。 “贼子竟然猖狂若斯!” 屈突通一声怒吼之后,却觉得满心的憋闷一下子不翼而飞。于是他缓缓的重新跪坐下来,像是对亲兵c又像是对兄弟,更大的可能是在自言自语道: “截杀了也好,塞翁失马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刺杀(三) 安霖跟着大队人马走了两天,来到了朝邑。这已经出了京兆地界,进入了冯翊郡境内。 结果一大早起来出了客房,安霖就发现宇文成乾等人走得无影无踪,只有客栈的老掌柜畏畏缩缩的送来了一封信。 宇文成乾在信中说,京兆现在归卫玄管,这老儿不过一活死人,他自可以横行无忌。可这冯翊郡却是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的老巢,昨日已经下文明确的警告他,他惹不起屈突老儿,只得灰溜溜的滚回京师猫着。不过他安慰安霖说,官府严密封锁的只是京师沿永丰仓至潼关一线,朝邑到蒲津关不过五十里路,而且据他探知并无哨卡lán jié。安霖只需大摇大摆的一路走去,到了蒲津关自会有人安排云云。 如果没有宇文成乾,安霖恐怕早已经死在了乱箭之下,所以尽管这家伙牛气冲天的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但是安霖必须承他的情。不过对于宇文成乾信里说的,安霖一点都不相信,且不论众所皆知屈突通人在潼关而非冯翊,就算真的不得不走,为啥非得走得如此偷偷摸摸c好像专门为了避开安霖一样? 不过人家宇文成乾又不是他雇的镖师,能送他到朝邑就不错了,安林对此没什么可抱怨的。他现在更关心的,是他身体上的一些变化。 当初在大河边,他走马一个照面几乎就阵斩了卫明成,时机把握之准确c人马配合之默契c刀术运用之精妙,就连眼高于顶的宇文成乾都忍不住啧啧称奇,数次向他请教。可是这不过两三天下来,尽管再没有机会出手,他还是敏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僵硬笨拙c当时的场景他尽管还记得一清二楚,但是想要再现却绝无可能。就连他的马术也是直线下降,别说只凭双腿控马挥刀迎敌了,现在他就算死死抱住马脖子,颠簸得厉害点他都有坠马的可能。 他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自以为是身体疲劳所致。反正现在没人管他了,所以他决定在朝邑休息几日再说。 朝邑县城以北官道旁的一座山谷里,零散的扎着几个帐篷。宇文成乾c裴仁恕和杜节权在一处可以俯视官道的山坡上席地而坐,面前摆着几样小菜和两壶酒,正在啜饮闲谈。 “二郎,我们如此对待那个姓安的,老孙会不会有什么想法?”跟随宇文成乾而来的世家子弟中,裴仁恕武力最强,所以被留了下来。不过老裴是个实在人,对宇文成乾的做法有些不以为然。 “十三郎无需担忧。不是为兄卖关子,那个小子确实是个dà á烦,非如此做法,我们摸不透他的底,将来弄不好咱们兄弟可能栽在这小子手里。”宇文成乾说道。 杜节权向来以宇文成乾头号狗腿而著称,仗着两人关系深厚,故作不满道:“二郎这个关子卖了好几天,勾得小弟直上火。咱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宇文成乾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道:“六郎勿恼,不是做兄长的不说,而是说不得呀!你可知老元c老于和孤独为什么逮到个机会就溜之大吉?还不是因为他们隐约猜到了姓安的身份?那家伙现在是人嫌鬼憎连野狗都能咬一口,可是说不得改天遇到那朵云彩就会化成猪羊?虎豹?弄不好还能变成一头恶龙呢!你和老裴对这事一无所知,为兄倒以为是件好事。不过六郎要是非问不可的话,为兄也不是不能说” 裴c杜二人闻言,互望了一眼,便连连摆手再也不打听这事了。 一个黑衣人匆匆爬上山坡,向宇文成乾禀告道:“阿郎,那安家郎君留宿朝邑没有离开的意思,倒是追踪他的除了两个道士,又多了七八个人,来路不详,但是绝非善类。” “哦?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哈哈,六郎c十三郎,你我兄弟不妨在此看一场大戏好了。” 财大气粗的宇文成乾包下了朝邑县城最大的一家客栈,如今偌大个客栈就剩下了安霖和小七两个人。二人人生地不熟的无处可去,闲极无聊之下就向掌柜的借来一副围棋,坐在天井的石桌石凳上下五子棋。 那夜安霖遭遇刺杀的经历,让他和小七的关系亲密了不少,以至于连小七刚满十四岁这个事实都不再成为他的心障,毕竟安霖在这个世界上也不过就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在他想来,这不过是一个高三小男生喜欢上了一个初三小女生,虽然还是小了点,不过两人都小,那就不算什么事儿 更何况,这个傻乎乎的小丫头还交代说,她本就是安霖那个便宜老爹给儿子买回来的通房丫头,只不过因为年纪幼小还没通成以至于小丫头连通房丫头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两人情动之下有了第一次小小的亲密接触,也不过就是限于搂搂抱抱。结果第二天小丫头就翻脸不认人,连小手都不让他碰一下了。不过安霖还不死心,绞尽脑汁的想出个坏主意,就是教小七下五子棋,并成功的勾引了对什么都很好奇的小丫头。两人现在下棋的彩头就是安霖赢了可以摸一下小七的小手,小七赢了可以弹安霖一个大脑瓜崩儿。 “脑袋伸过来!” 小丫头欢声雀跃着,得意得两只大眼睛都眯成了两弯新月。她抻了个懒腰,甩掉鞋子,然后两只脚毫不避讳的垫在安霖的膝盖上,然后屈起手指,放到嘴边哈了一口仙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一指弹在安霖红光闪闪的大脑门上。 “哎哟哟——你这个死丫头真下的去手啊!我可是你的亲郎君啊!”安霖一声惨叫,一只手捂住了快不堪入目了的脑门,另一只则手轻车熟路的在他膝盖上的那只小脚上捻了一把。 小七似乎毫无知觉,乐陶陶的抓起一支笔,在一张白纸上未写完的一个“正”字上添了一笔:“十三比零!哈哈,安霖你不是被我弹傻了吧?还说什么五子棋是你发明的!是你发明出来招我打的吧?哈哈哈” 安霖上辈子就是个臭棋篓子,要是赢了他才不习惯呢。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一边假意喊着疼,一边又抓住那只小脚,中指和食指如同两只虫足,交替爬过纤细的脚踝,准备仰攻那条粉嫩嫩滑溜溜的小腿 小七神色不变,继续兴高采烈的摆着棋子,桌下的小腿猛的一收,径直一脚踹去。小丫头发起雌威,那是从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这一脚正中安霖要害。安霖眼睛瞪得溜圆,一口气憋进去,“嘶”的一声,顿时脸红脖子粗。 “当”!的一声脆响,一把锋刃闪着青芒的三寸短匕毫无征兆的飞来,稳稳的插在棋盘上,颤微微的发出一阵蜂鸣,距离小七正在摆弄棋子的手不过寸余。还未及二人反应过来,天井通往客栈前门大堂的窄巷上,已经出现了两个人影,正慢悠悠的向他俩走来,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持利刃的大汉。 安霖知道麻烦shàng én了,却不知道麻烦从何而来,他急忙把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小七拉到自己身后,警惕的站了起来。这时那两个人已经走进了天井,只见当中一人身材高大,体格壮硕,年纪大概二十出头,生得浓眉大眼鼻直口阔,倒是甚为英俊。而站在此人旁边那位,看上去能有三十多岁,身高不过五尺有余,长得瘦小枯干c黄脸短须c贼眉鼠眼。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人的长相,那就是猥琐。 来的正是两日前在黄土岭下截杀华阴官差的那伙人。为首后生姓王名勇字伯当,人称“勇三郎”,乃是河南瓦岗寨的一员大将。此番瓦岗寨大头领翟让有件差事要使人走一趟关中,因为事关重大,他本来属意行事稳重的王伯当,没想到他的胞兄翟弘却毛遂自荐,非去不可。这翟弘才能平庸,暴躁易怒又好色如命,才不堪大用,只是这翟让当初杀官越狱c落草瓦岗之时,全家老小被官府杀了个精光,只逃出这么个胞兄,所以他对这位胞兄一向纵容。这回翟弘想去关中c是何用意翟让岂有不知?还不是最近他给这位胞兄许了一门亲事,翟弘一见那个女子的画像便魂不守舍,恨不能将这个女子从画中拽出肆意亵玩。那个女子如今居于华山,翟弘想要办这趟差事不过是托词,恐怕私会这女子才是他的目的。不过翟弘吵闹不休,翟让不忍呵斥只能应允,却让王伯当随行,以备万全。 一行人扮作行商,刚混过潼关翟弘就不辞而别,正经事只能由王伯当主持了。 王伯当深知翟弘能耐不大,却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又深受翟大总管喜爱,所以轻易不敢得罪此人。所以正事一了,立刻带着几名亲兵飞马赶赴华山,来接应翟弘。 谁知道翟弘在华山并未见到他那位未婚小娘子,听人说是下山游历去了。翟弘并不死心,执意要去寻找,王伯当既拦不住,又不放心,只能随他一路寻访。 不过翟弘想要寻找的那位小娘子的特征比较明显:十七八岁c身材高挑c容貌秀美c作道士打扮,更重要的是骑了一匹通体灰色,只有嘴巴和四蹄长着白毛的毛驴。所以他们没费多少劲就找到了人。 按照翟弘的性子,自然是要马上前去相认成就好事的,不过行事素来谨慎的王伯当却发现那个女子似乎正在追踪一个人,而这个人恰恰就叫做安霖! 王伯当此次前往关中的使命之一,就是干掉安霖。如今老的死了,这个小的王伯当以为就不能轻易干掉,弄不好翟大总管还有用处,于是他费了好大力气才阻止了翟弘,先办正事后顾其他,所以等到宇文成乾一撤出,他们就立刻出手,准备将安霖拿下。 翟弘平日里好色如命,男女通吃,曾劫掠了无数俊男ěi nu藏于私宅,日日宣丨淫不休。如今一见天井中这对少年男女,男的俊美,女的娇俏,均是他未曾见过的绝色,就算比之他那个未婚小娘子也不差分毫,让他还如何还按捺得住?一时间早把王伯当的叮嘱忘到了天边,如同饿鬼骤逢盛宴,什么都顾不上了,扎煞着双手就向两个小美人扑去。 安霖被吓了一跳,这货怎么淌着哈喇子就扑过来了?他不敢怠慢,赶紧把小七向后一推,然后就想把这个恶心的家伙打跑。可问题是怎么打?上辈子他就没打过架,这辈子就打过一个卫明成还是全屏下意识,如今下意识没了踪影,他只好跟翟弘抡起了王八拳。 翟弘虽然是个废物,但也练过几路三脚猫的功夫,对付起安霖的王八拳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他哪舍得对这么馋人的一个“小美人”下重手?两个人好似泼妇打架似的拉拉扯扯了半天,翟弘趁安霖不备,伸手在他的脸颊上轻捻了一把,还把手指放到鼻下嗅了嗅,淫笑道:“好香好香” 安霖大怒,要是让个大美妞猥亵了他也就忍了,可是让这个猥琐男占便宜那就是奇耻大辱了。激愤中他突出神来一脚,正中翟弘的下腹。 王伯当本来是打算速战速决了结此事。他们在黄土岭下截杀钦犯,包括一个县令在内的二百多朝廷官差横死,怕是早已经传遍关中了。朝廷广下海捕文书c城池关隘严加盘查那是少不了的,若是在这风口浪尖上再做下大案,恐怕不好脱身。他本来是想让亲兵出手活捉安霖的,谁想这翟弘竟然跑过去跟人家拉拉扯扯的纠缠不清。王伯当刚想开口喝止,一眨眼间这货居然势如闪电的原路飞回到自己的脚下!只见翟弘一手捂住下腹,一手还颤巍巍的指着对面的安霖,脸色铁青,一张嘴半张着口涎淌了满脸,咕噜咕噜的说不成话。他双眼圆睁,眼神似惊诧c似痛苦,又似悲愤欲狂,然后眼白一翻,昏死过去。 王伯当很闹心,带着这个蠢材办事就从来没顺利过。他一挥手,三个亲兵跃进了天井,各持钢刀,向安霖杀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刺杀(四) “留活口!” 王伯当本以为凭安霖的身世,身手必定不凡,没想到这家伙好像根本就不是个练家子。所以他对自己的亲兵信心十足,还特意叮嘱了一句。 这三个亲兵都是百战余生的悍卒,没什么高明的武功,但是临战经验无比丰富,彼此配合万般默契。只见三柄横刀横斩直劈,势如风雷,刀刀不离要害,逼得安霖连连后退。情急之下,他竟一把抓起身旁的石桌,胡乱抡将开来,百多斤的石桌被他抡得风声大作c虎虎生威,那三个亲兵不得不后退闪避。 看到那三个壮汉惊诧的目光,安霖才察觉到手里的家伙有点重,“哎呦”一声惨叫,石桌轰然坠地。 三人哪能放过这个机会?立即近身疾攻,不给安霖胡乱抡石桌的空间。安霖无奈,只得举着石桌毛手毛脚的东挡西拦,被劈得石屑横飞,身上也挂出了几道口子。身后小七还不省心,死死的抓着他的后腰,指甲都抠进肉里去了,却不知道喊人救命,还在没心没肺的给他加油喊好呢。 我早晚得被这丫头祸祸死!安霖悲愤的想着,手上丝毫不停,拼死抵抗。 正当安霖和小七都被挤到围墙边上,眼看再无退路,就听“当当当”三声脆响,那三把横刀齐齐被荡开。就见一个高挑的身影,宽袍大袖,飘飘如仙般的跃下西墙,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倏忽间身形一旋,已经立在了安霖之前。 王伯当一惊,此人轻功之高绝是他平生仅见,情知亲兵不是对手,刚想上前制止,那人已经猝然出手。还没等看清楚怎么回事,三把横刀已然落地,那三名亲兵的身子如同被一只大手托着,身不由己的飞到了他的身边方才站定,面面相觑,却是毫发无伤。 “他是我的!你们出去!” 那人冷冷的说道,声音清脆,显然是个女子。 “是你!你不是要杀我吗?怎么还救我?” 安霖认出来了,这个女子就是行刺过他两次的那个女刺客。 “我不是救你,我要亲手杀了你!” 刺客姐姐对他一点也不客气。 “这位姑娘,此人与我等干系重大,今日在下不得不将此人带走。江湖规矩,先到为大,还望姑娘成全,不要与我为难。”王伯当不敢大意,依足了江湖规矩先礼后兵。 “先来后到?他一个月前就惹着我了,你说谁是先谁是后?我再说一遍,你们出去!”刺客姐姐c也就是华山小师妹难得占了回道理,自然讲得理直气壮。 王伯当不想把事惹大,可是更耽误不起时间,他一咬牙,抽出腰间横刀,低喝道:“如此得罪了!”喝罢,便要向小师妹杀去。 “王头领且慢!” 一声绵软无力的呼唤就止住了王伯当的脚步。原因无他,喊住他的是翟弘。 这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了过来,一见到小师妹立刻眼珠子一亮,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连小兄弟都没有那么疼痛了,连日来满腹的欲丨火和暴躁以及刚才所受的委屈统统化作一捧相思之泪 “娘子!你想得夫君我好苦啊!” 翟弘哀嚎一声,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冲着小师妹就扑了过去。 一柄闪着寒光的两尺短剑指在了翟弘的鼻尖上,也将将止住了翟弘的禄山之爪,只是这货刹车太急,连口水都甩了出去。 小师妹恶心的连退两步,一手掩鼻,秀眉微蹙喝道:“你是何人,再敢胡言乱语,本姑娘定会让你好看!” “娘子,某家就是你的夫君啊!” “再敢胡言乱语,看我不剁下你的狗头!” “此时千真万确啊!某家翟弘,令尊将你许配给某家,有婚书为凭!”说着,翟弘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递给小师妹。 小师妹没搭理他,仰着头默然无语了半天,突然回头向安霖问道: “刚才你踹了他一脚?” “是啊!” “我不想脏了自己的脚,你继续!” “好咧!” 这个忙安霖很愿意帮。不管他跟小师妹有多大仇多大怨,这个叫翟弘的猥琐男那一摸之耻可不是踹一脚就算完的。 安霖飞起一脚,还在色迷迷的想要小师妹抱抱的翟弘哪有防备,又被踹中了下腹。于是乎翟弘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捂住裆部,跟滚地葫芦似的满地乱翻,身体佝偻成了一个虾子状。 “就冲你这两脚,本姑娘让你死个痛快!” 安霖: 王伯当大怒,挥刀劈向小师妹,怒喝道:“如此歹毒的女子,今日某家绝不放过你!” 小师妹从前在山上,除了师父之外,谁敢对她动过手?她不来惹是生非,师兄们就谢天谢地谢无上天尊了。有人先对她出手,还拿刀砍她,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心高气傲又蛮不讲理的小师妹哪受得了这个?素手一振,又一柄短剑脱鞘而出,也不理那把临空劈下的钢刀,身形一转,袍袖飘飘,绕着王伯当大圈小圈一圈圈的飞转,宽袍大袖中不时寒芒闪过,两柄短剑如吐信的毒蛇不断刺向王伯当。 王伯当六岁习武,十三岁落草为寇,十多年来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万军丛中厮杀,大小战事不下百余c死里逃生不下十次,全身上下战痕累累,对阵经验无比丰富。论招式c步法c轻功他都不是小师妹的对手,但是眼光c力量和气势却远在其上。往往是小师妹使出秒到毫巅的一剑,眼见他避无可避,却偏能在这一剑余力将尽处堪堪躲过,又总能抓住小师妹招式衔接间稍显生涩之处陡然出刀,逼得小师妹连连后退。 小师妹从小被师父娇生惯养,对师兄们颐指气使,无法无天惯了。平常虽也时常与师兄们过招交手,可谁敢使出全力招惹她这个小霸王?所以她虽然功夫底子扎实,招数精妙,临阵交手的经验却是欠奉,好几个轻易得手的机会被她毫无察觉的轻易放过,不过二十几个回合,就被王伯当全然压到了下风。 此时的小师妹袍撕袖破,满脸香汗,一头秀发也半披散开来,不禁又羞又恼,跺脚大叫道: “二师兄!你再装死人,我就死给你看!” “来啦来啦!” 天井一侧的二层客房里传来一个无可奈何的声音,接着“咔嚓”一声大响,一二层客房间突出的飞檐被人撞碎了一大块,飞落的砖瓦妙到毫巅的避开了小师妹,堪堪逼退了正要挥刀猛砍的王伯当。然后就见一个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地上滴溜溜的转了几个圈子后,盘,正隔在王伯当与小师妹之间。 “你是何人!”即将得手又急于脱身的王伯当眼见今晚变故不断,更加焦躁,横刀怒喝道。 “我是她二师兄,她是我小师妹。你惹着我小师妹啦,我也没办法,不揍你一顿她就得揍我,实非我本愿啊实非我本愿,得罪得罪。” 愁眉苦脸的二师兄一边对着王伯当煞有其事的拱手赔罪,一边不知所云的给王伯当解释着,看上去倒是非常非常的真诚。 “狗辈敢尔!”王伯当也是江湖上有名望的好汉c响当当的瓦岗军大将,何尝被人如此看低侮辱过?一声断喝之下,横刀直刺二师兄的咽喉。 二师兄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根黑乎乎的短棒,随手一挡,短棒架在了横刀之上,然后挺身站起,身子一探,短棒便划着刀刃发出一阵刺耳的怪叫指向护手。王伯当大惊,想要撤刀,那根短棒却像跗骨之蛆般甩不掉摆不脱,紧压着刀柄护手,亦步亦趋的逼得他连连后退。王伯当无奈,只能弃刀以求自保,谁知横刀刚刚脱手,那个让人摸不清头脑的二师兄出手如飞的又把刀塞进他手中,嘴里还低声嘟囔着“快退快退”。直到把王伯当逼到了围墙下,才横起一棒看似击向王伯当的下盘,另一只手却不着痕迹的往他腰上一托。于是王伯当便腾云驾雾般的上了围墙,然后在墙头上张牙舞爪的前摇后摆了半天,就一头栽到了墙那头。 “哎呀!好厉害的轻功!小师妹,那家伙跑啦!”二师兄大惊小怪的嚷道。 小师妹也不理那帮拖起翟弘四散逃去的亲兵,径直走到二师兄跟前,飞起一脚,怒骂道: “你当我傻呀!你越来越会演戏啦,这本帐咱们回头再算!” 说罢,不再理会因为不敢躲闪而硬生生的挨了一脚的二师兄,回头又朝安霖走去。 身为事主,又被扔到一边傻呆呆的看了半天戏的安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戏份又到了。不过小师妹虽然是个念过“i ill e back”这种牛叉台词的角色,他却并不害怕。只见他一闪身,就无耻的躲到了小七身后,笑嘻嘻的探头探脑道: “你别过来哈!你这小娘子凶巴巴的,打坏了这么多花花草草,再打坏了这个小姑娘可不得了!” “你无耻!小èi èi,你闪开!让我杀了这个无耻之徒!”小师妹气得满面绯红,上前想要拉开小七。 “这位姐姐,你不要杀我家郎君好不好?我家郎君人很好,还很可怜!”身为人肉盾牌的小七尽职尽责,闪开小师妹的手,仍然挡在郎君前面呆呆的问道,很萌的样子。 一个是萌妹,一个是猛妞,口味大有不同,可是好像都是很可口的样子啊?安霖色迷迷的想着,环住小七不堪一握的小腰,满脸都是得意的笑。 小师妹被这一个恶少和一个傻妞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她能眼都不眨的一掌劈死这个恶徒,也敢对二师兄连打带骂,却无法对这个傻傻呆呆的小丫头下手。小师妹强忍怒气,厉声喝道: “小èi èi,安霖这恶徒调戏良家妇女,为非作歹,我辈侠义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我抗议!”安霖闻言立即高举左手表示异议,“你哪只眼睛看着我调戏妇女啦?什么时候看见我为非作歹啦?” “你姓安的什么作为,华阴百姓谁人不知哪个不晓?那日你在县城调戏妇人,我亲眼目睹,你死到临头,强辩还有何用?” “喔,你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我还听说你这丫头草菅人命,胡乱shā rén呢,不但耳闻,而且目睹!再说那日我跟王家小娘子玩捉迷藏,你凭什么说我调戏她了?人证物证何在?你武功好就可以想杀谁就杀谁?刚才那位你就杀不了不是?还得哭着喊着找师兄,你丢不丢人!我明白了,你就欺负我打不过你呗!就算你是除暴安良,也是挑打不过你的来显示你的侠女气概呗?”安霖躲在小七身后,气焰嚣张,言辞愈发的阴损刻薄。 “我我杀了你!我今天不杀了你!我就不活了!” 小师妹气得快疯了,语无伦次的跳脚大骂,小短剑抡得跟风车似的,幸亏二师兄在后边死死的抱住了她,要不然连小七都难免要被她捅几个窟窿。 就在天井里乱作一团之时,客栈外边传来了巡街武侯的呼喝声。不管在古今中外哪一个故事里,jg chá总是到了最后时刻才出现 “糟啦!把官府招来啦,快跑吧!小孩子打打闹闹也就罢啦,把大人招来就麻烦啦!”二师兄嘴上絮絮叨叨不知所云着,手脚却是丝毫不停,一把制住小师妹让她动弹不得,身形一闪便如一只大鸟般飞了出去,转瞬间跃上围墙消失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捕头模样的家伙闯进客栈,指着一片狼藉的天井质问安霖。 “这个我跟我家妹子闲来无聊比试了下拳脚,动静有点大哈,不过损坏之物某家照价赔偿就是了。”安霖一边说着一边凑过去,一串铜钱不着痕迹的落入了捕头的袖子里。 “嗯,那掌柜的和伙计为何昏睡不醒?” “是这样。某家包下了这间客栈,掌柜的和伙计无事可做,酒喝得就有点多,一会儿就醒。” 又有两串钱落袋的捕头笑眯眯的晃了晃沉甸甸的袖子,拍了拍安霖的肩膀,貌似不经意的轻声说道: “小子,朝邑可是个小地方,禁不起折腾啊!本县刘少府有令,明日起全城大索,该何去何从就不用我教你了吧?这世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啊” 捕头一走,安霖掉头就进屋收拾行李。一边收拾还一边跟小七嘟囔道: “小七啊,咱们得赶紧走。这世道真是太诡异了,猫不抓耗子改玩钓鱼了,再不跑真没活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云龙井蛙 “哦?那个姓安的突然间又武功全失c还拿小丫头当肉盾?这小子怎么比我还无耻!你说什么?那个猥琐汉子叫什么?你再说一遍?”宇文成乾一边听黑衣人报告,一边在帐篷里来回踱步,还不是点评几句。突然之间,他被一个名字深深吸引住了。 “启禀阿郎,那人自称翟弘,可以确定他是瓦岗贼首翟让的胞兄,而且那个女道士似乎是此人的未婚娘子。”黑衣人恭声答道。 “呵呵,这件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十三郎,你马上带人去把姓翟的这伙人拿下!记住,万万不可伤了这个姓翟的!一旦得手,马上送往京师,一路上小心伺候这位爷,此人为兄有大用!” 裴仁恭没二话,向宇文成乾拱了拱手,便出帐招呼他的私兵,朝着黑衣人指点的方向追了出去。 宇文成乾又回头对杜节权说道:“六郎,为兄有要事须得赶回京师,这个姓安的就交给你了。你要记住,蒲津关之前你盯住这个姓安的即可,他过了蒲津关若有老孙随行,你什么都无需做马上赶回京师。若是老孙没跟着他,你还是要赶回京师,但是要遣人找到澄城卧马山的大盗李独眼,告诉他有只肥羊要从他眼皮子底下经过,不知道他有没有兴趣” “二郎回京师是为了那个姓翟的?”杜节权问道。 “翟弘不过一个蠢货,还不值得为兄为他跑一趟。”宇文成乾捏着下巴上短须,微微有些出神,“我倒是小看了这个女道士,看来看去这才是个值钱的货色呀!” 安霖和小七合骑着大黑马,不过半日时分就跑到了蒲津关下。这一路果然如宇文成乾所说的那样畅通无阻,倒是让一直对他持怀疑态度的安霖心里有些愧疚。 蒲津关是距离潼关最近的一个黄河渡口,与对岸河东郡的治所蒲坂隔河相望,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不过在安霖看来,这不过是个一座小土城罢了,城墙高不过丈许c黄土堆砌而成,而且年久失修得厉害。他的手指头不过在墙上轻轻一抠,就掉下来一堆土,他十分怀疑给他半天时间,他就能赤手空拳挖倒一座城。 城上连个巡兵都没有,安霖和小七没发现有什么人来接应他们的意思,就一门心思挖起了城墙玩,不一会儿功夫就挖出了个大洞 “咳咳!两位善士,城门处无人把守,何必在此挖墙打洞?” 安霖和小七玩得正高兴,被人打断当然很不高兴,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个中年道士。道士见二人回头,不等他们搭话,就从怀里摸出一张画像,认真的比对了一下,然后问道: “贫道冒昧,这位善士可是安霖安郎君?” “我是道长是怎么认出我的?” “贫道有画像!” “画像哪里来的?” “城门上贴着的!” “这是何故?” “通缉呀!悬赏五百贯呢!啧啧,三师弟花五十贯买了头神驴hui 小师妹,结果一年都没挨揍,贫道要是有了五百贯岂不是能快活十年” 道士摇头晃脑的沉浸在没有小师妹欺凌的世界里,一抬头就见安霖正一脸黑线的看着他,忙尴尬的笑道:“贫道开个玩笑安郎君不妨随贫道去城西三清观歇脚,家师有要事与郎君相商。这蒲津关可进不得啊!里边到处贴着您的画像,您瞅瞅,画得多像” 安霖和小七跟着这个饶舌的道士,绕着蒲津关转了大半圈,才远远的看到一座小道观。小道观不起眼,招人眼球的是观前站着的一个少年武士。 少年生得浓眉大眼c鼻直口方,身长六尺有余c体型壮硕,一套深色的粗麻布武士服被撑得紧绷绷的,倒显得干净利索。不过此人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身后背着两把刀,手里还拎着一把刀。 少年举起那把连鞘的横刀,指向安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阴冷锐利的眼神已经摆明了他的来意。 不过安霖这一路上被人杀来杀去的就没个消停,对此见怪不怪。他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些什么,拉着小七拐了个弯,打算绕过这个酷爱摆造型的家伙。 “姓安的,你觉得你还能躲得过某家不成?”少年武士手中的横刀继续指向安霖,“左骁卫岐山府甲二骑兵团校尉孙通在此,安逆若不束手就擒,便与某家一战!” 安霖压根不想搭理他,拉着小七绕过他继续走。 这一路上的经历实在太诡异了,他身为一名在逃重犯,除了第一天被官府认真追杀了一下以外,然后就开始漫不经心,甚至不乏包庇和纵容,比如宇文成乾和朝邑的那位捕头,倒是各种民间人士给他惹了不小的麻烦。现在一个小军官蹦出来对他大放厥词,谁知道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找到个明白人把事情搞明白才是正经。 安霖不理他,饶舌道士却觉得很没面子。他皱了皱眉头,挡住了孙通的去路,稽首道: “无上天尊,这位善士” 孙通不等他说完便大手一挥,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就跑出来几十名骑兵,把一座小小的道观围了个严严实实。 “某家不管你身后是哪方势力,今日若敢阻拦便是杨逆同党,别说杀了你,便是将这里的杂毛全宰了某家也是有功无过,你可要想清楚了!”孙通寒声威胁道。 “这” 饶舌道士没想到碰到这么个愣头青,油盐不进不说,还一肚子的怨气冲天,眼神中的杀意简直要沁入到他的骨子里。饶舌道士一时恼羞成怒,又下不定决心拼个鱼死网破,只是愁眉苦脸的直揪胡子。 孙通不再理他,横刀继续指向进退不得的安霖,喝道:“姓安的,你怎么说?” 安霖有些不耐烦的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孙通大怒,“身为朝廷命官,擒贼拿匪乃分内之事,你说某家要干什么?” “这一路上遇见比你大的官比河沟里的蛤蟆还多些,你一个小小校尉何必多事?” 安霖进退无路,本想好言相劝看能不能蒙混过关,可是不知道是受了宇文成乾那张臭嘴的影响,还是连日来累积的火气过于旺盛,话一出口就是无比的尖酸刻薄。没想到孙通闻言并没有被气得七窍生烟,反而长叹了一声,神色十分的黯然: “蛤蟆?你还真是高抬孙某了,这京兆的蛤蟆都比孙某更高贵些。只是但凡那些高贵的蛤蟆还记得君恩臣节这四个字,你又如何有命逃得出安家庄c又逍遥至此?既然蛤蟆们只顾得己身的家族和仕途不敢出头,孙某这个小小的校尉没那么多顾忌,偏要甘冒不韪擒拿于你,看看这世间到底还有没有公理正义可言!” 安霖很无奈,问道:“我们认识吗?我得罪过你吗?你至于非得跟我过不去吗?” “像你这样的大家子弟,天生就是人中之龙,眼界从来只在天上云间,何曾在于过世间的蝼蚁?像孙某这般的寒门子弟,从小苦读书勤习武,从军之后亡命拼杀c百战积功才得一校尉之衔,在你等眼中比不过井底之蛙,你瞧不起我确实是合情合理啊!” “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看来咱俩之间不仅有仇,仇结得还挺深” “呵呵,随你怎么说。其实三年前,我就知道你。” “哦?” “安霖,京兆华阴人氏,自幼聪颖过人,三岁识字,五岁能诗,八岁入县学,十岁上下便以诗词歌赋做得花团锦簇名闻郡里,十三岁便被称为‘华阴第一才子’,县学以‘文才秀美’荐为‘举人’,应试秀才科,孙某说得可有纰漏?” “呃”(安霖:我哪知道啊) “六岁习武,十岁拜因伤归乡的前左骁卫越骑校尉杨守成为师,习学马步骑射功夫,至十四岁艺成,弓马娴熟,尤擅马槊,可驰马一槊连穿四木人而犹有余力。杨校尉以‘膂力骁壮,可任之以爪牙’为由向右骁卫大将军举荐从军任职,可有此事?” “呃” “孙某自负文武双全,却因家世地方不肯举荐,至十七岁方得机缘受到大兴令尹屈突公青睐得以入京应荐。孙某在大比中文试第二武试第一,却只得左骁卫一旅率之职,还是大将军给其亲弟屈突公的面子。然则听我左骁卫军中宿将曾言,同年有一安姓举人,文武皆能,背景深厚,左骁卫早早留下一个正五品的车骑督尉的勋衔为其虚席以待。车骑督尉啊,孙某就算打拼一辈子怕是都摸不到边,某人尚不及弱冠c初入仕途便可信手拈来。而此人,竟然辞荐拒考c弃之如敝履!” “此人为何辞荐拒考?” 安霖立刻来了兴趣。他身为一个商贾子,在这个时代既没前途又没地位,却平白惹出偌大风波c牵扯进来许多大人物,他一直对此迷惑不已。如今听孙通所说,看来他的身份确实是大有蹊跷。 孙通大怒:“你自己做出的好事还来问某家?” 安霖悻悻:“你要是为了这点破事就跟我过不去可太小心眼了,而且你打着官家旗号报私仇有些过分哈,当心我举报你!” 孙通神色不动:“前面说的确是私怨,现在某家跟你说说公愤!杨逆谋反,本应天下共讨之,可是满朝蝇营狗苟之辈,平叛没二话,诛杨却个个唯恐争先,逼得某家恩公慨然赴死,以项上首级换得杨逆狗命方可保得全家平安。孙某位卑言轻救不得恩公,却不敢忘恩公之大义!你姓安的是何等人c让满京兆的大员缘何避之不及孙某不知,也不想知道。孙某只知你是朝廷捕拿之杨逆余孽,孙某绝不容忍你逍遥法外!即便事后因此遭难,孙某也定要以你项上人头遥祭恩公英灵!” 安霖翻了个白眼:“既然如此,你废这么多话干吗?” “狗贼,纳命来!” 自打被孙通堵在观外,安霖就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迟早都要打一架。问题是自从他一个回合打得卫明成生死不知之后,他的那种似乎是天生自带的战斗本能就在一天天的衰退,直到被小师妹第二次堵在客栈那次,就剩下抡王八拳了,反倒是发现自己的力气不小,百十斤的石桌子耍起来跟玩似的。 所以他一直在跟孙通废话,就是在琢磨这一架怎么打。玩技术他肯定是不行,只能走简单直接的路线。而横刀,是他最熟悉c也是唯一的兵器了,和后世的刀剑相比,这种刀身长刃狭,利于实战,是后世大名鼎鼎的东洋刀的祖宗。东洋刀以双手刀法驰名,招式简单直接,大开大阖,靠气势取胜,横刀的用法大体应该差不多,看起来很适合他。 把这些都想通了,安霖便不再多言,也不管孙通来势如何,只管双手举刀过顶,急冲几步一跃而起,使出吃奶的劲一刀劈下。 孙通既闻安霖大名,知是劲敌,自然不敢怠慢,一直对他保持着警惕。不过看这家伙始终就没有一副武人的样子,什么气势法度完全无从说起,还以为是他的慢敌之计,就更是不敢懈怠。陡见这货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蹦三尺高,直愣愣的举刀劈下,身体的躯干要害几乎全是破绽,于是想也不想本能的单刀直进,疾刺安霖下腹。 须知习武之人,最忌身体随意腾空。像安霖这般一上来就漫天乱蹦c身体必然失去支撑,即便招式可变,身体的重心也无法变化,对手很容易发现并牵引其重心,从而轻易得手。更何况安霖从无对敌经验,早早的把刀举得老高,全身上下的要害之处如同的少女般暴露无遗,如今只怕他刀还未劈下,就被刺得肠穿肚烂了。 按孙通的算计,他一刀刺出,安霖身在空中躲无可躲,只能回刀招架,重心必乱,自己就可以趁势抢攻,占得上风。谁知这个姓安的夯货跟缺心眼似的,对他这一刀全无反应,身体仍是一往无前的前冲,刀已举过最高点,正在全力劈下,把孙通吓了一大跳。想他一介寒门子弟,年及弱冠便官居校尉,在家乡堪称是寒门第一人,他们老孙家更把他看得跟命丨根子似的,虽然他打算不惜一切代价擒下安霖,可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谁愿意以命换命?孙通毕竟经久战阵,百忙之中向安霖一瞥,一时间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怪不得这货对自己这一刀全无反应,人家眼睛闭得死死的,压根就看不着! 他哪里知道,安霖死都不怕,就怕这一刀不小心把孙通一劈两半,估计到时候他能把苦胆都吐出来,做上十年噩梦。他可没想到自己即将被一刀穿腹,只盼着孙通能赶紧架住这一刀,至于之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孙通很无奈。高手对决,大部分时间斗的不是武技,而是心理。在他看来,无论是安霖还是自己的这一招,目的都不是取了对手性命,而是在以搏命之势跟对手玩心理,逼对手弃攻就守占得上风。自己的这一手并没有错,错就错在没有对手无赖这货眼睛都闭上了,摆明了耍赖到底不肯相让。于是乎,孙通憋着一口恶气,撤刀上架。 “当”的一声脆响,两刀相击,火星四溅。双手刀,凌空劈,其力道何等之大,孙通匆忙间以单手刀,下击上,无形中吃了大亏,被这一刀震得连退出五六步,手臂直发麻。他刚想换口气挥刀反攻,谁知安霖一串小碎步逼至近前又是一蹦,而且蹦的比刚才还高,依样画葫芦又是一刀劈下,而且还是闭着眼睛! 安霖有苦自知,他哪里懂什么刀法?当初全靠下意识的神来之笔,现在只能靠赌,赌孙通不肯跟他这个钦犯拼个同归于尽,不顾防守全力抢攻。 孙通气得七窍生烟,双手持刀奋力向上一搪,只求荡开这一刀,自己也顺势一刀劈下,出出胸中的恶气。哪知那夯货不止是人无赖,力气也不比自己小,这一刀只是架住而已,自己又被震退好几步。 于是乎安子建安霖跟劈柴火似的一刀接一刀的胡劈乱砍,孙通孙大校尉跟受气小媳妇似的疲于招架绕着场子连连后退,围住道观的骑兵们眼见以往勇武无敌c从无败绩的孙校尉如此狼狈无不目瞪口呆,小七则是喜得眉开眼笑,不停的加油叫好,小巴掌拍得通红。 安霖这阵子眼睛也睁开了,也不怕做噩梦了——这姓孙的不错,刀刀架得住,他只等再逼得孙通绕个圈子,就收刀罢战,再摆个高姿态说些平分秋色不分上下之类的场面话,恶心恶心这姓孙的。哪知道他算盘打得好,孙通也不是白给的。孙通固然不肯搏命,只能挨他劈,可他毕竟是曾高中过武举第一,临阵交手经验丰富,既知站定了下风,早有应对之策。从安霖劈下第三刀开始,他就已经翻转了刀锋,以厚重的刀背搪架锋锐的刀刃,到如今,孙通的横刀基本完好,安霖的刀上则布满缺口仍不自知。而且大部分的缺口集中在刀刃正中处,最大的已达近寸许深。 眼见又将孙通逼至空场正中,安霖以为大计得售,再一次举刀过顶,甚至助跑了两步,左脚一点地,如踩了弹簧一般高跃当空,全力劈下时,两腿已劈成一字,全身力道贯于腰腹,可见这一刀之力。 孙通杀心已起,面对这必杀一刀,不进不退,反而身体一侧,双手刀转于身后,如棒球击球手一般反手向上一抡,大喝一声—— “杀!” 声至刀到,两刀凌空相击! 孙通这一刀正中安霖刀刃上最大的那个缺口,没有之前的那种“当”的脆响,而是随着一声刺耳的异响,安霖的横刀应声而折,孙通那一刀则余势不消,直取他的颈项。 玩大了!安霖一激灵,眼看着那把泛着冷光的刀锋离自己的脖子越来越近,照这架势自己的脑袋不飞出二里地才怪。就算自己没了脑袋崔判官也能认出来,可到时候再怎么回来啊?上回他刚穿过来那阵子,就是一身的伤不翼而飞,幸亏当时人差不多死个精光,就剩个小七还是个心比天大的,他胡言乱语还能糊弄过去。这回脑袋都搬家了,他再会胡诌八扯也解释不了啊,难道说自己是妖怪?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感觉到刀锋的凉意贯穿了他脖子上的汗毛——死了死了,别了大隋朝,别了小七,别了小师妹,别了宇文成乾下回再投胎,如果不是文武全能,他打死也不答应崔判官他胡思乱想着,感觉脑袋平平的飞出了近十丈,居然没落地! 他不可置信的摸摸脖子,脑袋还整整齐齐的安在上边,肯定还是原装货。莫非姓孙的突然信了菩萨收刀了?可看那家伙还在踉踉跄跄c立足不稳的样子,明明是用尽全力的必杀一刀抡了空。正当他莫名其妙,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身后转出一个老头。 “你是何人!” 孙通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脸面,就指着那一刀一雪前耻,结果却是这个老头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姓安的一命,他如何不恼? 那老头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白发白须,慈眉善目,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施施然上前打一稽首,刚要说话,围住道观大门的骑兵突然如分波斩浪般的被冲开一个缺口,一个脸上汗津津的美丽少女飞一般的穿过人群冲入场中,险些一头撞进老头的怀里。 “你这丫头,恁得如此莽撞!也不怕把为师一把老骨头撞散了架!”老头手忙脚乱的托住少女,又险些被她带来的一路烟尘眯了眼,颇有些狼狈,仙风道骨荡然无存,忍不住对着少女埋怨道。 少女满脸委屈的跺着脚,摇着老头的手撒娇道,“师父!你干吗要救他,这恶人作恶多端死有余辜,还屡次欺负于我,让他死了才好!” 说罢,还狠狠的瞪了安霖一眼。 “是你!” 安霖也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没完没了刺杀他的小师妹。 “无上天尊!老道方才听说,这位孙将军乃是屈突通屈大将军麾下?” 老道一看孙通双眼赤红的的冲过来要拼命,赶紧撇下还在纠缠不清的女徒和安霖,上前稽首问道。 “不错!你是何人,胆敢阻挠某家擒拿不法之徒?”孙通怒喝道。 “老道乃华山方外修道之士,往昔曾与屈大将军有过一面之缘。” 老道说着,不慌不忙的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露出一枚令牌,上书一个“屈”字,又道: “屈大将军曾言,老道他日若有急难,见令如面,必有相酬。这安霖安郎君乃是老道故人之后,老道可保他必非歹人,请孙将军明鉴,高抬贵手!” “这个姓安的是不是歹人某家不关心,某家只知道此人乃是朝廷通缉的钦犯c逆贼杨玄感之余孽!你若执意阻拦某家拿贼,便可视为同党,某家必诛之!” 孙通杀出了凶性,哪里还肯多言?眼见道观中又冲出几名道士围住老道挡住去路,便一声令下,近百骑兵缓缓策动战马,手中的长矛平平伸出,摆出了一副冲阵的架势。 老道跨前一步,高举令牌大喝道:“屈大将军令牌在此,尔等安敢抗命!” 骑兵们面面相觑,面露疑色,逐渐的止步不前。 “给我冲!一切责任由某家承担!”孙通仍在不死心的大声疾呼。 “嗬!这种大话你们大将军都不敢出口,你区区一介校尉也敢大言不惭!”既然撕破了脸,老道也不再客气,声色俱厉的斥道。 孙通暴跳如雷大声呼喝,骑兵们却不肯听从他的乱命,气急之下孙通只得单枪匹马的冲向一众道士。 老道大袖一挥,睬都不睬他一眼,身前却窜出两人,正是饶舌道士和一直跟着小师妹当跟屁虫的二师兄。只见二人视孙通舞得如同泼风般的横刀如无物,轻飘飘看似毫不出奇的探出手臂,就从缝隙中轻而易举的突破了重重刀浪,只一招便制住了孙通胸腹处的要穴。孙通一时间动弹不得,二人便拽住他的胳膊腿用力一掷,恰好将孙通庞大的身躯扔到了一匹空马上。 骑兵们见自家校尉无恙便不愿多事,簇拥着仍在叫嚷不止的孙通打马向南疾驰而去。 又在生死边缘打了一个转儿,安霖一时有些失神,小七抓着他的袖子大惊小怪他都置若罔闻,直到老道强拉着小师妹来到他的面前,他才缓过神来,赶紧行大礼拜谢救命之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论四有青年安霖的倒掉(上) “敢问道长仙名法号?何处修行?” 一边寒暄,安霖一边紧跟着老道往道观走去,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跟老道处好关系,省得那个小师妹成天跟他过不去,动不动就要拿小短剑捅他。 “老道华山孙不通。” 孙不通?这名字起得古怪,不过所谓高人大体都是这个德性,就算名字叫得不古怪,也得在别的地方把古怪找回来,反正就是不能跟正常人一样。 老道对安霖有些诧异的表情毫不见怪,笑道,“老道本来道号知玄子,修道日久方知道法无边,非人力可窥其中玄机。老道道号中这“知玄”二字不免有些自吹自擂c自高自大之嫌,六十岁后便连同弟子们都恢复了俗家本名。反正老道是庙小道浅没门没派,三清不收c老君不理,便就闲云野鹤的胡作非为了,倒让安郎君见笑了。” 安霖赶紧跟着客气道:“岂敢岂敢。敢问道长座下高徒尊姓大名?” 孙不通笑呵呵的拉过饶舌道士向他介绍道:“这是老道的首徒朱伯庸。伯庸这孩子心地不错,就是追随老道日子最久,学了老道一身的坏毛病,办事瞻前顾后c分不清主次,方才之事倒是让安郎君为难了。” 安霖见孙不通与朱伯庸同时稽首致歉,忙不迭的连连谦逊,避让不及。 孙不通又指了指嬉皮笑脸的二师兄道:“这是老道的二徒苏仲碌,这劣徒办事倒是稳当,就是性子顽劣不堪造就,让老道甚是头痛。剩下几位,是此处三清观的道友,老道的其他几个徒弟留在华山看家,倒是这位老道的幼徒” “不许说!”小师妹两手一叉腰,一脸的恶相,不许孙不通说出自己的芳名,“姓安的,咱俩的帐还没算完呢!” 这时众人已经进了三清观。孙不通向观内的道士告了声罪,把安霖请进了一间静室。 有道童入内献茶,待其退下后孙不通捻须笑道:“安郎君,老道与令尊乃是旧交,托大叫你一声安贤侄不知可否?” 安霖忙躬身应道:“道长请便,无须过问晚辈。” 孙不通收起了笑容,肃容道:“方才老道略观贤侄面相,发现颇有怪异之处,老道一时竟然参详不透。如果贤侄不见怪,老道想再参详一番,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好说好说。”这个孙不通长得慈眉善目,言语间和蔼可亲,跟个广州老军医似的,一点也不像个坏蛋,让安霖很放心。 孙不通的右手小指切上安霖的腕脉,居然切了一炷香之久还在蹙眉凝思,而且一指不够上两指c三指,就差拿手抓了。好容易他放开了安霖,却长时间的继续捻须不语,让安霖觉得自己好像得了绝症似的。 “道长,我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他试探的问道。 “喔,那倒没有。”孙不通又沉思片刻,有些为难的说道,“贤侄,老道有一些话,颇有冒犯之处,不知当讲不当讲。” “道长尽管直说,晚辈没有那么多的毛病。” “那好,恕老道直言。贤侄的脉象不浮不沉c不急不缓c节律平稳,乃是平脉之相,贤侄身体健康强壮,自当不必挂碍。然则老道以内力试探贤侄的奇经八脉,竟如石沉大海无踪无迹,贤侄方才可曾感觉身体有何异常?” 异常?除了跪坐这种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的坐姿让他欲仙欲死之外,唯一的异常就是肚子有些饿了 “可见老道苦修六十余载的那点可怜的内力对贤侄来说连轻风拂面都算不上。如果让老道解释这种情形,只能是贤侄身负绝世内功,远远胜于老道的修为” “怎么可能!我要是真有这样的本事,还能被你徒弟打得落花流水?”安霖断然否定。 “那倒也是。可是除此之外,恕老道薄识短见,不知该如何解释如此异象。不过,一年之前曾有一陇右世家子弟遭雷劈昏厥不醒,其父曾邀老道前去诊治,那个少年的脉象倒是与贤侄颇为相似”孙不通慢吞吞的说道,一手捻着胡子似乎仍在思索着什么,眼神却不时飘向安霖,像是在打量一个怪物。 “我可没遭雷劈哈,就被你徒弟劈来劈去了,难道你徒弟是雷公托生的?” “呵呵,贤侄说笑了。我那女徒儿从小被骄纵惯了,连老道也奈何不了她,幸亏贤侄手下留情,否则她少不得给老倒惹出一场dà á烦。不过话说回来,小徒初涉江湖出手没轻没重,击中贤侄那一掌使了七成力,不是老道自卖自夸,中者即便没有筋断骨折,怕是不休养个一年半载的也起不得身。可老道看贤侄脉象如常,身体健壮,毫无病态,贤侄可是有缘得遇良医国手相救还是另有奇遇?” “没有,哪有什么奇遇。我被你徒弟打得吐血三升昏迷不醒,然后昏着昏着就醒了至于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安霖被孙不通问得有些心慌,只能信口胡诌。 “哦。”孙不通也不追问,继续捻须沉吟。良久,才慢吞吞的说道,“贤侄可知今日与你交手的那个校尉的来历?” “晚辈还是不清楚,只听说他是屈大将军麾下的校尉,好像叫孙通?” “这个孙通,老道倒是略知一二。此人雍州人氏,佃户出身,六岁时因灾破家,其母其姐卖身为奴抵债,其父活活饿死。孙通流落至长安乞讨为生,经历种种不为人知的机缘巧合之后,被屈突盖收为义子。此子天生聪慧兼之肯下苦功,至十七岁已是文武皆能,名满京兆。三年前被荐应举,文试第二武试第一,轰动一时,被誉为国朝年青一代中的第一人。” 孙不通对这孙通的履历如数家珍,让安霖有点莫名其妙。 “那又如何?” “唉,贤侄有所不知。”孙不通面带难色,似有难言之隐,却只是婉转的提醒道,“魏晋以来,朝廷取材不出世家门第,即便本朝高祖文皇帝废除了九品官人法,当今天子又开科考c取进士,到头来做得了官的,十九还是门阀世家子弟。即便是侥幸得中的寒门庶子,也不得不依附于世家门下。唯这孙通,仗着天赋异禀,少年成名,完全不将世家放在眼里。年轻人得意轻狂些也就罢了,此人却立誓终生与世家道不同c不为谋,与他那义父屈突盖竟是一般无二。而且,此子对贤侄颇有芥蒂,今日那必杀的一刀未必就是无因。贤侄日后再遇到此人,务必加以提防在意。” 安霖本就是不死之身,所以对今天孙通险些一刀要了他的小命并不太在意,而且对于这位提前了一千多年就就具备了阶级斗争观念的先知先觉者颇感兴趣,所以对岳老道的话有点不以为然: “我又不是什么世家子,又没想跟他争权夺势,怕他作甚?” 孙不通欲言又止,半晌苦笑道:“那只怕是老道一时多事了。只是老道修道近七十载,虽不敢说有多少道行,却也大致算得,这孙通必是贤侄来日之大敌。” 安霖听了这话,也有些惊疑。毕竟生死一回,他也不敢随便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口出妄言。正要继续请教,却见朱伯庸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叫道:“师尊,三师弟来了,请师尊移步老君堂有要事禀告,很急!” 朱伯庸话音未落,他的身后便挤过一人,一身的灰布麻衣破破烂烂c脏污不堪,一张颇为俊秀又有些贼眉鼠眼的面孔更是肮脏得不堪入目。此人一头扑倒在安霖脚下,抓起他的袖子便开始嚎啕大哭。 孙不通只是瞅了一眼便跟着朱伯庸匆匆而去。安霖却认出来这个哭得满脸鼻涕眼泪c正在拿他的袖子当抹布使的家伙,正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c应该早就死掉的安寿,据说是他的书童。 安霖犹豫了好半天,觉得还是不能忍,一大脚把安寿踹开。忍着恶心抬手瞅了瞅,发现这件衣服没法要了。 “安寿啊,你不是跟着贵叔吗?发生了什么事情?”安霖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 安寿趴在地上,一边抽噎一边答道:“那日小的与郎君分离不久,贵叔便让小的独自逃生。小的身在奴籍,哪敢在公人前露面?只能昼伏夜出,在荒野间流浪,幸亏那位华道爷捡到小的,否则小的就得被活活饿死啊!郎君,您千万不能再扔下小的,无论生死,小的安寿绝不离开郎君一步!” 安寿的话说得安霖很是心酸,顺手把那件脏了的衣服扔给他,又笨拙的好言安抚了半天,安寿总算安静了下来,抓起几案上的点心猛吃,看来真是饿得不轻。 “安寿啊,你也知道你家郎君那个失忆了,以前的事情都记不清了。这些天我被人家追杀得那个惨啊,更惨的是压根不知道这都是咋回事!小七就是个糊涂蛋,现在可算遇到你这么个明白人了,你赶紧给我说说咱家的事。” “郎君都想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的全部!” 安寿伶牙利嘴,说得倒也清楚。 安霖,十六岁,京兆华阴县人氏,是华阴第一富户安海的独生子。安海少年时外出行商,中年暴富后回乡置业,几乎把半个华阴的田地商铺都纳于名下。不仅如此,安海在家乡搭桥铺路c修庙办学,还拿出大笔资财创办“积善堂”,收留因战乱天灾流离失所的鳏寡孤独,老病皆有衣食所养。华阴县内乃至整个京兆郡,提起安海,无论贫富贵贱无不称道,就连那些眼睛长到脑瓜顶上的世家子弟,都不知何故愿意折节与安海这个商贾相交。京兆太守亲赠“造福一方”匾额,并向朝廷举荐,要不是最近朝廷上下事端频出c焦头烂额的,说不定安海已经获了官身c集财权名于一身了。 安海原配夫人刘氏,生产安霖时难产而死。这些事都是安海在外乡时的事情,安寿也是听说而已,只知道安海再未婚娶,仅此一子,视若掌上明珠。安霖自幼聪颖过人,三岁识字,五岁能诗,八岁入县学,十岁上下便以诗词歌赋做得花团锦簇名闻乡里,十三岁便被称为“华阴第一才子”,县学以“文才秀美”荐为“举人”,应试秀才科。谁知安海突然间不知中了什么邪,多少官宦世家子弟求之不得的好事,居然视之如同洪水猛兽,请辞举人不说,居然还要替儿子退学。县学的严老夫子闻之大怒,跌跌撞撞杀shàng én来,两个老头一通大吵,差点抡起王八拳,直到县令亲自出面说和,才达成妥协——学没退成,举人却是说破了天,安海也不答应。 安霖六岁时随护院武师习武,十岁拜因伤归乡的前左骁卫越骑校尉杨守成为师,习学马步骑射功夫。至十四岁艺成,弓马娴熟,尤擅使一杆重四十余斤的马槊,可驰马一槊连穿四木人而犹有余力。于是相同的故事再度上演,杨校尉爱才心切,以“膂力骁壮,可任之以爪牙”为由向左骁卫大将军府举荐安霖从军——你安海不让儿子当文官,那从军应该不反对吧?要不这孩子还能干点啥?不就废了吗?再说,军府一声令下,那就是军官了,那可不像举人说辞就能随便辞掉的。 谁知杨校尉自以为有了张良计,安海却自有过墙梯。安海似乎打定了主意非得毁掉儿子的前途不可,先是暗中通过关系找到大将军府官吏,赠以钱帛美婢,再明里寻数名亲族子侄从军,并向右骁卫赠送百名健奴为役夫。结果,安霖军官没当成,安海倒是又收到大将军府的类似军民鱼水情的匾额一块。至于杨校尉气没气死安寿就不知道了,因为他已被安海列入拒绝往来的黑名单,安家庄方圆数里内拒绝其靠近半步。 于是乎,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允文允武前途无量的安霖,如今成了不文不武事无成的二世祖。曾经伏案苦读过的子史经集被安海一股脑当成柴火塞进了炉灶,曾经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刀枪剑戟,被安海回炉再造制成了农具人人都说安海中了邪,可是人家置业经商做善事样样如常,对于种种非议置若罔闻。再加上安海财雄势大,善名显于乡里,旁人除了说三道四却也无可奈何。 对于自己的这个身份,安霖还是很满意的。富二代兼准官二代,吃喝不愁花用不尽,还不用管它什么军国大事,世界hé pg更跟他八竿子打不着。至于崔判官说的什么世界毁灭不毁灭的事情,安霖可不着急。且别说那是几百年后才要操心的事,就算只有几十年c几年,安霖也不着急。要知道,拖延症可是他上辈子就没治好的绝症。 至于安海的古怪作为,安霖更是求之不得。什么诗词歌赋啊,现代诗他倒是能做出几首来,说到古体诗,除了抄袭古人,他也就是“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举头擦把汗,低头接着干”的水平,还不把严老夫子之流气出心梗来?什么马槊啊骑射啊,也就是在电视里见过。他自己练过的,第六套广播体操算不算? 不过那个正版安霖在前十几年打下了一个好底子,文武全才,小有名气,进可谋一官一业,退可养一族一家。就算按照现在的安霖一向坐吃等死的性子,也可保一生无忧,算是古代的四有青年了。 想到这里,安霖简直都快忘了凄惨的现状,很快乐的点点头,说道:“嗯,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些。这两年我都在做些什么呀?还有我这伤是怎么回事?” “这个”安寿明显有点迟疑,抬头偷瞄了安霖一眼,立马神情坚定c立场鲜明的答道:“郎君您这两年除了偶尔去县学应卯之外,广交八方良人义士为友,游学四方,学以致用。咳扶助妇幼,惩恶扬善,仗义疏财,资助地方发展” “我呸!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当郎君的不要脸,你这个当下人的更不要脸!” 正当安寿拍马屁拍得口沫横飞天花乱坠,安霖听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就被一个声音宛若黄莺出谷又咯嘣溜脆的小丫头非常不和谐的打断。 不用瞅安霖也知道,对他的态度经常在冰火两重天间不断变换的,除了小七还能有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论四有青年安霖的倒掉(下) “小七啊,我今天没得罪你吧?话说得这么狠毒多伤人心啊!”安霖十分委屈。他这些天经常听到小七抱怨他以前如何作恶多端c如何的欺负她,可问题这些事情跟他这个冒牌货有半毛钱关系吗? “哼!”小丫头小瑶鼻翘得高高的,小嘴鄙夷的撇了撇,对安霖一副装可怜的做派不屑一顾,把一个大食盒重重的搁到几案上,便扬长而去。 安寿此时已经吃了个半饱,有了些精神头,便一边利索伺候安霖用餐,一边体贴的安慰道:“郎君不用理她!这个小七一向不知情不识趣的,连小的都看不惯她。郎君您是不跟她一般见识,要是放在以前家里,早就把臭丫头一顿板子打死了” “别这么说,咱家现在就剩下这几口人相依为命了,还有什么可争可吵的。”安霖饿坏了,一边吃饭一边制止了安寿愈发没边没沿的马屁。 安寿自然唯唯称是,安霖又问道:“小七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 “郎君您别听那个丫头胡说八道,小的对您是忠心耿耿,跟您说的句句是实。”安寿继续谄媚的点头哈腰,瞎话说得面不改色气不喘。 “说老实话!”安霖不高兴了。 “这个”安寿似乎有点害怕,又似乎有点不习惯郎君现在的态度,犹疑了半天,但是身为下人早已渗透到骨子里的服从性,还是让他开了口,“郎君您真的想知道?” 从安寿夹杂着马屁和文过饰非的絮絮叨叨中,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青年在安霖眼前缓缓的倒掉 在神奇老爹安海抽风似的横加干涉之后,安霖不但学业无成而且仕途无望,在这个年代,等于断了正途。既然不能入仕,反正安家也不是什么诗礼传家的世家大族,子承父业做个商贾虽然低贱,却也不算出格。但是安海宁可自己四处奔走日夜操劳c年不过四旬便已两鬓斑白,也不让儿子插手自家的产业。于是乎,原本习文练武惜时如金的安霖,彻底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二世祖。年少多金又有大把的时间无处打发,安大郎君很快就成了一枚四处是缝的蛋,狂蜂浪蝶蜂拥而来。 安霖喜欢跟一群狐朋狗友吃吃喝喝?好——安海盘下了县城里最大的“醉仙楼”,从京师请来名厨亲手为儿子打理美食。儿子又好上了路边摊小食店?好——安海几车铜钱撒下去,县城里的小食店一夜之间全都姓了安:安海这是怕儿子吃坏了肚子,又没时间一家家的检查食品安全,干脆全都买下自己派人管着放心,反正也没几个钱 儿子最近又混迹于青楼夜不归宿了?安海有点发愁,传闻近来青楼花柳病高发啊,万一儿子染上一想到这安海就毫不犹豫的跑去人市,买下四个年轻貌美的小丫头给儿子当侍女。结果没消停两天,安霖照钻青楼无误,派人一打听,原来儿子偏好熟妇 安海大汗 可安海再设身处地的替儿子想想:儿子自幼失去娘亲,莫非是想寻找母爱一念及此安海倒没立马给安霖找来十个八个后妈,而是快马加鞭二赴人市,买来四个已婚妇人换掉那几个小丫头送进儿子房内。这回儿子在家老实了一阵子,安海的心刚放下,儿子又钻青楼去了。 安海绝望啊,使人再去打听,原来儿子偏好的,是有风情的熟妇安海一咬牙c再一狠心,无视亲朋好友的鄙夷,把一张老脸扔出华阴县,摇身一变成了县城最大的妓院“苏三家”的东主,而且把儿子喜欢的窑姐统统买来,除了儿子概不接外客,楞把这个华阴县欢场恩客心中的圣地变成了安霖的私人专属会所。这下子儿子安全了,安海放心了,欢天喜地的做生意去了。 至于说安霖肌肉膨胀c精力过剩今天揍了张家小子,后天调戏了李家娘子,初一偷了老王家的鸡(你说这不纯粹是闲的吗?),十五又踹死了老刘家的羊,这还算事吗?医药费c误工费c车马费c青春损失费什么的你要多少?什么一贯?安家给十贯!王家丢了五只鸡刘家死了两头羊?安家统统死一赔十!也就是当地民风淳朴,加上安海在家乡广做善事,街坊四邻乃至官府哪个没得过安海的恩惠好处?所以看在安海和钱的份上,安霖横行乡里作恶多端倒也没惹出多大是非,偶尔有个别堵住安家大门等着碰瓷的泼皮无赖,也多被捕快武侯什么的热心给打发了。 dà á烦倒也有。一个是安霖在“醉仙居”跟一伙外乡客抢座位。人家外乡客坐得好好的,安霖非让人家滚蛋,外乡客初来乍到哪知道你安霖是哪根葱,自然不让。于是安霖就兴高采烈的跟人家打起架来,劈刺钩挂——安霖使出他杨师傅当年驰骋疆场杀敌无数的功夫,打得一众身粗手笨的外乡壮汉东倒西歪哇哇大叫。安霖越打越高兴,拿胡床当马骑,嘴里还“咴咴”的学着马嘶,把根支窗用的短棒当马槊使,脑海里畅想着自己当年校场上一槊连穿四木人而犹不止的飒爽英姿,顺手一穿,这回倒是只穿了一个——不过是真脑袋。 得,玩出人命了,安大郎君也把自己玩进了大牢。不过没关系,安海为儿子高难度擦屁股的高光时刻又到了——安海连夜钻进了县衙,第二日又飞马跑进了京师。待到县尊开堂审案的前夜,安海再入县衙内堂,交给了县尊一封书信——安寿信誓旦旦的说是一位在朝廷上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的亲笔求情书信。然后安海又进了大牢,先找到儿子,再去找被同时拘押的原告,商谈至天光放亮方才离去。 于是第二天开堂,原被告众口一词,双方因琐事争执而斗殴,安霖只是旁观而未动手,死者是被安寿的同事——马夫失手打死。于是县尊从善如流,判决马夫因过失shā rén,流一千五百里杖一百;安霖御下不严致使奴仆犯法,笞五十。不过据安寿说,最后挨了那五十下竹板的,是安寿的屁股。 两天后,人们看到那几个外乡客赶着四辆大车离开了县城。除了一辆车上载着一具棺材,剩下三辆大车都被压得沉甸甸的,两头驴子拉着都费劲。至于那位可怜的马夫,安寿很是羡慕的告诉安霖,马夫倒是真被流放出一千五百多里去了——高密郡安丘县,那是马夫的老家。如今马夫不但被安海除了贱籍放了良,还给他买了一百多亩地,娶了一个漂亮的娘子,与之前为人奴仆的身份已是天壤之别。弄得一时间安家上下百多号奴婢日夜巴望着郎君再搞出几条人命,自己拼了小命也要挺身而出忠心护主,替郎君顶包。 于是安霖众望所归的继续惹祸。一日他在宅中撞上了一个侍婢,不知哪股邪火上身,安霖直接将人家拖进房内推倒法办,事毕没事人似的扬长而去。本是黄花闺女的侍婢倒也烈性,直接投了井。按说安大郎君推倒了一个侍婢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毕竟是搞出了人命,挨顿板子还是少不了的,弄不好还会徒个千八百里什么的。安海闻讯,如同危机g一ng guān的绝世高手,连官府都未惊动,火速开出了放良文书,将侍婢全家几口人除了贱籍,同时拨出别院一幢c良田百亩c钱帛两车彻底堵住了小娘子家人之口——安霖的又一场牢狱之灾在老爹的手里再次化险为夷,波澜不惊。 安寿说着,安霖听着,渐痴呆,渐疯傻,渐石化他死而复生,阴间走一遭,迎头撞见一群不正经的神仙,回头又玩了一回穿越,再被人追杀得屁滚尿流,这些正常人想都不敢想的经历他都经历了接受了。可是捡到这么一个思想前卫c走在时代的不知哪头c却又坚定顽强的不走寻常路c彻底的不靠谱不着调c不把儿子调教成天下第一大混蛋死不瞑目的便宜老爹,让他的三观彻底混乱了。虽然前世他早早就成了孤儿,可他相信,无论前世今生还是古往今来,全世界当儿子的谁也别见过的旷世奇爹,被他赶上了! 我上辈子是造了哪门子孽?还是我到底积了几辈子德,才摊上这么一爹——安霖是真心分不清了。 “那个我惹了这么多祸,爹爹他动了什么家法没有?”安霖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有。阿郎视郎君如掌上明珠,从小到大没动过郎君您一根手指头。”安寿恭恭敬敬的答道。 看来我爹是个君子,不动手的。安霖自我安慰道:“那爹爹少不得要教训责备我了?” “没有。从小到大阿郎没对郎君说过一句重话。”安寿继续恭恭敬敬的答道。 安霖无语了,对这个便宜爹他是彻底理解不了,也不知道该再问点啥了。 “那个跳井的侍婢,郎君一定不记得她了吧”安寿一如往常在他面前低头塌腰,满脸谄媚又有点献宝似的没话找话。 “哦。”安霖的大脑方才开足马力c疯狂的运算解析着那一道道看来无解的伦理题c哲学题c社会学题c政治题c经济题如今有点过载,有即将当机的先兆,所以安寿的话直接溢出内存了。 “呵呵,她就是小的没过门的娘子。” “什么!你你你我我我” 安霖一激灵,险些一头栽倒,他彻底语无伦次,说得不会话了。 “哎呦,郎君您别急啊,小心身子,您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安寿手忙脚乱的扶住安霖,满脸的关切一点也不像假的。 “你不恨我?”安霖惊疑不定的望着安寿。 “恨您?怎么可能呢?”安寿一脸的不可置信,“小的卖身给安家,连这条命都是郎君您的,何况一个没过门的娘子?小的跟着郎君,郎君吃的喝的玩的乐的,哪样小的都能跟着沾点光,这份享受和体面咱们安府上下哪个下人赶得上?再说了,那个‘苏三家’的沈姐儿,那身条儿c那脸蛋儿c那在榻上讨人喜的可人意儿,要不是郎君您打赏给小的,小的今生今世也无缘享用啊!那个黄毛丫头算什么?郎君您真是多心了,只要郎君您保重身子,龙精虎猛的闯过如今的险关,小的做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啊!” 看着安寿那满脸的谄媚又一副忠心耿耿的无耻样子,安霖的大脑彻底当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娃娃亲 孙不通随着朱伯庸匆匆走进老君堂,就见一个二十多岁c长得精明干练的道士迎了上来,口称师尊大礼拜见,正是华山三徒华叔闲。 孙不通有些不高兴的呵斥道:“老三,你们师兄弟中间数你最稳重踏实,所以为师才派你在家中留守。这才几日工夫,你就急三火四的跑下山,家里万一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华叔闲脸色有些微红,惶恐道:“师尊教训的是。徒儿执迷于俗务而荒废修行,导致道心不稳行事不谨,辜负了师尊的重托,是徒儿的错。只是连日来堂中收到传书达数十封之多,徒儿勉力支应下来,还是有数桩不敢自专又拖延不得,只得下山请师尊定夺。” “那你说说看,何事如此紧急?” “第一桩,近日太子右内率c钜鹿郡公柴慎派人赶赴河东,为其子绍求娶唐国公三女秀宁,据报唐国公虽未当场应允,但是颇为意动。” “哦?京师里的那帮家伙难道对此无动于衷?” “徒儿要禀报的第二桩事情便与此有关。陛下调查杨氏遗藏之事一直无果,近日有传言说此事怕是与安家大有关联,京师中的各大家一边秘密调查安家,一边对柴氏求亲之事冷眼旁观,怕是起了乱中取利之心。” “哼哼!一群逐小利而忘大义之徒真是不足为谋!还有什么事情一并报来!” “是。一桩是蒲山郡公已经秘密潜入东郡,不日将被迎上瓦岗;一桩是瓦岗之主翟让的胞兄翟弘近日下腹遭到重创,怕是不能人事,据说翟让暴怒欲狂,蒲山郡公也颇为尴尬” “三师兄你说什么?哈哈哈!三师兄一到就有好消息,我最喜欢三师兄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材高挑的美丽少女破门而入,雀跃着扑向华叔闲。跟着她进来的还有一脸苦笑的二师兄苏仲碌。 华叔闲一见小师妹如同见鬼,身形如同鬼魅般的一闪便窜到了几步之外,让小师妹一扑成空。 “你竟然敢跑?你想造反吗?”小师妹没有得到抱抱立刻翻脸,冲着华叔闲娇嗔道。 “小师妹,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我把驴子送给你,你保证一年之内不骚扰我的!”华叔闲满脸通红,语无伦次的嚷道。 原来小师妹在华山上称王称霸,欺负得众师兄抱头鼠窜欲逃无门,偏偏三师兄华叔闲不吃她这一套,还没少收拾她。小师妹冥思苦想c百般观察,终于发现了三师兄的弱点所在。那就是三师兄在异性面前很害羞,哪怕是个半老徐娘甚至是丑妞肥婆飞他一眼,他都能脸红半天。 那为啥三师兄偏偏对如花似玉的小师妹不假辞色?须知在华山众师兄眼中,小师妹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c熟得不能再熟了,自然不能当作寻常女子论处。而且这丫头自小就是个霸王龙般的存在,哪有个姑娘家的样子?谁又把她当成个小姑娘看待了?小师妹想不通这点又气不过,脑子一抽抽就决定对三师兄投怀送抱c“肉身布施”,动辄求抱抱。这下她彻底把三师兄打败了,不惜忍痛献上爱驴才求得一年平安,却不知羡煞了多少无宝可献的师兄弟 “一年就没剩下几个月啦,再四舍五入一下,这个保证就过期啦!”小师妹向来是不占理就耍赖,又开始对三师兄蠢蠢欲动。 “气死我啦!你们当为师死了吗?”孙不通满腹的心事被几个徒弟搅和得乱七八糟,气得大叫。 朱伯庸c苏仲碌和华叔闲赶紧向师父致歉,小师妹却被骄纵惯了,这点小场面哪能镇得住她,还把矛头对准了孙不通的胡子。 孙不通被女徒纠缠得没法子,左躲右闪的护住一捧长须,还欺软怕硬的教训起了苏仲碌:“老二,为师在会商机要大事,你竟敢偷听!” 苏仲碌郁闷的翻了个白眼,无奈的拿手指了指红通通c亮闪闪,还大了一圈的左耳。 “唉!”老君堂内的老中青众道士均是一声长叹。 “老三,你立即回山,然后让老四带着老六和老七赶赴东都,看住那些东西万万不得出了差错!再让老五带着为师的这封信去瓦岗交给蒲山郡公。” “是!师父。” “老大,你去收拾一下东西,明日随我往京师走一趟。那群势利小人几日不敲打,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蠢事!” “师父师父!让徒儿跟你去京师吧,大师兄就是个空心大萝卜,打架还是我在行!” “女娃儿乖,师父去京师不打架c只吵架。论打架老大不如你,论起来吵架咱们华山上还就你大师兄能搬得上台面。”(大师兄无语问苍天中) “那我多无聊啊,三师兄我陪你回华山玩吧!”(三师兄怨念满大地中) “乖女娃儿,听师父的话,跟你二师兄护送安家小郎君走一趟河东。”(二师兄生无可恋中) “什么?让我护送那个恶徒c淫贼c白痴c商贾子?那我还不如去自杀!咦?我自杀干什么?我现在就去一剑砍死他!” “哎哎——快拦住她!乖徒儿啊,你对安家小郎君多有误会。凡事眼见未必是实,此人不但家世清白,背景更是深不可测,只是为师当前不便明言,不过你们两家可是世交哦!还有世人皆云唐国公三女乃是女中豪杰c巾帼不让须眉,你不是一直不服气吗?这次去河东,你尽管去跟她打一架,打破她的脸蛋都不要紧,为师给你撑腰!为师处理好京师之事后便去与你们会合,为师保证,到时候一定解决好你父亲的那些事,让他再也不来烦你!” “这样啊,那我倒不妨捏着鼻子走这么一趟。不过,师父你一定要说话算数哦!” “算数算数,为师就算为了这把胡须,也不敢说话不算数啊!” 片刻后,安霖所在的静室。 孙不通与安霖对坐,安寿在自己郎君的身后侍立。 “安贤侄,老道本打算请贤侄在此盘桓休憩几日,不想事情有变,不得不请贤侄明日便动身,往河东走一趟。” “道长,您能跟晚辈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安家会被官府通缉c为什么我会被追杀c为什么中间有这么多古怪,现在您又让晚辈去河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贤侄莫急,事情的前因后果老道会交代我那二徒讲给你听,就算有些事情不方便说的,等贤侄到了河东一切也会真相大白。好了,咱们还是先说说河东之事。贤侄的这趟河东之行,并不是老道之意,而是受令尊所托。贤侄可还记得,当你尚在襁褓之时,令尊就给你定下了一门婚事?” “啊娃娃亲还有这事?安寿?” “回禀郎君,确有此事。孙道长,我家郎君因伤失忆,以前的事情大都记不得了。” “呵呵,无妨无妨。本来呢,贤侄三年前就应该成亲了,只是因为一些小变故才一直拖延至今。你的那位丈人最近不知怎么的发了急,来信催促婚事,又赶上安家遭了难,总不能把人家新娘子迎进门然后跟你一起逃难吧?所以还是你去一趟比较好。你丈人一家现在暂居晋阳,所以令尊才委托老道送你北上河东。” “道长,不知家父如今何在c身体是否安好?” “呵呵,令尊安然无恙,只是不方便露面,贤侄尽管放心。” “既然如此,晚辈明天就出发去河东吧。” “如此甚好。这是婚书,贤侄一定要收好,切莫私拆,直接交给你丈人就好。至于行程之事,老道那二徒和女徒将一路护送贤侄前往,待老道处理完一些私事,也将赶赴晋阳,喝贤侄的一杯喜酒。” “啊!她也去啊?那我还有活路吗?她可是刺杀过我三回啦!” “贤侄放心,小徒顽劣呃,老道已经嗯,已经教训过她,她必不会再与贤侄为难。” 孙不通一走,安霖就抓住安寿,询问娃娃亲的事情。 安寿想了半天,才答道:“这是郎君两岁的时候定下的婚事。那年阿郎在外经商,无意间救下了一个落难贵人的性命。当时这位贵人的娘子正在怀胎待产,为了报答阿郎的救命之恩,便与阿郎指腹为约,生男则与郎君结为兄弟,生女则为夫妻。结果这位贵人的娘子生下了一个闺女” “呃,我这位娘子的样貌品性如何?还有我的老丈人是谁?” 安霖对娃娃亲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很不以为然。不过在这个年代这种事他也说了不算,所以还是很关心他这位未来的正室夫人的底细。 安寿答道:“三年前小的随阿郎和郎君在东都见过这位小娘子。那时候小娘子年不过十二,不过也能看出是丽质天生c百里挑一的美人坯子。不过似乎跟郎君有些性情不和,您二位一见面就吵,吵完开打,您被挠了满脸花,小娘子被您推了一个跟头。再见面又打最后郎君被打跑郎君您是怜香惜玉,没跟她一般见识罢了,不过两位阿郎就很是尴尬了,本来两家见面是准备择期成亲的,结果闹了个不欢而散。之后这场婚事就一直拖着,年初听阿郎说今年一定要把婚事办了。哦,对了,小娘子家姓李,看样子应该是个官宦世家。不过他们家和咱家一样行事很低调,小的也不清楚他们的家世底细。” 河东郡c晋阳c姓李c官宦世家,这到底是谁家的闺女啊?跟晋阳沾边还姓李的安霖只记得李渊他们家。不过现在是大业九年,他记得这阵子李渊还跟着杨广东征c蹲在怀远镇看粮库呢,之后好像还要镇守弘化,担任晋阳留守那是几年之后的事了。 安霖心中忐忑,想偷看下婚书,犹豫了好久又改变了主意。转世以来的日子他过得步步惊心,让他不得不小心谨慎,能不多事还是少给自己找麻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恶搞之战(上) 九月的关中,秋老虎正在肆虐,天气热得如同下火。直射的阳光蒸腾起一热浪,没完没了的扑面而来,拼命压榨着空气中最后一丝水分和生机,让路上的行人如同路旁的草木一样,蔫蔫的像是离了水的鱼。 在这样的季节c这样的天气,承平已久的关中人,早早的躲进了一切可以遮阴避暑的所在,把田事c官事c职事和管他什么事,都统统扔给了田主c上官c老板c还有老天。毕竟在这日头底下晃晃就可能中暑,还谁有心思管这些破事? 就在这连狗都不肯挪窝的时节,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出现在了空无一人的官道上,车后边还跟着一马一骡一驴。马是一匹高大雄峻的大黑马,驴是一头遍体灰毛c只有嘴巴和四蹄雪白的小灰驴,大黑马和小灰驴背上都空无一人,缰绳被一个骑在一匹大青骡上c年约三旬c相貌平庸憨厚如老农的道士攥在手里,正是二师兄苏仲碌。那辆宽大结实的双轮马车上,被烈日烤得无精打采的安寿斜坐在车辕上充作车夫,而安霖c小七和小师妹都钻进马车里躲阴凉。 不过安霖此刻的滋味一点也不比在大太阳底下暴晒的苏仲碌和安寿好受,原因无他,车上的俩妞都跟他有仇。 小七这丫头压根就是个没主意的。自打跟小师妹混熟了以后,就翻脸不认郎君了,把跟安霖一路逃亡c相依为命培养出来的那点感情抛到了爪哇国。小师妹看安霖不顺眼,师父又严令不许她动手动脚,她就使用语言攻击。小七听得有趣就也跟着乱,不停的向小师妹控诉安霖以前如何的作恶多端c如何的欺负她c调戏她。小师妹跟小七同仇敌忾,对安霖的观感更加恶劣,俩妞不停的对安霖恶语相加,变着法c换着料的控诉c指责乃至训斥他,就差拿巴掌扇用脚踹了,你说他的感觉能好吗? 这都控诉三天了,俩丫头也快没词了,于是拿安霖的长相说事。 其实安霖也一直觉得自己的长相有问题。 他的这具身体,目测身高大约一米七五左右,在这个年代还算得上高大。不过小身板就惨了点,一看就是瘦弱型,六块腹肌肯定没有,细胳膊细腿的摸上去没有二两肌肉,但是奇怪的是力气倒不小。不过这些都在正常范围之内,问题都出在他那张脸上。 他一个十七岁的小男人,却长了一张标致的瓜子脸。而且皮肤白皙嫩滑,一双峨眉淡扫之下,两只水汪汪c扑闪闪的桃花媚眼勾人魂魄,再加上端正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双唇——这副面相,要是长在女人脸上,那绝对是丽质天生难自弃的ji p尤物c是红颜祸水c是绝代佳人。可偏偏长在男人的脸上,那成了什么?是不用化妆的京剧花旦?还是原装正版的泰国特产?反正不管是什么,对安霖来说,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悲剧。以至于他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别属性了,还养成了动不动就在自己的胸前胯下乱摸的坏习惯 前世的安霖,相貌平庸,属于那种扔在人群里就是天然背景的路人甲,他还很是羡慕过那些帅哥美男。这回好,出落成一位绝世佳人了。要是搁在前世,混混娱乐圈当个小鲜肉啥的还算是个资本,再不济参加个什么快男c超男,哪怕他只会学驴叫唤,也能毫无悬念的闯关晋级,成为千万无知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可是在这个年代,花样美男似乎没啥市场,没看那些不一定有他长得漂亮的兰陵王c狄青之辈还得戴张iàn ju上阵杀敌c否则连自己人都会嘲笑他们吗?这种中古荒蛮的年代,雄性激素的分泌旺盛与否似乎仍在一定程度上主宰着男人的社会地位和异性吸引力,白马王子没有黑马王子受欢迎 比如说现在,那两个跟他仇深似海的小丫头就在损他: “哟哟,小七妹子你瞅瞅,你家郎君那对桃花眼比你还媚呢!” “是哦,我的眼睛就是大了一点,姐姐你的眼睛长得那么秀气,可也没郎君的好看。” “哼!这家伙长了一副女人相,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喂!姓安的,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我怎么不是男人啦!” “哪个男人长得小白脸桃花眼的?” 安霖再也受不了了,蹦出了马车,大吼道: “早晚有一天让你知道哥有多爷们!” 一路上日出而行,日落而歇,宁肯热死也不肯再坐车的安霖像条狗似的舌头伸得老长,领路的苏仲碌偏偏跟做贼似的绕过了途经的所有大城不入,只捡些小镇村落歇脚。昨夜更是选了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地宿营,害得安霖险些被无处不在的蚊虫咬成了猪头。 对于安霖的不满和抱怨,原本幽默诙谐c这一路上却变得沉默寡言的苏仲碌只一句“你是逃犯”就把他打发了回去。眼看着脚下这条原本可以并行三四辆马车c笔直宽敞的官道愈发的蜿蜒c破败,路旁的行道树c农田c村落渐渐的让位于荒山野林,再不见人烟,自称关中方圆八百里尽在腹中的安寿也搞不清身在何方了。安霖倒是安之若素,反正一路向北早晚走到河东,走哪条路他才懒得操心。 又走了数日,脚下的路越来越窄,有的地方仅容一辆马车堪堪而过,后来干脆时断时续,马车通过得艰难无比。终于有一天苏仲碌告诉他们如今应该到了韩城,好算找到北的安寿对此提出质疑,认为应该出潼关经东都一路北上,皆是宽敞易行的大道,省时省力又省心。安霖对此表示赞同,提议安寿不如去问问坐镇潼关和洛阳的屈大将军和越王杨侗,看人家给不给他这个逃犯开出过关文书,安寿才不再唧唧歪歪了。 又过了两日,已是行至黄河河畔,按安寿的说法,他们应该从龙门渡过河,只剩下不过半日的路程。两人正说着,突然发现前头的山谷里腾起一阵烟尘,大青骡子颠颠的跑了回来,正是在前方探路的苏仲碌。 “赶紧上山!马车藏起来!”苏仲碌还离着老远就开始大声示警。 “发生了什么事?碰到截道的啦?”安霖不敢怠慢,在安寿和小师妹的帮助下把马车赶到了路旁一个平缓山坡的深草中,又解开了驾车的驽马,才拽住刚跑回来的苏仲碌问道。 “前方三里有两队人马对峙,情况不明。咱们还是先躲躲,等安全了再走不迟。” “我去看看!” 安霖来到这个世界尽被人追杀了,现在有别人杀来杀去的给他看这种好戏他岂能错过?他兴致勃勃的牵过大黑马,就要翻身上马去也 “郎君郎君,我也要去!”身后闪出小七那张粉嘟嘟c白嫩嫩的小脸,一双大得吓人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一刻钟前这个死丫头还在损他呢,现在扮成这副鬼样子用脚后跟猜也知道是装的。 可是安霖气归气,小七的糖衣炮弹该吃还得吃。他温柔款款的把小七拽上大黑马坐在自己身前,然后一手执缰,一手抚住小七绵软的小腹,笑道:“小七乖,郎君保护你。” “郎君郎君,我也要去!”安寿也努力做出一副可怜状,眼巴巴的看着安霖。 “滚犊子!老老实实的留下看家!”安霖恶狠狠的甩下一句,头也不回跃马绝尘而去。 “郎君!你答应过不丢下我的” “男人说的这种话,连最蠢的女人都不信,你居然信了,老道真是服了” 苏仲碌无奈的俯身将吃了一肚子灰的安寿拽到自己的骡子屁股上,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然后便控着缰绳等候小师妹。她骑的那头小灰驴不知何故发了脾气,走一步退三步,小师妹正在跟驴较劲。 大黑马风驰电掣,很快跃上了一座小山,山下峡谷中呈现的一切,顿时让他如醉如痴。 安霖前世最爱看古代战争大片,什么《角斗士》c《勇敢的心》c《天朝王国》c《特洛伊》c《赤壁》呃,最后那个无视。那些杀气冲天的战阵c冷兵器碰撞穿刺c盔甲武士碰撞厮打c血肉飞溅的场面让一向有些胆小的他非但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血脉贲张c兴奋得不能自抑。而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阵仗或许没有那些大片宏大,但是那凛冽迫人的杀气c身临其境的紧张刺激以及一个个真实可见的士兵即将投入生死搏杀的真实感,让那些耗费亿万制作的电脑特技,显得是那样的呆板无力。 奔涌咆哮的黄河之上,几条大木船和更多的羊皮筏子载浮载沉c不断穿梭于两岸之间,将成百的士兵送上西岸的渡口。渡口之上,已经聚集了数千衣色c旗号都很杂乱的士兵,排着不甚整齐却很密集的阵型,手持长短不一c看不清型号的u qi,对着西侧的峡谷严阵以待。 与他们对峙的,是一队只有数百人的骑兵,排成并不紧密的三列横队。与对面那些紧张备战的杂兵不同,这些骑兵们显得有些散漫,统一标配的长槊大多还挂在鸟翅环上,不少人摘下了头盔扇着风凉,彼此交头接耳,不时爆出哄堂大笑声。更有些油滑的,干脆偷偷脱离了战阵,牵着马躲进了山脚下的阴凉处。而带队的那名将军则更是夸张,干脆盘着腿坐在草地上,手里捧着本不知道哪弄来的破书,正摇头晃脑的看得入神。头盔扔在一旁,衣甲半解,战马则在十几步外静静的啃着青草。 那队看上去似乎是在野外歇宿的骑兵,不用看旗号,只看那身土huáng sè的衣甲,安霖就知道这是大隋官军,而对面的则必然是从河东流窜过来的所谓义军。 “三百对五千,嗯,河对岸还有两千多。”苏仲碌和小师妹也赶到了,开始好心的给这位压根数不清人数的小白解说了一句。 “半渡而击啊,怎么不半渡而击?等菜啊!” 虽然安霖身为朝廷重犯,前一阵子还被这伙官军的同袍追杀得惶惶如丧家之犬,但是相对于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所谓义军,他还是从感情上倾向于官军。眼见官军人少势弱,忍不住大喊大叫的支起招来,结果只招来苏仲碌和小师妹的两双大白眼。 “还半渡而击!对岸的贼军跑了怎么办?白痴!”还在跟那头不肯老实的犟驴作斗争的小师妹一边忙活,一边忍不住呵斥道。 “跑就跑呗,战争的首要目的是取胜,其次是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就算骑兵强于步兵c官军的装备c训练非贼军可比,可数千贼军毕竟是背靠死地而战,骑兵难以发挥机动优势,要想全歼何其难也。就算是胜了怕也是惨胜,不划算,嗯,不划算。” 跟这帮古代土鳖相比,安霖起码是看过战争大片c还上过军事网站的,纸上谈兵那是头头是道,起码让苏仲碌陷入了沉思。 不过小师妹就没这份觉悟了。就算是有,她也不屑于认同安霖这位恶徒c淫贼c白痴和商贾子:“你也就耍嘴皮子能耐吧?有本事下去比划比划呀?就是个赵括,哼!” 安霖被这个无理辩三分的妞儿噎得一愣,怀里的小七突然两眼冒星星的看着他:“赵括?小七听过这个名字哎,好像是个大英雄啊!郎君你好厉害哦!” 安霖一阵凌乱,搞不清这个小丫头到底是真萌还是腹黑,差点一头栽下马去。他顾不得边上笑得花枝乱颤的小师妹,闷声道:“小七,你再跟着乱,郎君带你去看金鱼!” 小七瞪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那表情真的很无辜 天气是真热,安霖估计快四十度了,那队大隋骑兵几乎都躲进了山壁的阴凉处,乱哄哄的早就没了阵型,唯有那位将军仍坐在大太阳底下读书读得兴高采烈。对面的贼军又渡过了千余人,似乎也是耐不住热,更被官军的散漫和无视所激怒,几个头领模样的家伙在阵前一阵吼叫,阵中便传出一片喧嚣之声,贼军逐渐排成一个数百人一列c厚约十层的巨大方阵,缓缓的向着官军压来。 眼见贼军压至不过里许,官军里边几个校尉模样的军官才招呼骑兵们整装列阵,又是一阵的人呼马叫,直到贼军进至不到五百步,才勉强排出一个跟刚才一模一样的松松垮垮的三排横队。而那位席地苦读的将军,总算好整以暇的爬了起来,抖抖手啊抖抖脚,再做个深呼吸然后胡乱系上拌甲丝绦,半歪不正的戴上头盔,手撮唇上打个唿哨,看那架势是在招呼他的马儿。 马儿似乎啃到了非常合它胃口的青草,听到唿哨,打个响鼻,继续啃,不鸟他,哼! 唿哨c唿哨c继续唿哨,马儿连响鼻的懒得打,继续啃,继续不鸟。 将军怒了,哇哇大叫着撒丫子冲向那匹就知道吃的蠢马,马儿终于感到害怕了,撒蹄就逃。一人追,一马逃,浑不似两军阵前一场血战在即,倒像是一场恶搞。别说山头上观战的安霖和小七等人几乎笑抽,那位将军手底下的兵们也乐得前仰后合,加油c起哄和口哨声四起,就连对面的贼兵们也跟着起哄架秧子起来,阵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松散起来。 总算在几名部属的帮助下,将军骂骂咧咧的骑上了马,还心有不甘的抽了几鞭子。此时贼军已经进至三百步以内。 将军策马在阵前转了一圈,噼里啪啦的对着他的兵臭骂一气,东倒西歪的骑兵阵型可算整肃了些。对面的贼兵正待高持兵刃准备接敌,谁知那位明显只是来搞笑的将军一马当先领着他的兵掉头就跑,一口气跑出五百步左右,继续骂骂咧咧的列阵。 贼军再进至三百步,官军再逃。如是者三,战场正好摆在了安霖他们所在山头之下。贼军大阵对面五百步外,三百大隋骑兵已经退至那座三面环山的峡谷尽头,再无退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恶搞之战(下) “冲!” 一个简洁的命令,一声如雷的嘶吼,数息前还是一个搞笑谐星的将军,仍是歪顶着盔c斜披着甲,右手却多了一杆丈八大槊,三尺长的槊锋迎着阳光闪烁着妖冶的银芒,直指前方。 在他的身后,变戏法似的擎起两面大旗,一面土huáng sè的大旗上书一个斗大的“隋”字,另一面则是一面鲜红的无字虎头旗。处于两面大旗顶端的旗枪同样前指,与将军的槊锋形成一个标准的品字形,像是一座信标,更像是一座灯塔,指引着身后的三百骑兵和三百柄槊锋,风驰电掣又义无返顾的冲向贼军的大阵。 五百步,马蹄声起,贼军大阵仍在缓缓前压。 四百步,马蹄声急,贼军大阵前排的士兵脚步逐渐迟疑,脚步未停的后排开始撞击前排。 三百步,马蹄震地,贼军大阵终于开始缓缓停止前进。前排的士兵在头目的呼喝声中,杂乱的举起削尖了顶端的长木棍。 “弩!” 将将冲至敌前二百步的骑兵随着这声号令,单手擎出身后的短弩,弩箭前指,根本无需瞄准,一小片弩箭组成的乌云便撒了欢儿似的挣脱出弩机,恶狠狠扎入前方密集的人群,迸出一片血花,掀起一片惨嚎,引来一片混乱。 “转!” 一百步,将军的令声又起,一柄槊锋和两柄旗枪组成的灯塔几乎在刹那间向右转折了九十度,紧随其后的三排骑兵横队像是被火车头拖拽着的车厢般的随之转向,与贼军大阵平行奔驰,冲向峡谷南侧的山壁。 贼军莫名c惶然,头目似乎不知道该发出何种命令。 “斜转!” 距南侧山壁不足百步,自从开战就变得惜字如金的将军第一次发出了多于一个字的命令。在领先三骑的带领下,骑兵们左转四十五度,向着贼军大阵边缘与南侧山壁间不足五十步宽的缝隙笔直冲了过去。 “又要跑?”山头上的安霖惊呼。 贼军头目似乎与安霖冥冥中小白相见略同,大声呼喝着“他们要逃,转向!转向!”之类的命令,大阵南缘的贼军开始乱哄哄的向山壁冲去c打算填上那个不算大的空隙,中间的贼军也开始你推我搡的转向,而北边的贼军离得较远,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傻呆呆的跟没事人儿似的站着卖呆儿。 贼军大阵终于乱了。 “转!” 又是一声如雷怒吼,三柄锐锋构成的车头再次向左转折九十度,拖拽着由三百名疾驰的骑兵组成的列车,以四十五度斜角碾入了已经乱成一团的贼军大阵。 领头的将军仿佛是一台威力巨大的推土机,丈八大槊上下翻飞c左扫右领,三尺长的槊锋轻易的穿透了贼军的木甲c竹甲c还有更多的只有一袭布衣裹身的贼军躯体,收割着一条条的生命,在密集的人群中速度丝毫不减的杀出一条血肉胡同。紧随其后的两名掌旗兵仿佛对身畔的战场和敌人完全无视,只管紧擎起两杆大旗,旗枪指向将军冲锋的方向策马疾驰。掌旗兵身后的三百骑,如同闯入盛宴的饿汉大肆饕餮,对不时落马的同伴视如罔闻,已是杀红了眼。 数千贼军被三百大隋骑兵直冲入方阵中央,几近崩溃。醒过神来的头目终于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又是旗语又是擂鼓c后来干脆召集百余亲兵齐声呐喊,终于让位于大阵北侧c直到此时还在看热闹的贼兵回过神来,开始向中央靠拢。片刻工夫之后,大阵的中腹逐渐变得厚实起来,眼见着骑兵的冲阵速度不复当初。 冲杀声c嚎叫声c呐喊声c鼓号声以及锐器入体或是磕碰到一处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将军的口令早已被淹没其中。倏忽间,紧随将军身后的两柄旗枪又是一个九十度的转折,随即便引领着身后的骑兵向着阵北企图增援中路的贼军空隙处斜冲了过去。因为此处的贼军正处于移动之中,队形比较松散混乱,所以骑兵获得了冲刺的空间,很快就杀出一条血路,不足半柱香的时间便从贼军大阵的北侧冲了出来。 从安霖所在的山头俯视下去,贼军原本密集庞大的方阵里,从南到北隐y xg成一个巨大的“v”字形的c由倒伏的尸体c零碎的残肢和滚地哭嚎的伤兵所组成的血色沟谷。沟谷两侧还能站立的贼兵们,或魂不附体c或呆若木鸡,对头目们的呼喝命令置若罔闻,一些胆小的甚至已经偷偷的往后退,随时准备跑路了。 而那群土huáng sè的骑兵门已然是满身血色,还剩下二百余骑。他们缓缓的退到五百步开外,相互裹扎伤口c整拭衣甲c重装弩箭,准备着再一次的冲阵。 “好一个智勇双全的将军!”山头上的苏仲碌看得心神俱醉,抚掌而叹。 “有吗?我倒觉得应该冲完射,射完跑,再射再跑。把自己堵在死胡同,再冲两趟人死光了,还玩个屁啊。” 安霖本能上感觉到这个不再搞笑的将军很危险,又找不出理由,便信口胡柴,胡乱指摘,结果招来小师妹的大白眼。只有刚才险些吓昏过去的小七不屈不挠的继续送给他一个崇拜的笑脸,安抚了一下他受伤的小心灵。 歇息了半柱香功夫,二百余骑兵在那个时精时傻的将军带领下再次冲锋。不过这次他们没有再玩那种转来转去的高难度战法,反倒是安霖的乌鸦嘴显了灵,骑兵们真的玩起了冲了射,射了跑的游戏,反复数次,杀伤了数百贼兵,骑兵们也终于再次退到了绝地。 贼军虽然还在气势汹汹的大军压上,但是情况也有了变化。交战半晌,损兵千余,现在胳膊腿儿俱在的不过四千,杀敌尚不过百。这个战果让贼军的大小头目们自然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将对面那一小撮骑兵生吞活剥。后排的贼军损失不大,尚能按照命令进退,而前排的贼兵早被方才的血战吓破了胆,不少还带着伤却仍被驱赶在前,明显是又要当了炮灰,不免士气低落,磨磨蹭蹭的半天迈不开一步。 二百多大隋骑兵面无表情伫立在山壁绝地之下,除了偶尔马匹发出的响鼻c踏地的蹄声,竟是毫无声息。 贼军渐近。五百步c四百步c三百步,堪堪逼至二百步,骑兵阵前的将军突然挥了挥手,执掌无字虎头旗的掌旗兵突然掏出一支号角,鼓足腮帮吹了起来。 呜—— 三面环山的峡谷是个绝好的天然扩音器,悠远绵长的号角声在峡谷中拔然而起,穿过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何事的贼军,向山谷外传去。 不一会儿,山谷外便传来了回应。那是大片腾起的烟尘和隐隐渐近的蹄声,千余名身披土huáng sè衣甲,手持制式长槊,打着斗大的“隋”字旗的骑兵,蜂拥而来,杀向贼军后阵。 “赢了!”苏仲碌鼓掌长笑,“以偏师慢敌,以散漫轻敌,以机动穿插乱敌,以力穿敌阵挫敌,以游射扰敌,以绝地哀兵激敌,以伏兵合击歼敌,此等统兵之将,天下能有几人乎?” “不过是欺负贼军无g一ng nu罢了。”安霖冷冷的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安霖总觉得自己跟那个将军死活不对付。隋军在这名将军的统帅下,确实最大化的发挥了自身优势c几无破绽的取得了胜利,可他就是不爽,连带着对苏仲碌也很不客气。 苏仲碌倒是毫不在意,呵呵一笑便罢。倒是小师妹不依不饶,非要安霖说个清楚明白。 山脚下,贼军阵型已溃,除了一部分被骑兵们分割成几个小块尚能维持片刻,剩下的大部分四散逃命,被四条腿的骑兵任意宰杀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毕竟连安霖这个军事小白都明白,一旦步兵失去了密集阵型的掩护,在骑兵眼里就是群待宰的羔羊罢了。 可他就是不爽。本来一开始他是站在隋军一边的,可是现在隋军赢了他又不爽,莫名其妙的非常的不爽,以至于他失去了看热闹的兴趣,跟怀里的小七扯了几个不荤不素的段子,逗得没啥心眼的小丫头笑个不停,便要策马下山回车队去了。 “不好!贼军来也!马车!安郎君快走!”苏仲碌突发的一声大喊,吓了安霖一跳。他向山下望去,只见渡口上数百贼军拥着一面破烂的大旗,引导着大部的溃军向着北面的密林冲去,还有一股约莫三百余人的贼军,趁着官军被大部溃军吸引,爬过小山,向着安霖他们的来路逃跑,不仅即将堵住了他们的退路,没准还会正好撞上藏在不远处的马车。 “快跑!” 安霖招呼一声苏仲碌和小师妹,打马就跑,堪堪在贼兵堵住去路前冲了出去。他刚刚松了一口气,怀里东张西望的小七突然大叫起来:“姐姐!姐姐被堵住啦!” 安霖一惊,勒马回望,好悬被气个半死。 原来小师妹骑着驴本来就跑得慢,那头倔驴还在犯着倔劲儿,一步不肯走只在原地打起了磨磨,捎带着苏仲碌被贼兵堵了个正着。贼兵们费尽吃奶的力气才甩脱了追兵,刚松了口气,就被这两位莫名其妙窜出来的“伏兵”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竟是个娇滴滴的漂亮娘子和一个看上去蔫了吧唧的农夫,贼心一热竟想顺手牵上这只香喷喷的肥羊,结果自然是双方大打出手。 这场乱糟糟的群殴中最显眼的当然是刚才还蔫了吧唧的苏仲碌,但见他长袖飘飘,脚踏乾坤,翻掌为阳,俯掌为阴,一抬腿不阴不阳一身道家真传的掌法让他打得那叫一个仙气四溢,让人忍不住赞叹这般打法只应天上有,人间几回闻?而且人家不光是打得漂亮,看起来也是威力十足,凡是靠近身畔三尺之内的贼兵无不被他扔得漫天乱飞。 可惜老苏的这一套也就是看上去很美而已。 被他揍飞的家伙落地之后打两个滚,拍拍身上的灰,把自己从脑瓜顶打量到脚底板,一物不缺半个零件不少,少不得就有些纳闷。不过贼兵毕竟是贼兵,头脑简单也有好处,不管三七二十一操家伙再上就是。所以劳德诺尽管打得惊天动地满天飞人,身边的贼兵却是越打越多。时间久了,仙气打成了臭汗,飘飘大袖扯成了烂抹布,又是咳嗽又是喘,又从半仙退化成了个半老头子。 半老头子再怎么不济也能大扔几头活人,而那边的小师妹更牛。也不知道她是搞哪样儿,居然倒骑在那头倔驴上,还死倔着不肯下驴,手里拿着两把小短剑,左一剑仙人指路,正中贼兵甲左臂曲池穴,留下一分长的小伤口一枚,出血两毫升。右一剑金针渡劫,更是教科书般完美的命中贼兵乙得右腕阳池穴,同样留下半分长的小伤口一枚,出血一毫升。被吓了一跳的贼兵甲乙相互瞅了瞅,有些奇怪的挠挠头,又不堪其痒的搔了搔手臂上的小伤口,然后继续大叫着“抓小妞”的口号前赴后继。 这两位大高手忙活了半天,小师妹耍完了一套华山秘传的雁回剑法,给周围贼兵的胳膊腿上的各种穴位认了个遍,留下小记号无数,累计失血超过五十毫升。苏仲碌那头的收获比较大:三个贼兵崴了脚脖子,两个闪了腰到了最后似乎所有的贼兵都对这个半老头子的兴趣超过了大美妞,围攻者甚众,因为他们发现满天乱飞其实挺好玩的 这就是护送我的高手?安霖看傻了眼。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力不能支的小师妹终于被一脚踹下了驴,一把柴刀横斩而过,一缕青丝便纷纷扬扬的随风而落,小师妹吹弹得破的脸蛋上,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冒出了一滴鲜红的血珠。 安霖怒了! 敢动我的女人! 安霖上辈子没女人,这辈子除了怀里这个还没得手的小七,比较熟的就小师妹一个。尽管小师妹脾气臭,下手黑,动不动就把他揍得死去活来。但是毕竟还是跟他同行的女人,简称他的女人。 敢动安霖的女人,就等着承受安霖的怒火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大杀四方 “贼子休得猖狂,看某家来取尔等狗命!” 安霖怒火万丈,策动大黑马,一手环住小七,一手拔出腰中横刀 咦,横刀呢? “小七,我的刀呢?” “马车里哪!” “我的刀为什么会在马车里?!” “小七想吃梨,可是不想吃皮,找不到削皮的刀,就用郎君的刀喽。” “”(气急败坏状) “”(天真可爱状) “臭丫头,我早晚得被你害死!” 安霖骑着马,身着一袭白色丝质轻袍,一手搂着个害人的小妖精,一手下意识的挥着把并不存在的削水果横刀,怎么看也不像要取谁的狗命,倒像是去送死。 两个手持尖头长木棍的贼兵近在咫尺,美滋滋的等着安霖自己送上前来穿成肉串。也许是上天慈悲,也许是佛祖保佑,更可能是崔判官怕安霖又去找他的麻烦,反正一棵碗口粗细的歪脖树上伸出了一根粗如儿臂的横枝,正在安霖的触手可及处。顾不得那么多的安霖顺手去拽那横枝,这玩意怎么也能抵挡几下。 曾经,安霖想要一把横刀,但是那把横刀却躺在一大堆粘糊糊的果皮果核中慢慢生锈。 现在,安霖想要一根树枝,结果他却得到了一整棵歪脖树! 一颗碗口粗细的歪脖树,半死不活,叶枯枝疏,但毕竟也是长过两丈c重逾二百斤,被让两个傻妞气得狂化的安霖当成了流星锤在脑瓜顶上乱抡一气。片刻后“咔吧”一声脆响,横枝折断,整棵树直直的飞将出去,将那两个还在等着捡便宜的贼兵撞出几丈远,眼看着筋断骨折,再也活不成了。 后边的贼兵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忙着围攻华山两大高手,顺手捞个压寨夫人回去。眼见一匹骏马绝尘而来,马上一个眉如远山c眼若桃花的“大ěi nu“怀抱着一个脸有稚气,娇俏可爱的小ěi nu又主动送shàng én来,不仅感慨命运无常,真是苦尽甘来,福有双至啊。 贼兵甲:“抓住她们!要活的!啧啧,这个大妞最漂亮。” 贼兵乙:“什么大妞,明明穿着男装好吧。” 贼兵甲:“蠢货,有钱人家的妞都流行这么穿,真是没见过世面。” 贼兵乙:“果然,这脸蛋,这身段,果然是个大美妞啊。” 面对一大群不怀好意冲过来的贼兵,赤手空拳的“大美妞”安霖没有选择,只得俯身再度抄起那颗歪脖树。可这玩意单手抓不住,双手抡当狼牙棒使怀里又有个小七碍事,只得将错就错,把歪脖树在脑瓜顶上抡两圈,朝着贼兵密集处扔了过去。猝不及防的贼兵又被砸倒好几个,剩下的呼啦一声四散逃开。 安霖一招得手,乐此不疲,纵马将那棵歪脖树捡了扔c扔了捡。歪脖树所到之处,贼兵们沾到死c挨着伤,就连苏仲碌也是仗着轻功了得才逃过了池鱼之殃。 好容易挨到小师妹,那棵歪脖树早被摔得四分五裂再不成形,刚逃开不远的贼兵们又在蠢蠢欲动。安霖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扯过小师妹的衣领往马后一扔,也不管苏仲碌的死活回马就跑。 “我的驴!我的驴!”身后的小师妹大叫。 驴!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你那头倔驴!安霖被这傻妞搞得气得差点抽过去。眼瞅着贼兵越追越近,那个没义气的苏仲碌跨上骡子自管自的窜出老远,骡子屁股上居然还颠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安寿,急得冲小师妹大吼道: “有驴没你,有你没驴,你挑一个吧!” “让我去死吧!” 小师妹继续抽疯,还不忘照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安霖险些被这个神经病打下马来,又急又怒之下,对着那头仍在“虽千万人,吾啃草矣”的蠢驴狠狠的一拳打去,然后拨马而逃。 “昂——” 一声变了调的c高亢的c充满了愤怒的驴鸣拔地而起,惊得安霖一回头,只见那头白嘴白蹄c身形瘦小的倔驴赤红着双目,四蹄翻飞,速度竟是丝毫不弱于他胯下这匹千挑万选的骏马,斜刺里一头向着安霖撞来,竟是一副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真他娘的什么人骑什么驴啊! 安霖赶紧向左边一拽缰绳,将将闪过那头倔驴的神风攻击,结果人家一转身又是一头撞过来。情急之下安霖双腿一夹马腹,回手也不管是小师妹的还是大黑马的屁股,死命一掌拍下去。就听小师妹和大黑马一齐尖叫,然后小师妹拼命的挠他,大黑马倒还靠谱,四蹄翻飞c风也似的落荒而逃。 一马一驴,一逃一追,转眼间将那群目瞪口呆的贼兵甩没了影。安霖前拥后抱,马匹颠簸之下少不了前后厮磨。可他哪还有心思吃豆腐?就他这烂骑术至今还没被颠下马去简直就是奇迹,更别提那俩妞也不省心,一个在他怀里大呼小叫,另一个在他身后念念有词,还时不时的对他掐一把拍一巴掌什么的。 可算方向还没搞错,好容易跑到了地方,却一眼就发现马车有些不对劲,不但有被移动的痕迹,而且车周的草丛和灌木也被踩得东倒西歪,还留下了许多乱糟糟的脚印。 安霖情知有变,也不理会那头口吐白沫还在冲着他跃跃欲试的倔驴,抱着小七跃下马来,奔向先到的苏仲碌。 “怎么回事?” “安郎君请看。”苏仲碌把他拉到马车旁,伸手劈碎了车上的一只木箱。 马车上载着八个同样的木箱,里边装满了金珠玉器,都是安霖的便宜老爹给他成亲准备的聘礼。这只本应装满价值千金的宝贝的木箱,如今却盛满了一箱的泥土。 “所有的木箱都是这样。”苏仲碌说道。 小师妹不信,又劈开一只xiāng zi,果然都是如此,便不再动作,只是眼神怪异的看着安霖。 “不对劲,此地不可久留,快走!” 苏仲碌毕竟是个老江湖,率先发觉情形不妙,拉上还在发呆的安霖就想走,却是为时已晚。 小山坡下那条残破的小路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二十几个全身黑衣的蒙面大汉。山坡高不过十丈左右,坡势平缓,黑衣人毫不费力的爬了上来,离他们十几丈外呈半圆形将山坡上的三男两女围在当中。 “你们是官府的人?”安霖情知不妙,强作镇定地问道。 “官府?俺们堂堂好汉子岂能替狗官卖命?俺们就知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对不住了小子。” 一个明显是领头的独眼大汉一眼就看穿了安霖拖延时间的打算,也不废话,一挥手,二十多张弩丨弓从黑衣人们的背后拽了出来,烈日下闪亮的箭头齐刷刷的对准了安霖。 安霖背后一阵发凉。须知此时官府对弩丨弓管制极为严格,民间轻易弄不到一把,没看刚才那一场大战,好几千的反贼连一张强弩都没有。而眼前这帮强人,居然能做到人手一把强弩,由此一点便可知来路不小。这帮人要是一拥而上,安霖也许还能拼上两下,可弩箭这玩意他可不会躲啊?他拿手肘碰了碰擎出一根黑铁棍紧张对峙的苏仲碌,苏仲碌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嘟囔道:“弓还行,弩够呛。” 安霖又死马当活马医的瞅了瞅小师妹,小师妹这回倒是没给他脸色看,反倒是涨红了脸狠狠的点了点头,意思好像是说弩也没问题 安霖和苏仲碌一起翻了个大白眼。 躲在安霖身后的小七,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郎君,突然若有所悟的掉头跑回马车,钻进车厢一阵翻箱倒柜,颠颠的捧着一把横刀跑了回来,塞到郎君手里,然后满眼星星的等着郎君大发神威把坏蛋们砍得七零八落。 安霖瞅着这把还黏糊糊沾着些梨汁的横刀,哭笑不得。 “等一下,我有话说!” 安霖一边大呼小叫着,一边身子一缩,就想往后跑。 “射!”领头的黑衣人根本不搭理他,举起的右手用力挥下,二十多支弩箭应声离弦,眨眼间扑向安霖的面门和胸腹。 安霖前世在网上研究过古代g一ng nu的数据,一般来说手丨弩的初速大概在50米/秒左右。如今双方距离不过二十多米,也就是说在半秒钟之后,安霖就要被乱箭穿心。 半秒钟,眨下眼的功夫,很短。但是在时间的长河中,有时候,半秒钟很长。 山坡上五人中,安霖居中,还没来得及逃跑成功。左手小师妹,右手苏仲碌,身后躲着小七和安寿。且不说安霖压根不可能在半秒钟内逃出弩箭的射杀半径,就算能,他现在被四个人裹在中间,又往哪跑? 就在那个领头的黑衣人话音未落之际。 左手边一道青影突然扑向他的身前,两柄二尺青锋漫天舞动,华山雁回剑法中压箱底的防御大招“八方风雨”迎向扑面而来的箭雨。 右手边一道灰影后发而先至冲到安霖面前,一根黝黑的铁棒伸出,同样的“八方风雨”,同样的一往无前。 于是很有默契的使出同一招来见义勇为的苏仲碌和小师妹很不默契的撞到了一起,八方风雨顿时东扭西歪的成了八方漏雨而此时黑衣人的“射”字已出口,二十多支弩箭已经离弦。 时值午后,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灼烈的阳光当头炙烤着,蒸腾着大地上的每一丝水汽,眼前的山c树c人c箭像是隔着一道薄薄的水蒸汽幕,在阳光的衍射下微微扭曲着。 呼的一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撞作一团的劳德偌和小师妹头上掠过,挟着一股剧烈而灼热的罡风,冲散了眼前那道薄薄的汽幕,然后砰然砸向两人前面不足几步的地面,激起漫天的烟尘,也掩住了一片疾如暴雨般的“夺夺”之声。 就在东倒西歪的苏仲碌们在满天尘土中的咳嗽声还未响起之际,一个即不高也不壮的白色身影一跃而出,一手拎着一个木箱,以左脚为轴原地转了一圈,两只木箱随着离心力脱手而出。只听阵阵惨叫,三四个黑衣人被砸得筋断骨折,眼瞅着死得不能再死了。 转瞬间风云突变,所有人呆若木鸡。又见两只木箱飞出,又有三名黑衣人被砸飞出七八步远,躯体扭曲变形得不成样子。更有一个倒霉的,整个身子断成了两截,内脏c血污喷溅得满地都是。 此时烟尘已经开始逐渐消散,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那个豁然砸落在苏仲碌和小师妹之前c挡住了二十多支弩箭的巨大黑影竟然是一辆重达三百多斤的马车,而站在马车上c手拎两只木箱的白色身影,赫然就是刚刚还猥琐的打算临阵脱逃的安霖。 安霖两轮四只木箱抡出,干掉了八个黑衣人,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醒过神来。 那个领头的独眼大汉,早在第一轮木箱轰炸之下就被砸得身首异处。剩下的黑衣人失去了指挥,乱作一团,有七八个掉头就跑,剩下的还想一搏。重装弩箭肯定是来不及了,于是发一声喊,拔出腰间横刀,冲杀过来。 这边的苏仲碌和小师妹也回过神来,手持兵刃迎了上去。 安寿一头钻进马车底下,屁股撅得老高。 小七则捡起被郎君扔到一边的横刀,双手拖着c呀呀大叫着也跟着冲了过去。幸亏这个笨丫头没跑出两步就一跤摔倒,只顾着抱着腿哇哇大哭,倒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安霖甩出最后两只还算完整的木箱,然后就满地捡石头乱打。山坡上石头不少,安霖也不挑,大的如西瓜c小的也有碗口粗,那可是粘到死挨到亡,黑衣人没冲多远就被砸得受不了了,纷纷抱头鼠窜。 而苏仲碌和小师妹,还压根没跟他们交上手。 日头开始偏西,暑热却并未消散。草密树稀c几乎无遮无蔽的小山头上,十几具残破不堪的尸体横七竖八,血污脏器遍地都是,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招惹了无数虫蝇嗡嗡而至。 小师妹呆呆的立在半山,还摆出一副冲杀的姿势,却见那张往日里清秀中带着勃勃英气的面孔,此时却是一阵红一阵白。突然间她一声干呕,便委顿在地,苏仲碌赶紧上前扶住,却见她已经晕了过去。 那边厢安霖也是汗出如浆,四肢如筛糠般颤动,显然是脱了力。可小七还坐在地上没完没了的大哭,安霖只得慢慢的挪到她的身边,一边耐心安抚,一边查看伤势。小七这个没脑妞刚才玩自杀冲锋摔了跤,右膝擦掉了块皮,安霖吼来刚从车底下钻出来的安寿,要来水囊,冲掉伤口上的泥污。身边没有伤药,就嘱咐小七不要包扎也不要触碰,保持伤口干燥,这点卫生知识他还是懂的。 “安郎君,此地不宜久留,贼兵和官军都离此不远,还是速速离去为妙。”苏仲碌扶着刚醒过来c还是气息奄奄的小师妹过来说道。 “那该往何处去?” “此处只有这一条路。往前贼兵和官军怕还是乱作一团去不得,往回虽有强人为患,却未必一定碰得到。我记得离此往回十里有条岔路,说不得有村镇可以落脚,不如一试?” 安霖也没什么好主意,就由得苏仲碌。 夕阳西下,一马一骡一驴载着五人向着渐落的夕阳逶迤而去。 “我跟人拼命的时候,你死哪去啦?” 安寿一身是土,鼻青脸肿,滚得跟地老鼠似的,牵着骡子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扮可怜:“郎君,刚才小的本打算挺身护主,奈何被那溅起的烟尘迷住了眼,一头不知撞到何处就晕了过去。小的对郎君可是忠心不二天地可鉴啊,就算有人想动郎君一根汗毛,小的也必舍身护主死而后已” “滚犊子!你倒是真会晕,正好晕到车底下。”安霖毫不客气的打断安寿的胡说八道和连天马屁。安寿这一天来的作为他都看在眼里,却没真心责怪。这人哪,有什么本事办什么事,这货就算跟他吹的那样挺身护主了,也不过赔上条命,还能有啥用?他也没指望安寿办啥正经事,跟在身边吹个牛打个屁c端个茶送个水的也就行了。 真正让他气不打一处来的另有其人。 “我说老苏,你们华山派除了扔人就没教过你点别的?” “无上天尊,贫道来自华山,而非华山派。”苏仲碌跟自动纠错机似的不知几百次纠正安霖的口误。 “少扯这些没用的。你师父老孙到底是让你来保护我的,还是让你来玩杂耍骗钱的?” “安郎君,师尊命贫道与师妹护送居士北上,贫道自当遵从。然贫道乃方外之人,皈依三宝,守持杀c盗c妄c淫c酒五戒,亦不可破。”苏仲碌难得的一脸正经,朝安霖解释道。 “少来,你们道士又不是和尚,谁说不shā rén了?”安霖朝着还有些委顿的小师妹翻了个白眼道。 “大道本无形,修行非一途。贫道自持本心,本心即道心,一心纯真,上可通天,下能格幽”苏仲碌宝相庄严,口沫四溅,滔滔不绝的念起经来。 “得了得了,既然你不想伤人,还学武功干吗?省下时间多念两段经多好?” “非也非也。习武于己可强体护身,于人可匡扶正义c惩恶扬善”苏仲碌大概今天扔人累傻了,有化身唐僧的迹象。 “停停!你不打不杀,扔扔活人就能惩恶扬善了?” “贫道自艺成下山,与人交手四十三次,大多是路见不平,以武止恶,至今未亡一命c未致一残。每一战后,皆以道法教化,将作恶之人引入正途” “扯吧,我就看你扔人了,刚才你点化了几个恶人?” “刚才呃,太过匆忙,贫道忘了”苏仲碌的老脸难得一红,对着安霖郑重打了一个稽首,念道,“无上天尊,多谢郎君指正,贫道下次一定记得。” “还有你!” 安霖跟吃了枪药似的,又把矛头转向小师妹。 “我怎么啦!” 刚刚还有些委顿的小师妹闻言一跳三尺,差点从那头倔驴上蹦下来,像只好斗的小母鸡似的,距离骑在马上的安霖不过咫尺。眉对眉,眼对眼,呼吸可以相闻,撅嘴可以相吻不过人家才不管这姿势有多暧昧。 “这个” 安霖有点心虚,很不适应这种有些怪异的亲密姿势。慌乱间刚想驻马,结果人家小师妹压根没想放过他,跟机关枪似的继续喝道: “我怎么啦!你凶什么凶?” 嗯,肤若凝脂。嗯嗯,吐气如兰。嗯嗯嗯,心如兔撞这说的是安霖。 “呀!” 小师妹神经再大条,眼见着刚才跟条喷火龙似的安霖,眨眼间成了只安静的小白兔,那双贼兮兮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脸蛋,并有逐渐下移至胸口的迹象时,也觉出自己有些不妥了。不过小师妹就是小师妹,压根不管这一局面的形成跟自己有多大关系,羞恼之下只管一个泼风嘴巴扇过去,扇得安霖满脸桃花开,要不是骑在马上肯定能原地转上三圈。 揍完人,小师妹便一缩头重新安坐驴上,临了还不忘怒斥一句“登徒子”。 “我你!” 安霖憋屈,安霖委屈,安霖怒了。也不管女侠不女侠ěi nu不ěi nu,拿出方才力掷马车的架势,拖着两管飞扬的鼻血,催马向着那个神经病似的小师妹冲去。 “啊” 曾经用大巴掌差点拍死他,用小短剑差点捅死他,刚刚还用大嘴巴差点扇死他的小师妹,惊恐的看着满脸是血的安霖,黑漆漆的双瞳眼瞅着漫过一层水雾,刚才还红扑扑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然后两眼一翻,果断的晕了。 这是神马情况?难道老子练成了传说中的王八之气c能隔空shā rén于无形?安霖手足无措,瞅瞅自己的双手,再瞧瞧趴在驴上晕得不能再晕的小师妹,满脑袋问号。 “我师妹晕血” 眼瞅着小师妹有坠驴之险,苏仲碌赶忙窜过来一把扶住,一边给刚刚顺过气来的小师妹推宫过血,一边给安霖解释道。 “” 安霖无语,谁听说一天到晚喊打喊杀的小师妹居然晕血谁都得无语。 “那她拿大巴掌拍我的时候怎么就不晕了?” “不晕,因为没出血。”刚刚恢复了精神头的小师妹口气依然很强硬。 “”安霖继续无语,“那你拿剑捅我的时候怎么不怕晕?” “天黑看不着。”女侠答道,但是语气有点飘。 “”安霖快抓狂了,“那贼军和官军都杀得漫天飙血了,你咋还不晕?” 女侠不语,苏仲碌抢答:“我师妹短视(即近视)。” “那刚才在山上好吧,刚才你晕了。”安霖彻底被这朵奇葩小师妹征服了,故意凑过脸去说道,“姐姐,我劝您以后还是别用神马刀啊剑之类的大杀器了,还是用巴掌的好。上回你好悬没拍死我,这回又一巴掌,您瞧,到现在血还没淌干净呢!” 嘎——小师妹又晕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仙人跳(上) 一路吵吵闹闹,在天将黑的时候,五人终于见到了目的地。 岔路口,必然不是什么安全所在。所以在老江湖苏仲碌的建议下,一行人借着最后的天光,又急行了不到两里地天就全黑了,只得在一处山脚宿营。 这个年代可没有路灯c车灯之类的玩意,更别提所谓的官道也是时宽时窄c东扭西拐c坑洼不平的,就算突然冒出来深沟c大坑之类的大杀器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所以这年头除了极特别的情况,比如军队急行c官府拿贼c生了急病之类的,基本没有人敢走夜路,尤其是在有车马的情况下就更加危险了。 众人在路边一块还算平坦的空地上安置好牲口c点起了篝火,安霖又拎起横刀割来大捆的艾蒿驱赶蚊虫,忙活了大半天,可算是安顿下来。 然后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饿,好饿啊! 这一天下来除了早晨算是垫过肚子,然后就是走路c看打仗c被人打c跑路之类的各种高消耗运动,不饿才怪。现在安顿下来,更是饿得叔可忍嫂不可忍了。 “小七,把你的私货交出来吧。” 大家的吃食日用都放在马车上集中保管,自然都被强盗卷跑了,现在哪来的吃食?不过安霖相信据说曾在整座安府里藏满了零食的小七肯定是个例外。 “哦。” 果然,小七有些委屈的答应了一声之后,便在马骡驴身上东掏掏c西翻翻,一大票麦芽糖啦c枣儿杏儿梨子啦c肉脯蜜饯啦都被翻了出来,虽然七零八碎,却也能勉强充饥。 肚子里有了货,人就精神了。苏仲碌马上把在肚子里憋了半天的问题抛了出来。 “安郎君,你到底有多大的力气?” 也是啊,且不说安霖这货把棵两百多斤的大树当暗器抛来扔去的,就说那辆帮众人挡住弩箭的大车少说也有三c四百斤,这家伙说扔就扔出去了。更别提那些盛满泥土的木箱,怎么说也有好几十斤重,人家一扔就是俩,一出手就是三十多步了。 “这个嘛” 说实话,安霖也不知道他的力气有多大。记得他被小师妹刺杀的时候,近百斤的石桌子让他抡得跟风车似的,然后又跟那个叫孙通的军官打了回架,倒是劈得那货连连后退,可也不知道这把子力气算大算小。 安霖站了起来,走到一棵碗口粗细的树前。他前世看过《水浒传》,里边的鲁提辖倒拔垂杨柳的段子他还记得,鲁智深算是力大的吧?我也倒拔一个试试? 双手倒把住树干,身子紧贴上去,双足一踏c腰间一用力c双臂一环,大吼一声: “起!” 身后传来一片惊呼。 安霖脸红脖子粗,大树动都没动。 “起呀起!!” 安霖再用力,大树只是晃了晃。 身后观众的评论声传来了。 “郎君加油——”不用问,这是小七。 “这棵树太细,郎君懒得跟它一般见识”吹牛打屁,这是安寿。 “这棵树没于土中,拔出来少说也要七c八百斤的气力。”理性分析,这是苏仲碌。 “拔出来又如何?不过一莽汉罢了!”这是谁说的?还用问! ——你见过长得这么妩媚呃,这么英俊的莽汉吗? 安霖怒了,浑忘了刚才还足c腿c腰c臂逐步发力的科学方,双臂一箍声大吼c抡开了膀子—— 咔擦一声响,就见树干底部的泥土以肉眼可见间的速度裂开一道道巨大的缝隙。再一声吼,就听“嘭嘭”的闷响不绝,已经被拔得半露出地面的树根被纷纷崩断。再一声吼,安霖已将这棵足有三百多斤的大树高举过顶。最后一声吼,将其抛出数丈之远 “好神力!”苏仲碌大声喝彩,小七眉开眼笑,安寿更是谀声不绝,小师妹则是痴痴不语。 难道我是属绿巨人的,不发怒就没力气?安霖也有些呆,然后浑身一软,哎呦一声惨叫便跌坐于地: “完了,刚才白吃饭了,小七,再给我整点!” 关中大地的秋天就是这么古怪,白天能热死人,晚上能冻死狗。纵然点了篝火,秋寒露重的也让人难以入眠,小七就叫嚷着明日一定要找家客栈好好洗个热水澡,再买件新衣服。 安霖却一激灵,蹦了起来,叫道:“你们有钱么?” 众rén iàn面相觑,忽然间都动了起来,各自在身上翻翻拣拣。好一阵子之后,大家凑一块一数,好么—— 最有钱的是小七:一小串钱,一百一十文。最穷的当然是安霖:身无分文安寿有七十文,苏仲碌有五十文,小师妹有十二文。五个大活人,浑身上下就二百四十二文钱。 一路走来,衣食住行都是苏仲碌安排,众人自然不用操心这些小事,可如今,却成了要命的大事。 苏仲碌苦着脸叨叨着住店要多少钱c吃饭要多少钱c喂马要多少钱,最后的结论是这点钱再怎么省着花,也就够两三天吃用的。 “咱们要去河东的那个什么地方来着?”安霖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他要去啥地方娶媳妇儿,便去问苏仲碌。 苏仲碌翻了个大白眼。敢情这位大爷连去啥地方都没弄明白,不把他拐卖了真是对不起自己。 他哼哼唧唧的答道:“晋阳。” “哦对,是晋阳。”安霖毫不难为情,继续说道,“这一路不近吧?怎么也有几百几千里吧?咱们没有钱怎么去?” 苏仲碌被这位毫无常识的家伙搞得很无语,生怕他继续胡说八道下去,赶紧打住道:“贫道可以化缘。” “化缘?这几百几千里路咱们就一路讨饭过去?我可是要住上房c单间c独立卫生间c洗浴c大床房。吃饭要有鱼有肉有青菜,餐后有汤有水果有甜点,还要几套换洗衣物,要纯棉呃纯丝的。你再去搞辆马车,骑马太热。我还要” 安霖这一嚷嚷,小七跟着起哄,安寿跟着助威,就连小师妹也跟着心有戚戚气得苏仲碌干脆转过身去,决定这辈子都不再理睬这几个傻蛋。 嚷嚷了半天,可谁都知道就凭身上这仨瓜俩枣,要什么都是镜花水月,也就渐渐没了心气。关键还是没钱啊! “要不咱们拦路抢劫吧!” 安霖沉吟半天,终于想出来一个好主意。 苏仲碌继续不理他,小七没心没肺的表示赞同,安寿不管好恶自然是要赞同郎君的,小师妹可不干了: “我辈侠义中人,怎能行此腌臜龌龊事?你若敢行不轨,我必治你!” “我说姐姐,要不我跟你去要饭?啧啧啧!你瞅瞅,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要饭都不用化妆。” 安霖口中啧啧有声,对着小师妹指指点点。确实,小师妹身上的那件青色道袍早就被祸祸得脏污不堪,还被刮扯得丝丝缕缕的,要是再破烂点都能走光了。而她那张原本白皙粉嫩的脸蛋,也早就成了花猫脸。 小师妹大怒,本要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忽然脸色一红又顿住了,转过身去闷不做声。 安霖压根没注意到,眼珠一转,又道: “那我们不拦路抢劫了,我们去惩善扬恶,劫富济贫吧。” 苏仲碌撇了撇嘴,小七叫着“好啊好啊”,小师妹默不作声。 “好了,就这么定了,睡觉睡觉,明天早起!”安霖怪叫一声,翻个身,抓过小七的小手,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早起来继续赶路。这回可没有小七的私货了,只能饿着肚子走路,可算在中午时分路过一条小溪,众人才得以简单清洗了手脸c装满了水囊。 一路采拾到了零星的野果,却不足以充饥。就在安霖饿得叫嚣着要杀驴c跟小师妹吵得不可开交之时,探路的安寿突然叫了起来,却是前方远远的似有人踪。 安霖催马跃上路旁的小丘,手搭凉棚望去,只见前方一里地左右行来一辆马车,马车前后还有七八个人随行。 “打劫啦!打劫啦!” 安霖顿时兴奋起来,肚子似乎也没那么饿了。他打马冲下小丘,招呼过来苏仲碌和小师妹两大高手,就要奔向他的鱼肉青菜加餐后水果,还有大床房 “站住!不是说好了不抢劫的吗?”小师妹犹豫了一下,还是拦住了安霖。 “那咱们去惩恶扬善”安霖道。 “你如何知道那些人是恶是善?”小师妹毫不退让。 “那些家伙看上去就很恶嘛!”安霖满嘴胡诌着,那些人恶不恶他不知道,他就知道自己很饿 “如何证明?” “你真的要证明?” 安霖有些无奈,瞅了瞅目光不再那么坚定的小师妹,又拽过小七,在两人的耳朵边上嘁嘁喳喳了半天,然后就见小七雀跃欢呼,小师妹的脸色则是阴晴不定。 郑大彪,韩城县河阳镇人,是镇里有数的富户,家有良田数百亩,商铺作坊数间,奴仆雇工近百人。郑大彪有很多诨号,比如说“郑胖子”c“郑二升”c“郑大斗”c“郑八女”c“郑大善人”等等。“郑大胖子”是形容他的体型——身长不过五尺三寸(不到一米六),体重却有一百五十斤上下(隋斤,约等于现在的200斤),简直就是一座小型肉山,不过这里边也有郑大彪自己的无奈。在这个温饱仍困扰着绝大多数生民的年代,肥胖几乎就是财富乃至权力的象征(参见某国三胖),尤其对郑大彪这样的土财主来说,发了财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就是撑圆肚皮。叫他“郑胖子”跟叫他“郑财主”几乎就没区别,没看河阳镇首富的诨号叫“孙大胖子”吗?诨号比他多了个“大”字,体形自然比他大上一圈,财富也是多出一筹。 这“郑二升”和“郑大斗”其实是一回事。隋文帝开皇年间,改古斗三升为一升,而民间大户的田租大都仍按旧例收取每亩三升,导致佃户的负担陡增三倍。郑大彪在河阳镇是个外来户,又是新晋富户,为了吸引佃户,就定下了田租每亩二升,果然不愁没人shàng én来给他种地,却惹恼了当地的其他大户,联手官府要收拾他。吓得郑大彪赶紧用大斗收租,这样收上来的租子也就跟其他大户的差不多了,于是就得了这两个诨名,也成了当地的一个小小的笑料。 至于这“郑八女”说的倒是两回事。一是说这厮好色如命,有妾室十好几个。虽然官府规定“庶人一夫一妇”,严禁平民纳妾,可实际上谁管得着?你说郑大彪纳妾,人家郑大彪说那不是妾,是婢女,反正妾与奴婢在身份地位上本来也没啥区别。再说世风如此,但凡手里有俩闲钱的,少有不纳妾的,官府也是睁一眼闭一眼,除非是要找茬收拾你。 不过郑大彪的女人也着实多了些。什么青楼的红牌c插标的流女c漂亮的寡妇c还有交不上租拿来抵债的佃户女儿,只要他看上眼的基本都跑不掉。他的妾室早就不止八个,之所以叫他“八女”说的是他连生了八个闺女,就是没一个儿子。郑大彪一个外来户,钱财在当地人看来有些来路不明,自然观感风评不咋地,叫他“八女”不免包含着羡慕嫉妒恨等各种情绪,咒他生不出儿子。 “郑大善人”是郑大彪唯一喜欢的诨号。这个诨号的来历是三年前河阳水患,官府号召大户赈灾。本来这种事,大户们也就是意思一下,给官府一个面子,毕竟大户的钱财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可郑大彪当时与一位王财主有隙,不知怎么的就斗起富来,脑子一热生生扔出了两年的收入捐给官府,方才吓退了王财主。虽然事后醒过神来的郑大彪心疼得足足几天吃不下饭,活活瘦了两圈,却也从县尊手里请回了一面“河阳首善”的牌匾和“郑大善人”的美名,让他感觉稍有安慰。随着日子久了,叫他“郑大善人”的渐渐少了,他却越发的喜爱这个名号。凡是有求于他的,不好好叫几声“大善人”,什么事也甭想办成。 从郑大彪的这几个诨号也能看出,他不过是没什么大善c也没什么大恶的普通土财主一个。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这个世上,纯粹的善与恶都是极少数,绝大数人都跟郑大彪没什么两样。 不过郑大彪现在却是很恼火。他的第十七房小妾,本是离河阳四十里外陈家村一个猎户家的女儿,两个月前去河阳售卖山货被郑大彪看上,花了整整二十贯礼钱才纳进门来。这个小妾虽然是个山姑出身,长得却可他心意,尤其是在大山里狩猎锤炼出来的长腿蜂腰,简直爱煞了他,不顾暑热体肥一身臭汗,整日与她在房内耍乐。谁想半个月前这个小妞说家里老父病重要去探望,结果一走再无踪影。郑大彪一等再等,等得欲丨火中烧,又隐约感觉自己上了当受了骗,于是叫上几个护院家奴,匆匆赶去陈家村兴师问罪。 这关中大地自打入了秋就没怎么下过雨,热得让人没处躲没处藏的,普通人尚且受不了,更何况郑大彪这个大胖子?一路上燥热不堪的郑大彪对家奴们连声叱骂不绝,马车赶得快了他骂,赶得慢了他还骂,身边给他打扇子的小婢女更是被他骂得啼哭不止,仍是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突然间,郑大彪的骂声消失了,家奴们都觉得很不适应,有些面面相觑,继而四下张望起来。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让郑大彪闭嘴的原因——路边站立着一大一小两个美丽的小娘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仙人跳(下) 郑大彪的嘴闭上了,眼睛亮了,肚子里的火也消了——没错,不管什么怒火c热火c欲丨火统统消散得干干净净。以前他遇到中意的女子,随着升腾起来的必然是一股子,可这回是个例外,取而代之的是通体上下的畅爽舒泰,身心俱醉。他甚至觉得,跟这两个小娘子相比,他以前的女人统统都是俗脂庸粉c土鸡瓦狗尔。 这两个小娘子,大的十七八岁,一头青丝拢成一个简单的马尾,长着一张白皙的瓜子脸,两道蛾眉淡扫,一双杏眼略显细长,清秀中透出勃勃英气。她的鼻梁很挺,鼻尖很翘,微抿的嘴角边上,缀着两个小巧可爱的梨涡。虽然身子跪伏于地,仍能看出身材颀长窈窕,那件已经有些脏污破烂的青色道袍穿在身上,却透露出一股子清贵典雅的气质,让郑大彪有些自惭形秽。 在这位清秀ěi nu的身旁,则是一个小女孩儿趺坐于地,才十三c四岁的样子,身材很是娇小。她头上扎着双丫髻,脸蛋白白嫩嫩,有些婴儿肥,两只大得有些吓人的眼睛亮闪闪的,眼珠还在骨碌碌的转个不停,小嘴翘着,好像有什么开心的事绷不住笑,不得不伸出一只小手掩住嘴巴。她身旁那位清秀女子皱了皱眉头,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角,可算没让她笑出声来。 郑大彪却没注意到这些,他现在一门心思想把这对姐妹花并蒂莲弄到手。 “这荒山野岭的,两位娘子孤行于路,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郑大彪见两个小娘子虽无扈从相随,但是无论样貌c气质还是衣着的用料c样式都非凡品,也不敢轻易冒犯。 “我们姐妹本是邻县人氏,途经此地遇到了山贼,父兄被冲散,我们迷路啦!大叔,你有吃的吗?我好饿!”那个年龄大点的小娘子犹豫了一下,刚张了张嘴,旁边的小女孩已经迫不及待的答道,声音童稚清脆,让人听起来感觉像是三伏天一口啃下一只清凉爽口的小黄瓜。 这一大一小两位ěi nu,自然就是小师妹和小七。 小师妹不肯拦路抢劫,只肯惩恶扬善,这就涉及到一个证明郑大彪是善是恶的问题。安霖无奈,只得让小师妹和小七出头作饵,玩一出“仙人跳”的把戏。 这出戏,他知道小师妹没见过,也不会演,更看不出他的心机。于是他偷偷嘱咐小七,一定要“”郑大彪。只要郑大彪露出色相,他就可以当着小师妹的面明目张胆的抢劫了。 至于小七会不会“”不是他考虑的事情,反正他早就被小七诱得心急火燎了快一个月,就是没得过手 郑大彪一听到小七的话就觉得有戏,心也跳了脸也红了气也喘了——遇到山贼,这两位小娘子的父兄怕是凶多吉少了,两位小娘子孤苦伶仃无人照顾,岂不是天降大任于我郑大彪c注定要辛苦照顾两位小娘子一生? 郑大彪一时间心醉魂迷,竟然痴了,浑忘了那位娇滴滴的小娘子还在眼巴巴的盯着牛车上的大食盒,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喂!有没有吃的,我饿啦!”眼见这个肥猪一样的大叔一脸色眯眯的看着自己发呆,小七不乐意了,大叫起来。 “哦哦,吃的有,郑大!赶紧给小娘子拿些吃食!”郑大彪回过神来,赶紧吩咐家奴伺候两位美貌的小娘子。 给小娘子吃的,当然不能是家奴们带的粗粮团子,而是专门给阿郎准备的蒸饼。一个大食盒子里满满当当的塞满了二十多个大蒸饼,细白面擀成的薄皮c剁得精碎的羊肉馅c浓厚美味的汤汁浸透了iàn pi,散发出羊肉特有的香味,小七的小鼻子立马抽抽了起来,连一向矜持的小师妹都有些按捺不住了——换谁饿了两天也受不了啊。 不远处的树丛里也隐隐传来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吃吧吃吧,不够还有。”郑大彪倒没注意到这些,他的全部精神都被这两个美貌的小娘子吸引住,努力做出一副慈祥长者的样子邀请道。 小七二话不说,毫不客气的抓过一只蒸饼塞进嘴里,可惜蒸饼太大她的嘴又太小c她又太贪心,咬了太大的一口,好悬没噎着,饱满的汤汁顺着她的嘴角淌得满衣襟都是。小七一边拼命跟这只大蒸饼较劲,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又抓起一只蒸饼塞进还有些犹豫的小师妹手里,再抓起两个揣进怀里,简直毫无淑女风范。 美味的羊肉蒸饼,在一个饿极了的人眼中,无异于是大于任何颜面与坚持的,小师妹有些困难又有些羞涩的咬了咬牙,还是小口小口的吃起了蒸饼。 “吃吧吃吧” 郑大彪乐呵呵的笑着。这两个小娘子贫饿交加c无依无靠,除了投靠我郑大善人还能有何出路?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越想越开心,呵呵笑成了哈哈,简直控制不住要手舞足蹈起来。 就这么会功夫,小七已经干净利索的干掉了两个大蒸饼,摸了摸有些鼓胀起来的小肚子,隐约听到路边树丛里越来越大的口水声,这才想起来郎君交代的事。可是这码事,对小七这个十四岁的黄毛丫头来说,实在是过于艰深和高难的命题,不是这个神经大条的丫头在心理上有什么克服不了的障碍,而是压根不知道怎么去诱。 小七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一年到头用不上一回的小脑袋瓜拼命的回想着,可是记忆里似乎只要自己出现在郎君面前,无论一颦一笑c是正经还是胡闹,那个可恶的郎君都随时可能化成一身长毛c流着口水的大sè láng扑将上来。可眼前这个胖老头笑得一样色眯眯,却始终没什么要非礼的意思,自己该怎么办才能把他诱过来?见惯了无耻sè láng尚能应付自如的小七,遇到了一个比较文明的sè láng,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挽起袖口露出半截嫩生生的小臂,提起裙角翘翘漂亮的小脚丫,甚至悄悄的往下拉了拉胸口的衣衫,小七用尽了能想到的所有办法,小脑袋都想得疼死了,那个胖老头也只不过是眼睛更亮了c嘴咧得更开了c口水似乎也要流出来了,可就是不肯扑过来非礼她。 小七哪里知道,在郑大彪的眼里,她们俩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而且是举目无亲c只能投靠他郑大彪的仙女。既然是仙女,自然不能像对待河阳镇那些俗脂庸粉那样粗暴无礼。既然仙女别无选择的只能投靠于他,自然无需过于急色,虽然从生理角度上他确实很急,但是郑大彪自认是个有身份c有地位c有追求的社会成功人士,对于他这样的成功人士,精神层面的需求自然是大于物质需求。那个逃走的山姑和二十贯是他想要的,把两个小仙女扑倒爽个天昏地暗更是他想要的,可是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高坐在马车上,身边依偎着两个百依百顺的小仙女,在河阳镇上游街一圈——不,是十圈!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c看不起他这个外来户的河阳人惊叹唏嘘,让王财主和孙大胖子羡慕嫉妒和恨,却也只能羡慕嫉妒和恨! 所以他虽然急,却只能不急。他在等着两个小仙女主动向他俯首投靠。 于是乎,小七就这么等着郑大彪化身sè láng,郑大彪等着小仙女投怀送抱,小师妹皱着眉头啃着那个永远也啃不完的蒸饼,树丛中的某人闻着越来越浓的羊肉香味,险些把舌头当羊肉嚼了吞下去。 这似乎成了个死局,而结局似乎要以某人饿死而告终 小七是个小姑娘,小七是个没耐性的小姑娘,小七是个大部分时间貌似心眼缺那么一点的小姑娘,小七是个偶尔精灵过人的小姑娘。 所以,在一个毫无希望的死局中,在一片毫无动静的死寂里,她毫无预兆c毫无礼貌的一把扯过小师妹,嘎嘣溜脆的问郑大彪: “我姐漂亮吗?” “啊漂亮啊!”郑大彪没反应过来,下意思答道。 “你喜欢吗?” “啊喜欢啊!” 小七偷偷瞄了眼正笑得忘形的郑大彪,眼角弯了起来,小嘴翘了起来,笑得贼也兮兮,像只刚刚偷到鸡的小狐狸 因为她终于想到好主意啦,她的好主意来自于这些天来郎君和小师妹没完没了的吵架拌嘴。 通常他们俩吵来吵去的总有这么一段: 小师妹:“你是个男人吗?” 郎君:“我怎么不是男人啦” 小师妹:“哪个男人长得小白脸桃花眼的?” 郎君(总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气急败坏):“总有一天让你知道哥有多爷们!” 于是小七笑嘻嘻的公然剽窃小师妹的台词,对郑大彪说道: “你是个男人吗?” 郑大彪一下子愣怔住了,这个小仙女说的每句话都是出人意表啊,让他实在有些跟不上趟,于是下意识的答道: “我怎么不是男人啦?” 嗯,很好,回答完全正确!小七的信心更足了。可是刚要继续剽窃台词,突然发现事情不对头了——小白脸桃花眼的是郎君,怎么也用不到这个肥猪似的土财主头上啊? 小七顿时苦恼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郑大彪为啥不是男人这个高难问题。他有些心虚的左顾右盼,心里狂呼各路神仙显灵,赶紧派个救星来救场。 小七一定是神仙的宠儿,她一呼叫救星,救星就来了。 郑大彪被小七的一通指东打西的胡说八道弄得晕头转向,等他反应过味儿来,顿时火冒三丈。也是,哪个爷们被一个异性质疑自己的性别属性能不冒火?更何况还是个让他一见想钟情二见想上床的漂亮小仙女? 本想着以德服人c以情动人c以财压人,结果被人家小娘子鄙视,是可忍孰不可忍?本想着把这两个小丫头收服了c带去镇上炫耀一番再回家享用的,现在把顺序颠倒一下,先把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她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不乖乖的从了自己,一点都不耽误待会儿去气死孙大胖子他们! 想通了这个道理,于是郑大彪的怒火便成了欲丨火,一发而不可收拾。碰见漂亮妞儿当场抢走拿下的事不光他干过,但凡有些身家的富户们有几个没干过的?这也算不得什么恶事,大不了多给那个女子家里几贯钱就是了。平民小户家养个女子,不就是为了点嫁妆?能多拿几贯钱总是好的,过程并不重要,多大点事呀! 于是郑大彪一脸和善的笑容变得狰狞,双手袭向二女的胸口! 小师妹的胃口不小,但是五六个比拳头还大c而且肥油腻腻的羊肉蒸饼下肚也早就撑得肚儿圆了。可是她还是抓着一只蒸饼慢慢的往嘴里塞,原因是她不知道该干点啥。这个肥得跟猪似的土财主一点也不像那个该死的登徒子说的那样是个坏人,你看他笑得多和善,说话也和气,人也规规矩矩的,还给我蒸饼吃——嗯,蒸饼要多吃点,一个都不给那个混球留! 小师妹光顾着想自己的心事,兼顾着跟那只油腻得有些恶心的蒸饼作斗争,完全没在意小七跟土财主说了些什么。可是恍惚间有人居然向她伸出了咸猪手,这就不能忍了,不管是谁,他都是活腻了!死定了! 小师妹想都不想,一口将半个羊肉蒸饼吐到一边,一只油汪汪的纤纤玉手探出,三根春葱般的手指正好叼在了那只咸猪手上的阳溪穴上。 折枝手! 折枝手之所以叫作折枝手,纯粹是为了好听,或者是道家为了显摆那些神神叨叨的所谓仙意美感。其实折枝手压根就不是用来掐花折柳的,而是用来拆胳膊卸腿的!功夫深的,哪怕是钢铁也能给你掰弯喽。 郑大彪那只又肥又咸的猪手是否会被小师妹像掰黄瓜一样嘎嘣溜脆的掰成两截?dá àn谁都不知道。因为小师妹的手还没来得及发力,就被一个说不清该用海豚音c爆破音或者什么什么音来形容的高亢的c尖锐的c触及人的灵魂深处和承受极限的尖叫给吓得浑身一哆嗦,顿时三魂一魄离体,全身的力气几乎在一瞬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那三根认穴认得准准的手指,别说拆胳膊卸腿了,真的连根树枝都折不断了。 “——啊啊啊!救命啊!非礼啦啦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败家娘们 掏耳朵,所有人都在掏耳朵,安霖居然还就着小七那没完没了的“啦啦啦”的颤音在心里默默的顺出来一句“我是卖报的小行家” 抡着刀子举着棒子蹦出来见义勇为的安霖和苏仲碌c还有跟着起哄架秧子的安寿在掏耳朵,早就顾不上折不折枝的小师妹在掏耳朵,处于风暴中心受灾最重的郑大彪恨不能将两只胖手全塞进耳朵里了c直接在自己的脑袋里边打通一条隧道。只有身为罪魁祸首的小七同学满脸无辜的眨巴着大眼睛,瞅瞅这个瞧瞧那个,全然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七呀,你以后再玩狮子吼,能提前打个招呼不?”过了好半天,安霖总算不耳鸣了,才有气无力的对小七说道。 “哦。”小七很乖的答应了一声,然后立马大惊小怪的找郎君邀功请赏,“郎君郎君,这家伙非礼我!” 非礼?安霖躲在树丛里看得清清楚楚:土财主郑大彪确实有非礼的意图,可是袭胸小师妹不成差点被折了枝,这要怪他运气太差劲,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一只女暴龙。至于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七都没非礼成,要怨只能怨他眼光太糟糕。袭胸找谁不好,非找小七话说这丫头有那个东西吗?可怜郑大彪离得又有点远,使劲够了两次,就差半指,没够着 莫非小七的两只超级迷你小笼包还是防狼利器?不正经的安霖笑得很。 “咳咳!”苏仲碌不满的咳嗽了两声,跟着一帮不正经的家伙连打劫都打得不正经。 安霖其实还是很敬业的,很快就把心思收了回来,决定把戏演全套:“呔!你这个倒霉胖子,竟敢非礼我老婆,莫非活腻了不成!” 说着,安霖的横刀就架在了郑大彪的肩膀上。 “郎君,你念错台词啦!是妹子不是老婆” 能这么天真无邪打岔的,除了小七也没谁了。 郑大彪很后悔,后悔今天出门前怎么就没瞅一眼历书? 今天压根就是诸事不宜啊!小妾跑了就跑了,哪天不能抓回来,干嘛偏偏今天去抓?这两个女子看一眼就知道不是平常人家出来的,自己怎么就起了贪念?再看看他重金聘请来的几个护院,一瞅见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拎着刀子蹦出来,就立马双手抱头蹲成了一堆鹌鹑,东家都被刀架脖子上了,连瞅都不瞅一眼哪! 郑大彪哀叹着,却只能眼看着几个强人狼吞虎咽的吃光了他的羊肉蒸饼,搜出了他藏在车厢暗格里的几贯钱,然后在刀子的胁迫下,乖乖的脱光了衣服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捂住要害躲在草丛里看着强人们哈哈大笑着,赶着他的马车越走越远 有了钱,又有了车,安霖一行人再没遇到什么麻烦,很快渡过黄河进入了河东。 前些日子在龙门渡他们遇上了一伙从河东流窜过来的贼军,跟当地驻防的官兵大打了一仗,还险些被殃及池鱼。当时还没多想,毕竟在这个年月,虽然朝廷自吹自擂是太平盛世,但是除了关中等少数地区,山贼流寇都是普遍的地方特产,谁都不把这当回事。 谁知到了河东,才知道错得有多厉害。 过黄河的时候,安霖就觉得不对劲了。那个撑船的老船夫,把整整一船破衣烂衫c蓬头垢面的乘客卸到河西之后,居然视在河边等待乘船的安霖一行人如不见,掉头就要把船撑回河东。等安霖吼破了嗓子,老船夫才半信半疑的把船撑回渡口,还连问了三遍你们真的要去河东? 整个东岸渡口,被千余名官兵团团围住。不但扎下了简易的营寨,所有要渡河的人,都要在渡口接受严格的检查。不仅要查户籍过所,还要十人联保,再交上二十文船钱才能过河。 就这样,能过河的还只能是老弱妇孺,所有青壮男子一律扣押,据说凑够了数就要押送去涿郡充作骁果,来年随陛下二征高丽! 对于安霖一行人,官兵们很是挠头。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捉拿河东的流民青壮,却没说河西过来的青壮该怎么办,因为这些日子他们压根就没见过河西来过什么人。再说这一行人中虽说有三人符合青壮标准,但是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流民所以在安寿很有眼色的给带队的军头塞了一串铜钱之后,也就睁眼闭眼的放行了。 出了渡口,安霖一行就被吓住了。如果方才的所在还算是人间,出了营关就到了地狱。 遍地的流民。从营关门口到道路尽头,满满当当的都是流民。 流民们或坐或卧,少有站立的。九月初秋的骄阳固然燥热不堪,但显然不至于此。只要看到这些流民形似骷髅的躯体以及满面的菜色,就知道这是饿的。 而且只有老弱妇孺。至于青壮们,也许是逃走了,更大的可能是或志愿或被迫的随着官兵走了——毕竟营寨里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水或许还能活人,运气好的弄不好还能活到来年东征,而营关外这些东倒西卧的人却只能等死。 三三两两的民夫,在官兵的看押下,在人群中穿梭,隔三差五碰到个已经咽了气的,就将那具轻飘飘的尸体抬上一旁等候的板车。等到凑够了一车的尸体,民夫们便拉到远处的大坑里埋掉。 道路的一旁,没边没沿的跪着无数衣不蔽体c甚至好些干脆就没有衣服穿的的少年男女,他们共同的特征除了奄奄一息,就是每个人的头上都插着一支草标。 只要二十文! 区区二十文船钱,就可以领走他们的儿子c女儿或者妻子。甚至没有钱都不要紧,一只烧饼就能换走一个小姑娘! 安霖几乎是一路呕吐着,脸上糊满了不知是鼻涕c污物还是眼泪的东西狂奔过了这条地狱之路,最后连酸水都吐不出来。 “那些流民太臭了” 安霖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解释给别人听。瞅了一眼身后多出来的十几个跟屁虫——那是缺心眼的小七和小师妹掏光了身上的最后一文钱和所有的食物换来的。安霖又瞅了瞅马包里瘪了一半的钱袋子,非常的发愁,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里是河东郡,离他们最近的就是龙门县。这里还好,全民皆兵,老百姓都扛着柴刀耙子上了城墙,虎视眈眈的盯着城外的动静。城门就开了一条缝,百十个捕快民壮堵在那里,只要瞅着像流民的就一律轰走,不肯走的就拿棍棒招呼。 这个时候就看出安霖这种草包大少的用处了。别看大伙都是一副蓬头垢面的德性,人家安大少就那么随便整了整早成了一堆乱草的头发,掸了掸脏污得一塌糊涂的绸衫,摇着那把快要散架的破折扇,晃晃悠悠的迈着四方步,领着大伙就从城门缝钻了进去,眼睛瞅都没瞅那帮目瞪口呆的捕快民壮。 带队的捕头好半晌才回过劲来,也没弄明白那个家伙到底是不是个贵人子弟。等他想起来还没查验这帮家伙的户籍过所的时候,再想去追,哪里还有人影? 安霖带头钻进一家客栈,大吼着“一间上房c烧水沐浴c赶紧上酒席”就随便找个房间钻了进去。转眼工夫他又钻了出来,嘱咐安寿和苏仲碌赶紧给那十几个孩子洗干净,再去当铺弄些旧衣服回来,他们实在是太臭了。还有不能给他们吃干的c只能喝粥,否则容易撑死。 等安霖把自己洗白白,再也闻不到酸臭味了,便将自己的老班底全叫进了自己的房间。 “安寿,咱们还有多少钱?” “郎君,咱们还剩下六贯零三百文,这还没算上今天的店钱。小的刚才跟掌柜的算过账了,到了明天咱们还能剩下两贯就不错了。” “停停停咱们住的这是黑店?怎么一晚上就要四贯钱?你家郎君虽然是个败家子,也架不住这么败呀?” “郎君,这河东的店家确实黑。咱们在关中的时候,一间上房一晚上七十文就不错了,这边居然要两百文!小的去别家的店里打听了,还真都是这个价!一间上房两百文,十四间就是两贯零六百文,再加上饭食c衣服什么乱七八糟的又差不多有一贯” “再停十四间!你是打算今儿晚上把咱们几个劈成一块一块的块住一间?” “哪能啊郎君。您算算,咱们几个按老规矩一人一间共是五间上房,河边买来那十七位两人一间c多出那位自己一间共是九间。这家店没那么多上房,还有几个被安排到了对街的店里” “刚才我还自我批评呢,可我哪有你败家啊!谁说让他们住上房了?”安霖被气迷糊了,大吼道。 “这位女侠姐姐说的”安寿很小心的指了指小师妹,又道,“要不是小的死活不干,她本来是安排那十七位祖宗也一人一间的。” 安霖怒视小师妹。 结果人家理都不理安霖,拿着一把小剪刀咔嚓咔嚓的修剪着自己的长指甲,还阴阳怪气的说道:“是谁一进店就吆喝什么上房烧水沐浴上酒席来着?” 苏仲碌扶额苦笑,脑袋缺根弦的的小七跟着乱,手指安霖,提醒大家谁才是罪魁祸首。 安霖无语了,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憋出四个字: “败家娘们!” “你说什么!” 小师妹立马不剪指甲了,修长尖锐的指甲好像都冒出了寒光,对着安霖跃跃欲试。 嗖—— 安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窜出了房间。那速度快得无法用语言形容,八步赶蝉c草上飞什么的跟他比都弱爆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离着晋阳还有好几百里地呢,咱们这二十几号人难道一路要饭要到晋阳?”安霖一手扶额,一手揉着屁股——到底还是被踹了一脚。 “贫道可以化缘!” “化!你赶紧去化!今晚上你不化回来五十贯,信不信我把你化了?” 安霖怕小师妹,不代表他怕苏仲碌。虽然苏仲碌武功更高,但是谁让他老实呢,吹牛又不上税。 对安寿安霖是不指望了,这货除了当跟班拍马屁,出的主意一个比一个馊。小七?安霖完全无视,这丫头除了添乱和可供调戏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用途。安霖愁啊!人家穿越,虎躯一震便有无数著名小弟来投,随便在道边捡个没名气的人,都可能是隐藏的大神。现在轮到自己了,身边除了马屁精和笨丫头,就是个只会扔人c念经和化缘的老道,还有个晕血的女侠 对了,女侠!矬子里拔大个,也就这位小师妹有点用还好忽悠。 “我说姐姐呀” “谁是你姐姐!” “好吧,女侠。你看咱们现在就是一帮穷鬼了,我是真养不起您啦,您看要不明早您带着买来的那十几个孩子回关中?” “不回!本姑娘也没钱,养不起!” “要不剩下那两贯钱咱们二一分作五,你拿一半?” “不行!师傅让我把你送到晋阳,现在回去师傅会责怪!” “唉,你把你师父训得跟灰孙子似的还怕他责怪?哎哎别动手呀!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去晋阳。不过咱们没钱了,以后咱们就只能睡大通铺了。嘿嘿,是一起睡大通铺哦至于吃食呢我觉得素蒸饼(就是馒头)就凉水就挺好,澡也不用洗啦” “不行!我不住大通铺不吃素蒸饼就凉水不洗澡不对!我要天天洗澡!” “你就会说不行不行,那也得有钱才行啊!” “要不我们再劫富济贫一次” 小师妹的脸有点红。 “你当我不想劫啊!问题是劫谁去?咱是没钱,可是这一路上你见过比咱们有钱的吗?咱们没被劫富济贫都算是老天爷不长眼了!” “那怎么办” 小师妹彻底没脾气了。 “所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眼见小师妹入了彀,安霖得意洋洋的摇着那把破扇子,一副智珠在握的恶心模样说道,“既然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不肯出来给我们劫,那我们就找shàng én去劫富济贫好了。姐姐您武功高强,伸伸手指就揍得我鬼哭狼嚎,区区小事更是难不住姐姐你对吧?” “你是让我入室抢劫?”小师妹不算傻,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安霖的意思,立马瞪大了眼睛问道。 “抢劫多难听,记住了是劫富济贫!他们有钱是富我们没钱是贫,抢他们不是劫富济贫是什么?你这还算登门fu u,别忘了再跟他要往返路费要不是我不会像你那样飞来飞去我早就去了,还用得着你?” 明明知道安霖在胡说八道c满嘴的歪理邪说,小师妹习惯性的想揍他,可又有点底气不足。尤其是想到大通铺c素蒸饼就凉水和洗不成澡于是她牙一咬,脚一跺,一转身出了房间。 苏仲碌目瞪口呆的指着安霖半天,见人家不为所动,又实在是担心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师妹,只得长叹一声跟了出去。 远远的房间里传来安霖的叫嚣: “弄不到一百贯别回来哈,二十多张嘴等着喂呢!对了,顺便打听一下,怎么满世界的人宁可饿死都要跑路,这闹的什么幺蛾子,搞得我怪怕怕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杨玄感之乱(一) 小师妹跑出去打劫的时候,天光还大亮。安霖有些担心脑子有些不够用的小师妹会在光天化日之下shàng én抢劫,但是想到老成持重的苏仲碌,他也就不操那个闲心了。 天擦黑的时候,安霖和十几个孩子一起吃饭。孩子们一边捧着大海碗拼命往肚子里灌着白粥,一边可怜巴巴的盯着安霖面前的山珍海味。安霖被人家盯得心里发慌,只得让掌柜的在孩子们的白粥里加了些炖得稀烂的肉糜和剁得细碎的菜沫。 月上中天的时候,安霖已经上塌就寝。时间还早,他并不担心什么,却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睡不着。 当三更鼓敲响的时候,安霖终于躺不住了,穿戴整齐喊上安寿就要出门,却不知道往何处去,于是开始像驴子拉磨一样满屋子乱转。 天光渐亮,安霖忍不住要大索全城的时候,苏仲碌终于回来了,还背着一个大口袋。安霖问起小师妹,苏仲碌指了指旁边的房间。 “这里边有一百贯钱?”安霖有些怀疑的指了指大口袋。说起来可怜,他富二代也当了一阵子了,却没怎么见过钱,反正想要点啥找安寿就是了。上回打劫到的几贯钱,已经是他见过的最大的一笔钱了。不过安霖虽然土鳖,也能看出来这个口袋虽然大,却也没有马包里那个钱袋子的十几倍大。 “你知道一百贯钱有多重?那可是五百多斤!你觉得我能扛回来?”苏仲碌不屑的说道,非常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安霖是个土鳖。 “昨天我说什么来着?没有一百贯你也好意思回来?” 苏仲碌不愿意再搭理这个白痴,把大口袋往地上一扔,里边的金锞子c银锭子还有珍珠玉器什么的滚落了一地,才指着这些东西说道:“都是城西王财主家的,贫道制住了王财主的麻痒穴,他受不住招出了宝库的所在,里边的好东西都在这儿,够你往晋阳跑一百多个来回了。” 说了半天没见安霖有啥动静,抬头一看——好嘛!这货眼睛绿得跟狼似的,口水淌了一地,就差扑到一地珍宝上嚎啕“我的我的全是我的”了。 苏仲碌真心怀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是不是在身家巨万的安家养大的 安霖费了好大劲才把目光从那些宝贝上边拔出来,问起了正事: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县城里有些身家的富户共有五家,小师妹调查了大半夜,查出其中为富不仁者王财主首当其冲。我们shàng én抢劫呃,劫富济贫也就用了半个时辰而已。” 安霖无语问苍天 “她怎么还跑去睡觉?王财主的命根子都被你们挖跑了,还能不报官?咱们得赶紧跑路呀!” “放心,王财主家主仆十几口人都被贫道点了睡穴,没有六七个时辰醒不过来。话说贫道也要去歇息片刻,这一夜熬的” “等会儿,你再说说这满世界的流民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等上路了贫道再与你细细道来。” 直到日上三竿,安霖一行人才开始上路。十七个孩子才吃上两顿饱饭,身体虚弱走不得远路,安霖没奈何,在县城买了三辆马车给他们代步,反正现在他不差钱了。 这一路上安霖都在找苏仲碌的麻烦。死老道孙不通骗安霖说,他二徒弟会解答他所有的疑问。结果安霖一问起苏仲碌,这货就装死人,后来扛不住安霖死缠烂打,干脆由个废话篓子变成了扎嘴葫芦,还整天把脸拉得有二尺半长,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苏仲碌耍起了无赖,安霖也只能作罢。 可是今天苏仲碌不知道怎么的转了性,竟然主动凑过来跟他聊起了这个话题,而且有问必答。眼见安霖有些诧异,这家伙居然笑眯眯的说,反正到河东了,你想跑也晚了。 苏仲碌这一扯开话匣子,可就是小孩没娘c说来话长了,竟然断断续续地说了两天。而这整件事情的起源,竟然要从皇帝东征说起。 按照苏仲碌的说法,隋帝杨广东征高句丽,固然有收复辽东故地以及高句丽勾结周边小国c交通突厥对抗大隋等诱因,但是皇帝陛下的眼睛盯住的,从来不是那块寒冷荒芜的土地和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的高句丽蛮夷,而是一直不肯安分的山东士族。 自从曹魏确立了九品中正制至今已经过去了将近四百年,其间历经了不知多少个朝代更迭,唯一没什么变化的就是门阀士族。无论世间风云如何变幻,他们始终在政治上c军事上c经济上乃至教育文化上保持着决定性的影响力,被高高供奉在宝座上的皇帝像走马灯一样栽倒一个再爬上去一个,而宝座之下恭恭敬敬的三跪九叩c高呼万岁的所谓重臣们却永远都是那么十几个姓氏。帝国近半的土地被他们纳入名下,过半的人口跟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朝廷的律法对他们来说有如儿戏,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更是成了他们眼中的笑话。 门阀士族不但世代垄断着朝堂的重要官职,还通过大族之间的互相联姻不断扩大着这张关系网,他们所关心的只有如何保持自己优越的门第族望c保持政治上和经济上的特殊地位c保持土地c人口c财富的不断增长。至于帝国的前途c百姓的福祉乃至皇帝的死活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反正换了谁做皇帝还是得启用这些人,哪个想换人的就请你试试看,分分钟弄死你!门阀世族就像是一群贪婪无度的蛀虫,不断吸食着任何一个帝国的血肉,每当一个被掏空了躯体的帝国轰然倒下,他们就蜂拥着扑向下一个c再下一个,这种轮回似乎永无止境。 大隋高祖文皇帝便是出身关陇贵族,对帝国的这一顽疾心知肚明。因此,自立国起大隋的杨家皇帝便开始孜孜不倦的开始与门阀世家作斗争,只不过他们把目标对准的是山东士族。 这里的山东,指的是华山c崤山以东的广大中原地区,也是世家门阀势力最为根深蒂固的大本营,而以李c崔c卢c郑c王五姓为代表的山东士族,代表了当时门阀士族最强大的力量。 杨坚的办法就是大力扶植关陇贵族的势力以对抗山东士族。不过效果似乎不怎么样,朝廷重臣里边山东士族的代表确实是少了,但是一到朝议的时候朝堂里就充斥着各种关中大嗓门。就算山东士族和关陇贵族的关系不算融洽,却还是一丘之貉。杨坚的以毒攻毒之策没有毒死山东士族这只大毒虫,倒是养肥了关陇贵族这只小毒虫。 杨广就比他爹聪明。继位之后,他几乎一天都没闲着,光顾着折腾了。 大业元年,杨广下令营建东都。新城周长就有五十余里,还分为宫城c皇城c外郭城三部分。这么浩大的一个工程,以当时落后的生产力,居然只给了十个月的工期,这可怎么办?其实好办——每月征调民夫二百万人。结果“僵仆而毙者十四五焉。每月载死丁东至城皋,北至河阳,车相望于道。” 同年三月,又命尚书右丞皇甫议征发河南c淮北诸郡民夫,前后共计百余万,开通济渠。七月,征发淮南民夫十几万开邢沟。大业四年二月,再次“诏发河北诸军百余万穿永济渠,引沁水南达于河,北通深郡”,至大业七年元旦,历经七年c前后征发数百万民夫修建c全长四千余里的大运河贯通。而不为人知的是,埋在这条运河两岸的民夫尸体,将近三百万。 营建东都这么一个浩大工程,正常来说干个五七八年没什么问题,可要是只给十个月,造成的后果就是瞬间抽干地方的人力物力财力,而且这座城注定要建立在无数的尸骨之上。修凿运河更是个百年工程,一个皇帝一辈子干成这一件事就足以名垂青史了,而杨广只用了七年,付出的代价就是几百万人的死亡和运河两岸荒芜的田地c破败的村镇和流离失所的难民。是杨广思虑不周c没意识到这些问题?还是他好大喜功c急不可耐顾不得这些小节?或者杨广就是个天生的昏君,不倒行逆施c不祸国殃民他就全身难受? 都不是。 按照苏仲碌的说法,杨广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先帝驾崩c新帝登基,谋划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迁都,而且是从皇帝自家的地盘c龙兴之地关中迁到了一直受到皇家打压c怨气深重的山东士族的大本营——河南,其中的涵义就很微妙了。一方面大家觉得皇帝用这种方式隐晦的向山东士族释放出了和解之意,另一方面皇帝似乎是用此举向占据了朝堂高位c势力扩张速度过快的关陇贵族发出了警告,这似乎意味着陛下改变了先帝对山东和关陇豪族打一头c扶一头的策略,改为在两大势力集团之间寻求平衡。于是乎不论是出身关陇贵族c主持营建大任的尚书令杨素,还是身为地头蛇的山东士族均是竭尽所能的有钱出钱c有力出力,不顾伤亡c不计耗费的讨好皇帝,企图在皇帝手里捞些好处。新都果然在十个月内基本营建完毕,皇帝陛下很满意,对有功之臣大肆封赏,君臣皆大欢喜,气氛十分和谐。 然后皇帝又想修运河了,筋疲力尽的两地豪门都觉得有些折腾,不过皇帝一说起想念扬州的琼花,还要造龙舟万艘下江南c游江都时,大家又高兴起来了。对于世家和重臣来说,越昏聩c越荒淫c越不理朝政的皇帝就越是好皇帝,这样他们才能大权独揽嘛。要是杨广也跟他爹高祖文皇帝那样将权力把得紧紧的c把臣子盯得严严的,一天到晚除了政事什么都不理,连老婆都只娶了一个,大家当官还有个什么意思?而且运河修好了,连通两京与日益富庶的江南获益最大的还不是这些士族豪门?所以大臣们便半推半就的接下了皇帝的旨意,哪怕工期还是如前般的不近人情,大家也没多想,只是觉得皇帝的性子越来越急。 大业三年四月,皇帝诏令文武官员有职事者,可以“孝悌有闻”c“德行敦厚”c“结义可称”c“操履清洁”c“强毅正直”c“执宪不饶”c“学业优敏”c“文才秀美”c“才堪将略”c“膂力骄壮”等十科举人c进士二科,并以“试策”取士,而且不问家世。这下子皇帝陛下一直藏得挺好的小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原来杨广的种种作为,都是为了对付山东士族! 这次确实是皇帝有些性急了。须知土地c人口和诗书乃是门阀士族存在的根本。皇帝建东都c修运河看似祸国残民,实则当时朝廷征调的在册民役不过百余万,剩下的几百万人是从哪来的?大都是山东士族为了讨好皇帝c自愿献上的隐户c佃户和奴隶。这些人依附于大族,不纳国税c不服劳役,压根算不上大隋的子民,皇帝哪管他们的死活?最好是死个精光,让那些大族的土地撂荒无人耕种。没有了土地和子民,世家何以称之为世家? 如果说从土地和子民入手效果缓c见效慢,还没引起山东士族的警惕的话,那么开科举就不亚于一声惊雷,彻底把他们惊醒了。要知道多少年来,世家大族都是号称“诗礼传家”的,称赞一个人学识渊博也会说“家学渊源”。受教育c识礼仪是世家子弟的专利,一个“家学”就将寒门庶族乃至次一等的士族排除在了接受高等教育的大门之外,也几乎断绝了他们入仕为官的前途。这才是山东的世族豪门世代不衰的诀窍所在,其重要性甚至还要在土地和人口之上。如今皇帝开了科举,虽然应举得官的大多还是世家子弟,但是这个口子一开后患无穷是任何世家都想得到的,因此遭到了他们强烈的反对。 皇帝与山东士族再度交恶,以武功起家的关陇贵族乐得看热闹,朝堂上乱糟糟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了大业八年。 皇帝在国内折腾不动了,又想跑国外去折腾折腾。 这一年年中,在皇帝的授意下,礼部尚书杨玄感上表陈奏高句丽不臣事十八件,力主兴兵东征,无所事事了好几年的关陇贵族纷纷附和。于是皇帝一锤定音,尽招天下兵马汇于涿郡,于来年正月御驾亲征高句丽。 所谓尽招天下兵马说起来确实不假。大隋常备兵不过十二卫府兵六七十万人,而这次随皇帝东征的仅正兵就达到了一百一十三万,随行民夫两百五十多万,加之各地为大军打造车船军械c逐次递解物资的劳役,参与东征的人员累计达到了五百万之多。一时间,大运河上载运兵甲及攻取之具的船只相次千余里,络绎不绝;全国各地通往涿郡的大小道路上,长期来往其中的不下百万人,挤满了道路,昼夜不停,死者相枕,臭秽盈路,整个天下为之震动。 不过这一百多万正兵里边,堪称大隋国之干城的十二卫府兵不过四十万而已,其余的留守国内,分驻江都c东都至京师一线。其余的正兵除了少数用来充门面江淮弩手c岭南排镩手之外,其余尽在河北c河南c河东这片山东士族的老窝里就地征调,民夫劳役照此bàn li。一时间,三河之地青壮为之一空,不是被官府抓走就是逃到山里落草为寇,只剩下老弱妇孺苟延残喘。 今年刚出了正月,隋军抵达辽河,大战开始。皇帝宣布此战是“吊民伐罪,非为功名”,为防止立功心切的将士辜负了皇帝的仁慈之心,将其分作三路,命令各路兵马必须严格保持队型c不得轻军冒进,所有的行动必须由皇帝亲令,擅动者斩。围攻辽东城的时候,又命令诸将,如果高句丽投降必须安抚接纳,不得纵兵进攻。结果隋军数次将要攻陷辽东城,守军数次诈降,隋军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狡猾的高句丽人一次次的诡计得逞,结果近百万大军围攻区区一个辽东城,竟然历经三月而未克。 这还是当初那个刚满二十岁就指挥若定举平陈,之后北击突厥c契丹c西征吐谷浑用兵如神c无往不利的皇帝陛下吗? 皇帝又下令许国公宇文述率三十万大军分九路绕过辽东城,在马訾水以西汇合,同时令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率登州水师进入浿水以为接应。结果水陆共十路大军人生地不熟c两眼一抹黑的乱走一气,迷路的c走丢的c被伏击的c被阻击的不一而足,按时到达马訾水的兵力不足两成,而且最要命的是粮草已然耗尽。 结果三十万大军逃回来的还不到万数,来护儿也不得不撤回海浦。皇帝大发了一顿脾气,实际却毫不在意,东征是必须取胜的,对山东青壮必要的消耗也是势在必行的。皇帝认为他的计划执行得很顺利。 就在皇帝打算再派出三十万人去送死的时候,一个不在他计划之内的消息传来:杨玄感反了! 一日之后,隋帝杨广置即将攻陷的辽东城于不顾,丢弃了大批粮草辎重,统率七十余万大军会师国内平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杨玄感之乱(二) 其实国内的动乱早有征兆。 四月十五日,王薄c高士达c孙安祖c孟海公等河北一带的义军在豆子岗会盟,公推王薄为盟主,高士达c孙安祖为副盟主,其后高c孙二人率本部十余万人马c号称五十万,南下齐郡。齐郡郡丞张须陀兵力不足,不战而连弃高苑c临济c邹平三县之地,终于在四月二十一日以三万郡兵埋伏在临邑城东三十里,和驰援而来的鲁郡郡守郑善果的两万援军南北夹击,大败高士达和孙安祖,斩首万余,俘虏数万,余者四溃。张须陀乘胜追击,四战四胜,高士达与孙安祖摄于张须陀的威名,加上粮草不济,遂退出齐郡,并分兵三路袭扰北海c渤海c济北三郡,齐鲁大地兵锋四起,生灵涂炭,乱作一团。而王薄c孟海公和张金称等人则潜伏豆子航不出,不知作何打算。 在河南,在四月初一日十四路叛军在瓦岗会盟,号称三十六路,共推翟让为首,杜伏威为副,集众二十万,于四月初三下山,兵锋直指东都。四月初七,在封丘境内大败刘长恭与裴仁基统帅的官军,斩首两万余,虎贲郎将刘长恭以下大小将校三十余人被擒后,竟遭贼将左孝友剖腹挖心,生啖而食!消息传开,隋军非但未起同仇敌忾之心,反而闻风丧胆,重镇阳武c圃田守军不战而逃。四月十二,原武失陷,近万守军连同满城大小官吏尽遭屠戮,东都东翼屏障仅余荥阳c尉氏两座孤城尚存自保之力,也是危在旦夕。消息传来,东都震动,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纷纷收拾细软,西逃关中。为扭转被动形势,兵部尚书杨玄感请示坐镇东都的越王杨侗,派遣民部尚书樊子盖和刑部尚书卫玄分别统兵两万增援荥阳和尉氏,他自己则亲率留守东都的最后十万大军,兵分两路进驻东都的咽喉汜水c阳城,作出随时增援荥阳c尉氏以压制叛军的姿态。 当所有人都以为一场大战即将登场之时,真正登场的只有杨玄感一个人。 四月廿三日,大隋兵部尚书杨玄感在朝议时突然发动,拘押越王杨侗,杀皇族以及不肯附逆之重臣七十余名,控制东都洛阳。同时传檄天下,称楚王,历数隋帝杨广违背天和c荼毒万民c祸乱天下之大罪十六,小罪七十二,宣布吊民伐罪,讨伐昏君。同时号令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 与原来的历史相比,这回杨玄感造反的条件真是太好了。人家这回是兵部尚书,手握兵权,再也不用拿些什么民役船夫凑数,驻守东都的十万雄兵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被他控制在手心里。而且这回起事的地方不是黎阳,而是东都洛阳,李密给他出的上中下三策几乎兵不血刃就搞定了第一个目标。更妙的是,在河北,当地义军不但抱成团还发了疯,不去老老实实的抢粮食抢铜钱抢女人,偏偏跟平时躲还躲不及的官兵较上了劲。一边坚壁清野一边从渔阳到涿郡连设四道防线,似乎打定主意要跟归国平叛的皇帝死磕到底。在河南,杨玄感最忌惮的是民部尚书樊子盖和刑部尚书卫玄早早让他撵出了东都,现在被困在荥阳和尉氏,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对杨玄感的所作所为除了破口大骂以外毫无办法。 这回杨玄感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哪怕他还像原来那样二百五,也挡不住他称雄天下的脚步了吧? 可是他的运气还不止于此。 五月初一,从高句丽归来的隋军前锋在渔阳郡双璧山遭遇河北义军伏击,紧随而来的十几万官兵将其团团围住,在血战五日c付出伤亡上万的代价才攻下双璧山主寨时,发现山上居然只有区区三千人,而且个个战死c无一投降。 河北义军战意之坚决c作战之勇猛让除了皇帝以外的将军们深感棘手,事实也证明了他们的预感无比正确。随着隋军深入河北,遭到的抵抗也愈加猛烈,而且义军的装备条件也大为改善,不仅普遍用横刀铁矛代替了柴刀木棍,还大量配备了强弩硬弓,甚至出现了伏远弩c木车弩和投石机等重型u qi,要说背后没有来自官府c世家的支持连鬼都不信。而且作为东征大军主力的山东子弟,也在不明身份人士的煽动下,大量逃亡和反水,导致隋军南下之行愈发艰难,终于在五月中旬被阻于涿县c固安c雍奴一线再也动弹不得。可怜隋军大半的粮草军械丢弃在了高句丽,将无斗志兵无战心,面对装备简陋却悍不畏死的义军束手无策,逃卒倒是数不胜数。杨广连发十余道谕旨要求各地增援,却是应者寥寥。 四月廿七日,杨玄感倒隋檄文恐怕还没传出河南道,河南c河北的各路义军和部分郡县的太守c县令便未卜先知般的群起响应,奉杨玄感为主,甘为下属,服从指挥。又过一天,举事各方派出宣誓效忠的信使怕是还没跑出百十里地,杨玄感也跟着心有灵犀一点通,宣布任命翟让为河南道行军大总管c杜伏威为江淮道行军大总管c窦建德为河东道行军大总管,统帅本部平定地方,征讨不臣。任命王薄为河北道行军大总管,于涿郡阻击隋帝大军,孙安祖c高士达为河北道行军副总管,由渤海郡c河间郡北上侧击之。同时,杨玄感亲率十万大军东出洛阳,与翟让部合击荥阳c尉氏。 四月廿九日,杨玄感与翟让部会师于荥阳城下,集兵三十万,号称百万,不分日夜狂攻荥阳。历三日荥阳城破,主将樊子盖战至力竭,被乱刀分尸而死。杨玄感将樊子盖斩首,传首尉氏,守军大恐,一日之间竟然大半逃亡,使得本意坚守尉氏的刑部尚书卫玄无奈,只得率余部逃往关中。至此,整个河南道除了张须陀等在东部苦苦支撑,余者尽入杨玄感之手。 不过杨玄感的好运气就此也到了头。 先是杨决定率本部人马平定关中,翟让趁机提出坐镇东都,招致杨玄感的极大警惕和不满,双方一度争执险些兵戎相见。幸得杨玄感的谋主李密从中周旋协调,折中的结果是杨翟二人同征关中,杨玄感胞弟杨积善为洛阳留守,翟让部下大将徐世绩c程知节分守荥阳c浚仪。 五月初四,杨玄感誓师西征,一路势如破竹,直趋潼关城下。 这边好容易安抚好翟让,那边的杜伏威和窦建德又闹起了幺蛾子。 杜伏威本是齐郡章丘人,在长白山起事后,当地造反的大佬太多,老杜压根排不上号,还差点被人家吞并掉。没奈何杜伏威与把兄弟辅公祏率部一路辗转到了江淮。 自古齐鲁c燕赵便是群雄并起的地方,尤其盛产各种厉害的反贼。所以自认也是个英雄的杜伏威,在狮虎遍地的齐鲁燕赵之地,只能算是个小猴子,想要活命只能远窜。 谁想到一路窜到了江淮,杜伏威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也能称霸王。 在这个时代,整个中原大地的福气,江淮之地独占八分。 只要中原还有个统一的c算得上强大的帝国存在,北边和西边把河东河西关中河北——几乎大半个中原搞得焦头烂额的游牧民族,除非能穿越到后世搞到轰炸机和,否则就对江淮之地没有半分的威胁。岭南那些传说中吃人的生番,也因为距离的原因遗憾地品尝不到江淮人的滋味。此时的江南尚是一片林莽覆盖c虎狼遍地的所在,至于东边则是一片没边没沿的大海,海盗?江淮人从来都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京师长安远得跟突厥人没什么区别,据说繁华得跟天堂似的东都洛阳只是官员和商贾扯闲篇时才能让人想起的地方,所以充满了血腥和阴谋的政治跟这里扯不上什么关系。至于那些对老百姓总是不怀好意的雄兵猛将们,要么在两京当看家狗,要么在北方跟那些割了一茬又冒出一茬的反贼狗咬狗,要么就跟着皇帝去了个什么叫高句丽的地方去咬外。至于本地剩下的那仨瓜俩枣,你瞅瞅守城门的狗剩子和驴蛋子,老子小时候一不高兴了,就一脚一脚的能把这俩货踹出二里地 这里也有土豪劣绅c也有贪官污吏,贫苦的农夫到了春荒也是半饥半饱的饿着肚子,可是跟战火连天的北方相比,这里真的像是天堂。 对杜伏威来说,这里就是天堂。 从长白山他拉走了一万多人,途径齐郡的时候,前来lán jié的郡丞张须陀尚在数十里之外,他的部下就闻声溃逃了大半。好在遍地烽烟c流民四起的齐鲁大地上最不缺的就是兵源,到了谯郡他又收拢了三万多人,谁知掠食时遇到了两千郡兵,他的部下又几乎跑了个精光。等到了江淮,他手下就剩下了不到六千人。 当他带着六千手持木棍粪叉c饿得直打晃的部下,悲壮且绝望的向拥兵一万五千c背靠坚城c粮草军械一样不缺的寿春守军发起冲锋时,他的想法就是被乱刀分尸在城下也比活活饿死强得多。 然后他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对面稀稀拉拉的飞过来几支绵软无力的羽箭,然后守军们便一哄而散。杜伏威远远的看着逃兵们那满面的油光和坚实有力的双腿,就知道他那些严重营养不良的部下根本就追不上 遍地的军械c满城的财帛c整仓的稻谷,全是他的。 当打算抵抗一下的 jiāng被他终于吃饱肚子c武装到牙齿的部下一鼓而下并纵兵大掠三日之后,寿春城下的那一幕便开始不断重演。短短几个月,他便拥有了淮南c弋阳c jiāngc同安c宣城五郡之地,并将触手伸向了下邳和汝阴,拥兵十余万之众。 昔日的齐鲁猴子成了如今的江淮之虎,瓦岗来人商量会盟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杜伏威很高兴重回家乡河南,所以就当上了河南义军的副盟主。 对于被杨玄感任命为江淮道行军大总管这件事,杜伏威很不高兴。 历史上的隋末各路反王中,杜伏威算是最憋屈的一个。老李家赢了天下当了皇帝自不必说,老王家老窦家老翟家老萧家老薛家等等等等,不管是最终兵败身死还是只能称一时之雄,哪怕是投降了也大都能得个善终,福及子孙。只有他老杜,怎么也算是各路豪雄里边排在前几名的,在小猫小狗都敢称王称帝的时候,就憋憋屈屈的自称了个总管,还先降了杨侗,后降了李渊,老老实实跑到长安当起了宅男。就这样还没落着好,他把兄弟辅公祏在江淮造反关他这个长安的寓公屁事,结果人家李渊随便伪造封书信就把老杜的脑袋剁了,并籍没全家。 老杜混得如此之惨,说白了根由就在于他是个没野心c而且小富即安的的人。这样的人通常家庭观念很重,老杜就是这样。他一直盼望着能衣锦还乡,如果能收拾一下当初欺负他的格谦c张金称什么的就更好了。他一点都不想回到江淮那个破地方。对于老杜这个标准的中原人来说,淮河以南都是标准的边夷蛮荒之地。 所以杜伏威没搭理杨玄感要求他出河南,占领江都c丹阳的命令,而是继续打着河南义军副盟主的旗号一路东进,连下梁郡c彭城,与辅公祏会师下邳,威胁琅琊。 再说窦建德。 老窦是河北漳南人,原来在地方上当个小军官。他为人四海c讲义气,很有“及时雨”的风采,说白了也就是黑白两道通吃,所以被当地官府列入了重点监视的黑名单。后来他又跟先后造反的孙安祖c高士达牵扯不清,所以当地官府理所当然的通缉窦建德,并杀了他全家,老窦这回不想反也得反了。 于是老窦投靠了高士达,当上了二当家。大业八年春,河北义军在高鸡泊会盟,王薄c高士达c孙安祖c孟海公c格谦等均是一时人杰,窦建德还排不上号。可后来河南河北义军商议共同起事的时候,老窦的机会来了。 两河义军打算一起造反,夺取大隋天下,当然事关重大。可是两河义军内部本身就是大杂烩,平常自家人关起门来吵架c推开门抡刀的事儿都没少干,更何况平常联系更少的两河义军?于是有人给出了个主意:双方互派一个比较重要的头领,到对方那边当副盟主,专司两方沟通联络之职。 然后河南方面派来了孟让。 孟让这家伙河北义军太熟了。当初在长白山跟着王薄混,本事不大c实力不行,跟杜伏威一样被欺负成了狗,又让张须陀揍了个鼻青脸肿。没办法,孟让照猫画虎学老杜往江淮跑,到了江淮又被站住脚跟的老杜欺负,被撵得吱哇乱叫跑到河南投了瓦岗,混得甚惨。这事整个河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本高高兴兴打算到河南当副盟主的孟海公立马不干了——与孟让为伍,他丢不起这个人。 于是在河北义军中站队要排在队尾的老窦发现,他的机会来了。 他本身人缘就不错,高士达c孙安祖是他的生死弟兄,王薄c孟海公c格谦等人也很看得起他,再加上他跟孟让在身份c地位上相差仿佛,不会堕了河北方面的面子,所以他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河南义军的副盟主。他的几位把兄弟还体贴的给他凑了三万精兵,所以跟灰头土脸的孟让相比,老窦赴河南上任那可是志得意满,兵强马壮。 所以在河北义军,人们所熟知的副盟主就是孙安祖和高士达,少有人知还有第三个副盟主叫孟让。可在河南,当窦建德率本部人马在封丘大败刘长恭部c斩首二万之后,河南义军从此就有杜伏威c窦建德两位副盟主了。 对于被杨玄感任命为河东道行军大总管这件事,窦建德不像杜伏威那样抵触。与老杜不同,老窦是个野心勃勃之辈,河东河北对他来说只是成就王图霸业的所在,没有区别。 可是除了野心之外,老窦还是重义气的人,而且除了重义气之外,老窦还是个大局观很强的人。 在他看来,杨玄感集重兵西征关中,压根就是一步臭棋。 河南道是天下中枢c关键之地,已经牢牢的掌握在杨玄感手中,根基已成。关中虽然重要,但是那里历来都是守成之地,易守难攻,西征胜负难料,而且并非当前的急务。如今对杨玄感威胁最大的就是隋帝杨广手中的几十万东征败兵,只要把他们干掉,整个天下几乎是唾手可得。到时候只需派出信使一名,整个关中即可传檄而定。 窦建德认为,杨玄感的这番安排,如果不是他天生白痴,就是包藏祸心。无论是不许翟让进洛阳c命令杜伏威攻略江淮c指派自己讨伐河东,还是让河北义军拼死阻击杨广,名义上是为西征大军保护两翼和后路,实际上就是在分化瓦解各路义军势力的同时清除异己。 瓦岗军主力随杨玄感西征,老窦拿脚后跟猜也能想到这就是群炮灰,必然在潼关城下死伤狼藉。江都守将王世充乃是当世名将,手握八万雄兵,其中半数是从闻名天下的十二卫中抽调的。老杜窝在江淮西边的时候连钟离和历阳都不敢招惹,更别提江都。只要一听王世充挪了挪屁股,老杜立马远窜千里头都不敢回。这货放着江淮之虎不当c跑去河南义军当副手不是没有原因的 指望老杜拿下江都干掉王世充,不如指望杨广立马横刀自杀让位给杨玄感更现实点。 对于攻取河东这件事,窦建德觉得有希望但是没意思。一来他对河东之地很陌生,客军作战本就麻烦重重,而且上党c长平等地不但地形复杂,而且出了名的穷困贫瘠,不利于大军就食,实在是让他头疼。二来原楼烦太守李渊被杨广任命为山西河东慰抚大使,一上任就接连剿灭当地数股义军,据说颇为难缠,想必在太原郡内定有一场恶战。最关键的是,如今河北战局是当务之急,西征关中已经箭在弦上,哪怕是攻略江淮也能说出一定道理,可李渊缩在河东不过一介守家之犬,弃之无妨食之无味,这当口招惹他干吗? 窦建德手握五万大军望之意兴阑珊。 关键是河北啊!河北义军将杨广阻于涿郡月余,已经是师老兵疲渐有不支。尤其是在高句丽担任后卫阻截任务的十二卫精兵撤回来之后,迎头撞上由河间北上承担侧击任务的孙安祖c高士达部,六日内连破三道防线,孙高两部折损近半,已成溃退之势。而齐郡郡丞张须陀玩儿了命的北上救驾,驻守卢龙的罗艺动向不明,一旦这两路兵马到达涿郡,便是河北义军崩溃之时。而自己,则是河北义军唯一的救兵。 当高士达兵败身死的消息传来时,窦建德再不犹豫,分兵一万由高昙晟率领挺进河东,自己则统率剩余的四万大军星夜北上,驰援河北! 拿下河东,窦建德有七成把握。挽河北颓势于既倒,窦建德连一成把握都没有。但是既然生于乱世,欲图不世功业,自当向死而生,方是大丈夫所为。 窦建德豪情万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杨玄感之乱(三) 潼关城下,杨玄感暴跳如雷。 自从拿下荥阳和尉氏,就没有一件事让他顺心过。 拿下河南道后立刻西征,是在起事前就定好的事情。尽管他的谋士和部将们对此有不同的意见,那些归附的反贼们也不以为然,就连他的谋主李密都屡次进谏,认为当务之急是立即北上河北将杨广的势力一网打尽,可是杨玄感依然不为所动。 他认为,这就是帝王与臣子对天下大势认知上的天然差别。 杨玄感出身将门,父祖均是战功赫赫的名将,他自幼随父出征,也算是见过大阵仗的人物,如何看不出当今天下乱局枢要之所在便是河北?更别提他与杨广之间化解不开的恩怨。杨广可以说就是他的父亲杨素一手推上皇位的,期间肮脏的交易c血腥的谋杀c龌蹉的算计不足为外人道,可是作为直接当事者的杨家有什么不知道的?父亲就是被杨广活活逼死的,现在皇帝猜忌的对象又轮到了身为家主的自己,稍有不慎,便是身死族灭的下场。同为弘农杨氏出身,杨家早就注定了跟皇帝不死不休,造反是必然的选择。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杨玄感唯一的选择就是取杨广而代之,坐上那张金灿灿的皇帝宝座。在这个大前提下,什么私人恩怨和军略战策都得让路。 东都起事,天下景从,战无不胜。可是杨玄感站在乾元殿的最高处,却只能自称楚王,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所在的是洛阳,而非长安。 长安啊长安,那已经不是一座城,而是皇权的象征。 那块被八水滋润的土地,孕育了最为光辉灿烂的汉家文明,诞生了周c秦c汉等强悍无匹的帝国,即便是那些胡人一时得势占据了长安,也能以天下正统自居。 正统啊!以臣易君,就差一个正统的名声啊!只要拿下了长安,正统大义之名唾手可得,到那时,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称帝了。 所以西征才是当前最大的急务!那些注定匍匐于帝王脚下的蠢货们知道什么! 至于在河北逐渐得势的杨广c野心勃勃的反贼和鼠首两端的部将们,杨玄感不觉得有什么威胁,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为了今天,他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从大业二年父亲杨素去世,他就开始策划此事。起初他打算拥立秦王杨浩,可是深入接触之后发现此子性情孱弱,毫无人主之相,遂产生自立的想法。 从此,他一方面广建华宅c收纳ěi nuc与一众勋贵子弟裘马声色不务正业,利用礼部尚书职权卖爵鬻官,招致御史弹劾无数,俸禄几乎被罚了个精光,却以此安抚了帝心。与此同时,作为世家大族,无数对杨家忠心耿耿的部曲私兵c门客家臣从京师陆续消失,或到地方任职c领兵,或化身商贾c名士周游四方,甚至落草为寇占据山川险要之所在。他们广泛结交地方官员c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强,积纳钱粮,蓄积力量。几年过去,以弘农杨氏祖宅为中心,悄然织成一张覆盖中原各处要地c以利益为纽带的庞大网络,啸聚了大批豪杰义士,黎阳c河阳两仓要职c河南关陇军资运输尽入其手。至此,杨玄感起事的时机已然成熟,就等一个机会。 就在去年,杨玄感听说皇帝有东征高句丽的打算,不禁大喜过望。他一面上书主张收复辽东故地,声言“眷彼华壤,翦为夷类”,并指责高丽“兼契丹之党,虔刘海戍,习靺鞨之服,侵轶辽西”,并自荐领兵东征。同时以重金hui 许国公c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之子宇文士及,求取兵部尚书之职。 随后,杨广令朝议东征事,并有意御驾亲征,朝堂大哗。重臣中,除了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c黄门侍郎裴距和内史侍郎虞世基不肯明确表态外,朝堂被一片反对之声淹没。唯有礼部尚书杨玄感力主出兵,并与纳言苏威c兵部尚书段文振等吵成一团,本就年老体衰的段文振被气得当庭呕血不止,不得不归家休养。 杨广本就不是个善纳人言的主儿,一旦拿定了主意哪怕是全体大臣一起吐血也甭想让他改弦易辙,更何况就吐了一个段文振?倒是一向让他有些猜忌又拿不到把柄的杨玄感这次的表现让他颇为满意。加上段文振退养c宇文述推荐,杨广没多想就把兵部尚书这个官给了杨玄感。 可是很快杨广就后悔了。天子出征,兵部尚书哪有不随行的道理?可是楚国公一系在军中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这么多年来他把杨玄感扔到礼部吃灰就是要消除这种影响,怎么可能再给他死灰复燃的机会?可是诏令才发出几天就反悔,杨广也拉不下这个面子,加上最近为那个莫名其妙的《桃李子歌》搞得头疼不已,对这个同样姓杨的家伙也就放松了警惕。于是乎天子亲征,兵部尚书却被扔在了东都督办粮草军资,再加派能力出众而且忠心耿耿的左右护法樊子盖和卫玄盯着杨玄感,杨广觉得很放心。 殊不知这正是杨玄感想要的结果。 在他的怂恿和杨广的好大喜功之下,本来议定出征的十二卫兵马变成了集结天下的军队,无论南北远近,都要汇合于涿郡。连什么江淮的水手c江南的弩手c岭南的排镩手这种不入流的杂兵都在征召之列,加上随行民夫,皇帝的这趟东征之旅,前前后后调动了四五百万人,整个中原的青壮几乎为之一空。 熟知兵略战阵的杨玄感深知三百里必蹶上将军的道理,他还知道自古以来一次出兵三十万以上的军队鲜有胜绩,必然被后勤和通讯问题搞得焦头烂额,更何况督办大军后勤的还是他这个心怀叵测的兵部尚书?他更知道早已经被修运河c建东都榨干了民力的大隋朝,再度出动百万大军远征的结果就是遍地烽烟。 所以,当被李密称为“杨门四俊”中的柴孝和c房彦藻成了王薄和孙安祖的谋主,贾润甫c祖君彦让瓦岗翟让言听计从,两河义军会盟在即的时候,万事已然俱备,只等他登高一呼,便是改天换地的时候。 于是,才有了今天他杨玄感跃马通关,睥睨天下。 翟让毕竟出身低微,贱而骤贵之下不知天高地厚要求进驻东都本在他意料之中,发生争执也是他和李密密谋好的,目的就是把尾大不掉的瓦岗军纳入西征大军,在潼关和长安这两个注定的血肉磨坊里边消耗掉。支开杜伏威和窦建德固然有保护大军两翼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分化这些反贼的力量。毕竟二十万西征大军中,杨玄感的嫡系部队尽管精锐,也不过七万人而已,要压制那些野心勃勃的贼军已经很勉强了。要是再混进二十多万贼军,杨玄感会觉得自己的脑袋长得不太稳当。 可是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一向没什么脑子的翟让居然不顾自己的反对将大将徐世绩和程知节摆在了荥阳和浚仪,把洛阳看得死死的。他的大兄翟弘也趁大军西去之际带着两万人强行闯进了洛阳,虽然被杨积善堵在了内城之外,但也把好好的洛阳祸祸得不轻。 紧接着,杜伏威和窦建德也不省心,公然违背命令,一个跑到了琅琊,一个回了河北,导致自己的两翼现在空空荡荡的毫不设防。 更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是,潼关城下,翟让率部就攻了半天,伤亡了不过三千兵马,就以潼关坚城不宜强攻为名回营休整去了。而他安排的内应,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玄纵,那老奴现在何处?为何迟迟不能发动?”因为河北事急,李密连夜北上了,所以对于军中大事杨玄感颇为仰仗足智多谋的二弟杨玄纵。 “王上。” 与满营帐里顶盔掼甲的众将不同,杨玄纵一身白色长衫,头戴高冠,手里还摇着一把羽扇,显得有些轻佻。不过对明显气不顺的大哥,他还不敢怠慢,连忙放下扇子,翻出一封军报。 “最后一次红翎急报是上个月二十七日送来的,正在依计行事,潼关守将沈大川c王君翼已经被说服,答应归附。只要赶到潼关安排妥当,便会在关内点起三道狼烟,到时值守关城的沈王二人便会打开城门,万事谐矣。” “二十七日到现在已经过了快十天,那老奴就算爬也爬到了,为何还是毫无动静?莫非出了什么意外?”杨玄感焦躁的站起来,在营帐里踱起了圈子,突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挥手将众将撵出营帐,脸色有些惊疑不定,对杨玄纵说道,“毕竟是追随了父亲一辈子的老人,跟我们算是隔了一层,你说他会不会” “不会!” 杨玄纵不等杨玄感说完,就决定毫不留余地的把大哥的这个念头打消掉。大哥什么都好,但是想让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一个人——哪怕是至亲至爱之人,也实在是太难了。据说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态,说白了就是刻薄寡闻。杨玄纵觉得之所以大哥能够称王称帝,而自己只能帮着出出主意敲敲边鼓,皆源于此。 但是大军陈兵坚城之下,主帅却在疑神疑鬼,猜疑的对象还是一个为了杨家献了终身献子孙的忠仆,就有些过了,而且会坏了大事。 “咱们杨家门下的家臣c门客c家奴有数千人之多,要说有宁死也不会背叛家主的,小弟觉得海叔就是一个。海叔兢兢业业为咱们杨家效力了一辈子,当年为了父亲落了个残缺之身还是无怨无悔,如今大哥大业在即c便是那些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海叔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背叛?其实大哥心里肯定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时焦躁说说罢了。搬空荥阳c尉氏粮草,让卫玄樊子盖军心不稳的是海叔,买通潼关守将c见机献城的是海叔,转移杨家积财c以备事有不利东山再起的是海叔,交通长安重臣c释放流言惑乱民心,伏下暗兵内外呼应夺城的还是海叔。这些都是要命的活计,大哥您怎么不安排李密c不安排柴孝和房彦藻,偏偏都压在了海叔头上?还不是您信任海叔是自家人?” 杨玄感一屁股坐在虎皮将椅上,脸色依然阴沉,半晌不出一语。 杨玄纵眼见四周无人,凑近杨玄感耳边,低声道:“军报里没提,但是信使告诉我,海叔已经安排小霖儿离开了” 杨玄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儿子这玩意杨玄感不缺,足足有十三个,不过嫡出的只有杨靖一个。这个熊孩子自打出生以后杨玄感就没闲着,不是出征就是任职地方,没功夫亲自,结果被府里请来的腐儒教坏了脑子,整天之乎者也的不说人话,更加的不通人情世故。杨玄感最愁的就是后继无人,就算打下了江山交给了个混蛋儿子守不住,他这辈子不是白费劲了? “这老混蛋打算干什么!他把霖儿送走是什么意思?”杨玄感暴跳如雷。 杨玄纵倒觉得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挠挠头说道:“据说是继嗣堂的主意,小弟倒觉得这么做没什么不对。一日没拿下长安,风险总是存在的,不如现在稳妥些,等大哥称帝之后再把小霖儿找回来就是了” 杨玄纵话音未落,营帐外忽然喧嚣起来,紧接着跌跌撞撞的闯进了两个人,定睛一看,却是三弟玄挺和四弟玄奖。 “大哥,狼烟!潼关” 杨玄挺话音未落,杨玄感和杨玄纵已经跑没影了。 杨玄感大军倾巢而出,陈兵潼关城下。 潼关已经乱成了一团。城墙上同是身披土huáng sè战甲的隋兵手中的横刀,此时却在往自己的袍泽脑袋上招呼,血光冲天,不时有几个倒霉蛋惨叫着从城头坠下。杨玄感攻打了数日仍坚不可破的城门被推开了半边,几十名黑衣壮汉死死的守在那里,隐隐可见无数的隋兵挺着步槊像土huáng sè的浪潮般反复的冲击着这半扇城门。 “王上,翟让请战!” 攻了半天就去当缩头乌龟的翟让现在又便宜可捡,立马红了眼睛,想抢个头功。 杨玄感哈哈大笑道:“翟大总管师老兵疲,且安心休养。杨玄挺!” 杨玄感一挥手,杨玄挺便率领本部骑兵三千人飞马出阵,城下短短两箭之地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直接撞进城门,杀出一条血胡同。 顿饭工夫,城内便响起传信的号角。杨玄感再一挥手,四弟杨玄奖和五弟杨万硕便带着五千步兵向潼关冲去,顿饭功夫就出现在了城头,如同一片巨浪瞬间将仍在负隅顽抗的隋兵淹没。 杨玄纵想得没错,杨玄感不相信任何人,只信自己。不过杨玄感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自己是足够谨慎,作为一名将军,这个执念救了他好几命。所以当所有人都认为城破在即,他还是又派了两队人马进城协助作战。 城内有了他的两万大军,杨玄感觉得心里有点踏实了,当杨玄奖兴致勃勃的给他献上潼关主将屈突盖的人头时,他的心彻底踏实了。 杨玄感看了眼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翟让,心情更加畅快,领着本部亲军便要进城。他要去见一下尚不知消息的,问问他小霖儿的事情。长安已经向他敞开了大门,面南称帝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都开始为立储的事情犯愁了。 城头的部下在欢呼,看到他领军不疾不徐的走近城下后开始乱糟糟的喊着“楚王万岁”之类的口号,杨玄感还微笑着朝人群中的五弟万硕招了招手。城门已经大开,狼藉的尸体和鹿砦拒马什么的已经被清理干净,三弟玄挺带着骑兵分列两侧警戒,远远的还能听到城内的厮杀之声,杨玄感撇撇嘴,丝毫不放在心上。 走进了城门洞。潼关不愧是一座坚城,城门洞就有十几丈长,两边密布着大大小小的藏兵洞。藏兵洞里一具被遗漏掉的隋军尸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个中年人,年约四旬c身高体胖c面白无须,眉眼看上去甚是平庸。他身上并未披甲,而是穿着一身质地普通的麻衣,看上去像是一个遭了池鱼之灾的普通百姓。这个中年胖子的脖子已经被砍掉了半边,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着,看上去很吓人。 身经百战c见识过各式各样死人的杨玄感不会被吓住,不过他还是拽了拽缰绳压住了战马的脚步,眼睛死死的盯住这具尸体不放——这张脸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在一个多月前还见过数次,这几天他更是没少念道起这个人的名字,本以为马上就能相见,谁知却已经阴阳两隔不好!上当了! 杨玄感一时魂飞天外,刚要拨转马头逃走,就听头顶上一道千斤巨闸发出刺耳的怪叫,呼啸着砸向他的头顶。 大业九年五月初九,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与刑部侍郎c潼关镇守屈突盖识破杨玄感内间之计,屈突盖以潼关和己身诱杨玄感入城,先以千斤巨闸将杨砸成肉泥,后纵火焚城,杨之亲弟玄挺c玄奖c万硕偕两万大军俱成飞灰。屈突通则伏兵潼关城外,将群龙无首的叛军击溃,斩首三万余,余者四溃。五月十六日,屈突通破洛阳,斩杨玄纵c杨积善c杨民行等,夷杨玄感全族及附逆者,河南郡因此而死者三万余。 杨玄感死,原本还算步调一致的各地叛军顿成一片散沙。翟让率部退回瓦岗,但是仍然占据襄城c荥阳c颍川c东郡c梁郡c淮阳六郡之地,与屈突通对峙。五月十八,宇文述与张须陀会师鲁城,大败孙安祖部,斩首三万。随即两部掉头南下,于五月二十三在博城再败杜伏威,杜伏威逃往江淮。在河北,王薄没等到李密的援军,却等来了杨广的总攻,激战五日终于崩溃,十多万叛军溃于四野,被杀得人头滚滚,王薄和迟到的李密不知所踪。幸亏窦建德及时赶到挡住杨广的兵锋,掩护残余的叛军缓缓退入上谷c博陵境内。 六月初五,隋帝杨广与宇文述c张须陀部会师长芦,就地解散为东征临时征召c现在又心怀鬼胎的行军之后,只保留近四十万的十二卫府兵和张须陀本部郡兵,至此河北及河南东部的大股叛军或被剿灭或已星散,再也无力阻挡杨广。杨广令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守登州c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守涿郡c薛世雄迁右御卫大将军守齐郡,令宇文述与张须陀统御其余兵马约二十五万,护驾沿运河前往江都。 旧历史已经无影无踪,一个前所有未的新天地缓缓拉开了大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车匪路霸 “你唠唠叨叨的说了好几天,这些事跟我有半枚铜板的关系吗?”。 苏仲碌给安霖灌输了一脑子的时事要闻,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起码还是确认了一点,那就是大骗子崔判官跟他说的也不全是瞎话,这个世界确实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眼前确实是隋末乱世,杨广估计没几天好日子过了,但是身边跟着筋骨未损的几十万精兵和一个忠心耿耿的张须陀,估计不会很快被给干掉,可是二征高丽估计是没什么戏唱了。杜伏威折腾了一圈又被撵回江表了,窦建德衣锦还乡成了大人物,李密跑没影了没去祸祸翟让,以至于瓦岗的势力更大了看似没什么变化可是里边的玄机多了去了。好像也就是倒霉蛋杨玄感众望所归的挂掉这件事还算靠谱。 难道说这个世界真的曾被自己折腾过?可是那阵子咱是挂着谁的名头胡乱搅和来着?好像崔判官就没说过,安霖也不指望自己能想起来。不过听崔判官说哥们那时候随随便便就弄个个皇帝当当,应该不会是什么小虾米之类 安霖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发现苏仲碌根本没搭理他,手里捧着几张纸念念有词,脸色甚是猥琐: “安霖,男,现年十七岁,身高五尺八寸七分,京兆华阴县安家庄人氏,县学学生,面白无须。父安海,母安刘氏,独子。因附逆事潜逃,有捕获者赏金百贯。” “这不是通缉我的文书吗?这玩意关中贴得到处都是,怎么都贴到河东来了?” “没错,昨晚贫道劫富济贫的时候顺手揭了一张。” “那你就不能跟我说点有用的,比如我为啥被通缉?” “这还用我说?文书上说得清清楚楚:你附逆,附的还是杨逆。你说官府不抓你抓谁?” “问题是我怎么附逆了?杨玄感造反那阵子,我就调戏了一个小寡妇,然后被你师妹替天行道c差点重伤不治了,想附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个贫道就不知道了,师父应该知道,但是他老人家没告诉我。” “那他还让我有疑问就找你!你啥都不知道我还问个屁!” “小安子别急嘛,你不觉得经过老道几天来费尽心思的讲述和分析,你对于天下大势差不多了如指掌了吗?” 苏仲碌跟安霖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有被带坏的趋势,说话越来越不正经。 安林气急败坏道:“我不过是去晋阳娶个媳妇,难道不了解天下大势就娶不着媳妇了?” “你说的没错!”苏仲碌一脸正经的答道。 安霖: “现在河东也开始通缉我了,咱们还怎么去晋阳?” “你这小子看起来挺精明的,怎么这会儿犯傻了?你看着这河东的文书,就是糊弄事的,连个画影图形都没有,就一句面白无须。老道把胡子剃掉一样面白无须,官府难道连老道也抓?至于说年龄,老道看你的面相跟个女娃没啥区别,小师妹跟你身形相仿,换上她的衣服蒙混过关倒也不难。” 安霖追杀出苏仲碌三里地 “那过所呢?你师父给咱们弄来的那些在河东用的过所上边,我的姓名籍贯什么的可改不了。” “这件事情老道打听过了,上党长平那边反贼闹得厉害,当官的都跑光了。临汾也在闹,官府忙着剿匪,谁有功夫抓你?所以咱们就从临汾上党那边绕道去太原郡。” “我看你这个牛鼻子脑子也不太正常,明知道那边闹反贼还要去去送死?被官府抓住弄不好就是打顿屁股的事,遇见反贼说不定脑袋都得搬家。” “难道说老道的镔铁棒是吃素的?” “废话!就是吃素的!你吃过荤吗你!” 就这样,安霖一行改北上为东行,一路上遇城不入c逢卡绕路。安霖当然不肯扮成小妞,小师妹得知此事后倒是幸灾乐祸,软硬兼施企图逼安霖就范,小七照例跟着起哄架秧子一路打打闹闹,终于进了上党境内。 在临汾郡境内,他们没碰见成规模的叛军,看到更多的是数不清的流民向北c向西逃亡。听说在灵石和霍邑,新任的山西河东慰抚大使李渊与叛军大战数场,连斩悍匪毋端儿和甄翟儿,将战火推向上党。 果然,一进上党,安霖就没好日子过了。 沁源县,位于上党c临汾c西河三郡交界之处,算是当地一个交通枢纽,本是个商贾往来c货物集散的繁华之地。可惜半年前悍匪甄翟儿曾经攻破县城并大肆劫掠,把一个好好的沁源弄得残破不堪。不过对于安霖来说也有好事,那就是沁源县令还没见到贼影就携家带口c拖着搜刮来的几车财货逃之夭夭,据说现在应该已经回到河西老家了。所以现在的沁源由当地的士绅耆老联庄自治,自然没人管官府通缉谁的那些闲事,所以安霖得以大摇大摆的进了县城。 然后他就被困在沁源走不成了。 要想从沁源去太原郡有两条路。一条是北上经西河入太原,一条是继续向东经襄垣c榆社也能到太原,问题是现在这两条路都走不成了。 出了沁源往东不到百里有一必经之处名为杀虎口。杀虎口两山夹一沟,地势险峻无比,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重要的是最近从河南流窜过来的一伙强人占据了杀虎口,为首的一条大汉力大无穷无人能敌,过往的客商行旅无不遭殃。财货被抢c光着屁股哭哭啼啼的逃回沁源不说,胆敢反抗的全被那条大汉的两柄板斧剁下了脑袋,这条路从此算是彻底断了。 西河那边,李渊麾下的河东兵挟大胜之威,正在铺开面c散开线的大肆清剿残匪。不过那些残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河东兵。杨广被困在河北的时候给了李渊一个山西河东慰抚大使的官,目的在于一旦河北局面打不开,皇帝陛下可以西窜河东c绕道回关中。可是杨广毕竟对李渊不放心,除了一千亲兵外连半个铜板都没给他。不过李渊毕竟不是凡品,到任后一边放粮招兵,一边以过往不究c缴获自理c官府不问的优厚条件招降纳叛,说白了就是允许投靠他的土匪强盗合法抢劫。这下可好,太原郡周边的绿林好汉们乐开了花,纷纷跑到李渊面前纳头便拜,短时间内李渊就凑出了三万大军,还都是即战力,这才有了后来的两场大胜。 不过强盗就算披上官兵的皮也改不了一颗强盗的心,更何况李渊对他们纵兵劫掠地方c荼毒百姓的事,只要没逼出民变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走西河这条路免不了碰上官兵,而且碰上官兵跟遇到强盗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遇到强盗呢。被强盗抓住了,只要老老实实的抱头蹲在道边,强盗们抢走了财货基本都懒得理你——毕竟人家要你脑袋也不能当钱使,砍脑袋还费刀子。可是河东军就不同了——你的脑袋跟反贼的脑袋都是俩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区别吗?砍下来交给上官那就是战功!是钱粮!人家河东军是要钱还要命,商贾行旅们是宁可碰强盗也不敢招惹河东军。 安霖蹲在沁源的客栈里愁眉不展,跟他一起发愁的还有十几家同样想要北上太原的商贾。 就这么蹲了十天,商贾们蹲不住了,这么僵持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掉头回家意味着破产,货物失期也得赔个底儿掉,走西平那里摆着三万河东军是找死,商贾们决定把杀虎口的那个杀神当软柿子捏一捏。 十几家商贾凑出了二百多护卫,百余行旅也献上二十几个青壮,当苏仲碌上蹿下跳的比划了一套花里胡哨的华山棍法之后,安霖一行也被允许跟在这支悲壮的队伍后边当跟屁虫。 出了县城不到二十里,初秋的太阳刚刚爬上半天,带队的护卫头子就下令宿营休息。第二天还是如此,当第三天护卫头子又要故技重施的时候,商贾们怒了,破口大骂之余又砸下半车铜钱,护卫们终于押着车队走到了杀虎口。 到了杀虎口,安霖觉得古人爱吹牛这个毛病真是没治了。所谓的杀虎口不过是两个三十来丈高(唐丈,一丈大约相当于三米)的小山包中间夹个丁字路口罢了,这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那后世的城市里,随便一个高楼林立下的十字路口都是兵家要地不容有失。 远远的,安霖看见丁字路口被一根粗大的树干拦腰截断,树干上躺着一条大汉,正在呼呼大睡。 这条大汉身高接近七尺(唐尺,一尺大概相当于三十厘米),雄壮如山。在秋老虎的余威之下,大汉只穿了条犊鼻裤,光着膀子,全身上下跟没进化好似的密布着黑毛,一张大黑脸上也是须发戟张。如果走近来看,会看到大汉睡得口水淌了一地,还欢快的吹着鼻涕泡,两把硕大的板斧被随意的扔在脚下。 “就是他!shā rén魔王!” 护卫们离着壮汉老远,就纷纷大呼小叫起来,一时间抽刀拔剑之声四起,两脚却是在不断后退,看样子那条大汉稍有动静,护卫们就会跑个精光。 大汉被这片喧嚣声吵到了,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又擦了把口水,眼神痴呆的盯着不远处的那一大帮子人有点蒙圈。不过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于是一跃而起,捞起两把板斧,横在大道中间开始认真的做车匪路霸这个很有前途的工作。 “呔!此山是我栽,此树是我开,要想打此过,留下留下那个”大汉可能是很久没有生意shàng én了,切口有点生疏,瞪眼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该留下点啥玩意来,不禁大怒道,“留下个他奶奶的!口中若有半个不字,管杀不管埋!” 大汉的吼声如雷震人心魄,可是商贾们没被吓尿c护卫们也没被吓跑,因为现在轮到他们蒙圈了:这位爷一不劫财二不要命,难道就为了要我奶奶?这个要求虽然奇怪倒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只有安霖乐得哈哈的。 对面那位一看就是个憨货。这套属于强盗必会abc的切口,上至抢篮球场跳广场舞的大叔大妈下至上幼儿园搞对象的小朋友都耳熟能详,这货都能背错?所谓胸大无脑,古人诚不欺我这样的人物就算力能拔山,安霖自信也能三言两语忽悠晕他,所以一点都不怕他,笑得格外大声。 大汉闻声大怒,怒吼道:“那个假娘们,你笑个什么!” 刚刚还打算凭借智商优势拿下这个蠢汉的安霖,闻言立刻成了被踩住尾巴的猫c自己先成了傻蛋,跳脚大骂道:“你个王八蛋骂谁!” “王八蛋骂你!”大汉想都不想立马怼了回来。 哄—— 吓得魂不附体的商贾和护卫们立马就笑得活不成了,小七捧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小师妹干脆从驴子上掉了下来。 “哇呀呀——”大汉气得七窍生烟,挥舞着板斧甩开大步,蹬蹬蹬惊天动地的向着安霖冲了过来,商贾和护卫们顿作鸟兽散。 安霖无意中捡了便宜,还没来得及得意,人家就不跟他玩智商了。瞧着那两把比面板小不了多少的大板斧,安霖的脸都白了,手里那把小七拿来当水果刀使唤的横刀跟人家相比,还不如个痒痒挠。 安霖撒腿就跑,大汉紧追不舍,小师妹和苏仲碌赶紧来帮忙。小师妹的小短剑左一剑苍松迎客,还没来得及右一剑有凤来仪,被大汉烦躁的随手一划拉就不知道给划拉到哪里去了。苏仲碌老于江湖,知道不能力敌,只能借力取巧。于是他先来个老汉推车,推不动那就揽雀尾,也揽不动实在不行只好放大招来一式手挥琵琶,这回手挥肿了 大汉干脆不搭理华山两大高手,一门心思的绕着圈子追赶安霖,结果没绕上两圈就追上了,因为养尊处优的安霖跑不动了 “我说打架就打架,你追什么啊?傻不傻啊你?”安霖气喘吁吁。 大汉很想说你不跑我追个屁,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于是紧紧的闭住嘴巴,鼓着腮帮子c瞪着灯泡似的一双环眼,朝安霖挥了挥板斧,示意可以开打。 “我说大个子,我家就有一个老爹,没有奶奶。不过那边有俩姑奶奶,想要尽管拿走。” 大汉满脸胀红,表示他气得不轻,不过还是很有武德的等着像滩烂泥似的瘫在地上的安霖爬起来。 “大个子你比我聪明,知道那俩姑奶奶不好伺候不肯要。你看那帮家伙都跑了,财货可都留着呢,你拿走得了,跟我较什么劲?我真没有奶奶”眼见大汉没拿大板斧招呼他,安霖决定继续胡说八道。 大汉突然觉得碰上这么个臭不要脸的,武德什么的要不要根本无所谓。想通了这一点,他大吼一声,一板斧抡向安霖。 结果安霖嗖的一下窜起来,撒腿跑得飞快,大汉追半天都没追上。看来安霖算得上骨骼清奇乃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发起怒来力大无比,受了惊逃得比兔子还快 对呀!老子也力大无穷来着,怕他干毛! 后知后觉的安霖不跑了,决定跟这头大毛熊打一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大隋举重锦标赛(预赛) 拿定主意打一架,但是调戏傻大个这个程序还是不能省略。 “我说大个子,打架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是谁呀,某家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大汉张了张嘴,又有些憋屈的闭上了。他记得师傅曾经说过,与人交手前先通报姓名是礼数,也是武德的要求,可是不能说话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还是不肯讲话?那我还不跟你打了,我要是跑了你可追不上,更何况我还有马呢。” 这回大汉倒是不担心了,呵呵一笑的挥了挥手,两边山包上的草丛里立马钻出几百名壮汉,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兵器,最过分的居然还有十几把猎弓。这回轮到安霖傻眼了,傻大个没调戏成,倒被人家给耍了。最关键的是,他原指望打不过就跑,他留下来准备打一架就是给那十几个孩子逃走拖延时间——马车在这破山道上压根就跑不快,他早就示意孩子们开溜了,现在可好全被堵回来了。 安霖不干了,怒道:“傻大个你不讲究!人多欺负人少是不是,耍无赖了是不是?” 大汉暴怒。 他最恨别人说他傻。把他从死人堆里捡回家养大的师傅,被他视作再生父母,就因为老是一口一个“憨儿”的唤他,他一气之下跑下山开始浪迹江湖。跟他最亲的结义大哥一喝高了就骂他“傻蛋”,结果又把他气跑来到太行山落草。剩下敢骂他傻的都被他剁掉了脑袋,没想到今天又冒出一位。 哇呀呀一阵怒吼打断了安霖喋喋不休的叫嚷,大汉再也不管什么闭不闭嘴的禁忌,大叫着“俺今天非砍死你不可”,口水喷出三丈远,两把大板斧抡得跟风车似的,照着安霖的脑袋就是一通招呼。 安霖连滚带爬的躲开,嘴里还不忘吆喝着“来将通名”,他总觉得这个傻大个不是个一般人,必须算计一下。 “俺叫雄阔海!”大汉又一斧子劈下。这下子能说话了,连kǎn rén都觉得爽利了几分。 雄阔海! 安霖上辈子听过单田芳老师的《说唐》,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大部分情节忘了个七七八八,但是雄阔海这个人物他还是记得的。这个人物似乎是虚构出来的啊?不过想想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安霖决定不再为这件事浪费脑细胞,他关心的是这家伙貌似是个无敌猛将,若能收为己用,可比那俩毛病一堆的华山高手强多了。身为一个穿越小说的男猪脚,要是没有几个大名鼎鼎而且能随时替自己背黑锅c堵抢眼的小弟,安霖哪还有脸混下去? “大个子,本郎君跟你打了!不但跟你打,还不躲不跑,就跟你拼拼力气。不过要是你输了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安霖决定化身绿巨人,既然没本事以德服人,貌似也忽悠不瘸,那就只能寄希望于大力出奇迹了。 “中!俺赢了可没什么条件,就是要剁掉你们所有人的脑袋!” 雄阔海瞅瞅安霖的细胳膊细腿,觉得这货纯属缺心眼。比拼力气?就算是功夫练到登峰造极的师傅硬接自己的两把板斧,也扛不住几下,更何况这个小白脸?所以他连安霖的条件是什么都懒得问。 “斧子借我一把!” “什么?” “你准备让我用这根破铁片子接你的板斧?太欺负人了吧!” “” 咣当—— 雄阔海很大气,想都不想就扔过来一把板斧。沉重的板斧落在安霖脚下,半截斧刃没入土中,安霖拔了一下,没拔动 在雄阔海嘲讽的大笑中,安霖双手握住斧柄,屁股撅得老高,可算把斧子拔出来了。 其实一把板斧也没多沉,比安霖以前玩过的石桌子分量还轻些,也就六七十斤的样子。不过安霖脸皮厚,不怕人笑话,他在耍心眼。 六七十斤重的板斧在雄阔海的手上轻若无物,他蹬蹬蹬的几个大步奔过去,轻描淡写的一斧却是势若千钧,朝着安霖的屁股劈了下去。 为啥是屁股?雄阔海倒是想劈他的脑袋来着,奈何正对着他的却是安霖的屁股 因为安霖借来的那把板斧对他来说似乎过于沉重,所以安霖不得不使出那招著名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背对着雄阔海两手拽着板斧往后拖 眼看安霖的屁股就要被切成果盘,小七已经开始尖叫,小师妹已经红着眼睛要冲过来拼命,只有苏仲碌若有所思的时候,安霖突然动了。 不是动,是旋转。 以双脚为轴,以腰腹为枢,以两臂为规,以板斧为锋,像个陀螺一样疯狂的旋转。要是在场的人看过田径比赛,会以为安霖要把板斧当链球扔出去。 安霖当然没想把板斧扔出去,他又没想砸死雄阔海。只是他对自己的力气还没有太大把握,所以他先装出个熊样轻慢雄阔海的战心,再借个力取个巧而已。当然他取的巧还不限于此,他迎向雄阔海斧刃的,是厚达两寸有余的斧背——这可是跟那个王八蛋孙通学的。 雄阔海的板斧劈下来了,当然没劈到安霖的屁股,而是自己用惯了的老伙计。 一声巨响,仿佛平地起了一记旱雷,然后就是嗖嗖两声,两枚板斧状的物体飞上了天不知道落到哪去了。雄阔海全身剧震,不由自主的腾腾腾连退好几步,然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的胡子眉毛包括头发这回是真的竖起来了,真真的须发戟张,一脸的不可置信。 安霖呢?他倒是没后退,直接一屁股坐地上了,这是转晕了 雄阔海也就呆了那么一下,然后就暴怒如狂的起了性,一蹦三尺高,抱起身边一块百多斤的大石,朝安霖抛了出去。 安霖被这发了狂的莽汉吓了一跳,跑都来不及,幸好身边也有块石头,起码比雄阔海的那块大一号。不过安霖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抄起来回掷了过去。 又是一声巨响,两块大石相撞,顿时统统粉身碎骨,化作漫天的土雨和纷飞的碎石,刚刚冲到近前的小师妹一声惨叫,捂着脑袋又逃了回去 两个肇事者都是灰头土脸跟出土文物似的,不过安霖一看吱哇乱叫的雄阔海又在满地找石头也着了慌,也跟着找。不过这两位似乎对刚才的巨石大冲撞上了瘾c入了魔,一般分量的石头压根看不上,大块头的又不好找,于是满山满谷的观众们就这么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个傻蛋撅着屁股满地翻石头 还是安霖运气比较好先找到了一块,不过块头有点大,足有四五百斤。安霖眼瞅着雄阔海跟一只巨型土拨鼠似的疯狂挖掘着一块大小适中的石头顿时觉得自己没得选了。宁挑错勿放过,安霖双臂一环,双腿一发力腰腹再一顶,居然把大石抱了起来。可是抱着这么一个将近五百斤的大家伙他可转不动圈,举起来更是想都不敢想,只能这么端着,榨出最后一分点力气,生生把小白脸憋成了小红脸,终于把这块大石端了出去。 这个姿势他很熟悉上辈子的学生时代他打篮球经常用这招,当地俗称“端尿盆”。 轰隆一声,大石头刚飞出去不远就地球引力征服,落在了安霖身前不足五步之处。 雄阔海被吓了一大跳,本能的一个饿狗抢屎想躲,看到大石头没扔出多远才松了一口气,又觉得他那张大脸有些胀热,幸亏长得黑看不出来。他干脆也不挖了,走到安霖扔出来的那块大石头面前拍了两下,然后深吸一口气往下一蹲,然后也把这块大石抱了起来。 眼看着雄阔海那张大黑脸开始变得黑里透红c红中发紫,两条如同铁打的一般健硕的手臂上,黑亮的肌肉也道道青筋纠结贲起,似乎随时都要爆炸。 随着一声变了调的嘶吼,雄阔海居然摇摇晃晃的将那块大石托举了起来。虽然他脚步有些踉跄,手臂挺得也不够直,腰背也被压得有些佝偻,举起来的时间还不够长,要是在正规的举重比赛里肯定会被判做失败不过人家毕竟举起来了,还示威似的c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收不住力的把石头砸到了安霖脚下,然后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剩下喘了。 安霖愁啊,人家举起来,他要是举不起来就得被砍脑袋。不光是他的脑袋,还有小七的c小师妹的c孩子们的当然雄阔海要是答应只砍苏仲碌和安寿的脑袋,安霖保证立马认输投降。 没办法,那就举吧。事实证明,安霖这回穿越不是遭到了辐射成了漫威àn huà里那样的超级英雄,就是崔判官zu一 bi给他开了挂,说他长了一身的牛劲一点不夸张。虽然面部表情不太好看,龇牙咧嘴口吐白沫的什么的貌似苦不堪言,他还是把大石举了起来,而且扔出了五步开外,胜了雄阔海一筹。 老雄当然不能服气,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举起来再扔出去,然后身为一个彪形大汉居然臭不要脸的拧着小媳妇般的小碎步,硬说他也扔出了五步 难道要怪古人搞出的计量单位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玩真刀真枪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打不过,比吵架人家有几百个帮手,安霖只得承认在不要脸这一比赛项目上大败亏输只好继续比力气。 安霖再举,然后立马把石头砸在脚下,这回他吃一堑长一智不扔了。 老雄跟着举,安霖又举 把抢劫变成打架这不新鲜,能把打架变成举重比赛就闻所未闻了。只会抡王八拳的安霖对此很欣慰,感觉自己好像中了圈套的雄阔海似乎也玩得乐此不疲,就连在山上埋伏的强盗们也看得兴高采烈,都跑到山下当起了拉拉队,还抢小七的零食吃。 可惜这场比赛只有两名参赛选手,石头也再找不出更大的,所以举来举去的就有点无聊了。再加上日头有点毒,所以强盗拉拉队的呐喊助威声也变得有气无力,一时没压住小七的狮子吼,导致老雄率先脱了力,一失手没把石头举起来,倒差点把自己砸成肉酱。 这回再耍赖连自家的小弟们都看不过眼了,老雄只得承认安霖赢了。 安霖跟滩烂泥似的瘫在地上,就差有出气没进气了。小七在灌水,安寿在扇风,小师妹在掐胳膊捏腿,苏仲碌在推宫过血,孩子们在吱哇乱叫好算把安霖给顺过气儿来了。 安霖摇摇晃晃的走到跟个半死人似的雄阔海面前,问道:“认赌服输?” 老雄有气无力的挥挥手:“你们可以走了。” “你答应的条件呢!”安霖明显比老雄恢复的快,还能暴跳如雷。 “啥条件”老雄虽然还在还魂中,两只环眼却在滴流乱转。 “给我当一年保镖!” 安霖还在算计。老雄这家伙面相憨厚实则狡猾无赖,但是安霖觉得自己还是挺有人格魅力的。小七和安寿不说了,小师妹以前一看到他就打生打死的,现在虽然还是嘴上不饶人,但变化还是明显的:刚才都不顾生死的来救他了,还给他异性àn 一,想起来安霖全身都麻酥酥的 所以他有把握在一年内把老雄弄成他的终身保镖。 “不行,俺有军务在身不得轻离” “军务?你一个强盗有个屁的军务!难道你想耍赖?” “谁说俺是强盗!俺乃是河东道行军副总管麾下的征粮官” “河东道行军副总管?哦——我明白了,你是高昙晟的手下吧?说你是强盗确实委屈了你,该称呼你反贼才对吧?这些商贾的的财货就是你要征的粮?” “胡说!俺们大帅说了,俺们是被昏君狗官逼得没法子了才造反” “那不还是反贼?想耍赖直说,少找借口!” “你” 雄阔海只有农民式的狡猾,本质上还是个笨口拙舌c心思憨直的农夫。所以高昙晟只准他背诵那套劫道的切口,别的什么话都不准他说,就是怕他心眼不够被人家带到沟里去。结果高昙晟也算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只是不准他说话,却忘了告诉他不要听信别人瞎忽悠所以老雄就被安霖忽悠了,不仅破戒说了话,眼看着又要被带到了沟里去了。 眼看自己的老大被逼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一众小喽啰们仗着人多也不害怕这个力气大得出奇的小白脸,于是个个面露凶光,手里的耙子粪叉柴刀什么的都举了起来,安霖只好拖家带口的落荒而逃。 没跑出二里地,就听身后一声大吼,竟是雄阔海又追了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爱跑路的雄阔海 按照苏仲碌观察多时得出的结论,雄阔海虽然单凭力气跟安霖不相上下甚至稍有不如,但要是认真打一架十个安霖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就算是他老人家也要走上个百十回合才有可能觅得一线胜机。如果是在战阵之上,那就不用寻思了,安霖他们合伙上都不够人家老雄塞牙缝的。 所以听闻老雄一声吼,管他吼的是什么,大家伙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连骄傲如小师妹都概莫能外。 可人家老雄这回阔得很,不但骑了一匹马,还牵了一匹,一会儿功夫就大呼小叫着追上了被车队拖累的安霖。 “我说大个子雄兄雄老哥,您这是有紧急军务呢还是着急下班回家?小弟的这几辆马车确实有些碍事,这就挪到路边不耽误您赶路您看这太阳都快下山了,小弟就不留您了,慢走不送下回再见!” 既然打不过人家,安霖立马变得和蔼可亲兼善解人意,而且礼数周全得令人发指。 不过雄阔海看上去没有马上动手的意思,连那两把怪吓人的大板斧连同一个硕大的马包都挂在另一匹马上。可是他的脸色简直比方才举着大石头还难看,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 于是安霖就更加的善解人意了。 “您这是要征粮?小弟这里还有十几贯浮财奉上。或者您要征兵?那几个孩子太瘦小就算了,不过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书童,在我们家他也算十里八乡数得上的好手,等闲个好汉还近不得身如果您打架没打够,这个死老道可以奉陪。我偷偷告诉你哈,他跟我说你百招之内不是他的对手至于您要是打算弄个压寨夫人回去”安霖偷偷瞄了一眼小师妹,见她正有些魂不守舍的发呆,于是信心大增的继续忽悠,“这俩妞还是算了,一个笨得要命一个脾气太坏,堪称内宅shā sh一u败家英雌,还是留下来继续祸祸小弟吧!” 老雄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终于不堪忍受安霖跟唐僧似的唠叨,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某家是来践诺给你当保镖的!” “啥玩意?”老雄这个弯拐得有点大,安霖光顾着忽悠没反应过来。 “某家想过了,既然答应了你的条件便抵赖不得。师傅说过,大丈夫可以不拘小节但不能有违大义,你这人虽然不像个好汉子,但某家雄阔海可是说一不二c吐口吐沫是个钉的英雄好汉!” 雄阔海后边唠叨些什么安霖压根没在意,知道了雄阔海答应给他当小弟这一件事就够了。于是安霖身上那些和蔼可亲c善解人意c礼数周全什么的统统被他一脚踹出二里地,大呼小叫着“老雄前边开路,本郎君兵发晋阳去者”,便抛开众人一马当先上了路。 一路上,安霖终于搞明白了雄阔海的来龙去脉。 雄阔海本是河内郡共城县人。八岁那年家乡闹了瘟疫,全村包括他家里人死了个七七八八。老雄当时也就剩下了一口气,被途经此处的一个游方道人所救,背回了抱犊山清风观,成了一个小道士。 在清风观,老雄总算吃饱了饭,没几年就长成了一个高大雄壮的少年,还跟师傅学了一身好武艺。老雄性情憨直,所以很容易被人当成傻瓜,观里的道士们经常耍弄他,师傅不问外事总是乐呵呵的也不管。于是内心极其敏感的老雄终于有一天爆发了,暴揍了欺负他的师兄,然后跑下了抱犊山。 没有了亲人也就无所谓什么家乡,老雄四处流浪最终流落到了河北漳南,结识了当地大豪窦建德。当时窦建德年近三十岁还是膝下无子,便想认极对他胃口c还未年满十四岁的老雄为义子。自尊心极强的老雄当然不干,只肯认窦建德为义兄,性情豪迈的窦建德哈哈一笑,居然答应了。于是老雄就住在了窦家,每日与义兄务农习武,日子倒也过得快哉。 可是好日子没过两年,老雄又跑了,原因又是他那极度敏感的自尊心。窦建德这人什么都好,豪迈大气c重义轻财,就是不拘小节还嗜酒如命。一喝醉了,老窦嘴上就把不住门,经常拿老雄干的那些缺心眼的事挤兑他。老雄明知道大哥没有坏心眼,时间长了还是受不了了,于是再次跑路。 跑了没多远,老雄就后悔了,又没脸再回去。正在彷徨,赶巧在大茂山遇到了一群劫道的山贼。结果不问可知,老雄大发神威收服了山贼,干脆上山落了草,当上了山大王。 一直到今年,老窦在河北举起了义旗造了杨广的反。本就对老窦充满了愧疚之情的老雄二话不说收拢了千余山贼土匪就前去投奔,然后随老窦转战河南。一路上,老雄作为窦部先锋人挡shā rén佛挡,尸山血海中立下战功无数,尤其是封丘一战生擒隋将刘长恭让老雄声名大振,各路豪雄纷纷开出各种优厚的条件招揽这员难得的猛将,老雄却对老窦忠心不二誓死追随,让老窦感慨万千。 所以当老窦回师北上的时候,考虑一旦河北事不可为须得留下一条后路,便有了在河东开辟一片自留地的打算。可是老窦此时资历尚浅,麾下能够信任而且可以独当一面的帅才那是一个没有,就一个雄阔海还只能当个厮杀汉使唤。没奈何老窦只好派假和尚高昙晟统领一支偏师挺进河东,同时老雄作为他最为信任的把兄弟率本部三千精兵同行,既是为了监督高昙晟,同时千叮咛万嘱咐老雄,一旦形势不妙必须马上抢夺太行山要径,确保河东河北之间的通道。 谁想到高昙晟也是个有自己想法的。老窦一走,假和尚便觉得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河东就是佛祖为他准备的奠定基业的宝地。不过有一件事假和尚很头疼,那就是他手下虽然有将近万人,但是这帮人跟他这个老大混的时间长了,念经骗钱那一套玩得溜熟,上战场kǎn rén那一套就手生得很了,往往是形势稍有不利就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所以假和尚就盯上了老雄的三千精兵。老雄这个人假和尚就没指望过,谁都知道他死心眼就认窦建德,可那三千精兵就不一样了。再怎么精的兵说白了也是一群山贼土匪出身,山贼土匪最认什么?当然不会是所谓的忠心义气,而是财帛ěi nu。假和尚念了这么多年经c骗了这么多年钱,最不缺的就是财帛ěi nu。 所以在假和尚金钱加ěi nu的攻势下,没过多少日子老雄的账下就剩下了两三百人。之所以还给老雄留下点人,不是假和尚大发慈悲,而是身下这几个歪瓜裂枣人家压根就没看上。 老雄当然气不过,跑去找高昙晟理论。奈何假和尚不是没完没了的念经就是赌咒发誓绝不背叛他大哥窦建德,老雄恨不能一斧子劈死这个王八蛋,又怕耽误了义兄的大事,只能恨恨的领着那些歪瓜裂枣跑到杀虎口当车匪路霸,他的打算是抢够了钱再把他的兵买回来 可惜开张了没几天,就再也没有大财主敢走杀虎口了,生意越来越惨淡,老雄也越来越心灰意懒,更没脸回去找大哥。正好碰上安霖,老雄想了半天,决定跟着安霖再次跑路。 所以说什么践诺,说什么吐口吐沫就是钉不过是老雄跑路的借口。 安霖本来还有些臭美,终于有了一个传说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当小弟,没想到人家不过是把自己当个幌子。不过安霖还是很想得开,管他借口不借口c幌子不幌子,进到我手入得我口,想再跟以前似的动不动就跑路那是妄想! 上党地面上山贼流寇多如牛毛,放在以前一定很棘手,弄不好就是寸步难行。毕竟这种事情指望华山高手还不如安霖自己学猴子扔石头,不过有了雄阔海当打手就不一样了。 你瞅瞅,那十几号拦路的强盗还没把“此山是我开”的切口念完,一把硕大的板斧就飞了过去,把带头的那位活生生劈成两半。剩下的强盗们发一声喊就想逃命,没想到老雄对他的这些前同行一点留情面的意思都没有,一丝不苟的挨个砍死,然后就板着一张又丑又酷的大脸继续开路。 人家老雄就管kǎn rén,剩下柴米油盐之类的破事才懒得理会,可是安霖不行啊!之前满世界的流民看得他眼晕,可是过了甲水以后,除了少数的大城镇和没完没了窜出来打劫的强盗之外,一路上连个鬼影子都瞅不见。一个个的村镇都成了鬼蜮,除了断壁残垣就是零星可见的白骨,再就是眼睛通红c瞅着他们口水滴答的野狗。野狗交给不情不愿的苏仲碌,强盗那是雄阔海的活计,可是吃喝拉撒就是安霖需要操心的事情了。可是这块倒霉地方已经快千里无鸡鸣了,还能上哪找吃的?小师妹劫富济贫得来的金银宝贝倒还剩下不少,可也没法当饭吃啊? 安霖的队伍一开始就五个人,轻装快马的抢个郑大彪就能顶半个月饭吃。后来小七和小师妹又弄来十七个孩子,这回彻底走不快了不说,这帮饿狠了的孩子别看人不大,可是超能吃,安霖吃上三顿就赶不上人家一个孩子一顿吃的多。至于雄阔海那就没法说了,简直就是个饭桶所以安霖眼瞅着一天瘪似一天的粮袋子愁得直薅头发。 没奈何安霖只能把主意打到强盗头上。雄阔海把强盗砍绝了,就轮到他出马了,领着安寿和十几个孩子漫山遍野的找强盗们的老巢。结果把一座山翻了个底朝天,就翻出来半袋谷子。 看来强盗们都没有隔夜粮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听老雄说再往北走榆社那里闹腾得这边还厉害,安霖就果断决定转道往东,去乡县碰碰运气,否则这二十来号人非饿死不可。 雄阔海有些笨口拙舌,明明白白的一件事让他颠三倒四的说起来需要强大的理解能力才能勉强搞懂。即使这样,从老雄嘴里安霖还是搞到了一些从苏仲碌没听过的消息。 河南河北义军能够实现会盟c合击杨广c而且认杨玄感为共主,果然是李密奔走策划的,而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则是翟让。 翟让是东郡韦城人,家世不凡,虽然比不上世家大族,但是在当地也算名门望族。翟让自幼聪颖过人,虽不好读书却能不学有术,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开皇十六年被举荐为官,官至东郡法曹。 翟让豁达大度,交游广泛,说白了跟窦建德一样都是黑白两道通吃的枭雄人物。这种人在还算太平的年间不好混,所以翟让也就众望所归的犯了罪被官府抓起来等待砍头,幸被黄君汉所救,逃到瓦岗落草。由于翟让此人有能力c有名气尤其是非常的有大哥范儿,所以几年过去,单雄信c徐世绩c程知节c王伯当c王君廓c王儒信等豪杰名士纷纷来投,麾下扩充到十几万人,兵强马壮,屡败官军之后声名大振,人称瓦岗军。 翟让说到底也算是个读书人。而且因为出身的缘故,不像那些底层的造反者一样仇视世家贵族,相反对那些世家子弟风范十分羡慕和欣赏。所以李密的到来得到了翟让的热情欢迎,而且对于李密小心翼翼的提议义军会盟共抗杨广c奉杨玄感为主之事全盘接受。此时的翟让对世家贵族的青睐与招募受宠若惊,满心希望通过替像弘农杨氏这样高不可攀的世家效命提高翟家的族望家声。 此时以翟让为首的瓦岗军堪称天下绿林的总瓢把子,尤其是在河南道,几乎就是号令一出莫有不从。至于河北义军本就是一团散沙而且实力薄弱,完全招架不住李密携瓦岗军的旗号开道c权位钱粮相诱甚至是直接的武力威胁。尤其是河北受杨广东征的影响最大,河北义军也就半推半就结了盟。所以杨玄感才能够如此轻易的将天下英雄尽入彀中,造起反来顺风顺水。 可是杨玄感造反造得容易,倒让翟让起了别的想法。在他看来,李密是真正的名士——家世高贵,志向远大,足智多谋,配得上他的尊重和仰慕。而杨玄感就不一样了,不但有勇无谋而且心胸狭窄,是个可共患难而不可共富贵之人,就此有了二心。等到拿下荥阳尉氏,河南大定以后,瓦岗军已经拥兵三十万,占杨玄感全部兵马的六成。杨玄感为了安抚翟让,授其许国公c河南道行军大总管,更是激发了他的野心。他曾对心腹说过“竖子尚可称王,吾当取而代之”之类的话,也就有了后来的东都之争和潼关城下的出工不出力。 杨玄感死后,翟让因率先撤退而实力未损。回到瓦岗后又打出杨玄感的旗号招其残部,自封许王,派大将徐世绩阻截东都的屈突通,置被打得溃不成军的河北盟友于不顾,大肆在河南扩充地盘,一时间河南大地烽烟四起 搞清楚了天下大势,安霖又盘算了半天,觉得河东虽然现在也是乱七八糟的,但是相比起其他地方来说简直算得上太平乐土了,尤其是这块地盘上现在还潜伏着一大一小两头姓李的真龙,于是更加坚定了北上太原娶媳妇儿的决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冤家路窄 东行的这几天,安霖发现了几件事。 雄阔海一脸茂盛的大胡子几乎遮住了眼睛鼻子嘴,粗壮的身板几乎能装下三个安霖,混身上下的疙瘩肉好似魔鬼肌肉人。可这家伙居然只有十七岁,生日比安霖还小,真是没天理!安霖成天追在他屁股后边逼着他喊“哥”,由老雄变成小雄的雄阔海宁死不从。 小师妹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病,突然间从女暴龙变成了悲春伤秋的林黛玉。以前她对安霖横挑眉毛竖挑眼的,一句话没对劲就能追着他吵上一天,心情好了扇一巴掌心情不好踹一脚的都是家常便饭。现在好了,安霖犯贱凑过去逗个趣c撩个闲人家都不声不响的,安静贤淑得简直像个大家闺秀。有一回安霖发神经觉得生无可恋了,就去找死调戏了小师妹一下,结果他没被小短剑砍死也没被小巴掌拍死,倒是小师妹的脸红了,吓得安霖一口气逃出二里地,好几天都不敢往前凑。最过分的是,有一天下起了小雨,小师妹居然好像触景生情的淌起了眼泪,顿时吓得大伙鸡飞狗跳。苏仲碌认为小师妹是练功遇到了瓶颈,只要勘破这一关口必将功力大进。安寿认为这是因为女侠好多天没住上上房c没啃到羊腿还洗不成澡所以富贵病犯了,小七认为这是姐姐想念娘亲了,雄阔海认为是这个小娘皮内伤发作了,安霖倒是觉得她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自打知道雄阔海爱跑路这个习惯之后,安霖就对这个时代的所谓英雄好汉彻底不抱指望了。小雄这么个憨厚朴实c笨口拙舌的汉子都知道玩心眼,一不高兴了就把什么信诺义气扔到后脑勺去,你还指望那些人精们跟你讲什么忠孝节义?“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炉香”这个典故安霖是知道的,而且认为理所当然。魏晋之后百余年的五胡乱华和南北分裂,导致中国的传统文化观念传承发生了断裂与畸变,家国天下c忠孝节义的正统思想被现实里残酷的生存需要所取代,所以在这个时代人们的心中,家族的存续繁衍才是重于一切的大事。所以吕布不过叛了丁原又叛了董卓就被称为“三姓家奴”而声名狼藉,可这些在隋末唐初这个时代根本就不算个事儿。比说如被誉为千古人镜c人臣典范c铁骨铮铮的魏征,还不是先附瓦岗c再降窦建德,总算押对了主子投了唐,还成了太子李建成的近臣,成天撺掇着太子干掉自己的亲弟弟。等建成被弟弟干掉了,人家魏征倒跑去给弑主凶手当人镜去了再比如在当时被称为忠义无双的秦琼秦二哥,先给杨广当打手,杀得反贼们人头滚滚。回头发现杨广不行了,立马投了反贼,而且投的还是李密——也就是杀掉待他如师如父的张须陀的凶手。秦琼对李密还不错,数次不顾生死救李密于危难之中,那是因为李密此时风头正劲,能给他和他的家族带来好处。等李密大势已去,老秦二话不说就跑到王世充那边站队了。站着站着,又发现还是王世充像条假龙,所以老秦就理直气壮的投奔了真龙天子李世民。就这样的人物,到了一千多年后还被人们贴在门板上,当成义气千秋的榜样。 所以安霖觉得,自己要是再这么醉生梦死的胡混下去,不能给身边人带来什么好处,别说雄阔海了,哪怕是安寿这种啥用没有的马屁精,都可能要另投明主去了。 以安霖为首的这群乌合之众,个个心猿意马着,道路走得还算顺畅。碰到小股的强盗,小雄负责kǎn rén,安霖负责抢劫。要是遇到大队人马,十九都是高昙晟的部属,有哪个不认识雄阔海的?自然不会来招惹这个当强盗的祖宗。偶尔还有来试图说服小雄重回革命队伍的,可是小雄不肯答应,因为小雄认为跟着安霖这个草包大少混也比跟着高昙晟有前途。 直到他们快到乡县的时候,这个套路不好使了,因为这回他们遇到的不是强盗,而是官兵。 安霖还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雄阔海很害怕官兵。 其实雄阔海怕官兵这事并不丢人。不光是他怕,凡是反贼几乎就没有不怕的。隋帝杨广倒行逆施弄得天下皆反,其实算起来有点名头的反贼势力也就不到二十个,也就是说天底下不怕官兵的家伙也就这么十几号人,于是他们就成了贼王要是谁都不怕官兵,那还不遍地草头王了? 官兵为何如此吓人?原因无他,唯战功赫赫,凶名震慑天下而已。 魏晋以来百多年,天下数分,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不乏名震一时的英雄人物,却只能割据一方。能一统中原大地之强军者谁?唯大隋官军。 五胡乱华,异族铁骑纵横中原大地,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汉民子女沦为两脚羊,长江以北汉室苗裔已近绝嗣。能一改百年汉家颓势,平定中原扫荡四夷,强横凶残如突厥者也不得不退避三者谁?唯大隋官军。 即便杨广无能累死三军导致东征高句丽无功而返,败兵被阻于河北苦战不休,只要当隋军真正的脊梁——十二卫强兵抵达战场,凶悍如河北义军联盟便立时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当时在中原大地上发生的战事,真正打得惨烈无比的通常都是那些造反派之间的内斗,反正大家半斤对八两谁都不服谁。可是一旦有官兵参乎进来,仗基本就打不成了——谁都知道打不过官兵只能撒丫子逃命,像张须陀尚在数十里外就吓跑杜伏威部下半数兵马的事并非孤例。就算是窦建德这样不怕官兵的牛人,也轻易不会跟官兵死拼,毕竟这样得不偿失。就算打赢了官兵,折兵损将的只能让同行得利 瓦岗军能闯出偌大的名头号令绿林,原因就在于瓦岗之上牛人太多,而且这些牛人不是当过官就是世家出身,压根就不怕官兵而且还能打得赢。雄阔海在封丘一战生擒官军名将刘长恭而声名鹊起,以致各方豪杰不惜折节招揽,其实小雄自己清楚,当时自己没尿裤子唯一的原因就是身后站着一位真正的牛人窦建德。当时漫山遍野的隋军一个冲锋就让杜伏威手下的那帮长跑健将们一哄而散,紧随其后的窦部见势大哗,几近溃散,唯有窦建德大呼杀贼不止酣战不休,激得小雄发了凶性大杀四方生擒了刘长恭,才奠定了胜局。 可是如今不过是遇上区区千余c而且看上去不怎么像正规军的官兵,小雄便脸色发白的缩手缩脚,几乎动弹不得。说白了就是官兵恐惧症再度发作,如果要再找个原因,那就是这回他身后只有一个草包安大少,有还不如没有 安霖倒是不怕,身为一个非著名通缉犯他一点也没有身为通缉犯的自觉,笑嘻嘻的站在路边打量着列队通过的官兵。而这些官兵也不像传说中的河东军那样,见财帛就抢,见男人就砍,见女人就扑倒是很有军纪严明c秋毫无犯的意思。 可是秋毫无犯这种事情,有时候不过就是说说罢了,而且通常还要分人。比如说安霖这种人,无知少女见到会尖叫晕倒,某个官兵看到了就不但很烦而且很想犯一犯 一个骑在战马上c看衣甲打扮明显是个军官的家伙,本来都已经走过去了,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c掉头又回来了,盯着笑得贱也兮兮的安霖不住的打量,神情甚是疑惑。 这个军官看起来地位不低。他这一停下,官兵就都不走了,临近的百十个看着像亲卫的家伙纷纷抽刀拔剑,将安霖这支小小的队伍团团围住。 我没招谁没惹谁的,这是啥情况? 安霖莫名其妙,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军官,所以没理由被人家认出是通缉犯。莫非是这家伙看本郎君长得面似桃花身如弱柳,把咱哥们当成了大美妞起了觊觎之心? 不对啊,这家伙才是个大美妞才对! 上辈子安霖看过的古装剧里边,如果没有个女扮男装的角色导演压根不敢说自己拍的是古装剧而且不管这位女扮男装的主儿如何的面如娇花c声若黄鹂,身材多么的前凸后翘,男主还得打死也认不出她是个女的 这就是纯属胡扯了。比如眼前这位,安霖瞅了两眼,就确定她肯定不是个男的。 哪个男的能长得眉如远山含黛?额,除了本郎君哪个男的能长得眼若桃花含笑?额,还要除了本郎君哪个男的能长得肤若凝脂浮滑?他奶奶的继续除了本郎君最过分的是哪个男的穿上了皮甲胸脯还鼓鼓囊囊的?额,这个就不用除了本郎君了 要不是这个假小子骑在马上,尤其是身上的英气实在过重,安霖都不用瞅第二眼就能确定她的性别属性,弄不好三围数据都能脱口而出。 安霖的贱笑本就是他的招牌,发现了漂亮妞儿笑容里面自然还要加上几分色眯眯,口水自然也不能少虽然这个漂亮妞儿显然是个手握重兵的军官,貌似还对他不怀好意,这样做就非常的不合时宜了。可惜这是安霖的本能反应天性流露,他自己也无能为力。 “果然是你这个王八蛋!” 安霖被人叫过恶少c无赖c骗子c草包什么的,至于sè lángc登徒子之类的光荣称号都快把他的耳朵磨出茧子了,被人当王八蛋还是头一回。虽然在这时候,王八蛋这种东西大都还被当成吉祥物之间搞出的胜利果实,而不仅仅是狗男女在作出不可描述之事后弄出来的罪证,但是他肯定不会为这个称号而感到开心。 尤其是,这个看起来也不怎么正常的妞儿,他压根就没见过啊! 主将发了怒,自然是给了狗腿子们表忠心的大好机会。眼看着那个妞儿的亲卫们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样子,再瞅瞅小雄一副巨型鹌鹑的德性,安霖长叹一声,只能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 “军爷,您老饶命啊!小的就是个老实巴交的老百姓,出门娶个媳妇儿而已,从来没干过坏事儿啊!”安霖胡乱抹了一把刚淌出来的口水,就变成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天喊地的大声求起饶来了。 除了求饶还能怎样? 同样是军官,孙通向他挑衅的时候他可以毫不退让,因为那时他退无可退。遇到强盗就更不怕了,只要干掉领头的剩下的喽啰们十九都会一哄而散。可现在他搞不清形势,雄阔海又怂了,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于脸皮问题,那还是个问题吗?尤其是他在乎的人现在都在人家的刀剑之下,别说求饶了,让他跪地磕头都行。 结果他鬼哭狼嚎了半天,对面连点动静都没有。安霖抬头一看,那个假小子还在饶有趣味的打量着他。 “你是安霖?”见他抬头,假小子终于说话了。 “啊你认识我?”安霖莫名其妙。 “把你烧成灰我都认得你!”假小子咬牙切齿。 “多大仇多大恨啊?还把我烧成灰?你到底是谁啊?”既然认识,好像还有仇,而且没有二话不说就kǎn rén,安霖觉得假小子的危险性大大下降,说话也利索了起来。 “你不认识我?”这回轮到假小子莫名其妙了。 “难道我该认识你?”安霖也很奇怪,习惯性的回头看安寿。结果这家伙吓得抖成一团,脑袋都快塞进裤裆了,完全没心思理他。 “三年之前,东都洛阳,右骁卫大将jun1 zhǎng孙晟府上后花园里发生的事,难道你忘记了?” “三年前”安霖挠挠头,他哪里是忘了,压根就不知道。 “哼哼!看来你是恶事做得太多想不起来了?那时候是谁叫我柴禾妞是谁叫我野丫头?是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推倒在地还撕破了我的披帛?又是谁口口声声要退婚羞辱于我?”假小子说起往事来,居然在大庭广众下啥都不避讳,看来真的是气得不轻。 “原来你就是我媳妇儿!”安霖恍然大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李建成 啪—— 这个据说是安霖媳妇儿的假小子闻言大怒,一马鞭抽了过来。 安霖哪能再吃亏?就算是脸皮再厚不怕丢人,也很难做到在没过门的媳妇面前彻底不要脸。所以安霖一闪身躲过马鞭,回头就往道边半人多高的草稞子里边钻。这个年代的人还没听说过马蹄铁这种东西,所以骑马深入未知地域这种事除非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基本没人干,非得这么干的就算马腿不折蹄子也得废了,这匹马也就要不成了。 假小子可算没气昏头,一偏腿下了马,拎着马鞭子也跟着钻进了草稞子,几个亲卫要跟过来,被她一鞭子抽了回去。被一大片刀剑围得死死的苏仲碌瞅了一眼还挂在马鞍边上的横刀,便一把拉住小师妹,老老实实的当俘虏。 假小子身高也就刚过一米六,所以对安霖来说半人多高的草稞子都快没她的顶了,她踮着脚也只能将将看到距离她十几步远的地方草浪翻腾。看到安霖逃得气势如虹,这么追下去势必会徒劳无功,所以她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停止了追击,蹲在了距离路边二十几步的一个草窝子里。 安霖跑了半天才发现后边没人追赶,知道人家不上当,他来不及恼火就赶忙往回跑。有什么办法——自己还有一大票人蹲道边当人质呢。 没跑出多远,就觉得屁股一疼,于是安霖一个大马趴扑倒了大一片草,倒是摔得不疼。 回头一看,他媳妇儿笑意盈盈的拎着根马鞭,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安霖只得神情悲苦的举手挡在脸前。都被没过门的媳妇踩在脚下了还能怎么着?垂死挣扎?就算打得过这个小妞儿,不远处的几个弩兵可不会认为这是两口子间的私事儿而主动回避。跪地求饶?一来拉不下脸面二来他觉得这妞儿目前处于暴走状态,绝对没有优待俘虏的可能性,这时候及时的护住脸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安霖咬牙闭眼的等了半天,鞭子也没抽下来,睁眼一看人家还在继续笑眯眯的打量着自己,貌似还得先讯问,刑讯逼供还没开始。 “你要去娶媳妇儿?” “是的。” “谁家的闺女上辈子不积德,这辈子要嫁给你?” “好像就是你” 本来在审讯的开始阶段,双方的态度称得上友好,气氛算得上融洽,盘问的内容充满了八卦,安霖都看到他媳妇儿的眼神里充满了八卦。结果一句大实话出口,立刻让他媳妇儿翻了脸。 “我打死你个王八蛋!让你再胡说八道!”他媳妇儿咬牙切齿,连环脚和大马鞭劈头盖脸的往他身上招呼。 安霖一骨碌闪开,怒道:“我日子过得好好的,你当我愿意来这个穷山恶水的鬼地方啊?要不是我爹逼我来,鬼才想娶你!” 从这天起,安霖牢牢的记住了一件事。那就是对女人可以说谎话c鬼话c大话c情话c笑话c废话c坏话乃至黑话脏话屁话,就是不能说实话,否则你的下场会很惨。 比如现在。 他媳妇儿也不拿脚踹他了,更不拿鞭子抽他,小脸煞白煞白的,看不出什么表情。然后她伸手一招,不知道从哪儿就飞过来一根比两个她还长的大长矛或者是马槊? 管他是啥玩意,安霖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安霖果断的侧身一跟头摔下去,一个硕大的槊锋将将的从他腰侧穿过,槊锋和槊杆的连接处还挂着几根锋利的倒钩,长槊吞吐间刮掉了他外衫上好大一根布条,都露肉了。他本来还存着夺槊的念头,看到这一幕后怕不已——要是他真动手了,估计手上就剩不下几块肉了 安霖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窜进草丛深处。 一个跑,一个追,转眼间就没了踪影,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苏仲碌还在对看守他的士兵喋喋不休:“人家小两口闹别扭,床头打完床尾和的,你们怎么还当真了?刀枪无眼的不往下抢还往上送,你们真是不会拍马屁” “别别追了,我投降再追不用你捅累也累死我了。”安霖瘫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对他媳妇儿讨饶道。 “恶贼今天不是你死就我活”安霖身后十几米远,他媳妇儿也累得趴在地上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而且还不死心,有继续往前爬的企图。 “我说祖宗哎我好好的走我的路,你好好的领你的兵,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的你干嘛一瞅见我就你死我活的?”安霖气喘匀了,开始叫苦不迭。 “谁说的鬼才要娶我?” “我是鬼c鬼是我行了吧?我千里迢迢的往河东跑,又是被强盗抢又是被官兵抓的,还不就是为了来娶你?” “闭嘴!鬼才要你来娶!” “到底是我娶鬼还是鬼娶你” “找死!” “好好好说起来我还冤呢,好好的在家里横行霸道不好吗,被一竿子支到这么个鬼地方,连娶的是谁都不知道,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要娶的是你还被你往死里打!” “婚书拿来!” 婚书?那玩意孙不通倒是塞给他了,然后就被他忘到后脑勺去了。他在怀里翻了半天,好算翻到了那个锦囊,顺手就抛给了原主。 他媳妇儿胡乱的拆开锦囊看了半天,又咬牙切齿的狠狠的瞪了满脸委屈的安霖一眼,就费劲的拄着长槊爬起来,往原路走去。 “滚起来,跟我走!” 往后的日子,安霖一行人就成了人家的俘虏,跟着大队人马一路东行。自打那日起,他媳妇儿就没在安霖眼前出现过,负责看押的官兵也不搭理他们,就见着东一队西一队的官兵不时的汇入,十几天的功夫这队人马壮大到了五六千人。 一日傍晚,安霖被带到了一处巨大的军营,军营里驻扎着数不清的兵马,人喊马叫的热闹非凡。安霖他们被带进一处帐篷没多久,就有一个小兵过来把安霖叫了出去,说是大帅有请。 老子的婆娘什么时候又成了见鬼的大帅?这他娘的还有好日子过吗?安霖嘀咕着,被小兵领到了一处大帐之外,小兵笑眯眯的替他掀开门帘请他进去,然后就守在门口。 大帐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他想象中的c要给他来个下马威的两排凶神恶煞的军将,也没有什么老虎凳红烙铁,更没见到那个恶婆娘。大帐之内只有一几一席,几后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戴高冠着轻袍c面如冠玉c丰神俊朗。他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安霖,一手轻抚颌下的短须,一手轻轻的示意安霖坐在他对面的客位上。 安霖只看了一眼,就对这个男子很有好感,倒不是因为这家伙长得帅。帅哥安霖见得多了,而且安霖本身就很帅,本来两帅相逢不红眼才怪,可是见到这家伙,人家一句话没说,只是微笑了那么一下,他立刻就觉得什么温润如玉啦c什么如沐春风啦c什么雍容自若啦这些把男人夸上天的词儿就是理所当然的给这位准备的。所谓“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按这位头上正好儿!安霖甚至很没出息的产生了纳头便拜的冲动 男子好奇的盯着安霖看了半天,觉得有些失礼,尴尬的呵呵一笑,问道:“对面可是安兄?” 兄个屁!胡子都长出来了,瞅着比咱哥们老好几岁呢。安霖腹诽着,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小弟安霖,京兆华阴人氏” 男子又是一笑,轻轻拍了一下手,便有一个容貌俊美的青衣小童走出来,给安霖倒了一杯充斥着葱姜和油腥味的茶汤,刺激得安霖打了一个大喷嚏。 男子哈哈大笑,挥手让小童退下,继续捋须说道: “其实说起来我们都是世交,就不讲那些虚礼了。为兄李建成c字德璋,出身陇西李氏。”说着他向北方拱了拱手,又道,“家父叔德公讳渊,拜唐国公,任山西河东慰抚大使之职。” 李建成! 李建成后边说了些什么安霖全没听到,就记住了一件事:老李家终于让他逮住啦! 安霖没什么雄心大志,他就想混吃等死。现在天下大乱了他想混吃等死就必须抱上一条大粗腿,这天下的的大腿,还有比老李家还粗的吗? 可惜对面坐的是李建成这个短命鬼,他想直接问问李世民大帝现在何处,又觉得这样问很容易掉脑袋 “这个德璋兄啊,你统带大军在外可是为了剿匪?小弟这一路上可是被这帮家伙祸害得不轻,所以冒昧的问一句这剿匪的大军共有几路?统兵之人除了德璋兄还有何人?小弟不是要打探军机,而是要算计一下走哪条路去晋阳比较安全。” 安霖拐弯抹角的想打听一下李大帝的下落好去投奔。毕竟李渊诸子中数李世民最为勇武,虽说现在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但是作为将门虎子也到了见血的时候了。 李建成却没有理会安霖小心翼翼的试探,反而笑得更加诡异,还有点奸诈。 “安小兄果然不愧是胸怀锦绣之辈,先公而后私啊。愚兄还以为你会先询问舍妹的所在,却是小觑了小兄,愚兄惭愧啊” 我打听你妹子干吗?想挨你这个当哥的揍吗?安霖莫名其妙的问道:“令妹是” “呵呵,年轻人嘛就要大气些,做这小儿女状却是为何?舍妹你又不是没见过,三年前在东都洛阳长孙伯伯府上” “三年前!是她”安霖蹦了起来,姓长孙的可不是遍地都是,他要还想不起来李建成的èi èi是谁他就是猪了。 “小兄你这是何故?”李建成看着暴跳如雷的安霖奇怪的问道。 虽然都是大男人,但是古人的礼仪实在是麻烦,安霖不好在李建成面前表演美男大tu一 yi,只好在衣服上比划。 “您瞅瞅这儿,被鞭子抽出三条大血道子。还有屁股臀部,被踹了两脚现在还没消肿呢。腰上差点被马槊扎个对穿,我紧躲慢闪的还被刮去了一条子肉,拿秤泡一泡说不定能有二两” “这这”李建成目瞪口呆的看着满脸悲愤的安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是你妹子干的啊!我就说了句来晋阳娶她,她就把我一顿臭揍。人家不愿意嫁,我又说句鬼才娶你,结果就被她追杀出好几里地,还差点被捅死我说德璋兄啊,你妹子我是不敢娶啦!这没过门呢就又砍又杀的,要是娶回家还不分分钟要了老命啊!” 李建成又是作揖又是道歉的,好说歹说总算安抚住了处于崩溃状态的安霖。 其实安霖的这番作为有很大的表演成分。他之所以这般表演,就因为观众是李大李建成。 李大此人,在被他兄弟李二篡改得一塌糊涂的史书中是个暴戾c昏庸c好色如命的无能之辈。说什么“建成残忍,岂主鬯之才;元吉凶狂,有覆巢之迹。若非太宗逆取顺守,积德累功,何以致三百年之延洪c二十帝之纂嗣?或坚持小节,必亏大猷,欲比秦二世c隋炀帝,亦不及矣”已经让人受不了了,甚至连“建成c元吉,实为二凶。中外交构,人神不容”这样的话都有脸说,不知道李二听到这样不要脸的马屁背地里有没有羞愧过。而且李大李二的亲爹李高祖也是一代雄主,一不傻二不瞎,要是他的大儿子真的是这么一副德性,不用李二杀兄囚父,他自己就得先把李大揍死,哪能让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 后世史家考证,李建成其实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而且知人善任,礼贤下士,上有治理治国政c养牧万民之贤,下有统将领兵c决胜千里之勇。就算比不上他兄弟的雄才大略c千古一帝,也算得上史上排得上号的英主明君。 最重要的是,李大性格宽厚,待人以诚,压根不像他兄弟那样决绝狠辣,而且还小心眼。 所以安霖心安理得的在李大面前大吐苦水,揭发他亲妹子的种种恶行而毫不担心被剁掉脑袋,要是面前换成李二,安霖保证跟个乖宝宝似的,别说就是被揍了一顿而已,就算是被捅了几刀子,也得把李二的妹子夸得跟一朵花似的 “安小兄啊,舍妹秀宁自小不好女工,偏爱刀兵战阵。又最受家父家母的宠爱,所以这个性子嘛,就有些骄傲嗯,有些跋扈。别说你了,就算是愚兄,一言不合之下,舍妹也是拔拳就打啊” 啥啥啥——李秀宁?平阳昭公主?史上恶名昭著的唐朝公主之首c天下第一母老虎,不是该去祸祸柴绍那个倒霉蛋吗?这回怎么安到老子头上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李秀宁(上) “德璋兄,你可知小弟与令妹的婚约是因何而来?小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奇怪。小弟不过一商贾子,而令妹乃是出身世家豪族的嫡出长女,这种婚约好像不多见吧?” “令尊难道没有与你说起过此事?” “家父常年在外经商,小弟见上他老人家一面都跟过年似的再加上小弟一向顽劣,家父一见到小弟就头疼,确实不曾提及过此事。” “呵呵,既然长辈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愚兄这里也不好越俎代庖,不如待小兄到了晋阳再询问家父如何?” “是这样啊不过令妹一介女子,为何出现在大军之中?我看她还是一副军官打扮?” “呵呵,说来惭愧。愚兄此次代父领兵出征,乃是为了清剿太行群匪,军中先锋本是太原副留守王威将军。谁知摩诃室利——也就是舍妹秀宁竟然女扮男装c用我家二郎之名争夺这先锋之位并在教军场凭军略c骑射c斗将三胜王将军,王将军羞愤而走,摩诃室利就这样成了愚兄军中的先锋” “”安霖一阵头皮发紧。 “自打出兵以来,摩诃室利率本部三千军马六战六胜,阵斩猛将黄世泰,生擒贼首丘师利,太行山头号勇将李仲文只身逃脱,招降匪军达八千之众。说起来惭愧,愚兄这一路上就是跟在摩诃室利后边吃土,顶多是给她收拾下残局c补充一下粮草辎重。可怜愚兄腰间宝剑至今未见血光,倒是摩诃室利现在麾下的兵马比我这个大帅还多 后来,太行群匪被摩诃室利打怕了,东躲西藏的不肯出战。摩诃室利不耐烦,便派遣部下骑兵采取广竖旗c增军灶c马后拖树枝等办法冒充主力驱赶匪军,将其逼入积步山藏军谷,主力则在谷口以逸待劳。待到诸军到齐发起总攻,便是群匪覆灭之时。 如今万事俱备,摩诃室利定于明日正午出兵。我这个大帅向先锋大人请战,结果人家嫌弃我的部下都是些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不堪大任,令我率军堵住藏军谷西口。安小兄不知啊,藏军谷西口宽不过二十几丈,而且地势陡峭乱石从生,大队人马根本无法通行,匪军就算是兵败逃窜也万万不会选择西口。更何况愚兄部下将近七千兵马,在这方寸之地如何摆布得开?愚兄据理力争,结果摩诃室利将愚兄排布不开的兵马都撵到山顶上摇旗呐喊以壮军威” 帅帐里,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都是唏嘘感慨不已。不过一个是满脸羞惭,一个是细思极恐 安霖跟李建成排开酒宴喝了顿闷酒,又约好明天正午一起到西口去给那个什么什么利——算了还是叫李秀宁吧,摇旗呐喊当拉拉队,就回了自己的营帐。不过安霖觉得李建成对他似乎欲言又止,却始终未能出口。 安霖觉得李建成所谓的被èi èi欺负那回事,不过是当大哥的对èi èi的宠溺而已。安霖看得出李建成之所以对李秀宁百般容让,一来是他天性忠厚,二来也是他根本没把这回出兵剿匪当回事。可是他眼中的隐忧,明显是针对着安霖来的啊? 安霖想来想去想不通,干脆埋头大睡。他相信到了晋阳,一切谜底都会揭晓。 翌日一大早,安霖就兴冲冲的领着自己的几个虾兵蟹将去找李建成。李建成指着安霖的一身轻衫摇头苦笑不已,吩咐亲兵将他备用的一套明光铠给安霖披挂上,又让安霖到军械官那里找样趁手的兵刃,就算是当拉拉队也得把戏演全套不是?李建成说了,摩诃室利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 明光铠这玩意在这个年代可是高档货,一般的将军根本装备不起,就是李建成这样的世家子弟也只有一套。这套所谓的备用货其实是他二弟李世民的,不知道李世民为啥这回没出征,正好便宜了安霖。 所谓的明光铠,其实包括头盔和身甲两部分。头盔跟后世的钢盔相比,除了多出个盔缨和花里胡哨的装饰品外,还有在牛皮上镶缀铜钉和甲片的护颈和护耳。身甲前部分成左右两片,每片中心有一大型突出的圆甲片,还被夸张的修饰成胸肌状,看上去比雄阔海的还大背部则是整块厚厚的大甲板——这是安霖最喜欢的部分,起码逃命的时候不用担心被追兵射成刺猬。胸甲和背甲在两肩上用带扣联,甲带由颈下纵束至胸前再向左右分束到背后,然后再束到腹部。腰带下左右各一片膝裙。两肩的披膊有两层,上层作虎头状,虎头中吐露出下层金缘的绿色披膊。明光铠最显著的特点,除了胸前背后的甲板外,包括肩膀c两臂c腰腹和大腿上密布的甲叶都被打磨得瓦光锃亮,在太阳底下简直就是个大号反光镜,管你是什么人眼狗眼的统统都能晃瞎,让安霖担心这玩意实在有些拉仇恨 明光铠穿在身上安霖感觉跟老式的军大衣大小差不多,至于重量上差别可就大了,足能有七八十斤。安霖觉得不把这玩意脱下来自己就甭想坐着蹲着,否则再要站起来可要费老鼻子劲了。不过安霖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的穿着这个又沉又笨的家伙,即便热死也不脱,毕竟战场上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安霖最怕疼了。 至于兵刃就好说了,安霖在热情的军械官陪同下转了一圈,就挑中了一根足有五六十斤重的狼牙棒,让指着他的细胳膊细腿的李建成惊讶得目瞪口呆。 把大吵大闹要看热闹的小七和小师妹还有苏仲碌什么的统统撵上山,安霖就带着雄阔海跟着李建成爬上了藏军谷西口。这里的地势很高,恰好能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藏军谷确实称得上是险要之地,东西两面高山环绕峭壁林立,除了李建成率军堵住的这个小缺口,即便是猿猴也难以翻越。北边就是空旷平坦c足以容纳得下数万人的谷地,也是背靠大山,被李秀宁麾下的偏师和疑兵吓破胆的太行匪军翻山越岭逃到此处,被正南方的大军死死地堵住。李建成说匪军面临的局势很严峻,如果不能正面突破,就只能溃入身后的群山。而如今正值秋高气爽南风徐徐,他那个据说小名叫作大功德天的妹子要是再缺点德,在山上点起那么一把火,与其被烧死的匪军们还不如伸长脖子被他妹子一刀砍死来得爽快 看起来匪军们对形势认识的还不太清楚,十几个看似头领的家伙凑成一堆还在争吵不休,他们的部下似乎也是按照各个山寨的归属乱糟糟的分成一坨一坨的。匪军们的样子也是没法看,有披甲的c有穿布衣的c甚至还有光着膀子的,手里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安霖甚至看到一个家伙手里拿着两根特大号的毛笔状的物事,李建成说那叫判官笔这帮太行匪军看起来更像是一帮江湖上的游侠好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藏军谷召开武林大会。 南边的河东军就是另外一副模样了。身穿统一的土huáng sè战甲的步兵们排成一个严整的方阵将近百丈宽的谷口堵得严严实实,长矛林立,横刀耀眼。头三排的都是重装步兵,披重甲,持大盾。步兵两侧的山脚下,各有数百骑兵严阵以待,不过此时他们为了节约马力并没有骑在马上,而是齐刷刷的牵着缰绳立在马侧,就连马槊那点分量他们都不肯让心爱的战马负担,而是握在手中拄在地上。 队伍的最前列是千余弓箭兵,一排白羽箭斜插在他们脚下的土地上,手中的长弓已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说弓箭兵处于最前列也不对。在弓箭兵的前方十几丈处,一个身材娇小的军官骑着一匹枣红马,身上就穿着一件普通的隋军制式皮甲,不普通的是手中握着一根比她个头两个还长的马槊,脸上还戴着一个花里胡哨c张牙舞爪的iàn ju。 “那个就是你妹子?”安霖问李建成。 “”李建成也认出来了,不过他很无语。 安霖拍拍金光闪闪的假胸肌,对李建成说道:“你该把这个给你妹子,穿我身上就是个样子货。” 李建成翻了个白眼:“她要是肯穿还有你什么事?她说这东西就是招弩箭自杀用的,她才不穿” 安霖无语,安霖憋屈 且不论关于明光铠的恩恩怨怨,山下的匪首们的战前会议这时似乎有了结果,纷纷怒吼着召集自己的人马。匪军在一阵混乱后,终于大致排成了三个稀疏的方阵,将近三万人一边胡乱吼叫着,一边缓缓的向谷口压去。 压着马速在阵前缓缓兜着圈子的李秀宁举起了手中的长槊。 天上的神仙据说能心想事成,战场上的将军也是神仙。尤其是身为比大帅还牛的先锋官,李秀宁想射死对面那些王八蛋,就立马有数不清的白羽箭被抛射上了天空,怪叫着扑向将军讨厌的那些家伙。 可惜那些讨厌的家伙也有将军,在战场他们的将军就算不是神仙也是半仙,当然不想自己的部下被射死。所以他们排出了个很松散的阵型,嗷嗷怪叫着冲锋的匪军之间的间距就很大,在随便哪个将军甚至是一个老兵看来,这纯粹就是个去找死的阵型。两军交锋必须排出密集的阵型,集中群体的力量攻敌一点。同时密集的阵型也是对士兵最好的防护,这一点连半开化野的人都知道。 太行匪军的将军们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不过他们也有他们的无奈。他们的部下不是装备精良c军纪严明的职业军人,大部分人才扔下锄头没多少日子。想让这些人保持严密的阵型c利箭穿身不退半步那纯粹是做梦——相互之间凑得越紧恐慌的情绪传染得越快,怕是挨不到肉搏战这帮家伙就能跑个精光。尤其是这群人中的精华c就是那些绿林好汉江湖游侠们个个武艺高强,区区箭阵对他们威胁不大,不过他们施展武功需要空间。 果不其然,密集的羽箭呼啸着落下,不过在稀疏的人群中夺去了百余条性命。最吸人眼球的就是人群中那些手持奇形兵刃的家伙,一个个把手中的u qi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果然拨打掉了很多箭支一个光着膀子c身上插着两支羽箭的彪形大汉,被满身的鲜血激发了凶性,高举着两柄比人头还大的铁锤,竟是大步奔出了本队,嗷嗷怪叫着朝李秀宁冲去。 李秀宁戴着iàn ju,所以看不到表情,只见她伸手挥退了作用不大的弓箭兵,不等挨过箭阵的群匪重新密集队形冲锋,便长槊一挥,策马冲了出去。 身后的重步兵们,呼喝着统一的口号协同着步点,高举着大盾,挺起长矛,缓步向前压去。两侧山脚下的骑兵们也纷纷上马,却被压阵的校尉们用长槊拦下,焦躁的战马只能载着沉重的骑士在原地打着磨磨,眼看着他们的将军越冲越远。 “她这是要干什么?”安霖紧张的看着发了疯的李秀宁,问李建成。 李建成脸色铁青着没有说话,只是挥手让骑兵们下马。没办法,西口这边地形实在是糟糕,想要冲下去接应只能靠两条腿,骑马那是找死。 眼看着李秀宁单人匹马冲进了匪军阵前,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手持铁锤的大汉。大汉嗷嗷狂叫着,足有百余斤重的铁锤砸向李秀宁的枣红马。 面对呼啸而来的铁锤,李秀宁毫不动容,不躲不闪的连马速都不肯变化半分。她只是稍稍松开握在长槊中段的右手,手臂则是向前一送,长槊便像突然有了生命的灵蛇一般,呲溜溜的从她掌中滑了出去——槊杆微微抖动着,槊尖似乎也在随之划着一个个微小的圆圈,如同闪电般扎进了大汉的额头。 此时李秀宁掌中的槊杆恰好滑到了尽头,槊杆末端的槊瓒也正好卡住了她的手掌外缘。于是她就势手掌一紧一松,手臂则是往回一收,那条刚刚饱饮鲜血的灵蛇便乖乖的回了巢,李秀宁的右手,几乎在眨眼间又握在了长槊的中段。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长槊吞吐往复快得只是让人眼前一花。可是大汉的眉心正中多了个深不逾寸的小洞却是实实在在的,鲜血狂飙也是假不了的,而那两把失去控制的铁锤呼啸着飞过李秀宁的头顶,狠狠的砸在她马后不远处的草地上砰然作响,还瞪着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的大汉则像一座小山一般轰然倒地,从此再无声息。 李秀宁座下的枣红马此时早已欢快的飞驰而过,她掌中的长槊则一次次的化身灵蛇痛饮着鲜血和生命,在她身后留下了一个个再也无法呼喝着冲锋的敌兵。他们倒卧着,不缺胳膊不少腿,甚至身上看不到多少血迹,像是在闹翻天的战场上安然酣睡。可惜,他们毫无例外的在眉心正中多出了一个既不深也不大c却足以要了他们命的小洞,还在汩汩的冒着鲜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李秀宁(下) “哇塞——原来马槊还可以这么用!”安霖看得手舞足蹈,情不自禁得大叫了起来。 在安寿的口中他早就知道正版安霖善使马槊,号称可驰马一槊连穿四木人而犹有余力,不过他没有尝试过。事实上他对以刺杀为主的兵器都没什么好感,一槊连穿四木人干什么?这是打仗又不是穿肉串,难道穿得越多越好?那还不把槊杆给拗折了?扎死一个敌人还得往回拔,就算甩出去那也要浪费力气c耽误工夫。战场上你死我活的形势瞬息万变,耽误这点工夫可能就得挨上一刀,还不如狼牙棒,乒乒乓乓一通乱砸多省事? 可是李秀宁把一根看起来笨拙无比的马槊玩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就像一个丹青妙手在作画,每一笔每一划都是堪称点睛之笔,妙到毫巅又恰到好处,实在是看得安霖心神俱醉,恨不能立马找根马槊也去比划比划。当然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安霖比划马槊的结果估计除了穿肉串没别的可能。 李建成看看到妹子大发神威,笑得也是见眉不见眼,还装模作样的捋着长不过寸余的短须,洋洋得意的道:“摩诃室利使的是我李家家传的矫龙槊法。我李家槊法号称矫龙一出鬼神泣,孤槊九连天下平!摩诃室利练得还不到家,况且身为女子力弱,如今只能孤槊七连而已,对付土鸡瓦狗尚可,还见不得大场面,让安小兄见笑了” 安霖最讨厌这些世家子弟假惺惺了,明明乐得都快冒鼻涕泡儿了,还非得板着脸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德性,所以忍不住怼了一句:“却不知令妹的这一手槊在你家能排在第几?” 没想到这句话竟然把李建成说得伤心起来:“想我李家自曾祖以来便是武勋之家,父祖辈无不是战功赫赫的国之干城,到如今老父伤病交困,我等小辈兄弱弟残,竟逼得我李家女儿征战沙场来维护家族颜面。” 说着,他戟指着已经杀进战团的重步兵和在贼军重围中大杀四方的李秀宁,悲呼道:“我李家闻名天下的不仅是槊法,还有阵法。两军交兵,以不世猛将领锐士冲击敌阵乱其阵脚,再以步兵碾压和骑兵践踏,便是兵强如北齐勇夫c马壮若突厥铁骑也不能稍挡其锋。当年吾之父祖辈无数次的身先士卒c冲破无数雄兵强阵,如今我李家竟沦落到逼得摩诃室利只身破阵,竟连寻个像样的锐士相从都不可得” 李建成说得凄惨,安霖听得也是心有戚戚,瞅着那个几天前还把他人脑袋揍成狗脑袋的恶妞儿在匪军中奋力厮杀,也觉得她挺可怜的。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尤其是李建成嘴里不住的念叨着什么“猛士安在兮”的是怎么个意思?还不住的拿眼角往这边t一u kui?莫非觉得老子有当猛士的潜质,忽悠老子跟个蠢货似的嗷嗷冲下山去帮他妹子打架?那你咋不去? 哦对了——这家伙说过,他妹子一上了战场就怎么怎么的铁面无私,说白了就是没人性。他这个大帅要是敢不听先锋的将令擅离职守,也不知会不会被他妹子砍了脑袋?所以就想忽悠老子这个军纪管不着的死老百姓去卖命?一定是这样! 安霖是个小心眼,哪里肯被李建成算计?所以他决定学习古之大将风度,安之若素,不动如山。 可惜他很快就坐不住了。 李秀宁即便再天赋异禀c就算是个天生shā rén狂也改变不了她身为一介女子c年不过十五岁这个事实,再高超的武技也不能弥补身小力弱c不耐久战的缺陷。而且匪军经过开始的慌乱,逐渐发现这员小将才是官兵的军心士气所系,于是匪首一声令下,百余名武功高强的江湖好汉便将李秀宁团团围住。 眼见李秀宁身手不凡,手下没有一合之将,这帮人便不缠斗,把主意打在了远程攻击上。不过强弓硬弩之类的装备官府管制甚为严格,他们这帮民间人士很难搞到,就算搞到了那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能玩得明白的。所以他们所谓的远程攻击,就是些五花八门的飞刀c袖箭c短斧c飞蝗石之类的东西。这些江湖人玩得溜熟的各式暗器,虽说在战场上威胁不大,但是架不住数量多c而且四面八方的到处乱飞,李秀宁手里的长槊利于刺击而拙于格挡,一时间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皮甲上颤巍巍的插着好几把飞刀袖箭,头盔和iàn ju也被一块飞蝗石击飞,长发披散下来,嘴角沁出了鲜血。 “哎呀,居然是个女娃子,弟兄们并肩子上啊,拿活的!”匪军们这下子更有精神头了,不要命的往前冲。 眼见步兵方阵被疯狂的匪军阻于百丈之外,赶来救援的骑兵才刚刚开始策动战马,李建成急了,再不管èi èi战后会不会翻脸,纵身从马上一跃而下,就要领兵下山接应。突然听见身旁传来一声战马的惨叫,然后一匹雄骏的大黑马就驮着一个哇哇乱叫的家伙,不知死活的往山下窜去。 这种在乱石林立的陡峭山地间策马飞驰的蠢货,除了安霖还能有谁? 虽然崔判官说地府不会收他,可他依然贪生怕死尤其怕疼,他对李秀宁也没有多少好感,顶多是有点同情罢了。看李秀宁威风凛凛的大杀四方他跳着脚喊好,待到李秀宁左支右绌渐有不支,他开始还有些幸灾乐祸,想着你这凶恶的小娘皮也有今天 不过他也就幸灾乐祸了那么一下,很快他就不乐意了。原因无他,李秀宁再怎么跟他有仇也是他的事,一大群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上辈子他胆小懦弱,还曾在长途车上为了保护一个被liu áng欺负的弱女子被人家揍得昏迷不醒,这辈子他横行霸道惯了,这种事哪还有看着不管的道理?至于这个弱女子刚刚还把那群老爷们杀得血肉横飞这事儿,完全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想了就做是安霖的风格,他哪还记得复杂山地不能纵马的道理?兴之所至,沉重的明光铠都不再是障碍,居然一飞身就窜上了大黑马,拍马就走。 安霖的身子再瘦弱也有一百二十多斤,再加上明光铠和狼牙棒,接近三百斤的分量哪是当惯了太平马的大黑马所能承受的?大黑马惨叫不绝,四条腿都直颤悠,可是主人不管它死活,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 安霖还不忘招呼他的保镖,谁想雄阔海这货几天不剁脑袋正手痒,一听安霖招呼哪里还按捺得住?拎起板斧撒腿就跑,竟是比战战兢兢的大黑马跑得还快。 老雄还没跑出去几步,就看见一个金光闪闪的家伙一边惨叫着一边咣咣当当从他身边滚了下去 山地果然不宜纵马,大黑马的马蹄踩到了一块碎石,身子一歪歪,骑术本来不咋地的安霖就一头滚落马下,然后借着惯性顺着山势一路滚将下去本就不成形状的山路乱石甚多,明光铠撞在上边总会发出一声巨响,伴着安霖的一声惨叫,就这样一路响着叫着,百十丈长的山路他滚得倒也不怎么寂寞 山脚下,头晕眼花的安霖脑子里像是开了个调料铺,咸的c酸的c苦的c辣的算是五味俱全,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他晃晃悠悠的坐起来按按胳膊腿儿,万幸都还齐全,正要使出牛劲爬起来,就觉得胳膊一麻,一抬头居然是那个拿着判官笔的家伙,正拿着大号毛笔捅他的胳膊肘。 安霖抓起狼牙棒顺手一抡,这个不好好写字的假书生就被他不知道划拉到哪儿去了。等他拄着狼牙棒好容易站起来,又一个拎着把宝剑的道士,脚下踩着也不知道是七星步还是八卦步c反正歪歪扭扭的向他冲过来。安霖哪管他左实右虚c进二退三的步法有多精妙,当头又一棒子抡过去,道士毫不惊慌,上身往边上一折闪开,身子一纵就是跳到了密布着尖刺的狼牙棒上,也不知道扎不扎脚 眼看着道士不但踩他的狼牙棒,还想拿剑捅他,安霖大怒,连人带棒子一起抡了一圈。道士脚底下站不住,自然再顾不上捅人赶紧跳下来。道士还没站稳,安霖的棒子又抡回来了,活活将他砸成了两截。 安霖抹了把面甲上的血迹污物,顾不上恶心,便抡开狼牙棒冲着李秀宁杀去。 此时的李秀宁已经危在旦夕,座下的枣红马身被数创终于轰然倒地,幸亏她未披重甲方能纵身跳开。本是马上将的李秀宁失去了坐骑对匪军的威胁顿时大打折扣,面对四面八方围过来的匪军她只能把长槊当棍子使,左右乱抡试图拨开密集的人群。可惜马槊太长太笨,一抡出去总有偌大的空档让匪军有机可乘,幸亏围攻他的似乎都是些sè láng,总想着把她抓回家去当老婆而不肯下死手,否则这一会儿功夫她身上早不知多了几个透明窟窿了。 她手里那根长槊少说也有四十多斤,平时骑在马上她能如臂使指的把这个重家伙使得出神入化,其实更多的是借助了马力。如今没了马儿,又是久战力竭,还能撑得住几时?果然,她没抡出去几下,长槊便在一片匪军的欢呼声中脱手飞上了天。此时的李秀宁赤手空拳,连护身的横刀都还挂在已然倒毙的坐骑那里,哪里是还逃得出淫笑着冲过来抢媳妇的一大票匪军之手? “谁想想抢老子的媳妇儿,那是那是找死!”一个半死不活又异常洪亮的声音从围攻李秀宁的匪军后边响起,还伴着粗重的呼吸。 这是谁呀?江湖规矩先来后到的难道不懂?想要睡这小妞儿也得后边排队去!匪军们骂骂咧咧的转过头,发现说话的竟是个身披东倒西歪的明光铠c拄着根狼牙棒,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性别不明的家伙,听说话的声音是个男的,瞅那面相分明又是个大美妞儿,长得一点也不比里边那个小妞儿差。 “原来是个兔爷儿!爷们今天是要开大荤啦,哇咔咔”匪军们顿时高兴起来,而且看上去对明光铠也非常有兴趣。 “奶奶的腿儿的!老雄,揍他!” 谁听说过穿着明光铠然后开着十一号kǎn rén的?安霖累得死去活来,连生气都生得无精打采,不喘一会儿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好容易混成有小弟的人物了,哪能浪费?这种场面自然是召唤老雄出马。 人家雄阔海本就是一员步下将,而且一向爱好赤膊上阵,跑这点路简直是轻松加愉快,此刻正是精神抖擞全身是劲。就见老雄发一声吼,抡开两把板斧上下翻飞,沾到点边儿就得削掉块肉,挨得瓷实点儿的那就是胳膊腿儿加脑袋满天飞了。几乎在转眼间,雄阔海的身周就像开了一座血肉磨坊,纷飞的鲜血碎肉糊了老雄满身满脸,可是人家一点不恶心,还怒吼着“痛快痛快”,斧子挥舞得更起劲了,那些武艺高强的游侠好汉们在他的两把板斧下仿佛待宰的肥猪,毫无反抗之力。 就在这时,匪军后方的山林里突然冒出了几处火头,匪军大营慌乱了一阵之后,便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号角。前方拼死顶住官军前进方阵的知道再无退路匪军们,开始不顾死活的嘶吼着,踩着同伴的身体或尸体爬上官军阵前竖起的高大塔盾,然后飞蛾扑火般的扑进密集的官军阵中,再被长矛穿起抛出阵外。而后来的匪军们对此视若不见前仆后继,仿佛无尽的海浪冲击着岸边的礁石,终于渐渐的将官军的前阵吞没,手持大盾稳固阵脚的重步兵们因为行动迟缓来不及撤退而死伤枕籍,失去掩护的官军方阵开始动摇,不得不后撤。步兵没有按计划打开通道,执行突击任务的骑兵们就提不起马速,又被不计生死而亡命拼杀的匪军所阻。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就是欠砍的大号肉靶子,骑军校尉只得下令暂时撤退。 山坡上的李建成捶胸顿足。小妹还是太过年轻c而且缺乏战阵锤炼,居然妄想凭借一人之力冲乱敌阵,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更何况她冲得太猛,跟步兵大阵脱节,终至身陷重围眼看就要一败涂地。他很想冲过去将那些已经把小妹耳朵磨出茧子的话再跟她唠叨一遍——作为将军最重要的使命是指挥而非冲阵,就算要冲阵最重要的不是勇武而是掌控节奏 他知道现在不是教学时间,他继续堵住西口也不再有任何意义。现在想全歼匪军几乎不可能,他必须赶紧领兵支援正面战场,去的晚了妹子的小命恐怕都保不住 李建成一声令下,率先牵着马大步奔下山去,身后跟着他仅有的三千兵马。至于还在山顶上发呆的拉拉队们,李建成摇摇头,压根就顾不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猛士(上) 安霖那儿也不好过。雄阔海好似一个杀神,两把板斧砍得一众江湖好汉哭爹叫妈c鸡飞狗跳的,站在高处的匪首们岂能视而不见?自古燕赵多豪士,豪士们好像又都喜欢跑太行山上当山大王,于是太行匪军最不缺的就是绿林好汉c江湖游侠,所以又有好几百号这类人物蜂拥着向安霖他们仨围了上来。 这当口李秀宁缓过口气儿,便从地上捡了两把横刀。论到步战,横刀在手跟拖着根长槊的李秀宁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相比那帮好汉c游侠们脚踏七星不定c身走游龙无形c招若云山雾绕,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而且感觉十分高大上的招式不同,李秀宁娇小的身形稳定如山,一步踏出坚若巨石,不管敌人是实招还是虚招c是远袭还是近攻,双眸凝若晨星岿然不动,两把横刀的招式就是简单至极的劈c斩c拖c削c撩c刺六式,反反复复又清清楚楚。可是那些妙招看似无穷无尽c每一招都精妙无比的好汉们却连这粗陋的一招半式都接不住,竟是无人敢直撄其锋,纷纷向两侧闪避,竟被李秀宁生生的杀出一条人肉胡同。 可是躲开了李秀宁并不意味着捡到了一条小命,反而是更为凄惨的下场。因为在李秀宁的身后,左有雄阔海如夺命恶鬼,两把板斧之下怨魂无数。右有安霖似索命无常,一根狼牙棒下想死成个人形都成了奢望一时间杀得匪军人仰马翻溃不成军,数百名高手合围三人,竟然眼看就要被破围而出。 站在一个小山坡上的匪首们面沉似水,几个性子急躁的沉不住气想要冲下去决战,却被为首的一人拦住。 他叫何潘仁。太行匪军没有名义上的总瓢把子,却隐隐奉他为首,不光是因为他的实力最为雄厚,而且最是沉稳多谋,素来为人敬重。 他早就看得清清楚楚。如今的战局关键就在于河东军的步兵能否顶住自己部下的攻势c并将战线从谷口最狭处推进到平坦空旷的谷地,为后续的骑兵破阵打开通道。而对他这一方来说,虽然看似优势在握实则危机悬于一线:他的部下比起河东军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凭借着将近三倍的人数优势和绝地求生的勇气才堪堪压制了河东军的步兵。可是随着战线逐渐推进至谷口,河东军的防御正面越来越狭窄c阵型也越来越厚实,他的前军推进得就越来越困难,直至现在几近寸步难行。死战求生的勇气可以维持一时,却难以长久,一旦施加给河东军的压力达到临界点仍不能破阵,最先崩溃的一定是自己这方。 这座山谷是个死地。东边是绝壁难攀,身后是已经将近连成一片的火海,西边出现了伏兵,他已经将最后的预备队五千多人派了过去,暂时不用操心。何潘仁的眼光盯住了在谷底中间杀得风生水起的那三个人。 为首的那个小个子应该就是河东军的统兵大将。虽然统兵大将似乎应该老老实实的坐镇中军指挥若定,单枪匹马破阵闯关那应该是先锋猛将的职责所在,何潘仁搞不清楚这个小个子是不是脑子抽了筋,但是凭借多年养成的战场直觉,他还是觉得这个小个子就算不是统兵大将,对河东军的影响也是极大。如果能干掉他,极有可能打乱河东军的士气军心,那时便是决定此战胜败的时刻了。 “仲文c善志,阵斩此三子,需为兄温酒几时?”遣将不如激将,何潘仁深谙为将之道,顾盼身后的两员大将,温言道。 “取这三小儿项上狗头,何须老李出马,某家去也!” 何潘仁右手边那个豹头环须c身材高大的猛将闻言,伸手从亲兵那里接过一根熟铜棍,暴叫着策马冲下了山坡,却是太行山第一猛将向善志。 江湖上太行三杰大名鼎鼎。三杰中,何潘仁以智将闻名,说的是他在战场上足智多谋c算无遗策,李仲文被誉为勇将,骑c射c槊三绝享誉河东河北之地。而向善志则被称为猛将,是因为他力大无穷,一根七十二斤重的熟铜棍使将开来神鬼辟易,纵是千军万马难当其锋。 向善志纵横太行鲜逢对手,便是李仲文也只能凭借小巧之道赢他,轻易不敢跟他硬碰硬,所以他多少有些骄纵之气,从山坡冲下来又恰好两箭之地是马速正疾之时,于是他想都不想抡起大棍便是一扫,竟想单凭一棍之威将李秀宁三人统统砸成肉酱。 斜刺里猛然迎上两把板斧,斧刃朝后斧背向前,迎头撞上这惊天一棍! 咣的一声巨响,雄阔海如遭雷击全身巨震,板斧虽未脱手,脚下却不由自主的腾腾腾连退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几个附近的贼军刚要过来捡便宜,被安霖的狼牙棒一划拉就飞没影了。 老雄憋屈啊。他从小就力大异于常人,虽说经名师指点练成了一身高强的武艺,但是他百战成名更多的还是凭着这把子力气。可是前段时间比力气输给了安霖,在了解了这家伙有多变态c多无耻之后,老雄也不打算找回这个场子了。可是这还没几天呢,怎么又蹦出来个变态,一棍子就把老子打趴下啦? 老雄怒了。他不懂人马合一c高速奔袭之下带来的动能势能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变化,只觉得再被人打趴下,他就没脸活啦。 向善志也没好哪儿去。斧棍交加带来的巨大反震直接把他坐骑的马腿撅折了,千钧一发之际他一头侧扑到地上连打几个滚才没被重逾千斤的战马活活压死。向善志刚抓起熟铜棍还没来得及检查一下胳膊腿儿,就见一个赤膊的黑脸大汉抡着斧子朝他砍来。 向善志不及躲闪,甚至来不及直起腰来,只得一式举火烧天,硬搪雄阔海势若劈山的两斧。 又是两声巨响。不过这回连连后退的是向善志。 老雄最讲武德了。他一直等到向善志站稳了,还喘了两口气,才又劈下了两斧子。 向善志发现,就这么简简单单劈过来的两斧子,竟给他避无可避的感觉,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举火烧天?那就举火烧天吧。 斧子将将挡回去了,向善志的天肯定没烧成,棍子倒是被砍弯了 雄阔海跟劈柴火似的一斧子接一斧子的劈向向善志,向善志只能不停的举火烧天。丁丁当当的跟打铁似的巨响又响了十几声,向善志手中那根横扫太行八径十六山三十二洞的熟铜棍,彻底被雄阔海这个铁匠砸成了一个大写的“v”。而向善志的两臂已经折断,眼睛鼻子耳朵嘴里不停的往外冒着血泡,眼瞅着有出气没进气,竟是被雄阔海活活砸死了! 而老雄此时正在那儿嗷嗷叫着,两斧相击,跟个发情的黑猩猩似的。 西口冲下来的李建成部被阻于山脚厮杀正酣,李建成可不是他妹子,自然不会身先士卒。他躲在重兵保护之内,好整以暇的俯视整个战局,看到熊阔海的壮举,禁不住捋须赞曰:真猛士也! 所谓乐极生悲,说的就是雄阔海这样的。光顾着发情了,压根没注意到一支阴险的冷箭正直冲他面门而来。 事实上这样的冷箭不止一支,而是三支:安c李c雄三人一人摊上一支,公道合理童叟无欺。能在将近两箭之地外一发三矢c而且看上去概不虚发的,自然是号称骑射槊三绝的李仲文了。 老雄是不用指望了,安霖还在跟那帮上蹿下跳的武林高手忙活,李建成只顾着捋须和大叫猛士,发现冷箭的只有李秀宁。 三支冷箭几乎不分先后射向三人,分给自己的那支李秀宁不在乎,两箭之地以外就算是三石强弓杀伤了也没多大,荡开就是。至于右手边那支,李秀宁一看到那个把自己装到铁罐子c还在哇哇鬼叫着猛抡狼牙棒的家伙就来气,于是想都不想左手刀便飞了出去,正好磕开了射向雄阔海的那一箭。 就听“啊呀”一声惨叫,然后安霖那金光闪闪的假胸肌就插上了一根白羽箭,整个箭头都陷了进去,虽然入肉不深c肯定要不了命,但是见血是没跑了。 可能是安霖一副金甲神人的形象太过耀眼,所以李仲文射他这一箭射得最狠。 安霖恼了:“哪个王八蛋射老子?” 李秀宁好整以暇的又挡开一箭,眼见雄阔海跟滚地葫芦似的躲开了第二支冷箭,便给安霖指了指正在跃马拉弓c准备射第三轮的李仲文。 就这么个功夫,安霖又挨了一箭,另一边假胸肌上很对称的也插上了一支。而且这回李仲文离得更近,射得更狠c更疼。 要是雄阔海被敌人射了,一定会暴怒如狂c宁可被射成刺猬也要冲过去劈几斧子。换成李秀宁更是有进无退唯死而已。可是现在挨箭的是安霖,发了顿脾气之后人家照射不误,二话不说扭头就跑,还猫着腰捂着后脑勺,屁股撅得老高——他可记得身上这幅明光铠后边可是一整块又大又厚的护板,正适合逃命 明光铠是保命利器,可惜唯一的缺点就是重量太大,安霖使出吃奶的劲也跑不出射程之外,更何况人家李仲文还骑着马?所以没一会儿功夫,他的后背就插上了七八支箭。原来李仲文看李秀宁和雄阔海不好射,就专捡安霖这个软柿子捏,朝着他射个没完。 安霖后背虽疼却不致命,所以跑得义无反顾。突然间屁股上一阵揪心的疼痛传来,他一声惨叫加脚下一软,沉重的身躯便轰然倒地——幸亏胸前的两支箭刚才拔掉了,否则这一摔非把自己捅死不可。 完了——屁股中箭这个明光铠设计的有问题啊!屁股这么重要的部位怎么能没有重甲保护? 附近的匪军兴高采烈的扑过来捡便宜,李仲文已经驰马奔至他身后几十步外,长槊轻挥格飞了李秀宁的横刀,就直奔着安霖而来。虽然他认出了就是李秀宁上次把他打得很惨,可是他跟何潘仁的判断不同:两个敌人,一个穿着普通的制式铠甲个穿昂贵的明光铠,李仲文只选贵的不选对的 李秀宁赤手空拳的在跟武林高手抡王八拳,雄阔海杀出重围也需要时间,李仲文几息之后就要杀到眼前,安霖怎么办? 幸亏还有群来捡便宜的王八蛋! 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很阴险,手里的二尺短刀企图从安霖肋部拌甲丝绦的缝隙中插进去,结果安霖一侧身,他这一刀就插到明光铠的甲叶子上,就磕出一道火星子。还没等他回手再刺,就被安霖扯着脖领子向后甩了出去。 李仲文毫不减速,长槊轻挥,两寸多宽的槊刃锋面正好拍在小个子的屁股上,轻描淡写的将他斜斜的拍在了地上。眼见小个子毫发无损,李仲文刚挥起长槊准备挑向安霖,又见一个胖大的和尚向他迎面飞了过来。 胖和尚少说也有二百多斤,而且来势比小个子要快得多,再想借力使力c保全胖和尚的性命可不容易。李仲文一咬牙,稍稍一勒马缰,双手全力握住长槊横向一挥,鸡蛋粗c韧劲十足的槊杆就猛的拍在胖和尚的身躯之上,力道之大使得整根槊杆几乎弯成了一张弓形,却也有效的改变了胖和尚的飞行轨迹。胖和尚口被一抽c再一摔,口中鲜血狂喷,筋断骨折是跑不了了,但还不至于马上去见佛祖。 李仲文还没来得及喘口粗气,又一个独眼大汉哇哇大叫着朝他飞了过来 这时安霖已经爬了起来,全然不顾身边的匪军对着他枪扎刀砍c敲得明光铠叮当乱响,只管伸手乱抓。抓到一个就朝李仲文扔一个,一口气扔了七八个,才发现身边的匪军竟然跑了个精光,躲得远远的不敢再靠前。 为啥跑?因为被安霖扔出去的那几位实在太惨了。 李仲文其实是个很爱惜士卒的将军。第一个被扔过去的小个子,李仲文本可以一槊挑飞,可是他不忍伤害部下,所以选择了使个巧劲将他拍落尘埃。第二个飞过来的胖和尚,李仲文也尽了最大努力保全他的性命,再轮到独眼大汉的时候,李仲文就力不从心了。 要知道骑兵c尤其是高速奔驰中的骑兵根本谈不上还有什么机动性。在小说或评书中,总能看到这样的情节——某员大将跃马狂奔,面对袭来的弩箭啊c飞石啊或者别的什么暗器,只要稍稍一拨马头就轻描淡写的躲了过去,这种场面在真正的战场上几乎就不可能出现。且不论高速奔跑中的战马根本无法做到大幅度的改变运动方向,就算做得到,战马也不可能在一瞬间转过弯去,除非你不怕把马腿别折。所以高速奔驰中的骑兵,面对天上地下袭来的东西如果不能减速,就只能格挡或者干脆撞过去,想闪避的话骑士还能小范围的玩个镫里藏身之类的花活,马就算了,那是死路一条。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安霖大扔活人扔得十分缺德,全冲着李仲文的马头去的,让他想玩镫里藏身都玩不成。眼见独眼大汉就要撞上战马,李仲文一咬牙一狠心,一槊将独眼大汉扎了个对穿,然后两膀一较力将他的尸身甩了出去。 还没等他的长槊收回来,安霖又扔过来俩。一不做二不休,李仲文不愧勇将之名,长槊一挥,用力之猛使得丈八大槊的槊杆都弯成了一个弓形,像条长长的马鞭一样狠狠的抽了过去,两尺长的槊刃利落的斩开了两名匪军的身体,将其切成四段。 鲜血狂喷c污物横飞,李仲文全身血红c面目狰狞,身上还挂着几块碎肉,恍若地狱中爬出的杀神。他又斩飞了几个被安霖抛过来的部下,可是座下的战马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李仲文恨得咬碎钢牙,目眦欲裂,怒喝一声,策马挺槊刺向安霖。 李仲文这一槊与李秀宁的什么矫龙槊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挺槊的手臂微颤,槊杆的振动传递到槊刃,二尺多长c闪烁着刺眼寒光的槊刃就大幅度的划着圈圈。这样一来,在安霖的眼中,从他的脑袋到脚丫子无一处不在这玩意的杀伤范围之内,简直是防不胜防。 安霖可没缺心眼到以为有明光铠护体,就能避免被穿成肉串的命运。既然躲不开c跑不了也挡不着,那干脆不躲c不跑c不挡!他一咬牙闭眼,抡起狼牙棒劈头盖脸的朝李仲文砸了过去。 李仲文有马代步,安霖可怜兮兮的只有两条腿撑地。所以一高一矮之下,安霖这一棒子只能砸碎李忠文胯下那匹白马的脑袋,自己却免不了被扎出俩透明窟窿。可他有的选吗? 李仲文有得选。在他眼中座下的爱马可比安霖的命值钱多了,况且凭他的本事根本不需要跟安霖一命换一命。所以他掌中的长槊一收一靠,鸡蛋粗细的槊杆就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挨上了狼牙棒,再轻轻一带,安霖连带着狼牙棒就一溜跟头栽倒了一边。战马掠过连滚带爬的安霖那一瞬间,李仲文长槊向后一挥,槊刃便划向了安霖的脑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猛士(下) 千钧一发之际,安霖跟尺蠖似的屁股一撅c上身一拱,脑袋便向前移动了两尺。就差这两尺,李仲文那势在必杀的一槊就落了空,只凿在了他后心处的护甲上。一串火星迸飞,锋利的槊刃生生的在上好精铁制成的后心护甲上凿出了一道半指深c三寸长的凹槽。 骑兵就这样不好,对付一个敌人只来得及使出一招半式,不管得没得手都会被狂奔的战马带走。所以等李仲文纵马驰出百十步c将将留够让战马起速的距离,拨转马头定睛一看,安霖已经完好无损的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屁股对他跳脚大骂。 李仲文不屑于口舌之争,双腿一夹,便纵马挺槊又杀了回去。 安霖刚才被李仲文轻轻松松的一槊就带到了沟里,差点丢了小命,情知不是对手。可是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他只能拼命。 没了选择,李仲文似乎也骂不死,安霖就冷静下来,双脚不丁不八站在原地侧对着李仲文,双手举起狼牙棒扛上左肩,摆出一副要跟高速杀来的李仲文撞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安霖脚下没跟c武艺一塌糊涂c战阵经验少得可怜c只有一身的蛮力李仲文方才一招之下就把安霖的底细弄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一看到安霖的这副很是新颖的应敌造型,他就看出来这家伙又想凭借蛮力跟他硬拼。 可是这家伙难道不清楚长槊之所以叫作长槊,是因为槊长一丈八尺挂零?槊长棒短之下,他凭什么指望能够近身?就凭那身蛮力?李仲文纵横太行两畔十余年c经历大小战阵不下百次,什么力大之人没见过?向善志如何?还不是他的马下败将? 离着安霖不过五丈之遥,一个呼吸之间便要迎面相撞。看着仍然傻站着不动的安霖,李仲文一声低啸,挺槊的右手掌心一松c手臂一送,全重四十二斤c鸡蛋粗细的长槊仿佛一条骤然发作c跃起捕食的巨蟒般飞了出去。李仲文感受着槊杆在掌心中轻快的向前窜跃,直到压着槊杆的手臂一空c掌心外缘触碰到槊瓒凸起的那一瞬间,他手心一紧攥住槊杆往前再一送,上身前探大喝一声,那条跃起的巨蟒几乎在同时锁定了目标,冲着他的咽喉咬了过去。 安霖一发怒就力大无穷逃命就动如脱兔。如今到了生死一发之际,这些不知道是开了挂还是做了弊的异能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效而且救命。就见他前脚向侧方一垫,然后以后脚为轴身子一旋,那杆呼啸而来c直抵他咽喉的长槊就落了空,擦着他的虎头护肩掠了过去。 不待李仲文变招,一直扛在安霖肩上的狼牙棒动了。借着安霖身子一转的惯性,硕大的狼牙棒被他双臂一抡,朝着大概的方向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如果李仲文没那么聪明c能一眼看穿安霖就是个草包,如果李仲文没那么急于求成,而是像第一回合那样以巧破力,如果李仲文不是过于轻敌c全力一击犯了使槊的大忌反正有无数个如果要是成立,李仲文都能轻松将安霖置于死地,可惜他偏偏选了那唯一的一个例外。 反正安霖这没头没脑的一棒子,正巧连人带马将李仲文笼罩其中。李仲文全力一击之下来不及收手,腰间的横刀也不可能挡得住好几十斤的狼牙棒全力一击,就算是他想镫里藏身,座下的战马也躲不过被砸得粉身碎骨的厄运,到头来他还得被倒毙的战马活活压死。 李仲文来不及多想,几乎本能的甩镫离马,一头栽到地上。刚一落地,他便就势连滚带爬的向远处逃去。 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就听一声凄惨的马嘶,伴随他征战多年c爱逾性命的白龙马被一棒打折了腰椎轰然而倒,结结实实的砸在李仲文的右腿上。听到小腿那声清脆的爆响和紧随而来的刺痛,李仲文绝望了 绝望的不止是李仲文。攻击谷口的匪军早已经无力再向前推进,只是恐惧河东军的g一ng nu厉害而不敢稍退,只得跟河东军黏在一起相持,眼睛却不约而同的盯住了这场在谷底中央的主将对决。 李大头领武艺超绝,太行山上没人不服气。要是李大头领能干掉河东军的主将,河东军势必军心大乱,弟兄们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活路。如今李大头领都被人家一棒子打落马下c生死不知了,咱们弟兄小胳膊细腿的哪里还有活路? 想法一多起来,匪军就乱了套。本就所剩不多的勇气立马如烟消云散,心眼少的再也顾不得河东军的g一ng nu要不要命,只管往人少的地方撒丫子逃命。而能豁出去落草为寇的大都是心思灵动之辈,眼见小命不保,赶紧扔下刀枪,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动作利索至极。 里外不过一死,匪军们根本不在乎投不投降这回事,更何况眼前的情景早就让他们心里犯起了核计:堵在谷口的河东军中,除了前边千余名披重甲持大盾的精兵之外,后边那些喊号子比抡刀子卖力样的制式衣甲能穿出几副造型的家伙看起来怎么一个比一个脸熟?好像不是在起一块打架抢过地盘,就是什么时候一起喝过酒?那个歪戴帽子c举着把破刀的,不是甄大头领的亲兵小三子吗?细论起来还是俺家亲戚 所以匪军们的心里都泛起了希望。如果投降之后能不杀头c还能从军的话,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了。毕竟在这个年头,官兵的门槛高,可不像是宋明之时武人地位低下,什么“贼配军”c“好铁不打听,好男不当兵”的说法在此时可是闻所未闻,更没有市场。当兵在这个年头可是个高大上的职业,不是谁想当就能当得上的。 官兵的正规说法叫府兵。想当上府兵首先就得是良家子。凡是出身商贾c百工c巫医以及奴仆c娼优隶卒家庭的,或者乡间风评不佳的无业游民c赘婿cdi pi无赖以及被赦免的罪犯等等,军府一律不收。那么世代务农c身家清白人家的子弟就能当兵了?也不是。内府兵那就不说了,非官身子弟不收。至于寻常的府兵,还要在良家子中优中选优——“拣点之法,财均者取强,力均者取富,财力又均,先取多丁”。也就是说,入选的良家子首先要有钱。因为府兵需要自备随身七事及粮食(七事是指服c被c资c物c弓箭c鞍辔c器仗),要购置这些在战场上救命的物资,家里子弟金贵的连同战马和重兵器都不用朝廷的,想置办齐全了没有成百上千贯钱都不用想。家境一般的,攒够凑合得过去的一套物资也得十几贯c几十贯,这就不是一般人家能供得起的了。其次是要有才力,具体的指标很多。比如能挽一石以上的硬弓在百步外十矢七中啦c负重日行百里啦c几十斤重的石锁能举起十几个来回啦之类的,反正不能通过军府的考核,有钱也是白扯。最后还要家里多丁口,独子不收。府兵三年一拣点,一有“军名” ,即为终身役。 所以在这年头,将军之类的高级武官都是世家豪族的自留地,五品以下校尉之流的小军官会被末等世家抢破头,就算想当个小兵也得是颇有田产的中等家庭才负担得起。贫寒人家即便家世再清白,家中子弟也只能当行军——就是在有战事时被临时征召为辅兵和民壮,从事军中最繁重c低贱和危险的工作,战功赏赐轮不到,干活送死排第一。行军战后即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啥好处都没有,傻子才愿意去。 太行山的匪军们落草之前大部分连良家子都算不上,压根就没想过当兵这种天大的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而且以前官兵剿匪要是抓到活的就算不砍了脑袋,也要流配个几千里到边关去送死。如今眼见着昔日的同行都成了今天的官兵,虽然河东军听起来不像什么正规军,好歹也是官兵不是?凭什么他小三子能当官兵我就不能?想当年老子一拳就打掉这小子半嘴牙呢!想通了这些关节,匪军们投起降来更加的义无反顾,就算官兵不愿意纳降c想把他们拉起来再打一架都没门 眼看着上万的部下像被割倒的麦子跪了满地,何潘仁长叹一声,拔出肋下的横刀就想抹脖子。 他是个商贾出身,今生注定与正途无缘。他又是无名却有实的太行匪军之首,别人投降或许还有条活路,他的脑袋却注定要被砍下来充作此战头功。与其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被羞辱一番,不如自我了断,不枉豪杰之名 商人就是心眼多。他脑袋里想的是一出,手上做的又是另一出。何潘仁光拔刀出鞘和横刀项间这俩动作就慢腾腾的磨蹭了半天,就算再没眼力见儿c心思再愚钝的亲兵也有足够的时间搞懂主将想干嘛了。于是好几个亲兵扑上来,不光夺下了他手中的刀,还找出一根绳子把他捆了个严严实实,这好像就不是心思愚钝c没眼力见儿的家伙能干出来的事了。何潘仁气得破口大骂,结果嘴里又被塞进了一枚麻核 匪首被擒,哪怕生性再乐观或是再桀骜不驯的匪军也没了章程,只得束手就擒。 李建成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走进谷地。河东军的士卒们在乱糟糟的救护伤兵c掩埋死者c归拢降兵,偶尔个别没脑子的家伙光顾着在降兵或尸体上搜捡财物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也不在意。他还在跟他那副没多长的短须过不去,一边没完没了的捋着,一边拍拍像是刚从血水桶里捞出来似的雄阔海,转过头又去安抚一下正趴在地上c捂着屁股直哼哼的安霖,口中则跟复读机似的念叨着“猛士啊!真猛士也”。 “哼哼!小女子今日算是长了见识,这世上还有屁股中箭的猛士?” 把话说得这般尖酸刻薄的,还对安霖怨气冲天的只能是李秀宁了。 “摩诃室利休得无礼!今日若非安小兄挺身相助,你非一败涂地不可!看你今后还敢小觑天下英雄!”李建成看似话说得很重c好像在训斥妹子,可是那口气是个人都听得出充满了宠溺。 可是李秀宁却有些受不了。一来大哥说得确实有理,她连战连胜之下,确实起了轻慢之心,小看了这帮贼子,竟然陷入了困境。要不是这个她一看见就想揍一顿的家伙跑过来给贼子捣乱,而且瞎打误撞的干掉了李仲文和向善志,她说不得就要败了。可是话说回来,这家伙也算是世家子弟c名将之后,身上看不到半分名门豪族的礼仪风范不说,身为一个男儿汉大丈夫,遇到危险她一个小女子尚且迎难而上奋力搏杀,他倒好,势头不对扭头就跑。就算最后出人意料的打败了李仲文,那也是被逼进死胡同里的狗急跳墙而已。就这样大哥还称他为“猛士”,猛士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李秀宁恨恨的瞥了一眼在地上趴成个大字形c想给他拔箭的军医手还没伸出去就杀猪一般嚎叫的“猛士”,又想到她居然跟这么一个猥琐c草包c混账的家伙有了婚约,就气不打一处来。李秀宁下意识的挥了挥手里的横刀,随后重重的在安霖没中箭的那半边屁股上踹了一脚,也不理气得大喊大叫的大哥掉头就走。 这一战几乎全歼了太行山匪军,绛郡c西河c临汾c太原四郡惶恐的人心和纷乱的形势顿时为之平息,小股的山贼土匪畏惧河东军的军威纷纷逃窜,成千上万的流民在官府的指挥下或就地安置或逐渐归乡。本来势头正劲的高昙晟部失去了盟友的侧翼支援,害怕被官兵乘胜打击,忙不迭的退回了上党东部和长平交界处,高筑城广纳粮,做起了长期对峙的打算。 李建成和李秀宁却已经无力进军。一方面他们招降纳叛,麾下的河东军已经壮大到了四万多人,其中的降兵就占到了八成,战力和忠心十分可疑,不经拣点和训练难以出战。另一方面粮草辎重已经消耗大半,晋阳方面短时间内难以筹措补充。再加上北方有军报传来,楼烦和雁门民间又有动乱之像,突厥人也不安分,小股游骑不断骚扰马邑c定襄边境。所以李建成与李秀宁商议之后,决定回军晋阳。 安霖屁股上中的那一箭入肉颇深,骑不成马也走不了路,雄阔海身上的皮肉伤也不轻,便顺势在李建成的建议下,随军返回晋阳。 因为安霖不仅是伤号而且是功臣,所以李建成坚持把自己的马车送给了安霖代步。李建成是唐国公世子,将来是要承袭父爵的,所以按例他的马车有双马拉乘c白铜为饰,那可不是一般人的屁股可以随便沾上的。不过安霖就是一个土鳖,对什么官制c礼仪一窍不通,哪里知道这里边有那么多规矩讲究?他讲究的就是能躺着不坐着c有好的不用坏的,所以连客气都懒得客气一声,就把从土财主郑大彪那里抢来的破马车扔给李建成,自己爬上了李建成的宝马豪车。 豪华马车内,小七在给安霖换药。扯开药布时皮肉撕裂般的剧痛很快被药物的清凉所减缓,不过安霖还没来得及舒服地哼哼两声,就感觉那股子清凉开始偏离伤口,从屁股向大腿划去。 “小七啊,你是不是又溜号啦?” “哦郎君对不起,我一不小心抹错位置了。” “小七啊,郎君还不了解你?你要是不小心的话,那就应该抹对位置啦。” “” “小七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郎君讲笑话你居然不吵不闹不打不踹的,郎君我很不习惯啊?” “” “不对劲,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郎君你是要娶那位李家娘子吗?” “原来是这事啊。好像老爹让我娶的就是她吧?我也是猜的啊,到底怎么回事要到了晋阳才知道。嘿嘿,小七你是不是吃醋了?放心吧,郎君喜欢的是你,不管怎么说都不会亏待你的。” “才不是呢是李姐姐不开心” “李姐姐?我还不开心呢!shā rén跟割草似的,还揍我,谁想娶个母老虎回家?” “不是李娘子啦!是李姐姐” “不是李秀宁那个恶妞儿?又从哪儿蹦出来个李姐姐?” “就是你说的女侠姐姐” “小师妹?她也姓李?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她为啥不开心?” “李姐姐叫李蔓珞,她不让我告诉你她就是不开心,自从遇见李娘子之后就不开心。我偷偷问她是不是喜欢郎君,结果她啐了我一口,还说恨不得一剑砍死你然后今天晚上她就走啦。” “啊?走啦?去哪啦?也不知道打个招呼这兵慌马乱的就不怕被强盗抢去当压寨夫人吗?” “苏道长跟她一起走了,还有她买的那些孩子们。她说既然把你送到了李家,就算完成了师父的的嘱托,再跟你混在一起算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继嗣堂 安霖发现这个世界比后世冷得多,刚刚进入十月份,接连的两场秋雨就把空气中最后一丝温暖的气息打扫得干干净净,安霖早晨爬起来的时候,发现树上的叶子都开始泛黄,他的那一身长衫已经有些挡不住晨露的寒意了。 河东多山,道路更是曲折难行,几万人的大军还捎带着数千匹马c几百辆大车在这样的道路上无论如何也走不快。这两日下雨,李建成干脆命令全军在一处高地扎营歇息,以免道路湿滑折损了士卒军资。可是今早雨已经停了,大军也没见要开拔的意思,安霖正在纳闷,有小校来请,把他带进了中军大帐。 他刚掀开门帘,李秀宁就一头闯了出来,险些跟他撞在一处。李秀宁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重重的往安霖脚上一跺,在安霖杀猪般的惨叫声中一溜烟跑没影了。 “安小兄伤势可曾好些了?”李建成温言问道。 大帐里边就李建成一个人。他束手请安霖坐下,又举起一杯酒遥遥相敬,仪表和风姿还是那样的让人如沐春风。 “嗯,旧创将愈,又添新伤” “呃” 刚才帐前那一幕李建成哪有看不着的道理?可惜妹子惹不起,当大哥的想三言两语糊弄过去,谁知安霖是个不肯吃亏的,他一张口就被怼了回去,一时间尴尬不已。 “算了算了,我也没指望你能帮我出这口气,你能自求多福就不错了。” 安霖叹了口气,他座位前那张杯盘狼藉的几案显然是李秀宁刚用过的,酒壶c筷子c几小碟下酒菜都在,独独少了酒杯。李建成显然是个没有急智的家伙,偏偏还要装模作样的敬酒,正好让安霖看到泼洒在他身后那面屏风上的酒渍,这里曾发生过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李建成无语。 “德璋兄找小弟来所为何事?”安霖毕竟是客,再任性恐怕李建成就是泥菩萨也得被逼出火来,只好岔开话题。 “哦哦安小兄请看这幅画像。”李建成想起了正事,便轻咳一声,屏风后边悄然转出一个童子,将一个卷轴双手捧给安霖。 安霖莫名其妙的打开卷轴,上面果然是一副少年的画像。画中的少年长身玉立,因为年纪尚幼所以并未加冠,也不像寻常少年那样把头发扎成发髻,而是用一根青玉簪子将长发简单的扎成一个马尾,显得更加的潇洒不羁。少年生得眉如远山含黛,眼若桃花留情,若不是那一身青衫在胸口处平坦得可以跑马,鬼都分不清这是少男还是少女 这马尾辫和桃花眼安霖怎么越看越像自己?难道李建成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 安霖狐疑的看着李建成。 李建成长叹一声,又递给他一本文书。 果然,安霖又看到了那份“安霖,男,现年十七岁,身高五尺八寸七分”的通缉文书,而且这回干活的书吏显然没偷懒,连他的画像都附上了。还别说,画得比以前看到的那几幅像多了。 “德璋兄的意思,是要捉拿小弟归案了?” 安霖早就忘了他身为通缉犯这件事了,此时李建成一提,他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如果说刚才李建成是大舅哥c安霖是妹夫什么都好说,可现在李建成是官c安霖成了贼,那么老大一个屏风后边能装下一个童子,谁知道还藏没藏着一大堆甲士?安霖叫苦不迭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强作冷静。 “不不不——安小兄误会愚兄的意思了。”李建成连连摆手不迭,唯恐安霖误会,慌里慌张的站起来,把几案都撞歪了,然后一把扯倒了身后的屏风,后边果然只有那个正在温酒c吓得呆住的童子。 眼见李建成不似作伪,安霖挺身揖了一揖算作赔礼,问道:“小弟当通缉犯都当麻木了,这东西不光关中c连河东都贴得到处都是,不足为奇。德璋兄又把这东西拿出来是何用意?” 李建成挥手斥退童子,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六月初五,隋帝杨广与宇文述c张须陀会师长芦,随后乘龙舟沿运河直奔江都,宇文述c张须陀统兵二十五万护驾南下,并在六月底于夏丘与北上迎驾的江都留守c右监门将军王世充统帅的十万大军会师,一时间大隋兵锋之利冠于中原,瓦岗c杜伏威之流或收缩自守或远窜千里,皆不敢战。张须陀c王世充等大将纷纷向隋帝请战,誓要全歼贼军c平定河南。怎奈杨广执意不肯,只给王世充留下五万人进驻彭城以威慑河南,自己则带着三十万大军头也不回的直奔江都。 隋军被阻于涿郡之时正值叛军势大,杨广觉得把希望都压在断后的十二卫大军能及时的投入战场不太保险,便产生了在河东开辟第二条退路的想法,却在派谁去河东替他开路这个问题上犯了难。当时河东虽然还算太平,但是小股的山贼土匪却是屡剿不绝,所以这个人必须精于兵事,在短期内能镇压匪患平定地方,起码不能让其与河南c河北的叛军勾结到一起。其次这个人还得善于治政抚民。河东是当前黄河两岸难得的未遭兵灾之地,杨广可不想派去个杀才把个好好的河东杀得人头滚滚c流民遍地。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河东是世家大族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这个人必须与河东世家有着密切的关系。只有得到世家的支持,才能在短时间内打开局面,迅速的给皇帝西去关中打通道路。 想来想去,好像就李渊符合这个条件。对于这个结果杨广有些不满,那个传得满天下无人不知的桃李子歌一直是横亘在他心中的一根刺,于是乎对李渊这个姑表兄弟,杨广一直看着不顺眼。把他贬到地方吧,害怕一时没看住让他偷偷扩展势力,放在眼前吧,又担心哪天没忍住把他弄死。杨广对他的臣子们并不嗜杀,这些年杀掉的重臣无非高颖c贺若弼等寥寥数人,还都是他大哥c隐太子杨勇的余孽。 不过李渊近些年来的表现还是让他满意的。在地方当太守时政绩卓著,让他回京当个殿内少监的小官他也老老实实的听话奉召,从没有过任何异常的举动。除了他那张满朝文武众所周知的“婆婆嘴”有时实在是让他烦不胜烦,还真挑不出其他的毛病。 杨广思来想去,实在是架不住军情紧急,还是把李渊派到了河东担任抚慰大使。不过与他同行的两万府军的统率权却牢牢的掌握在大将王威c高君雅手中,听李渊使唤的不过区区一千亲卫。不仅如此,杨广还密令晋阳宫监裴寂秘密监视李渊并随时汇报。 李渊到了河东,果然不负使命,使唤不动正规军,就纳匪为兵。不到两个月时间就将河东最大的两股流寇毋端儿和甄翟儿剿灭,迅速平定了太原以西诸郡的局势,做好了迎接皇帝御驾亲临的准备。可惜这时候皇帝已经往江都跑路c不来河东了,不过皇帝是不来了,皇帝的心思却来了。杨广一边往江都跑,一边以突厥犯境为名,下令右翊卫将军王仁恭出任河东北路行军总管,领一营府兵并节制边军,掌定襄c马邑c雁门三郡兵事。没几天,又以河南叛军越境骚扰c李渊清剿不力为名,下令虎牙郎将宋老生率两万大军出关中驻正平,掌文城c河东c绛郡三郡剿匪事。 王仁恭和宋老生一北一南把李渊包了饺子,杨广觉得还不过瘾,又把从尉氏逃到京师的老臣卫玄撵去河东戴罪立功,任太原留守。至于前任太原留守李渊,现在就剩下了个山西河东抚慰大使的名头,连驻地都被卫玄老儿给撬走了,他李渊还上哪抚慰c抚慰谁去? 不过这个卫玄卫文升也是自己找死。当初被杨玄感大军压境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直蹿回了京师。不过等到杨玄感身死c叛军灰飞烟灭之后,这老儿就跟抽了疯似的,趁着刑部尚书一职还没被皇帝撸掉,对当初让他出了大丑的杨玄感亲眷c旧部痛下shā sh一u。从六月到九月这老儿就没消停过,在整个关中c河南到处乱窜,只要逮到稍跟杨玄感沾到点边的c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是抄家灭族。一时间,不仅传承了数百年c族人不下万数的弘农杨氏楚国公一支被杀得几近灭族,两京之地也是人头滚滚,人人自危,无辜死难之人也达到了数万之众,就连留守两京的大族c重臣都遭到了牵连。话说杨玄感造反的时候,前来投奔的大族c重臣子弟不下百余,除了个别倒霉蛋死在战场之外,活下来的被皇帝陛下一概免罪,就是蹲在家里关禁闭而已。结果卫玄老儿shā rén杀红了眼,声称陛下此举违反《大业律》乃是乱命,拒绝奉诏,派人天天堵在人家门口,凡是跟过杨玄感玩造反的,出来一个逮一个。大族c重臣们愤怒至极,以代王杨侑c越王杨侗为首,上百封弹劾卫玄丧师失地c跋扈枉法的奏章雪片般的飞往江都。 卫玄抽疯,固然有跟杨玄感有仇c跟世家大族关系恶劣的因素,也不乏杨广在背后暗暗推动的结果。可是大半个朝堂和整个关陇贵族都对卫玄此举怒不可遏,压力一大,杨广也顶不住,只要顺势免了卫玄的刑部尚书,把他打发到河东去盯着李渊。 不过老卫不愧是老刑名出身,人没到河东海捕文书先到了,一口咬定钦犯安子建就在河东境内,命令李渊立即捕拿不得有误。 “这姓卫的跟我多大仇多大恨哪?他都被人家当琵琶弹了,还不忘恶心我一下?”安霖纳闷道。 “安小兄莫急。”李建成不回答他的疑问,反而问道,“小兄可曾听说过继嗣堂?” “鸡丝汤?”安霖完全搞不懂李建成在说什么。 李建成站起身,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开皇五年,郢国公王谊因‘言论丑恶,胡僧告之,公卿奏谊大逆不道’被先帝赐死。全家六百余口,年过十六的男丁一律斩首,余者发往边关军前效力,女眷皆没入教坊,数年内全部死绝。 开皇六年,先皇以郕国公梁士彦c英国公宇文忻c舒国公刘昉谋逆为名,将三人处死,夷其族。 开皇九年,上大将军c乐安郡公元谐同样因谋逆之罪被先皇斩杀,籍没其家。 开皇十七年,本誉为本朝‘四贵’之一c上柱国c鲁国公虞庆则被部属诬告谋反,先帝不问因由立斩之,妻妾子女皆流放边夷。 开皇二十年,上柱国c左领军将军史万岁因言获罪于先帝,竟然枉死在朝堂之上,天下人莫不惋惜。先帝为掩起过,竟下诏称史将军‘多受金银’c‘怀诈要功’,朝堂上下无不哀之。 自曹魏陈群制定九品官人法以来,门阀世家开始把控朝堂显职,后虽经诸胡乱华,但是北魏孝文帝以来,世族尊崇皇权c皇家善待世族一直被奉为奉为圭臬。先帝一生外御强胡,内统华夏,堪称一代英主,唯视门阀世族为皇权之大敌。先是废除九品中正制c施行五省六部制,又革新府兵c清查户籍田土,再废诸郡c设州县,尤其是开科举之后,几乎将门阀世家逼入死地。 先帝晚年更是好猜忌苛察,偏信谗言,动辄滥杀大臣,多少百年世家因先帝一言而身死族灭,生者无不心有戚戚焉。自史万岁死,各大世家c重臣便有了将族中子嗣隐于族外旦家族如王c元c虞一族那般惨遭灭门之祸,得以延续家族血脉c不至于祖宗先人没了血食供奉。后来由本朝勋贵宇文氏c元氏c独孤氏c于氏c赵氏c辽东李氏c弘农杨氏以及我陇西李氏为主暗中资助c由方外高士出面成立了继嗣堂,明为抚育收养因战事c天灾而失怙的孤儿,实为将各大家族的子弟隐匿于民间,隐姓改名,以求在国灾家祸中存续血脉。 各世家约定,将族中下代子弟中的嫡出次子交给继嗣堂,由继嗣堂统一安排其在民间的安置。这些世家子弟,不得出仕c不得科举c不得从军c不得从事商贾等贱业,终其一生唯延续血脉而已。与此同时,为保证家族血脉的纯正高贵,隐匿民间的各世家子弟,由继嗣堂择其他世家的嫡出女儿许配给其为正妻。为了保守秘密,继嗣堂中诸事各大世家除了资助财帛田土,一律不得插手过问,甚至连自家子弟如今姓字名谁c居于何处c从事何业都无从得知。 继嗣堂自肇始至今二十余年,陆续加入的大族有二十多家,几乎成了本朝一个公开的秘密,维护继嗣堂在世家勋贵中间也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质疑和试图揭开这个秘密c挑战这个规矩,因为那就意味着与所有的世家勋贵为敌。这件事连陛下都有所耳闻,却一直未有干涉。如今,卫玄卫文升竟公然将继嗣堂捅开了一个大窟窿,把安小兄你从中拉了出来。 对了,我不该叫你安小兄,我应该叫你杨小兄—— 杨霖,字子健,父杨玄感,为玄感公嫡生第二子。现为弘农杨氏楚国公一系唯一男丁,理应出任杨氏家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身世 安霖怎么说也算两世为人c比李建成多了一千多年的见识,再新鲜的事就算没经历过还没听说过?何况他一个月前才认了一个新爹,这会儿再换一个几乎是毫无压力,心里还在念叨着既然姓杨了,为啥我爹不是杨广? 李建成见安霖表情平静似乎毫不动容,以为他是吓傻了或者没反应过来,不过他很能理解。在他看来安霖的身份骤然间从一介商贾子弟变成了一个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大族的继承人,简直就是从地狱直升到了天堂!这个少年至今还能保持举止如常c毫不失仪已经让人刮目相看了,真的不能要求再高了。 所以他好心的想让这个显然受到了刺激的少年自己平静下来,便不再多言。李建成给他斟了一杯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走回自己的座位静静的等待。 这会儿功夫,安霖想到了很多。 对于自己成了杨玄感儿子这件事,李建成既然这么说了,便是假不了。问题的关键是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这个事情告诉自己? 他的身份李建成显然是早就知道。几天前安霖问及与李秀宁的婚约时,李建成口口声声说这个问题要去晋阳问李渊,后来又欲言又止的,都证明了这一点。李建成是个温润君子,自然看重言诺,现在他不惜自毁前言,等不到晋阳就把真相揭开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那会是什么事情?仅仅是因为卫玄那老儿要跑到太原来抓杨玄感的亲生儿子?他觉得事情绝对不会如此简单。 “德璋兄啊,先且不论我姓安还是姓杨,你可知我父安海现在何处,是否无恙?”安霖还是决定先试探一下。 没想到他这句话竟让李建成莫名感动。百善孝为先,这少年在身世剧变c前途未卜之际,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养父的安危!这样的少年就算以前的言行举止再如何的粗鄙无礼c再如何像妹子说得那般人品不堪,也不失淳朴本真的善良本性,果然是我李家女儿的良配啊。 李建成有些感动,于是便有些不忍告诉他事实的真相。可他又是个实诚人,不善作伪,只能囫囵过去: “这个文书中没有提及,愚兄暂时不知。不过杨小兄莫急,到了晋阳一切便见分晓。” “这样啊。如此说来小弟被朝廷通缉都是因为我的身世?” “确实是这样不过你不要担心,在这件事上世家利益俱为一体,如果任由卫玄那老儿胡为,世家血脉延续如何保障?继嗣堂又有何颜面存身立世?别的不说,我李家便定要保你无恙!” “多谢德璋兄。不过听你说继嗣堂行事极为隐秘,各大族连自家子弟的身份行踪都无从知晓,那卫玄又是怎么得知我的身份的?” “此事说来话长” “愿闻其详!” “好吧此事的根由其实出在令祖处道公(即杨素——作者注)身上。小兄自小便生得容貌俊美又聪慧无双,令祖爱若掌上明珠,而小兄偏偏又是杨家这一代的嫡生次子,刚满三岁继嗣堂便依约登门领人,令祖怎忍相离?提出以嫡长孙靖或其他庶出孙辈相替。可惜继嗣堂不是杨氏一门的家事,各大世家纷纷反对,令祖无奈只得妥协,却提出派心腹家人相伴,并要求每三年探视一次。其时杨氏满门公卿c权倾朝野,各世家和继嗣堂也不敢逼迫过甚,只是让令祖起誓,将随身护佑你的家人逐出杨家,终生不得再启用。这也是继嗣堂有史以来第一次破例,便是为了小兄你啊! 你是否还记得每过三年你都要去东都一次?是否还记得每次都能见到的那个对你爱护有加c险些被你拔光胡子还在哈哈大笑的杨姓老人?那就是令祖啊!处道公直到辞世,口中还在念叨你的名字” 李建成说到此处不禁神色凄然。安霖由这个素未谋面的老人想到上辈子的亲生父母,也忍不住眼眶发红。 “令祖的这些轶事,勋贵人家无人不知,由此你也就进入了有心人的视线。而且令尊今年举事时,还违背了令祖之誓,启用了护佑你之人,终至东窗事发,被卫玄抓住了把柄。 卫玄此人,也算出身官宦世家,却为人孤僻乖戾,对勋贵大族素来敬而远之,尤其与令祖政见不合,多有龌龊,此番尉氏之战又被令尊打得闻风逃窜数百里,成了世人笑柄。此人最好颜面,为此呕血三升,险些气死,之后不顾身份的大开杀戒,而且居然不惜犯了所有世家豪族的大忌,把继嗣堂捅了一个窟窿c公然通缉小兄,这卫老儿看来是不想活了啊!” 安霖无语。 他还一直奇怪为啥一提到他那个便宜老爹无论是孙不通还是李建成都语焉不详,原来是帮他亲爹造反去了这得上辈子多缺德这辈子才能摊上杨玄感这么一个倒霉亲爹?造反没脑子也就罢了,对他亲儿子更没脑子 不过李建成既然承诺他们老李家不会落井下石,安霖也不再担心自己的安危。不过他现在一想起自己原来是杨玄感的亲儿子就觉得憋屈,连这个姓想起来都别扭。 “德璋兄,我看我还是姓安好了,被人叫了这么多年,改来改去的不习惯” “不行!”李建成这回反对的非常坚决,“卫玄只知道杨玄感之子化名安霖,此事已经上达天听。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姓杨名霖字子建,出身弘农杨氏旁支,乃是我三妹李秀宁的未婚夫婿,有婚书为凭。你身边只有那位雄姓壮士和一童一婢知晓你的底细,昨日离开的也都是继嗣堂的人,不虞此事泄露,唯有小兄你切切不可走漏风声。 而且你的名与字,乃是令祖所起。‘杨氏甘霖,才比子建’,小兄可莫要辜负令祖之殷殷期望啊!” “好吧话说回来,我跟令妹的婚约还真有这么回事啊?我还以为是我爹找个借口把我支出来躲风头呢。” “那是自然。此事本来还有些曲折,不过看如今形势,这个婚约就算有人不想认都不可能喽。” 眼见李建成笑得诡异,安霖连连追问原由,李建成却死活不肯说 安霖——现在应该叫杨霖,满腹狐疑的跟着大军上路了。比他更加满腹狐疑的就是安寿和小七了,至于雄阔海这货胸大无脑,跟着他时日又短,连他姓啥都没怎么记住 “郎君!你怎么突然姓杨了?阿郎知道了还不得气死啊?”安寿吭叽了半天没敢问,小七可不管那么多,因为这件事跟她也有着莫大的关系呢。 “放心,他气不死,因为我老爹决定姓杨了,我想反对都没用。”杨霖只是改了姓名却改不了性子,照旧的信口胡诌。 “姓安多好啊!姓这个的人少,听起来还吉利。这世道乱糟糟的,打打杀杀没完没了,郎君你以后不姓安了,可得注意安全”小七的大脑沟回结构肯定跟常人不同,想法刁钻古怪得连习惯了跳跃性思维的杨霖都跟不上。 “呃小七你说得有理!不过我就是改个姓而已,你怎么还气哼哼的?”杨霖最近心事多,有点不耐烦。 “这只是你自己的事吗?”小七的脾气更大了。 “难道还与你有关?”杨霖莫名其妙。 “废话,你听说过郎君姓杨,婢女还能姓安的吗?”小七怒了,随手劈出一记大力金刚掌——就这还口口声声自称婢女? 不过杨霖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连被劈得闪闪发亮的脑门都顾不上揉一揉,他发现了一个以前他从没注意到问题: “小七你也姓安?那你大名叫啥?” 天性乐观的小七都无奈了,翻了个白眼:“当然就叫安七,这个名儿难道不是你起的?” “安七?这么难听的名字怎么可能是我起的?你一定是记错了!小七啊,郎君改名字了,不如你也改一个吧!不如就叫安琪好了。” “安琪?转个音而已,跟安七有区别吗?你就会糊弄我!呜呜” “哎呀小七乖哈!”见识过了诸如李秀宁c李蔓珞之类的母老虎之后,杨霖觉得还是自家的小七最是温柔体贴好吧,起码像个正常妞儿,所以对她愈发的宠爱。所以明知这丫头在装哭,还是手忙脚乱的安抚不已,“怎么能一样呢?琪者,美玉也,你是我的宝贝,自然当得起这个字了。再说,安琪在某种蛮语里边是天使的意思你不知道什么是天使?天使就是神的使者,不但美丽无比而且冰清玉洁,身后还长着一双白色的翅膀,呼扇呼扇着满天飞” 小七美得眼睛都冒出了小星星,嘴里还呢喃着:“那也应该叫杨琪” “你不用跟着我姓杨,你就姓安!谁敢不服我把他满嘴牙都掰折!”这年头讲究同姓不婚杨霖是知道,所以他哪能让小七继续跟他的姓? “郎君郎君,还有我呢!”安寿在一旁听得又羡又妒,想想自己的地位就算赶不上小七那个臭丫头,也算是少爷身边唯二的人手了,赶紧跟着凑趣道,“小人的名字是不是也得改一下下?” “嗯,是得改。”杨霖正跟小七郎情妾意的心花怒放,懒得跟这个碍眼的家伙纠缠,便随口道,“就叫杨寿吧。” “啊” 杨霖允许小七不随主姓,几乎是相当于解除了小七的奴籍。安寿对自己赶不上小七的待遇有充足的心理准备,可是郎君自从受伤之后脑子就不太正常,万一这会儿再一抽抽也给自己除了奴籍安寿一想到这美得都快忘了自己姓啥了。可是明显这会工夫郎君的脑子正常得很,没有一点智障的迹象。 “怎么不满意?反正贵叔他们殉职了,等咱们安顿下来要给他们修坟立墓c恢复本名的。所以空下来的富贵寿禄c福运荣华八个字你随便挑。”杨霖继续敷衍。 一下子有了八个名字可选的安寿有些选择障碍症,更有点欲求不满,吧嗒吧嗒嘴道:“非得姓杨?” 回答他的是少爷的一记大脚这个没眼力见儿的碍眼货,杨霖是受够了! (第一卷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大梵天 翌日天还没亮,那位史上最牛的先锋官就一声令下,大军随即开拔,缓缓向北而行。 杨霖闲着没事,找到同样是个大闲人的李建成东拉西扯,企图套出更多关于李家和继嗣堂的猛料。谁知今天李建成口风甚严,被问到小事c琐事便滔滔不绝,一到关键地方就顾左右而言他,不是推到他爹李渊身上,就是祭出大杀器李秀宁。不过这俩人一个远在晋阳,一个杨霖压根惹不起,只能徒唤奈何。 李建成毕竟是个敦厚君子,不善作伪又有苦难言,第二天干脆躲进马车称病不出。杨霖厚着脸皮想去探病,结果没等凑近就撞上了李秀宁。这妞儿全身披挂,立马横槊,两眼虎视眈眈的对着杨霖的全身要害扫来扫去,吓得杨霖连滚带爬窜回自己的马车,找小七求安慰去了。 这一日行至太谷县境内,天不过正午大军就不走了。在一处山谷刚扎下营寨,杨霖就看见一个穿着绿袍的小官领着百十个民夫,赶着大车c牵着猪羊跑来劳军。李建成和李秀宁兄妹把那个小官领进大帐嘀咕了一个多时辰后,中军响起了聚将鼓,鼓点密集得如同炒豆一般。正忙活着杀猪宰羊的将校们闻鼓而惊,来不及清理血污c整理衣甲就奔着中军大帐狂奔。有个家伙一时心急,连手里的活计都忘了放下就光顾着埋头跑,肩上还扛着半扇羊 盏茶功夫之后,将校们陆续又从大帐中狂奔出来。扛着羊那位,毫不犹疑的把那半扇已经洗剥干净c扔进锅里煮半个时辰就能让一队兵吃得咬掉舌头的肥羊,随手扔到大帐旁边的泥地里,一边狂奔着,一边连声怒吼着招呼他的兵,整个军营顿时像烧开的热水沸腾了起来。 杨霖清楚的记得,自从他进到这个军营就没吃过肉。李建成要学古之名将,将士们没肉吃,他就跟着啃面饼嚼咸菜疙瘩。杨霖受不了了,现巴巴找来本《三略》,一个字一个字的给他念“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开,将不言倦;军灶未炊,将不言饥。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是谓将礼”——人家没说名将就不能吃肉嘛!结果还被李建成鄙视 现在这帮三月不知肉味的饿狼连肉都弃之如敝履了,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果然,等那帮能自己跑的将校从中军大帐里边跑光了,李建成和李秀宁的亲兵们又拖出了几个没法自己跑的——这些人刚才跟大伙一起被招进中军,不过出来的时候脑袋没了。 军营里足足热闹了半个时辰,待大军整顿完毕,便陆续随着那个绿袍小官走出了军营,向东北方向行去,连李秀宁都跟着跑没影了。 杨霖看着空空荡荡c就剩下五六千号人c还有一半是伤兵的军营不知道说什么好。等他看到李建成的时候,更是吓了一大跳:早晨还一身戎装的李建成,这会儿换上了一身麻衣,头上还缠着一根白布条儿,眼睛也不知道怎么弄得又红又肿,跟死了老子娘似的。 “这是肿么啦?”杨霖指着李建成话都说不利索了。 李建成没有回答,红肿着眼睛还要保持着如沐春风般微笑的样子有点滑稽:“子建贤弟你要记住了,你从来没有见过我三妹摩诃室利。河东军的先锋官是我二弟多罗吒,在藏军谷一役中与贼将向善志同归于尽。贼军身陷死地宁死不降,我军虽尽歼之,但伤亡过半,折冲郎将于瑾c司马刘政会c果毅郎将陈大温c校尉李安俨等二十余将校阵亡。我已下令全军缟素,来来来,子建贤弟你也把这件麻衣换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霖愈发的一头雾水,忍不住有些急躁。 李建成却仍然不慌不忙的帮他套上麻衣,才慢悠悠的说:“太行匪军祸乱河东算起来足有百多年,历朝只能驱散无法尽剿,此番却被我军一鼓而下,这个事情闹得就有些大。所以家父身为太原留守c山西河东慰抚大使也不得不出迎百里,大概今晚就会到达太谷。” “然后?” “随同家父出迎的还有太原副留守王威c高君雅c晋阳宫监裴寂,还有途径晋阳的河东北路行军总管王仁恭,怎么样,阵仗很大吧?” “所以?” 李建成觉得眼前这个家伙不是装傻就是个榆木脑袋,不过这家伙既是身份见不得光的反贼首领之子,还算是他们老李家的亲戚,也就不再瞒他,气哼哼的说道:“所以这些负责监视我李家的人看到愚兄麾下居然有好几万人马还不吓破了胆子?陛下从此还睡得着觉?卫玄老儿的身后不知道还要再增派几路大军往河东狂奔!家父就剩下个慰抚大使的名头,在河东几无驻足之地,我这个做儿子的难道还要再给他老人家添麻烦?” “可是这军中人多眼杂的” “人不多了,多的都被摩诃室利带到磨坪山去了。至于眼杂的”李建成朝远处正在刨坑埋人的亲兵努努嘴,“这辈子都没机会再睁眼了。” “德璋兄,刚才听你说你二弟叫什么吒?他不是叫世民吗?” “呵呵,多罗吒就是世民。家祖母崇佛,便给我们兄弟都起了个佛门的小字。愚兄小字毗沙门,二弟世民当然就是多罗吒了,三弟玄霸叫毗琉璃,四弟元吉叫毗留博叉。三妹秀宁巾帼不让须眉,所以祖母也给她赐字摩诃室利。” “原来你们兄弟就是传说中的四大天王啊!好拉风的名字!令祖母还给谁起过名字?”杨霖有些羡慕,他也想弄个外国名显摆一下。 “还有家父,名曰婆罗贺摩。”因为不是正式的名号,李建成没有什么避讳,只是朝北方拱了拱手。 “这是什么意思”杨霖能知道四大天王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这会儿又现了草包的原形。 “婆罗贺摩就是大焚天!”李建成负手傲立,虽然一身的麻衣有些不应景,但也能看出他内心十分的骄傲与自豪。 “这个名字好霸气!”杨霖还是不懂 这回李建成显得十分耐心,给他详详细细的解释了半天。 所谓婆罗贺摩就是大焚天的音译,意为不需择法恶行亦不起,始得业清净。大焚天是释迦的右胁侍,手持白拂尘,又是初禅天之主,称“大梵天王”。大梵天形像在传到中原之后被塑为雍容华贵的中土帝王模样,手持莲花,身后有辅臣簇拥。 怪不得李建成一提起他爹的小名就骄傲的跟只小公鸡似的原来他爹早就偷偷算计着当皇帝了啊!史书上都说李渊晋阳起兵造反是受了他儿子和群臣的撺掇胁迫c被逼无奈而为之,现在看来人家在装孙子那会儿就惦记着黄袍加身了,而始作俑者居然是李渊他老娘! 杨霖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就拍未来皇帝的马屁似乎有点早,好像还挺犯忌讳。不过他当然也不会严词呵斥老李家有谋逆之心什么的,皇帝姓杨姓李关他屁事! 李建成也觉得有些过了,有些尴尬的想掩饰一下,不过杨霖关心的是李世民。于是他继续小心的试探: “秀宁那个摩诃室利身为女子不宜在军前亮相,你让她躲开也就罢了,为何还把多罗吒报成阵亡?这让他以后如何露面见人?” 李健成脸上的得色和尴尬顿时换成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他沉默了良久之后方才一叹道:“你到了晋阳就知道了!” 天色将晚时,军营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杨霖刚钻出帐篷,就见二十余骑径直闯进营门,直冲中军大帐。要不是他们清楚的打着隋军的旗号,他还以为是敌军突袭呢。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人,圆脸白面,淡眉细眼,要不是颌下还有一捧长须,就是活脱脱的一副妇人相。不过此时他的容颜憔悴c双目红肿,一身的烟尘跟刚从地里刨出来似的,离着中军大帐还有十几步远他就一跃下马,脚步踉跄的悲呼道: “多罗吒,我的儿!你在哪里” 大帐的门帘一挑,李建成三步并做两步疾奔而出,扑到中年人脚下大放悲声,手里还捧着杨霖在藏军谷一战中穿过的那套明光铠。不过这套明光铠显然被李建成再加工过的——当初杨霖中招的部位大都在后背和屁股上。现在倒好,整套盔甲不分前后左后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无数个裂口c凹陷和窟窿眼儿,打眼一看就能看出有刀砍的c枪扎的c石头砸的c箭射的简直都没法看了。 杨霖觉的,这身甲要是真的在藏军谷就被弄成这副熊样,他一定是古往今来在战场上死相最惨的那个倒霉蛋儿 李建成大放悲声,哭得软倒在中年人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再掺和上尘土,把那张帅脸抹得花里胡哨的,模样那叫一个惨。不过杨霖一点都不佩服他的演技,因为他知道李建成在袖子里藏了好大一包茱萸粉 “毗沙门莫哭,多罗吒他在哪里!”中年人显然就是传说中的李渊,他托住李建成的双臂,叠声问道。 “启启禀父亲,二弟他”李建成泣不成声,又被李渊晃得全身乱颤,果然把现场情绪又调动了几分,“二弟战殁于藏军谷一役,十分英勇,不愧我李家男儿之名天气炎热加之军中条件鄙陋,二弟的遗体无法久存,只得同其他阵亡将士一同焚化,只余二弟的这身铠甲” 李渊闻言,两眼一翻白就昏死过去,李建成扑上去也昏作一团,随行人等赶忙将两人抬进了帐篷,整个军营顿时兵荒马乱。 杨霖冷眼旁观,随李渊一同冲进军营的,除了那些佐吏和护卫以外,还有一个文官和三个武将。 文官穿着红袍,是个五品以上的高官,显然就是李建成说的晋阳宫监裴寂。裴寂此时面带戚容,指挥着郎中和护卫们钻进帐篷忙活李渊父子去了。而那三个武将,杨霖光靠服色就分不清谁是谁了,他正在乱猜,突然发现其中一人向他招了招手。 “你是何人,现居何职?”那人看到杨霖傻呆呆的走过来,连个军礼都不敬,有些不悦。不过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发作。 “呃在下杨霖,现任河东军辎重营护粮校尉。”李建成是个细心人,为了不出纰漏在军中作了细致的安排,连杨霖和雄阔海这俩闲人都随手安排了职位。不过杨霖这个新鲜出炉的校尉对军中的规矩一概不懂,一言一行全是l一u d一ng。 须知古往今来军中都是最讲究等级尊卑的地方,有着严格的军语和军礼。上下级之间或平级该怎样致敬c怎样对答都有着严格的规矩。比如这个将军比杨霖这个校尉不知道高出多少级,所以人家问话招招手就行了,杨霖却必须先“束容”c也就是假装整理下军装c掸掸灰尘什么的,然后“端姿”c也就是挺胸抬头,再跑步c起码也得是“疾步”赶过来恭敬应答,哪能像他那样身子软得像面条似的溜达过来?长官问话,像校尉这种兵头将尾的小军官,得自称“卑职”,“在下”那是死老百姓的说法,哪能用在军中?再说河东军里边什么时候冒出来辎重营这么个编制出来了?那完全是杨霖不知道自己归谁管胡说八道出来的。 将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他现在更关心别的,于是捏着鼻子问道: “你可知藏军谷一役的详情?” “呃李将军在军报里” “别提什么军报!” 将军毫不客气的打断杨霖,猛地一弯腰,脑袋凑到离杨霖的鼻尖不到数寸之处,一股莫大的威压将他的全身笼在其中,杨霖甚至闻出了这家伙上顿饭吃的是韭菜 就听那位将军恶狠狠的说道:“我不管军报!我只问你当时是否在场?此战的详细过程如何?李家二郎如何战死?于郎将和陈郎将死于何人之手?你若敢有半句虚言,信不信本将当场斩了你!” “原来将军问的是这些事儿啊!在下知道,而且非常知道。不过这些事儿讲起来那可是小孩没娘c说来话长。将军莫急,且听在下细细道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李世民(上)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不管是姓安还是姓杨,胡说八道都是他能拿出手的c为数不多的本事之一。可惜他刚刚酝酿好情绪还没来得及开口,后脑勺就挨了重重一击,把他打了个趔趄,差点一头钻进问他话的将军怀里。 杨霖怒了,转过头去还没来得及发火,却发现打他的人居然是李建成。 “贤侄这是何意?莫非你王叔连军情都问不得了吗?”刚才问话的那个将军明显更加的不悦了。 “王副留守误会了!军情您自然有权过问,不过末将已经将这次出兵剿匪的详情写入军报,早在十余日前便快马送去晋阳,如今更是拿到了太原留守c副留守三位上官的联署回执。如果王副留守还有什么疑问,尽可垂询末将,末将必会为您一一解惑。只是家父骤闻噩耗身体不适,末将忙于照料暂时顾不上而已,王副留守何必急于一时?再说一介小校又知道什么军中大事?” 李建成毫不客气的以官职相称,摆明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这样一来太原副留守c虎贲郎将王威方才的作为,不仅乱了军中规矩,而且在明眼人眼中就显得下作和别有用心了。 王威的脸有些红。大家都是在guān chǎng上摸爬滚打的老手,自然懂得有些事情宁教人知c莫教人见的道理。可是王威懂,不代表所有人都懂。见王威不语,他旁边有人便阴恻恻的说道: “某家却不懂,为何王副留守与某家遣往军中的折冲郎将于瑾c果毅郎将陈大温连带所属千余兵马竟然死得一个不剩?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说话的另一位太原副留守c素来以没脑子闻名军中的虎牙郎将高君雅。他这番话一出口,可把王威吓坏了。他们俩被皇帝陛下派到河东,就是为了监视李渊,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明面上打个哈哈c逢场作戏也就罢了,可是连陛下都不好意思明说的事情,被这个蠢货一口道破,而且话里话外咬死了李家心怀异志c排除异己。这让大家以后还怎么在河东这块地面上混?更何况人家李渊的亲生儿子死了都没说啥呢,你光顾着操心两条杂鱼的死活,这不是自己把脸凑上去给人扇吗? 果然,李建成闻言愤怒得双目赤红c须发戟张,再不顾guān chǎng尊卑,指着高君雅嘶声道:“某家二弟世民,乃是本朝世袭唐国公嫡子c先帝亲封的云骑尉c我河东军东路前军先锋,年不过十六,此战中身先士卒c为国捐躯,亲卫三百余人与之偕亡你怎不问有何隐情?此战中我李家家臣中,上自行军司马c下至步军校尉阵亡一十七人你怎不问有何隐情?此战中我河东军东路战殁者近四千人c伤残者三千余人你怎不问有何隐情?于瑾和陈大温算什么东西?于家偏房远支和寒门爬上来的腌臜货,也配和我二弟相提并论?要不是这两个混账东西自恃有人撑腰c不听中军将令擅自出击导致战局恶化,我军何来如此惨重伤亡?本着为逝者隐之道,某家将此二人之死一笔带过,谁想竟成了我李家排除异己c谋害同僚之大过!既如此,高副留守,你我何不各呈本章奏于陛下,由陛下决断如何!” 现场一片大乱,李建成的手指头都快捅到高君雅的鼻子上了,口水喷了他一脸。高君雅犹自梗着脖子不服,王威拼命的试图两头说合,其他小官小兵们吓得战战兢兢,恨不能躲出八丈远。剩下那员武将本不想多管闲事,如今也实在是看不过眼,不得不出面了。 “王郎将,高郎将未有实据便指摘国之重臣c惑乱军心,此谓谤军之罪。你二人非本将部属,本将无权处置,但本将会行文左骁卫屈大将军处说明此事,同时呈禀兵部。高郎将是你属下,此事如何处理,你好自为之!” 说话的就是前右翊卫将军c现任河东北路行军总管王仁恭。 王仁恭被杨广派到河东掌北疆边军事,固然有突厥人不分c屡犯边境的原因,但是更重要的目的其实跟王c高二人一样,就是就近监视李渊,使其不敢异动。自从杨玄感造反以后,杨广对于世家大族c尤其是军中勋贵就再也信不过了,连原来最宠信的许国公c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都受到了猜疑。不仅撤了他长子宇文化及的右屯卫将军之职,还把左翊卫一分为三,分驻齐郡c彭城和丹阳,将军也换成了非宇文家嫡系出身的,宇文述则被杨广留在江都,成了一个光杆大将军。宇文述尚且如此,更何况早就被杨广疑心的李渊? 王仁恭是个纯粹的军人,对于皇帝陛下的命令执行起来自然没二话,可这不代表他对这趟河东之行没有别的想法。他跟李渊没什么交情,这也是杨广派他来监视李渊的重要原因之一。不过杨广忘了一件事,那就是王仁恭出身天水王家。天水陇西山水相连,作为一个三等开外的世族,如果没有当今世上公认的“七宗五姓”之首c在关西说一不二的陇西李氏的默许和支持,王家岂能在天水郡混得风生水起c日益兴盛?李渊是西凉开国君主李暠的后裔,世代显贵,其祖李虎二次发迹,贵为西魏八柱国之一,其父李昞在前朝历任御史大夫c安州总管c柱国大将军,袭封唐国公,其母则是当朝太后的姐姐,家世可谓显赫至极。这家世一显赫了,就必须给自己找个了不起的祖宗,所以李家一直自称是西汉名将李广后人c陇西李氏族人。陇西李家对此态度一直很含糊,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李家人来祭祖和供奉他们从不拒绝,却一直未将其正式纳入族谱,不过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外人理所当然的把李家当成了陇西李氏的一支。 所以王仁恭人还没到河东,家主的急信就先到了,信中千叮咛万嘱咐要王仁恭一定要结好唐公,万不可行差踏错惹怒了陇西李氏。跟人家李氏相比,天水王家就是只小虾米,李家不用说动怒,就算打个喷嚏,王家都可能万劫不复 王仁恭很为难。自古忠孝难两全,可在这年头,世家大族子弟们哪个不把家放在国的前边?王仁恭对杨广再忠心,也不能不顾及家族的压力,所以他决定只要李渊没有明显的反迹,别的事情他能装糊涂就绝不较真儿。 这次河东军剿匪明显有问题,身为监军的王威被从军中排挤出去就不合规矩,监军的嫡系人马全军覆没这里面必然有古怪,而河东军东路虽然剿灭了贼军却折损过半就更不是件小事了,要是朝廷知道了主帅撤职查办那是轻的,砍几颗脑袋都不算重。不过妙就妙在李渊的亲儿子在此战中为国捐躯了,那个叫李世民的小家伙不过是个七品的云骑尉,这个官职还被陛下废掉了。不过人家怎么说也是唐国公嫡生次子,这可就金贵了,哪怕是这次河东军东路全军覆没了,有这个小家伙垫底,朝廷也只能抚慰而不能问责,就算陛下再想找李渊的麻烦也不能从这件事下手。原因无他,这个国家c这个朝廷既是皇家的,也是世家勋贵的,唐国公的亲儿子都战死了,你再找麻烦会激怒所有的世家,这个马蜂窝连皇帝陛下都轻易不敢捅。 所以王仁恭决定迅速了结此事,如果王高二人不识抬举,他不介意为李家出次头,而且绝无风险。 幸好王威也是太原王氏旁支出身,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也知道再纠缠下去没个好。所以王仁恭一发话,他便顺势厉声呵斥高君雅,甚至让亲兵把这个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愣头青捆了个结实,向李建成和王仁恭连声告罪,然后就找个借口灰溜溜地跑了。 眼见王高二人走远,李建成连忙向王仁恭表示感谢。这次由他带兵剿匪c李秀宁冒名计赚王威c借刀shā rénc移花接木,所有的谋划都是李渊的幕僚温大雅所献。皇帝步步紧逼,几乎将李家逼入死地,李家所求的无非是壮大实力c以求自保而已。此事所谋甚大,虽有世民之死这一生花妙笔,却难免别人猜疑,若非今日王仁恭出人意料的替李家出头,还真是难得善了。 王仁恭却自觉已经不负家主所托,不想再跟李家牵扯不清,问了几句李渊的情况,又对李世民战死略表惋惜之意后,便借口军务繁忙先行离去,待大家回到晋阳再来拜访。 “子建贤弟,方才愚兄一时情急得罪了,还望莫要放在心上。”外人一走光,李建成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哦,没事,你没打迷糊我,却把我忽悠迷糊了。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还有世民,为啥非得说他战死了?” 杨霖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个悲怆的声音: “世民他真的要死了!” 李建成闻言大惊,扑过去抓住李渊的手,疾呼道:“世民他怎么了?我走的时候他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李建成看着李渊红肿的双目c扑簌簌淌得没完没了的泪水,也跟着哽咽了起来,抓住李渊的双手剧烈的颤抖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然后父子俩就扑到一起,放声痛哭了起来。 杨霖在旁边看得手足无措,同时也如惊雷入耳: 李世民居然真的要死了? 虽然正史里边把李世民夸得跟天神下凡一般,从晋阳起兵c夺取长安,再到平定各路反王统中原,更不用说后来的贞观盛世,全都是李老二一手搞定,没别人什么事。因为在正史里除了李老二以外,李老爹优柔寡断,是被儿子和谋臣逼着才不得不造反,然后就看着他的二儿子一路过关斩将,最后自己一屁股坐到皇位上。至于李老大,那就是个打酱油的主儿,李老三?谁知道李玄霸是谁?李老四?连酱油都打不好,尽拖后腿了。李秀宁?史书上连个名字都没留下,区区一个女子还能干点啥? 不过这事的真实性存疑。因为谁都知道李老二不但有t一u kui癖而且热爱当编辑,不但首创偷看起居注这一恶例,还把里边凡是他看着不爽c不足以体现他英明神武的部分统统改得一塌糊涂。据杨霖所知,起码在晋阳起兵到夺取长安这段至关重要的时间里,李世民所起到的作用并不比李建成高明到哪去,更比不上李秀宁。 可是不管怎么说,李世民那可是千古一帝啊!没有他,凭李渊和他剩下的几个儿女能不能抢得天下还真不好说。就算夺取了天下,李建成有没有本事再创一个大唐盛世也不好说,毕竟他本来不可能得到这个机会,一切都是未知数。 这个年代虽然英雄辈出c遍地豪杰之士,但要从中选出一个最牛的c最不可或缺的,当然非李世民莫属。毕竟没了李世民,杨霖完全不知道再去抱谁的大腿呀! 不管怎么说,先得把这事的来龙去脉弄明白。 杨霖手忙脚乱的招呼亲兵把哭得几乎神志不清的父子俩弄进大帐,然后就不知道咋办了。人家的儿子c弟弟要挂了,你让他们节哀,换你节一个试试?没辙了,等吧。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这爷俩终于哭不动c就剩下哼哼了。 杨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老老实实的向李渊行了一个大揖,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侄杨霖,见过世伯。” 李渊虽然仍是面带戚容c语带哽咽,却不肯失礼,挣扎着起身还了一个平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李家家门不幸,老夫一时失了仪态,还望贤侄多多体谅。” 杨霖还想客气两句,不过这会儿李建成缓过劲儿来了,顾不上跟他客套,再一把抓住李渊,急切的问道:“父亲,二弟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渊歉意的朝杨霖点点头,长叹一声,眼泪又下来了: “你领兵出征之后,多罗吒本来还如同以往一般,虽然不省人事,却也没有恶化。谁知三天前,也就是你们进入太原郡境内的消息传来之时,多罗吒突然浑身抽搐,呼吸不畅,脸色憋得青紫。郎中紧急救治,却也只能吊住一口气,随时随时” 李渊老泪纵横,再也说不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李世民(下) 李渊父子再一次哭作一团,劝不了拉不开,真不知道这爷俩为啥体力这么好 好在随同李渊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个心腹,杨霖逮着其中一个叫窦诞的,好像还是他的未来连襟。从窦诞的嘴里,他终于弄明白了李世民身上到底发生了啥。 李世民生于开皇十七年,因为年幼时有个神棍shàng én骗钱,忽悠李渊说什么此子“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其年几冠,必能济世安民”,由此得名世民。这孩子从小就算个神童,不管习文练武都优于常人,而且聪明果决,小小年纪就颇有豪侠之气,上至世家贵胄下至贩夫走卒他都不吝结交。渐渐的李世民开始小有名气,不过并不是特别的出挑。 李世民真正的声名大噪是在大业七年,也就是前年。其时李渊由楼烦太守任上奉调进京,家眷随后而行。途径西河郡时,李世民好端端的突然昏厥,连续数日人事不省。连郎中都交代准备后事之际,偏偏祸不单行,悍匪毋端儿部突然来袭,攻破介休县城,数百贼军蜂拥扑向李氏家眷暂驻的介休县衙。就在李家护卫损失殆尽c李渊的爱妻美妾和十几个子女即将惨遭屠戮和之际,李世民有如救世主般醒来。他先是点燃后院马厩里面的几十匹驽马的马尾,再尾随火马杀出冲乱贼军大队,然后一人一马一槊从县衙大门一路碾杀贼军至县城东门,再从东门杀透重重贼军直至西门李世民反复冲杀,毋端儿寨中的二当家白春风c谋主何道人均死在他的槊下,杀进县城的近千贼军被他杀死百余,伤者无算,余者无不魂飞胆丧,抛下抢来的财帛子女四溃而散。 要知道在此之前,李世民与那些死于贼手的李家护卫们对练,也不过只能勉强周旋几十个回合而已。毕竟此时他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何至于一病之下,竟判若两人? 他的变化还不止于此。到东都以后,李世民初入国子监,便能与硕彦名儒辩经论道,所释经义既不失先贤煌煌大道之义,又不乏令人振聋发聩的独到见解,尤其是其咏志而发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四言,被大儒王通赞为“引百家之意,成一家之言”而震动士林。而其后他在与前司隶大夫c大诗人薛道衡之子薛收诗书酬唱中,凭借一首“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再次名扬东都,在一片赞颂李世民小小年纪不但才气横溢c而且身俱一副傲骨雄心之声中,也不乏一些眼红心妒之辈鄙薄这首诗用辞直白浅显c文气不足。于是不久之后李世民便在一场文会之上当场口占了一首《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此诗一出,不但出席文会的百余才子名士神魂颠倒,连那些专程赶来围观c考较c且对这个年少成名的李家小儿不乏刁难之心的文坛宿儒前辈们,也只能留下诸如“总无可点,自是好”c“天光工影,无复人工”之类的赞叹之辞而甘拜下风。自此,唐公李渊家二郎但有一字流出,随即东都纸贵,更有人仿曹魏子建才名,称其为“天下才分一石,世民独占八斗”。 文华独占还不够,李世民不久后又在教军场上挑战年青一代中的武将第一人c年仅十八岁就打遍军中罕逢敌手的左骁卫小将孙通,仅用三槊便将其击于马下,在军中被传为“李氏乳虎”。 不过李世民大出风头的结果,就是皇帝陛下对李家愈发疑心,越看越不顺眼。李渊对此忧心忡忡,李世民则毫不放在心上,反而屡次劝谏父亲“时势造英雄”,不甘人下之心表露无遗。 然而当所有人都以为李世民即将大放异彩c成为《桃李子歌》所指的那个应天命之人时,李世民再次震惊世人,不过却是以一种令人不知是惋惜c还是让某些人如释重负的方式—— 大业八年七月,李世民正与他的双生弟弟生下来就病歪歪的李玄霸在后花园玩耍,突然旱地生惊雷,整个李府的百余人口目瞪口呆的看着无数道闪电伴着霹雳巨响道道巨大的闪着白光的叉子,狠狠的劈进后花园。几乎在眨眼间,后花园便成了一片天罚之地。 电闪雷鸣一直持续了半顿饭的工夫,待得众人回过神来冲进去救人时,占地数亩的后花园几乎已经被夷为一片白地:亭台楼阁只剩下断壁残垣,奇花异草只剩下残枝断叶,就连园中的那个小池塘也被生生的蒸干,塘中的百余条锦鲤如今成了香气扑鼻的烤鱼干 李家兄弟被人们从断木碎石中找到,看上去没受到什么致命伤,不过两兄弟的命运却是迥异——李世民再次如同一年前那样陷入了昏迷而人事不省,而他自打生下来就大灾小病不断c看上去随时可能断气的双生弟弟李玄霸,却从此日渐强壮,而且力大无穷 这一年多来,李渊为了李世民的病情遍请天下名医乃至民间有名的神汉巫师,却未能使其有任何好转,彻底成了一个活死人。李家因为李世民而刚刚兴起的复苏之象c勃发之气再度凋敝,李渊也因为次子的病情早生华发c心丧若死。渐渐的,李家那个神奇的天才少年从人们的惊叹和仰慕中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李家小子逆天命而生终遭天罚的传说,杨广倒是由此对李渊疑心大减——你看看,朕才是天命所系,那个姓李的小鬼头刚刚冒出来,不用朕动手,老天就替朕收了他 若非如此,李渊如今也不可能被皇帝安心的外放河东,李渊的谋主温氏兄弟也不会想出这李代桃僵之计暗地里扩军自保。却没想到温氏兄弟一语成箴,李世民竟真的要死了。 窦诞也是饱学之人,李世民的轶事被他讲述得精彩纷呈c引人入胜,杨霖一开始还不在意。因为在他看来,李二郎能成为千古一帝必然也会是个少年英雄,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听着听着他就无法淡定了,毕竟李世民再怎么神奇,也不可能穿越到后世剽窃“横渠四句”和郑板桥的《竹石》吧?至于那首《山居秋暝》,杨霖虽然不记得原作何人(《山居秋暝》的作者是唐初著名诗人王勃——作者注),但是肯定在上辈子的课本里学过,只不过他不学无术,一考完试就全都还给语文老师了而已 难道李世民也是穿越人士?或者他身边隐藏着一个穿越人士? 可是当窦诞向他详细讲述了李世民两次神奇的昏厥c尤其是后一次遭万千电闪雷劈变成个活死人之后,杨霖发现事情可没那么简单,李世民的遭遇貌似跟他有关? 他清楚的记得崔判官曾经讲过,他以前在各个时空乱穿的时候,被满天神仙追杀,其中就没少挨雷劈,有一次还把他劈到印度去了这就跟李世民的遭遇很像了。那个神秘兮兮的老道孙不通给他把脉的时候也曾说过,有个陇西世家子弟的脉象跟他很相似,莫非指的就是李世民? 崔判官既然把他打发到这个世界来,就说明这个世界以前被他祸祸过。莫非当时他就是附身李世民?可是按照窦诞的说法,他不过就是剽窃了几首诗c杀了百十个山贼,又收拾了一下欠收拾的孙通而已,还没来得及改天换地就遭雷劈了,那么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是被谁搞得如今这般面目全非的? 杨霖平静了下心思,这些事情搞不清楚他也没处问去,李世民死不死的不关他事,他关心的是李家的前途。身为大隋头号逆贼之子和李家的未来女婿,他发现现在他的处境很不妙。 “窦兄,如今河东局势复杂,李世伯身处多股势力钳制之下,一举一动都脱不出有心人之眼。秀宁带着几万大军潜藏于磨坪山之事,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泄露出去,到时如何自圆其说?恐怕如何解释朝廷都不会坐视,李世伯的日子怕是要更加难过啊。” 杨霖和窦诞窃窃私语了半天,全没注意李渊父子不知何时已经止住了悲声,走到二人身后,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到杨霖如此说,李渊忍不住插话道:“杨世侄可有应对之策?” 杨霖和窦诞赶紧告罪,李渊却不肯放过他连连追问,杨霖哪里有什么应对之策,只得挠挠脑袋反问道:“当今天下大乱,不知世伯有何打算?” “唯保家卫族耳。”李渊毫不犹豫的给出了dá àn,看着杨霖的眼光中多了几分赞赏。 “却不知皇帝陛下缘何不回驾东都或京师,反而驻跸东南一隅?”杨霖灵光一闪,追问道。 “陛下的心思,老夫冒昧猜度有二。其一陛下东征之心未息,江淮齐鲁之地不论就地征召骁果c民壮c粮草军资还是在沿海沿江打造战船,都优于河南祸乱之地,陛下御驾亲临自然利于就近督促东征诸事。其二,在陛下的心中,东都c京师有代王侑c越王侗坐镇,且有大将军屈突通c王世充一东一西重兵钳制,河南诸贼不过土鸡瓦狗尔。只待东征平定了高句丽,大军班师之时捎带着一战剿灭罢了。所以陛下摆驾江都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陛下还要东征?”杨霖被吓了一跳。 尽管在历史上杨广曾三征高句丽,但是这回毕竟不同。虽然刚刚兵败的时候杨广曾传谕天下,尽征河北c河南c河东诸郡丁壮为骁果,尽调天下粮草兵甲于涿郡,来年开春要再征高句丽。可是随后三河之地闻诏皆反,杨玄感更是把个大隋朝搅了个天翻地覆,皇帝陛下本人也在河北被叛军揍了个灰头土脸。大家都以为皇帝会借驴下坡不提此事,也都乐得把皇帝的这道诏令当成了耳旁风,可谁能想到皇帝居然视大隋江山危若累卵于不顾,一门心思的跟高句丽过不去? “确实如此。老夫已经接到陛下诏书,卸任太原留守c山西河东慰抚大使之职,即日奉调前往怀远镇征集督办东征粮草事。来年三月陛下必亲率大军集于辽东,再征高句丽。” “可是上次东征损失惨重,河北河南乱成一团,哪里还征集得来军士粮草?” “上次东征我军确实损失惨重,在辽东之地遗骨不下四十万,不过大都是临时征召的行军c民壮而已。所谓十二卫府兵尽丧辽东,不过是宇文述和裴蕴等人为了轻慢高句丽军心而使出的计策。如今十二卫兵马,半数由于仲文c薛世雄c来护儿三位将军统领在河北厉兵秣马,半数由陛下亲领在江都随时准备北上。有此大隋之干城为根骨,只要主帅用兵不出差错,即便骁果民壮征集不来,平定区区高句丽跳梁小丑不在话下。” “那世伯准备离开河东赴怀远镇上任?” “朝中重臣弹劾老夫剿匪不力,陛下亲笔诏书将老夫连贬si ji,左迁为护粮督尉发往军前效力,老夫还有得选吗?”李渊苦笑着,眼神中却颇有玩味之意,又笑问道,“不知贤侄有何高见?” 这个李老倌明明是不想离开河东这块他可以一展身手的风水宝地c蹲在杨广身边当个没牙老虎,还问我有没有什么高见,明明是想借我之口言己之事,当我是个傻子吗?杨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他如今自身难保,除了抱住李渊这条不算粗的大腿之外,哪还有别的选择?只能任由人家摆弄。 “呃小侄以为,世伯您去不得呀!”想通了自己的处境,杨霖立马进入角色,开始用心的给李渊出谋划策。 “哦——贤侄以为老夫为何去不得?”李渊脸上的笑容更盛,要不是眼睛上的红肿未消,压根看不出来他还在遭受丧子之痛。 “皇帝老陛下一直见疑于世伯。此番世伯在河东治政安民c剿匪平叛就算称不得赫赫之功,也算有所作为,却仍被陛下和重臣们指摘c贬谪,可见朝廷不容世伯之心已经显露无疑。世伯若是奉召赴军前效力,从此被朝堂冷落c再无一展宏图的机会倒在其次,最怕的就是军中兵凶战危的,再加上有人推波助澜,世伯稍有不慎恐有性命之忧啊!” 杨广猜疑李渊是真,至于要干掉他杨霖觉得倒不至于,史书上也没这么说过。不过杨霖可不想李渊一走了之,那样一来他就无处可去了,不如吓唬吓唬李渊。要是能说动李渊拥兵自立那就更好了,反正这是早晚的事,他还能捞一个从龙之功。 不过李渊那是何等样人,岂能被他几句没头没脑的恐吓之言吓住?所以他只是面不改色的捋须微笑,继续追问道:“依贤侄之见,老夫当如何自处?” 老倌不上钩,只顾着套杨霖的话,把他逼到了墙角。于是杨霖只能绞尽脑汁的想辙,忽然他想到了李秀凝领走那几万人,眼前一亮,说道: “要不咱们养寇自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上当了 杨霖刚才的一番话,随便拉出哪一句都堪称大逆不道,剁一百回脑袋不嫌多。可是考虑到他亲爹是大隋头号造反派,李渊没啥反应也说得过去。不过这回他都撺掇李渊养寇自重了,跟直接挑明了教唆李渊造反大同小异,结果这老倌既没有厉声呵斥予以反对,也没有表示赞同,而是跟他大儿子一样遇到难题就跟胡子过不去,捋啊捋的,就是不肯表态。 杨霖正等得焦躁,突然听到账外有人抚掌大笑,赞道:“此子不愧名门之后,果然是大有楚公雷厉风行c杀伐决断之遗风,后生可畏啊!” 话未落人已到,裴寂一挑门帘进来了。 杨霖闻言不禁有些羞恼:这家伙阴阳怪气的说什么楚公遗风,干脆直说俺们老杨家就是一窝子反贼得了!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一惊,这货刚才不是走了吗?在外边偷听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会不会去给皇帝打小报告?他怎么觉得后脖子有点发凉 不过李渊却毫不见怪,随随便便朝裴寂拱了拱手,道:“玄真莫要说笑,这孩子不明白状况,还是个愣头青,所以才能说出这种话。要是事情如此简单,愚兄又何必为难?” 裴寂却一脸正色的摆摆手道:“叔德兄此言差矣。这位杨世侄所言不虚,陛下对你李家的见疑之心已经不加掩饰,叔德兄你人在河东尚有些许自保之力,要是去了军前怕是从此就成了一只囚笼之虎任人宰割。何况陛下自东征兵败之后性情大变,半年多来屠戮重臣不下十余位,叔德兄敢说陛下就不会对你起了杀心?” 李渊被裴寂说得色变,却仍然装模作样的朝着东南方向拱了拱手,大义凛然的说道:“我李渊对陛下之心可昭日月” 结果裴寂没等他表完忠心,便一拂衣袖不悦道:“那你让摩诃室利带着几万兵躲在磨坪山所为何事?” 李渊大惭,以袖遮面无颜以对 杨霖被这二位的一番对答弄得一愣一愣的。这是啥情况?裴寂不是皇帝老儿派来监视李渊的吗?怎么这两位好得快穿一条裤子了,啥话都敢说,貌似裴寂这家伙也是来撺掇李渊造反的? 裴寂不搭理假模假式的李渊,又朝着一脸憋得满脸通红c拙于言辞又不知道怎么替父亲解释的李建成叹了口气,才对杨霖说道:“贤侄,这里说来都不是外人,你不妨将养寇自重之计细细说来,我们一起参详参详如何?” “呃”杨霖狐疑的看了眼李渊,见他没有反对,于是说道,“此事说来也不难。我有一护卫原是匪首高昙晟所部大将,对其所知甚详。我意不如就将磨坪山兵马扮作高部贼军,分成两部。您二位都是都是河东高官,卫玄那老儿的行踪自然逃不过你们的眼睛,如此便可分派一部兵马去堵截卫玄,能把他干掉最后,起码也的把他堵在河东之外。而另一部兵马则去进攻晋阳,有您二位做内应,晋阳如何攻打c攻打何处c打到何种程度还不是咱们商量着办?最好能把王威或是高君雅什么的弄死一两个,这样一来河东还不翻了天?说不得皇帝还得捏着鼻子留李世伯在河东稳定局面,您说是吧?” “贤侄不愧急智无双,此计大妙!”裴寂又是抚掌大赞,不过他很快又皱起了眉头,道,“贤侄可曾想过如何应对王仁恭与宋老生这一南一北的两支强军?” 怎么什么事都问我?李渊和裴寂哪个不是老狐狸?就算李建成那也是唐公世子,当接班人培养的难道会是个傻瓜?在场的傻瓜只有一个,当然就是杨霖了,怎么老狐狸们都开始向傻瓜问计了? 眼见杨霖面露狐疑,裴寂连忙把提问变成自问自答:“那宋老生所领的两万精兵皆出自左骁卫,左骁卫可是我大隋唯二的整建制骑兵,骁勇善战甲于天下。陛下东征召尽天下之兵,也要把左骁卫留在关中以卫万全,由此可见左骁卫地位之重c兵锋之利。如此强军,实在不可力敌。至于王仁恭所率府兵c边军虽然实力也是不容小觑,但毕竟有突厥牵制。我意遣一使臣携财帛女子hui 之,突厥人贪婪,定会出兵犯境,使得王仁恭不得南顾” “此计不可行!”杨霖闻言大怒。他虽是一个纨绔,算不得什么正经人,可是引狼入室c祸害自己同胞的事情他可干不出来,更何况还要将些弱女子送给外族人?他顾不得是否会惹怒裴寂,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道,“突厥人乃是虎狼之辈c化外野人,贪得无厌又毫无廉耻之心,不足与谋!杨某虽不才,却也宁愿直面王c宋之辈的精兵强将,也不屑与外族相勾结!” 裴寂闻言却未如杨霖所想的那样恼羞成怒,脸上颜色未变,仍是笑眯眯的问道:“那么老夫以为贤侄之意是愿意一力承担此事了?” 坏了,好像是上当了! 杨霖本来就在心里犯着嘀咕,觉得这俩老狐狸在算计他。此时裴寂图穷匕见,显然是打算拿他当枪使,让他去磨坪山当强盗头子,他才恍然大悟。眼看着裴寂眼睛不眨的死盯着他,李渊也早就不惭愧了,没脸没皮的捋着胡须朝他直眨眼睛。还有那个李建成,这家伙往日里风度翩翩的一副正人君子相,现在则臊眉耷眼的不敢正眼看他,看着像是老实人。不过一路下来也算朋友了,连挤眉弄眼的给他示意一下都不肯,他还老实个屁! 这老李家从上到下,只要沾到点边儿的就没一个好人! 杨霖虽然两世为人,但是毕竟还是个少年,年轻气盛,最拉不下的就是脸面。偏偏他对面这老几位已经摆明了不要脸也要把他拉下水,他身为一个帝国逃犯还走投无路的,还有的选吗? “那我就去当强盗?”杨霖觉得老狐狸们给他下的套绝不仅止于此,于是有些拿捏不定。 果然,裴寂一看奸计得逞,更加的得寸进尺:“贤侄之计甚妙,老夫虽愚,却不妨锦上添花。贤侄分兵两路一攻晋阳二阻卫玄之议可行,但是冒充高匪昙晟所部却不妥当。一则高匪声名不显,即便围攻晋阳也很难引起陛下的重视,毕竟数月来瓦岗贼三犯洛阳,也未见陛下作何反应,何况晋阳乎?二则高匪在河东一向没有什么作为,蜷缩于上党c长平一隅。而陛下甫一征召唐公,高匪就有如神助跨境来袭,在有心人眼中便是一篇大文章,甚至会加重陛下对唐公的猜疑,招来塌天之祸。” 老狐狸们果然是早有定计,不过是借人之口成己之事罢了。眼看傻子自己上了道,人家顺势一推,就把傻子推上了他们早就铺好的那条路,就是不知道这条路是条康庄大道呢,还是条不归路杨霖想明白了他的处境,就有些来气,敷衍道:“那该如何是好?” “不如贤侄就在磨坪山打出楚公的旗号,这样一来” “什么!” 杨霖忍不住跳了起来。裴寂的意思他还不明白吗?只要他打出杨玄感之子的旗号蹦出来现眼,李渊是安全了,那他杨霖呢?杨广是要跟高句丽死磕没错,那是因为杨玄感已经挂了。如果杨玄感不死,杨广的头号大敌哪里轮得到高句丽人?就算杨玄感的儿子也不行,东征大军立马转向气势汹汹的杀过来都是可能的,那他还有活路吗? 杨霖反应如此激烈,连李渊都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李建成更是羞臊得差点把脑袋埋进了裤裆里,唯有裴寂依然老神在在的不动声色,按着杨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才缓缓说道: “贤侄莫慌,此事并非如你想的那般凶险。 贤侄避难河东之事,如今在朝堂之上并非秘密,卫玄老儿此来晋阳最重要的使命就是缉拿于你。如果唐公被迫北上军前,贤侄你一样会无处容身,何不借此机会奋力一搏,未尝没有一飞冲天的机会。如果贤侄担心陛下会调大军前来围杀于你,老夫可以担保绝无可能。老夫的族兄c黄门侍郎裴矩在来信中曾言道,陛下恨蒲山公之心尤甚于令尊玄感公,如今蒲山公已经潜入瓦岗贼军中,陛下尤不改东征之志,何况贤侄乎? 贤侄以令尊之旗号举事,依老夫对陛下的了解,必会一改初衷,委唐公以重任,唯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贤侄一网打尽,平灭楚公门下最后一息香火。如此,唐公之厄立解,而贤侄也可趁机招拢你杨家旧部,成就一番大事。须知,如今河南河北各路义士仍对令尊当初的壮举念念不忘,多有仍奉其为旧主者。贤侄正当顺时势c应人心,高举义帜广招旧部,成就一番大事业,方才不枉令尊一世英名!” 忽悠,你就继续忽悠吧。你听听,为了忽悠连各路反贼在这老货嘴里都成了义士,杨玄感造反祸国殃民都成了义举,这得不要脸到何种程度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裴寂有句话说的没错,杨霖不这样干也无路可走了。既然他们裴氏兄弟作保皇帝不会抽疯亲自来抓他,他也就放了大半的心。 “好吧,我同意去当强盗” 裴寂闻言,笑呵呵的也开始捋胡子,李渊却不捋胡子了,兴奋得搓着手红光满面。也就算李建成有点良心,脑袋还埋在裤裆里不肯抬起来。 “可是我想当强盗也没用啊!磨坪山里那几万强盗谁听我的啊?就说那个摩诃室利,我看她都恨不能扒我皮抽我筋了,你们不会是想让我跟着她混吧?我可不干哈!落她手里我还不如找皇帝投案自首去” 李渊被杨霖这番话气得吹胡子噔眼睛。废话,这老倌一向溺爱子女,尤其是对其妻窦氏所诞的几个儿女更是爱逾性命。如今爱女被人家形容得连母老虎都望尘莫及,宁挨皇帝一刀不惹他女儿半分,让他如何能受得了? 裴寂笑道:“贤侄大可不必担心,磨坪山兵马并未纳入我河东军编制,如今正在摩诃室利和李家亲卫的监视下进行拣点训练。唐公任命贤侄为主将,那些新降之兵想来也生不出反抗之心。何况唐公已经在府中挑选了一些声名不显c但是能力卓著的谋士c家将遣往磨坪山,不日便能与你会合。有这些人助你成事绰绰有余,何况是归拢一些降匪? 至于摩诃室利,呵呵,老夫以为于公你是主将她是下属,摩诃室利是个好孩子,知道军中规矩,必不会为难于你。于私嘛贤侄与摩诃室利有婚约在身,一对小儿女如何相处,难道还要老夫教你不成?呵呵” 杨霖刚想跳起来说这个摩诃室利的前任主将还是她亲哥呢,还不被她折磨得?结果还没等他动弹,李渊倒是先跳起来了,连连摆手道: “此事尚须从长计议,倒不急于一时” 啥事还需从长计议?杨霖正莫名其妙呢,没想到李建成倒先急得把脑袋从裤裆里弄出来,刚刚满脸通红的连呼着“父亲不可”的时候,那边的裴寂已经翻脸了: “荀子曰:言无常信,行无常贞,惟利所在,无所不倾,若是则可谓小人矣!世人皆云叔德乃恺悌君子,一诺千金。如今此事虽然知者不过一二,但尔若毁诺,瞒不过本心,瞒不过公道,更瞒不过世人之耳眼!届时叔德你如何自处?李氏门风何存?如何在世家大族中立身?” 裴寂的话说得忒狠,连杨霖这样的草包都听懂了,意思好像是骂李渊见利忘义,打算耍无赖,不过这事听着怎么跟他有关?尤其是李建成似乎再没脸见他,掩面疾走都跑到外边去了。 杨霖觉得事情好像不妙,眼睛死死的盯住那两个老家伙,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两位不妨直说!” 眼见李渊要张口,被裴寂急忙拦住,口称“不可说”不止,便又把嘴闭上了。杨霖掉头就往帐外走,嘴里还喊着: “老雄c小七c杨寿!收拾东西咱们回关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拉郎配 李裴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傻子拴上套,哪能让他跑了?可是杨霖不管裴寂如何忽悠c如何打岔,死死的咬住李渊不放。在他的威胁和逼迫下,本就被裴寂弄得臊眉耷眼又有些恼羞成怒的李渊,终于道出了实情。 原来事情果然跟杨霖有关,而且起因就是他跟李秀宁的婚约。自从杨玄感起兵造反的消息传来,李渊就坐立不安,深深为爱女的前程担忧。他那个姓杨的女婿要是死于乱军之中或者被皇帝砍了头他可一点都不心疼,就算逃到李家来他也不怕受到牵连,毕竟世家圈子里的规矩他明白得很,只要他不把事情捅到明面上就连皇帝都奈何他不得。可是好好的一桩婚事,女婿却成了反贼之子,名声不好听不说,这辈子注定要东躲西藏的见不得人,连累他的爱女也不知道要遭多少罪。李渊这人对子女溺爱得简直过分,历史上他的儿子们兄弟阋墙c李世民杀兄囚父说不得都跟李渊把孩子惯得无法无天有关。 李渊当时也就是为李秀宁的婚事闹心而已,谁想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当时两京陷于战乱,不少勋贵家族纷纷把子女送往外地避难,其中有个叫柴绍的就跑到晋阳来了。柴绍是将门子弟,自然喜欢舞枪弄棒,整天混迹在演武场,一日正碰上女扮男装假冒李世民之名c在校场中央狂虐大哥李建成的李秀宁。柴绍见这个少年身手不凡便动了一试高下的念头,结果勉强招架了十几个回合,便被李秀宁一马槊抽飞了。 不过柴绍生来就有受虐倾向,隔三差五就哭着喊着求李秀宁揍他一顿。时间久了,他自然也发现了这位“李二郎”是个冒牌货,少年其实是少女。于是狗血桥段开场,柴绍被李秀宁越揍越倾心,开始寤寐求之c开始辗转反侧,唯想琴瑟友之c唯想钟鼓乐之。不过这年头他的婚事自己说了不算,一等到京师安定下来,柴绍就快马加鞭往家跑,让他爹赶紧找李渊求婚去。 李渊顿时陷入了幸福的烦恼。绛郡柴氏也算世代簪缨之家,柴绍的祖父柴烈曾任前朝骠骑大将军,历任遂c梁二州刺史,封冠军县公;其父柴慎为太子右内率,封钜鹿郡公,在朝堂中深受重用。柴绍此人也不是寻常的纨绔c二世祖,自幼便有“趫捷有勇力”之名,曾被选为前元德太子的千牛备身。柴家的家世肯定没法跟弘农杨氏比,哪怕现在杨氏已经完蛋了,因为在世家的眼里看到的只有家世c血统和族望。不过作为落魄世家的李氏家主,李渊关注的可不是这些当不得吃喝c保不得性命的虚名,他看中的是柴家这个三等士族身份。如果李渊的父亲李昞在世时,柴家是没有资格向李家求婚的,如果是李渊的祖父李虎在位时,柴家连跟李家结交的面子都没有。即便如今李家落魄了c嫁个庶出的女儿给柴家不算什么出格的事,可要是把嫡出长女嫁到柴家这样一个三等士族,这在高门大阀的眼中绝对算是一个耻辱了。 李家这样自取其辱,几乎等同于自甘堕落,这样一来会不会让皇帝更放心c会不会给势如累卵的李家带来喘息之机李渊不确定。不过他更看重的是柴绍这个人。柴绍此时已经二十四岁,成熟稳重又文武双全,在长安勋贵子弟中也算是佼佼者,前途不可限量。在李渊眼中,柴绍跟那个杨家小子相比,无疑更是爱女的良配。 不过此时李渊正在落魄,惹不起在世家圈子里风头正劲的继嗣堂,所以他接到柴家的婚书和聘礼之后,先是大喜过望继而愁眉不展。犹豫良久之后只得以李世民病重和李秀宁年幼为名加以推脱,又召集心腹商议,谁想众人也是意见不一。众幕僚中窦威c长孙顺德c任瑰c刘政会等人支持李渊与柴氏联姻,以改善李家处境求得皇帝安心。而李渊最看重的温大雅兄弟c唐俭以及老友裴寂c世子建成则坚决反对。他们反对的原因李渊不问可知,因为这几个人一直都认为天下大乱在即,隋室江山风雨飘摇,李家该做的不是委曲求全c曲意逢迎皇帝,而是应该蓄力自保c厚积薄发,在乱世中成就一番大事业。所以他们坚决反对李渊悔婚,毕竟在乱世里家族的名声太重要了,一个可以轻易毁诺c见利忘义的家族是不会有什么号召力的,又如何成得了大事?更何况他们认为,身为被全天下大部分叛军奉为共主的杨玄感之子,那个杨家小子能给李家带来的好处,绝不是柴绍所能比拟的。 结果两边谁都不能说服对方,李渊又是个优柔寡断的主儿,既没有答应柴家的求婚,又把柴绍留在身边视若子侄。这件事瞒不了李秀宁,这丫头对那个杨家小子自然是恨之入骨,对柴绍这个在她手下走不了几个回合c只会趴在她的长槊下嘿嘿傻笑的怂货也没什么好感,跟李渊大吵一架后,赌气冒充她二弟揍了一顿王威,然后被温大雅因势利导,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李渊在三年前见过杨霖一次,印象并不怎么好,不过那时候杨霖毕竟还未成年。这回再见,他的感观更差:不但轻佻浮滑依旧,而且更加的粗鲁无礼,最要命的还没有脑子,三言两语就落入裴寂彀中,让李渊更加的失望。所以一听到裴寂提到婚约,立刻忍不住跳出来阻止。 杨霖心甘情愿上老狐狸的当,去磨坪山当强盗头子,与其说他无路可走,不如说看在李渊这个未来老丈人的面子上能帮就帮一把。毕竟大家都算是亲戚,而且就算没有李世民,李渊的大腿也可一抱。 谁想李老倌在他这里吃干抹净了拔腿就走,压根就没打算认嫁闺女这回事!这可就有些过分了。杨霖自始至终没跟李渊提起过婚约,因为他对李秀宁压根就没有什么好感,对这种包办婚姻也很抵触。毕竟他来太原府娶媳妇儿就是个借口,寻粗腿才是目的。在目的达成的情况下,如果李渊逼他娶说不定他会乖乖就范,如果李渊绝口不提此事他也会配合着乐得糊涂,但是李渊得了便宜还卖乖c张口就悔婚就是另一回事了。杨霖就算脸皮再厚那也得分什么事,遇上这样的事儿还能忍,不如套上个壳子当乌龟去算了。 杨霖再无二话,掉头就走。 裴寂要拦,被他一划拉就成了滚地葫芦。李渊则是又悔又怒,悔的是不该错以为这小子走投无路只得乖乖听他安排,才会堂而皇之的说出悔婚之事。怒的是这小子不识大体c任性胡闹,全然不顾他的一番苦心谋划。他甚至在犹豫要不要招呼亲兵把这小子抓起来,当然把这小子一刀砍了献给皇帝的事他还不敢干,先不说皇帝会有啥反应,继嗣堂的怒火就是他所不能承受的。但是这小子也不能轻易放走,毕竟他已经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 李渊犹豫不定间,杨霖已经走出了大帐。就在李渊拿定了主意准备喊人的时候,却发现杨霖又回来了。 确切的说杨霖不是回来了,而是被人拎回来了。 拎着杨霖衣领的,是一个年近七旬的老道。老道身材高大,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白发白须,慈眉善目,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不过老道现在的眉眼间尽是冰霜之色,言辞之间更是透露出一股逼人的杀气:“唐国公是要使人拿下这小子了?” 李渊本能的想要否认,可是刚一接触到老道那两道如剑锋一般刺人的目光,心下就一片慌乱,刚要出口的话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时竟窘迫得以袖遮面。 “老道的话先放在这里,这小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家二郎定然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杨霖忍不住牢骚道:“他家二郎本来就要挂了,拿我跟个半死人换命,你这买卖做得不划算啊?” 风尘仆仆c脸蛋通红的小师妹李蔓珞和跟班苏仲碌都进来了,这个老道自然就是孙不通了。孙不通闻言拿眼睛瞥了一眼杨霖,说道:“此二郎非彼二郎,就像杨氏族谱上你爹的次子也不是你一样。” 说罢他把杨霖往边上一丢,再不理会他,回头继续找李渊的麻烦: “老道在京师听说唐国公欲将长女改嫁柴氏子,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这柴氏非继嗣堂中人,不知小女有婚约在身,故此才shàng én求婚。老夫并未应允”李渊急急忙忙的解释。杨霖冷眼旁观,发现孙老道似乎很厉害的样子,李渊好像很怕他,连之前一直牛气哄哄的裴寂这会儿也老实得不像话,躲在边上一句话也插不上。 “你也未提及令媛有婚约在身是吧?”孙不通寸步不让。 “这个”李渊无言以对。 “这件事就算坐实了。那么老道现在可以跟你说正事了。弘农杨氏惨遭灭门,尤其是寄托在我继嗣堂内的c杨氏所存唯一男丁身份遭泄露之后,我继嗣堂必须采取凌厉手段,以惩前毖后,使得后来者不得效尤。堂中八大创始长老中,宇文氏c元氏c独孤氏赞同老道的提议,赵氏反对,于氏c辽东李氏家主不在京师视为弃权。按照继嗣堂的规矩,执事长的提议只要得到半数长老的同意即可通过。”孙不通说着指了指李渊和杨霖,又道,“如果你李氏和弘农杨氏家主中再有一人赞成,老道的提议便即生效。” “什么提议?”不等杨霖反应过来李渊便追问道。 “诛杀卫文升,以使后人戒!” “我同意!”李渊高呼。他巴不得卫玄早死,免得被卫老儿抢了太原留守之位。 “你不同意也没用。弘农杨氏家主尚未及冠,老道已受托作为他的监护人,自然可以代他拿主意。”孙不通冷笑一身说道,随手扔给李渊一个木盒。李渊顾不上孙不通话里带刺,急忙打开木盒,只见里面摆放着一颗面目狰狞的人头,正是前刑部尚书c右侯卫大将军c同轨郡公,现任太原留守卫玄卫文升! 李渊大喜,放下人头便向孙不通大礼拜谢。孙不通避而不受,冷着脸继续对李渊道: “还有第二事。不过此事用不着诸位长老授命,老道作为继嗣堂执事长便做得了主。” “愿闻其详。”李渊肃容道。 “杨氏家主的婚约被唐国公毁诺一事,乃我继嗣堂首例,如何惩戒有待诸长老公议,老道无权置喙。但老道有权宣布婚约取消,为杨氏家主另择良配。”孙不通淡淡言道。 “啊!搞什么搞!我跟谁结婚怎么都是你说了算啦?考虑过我的意见吗?”杨霖火冒三丈,感觉他就像动物园里的一只公猴子,孙不通这个饲养员随便抓只母猴子,就能给他凑成一对儿 李渊的脸上也是惊疑不定,颤声道:“老夫只是想从长计议而已,并未悔婚却不知道长又要将杨贤侄许配给谁家贵女?” 孙不通没搭理他俩,眼光却扫向了李蔓珞李蔓珞居然满脸通红的掉头就跑杨霖的心思刚刚一动,就听孙不通说道: “杨氏家主家世高贵,正妻之位自然不得轻许。老道以为辽东李氏家主c蒲山郡公之长女才是他的良配。” “我反对!”杨霖和李渊异口同声得吓了彼此一跳,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知道对方抽了什么疯。 孙不通同样奇怪:“你们俩反对什么?” 李渊抢答:“老夫并未答应柴氏求婚,就算不得毁诺,道长因何据此废去杨贤侄与小女的婚约?老夫不服!老夫提议诸长老公议此事,道长不可擅专!” 自从孙不通现身就开始装孙子的裴寂悄悄的朝李渊竖了竖大拇指。他这位老友总算没糊涂到家,现在的朝中的形势是得罪了皇帝不一定完蛋,惹到了这几家勋贵一定会死得很难看。李渊开始显然没想到继嗣堂对这个婚约重视到如此程度,现在补救还算来得及。而且杨氏和辽东李氏现在虽然都是反贼世家,可是这乱世里反贼的能量不一定就比不上皇帝,这两家联了姻,李渊算是白道黑道得罪了个遍,那还有个好? “老道啊,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大贼头的儿子就得娶个二贼头的闺女?我呸!我凭啥听你的!”杨霖就更不乐意了。李密从来都不是什么好鸟儿,当他女婿纯粹寿星公上吊——嫌自己命长。再说了李密的闺女是圆是扁他都没见过,想让他盲婚哑娶他才不干。 “呵呵,你当真不想娶蒲山公家的闺女?这可不是小事,容不得你事后反悔!。”孙不通还是不理睬李渊,对杨霖的叫嚣和无礼也毫不在意,似乎一门心思就想促成这门新婚事。 “啊”杨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蒲山公长女自幼随老道学艺,是老道唯一的女徒。还曾三次行刺于你,又护送你北上河东” “原来是李蔓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杨门遗宝(上) 怪不得李蔓珞这妞儿先头对我凶巴巴,后来见我羞答答,原来是收到了她师傅的传信啊。杨霖酸溜溜的想着,心里五味杂陈。不过他也不奇怪李蔓珞的转变,后世的女子嫌贫爱富,这个时代的姑娘嫌贱爱贵,社会风气如此,与人品无关。试想回到二十一世纪,一对陌生男女,你要是没房没车还没个正经工作的,人家姑娘能愿意跟你相亲?同理,身为商贾子的杨霖就算家财万贯,被人家蒲山郡公家贵女横挑鼻子竖挑眼也再正常不过,不过这商贾子一旦摇身变成了楚国公世子c弘农杨氏家主,李蔓珞曾经看不惯的那些事就不算什么事了,反而成了杨霖潇洒不羁c大有魏晋遗风的美谈。 李蔓珞给他的感觉,就像李秀宁,好感不多,也没什么恶感,不过肯定比初闻“李密长女”那时的不知所谓感觉好得多。他这大半年结识的女子不多,连小七都成了温柔贤淑的典范,他对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儿还能有什么奢求?不过李蔓珞这妞儿脾气虽坏,但是长得不错,身材更是好得不得了想到这儿,杨霖不禁有些心动 这心思一动起来,杨霖的疑问又冒出来了:虽然他被送给了继嗣堂,可是婚姻大事岂能没有父母之命?他亲爹杨玄感虽然死翘了,不过他还有一个爹跑哪去了?孙老道怎么又成了他的监护人? 这是当然得问孙不通,孙不通却是犹豫了良久不肯开口,最终还是受不了他的追问,道出了实情。 之前杨霖一直对他亲爹杨玄感之死有诸多疑惑。比如他安排在潼关的内奸为何迟迟不能发动c发动之后又为何失败?比如为何屈突通率数万左骁卫大军潜入潼关这么大的事情,杨玄感的内奸居然毫无察觉?再比如屈突氏兄弟为何会提前就算准了杨玄感的意图从而提前设伏c杨玄感又怎么会那么乖的自己跑到屈突氏兄弟指定的地方站好c等着被砸成肉泥?这事他曾问过李建成,李建成对此也毫无头绪,如今在孙不通这里得到了dá àn。 事情还要从安海说起。 安海原是楚国公杨素的亲兵校尉,因为为人沉稳c作战勇敢c屡立战功,又是杨素的同乡,所以被看重。开皇八年,安海随杨素南下伐陈,在荆门一役中,驾舟率先突破南陈名将吕忠肃坐镇的营寨,在身中数矢c下腹遭重创的情况下奋力砍断敌军帅旗,使得陈军惶恐四溃,吕忠肃不得不只身逃走。战后杨素下死令,要是救不活重伤欲死的安海,随军郎中全部陪葬。吓得死去活来的郎中们连续抢救了三天三夜,才把安海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但是他的子孙根受创过剧,终究是没救回来。 须知在这个年代,阉人因为身体残缺被视为不祥之人,除了入宫几无生路。没有任何家族会收留阉人,因为那不但耻辱而且很容易被诬以意图谋逆的大罪。一旦成了阉人,哪怕是为战阵所伤,最终的结局也逃不掉被撵出军营,流落乡野而冻饿至死。 不过杨素并没有撵走安海,反而继续加以重用,任何非议者严惩不贷。安海感激涕零,战后自愿卖身杨府为奴,杨素也毫无顾忌的予以收留。后来杨霖被继嗣堂领走之时,杨素毫不犹豫的选定了安海——此时已经名叫,作为爱孙的陪侍之人。 根据继嗣堂的安排,安海化身巨商c与杨霖父子相称回到了安家庄。几年下来,安海的生意越做越大,几乎把持了继嗣堂大半的营生。生意做大了,需要的人手就多,除了继嗣堂安排给他的掌柜c管事,安海最信任的人和最得力的助手就是他的族弟安九。 须知在当时,做臣子的有背叛皇帝的c做下属的有背叛上司的c做奴仆的有背叛主人的,虽然会遭到谴责和唾骂,但是那些被视为叛逆c反贼的对象无一不是背叛得不够成功的家伙。这世道就是成王败寇,不管是臣子c下属还是奴仆,只要你背叛得很成功,立马就会变成伟光正的正面人物,受人尊崇,福延考妣c子孙不说,还会名留青史。这时候所谓的背叛不过是小节,在史家嘴里是吊民伐罪c是拨乱反正c是官逼民反,那些说坏话c怪话的不是羡慕嫉妒恨,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但是成王败寇在某个领域却是完全行不通,那就是背叛宗族。泱泱中华上下五千年,皇朝不知被推翻多少个c圣人曾惶惶如丧家之犬c佛道也几经兴灭,唯有宗族观念在中原大地上屹立不倒c颠扑不破。若是有人敢背叛宗族c背祖忘宗那就是自寻死路,别指望会得到任何人c任何势力的支持和收留,就算下贱如娼妓贼偷者,都敢在这样的混球头上吐口吐沫再踩上几脚。就算死了也是遗臭万年,子子孙孙抬不起头做人。 所以安海无条件的信任安九是有道理的,安九也确实给予了他忠心的回报。不过跟随安海时间久了,安海身上的一些秘密难免被安九察觉,比如族兄身有残缺c比如族兄与弘农杨氏关系神秘 安九所知不过一鳞片爪,关于继嗣堂以及杨霖的真实身份更是一无所知。不过这些信息已经足够引起他的怀疑,尤其是对他的那个族侄c他的少主人c那个注定继承安家巨额财富的纨绔安霖开始留上了心,于是本来习以为常的事情开始变了样。比如族兄相貌平庸而族侄容貌俊美,比如族兄从不提及那位谁都没见过的嫂嫂,比如族兄虽然宠溺幼子,但是那种宠溺在他看来更像是敬畏和盲从,再比如族兄那些令人啧啧称奇的教子之道直到有一天安九在东都街头偶遇时任礼部尚书的杨玄感,那惊鸿一瞥竟让他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这位当朝国公的面相竟然与他的族侄有几分相似!再联想起族兄的残疾,安九觉得他找到了dá àn——他那位所谓的族侄,必是这位国公的私生子! 想到族兄和自己辛苦打拼出来的偌大家业,居然要落入他人之手,哪怕是位高高在上的国公,安九的心中还是充满了不甘和委屈。尤其是后来他在诸多蛛丝马迹中判断出族兄随杨家有谋逆之意后,安九惊恐万状,不敢阻止族兄之余开始寻求退路。恰巧此时安海命他护送一批财货到关中,而此时杨玄感已经在东都举事,安九觉得机会来了,于是他在途中寻机携财潜逃。 安九以为,这些财货都是他辛苦多年应得的。而且他这么做也不算背叛,而是给安家寻了一条退路。 可惜他时运不济,没逃出多远就被左骁卫大将军c关内讨捕大使屈突通麾下的巡兵堵了个正着。身携巨资c身份可疑的安九看起来自然嫌疑重大,被押送给了屈大将军。此时风闻华阴安家与杨玄感之间不清不楚的屈突通岂能放过安九,三木之下安九熬不住刑,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招了个遍。屈突通大惊,急遣军使飞报潼关守将c他的胞弟屈突盖,令其立即拿捕与安海过从甚密的郎将沈大川和王君翼。同时他亲自带人一天两夜狂奔三百里,终于在永丰仓将正在转移军粮的安海拿下。 安海虽然饱受酷刑却始终闭口不言,奈何先期被捕的沈c王二人却没有他的那身硬骨头。屈突氏兄弟商议之后,一致认为杨玄感势大不可力敌,唯有除其首恶方有胜机。于是就有了将计就计c伪作内应献城,屈突盖慷慨赴死以慢杨玄感之戒心,在城门下故意摆放形似安海的尸体诱使杨玄感驻足,以千斤巨闸击之这一系列的后事。而后屈突通觉得安海是个烫手山芋,不如嫁祸给正在发疯的卫玄,于是他给安海喂食了缓发毒药,送给华阴县令王仁山递解京师,不想却被瓦岗军所截。不过安海还是难逃一死。 “我爹他死了?”杨霖眼眶通红,一滴眼泪挣扎了半天,终于掉了下来。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杨霖非得认个爹,他的选择一定是安海。尽管安海跟他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还是个阉人,甚至都没见过面。不过毕竟安海对他这具身体毕竟有着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而且对他好得没话说。在这个世界上,真心对她好c毫无保留的爱护他而毫无私心的,也只有安海。至于他那个亲爹,算了,杨霖一想到他是杨玄感的儿子就来气。 “贤侄节哀,老道的那位挚友确实是故去了。”孙不通叹息着拍了拍杨霖,而李渊和裴寂也是唏嘘不已。 “安九那恶贼如今何在?”杨霖平息了下情绪,想到安九又开始咬牙切齿。 “那个腌臜破烂货自然不能留在世上,老道已经将他剁碎了喂狗。”孙不通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只锦囊,交到杨霖手中,说道,“老道曾潜入大牢,可惜那屈突通布下重兵,老道勉强出入尚可,再带上个人却是力不能及。不过所幸老道见到了老友最后一面,老友口述了一张地图让老道记下,又手书一封血书,托老道一并带给你。” 杨霖打开锦囊,里面有一幅卷轴和一块破破烂烂c脏污得看不出本色的麻布。杨霖首先掀开那块麻布——这显然是从安海的衣服上扯下来的,上面用已经变得发黑的血迹写了六个大字: 避世,不争,勿念。 杨霖眼眶又是一热,这个老人在临终前还在惦念着他c关心着他的安危啊! 他刚要向孙不通询问一下详情,忽然发现不知何时李渊和裴寂凑了过来,四道目光死死的盯住那幅卷轴,毫不掩饰满眼的贪婪之色。 “你们以为老道毫不避忌的拿出此物,就没有应付你们觊觎之意的手段?”孙不通冷冷的对李c裴二人说道。 李渊满脸羞愧的缩回了脑袋,一直很老实的裴寂却像是没感觉到孙不通的威胁之意,大声说道: “难道杨门遗宝的所在,就标记在这张地图上?” “杨门遗宝?”杨霖头一回听说还有这么个东西,貌似跟他有关,却是一头雾水。 裴寂像是吃了兴奋剂,根本不管孙不通一伸手就能让他死几个来回。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像驴子拉磨似的满地乱转,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把有关杨门遗宝的传言说了个通透。 原来,杨玄感兵败身死之后,皇帝陛下下令对其抄家夷族。不过奉命前去抄家的官员却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就是杨家除了一处祖宅c两座府邸c几间别院和因爵受封的几百顷田地,几乎别无长物。如果几代公卿c满门贵胄的杨家攒了几百年就这点家底,就算成了谋逆大贼,说不得皇帝和满朝文武也得赞一声杨家这官做得清如水明如镜,简直是当官的楷模,愧煞满朝的蝇营狗苟之辈。可这天下人谁不知道,老杨家往上数祖宗几代,不论贤愚只问德行,那可是贪官污吏遍地走,清官廉官却是半个都欠奉的呀 莫非杨玄感尽散家财c全部投入到了造反大业?那就更不对了。杨玄感这回造反堪称是全程g一ng kuǎn报销——大隋朝三十多年的积累,大半存放在东都的府库中,据民部官员粗略统计,足够g一ng yg五十万大军征战三年所需。结果杨玄感一举事,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隋朝辛苦积攒的这些家底搬光拿净,东都光复后府库里干净得能饿死老鼠。可是那么多的钱帛物资,杨玄感就是再败家两个多月也花不光啊?经审讯他的亲信得知,杨玄感把他的十万嫡系部队装备得比内府禁军还精良豪华也不过花掉了这笔钱财的三成而已。剩下的绝大部分被瓦岗军兵败潼关撤退时抢走,杜伏威和窦建德临走时也带走了不少原来是都资贼了!这把杨广气的,恨不能把杨家再夷一遍族。 被反贼抢走的钱财一时半会弄不回来,朝廷就把主意打到杨家的私财上了。杨家有钱那是天下皆知。楚国公杨素在世的时候就以奢侈和善于敛财而闻名,杨府不但规模宏大无匹c装饰华丽奢侈,而且规模体制毫不避忌的摹仿皇宫。常常是楚公对府内的某处稍有不满,价值何止千万贯的建筑便朝毁暮建,营造修缮日夜不停。杨府里豢养的奴仆家臣多达七千余人,光是养在后宅里边的妾侍和家妓就多达千人,连皇帝都远远不如,也不知道老爷子的身体是怎么抗过来的在两京杨府都有规模c规制远超朝廷所限的府邸,在全国稍微大点的城市乃至异国塞外,都能找到杨家的别院c农庄和店铺。杨家的商队遍布大隋的山山水水,北至突厥南到岭南,西起葱岭东达大海几乎无处不在,于是数不清的钱财如流水一般时刻不停的涌入杨家。皇帝陛下曾经半开玩笑半含深意的说道,杨家的钱财足以买下半个大隋 可是如今,这些简直堪比府库的巨额财富都不见了,这就见了鬼了。特别是现在皇帝缺钱,东征要钱,剿匪要钱,安民要钱,重建被毁得一团糟的东都要钱,干什么都要钱偏偏处处都缺钱!于是皇帝陛下把搜捡杨家私财当成了头等大事,派遣了大批能臣干吏专司此事。通过严刑拷问杨家亲眷部属c查检杨府的文书账簿,终于找到了一些端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杨门遗宝(下) 原来,早在大业五年c杨玄感随驾征讨吐谷浑归来之后,就开始有计划的chu sh一u各地的产业,将杨家的各处别院c农庄c店铺和商队逐渐出手换作浮财。同时,又将家藏的大批不易估值c不易变现的奇珍异宝秘密chu sh一u,连他爹留下的那些美人都没放过,统统卖了个精光。到了杨玄感举事之前,杨家在产业上还真称得上是一穷二白了。 这下子杨家的浮财要是摞成座山,这座山的雄伟高大程度都不下于天下名山,而且这要是被皇帝看到了,不当场剁了他的脑袋才怪。杨玄感除了将一部分浮财c据说价值两百万贯深埋地下,剩下的钱全部用来囤积三样东西——黄金c兵甲c粮食。 据说杨玄感把收集来的黄金都铸成了重量正好是一百斤的金人,这样的金人足足有一百二十个,价值达到一百二十万贯(注1),几乎相当于朝廷一年丁税收入的四成!(注2) 同时,杨玄感秘密在各地重金募集能工巧匠打造兵器衣甲,均参照先帝当初为南征前陈而倾全国之力打造的军器标准制造,无一不是神兵利器。光是拷问出来的,就有步骑弓四千多张c横刀五千余柄,步槊长矛六千支,精制马槊上百杆。尤其让朝廷的一众将军眼热无比的,是三百套重骑兵甲和一千五百套重步兵甲。之所以叫重骑兵甲而不按军中通行的叫法称为具装甲骑,是因为人家的骑兵甲跟具装甲骑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无论是具装马甲还是骑士明光铠全都是用精钢打造的!所以用了五年时间数百工匠也只造出了三百套,每一套都价值将近千贯!这玩意太贵太少,效果如何没人知道,可那重步兵甲就不一样了。每套重步兵甲都在厚牛皮上镶嵌了一千八百片上好精铁打制的甲片,重达七十余斤,连同标配的厚背环首长刀将近百斤,非力大猛士不可披挂,一旦披挂几近无敌,最是让将军们欲夺之而后快。 这些精良程度甲于天下的军器价值,完全不在那一百二十个金人之下。 至于粮食,杨玄感倒没花多少钱,全g一ng kuǎn消费了。不过没人关心粮食,一方面是杨玄感辛辛苦苦搞到那么多粮食,自己家肯定放不下,只能放到朝廷的粮仓里,现在又归了原主。另一方面现在大隋朝什么都缺,就不缺粮食——朝廷的六大仓里边存粮近千万石,只愁吃不完没有不够吃的时候。 杨玄感苦心积虑攒了这么多好东西,按常理讲一定是为了谋取天下准备的。可杨玄感造反之后,哪怕他最亲近的人也再没见过这些东西,别说金人了,连杨玄感自己穿的都是祖传的盔甲。这就怪哉了,没人能搞清楚杨玄感是怎么想的。 可是这些东西太招人,找不到皇帝就睡不好觉。于是搜捡继续,拷问依旧,终于又找到一条线索——左骁卫大将军屈突通来报,在一个逆贼的贼赃中发现了两个金人,与传说中杨玄感的藏宝很像。 经金匠确认,这就是杨玄感打造的那批金人。可惜的是,兴致勃勃来找那个叫安九的贼囚问话的钦使被告知,安九在一个多月前被人斩杀于大牢,死无全尸。不过安九死前曾招认,他族兄安海曾替杨玄感运输了大批的货物到华阴。 有这句话就行。坐镇长安的代王杨侑亲自带着几万大军几乎把华阴县城翻了个底朝天,在杨氏祖宅和安家庄更是掘地三尺,几乎夷为了平地,方圆十几里范围内连棵草都没放过,就差挖杨家祖坟了。 结果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找到。 还不死心的皇帝干脆给各地的心腹大臣下了密旨,让大臣们在各地曾经跟杨家有关的产业周边秘密调查杨jiā bǎ一贝的下落。结果宝贝没找到,关于宝贝的传说倒因此传得满天下都是,并得名“杨门遗宝”。不知道有多少梦想一夜暴富c而且自觉运气比皇帝好的家伙开始满世界的寻宝,不论大江南北c只要是杨家人曾经出没过的地方现在都有人在漫山遍野的满地乱刨。而在民间,则到了凡有井水处,皆说遗宝事的程度了。 如此重宝,得之几可夺国,让李渊和裴寂怎么能不眼红? 如果说在一个时辰前,杨霖还以身为杨玄感之子为耻的话,现在他的想法完全改变了。甭管杨玄感为啥把好几百万贯的钱财藏起来——估计跟他也没关系。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是这笔财富的唯一合法继承人!虽然这个合法性估计没几个人会承认。 他警惕的走开几步,想离李渊和裴寂这俩臭不要脸的远点看看地图,谁想孙不通竟然突然伸过了卷轴,在众目睽睽之下徐徐展开。好像这不是一张秘不示人藏宝图,而是他画的一幅得意之作生怕不能在别rén iàn前显摆。 杨c李c裴三人顾不得愤怒c惊讶和疑惑,一脑袋扎过去,好像晚一步地图就会消失似的。 地图肯定没消失,可也没什么两样。孙不通画的这幅图跟这个年代那些不靠谱的地图没啥区别,比例完全不对c图例全靠发挥c连东南西北都是老孙自己说了算据他自己解释,那些实线代表山脉,虚线代表河流,三角形代表山峰,小圆圈代表村落,大圆圈代表镇子,方块则代表城池。最可恨的是有个镇子还被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坐在屁股底下,老孙解释说这代表他在那个镇子逮到了一只兔子 最要命的是,这张画得乱糟糟c除了孙不通谁都看不懂的地图上,连一个文字都没有标明,鬼才知道这是啥地方。三个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后一致把目光对准了孙不通,等待他的解释。 孙不通的表情得意之极,挤眉弄眼的对杨霖说道:“小子,你可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可知慢藏诲盗,冶容诲淫?你可知”孙不通还想继续拽文,可惜才华有限(老孙:到底谁才华有限!作者掩面而逃),可知了半天也没接上,只得郁闷的改口。 “老道受老友之托,自然不能眼瞅着你被那些红了眼的家伙撕成碎片,只能豁出这把老骨头了。你不妨把这幅地图找人复制多份,广为散发,让那些想发财的家伙们按图索骥去。要是还找不着,就来问老道!” 杨霖翻了个白眼,道:“那用不了几天,通缉令上的名字就得从安霖变成孙不通了!” 孙不通哈哈大笑:“老道年轻的时候乃是关中巨盗,横行无忌几十年,皇帝都从姓宇文的换成了姓杨的,老道还不是好好的?好多年没被官府缉拿,老道的骨头都松了” 李渊突然冷冷插言道:“这杨门遗宝本应归属杨氏家主c也就是老夫的爱婿所有,道长据为己有怕是不妥吧?” 得!这么眨眼功夫杨霖就成了李渊的爱婿了。就凭这变脸功夫和iàn pi厚度,李渊后来能当上皇帝真不是机缘巧合或者侥天之幸,这真是天赋异禀c非他莫属啊! 孙不通瞥了他一眼,说道:“老道受杨公子养父所托,对其有监护之责直至杨公子及冠。届时老道自会将遗宝交出,在此之前老道不会动其一分一毫。还有啊,这小子的丈人不该是唐国公吧?现在应该是蒲山郡公了!” 李渊立刻抗议道:“老夫有婚书为凭!婚姻大事,须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道长何故如此轻率的仅凭一言而否之?再说我那爱婿乃先楚国公c兵部尚书杨公玄感之子,出身贵胄之家,道长所受之托,恐怕做不得数吧?” “那唐公所持之婚书,还不是与我那老友安海所立?要说作不得数,怕是唐公跟老道彼此彼此吧?老道此来河东之前,得知蒲山郡公已潜入东郡,被迎上瓦岗,故已遣人前去将婚约之事告知密公。以密公与楚公之交怕是不会反对此事,既然唐公以为老道做不得主,那不妨便与密公交涉好了。” 孙不通说罢,对杨霖道一声“好自为之”,便不顾李渊的阻拦扬长而去。 “这可如何是好!” 李渊急得团团乱转,裴寂仰头看天,杨霖喟然不语。 这一天下来,杨霖的身份地位可谓一日三变:从隐姓埋名c见不得光的反贼余孽,到被善于废物利用的李渊挖掘出剩余价值c成了为李家挡灾避祸的一招妙棋,最后孙不通神兵天降c杨霖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热c人人欲夺之而后快的财神爷。他在李渊嘴里,也从小兄弟变成了杨贤侄,最后干脆一口一个爱婿,叫得他直起鸡皮疙瘩 所谓人情冷暖,莫不如是。杨霖心中五味杂陈,有些灰心,又有些感慨。见利忘义不过是人之本性,他并不是不能理解,换成他是李渊,恐怕更要不堪。毕竟他从后世来,比这更加丑陋难看的嘴脸见得多了,所以他并没有如李渊和裴寂想的那样愤怒,也没有拂袖而去,因为他突然之间,非常的想去磨坪山 李渊在孙不通面前还能强做镇定,如今只剩下杨霖这个小辈当前,他再怎么老于世故也张不开口。不过他此时想的更多是无论如何也要把杨霖羁縻在李家,不管是用婚约还是别的什么办法,不管他多么的溺爱李秀凝c柴绍曾经多么让他满意现在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连怎么应付皇帝的明枪暗箭都不那么在意了。如果能够通过杨霖把杨门遗宝据为己有,别说自保了,真像裴寂c建成他们说的那样成就一番事业c光耀李家门楣都不是什么妄想。 他自己不好开口,就把主意打到老友裴寂身上,连连朝着他使眼色。谁想自从孙不通一走,裴寂又恢复了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对于他的暗示理都不理,气得李渊直跺脚。 关键时刻还是自己的儿子亲。李渊正要豁出脸皮开口,李建成一挑门帘进来了。 “你在偷听?” 李建成挑门帘的一霎间,杨霖眼瞅着帐外有好几道身影一闪而没。 “呃”李建成脸更红了,然后立马赌咒发誓,“愚兄虽然听说了那个杨门遗宝,可是愚兄之心始终未变,一直视你为李家中人。父亲也是一时因多罗吒之事伤心而心神大乱罢了,我李家有错,也是错在愚兄没有把事情跟父亲说清楚,还望子建贤弟莫怪要见怪。” 李建成说罢,便深深躬身向杨霖施了一个大礼。李渊也是两手乱搓,想要学儿子认错又拉不下脸,裴寂在一边笑得见眉不见眼。 杨霖也不想与李渊父子一直尴尬下去,于是也就借驴下坡。在客套了几句后,他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请问世伯,不知我们前议之事是否可行?” “爱婿所说何事?”大家把话说开了,李渊那股子不要脸的劲头又上来了。 杨霖不跟他纠缠,一笑了之道:“就是小侄在磨坪山上插旗立号,以应对皇帝征召世伯北上之事。” 一听是这事,李渊变得严肃起来,沉思了盏茶功夫,又跟裴寂低声交谈了几句之后,对杨霖说道:“卫文升已死,岳道长将此事栽到盗匪头上,陛下必然震怒。下一步陛下是另择人选取代老夫c还是令老夫留任还在两可,不过老夫这个剿匪不力的罪名是坐实了。对于老夫而言,如今已经是非破罐子破摔不可了,河东越乱老夫则越安全。不过贤侄啊,前议让你去磨坪山一事,老夫确实是怀有私心。老夫觍颜承认此事,就是希望贤侄莫要因此起了见外之心。老夫虽不才,却也不至于靠一个后辈遮风挡雨,此事可以休矣!” “世伯误会小侄的意思了,小侄提及此事并非问罪之意,而是以为此事对李家c对小侄乃是皆大欢喜之事,因此小侄心甘情愿请往磨坪山。” “贤侄莫非真的起了离去之意?”李渊的神色很复杂,有懊悔c有伤感,但是没了杨霖上次要走时的那股子杀气。 杨霖的表情很平静,难得的正经:“家父临终给小侄留下避世不争四字为日后的立身之道,小侄不敢或忘。但是小侄以为,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非人力可违也。不知两位世伯和德璋兄以为如何?” 李渊和李建成闻言肃容恭立,还没来得及开口,裴寂却是眼睛一亮,急急说道: “贤侄大才,此论几近圣人之言也!却不知这天下之势,贤侄何以教我?” “论起天下之势,以小侄一介后辈怎敢在两位世伯面前大言不惭?小侄想说的是自身之事。小侄身为逆贼余孽,皇帝陛下欲除之而后快之意无人能够改变。小侄再如何避世不争,最好的结果无非惶惶如丧家之犬,战战如漂泊之萍,终生不得安宁。事已至此,小侄以为既然乱世在即,何不顺势而为?乱世中唯有力量才可自保,小侄不谋一国一域,只求以有为之身谋无为之生,方可实现家父避世不争之道。世伯以为如何?” “贤侄说得好啊!”李渊击掌赞叹,说道,“这便是贤侄欲往磨坪山之意?” “是的。不过小侄尚有一请,还望世伯成全。” “贤侄请讲。” “待解得世伯之危c河东平定之后,磨坪山之兵分小侄一半如何?” “有何不可!” 李渊还有点犹豫,裴寂却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了下来。 注1:参照唐时的大致比价,1贯等值于1000文,1两白银等值于10贯,1两黄金等值于10两白银。由于当时1斤等于16两,所以10两白银并不等值于10贯,而是6贯又250文,所以1两黄金也是等值于6250文,同理1斤黄金等值于100贯。 注2:隋朝收税收的是粮食而非铜钱,户丁年纳米2石。按大业初年斗米6钱计算,户丁年纳米折钱120文。按大业五年有人口890万户c户均三丁计算(查不到隋朝户均几丁,只查到北周征召府兵有三丁抽一的规定,因此估计户均三丁比较普遍),纳税人口是2670万,则隋朝年丁税收320万贯左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李蔓珞 十月的河东,从塞外吹来的北风不仅已经将山岭染上一抹深黄,还把初秋最后的一分湿暖之意清扫得干干净净。正午的烈日不再灼人,带来更多的是清爽惬意,正是行路的好时节。 在太古境内的一条小路上,一支百多人的小队伍,却蜿蜒拉出长达近半里的长蛇阵,一路向着东北方向缓缓前行。 李渊在裴寂的力主下,还是答应了杨霖的要求。杨霖趁热打铁,又给这支基本都是由土匪强盗组成的乌合之众争取了三个月的练兵时间。等到他的条件被一一满足之后,他当即告辞,当天就要往磨坪山跑,他宁愿去被李秀宁虐待,也不想跟老狐狸周旋。 李渊和裴寂也不多留,他俩也要连夜赶回晋阳,王威和高君雅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头疼。李建成则将杨霖一行送出十多里,还派他的侍卫统领杨文干带着一百亲兵随行护送。 这一早才走了一个多时辰,杨霖的屁股就被马鞍磨得生疼。于是他跟雄阔海打了声招呼,就一头钻进了李蔓珞的马车。 李蔓珞和苏仲碌并没有随孙不通离去,按苏仲碌的说法,是师傅让他俩留在杨霖身边等候李密的回信。这是什么规矩?好像生怕杨霖不肯娶李蔓珞没留神就会逃走,还得新媳妇盯着一样?杨霖一直想问问李蔓珞的想法,可是昨晚宿营的时候这丫头把帐篷扎得老远,他还没凑过去呢人家就把灯熄了。杨霖怕黑灯瞎火的被女侠姐姐当淫贼大卸八块,只能悻悻而归,这会儿青天白日的,应该没啥危险了吧? “你进来干什么?”一看到杨霖,向来豪爽大方的李蔓珞居然羞红了脸。 “当然是来看看姐姐你呀!”杨霖笑得贼也兮兮,像只偷到鸡的小狐狸。 谁曾想一听到他这话,李蔓珞那一双略显细长的杏眼居然一下子就变得水汪汪,紧接着一串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了。 这可把杨霖吓坏了。这还是那个当初一言不合就动手c稍不顺姑奶奶的意就把他揍得死去活来的女版阿诺舒华辛力加吗?怎么几天不见就成了水做的林黛玉了?杨霖手忙脚乱的翻出一块皱巴巴的手帕给女侠姐姐擦呀擦的,怎么也擦不干净,小指无意中滑过她的脸蛋,脑海里竟然冒出句“温泉水滑洗凝脂”来,一时竟是色授魂与。 “你就是嫌我老”杨霖的小指还赖在人家的脸蛋上不肯动弹,却听到李蔓珞小声的对他抱怨。嗯,听上去有点娇嗔的味道。 “我叫你姐姐呢不是说你老,而是当初慑于女侠您的淫威呃是浩然正气而卑躬屈而从心底发出的敬意。所以你是误会啦!要不以后我叫你女侠èi èi好不?” “我本来就比你老嘛我看过你的生辰八字,我比你大三个月呢!” 当初在关中的时候杨霖调戏过李蔓珞,结果被人家追着砍。后来在北上的路上杨霖又调戏过李蔓珞,结果被人家扇得满眼都是小星星。这回杨霖管不住嘴贱再次调戏李蔓珞时,李蔓珞除了脸更红了外,说话都算不上娇嗔了,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撒娇了,窈窕的身子还一扭一扭的幸亏这会儿天上只有太阳没有月亮,否则杨霖都要嗷嗷叫着变身了。 不过杨霖上个月刚满十八岁,这丫头比他还大三个月确实是不小了。这年头女子十三四岁嫁人是普遍现象,十五六岁才出嫁属于晚婚,到了十八岁孩子都该学会打酱油了。所以李蔓珞至今仍是云英未嫁之身,可以说是大龄剩女了,不知道是被她爹还是她师傅耽误了,还是她眼光太高谁都瞧不上,反正不管怎样都便宜杨霖了。 杨霖可不在乎这些,在他眼中李蔓珞不过是个高三女生的年纪,现在搞对象都属于早恋所以他花言巧语的哄小丫头:“老什么老,你没听说过女大三抱金砖吗?咱老杨家有得是金人,就缺金砖!姐姐你多抱几个来回,咱杨家就发达啦!” “去你的!”李蔓珞见杨霖对此毫不介意,也不哭了,话语中也多出了几分昔日的凌厉,“那昨天是谁大喊大叫着‘我反对’的?又是谁说的‘凭什么大贼头的儿子就得配二贼头的闺女’,还啐了我师傅一脸?” “啊你都听到啦?”杨霖傻眼了,还没想好怎么胡扯就觉得肋下软肉一紧,已经被李蔓珞拧了好几圈女侠风范真是丝毫不减当年。 “我那时候哪知道你就是李密的闺女啊!我当时哪知道李密的闺女是圆是扁,万一是个丑八怪大肥婆哎哎哎别拧啦!我不是说你你再拧我可要反抗啦!” 杨霖没少跟李蔓珞打架,战绩自然是全负,不过这次是例外。李蔓珞疑似武功全失,什么摧心折骨掌泼风大巴掌追命小短剑都没了踪影,三两下就被杨霖搂进怀里动弹不得。杨霖不禁感慨,跟温柔起来的李蔓珞相比,小七才是一只小老虎啊 “姐姐啊,说说你家呗,你咋突然之间变成李密的闺女了?” “我本来就是我阿爷(阿爷一爹爹)的闺女啊,哪里还用变” “那你怎么跟着你师傅跑到华山去了,难道也是因为那个继嗣堂?” 本来偎在杨霖怀里幸福满满的李蔓珞闻言突然伤心起来了,泫然欲泣。杨霖安抚了好半天,她才收起眼泪,说道: “我也不瞒你。我阿爷素有大志,誓要光耀我李家门楣。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他奋斗路上的工具,任何人都可以牺牲,包括我娘,也包括我。 阿爷曾求娶独孤氏女,不过那时祖父已经去世,李家家道中落,所以被独孤氏所拒。后来他娶了京兆杜氏之女,也就是我阿娘。因为杜氏位宦不显对李家助力不大,阿爷一直对婚事不满意。等到阿娘生下我又三年无子,阿爷便散尽家财,周游四方广交名士豪杰,再也没回过家,阿娘也在两年后忧病而终。我那时才六岁,家中奴婢几乎跑光,幸亏还有位老仆照顾,否则我早就饿死了。后来师傅找到我,把我带上了华山。 因为眼看着阿娘一生愁苦,所以我对欺凌我们女子的人恨之入骨,所以那次在华阴看到你调戏妇人就恨不得一掌打死你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怎么会,我那会儿就是欠揍嘛。”杨霖没想到李蔓珞身世如此之惨,更没想到李密这个王八蛋如此无情。不过这会儿他更关心的是李蔓珞对他的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大,于是他好奇的问道,“那你现在怎么不想着弄死我了?还对我这么好,嘿嘿” 李蔓珞的脸蛋又红了一红,曼声道:“还不是因为我阿爷” “啊!你爹知道我?还让你嫁给我?” “不是啦。我这个做女儿的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阿爷!我十三岁那年,阿爷派人送信给我,说是要把我许配给许国公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那宇文化及是出名的轻薄无行c人品败坏,阿爷把我嫁给他除了功利还能有什么目的?对我可曾有一丝舔犊之情?被我师傅拒绝后,一年后又想把我嫁给内史侍郎虞世基的侄子,今年初干脆绕过师傅和我,直接把我许配给了瓦岗贼首翟让的族兄翟弘!为了他所谓的大业,不惜将他唯一的女儿嫁给一个反贼” 李蔓珞说到这里忍不住泣不成声,杨霖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了。以前他觉得摊上了杨玄感这么个亲爹实在是倒霉至极,不过跟李蔓珞拼起爹来,他爹还是非常靠谱的 李蔓珞好半天才缓过来,继续说道: “当时我被气得几欲自尽,师傅怕我想不开,就让二师兄护着我下山散心,结果就遇上了你。后来我得知,那翟弘乃是色中恶鬼,听说我长得花容月貌,居然找借口来到关中寻我,结果被你两脚废了他的那个这事儿在瓦岗人尽皆知,阿爷也不得不断了他的念想。说起来这事,我还挺感激你呢。 后来一路上与你相处久了,觉得你这个人虽然嘴上不老实,办事情也跟别人不一样,但是你的心肠很好,尤其是对小七èi èi那么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都开始羡慕起她来了。后来师傅说让我嫁给你,反正我也总是被阿爷当礼物一样送来送去的,遇到的男子也就是你还算不错,对我们女子不像他人那样视同财货。所以我就答应啦。” “我怎么觉得像是凑合?”杨霖有点郁闷。 “怎么啦!不满意?”李蔓珞女侠本色复现。 “我哪敢啊得,凑合就凑合吧。要不咱们再凑合着亲亲一下下?” “找打啊你!” 杨霖正跟李蔓珞装模作样的撕扯,马车的门帘刷的一声被掀开了。炽烈的阳光撒了进来,跟着阳光一起进来的还有小七。 一看到那对纠缠在一起的狗男女,小七那双本来就大得过分的眼睛立刻瞪得跟小探照灯似的闪闪发亮。李蔓珞正羞得无地自容,杨霖还在绞尽脑汁的编瞎话,结果还是小七那回路结构异于常人的小脑袋瓜救了他俩一命: “李姐姐你不要欺负郎君啦!郎君人很好的,就是很笨!他打不过你的,他连我都打不过!” 李蔓珞悲愤了:这明明是长个眼睛的人都知道谁在欺负谁好吗 杨霖不悲愤,杨霖很幸福。他一把将小七也揽入怀中,左拥右抱,眉开眼笑的说道: “郎君我喜欢被你李姐姐欺负,也喜欢被你欺负,要不今后你们俩一起欺负我好啦!” 磨坪山,位于太谷c榆次c平城三县之间,属于传说中的三不管地带。而且磨坪山地势险要c丛林密布,还有洞涡水横贯其间,堪称是个易守难攻的兵家要地。自从大业五年起,悍匪甄翟儿便在此设立营寨,积存辎重,把这里当做老巢之一。每次山外的形势不妙,甄翟儿便会缩进磨坪山,官兵数次攻打都无功而返,反而损兵折将,从此视磨坪山为畏途。 大业九年中,新任山西河东慰抚大使李渊用谋士温大雅之计,大张旗鼓出兵西河攻打另一个悍匪毋端儿。甄翟儿与毋端儿一东一西堪称河东绿林的带头大哥,虽然平时互相看不过眼,为了抢夺地盘c财货也没少动过手,不过在对付官兵这件事上向来行动一致。李渊要打毋端儿,甄翟儿就发兵晋阳行围魏救赵之故事,没想到刚走到榆次境内,就被本应出现在西河的李渊大军围了个结实。原来李渊想收拾的就是甄翟儿,又恐磨坪山难攻,于是温大雅给他出了个声东击西c调虎离山的主意。 这一回,甄翟儿后路断绝,被逼入了死地。激战一日下来,甄翟儿被斩,麾下或死或降,只剩下些老弱病残留守的磨坪山老营也被李渊一鼓而下。李渊在巡察了磨坪山地势和颇具规模的营寨之后,便有了将此地当成李家的一个秘密据点以应变局的念头。 从此以后,大批李家的亲信c族人陆续来到了磨坪山,附近的民夫也被招募进磨坪山,将磨坪山老营的规模扩大了数倍。而李家族中秘密积存和河东军缴获的军械辎重c粮草财货也在李渊的掩护下被运到了这里。 李渊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可是从这些举动上看,他早就对这个天下有了想法。河东这块宝地,他压根就没打算离开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二女争夫(上) 杨霖出发之前,李渊开具了任命他为磨坪山兵马统领的文书。不过大隋朝可没有兵马统领这个官职,所以这份文书上盖的当然不是山西河东慰抚大使c太原留守的官印,而是陇右李氏族长的私章。他还派信使先行快马赶赴磨坪山,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向主持磨坪山的长孙顺德和李秀宁等人一一说明,以免发生误会。 等到杨霖一行人优哉游哉的行至磨坪山境内,侍卫统领杨文干又派人进山通报行程,所以杨霖并不担心他的这支小队伍遭到误袭,只是有点害怕李秀宁找他麻烦。不过他很快就忘掉了这点小心思,被磨坪山深深的吸引住了。 这年头的地图压根没法看就不用说了,文字描述更是不靠谱,稍稍山高坡陡就是“壁立千仞,猿猴难攀”,水能淹到腰的小河沟就是“奔流迅达千里,神鬼难涉”。怪不得这个年代盛产李白c李贺这样爱吹牛的浪漫主义诗人,原来不光是他们浪漫,而是这会儿凡是能写几笔字的就没个不浪的 磨坪山根本不像传说中的那样高大和险峻,但是胜在高不过一c二百丈的山峰一个接着一个,延绵不绝。山岭之上丛林密布c灌木横生,猿猴肯定爬得过去,人就费劲了,车马辎重更是想都别想,只能老老实实的走通往磨坪寨的那条蜿蜒曲折c只能并行两马的小路。地图上磨坪山四周只有一条洞涡水环绕,而事实上这条唯一的小路就跨越了七八条大大小小的山溪,最大的宽达十几丈,要是毁了溪上那座木桥则是人马难涉。而且小路两旁遍布着沼泽湿地,连小七这样体重不过八十来斤的小女生陷进去自己都爬不出来,最妙的是听杨文干说,这些沼泽下边密布着活泉,在冬天最冷的时候也冻不实。以前曾有官兵趁着天寒地冻攻打磨坪山,结果还没看见磨坪寨的大门,前军就陷在了这片沼泽的冰窟窿里,生生冻死了几百人,只能无功而返。 在山路的尽头,杨霖隔着好几里远就看到了磨坪寨。寨子的前营筑在一片山坳之中,木制的寨墙看上去并不如何坚固难攻,问题是寨前空间极其狭窄逼仄,最狭处不过几丈,别说投石机c木车弩和伏远弩之类的重兵器摆布不开,就算是轻步兵,一个攻击波次也最多容得下几百人,就算有千军万马也只能干瞪眼等这一波死光了才能轮到下一波,遂成军中最忌讳的添油战术。 就算能用死人把前营寨墙填平了也没用,因为距离前寨不远处还有一道寨墙。这道寨墙比前一道高大,但还是木制的,而且寨前的空间也很宽敞,不过却比第一道更要命!因为寨墙建在一处陡坡之上,杨霖目测坡度在四十度以上!山路可以曲曲折折的蜿蜒而上,可是想要仰攻这道寨墙的兵们这么干就是找死,可是硬着头皮往上冲还是找死。守军都不用放箭,扔下块石头都能砸死一片人,想填平这道寨墙可就没有之前那么简单了。就算不计伤亡勉强打下来了,半山腰上还有主寨,那可就是用大青石砌成的正经八百的城池了,城墙高达两丈有余,角楼c马面c女墙c箭垛什么的一样不缺。重型攻城器械运不上来,还是仰攻,想攻破这样的城池在这个年代纯属做梦。李渊跟他吹牛说他当初攻打磨坪寨是“一鼓而下”,而亲历此战的杨文干告诉他,实际上他们足足攻打了四天,死伤超过三千人才得手。而守城的,只有千余老弱病残。 杨霖光顾着观察地形,口中啧啧赞叹有声,都打算占山为王c这辈子终老于此了。直到苏仲碌悄悄的捅了他两下,才回过神来发现有人堵住了路,他们走不成了。 来人骑着一匹枣红马,身披软甲外罩红袍脚踏红靴,掌中大槊上的槊刃根部系着一条大红的飘缨,连一头秀发都被一条通红通红的布巾束成一个马尾除了人长得不红,简直就像一团火焰在山风中飞舞,英姿飒爽至极。此人生得眉如远山含黛,眼若桃花含笑,肤若凝脂浮滑这词儿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能长成这样的,除了杨霖也就是李秀宁了。 李秀宁在山路中间立马横槊,一张俏脸拉得老长,啥都没干,光是拿那两只桃花眼一扫,对面的一群人就全老实了。李建成那一百个亲兵就不用说了,都是李家的老人了,哪个没被李秀宁虐过?那可是连世子李建成见了都哆嗦的主儿,他们敢不老实?杨霖老实也好理解,面对打不过c惹不起c逃不了的货色他一向很老实。至于瞧不起任何女子的雄阔海倒是没少跟李秀宁过招,但是从来没撑过三十个回合虽然老雄吹嘘说要是生死搏杀早把这个小娘子剁成蒸饼馅儿了,不过从此对李秀宁他倒是尊敬了许多。 一群大老爷们被个小女子一瞪眼全成了趴窝的鹌鹑,可把一个人给气坏了。而且这个人也是个小女子。 李蔓珞这两天一直躲在马车里装淑女,现在一气之下也顾不上了,一挑门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几个箭步冲到了队前,恨恨的瞪了一眼杨霖,就去跟李秀宁较劲。 “这是谁家的野丫头,跑到这里来撒野,还有没有家教!” 李蔓珞装作不认识李秀宁,张嘴就骂,让杨霖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如假包换的女侠姐姐嘛,闻一闻麻酥酥,啃一啃火辣辣。 不过李蔓珞站在地上,李秀宁骑着马高高在上,就显得很没有气势。她刚想去抢杨霖的马,那边李秀宁也开口了: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敢和我抢郎君,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廉耻?” 啥这妞儿是吃错药了还是搭错筋了?这么彪悍的话她也说得出?再说了,我啥时候成她郎君了?杨霖被唬得全身都哆嗦开了。 李蔓珞哪里受得了被她这么说?抽出两把小短剑就朝李秀宁杀去。这妞儿看来是气疯了,短剑对马槊,杨霖觉得这跟拿着小砸炮和重机枪对射一样,纯属是去找死。 不过不用他去操心,因为李秀宁跟雄阔海一样很讲武德。只见她冷笑一声,撤了马槊扳鞍下马,拔出腰间的横刀迎着李蔓珞杀了过去。 李蔓珞身材颀长,杨霖目测能有一米七二以上,不过她的武功走的却是轻灵小巧的路数,身形动若脱兔,剑招变幻不定。前一刻她还面对着李秀宁,左手剑一式仙人指路c右手剑一招拨草寻蛇都还只摆出个架势,下一刻她已经转到了李秀宁侧面,左手剑已经换成了一招如影随形磕向李秀宁横斩过来的一刀,右手剑则是改成一招苍松迎客斜削她的肩膀。就在刀剑相交的那么一瞬间,李蔓珞手腕一转改磕为撩,左手剑的剑脊划过横刀的刀锋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李秀宁斩来的这一刀就被带歪了,李蔓珞顺势又转到了她的身后,削向李秀宁肩膀的右手剑恰到好处的划向了她的后脑,杨霖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二女争夫(下) 仿佛是听到了杨霖的提醒,李秀宁一低头躲过了那妙到毫巅的一剑,借机一转身挥刀再次斩向李蔓珞的腰肢。刀势如雷,刀风咆哮,看样子只要沾上边儿,李蔓珞那个娇滴滴小妞儿就要被斩成两段!杨霖吓得连惊叫都叫不出来了,想去救援,又哪里来得及? 杨霖哪里知道,他的第一声惊叫把李蔓珞气得要死,这回轮到她遇险了,这家伙倒没动静了!李蔓珞心下一阵悲苦,本来后撤一步就能躲开这一刀,这回她也不躲了,而是纵身一跃,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脚尖在刀身上一点,身子便轻盈的如同一只展翅的蝴蝶一般飞起,在李秀宁的头上一掠而过。与此同时,她的双手剑好似两支离弦的利剑竟然脱手而出,狠狠的刺向李秀宁的后心。 跟李蔓珞相比,李秀宁身材娇小,也就一米六出头,可是在行家的眼里,她却朴实古拙的如同一座大山。李蔓珞的身姿堪称翩如惊鸿c矫若游龙,而李秀宁则不动如山,她的每一步不是迈出,而是踏出,轰然有声又坚实无比,似乎与大地融为一体。李蔓珞的剑招七虚两幻未必有一实,好似穿花蝴蝶,妙极险绝又变化莫测。而李秀宁手中的横刀,反反复复就是简单至极的劈c斩c拖c削c撩c刺六式,每一招每一式都清清楚楚c泾渭分明,看似衔接生涩又有些笨拙,却杀出了堂堂之阵c千军辟易的威势。 杨霖和李蔓珞的反应让她有些得意,却毫不怠慢,好似脑后生眼一般挥刀连斩,将两柄短剑磕飞。待她转身之后才发现,短剑的剑柄上竟系着一根细细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当然是在李蔓珞的手里。此时李蔓珞双剑在手,俏脸涨红,正在狠狠的怒视着她。如果目光能shā rén,李秀宁身上早就千疮万孔了。 “雕虫小技!” 李秀宁轻蔑的撇了撇嘴,却不急不躁,仍是按照步兵进攻的标准战法不疾不徐的踏步向前,挥刀向李蔓珞斩去。经过前一番的较量,她已经对李蔓珞的路数了如指掌,对她的身法招式视若不见,只管大开大合的反复劈杀,顿时杀得本就缺乏对敌经验的李蔓珞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吓得杨霖惊呼连连。 “原来他心里还是在意我的” 李蔓珞的心里一甜蜜,手上的功夫就利索了几分,又跟李秀宁杀了个难解难分。 杨霖还在一边大呼小叫,时不时的还跟同样看得津津有味的雄阔海交流一下观感。时间一长,苏仲碌看不下去了,凑过来捅了他一下。 “哎呀,蔓珞这一剑耍得真帅!李秀宁这妞儿回的这一刀够狠!老苏,你说她俩谁更厉害c谁能赢?” 苏仲碌心不在焉的答道:“她们打得虽凶,还都留着三分力呢,就这么打谁赢还真不好说。要是真拼命,小师妹早就败了。” 说罢,他瞅着光顾着加油喊好的杨霖,疑惑的问道:“小子,你就没感觉到危险?” “危险?她俩打架,我离得老远能有什么危险?”杨霖随口答道。俩大ěi nu抢老公,这个老公还是他,这种好事在前,他哪还有功夫搭理苏仲碌? “你与这位唐公的爱女有婚约在身?”苏仲碌不死心,继续问道。 “是啊。”杨霖继续对他心不在焉。 “我师傅又把小师妹许给了你?”苏仲碌明知故问。 “呃是”杨霖这回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还没找到重点。 “那么你以为,无论是小师妹赢了,还是这位李娘子胜了,你能落着什么好吗?”苏仲碌终于给出dá àn,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去!” 杨霖恍然大悟,脑袋上在百分之一秒内就布满了一层的白毛汗。他一边撒腿就跑,嘴里还惨叫着,“两位姐姐切莫动手哇!咱们有话好商量” 杨霖一头扎进两女之间,正赶上李蔓珞一剑刺来,直指他的心口。她眼见杨霖突然这么横插一杠子,还以为他舍身相救李秀宁,心底一酸眼睛一红牙齿一咬左手剑一撤,右手剑再一次脱手而出,绕过杨霖的脑袋直取李秀宁。 李秀宁对杨霖的出现想的跟李蔓珞差不多,不由得又是一阵得意,一刀将飞剑磕开,再一脚把碍事的杨霖踹走,回手再一刀劈向李蔓珞。 杨霖被踹了一个趔趄,顾不得咒骂李秀宁,转身又扑向李蔓珞,这下子他又把整个后背亮在了李秀宁的刀下。 李秀宁当然不想劈死他,只好撤刀。而李蔓珞这几天跟杨霖好得蜜里调油一般,自然也舍不得像李秀宁那样把他踹走,只能任他将自己抱住。 这下二女可算是打不成了。 眼见李蔓珞乖乖的被杨霖抱在怀里毫不反抗,李秀宁气不打一处来,叫道:“你这个不要脸的野女人,放开我郎君!” 这回轮到李蔓珞洋洋得意了,连被叫成野女人都不生气了:“我郎君喜欢抱我,关你什么事!” “你郎君?我和他有婚约在身,婚书为凭。姓杨的也算是世家勋贵出身,你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女人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抢郎君!” “本姑娘高祖乃是前魏八柱国c司徒李弼,自曾祖以下四世三公,生父贵为蒲山郡公。我辽东李氏身世清白,乃是纯正的汉家苗裔,你大野氏家的女儿也好意思叫本姑娘野女人?真是不知羞耻二字为何物!” “我不知羞耻?本姑娘一时倒想不起来,这一百多年间是谁家在挂着徒何氏的名头招摇撞骗?” “你!” 李秀宁是只小辣椒,李蔓珞就是个小炮仗,哪个都不好惹。你跟我比家世,我就跟你比血统,不过比来比去好像没一只好鸟儿,看样子双方还是打算用武力解决问题。 “我说两位姐姐,咱们能淑女点不?女孩子家家的不好好绣花弹琴,整天学男人家打架,也不怕嫁不出去”杨霖见势不妙赶紧打圆场,不过他一胡咧咧起来嘴上就把不住门,有火上浇油的嫌疑。 “我不怕!你答应过娶我的!”李蔓珞的脑袋在杨霖的下巴上拱了拱,满眼的娇羞一脸的幸福,不过杨霖怎么觉得都像是在气李秀宁。 “你装出这副丑样子有用吗?就算他答应过你,本姑娘不点头你也进不了门!”李秀宁压根不在乎。 杨霖不乐意了,这还没咋地呢李秀宁就摆出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当他不存在吗? “喂!你不是不嫁我吗?怎么改主意啦?” “错!我没说过不嫁你,也没答应过嫁给你。你我有婚约在身是实,但是嫁不嫁你是我的事!在此之前你跟这个野女人不清不楚的,还让我看到了就是不行!” 李秀宁骄傲得跟只刚下完蛋的小母鸡似的,人家的意思很明显了:老公她要不要两说,但是她没说不要之前,谁都不能抢这可把杨霖给气坏了。怪不得在藏军谷一役中她单枪匹马就敢独闯千军,怪不得在原本的历史中这妞儿的老公会甩了她独自跑路,怪不得她年纪轻轻的就战死沙场原来根子全在她这股不逊于男儿的强悍和不知死活的霸道啊 “蔓珞咱们走!这妞儿疯了,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杨霖一脸的悲愤。打架不是对手,吵架人家不讲理难道还让李蔓珞再替他出头?只能一跑了之。 “想走可以,把这个野女人留下!” “臭丫头!本姑娘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吗?休走看剑!” “哎哎哎——两位姑奶奶消停一会儿行不” “杨贤侄住手不对!摩诃室利快住手,千万莫要打坏了杨贤侄啊” 远处烟尘滚滚,领头一个中年文士模样的大呼小叫着,带着一队骑兵疾驰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群贤毕至(一) 来人骑术甚佳,马不停蹄驱驰到近前猛一勒缰绳,战马跑得正欢骤然受阻,忍不住长嘶一声掀起前蹄,正好隔开纠缠在一处的一男两女。 两个姓李的小妞儿火气都很大,暴力倾向也很严重,一言不合又动手,结果拉架的杨霖遭了秧。两个妞儿一顿拳打脚踢,倒有七八成招呼到了他的身上,以至于他觉得这俩妞儿就是故意的 来人顾不得跟招呼杨霖寒暄,先拦住还在跃跃欲试的李秀宁,忍不住喝斥道:“怎可对杨郎君如此无礼,难道你忘记了唐公在来信里是如何叮嘱你的?” 此人名叫长孙顺德,算是个小贵族出身,身上还挂着个右勋卫的虚衔。不过家道早已中落的长孙顺德,为了躲避东征只能潜逃,因为族侄女是唐公没过门的儿媳妇,所以被李渊收为幕僚,并且很受重用。就连磨坪山这样关系到李家生死命脉的大事,也放心交由他来主持。 不过李秀宁连李渊都不怕,更何况一个长孙顺德?她那对长得跟杨霖八分相似的桃花眼一眯缝,一股威压立刻让长孙顺德有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你敢管我?” 李秀宁咄咄逼人,终于想起来这丫头的昭著恶名的长孙顺德不禁有些噤若寒蝉。 “摩诃室利不得对长孙先生无礼!” 紧随长孙顺德而来的数十骑终于赶到,一个三十多岁c武将打扮的中年大汉厉声喝道。 无法无天的李秀宁一见此人,顿时吓了一大跳。这个人名叫窦琮,扶风窦氏族人,因为犯罪跑到李渊家里避难。窦琮素有谋略,武艺高强,是李渊手底下数得着的大将,不过就凭这些想镇住李秀宁那是做梦。可这家伙的另一个身份是李渊夫人c李秀宁亲娘窦氏的族弟,而且窦氏对他爱护有加,这就要命了。李秀宁压根就不怕李渊,她爹把她这个闺女疼爱得捧在手心里怕摔了c含在嘴里怕化了,被她气得吹胡子噔眼睛嘴里还叫着“乖女”。不过她娘窦氏就不一样了,看她不顺眼抡起棒子就揍,揍得她哭爹叫妈也不放手,好像这个闺女就不是她亲生的偏偏李渊还是个怕老婆的,闺女挨揍心疼得直抹眼泪也不敢管,实在忍不了了就会搂住女儿一起挨揍所以李秀宁一直很害怕这个舅舅,招惹了舅舅跟招惹了她娘没啥区别。 所以杨霖找不找野女人的她都顾不上了,更何况长孙顺德吼她一嗓子?李秀宁三步并作两步蹿上枣红马,一溜烟儿向山上逃去。一边逃一边还在大叫: “你们都欺负我!这事没完!我要去找爹爹评理!” 就在众rén iàn面相觑之际,窦琮已经跳下了马,很正式的向灰头土脸的杨霖行了个军礼,大声道:“末将窦琮,见过杨统领!” 其余的骑士见状也纷纷下马拜见,乱纷纷的报着自己的姓名。杨霖刚被揍了一顿正狼狈不堪,见此情景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长孙顺德赶紧过来引见。原来这些人就是李渊派过来协助他整顿磨坪山兵马的将校和谋士,而且已经给他们委派了职务。上至他的副将窦琮c李孝恭c行军司马刘政会以及录事c兵曹c仓曹c骑曹c胄曹等各曹参军,下至郎将c校尉,连旅率c队正之类的兵头都有十几个,差不多已经搭出了一个卫兵马的架子。而且这些人中不乏杨霖曾有耳闻的,更有些人的名字则是险些惊掉了他的下巴。 历史上李唐成立之后曾经数次大封功臣,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李渊亲封的“太原元谋功臣”和李世民亲封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可是在长孙顺德絮絮叨叨的介绍中,杨霖竟然发现,这两大功臣体系中的半数竟然出现在了他的属下。 元谋功臣中,窦琮是他的副将,刘政会任行jun1 zhǎng史,殷开山c赵文恪c刘世龙分别担任司仓c司骑c司胄参军,李思行是郎将,张平高是校尉。而且杨霖在这份名单中还看到了大名鼎鼎的女皇他爹武士彟,不过这老哥现在还没混出来,只是个区区的队正。 一大堆元谋功臣出现在磨坪山并不奇怪,因为这帮家伙要不是从晋阳起兵前就跟着李渊打生打死也混不出这个名头,不过一票凌烟阁功臣出现在这里就不对劲了。因为这些人里边,除了跟元谋功臣名单重合的数人之外,大部分是李世民在后来的东征西讨中,从别人手里抢来或是从道边捡来的。在晋阳起兵那时候,李世民还是光杆司令一个,身边好像就一个段志玄,连他的大舅哥长孙无忌都是渡过黄河后才赶来投奔的。如今他没看到长孙无忌的名字,段志玄倒是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他的副将李孝恭c录事参军房乔c兵曹参军杜如晦,以及跟武士彟一样只混了个队正的张亮和侯君集。另外,本应在瓦岗山落草的牛进达成了他手下的一名旅率,名字听起来只是有点耳熟的盛彦师和李君羡倒是当上了郎将。 杨霖心中疑惑,表面上还是神色如常的跟他这些鼎鼎大名的下属们问候寒暄,反正还要和这些人朝夕相处,有些事情不妨等大家熟悉些了再旁敲侧击更为妥当。不过他还是很快发现了一个现象,就是他的这些来自两大功臣系统的下属们在跟他见礼之后就很自然的分成了两拨。太原元谋的那拨年纪较大,普遍在三十岁以上,而且在官职上除了武士彟之外相对较高。这些人对杨霖虽然表现出了应有的礼貌和尊敬,但是这种关系被很巧妙的控制在了公事公办的距离,比如现在,在回山的路上他们更愿意往长孙顺德身边凑。 而凌烟阁这拨人则恰好相反。除了房玄龄和杜如晦年纪稍大,其余人大都不过二十出头,像段志玄c牛进达和侯君集不过是十六c七岁的少年,还没有杨霖的年纪大。可能是年龄相仿c官职又较低的缘故,所以对杨霖这个来头挺大c却没什么架子c刚刚还被李家三娘子揍了一顿的主官既有好感又非常好奇,围在他身边问东问西。尤其是李孝恭,这位年方二十二岁的李渊的堂侄,对杨霖和李秀宁的冲突非常担心,生怕杨霖因为丢了面子而心生隔阂。 “李兄不必担心。”杨霖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道,“想要证明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那可有的是地方,可以在朝堂,也可以在沙场。面对皇威如狱c权压似海而秉持煌煌圣人之道c直言死谏者那是爷们!直面刀山火海c千军万马而坚守军人保家卫国的天职c死战不退的那是男儿!就算在市井间匹夫相斗,敢于拔刀相向,伏尸二人流血五步者,虽不可取却也不失血性。这样的人还需要在女rén iàn前证明自己的威风和霸道吗?相反那些就会对老婆孩子耍威风的,出了门十有都是怂包软蛋!这年头女人过得都不容易,咱们大男人让一步c忍一时不是没出息,反而显得咱们大气。” 杨霖自吹自擂了半天,眼见这帮被传统观念毒害不浅的大男子主义者们一时转不过脑筋,甚至压根不知道他在说啥,正在慨叹知音难觅,却听杜如晦笑道:“杨统领此言,倒是甚合玄龄兄的心意哦!” 众人皆知房乔是出了名的怕老婆,不由得哈哈大笑。结果人家房乔不以为忤,反而洋洋得意引杨霖为同道之人,并以过来人的身份大讲侍妻之道,令众人为之绝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群贤毕至(二) 第四十五章 群贤毕至(二) 一路说说笑笑进了中军大寨,众人按官职依次安坐之后,长孙顺德拱手对杨霖说道: “老夫遵照唐公之命营造磨坪寨至今历时四月,已将因战事损毁的三道寨墙以及房舍c仓库等修缮完毕,安置李氏私兵三千人,囤积粮草一万五千石,军械辎重若干。数日前摩诃室利又将此次太行剿匪俘获的降兵带到山上,刚刚拣点完毕。” 说着,他翻开一本账册念道:“现在山有军卒四万一千六百零三人,战马二千三百余匹,驽马犍牛等畜力九百余。粮草一万八千石,衣甲军械按照郡兵标准可以装备四千人左右,余者皆为历战所缴获之非制式器具,不堪使用。老夫手头就这点家底,现在就全部移交给杨统领处置喽。” 说罢,他把账册塞进杨霖手里,又笑呵呵的说道:“唐公来信说,如今的磨坪山是年轻人的天下,莫要让你们沾上了老夫的暮气,所以把老夫召回晋阳。杨统领可不要辜负唐公一番心意哦!” “哪里哪里,杨某不过一介纨绔,无才无德,受此重任整日里战战兢兢,唯恐有负所托,还需长孙先生这样的前辈多多指教才是啊。”杨霖客套了两句,又有点担心这个老儿不禁夸改主意不走了,赶紧口风一变道,“不知长孙先生何时动身,杨某也好摆宴为您送行?” 长孙顺德险些被杨霖这番前词不搭后调的话闪了腰,不由得苦笑道:“唐公催促甚急,老夫明日就走,明日就走” 众人又说了一番闲话,定好今晚为长孙顺德饯行,明日正午中军升帐议事之后就散了。杨霖坐在帅位上捧着账册翻来覆去的看,觉得他的家底还不错。他这个大帅手底下有四万多人呢,要是朝廷的正规军,他怎么也得被封个从三品的大将军。至于说衣甲军械不足他从来没当回个事,他手底下这帮兵在大半个月前光着膀子c手里拿着木棒c粪叉什么的还把那帮装备不错的河东军揍得半死不活呢,再说还有两千多骑兵。他可对当初在黄河岸边亲眼目睹过的c那场朝廷的三百骑兵大破五千贼军的战役印象深刻,现在他手里的骑兵可是数倍于此。有了这个宝贝打底,他觉得他完全可以打打大场面的仗了。还有粮草话说一万八千石到底是几斤几两,够吃多久他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他正抓耳挠腮,却见杜如晦和房乔又联袂拐了回来。 “房兄杜兄,可是找小弟有事相商?”房谋杜断那可是连杨霖这样的草包都如雷贯耳,所以对这两位大神他热情得堪称谄媚,连帅位都不坐了,一盘腿坐在房杜对面的地上,弄得二人简直有些手足无措了。 好容易把杨霖撵回帅位,房玄龄才松了口气,拱手道:“今日议事之后,房某与克明颇为心忧,又不吐不快,所以前来打扰统领,还望统领莫怪。” 杨霖佯作不快道:“小弟与二位兄长一见如故,便欲倾心相交,谁知二位兄长却与小弟生分,一口一个统领不说,还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真是让小弟倍感伤怀。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谁知房杜二人对他假情假意的牢骚视而不见,偏偏对后世里传滥了的那两句诗情有独钟,好似大烟鬼捡到了鸦片一般的两眼精光四射,异口同声道:“好诗!还请统领赐我等全句!” 杨霖才不管他俩的关注点跑没跑偏,只要有所求就好,立刻要挟道:“那二位兄长就得如小弟前议,不许再假客套!” “好说好说!”房杜迫不及待。 “咳咳——”杨霖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幸好上辈子为了泡q妹背过这首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房杜二人听罢,竟是陷入沉思而良久不发一语。就在杨霖以为自己抄错诗而惹得两人不快时,就听杜如晦慨然长叹道:“所谓诗为心声,不知子建贤弟因何而作此诗,却是道尽了我等的心迹啊!” “哦?不知二位兄长因何而烦恼?” 房乔苦笑着插言道:“贤弟可知愚兄等人因何而来磨坪山?” “愿闻其详!”杨霖正想搞清楚这帮本该散落在三山五岳等着李二去捡的大神们,为毛一股脑的跑来跟着他这个草包混,谁知刚要瞌睡房乔就送来了枕头。 “此事说来话长”在房乔和杜如晦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杨霖发现也不知道他的上几辈子真是积了大德,捡了好大一个便宜 原来房杜这帮凌烟阁功臣并不是杨霖的猪脚光环一闪,便从五湖四海纷纷来投,其实他们还是被李世民给弄来的。 李世民在西河晕过一回之后就成了神童,除了打架和抄袭之外,他还干了点别的,比如说招贤纳士。 李世民一到长安,就跟长了火眼金睛似的看上了杜如晦。那时杜如晦刚刚因为仕途失意而辞官归家,心情不佳之下自然懒得理会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不过李世民并不死心,追着杜如晦死缠烂打,非要跟他辩论古今兴亡之道。杜如晦不胜其烦,碍于唐公李渊的面子,只好打算勉强应付一下。没想到李世民张口就是一篇将杜如晦震得目眩神迷的《六国论》,只是劈头四句的“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便让杜如晦认定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值得他一生追随的明主,从此甘为幕僚,供其驱策。随后李世民又抛出一篇《阿房宫赋》,让人送给正在河东当个小官c声名尚不显著的房乔。结果一段“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就被房乔引为知己,官都不做了千里迢迢的跑到长安,哭着喊着这辈子就跟李世民混了。 如果说房杜二人都算小有才名,李世民将其招入幕中尚属有迹可寻,那么盛彦师不过是澄城的一介小吏,李君羡只是武安郡兵中一个小小的旅率(注1),连他们的主官都未必听说过他们的名字,李世民是怎么知道得知c而且非要把他们纳入麾下的?恐怕其原因连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更不用说牛进达此时只是个县令之子,侯君集不过一富家无赖,张亮更是在荥阳务农为生,还都是年方十几岁c连唐公李渊是谁都没搞清楚,就被李世民半是邀请半是绑架的给弄回来了。再加上李世民的大舅哥长孙无忌c从小跟他关系就好的堂兄李孝恭和好友段志玄,唐公二公子年纪不大c志向不小的名头算是闯出来了。还有人笑称他是“小孟尝君”,明里赞他门下人才济济,实则讽其手下良莠不齐,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 不过李世民对此毫不在乎,对这些来自三教九流的属下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每日里或与房杜以及长孙无忌谈古论今c臧否人物,或与李孝恭c盛彦师c李君羡等人纸上谈兵c复盘古今知名战例,或与段志玄c侯君集c牛进达等人骑马射箭c比武角力,不亦乐乎。在与众人的言谈之中,李世民不时表现出“江山作纸,万军为墨,尔辈如笔,吾当执之”的雄心大志,虽然有些大逆不道,却无人以此为忤,反而对其更加倾心。 可惜世间不如意事十之,没过多久,李世民就被雷劈了。这一来不但李世民的一番雄心化作东流水,房杜等人作为李世民的门客也成了没娘的孩子处境尴尬。继续留守注定前途无望,而主公尚在就一走了之的话,不但会声名丧尽而且过不了自己良心这一关。要是转投李渊或世子建成的话,人家除了对房杜二人稍有兴趣c李孝恭和长孙无忌算是亲戚之外,对其他人毫无兴趣。 正当诸人去留两难之时,传来了先楚公之子欲在磨坪山举事c唐公暗中资助c并在府内招募人手前往效力的消息,于是房杜等人产生了不妨去磨坪山寻条出路的想法。而李渊正愁爱子的这些门客不好安排,正好顺水推舟遂了他们的意。 杨霖觉得李世民可以安息了。尽管他已经忘光了那辈子的事,但是能做到这些,已经足够他在这个乱世安身立命,像猪一样快乐的生活了。 注1:盛彦师c李君羡均是唐初名将,战功卓著。只因二人不是天策府嫡系出身,加上李世民小心眼而被其借故杀掉,殊为可惜。作者认为,若二人不死,凭其才干,成就起码不会比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的许多名将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群贤毕至(三) “不知贤弟之志若何?”房杜说完自己的事,话锋一转就把矛头对准了杨霖。 杨霖苦恼啊。他倒是听说过《六国论》和《阿房宫赋》,可惜一句都不会背,就算会背也没用,这玩意都被他以李世民之名剽窃过一遍了,还有点啥存货能让房杜二人如闻纶音c纳头就拜?而且以他们的志向,他要是敢实话实说直言自己这辈子的理想就是混吃等死,这二位老哥气得当场揍他一顿是轻的,打起小包袱扬长而去那是肯定跑不了的。可是千古名篇张嘴就来的剽窃本事他也没有啊?人家穿越都有随身自带搜索引擎的神技能,轮到杨霖硬是找不着ifix hà一,他脑子里一时间除了“鹅鹅鹅”和“床前明月光”这种小学低年级水平的诗词,别的啥都想不起来,这可咋办? “呃这个吧人生若只如初见?”杨霖脑筋急转口中还念念有词,好容易想起一句纳兰词,还一不小心从嘴里冒出来了。 “嗯?”房杜二rén iàn面相觑,不知杨霖所言何意,又觉得“人生若只如初见”这短短一句胜过千言万语。刹那之间,过往人生三十余载的时光中,那些不可言说的复杂滋味涌上心头,竟令二人感慨万千,均觉得杨霖此言大有深意,目光中流露出期盼之情,等着他的下文。 杨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继续念下去:“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嗯,x hà一微弱只有一格,就记得上半阕,下半阙他假装不存在,也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 不过人家杜如晦可是饱学之士。虽然这时候长短句刚刚现世不久,而且流行于江南一带,但是杜如晦却有所耳闻。虽然长短句与诗赋相比尚属小道,杜如晦仍然敏锐的察觉到杨霖此句的不凡之处,正要询问下文,却听房乔那边已经抚掌高声吟唱了起来: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唱毕一代才女班婕妤的这曲《怨歌》,房乔高声大笑,指着杨霖戏谑道:“莫非贤弟仍在对今日李家娘子之所为耿耿于怀?” 所谓房谋杜断,房玄龄这家伙的想法不仅多而且很八卦嘛。这会儿功夫杨霖已经想好了怎么圆场,所以笑而不语,目光却看向了杜如晦。 杜如晦若有所悟,笑道:“玄龄兄不过是开个玩笑,贤弟此句似乎意犹未尽,不知有何深意?” 杨霖立身站起,双手负在身后缓缓而行,努力表现出一身恬淡之气。半晌,他才对房杜二人说道: “杜兄方才说的诗为心声小弟甚为赞同,如今兴致尽了,与其狗尾续貂,不如戛然而止,留作余味。小弟的这首长短句,说的却不是什么男女之情,跟李家娘子更是全无关系,而是闻得两位兄长所遇有感而发。 人生若只如初见。当初二位兄台与李二郎之初见,是何等意气风发c慷慨激昂,所谓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不过如是。小弟这个无缘亲历的后来者,都不由得心驰神往。人生如果总像刚刚相识的时候,那般的少年意气c那般的一往无前c那般的相知相携,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可是理想终究只是理想,再坚硬的理想终究会被时间这个软刀子磨圆c削平,甚至变得面目全非。如果理想都能如当初所愿,又怎会‘何事秋风悲画扇’?当初二郎发愿‘江山作纸,万军为墨,尔辈如笔,吾当执之’的时候,岂能想到后日之劫?可叹二郎落得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结局,便有天大志向又能怎样? 二位兄台刚才问小弟的志向如何,不是小弟故作玄虚,更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众人皆云乱世将至,这乱世就意味着所有的规则和秩序都将被打破,我们习以为常c视之为理所当然的一些事情都将变得不可预知c不可琢磨。不必说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当吃饱肚子c保全妻子儿女c有一间破屋遮风避雨都成为奢求时,太平时节所谓的志向c理想不过是一朵飘渺天外c可望而不可及的浮云罢了。这乱世如刀,人命如草,小弟实在不敢说大话,免得将来兑现不成,二位兄长埋怨小弟‘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如果非要问小弟有什么志向,那么小弟的dá àn只有两个字,那就是活着。如果这个目标能实现,那么小弟的下一个理想是好好活着。不知二位兄长是否失望?” 房杜二人没有给他dá àn,而是沉默良久之后离开了。杨霖来不及多想,因为天色已晚,长孙顺德的饯行宴即将开始。 杨霖上辈子就有没事喝两杯的习惯,所以酒量不错,中度白酒喝上半斤不过微有醺醺之意而已。这辈子他扛着一副古人的身板,但是二十一世纪的胃却似乎跟着他的灵魂一起穿了过来,不过他还是受不了这年头的所谓美酒。那滋味就好像你抽惯了烤烟,突然改抽混合型,感觉味道都是臭的,谁能受得了?所以没多会儿工夫他就被灌得头晕眼花c哇哇直吐,还被以长孙顺德为首的元谋系好通笑话,未过三巡便狼狈而逃。 他难受得要命,摇摇晃晃的走向后宅打算睡觉,谁想还没进门就被一个小兵拦住了。他烦躁的刚想把这个小个子扒拉开,一个脆生生c清爽爽又充满娇憨之意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 “你就是杨霖哥哥吗?” 哎哟!听这动静就是个小ěi nu啊!小ěi nu可比任何解酒药都好使,杨霖立马胃不难受了c脑袋不迷糊了c更不想睡觉了,而且耐心指数直接爆表。他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个小兵啊,分明就是个冒牌货:一顶皮盔大到干脆就扣住了整个小脑袋,连嘴巴都不能幸免,两只小手拼命的托举着,才露出半拉眼睛。一件最小号的隋军制式军服不是穿c而是像个面口袋挂在她那单薄的小身子上,杨霖耳边简直都要响起叮里咣当的晃荡声了。这分明就是个小孩子啊,她是怎么混进他这个兵马统领重兵把守的内宅的? 杨霖蹲下身子,一把把那个千斤重担一般顶在小姑娘脑袋瓜上的皮盔扯掉,然后他就惊呆了。 他见识过的几个ěi nu中,单讲相貌用一个字来形容,那么小七就是“萌”,李蔓珞是“媚”,李秀凝是“俏”,而这个不知名的小姑娘的长相已经到了让他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的程度。 她看上去也不过十一c二岁,身条儿像刚返青的柳枝一般青涩,却已经稍有婀娜之意,脸蛋像刚冒出来的花骨朵还在敛芳蓄色,却给人以幽香暗度的惊喜。她清瘦的小脸不过巴掌大小,下巴尖尖的,眉毛弯弯的,眼睛大大的,鼻子俏巧,嘴巴巧俏,让人想不出用什么词汇赞美,又挑不出任何毛病。尤其是她精致的五官轮廓显得比十七八岁的少女还要深邃,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丘壑泾渭的痕迹,若是再年长几岁,怕是世间又要多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啦。 杨霖咽了口吐沫,为自己对这么一个的小丫头都动了心感到有些羞愧。他平静了一下,摆出一副知心大叔的模样,笑眯眯的说道:“我就是杨霖哥哥,小èi èi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眨巴眨巴大眼睛,笑得很开心的样子,雀跃道: “我姓长孙,杨霖哥哥可以叫我嫣儿,叫观音婢也行!”(注1) 姓长孙!还叫观音婢!杨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是长孙皇后啊!长孙皇后那是什么人?千古一后啊!中国上下五千年,皇帝换了好几百个,皇后弄不好能有上千个,皇妃更是成千上万,但是哪位敢说能把皇后这份工作做得比长孙更好的?杨霖上辈子作为一所三流大学历史系的四流学生,眼光却不低,女皇都没看上,就崇拜长孙皇后。在他心目中,长孙的形象就算趴在她娘怀里吃奶也都得吃得雍容华贵c穿着开裆裤满地和泥玩都得和得母仪天下c跟人打架都得打得温良娴舒c抱根大骨头猛啃都得啃得端庄淑婉哪想到他亲眼看到的长孙皇后竟是个美得冒了泡c萌得受不了c嫩得捏出水的小萝莉? 好吧,长孙皇后也不是跟孙猴子一样从石头里蹦出来就能大闹天宫的,人家也得慢慢长大不是?可是说好的雍容华贵c母仪天下c温良娴舒c端庄淑婉什么的呢?杨霖从头到脚把长孙嫣儿看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一丝踪迹。 莫非是重名了? 小姑娘被杨霖看得有点害怕,怯怯的问道:“杨霖哥哥,你在找什么?” “哦哦,没什么。嫣儿啊,你怎么跑到杨霖哥哥家里来啦?没有大人带你来吗?”杨霖一直觉得观音婢这个名字怪怪的,幸好还有另外一个叫起来比较顺口。 谁知小姑娘一听这话就委屈上了,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呜咽着说道: “哥哥说爹爹和娘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以后才回来(注2),二兄把哥哥和我赶出家门,舅舅说等我长大了就要嫁给世民哥哥,所以哥哥和我就被送到了晋阳。 然后世民哥哥就生病了,李渊叔叔又想把我嫁给元吉弟弟,说是什么冲喜?不过元吉弟弟不喜欢我,说我是灾星,还打我骂我,呜呜族叔逼着我嫁,哥哥不同意,就偷偷带着我跑出来,说杨霖哥哥会收留我们” 小姑娘的哭诉可把杨霖给心疼坏了,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恶狠狠的说道:“杨霖哥哥当然收留你们,谁敢把你抢走,老子揍死他个狗丨娘丨养的!” “杨霖哥哥说脏话了!”小姑娘破涕为笑,然后又有些怯怯的问道,“他们总是想把我嫁来嫁去的族叔说我要不嫁给元吉就要把我撵出李家呢!那我现在是不是要嫁给杨霖哥哥呢?我不嫁给杨霖哥哥也会被撵出去吗?” 杨霖被长孙嫣儿的逻辑绕得一口气没接上差点憋死,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来,豪气干云的说道:“嫣儿只管在杨霖哥哥家里快快乐乐的长大!等嫣儿长大了想嫁谁就嫁谁,不想嫁人就谁都不嫁!杨霖哥哥养你一辈子!” 小姑娘的眼泪还挂在脸蛋上,却已经跳着脚拍着小巴掌欢呼起来,看得杨霖一阵的心酸。突然,他又想到了点什么,赶紧问长孙嫣儿:“嫣儿,你哥哥跑哪去了?” 杨霖这一问,长孙嫣儿又委屈了,嘟着小嘴说道:“哥哥和我是偷跑出来的,小猴和小牛把我们藏在马车里。结果到了山上,这两个家伙就不知道跑哪去啦!哥哥和我只好偷偷摸摸的跑到这里等你。从下午到晚上,你总是不来,我饿得受不了啦,哥哥就给我偷吃的去了” 千古一后饿肚子,凌烟阁功臣之首偷吃的,长孙兄妹遭遇之惨足以让杨霖鞠一捧同情之泪了。他大吼道:“雄阔海!杨寿!小七!李蔓珞!有喘气的没?给我端盆吃的出来!” 新建的磨坪山统领府分前后两个部分。前院是工作区,相当于官署,山上随便谁有事都能进。后院是杨大统领的私宅,闲人免进那是必须的,而且自从李蔓珞和小七领着新发下来的十几个婢女耀武扬威的住进去之后,把所有的仆役都轰到了前院,连雄阔海和杨寿都不能幸免。现在后宅里连只苍蝇怕都是母的,所以闻声而来的只能是一群莺莺燕燕。 小七是个好孩子,听说这个小èi èi饿坏了,立刻打开她的百宝囊,所有好吃的任其挑选。话说这丫头没事就爱往身上藏吃的,弄得衣服脏兮兮,味道还不好,杨霖就帮她用厚牛皮缝了一个大口袋让她随身背着,好吃的可以放在里边随时取用。于是这个大口袋就成了小七的百宝囊,从不离身。 “哎呀呀,这是你从哪里勾搭来的小èi èi,长得可真招人稀罕哪!”李蔓珞一边假情假意的招呼着长孙嫣儿,一边咬牙切齿的掐杨霖。 “你轻点!你瞅瞅这丫头才多大,到了可以勾搭的年纪了吗?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杨霖对李蔓珞这种闲着没事满世界找醋吃的爱好很不以为然。 “嗯,起码有十二岁了,可以嫁人了!”李蔓珞仔细打量着正在抱着一块桂花糕猛啃c还能啃出万种风情的的长孙嫣儿,危机感越来越强烈。 杨霖闻言差点闪了腰,刚想要收拾一下这个醋娘子,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怒吼: “不许打我妹子的主意!” 注1:长孙皇后的名字史书很不负责任的没有任何记载,只留下观音婢一个小字,感觉怪怪的。后人为其杜撰的名字中,比较通用的是长孙无垢,但是无论古今女子与同辈兄弟共泛一个字的情况并不多见。作为这个故事中的第一大ěi nu,作者描写这个人物时想到了王语嫣故取了一个嫣字。各位看官莫怪勿喷,多谢。 注2:长孙皇后亲母当时未死,此为杜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群贤毕至(四) 能吼出这句话的,除了长孙嫣儿的亲哥c原本历史上李世民的舅哥c大唐开国赵国公c凌烟阁上第一人的长孙无忌外,还能有别人吗?而且现在的长孙无忌,可不是后来朝堂上的那个冷酷无情c除了家族以外任何人都可以牺牲的权臣。在经历了父母双亡c被赶出家门c再寄人篱下的诸多磨难之后,十九岁的长孙无忌在这个世上唯一还在乎的就是这个嫡亲的妹子。为了妹子,他委身同样落魄的李家门下甘为幕僚;为了妹子,在他的好友c未来妹婿李世民身患怪病无望痊愈之后,甘冒身败名裂之险也要跟唐公解除婚约;为了妹子,他不惜偷逃出李家c走投无路之下投奔杨霖这样的反贼。 现在看来,这个混账东西也在打妹子的主意?长孙无忌顿时怒不可遏! 杨霖一见到这个满面怒容c长身玉立c与长孙嫣儿面貌有几分相似的青年,尤其是这家伙手里还抓着半只烧鸡,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而且在长孙无忌眼中,他好像还成了对人家妹子心存不轨之徒,有持手中鸡砸死他的冲动赶紧上前解释: “这位一定是嫣儿的兄长了?小弟就是杨霖。我说长孙兄啊,您大驾光临也不打声招呼,弄得嫣儿如此狼狈,这让小弟情何以堪?” 杨霖一口一个嫣儿,让长孙无忌更加疑心。不过他刚刚从人家家里偷鸡归来,心里也有点发虚,便故作镇定的说道:“在下长孙无忌,字辅机,携幼妹冒昧登门,还望杨兄莫怪。” “呵呵,辅机兄太客气了,今日能得贤兄妹大驾光临,小弟不胜荣幸才是。这夜露深重的,咱们还是进屋说话。” 于是一群人进了后宅正堂。按照当时规矩,男女不能共坐一室。可是杨霖和小七不懂,李蔓珞在山上野惯了不在乎,长孙嫣儿知道这个规矩但是喜欢热闹,于是长孙无忌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几个小丫头坐在他左右叽叽喳喳。 更让他新鲜的事还在后边。刚一坐定,杨霖就张罗摆宴款待早就饿坏了的长孙兄妹,谁知山上条件简陋,后宅仅有的两个厨娘还被借到前院去操持长孙顺德的践行宴,至今未归。杨霖得知之后,竟然要亲自下厨房,这可把长孙无忌吓了一跳。夫子他老人家在一千多年前就曾经曰过:君子远庖厨。所以历代自诩为君子的男人们连厨房都不肯进,更别说做饭这种低贱之事了,而且杨霖再怎么落魄,那也是世家贵胄之后,长孙无忌怎么可能让他下厨给自己做饭?谁知杨霖兴致上来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主人都下厨房了,长孙无忌总不好再安然高座,只得也随着几个小丫头一起进了厨房。 小七献宝似的告诉长孙嫣儿,郎君给她煮过面,好吃得能吞掉舌头。李蔓珞对此表示怀疑,她认为小七总是无原则的包庇她的郎君,凭她对杨霖的了解,他做的饭要是吃不死人那都是老天开眼。长孙嫣儿年纪再小也是大家闺秀出身,从来没听说过大男人下厨房,所以对她的杨霖哥哥能做出什么好吃的充满期待。倒是长孙无忌非常赞同李蔓珞所言,开始有点怀念被他扔掉的那半只烧鸡 在众说纷纭之下,杨霖动作熟练的和面c擀面c切面,不一会儿等水开了,一大把手擀面也新鲜出炉下了锅。就着煮面条这个功夫,他又有条不紊的将小葱切丝c鸡蛋打好拌匀,还把水芹菜和菠薐菜洗净过水焯了一下。这年头的铁锅锅底厚得能当盾牌使,炒菜是甭想了,不过弄个拌面酱还能凑合。两勺菜油下锅,他还回头跟长孙无忌说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油热了,下葱丝炒应该是过油煮香之后,将蛋浆和豆酱一起倒进锅里搅匀。片刻功夫,葱香c蛋香和酱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随着热气在厨房中飘散,这下连一直等着看笑话的李蔓珞都不言语了,所有人似乎都迷醉在这袅袅饭香中。 鸡蛋酱煮熟后出锅,拌在煮好的面条里,上边再铺上几条绿盈盈的青菜,杨霖将两碗做得非常不地道的炸酱面递给长孙兄妹。长孙无忌还有点犹豫,长孙嫣儿却是毫不犹豫的挑了一筷子送进了嘴里,然后在“哇”的一声惊叹之后,送给了杨霖一个大大的c足以夺魄的笑脸。不过这个笑脸算是长孙嫣儿作为一个知书达理的贵家女最后仅存的那点修养了,因为之后她连筷子都不要了,小脑袋一头扎进那个硕大的面碗里,吃得跟头抢槽的小猪 见èi èi如此表现,长孙无忌顾不上羞愧,事实上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学着èi èi的样子挑了一筷子小口品尝了一下,从来没品尝过的美妙滋味让他眼前一亮,紧接着杨府后宅小厨房里的第二头猪诞生了 “我也要我也要!”小七对美食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哪怕刚刚吃过晚饭。而刚刚还在恶言恶语的李蔓珞,这会儿完全变了个模样,一个接一个的媚眼把杨霖砸得差点学狼嚎了。 很快第二锅炸酱面出炉,然后第三锅又进了意犹未尽的长孙兄妹肚子,最后有胆子大的婢女壮着胆子颤着嗓子也提出要求,于是毫无主人架子的杨霖又煮了第四锅。 正堂里,所有人都挺着肚子仰在席上,连婢女们都毫无形象的东倒西歪着。不过他们都是撑的,而杨霖是累的。 “辅机兄,你们的事情嫣儿都告诉小弟了。你不必担心,先在小弟这里住下,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这会不会给子建兄带来麻烦?”吃了人家的面条,总不好再怀疑杨霖对自己的èi èi有企图之心。可是长孙无忌还是放心不下,毕竟他很清楚杨霖是李渊的女婿。 “你是指李家?”杨霖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道,“这个不用担心,小弟跟李家互不统属,就算这个磨坪山也是小弟和李家合伙干的买卖,一家一半。” “可是听说子建兄与唐公之爱女有婚约在身”长孙无忌还是担心。 “那又如何?这位李蔓珞姑娘也与小弟有婚约在身,这位安琪姑娘与小弟虽未有婚约,但是早就私定终身,李家又能奈我何?”杨霖洋洋得意的显摆。 “德性!”李蔓珞想起这事就来气,气哼哼的拉着小七和长孙嫣儿就往内宅走,一边走还一边对长孙嫣儿说,“这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èi èi你长大了可不要被男人骗了!” 杨霖看到长孙无忌还是不放心妹子,伸长脖子盯着妹子的背影,有些感动,便劝道:“辅机兄休要担心,这内宅里边就这三位姑娘和十几个婢女,天黑了连小弟都进不去,你就不用担心啦!” 长孙无忌奇道:“怎么连子建兄都进不去?” 杨霖叫苦道:“辅机兄你是不知道啊,小弟曾想偷偷溜进去,结果被人家一顿拳打脚踢撵了出来,说什么闺房重地臭男人免进真是防火防盗防老公啊,小弟只能蜷在书房睡觉。不过话说辅机兄你的担心还是有道理的,小弟这后宅里住着一群母老虎,令妹可别被她们带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逐客令 长孙无忌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他还是敏锐的从杨霖对他那两位未婚娘子的持之以礼中,发现此人的人品尚佳,而且从对李家的态度上看出此人的实力也比他预想的要雄厚得多。因此长孙无忌不免生出了投效之心,毕竟他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子建兄,不知你在磨坪山上有何打算?”长孙无忌试探道。 杨霖对长孙无忌早就生起了招揽之心,见他如此说不由大喜,便将他从安家庄北上河东以来的经过从头到尾的讲给长孙无忌,连继嗣堂和杨门遗宝都没有隐瞒。 长孙无忌听得很认真,有些杨霖没说明白的的地方还反复追问。结果他越听越兴奋,深感这回自己运气真不错,被逼急了c瞎打误撞之下居然捡到了一块宝。不过长孙无忌虽然正处在年轻气盛的年纪,但是谨慎多疑的本性却已经显露出来,等杨霖讲完了,仍然小心的试探道:“子建兄是打算在磨坪山开创一片基业了?” 杨霖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我倒没想过什么基业。不过磨坪山虽好,却毫无转圜的余地,死守在这里充其量混成一个山大王罢了。我之所以答应唐公,固然有合则两利的因素,我更看重的是能在磨坪山练出一支能为我所用的精兵。这世道乱糟糟的,如果没有力量的话就算想混吃等死都没门儿。辅机兄你是不知道啊,从安家庄起我就被人欺负,小老百姓真是没活路了” 长孙无忌根本不理会他啰里啰嗦的胡说八道,一个手握数万精兵的世家子会没有野心?长孙无忌压根不信,只当杨霖还不敢给他交底。长孙无忌此时正欲一展胸中所学以引起杨霖的重视,便借机询问具体的计划。谁知杨霖已经初步有了一个大体的思路,其想法之怪异c手段之刁钻让家学渊源c习惯了堂堂正正之阵的长孙无忌既新奇,又有些难以接受,忍不住争论了起来。 夜半时分,已经睡醒了一小觉的李蔓珞看到书房灯光未熄,便披衣而起,随便找了些点心送过来时,却发现杨霖和长孙无忌还在讨论着什么。二人一会儿在纸上指指点点c写写画画,一会儿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提醒c相互补充,忽而携手大笑,转过头去没多久又瞪着眼睛指着对方的鼻子互喷口水 直到李蔓珞放下点心走出房间,二人居然都没有发现。 第二天一早,送走了长孙顺德之后没多久,中军就响起了聚将鼓。原本定好的正午议事,莫非发生了紧急军情提前了?众将疑惑归疑惑,还是匆匆顶盔掼甲冲向中军。 当众将按照职位列好队伍c行jun1 zhǎng史刘政会点名完毕之后,杨霖一身戎装从后堂转了出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赫然就是长孙无忌。 在座的哪位不是从李家出来的?所以都认得长孙无忌,而且大都知道这小子最近因为妹子的婚事跟李家闹得很不愉快。如今他突然出现在这里,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有人便想出列质问,却被窦琮挥手阻止。 众将按照军中规矩参见过统领之后,窦琮却不归队就坐,而是拱手问道:“不知统领临时召集末将等所为何事,可有紧急军情?” 杨霖撇撇嘴道:“急事没有,不过我倒是个急性子。昨日接手了磨坪山兵马,我便琢磨了一夜,可算是琢磨出了点练兵的办法,现在我向大家宣布一下,今后这三个月,就按照这个路子练兵。至于三个月之后的仗怎么打,还得等我再琢磨一阵子” 听到杨霖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着这样不负责任的话,长孙无忌差点气得晕了过去——这家伙完全不按剧本走啊!再说了,三个月后的作战计划不是已经初具雏形了吗?他怎么还要琢磨?座下众将中,房杜等人有些惊讶的看着杨霖不知所措,而元谋系那一帮人已经忍不住交头接耳了起来。 窦琮还没来得及开口,司骑参军赵文恪闪了出来,大声道:“杨统领,下官以为唐公对如何练兵c如何作战早有腹案,统领不妨遵照唐公部署c由下官等执行便可,何须另外费心?” 杨霖佝偻下身子,用手托着下巴,眼睛眯缝着看也不看赵文恪,而是盯上了窦琮,问道:“窦将军,你以为如何?” 窦琮皱着眉头,沉思片刻道:“末将以为赵参军所言似无不可。不过统领若有不同意见,末将必当遵行。” 杨霖又把脑袋转向刘政会,问道:“刘司马的意见呢?” 刘政会倒是很干脆,双手奉上厚厚一摞书信,然后说道:“此乃唐公府内众谋士所共议c唐公亲书之战略,请统领参详。” 杨霖接过书信,笑眯眯的打开来一页页的粗粗浏览。整个中军大堂里一片寂静,只有沙沙的翻页声,众将都眼巴巴的盯着杨霖,杜如晦却敏锐的发现杨霖的笑容里嘲讽之意越来越浓重。 “练兵三月,然后大张旗鼓的到晋阳城下吆喝一圈,等到把宋老生引过来,就退守磨坪山当乌龟挨揍,这就是唐公手下那帮高明的谋士们出的主意?” 杨霖的声音不高,但是在静谧而空旷的大堂里显得很突兀c也很阴森,而且他的不屑之意就算是傻子都听得出来。 赵文恪对杨霖的态度很不满意,大声争辩道:“磨坪山易守难攻,乃是难得的兵家” 杨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断了赵文恪,然后直起身,两只手撑着低矮的几案,目光炯炯的扫视众将,徐徐说道: “天下有攻打不下来的城池吗?更何况磨坪山何须强打,只要围而不攻c守好出山的唯一通路,几个月下来山上就剩下几万具饿殍了!就算宋老生蠢c不明此理,那王仁恭也蠢吗?就算王仁恭也蠢,难道大隋十二卫精兵强将也都是蠢货吗?难道我们那位骄傲的皇帝陛下就会坐视我们在这座破山上折腾吗?我杨霖到这磨坪山,是应唐公之请来施以援手的,不是来送死的! 所以我要提醒你们一件事,而且我的耐心有限,只说一次。 你们是唐公的人,忠于唐公无可厚非而且值得尊敬。不过我不是唐公的人,起码现在不是。我和唐公现在的关系,说是盟友没错c说是合作者也可以,就算说是合伙做一次买卖都行,但是我和唐公并没有统属关系,所以不存在谁听谁的命令的问题。” 刘政会急得脸红脖子粗,想要插言被杨霖挥手打住,继续说道: “现在诸位不是在唐公府内当差,而是我磨坪山上的将官,那么事情就简单了。诸位只需要服从一个人的命令,那就是我——磨坪山之主杨霖杨子建的命令!如有违反,那就是背叛!必为军法所不容! 我给诸位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如果有谁觉得自己对唐公的忠心难改,连这几个月都忍不了,请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下山。如果哪位此时不走,过后再玩什么小动作,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来人,点香!” 杨霖话音刚落,雄阔海就抱着一个硕大的香炉大步走了进来,香炉内一根粗大的时香燃得正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整军 大堂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杨霖和他面前的那柱时香之上。窦琮依然皱着眉头不语,刘政会急得两手直搓,房乔和杜如晦满脸的惊疑不定,剩下的凌烟阁系将领们c包括李家宗亲李孝恭在内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而元谋系就不一样了,他们人数最多,意见分歧也最大。 片刻之后,司骑参军赵文恪站了出来,朝着窦琮和刘政会略一抱拳,看都不看杨霖一眼掉头就走。紧接着,几个中低级将校也出列行礼,然后跟着赵文恪一起走出了中军。 既然有人带头,效仿者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了。一顿饭的功夫,司胄参军刘世龙c郎将李思行c校尉张平高等人纷纷离去,还带走了十几个亲信,中军大堂顿时空了大半。 杨霖面前的那根时香很粗也很长,所以很耐烧,足够让在场的人想清楚自己的立场。眼看着那柱时香即将到了烧完的那一刻,刘政会咬了咬牙,决定做最后一搏,无论如何也得挽回局面,才能不负唐公所托。 “杨统领,下官与众位将军其实没有冒犯统领的意思。我等奉唐公之命来统领麾下效力,理应遵从统领的号令,只是统领与唐公在会商此事时,是否有什么误会或是未决之事?” “没有误会。”杨霖淡淡的答道。 “那统领是一意要驱逐众位将军了?”刘政会不再恭敬,语声转厉。 “听话的将军升官发财,不听话的砍脑袋。请问刘长史,古往今来哪座军营里不是这么干的?我放他们走,已经是很给唐公面子了!”杨霖寸步不让。 “既如此,说不得刘某要回晋阳一趟,将此事的详情向唐公禀报!”刘政会也豁出去了,拿ci zhi当威胁。毕竟一jun1 zhǎng史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不仅是主将的幕僚长,而且统管军中所有的文事和后勤,一旦主将暂离或不能理事,长史往往还要代为统领全军,重要性远高于副将。在遍地糙汉的军营里,一个合格的长史就是主将的臂膀,须臾不可轻离。 “也罢,那就祝刘长史一路顺风吧。”谁知杨霖竟毫不在意,连挽留的话都没有一句,还貌似好心的劝道,“不过我记得刘长史已经上了河东军的阵亡名单,此去晋阳可要小心行事,切莫暴露行踪,给唐公惹来麻烦。” 竖子毫无见识,一意胡闹,不足与谋!刘政会心中暗骂,却也只能跺跺脚转身离去。 “还有谁想走可得赶紧的了哈!这根破香也太不禁烧了!”杨霖继续好心的提醒大伙,好像是在嫌走的人还不够多似的 该走的都走了,时香也烧到了尽头。杨霖还煞有介事的点了点人头——刚升堂的时候屋里有三四十号人,现在就剩下十几个了。 杨霖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满意,对众人说道:“诸位既然留下,可是对本统领的命令再无二话?” 众人出列施礼道:“末将愿遵统领号令!” “好!”杨霖神色一肃,厉声道,“本统领令:房玄龄暂代行jun1 zhǎng史一职!” 房乔出列走到文班队首,才大声应道:“诺!” “长孙无忌何在!令你暂代录事参军!” 长孙无忌从杨霖身后步入文班队内,大声应道:“诺!” “其余空缺的参军职事,由长史会同各曹参军议定后报给本统领即可。” “诺!” 他麾下的人手少了,但是剩下的精神头似乎更足了,应声如雷。 “下面我说说整军的事情。根据长孙先生检点的结果,磨坪山上现有士卒四万一千六百零三人,其中绝大部分是土匪c山贼出身,良莠不齐c缺乏训练c军纪全无,根本就不堪一战。而且山中的粮食只够勉强吃三个月,军械甲胄只够装备几千人,这样下去怎么行?别说王威c宋老生麾下的右侯卫和左骁卫,就算是河东军,也能将这群乌合之众一冲而散! 所以我们必须整军!整军既要去芜存菁,又要量体裁衣,还得人尽其用!最终的目标不仅是为了三个月后的那一战,还要练就一支强兵c打造一处根基c还能做到自给自足!我这个统领初来乍到,长这么大头一回进军营,说我纸上谈兵都是高抬。但是!我虽然是生瓜蛋子,但也是一军之主!你们既然留下来,就得按照我的将令行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下面我命令!房乔房玄龄!” “卑职在!”房乔大声应道。杨霖一番不着四六的空泛之谈不仅没有让他气馁,反而有些兴奋。 “本统领命你将磨坪山上的士卒除去零头外,再择出五千人,作为屯田军。这屯田军嘛,地自然是要种的,不过现在已入深秋,种地那是明年的事,现在要做的就是规划田土c开荒积肥什么的。除此之外还要遴选从事渔猎c织造桑麻c放牧牛羊c贩运货物的人手,能搞出一两支商队就更好了。至于人选,自愿者优先,凑不够就将军中的老弱病残c独子,以及父子c兄弟皆在军中的抽一加入屯田军即可。对了,我提个建议。朝廷规定每丁男授田二十亩,纳粮二石,咱们就按照每二十亩地纳粮一石收税,但是其余的粮食各家留足种子c口粮外要以市价chu sh一u给我军” 司仓参军殷开山忍不住插言道:“杨统领,下官并非违令。只是如此一来军中支出难免大增,恐有入不敷出之虞,不知统领有何应对之策?” 杨霖毫不介意,说道:“统一将令不是不让大家说话,有问题有建议诸位尽管提出,只要执行的时候令出一人即可。殷参军所虑是实,但是非如此难以调动屯田军的士气干劲,我军正在草创之期,困难总会有的,只要能扛过去,此法对我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诸君且拭目以待!” 眼见殷开山不再多言,杨霖继续对房乔说道:“且按此法组建屯田军,若有附近乡民愿意加入屯田的一律接纳。我军只有三个月的整顿之期,时间紧迫,我只能给你三天时间用来组军,房长史以为如何?” 房乔大声领命。 “窦琮将军c李孝恭将军何在?”杨霖再次抽出一支将令,厉声喝道。 “末将在!”窦c李二人应声出列。 “本统领令你二人将剩余三万五千人马,分成三十五个千人队,每个千人队再分成十个百人队,以往军中的火c队c旅c团c府等编制一律撤销。各千人队c百人队之带兵将校,由你二人先行拟定人选,三日内报我,可有疑问?” 窦琮和李孝恭对视一眼,问道:“此事在军中未有先例,不知统领能否说明用意,末将也好安抚将校之心。” 杨霖挥手让二人安坐,又朝昨晚提出这个建议c如今兴奋得满面通红的长孙无忌点点头,才说道: “此法在我中原确实少见,乃是塞外胡人的治军之法,不过本统领认为恰好适用于我军。 自古以来,我中原军队在交战之时的军令传达c消息通讯均通过旗号c金鼓c号角等方式来实现,不仅需要长时间的严格训练和密切配合,而且对军中的中下级军官的素质有着严格的要求。如果期间任何一方出现错漏,就会造成全军的混乱,甚至因为战场通讯问题导致全军成为聋子c瞎子,最终一败涂地的。而这些高素质的中低级军官和训练有素c配合默契的士兵正是我军目前所最缺乏的,唐公对磨坪山期待甚厚,不惜将诸位猛将高士遣往此处,已经是唐公能力的极限了。试问,若我等再觍颜向唐公求取四万大军所需的数千名中低级军官,唐公就算搬空家底又能凑出多少?唐公要是有这本事,还需要我们大费周折的搞这么一出干什么?直接反他娘的了呃,就算唐公前期送进山的那三千私兵,据我说知不过也是些降匪出身,除了投效时间稍早,跟后来的这些乌合之众有区别吗?难道你们认为他们能够胜任校尉c旅率c队正什么的? 所以本统领决定效仿胡人治军之法,第一个好处就是将我军所需的数千名中低级军官压缩到了四百以内。以诸位将军之能c我军四万之众,用三个月时间遴选c训练出四百名基层军官,不知道诸位以为是否可行?” 座下众人闻言都有些兴奋,在交头接耳了一阵子之后,窦c李二人抱拳应道:“末将必不辱使命!” 杨霖有些得意,继续说道:“这第二个好处嘛,就是实现了指挥系统的扁平化。全军由原来的军c府c团c旅c队c火的多级指挥简化成了军c千人队c百人队的三级指挥系统,可以大大提高战场指挥效率。打个比方,按照原来的指挥系统,在战场上窦将军打算派一个旅c也就是一百人追击敌军,需要先给郎将下令,郎将再命令校尉,校尉再去找他手底下的旅率,等旅率带着他的兵去追的时候,敌军可能都跑没影了。而如今呢,窦将军直接下令给千夫长,由千夫长全权负责即可。这样一来既简化了程序,又明确了职责,诸君以为如何?” 众人越想越觉得如此整军之法妙用无穷,看待杨霖的眼光也由开始的不屑变得有些敬畏,纷纷大声赞同。杨霖偷偷的朝还在努力控制激动之情的长孙无忌竖了竖大拇指,然后伸手平息了众人的议论,继续道: “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让这支由一群乌合之众组成的军队人尽其才c物尽其用,使我军成为一支专业化的混成部队。 我们这支军队中的绝大多数士卒都是山贼土匪出身。在落草为寇之前他们都是干什么的?有江湖上的豪士游侠,有下九流的飞贼巨盗,更多的是被裹挟的农民c工匠和破产的商贾等等,这些手艺看上去在军队里百无一用,其实不然。只要能稍通军阵之道,再加以军纪束缚,那些武艺高强的豪士游侠就是最好的步兵,那些马贼就是最好的骑兵,那些飞贼巨盗就是最好的斥候和细作,而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民从来都是历朝历代军中最偏爱的兵源,工匠和商贾天生就是给将作营和辎重营准备的。就算身体孱弱c不足以冲锋陷阵之辈,也可充作守御之兵,毕竟磨坪山是我们的老巢,总是需要有人把守的。 所以窦c李二位将军和诸位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按照军中士卒所长,遴选组成不同职能的千人队。我的意见是,选善战之士组成四个步军千人队,毕竟我们只有这个数目的制式军械和甲胄。选善骑者组成一个骑军千人队,一人双马,兼做斥候。选善射者组成两个弓兵千人队,再从杂式军器中挑选优良者装备三个轻步兵千人队。殷参军,你再找人上山伐木,争取在两个月内造出三千支长矛和两千面木盾。长矛要求坚韧而不易折断,削木为尖即可,但是矛长最少要有两丈。木盾宽三尺c与人同高,重量上以一人可持盾行走百步即可,务求坚固厚重。这样又有了三个矛兵千人队和两个盾兵千人队,这一万五千人将作为我军之战兵,专司攻击。 剩余两万人中,五千人及军中所有的九百余驽马犍牛组成辅兵营,随战兵行动。另一万五千人作为守兵,敌袭时守城,农闲时练兵,农忙时协助屯田兵耕作,并作为后备兵源随时补充战兵的损失。 时间紧迫,我只给诸位十天的时间完成整军,十天之后,我军将全面展开训练。具体的训练之法,本统领稍后会有命令传达。诸位如无异议,便可就此散去,速速按照将令行事!” “诺!” 众将纷纷出列,文官大揖在地,武将单膝跪倒抱拳,所有的疑惑c轻蔑和不屑一扫而光,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几分对这个传说中品行才具不堪一提c现在看上去也不太靠谱的统领的敬畏之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吃饭是个问题 众将散去,而窦琮c殷开山,还有房杜以及长孙无忌等人却在后边磨蹭。眼见别人都走光了,这几位面面相觑不由得有些尴尬,幸亏杨霖哈哈一笑给大伙解了围。 “我就知道刚才小弟说得太过笼统,诸位兄长难免心存疑惑。”现在算是私下场合,杨霖也不打官腔了,嘻嘻哈哈的说道,“正巧小弟也有事请教诸位兄长,不如等过了午后,小弟到各位府上一一拜访如何?” “何劳统领亲至,还是等到了午后,末将等再shàng én向统领求教。”几个人哪好意思让杨霖亲自shàng én,只好由窦琮出面转圜。 “那好,小弟就在书房恭候诸位兄长大驾。” 这年头人们习惯吃两顿饭,可杨霖不行。他长得虽瘦,饭量却大,而且一顿不吃就饿得慌。所以他溜溜达达的回到了后宅,正要喊人上饭,突然看到小七和嫣儿两个小丫头,一人捧着个人头大的巨碗,正眼巴巴的等着他回来。 长孙嫣儿换去了那一身号坎,穿上了一身嫩huáng sè的衣裙,豆芽菜般的瘦弱身形居然现出了几分新发柳枝般的轻盈曼妙之意,昨晚上的花猫脸也露出了光洁如新瓷的细嫩肌肤,尤其是跟最近又恢复了穷凶极恶的吃相而变得有些珠圆玉润c小肚子都微微鼓起来的小七相比,更显得娇弱得如同一朵含苞未放的小花。 人家才十二岁!杨霖暗暗警告自己,尤其是看到李蔓珞也不怀好意的偷偷跟在后边,脸上刚刚冒出的一抹贪婪立刻化作慈祥的微笑,努力作出一副邻家好大叔的模样,笑言道:“你们两个小丫头还算有良心,知道你家哥哥饿了,这是送饭来了?呃” 杨霖脸上的笑模样戛然而止,因为他已经发现那两只巨碗里面空空如也 “这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大事不妙。 嫣儿还有些羞涩,小七却是不管不顾,嚷嚷道:“郎君郎君!咱家的厨娘笨死了,我让她们给我和嫣儿èi èi做面条——就是昨晚上你做的那种,可是她们做的难吃死啦!郎君郎君,你再给我们做一顿吧!” 说着,小七就抱住了杨霖的胳膊,身子还靠在他身上扭啊扭的。 靠!这死丫头!平常碰她一小指头能追杀出我二里地,这回可好,为了碗面条都不惜投怀送抱了!可是如此一来,杨霖哪能不得寸进尺? 他故作矜持道:“小七啊,你以后也别叫我郎君了,还是我叫你大xiǎ一 jiě好了做面条可以,不过你得让我亲一下!” 美食在前,就算是刀山火海小七都不带眨下眼睛的,何况亲亲乎?所以人家毫不犹豫的把小脸蛋递了过来杨霖目泛淫光正要成就好事,却忘了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未成年的萌妹子呢。 “杨霖哥哥,嫣儿也想吃面条,嫣儿也要被杨霖哥哥亲一下吗?” 我晕!杨霖闻言一个趔趄,差点一口亲到两尺半远的一棵老槐树上不等他找出借口来掩饰尴尬,气急败坏的李蔓珞早就冲了过来,一手一个拎住两个小丫头的衣领子,差点跟扔石锁似的甩了出去 “你想死是不是!” 李蔓珞扔下两个小丫头,两手掐腰,要是鼻孔再能冒出股烟儿来,那就是一副标准的茶壶状,而且还是愤怒的茶壶 李蔓珞大发女侠的雌威,杨霖哪里还顾得上他从未得手过的亲亲大业?赶紧抱头鼠窜的逃进厨房做面条。 做面条说得容易,可在这年头一来锅灶不顺手,二来各式调料辅料缺东少西,连青菜他都有大半不认识,更何况还有没挂面这种半成品?杨霖好不容易煮了一大锅炸酱面打发了这几个丫头,一抬头发现窦琮和殷开山正趴在窗台上瞅着他流口水没等他把下一锅面条擀好,本来打算等窦c殷二人走后再来的房乔c杜如晦和长孙无忌又闻着味儿进来了 书房内,撑得肚儿圆的众人围着累得面条都没吃几口的杨霖喝茶消食。两锅面条很好的消除了众人间的隔阂,有些只能在私下里讲的话现在当着大伙的面也能说出口了。 “子建贤弟,愚兄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窦琮作为众人之首率先发言,而且在杨霖的执意坚持下改换了称呼,“贤弟为了维护主将威严c使将令出于一门而逐走刘长史等人,末将也深表赞同。只是这样一来,会不会使得唐公生出疑虑?毕竟我磨坪山之事,还需唐公的支持和配合,一旦生出隔阂怕是对双方均无好处啊” “济严兄(注1)不必忧虑。”杨霖强撑着坐直身体,微笑道,“唐公与小弟有约在先,磨坪山上以小弟为主,唐公是不会干预的。刘长史他们怕是曲解了唐公之意,把这磨坪山当成了唐公一家的基业。殊不知以小弟一向怕死的性子,之所以不惜甘冒陛下雷霆之怒c以身犯险在这磨坪山竖起先父的大旗,拼死为唐公解围,是因为唐公答应过,这磨坪山上的兵马,有小弟的一半!” “此事当真?”窦c殷二人闻言大惊,房杜c长孙却是面露惊喜,同声问道。 “真!比十足真金还真!”杨霖笑言道,“所以说这磨坪山的事情于小弟不仅事关生死,还关乎小弟和诸位兄长的前程,岂能不认真对待?就算是得罪了刘长史他们也在所不惜了。” “那我等将来”窦琮欲言又止,殷开山也忧心忡忡。 “济严兄莫急,眼前你我兄弟都坐在一条船上,自然要同舟共济。至于将来事将来再说,现在谁又说得清呢?不过我可以保证,等唐公事了,诸位去留自便,小弟绝不会从中作梗。” 窦琮和殷开山吃下了定心丸就打算离开,杨霖却拉住了殷峤殷开山: “开山兄,我听说山上的粮食只够吃三个月?” “确实如此。关于粮草之事唐公也很为难,王威c高君雅监视得甚严,唐公挪用军粮很困难。加上时间又紧,唐公不得不卖掉了两处农庄和一间别院,派人四处求购才凑到了这些粮食,还望贤弟多多体谅。” “开山兄误会小弟的意思了,小弟并非指责唐公,而是对粮草之事有些想法,想与开山兄商议一下。据小弟所知,咱们的军粮够吃三个月还是在每个士卒每天一斤米的前提之下,这可不行啊!下阶段练兵的强度很大,士卒吃不饱很容易影响士气军心,而且小弟还打算用饭食作为激励士卒积极训练的手段。所以开山兄我们一定要想个好办法,把这个问题尽快解决掉。” 殷开山闻言陷入了沉思,窦琮也不走了,几个人又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了起来。 上山打猎c采摘野菜c蘑菇c野果,下河捕捉鱼虾,反正好几千屯田兵现在也没地种,自然不能让他们闲着。不过大家觉得就算把磨坪山上的飞禽走兽吃绝种了c地皮刮三遍也不够几万人吃半个月的,实在是杯水车薪。殷开山又提到缴获的土匪物资中有些珠宝布帛可供售卖换取粮食,可是现在河东刚刚经过几场战乱,这些浮财的价值大打折扣,而粮食却比什么都金贵,价格翻了好几番,能换回多少粮食真是很难说。 总而言之,大家的意见就是磨坪山上全都是穷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论怎么精打细算都禁不起杨霖这么糟蹋。 可是杨霖毕竟比他们多出了一千多年的见识,眼见众人能想出的主意都出得差不多了,他站了起来,口沫横飞的打气道:“诸位兄长高才,所思所谋让小弟茅塞顿开c大开眼界,既坚定了信心,又充满了希望。困难是暂时的,胜利是必须的!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咱们制造困难也要上,一定要搞到粮食,让将士们不但吃饱,还要吃好!” 听了杨霖这一番后世很常见的胡说八道,众人一起翻起了白眼,都觉得自己所投非人。这位杨大统领不是个白痴就是完全不靠谱,大家伙吵吵了半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尽唉声叹气了,还让他茅塞顿开?还让他充满了希望?他这是吃撑了还是累傻了? 长孙无忌经过昨夜与杨霖共谋大计,自以为已经是这位杨统领的亲信了,忍不住提醒道:“子建兄,粮食怎么算都不够啊” “够!怎么不够!”杨霖大手一挥,完全无视众人鄙夷的目光,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吃饭在我杨霖眼里从来就不是个问题!济严兄,反正这几天大伙忙着拣点c分派士卒,有大把的闲人没事干,你明天就把他们都赶到山上河里找吃的去。开山兄,你明天就带人下山,到附近城镇里把山上没用的东西统统卖掉换吃的,记住了,全换成猪羊c鸡鸭之类的肉食还有蔬菜瓜果,不要粮食。” 窦c殷二人觉得杨霖这番处置还算着调,刚要拱手应诺,杨霖又开始不正经了,而且把书房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还有啊,山上的粮食留下一半,剩下的弄下山去卖了,都换成肉食和蔬菜,这下吃饭问题算是解决了吧?哈哈哈” 他刚刚得意的笑出声来,就听见伴着“统领不可”c“贤弟你这是犯疯病了吗”的怒吼声,不光是窦殷二人,连房杜长孙都蹦了起来,脾气暴躁的杜如晦和深感自己识人不明c遇人不淑的长孙无忌都开始摇着他直晃,眼看就要动手揍他了 杨霖好一顿求饶,加上老成持重的窦琮和房乔劝说,杜如晦和长孙无忌才放开杨霖,这时候他已经被搓搓得像个破布娃娃似的了。 “我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啦?你们还想弄死我?”杨霖委屈道。 “你还不伤天害理?粮食本来就不够,你还拿去换肉吃!老杨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败家子!”杜如晦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对他一点不客气,大骂道。 “我说克明兄啊,小弟问你个问题。克明兄和各位兄长都出身富贵,那么请问,克明兄一日两餐,能吃几斤米?” 杜如晦闻言冷静了下来,回想了一下这小子两天来的神奇表现,感觉此时问这话必有深意,于是他仔细想了想,谨慎的答道:“在下每日早餐一粥一菜,晚餐食用粟米一小碗或蒸饼一枚,大概也就不到半斤的样子。” 杨霖闻言道:“克明兄是文人,吃的不多。那么济严兄每日能吃几斤米。” 窦琮想了想,答道:“愚兄是武人,武人都是大肚汉,吃的自然比克明兄多些,大概每天需米二斤。” “那么问题就来了。诸位每天最多也就吃二斤米,可是小弟看各位兄长个个满面红光c身强体健,肯定是没饿着。那么为什么那些兵卒们每天一斤米只能吃个半饱c大部分人都是满脸菜色c营养不良?” 这个问题谁都没想过,所以书房里陷入了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在沉思。 其实这个道理在后世谁都懂。杨霖记得他看过一篇新闻报道,说中国人年均购买的粮食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将近三百五十斤降低到九十年代末的不足二百斤,是中国人越过越穷c买不起粮食了?谁都知道dá àn恰恰相反,生活越好,食品越丰富,人们对主粮的需求也就越少。 “因为我们这些富贵人的饭食里有酒有肉有菜,当然吃不下更多的粮食了。”房乔最先反应过来,略带自嘲的说道。 “玄龄兄此言有理,小弟就是这么想的。现在的市面上粮食金贵,所以用粮食换肉菜不仅实惠,而且士卒们也高兴,这训练起来劲头足士气高。所以把一半粮食换成肉菜,绝对比一天给士卒两斤米效果更好。” “可是平白少了一半粮食,后一个半月咱们怎么过啊?”殷开山忧虑的问道。 杨霖胸有成竹的说道:“咱们跟唐公约定三个月后竖反旗攻晋阳,以达到惊动皇帝c解唐公之危的目的。可是诸位想过没有,三个月后咱们再动手,消息传到皇帝那里需要多久?皇帝做出应对又需要多久?没有帝命宋老生出不了绛郡c河东c文城三郡之地,王仁恭也只能蹲在北疆干瞪眼。等到宋c王领命出兵解晋阳之围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那时候先不说咱们的三月之粮早就吃光c八成已经全军饿死在晋阳城下,就算是唐公恐怕也早就被皇帝揪到涿郡去了,咱们还忙活个什么劲儿?” 众人大惊失色,大家伙都是忙活大事的,这种消息传递要消耗多少时间之类的小屁事还真没在意过 “所以咱们必须提前动手,给皇帝留出派兵收拾咱们的时间。所以咱们要卖掉一半粮食,好好练两个月兵,然后出兵太谷c榆次c平城,把咱们卖出去的粮食再抢回来!反正咱们这回就是干强盗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的,不抢白不抢” 注1:窦琮的表字没有查到,此为杜撰,因为听起来很像斗鸡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大卸八块(上) 眼见杨霖想得比谁都周到,众人便再无异议。加上天色将晚,大家都是要脸面的,总不能在人家混完午饭再混晚饭,于是纷纷告辞离去。 只是窦琮临走时忧心忡忡的告诉杨霖,他的那位族侄女本来都答应随长孙顺德回晋阳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早晨又反悔了,还声称要找杨霖的麻烦。本来收拾李秀宁最好的人选除了她亲娘就是窦琮了,谁知这回窦琮祭出百试百灵的吹胡子瞪眼睛,李秀宁却不吃这一套,还跑没影了。窦琮千叮咛万嘱咐要杨霖一定多加小心。 杨霖倒没太当回事,因为他家里有大神器李蔓珞镇宅,李秀宁要是敢闯进来,早就杀声震天c房倒屋塌了,哪里会如此的安静? 谁知他一进到后宅,眼珠子就差点瞪到地上了。 只见李秀宁大刺刺的坐在花厅正中的石凳上,正捧着一只巨碗稀里哗啦的吃得酣畅淋漓,她手边的石桌上,另一只巨碗里只剩下了些残羹剩汤。小七和嫣儿两个小丫头委委屈屈的站在边上,眼巴巴的看着她俩中午舍不得吃完c留作晚餐的炸酱面,正被大强盗李秀宁猛吃海塞。两个小丫头除了不时的吞口口水,一句话都不敢说,而杨霖的大杀器李蔓珞却不见了踪影。 这是啥情况?世袭唐国公c山西河东慰抚大使c太原留守李渊家的亲闺女强闯民宅抢面条来了? 杨霖还没反应过来,人家李秀宁就算是一头栽进面碗里照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抬头抱怨道:“面中为何无肉?吃着实在是素淡得紧!” 好吧,你们老李家都是野人出身,无肉不欢,不过哥们的面条好像不是给你做的吧?再说了,嫌素你还吃得跟猪抢槽似的? 没等杨霖开口,两个小丫头已经像两只蝴蝶一样飞了过来,一人拽住他一个袖子,小脸上眼泪巴嚓的,看起来可怜极了。杨霖觉得,就算李秀宁把她俩的亲郎君和亲哥都给咔嚓了,她俩都未必有这么难过 杨霖只好赌咒发誓改天给两个小丫头再做两锅面条,而且比这回好吃十倍。结果小丫头们还没说啥呢,李秀宁倒是来精神了,连声催促他赶紧滚去厨房做饭,她还要吃。 “还吃?你就不怕撑死?”这一晚上杨霖瞪出去的眼珠子是没指望收回来了。 李秀宁傲然道:“本姑娘餐斗米c肉十斤,比起古之名将分毫不差!” “你就吹吧!咱就按小斗算,一斗米三斤,煮成米饭算六斤,再加上十斤肉!我这就做去,咱们打赌,你要是吃不了怎么说?”杨霖瞄了瞄李秀宁娇小的身子,鄙夷的说道。他最受不了这帮古人天上地下的吹c没边没沿的浪,一顿饭吃十六斤,除非李秀宁是母象精变的。 李秀宁根本不理他这个茬儿,不屑一顾道:“小肚鸡肠c斤斤计较,你还算个男人吗?” 杨霖面露奸笑:“哥算不算男人,你试过不就知道了?” 杨霖要是在几个月前这么调戏李蔓珞,估计下场就是被小短剑切成生肉片拼盘,如果时间换成现在嘛,估计女侠姐姐就要投怀送抱了。如果调戏的对象换成小七,一顿大力金刚掌他是跑不了的,除此以外倒也惨不到哪去。如果杨霖这样调戏嫣儿还是算了,想想都觉得邪恶。不过李秀宁可不是一般的小妞儿,人家是长着一副姑娘家的身子却有着一颗彪悍不下于猛男的心。 “切!好像你试过一样!守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后宅里还藏着一个娇滴滴的野女人,晚上却被撵到书房去跟长孙无忌那个小白脸睡觉,本姑娘不但怀疑你是不是男人,而且疑心你有分桃断袖之癖” 这就不能忍了! 杨霖就差嗷嗷叫着去跟李秀宁肉搏了。不过自从上次在藏军谷他一冲动差点被射成刺猬之后,他对冲动是魔鬼这句至理名言谨记于心,一想到去跟李秀宁拼命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来得爽快,他的冲天怒火立马转向了两个满脸无辜的小丫头: “咱家后宅是个大眼筛子吗?怎么啥丢人事都让外人知道了?”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是蔓珞姐姐告诉她的。”小七嘟着嘴,对郎君欺软怕硬的表现很是不屑。 “啥?李蔓珞这妞儿疯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蔓珞姐姐还和秀宁姐姐达成了瓜分郎君的约定,把郎君分成了八份,她们一人三份,我和嫣儿加一起才分到两份”小七气哼哼的说道,对自己遭到的不公平待遇义愤填膺。 嫣儿也跟着乱,满脸都是问号,对待这个问题的态度却与小七完全不一样:“是哦!为什么还要把杨霖哥哥分给嫣儿一份呢?” 所谓冲动是魔鬼,所谓忍一步风平浪静退一步海空天空,所谓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杨霖默念着古今中外众多牛人对他的哼哼教导,还是觉得忍不了。这也太欺负人了!这也太丧权辱国了!就算那两个姓李的恶婆娘他再惹不起,怎么也得垂死挣扎一下吧? “我抗议!我反对!李蔓珞你个死丫头!还不给我出来!”杨霖悲愤得大叫。 “来了来了!急什么急!”杨霖话音未落,李蔓珞就风风火火的一溜小跑进了花厅,手里还抓着几张墨迹淋漓的纸。 “合约都写成了,你就这么把我卖了?”杨霖指着李蔓珞怒道。 “那还能怎么办?妾身昨晚去给郎君送宵夜,四更天了郎君还在忙碌,让妾身心疼不已。郎君如今欲行大事少不了外力的支持,妾身自己是个没本事的,阿爷就算想帮你妾身都不敢让你接受。想来想去能帮助到郎君的唯有唐公,恰好秀宁妹子现在又愿意嫁到杨家了,妾身除了答应还有别的选择吗?郎君以为妾身愿意与人共侍一夫?”李蔓珞委屈道,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这话说得杨霖又心酸又心疼,搂住了李蔓珞转头怒视李秀宁:“你不是回晋阳吗?又抽了哪股疯跑回来嫁我了?” 李秀宁还是那般骄傲,扬着下巴c眼睛看天道:“是我阿爷命我回晋阳,又不是我想回去的!回了晋阳又得被阿爷阿娘关在闺阁里边,再想上阵杀敌不知要到何等年月。本姑娘想来想去,与其如此郁闷,不如干脆嫁给你。反正你现在当了反贼,少不得要与官府厮杀,我做了贼婆娘就有的是机会冲锋陷阵,难道你还敢管我?” “你”面对这么一个变态shā rén狂,杨霖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李秀宁为了这么一个奇葩的理由想要嫁给他,还是让他觉得憋屈,怒道,“我杨家诗礼传家c门风严谨,杨家媳妇要谨守四德,连大门都不许轻出,还上阵杀敌?反天了你!” 李秀宁闻言大怒:“我呸!还四德c还不许出大门,是谁成天被人扯着耳朵收拾?是谁被撵到书房跟小白脸睡觉?是谁想摸一下小丫头的手都会挨揍?欺负本姑娘不知道你的这些光辉事迹吗?” 杨霖闻言大惭,恨不能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大卸八块(下) 幸亏李秀宁志不在此,马上转入正题:“本姑娘听说你正在整军?先锋官还是我的!你这个统领也得听我的!” “想得美!”杨霖一听这话哪还顾得上害臊?反驳道,“你听哪朝哪代军中有先锋官这个官职了?我可不是你大哥,任由你胡闹!” 李秀宁也不坚持,眼珠一转说道:“你不是组建了一千骑军吗?还一人双马,本姑娘就退一步,管管骑军也行。” 杨霖翻了个白眼:“你说的那支骑军,别说鞍辔和装具没几套,连一千个会骑马的兵能不能凑齐还是两说。你这是打算赶着两千多匹光屁股马去放牧?这支骑军我就是打算用来摆场面c凑热闹的,你真的打算去当这个骑军千夫长?” 李秀宁大为丧气,嘟囔道:“那本姑娘再委屈一下,你不是还有四千步兵装备齐全吗?本姑娘勉勉强强同意带这些兵吧。” 杨霖撇撇嘴:“这四千人的装备和训练水平还赶不上你爹的河东军,你以为我能拿手头唯一的一支像点样的部队去跟左骁卫的精锐骑兵硬拼?那不纯粹是去送死吗?你想去没问题,好好的摇旗呐喊c当个拉拉队长吧!” 李秀宁瞪大了一双桃花眼,那模样杨霖看起来就像照镜子她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难道你想拿弓兵当主力?那些乱八七糟的破弓连打猎都派不上大用场” “非也非也!”杨霖一脸自得,“我的主力是矛兵和盾兵!没想到吧,嘿嘿” “没想到你个大头鬼!”李秀宁气急败坏的大叫道,“本姑娘真是倒霉透顶,居然想嫁给一个穷鬼加白痴!居然想拿根破木头杆子去打左骁卫!疯了!真是疯了!本姑娘不嫁啦!” “秀宁妹子,想反悔已经晚了”李蔓珞幽幽的插言道,手里亮出了那份签着李秀宁大名的老公瓜分协议 李秀宁: 杨霖瞅着那份协议,哀怨道:“你们未经我同意,就把我瓜分了平常欺负欺负我也就算了,连这等大事都背着我就干了,让我哪还有脸出门见人?” 李蔓珞笑道:“这是我们姐妹之间的闺趣,又不是真把你切成八瓣,与郎君何干?再说了,咱们后宅的事情,外人怎能知晓?郎君尽管放心出门便是。” “那为啥是八份?” “妾身觉得八这个数字吉利啊!而且秀宁妹子说了,大卸八块听起来就很爽利。” “” 杨霖无奈道:“那凭啥你俩分得多小七分得少?” 这回是李秀宁横眉立目道:“那你以为谁该是正妻谁该是妾?我们姐妹好好商量c没挠死你你就偷着乐去吧,少管闲事!” “那嫣儿算怎么回事?她可是你没过门的弟媳妇” 一直坚硬得像块石头的李秀宁,闻言也不禁黯然:“嫣儿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她能嫁给多罗吒我也很欢喜可是如今多罗吒成了这副模样,何必再搭上个嫣儿跟着不快活?何况她还这么小不懂事。我阿爷居然想把嫣儿改嫁给毗留博叉那个小混球!这事我就不答应!所以我把嫣儿暂寄在你的名下,好断了他们的念想。不过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嫣儿图谋不轨,看我不剁了你的爪子!” “太好了太好了!嫣儿èi èi的那一份算我的了!”小七欢呼雀跃。 瞅着眼前的这些暴力妞儿和缺心眼妞儿,杨霖觉得他这辈子的感情生活不会再有幸福了 “既然你们都把我瓜分了,那今晚你们打算把我分到谁的屋里睡觉?”杨霖还想抓住这最后的一点福利。 “滚回你的书房找你的小白脸去!” 几天后,杨大统领后宅。 嫣儿和小七的年龄相差不大,而且都愿意为了口好吃的出生入死,尤其是前世长孙皇后那充满了睿智与精明的灵魂似乎还在她的小脑袋瓜里冬眠,以至于嫣儿的智商跟神经大条的小七有你追我赶不相上下的趋势,所以她们俩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此刻她俩正坐在花厅里围着一大盆水果厮杀。水果好不好吃倒在其次,关键是氛围,所以两个小丫头你争我夺吃了个不亦乐乎。 嫣儿毕竟人小肚子也小,很快就吃不下了,抱着肚子直哼哼。看着小七还在奋起余勇猛往嘴里塞着一只梨子,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小七姐姐,你不觉得杨霖哥哥很可怜吗?” “郎君哪里可怜了?”小七有好东西吃的时候压根不管她郎君的死活。 “昨天晚上杨霖哥哥就夸了一句小栗子长得真水灵,就让蔓珞姐姐在院子里追杀了半个时辰”嫣儿面露不忍之色说道。 杨霖他们住进统领府的时候,府里就有十几个婢女。本来她们都jià一 chun梅秋菊什么的,小七嫌不好记,统统给改成了小梨子小杏子小桃子之类的名字,全是她喜欢的水果。这小丫头跟她家郎君一样,就爱给人乱起名,以至于小梨子小栗子小李子的乱叫一气,不仅叫得婢女们晕头转向,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叫的是谁 “这有什么奇怪的?今天早晨郎君还企图偷偷亲我,结果被蔓珞姐姐揪住耳朵大骂死性不改。你还是在我们家住的时间短,时间长了你就习惯啦!” “可是杨霖哥哥是一家之主啊?为什么你们都可以欺负他?原来我阿爷在家里就很威风,说什么我阿娘都得听话。我阿娘还教导我君为臣纲c父为子纲c夫为妻纲的道理,说我们女子要遵守三从之道c四德之仪,对夫君要绝对的顺从。为什么我阿娘说的这些规矩在你们家一点都看不到呢?” “你说的这些好深奥c好有学问的样子哦!可是我怎么从来没听郎君讲过呢?郎君在外边也好凶的,雄阔海那个家伙你知道吧?被人家叫做shā rén魔王呢,还是被郎君收拾了,只好到咱们家当保镖。还有来河东的路上,郎君杀了好多强盗呢!在藏军谷,郎君被强盗射成了刺猬,还一棒子把那个好厉害的强盗头子打得半死不活的不过在家里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开始被我欺负,后来蔓珞姐姐也欺负他,不过现在你和秀宁姐姐还没有开始欺负他。” “谁说秀宁姐姐没欺负杨霖哥哥?我听杨寿说,这几天秀宁姐姐天天找杨霖哥哥比武,每次都是没两下就把杨霖哥哥从马上抽下来。杨霖哥哥赖在地上装死都不行,秀宁姐姐还一遍一遍的抽对了,不光是秀宁姐姐啊,小猴小牛还有张亮他们也天天揍杨霖哥哥杨寿说,杨霖哥哥一个人都没打赢过,他也没你说的那么凶啊?” “杨寿胡说八道!郎君有一根长满牙齿的大棒子,一抡起来人死得一片一片的,我都不敢看” “哦,这个我知道。我哥哥说,杨霖哥哥抡起棒子来就没个数,比武又不是拼命,所以不许他用棒子。” “没有棒子郎君连我都打不过,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他不光是打架不行哦!杨霖哥哥和盛彦师哥哥c李君羡哥哥聚沙为兵c演练军略连输了十一场,跟房乔叔叔和杜如晦叔叔作诗论文,人家连写了好几篇,杨霖哥哥还在对着一张白卷发呆就连跟我哥哥比射箭——你知道的,我哥哥的眼睛连十几丈外边的靶子在哪都找不着结果杨霖哥哥还是输了。” “哇呀呀!这也太欺负人了!郎君会吟床前明月光呢!郎君一箭能射中鸟呢!郎君最近这是怎么了,莫非被我们欺负傻了?” “我也觉得很奇怪呀!哥哥他们还说杨霖哥哥很厉害呢,到底哪里厉害呢?我看也就是被你们欺负得厉害!” “郎君总是被我们欺负,所以我们才喜欢他的呀!说不定你这个小丫头哪天手痒了也开始欺负他了呢。” “呸!你还不是个小丫头?我才不会欺负杨霖哥哥呢!” “哼哼哼!大话先不要说,说不定哪天你就忍不住要欺负欺负他啦!不过话说回来,欺负郎君很好玩的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操练之法(上) 校军场上,窦琮c李孝恭正忙着对最后千余名军卒进行拣点和编组。七天下来,整军已经接近尾声,窦李二人并未全盘照搬杨霖的法子,而是根据他们的经验,将长矛兵和盾兵c步兵以及其他杂兵分为三军,在千夫长之上设置了督尉分别统率三军,暂由盛彦师c李君羡以及李孝恭兼任。此时,有些性急的督尉和千夫长们已经带着部下开始了操练,一时间校军场上军卒的厮杀声c兵器的撞击声以及军官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热火朝天。 校军场的一角,杨霖和李秀宁各自策马持槊,战作一团,不过这不是在演武较量,更不是李秀宁在虐菜。李秀宁收拾了杨霖几天之后,就因为缺乏挑战性而意兴阑珊,今天一时兴起,决定教杨霖使槊。 杨霖按照李秀宁教他的口诀,单手握在马槊的中段,用小臂压着槊杆,槊锋指着李秀宁,握住槊杆的手掌微松,然后手臂一抖—— 按照李秀宁的说法,马槊质坚而韧,弹性尤佳,只要在其后部短促而迅疾的一抖,就能带动前部的槊锋大幅度的震荡,形成所谓的“凤凰乱点头”,可以迷惑敌人的视线,使其无从躲避,然后攻其一点,便可一击制胜。这是他们老李家矫龙槊法的入门招式,人家李秀宁不满十一岁就能将这一招使得游刃有余。 可是这回轮到杨霖了,他才知道什么叫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手一松c臂一抖,大槊陡然间像是活了一样,槊锋猛的向上一挑,然后嘣的一声,马槊竟从他手中弹了出去,飞出了好几步远落到了地上。 “你是头猪吗!”李秀宁气得大叫。 一旁观战的段志玄c侯君集c牛进达等人哈哈大笑。这几个家伙因为年纪太小,窦琮等人担心无法服众,所以就把他们打发到杨霖身边担任亲兵。不过这几个亲兵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在校军场上各种花式虐主将,这会儿李秀宁这头母老虎在场,自然轮不到他们,所以就围在旁边起哄架秧子。 杨霖就算是头猪,那也是李秀宁家的猪,岂容外人耻笑?李秀宁还是很护犊子的,二话不说扔下杨霖驱马挺槊便向段c候等人杀去,吓得众人鸡飞狗跳c逃命不及。 在校军场外旁观的房乔和杜如晦见到这一幕也不禁拈须微笑,又见李秀宁回头跟训孙子似的继续教导杨霖使槊,房乔对杜如晦笑道:“克明兄,你觉得咱们这位杨统领如何?” “大智若愚c大拙似巧,绝非凡品。”杜如晦秉性耿直,性情果决,绝少废话。 “比之二郎如何?” “不可比。此二人看上去有异曲同工之妙,实则大相径庭。” “哦?此话何解?” “玄龄兄就爱故弄玄虚c明知故问。欲求二人异同,何不自解?” “克明兄说的也是。某观二郎,看上去豪迈磊落又平易近人,实则掩饰不住骨子里的贵气c霸气和人主气象,让人望之生敬c生畏,从而自然而然的产生了投效之心。而这位杨统领却恰恰相反,冷眼一看连个纨绔都不如,倒像是个市井无赖,粗俗无礼c言语无状c胆大妄为,如果不是铁证如山,谁敢相信这竟然是个簪缨世家的子弟?别的不说,就说这马槊,连房某都能比划两下,身为武勋世家的楚公杨氏嫡子,竟然不会使槊!说出来有谁会相信?前几天看这位杨统领举着根狼牙棒胡砸乱抡,房某就一阵头疼,他那副模样就算说他是化外野人都有人信之不疑吧?” “呵呵,玄龄兄还是在试探小弟啊,否则你老兄什么时候把世家那套陈规陋俗放在眼里了?这位杨统领作出一副惫懒奸猾之像,恰恰是他的聪明之处。他的家世贵不可言谁人不知?何须用言谈举止来显示他的高贵?这磨坪山上鱼龙混杂,各色人物齐聚一堂,偏偏这位杨统领是孤家寡人一个,除了他的那位贴身侍卫哪有一个心腹可用之人?所以他十分聪明的先把对唐公死忠之辈统统撵走,然后再放低身量与我等打成一片,不惜出丑露怯,可玄龄兄你看这效果如何?如今不但窦c殷等唐公近臣对他言听计从c尽心做事,李c盛c长孙等稳妥持重之辈也对他颇有好感,有了投效之意,更不用说段c侯等后生小子,简直把他当成了挚友一般。这等心机,哪是玄龄兄口中的市井无赖c化外野人能有的?” “这么说,克明兄也认为这位杨统领值得投效?” “此人有人主之相,却无人主之心,再看看,还是再看看” 那边厢,杨霖死活学不会那一招抖槊之法,不是把马槊抖上了天,就是死死的抓着槊杆直通通的乱捅一气。李秀宁也不是个好老师,脾气暴躁不说,动辄连打带骂,杨霖就算是尊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气急之下拿马槊当狼牙棒使胡砸乱抡,倒是险些将李秀宁打落马下。 杨霖占了便宜当然不会傻乎乎的等着挨揍,快马加鞭一路跑上了阅军台,拿起雄阔海给他用木头削成的大喇叭,凑到嘴边大吼一声:“全体集合!” 校军场上的将领和数千军卒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还是依令围到了阅军台前,还自觉的排成了几个方阵。 杨霖满意的点了点头,但是人多c地方大加上喇叭不给力,他只能继续大吼道: “弟兄们!你们都不错,非常不错!已经有点兵样子了!本统领非常满意! 可是你们这样操练下去不行啊!本统领刚才看了半天,你们光练什么拿刀砍草垛c用矛捅木人,你们自己说,那些河东军和左骁卫会傻乎乎的站在那里让你们砍c让你们捅吗?” 台下的那些本来就没什么军纪意识的军卒一听这话就乱了套,说什么的都有,其中有个嗓门大的叫道:“小人也觉得这些军中的把式不中用,还不如我家家传的五虎断门刀法” 同样站在台下的房杜闻言皱紧了眉头,将军们也有些不服气,却听台上的杨霖继续吼道:“少扯你的什么五虎c六虎的,你那玩意要是好用能被人家抓了俘虏?本统领可没说你们长官教的那些东西没用!只是咱们现在时间有限,所以本统领决定从明天开始,在全军开展速成操练之法!” 速成?操练还能速成?台下的众将面面相觑,连军卒们也瞪大了眼睛,等着杨霖的下文。 “速成操练之法内容有三,一曰体能,二曰队列,三曰阵法。具体如何操练会在稍后交代给你们的长官,不过本统领要通知你们一件事:从明日起,每日操练之后,将对诸位的操练成绩进行排位c实施奖惩。每日成绩排在前三千名的,每日两餐不但管饱c顿顿有鱼有肉,餐后还有瓜果。之后的七千名,每顿饭都有肉汤喝,运气好的还有骨头啃。如果你一不小心排到了后五千名,那对不起了,继续啃干饼c嚼咸菜吧!” 杨霖话音刚落,台下的军卒们轰的一声就炸开了。须知此时当兵的吃的饭食就跟猪食没什么区别,尤其是像磨坪山上的这些杂牌军,缺油少盐就不用说了,能勉强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就算逢年过节也难得见到一块肉。乍一听闻只要操练得好就有肉吃,而且还是顿顿有肉,对这些常年处于半饥饿状态的军卒来说简直比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还有吸引力,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纷纷高声询问杨霖和各自的长官c是不是寻开心骗他们这些傻大兵?以至于杨霖一时兴起,下令今晚上就杀猪宰羊,以证明他们的杨大统领不是个杨大骗子 众将心事重重的跟着杨霖进了中军,还不等开口询问,杨霖就喊进来了雄阔海和杨寿,给大家演示什么是俯卧撑c仰卧起坐和引体向上,又任命杨寿为队列教官,负责教授众将基本的队列动作。 杨霖的速成操练法让大家感觉很新鲜,至于效果嘛,则是普遍存疑。窦琮老成持重,而且这些天来习惯了杨霖不时的奇思妙想,所以没有贸然发话。而李孝恭年轻气盛就不一样了,直接质疑道: “杨统领,这体能操练之法末将能够理解,只是这队列操练有何用处?您不是想让末将用走跑转c立正稍息打败敌军吧?” 杨霖故作高深的微笑不语。笑话!谁敢说队列训练没有战斗力?后世解放军两大练兵法宝,一是队列二是内务。内务他现在没工夫管,队列训练却是刻不容缓,否则短短的三个月时间,磨坪山上这帮子军纪散漫的乌合之众碰上精锐的左骁卫,怕是不等接战就要溃散了吧? “李将军莫要心急,本统领心中有数,你等只管按照军令行事即可。要是本统领的法子不管用,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也是本统领,本统领岂能自误?” 说着,他挥手止住众人的议论,命令道: “从明日起,每日早餐前全军先跑十里地,限一刻钟内跑完。然后是体能三项,每项五十个,做完的按成绩分餐,完不成的饿肚子。半个月后,晨跑需负重三十斤,三项提高到各一百个,不能完成的淘汰。 每日上午全是队列操练。本统领曾经命令你们不许体罚士卒,现在这个命令在队列操练中取消。凡是在队列操练中态度不端正c训练不认真c成绩不达标以及口出怨言者,你们可以抽鞭子c打板子c饿肚子,你们要是想砍两颗脑袋杀鸡儆猴本统领也不反对。反正一个月后,所有队列操练不合格者,无论是谁,一律驱逐出战兵c撵去屯田营做苦役! 每日下午是阵法和专业技能训练,这是你们诸位将军的老本行,本统领不管,只要求一条,那就是防守用的圆阵和方阵必须操练娴熟。至于长矛兵和盾兵,由本统领亲自操练。 以上事宜诸位可有疑问?” 众将面面相觑,这种操练之法谁听说过?本能的想反对,可是连日来杨霖虽然跟大家没大没小的瞎胡闹,可是一涉及到正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既然主将胸有陈竹,众人也不再多言,纷纷拱手应诺,不管怎么样,先练练再说。 众人散去之后,长孙无忌磨磨蹭蹭的溜到后边,凑近杨霖便问:“子建兄,你对这等操练之法可有把握?” 杨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笑呵呵的说道:“辅机兄不用担心,有没有效果,那要练过了才知道。倒是你最近应该多关心下你妹子,这丫头跟几头母老虎相处久了,也开始无法无天啦!今早踩了我一脚,居然怨我走路不长眼睛” 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刚走,李秀宁又凑了过来:“看来你对你那些棍子兵和乌龟兵很看重嘛,你这么懒居然还要亲自操练?” “别乱讲!长矛兵和盾兵可是我的秘密u qi,岂容那些糊涂蛋染指?” “既然如此,你让盛彦师滚蛋,我去当棍子兵和乌龟兵的督尉!” “少来!长矛兵和盾兵虽然很厉害,但是要用他们去硬扛左骁卫的骑兵可不是好玩的,弄不好伤亡惨重。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去冒这个险干吗?老老实实的指挥你那两千匹光腚马去!” “这么说你是在关心我喽?” “那是,怎么说你也是我没过门的娘子,我不疼你谁疼?” “好吧,算你有良心!” 李秀宁说罢,居然施施然的走了,让做好了挨揍准备的杨霖愣怔了半天:真是见了鬼了,这个暴力妞儿今天怎么变温柔了?还不胡搅蛮缠了?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操练之法(中) 翌日天刚亮,整个磨坪寨跟开了锅似的,将近两万号人轰轰隆隆的喊着号子c拉出几里长的队伍,在坑洼不平的山路上上蹿下跳的跑路。没一会儿工夫,一个个就跑得丢盔弃甲c气喘得跟拉风箱似的c舌头都伸出老长,就这样还没一个人叫苦叫累,更没一个人停下来歇歇,在战场上逃命都见他们这么卖过力气。原因无他,校军场里一字排开了十几口大锅,锅里大块煮熟的猪肉散发着腾腾的香气,隔着一里地都能把人的口水勾出来,这帮家伙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哪能不玩了命的跑? 不过杨霖还高卧在他的小书房里睡得正香,没一点打算以身作则的意思。等跑去看热闹的小七和嫣儿都回来了,他还做梦娶媳妇呢。 “郎君你是没看见,那些守兵和屯田兵都有不少跟出来操练了。挑战兵的时候他们往后躲,现在为了一口肉吃又想当战兵,真是不要脸!” “杨霖哥哥,我哥哥和小牛小猴他们也跟着跑啦,就连杜叔和房叔都跟着跑了一会儿,全军上下就你在睡懒觉!还有雄阔海那个傻大个,跑路不行,吃肉可是一个顶仨!你也不说说他,跟他吃一锅的肉那些兵都要哭了。” “哦?这么热闹啊。只要他们愿意操练就好,你们两个小吃货也好意思笑话人家?我的早饭呢?饿死我啦!就算我睡懒觉,喝一碗粥也不过份吧?” 杨霖懒洋洋的爬起来。身为大统领,早饭当然少不了他的,他领着两个小丫头你争我抢的将三碗清粥c几样小菜一扫而光,然后就扶着老腰又想去找床。昨晚上他做梦娶的是李秀宁这只女暴龙,这可不是一般的体力活,他打算再去睡个回笼觉补补 可是两个小丫头不干,生拉硬拽的把他弄到了校军场看热闹。这会工夫队列训练已经开始好半天了,杨霖远远的就看见杨寿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手里拿着根棍子,身后还跟着几条壮汉当跟班,在队列里一会儿敲这个一棍子,一会儿踹那个一脚,回头又把一个百夫长训得跟孙子似的。 一个把齐步走走成顺拐的精瘦汉子挨了杨寿一棍子,这位也是个暴脾气,脖子一梗眼睛一瞪还没等张嘴,杨寿身后就窜出两条凶神恶煞般的壮汉,一人拎住精瘦汉子的一条胳膊把他拽出队列,噼噼啪啪就是一顿板子。然后一人一脚将这个屁股又红又肿的倒霉蛋踹回队伍——挨了板子也得继续操练,练不好还得挨揍。 杨霖悻悻的揉了揉鼻子。现在整个磨坪山上,连杨寿这个马屁精都比他这个大统领有面子,他不过睡个懒觉而已,结果就是他手下的文武官员全不待见他。窦琮和李孝恭忙着在地图上比比划划,压根当他是空气。房乔和杜如晦倒没正事,面前摆着一副从杨霖那里顺来的象棋,噼噼啪啪的下得不亦乐乎,杨霖腆着脸上去支了两招,结果被人家袖子一拂轰出去老远。盛彦师和李君羡在操练的军卒中间巡视,见到杨霖还算客气,给他行了个军礼然后就不搭理他了。至于段志玄c侯君集和牛进达这几个家伙,名义上还是他的亲兵呢,结果现在都是一副耻与他为伍的德性,宁可去操练队列也要跟他保持距离。只有自诩为杨霖心腹的长孙无忌,逮着他就开始喋喋不休的给他背《三略》,尽是一套什么“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开,将不言倦;军灶未炊,将不言饥。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是谓将礼”之类的大道理,然后严肃的指出,今天早晨体能操练,不但窦琮c李孝恭等全体军官亲自带队c跑完了全程,连房乔c杜如晦两位四体不勤的文官都勉力跑了一段,以示对他这位大统领的支持。结果全军上下就杨霖这位大统领偷懒缺席,很是伤害了将士们的军心士气。然后长孙无忌又语重心长的教育他,身为人主最重要的是收买人心,想要收买人心就不能害怕吃苦受累,必须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做起云云。 杨霖被长孙无忌搞得一个头三个大,实在受不了了揪过还在狐假虎威的杨寿,让他把所有千夫长以上的军官叫到阅军台上,他要开会。 “看来诸位对本统领缺席今早的操练意见很大嘛。” 杨霖笑眯眯地环视麾下的众将,发现大伙还是不愿意搭理他,抬头的那是在数天上的云彩,低头的那是在逗地上的蚂蚁,对天地没兴趣的都在发呆。 “张亮!武士彟!把你们俩的兵叫几个上来。” 杨霖既不尴尬也不生气,反而叫上来了十几个军卒。待军卒们报名而入之后,他笑眯眯的对打头的一个自称三十七岁c须发却已经开始花白的老卒问道:“这位曾老哥,今天的操练大家感觉如何?” 老卒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慌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磕磕绊绊的躬身答道:“回大统领的话,小的们都操练得好,就是跟以前操练的法子不太一样,还有点生。” 杨霖继续笑眯眯,话问的却很阴险:“就是法子生而已吗?” 老卒眼睛一亮,道:“还有肉!” 杨霖哈哈一笑,更加阴险的问道:“要是明早跑路没有肉,但是本统领跟你们一起跑,还给你们加油鼓劲,你们愿意不愿意?” 这下不但老卒愣了,剩下的军卒全都变了脸色,讷讷的不敢说话,杨霖继续火上浇油道: “要统领还是要肉?你们挑一样,不要怕,言者无罪嘛!” 老卒犹豫了半天,终于一咬牙c再一瞪眼,哆哆嗦嗦又万分果决的说道: “要肉!” 杨霖看着脸拉得有二尺半长的手下文武心情大好,哈哈大笑着拍拍老卒的肩膀道:“放心,明天还是有肉没有统领!曾老哥,今天吃到肉了吗?” 老卒松了一口气,笑道:“小的没用,没吃到肉,但是喝到了肉汤!” 杨霖也笑道:“能喝到肉汤也不错嘛!怎么样,味道如何?” 一听到这话老卒就激动了,话说得更不连贯了:“回大统领,肉汤好喝,真好喝啊!不怕您笑话,小的家贫,就成亲那回啃过一次肉骨头,这还是第二次尝到肉味呢!” 杨霖不胜唏嘘,鼓励道:“那咱们明天努把力,争取吃到肉!张亮,曾老哥要是跑进前三千名,一定要给他最大的那块肉!” 结果没等张亮答话,老卒先瞪大了眼睛,不顾尊卑的抢先问道:“前三千就能吃肉?” 杨霖一下子就怒了:“这是怎么回事?” 窦琮这下子坐不住了,赶紧站起答道:“回禀统领,您确实有令前三千名吃肉,不过您还要求十里跑必须在一刻钟内跑完,结果今早只有七百一十六名士卒在规定时间内跑完。末将也是没法子,又找不到统领请示,只得让这七百余人吃肉c前一万名喝汤。末将冒昧之处,请统领责罚!” 这下杨霖可傻眼了。他大概记得前世解放军五公里轻装越野的及格线是不到二十五分钟(实际为23分钟),他考虑到手底下这帮乌合之众没法跟解放军比,特意把标准放宽到一刻钟(古代一刻钟相当于现在的30分钟),结果将近两万人里边只有七百来人及格。他手底下这些玩意哪里是兵?分明是群病夫和废物! 他把窦琮拉到一边,低声问道:“窦将军,要是让唐公麾下的河东军来跑这十里地情况会是如何?如果换成左骁卫那样的府兵呢?” 窦琮想了想,摇了摇头答道:“末将从军十余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操练方式,与之相近的课目就是行军了。府兵里边要求是一日行军百里,实际上能有五十里就不错了,河东军与之大体不差。末将以为,要是让府兵和河东军来跑这十里地,应该比我们要强一些,毕竟他们的士卒身体底子比我们的要好,但是应该强不到哪里去,毕竟谁都没练过这个。” 杨霖这会儿自己也想明白了。现在毕竟是冷兵器时代,打仗靠的是体力,他就算把手底下的兵都练得跟解放军一样长出一双铁脚板昼夜能跑出一百多里地也是屁用没有。人家解放军跑了一百多里地,然后趴地上扣扳机就行了,他的兵可就得悲催的抡着大刀片去kǎn rén了——哪还有力气去砍啊?早成了一滩烂泥等着挨砍了。所以这个年代军队不练五公里越野c即便行军也是悠着劲的走是大大的有道理的。不过他的军队可不一样,且不说大量的c长时间的无氧运动有利于肌肉骨骼的成长,能快速提高他手下这帮长期营养不良的士兵的力量水平,而且他的这支军队必须擅长跑路和逃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操练之法(下) 他回到帅位,把士卒们打发下去后才对众人说道:“这件事是本统领想岔了。从明日起,前五千名都能吃肉,之后的一万名有肉汤喝。至于负重十里跑的训练暂缓,待有半数士卒能在一刻钟内跑完十里地再说。” 看着众将有气无力的应诺,杨霖有些无奈。从古至今,国人就喜欢这些表面文章,不管有用没用,都得给自己竖个人样子。这个人或者是皇帝c或者是主公c或者是家主,哪怕是成点规模的山贼强盗,都会有大票的所谓忠臣义士跳出来,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把一大套由他们自拟标准c标榜符合圣人先贤的道德标准和行为准则按到人样子头上。身为人样子,要恪守仁义礼智信的道德标准,要能力出众c要体恤下属c要从谏如流c要掌权有术c要勤奋节俭c要私德圆满要是有一样不合格c尤其是还不听劝的,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你定义为昏君c庸主c不堪辅佐,然后理直气壮的将你弃之如敝履,还美其名曰弃暗投明。哪怕像杨霖这样的一个临时性的主将也不例外。 杨霖很清楚,以窦琮为代表的元谋系那是李渊的死忠,根本没有转投到他手下的可能性。人家不过是把这趟磨坪山之行当作了一次借调,之所以对他言听计从一来是李渊的命令,二来是目前杨霖与他们的主公目标一致c利益一体。等到李渊的危机一解除,人家立马就会拍拍屁股走人不会有半点的留恋。至于以房杜为首的凌烟阁系,他们目前的状况有点像刚死了老公的婆娘,不甘心给李渊填房做小,还没有别的选择,就把目光盯上了家世不错c前景也颇具可能性的杨霖。不过前提条件是杨霖必须符合他们心中所谓的明主标准,这些标准就这个年代而言并不苛刻,杨霖也很清楚,但是他不是不能做到,而是压根不想活得那么遭罪。 他有些压制不住心中的焦躁之意,手按帅案虎视心不在焉的这帮将领和谋士道: “我问你们,咱们跑到磨坪山这么一通折腾是为了什么?” 窦琮出列答道:“打出楚公旗号,威胁河东,震慑朝廷,以解唐公之围。” “说的没错!要想做到这些,先甭管各位以后打得什么主意,咱们先得打赢这一仗吧?”杨霖问道。 众人互视一眼,齐声应是。 杨霖继续问道:“那我问问大家,打赢这一仗靠的是什么?” 众人这回有些认真了,低声讨论了几句,便开始乱纷纷的给出了各种dá àn,有说靠主帅英明指挥c算无遗策的,有说靠将士奋勇c拼死血战的,有说靠唐公和统领里应外合c默契配合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杨霖看到人群中一个身着千夫长服色c年约三旬c长得颇为精悍的汉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认出来这就是在藏军谷中挨了他一棒子的李仲文。李仲文是降将中少有的被委以重任的,在这样的场面里还有些放不开,杨霖便鼓励道:“老李,说说你的看法!” “末将以为,若是我军装备精良c辎重粮草齐全c士卒军心可用,则此战便多了几分胜算。”李仲文躬身答道。 “嗯,说了半天,还就是老李沾了点边。”杨霖朝李仲文点点头以示赞赏,然后止住了众人的讨论,又道,“我告诉你们,打仗靠的就是力量!只要我们的力量足够大,就能一力降十会c就能大力出奇迹!所谓的智谋c勇气和任何挖空心思的花招,都是在力量不足的情况下不得已的取巧之举,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土鸡瓦狗c不堪一击。那么力量从何而来?我以为dá àn不过有三,一曰后勤c二曰操练c三曰士气。咱们现在一没钱c二没时间,能争取得到的,就是让士卒有一口肉吃。本统领保证,只要你们遵照将令行事,不再三心二意,这一仗就一定打得赢!至于到时候你们该回唐公那里的就回,该投明主的就投,本统领概不阻拦!散会!” 杨霖言罢一拂袖子,掉头就走。从没见过这位杨大统领发脾气的麾下众将和谋士们面面相觑,都傻了眼,只有长孙无忌高声叫道: “统领何处去?” “我去练我的兵!十日之后校场见,让你们见识见识本统领的厉害!” 杨霖领着他的亲兵扬长而去,众人脸色都不好看,议论纷纷的跟着散了,只有躲在人群中的李秀宁若有所思,嘴角漾起了一丝笑意。 “小七姐姐!我听小猴小牛说杨霖哥哥大发脾气,把窦叔殷叔房叔杜叔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可威风了呀!” 长孙嫣儿在杨宅不过住了十天左右的工夫,从前的那个小淑女就全然没了踪影,不但走路风风火火c说话大吵大嚷,而且愈发的八卦她一路嚷着刚刚打探来的小道消息,一头闯进小七的闺房,正撞见小七骑在杨霖的身上,一手按住他的脑袋,一手在他的背上猛捶,又惊又羞之下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嫣儿,帮我抓住他的手!”小七压根顾不上管嫣儿的窘态,一边猛捶杨霖,一边招呼她帮忙。杨霖在外边惹了一肚子气,回家又发现两头姓李的母老虎都不在,便来寻小七吃吃豆腐泄泄火,然后顺理成章的被人家按住暴揍。本来他的两只手还垂死挣扎的在小七的腿上乱抓乱拧,结果被嫣儿这个连萝莉都算不上的小朋友撞了个正着,杨霖立马歇了菜,脸还红得像猴屁股。 嫣儿有些羞涩,又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和兴奋——蔓珞姐姐和小七姐姐说的没错啊!杨霖哥哥果然是时间长了就让人有欺负他的冲动啊!她犹豫了半天,不知是禁不住小七的催促还是克服不了内心的好奇,还是轻轻的抓住了杨霖的手。杨霖倒乖,就这么让他抓着,只是脸更红了,而小七也捶得更起劲了 “小娘子不好啦!大娘子回来啦!”也不知是叫小梨子c还是叫小栗子c小李子的婢女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大声报警。 “哎呀呀,不好啦!”小七惨叫着蹦起来,拉起还没反应过来的嫣儿就跑。两个小丫头刚刚跑没影,李蔓珞就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李蔓珞对着还在地上趴着c捂着老腰的杨霖虎视眈眈。 “心肝c宝贝!赶紧把我扶起来。”杨霖只要没被抓现行,倒是不怕李蔓珞,趁着李蔓珞过来搀扶他起身,顺势一把把她搂进怀里,继续他未尽的吃豆腐大业。 李蔓珞把两个小丫头盯得死死的,对自己舍身饲虎c肉身布施什么的倒是不太在意,一时间被杨霖搓揉得身子软成了一滩泥,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媚眼如丝。 杨霖一边在李蔓珞那身包裹得严丝合缝的衣衫间努力的寻找着可趁之机,一边嘿嘿奸笑着y一u hu一道:“亲爱的,要不你就从了老夫吧!” 一听到这话,李蔓珞意识也不恍惚了c目光也不迷离了,蹭的一下蹦起来逃离了杨霖的魔爪,义正辞严道:“你当我是个野女人吗?我可是你没过门的正妻原配!不明媒正娶你休想动本姑娘一指头!” 杨霖悻悻道:“别说一指头了,几百指头都不止” 话音未落,他脑袋上先挨了一巴掌。还没等杨霖恼火,李蔓珞又凑了过来,满眼都是八卦的小圈圈,腻声问道:“你动过李秀宁那个野女人没有?” 杨霖翻了个白眼:“你当我傻啊!没那金刚钻我敢揽这瓷器活?我要是有那胆子还容得你们如此嚣张?” 李蔓珞不干了,两手一掐腰又摆出一副茶壶状,怒道:“这可不行!老娘吃亏了!老娘最恨那个野女人摆出一副明媒正娶的大妇的臭德性!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拿下那个野女人,否则休想再动老娘一指头!不行,指望你这笨蛋还不如指望老娘!老娘这就想辙去!” 行事向来雷厉风行的李蔓珞风风火火的走了,小七的闺房里只剩下个唉声叹气的杨霖。这里外就没一个省心的,想来想去,还是练兵比较不费脑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打虎将(上) 第二天早晨,杨霖的懒觉照睡不误,全军上下的体能操练还是就缺席他一人。不过可能是昨天发的那顿脾气有了效果,倒是没听到有人再抱怨,至于这些人心里怎么想那就没人知道了。 不过就算有人想抱怨,也找不到杨霖的人影。这位杨大统领似乎怒气未消,除了每天下午风雨不误的领着他的兵操练,平时就躲在后宅里边谁都不见。窦琮和房杜等人很是担心,结伴来到后山想找杨霖谈谈,谁知刚靠近专为矛兵和盾兵操练开辟的密营,就被巡哨的段志玄和牛进达拦住了: “诸位兄长请止步,没有杨统领的令牌,后山密营禁止出入!” 房乔问道:“这是何意?难道杨统领对我等都要保密?” 段志玄苦笑道:“别说是诸位兄长了,就连小弟等身为统领的亲兵都进不得密营,只能在这外围巡视。前日小猴按捺不住好奇,朝密营里边窥视了几眼,就被统领狠狠的揍了二十板子,现在还躺在榻上哼哼呢!” 杜如晦沉吟了一下,问道:“统领近几日可有什么异状?” 牛进达想了想,答道:“自从那日之后,统领就一直板着脸c不苟言笑的。据能进密营的长孙说,统领觉得我们对他缺乏信任,而且总想对他指手画脚,统领非常不满,打算要教训我们一番。” 房乔奇道:“为何长孙能进密营?” 段志玄撇撇嘴道:“听说统领看上了长孙的妹子,这小子都快成统领的舅子了,如何进不得密营?” 窦琮闻言一脸的不快,呵斥了一声“休得胡说”便拂袖而去。房乔却把杜如晦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克明兄可此事有何看法?” 杜如晦一向是不肯轻下论断,而且很清楚老兄弟的性情,于是照例反问道:“玄龄兄有话不妨直言?” 房乔拈须道:“这位杨统领果然不同旁人啊!别说二郎,哪怕是唐公也断不会如此” 杜如晦打断道:“二郎的雄心壮志溢于言表,即便唐公也是胸有沟壑之辈,所以即便再有不满,也会做出一副虚心纳谏的姿态,断不会如杨霖这般耍小性子c冷了臣属之心。” 房乔接言道:“克明兄可是以为这杨霖并无人主之心?” 杜如晦苦笑道:“玄龄兄这话让小弟如何回答?此子的言行c性情乃至心性与前人大为不同,小弟也是无从揣度。我等如今落到如此地步,行事不可不慎,还是再看看吧。” 房乔也没有别的主意,二人再无话可说,只是默默离开。 一帮磨坪山上的大人物刚走没一会儿,又来了两个小人物,具体说是两个小丫头。 小七和嫣儿一人手臂上挎着一个小篮子,像两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c蹦蹦跳跳的走近了后山密营,直到被段志玄和牛进达拦住了去路。 段c牛与两个小丫头年龄相仿,平时都是玩闹惯了的。不过二人刚被训了一顿,心情不爽,便板起了面孔,打算刁难一下两个小丫头。 “站住!军营要地,闲人免入!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速速回头,否则军爷就不客气了!” 段志玄和牛进达手挎横刀,一副腆胸迭肚c公事公办的模样,还不耐烦的伸手乱挥,看样子是油盐不进,非把小丫头撵走不可。 嫣儿的父亲长孙晟乃是大隋名将,向来以军法治家,所以嫣儿自然知道军中的规矩,加上胆子小,被人家一吓唬掉头就想跑。不过小七就不一样了,这丫头是典型的无知所以无畏,除了两个姓李的姐姐她惹不起,遇见其他人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小七把李蔓珞的样子学了个十足,双手一掐腰,大眼睛一翻,小瑶鼻一翘,嚷道:“你们两个小猴崽子瞅清楚了,老娘是谁!惹火了老娘,让郎君打你们的板子!” 还别说,小七拉大旗当虎皮还真吓住了这俩小子。亲近杨霖的人谁不知道,杨霖是大统领没错,可他后宅的那几位姑娘则是统领的统领杨大统领家里向来是牝鸡司晨c人人说话都比杨大统领好使。惹火了小七,弄不好真能挨板子。 不过段牛二人都是半大小子,最好面子,被小丫头一句话就吓得屁滚尿流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于是段志玄色厉内荏的吼道:“军令不得违,还不速速退去!” 这哪里吓得住小七?可惜小七想吵架人家不理,要硬闯又推不动两个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门神。不过小七办事什么时候靠过自己?人家可有数不清的大靠山。 “秀宁姐姐!”小七懒得再费力气,直接祭出她的大杀器。 小七话音未落,李秀宁便从不远处的树丛背后踱了出来,一张俏脸拉得老长,眼睛则盯住了段志玄和牛进达。 段c牛二人顿时不寒而栗。废话,这磨坪山上谁不怕李秀宁?打是没人打得过,身份更是没人惹得起,冒犯了窦琮那帮人大不了挨顿训,惹火了杨霖也不过就是一顿板子,要是得罪了这位姑奶奶还能留下半条命,那都是祖宗积德福及子孙了。 “咳咳,小牛啊,我怎么听着那边营寨有异动?我们是不是得过去瞅瞅?”段志玄比较机灵,马上找借口开溜。 “不错不错,是得赶紧去看看。”牛进达也反应过来了,拉起段志玄就跑。 这管事的都跑没影了,剩下的小兵哪还有不开眼的?几乎一转眼之间,戒备森严的后山密营就门户大开,毫不设防了。 李秀宁背着手,领着两个小丫头悠哉悠哉的进了营门,转过一个小山包,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山谷。山谷里数千名赤膊大汉在仲秋微寒的冷风中,身上冒着腾腾的白气,正在操练得热火朝天。 杨霖正跟督尉盛彦师c录事参jun1 zhǎng孙无忌以及千夫长李仲文c邱师利c张亮等人测试军械。众人前方不远处竖着两面高五尺有余c宽两尺c厚两寸的木盾,木盾用一根倒“t”字的支架支撑着,李仲文和邱师利骑着马停在几十步外,正在等待杨霖的命令。 只见杨霖一挥手,李c邱二人便策马挥鞭向着大盾冲去,不同的是李仲文手挺大槊,而邱师利赤手空拳。 短短几十步的距离转瞬即到,李仲文身子前探,手臂一送,大槊如同一条捕食的巨蟒闪电般的探出,一头扎进了竖立的木盾。就在槊锋刺入木盾的那一瞬间,李仲文握槊的手臂猛的一振,整条大槊带动着槊锋一阵剧颤,就听咔嚓一声响,厚达两寸c自重超过六十斤的木盾顿时裂成了两半。 而邱师利则在战马即将撞上木盾的瞬间,猛的勒住了缰绳。战马骤然受力,而巨大的惯性无从消解,便咴咴嘶鸣着亮起了前蹄人立起来。紧接着,两只巨大的马蹄凌空跺下,狠狠的踹在木盾之上。就听一声脆响,巨大的木盾连通着坚固的“t”字支架四分五裂,化成了一堆碎木片。 杨霖见此情景摇了摇头,叹道:“这样不行啊!” 盛彦师倒是不太在意,劝说道:“李将军这样的槊技万中无一,而邱将军的马术也是少有人及,这样的盾阵对付左骁卫已经足够了。” 杨霖眼见长孙无忌和张亮也纷纷赞同,还是摇头道:“咱们的本钱不多,输不起啊!就这么点能拿得出手的家伙,必须要万无一失才行。” 就听一个清脆爽利的声音插话道:“盾重加大一倍,再把支架加粗一倍,李仲文的槊再利c邱师利的马再强也无可奈何!” 众人闻言望去,说话却是李秀宁。对李秀宁的说法,众人无话可说。李仲文和邱师利勇冠三军,却都是李秀宁的手下败将,盛彦师长于军略指挥而短于武技,杨霖和长孙无忌就更不用说了,李秀宁用两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他俩所以对于这种专业人士的专业意见,尤其是这个专业人士还非常的凶猛,大家显然都没啥意见。 不过疑问还是有的,长孙无忌小心翼翼的问道:“三娘子,这样一来,木盾加上支架重达百余斤,军士如何抬得动?” 李秀宁不屑的朝他撇撇嘴,道:“真是笨死了!你就不能将盾阵的数量减半?两千军士,一千持盾千扛着支架,阵前再两两组合即可。你们弄这么多盾干吗?真要摆乌龟阵吗?” 盛彦师拍手道:“三娘子此言有理,末将这就带人去改造,两日之内定可完成,耽误不了统领练兵!” 说着,他朝众人一招手,大家就心领神会的跟着他溜之大吉。三娘子和杨统领一凑到一块,要是不闹出一两场惨案就见鬼了。虽然这样的场面大家看得很过瘾,堪称百看不厌。只是统领最近心情还不太好,一天天脸拉得老长,而且居然学会打板子了,还把小猴的屁股揍了个稀烂!大家都是有眼色的,这时候再不赶紧跑,弄不好就要遭了池鱼之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打虎将(下) “你们怎么来了?” 那帮没良心的手下都跑了,李秀宁又把下巴扬得高高的,一副对蓝天白云很感兴趣的样子,杨霖只好问两个小丫头。 “我们给郎君送晚饭哦!蔓珞姐姐说郎君今晚不用回家啦,军中的饭食又跟猪食一样,我们就给你送饭喽!怎么样,我们对你好吧?”小七笑嘻嘻的答道。 “李蔓珞这个死丫头又闹什么幺蛾子!竟然把我撵出家门了?” “才没有啦!蔓珞姐姐说书房朝向不好,还又小又潮,叫人给拆了重建,所以郎君就无家可归喽!” “嗯,算她有良心。不过那也不用把我撵出来呀,我可以跟你们一个屋睡嘛!嘿嘿,小七,想不想让郎君搂搂你睡呼呼?” “美死你!嫣儿还在呢,你也不怕教坏小孩子!” “你才是小孩子!人家都十二岁了!杨霖哥哥,要不你睡我的房间吧,我去跟臭小七挤挤” “你才臭呢!” 两个小丫头扔下篮子开始打打闹闹,一会儿就忘了她们的郎君和杨霖哥哥,跑得远远的捡蘑菇c摘松塔去了。 小丫头跑远了,李秀宁就不看天了,把杨霖叫进了中军大帐,然后就用两只跟杨霖八分相似的桃花眼盯上了另一双桃花眼,好像真能看出两朵桃花似的。 杨霖被她盯得心里打鼓,想躲又不敢,讷讷的问了句“你看啥”然后就是一惊,迅速打定了主意——要是李秀宁反问“看你咋嘀”,他就立马逃之夭夭 幸好李秀宁就算再凶猛,也是个小姑娘,而不是个东北爷们。她没理会杨霖,反倒问了另一个更加强悍的问题: “你跟那个野女人亲热过?” “啊?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蔓珞,你们怎么说也算是姐妹好好,我说!也不算亲热过,不过就是摸摸抓抓而已” “衣衫脱没脱?” “你!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不能别那么liu áng啊呀呀饶命啊!没脱!真的没脱呀!” “嗯,这还差不多,算你识相。那个野女人在本姑娘面前炫耀个没完没了,本姑娘耐不得烦,所以今天来找你你想不想跟本姑娘亲热亲热?” “啊” 杨霖闻言惊讶得嘴巴张老大,塞进去两只大鸭蛋都绰绰有余。他颤抖的手指头指着一脸淡然,像是跟他讨论晚上吃点什么c是一斗米还是肉十斤之类的李秀宁,脑子乱成了一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李秀宁见状十分的不满,秀眉微蹙道:“你作出这么副鬼样子干什么?难道本姑娘还比不上那个野女人?” “啊不是。” 杨霖那个濒临当机的脑袋终于清明了些,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是李蔓珞不满李秀宁总是一副清高自大的模样,而她跟杨霖之间只有师父的口头婚约,总有那么一点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让她在李秀宁面前底气不足。于是乎这个脑子似乎也出了问题的傻丫头就想把李秀宁也拉下水,大家一起做野女人 这个主意似乎不错?杨霖惊吓过后又有点小期待。话说挑战李秀宁这只满天下的头号母老虎,那可不是一般的刺激。 “本姑娘与你有父母之命c媒妁之言,怎么也不能让那个野女人压过一头!你看上去比较有经验,你说说看,咱们得怎么亲热才能强过那个野女人?不过本姑娘警告你,可不要得寸进尺c得陇望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李秀宁双手抱在胸前,本就鼓腾腾的胸脯更显得峰峦壮阔。不过她有些娇小的身子挺拔如枪c稳定如山,嘴里跟他讨论着如何亲热,脸上却是一脸的淡然,毫无娇媚羞涩之意,一双本应十分妩媚的桃花眼中不带任何感彩,盯着杨霖像在战场上盯着一个即将你死我活的敌人。 不过杨霖早就习惯了李秀宁这骄傲得无以复加的臭脾气,他关注的重点也不在李秀宁的神态,而是她的那番话——话说怎么亲热才能既不惹火这头女暴龙,又能多沾点便宜? “放心,我也是个君子嘛!要不我们玩亲亲?”杨霖试探着问道。 “亲亲?”李秀宁是女暴龙c是母老虎,可毕竟还是个小姑娘,不是个女liu áng,连亲亲是啥都不知道。 “就是亲嘴啦!”李蔓珞不让杨霖亲亲,所以杨霖打算在李秀宁这里找回场子。 “嗯,这个倒是可以一试!”李秀宁用手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很果断的答应了杨霖的提议。 杨霖大乐,刚要伸手去抱李秀宁,结果被人家一巴掌给打回去了。 “亲亲就是亲亲,为什么还要抱?”李秀宁对杨霖使用规定之外的多余动作非常不满。 “姑奶奶,你听说过有不抱着亲亲的吗?”杨霖欺负李秀宁在男女之事上是个小白,开始胡乱解释规则。 “嗯,也好。”李秀宁不愧是杀伐决断的女将,骄傲的性格让她不懂也得装懂,顺利的落入了杨霖的彀中。 杨霖凑过来再次张开手臂,却冷不防被李秀宁一把拎住后领c往她怀里一拽,杨霖立足不稳,脚下一个趔趄便跌入了李秀宁的怀中,此时李秀宁的另一只手顺势揽住了他的后腰 这时候要是有第三个人在场,就会看到这样一副场面:杨霖双膝半屈c身子后仰被李秀宁揽住腰肢,李秀宁则上身下俯,一手揽腰一手扶颈,撅起樱唇向着仰面朝天的杨霖吻去 李秀宁不愧聪明绝顶,无师自通便深谙亲亲之妙义,不过似乎男女有点错位人类生存繁衍至今起码有几万年,弄不好也亲亲了好几万年,可是女上男下c后世的胜利日之吻的反转版本这也怕是史无前例的第一回 杨霖早就被李秀宁骂惯了c揍疲了,可是以这种小受的姿势被一个小姑娘强吻却是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他赶紧将两手挡在面前,李秀宁绵软的樱唇便轻轻的触在了他的掌心。 “嗯?” 邀吻被拒,李秀宁的面子有点拉不下来,那张似乎永远波澜不惊的俏脸变得有些微红,手上却是加了把劲儿,拧住了杨霖的皮肉。 杨霖疼得嗷嗷直叫,跳起身来抗议道:“你到底会不会亲亲?有你这样亲亲的吗?” 李秀宁被他揭了老底,脸蛋更红了,不过要是肯老实承认自己还有啥不懂的那就不是李秀宁了。她也有些恼羞成怒的跳着脚嚷了起来,还带着点娇嗔的味道: “不这样亲还能怎么亲?” 杨霖心中一荡,刚刚那点被冒犯的大男人情结顿时一扫而空。这回他趁李秀凝不备主动出击,一把将李秀宁揽进了怀中,又作出了一副胜利日之吻的姿势,不过这回男女的位置完全正确。 李秀宁非常不习惯被人抱在怀里这种被动的姿态,这妞儿长这么大干啥都是她主动,所以感觉非常不舒服,就使劲挣扎了几下。可惜杨霖这回意志坚定c全不顾后果,将她抓得紧紧的。 杨霖得意洋洋的看着在他怀里不安的扭来扭去的李秀宁,美滋滋的继续他的教学大业:“闭上眼睛!” “为什么要闭上眼睛?”李秀宁闻言反而将眼睛瞪得大大的,这种将自己毫不设防的尽附于他人之手的滋味已经让她勉为其难,岂能再退一步? “爱闭不闭!” 杨霖箭在弦上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张开大嘴便向着那张娇嫩的小嘴覆盖了上去。 “唔” 李秀宁的喉中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紧接着身子一僵,一只手紧紧的揪住了杨霖后腰的皮肉,另一只手则死死的扣住了杨霖的右手。 杨霖忘情的体味着李秀宁那绵软的唇c柔滑的舌,不过很快他的意识便集中到了李秀宁的右手上。 他眼睛看不到,但是他的触觉神经清清楚楚的告诉他那只手很小c也很软,掌心有些粗糙,似乎结满了硬茧,而手指的内缘则像她的唇般的娇嫩。这样的感觉让杨霖的心微微的一颤,继而他的舌头更加温柔的卷上了李秀宁的 “嗯——” 李秀凝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似乎觉得亲亲的滋味不错,有点欲罢不能的美妙冲动。可是霸道惯了的她岂能继续忍受这种受制于人的滋味?于是她一个鹞子翻身企图将杨霖压在身下,结果杨霖一挣扎,两个人便双双滚落于地。正是情浓恋热的一对男女哪顾得上这些,唇齿继续纠缠碰撞着,身体却在互不相让的争夺着这场亲亲大战的主导权,李秀宁都用上了擒拿功夫,杨霖更是缠腿c绕臂c熊抱无所不用其极。没一会儿工夫,也不知道是肢体纠缠引起的情动还是近身肉搏带来的疲惫,两人都是大汗淋漓,身体却纠缠得更紧了,杨霖的一只咸猪手都伸进李秀宁的小衣里了,也没见李秀宁对他怎么不客气,反而变得更加主动和疯狂——看来本来说好的一场君子亲亲,弄不好就要搞出一条人命 “哼哼——” 中军大帐外传来一连串没完没了的冷哼。这个声音无论是杨霖还是李秀宁都熟悉得很,不就是天天都见的李蔓珞嘛 杨霖和李秀宁跟中了箭的兔子似的噌的一下蹦了起来,杨霖手忙脚乱的整理起快被李秀宁那个疯女人扯成破布条的外衫,李秀宁也在整理,不过人家还是一副波澜不惊c处之泰然的模样,不过通红的脸蛋还有急促的喘息还是显得有点不一样。 等了半天,帐外再没传来什么动静,看来李蔓珞这个作茧自缚的傻妞被气跑了。于是李秀宁慢慢的站起身,虽然脸蛋还有些红,不过人家的下巴又扬起来了,继续骄傲得跟只刚下完蛋的小母鸡似的,对杨霖说道: “嗯,亲亲的感觉不错,本姑娘允许你以后继续!” 说罢,李大姑娘两手往身后一背,一步三晃的扬长而去。 半晌,中军大帐里传来杨大统领的一声狼嚎: “全军听令——从今往后本统领绰号‘打虎将’!这满天下的母老虎有一只算一只,本统领统统拿下!一个不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矛如林盾如山(上) 不管杨大统领为啥给自己起了个打虎将的外号,生活都还得继续。磨坪寨后山密营的士卒们每天重复着单调而且日益加量的操练,享受着大碗的肉块和香喷喷的肉汤,偶尔抬眼瞅下校场一角正在挨揍的杨大统领,连闲话都懒得说上半句。话说在磨坪山上寂寞无敌的李家三娘子不知为何又对狂虐杨大统领这只弱鸡兴趣盎然了起来,每天不把他揍上十个c八个来回就全身不舒坦。还有另一位不常见的c同样姓李的小娘子最近也常来,而且两位李娘子揍杨大统领还分成一个单日个双日,配合得默契无比从无差错。不过这位李娘子揍起杨大统领来比李三娘子揍得更好看,招式花样百出c身姿美妙无比,常常招来旁观者的阵阵喝彩,不过揍得也更狠两支小短剑把杨大统领身上的两层皮甲刺得全是窟窿眼,见没见血大伙瞅不清楚,不过听杨大统领跟杀猪一样的惨叫,似乎手下没怎么留情。 至于杨大统领回到自己的帐中如何打虎c打没打成虎c还是继续被虎打,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转眼间,十天过去,杨大统领叫嚣的要教训磨坪山诸将的日子也到了。 为了养精蓄锐,窦琮把当天早晨的体能操练都停掉了,一到上午操练的时间,就将他的大队人马拉到校军场。而且这些人里不光是战兵,还有守兵和屯田兵,就连住在附近的山民都统统放进来看热闹,看起来窦琮是憋着一口气要给杨霖点颜色瞧瞧。 不管这些天来队列操练的战时效果如何,起码比起来那些东倒西歪的屯田兵以及把一列横队排成好几行的守兵,窦琮指挥的这些战兵看起来有个兵样子了。各军以千人队为基干,按照军种分列成几个整齐的方阵,士卒们服色统一,精神抖擞,原本普遍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呈青灰色的皮肤已经开始恢复健康的本色,昔日木然呆滞的眼神也变得明亮而灵动。虽然这支军队的装具c器械比起正规军来还有很大的不足,但是除此以外窦琮不认为还有什么比他曾带过河东军差,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对杨霖产生了一份钦佩之意。 窦琮整队完毕,又在校军场等了一炷香的工夫,才见杨霖带着盛彦师c长孙无忌等人匆匆打马赶了过来。在他们身后,理所当然的跟着他们秘密训练了十日的所谓“撒手锏”部队,不过这支队伍的德性可是让众人开了眼。 只见四五千名大汉排成了一列松松垮垮c拖拖拉拉的长达数里的长队,每个人的肩膀上还都扛着厚木板或是长木杆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队伐木工人在下山收工。而且比起窦琮手下那一队队衣甲鲜明c军容整齐的士卒,这队兵里边只有零星的穿着统一配发的黑色短褐,大部分光着膀子,脑袋上还很滑稽的顶着一块草帽大小的薄木板。在仲秋的微寒的北风中,这些大汉们却一个个走得大汗淋漓c气喘吁吁。 “这就是杨统领您的‘撒手锏’c秘密u qi?”房乔瞠目结舌的指着那队游兵散勇问杨霖。 “包子有馅不在褶上,老房你可不要犯以毛相马的错误哦!”杨霖对以房乔为首的众人对他的兵指手画脚c甚至语出讥讽毫不在意。 “杨统领,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一向老成持重的窦琮今天有些沉不住气,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狂虐对面那群乌合之众。 “可以。老盛,你去统军。记得下手悠着点,都是袍泽弟兄,搞出人命就不好看了。”杨霖满足了窦琮的要求,却对盛彦师千叮咛万嘱咐,似乎生怕这家伙一兴奋了把窦琮他们都弄死,以至于盛彦师都应诺跑远了,他还在扯着嗓子吆喝。 窦琮嘴角一撇,微微一笑,策马上前了几步,手中高高举起了令旗。紧接着,他身后的司令兵吹响了号角c摇起了大旗,十几面牛皮大鼓也咚咚咚的响了起来。 随着旗语c号角和鼓声,窦琮麾下的几个硕大的方阵开始动了起来。随着士卒们富有节奏的呼喝之声,四千名身着制式甲胄c手持长矛或者步槊的步兵井然有序的由方阵转化为以一个千人队为横排c共计四排c阵容紧凑的攻击阵型,而身穿黑色短褐c外披木甲c手持杂式u qi的轻步兵们则排成数列纵队,分列于制式步兵的两侧以为掩护。而近两千名轻装的弓箭兵,则手持各种样式千奇百怪的长短弓,跑步进至步兵大阵前方百步之处列队,还在队前插满了去掉了箭头c但增加了包土布囊配重的羽箭。 最后登场c而且在最前方列阵的,是这回窦琮打算用来冲阵的主力——八百名骑兵。 这年头,骑兵的作用相当于后世的装甲兵,那可是所有军队的宝贝c冲锋陷阵必不可少的大杀器。不过说起骑兵来,本就穷嗖嗖的磨坪山就更搬不上台面了。河东军倒是有几千名骑兵,不过被王威和高君雅盯得死死的,骑军的军官任命c军械配给一概不许他人染指。李渊想动点手脚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只能动他老李家自己那点家底,或者以战损为由零星的偷拿漏藏。太行匪军里边倒是有三千马贼,不过装备就可怜了,再加上战损,全磨坪山倒是凑够了两千三百多匹合格的战马,但是能凑齐的鞍辔装具只有七百多副。这回窦琮是将全山所有配备战马的军官都抢劫一空,连杨霖那匹一见阵仗就直哆嗦c逃起命来倒是一往无前的大黑马都没放过,这才凑够了八百骑兵。 步c骑c弓三座大阵c近万人马,窦琮这回是把磨坪山的家底都亮了出来,要对付的就是对面还在乱哄哄的整队和组装器械的五千名赤膊的伐木工。 窦琮耐着性子又等了一炷香的工夫,眼见对面已经摆成了一个松散的圆阵,但是厚重高大的木盾却没有竖起,反而平铺在地上,还被一排大汉坐在屁股底下!后边那些矛兵也没个要打仗的模样,削尖头的长木杆子还乱七八糟的扔在脚下,他不由疑惑的回头看了看杨霖。 杨霖的大黑马都被抢跑了,只能搬了张小板凳坐在地上,身后就跟着一个还在睡眼惺忪的雄阔海。话说老雄对操演这种假把式一点兴趣都没有,只要杨霖不喊他剁人脑袋,他就永远是一副睡不醒的德性。 “开始吧,不用管他们!”杨霖随意的朝窦琮挥了挥手。 窦琮不再客气,举起一面huáng sè小旗朝前一挥,得令的两名弓兵千夫长开始大声传令,于是弓箭兵们纷纷拔出身前的羽箭,向前走了五十步站定,弓兵千夫长大声发令: “前方七十步,平射三轮!” 弓箭兵们开始弯弓搭箭,对面那帮还在优哉游哉看热闹的伐木工顿时像屁股着了火,前排的大汉们两两一组手忙脚乱的竖起大盾,后排的则赶紧低头猫腰躲在大盾后边,再后边的干脆就蹲在地上,一点不顾忌的把脑袋死死贴在前排弟兄的屁股上。 于是乎弓箭兵的三轮平射无功而返,即便是加了配重的羽箭也无法动摇大盾分毫,给那群形象猥琐的伐木工造成的伤害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弓兵千夫长马上改变了策略: “前方七十步,抛射一轮!” 这下子观战的众人全都来了精神。杨霖手底下这帮兵虽说不像个样子,但是那些又大又厚的木盾谁都知道可不是样子货。虽然不少人在诟病这玩意死沉死沉的毫无机动性可言c在战场上几无用处,但是用来抵挡弓箭平射却是不二法宝,对此没人有意见,所以刚才看的都是无精打采。 不过抛射就不一样了。跟平射相比,弓箭抛射的精度低c杀伤力弱,但是可以绕过前排的防御直接杀伤后方的士卒,尤其是对于缺乏甲盾防御c装备长兵刃的轻步兵杀伤力更大。比如说对面那些身无片甲c还光着膀子c只在脑袋上顶着个破木板子的伐木工们,就是弓兵密集抛射最好的靶子。只要箭支足够密集,甚至可以直接射垮军阵,虽然这回操演的箭支去掉了箭头c射不死人,但是加了配重的羽箭从天而降,也足够砸得那帮倒霉蛋全身大紫包,也不知道到时候杨大统领的脸色有多难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矛如林盾如山(中) 就在弓兵千夫长下达抛射命令的同时,盛彦师也发出了他的第一道命令。命令很简单,就两个字:“御射!” 整个方阵顿时忙碌了起来。前排的盾兵们两两一组,一个用肩膀扛住沉重的木盾,另一个则拖出一个倒“t”字的支架。这回的支架可比前些天在后山被李仲文破坏的那些粗大得多c也沉重得多,关键部位还用铁箍加强,支架的顶端还有三个包铁的榫头,正好死死的卡在了木盾的榫槽中。等扛住木盾的士卒起身之后,比一人还高c重达百斤的木盾此时向后倾斜了二十几度,被支架牢牢的撑住,高度则变得与常人肩膀平齐。 此时,后排的矛兵们则已经拾起了长矛,高高的竖起,正在有条不紊的整队。不过转眼工夫,矛兵们便整好了队列,横排仍然歪歪扭扭,纵队却齐刷刷的好似条条直线。 长矛如林c大盾如山,就是弓兵不给力。一来训练时间太短,二来弓的样式杂乱不一,三来箭支也是轻重不等,所以这轮抛射的效果差强人意。绝大部分羽箭的力道不够,少量勉强射入大阵的也被木盾挡住。 观战的人群中传来一片叹息之声,不过经验丰富的弓兵千夫长并不气馁,迅速调整了射距和队列,很快又抛射出一轮羽箭。 在众人的惊呼中,这轮羽箭准确的落向了对面大阵的头顶。只见盛彦师令旗一摇,前排的盾兵们便一猫腰躲进了倾斜的大盾底下,而后排的矛兵们则将两丈多长的长木杆子杵在地上,双手抱着弹性十足的木杆开始剧烈的摇晃,于是削尖的木杆前端便在他们的头顶上疯狂的划着圈子。 一波箭雨从天而降,箭头位置包裹的布囊划过空气发出阵阵的闷响,听起来就杀伤力十足,不过很快就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被还在疯狂划圈的长木杆子拨打得七零八落c满天乱飞。少数运气好的箭支好容易逮到空子落了下来,也在磕磕碰碰间丧失了大部分的力道,即便击中了矛兵,又哪里还有什么杀伤力? 窦琮目瞪口呆,所有人瞠目结舌。整个校军场上一片寂静,只有杨霖笑眯眯的洋洋得意:这可是他照搬的后世瑞士长矛兵的改良加强版,要是连波弓箭抛射都应付不了,那可是不科学滴! 弓兵千夫长还不服气,又接连抛射了三轮,结果就是充当裁判的房玄龄c长孙无忌和殷开山在一片由长矛组成森林中乱转了好几圈,拉出来了三十几个“阵亡”的倒霉蛋。 窦琮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挥手斥退了还想垂死挣扎再射几轮的弓箭兵,直接下令骑军突击c步军跟进。 那边的盛彦师随即也下达了第二个命令,还是俩字:“御骑!” 随即,两两一组的盾兵一个冲上前去用肩膀靠住木盾,另一个则用脚顶住了支架后端的横木。而矛兵们则举起长矛向前方聚集,阵型开始变得密集而紧凑。 统率八百骑兵的是李孝恭,他虽然年纪不大,实战经验却很是丰富。他并没有直接下令骑兵加速,而是压住阵脚缓缓加速,这样一来等骑兵冲至对面的阵前时只能加到中速,要是实战这样的打法对骑兵来说就是死路一条。不过今天毕竟是操演,骑兵高速冲击之下无论哪一方都免不了伤亡惨重,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另一方面,他对杨霖练出来的这些兵很感兴趣,想看看还有什么变化。 果然,当骑兵们不紧不慢的奔至阵前不到二十丈时,盛彦师又是一声令下,一片长矛森林顿时就活了。 只见第一排的矛兵将长矛搭在大盾上,双手将长矛的后端高高的举过头顶,这样一来削尖的矛尖就大头朝下的指向了地面,离地不过三尺。第二排的矛兵如法炮制,只不过握住矛杆的双手正顶在头上,这样一来矛尖仍然朝下,不过离地四尺有余。而第三排的矛兵则把矛杆架在了肩上,平平的搭在了盾上,这样一来矛尖便指向了前方。从第四排开始的矛兵们则将矛杆搭在了前排袍泽的肩上,一个个的俯身塌腰c身子一排比一排压得低,最后几排几乎是蹲在了地上,只是手中的长矛一层层排排层次分明又密丝合缝的锁死了大阵斜上方所有的空间。 此时骑兵已经进至不足十丈,盛彦师终于下达了一个四字命令: “撞击准备!” “呼哈!” 随着一声怒吼,矛兵手中的长矛猛的刺出,将将磕到了骑兵们手中的兵刃,顿时引得骑军一阵大乱,纷纷收缰勒马,马嘶声c喝骂声响成了一片,还有一些骑术不精的倒霉蛋从人立的战马上掉了下来,要不是矛兵们及时收手,几乎被无处不在c密集如丛林的长矛活活捅死。 盛彦师可不管他们的死活,一声攻击令下,盾兵们熟练的抱起支架一推一送,支架就跟大盾解了体。紧接着另一个盾兵抱起大盾一转,刚刚还守御得密不透风的大阵顿时像是打开了一扇扇大门,一列列矛兵手挺长矛,伴着富有节奏的呼喝之声踏步前出,向着乱成一团,拼命后撤的骑军压了过去。 “后退!后退!”李孝恭大声疾呼,手中的马槊拼命拨打着不断逼近的矛丛。可惜他手中那杆耗时三年c精心打造的丈八大槊比矛兵们手里长达两丈有余的破木头杆子短了那么一截,死活够不着敌军。而且这些矛兵们都十分狡猾的手握在矛杆的后端,这样虽然不利于突刺,但是这些矛兵们压根就没打算捅人,只是一通胡挑乱划拉,而且统统把目标对准了没有甲胄蔽身的战马,这就要了骑兵们的老命了,要是战马废了他们还有活路吗?而且更妙的是,由于这些破木杆子超长,受力点又靠后,所以骑兵们就算抽出百炼横刀去劈砍,一刀下去砍得破木杆子一晃悠c只留下一道不深的豁口,就是死活砍不实c更砍不断,只得节节败退。 眼看着大部分骑兵被判定阵亡拉出场外,后边的步军督尉李君羡急了,赶紧下令全军改布偃月阵。 偃月阵之下,全军呈弧形配置,形如弯月。李君羡统率四千装备较好的制式步兵组成的本阵,位于月牙内凹之处,企图以厚实的月轮抵挡敌军,而用三千杂兵攻击矛兵们薄弱的侧翼。李君羡这也是没办法,偃月阵本来是偏重于侧翼攻击,可是那帮子长矛兵的攻击力实在是厉害得吓人,他要是不拿出最强的手段顶住,两翼的那帮杂兵根本就不用指望。 李君羡一变阵,盛彦师也跟着变。只见他令旗一摇,矛兵们迅速缩了回去,结成了一个圆阵,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长矛指向阵外,像是一只巨大的刺猬,弃正面李君羡的本阵于不顾,直接向他的右翼碾压过去。 李君羡慌忙命令右翼后撤,本阵向右翼靠拢,左翼则跟进包抄。谁想盛彦师转眼间又将阵型由一个大球分成一大一小两个,大球咬死了李君羡的右翼穷追猛打,小球缩成个刺猬死死的顶住李君羡的本阵。结果不但一顿饭的工夫,李君羡的右翼便灰飞烟灭,大球又滚动过来包抄上了他的本阵,至此,这场操演的胜负已经一目了然了。 窦琮甘拜下风,口称心服口服。而房杜等人也好似忘记了前些日子的不快,对杨霖赞赏有加。杨霖哈哈大笑,正打算借此一展王霸之气,却见人群中飞出一匹胭脂马,马上一员女将冲向盛彦师,吵吵嚷嚷的似乎要抢盛彦师的督尉一职。 抢官抢得如此明目张胆c嚣张跋扈的,也只有李秀宁了。 “咳咳!杨统领用兵如神,听说还号称打虎将?不知对这只胆大妄为的雌虎,可有妙策?”房乔房玄龄从来就不是个好人,逮着机会就挤兑他。 “这个”杨霖倒真是打赢过这头母老虎,不过细节怎么为外人道?他正不知如何遮羞,突然眼睛一亮,大叫道,“哎呀,大舅哥来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矛如林盾如山(下) 众人闻声望去,却见校军场大门口不知何时多出一彪人马,为首一人二十多岁,戴高冠着素袍c面如冠玉c丰神俊朗,却是久违的唐公世子李建成。在他的身后,奉命把守营门的段志玄和侯君集急得像热锅上蚂蚁团团乱转,却是不敢稍有造次,显然是被李建成严令不得通报。 众人赶紧上前见礼。李建成可不同于杨霖,人家是正牌唐公世子,就算唐公现在再落魄c再倒霉,那也是老牌世家,揪下根汗毛也比杨霖这根楚公一脉独苗的腰粗。别说以窦琮为首的元谋系那是打定主意跟着唐公混了,就连一直三心二意c以房杜为首的凌烟阁系也难保不把唐公当成一条后路,所以众人参见起李建成来态度那叫一个恭恭敬敬,一个个大揖拜得脑袋都快磕地上了。 先不说小心眼的杨霖心里如何泛酸c如何盘算过后收拾这帮朝秦暮楚的墙头草,就看李建成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德性,就让饱受杨霖飞扬跳脱c粗俗无礼折磨的众人感慨万千,痛悔所遇非人,对世子的态度更加热络,更不用说窦琮c殷开山之流就像离家的孩子遇到了亲娘,眼泪都快下来了。不过李建成只是简单与众人寒暄几句,便分开人群,一把拉住躲在人群外边鼻子不是鼻子c眼睛不是眼睛的杨霖,大声赞叹道: “子建贤弟不亏楚公英名c家学渊源,真是练得好兵啊!愚兄佩服!” 杨霖继续泛酸:“德璋兄谬赞了,小弟不过一兵痞罢了,练练傻大兵还凑合,其他的比起德璋兄就差远了。” 几日不见,李建成的脸皮明显见厚,对杨霖的牢骚假作不闻,只管揪住练兵的话题不放,继续追问道:“方才愚兄有幸得见贤弟的战阵之法,果然是大开眼界。却不知如果今日并非操演c而是实战,那么骑兵撞上贤弟的长矛大阵,会是什么结果?” “结果?”杨霖捏着下巴,看似在思索,口气却是满不在乎的敷衍道,“就这么几百号骑兵,不过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吧。” 窦琮有些不服气,道:“杨统领的矛阵确实非凡,却并非首创。以矛克骑乃是步兵对抗骑兵的常法,虽然有效却并非无敌,末将就曾数次以铁骑破矛阵,不过是伤亡大了些罢了。” “就伤亡大了些?那是因为你碰到的都是笨蛋!”杨霖翻了个白眼,又瞥了一眼满脸不服气的窦琮,喊来刚刚逃离李秀宁魔爪的盛彦师,让他召集了几十个矛盾兵,对窦琮说道,“要不你再来试试?” 窦琮闻言也招来十几名骑兵,让几名骑兵排成密集的横排站在前头,其余人等在其身后十几步外列阵,然后指着又缩成刺猬严阵以待的矛盾兵对杨霖说道:“末将以前排骑兵高速冲阵,统领的军阵虽然守得严密,但是木矛长而易折,末将的前排骑兵虽然难免伤亡惨重,却可凭借高速奔袭折断长矛c撞开盾阵,为后续的弟兄打开缺口。后排的骑兵由此缺口杀入阵中,则此阵破矣!” “还此阵破矣?你就不好好瞅瞅我的兵除了手里那根破木头杆子长了点,还有没有别的奥妙?” 杨霖奚落了窦琮两句,又招来一些盾兵,两两一组抬着大盾,撵开了碍事的骑兵,对着窦琮说:“这几个人权作你的骑兵,让他们冲冲看,能不能撞开我的大阵。” 窦琮刚想说两条腿的步兵怎么能跟骑兵的冲击力相比,更何况还抬着这么重的家伙?却见那十几个盾兵已经嗷嗷叫着开始了冲锋,十几步的距离转瞬即至,沉重的木盾眼瞅着就撞上了严阵以待的矛林。 最先跟大盾接触的前三排的c矛尖下探或平举的长矛,没有人们想象中激烈的撞击c折断的长矛和横飞的木屑,长矛几乎是与大盾一触即飞,从前三排的矛兵手里脱手c从他们身后那些低头缩腰的家伙们头上倒飞向了阵后。 前三排的矛兵长矛脱手之后,发一声喊掉头就往后跑,其后三排的矛兵则逆着人流而上,有条不紊的将手中的长矛举过了头顶或是架在了肩头c搭在大盾上,矛尖仍是斜向下方停在了大盾之前。再后排的矛兵们则是缓缓移动队形向前补充空档,原本前三排的矛兵则乱哄哄的找到了自己的家伙之后,缩到了阵尾。不过两三次呼吸的工夫,整个大阵一如从前般的严整无缺,而且窦琮的第二波企图从缺口杀入的骑兵尚在十几步之外。 杨霖指着大阵对李建成和窦琮说道:“我压根就没打算跟你的骑兵硬碰硬,所以我的长矛你撞不断,你们的骑兵和战马我也捅不死,却会捅伤。死去的或是重伤的战马会失去控制撞向我的大阵,可只受了些皮外伤的战马却只会受惊乱跑,到时候他们搅乱的可就不是我的阵型了。” 窦琮脸色发白,挠了挠头,犹自嘴硬道:“总会有些战马来不及住脚,会撞向那些盾牌的” “那就试试看!”杨霖满不在乎的下令道,“收矛!全体后撤三步!” 大阵闻声而动,窦琮跑去招呼他的骑兵,李建成却不放心的问道:“贤弟,只后退三步是不是太少了?都是精锐之士,万一伤到了” 杨霖大咧咧的摆摆手道:“放心,伤不着!我让他们后撤三步,其实是怕这帮家伙条件反射控制不住自己,一矛捅出去才麻烦了呢!” 李建成: 窦琮挑选出来的五名骑兵都是他的亲兵,个个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卒。他们三人赤手c两人挺槊,在百十步外缓缓加速,马蹄声渐疾c卷起的烟尘渐浓c与小山般的大盾渐近,骑兵们的眼珠开始变得血红,而大阵不动如山。 离着大盾不到五步远,挺槊的骑兵刺出了长槊,而五匹战马都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不用主人指令便高高扬起了前蹄,狠狠的踹向了大盾。 嘭嘭的一阵闷响,两杆长槊的槊锋狠狠的插进了大盾,弹性十足的槊杆还在大幅度的颤动,发出嗡嗡的振鸣,而持槊的骑兵早就没了踪影——原来这五个家伙不愧是经验丰富无比,无论是大槊还是马蹄一触到大盾就立即发现情况不妙,想都不想立即滚鞍弃马逃之夭夭。虽然难免摔了个鼻青脸肿,有个倒霉的貌似还折了胳膊,不过都捡回一条小命,可是战马就没这么xg 了。 几百斤重的战马高速冲击之下的撞击力有多大这年头没人能算清楚,反正一个士兵就算拿盾牌护身,要是能保住身上还有几块好骨头那都算命大。不过这么大的冲击力要是反作用回来施加到战马身上,结果一样不好看——三匹以蹄踹盾的战马几乎同时折断了前蹄轰然倒地,那两匹来不及扬蹄c只得一头撞上大盾的战马,硕大的马头几乎在一瞬间被撞的粉碎,红的c白的各色碎肉c骨渣c血浆喷溅了其后的矛兵一头一脸,而那两面大盾终于承受不住撞击,一面被撞歪,另一面则是支架断裂,轰然而倒。 惨烈的场面让在场的众人脸色发白,而杨霖犹自不服气道:“在战场上,想这么容易的撞上盾牌可不容易” 众人无语。不过这么多天接触下来,大伙也习惯了某人的小人得志,还是李孝恭说了句公道话:“统领此阵只要地形合适c时机恰当,应对宋老生绰绰有余” 费力的扶着一面大盾上下打量的李秀宁打断道:“要是遇上左骁卫和幽州罗艺的具装甲骑,怕是这话要反着说了吧?” 杨霖可不敢惹这位,打个哈哈道:“那是因为我穷啊,只能弄些破木头杆子玩玩,你给我换成铁矛c铁盾试试?” 眼见李秀宁横眉立目,李建成赶紧凑过来打岔:“子建贤弟的战法愚兄闻所未闻c见所未见,不知贤弟从何处所得?师从哪位高贤?” 杨霖嘿嘿干笑道:“德璋兄都说小弟家学渊源了,呵呵,就是家学,家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嫁妆 李建成闻言果然不再刨根问底了。中华上下五千年,对于知识c文化和技能这类东西的态度从来都不是共享,而是垄断,所谓家学就是这种态度的一个体现。对于世家大族而言,家学是家族繁衍生息c兴旺发达的重要保证,从来都是族内的不密之传,而且还有什么传男不传女c传嫡不传庶之类乱七八糟的规定。外人要是起了觊觎之心,不仅是举族之大敌,而且其他大家族也会同仇敌忾,这个人就算不死,名声也臭了。李建成身为世家子弟,对此岂有不知之理? 杨霖见李建成神色有些尴尬,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对不住。不管怎么说,这位也是他的大舅哥,刚才还有好心的企图救他于虎口,虽然他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母老虎一脚。 “德璋兄怎么有暇来到磨坪山了?难道晋阳那边已经料理清楚了?” “唉,说起来一言难尽。愚兄此行是前往正平给宋老生押运一批粮草辎重,途径太谷,特意抛开大队,轻装绕道来与贤弟一见。” “哈哈,那王高二人就这么放心德璋兄c不担心你中饱私囊?” “呵呵,家父陪同王仁恭将军北上楼烦视察军务,拖上了王威同行。高君雅守在晋阳不敢轻离,宋老生的地面又不太平,一日三催的索取军资,所以愚兄就勉为其难的走这一趟喽。” “哈哈,那小弟岂不是要发财了?” 李建成朝众人打个哈哈,托故把杨霖拉到僻静处,才说道:“愚兄此来磨坪山,确是要给贤弟献上两份大礼,却不是愚兄押运的这批粮草辎重。” “小弟愿闻其详。”,杨霖见李建成笑眯眯作出一副神秘状,于是很配合的问道。 李建成继续笑眯眯:“却不知贤弟如何看待与舍妹的婚约?” “啊” 杨霖难得老脸一红。这些天他猫在后山密营里边没少跟人家妹子玩亲亲,后来作茧自缚c恼羞成怒的李蔓珞亮出那份老公瓜分协议,跟李秀宁打了一架,其结果就是杨霖坐享齐人之福:单日跟李秀宁玩亲亲,双日跟李蔓珞玩抓抓。不过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好享的,后遗症之一他单日被吃了一肚子醋的李蔓珞捅一身窟窿,双日又被毫无共享精神的李秀宁打成死狗。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把人家妹子的豆腐吃了个肚儿圆,现在大舅哥找shàng én理论来了,他难免做贼心虚。 “这个婚约小弟自然是认的。只是小弟造反在即,此时要是大张旗鼓的跟唐公爱女成亲,怕是皇帝再缺心眼,也知道咱们是演戏给他看吧?” “呵呵,贤弟说得甚是。只是公然成亲虽然不妥,但是家父的意思是贤弟与摩诃室利不妨秘密成婚,待日后时机成熟时再正式拜堂亦可,不过是个仪式罢了。话说不光是家父,就连愚兄都迫不及待的想抱小外甥了,呵呵” 杨霖傻眼了。他知道李渊不会放过他,具体说是不会放过他们杨家的巨额家产,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的迫不及待,居然连老牌世家的脸面都不要了。杨霖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李蔓珞她爹c那个老奸巨猾c更加死不要脸的蒲山郡公李密可能也盯上了他,李渊感觉到了危险,决定先下手为强,就算挡不住李密嫁女,也要先占个正妻之位。 杨霖身为后世人,自然不会在意什么明媒正娶,不像李蔓珞和李秀宁俩人,牌都上听了,还死守着最后一道防线,死活不让他胡牌。对于李建成这个建议他倒是乐见其成,李秀宁这妞儿太勾人,实在是让他把持不住,几次都想霸王硬上弓了,可惜就是打不过 不过想到他这两位老丈人,杨霖的心又凉了半截,这俩老狐狸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而且他也很清楚,要是他敢答应了李建成,李蔓珞就算不捅死他也得削死他。所以李家想让李秀宁插队占便宜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更何况说到插队,排第一的既不是李秀宁,也不是李蔓珞,而是小七,杨霖可不觉得这小丫头就好惹。 “那个德璋兄啊,小弟倒是想答应,可是令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弟与令妹之间只有一纸婚约,六礼都不齐全,你妹子要是肯答应跟我偷偷成亲那真是见了鬼了!她要是不乐意,我动她一小指头她都能把我砍出二里地,你还想抱小外甥?抱我的尸体还差不多” “这个”李建成闻言也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纠缠此事的念头,破罐子破摔道,“贤弟啊,愚兄可是把摩诃室利的嫁妆都带来了,还有她的所用c所爱之物,就差把她的绣楼搬来了,你看这事” 杨霖看着远处正沿着山路逶迤而上的那个庞大的车队,瞠目结舌道:“德璋兄,你们这也太狠了吧” 李建成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贤弟呵呵,愚兄现在应该称呼你为内弟了,其实此次随愚兄上山的,只是摩诃室利嫁妆的一部分。” “哦?”杨霖可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话说找个有钱的老婆感觉真不错哈! “这磨坪山上兵马虽众,却是兵甲不全c军械奇缺,若想成事困难重重,尤其是严冬将至,山上冬衣奇缺,家父岂有不知?陛下打算来年开春再次东征高句丽,向我河东征集骁果以及冬衣,家父特意在合议时建议将这部分物资存储在汾阳。须知这汾阳靠近楼烦,而众人皆知家父曾任楼烦太守,根基颇深,王威和高君雅如何肯答应?最后没奈何,这批骁果和物资只好放在了榆次,只等到了腊月便运往涿郡。而这榆次与磨坪山不过百里之地,是贤弟东进晋阳的必经之地” “此事当真?” 杨霖真是大喜过望,虽然这事明显是老李家在耍滑头,不但拿公家的东西当自己家姑娘的嫁妆糊弄他,而且谁听说过那粮草辎重和壮丁当嫁妆的?不过司仓参军殷开山已经跟杨霖叫了好几天苦了,整个磨坪山上下快五万人,冬衣还不到一千套,这个冬天可咋过?杨霖愁得头发都快白了,李建成送来的这份便宜嫁妆算是救了他一条老命。 “愚兄岂能拿这等大事开玩笑,贤弟”李建成正笑眯眯准备继续跟杨霖显摆显摆,却一眼瞅见李秀宁正把押解嫁妆上山的李家二管家按在地上猛揍,不由得出了一身白毛汗,赶紧一边扭头就跑,一边对杨霖说道,“贤弟,愚兄军务缠身,实在是不能久耽啊,就先走一步啦” 没等说完,这家伙窜上马就跑,杨霖嘴里乱叫着“德璋兄”c“大舅哥”他也不理,跟妹子更是连句话都没说过,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这是怎么回事!” 老杨家后宅的地面比较邪性,一帮小女子呆久了不但染上了喜欢欺负家主的毛病,而且都爱好上了扮茶壶,比如现在的李秀宁。她一手攥着一张嫁妆单子,一手掐在腰上,对着杨霖秀目圆睁c满面怒容,就差鼻子冒烟了。 “我冤枉啊!有脾气朝你哥发去,关我屁事啊!”杨霖一边喊冤,一边脚底抹油逃之夭夭,那叫一个脚下生风c健步如飞。被人家揍了这么久,杨霖又不傻,跟这种母老虎讲道理有用吗?能逃赶紧逃才是正理。 所谓福无双至c祸不单行,杨霖刚逃进后宅大门,一个高挑轻盈的身形就从门口闪出堵住了他。李蔓珞笑意盈盈的扶住了差点吓个跟头的杨霖,腻声问道: “你不忙着去跟秀宁妹子无媒苟合,到处乱跑什么?就不怕闪了腰c耽误了人家秀宁妹子的好事?” 别看这妞儿这会儿媚眼如丝得能让人骨头发酥c娇声腻语得能让人牙齿发酸,可是话就说得很难听了,而且一只纤纤玉手不知何时已经掐住了杨霖腰上肉最多的部位,一嘴碎米似的小白牙冒着森森冷光,一条红而薄c滑且腻的小舌还特意伸出来,在小白牙上舔了一圈 十一月深秋,寒意逼人,衣着单薄的杨霖脸上却汗津津的。 眼见杨霖不吭气,眼珠子却在乱转,明显正在编瞎话,李蔓珞芳心一酸,手下不由得加了一把劲。 “哎哟哟!快松手!”杨霖一阵鬼叫,然后义正辞严的胡诌道,“你老公这不是正忙着逃婚吗?你这恶婆娘不说多加勉励奖赏,居然还下死手!” 李蔓珞半信半疑,问道:“真的?” “这还有假?哎呀呀!李秀宁那妞儿追杀过来了!姐姐你掩护,老公我逃命去也!” 李蔓珞眼见李秀宁果然不紧不慢的跟了过来,心情立刻由阴转晴,放手让杨霖跟脱缰的野狗似的往书房里狂逃,自己则继续笑盈盈的向着李秀宁迎了上去: “秀宁妹子,听说你跟杨郎要成就好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家事 李建成来去匆匆,除了跟杨霖密谈了一番之外,竟是没给对其来意满怀期待的磨坪山众将留下一言一字,更不可能有什么改弦易辙的命令。如此一来,不说对回归唐公麾下望穿秋水的元谋系,就连墙头草凌烟阁系心中都有些失落,毕竟这个杨大统领虽然貌似本事不小,可为人处世实在是标新立异c别出心裁,脑子还经常抽抽,一抽抽起来就不知道能做出什么蠢事,实在不像个能让人安心投靠的主公。 众人正彷徨无措c议论纷纷,就见顶着个熊猫眼身外衫搓搓得跟块破抹布似的杨大统领匆匆赶了过来,召集山上的百夫长以上将领开大会。 会上,杨霖也不跟众人商议,直接宣布了三道命令。其一,全军立刻停止整训c开始备战,三日后下山,此事由窦琮c李孝恭负责,不得延误。其二,立即竖起楚王杨字旗号,并传檄天下,召集杨氏旧部。不过口号要改一下,不推翻大隋朝廷了,而是“诛奸党,清君侧”,此事由房乔c杜如晦负责。其三,改变原定作战计划,先攻取榆次,然后视情况再定行止。山上马上派出斥候细作,对榆次及沿途展开侦察,限五日内回报,此事由长孙无忌负责。 众人闻令哗然,正要追问缘由,却见杨霖一甩袖子掉头走了。要是放在以前,别说房杜等从不跟他客气的凌烟阁系,就连老成持重的窦琮c殷开山也会抓住他不放,非追问出个一二三不可。毕竟原本的作战计划是众人合议c并与唐公商定妥当的,岂能贸然更改?可是一想到李建成的突兀来访及与杨霖的密谈,众人又犹疑着停住了脚步。谁知道山外发生了什么变故?这番改变是否是唐公的意思也未可知,而且现在这位杨大统领脾气很大,谁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只有长孙无忌匆匆跟了上去。 二人回到了后宅。一路上长孙喋喋不休的苦苦劝谏,杨霖还故作镇定的微笑不语,结果一进院子他就被吓了一大跳:婢女们一个个的抱着大包小裹的满院子乱窜,看样子正在打包行李打算搬家。这时候小七也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指着那边摞得小山一般的零食盒子,喜滋滋的显摆道:“郎君,这回咱们路上不怕饿肚子了,人家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呢!” 杨霖哭笑不得捏了捏小七因为吃得太多而愈发圆润的脸蛋,让她把大伙都召集过来。 “你们这是在干吗?要私携家财跑路吗?”杨霖故意板着面孔问两个姓李的大妞。谁让她俩不仅年纪大些,而且性情凶猛,哪像那俩小的,一脸的天真烂漫,他哪舍得呵斥? “你不是要出征吗?我们当然要跟去啦!”李秀宁一脸不在乎的说道。 “谁说我出征要带着你们啦?”杨霖故作惊讶。 “什么!”这回不但李秀宁和李蔓珞,连小七和嫣儿都蹦了起来,一副要跟杨霖决一死战的模样。 “坐下,不要着急,听我说。在座的咱们都是一家人”杨霖瞅了眼长孙无忌,发现这家伙正一脸不安的瞅着他的妹子,赶紧解释道,“我们老杨家人都死绝啦,我把嫣儿当妹子看,你可别想岔了。 这次出征,如果一切顺利,我有七八成的胜机。不过打仗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谁知道到时候又会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我必须给自己留好后路,这个后路,一个就是这磨坪山,一个就是你们。 磨坪山这个好解释,咱们现在就这么一个根基之地。一旦出征不顺,有了磨坪山,我就可以选择缩回来固守待变,否则就成了孤魂野鬼,还得像前两个月那样被人追得没处躲没处藏的。可是我出征下山,把这个根本之地交到别人手里我不放心,能让我放心的就只有你们。 另一个,战场上兵凶战危c刀枪不长眼的,你们中间要是有谁磕了碰了的,到时候我找谁哭去?而且万一咱们被人家包了饺子,那咱们老杨家就真是要死绝喽!所以啊,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去,这件事没得商量!” 李秀宁第一个不干:“那可不行!如果不让我打仗,我来磨坪山干什么?还不如回晋阳绣花呢!” 杨霖一脸的伤心:“原来你来我这就为了打仗?” 李秀宁闻言急得一跺脚,满脸通红,小嘴都撅起来了,嗔道:“你这死人!就会说些没良心的话!” 杨霖嘿嘿一乐,想顺势揩把油,可惜长孙无忌太碍事,没敢 李蔓珞一脸的哀婉道:“郎君说得有理,妾身自会安抚èi èi们留在山上等待郎君归来。只是郎君刚才说的不对,妾身和èi èi们有了什么意外不要紧,郎君万一事有不谐才会断了杨家的香火,这才是大事。以前都是妾身不懂事,如今事急从权,郎君与秀宁妹子已有了父母之命c媒妁之言,小七妹子无父无母,与郎君相依为命,不若郎君今晚就与两位妹子圆房,离出兵还有三天时间,说不定还能为杨家留下一线香火” 杨霖闻言可没有啥意外之喜,反而打了个大冷战。别人不知道,杨霖可是太了解李蔓珞这妞儿了,嘴甜心黑,说啥话你得反着听他没敢搭话,心里紧张的盘算着应对之辞。他都顶着一只熊猫眼了,要是一个答对不好,他就真成熊猫了! 不过今天的李蔓珞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她通红着眼圈,一手拉着李秀宁,一手拽过小七,把她们交到杨霖手里,低声道:“妾身从小被师父c师兄们惯坏了,性子太野,不该那样对待郎君。现在妾身说什么都晚了,只愿老天不负杨家,秀宁和小七妹子争气,能给郎君留下个一儿半女” 杨霖有些莫名其妙,这怎么感觉跟生离死别似的?他一把拉住泫然欲泣c转身欲走的李蔓珞,把三个丫头都揽进怀里,豪气万丈道:“咱们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嘿嘿,生儿育女这种事可是急不来的。就算你们郎君有个三长两短的,不是还有你们吗?你们都是杨家人,就算我死了你们改嫁,生个儿子姓杨不就完了” 话音未落,杨霖就被三拳两脚按倒在地,秀拳绵腿雨点般落下,耳边满是一片莺莺燕燕的娇声呵斥:“让你这个死鬼满口胡柴” 长孙嫣儿看着杨家几口子以他们家独有的方式表达着亲昵之情,羡慕的拉住尴尬欲走的哥哥的袖子,娇憨道: “哥哥,我们也做杨家人,好不好?” 长孙无忌这个愁啊 打打闹闹中,自然圆不成房。李秀宁是打定主意跟他出征,杨霖说破了天都不管用,而且杨霖现在更关心的是李蔓珞这丫头到底是吃错了药还是脑子进了水,就差脑门上贴着“有情况”三个大字了。所以众人一散去,他就跟着进了李蔓珞的屋。 李蔓珞坐在榻上,以手托腮痴痴的发着愣怔,连杨霖跟进来都没发觉,直到腰肢被人一把揽住头栽进那个熟悉的怀抱里,她才惊醒过来。 “郎君” “嘘——” 李蔓珞刚要说话,一张大嘴就覆盖上了她的樱唇,她意识迷离的想要推脱,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只能任由杨霖施为,直到一只怪手顺着她的衣襟侵入了小衣,她才鼓足力气一把把杨霖推开,直起身来满脸通红的整理着乱糟糟的衣衫。 杨霖还懒洋洋的躺在李蔓珞的绣榻上,抓着她的一只小手把玩着,问道:“姐姐,你今天是什么情况?” “没有什么。”李蔓珞状若无事,声音却还是有些低沉酸涩。平常在杨家后宅,四个丫头的嗓门一个赛一个的响亮,折腾得杨霖没个安生,现在李蔓珞终于像个普通闺女家说话了,他倒是不习惯了。 “还说没事?先不说刚才,你现在就不对头。” “我刚才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对那俩丫头垂涎三尺吗?我助你成就好事难道还有错?” “嗯,以你老公我对你的了解,这事我要是敢答应,你就会说我贼心不死然后揍我一顿。如果我不答应,你又会说我口是心非再揍我一顿。不过我等啊等啊,倒是被李秀宁那个死丫头狠捶了几下,不对!小七那个没良心的踹得更狠!而姐姐你就轻描淡写的挠了我几下,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杨霖一下子蹿了起来,抓住李蔓珞的手臂问道,“难道真出了什么事情?你还不肯说难道你偷汉子了?” “找死啊你!” 李蔓珞闻言大怒,哪还顾得上继续装淑女c扮婉约?一巴掌扇在杨霖后脑勺上,正欲一个虎扑上去抓住他猛捶,突然间看着抱头撅腚的杨霖呆住了,一串泪珠慢慢的溢出了眼眶,在她白皙的面颊上肆意流淌。 杨霖坐等了半天没迎来狂风暴雨般的一顿胖揍,一抬头正瞧见了这一幕,赶紧手忙脚乱的帮李蔓珞擦拭着眼泪,连声追问缘故。 “我阿爷来信了。” “哦?” “他他不同意我们的婚事,还说那个色中饿鬼翟弘遍寻名医治好了隐疾,让我让我赶去瓦岗跟他成亲!” “他奶奶的!岂有此理!老子跟他拼了!” “郎君,莫要冲动。那瓦岗如今拥兵数十万,占据了河南十几个郡,连皇帝都对他们束手无策,你如何是他们的对手?我阿爷他为了笼络翟让无所不用其极,牺牲我这一个女儿又算得什么?妾身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 “难道你真要去瓦岗改嫁?” “去你的!谁说要改嫁了?” “那你还一副要死要活的鬼样子?” “父母之命c媒妁之言啊!妾身跟李秀宁那个死丫头争了这么久不就是凭着这个吗?妾身当然不会去瓦岗,我阿爷不仁,妾身这个当闺女的自然可以不义,只是便宜了李秀宁这个死丫头,我现在连小七都比不上了,呜呜” “嘿嘿,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呀” “嗯?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哪敢啊!你们几个争这个多没意思,咱家没什么妻妾之分那些扯犊子的玩意。倒是你爹的反应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他是靠着我们杨家出头的,此举不啻于背叛旧主,他就不怕寒了他手下那票杨氏旧部的心?” “我阿爷说你来路不明,杨氏家谱中根本就没你这号人,定是冒名顶替的。我阿爷还抓住了去送信的五师兄打算拷问下你的来路,可是他不知道五师兄是属猴子的,寻常手段哪里制得住五猴?一夜工夫就让五师兄跑掉了。” “是你五师兄来送的信?对了,你二师兄找到你师父没有啊?我现在急需搞到那批金银财宝来造反啊!” “二师兄还没有传回信来,这次来的也不是五师兄,而是一个叫祖君彦的家伙,听说是我阿爷的亲信,我让雄阔海把他抓起来了。” “嗯,做得好!这家伙的名字我听说过,回头我要好好收拾收拾他。对了姐姐,既然你爹不肯让你嫁给我,你又不肯改嫁,要不咱俩也无媒苟合一下下吧!” “滚!你当本姑娘也像他们陇右李家那样饥不择食吗?” 半个时辰之后。 “哎呀呀,这不是秀宁妹子吗?莫非是在等着郎君跟你圆房?” “说人话!” “呃李督尉来寻本统领,可有要事?” “方才盛彦师来找你——他不是被我撵去统率杂兵了吗?他打算给杂兵们也装备上长矛也就是你的那种破木头杆子,问你是否可行。” “唉,盛将军本是大才,居然落得当我没说!李督尉,你使人告诉盛将军,杂兵自有杂兵的用处,叫他不可妄动,行军途中我与他细说。” “知道了。” “别走啊” “你还想干吗?”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又赶上今夜花好月圆,秀宁妹子难道就不想跟你家夫君谈谈心吗?” “我呸!还花好月圆,大雪片子都落满地了!你想卿卿我我找小七去,连嫣儿那个小丫头都对你念念不忘了,蔓珞姐姐找我有事商量,懒得理你!” 一盏茶的工夫之后。 “小七!” “杨霖哥哥你有事吗?小七姐姐已经睡下啦!” “咦,嫣儿你这丫头怎么在小七房里?” “蔓珞姐姐说后半夜会刮大风,小七姐姐害怕,就拉我一起睡。” “” 一炷香的工夫之后。 黑咕隆咚的小书房里,杨霖孤伶伶的蜷缩在冰凉的被子里昏昏欲睡,嘴里还在迷迷糊糊的哀叹着: “唉!最毒莫过妇人心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第一桶金(上) 三日之后,大军出动。这回杨霖带下山的不光有战兵和辅兵,还说话不算数的把守兵也拐跑了。这下子磨坪山上就剩下了万余屯田兵和归附的山民,统领这帮老弱病残的则是长孙无忌和何潘仁。 “辅机兄莫要担心,这万五的守兵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回到山上,还能带回大批的粮草辎重,到时候你的日子就好过了。”杨霖拍拍忧心忡忡的长孙无忌的肩膀安慰道。 “主公,无忌并非担心这磨坪山,而是主公这次出征看似胜算很大,实则危机暗藏。且不说窦琮等人一心向着唐公,就连房杜等人也是鼠首两端,一旦事有不谐,难保这些人不生出异心,主公身边没有可信之人,若是为其所害” 杨霖都明白无误的告诉长孙兄妹咱们是一家人了,长孙无忌便顺势喊起了主公,而且自觉的跟与他关系不错的房杜等人划清了界限,不愧是史上凌烟阁上第一人c李世民大帝的头号狗腿,只不过现在走投无路c把效忠的对象换成了杨霖而已。至于能不能像正史上那样混成主公的大舅哥,这事现在看起来也十分有门。 “嘿嘿,辅机兄且拭目以待,看我怎么收拾这帮三心二意的家伙。”杨霖阴险的一笑,还卖了个关子,然后转身上马而去了。 虽说杨霖喊出来个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清君侧c诛奸党”的口号,但是他竖起来的那面楚王大旗却明白无误的告诉天下人:他杨霖反了!只是他才造反没几天,以这年头糟糕的通讯能力,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朝廷和各方势力的反应才能回馈过来。不过为了小心起见,他还是令李孝恭和侯君集带着一千骑兵提前一天下山,沿途碰上的不管是各方的探子c劫道的蟊贼,还是过往的百姓c途径的行商一概拿下扣押,待大军过后再予以放行。 窦琮和李君羡则统率着四千制式步兵,清一色穿着隋军的衣甲战袍c打着河东军的旗号大摇大摆的在前头开路,杨霖带着大队人马与其保持着半日的距离缓缓尾随。磨坪山距离榆次不过百里之遥,杨霖他们也不着急,一天下来走了不过三四十里地,就择险地安营扎寨。 夜色已深,大营的中军帅帐之内,杨霖据案高座,身后站着雄阔海和杨寿这对哼哈二将,而在他们面前则站立着一个年约三旬c不但身形短小,而且长得小鼻子小眼的中年男子。 “你叫祖君彦?”帅帐内沉默良久,杨霖眯缝着眼睛,看似不经意的在那个小个子身上打量来打量去,直到把他打量得浑身不自在c面露尴尬之色以后,才开口问道。 “某c某家就是祖君彦,字尚德。”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生理缺陷,祖君彦有些结巴。 “你就是人称‘杨门四俊’中的祖尚德喽?” 祖君彦默然。 “我就是杨霖,我爹据说叫杨玄感,不过李密说我是冒牌货,不知尚德兄以为如何?” 祖君彦低着头,沉默依旧。杨霖也不着急,大冷天的还扯出把破折扇不紧不慢的摇着,看来他真是闲大发了。 “这种背主之奴就该撕碎了喂狗!你还跟他废什么话?”门帘一挑,李秀宁一身的戎装,带着满身的寒气大步迈了进来,小脸冻得通红,一双英气勃勃的绣眉都沾上了白霜。 杨霖在她面前还装个屁的高深模样?忙不迭的翻出早就备好的热布巾给她擦脸,嘴里还埋怨着:“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还满地乱窜?就不能老实在屋里待着?冻坏了怎么办?” 李秀宁就算性情再骄傲c神经再坚硬也是一个小女子,加上这些日子跟杨霖耳鬓厮磨的,哪里还跟他强硬得起来?眼见杨霖疼她爱她,心底一甜,原本还有的一些埋怨之辞就变成了娇嗔:“你这个当主将也不知道巡视一下营盘,下边的人要是懈怠了,出了乱子看你怎么办!还不得本姑娘替你代劳?” “娘子辛苦,待为夫一会儿好好给你补偿补偿”杨霖忙不迭的拍马屁。 祖君彦瞪着一双小眼睛盯着这对面相有几分相似的男女,犹疑道:“这c这位是” “这位便是拙荆。”杨霖大言不惭。 李秀宁拿眼睛妩媚的飞了杨霖一记,哼了一声,披风一甩便坐在了杨霖身侧。 祖君彦闻之默然,半晌才缓缓开口。这回他语速很慢,果然不怎么结巴了: “密c密公言及此事时君彦便在当场。君彦自及冠起便c便在楚公门下做事,对楚公家中之事知之甚详,也曾隐约听说楚公膝下有一子隐于方外高士门下,内情却不得而知。密公言及此事时,君彦也以为未免过于巧合c未必是实。不过今日一见郎君,便知密公谬矣!” “哦?这是何故?”杨霖还在装模作样的摇扇子,被刚巡视完大营c冻得哆哆嗦嗦的李秀宁一把抢过去扔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婆觉得冷”? 祖君彦对此视而不见,正视杨霖道:“郎君的面相依稀有楚公的模样,却与令堂有八分相似。令堂体弱多病且深居简出,早在十年前便已不幸身故,得见其面者少之又少,君彦也是机缘巧合之下与其有过匆匆一顾。今天一见尊夫人李家娘子,便更加确认郎君必是楚公之嫡出后人。” 杨霖惊讶的看向李秀宁,却见李秀宁幽幽的解释道:“你阿娘是我表姑” 神马?我跟李秀宁居然是姑表亲!这样一来生下个傻孩子的概率岂不是很大? 杨霖的脑袋里正乱作一团,却见祖君彦双膝跪倒c匍匐于地,大声道:“君彦无能,保不得主公,还请少主治罪!” 杨霖只得抛下心事,问道:“这么说你是打算认我为主了?” 祖君彦连连叩首道:“君彦本是世家子,因父获罪于先帝而郁郁不得志,唯有先楚公不避嫌疑,简拔君彦于草莽,并委以重任。只恨君彦无能,被那翟让贼子蒙蔽,潼关城下竟然救不得楚公。楚公辞世后,君彦忍辱偷生,一心辅佐密公夺取瓦岗军权c夺取昏君江山,以继楚公未了之志。今日有幸得见少主,自是再无他想,愿尽此生辅佐少主,还望少主不弃!” “那李密那边” “君彦以为密公虽然性情多疑,却对楚公忠心不二。只要少主手书一封,由君彦送至瓦岗并亲自解说,密公必会奉少主为首。” “唉,早就听说尚德你是个忠厚君子,果然不假。此事另议,尚德你且起身,今后就跟着我办事吧。” 祖君彦答应一声,站起身来还想跟杨霖解释一下李密之事,却见亲兵来报,说是房杜等人求见。 一会儿工夫中军大帐里呼啦啦钻进来一群人,不光是房杜,盛彦师c张亮c段志玄c牛进达也跟了进来,就连本应在前方领军c并不驻扎在中军的李君羡c侯君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回来了。杨霖麾下的整个凌烟阁系将领,除了李孝恭几乎都到齐了,如此兴师动众看来必有要事。咦,最后边跟着那位,不是未来女皇他爹武士彟吗?他怎么也来了? 房杜等人进帐定睛一瞧,不禁有些尴尬。因为帅帐中不光坐着杨霖,雄阔海和杨寿倒无所谓,可是李秀宁这位唐公爱女端然稳坐,有些话还怎么提?更别说杨霖身后还站着个陌生的小个子? 还没等杨霖开口,李秀宁便瞥了一眼众人,没好气的道:“用不着遮遮掩掩的,你们想说什么难道我还不知道?我虽是李家闺女,却已经被我阿爷卖给了杨家。身为杨家主母,本姑娘该怎么做事心里清楚,用不着你们教。这深更半夜的,有事赶紧说!” 杨霖赶紧打个哈哈,说道:“这帐中都是小弟的心腹之人,这位祖君彦c祖尚德先生是家父旧部c我们杨家的老人,各位兄长不必避讳,有话请说。” 房杜等人互视一眼,都有些心惊。这杨家不愧是树大根深c有着数百年底蕴的世家大族,杨霖这小子才打出旗号几天就有人前来投奔,再过些时日门下说不定还得有多热闹。众人欺杨霖人单势孤,自恃他求贤若渴便待价而沽的小心思瞬间凉了半截,一时间帅帐之内便有些沉寂。 可是毕竟倒驴不能倒架,房乔想了想,又轻咳一声,率先说道: “杨统领,大军已经开拔,恶战将启。孙子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统领临战改变部署,卑职等身为幕僚,对此等军机大事却一无所知,心中惶惶不安,特此前来,还请统领解惑。” 杨霖闻言眉毛一挑,问道:“玄龄兄这是以为小弟任性妄为喽?” 房乔刚敷衍了一句“卑职不敢”,就被一旁虽然少言寡语c却深恨说话绕圈子的杜如晦挥手打断,大声说道: “统领可是以为卑职等不可深信?” 杨霖嘿嘿干笑:“克明兄觉得小弟应该相信你们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第一桶金(下) 众人闻言大哗,杜如晦却不动声色,追问道:“统领这是何意?” 杨霖一直觉得李渊父子动不动就捋胡子的动作很帅,下意识的也捏了捏下巴,可惜那里只有稀疏的几根绒毛。他有点恼火的甩了甩手,又瞅见李秀宁在笑话他,他惹不起母老虎,就把火气发泄到杜如晦他们头上: “你们真想知道?” 众人一齐拱手道:“愿闻统领解惑!” “那好,我今天就跟你们说道个清楚。 诸位之所以来到磨坪山投到我杨霖麾下,原因大家都清楚得很,我也不废话。你们愿意跟着我杨霖闯出一番事业,我是欢迎之至。诸位初到之时,我对诸位即便算不上解衣衣之c推食食之,也没把你们当外人吧?我这人没别的好处,就是心眼实诚,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老房老杜你们进我家跟进自己院子有区别吗?瞅见什么好东西想顺就顺c说拿就拿,小段小猴你们以操演为名把我捶得哭爹叫娘,我对你们说过一句狠话c摔过一次脸子吗? 可是我几次三番的出言招揽,你们却一直半推半拒,就是不肯撂下一句瓷实话。其实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心目中理想的主公,得心怀大志——这样才能满足你们的野心,得虚心纳谏——这样才能体现出你们的价值,还得恪守仁义礼智信那套圣人先贤的道德标准c得掌权有术c得私德圆满c得勤政爱民c得体恤下属反正还有无数的标准得往我的脑袋上套。要是有一条不合格你们都不满意,我要是再不听劝,那就更坐实了昏君c庸主的名号,这样的主公你们要是肯屈尊辅佐那就真是见鬼了!我说的没错吧? 我就是这么个不堪辅佐c也扶不起的阿斗,可惜偏偏这个叫杨霖的小子手底下还有几分本事,而且家世出身还算不错,所以你们也很矛盾,欲去还留。于是你们就做了最后一番努力,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以言谏c以行谏,没有效果就给我脸色看,看样子是非要把我改造成你们心中理想的主公不可。 我告诉你们,我这人没什么脾气,也不是听不进劝,但是我最烦的就是受人操纵c被人当成傀儡随便摆弄!你们想跟着我我欢迎,但是你们休想把你们的理想套到我的头上c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如果你们不改初衷,那咱们不如现在就好合好散!” 杨霖一向与人为善,跟自己人连重话都不曾说过半句,这一番的直言不讳简直是当众打了凌烟阁系众人一通连环耳光。李秀宁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担心,刚要劝阻就听到杨霖那番不甘做人傀儡的言辞,便安心坐了下来,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扫视着众人。 在场的凌烟阁系众人听了杨霖毫不留情掀了他们老底的这番话,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有恼羞成怒转身欲走的,有面现愧色低头不语的,更多的人则把目光聚集到了房杜二人身上,毕竟此二人从一开始就是李世民的谋主,现在也隐隐为众人之首。 杜如晦却是面不改色,对杨霖这番有些恶毒的评价不置一词,反而追问道: “敢问统领此生之志为何?” “我的志向啊,说起来让你们失望了,肯定不是当皇帝,连称王都没想过。你瞅瞅我爹,志向倒是不小,国公当着不过瘾,非要称王,弄不好还想称帝,结果怎么样?身死族灭不说,几十万人因之成了地府之鬼,连累我这根杨家独苗也东躲西藏的没脸见人。所以这种把脑袋揣在裤腰带上c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你们爱找谁就找谁去,反正我是不干。 如今这世道不太平,乱世将至。你们这些胸怀大志的人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们落得没有一粥一饭可以果腹c没有一衣一衫可以御寒c没有一屋一舍可以蔽身,甚至连妻儿子女都无法保全时,此时的争权夺利之心是何等可笑?别以为你们或是才高八斗c或是武艺高强就可以自保无虞c就可以永远做人上人。乱世中人命贱如野草,别说那些权臣贵族c英雄豪杰之类的人物,自古以来有多少皇帝被人家像宰条狗一样的杀掉?凭什么你们就可以幸免? 老杜你们问过我这个问题,我的dá àn始终如一,那就是活着,活着挨过这个倒霉的乱世。我和你们一样向往太平盛世,但是自知之明我是有的,开天辟地的本事我没有,更没有跟在人家屁股后头出馊主意c卖傻力气的兴趣。你们想在这个乱糟糟的世道里杀出一条前程我不阻拦,但是你们也别想拉上我!” 杜如晦被气着了,怒道:“你言必及乱世,可知乱世岂是一味逃避就能苟活的?” 杨霖嘿嘿一笑道:“谁说我逃避了?我现在的所为像是在逃避吗?这些日子闲来无事我也读了一些书,苏秦曰过的一句‘嗟乎!富贵则亲戚畏惧,贫贱则父母不子,人生世上,势位富贵,盍可忽乎哉!’真是深得我心啊!大丈夫在世,不可一日无权无势无钱,这种三无男就连老婆都会看不起啊唉哟!你这丫头先别打我!可是这不意味着我就必须称王称霸c跟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们打个你死我活吧? 咱找一块人家瞧不上的地盘过咱们的小日子,朋友来了喝好酒,蟊贼来了咱有狼牙棒!每日里躬身春种秋收c安享妻儿绕膝,坐看他天下风云幻变。管他起高楼,管他宴宾客,管他楼塌了,与我何干?待哪个xg 的家伙一统了天下,化剑为犁c马放南山之后,若是容得下我,做一顺民有何不可?若是容不下,买一巨舟蹈海兴波,未尝没有一个新世界等着我去开拓。若是跟了我,这便是你等未来的生活,封侯拜相是别想了。何去何从,诸位尽可自决。” 这次没等房杜开口,盛彦师和李君羡便越众而出,大声问道:“杨统领,末将也是个没出息的,愿随统领据地自保c安享太平。只是世事多变,却不知统领能否常保此心?” 杨霖举手立誓道:“杨某此生,不称帝c不称王c不服朱紫。若违此誓,人神共弃之!” 盛c李二人纳头便拜:“彦师(君羡)愿追随主公,此生不渝!” 有二人带头,段志玄c牛进达c武士彟也跟着拜了下去。张亮也想跟着凑热闹,却被身边的侯君集一把拽住了,张亮有点不乐意了,便跟侯君集拉拉扯扯了起来。 两人的动静杨霖如何看不见?他一边忙着搀起盛彦师等人,一边蹙眉问道:“小猴,你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侯君集一咬牙,单膝跪地抱拳问道:“统领之誓小猴尽信不疑,只是日后若是我等改了主意” 杨霖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只要届时你等无害我之心,不伤及我的亲人好友,去留自便。” 侯君集闻言再无二话,拉着张亮纳头便拜,还口称主公。只是张亮这个憨货还在大叫“我不是跟他一伙的”,也不见侯君集这个只长心眼不长个的家伙有一丝脸红。 杨霖也不理他俩,笑眯眯的对着有些尴尬的房杜二人说道:“就剩您两位了,有什么章程咱们好说好商量,给个痛快话呗?” 房乔看着杜如晦一脸苦笑,杜如晦则一声长叹:“老夫此生若是不被气死,都算是上辈子积德喽!” 言罢,拉着老房对杨霖一个大揖及地,算是认了主公,虽然还有点不情不愿的 众人散尽,杨霖伸了个懒腰,正在打鬼主意想把李秀宁骗进自己的内帐,就听一直没吭声的雄阔海嘟囔道:“那个姓侯的不是好人。” 杨霖呵呵一乐,道:“何以见得?” “还没投靠呢就算计着自己的后路了,这样的人就不能留!你为啥不赶他走?” “那老雄你兜里的钱早晚要花掉,干吗不现在就扔掉?” “那你打算啥时候把俺老雄花掉?” “靠!你这个憨货没长脑子就不要胡思乱想!他侯君集是老子兜里的一枚铜板,你老雄是老子手里的狼牙棒,不可一概而论不过小猴这家伙当坏人都当脸上了,连你老雄都看的清清楚楚,真不知道该说他这个坏人当得是成功还是失败” 一直若有所思的祖君彦此时说道:“少主,这些人君彦乃是初见,本不该多言。只是看那房杜二人似乎另有所图,少主不得不防。” 杨霖撇了撇嘴,道:“不过就是些读书人的臭毛病罢了尚德兄我不是说你。这俩家伙那点小心思,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二更鼓响,众人散去,杨霖拉着李秀宁不放,磨磨唧唧的扯着闲篇。 “你抓着我干吗?该干嘛干嘛去!” “不嘛!我怕黑,你陪我!” “行!咱们走吧。” “哎——走错啦!内帐在这头,你怎么往外走?莫非咱们今晚去你那里睡?” “做什么梦呢?赶紧的,一夜三巡,又该你巡营了。” “神马?巡营?唉呀妈呀!我腰扭了c脚崴了,去不了了,我先去躺着了,明儿见!” “想挨揍是不?再装死我军法处置你!五十军棍和巡营,你选吧!” “我选去死行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诈城 第二天一切照旧,连夜赶回游骑营的侯君集跟着李孝恭满山满谷逮兔子似的见人就抓,抓到了就手脚一捆扔道边等后续的大队收容。窦琮和李君羡继续带着那帮冒牌的河东军耀武扬威,杨霖领着剩下的三万人做贼似的猫在其后二十里外亦步亦趋。 杨霖骑在马上蔫头蔫脑的打不起精神,一看就是昨晚偷香不成反遭其殃。不过没一会儿工夫,一副主将派头c还不嫌累的从队首巡视到队尾的李秀宁就凑了过来。 “你还不赶紧趁热打铁,好好收拢一下昨晚才投靠到你门下那帮家伙的人心?” “没用。像你舅舅c你表兄还有殷开山c李安俨那帮人早晚要回到你爹那里,我给他们搬来座金山也没用。房杜那帮家伙以前三心二意,现在还是三心二意,只不过我现在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而已。以后有了更好的,他们跑个精光也不奇怪,我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也许你有道理,但是有个人你肯定说错了!” “谁?” “我表兄!” “李孝恭?开玩笑吧?他又不是你,我还能以身相许把你的魂勾过来唉哟!轻点!人家跟你爹可比跟我混有前途,更何况还是一家人?他凭啥弃明投暗?” “算你有自知之明!不过对我表兄来说,跟着你说不定是个好主意。” “怎么讲?” “我表兄在你麾下的武将中算是比较出众的,回到我阿爷(阿爷一爹)那里就不行了。我阿爷手下文有裴寂c唐俭c温氏兄弟c刘文静,武有长孙顺德c刘弘基和我舅舅,我表兄哪个也比不过。就算在亲族中,我大兄虽然文不成武不就的,但是比起表兄来那可是强出不止一星半点,更别提三郎毗琉璃勇武过人,一个能打他十个。我还有两个堂弟叫作道宗c道玄的,虽然还不过是总角小儿,却个个都是头角峥嵘之辈,深受我阿爷的喜爱,未来成就必在我表兄之上。 况且表兄自幼便与二郎多罗吒相得,与阿爷和大兄他们却有些生分,素来不为阿爷所喜。依表兄的性情定是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所以以本姑娘看来,表兄是不会回到阿爷那边去的。” “可他毕竟是姓李的,而且昨天晚上他也没来” “亏你还是弘农杨氏出身,难道不知道世族从来不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的道理吗?远的如诸葛三兄弟分侍魏蜀吴不说,就说如今那河东裴氏,裴蕴裴矩为隋帝效力,而裴寂追随我阿爷。无论他们的人品性情如何,却绝不会为了亲族之情做出背主之事,就算有一天我阿爷夺取了江山c要砍裴蕴裴矩的头,裴寂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睛,甚至可能主动请缨亲自下手。否则,就算他们效忠的主公不收拾他们,他们的家法族规也饶不了他们。 所以,比起昨晚向你宣誓效忠的那些鼠首两端之辈,像我表兄这样出身勋贵大族的子弟才是真正对你忠心耿耿之辈。而且越是家世清白c根基深厚的门阀大族,信誉就越卓著,这也是他们历经数百年门第不衰的诀窍之所在。所以昨天晚上我表兄根本不需要来向你宣誓效忠,因为有我们李家的门第家世作保足矣!” “听起来好复杂,不过也好没人性啊!我不喜欢!以后咱家可不许玩这套,谁玩我跟谁急!虽然我打不过你们” 就算路上走得再磨蹭,也早晚有走到地方的时候。远远的榆次县城的城墙已经在望,杨霖领着人躲在一个小山沟里,眼巴巴的看着窦琮他们依旧大摇大摆的朝榆次城走去。 早在几日前传来磨坪山上杨逆余孽插旗造反的消息,榆次城就开始戒备森严。不仅四门紧闭,城内的郡兵c差役c民壮都上了城墙,什么弓箭投枪c滚木礌石c灰瓶金汁也堆得满城头都是。榆次虽然紧邻晋阳,却也离太行山不远,没少被那帮山贼流寇祸祸,所以城墙修得高大坚固,驻军当乌龟守城墙的经验也是丰富无比,寻常万八千的匪军压根不放在眼里。 不过榆次县令于当远此时却急得在县衙里面团团乱转。他刚刚才又送走了一拨红旗军使,这都是第三拨了,全是向晋阳求救的,可是到现在还没收到回信。太原留守c唐公李渊和副留守王威带着大军跑去最近不太平的楼烦巡视去了,晋阳就留下个没脑子的高副留守,万一这个蠢货脑子再一抽抽不肯派出援兵,榆次城怎么守得住?这回来犯的可不是以前的那些蟊贼流寇,而是自称杨玄感的儿子!人家的亲爹横扫河南跟扫自家院子似的,连关中都差点一鼓而下,他的亲儿子会打不下一座小小的榆次城?笑话! 更要他命的是,他往磨坪山方向派出了十几拨探马斥候,几天下来竟是连根人毛都没见回来过,他于大县令现在对叛军的情况完全是个睁眼瞎,如何让他不惊惧交加c坐卧不宁? 于大县令还在打着磨磨,却见县里的李捕头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嘴里还大呼小叫着:“县尊!不好啦!城外有数千人马杀过来啦!” 于当远一哆嗦,差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紧接着便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上城!所有的青壮统统上城备战!不对,老幼妇孺也去!家养的猪狗牛羊都别放过,扔下城去说不定还能砸死一个两个的” 一顿饭工夫之后,于当远战战兢兢的从城头探出脑袋只瞅了一眼,回头就狠狠的一脚把倒霉的李捕头踹得老远。原因无他,城下站着的明明是一队凶神恶煞的河东军,领头的还是他的老熟人——窦琮窦济严。 “自得兄别来无恙乎?”窦琮骑在马上笑眯眯的冲着于当远一抱拳说道。 “哎呀呀,济严兄怎么来了?”于当远松了一口气,却没有下令开城放人。 “呵呵,小弟正追随唐公巡视楼烦,突接高副留守榆次遇袭的急报。唐公担心贼军势大c存放在榆次的军资有失,急遣小弟率本部人马前来协助自得兄守城,唐公大军不日即可回返晋阳,剿灭贼军指日可待。” “济严兄可曾见过高副留守?” “军情紧急,小弟自汾阳抄小路急行至此,不曾绕路晋阳,自然未见过高副留守。自得兄,弟兄们急行军数日,师老兵疲,还请自得兄速速打开城门,放我等入城歇息再做打算。” “这个” 于当远心里有些疑惑。他是六日前才得知磨坪山有变c向晋阳求救的,怎么几天工夫窦琮就从数百里之外赶过来了?是他安了翅膀还是唐公有未卜先知之能?太原副留守王威c高君雅数次警告过他要对唐公多加警惕,万一窦琮这家伙进城翻了脸可如何是好?可要是不放他们进城,窦琮是必然会翻脸的,万一耽误了军机他于当远的一颗脑袋可是不够砍的。这可如何是好?榆次驻军领头的是一个郎将,不过人家是河东崔氏子弟,当这个军头纯粹是为了熬资历,一听说杨玄感儿子叛乱二话不说带着亲眷就逃回晋阳了,他竟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找不到,一时间急得满头是汗。 “自得兄这是何意?莫非怀疑小弟意图不轨,还是自得兄心里有鬼?”窦琮一看于当远磨磨蹭蹭的不肯开城,立刻就不干了,脸拉得老长,话说得也不中听了。 “唉呀,济严兄误会啦!小弟这就开门c这就开门!” 于当远被逼到了墙角,实在没办法,硬着头皮吩咐开城,只能在心里祈求各路神佛保佑了。 窦琮顺利的率军进了城,一把揽住一脸干笑c神色尴尬的于当远的脖子,扯着他就往县衙走,一边走一边还揶揄道:“自得兄还真是谨慎啊!怎么这是把全城老少都轰上城头备战了?怎么还赶着猪羊?” 于当远落入人手,哪里还敢造次?只得讪笑道:“自然是为了犒劳远道而来的济严兄了。” 窦琮也不客气,大手一挥,手下的军卒便一哄而散,牵羊的牵羊c抓猪的抓猪,然后就东一坨西一堆的钻进了榆次城的大街小巷不见了。窦琮眼看着李君羡带着一队人直奔城东的官仓而去,这才拉着于当远东拉西扯的往县衙走。 “济严兄,弟兄们是不是还得管束一下?叛军随时可能杀到,这样下去对备战不利呀!” “自得兄不必担心,小弟麾下的斥候已经探得贼军的行踪,尚在那磨坪山上,暂无动作。即便贼军下山,离得最近的也是平城和乐平,这榆次要不是存放着大批军资,小弟也不会急慌慌而来,不过这等军机贼军又从何得知?自得兄过虑了。” “济严兄还是小心些的好” 一直走进了县衙,于当远还在拐弯抹角的想从窦琮手里要过军令一观。可是等到窦琮的亲兵把他的手下全赶出了大堂c还关上了大门,于当远终于觉出不对劲了,颤声问道:“济严兄,你这是何意?军令何在?” 窦琮桀桀一笑:“军令在此,自得兄却看不得啊!” 于当远的牙齿开始打颤:“这是为何?” 窦琮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一声令下,亲兵们便将于当远捆了个结结实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嚣张 杨霖带着部下冻得哆哆嗦嗦c眼巴巴的猫在山沟里盯着榆次城,直到一道狼烟从城中腾空而起,紧接着城外的东北西三个方向也冒起了三股浓烟,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城中的那道狼烟意味着窦琮已经得手并控制住了榆次城,而城外的那三道浓烟则说明李孝恭已经率骑兵堵住了城中溃兵c逃民的去路,不虞军情外泄。 杨霖下山就带了三天的口粮,其余的都留给了山上的老弱妇孺。所以将近一个月c每天十里地的体能训练在这个时候就显示出作用了——这帮冻饿交加的士卒一听杨大统领说城里已经杀猪宰羊c総一u rén巧献揽沽耍偈编秽唤凶懦庞艽慰剂顺宸妫裁炊有握笮汀14菥投脊瞬簧狭耍盍仄镒怕硪宦沸v懿琶闱孔返蒙稀?br /> 还没到城门口就见窦琮匆匆赶了过来,凑到他身边低声禀告:“统领,城里还有点麻烦。” 杨霖眉毛一蹙,问道:“怎么回事?” “官仓尚未拿下,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千余府兵” “千把人你都搞不定?” “统领误会了,末将并未暴露身份,试图兵不血刃诈下官仓。只是那统兵的郎将除了王威谁都不认,尤其对唐公十分防备。末将欲强闯他便浑身浇满菜油扬言要与仓同焚,末将未敢妄动,特来请示统领” 杨霖愁眉苦脸的开始捏下巴,据说这样能捏出胡子不过他捏了半天,胡子肯定没捏出来,主意也没想出一个,只得摇摇头,先去看看再说。 位于榆次城东的官仓占地不小,足有七八亩的样子,四周有高大的围墙将其圈起,唯一的大门被李君羡带兵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大门里边却是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将官模样的家伙大模大样的盘膝坐在门槛上,从头到脚浇满了菜油,身后还站着两个手持火把的亲兵。 杨霖一眼瞅见这家伙就有了主意——因为这家伙脸上那块硕大的伤疤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就是那个自号宇文家奴的宇文成乾。 杨霖翻身下马,趾高气昂的走到离大门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就站住了脚——他可不敢凑得太近,万一这家伙抽了疯,抱住他一起大烧活人可不好玩。 “你是谁?” 杨霖努力模仿着宇文成乾那副嚣张跋扈的德性,正眼都不瞅他一眼,下巴恨不得扬到天上,连那三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个将官到现在还以为对面是唐公派来的援兵,又被杨霖这副目中无人的鬼样子所慑,所以不敢怠慢,连忙站起身来整了整油渍麻花的战袍,拱手应道:“末将是右侯卫弘农第二府鹰击郎将邹子木,受上官虎贲郎将c太原副留守王威将军之命,率本部兵马驻守榆次官仓。不知将军如何称呼,有何差遣?” 下巴扬久了必然会脖子疼,杨霖龇牙咧嘴的揉起了后颈,形象一下子从天上掉到了地下。他懒得搭理邹子木,身后的雄阔海刚瓮声瓮气的替他答了一句“我家统领乃是先楚公杨玄感之子”,邹子木就噌的一下子蹦的老高,戟指大吼道:“原来你就是杨逆之子?” “得了得了!”杨霖不耐烦的继续揉脖子,“杨逆也是你能叫的?” “陛下传谕天下,杨逆全族上下人人得而诛之”邹子木很不服气,一个反贼的儿子凭啥这么嚣张? “这是我们大人物圈子里的事,跟你扯不清!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你主子养的一条狗,你主子打招呼了你跟着叫唤两声也就得了,要是当真咬了人,信不信你主子能把你一锅炖了?” 邹子木不过一个厮杀汉,哪受得了如此被人轻视侮辱?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了,哇呀呀暴叫着就要扑上来跟杨霖拼个你死我活。 “停停!你不想活了不奇怪,难道你的一家老小也不想活了?”杨霖赶紧使出shā sh一u锏。 “你说什么!”邹子木瞠目欲裂,脚步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事你都想不明白?你知道我家在关中,跑了近千里路来到了河东连根汗毛都没掉过,你就不觉得奇怪?这一路上但凡是想打我主意的,现在估计连骨头都烂光了,你就不想想原因何在?我一到河东,就拉起战将百员c军马数万,眼下不过是拿下了榆次,下一步我还要兵发晋阳,你那颗这辈子就没开过窍的脑袋就不琢磨琢磨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告诉你,这几百年来天下皇帝轮流换,都是我们这些大人物商量着办。老杨家做完了说不定就轮到了老李家,更何况我也姓杨,跟咱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还是亲戚,夫妻俩还床头打完床尾和呢,何况这么大一个家族?你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要这么一刀把我砍了你觉得你就能落着好?哪天我皇帝大爷想起我了,说不定第一件事就是一刀下去把你们全家都砍喽!” 杨霖一番似是而非的胡说八道把邹子木绕得五迷三道,觉得有些强词夺理吧,似乎又有些道理。正当他手足无措之间,杨霖却压根不想放过他,继续穷追猛打: “刚才听你说你是弘化的?弘化邹家没听说过,估计也就是个小门小户。你信不信,我一个消息传过去,用不了一个月,弘农姓邹的就没一个能喘气的!” “你你无耻!”邹子木气得七窍生烟,言语却软弱无比,更是不敢轻举妄动,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怕了。 “所以说老邹啊,你干吗非得趟这趟浑水?我跟我皇帝大爷闹别扭,你跟着摇旗呐喊两声就得了呗!这样吧,你领你的人撤出官仓,我就说你英勇抵抗c力竭被俘,过几天我就放你回家好好过日子,怎么样?” 邹子木面目表情狰狞至极,全身剧颤,拳头握得咔咔直响,嘴角也沁出了鲜血,就是不吭一声。直到杨霖不耐烦的挥手叫过杨寿,假意要传令时,他才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一把夺过亲兵手中的火把,点燃了身上的菜油。 一个熊熊燃烧的火人死死的抱住了门口的木柱不肯倒下,凄厉的惨叫声中还间杂着邹子木不甘的咆哮: “撤!都给老子撤老子侍君不忠c侍亲不孝,下辈子投胎,宁为猪狗,不入寒门哪” 邹子木的兵被解除了武装,被李君羡带人押解了下去,窦琮带人进官仓去检查物资,杨霖冲着早就无声无息c化作一副焦黑骨架的邹子木发了半天的呆,转身满脸讪讪的面对手下诸将时,发现大伙都像见了鬼似的躲着他。 刚刚钻进官仓顺了一套厚厚的皮裘裹在身上的雄阔海正好从大门口出来,路过杨霖身边的时候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嘟囔着道: “你也不是个好人!” 杨霖羞恼的嚷道:“我要是当好人了,你就光着屁股等着冻死吧!” 房乔晃晃悠悠的踱了过来,瞅着杨霖意味深长的说道:“统领不愧是足智多谋!卑职以前还一直以为统领毫无世家子弟风范,谁想统领居然隐藏得如此之深!不过统领这般的嚣张霸道,尤其是以亲眷相要挟这一手卑职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好似曾在哪里见过?” 杨霖一脸糗像,干巴巴的答道:“不用想了,我这副德性是跟宇文家奴学的” 话音未落,他后脑勺就挨了重重一巴掌,差点一头栽进房乔怀里。杨霖大怒,回过头来刚要破口大骂,话未出口人就蔫了。 只见李秀宁秀目圆睁c满脸通红,还摆出老杨家那副传女不传男c传媳不传夫的茶壶造型,对着他怒不可遏:“我说你今天怎么如此缺德c无耻,原来是学了那个混账东西!你要是再敢不学好,信不信本姑娘抽死你!” 人家老婆都教训起老公了,尤其这二位还谁都惹不起,众人除了一哄而散哪还有别的活路?转眼间,官仓大门口连小兵们都跑了个精光,狗都没剩下半只。 “喂!大庭广众之下,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杨霖憋屈的大叫。 李秀宁难得的有点扭捏。这丫头从小野惯了,他爹聚众议事她都敢当众去拔他爹的胡子,更别提那些兄弟和部属了。刚才一气之下哪顾得上那么多,先揍了再说,现在冷静下来,也觉得不妥。杨霖不比他爹,立足未稳不说,手下也尽是些三心二意的家伙。这下可好,估计杨霖好不容易攒下的那点威信,都被她这一巴掌给扇没了。 不过李秀宁也就是心里过意不去,想从她的嘴里说出道歉的话还不如一刀砍死她。杨霖看她憋屈得难受,只得转过来安抚媳妇:“算了,无所谓的事。再说了,我是让你给你男人留点面子,不是让你给杨大统领留面子,杨大统领用不着这些没用的玩意。” 李秀宁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霖懒洋洋的一副欠揍的德性:“人家当主公的都讲究什么喜怒不形于色c好恶不现于表c言行不露动机,既要高高在上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得平易近人的和蔼可亲c纳谏如流,你觉得我能做得到?就算能做到我也不干,我散漫自在惯了,可受不得这些约束。” “那你是打算放弃这些人了?” “哪能呢,他们一个都甭想跑!不过我用不着装出一副鬼样子收揽人心,我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利益啊,利益才是最好的纽带。我是不信什么忠诚的,我要是信了,怕是离被砍死也不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蹊跷 殷开山c房乔c杜如晦还有被杨霖派去的祖君彦等人忙活了一宿,终于将此战的缴获情况摸了个大概,其结果让杨霖又喜又忧。喜的是冬衣不用愁了,官仓里光老羊皮袄就塞了足足六万套,不太招人待见的褐襦也有三万多套。让杨霖比较惊喜的是居然发现了十几匹白叠布——也就是比较原始的那种棉布,他赶紧以权谋私,让杨寿统统搬进自己屋里。 让杨霖比较挠头的是榆次似乎被当成隋军的被服仓储基地,除了冬衣基本上啥玩意都没有,连粮食也只有区区几千石。算是意外之喜的只有七千多冻饿交加得奄奄一息的骁果和三千多名俘虏,这跟李建成ti g一ng的情报出入太大,杨霖有些恼火,众人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能把于当远从大牢里提出来询问。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都是皇帝杨广和他忠实的狗腿子王威造的孽。上次东征高句丽,隋军吃了天气的大亏,高句丽那个鬼地方,三月飘雪不稀奇,四月别想冰消雪融,五月早晚也能冻得人伸不出手,导致隋军大量的非战斗减员,大损军心士气。所以全军回师后皇帝还没跑到江都,一道旨意就发到了河东:征集三十万套冬衣,务必于来年正月发往涿郡。 河东又不怎么盛产桑麻,为啥皇帝盯上了河东?无非是皇帝惦记上了突厥人放牧的那些牛羊了呗?只是皇帝一直在突厥rén iàn前装阔,后世有句话叫“苞米面肚子,呢子料裤子”,拿到这时候来形容虚荣心爆棚的杨广再恰当不过,对臣服的突厥人向来不吝惜大把的赏赐,从不收取任何回报,如今哪好意思跟突厥人要东西?那不把从前攒的面子一把丢光了?所以他就把这个难题抛给河东的官员。不过这事难不倒河东的那帮guān chǎng老油条,二话不说就派出了使者北上塞外,突厥人倒如往常一样的恭顺,同意了交易。随后河东的一车车粮食c瓷器c木材以及一向限制输出的茶叶c铁器等物资开始源源不断的输往突厥,换回一车车的牛羊皮毛。可是没过多久,突厥人就翻脸了,大幅提高了交易价格,莫名其妙的河东官员刚准备去跟不讲道理的突厥人交涉,没想到皇帝连发几道旨意,对河东征集冬衣的速度非常不满意,大加斥责。走投无路的河东官员只好任由被狡猾的突厥人狠宰一刀,搬空了大半个府库c把老百姓搜刮个干净也没能满足突厥人贪婪的胃口,一咬牙一跺脚,干脆连甲胄兵器都卖给突厥人了,这才将将把冬衣的数目凑齐。 不过榆次现在存储的只是第一批要发往涿郡的冬衣,晋阳里边还有几万套正在赶制,剩下的还在从突厥往内地抢运,榆次的官仓那是肯定装不下了。王威一直对李渊想把冬衣运往他的老巢楼烦这事耿耿于怀,生怕这个总是不肯安分的老倌以此为借口再闹什么幺蛾子,所以趁着李渊北巡的工夫,暗中吩咐高君雅腾空榆次官仓,把除了冬衣以外的物资统统拉去了晋阳。所以要是杨霖他们再晚来几天,连这几千石粮食都捞不着。 这下杨霖的如意算盘就打不成了。他本来打算在榆次盘桓一段时间,一来是看看各方面对他的反应和态度再定行止,二来是想把宋老生引到榆次城下。宋老生麾下都是骑兵,本就不善攻坚,而且榆次也算一座坚城,以长击短怎么也能多几分胜机。三来李渊这只老狐狸没跟他商量就带着大军跑楼烦去了,晋阳就剩下万余守军,看似帮了他一个大忙,可他总觉得这是老丈人在给女婿挖坑,就是不知道坑底下埋的是啥,所以他打算看看再说。 可是现在不行了,几千石粮食看似不少,可是三万人人吃马喂的实在撑不了几天,更何况他的队伍里又多了一万多张吃饭的嘴?杨霖只得召集众人,下令立即给全军配发冬衣,一万五千名守军明日一早押解着骁果c俘虏和剩余物资返回磨坪山,剩下的战兵与辅兵休整一日,后日一早兵发晋阳。 翌日一早,杨霖带着众将送守兵返山,带队的却是武士彟和段志玄。 那日凌烟阁系跑到杨霖那儿摊牌,最终决定投效,武士彟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跟了过来,还向他跪拜喊了主公。杨霖一直没工夫跟他细谈,一方面他确实忙,另一方面也是心有疑虑。他记得在正史里边这位未来女皇的老爹可是李渊的铁杆,一直忠心耿耿的跟着他打天下,后来李渊驾崩了,这老家伙竟然悲痛得“因以成疾”c追随旧主而去了。这样一个对李渊死忠到底的家伙,怎么可能背主他投,还投奔了杨霖这个一来不怎么靠谱c二来前途未卜的主公?杨霖把握不定他的心思,干脆懒得费劲,把他打发到长孙无忌那里去,让那个人精费脑筋去。 “信明兄,磨坪山是唐公与小弟的根本之地,非信明兄这样的老成持重之人镇守小弟总是放心不下呀!还望信明兄用心辅佐长孙无忌那家伙,以使我大军后方无忧。” 武士彟此人不善言辞,只是诺诺连声。杨霖又把目光转向了段志玄。 段志玄跟着窦琮诈开了榆次城,占领北门的时候遇到点小麻烦:一伙守军占据城关不肯投降。这本来是大军一拥而上就能解决的问题,段志玄脑子一热c个人英雄主义情绪大爆发,单人孤槊跃马城头,一杆大槊被他使得花里胡哨,杀得守军抱头鼠窜c跪地求饶。这货一得意,玩得就有点浪,一头从战马上栽了下来,滚地葫芦似的顺着马道摔了下来,结果四条胳膊腿儿折了仨,被杨霖顺势撵回磨坪山养伤。 “志玄哪你先别翻白眼,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要是再逞能,当心将来娶不成媳妇!你给我老老实实回去养伤,将来还少了仗让你打?”杨霖指了指那些被绳子拴成一串串的骁果和俘虏,继续道,“你回去也别闲着,这回咱们的伤亡少不了,给你三个月时间,能给我练出五千精兵不?” 段志玄白眼继续翻着:“别说五千,都练出来又有何难?话说你能不能轻着点打?留点敌军等到三个月后让兄弟我也过过瘾?” 杨霖一瞪眼,佯怒道:“你先别吹!练出一帮歪瓜裂枣,当心我把你剩下那条腿也打折!” 哥俩正在斗嘴,就见刚被杨霖任命为记室参军的祖君彦匆匆而至,递给他一份文书,低声道:“晋阳急报!” 杨霖连忙打开军报,却是晋阳守将高君雅收到榆次告急文书后,竟然弃晋阳于不顾c倾巢而出来救榆次。其所部一万府兵急行一日,此时距榆次已不足六十里,预计将于傍晚时分抵达榆次。 杨霖默默的将军报递给众人传阅,命令守兵暂停返山c李孝恭派出斥候严密监视高部兵马动静之后,就一个人走上城头,手扶城垛望着远处的寒山发起呆来。 “兵来将挡c水来土掩!军机耽误不得,统领还在犹豫什么?”张亮是个急性子,对杨霖不赶紧备战c反而抛开众人没事人似的看风景很不满意。 “张亮慎言!”杜如晦瞪了张亮一眼,转头问房乔,“玄龄兄以为如何?” 房乔心眼多,知道杨霖对祖君彦的信任远在众人之上,便将矛头对准这位新晋的记室参军:“还请尚德兄为我等解惑。” 祖君彦永远是一副木讷的表情:“素闻高君雅鲁莽,但其倾巢而出c舍本逐末之举确实颇为蹊跷,少主谨慎些也是对的。” 房乔质疑道:“榆次毕竟存储着皇帝征集的数万套冬衣,不得有失。高君雅担心在皇帝那里交不了差,不顾一切的倾巢出动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祖君彦仍然板着一副死人脸,嘴里却是分毫不让:“须知晋阳城里冬衣也不少!况且晋阳乃是河东首要之地,一旦有失举国震动,高君雅要是真这么蠢,早死无葬身之地了,如何成得了一军之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李秀宁听得焦躁,便想冲过去抓住杨霖问个明白,却被杜如晦拦住了。 “三娘子,莫要打扰统领。此等大事还要统领自己拿主意,我等再为其筹谋。” 李秀宁有些惊讶道:“你们不跟他较劲了?” 杜如晦面对这位唐公爱女c杨霖的未婚妻子毫不掩饰的呵呵一笑,道:“那不过是一时意气罢了。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杨统领虽然还没给老夫发过俸禄,但是老夫以为杨统领必不会令老夫失望,呵呵” 杜如晦的话让李秀宁想起了杨霖的利益说,一时有些发愣。她望着城头上那个孤身伫立c眉头微锁c面目表情难得正经一回的青年男子,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烦恼。哪个少女不怀春?李秀宁虽然勇武不亚于男子,但是一样做过少女的梦,也曾梦想过将来嫁一个英明神武c前程远大的郎君,却摊上了杨霖这么一个胸无大志c整天就知道嬉皮笑脸的货。她从开始的烦恼c抗拒到现在慢慢的习惯,可突然间这家伙好像又变了一副面目c似乎在还原她梦中的模样,她又开始有些患得患失。 李秀宁愈发焦躁,闷哼一声,一跺脚转身走了。 杨霖站了足有一顿饭的工夫,才缓缓走下城头,唤过来祖君彦: “传令:武士彟和段志玄留下五千守兵后依照前令返回磨坪山。窦琮率三千步兵驻守榆次,余者一个时辰后随我出兵迎战高君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糊涂蛋 杨霖走近有些郁闷的窦琮,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济严兄,小弟并非是不准你出战,而是另有重任非济严兄不可啊!留你在榆次可不是让你守城,而是让你们养足精神做好长途跋涉的准备。一旦小弟战败,济严兄要率部挡住敌军掩护我军撤退,要是小弟侥幸赢了这一仗,咱们能否一举扭转河东局势c化解唐公危局就要看济严兄接下来的表现了。现在先容小弟卖个关子,时机一到自有分解。” 说完,他不再理睬还摸不清头脑的窦琮,把众将召集过来,毫不负责任的宣布道:“这一仗打高君雅,咱们的兵力没多大优势,战力更是没得比,所以我的要求不高:必须干掉高君雅,余者击溃即可。怎么打仗这回事我不在行,你们说了算,商量好了告诉我就行,我先去歇会儿。” 说罢,便领着雄阔海和杨寿扬长而去。 “这叫怎么个事?”殷开山一脸不满的摊手抱怨道。 祖君彦表情木然道:“少主定好了战略,剩下的事情自然需要我等筹谋,否则少主要我等何用?” 房杜二人相视一笑,拉着众人划沙为图c捏土为兵,凑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议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房杜二人寻到了正在腆着脸千方百计逗李秀宁开心的杨霖,禀告道:“杨统领,时间紧迫,卑职等只来得及想出一十二策” 杨霖一滞,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他可是挠破了脑袋连一个主意都没想出来,人家不愧是青史留名的大神,眨巴眼的工夫整出来十二个不过杨霖现在是太熟悉所谓的“房谋杜断”了,房玄龄这家伙脑子好使,眼珠子一转就能出十个八个的主意,虽然大部分都是馊的,却也不乏奇思妙想。而杜如晦虽然脑子慢,却素有果决之名,往往一语道破房玄龄一堆馊主意中的精华所在,所以房杜组合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单拉出来哪个都不怎么好使,捏到一起简直就是天下无敌。虽然杨霖一直认为所谓的“房谋”,不过是房玄龄这家伙就是个爱耍小聪明的懒鬼,而所谓的“杜断”,则是因为杜如晦就是个如有神助的赌棍——连他自己都承认他的一言而断大部分是蒙的。不过人家自称这是天赋神授,而且十蒙九中,这就叫本事。 房玄龄还在喋喋不休的叨唠着他的十二大高招,果然大部分臭不可闻。比如火攻c比如水淹c比如夜袭c比如下毒等等。秋冬季节虽然天干物燥,可是榆次周边大都是光山秃岭,杨霖文科生出身又造不出汽油,拿啥玩意放火?至于筑坝拦河c水淹七军,这个季节正值枯水期,那条可怜的洞涡水都快断流了,拦上一天一宿都不够高君雅一万大军洗澡的。说到夜袭,杨霖在磨坪山上练兵的时候还打算搞些紧急拉动c半夜鸡叫之类的把戏,一打听清楚状况赶紧叫停。为啥?他手底下几万人居然有九成九是“雀蒙眼”(即夜盲症)!中国人自古以来习惯了日出而作c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不是没有原因的。中华上下五千年,绝大多数人口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处于半饥饿状态,长期的营养不良c缺乏肉蛋奶等高蛋白食物的补充,体内缺乏维生素和各种微量元素,其中一个恶果就是绝大多数人天一黑就成了睁眼瞎,出门乱闯纯粹就是找死。连军营里的士卒夜晚值哨都得举着个火把,否则就算是在明晃晃的大月亮地里都能掉沟里或者撞树上,真不知道史书上和小说里那么多的趁着夜黑风高袭营的战例都是怎么做到的,因为据窦琮说府兵也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 杨霖懒得再听房玄龄唠叨,直接瞅向了杜如晦。结果这家伙果然像个老神棍似的眯缝着眼睛,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第九策。” 得,这老兄越发的修炼成精c言简意赅了,不蒙字改蒙数了。 “第九策是啥?”杨霖赶忙去问房玄龄。 “啊”老房主意太多把自己都绕晕了,哪还记得被他胡乱排在第九位的是哪一策? 杨霖再回头,发现杜如晦也在干瞪眼,不由得哭笑不得:所谓物以类聚古人诚不欺我,这就是一群不靠谱的 好容易整明白了第九策是啥玩意,大军赶紧出城迎敌。还别说,将近一个月的队列训练下来,这帮兵本事没长多少,起码有个兵样子了。反应迅速c军容齐整,进退间也颇有法度,拿出去唬唬人是足够了。 可是那个骑着一匹胭脂马身火红的战袍c马槊上还很骚包的系着一条红绸带c在队伍前后乱窜的家伙算怎么回事?杨霖火冒三丈,冲过去对着李秀宁吼道: “不是让你们这帮在晋阳混得脸熟的家伙都躲起来吗?你就算不听我的话,也不能给你爹添堵吧?” 李秀宁冷着脸不理他,倒是顺手拽出来一个青面獠牙的iàn ju扣在了脸上。 “你”杨霖险些被噎了个跟头,恼羞成怒道,“你打扮得跟朵大红花似的,生怕别人瞅不着你是不?你这是想红杏出墙还是想当箭靶子?” 李秀宁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那也比你们这帮糊涂蛋打糊涂仗强。” 杨霖一听这话倒是放心了:“原来你是因为这事生气呀。放心,这仗不管是正经打还是糊涂打,咱们都赢定了!” 李秀宁大吼道:“那可是府兵!不是榆次的笨蛋,更不是你手下的山贼流寇!” 杨霖洋洋得意道:“正因为他们是府兵,而且是天下无敌的大隋府兵,我才必胜无疑。” 李秀宁正气得发狂,有斥候来报,李孝恭已依令率骑军与高君雅接战,而且一触即退。因高部均是步卒,追出五里之后便在二郎山结阵自守,李孝恭特来请示下步行止。 杨霖捏着下巴,蹙眉道:“老房算得也不准啊,说什么高君雅救援心切,必会穷追不舍。现在人家不追了,看这家伙怎么把这事扯圆喽。” 回头见那斥候仍在欲言又止,便道:“还有何事,速速报来!” 斥候不敢怠慢,禀曰:“李将军曾见高君雅军中有一人,隐约认出好像是唐宪。” 杨霖奇道:“唐宪是谁?” 李秀宁挥手让斥候退下,才对杨霖解释道:“唐宪是唐俭的弟弟,王威和高君雅一到晋阳便投到其手下。此人颇有智计,几次出谋助王c高二人难为我阿爷,弄得我阿爷束手束脚c颇为难堪,因此被王c高二人视为心腹。” “唐俭的弟弟?”杨霖嘿嘿奸笑,“我这个老丈人真是狡猾无比啊,我这个当女婿的要是还打不赢这一仗,以后是没脸陪你回娘家喽!全军加速!至二郎山前五里扎营!” 二郎山前,李孝恭远远的猫在后边,打发数百名骑兵去跟高君雅对峙,剩下的骑兵一人双马c马后绑着树枝,在数里外的山林c谷地间往复奔驰,造出千军万马的威势,使得高君雅不敢轻进。待到夕阳高挂,又有至少两万步卒抵达战场,在五里之外安营扎寨。高君雅虽然鲁莽,却也是百战余生的宿将,见此情景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下令在险要处扎营,明日再战。 “茂彝,你说这些贼人哪来的这么多人马?莫非榆次已破c贼人倾巢而出来图谋我军了?” 中军帐中,高君雅烦躁不堪,急得团团乱转。王威和高君雅在皇帝杨广潜邸之时,就是随侍他左右的亲卫,对皇帝陛下自然是忠心不二。所以在高君雅心中,天大地大都没有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大,要是榆次有失,皇帝征集的冬衣被贼子掠走,他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军情不明之下,他只能从同样是一头雾水的唐宪那里寻求dá àn。 唐宪年约三旬,清瘦儒雅,果然天生一副高士的模样。他手捋短须沉思了片刻,答道:“榆次城的消息在两日前便已断绝,我军派去的军使也无一回音,这意味着两种可能:一者贼军已破城,二者榆次被围,消息断绝。卑职以为,榆次城坚壕深,守军不下数千,便是我军去攻也非易事,何况一群缺乏攻城器具的乌合之众?贼军不过数万之众,此时怕是尽在二郎山前与我军对峙,想来必是贼军攻城不利,起了围点打援,先尽歼我军c再图谋榆次的主意。所以将军无需烦恼,结果明日一战可知。” 高君雅闻言稍稍放下心思,可是想起对面那数万敌军,又有点头皮发麻,问道:“茂彝,本将曾闻得昔日河东军剿匪,大军未至贼人便纷纷闻声远窜。想那与流寇一般无二的河东军都能以一当十c不战而胜之,为何本将统率万余精锐府兵到此,贼人非但不逃,反而看上去军容甚是整齐c战意颇为旺盛,不知这是何故?” 唐宪微笑答道:“将军也知这贼人首脑乃是杨逆所遗唯一的独子,岂可与那些土鸡瓦狗相提并论?不过将军无须担忧,卑职曾闻,开皇十九年,右侯卫曾与友军配合,在灵州以数万人大破突厥十余万骑,达头可汗仅以身免。那一战中将军还仅是个小小的旅率,却斩首十余级,积功荣升校尉,从此仕途无量。突厥铁骑天下闻名,尚不堪将军一击之功,如今将军万余右侯卫精兵在手,区区数万贼人何足挂齿?” 谁想到唐宪的一番安慰之辞非但没有振奋起高君雅的战意,反而让他沉寂了许久,半晌才长叹一声,讷讷道:“指挥那一战的,便是先楚公杨素杨大将军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不要脸 第二天天刚亮,忙活了半宿的杨霖还在做梦,就被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和鼓声惊醒,紧接着一大堆亲兵就窜进了他的寝帐,七手八脚的给他穿衣披挂。等杨霖气急败坏的赶到中军,才得知是高君雅不消停,天刚亮就开始列阵邀战。 杨霖打着哈欠带着几百个骑兵和手下的一大帮iàn ju人跑出大营查看情况——没办法,他手底下几乎个个都是晋阳的老熟人,万一让高君雅认出来李渊就得倒霉,只能学李秀宁戴iàn ju挡住脸。出门一瞅,高君雅气势汹汹的把他的兵都摆了出来,连营寨都拆了个精光,一副一战解决全部问题的架势,却摆出了一个偏重防御的雁形阵。杨霖跟着一群名将混了这么久,早就不是小白了,所以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我说老房啊,高君雅这厮是在打什么主意呀?” 两军相距不过两箭之地,临战紧张之下双方将士的嘴闭得都挺严,光冲着对方干瞪眼。战场上除了战旗猎猎和偶尔的马嘶基本没有别的杂音,所以杨霖的嗓门就显得有点大,差点把房玄龄吓掉了魂儿,急得差点窜上杨霖的马好堵上他的嘴: “祖宗哎!你真是我的活祖宗!你就不能小点声?老夫的妻小还在晋阳呢!” “呃好吧,你说这是咋回事?” “还能是咋回事?定是被昨日数量不明的骑兵吓到了,右侯卫步兵中的g一ng nu配备十者有七,高君雅立足稳守,以弓御骑,给骑兵造成大量杀伤后再从正面突破你的步兵。” “可是我压根没几个骑兵啊?咱们还是按计划来?” “按计划来!” 杨霖策马向前,进至一箭之地外驻马,身后就跟着雄阔海和李仲文。 “呔!对面何人,速速通报姓名!” 杨霖只是伸出小指头,轻蔑的冲着高君雅勾了勾,身后的雄阔海就按照事先练好的台词开始大吼。 战场上的高君雅一反平日里的暴躁鲁莽,对杨霖的挑衅毫不动怒,只是觉得对面这个长着一对桃花眼的妖冶男子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与唐宪对视了一眼c示意对方严加戒备之后,便策马行至杨霖身前十几步外,表情木然道:“本将乃是大隋右侯卫虎牙郎将c太原副留守高君雅,来者何人?本将可曾与你见过?” 杨霖撇撇嘴,傲然道:“高君雅?没听说过!某家乃是先楚公c大隋兵部尚书杨玄感之子,杨霖杨子建是也。你一个小小的虎牙郎将,某家无暇相识,即便见过也不记得!” 杨霖一副纨绔二世祖的德性,唬得高君雅一愣,身后的右侯卫军卒们也闻之一片哗然之声,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高君雅见势眉头微皱,沉声道:“尔乃朝廷通缉的要犯,何不速速下马就缚c向朝廷俯首认罪?汝父虽罪不可赦,但是汝祖功在社稷,陛下仁慈,未必不能放你一条生路。” 杨霖翻了大白眼:“把我们家杀得就剩我一根独苗,也叫仁慈?你这种胸大无脑的货不会编瞎话就赶紧闭嘴,要不咱俩单挑?你要是赢了我,想怎么着你说了算?” 高君雅哪有心思跟他斗将?对他的提议置之不理,转而问道:“榆次城现在如何?尔等可曾破城?” “跟我打啊!打赢我什么都告诉你!” 高君雅冷笑一声,不再跟杨霖废话,拨转马头便要回归本阵。 “贼子休走!吃俺老雄一斧!” 还没等杨霖有动静,身后就窜出一骑,正是他的贴身保镖雄阔海。不过老雄是员步下将,骑术马马虎虎,眼瞅着追不上高君雅,情急之下一柄板斧脱手而出,直奔高君雅的后心。 重达六十四斤的板斧划破空气,发出呼呼的山响,高君雅百战余生,哪能不防?匆忙之间他不及多想,抽出背后的铁锏奋力一搪,就听一声轰然巨响,紧接着全身剧震,铁锏脱手而飞。而那柄板斧也因此改变了飞行的轨迹,贴着他的头皮远远的飞了出去,却击飞了他头盔,还带走了他的一丛乱发。 “将军小心!” 杨霖出来叫阵的时候带了俩人,高君雅也就顺势带上了两名亲兵。而此时随着一声惊叫,刚刚差点被一记飞斧要了老命的高君雅隐约看到两名亲兵正不要命似的从战马上跃起,向他的身后扑去。 然后,他才听到了一连串的利箭呼啸之声。 这几箭肯定不是杨霖射的。他射出的箭统统都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c无敌我的无差别攻击,号称箭出鬼神惊,箭落鬼神懵,一箭在手,全军惊走所以射箭的只能是号称骑射槊三绝的前太行山土匪头子李仲文。这家伙确实名不虚传,玩弓箭那可是磨坪山上的头号人物,此刻他一发三矢,箭箭不离高君雅的要害,却被两名亲兵亡命一扑,挡住了其中的两箭,最后一箭则正巧从一名亲兵的腋下穿过,正中高君雅后心。只是这一箭有些劲道不足,并未完全穿透高君雅的铁甲,却也让他口喷鲜血,惨叫一声落荒而逃。 这出乎意料的一幕,不仅使高君雅麾下的将士一下子喧嚣起来,有的甚至怒不可遏的破口大骂了起来,就连杨霖手下的兵们也脸色难看,不知所措了起来。 须知历来两军交战前主将在阵前叫阵c磋商算是战场上一种不成文的惯例,却少有借机偷袭的先例。自春秋以降,君子之战c堂堂之战早已被兵不厌诈c无所不用其极所取代,这种战前的hé pg磋商和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成了少有的被几乎所有的军队都认可的成规。不仅在中原大地上受到了广泛的认同,连异族胡人都默认了这一点而少有违反,甚至山贼流寇们拦路抢劫,都要先喊一套“此山是我开”之类的切口,劝降无效了才抡刀子kǎn rén。此刻杨霖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偷袭对方主将,将这个世人公认的战场道德准则当破抹布一样甩到了一边,这在众人眼中跟打瞎子c骂哑巴c敲寡妇门c挖绝户坟这种缺德鬼才能干出的事压根就没啥区别,不群情激奋才怪。 其实杨霖的这种做法,就是房玄龄第九策的核心。说白了就是不要脸,无所不用其极的挫伤敌军锐气c激发敌军火气c混乱敌军心气,从中寻找战机,方能乱中取胜c以弱胜强。杨霖对不要脸这种事向来没有心理障碍,而且干掉高君雅也是他此战最重要的目的。只是他没想到,想出这么个损招c而且拍板执行的,竟是房杜这种长得浓眉大眼的正人君子。他小心翼翼的向二人求证,想探寻一下二人的心路历程,关心一下他们是否会因此产生心理障碍之类的负面情绪,结果被房杜斥之为“迂腐”c“不足为谋”,碰了一鼻子灰。杨霖不禁感慨知人知面不知心,古人诚不欺我,所谓君子果然大多是伪的。 相反倒是说服雄阔海和李仲文这俩前土匪c真小人费了杨霖不少力气。这俩人宁死也不肯干这种缺德事,还对杨霖极尽鄙夷之辞。后来杨霖磨破了嘴皮子,许下了好处无数进行收买,才勉强说动二人,就这样,这俩人还疑似出工不出力。杨霖亲眼见过老雄在二十几步外飞出两斧子,连一尺多厚的砖墙都能砸出个大窟窿,这货为啥这回就扔出去一斧子?而且还被一把破铁锏就给砸飞了?还有李仲文,这家伙捏着鼻子弯弓搭上箭就开始没完没了的瞄啊瞄的,直到那俩亲兵扑出来箭才离手。而且李仲文当初可是没少射过杨霖的,防御值满格的明光铠都差点被这货射成了马蜂窝,如今怎么连一件普通的铁甲都穿不透了? 杨霖瞪了一眼还在装模作样的准备射第二轮李仲文和满地找斧子的雄阔海,气急败坏的叫道:“别装了,赶紧撒丫子逃命吧!” 这会工夫不逃也不行了,主将被无耻偷袭了,义愤填膺的高部将士在副将的指挥下,将阵型向前推进了几十步后,还没等站定就张弓搭箭,第一波箭雨密密匝匝得好似乌云一般已经向那三个无耻小人覆盖了过来。 杨霖掉头就跑,这工夫他才抽出空来往自家阵营瞅了一眼——好嘛,那帮正人君子和几百名骑兵早就跑得连根人毛都没剩下。平日里主公叫得欢,危难时主公算老几?杨霖由此得到一个深刻的教训,那就是打死也不冲头阵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让房玄龄来——不对!应该让杜如晦来,那个家伙才是最坏的! 杨霖他们仨狼狈不堪的逃回大营,每个人的肩膀和后背上都或多或少的插着几根箭。不过这种弓箭抛射的杀伤力并不强,而且杀伤的主要对象是衣甲单薄的士卒,对杨霖他们这样把自己包裹成铁罐子的将领,最多也就是放点血而已。杨霖一边破口大骂房杜这帮没良心的,一边一溜烟躲进了阵尾,再也不肯露头了。 此时,受创并不严重c只是受到严重惊吓而有些情绪失控的高君雅,已经率军接近了杨霖的大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大不敬 杨霖的营寨扎在了一座山口,两侧全是高崖峭壁,险峻异常。高君雅吃了一次亏哪里还敢大意?派出斥候攀上两侧山峰发现并无埋伏之后,才催动阵型缓缓前压,一直压至距离营寨不到一箭之地,却见寨墙上除了几杆随风飘动的战旗,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高君雅沉思片刻,还是下令行动缓慢的攻城器械在后方待命,先g一ng nu齐发试试看。等几轮弓箭下来把寨墙射得跟刺猬似的,这才有一队队的士卒抬着撞木c举着云梯c扛着勾挠长索小心翼翼的向着寨墙靠近。 一切顺利,毫无阻拦。当勾挠抛上垛口,云梯架上墙头,撞木也开始不紧不慢的撞向那扇并不牢固的寨门时,高君雅不禁有些疑惑,莫非那个狡猾的小子摆出这么大个阵势就是为了暗算他一下,然后就落荒而逃了? 寨门很快就被撞开了,前军的士卒蜂拥而入,寨墙上也站满了右侯卫的精锐府兵,并打出了平安无事的旗号。高君雅还在疑惑不定,直到副将前来催促下令时,他还是谨慎的在营寨之外留下了三千人马作为接应,才引军进入了营寨。 寨墙之后空荡荡的一马平川c啥玩意都没有,这明明就是座假营。而且在大约一里地之外,又矗立着一座营寨,那座营寨假得有点过分了,就一道东倒西歪的寨墙,两头都没搭到山壁上,留着两道几丈宽的大窟窿,似乎在向高君雅发出挑衅——就是逗你玩,有胆子你就来呀! 高君雅虽然焦躁,却又有些狐疑。眼前明显像是一个陷阱,也可能是那个狡猾而且无耻的小子为了逃命使出的障眼法。他回头征求唐宪的意见,谁知唐宪也是拿不定主意,正在犹豫之时,副将又赶来催促,说是前军发现几里之外有烟尘腾起,似乎贼军正在逃命。 高君雅不为所动,仍是派出斥候探查两侧山岭,之后又是几轮弓箭覆盖那道假寨墙,才令前军攻击。可怜斥候刚从大山上爬下来,累得舌头都伸得老长,如今又要再来一遍,纷纷叫苦不迭,探查得不免就有些三心二意。而前军的大部分士卒还能老老实实的爬墙的爬墙c撞门的撞门,部分机灵的干脆图省事从那道假墙的两侧绕了进去。高君雅本想制止,却见墙头又传来平安无事的旗号,便就此作罢。 过了一道假墙,前边又冒出来一道。这道墙更过分,依旧东倒西歪不说,寨门还大敞四开着,隐约能看到门后到处都是被丢弃的营帐c大车和乱七八糟的旗帜c兵器等。最显眼的就是寨墙上的一根旗杆上居然吊着一个人,远远的看不清楚面目,难道是贼军内讧c把那个姓杨的小子吊死了? 这会还没等高君雅下令,前军就乱哄哄的冲进了下座营寨。高君雅有些不快,脸色铁青的看着几个士卒爬上了寨墙,用长矛把那个被吊着的家伙从旗杆子上捅了下来。没一会儿工夫就听寨墙上传来一片惊呼之声,一个校尉模样的小军官爬上墙头,拼命摇晃着一面旗子,意思是要将军赶紧过去,有紧急情况。 高君雅满腹疑惑,下令前军停止前进,自己则带着亲兵走上城头。才一上来,高君雅就吓了一跳,只见最先攀上墙头的十几名士卒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神色惶恐c手足无措,有几个人甚至跪在了地上。而那个用长矛把旗杆上吊着的人捅下来的士卒,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上下抖若筛糠,裤裆底下湿漉漉,一看就是吓尿裤子了。 高君雅判断问题一定出在被吊在旗杆上的那个人身上,所以他也没有出言询问,而是用马鞭捅了捅那个俯卧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家伙,感觉轻飘飘的,便用脚一挑把那个人的身体翻了过来,果然是个用枯草扎成的假人。假人的身长与真人无异,外面还套着一身刷成金色的盔甲,脖子上还套这个木牌。 木牌倒扣在家人胸前,高君雅皱着眉头翻过木牌只看了一眼,竟是吓得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为啥?因为木牌上写着两个字,这两个字好似一道炸雷在高君雅的头上炸响,把他炸得外焦里嫩,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这两个字就是杨广。 这个年头c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敢起这个名字吗?别说起这个名字了,别管你是世家还是寒门,只要嘴里念出这俩字c还不幸被人听到了,那就是大不敬之罪。犯了这条罪名砍脑袋那是轻的,诛九族都不过分,更何况把这个名字挂在一个假人脖子上,还把这个假人吊在旗杆子上? 虽说触犯这一天条的肯定是那个姓杨的小子,这小子本就是皇帝必斩无赦之人,死罪之上再加一条死罪也宰不了他两回,而且他的九族早就死了个精光。可倒霉就倒霉在这一出让高君雅撞上了,而且貌似他也有大不敬的嫌疑。因为这里边有个看似无解的逻辑陷阱:你要说这个假人就是皇帝那肯定是大不敬,但你要说不是,可它脖子上却挂着那么一块牌子,还被极尽的挂上了旗杆,身为臣子要是无动于衷,那还是大不敬 而且这事对于高君雅来说尤其严重,因为他不是一般的臣子,他是皇帝的家臣。皇帝用其他的臣子,有德者用其德,有才者有其才,唯有对待家臣不一样。身为家臣,有德无德c有才无才皇帝根本不关心,皇帝唯一要的就是忠心。忠心,就是高君雅之流立足guān chǎng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资本,有皇帝的信任在手,高君雅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而用忠心换取的这份信任要是夹杂着哪怕一点的瑕疵,他都随时可能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高君雅虽然没有什么政治智慧,但是保命的本能还是有的,他知道他现在在这里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唯有将那个姓杨的小子杀掉c将他的脑袋呈给皇帝才能消除此事的影响。此前他的步步为营c谨慎小心都是出于军事上的考虑,现在则没必要了,就算前边是刀山火海,就算把他手下的万余士卒都拼光了,也不能让那个姓杨的跑了! 一想至此,高君雅立刻跳起来下令守在山谷外的后军立即追上大队,全军轻装急行,务必于天黑前追上敌军。 府兵不愧是训练有素,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随军的攻城器械c粮草辎重c随身的多余物事统统抛弃在了路边,士卒们只着轻甲c手持长短兵刃c背负弓箭,排成一字长蛇阵陆续开拔。可是刚转过了一座山脚,前军来报,又发现一座营寨。 高君雅跃马军前,只见前方一箭之地外与其说是矗立着一座营寨,不如说是一道木栅墙。木栅墙高不过一丈,上面挂满了一块块厚重的木板,后面则站立着数千名布衣大汉,一个个赤手空拳的,队列排得倒是挺整齐,不知道是打得什么主意。不过高俊雅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终于追上那个姓杨的小王八蛋了! 那个姓杨他虽然只打过一次交道,却把他恨得咬牙切齿。须知仇恨这种东西印象是最难消除的,高君雅一眼就认出了对面的那个家伙。不过这回姓杨的换了一匹胭脂马,单人匹马在木栅墙前边往复奔驰,手中的大槊不时拍击木栅墙。每到此时,临近的布衣大汉们便会挥拳怒吼,气势倒是颇为旺盛。 正主还在就好,高君雅松了一口气,挥手命令弓箭准备。谁想弓箭手们还没来得及举弓,木栅墙就闪开一个缺口,那个姓杨的一溜烟钻进去就跑了,而那些布衣大汉们纷纷向前方簇拥,手里举起一张张小木盾,几乎在瞬间摆出了一个乌龟阵。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直射就是给那道木栅墙挠痒痒,高君雅只得命令抛射。一箭雨如同瓢泼的大雨倾覆在乌龟阵上,利箭击中木盾的夺夺之声如雨点般密集,不时有利箭从缝隙中钻入c或是直接射穿木盾击中人体,惨呼和闷哼声此起彼伏。不过这些布衣大汉也算是训练有素,乌龟阵一旦出现空隙,马上有人默不作声的从后补上,虽然在被动挨打,虽然伤亡不断,却一时半会不见有阵型松动的迹象。 转眼间射了将近十轮,弓箭手的体力明显开始跟不上,不但每一轮抛射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射出的箭雨也越来越失准,高君雅却并不叫停,反而下令再射十轮。 大隋府兵标配一壶箭二十支,高君雅这是要玩一锤子买卖了。虽然这会儿功夫已经射出去了几万支箭,敌军才死伤了几百人,不过这种单方面的弓箭覆盖性射击从来不是以杀伤作为唯一目标,更重要的是威慑,以此挫伤敌军的锐气c松动敌军的阵型。而敌军的阵型一旦松动,伤亡就会急剧上升,继而士气就会崩溃,从而加剧阵型的溃散,形成一个恶性循环。之后只需步军冲上一击即可致胜,这一套右侯卫早就玩得溜熟了,而且屡试不爽。 果然,又射了两三轮之后,乌龟阵里的伤亡开始增加,出现了小小的混乱——这种情况高君雅是见惯了的,正是敌军阵型即将溃散的先兆。他刚要命令步军准备出击,却见那个骑着胭脂马的杨霖突然从乌龟阵的右侧冒了出来,脸上还扣着一张青面獠牙的iàn ju,策马挺槊向着高君雅的左翼冲去。在他的身后跟着两条大汉和大约五百名骑兵,人如虎马如龙,每个人脸上要不也扣着个iàn ju,要不就是用黑麻布蒙面,连眼睛都遮得严严实实,一个个好像都没脸见人似的。 高君雅的部下全是步兵,而且g一ng nu的配置比例极高,所以习惯性的摆出了一个利于发挥弓箭威力的雁形阵,其实就是个“v”形阵。向前伸出的两翼前排都是刀盾手和长矛手,以掩护身后的弓箭手,所以这个阵型的弱点在于后方都是缺乏近战能力的弓箭手。高君雅被这支突然冒出来的骑兵吓了一跳,而且高速奔袭之下他根本来不及下令疲惫至极的弓箭手转换目标,直到他发现这支愚蠢的骑兵似乎将目标对准了他左翼的刀盾兵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看到那些惊慌的弓箭兵已经开始弃弓拔刀,赶紧下令阻止,左翼的那些刀盾兵是保不住了,可是他们却能将骑兵的速度降下来,失去了速度的骑兵不过是弓箭兵的活靶子,他怎么能蠢到弃长取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窝囊仗 眼看杨霖的胭脂马距离为首的刀盾兵不过丈余c眨眼间就要相撞之际,他突然轻轻的一带马缰,座下胭脂马的马头一歪,再加上前排刀盾兵出于畏惧本能的向后一缩身子,于是一人一马几乎紧贴着刀盾兵阵型的外侧擦了过去。此时他还不忘大槊一挥,紧接着一片鲜血飙起,三四个刀盾兵的身躯腾空向后飞去,引起一片混乱。 紧随他身后的两条大汉的身手更是利落漂亮,手中的大槊仿佛出水毒龙般的挑刺拨打,直接将前排的十余个刀盾兵抽得满天乱飞,然后只是左右腿一错力,战马便毫不减速的拐了小弯,继续紧随着杨霖向前冲刺。 不过他们身后的骑兵就没法看了。本来他们离着打头的三将足有十几丈远,转弯半径大得多,即便如此还有十几人失手落马,转眼间便被践踏如泥。 高君雅见此情景心中一凉:这明明是前右骁卫大将jun1 zhǎng孙晟首创的骑兵战法,声东而击西c避实而就虚,攻击方向变幻莫测,对骑兵的素质要求极高。这个战术整个大隋只有左右骁卫的精锐骑兵才能驾轻就熟的运用自如,而且每战必胜,这帮叛军的乌合之众,连装具c鞍辔都不齐全,怎么就学会了这一隋军的不密之传?怎么就敢使用这一非精锐之师不可使用的战法?可是现在人家就在用了,而且转瞬之间即将杀到几无近战能力的弓箭兵阵中,那些惊恐万分的弓箭兵们有的扔掉了弓箭拔刀企图顽抗,有的还在乱糟糟的弯弓搭箭,打算在这短短的两三息的工夫射出这唯一的一支箭。虽然只来得及射出一箭,但是这支骑兵毕竟人数少,说不定能杀伤其大半,这样还有机会扳回局面 这么稍纵即逝的一点时间高君雅根本来不及下令,只能心怀侥幸的期盼奇迹,可惜他手下的大部分弓箭兵都没有机会射出这一箭了。 离着弓箭兵不过十丈有余,有些手快的已经射出了手中箭,虽然手忙脚乱之下准头实在有点离谱,但也有二十几个骑兵被射落马下。就在此时,只见领头的杨霖大槊一举,身后的骑兵们纷纷从身后掏出了一个黑陶罐,甩手扔进了弓箭兵阵中,然后拨马就走。 一个个黑乎乎的不明物体从脑袋顶上飞了过来,不明所以的弓箭兵们顾不得再射箭,抽身躲避的躲避c挥刀劈砍的劈砍,还有昏了头的家伙挥起拳头击打 一时间高君雅后阵中呯呯的陶罐碎裂声不绝,里边爆出的东西既不是这个时代还未出现的,也不是此时常见的猛火油和金汁之类的粘稠液体,更不是毒水毒药,而是灰土面。 战前讨论此节时,缺德带冒烟的房玄龄本来是献计在罐子里装生石灰,可是这货出主意向来是管杀不管埋,这年头生石灰是那么好整的?而且杨霖是学文科的,你让他现场发明他也没这个本事啊?相比房杜这些黑心的君子,还是杨霖这个真小人心眼好,虽然作为敌对的一方,可是跟他有仇的是那些当官的,那些听令行事的隋军士卒何辜?一仗搞出几千个瞎子他也于心不忍,于是就把生石灰改成了细细筛过的灰土面。 这灰土面虽然没有生石灰那么生猛的威力,但是短时间内的杀伤力一点也不差。落在地上的还好,那些在空中被砸爆的就要了老命喽!腾起的烟尘能冒起几丈高,把高君雅的大半个军阵笼罩其中,右侯卫的精兵没那遇到过这种场面?大部分眼睛迷得睁不开,呛得咳嗽连天,没中招的忙不迭的逃之夭夭,哪里还顾得上军纪阵型?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高君雅因为离得稍远,而且骑马跑得快勉强逃过一劫。见此情景他顾不上那些还蹲在原地揉眼睛和玩命咳嗽的部下,领着身边的几千人就往下风口撤退。可是下风口就是那道木栅墙,墙后边的那些布衣大汉早就不蹲在地上当乌龟了,不知道哪里拽出一根根长达二丈有余头削尖的木头杆子,排着密集的阵型从木栅墙后边压了出来。速度倒是不快,一步一顿步一呼,平平伸出的木头杆子不急不缓得逼得刚刚逃出控制范围的府兵又连连后退——实在是没办法啊,人家的家伙长,自己这边尺寸最长的长矛跟人家比都不够看的,那些刀盾兵就更不用说了。而且这些木头杆子密集得如同刺猬一般,打不着c撞不开,不想被活活捅死不后撤还有什么辙? 高君雅心中大恨,要不是他的弓箭兵集体瞎了眼,岂容这帮对弓箭毫无防御能力的破木头杆子兵如此张狂?可是恨归恨,匆忙之间他也并无应对之法,加上那支捣乱的骑兵又从左翼杀了回来,他只得下令全军从右翼迂回后撤。 可是没等他的兵收拢好队形,他的右翼又杀出一彪人马,为首一人他十分眼熟:十岁的年纪,没戴头盔头发扎成一个马尾,面如冠玉眼似桃花,骑着一匹大黑马,手里拎着一根张牙舞爪的狼牙棒,正指着他气焰嚣张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不是那个姓杨的小子吗?高君雅疑惑的转过头去,那边果然还有一个“杨霖”。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一有了参照物了,高君雅才赫然发现,身后那个杨霖除了戴着个iàn ju以外,不但战马和兵刃与这个正版的不一样,而且貌似身材也有些娇小 上当了!高君雅一脸懵逼,这一天以来的种种在他的脑海里一一闪回之后,就剩下了一个完美的陷阱。 这就是房玄龄那个不要脸的第九策。这一策有几个关键的环节,而且个个十分缺德。第一个环节就是杨霖卑鄙偷袭高君雅,能弄死他最好,弄不死也得激得他心浮气躁。第二个环节就是他们全军上下连夜扎下的几道假冒伪劣的营寨,给高君雅造成杨霖已逃的假象,勾引他不顾后路c奋起直追。就算高君雅不上当也不要紧,第三个环节就是那个挂着上书杨广二字木牌的假人,这个主意最缺德。须知这年头哪怕皇帝当得天怒人怨c大家在背后把皇帝老儿骂得猪狗不如,可是堂而皇之的当众c作践皇帝的行为仍为人所不齿,连房玄龄出这个主意的时候表情都有些讪讪,老杜干脆当场拂袖而去,可算是杨霖压根就没有什么忠君尊皇的意识,这事儿才定下来。而且这一招确实好使,高君雅也是经历此事后才彻底失去理智c轻装急追的,要是他有器械辎重在手,杨霖手底下那帮矛兵就算全军覆没都未必挡得住人家。最后一个环节就是让李秀宁冒充杨霖,引诱高君雅急攻,再寻机把他的弓箭兵搞残废,至此基本上大局可定。 之所以让李秀宁冒充杨霖,一来是任务重c要求高,以杨霖的身手根本就不用想,那就是肉包子打狗,这一点杨霖也有自知之明。二来李秀宁这丫头心里有点变态,一听说要打仗简直比跟杨霖玩亲亲还兴奋,谁都拦不住。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要想骗过高君雅追着假杨霖不放,这个替身的身材c长相必须跟杨霖差不多才行,这个就非李秀宁莫属了。 说来也是奇怪,杨霖穿越一回连名字都不用改,只是后来改了个姓。然后他发现自己早早就被定下了一门娃娃亲,结果没过门的媳妇跟他长得不敢说一模一样,也有六七分的相似,尤其是二人的眼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他十分怀疑二人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不过他也觉得,李秀宁之所以答应嫁给他,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两人长得实在太像——这丫头骄傲自恋得都快没边了,对女儿家非得嫁给臭男人这种事十分看不惯,要放在后世那绝对是死硬的女权主义者。她之所以能接受杨霖,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被一个长得跟她很像的臭男人触碰,跟摸镜子里的自己没啥区别 高君雅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东边的矛兵步步紧逼,压得他手下的兵们步步后退,北边的李秀宁和李仲文c邱师利领着五百骑兵仿佛三座杀神带着一群小鬼大杀四方,乱了阵脚的步兵们完全没有抵抗之力。而南边的杨霖最气人,他手下的兵就没一个正经的,全都拿着一张张渔网,看到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撒网。而且这些渔网上还挂着许多尖刺,被罩住的一挣扎c拖网的再一拽,尖刺就刮进肉里挣不脱甩不掉,中招的无不痛不欲生,战场上一片惨叫之声。这帮渔民身后还跟着一大帮空手的,个个身上背着一捆捆的绳子,逮着那些还在迷眼c咳嗽的,就跟抓兔子似的一根绳子捆了扔一边,然后下一个继续 烟尘渐渐散尽,高君雅手下的那万余从没打过败仗的精锐府兵,除了少数战死,大部分窝窝囊囊c稀里糊涂的当了俘虏,只有剩下两千余人簇拥着高君雅,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老兵 杨霖下令暂时停止攻击,然后单人匹马步入包围圈准备劝降。如非必要,他对shā rén这种事没兴趣,何况这些隋军官兵怎么说也跟他一样是汉家苗裔,杨霖对内战可是深恶痛绝:“我说老高啊,打到现在差不多就得了,赶紧放下u qi,我军优待俘虏!” “呸!事已至此,高某有死无生而已!你这阴险龌蹉的小贼,就会使些无耻诡计,否则就凭你这一群乌合之众如何是高某的对手?你即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高某不服!无耻小贼可敢与高某堂堂正正的决一死战?” “你可拉倒吧!你这种没脑子的蠢货都知道占尽优势的时候不跟我单挑,难道我比你蠢?老高啊,别怪我骂你,咱俩都是带兵的,难道不知道兵者诡道的道理?你管我是怎么赢的,这世道就是赢家通吃,输家输得再憋屈也得受着!你说这些屁话有用吗?” 高君雅见杨霖不肯跟他决战,便不再理他,转而挥刀对手下将士大声疾呼道: “儿郎们!我右侯卫自大隋立国至今,于外北击突厥c东征高句丽c西讨吐谷浑c南下破陈,在内平叛无数,历经上百战从无败绩,更无贪生怕死c委身降贼之徒!今日高某不才,将尔等带入死地,亏欠了诸位的,来世做牛做马自当图报。而今我等身为大隋柱石,又久沐皇恩无以回报,唯有死战而已!众儿郎,可敢随高某死战?” 大隋十二卫堪称天下精兵之首,除了在高句丽丢了一次脸,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况且右侯卫向来宿卫京师,对皇帝忠心耿耿,将士均是心高气傲之辈c善战敢死之徒,哪受得了高君雅的这一番慷慨热血之辞?大部分士卒闻言纷纷振臂怒吼起来,高呼着“敢战!死战!”,区区两千多残兵败将的气势竟然隐隐压过了包围他们的两万多大军。 杨霖见状有些慌乱。他毕竟是个战场初哥,缺乏实战经验,而且他此时虽然占尽优势,但是要全歼深陷绝境c垂死挣扎的高君雅部难免伤亡惨重,所以在可能的情况下,他实在是不想硬拼。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时,一个隋军校尉装束c年逾四旬的虬髯汉子越众而出,对着杨霖施了一个军礼,高声问道: “这位将军,你自称是先楚公c杨素大将军后人,可有凭证?卑职曾闻,杨大将军之嫡孙有三,一名靖二名骏三名泉,均殁于今年东都逆乱之役,此事天下皆知。如今将军自称杨氏后人,此事事关重大,卑职斗胆请问其中缘故?” 杨霖一听这个大胡子校尉一口一个杨大将军,对他亲爹只字不提,便知此人与他那个便宜爷爷杨素必有莫大关联,说不定能扭转眼前的不利局势。可是他身为杨氏后人一事,都是听继嗣堂和李渊他们说的,他有什么凭证?这年头又没有,更没有派出所给他开证明,户口本这东西好像有,似乎叫做户籍,可是他哪知道他的户口本现在藏在什么鬼地方?就算能找到,那上边他也姓安啊! 他正不知道说什么好,身后踱过一骑,却是李秀宁。这丫头又不知道在抽什么疯,一伸手把脸上的iàn ju摘了下来,然后卸下头盔,一头秀发便披散了下来,对着大胡子校尉傲然道: “某家(当时女子也可自称某家——作者注)乃是唐国公膝下第三女,自幼许配给楚国公嫡生次子杨霖——也就是他。你要凭证,某家便是凭证!” 高君雅部闻言大哗,脸上都是不可思议之色,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高君雅则是恍然大悟:陛下果然算无遗策,李渊那老贼果然是早有谋逆之心,居然与杨逆狼狈为奸,否则怎么可能把亲闺女嫁给反贼?他高君雅又如何会战败?他刚要破口大骂,就见杨霖身后又步出一骑,马上骑士也摘下了iàn ju,高声道: “某家乃是唐国公堂侄李孝恭,可为旁证。杨郎君确为先楚公之嫡出后人,只是出于不可为外人道之因隐于民间,值此家族蒙遭大难之际,不得不挺身而出重振杨氏一门。这位壮士如若不信,某家可代陇西李氏为此作保!” 大胡子校尉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问道:“杨将军,你此番举兵可是如令尊一般行谋逆事c篡夺大隋江山?” 杨霖闻言心下大定,微笑道:“壮士误会了,杨某于磨坪山起兵之日便传檄天下,杨某此举只为诛奸党c清君侧,并立誓只图得报家仇,绝不恋栈权位,更无意图谋江山。壮士若不放心,何不屈就杨某身侧?他日若是违背了此誓,壮士大可一刀砍下杨某的首级。” 大胡子校尉讶道:“将军竟然如此相信我这个叛主之人?” 杨霖哈哈大笑:“右侯卫何时出过叛主之徒?壮士此举必有缘由,杨某既用之便信之。” 大胡子校尉再无疑异,伸手向后一招,便有数十人走到他的身后,都是些校尉c旅率c队正等兵头将尾的小军官,年纪大多在三四十岁以上,更有些已经须发花白。大胡子领着众人跪拜于地,高声道:“卑职周大虎,与众位老兄弟均是当年追随杨大将军南下破陈的老兵,深受杨大将军重恩无以为报,今日愿重投旧主,只要少主不违前誓,我等必追随少主,至死不渝!” 言罢,几十颗头颅深叩于地。 杨霖大喜过望,连忙下马将众人一一扶起。他如今手下不乏猛将谋士,最缺的就是基层军官,这下可好,几十个百战老兵向他效忠,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而且更妙的是,老兵们起身后回头一吆喝,那些刚刚还在准备拼死顽抗的府兵们,竟然犹犹豫豫c三三两两的跟了过来,没一会儿工夫高君雅手下的那点残兵败将竟然有大半降了杨霖。 须知府兵制是一套设计得非常完善的军事制度,府兵由各地军府从所在郡县的农民中挑选,年二十入役c六十免役。但是,军府只是管理府兵的户籍和日常训练,既没有统领府兵的权利,更没有战时指挥权。即便是卫府大将军对天下军府也只是遥领,同样不具备真正的战时指挥权,只有在战时,由皇帝临时指派的行军元帅才是府兵的最高指挥官。 军府c地方郡县长官c十二卫大将军和行军元帅互相制约,而且这些人经常轮换,所以没有人能够单独控制府兵,府兵的统兵大权牢牢的掌握在皇帝手里。可这样一来,对府兵影响最大c真正让府兵言听计从的只能是大半辈子跟他们厮混在一起的校尉c旅率之类的小军官。所以当大胡子他们一招呼,府兵们几乎是本能的跟着老长官走,高君雅即便喊破了喉咙又有何用? 高君雅被气得差点脑溢血,压根没发现身边有个人比他还着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唐宪。他眼见高君雅已经发了疯,要带着剩下那几百人去跟杨霖拼命,哪里还敢怠慢?高喝一声“还不动手”,几把雪亮的横刀就架到了高君雅的脖子上。 “唐宪!你这贼子!高某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对我?”高君雅目眦尽裂 ,对着唐宪嘶声咆哮。 “蠢货!” 唐宪轻蔑的瞥了高君雅一眼,再多的话懒得跟他说,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越过乱成一团的败兵,走到杨霖面前躬身深深一揖,言道: “唐公驾下录事唐宪参见杨统领。” “哦?”杨霖对唐宪的态度就没那么亲近了,他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明知故问道,“唐录事刚刚不还是高君雅的行jun1 zhǎng史吗?怎么这一转眼又成了唐公的录事?” “这”唐宪也是个人精,哪里听不出杨霖的意思?他跟杨霖又不熟,本以为能献上一份大礼,让杨霖感念唐公的情义,就算现在这份礼物的分量有点缩水,他也不至于对自己疏离c淡漠至此啊?他有些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李秀宁。 “得了得了,你是不是又皮子痒痒了?你对我阿爷不满,背后你爱怎么耍小脾气随你,怎么还当众甩我的面子?” 李秀宁尽管不爱理会这些破事,却也不能不出头。老婆都没面子了,杨霖哪里还能跟唐宪计较?挥挥手让大胡子校尉c也是他的新晋侍卫周大虎把唐宪带走。结果这家伙不肯走,大呼小叫的继续献宝: “杨统领,卑职还有要事禀告啊!卑职按照唐公的授意,极力劝说高君雅倾巢而出c救援榆次,而今晋阳仅剩千余老弱守城,统领正可乘胜出击鼓而下啊!一旦晋阳得手,必将震动天下,统领亦可威名远扬,声势大振。唐公的一番美意,统领不可辜负啊!” 杨霖冷冷一笑,道:“唐公的美意心领了!此事不需你操心,本统领自有主张!” 说罢便挥手让周大虎把他带走了。 “晋阳唾手可得,怎么你好像不感兴趣?”李秀宁好奇的问道。 “呵呵,你老爹的算盘打得倒是精明!晋阳是一座空城没错,更是一颗烫手的山芋!取晋阳容易,然后怎么办?把皇帝的东征大军招来怎么办?就算皇帝不来,屈突通c代王杨侑来了怎么办?王仁恭和宋老生能看着我占领晋阳无动于衷?到时候你老公我坐困愁城c走投无路,说不定只能放弃兵权,心甘情愿的投入老丈人的膝下寻求庇护了。” “自古成大事者,哪个不是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自己没胆子还怨我阿爷?” “谁说我要成大事了?要不是你爹一堆破事,我才懒得趟这摊浑水,结果你爹还算计我不跟你说了,尚德兄!你过来一下。” 杨霖招来祖君彦,交给他一份军令,让他立刻派人送往榆次交给窦琮。 这会工夫,高君雅已经被押解到了他的面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李渊的小算盘 榆次城,窦琮盯着刚刚收到的军令久久不发一语,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手下的三名千夫长李安俨c杨文干和乔公山都是世子李建成的心腹,在窦琮面前自然无所顾忌。为首的李安俨与其他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才对窦琮说道:“将军,杨统领似乎对我等唐公旧人不甚信任,刚一来就借故撵走了刘长史和赵参军c刘参军等人,还把唐公安排好好的计划篡改得面目全非。对我等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倒是将长孙小儿c盛彦师和投奔他的杨家旧部视若股肱。而今如此重要之军机事前未曾透露分毫,事后一纸文书就把我等打发得远远的,分明是想排除异己c谋夺唐公基业!将军,切不可让他的阴谋得逞啊!” 乔公山也跟着说道:“杨统领令将军率三千人马以唐公名义占领晋阳,此事唐公是否知晓?若是唐公不知,是否会影响到唐公的谋划?若是坏了唐公的大事,我等如何担得起如此大罪?” 窦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有些烦躁的抬手阻止了李安俨等人继续喋喋不休,转身用手撑着城墙,望着天边升起的一弯新月继续沉默不语。李安俨三人还想继续劝谏,但是慑于窦琮之威,只得耐着性子等着他拿主意。 这时一个名斥候跑上了城头,大声禀告道:“启禀将军,盛督尉率本部兵马押解着战俘在城外十里处扎营,令属下前来通禀将军,明日卯时将在城下与将军交接榆次城防。” “盛彦师欺人太甚!将军,这是杨统领在赶我们走!末将请令前去找杨统领理论一番,就算杨统领不讲道理,末将也要将此事禀于唐公分说!”李安俨闻言怒不可遏,大声叫道。乔公山和杨文干也不免跟着埋怨起来。 窦琮一双不大的眼睛朝着三人冷冷的一扫,李安俨等人就赶紧闭上了嘴巴。窦琮对来人淡淡说道:“通知盛督尉,本将明日卯时必在城下恭候大驾。” 随后他就让亲兵去传令,全军收拾行装,明日一早离开榆次,向晋阳开拔。 李安俨等人还想劝说,却见窦琮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是背影显得有些佝偻c萧瑟。 此时此刻,楼烦郡静乐县。 李渊的这趟北巡并非临时起意,确是事出有因,但也不乏他的小心思。 他没想到王仁恭那里出了dà á烦。王仁恭奉皇命率两万右翊卫府兵北上马邑郡,出任河东北路行军总管并掌边军事,结果刚走到晋阳他手下的府兵们就不干了,差点闹出了哗变。 大隋十二卫府兵威震天下,但在十二卫中也分三六九等,比如左右翊卫c左右武卫c左右候卫就被称为内六卫。十二卫中只有内六卫才有资格驻扎在京师之内(后来是东都),并轮流宿卫宫城,堪称皇帝的御林军,不仅牛气冲天,而且战力也是高人一等,堪称精兵中的精兵。能在内六卫中谋得一官半职的,不是出身显贵,便是骁勇善战的虎狼之士,这些人对皇帝陛下忠心耿耿,打起仗来也没得说,不过不打仗的时候就不好伺候了,动不动就闹幺蛾子,让内六卫的主将们很是挠头。因为这些人不是惹不起,就是不敢惹,而且皇帝还护着他们,事情闹大了谁都捞不到好。 这帮大爷兵们东征高句丽虽然没什么损失,但是因为皇帝瞎指挥把这仗打得灰头土脸,都是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好容易回国了又被打发到河东,他们倒是没多大意见,毕竟相比别的弟兄随驾去往江都,河东怎么说也离老家关中近些。谁知到了晋阳,那个看着老实实则蔫坏的王大总管大嘴一张,才知道弟兄们上当了:此行的目的地根本就不是他们自以为的晋阳,而是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马邑!马邑那是什么地方?人烟稀少c贫瘠困窘,除了一年四季风沙不绝别的啥玩意都没有,免不了成天跟那些烦死人的突厥蛮子抡刀子玩命不说,最过分的是还得跟那些他们从来不屑一顾的土包子边军一起厮混,而且想回家至少得是三年以后!这让这帮在京师繁华之地呆惯了的大爷兵们如何受得了?二话不说就去找王仁恭算账。 王仁恭磨破了嘴皮子,这帮大爷兵们仍然梗着脖子油盐不进。软的不行来硬的,行刑的板子都打断了十几根,可是这帮老兵痞的屁股早就被粗糙的马鞍和更粗粝的征尘打磨得近乎刀枪不入,压根不把挨揍当回事,反而把一直在心头憋着的那股老火给打了出来,王仁恭都差点挨揍,走投无路之下只好跑去找李渊求助。 李渊倒是被这起突发事件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忙必须帮,就算王仁恭不把他们王家跟陇西李氏的关系委婉的告诉他,他也必须得把王仁恭和他的兵撵到马邑去。这帮混蛋玩意想留在晋阳享受花花世界?笑话!杨广那个混球皇帝已经弄来两万右侯卫天天蹲在晋阳盯着他,再加上两万右翊卫他李渊还在河东混什么混?还不如乖乖的听皇帝的话去怀远镇看粮库呢! 李渊一边安抚王仁恭,一边调兵遣将,半天工夫三万河东军和王威的两万右侯卫就将那帮嚷嚷着要打回老家的右翊卫兵痞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看这回动真格的了,兵痞们傻眼了,他们也就是嘴上叫得欢,实际上哪里敢造反?他们的出身不是勋贵子弟,就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子,基本上就相当于后世的中产阶级,谁造反也轮不到他们。于是骁勇无敌的右翊卫第一回被缴了械,蔫头搭脑的被看押了起来。 不过这么一件突发事件让李渊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那个从来不让他省心的便宜女婿处处跟他对着干,李渊好心的让他摇旗呐喊一番就缩回磨坪山c等着他老人家施展如花妙手转圜局势就行了。谁知这小子非但不领情,还叫嚷着非得兵发晋阳c跟王威和宋老生决一死战不可。王威和宋老生是那么好打的?如果这俩货真是泥捏的,他李渊早就撸胳膊挽袖子冲上去暴捶了,还轮得到杨霖?那可是左骁卫和右侯卫啊!整整四万精锐府兵,就算是强如突厥铁骑说不得也要退避三舍,杨霖手底下那帮歪瓜裂枣一般的土匪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 可是李渊不满归不满,却奈何不得杨霖。一来人家投胎投得好,都成反贼了后台还那么硬,反正李渊是一个也得罪不起。二来他还在算计着女婿的家产和族望,所以只能捏着鼻子忍了,还得给他想辙,怎么也不能让杨霖被王威和宋老生灭了,那他可就是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了——不但女婿便宜占不成,还得倒搭进去一个亲闺女。 想起李秀宁李渊就气不打一出来。所谓女生外向果然不错,这个死丫头老夫白疼她了!不肯帮她阿爷一把不说,据说还跟那个臭小子好得蜜里调油一般。不过摩诃室利什么时候转性子,居然喜欢上男人了?一直对女儿的性取向忧心忡忡的李渊想到此处,倒是有些欣慰 既然这小子非要来晋阳,李渊就成全他,不仅如此他还打算把晋阳拱手送给杨霖。这小子去跟宋老生野战那是送死,可是几万名土匪死守晋阳这座坚城把握就大了些,而且宋老生手底下还尽是些骑兵。到时候杨霖坐困愁城,宋老生屡攻不克,就该他唐国公李渊闪亮登场了。反正这一遭不仅要把屁股死死的坐在河东这块风水宝地上不动地方,还要把那些让他碍手碍脚的王威c宋老生之流统统干掉,而且杨霖这个将来用处极大的女婿说什么也得死死的攥在手里,让他分毫动弹不得! 李渊打定了主意,连夜找到了王仁恭,说是楼烦境内有乱民扰乱治安,他打算率领河东军北上巡视一番,正好跟王仁恭同行。王仁恭闻言大喜,以为李渊是惦记着两家的关系才派兵押送他手底下那些不安分的兵痞北上,哪有不答应道理?而且他头一回对奉皇命监视李渊这事生出了愧疚之情,一激动之下差点跟李渊交了实底,发誓永不相负了。 李渊搞定了王仁恭,回头又去忽悠王威,说他的河东军又要押解右翊卫,又要平定楼烦乱民,实在是力有不逮,须得右侯卫同行协助。不过王威对李渊戒心甚重,可不像王仁恭那么好骗,任凭李渊磨破了嘴皮子他还是疑虑重重c闷不做声。最后李渊拉来王仁恭敲边鼓,加上王威毕竟对皇帝忠心不二,王仁恭怎么说也算是他一伙的,这才勉强答应下来,不过还是让高君雅带着一半右侯卫府兵留守晋阳。 李渊一直将王仁恭送到了马邑边儿上,又拉着王威在楼烦绕起了圈子。这一路上王威可被李渊气坏了,楼烦哪里有什么乱民?最多也就是些劫道的蟊贼草寇,简直不堪一提。他没少找李渊理论,结果这老倌不是推三阻四,就是云山雾绕的胡说八道。等到了静乐,李渊干脆“病了”,猫在县衙里不冒头,而且谁也不见。 自从七日前,王威与晋阳的联系就断了——他哪里知道,李渊早就暗中派人截断了太原与楼烦之间的驿道,高君雅一听说杨霖在磨坪山举兵造反,就心急火燎的派出了好几拨信使星夜赶往楼烦,结果统统被李渊的人截下,信使的脑袋都剁下来了,王威还能收到什么消息? 王威越来越狐疑,越来越焦躁,他决定去找李渊说道个明白,这老倌再装糊涂,他就独自带兵回晋阳,哪怕翻脸也在所不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倒霉催的突厥人(上) 王威拿定了主意,刚要出门,就有亲兵来报,唐国公李渊来访。 王威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赶紧询问亲兵唐国公神态如何c有多少从人c右侯卫大营附近可有异动? 亲兵告诉他,唐公确实面带病容c头缠白巾,走路都需要搀扶,随行而来除了两个老仆之外只有河东jun1 zhǎng史温大雅和司马刘文静,而右侯卫大营早就根据王威的部署,探马斥候放出了十里开外,至今并无异状回报。 王威稍稍放心,这才出门迎接李渊。才一出营门,就见李渊急得满地乱转,一看到他出来了,便踉踉跄跄的的扑过来,一把抓住王威的手臂,疾呼道:“子风(查不到王威的表字,此为杜撰——作者注)啊,大事不好啦!” 王威跟李渊打老了交道,一眼就看出他的神色不似作伪,心中不免也有些惶急,赶紧扶住李渊道:“唐公病体未愈,切莫不可再急坏了身子,您有话慢慢说,末将必竭尽全力为唐公排忧解难。” 李渊不理他,拉着他就往大帐走。直到二人进了中军c遣散了闲杂人等,李渊才低声对王威说道:“子风啊,愚兄刚刚收到了一封告急文书。” 王威一听到“文书”二字就打了一个激灵,而且文书前边还有“告急”二字作为前缀,哪里还坐得住?跳起来叫道:“可是晋阳出了岔子?” 李渊苦笑道:“愚兄与晋阳的联系也断了几天了,派出的信使至今没有回信,如何得知晋阳的近况?这封文书却不是从晋阳来的,而是从北边。” 王威的心放下了一半,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微讽道:“可是突厥人又来骚扰?王仁恭这厮莫不是前些时日被吓破了胆,这点微末小事也要飞骑告急?再说此事发生在他河东北路行军总管辖境之内,我等无皇命入不得北三郡,唐公何必为他操心?” 李渊连连顿足道:“子风啊,这回可不是突厥骚扰边境,而是大举南侵!据王仁恭所报,一个月前定襄郡已经沦陷,驻防定襄的万余边军全部战死,定襄太守以下百余官员被突厥人缚于马后活活拖死,百姓死伤无算,大批青壮男女被充作奴隶掳往塞外。十余日前,突厥前锋探马已出现在马邑的云内c神武c善阳一线,后续大军不下十余万!定襄已失,雁门驿路断绝c情况不明,王仁恭兵力不足,边军还分散在上述三座大城来不及收拢,只能向我等求援。” 王威一脸的不可思议,连连发问:“突厥人大举南侵?怎么可能?突厥人都发疯了吗?” 其实也不怪王威有此疑问,这还是他为人老成持重的结果,要是换成个轻浮些的,恐怕要对王仁恭连谎报军情都找不到个好借口而大发嘲讽之词了。在当时的大隋,上至皇帝权贵c下至平头百姓都没把突厥人当回事,天下现在确实不太平,高句丽人不肯老实臣服,还公然对抗天兵,国内也是叛乱不绝。但是大隋再怎么乱,也轮不到突厥人来凑热闹,突厥人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大隋的一只看家狗罢了。 这天下还没有大隋的时候,突厥人确实嚣张了一段时间,北齐c北周竞相向突厥人贿以财帛美人,以求援助。可是自从大隋得了天下,就再没惯过突厥人的病,高祖皇帝连一枚铜板都不肯白给突厥人,引得突厥大举南侵。开皇二年,突厥沙钵略汗引兵四十万突入长城侵入隋境,次年,高祖皇帝遣年仅二十岁的皇弟杨爽(注1)为行军元帅分兵八路予以反击。在朔州白道,堪称大隋宗室第一名将的卫王杨爽仅率五千精骑便勇闯敌阵,杀得十余万突厥骑兵四溃而散,沙钵略汗身受重创只身脱逃,右武侯大将军窦荣定也在凉州大破阿波汗,至此一战就打破了突厥人的胆子,不敢对大隋再起觊觎之心,转而专心内战。而大隋却并没有就此放过突厥,而是不断通过扶弱击强c分化拉拢的手段削弱突厥人的实力,使得突厥最终分裂为东西两部,期间长孙无忌和嫣儿的老爹长孙晟居功至伟。开皇六年,沙钵略汗被达头c阿波汗和契丹人合围危在旦夕,不得不遣使向大隋求救,高祖皇帝再次遣出无敌名将杨爽统兵十五万北上。结果杨爽刚走到合川,连个鬼影子还遇见,围攻沙钵略的突厥人和契丹人便闻风心胆俱裂,一夜之间远遁千里。沙钵略汗转危为安后向大隋称臣,甘为藩属,接受大隋的保护。 从此突厥人老实了十多年。等到那些被大隋揍得亲妈都认不出来的老汗们差不多死绝了,继位的小年轻们不挨揍就不长记性,加上阴险的杨坚使用离间计,激怒了都蓝可汗,使其断绝朝贡,还曾骚扰隋境,这不是要上天的节奏吗?杨坚二话不说就给突厥人送去一堆窜天猴,于是这回轮到杨霖他亲爷爷杨素闪亮登场了。 开皇十九年,杨坚下令时任郢国公c尚书右仆射的杨素尚书出灵州,左仆射高颎出朔州,上柱国燕荣出幽州,三路大军气势汹汹的发动了对突厥人的侵略战争。侵略战争自然是非正义的,太祖曾教导过我们非正义的战争是注定要失败的。所以当杨素这个侵略军的大头子愚蠢的放弃了中原军队擅长的步骑c战车混合的军阵,而企图与在马背上长大的突厥人玩骑兵对冲的时候,跟都蓝可汗团结起来奋勇抵抗侵略者c但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达头可汗不禁大喜过望:天下骑兵强横者莫过突厥,那些隋国的南蛮子也会骑马?年轻人热血一上头,就忘了在仅仅十几年前,他们的先辈是如何被卫王杨爽的铁骑揍得爽歪歪了。 结果一番对冲下来,大隋侵略军的三万铁骑大败十几万正义的突厥骑兵,达头可汗自己跑了,可怜的突厥骑兵死伤过半,活着的还不甘心,怎么也想不通从小玩骑射的牧人为啥就在骑射功夫上输给了一群就知道刨地的农夫,所以一边拼命逃跑一边还哭得鼻涕眼泪糊满脸(号哭而去),结果严重影响了逃跑速度,又被杨素追上一顿猛捶。此时另一路大隋侵略军在高颖的指挥下也大败突厥,连都蓝可汗都被“突奸”砍下了脑袋献给了侵略者。就在突厥人群龙无首集体懵逼之时,杨坚趁机册封突利可汗为启民可汗,扶植他在突厥境内建立起了卖突媚隋的伪政府,就此轰轰烈烈的突厥反侵略联盟土崩瓦解,就剩下一个达头可汗改名换姓成了步伽可汗,坚决与侵略者战斗到底。 仁寿元年,刚晋升为尚书左仆射的杨素再次被杨坚任命为行军元帅,再次北上突厥收拾成天跟启民可汗玩游击战的步伽可汗抵抗势力。步伽可汗也算是个游击战天才,敌进我退那套玩的溜熟,怎奈杨素死咬着他不放,还亲自化装侦察c冒充突厥人潜入敌军内部,摸清了情况之后派军合围,一举将突厥境内最后的反隋势力消灭干净。从此至今,突厥人一直老实的跟只小猫似的,除了偶尔走投无路的牧民在边境地区骚扰一下,其威胁跟大隋本土多如牛毛的蟊贼草寇也没啥区别,以至于大部分大隋子民都忘记了突厥人的存在。 在后世人的印象中,突厥一直是中原王朝的严重威胁,其实不然。起码在大隋短短三十八年的历史中,大部分时间突厥都是弱势的一方,别说南犯中原了,哪怕稍稍呲个牙炸个毛,大隋从来废话都不跟他说半句,按地上就是一顿猛捶,就算捶错了,那也得等捶完了再听你喊冤。后来隋末天下大乱c唐初百废待兴,突厥才得以嚣张一时。可是好日子没过几天,大唐迅速恢复实力,李世民和他儿子李治相继反击,东西突厥相继亡于两代名将李靖和苏定方之手。此为后话,在此不提。 这些年突厥人一直在塞外老老实实的赶着牛羊唱着牧歌,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怎么突然间脑子一抽抽就敢进犯大隋了? 注1:杨爽,隋高祖文皇帝杨坚同父异母之幼弟(仅比杨广大六岁),深受杨坚宠爱。六岁封同安郡公,十七岁成为大将军c进位柱国。十八岁封卫王c迁右领军大将军,十九岁封上柱国,二十岁封行军元帅,二十一岁带兵大破突厥c真食邑千户,二十五岁任纳言,同年因病去世。 隋朝名将无数,而杨爽是其中最富chuán qi色彩的一个。在他短短的一生中,真正亲临战场的机会仅有一次,便以五千骑击破突厥铁骑十万,一仗打得使得突厥将近二十年不敢南犯。要不是因病早亡,可想后来畏惧突厥如虎的李渊c王世充等人哪里还敢造反?不过话说回来,如若杨爽未曾病亡,也难逃杨广毒手。可叹大隋朝被杨爽的侄子折腾得没脸见人,堪比卫青c霍去病的一代名将湮没于史书中而籍籍无名,甚是可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倒霉催的突厥人(下) 当隋人都以为突厥人在塞外开心的放牧着牛羊唱着歌的时候,其实突厥人一点都开心。 突厥人不但不开心,还觉得自己很倒霉。 同样都是在塞外草原游牧为生的种族,同样被汉人傲慢的称之为胡人c蛮子,你看看人家鲜卑c匈奴c羯c羌c氐等族就赶上了好时候,趁着汉人内乱杀进了中原,一百多年间立国无数,汉人的花花江山几乎大半落入其手。虽然这些种族的结局不算太好,比如说羯族(注1)c匈奴,这些来自极北蛮荒之地c金发碧眼的野蛮人仍然保留着食人的兽性,把汉人女子称作“两脚羊”,白日奸淫c夜晚烹食。从长安到洛阳c到邺城,路边的树上吊满了汉人的尸体,城墙上挂满了汉人的人头,荒野里遍布汉人的白骨,连野兽都不再吃人肉,黄河以北的汉人几近被杀绝,这样的暴行连自认心狠手辣的突厥人都瞠目结舌c称之为禽兽不如。后来羯族果然遭了报应,被汉人的大英雄冉闵一道杀胡令几乎全族被屠。其他种族的下场也好不了多少,所立之国如昙花一现便纷纷湮灭,曾经统治整个北方中原的诸胡只剩下鲜卑一族。 这个鲜卑族在突厥人眼里简直就是个奇葩。你鲜卑人明明跟俺们突厥人一样在汉人眼里都是胡人c蛮子,而且鲜卑人还大都黄发碧眼c皮肤白得形同鬼怪(乱华之诸胡包括鲜卑人在内,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金发碧眼的白种人——作者注),简直就是胡得不能再胡的胡人了。开始鲜卑人还正常得挺像胡人,汉人也没少杀,可是没过多久脑子就开始抽抽。不仅强令族人穿汉服c改汉姓c说汉话c入汉籍c与汉人通婚,甚至照搬汉人的典籍制度统治国家。于是乎一群好端端的拓跋c纥骨c贺赖c纥豆陵c破野头之类的正儿八经的胡人,一转眼就成了姓元c长孙c胡c贺c窦c宇文的不胡不汉的杂交品种。更让突厥人摸不着头脑的是那些汉人也跟着抽疯,非得逆潮流而动给自己起个鲜卑名,比如隋人的皇帝杨坚的鲜卑姓就是普六茹,所以这位皇帝陛下你也可以叫他普六茹坚,小字那罗延不过不管人家鲜卑人多么奇怪,人家毕竟横行中原近三百年,期间立国无数,现在也有无数鲜卑人在隋国身居高位c尊荣无比,反正比突厥人强多了。 人家五胡乱华c闹得“中原陆沉”的时候,连突厥人自己都搞不清楚他们的老祖宗还在哪疙瘩找食吃呢。等诸胡闹腾完了,大概在北魏年间突厥人东迁,刚跑到塞北就倒霉催的被强大的柔然逮着一顿暴捶,然后抓起来充作“炼铁奴”,这又是件让突厥人莫名其妙的事情。这年头铁匠在塞外可是极度稀缺的高精尖人才,整个突厥部族两三百万人都找不出几个会打铁的,所有的铁器包括大部分兵器都需要从大隋进口。所以当初他们的老祖宗是怎么打铁的c又打出了什么样的铁器简直成了突厥人的千古之谜,以至于有些突厥人怀疑曾经强大无匹的柔然人之所以被自己的老祖宗那么轻易的干掉,跟他们手里那些质量堪忧的u qi有很大关系(注2) 然后突厥人最辉煌的时代降临了,先后灭掉了铁勒和柔然,然后西征吐谷浑c占领西域,与波斯联合将白匈奴灭国,转过头来又跟欧洲友人东罗马帝国联手击败波斯萨珊王朝。至此突厥人的武力达到了最顶峰,疆域东到如今的大兴安岭c辽河流域,西到咸海和中亚的河中地区。 不过突厥人的这些赫赫武功跟中原没有什么关系。这期间北中原的主旋律是鲜卑人在玩内讧,先是东西二魏紧张对峙,后是北齐和北周掐得你死我活。可是不管哪头的鲜卑人均慑于突厥人强大的军事实力,同时本着“宁与友邦,不予家奴。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精神,均采取向突厥纳贡c和亲的政策,以换取突厥帝国的支持,至少是中立。而突厥则借机以hé pg或战争手段,获得大量的财帛。 不过突厥人好似鲜卑人太上皇般的幸福生活没过几天,那个阴险凶恶的普六茹坚就阴谋篡夺了突厥人的好邻居c北周宇文氏的皇位,然后没几年工夫就在突厥人的目瞪口呆中迅速在乱七八糟分裂了几百年的中原大地上插满了大隋的战旗,而且还蛮横的拒绝了继续向突厥人纳贡。突厥人刚刚在东西北三个方向平推了个遍,正在感慨无敌的寂寞从来没人能懂,结果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于是就乐呵呵的拎着刀子打算去大兴城问问那个隋国的倒霉催皇帝到底是姓杨还是姓普六茹。 结果现在谁都知道了,倒霉催的还是突厥人,而且从此噩梦不绝,以至于如今连突厥人之间最恶毒的诅咒都变成了“让你出门遇见姓杨的”。是啊,先是杨爽,后是杨素,只要姓杨的来了草原,突厥已经不是被打败的问题了,骄傲的突厥男儿都被揍得嚎啕大哭了,还能怎么办?只能老老实实的接受启民可汗的大隋傀儡政权,假装满脸开心的放牧着牛羊唱着歌。 可是草原放牧的日子实在难熬啊!往往是一年到头一个生人都看不着,整天瞅着部落里早就看腻了的那百十张老脸,连看羊都比看他们亲。这样寂寞无聊的生活让生性乐观c能歌善舞c最喜欢凑热闹的突厥人怎么受得了?再说草原上不但气候恶劣,还什么都缺,一旦遇上黑灾白灾,连活下去都是奢求,如何能不向往气候温和c繁花锦绣如同天堂的中原?大业三年和六年,启民可汗两次朝见大隋天子,除了表示臣服以外,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皇帝陛下允许突厥人改变披发左衽的传统,“衣冠华夏”。这个要求的意思可不是启民可汗觉得披头散发有碍观瞻,而且老羊皮袄穿着太难看,打算像汉人那样干净利索的扎起发髻c穿上漂亮的汉服,他真正的意思就是俺们不打算当突厥野人了,想要加入大隋国籍,而且要成为光荣的汉人,把家搬过来跟你们一起住。 要知道大隋事实上是个单一民族国家,是不承认什么少数民族之说的。当时在大隋境内定居谋生的胡人也不少,但是除了大业六年前后一段时间杨广抽疯似的搞什么“万国来朝”的闹剧之外,大部分时间里胡人作为外国人就是受欺负的命,官府征收的税负c徭役远远高于汉人不说,还不受法律保护。汉人欺负胡人c抢劫甚至谋杀胡人,官府基本当没看着,你要把这事反过来做一遍试试?无罪也是有罪c有罪则必然重惩,胡人压根就没处说理去。就这样还有无数胡人赖在大隋不走——这天底下还有日子过得比大隋好的地方吗?要是还能弄个汉人的身份,胡人宁可百死而不旋踵。 有人问了,那宇文氏c侯莫陈氏c元氏c独孤氏这些鲜卑人还不是在大隋高官得坐c安享富贵?连李渊都有胡人血统,怎么还能成为大隋的世袭国公?这种话只能在背后偷摸说说,要是让上述这些人家听到了,分分钟弄死你!人家早就不是胡人了,不单是堂堂正正的汉人,还都给自己找了个非常有名的汉人祖宗。 所以启民可汗提出这么一个在后世人看来难以理解的要求,在当时非常正常,而且深受突厥人民的拥护与支持。可惜大隋朝的皇帝杨广有着非常严重的种族主义倾向,拒绝了启民可汗的要求,坚决对突厥人实施种族隔离政策。于是突厥人只能眼瞅着繁华富足的中原和趾高气扬的汉人咽下口水,继续倒霉催的放牧着牛羊唱着歌。 注1:羯族是人类历史上几乎仅有的大规模食人的种族,其种种暴行骇人听闻c令人发指,恐怕连ri běn鬼子都瞠乎其后。五胡乱华时期,诸胡在北中原大肆屠杀汉民,史书中汉民的死亡数字记载各有不同,最少的也超过千万,其中羯族所建立的后赵政权屠杀汉民即达到数百万之众,居诸胡之首。 中华上下五千年,中原大地不止一次为异族的铁蹄所践踏,可是无论契丹c女真c蒙古和满洲人如何残暴,史书上都没有留下他们吃人的记录,起码没有大规模的次吃掉几十万人都很平常的记载。不仅中国没有,全世界都没有,所以后来冉闵灭后赵时将羯族几乎屠杀殆尽不是没有原因的。可叹的是,当时在冉闵手下死里逃生的一支羯人,后来叛魏降梁,竟受到了汉人政权南梁的热烈欢迎。就是这支羯人军队后来又再次叛梁,引发了著名的侯景之乱,在江南大肆掠杀,原本人口众多,千里沃土的江南变得赤地千里c尸骨遍地,仅在梁都建康就将城内的二十万百姓杀绝,梁武帝被活活饿死,江南五十年繁华盛世毁于一旦。后来南梁费了好大力气才消灭了这支羯人,此后这一种族在史书中消失。 注2:此为戏说,逗您一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浪漫主义害死人 一直到了大业八年,大隋皇帝派来了天使,宣布来年春要发兵辽东收拾不听话的高句丽人,特来征召突厥贵族随军观战睹天兵神威。被征召的不光有突厥,契丹c室韦c奚c霫c靺鞨等部族的首领c连同西域诸国驻隋使节组成了近千人的军事观察团随军出征,各种高鼻深目c金发碧眼的老外被人数多得漫无边际c兵强马壮c军容威武的大隋军队震慑得操着各种鸟语哇哇乱叫,那些夸张的神态和言辞很是满足了皇帝杨广的虚荣心。 随军东征的始毕可汗的兄弟咄苾,也不断的向草原传回信息,向他的同胞们现场直播大隋天兵的东征盛况。也不知道是突厥人也像当时的汉人一样吹起牛来就没个数,还是咄苾受了隋人的蒙蔽,反正这家伙传回的消息中,说仅东征的隋军就有三百万之多,这下可把突厥人吓懵了。自从大业六年对大隋忠心耿耿的“突奸”启民可汗去世,继位的小年轻始毕可汗阿史那咄吉继承了突厥人不挨揍不长记性的光荣传统,对他爹臣服大隋的绥靖政策非常不满,尤其对隋国皇帝把他关在草原放羊c不许他南下中原跟美丽的汉家姑娘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而耿耿于怀,所以一直在暗中筹划反隋大业。与咄吉抱着同一想法的突厥人也不少,而且大都是血气方刚c在草原上憋屈得快要发疯的年轻人,短短几年时间,他们就聚拢了不下三十万骑兵,只待有机可趁,便要南下放马,直捣中原的花花世界。这些没见过啥世面,而且天生骄傲的突厥人相信,身为苍狼的子孙c草原的宠儿,突厥武士天下无敌,能以一挡十。以前之所以屡败于汉人之手是因为父辈们太蠢,而他们这些聪明的突厥人又降生的太晚。 这回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全蔫了。三百万军队是个什么概念?突厥全族的人口加一起有没有这么多?就算突厥武士真的能以一当十也填不满这个大坑啊!更何况这还是大隋出征的军队,在国内留守的还能少了?这个仗确实没法打了,原来老爹果然是英明的,我们才是一群蠢货啊! 小年轻们心灰意懒,连咄苾的现场直播都没心思搭理了,继续没精打采的赶着牛羊唱着歌,可是没过多久突然觉得不对劲,咄苾那家伙怎么不直播了?难道是因为收视率太低bà g一ng了? 咄吉连忙翻出咄苾传回的最后几封信,上面只是语焉不详的说天朝大军正在围攻辽东城,攻势甚急,破城指日可待。可是连续几封信都是没完没了的指日可待,然后就没动静了,这是啥情况?咄吉莫名其妙。他哪里知道杨广把那个友邦军事观察团盯得死死的,咄苾往草原送一张纸片都得被那帮礼部官员翻来覆去的检查好几遍,只要看到有碍天朝和天兵形象c不利民族团结c与大隋guān fāng宣传口径不一致的只言片语,立马挥起大剪刀剪个七零八落。后来隋军在高句丽进展不顺c尤其是兵败回师之后,友邦观察团就彻底被关了禁闭c隔绝了通讯,然后就统统随皇帝南下江都赏琼花去了,咄苾哪里还有机会给他大哥咄吉继续现场直播? 这年头通讯手段严重落后,千里之外的消息过了几个月才传过来很正常。咄吉虽然心知事情不对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那个三百万的数字太吓人了。于是他写了几封热情洋溢的家书,充分表达了对弟弟的思念之情和对天朝大军衷心的祝福,然后派出几路信使赶赴辽东。咄吉的意图很明确,这些信使都是他手下最好的斥候,送信不过是个幌子,查明隋国东征战事的实情才是他的目的。 可是咄吉没想到的是,杨广虽然被高句丽人揍了个半身不遂,狼狈归国平叛去了,但还是念念不忘维护他的虚荣心,尤其是在那些异族面前。他还没回国就下令柳城和幽州诸军严密封锁边境,东征兵败一事但有只言片语传入塞外异族的耳朵里,统兵之将统统砍头。等他平定了河北的叛乱,又派右翊卫大将军于仲文驻守涿郡,除了防备高句丽人可能的反扑之外,重点就是封锁突厥边境。杨广除了好面子,人也不傻,他很清楚突厥人的狼子野心,对其一向深怀戒心,唯恐突厥人趁着他走背字又生出野心。 于是结果就是咄吉望穿秋水也没盼回自己的斥候,河东的使节却不请自到,一张嘴就要交易几十万牛羊皮张。要知道大隋这些年为了摆阔赏赐给突厥人的金银珠宝海了去了,作为土鳖加穷鬼的突厥人一开始还美得差点背过气去,可是时间长了他们就算再缺心眼也反过劲来了:这些玩意饿了不能当饭吃c冷了不能当衣穿c打仗也不能当兵器使,就算想换点有用的东西,草原上全是穷鬼连找零都找不开学精了的突厥人赶紧在下次朝觐的时候请求赏赐一些实用的东西,结果收获了更多的金银财宝,而他们急需的粮食c麻布c盛具等物资,大隋交易给他们的数量永远是刚好够用,更珍贵的茶叶和铁器则永远让突厥人处于紧缺状态,至于兵器甲胄那根本是想都不用想。 可是这次咄吉在交易清单中没见到多少金银珠宝(主要是因为那玩意都在皇帝手里,河东哪有?),却发现了大批的粮食c麻布和瓷器。眼前一亮的咄吉又小心翼翼的在交易清单中加入了数量不菲的茶叶和铁器,没想到使节竟然没当回事,当场就答应了。 咄吉越发感觉不对头,就多了个心眼。当河东派人来突厥交易的时候,他派遣几个心眼多而且精通汉话的手下化妆成汉人跟河东人套近乎。结果杨广费尽心机c派遣了无数大军企图保守的那点小秘密,被一个有口无心c又被马奶酒灌晕了脑子的民夫跟突厥人抖落个底掉。不过这年头因为通讯手段落后而导致的信息不对称,不仅针对突厥人,对大隋人也是一样。那个民夫只知道皇帝陛下被高句丽人打败了,回国途中又被叛军堵在河北寸步难行,而且杨玄感还造反了,对于之后发生的事情就一无所知了。而且当时汉人的浪漫主义精神显然也影响到了这个大字不识的民夫,加上酒喝得实在有点高,这个民夫一扯开话匣子上下牙就没了把门的,愣是把大隋东征的损失由四十万升格到一百多万,而且十二卫府兵在他嘴里还全军尽墨了。而且他似乎对杨玄感还颇有好感,于是杨霖他亲爹在他嘴里已经雄踞关中河南,而且在大兴城登基称帝了,连皇后娘娘都娶上十好几个了 咄吉闻报之后脑子就有点不够用了。高句丽那是群什么玩意?连突厥人都能揍得他们缩在城里不敢出门,怎么可能一口吃掉天下无敌的大隋百万大军?还让突厥人闻风丧胆的十二卫都死绝了?突厥人打不过隋人c隋人打不过高句丽人c高句丽又打不过突厥人,这个逻辑悖论让咄吉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于是他派出了更多的人去找河东人求证,得到的dá àn虽有出入,但是大体不差,可见在当时汉人是普遍都浪得没边啊,哪像后世被人鄙薄的那样缺乏想象力? 咄吉还是不敢大意,决定继续试探。他找到河东使节,蛮横的大幅提高交易价格,而且要求必须将兵器甲胄加入交易清单。这回河东使节倒没当场答应,可是没过几天就找shàng én来,连讨价还价的环节都省略了,全盘答应了咄吉的条件。 咄吉激动得差点当场失态。他现在可以肯定那个民夫所言就算不实,但是起码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中原肯定是出了dà á烦,否则隋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否则隋人索取那么多皮张角筋干什么?莫非真的被高句丽和杨玄感内外夹击c丢盔卸甲的连这个冬天都过不去了? 大约在三百年前,当时统治中原的晋国就是在外有异族入侵c内有王族叛乱的情况下最终土崩瓦解,这才有了五胡乱华c“中原陆沉”,那可是胡人的黄金时代啊!突厥人倒霉催的没赶上那段好日子,可如今的情形与当时何其相似?莫非连老天都觉得突厥人可怜,又白送给他们一个千裁难逢的天赐良机? 咄吉拿定了主意立即召集部族c整军备战,等他把散布在数千里大草原上放羊的族人召集个七七八八,大雪片子都铺满地了。不过这样也好,反正突厥人一到了牧草枯黄的时候就都得躲在帐篷里猫冬,闲的难受,正好去南方发笔财,说不定还能捞到更大的好处。 十月初九,突厥兵分三路,分别进犯大隋境内的五原c榆林和定襄郡。始毕可汗阿史那咄吉亲率十五万铁骑,兵锋直指定襄,仅历时不到十日,便尽歼毫无戒备的定襄边军c尽屠当地大隋官员,掳掠人口三万余。一时间,大隋北疆震动,告急求救的信使没了命似的往关中c河南还有遥远的江都狂奔,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跑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两难 咄吉一拿下定襄就发现不对劲了。这疙瘩虽然在突厥人眼里是块水草丰美的风水宝地,但是在大隋眼里就是个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派往此处为官的要不是全无背景的寒门子弟,就是朝争失败的倒霉蛋,朝廷经常连邸报都懒得往定襄送。所以当咄吉试图从他们嘴里套出更多情报时,面对的全是一群傻蛋懵然无知的眼神,还反过来追问咄吉这个异族人他们敬爱的皇帝陛下到底出了啥事咄吉悲愤之下干脆把这帮傻蛋绑在马后活活拖死。 冷静下来后的咄吉很焦虑。如果中原真像他当初以为的那样乱成一锅粥,定襄就算再闭塞,也不能一点消息也收不到吧?为何守军还放羊似的毫无戒备?更没有一点调动的迹象?难道这又是隋人的诡计,又要算计心眼实诚的突厥人了?咄吉感到自己的后颈一阵阵的发凉,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跑。可是如今二十多万大军已然出动,而且关中那是隋人的老巢,那里的边军可不像河东这边的战备松弛c兵无斗志,如今咄吉的亲兄弟阿史那俟弗利正带着十几万人在五原和榆林跟他们正打得热火朝天,难解难分呢。要是咄吉现在下令撤军,他那个一直对他的汗位念念不忘的亲兄弟要不当场翻脸并趁机闹事就见鬼了!他继可汗位还没几年,威信更没他爹启民可汗那么高,弄不好真能因此被俟弗利撵下汗位去。咄吉进退两难又羞刀难入鞘,只得按计划继续向马邑小心翼翼的进军,同时急遣心腹赶紧往草原跑,去找身兼他的可敦(皇后)c后母和大隋公主于一身的义成公主想辙,希望万一战事不利与大隋间还有个转圜的余地。 十月二十二,咄吉的前锋出现在云内城外三十里。马邑可不是定襄,那可是大隋确保北疆c震慑突厥的军事重地,大隋数次北击突厥,马邑尤其是云内都是大军的集结地和后勤基地,虽然此时守军不过数千,不过凭借着城坚弩利c将士奋勇,还是数次击退了突厥的前锋。咄吉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并不强攻,转而直扑神武c善阳。 此时河东北路行军总管王仁恭刚刚率部抵达善阳,屁股还没坐稳呢他麾下那帮刚获得自由的老兵痞们就跟当地边军大打了一架,险些动了刀枪。王仁恭正在焦头烂额的在两边的屁股上各打五十大板,便传来了突厥人大举犯境的消息。王仁恭得报大怒,他手下那帮兵祖宗不消停也就罢了,怎么一直老实得跟孙子似的突厥人也得瑟起来了?都觉得老子好欺负是不?想当年王仁恭年轻的时候,也是大将军杨素麾下的侵突隋军中的一员,曾在灵武一役中以千骑破万军从而功拜上开府,从来不把突厥人当回事。眼下他正被手下这帮骄兵悍将憋了一肚子火,正好拿突厥人出气。 府兵与边军尿不到一壶里去,他只好带着两万右翊卫府兵单独出击,人生地不熟之下遭了咄吉麾下七万突厥铁骑的埋伏,一个照面就损失了数千人。可是右翊卫就算再骄纵c再混球,那也是无敌天下的大隋府兵中的精锐,而且从来都是突厥人的克星。王仁恭效汉将李陵之故智,以木车排列成阵阻挡突厥铁骑,步军立于车上以g一ng nu杀敌,骑军则从侧翼不断出击骚扰。右翊卫军中的g一ng nu配备比例之高尤胜于右侯卫,一波箭雨过去就是万余支做工精良的狼牙箭,简直能令天地变色。而且右翊卫的g一ng nu手们还尤其缺德,专射突厥人缺乏甲胄防护的战马,一时间战场上的突厥人人仰马翻c乱成一团。王仁恭则指挥大军缓缓退回了善阳城,一拣点部属,竟然伤亡近万,再也无力主动出击,只得向李渊求救。 咄吉也不好受,一场以逸待劳的伏击战下来,突厥人的伤亡竟然与隋军不相上下,战马更是损失了三万多匹。咄吉有些不寒而栗,若不是他出其不意的第一波攻击给隋军造成重大损失,两军硬碰硬之下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这一仗他虽然看似击退了隋军,却也基本打消了他挺进中原的野心——这才不到两万隋军府兵就这么不好惹,要是再来个十万八万,那就不是他打大隋主意的问题了,突厥故地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再者,咄吉终于从隋军俘虏的口中得知了中原之变的实情,结果让他有喜有忧。喜的是大隋果然败于高句丽,而且杨玄感叛乱,中原大地处处烽烟都确有其事。忧的是大隋当前所处的境地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糟,东征之败并未损及大隋的筋骨,所谓十二卫精兵全军尽墨之说更是胡扯——咄吉手下刚刚被弄死的好几千人和三万多匹马难道是被鬼魂缠身了?而杨玄感则已经兵败身死,中原大地仍在隋国皇帝控制之下。在这种情况下,咄吉想要趁火打劫的难度一下子提升了好几个量级。 这样一来,咄吉思虑再三,终于改变了战略。他只留下少量兵力牵制马邑三座大城里的隋军,其余的人马则撒布开来,在马邑的乡野村镇之间大肆搜刮钱财物资,掳掠青壮人口。同时他还传信给还在五原和榆林跟隋军为了一城一池拼的头皮血流的俟弗利:地盘咱不要了,抢钱抢粮抢花姑娘才要紧,见势头不好赶紧撒丫子跑路。不管你们跑不跑,到时候本汗是一定要跑的,莫谓言之不预也! 李渊和王威把王仁恭的告急文书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也没有从中看出朵花来,整整一晚都在唉声叹气。 皇帝为了防备李渊,把河东一分为三。王仁恭的地盘在北三郡,宋老生在西三郡,剩下的地方名义上归李渊,但是他又被王威和高君雅看得死死的,命令不出太原c楼烦两郡。三方势力据地自守,互相监督,无皇命不许去别人家地盘上串门。这样一来整个河东令出多门,处于一个四分五裂的状态,这种状态在hé pg时期没问题,不但可以防止领兵大将据地自立(比如李渊),还能使其互相监督,帮皇帝省省心。可是现在一打起仗问题就来了,王仁恭求救,李渊到底是救还是不救?要是不救,一旦马邑有失,河东丢了半壁,李渊这个名义上的主官就罪该万死。要是去救,那就违背了无皇命不可越界的旨意,李渊同样罪该万死。要是现在再去请皇命,河东到江都几千里往返下来,弄不好王仁恭的骨头都烂光了,李渊还是罪该万死 自从发现自己怎么都难逃被皇帝一刀砍死的下场之后,李渊就力主马上发兵北上救援,并慷慨陈词曰:为救国难,愿一力承担陛下罪责。可王威就是死活不肯表态,倒不是他故意难为李渊,也不是他怀疑王仁恭的军情有假,而是实在左右为难。 “唐公,非是末将推三阻四,不肯出兵救援王总管。只是河东匪患未靖,高匪昙晟仍然占据上党c长平蠢蠢欲动,其他地方上小股蟊贼草寇也是此消彼长。若是我等北上马邑与突厥人陷入苦战,一旦内地有警不及回援,闹出了大乱子该如何向陛下交代?再者近日我等与晋阳的消息断绝,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一旦晋阳有失,我等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李渊人称“李婆婆”,人磨叽c说话更磨叽,磨嘴皮子本是他的优势项目,可是跟王威磨了一夜徒劳无功难免也有些心火旺盛,气哼哼的道:“河东但凡有些名头的贼匪,如今哪个不被老夫清剿殆尽?高昙晟那个假和尚除了会念经会骗钱还有什么出息?若不是为人掣肘导致老夫粮械两缺,如何容得他蹦跶到今日?而且这些不过癣疥之疾,如何比得上突厥人对我大隋之威胁?至于说晋阳,虽然消息断绝,但是你我皆知,其方圆数百里之内可有一支人马是高将军麾下一万精兵的敌手?更何况宋老生就驻扎在正平,一旦晋阳有警,其麾下的两万骑军三日内可至,什么人能三日内拿下晋阳城?子风你是天子近臣,当知陛下心意。若是陛下在此,难道会坐视突厥人猖獗而让我等坐视不顾?” “这”王威无言以对,可是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劲,难以下定决心。 “老夫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将军还是无动于衷,老夫实是无可奈何啊!罢了,突厥人重兵犯境,肆意蹂躏我大隋子民,老夫身为汉家苗裔无法坐视,这就去击鼓聚将,带领河东军救援王总管。王将军只管回晋阳去罢,惟愿念在你我同僚一场的份上,给老夫备好一口薄棺,有朝一日老夫死于国难,也好有个葬身之所” 李渊动了真怒,口中的子风也变成了王将军,一拂袍袖扭头就走。王威大惊失色,慌忙阻拦,皇帝给他最重要的使命就是盯住李渊,哪能让这老倌脱离视线? “唐公您误会末将的意思了,末将并非不肯发兵援助王总管,只是觉得此事重大,须得从长计议” “马邑军情一日急似翌日,如何容得从长计议?王将军莫要阻拦老夫,老夫去也!” “唐公走不得啊” 李渊正和王威拉拉扯扯,突然中军大帐的门帘一闪,一个浑身血迹c气息奄奄的红翎军使被王威的两名亲兵架了进来。军使一见王威,鼓足最后的力气抽出沾着三根红色鸡毛的告急文书,颤声道: “王将军,大事不好!半月前有反贼号称伪楚王杨逆独子,起兵数万造反,正在围攻榆次。高将军率本部兵马急往榆次救援,特命卑职前来告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厌战情绪 这下李渊没话说了。他费尽苦心的隔绝太原与楼烦的联系,就是为了给杨霖那小子创造时机,使其一举拿下晋阳。到那时候他就主动了,怎么处理晋阳c怎么收拾王威,甚至怎么糊弄皇帝还不是他跟杨霖商量着办,演场大戏的事?至于突厥犯境c王仁恭被围关他李渊什么事?这天下是姓杨的又不是姓李的,李渊早就过了当愤青的年纪,凡事没有好处他才懒得理会,所谓北上抗突不过是拖住王威的一个说辞罢了。 可惜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条漏网的臭鱼腥了李渊的一锅汤。王威得知了杨霖造反的消息哪里还坐得住?当场强硬的要求李渊立即与他一起回军平叛,可是李渊坚决不肯答应,坚称所谓叛军不过蟊贼流寇借杨逆之名生事,还是突厥犯边更重要,必须北上援助马邑。两人争执不下,又不约而同的不愿分道扬镳c坚决要把对方拉入己方阵营。这一吵就吵了好几天,不但李渊和王威吵,河东军和右侯卫也在吵,而且差点动了手,直到晋阳那边有更多的消息传来,这才吵不下去了。 自从得知太原出了事,王威二话不说派出骑兵打通驿道,李渊手下的那帮假土匪只好退避三舍,于是很快就有最新的消息传来:高君雅轻军冒进中了埋伏,万余府兵全军覆没,高君雅这个蠢货也兵败被俘,晋阳成了空城一座,危在旦夕。 这回李渊没话说了。他毕竟是太原留守,要是连晋阳老窝要丢了都无动于衷,还梗着脖子非得去跟突厥人较劲,这场戏就演不下去了,王威不跟他拼命才怪。于是大业九年十一月初七,太原正副留守李渊和王威统率四万大军回援晋阳,当全军急行两昼夜终于赶到晋阳城下,累得跟灰孙子似的趴在地上喘得有上气没下气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全都傻了眼。 只见晋阳城头仍然高挂着隋字大旗,零零散散的几个慵懒的守兵也都穿着隋军的土huáng sè衣甲,城门也一如从前那般大敞四开,进出的百姓来来往往,一个个用奇怪的眼神瞅着这帮闲着没事把自己跑成死狗的傻大兵,脸上没有半点害怕和恐惧的神色。而在官道旁的一座草棚之下,一小队人马立在那里恭敬的迎候着这支军队的主将到来,为首一人不管是李渊还是王威都很熟悉,也都很奇怪:这不是窦琮吗?他怎么跑到晋阳来了? 话说杨霖自从坑了高君雅c撵跑了窦琮之后,就再没干过正经事。本来他的兵就不多,战兵只有一万五千人,两仗打下来战损了千余,窦琮带走了三千人,盛彦师带着一千多人在榆次改造俘虏,他就带着剩下的不到一万人满太原郡的瞎溜达。 杨霖先是跑到了平城。平城在大业八年曾被河东巨匪甄翟儿攻破过,城墙到现在还到处都是窟窿,根本无法防守。当地的两千多驻军几乎是抱着与城偕亡的决心背城结阵,准备跟来势汹汹的叛军拼个你死我活。谁想到或许是平城将士悲壮的气势震撼到了杨霖,他对着平城城下那个小小的步兵方阵发了一阵子呆,嘟囔了一句“都是一群死脑筋”,然后就领着目瞪口呆的部下退走了。 然后他又溜达到太谷。太谷本来驻有千把人的郡兵,不过高君雅倾巢而出救援榆次的时候,就近把太谷守军都调到晋阳看老窝去了。太谷县令实在没办法,破罐子破摔的把全城的男女老少都赶上了城头,爱守成啥样就守成啥样他也不管了,一根绳子把自己吊在了县衙大堂的梁柱上。结果杨霖带人刚来到太谷城下就被吓了一跳,城头上边密密匝匝的挤满了老百姓,青壮男子们手里拿着菜刀粪叉什么的勉强还有个守城的样子,那些妇孺们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举着砖头瓦块算个什么意思?那些老汉老婆婆们颤颤巍巍的站都站不稳了,还把拐棍举到脑袋上又是怎么个情况?杨霖他们离着城墙还有百步之遥,那些战战兢兢的“守军”们就把仅有的那点滚木礌石和灰瓶什么的几乎扔了精光,几个年纪大的c曾遭过土匪祸祸的老人家,一看到这些漫山遍野c凶神恶煞的土匪蜂拥而来,情知守城无望,心灰意懒之下纵身跳了城,一时间竟然追随者众,太谷城下尽是人的撞击大地发出的恐怖闷响。 杨霖又是心酸又是懊恼,再一次的带头逃走。他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为大隋子民尚未泯灭的武勇和血性而感慨万分,另一方面也为自己这个反贼的身份和倒霉的运气闹心不已。这年头反贼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在民间的名声并不太坏,他亲爹杨玄感就不用说了,就连张金称c卢明月c格谦之类的泥腿子登高一呼,都能四面景从c八方来投,占块地盘c招几万人给自己打工简单得跟玩似的。可是轮到他倒好,老百姓宁可自杀,官兵宁可决死一战也不投降,甚至连说句话的机会都不给他,搞得他除了榆次连块根据地都找不到,都快没有隔夜粮了。 这回他学精了,偃旗息鼓一昼夜奔袭七十余里,连夜拿下了全无防备的清源县城,然后派侯君集带一千人化装成隋军模样驻扎在城北二十里的龙山。龙山山口扼守着通往晋阳的官道,一侧是绝壁难攀,一侧是滔滔汾水,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战时只要少量兵力即可封锁山口,隔绝晋阳以南的交通,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杨霖也没闲着,干的全是跟突厥人一样缺德的事:抢粮抢人。他一进城就去官仓转了一圈,转出来之后就下令他手下的那帮前土匪们重操旧业,去城里城外所有的财主c富商家里打劫!不是杨霖想劫富济贫,更不是想闹革命,而是全军都快断粮了,偏偏清源县官仓干净得能饿死老鼠。要知道清源距离晋阳不足百里,向来都是晋阳的粮仓,晋阳里边有些身家的官绅几乎都把自家的田庄放在了清源,怎么可能没有粮食?果不其然,李仲文和邱师利这帮前土匪轻车熟路的抄了一圈家下来,光金珠财宝就拉了十大车,铜钱更是堆了一百多车,不过这些东西杨霖可不稀罕。让他高兴的是,搜剿到的粮食足有七万石,足够他的兵吃一年了。 除了抢粮他还抢人,不过他可不是什么人都抢的,只抢工匠和老农。只要是这两样人,统统蛮不讲理的抓走送往磨坪山,唯一人道一点的地方就是可以带走家属亲眷。房玄龄等人对杨霖的做法并不反对,但是认为光有工匠和农夫是不够的,还应该多抓些读书人。不过杨霖对这一建议嗤之以鼻,还特意嘱咐李仲文,凡是说话带“之乎者也”四个字的统统都撵走,绝不能让这些败类混入我们纯洁的磨坪山,带坏了山上的风气。李仲文等武将闻言深有同感的连连点头,倒把房玄龄气了个半死 两天之后,李君羡带着辅兵们赶着大车,押着抢来的千余人口去往榆次,然后转道回磨坪山。杨霖闲得无聊,不顾房杜等人的阻拦,带着五千兵准备去蒿泽钓鱼。 这一路走,房杜还不停的在他耳边唠叨,认为他就算不想趁虚占领晋阳,也应该积极备战。不管是北边的王威还是南边的宋老生早晚都是要打过来的,如果杨霖想打,最好的选择就是强势占领晋阳,再与唐公里应外合c见机行事。如果杨霖不想打,趁着磨坪山还没暴露赶紧撒丫子往回跑也来得及,这满太原的闲溜达算是怎么回事?还钓鱼,这大冬天的钓个屁的鱼?过几天不被人家吊旗杆子上都算他命大! 杨霖被他俩吵得头大,干脆向他俩交代了实情:他确实是不想打了,也不想回山,你们说该怎么办? 杜如晦脾气比较暴躁,一听这话立刻火往上撞:你想找死自己去,别带着这几万人陪你一起去死! “克明兄啊,这回是小弟第一回正儿八经的打仗,二位兄长呢?” “我等年纪虽长,却也是第一次亲临战阵,不知统领为何有此一问?” “没啥。可能是因为小弟年少无知,以前一直觉得打仗就是那么回事,无非是抡着刀子kǎn rén呗?这回亲身走了这么一遭,感觉很不好。都是一样的汉人,长着一样的面貌,说着一样的话,都是娘生爹养好不容易活到这么大,就因为身上穿着不一样的衣服,就非得杀个你死我活,为啥呀?凭啥呀?我想不通,而且突然之间对打仗这件事非常的厌恶,一闻到战场的味儿我就想吐。可是包括皇帝c唐公c王威c宋老生,甚至还包括你们又都逼着我不打不行,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听说有些人一闹心了逛逛街买买东西心情就能好,我很穷,穷得连你们都快养不起了,只能穷逛。等哪天心情好了,再捏着鼻子给你们打仗去。” “可是现在咱们的形势很不利啊,哪有时间给统领消散心情?一旦南北合围过来,咱们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老房老杜啊,你们想占领晋阳c据城死守就是个馊主意。咱们的兵现在就是个样子货,打顺风仗c占便宜仗还凑合,一旦跟人家硬拼就得露馅。你们信不信,咱们只要被围在晋阳城里头,用不了一个月这帮玩意就得溃散?所以我把大家伙东一坨c西一堆的弄得到处都是,就是怕被人家逮着,而且人少了跑起路来也比较方便嘛。” “说来说去你还是没说怎么办啊?” “因为我还没想到办法啊!所以我要去钓鱼,说不定钓着钓着就有主意了。” “” 杨霖还在跟房杜胡诌八扯,有亲兵来报,前边有个车队拦住去路。 “什么情况?” “启禀统领,有一个当官的说他是祁县县令,特来特来慰劳我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大名士和贱皮子 祁县县令?还来劳军?杨霖这回可没ěi zhuāng隋军,旗号打得好几里地远都看得清清楚楚,上边不是“楚”就是“杨”,一看就是造反派。这个祁县县令是脑袋进水了还是眼睛近视了?或者是老杨家的旧部? 杨霖来了兴趣,催马来到队前,只见路边停放着百多辆牛车,车上除了整包的粮食c屠宰好的猪羊c成匹的麻布,还有几辆车被苫布盖得严严实实,车轮都陷入了土中,所载之物显然十分沉重。几十个民夫打扮的百姓战战兢兢的跪在冻土上,头也不敢抬,为首一人年约四旬,身材高大,长得也是丰神俊朗,面对高头大马之上的杨霖等人神态自若,从容上前见礼,口称“祁县县令秦元凯参见楚公世子”。 “秦元凯?”随在杨霖身后的房玄龄闻言有些惊讶。 “玄龄兄识得此人?”杨霖对所有长得比他帅的家伙统统没有好感,所以没有搭理这个浓眉大眼的老帅哥,反而回头跟房玄龄聊了起来。 房玄龄凑近杨霖耳边,低声道:“这秦元凯乃是本朝大儒王文中先生的门生c河东名士,卑职十年前曾在京师听过此人讲学,故而有些印象。此人出身齐郡秦氏,素有博学之名,且为人狷介,曾任御史台侍御史,因直言不讳得罪权贵而遭贬斥,不想竟流落到了此处。” “他很有名吗?” “这是自然。且不说此人乃是王文中先生(即王通,隋朝大儒——作者注)的得意弟子,在学问一道上天下人出其右者屈指可数,而且秉性刚正不阿c嫉恶如仇,素为人所仰重,所以卑职很好奇他的的来意。” 房玄龄这么一说,倒是把杨霖的好奇心也勾起来了。他转过头来对秦元凯问道:“秦县尊不呆在祁县保境安民,却跑出县境来拦住杨某,所为何事?” 秦元凯被冷落了半天,但是神色却没有半分的不耐和尴尬,从容答道:“秦某听闻世子举义帜c兴义兵,洗族恨c报国仇,特来世子帐下报效,并奉上财帛粮草以供世子贴补军用。” 杨霖一听这话被吓了一跳。他听房玄龄说此人又是刚正不阿又是嫉恶如仇,敢于面犯权贵而不惜贬官,还以为秦元凯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当面啐他一脸口水然后慨然赴死,或者弄不好搞什么阴谋诡计跟他这个大反贼同归于尽,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是来投降的。 “你说啥?你打算投靠于我?” “正是!” “你真是这么想的?” “秦某此心堪比日月。世子有所不知,秦某本是祁县县丞,因本县县令万锋举不识大体,执意对抗义师,秦某不得已设计斩了万锋举,才得以将一个完整无缺的祁县献于世子。万锋举的人头尚悬于县城城头之上,世子遣人一观便可立辨真伪。” 杨霖和房玄龄等rén iàn面相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房玄龄忍不住问道:“某家曾闻,秦县尊昔日出任侍御史时,曾在大朝议时于陛下当面直斥宇文氏有不臣之心,其中‘帝业不偏安,汉贼不两立’一语因此闻名天下,而秦县尊也因此被连贬si ji。如今杨统领举兵虽属无奈,但仍被陛下视为乱臣贼子,秦县尊何以出尔反尔?莫怪我等生疑。” 秦元凯闻言非但不恼,反而面露笑意,慨然道:“陛下无道,祸国乱民,不纳忠言。秦某对大隋一片忠心,却不得施展余地,反而屡受贬斥,甚至险些丢了性命。秦某于大隋已是仁至义尽,值此乱世,当投明主c行大义,方才不负一身才华和拯国救民的大志。” 又一个不许老子“为你好”就立马弃暗投明的主,杨霖的心里不由得一阵腻歪。他故意斜着眼睛c吊着眉毛c扬着下巴,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轻佻模样,傲然道:“你想投靠我当然可以。不过老秦,你这点见面礼好像不太够啊?” 秦元凯对此似乎早有准备,躬身应道:“世子有所不知,祁县地瘠民贫,所产不丰,今年的秋赋又大都被晋阳方面搜刮一空。秦某为了给世子筹集军资,已经强令提前收取了明年的春赋,实在是拿不出更多了啊!” 为了讨好新主子c给自己铺路居然把明年的春赋都提前收完了?祁县百姓这个冬天还怎么过?杨霖的厌恶之感更加强烈。他心情好的时候从来不正经,心情糟糕的时候就更不正经,于是杨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邪恶的笑意,嘿然道:“财帛就算了,本统领也不缺那俩钱。不过连日行军身心俱疲,这鬼天气又冷得要死,秦县尊可有办法给本统领弄些年轻漂亮的小娘子暖暖床?” 秦元凯一怔,本能的想要出言劝谏,话一出口却变了一番味道:“这个倒是不难。本县虽然偏僻,章台柳巷之所在却颇为兴盛,唐七家c吴媚家的大名即便在晋阳” 杨霖厌恶的摆摆手打断了秦元凯,一脸不高兴的说道:“你就拿这些残花败柳来打发本统领?” 秦元凯一咬牙:“秦某这就去征集身家清白的良家女子,一日之内为世子献上百人倒是不难” “这就是你们说的大名士?”杨霖不再理他,回头对房玄龄等人发了句牢骚,然后朝早就气得面红耳赤的亲兵们挥挥手,“把这个王八犊子给我拿下!” 说罢,理都不理还在大声叫屈的秦元凯,领着面带尴尬的房玄龄等人直奔祁县。 离着县城还有一里多远,一心一意拍杨霖马屁的秦元凯早就命人黄土垫道c净水泼街,结果这天寒地冻的地上就结了一层薄冰,搞得杨霖的战马直打滑。远远的,他就看见城墙上挂着一颗冻得硬邦邦的人头,怕就是那位不肯从贼的万县尊吧?而在城墙之下,几千名百姓大概是被强令出迎,蜂拥在城门两侧。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因为恐惧,百姓们密密麻麻的挤在一处,一个个脸色乌青,神色木然,一看到杨霖他们的大队人马走近,不用人招呼就纷纷匍匐于地。一时间祁县县城下,除了得得的马蹄踏地声和猎猎的战旗招展声,只有从人们口鼻中腾起的一片片白雾,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不知道哪个胆大的百姓偷偷的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背缚着双手c踉踉跄跄的跟在杨霖马后的秦县尊,不由得大声惊呼起来。 闻声抬头的众百姓见此情景,以为杨霖不满意他们的供奉才把秦县尊抓了起来。当官的都被拖死狗了,小老百姓岂不要被砍头?于是胆小的开始哭嚎,胆大的开始叫骂,一些粗壮汉子已经起身寻找趁手的家伙准备拼命了,城下顿时乱成一团。 杨霖长叹一声,下令部下勉强维持住秩序后,催马来到百姓面前,高声道: “各位父老,杨某引军途经贵地,一不shā rén,二不抢东西!不但不抢,那个姓秦的官从你们手里搜刮来的财帛粮食,杨某还要还给各位父老!” 百姓闻言大哗,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自古以来这块地面上只要过兵,管他是官兵还是土匪流寇,更不分汉人还是胡人,哪有不抢人抢东西的?抢人抢东西的已经算是文明之师c仁义之师了,shā rén放火c毁城拆房那是常事,满城尽屠c鸡犬不留都不鲜见,哪还有把抢到手的东西还给百姓的?不是这个将军被冻傻了,就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对!一定是阴谋诡计! 百姓们慌乱了一阵就不做声了,城下又是一片死寂。 杨霖见百姓不肯信他,无奈的下了马,走近百姓准备演一出亲民戏。他刚扶起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汉,结果老汉身手利索的噗通一声又跪下了,他又腆着脸凑近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想逗弄一下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结果妇人立马嚎啕大哭,对着他连连磕头,还口齿不清的讨饶说,想让她怎么样都可以,求杨霖放过孩子。 杨霖只好从兜里掏出一块麦芽糖——这还是小七给他准备的,这玩意甜腻腻的直黏牙,杨霖不爱吃,正好拿来hui 小朋友。他刚把麦芽糖凑到孩子嘴边,就被那个妇人亡命似的一把抢过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像是在吃毒药。 杨霖没辙了,又掏出一块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往回走一边捂着腮帮子龇牙咧嘴,也不知道是甜的还是愁的。他纵身跨上战马,这回脸上就不是一副笑模样了,而是张牙舞爪得如同凶神恶煞一般,唯恐自己的面相不够凶狠。 “呔!祁县百姓听真!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哎——这才对劲嘛!祁县百姓一看杨霖这回像个正经的将军了,嘴里也不说胡话了,悬了半天的心这才放回到肚子里,于是纷纷轻车熟路的叩首道: “大将军饶命!我等愿意听从大将军驱使。” “奶奶的,你们就是一帮贱皮子!”杨霖气得嘴皮子都不利索了,戟指众百姓道,“你们中间谁是领头的?出来说话!” 百姓们交头接耳了半天,推出了三个白胡子老头。 “老朽等乃是祁县乡绅,受乡亲父老所托来求见将军。将军但有所求,老朽就算舍出这把老骨头也会竭尽全力的满足将军,只求将军给这些可怜的百姓留条生路啊!” 杨霖翻了个白眼:“我要你们的这把老骨头干吗?啃起来很香吗?我就请你们几个老不死的帮一个忙,麻烦你们把这帮混账东西都撵回家去行吗?我有密集恐惧症,这么多人看得我眼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钓鱼 三个老头子带着百姓半信半疑的散去,杨霖一进城,就命人将那百十辆牛车及车上的财帛粮食都扔在县衙门前的广场上就不管了,任由百姓拿取。而秦元凯他更是懒得搭理,干脆也绑在了广场的一根木柱上,吩咐手下不管是有人放他还是有人揍他都当没看见。 第二天一早亲兵来报,百姓开始的时候只是在远处畏畏缩缩的观望,后来有个胆大的泼皮蹭过来抓了一把粮食就跑。值哨的将士拦住他,还没等那个泼皮跪地求饶,将士们便热情的给他扛过来一大口袋粮食。有人带了头,而且非但没倒霉,还得了好大一个彩头,饥寒交迫的百姓们便没了继续观望的心思,一拥而上哄抢物资,现场极度混乱,差点出了人命。后来还是那些白胡子老头呵斥住了众人,又使人维持秩序,这才没出了乱子。仅仅一个下午的工夫,五千多石粮食c几百匹麻布和一千多贯钱几乎被一扫而空。有意思的是,几乎每个领到财物的百姓临离开时,都狠狠的啐了秦元凯一口,要不是被白胡子老头拦着,这家伙肯定被活活打死。即便如此,本就快冻僵的秦元凯身上再裹了一层又厚又恶心的冰壳子,竟是活活的给冻死了。 房玄龄有些于心不忍,劝谏道:“统领不喜此人,撵走也就是了,何必置他于死地?今日开此恶例,恐为后来者警,不利于统领招贤纳士啊!” 杨霖一脸无辜道:“什么叫我置他于死地?我只是把他绑在那儿,任由他治下的百姓处置。要是他平日里善待百姓何至于如此下场?啧啧——这位大名士被乡亲父老一人一口唾沫活活啐死,这种死法怕是前无古人吧?老房老杜,你们都是饱学之士,能否给小弟解说解说?” 杨霖此人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对比他学问高c见识长的一概看不顺眼,裸的嫉贤妒能,极尽挖苦诋毁之能事。房杜等人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跟他斗嘴都斗腻歪了,自然懒得理他。杜如晦转而问道:“你非得来祁县钓什么鱼,现在祁县也来了,你也该掀开老底,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了吧?” “老杜你这种说法是完全错误的!我是要去嵩泽钓鱼,不是在祁县!” “少绕圈子!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抽你!” “老杜你就欺负我吧,就你那把老骨头还抽我?也就是本统领不跟老人家一般见识,换个人你试试?三两下就把你拆散了,还不负责组装回去” “玄龄兄,且守住h一u én,老夫倒要看看今天到底谁拆了谁” “停停停——算我怕了你还不成?我招c我从实招来行不行?来人啊,上地图!” 杨霖拉着气咻咻的杜如晦和房玄龄来到地图前,沿着太谷c平城c祁县和文水划了一条直线,得意洋洋的问道:“二位老兄,看出点什么门道没有?” 房玄龄素有急智,只沉吟了片刻便道:“你这是在造声势给宋老生看?” “没错!咱们那位皇帝陛下把河东一分为三,南北两头的王仁恭和宋老生其实都在盯着我那位老丈人。王仁恭咱们先不去管他,宋老生名义上被皇帝关在了西三郡,但是据我大舅哥说,这家伙的斥候探马已经放到了龙泉和西河两郡,还借口高昙晟不安分,分出五千兵马出临汾c直抵沁源。可以说现在河东的南七郡尽数落入其手,你们说这位老哥想干吗?莫非也要学我老丈人造反?” “宋老生定是身凭皇帝密旨行事,否则给他几副胆子也不敢如此妄为!”杜如晦一言而断。 “就是嘛!我一直琢磨着,要是我老丈人真敢不安分,宋老生压根就不用等什么皇命,手下大军旦夕可至。只是这回老丈人还没动静,我这个当女婿的先蹦跶出来了,于是乎就把宋老生弄得有点迷糊,否则早就杀过来啦!别看他现在还没动静,但是我敢保证榆次失守c高君雅全军覆没这些事他早就知道啦。我还怕他拿不定主意,所以沿着平城到文水这一条线,在他眼皮子底下来了一趟武装大游行,这回怕是他不想来都不行了。我估计着宋老生的本部人马起码已经进了临汾,沁源的那支偏师嘛,由上党北上有高昙晟挡道,处理起来太麻烦,我判断他们会在西河与主力会师,就是不知道他们要走平遥呢,还是隰城?” 房杜二人眉头紧锁,盯着地图瞅了半天,杜如晦才狠狠的一指头戳在地图上道:“宋老生必走平遥!” 杨霖抬头目视杜如晦,问道:“又是蒙的?” 杜如晦作势要打,口中也斥道:“说你是纸上谈兵都是抬举你!隰城方向直到文水一路俱是山地峡谷,大军行动不便又极易中伏。而且宋老生麾下都是骑兵,在如此复杂的地势下,十成战力能发挥出三成就不错了,宋老生是百战宿将,除非是急昏了头或是发了疯,否则怎么会走这条路?还有,既然宋老生要来了,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果然有理,小弟受教!说到下一步,跟你们说多少遍了,我要钓鱼啊!” “还钓!信不信我一会儿就把你吊到旗杆子上去?” “是钓不是吊!老杜你也是个文化人,怎么还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再说了,我不在这里稳坐钓鱼台,宋老生这条大鱼脱钩跑到别处去可怎么办?” “哦?你打算把宋老生引到祁县尽歼之?”房玄龄的兴趣被杨霖勾上来了,显得有些兴奋。 杨霖朝他翻了个白眼:“就凭咱们手底下这五千个笨蛋要尽歼宋老生?是我听错了还是老房你脑子进水了?” “那你在这里钓的哪门子鱼?” “就你俩这样的还号称是我的谋士,光拿工资不干活哎哎别动手啊——我错啦!好吧,我承认我从来没给你俩发过俸禄你们说我要是不在宋老生的眼皮子底下瞎折腾,这老哥要是迷了路一路北上怎么办?侯君集那家伙手底下就一千人,虽说龙山险要,他又不缺粮械,但是能挡住晋阳那边三个月不能南下我就烧高香了,无论如何也扛不住两路夹攻。所以我必须在这里把宋老生黏住,然后绕几个圈子把他引向榆次!” “你打算在榆次与宋老生决战?难道你打算故技重施?” “没错!高君雅手下一万零六百一十七人,除了战死的全成了咱们的俘虏,一个都没跑掉。宋老生知道咱们干掉了高君雅,但是在哪干掉的c怎么干掉的他上哪打听去?我早已命令盛彦师和祖君彦将上次的战场重新布置,就等着跟宋老生将那场戏再演一场。小弟不但才疏学浅,兵书也只读过半本,就学会这么一招鲜,不多用几次岂不浪费?” “此计倒是可行。只是宋老生麾下俱是骑兵,我们都是步卒,如何做到既能黏住他不放,又不被他追上全歼?” “我又没打算跟宋老生在官道上赛跑。现在这天寒地冻的,咱们的人往大野地里一撒,撒丫子跑就是了。宋老生的那帮骑兵跑一个试试?地上不是雪就是冰,冰和雪底下不知道都是些啥东西,我保证他们没跑出几里地马腿不别折,马蹄子也得跑废!话说到这里,您二位都是学贯古今的高才,听没听说过有种好东西叫做马蹄铁的?” 总算让房杜二位满意了,杨霖也折腾得口干舌燥c全身酸痛,干脆领着雄阔海和周大虎出了县衙,打算逛逛街。出门呼吸了一口冰凉而又清新的空气,顿时觉得心清气爽又畅快无比,于是开始满街乱窜。 看到得情况还算让他满意。他手下的兵底子不好,大部分都是土匪出身,打算让他们军纪严明c令行禁止那是做梦。不过杨霖有他的办法,下令凡是骚扰百姓c胡作非为的,除了打屁股还要被剥夺一年之内吃肉的权利。他手下那帮兵痞们一盘算,抢俩钱花c调戏调戏大姑娘啥的虽然挺爽,但是还没法跟一年没肉吃相比,所以表现得还算老实。个别管不住自己的贼手和小兄弟的,现在都被挂在旗杆子上当腊肉晒着呢,所以县城里边的秩序还算井然。 结果兵痞们老实了,杨霖又手痒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身份是纨绔,是二世祖。身为纨绔和二世祖,不欺压一下良善c不调戏一下大姑娘小媳妇什么的,简直都没脸出去见人。虽然这些坏事有个叫安霖的好像都干过,不过那时候他的本尊还在二十一世纪当良民呢!为此他除了担了一个恶名,还被女侠姐姐李蔓珞满世界的追着砍,所以他一直对此愤愤不平,偏偏又找不着人说理去。等他继承了安大少的身份,非但纨绔和二世祖当不成了,还悲催的除了被追杀就是被欺负。这全天下除了他杨霖,不管是当主公的还是当老公,哪个不是威风凛凛而且予取予求?更别说无论家里家外都是手握生杀大权,号令一出莫有不从。他可好,家里养了一窝母老虎这事他认了,毕竟是他自找的。但是他的这帮手下也一言不合就翻脸,甚至连打带骂的算怎么回事?难道老子天生一副小受相,人人都忍不住要欺负一下下?连房杜都这样了,于是杨霖打定了主意,将来要是遇见魏征那个“千古人镜”,啥话不说第一件事就得把他弄死! 他正算计着找谁欺负一下,还别让人抓住说他违反了自己定的军纪,结果一转眼就看见了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杨霖记得自己颁布的军纪里边有一条是不得欺凌调戏妇孺,那欺负小孩子是不是就没事了?可是妇孺的“孺”字是不是指小孩子这事,他那颗草包脑袋就死活分不清了,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他贱兮兮的笑着,又翻出了一块麦芽糖,准备hui 一下小朋友,顺便捏一把那张粉嫩嫩的小脸蛋,谁知又被那个妇人一把夺了过去,不过这回倒是喂进了孩子的嘴里,还呲着一口大黄牙朝他嘿嘿傻笑。 杨霖看着那个把麦芽糖舔得口水鼻涕糊满脸的小朋友,不知道该觉得欣慰还是恶心,那个丑巴巴的黄脸婆他又实在下不去手,正在犹豫是否就此放弃他的调戏大业,突有亲兵来报,说是唐公来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家国与汉胡 杨霖匆匆赶回县衙,发现李渊的信使竟是老熟人刘政会。刘政会自从跟杨霖闹翻了之后就跑回了晋阳,不过这家伙因为早就进了河东军的阵亡名薄而没法见人,只得躲在李渊府里帮他主子干些见不得光的事,比如说给杨霖送信。 杨霖匆匆跟他打了个招呼,顾不得细说就展开了书信。李渊在信中啰啰嗦嗦的冲杨霖发了半天的牢骚,总之意思就是女婿跟老丈人不贴心,老丈人为了女婿处心积虑c辛苦谋划,结果女婿还不领情,处处跟老丈人作对不说,还让老丈人的老脸没处搁之类的,不过这些文字杨霖就当没看见。然后李渊告诉他,他跟王威的四万大军已经返回晋阳,还把他近期的所为打探得一清二楚,但是完全看不懂杨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在搞些什么鬼。王威现在一门心思的想要攻打榆次,他正在跟王威扯皮,让杨霖赶紧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清楚,他好趁机里应外合。 这些事情没有出乎杨霖意料,反而是信中李渊不经意的一句“突厥犯境,破定襄,屠戮甚重。马邑告急,王仁恭一日三惊,恐不能守也”让他眼皮子一阵急跳,急忙询问刘政会详情。可是刘政会整天把自己关在老李家,对外面的事情一问三不知,杨霖只得作罢,下令击鼓聚将。 不过他手下本来就没几头蒜,还被他撒胡椒面似的弄得磨坪山c榆次c清源c龙山到处都是。更不用提窦琮还被他撵跑了,李君羡更是悲催的在大冷天里被他任命为运输大队长,天天像蚂蚁搬家似的把各处抢来的好东西往磨坪山的老窝里搬。所以他能召集来的也就是房玄龄c杜如晦和李仲文c邱师利,连雄阔海和周大虎都被他拉来凑数。 杨霖首先把李渊信中的意思捡要紧的跟大伙说了一遍,对于四万大军即将来犯这事大家都没太放在心上。现在的形势很明显,王仁恭被突厥人缠住了,李渊和杨霖的大敌就剩下了宋老生,只要干掉了这家伙,晋阳方面看上去很吓人的四万大军马上就剩下可怜的一万来人了——没有了宋老生的掣肘,李渊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到时候就是五六万人群殴王威的一万人,再打不赢大家伙干脆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杨霖看着手下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心里有气,沉声问道:“你们就没有从唐公的信中发现点别的?” 房玄龄今天一大早就被杨霖损了一顿,到现在还阴阳怪气的:“统领慧眼独具,我等尸位素餐之辈望尘莫及,只待统领出言指点。” 杨霖现在心情不好,顾不上跟他斗嘴,耐着性子继续说道:“突厥人大举南下了,据闻将近三十万人。定襄已失,守军尽墨,官员尽屠,无数百姓被掳往塞外。如今马邑危在旦夕,若无援兵则必成定襄第二!难道尔等竟对此无动于衷?” 房杜等人闻言你看看我c我瞅瞅你,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前土匪头子邱师利以勇武闻名,所以脑子就理所当然的缺根弦。不过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平常都是闭紧了嘴巴让干啥就干啥,这回连他都忍不住开口了: “杨统领,突厥人来这手正好牵制住了王仁恭,让我军后顾无忧。这是好事啊!统领为何忧虑?”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杨霖看向众人。 大家伙又是你瞅我我瞧你的,最后一起向着他点了点头。这江山是彼杨家而非此杨家的,更不是我们家的。异族犯境c保家卫国首先是当皇帝的那位姓杨的该操心的,其次也是他用高官厚禄喂饱了的那帮高官显贵们该头疼的,我们这帮人非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且还是朝廷眼中的反贼,那突厥人闹腾得越欢岂不是越好?最好是把大隋朝闹腾个半死不活,咱们再推上一把,岂不是大志得报c江山在手了? 杨霖默不作声的让人备好笔墨,歪歪扭扭的写下几个大字。话说他哪会写什么毛笔字啊?一笔字写得跟狗爬似的,从来不敢拿出来现眼,这事大伙都知道,还没少拿这事笑话他。今天太阳这是从西边出来了?杨大统领居然主动献丑了?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等着看热闹。 片刻之后杨霖写罢,四个墨迹淋漓c足有斗大的字出现在众人眼前。这笔字写得果然比众人想象的还丑,全无笔法架构不说,章法笔势更是一塌糊涂。这年头人们讲究以字观人,光看这笔字,房杜等人就深感自己所投非人了。 不过大家都没有说话,更无人拂袖而走c耻与杨霖这样的文盲为伍。因为杨霖写下的四个字是“家国”和“汉胡”。 杨霖很生气,但是他也不知道该对谁生气。在后世的中国,直到二十世纪前后才产生了现代意义上的国家与民族的观念,而在上下五千年的大部分时间里,占据主流的思想观念就是“家天下”,所以才有“家国”一说:家在前而国在后。这个天下c这个国家都是皇帝家的——这不仅是皇帝自己的想法,全天下的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c无可指摘的,所以这个天下出了什么问题也是皇帝该操心的,关我们老百姓什么事?那些食君之禄的自然应该忠君之事,这是本分。但是能把这个本分尽到几分就难说了,反正尽忠尽职的不算多,要不然那些忠臣义士也不会被青史大书特书。就像现在我们在公司打工,老板发足了工资自然要老老实实干活,但是老板要是让你拿命去拼,又有几个缺心眼到能答应的?谁都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谋一份工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犯得着把命都搭上?此时也是一样,大隋朝就算完蛋了,总还有个新朝c新皇帝吧?一点也不耽误大家继续打工。就算胡人占了中原c当了皇帝又怎么样?前朝c前前朝乃至前前前朝哪个不是胡人坐天下?大家还不是一样过日子? 所以房杜等人有这个想法很正常。要是杨霖现在是皇帝,他们位高权重c利益攸关的,说不定此时已经撸胳膊挽袖子c凶神恶煞的准备亲自下场狂殴突厥人了。说到底,杨霖还真找不出什么理由指责他们。 “我确实没办法指责你们什么。这个天下不是我的,也不是你们的,按说这事犯不着咱们跟着操闲心。可是老房老杜,你们都是熟读史书的饱学之士,你们想想,三百多年前,是不是许多人也跟你们现在的想法一模一样? 对!我说的就是五胡乱华。胡人杀来了?那又怎么样?反正离我们远着呢。胡人奸淫掳掠cshā rén无数?那又怎么样?奸淫的又不是我的妻女c杀死的又不是我的亲友。胡人打到眼前了?那又怎么样?胡人也得治民,也得需要人做官c做工c种地,也得需要收税吧?打打杀杀一阵子就过去了,还不照样过日子?结果怎么样?这样想的人不是死无葬身之地就是抛土弃祖c仓惶南渡,最终身死异乡c入不得祖庙啊! 你们可还记得当时黄河两岸数千万百姓被胡人杀得只剩下几百万?可记得我们的汉家姐妹被羯人当作‘两脚羊’,夜晚奸淫白日烹食?可记得五万汉家少女被鲜卑人当成过冬的食物,残骨在邺城之外堆起了一座小山?可记得从长安到洛阳再到邺城连绵不绝的汉人尸体和挂满城头的汉家头颅?你们觉得这些只是用来记述那段历史的文字吗?不!这是一条条活生生的命啊! 你们总是说家国家国,家在前国在后,对此我没什么意见,没看我找个借口起兵还是先洗家恨c再报国仇吗?可是无论家与国都是咱们汉家人自己的事,就算我老爹造反,差点掀翻了大隋朝,皇帝也就是把老杨家杀得就剩我一根独苗,别的人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你换个胡人试试?在座诸位谁也别想独善其身!当你们连自己的妻儿都无法保全c在异族人的钢刀下痛苦哀嚎之时,你们会不会为今天的想法和选择而痛不欲生c悔不当初? 既然如此,何必当初?如果我们对突厥人的入侵无动于衷,为了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机关算尽,把主意全打到自己的族人头上,总有一天我们会自食恶果。如果放任突厥人做大,一旦重演五胡乱华c中原陆沉之故事,我等作为当事人,就算一时苟活下来将来在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当我们的子孙问起胡人来时我们在做些什么的时候,我们可敢直面那一双双纯真无邪的眼睛?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古人尚知如此,我等岂能瞠乎其后?你们说,咱们该怎么办?” 杨霖罕见的一番口沫横飞的慷慨陈词,不但激得李仲文等武将面红耳赤c须发戟张,口称“干死突厥人”不止,连房杜都默然不语,无言以对。这时刘政会却皱紧了眉头,出言问道: “杨统领,你到底意欲何为?” “北上干突厥人!奶奶的,老子不造反了,日子也不过了!就算皇帝要砍死我,也得先拉突厥人垫背不可!” “万万不可啊杨统领!唐公为了统领之事竭尽心力,百般筹谋,终得此间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岂能为了一时意气而坏了大事?” “刘政会!我当初以为你就是个糊涂蛋,现在我知道我错了,你他娘的压根就是个王八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民心 杨霖向来给人的印象就是一脸笑嘻嘻的不正经,偶尔跟人斗斗气c使使小性子在旁人眼里看来也是少年意气使然,当不得真。所以跟他相处时间久了的人,在他面前说话做事都很随便,少有别的上位者那里庄重严谨的气氛。可是这回杨霖对刘政会不仅破口大骂,还直呼其名,这就很严重了。在这个年代,姓名乃是父母所赐,只有父母和长辈才能叫,即便是位尊者一般也只在正式场合才直呼下属的大名,否则就是一种非常严重的冒犯和不敬。杨霖这人虽然粗俗无理c不通礼法,动不动就“老房老杜”的乱叫,但也从来没有过随便对谁直呼其名的时候。古人讲究“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即便是敌对的双方战场相逢,一般还要假惺惺的称兄道弟c热络寒暄一番,少有口出恶言的,但是一点也不耽误片刻工夫后俩人杀个你死我活。杨霖的这番话一出口,就意味着局面基本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了。 所以早就按捺不住的雄阔海和周大虎不待杨霖吩咐,便一根绳子将还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刘政会捆翻在地,扯着衣领子就要往外边拖。房玄龄顾不上别的,一边上前阻拦,一边大声疾呼道: “统领,就算是北上抗击突厥人也离不开唐公的支持和配合!万万冲动不得啊!” “好吧,老雄老周,先别砍死他,找个小黑屋把他关起来吧。” “这是何故?” “老房啊,你的精明劲哪去了?这个王八蛋被我大骂一顿,想必是怀恨在心。要是把他放回去,不在我老丈rén iàn前说我坏话就见鬼了!我岂有给自己找不自在的道理?先关着吧,见到我老丈人再说。” “好吧统领,你真的打算不顾一切去抗击突厥人?” “没错!老房老杜,你们帮我给长孙无忌c盛彦师c李君羡他们写几封信——先说明这不是命令,如果他们愿意跟我去找突厥人拼命,就带人到清源集结。如果不愿意我也不怪他们,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各走各路,就说我祝他们好运,以后别再跟我这种不着调的主公了——哦对了,你们也一样,去留自便。” “诺” “老周啊,麻烦你走一趟榆次。你的那些弟兄不愿意对昔日的袍泽下手,这我理解。这回我要去收拾突厥人,你问问他们想去不?” “主公你放心,要是哪个混球敢说不去,老周就扭断他的脖子!” “别价啊!去留自愿这是原则,老周你要是敢犯浑当心我抽你!还有老房老杜啊,你告诉长孙他们,就算他们想来,也不许强迫手下的士卒同行。我们这是要去玩命,必须得心甘情愿才行,强扭的瓜可不甜!” “诺!” 众人散去,杨霖走到室外,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旺盛的心火有了些消退的迹象,他才发现自己今天有些冲动了。 “老雄啊,你说我今天是不是又犯浑了?”大伙都去各忙各的去了,杨霖的身后就剩下了个雄阔海。话说老雄当保镖还是很称职的。 “你哪天不犯浑?就今天还算正常些。”老雄一直都对杨霖很不客气。 “怎么说?” “打突厥人啊!这是大好事啊!你难得干件好事,说起来俺还挺奇怪的俺听俺师傅说过,那些胡人只要来了中原就没干过好事,俺们汉人但凡有一口气在就得跟他们拼到底,反正都是没活路。俺还听俺大哥说过,突厥人经常来骚扰河北,俺大哥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叫无恶不作。突厥人一过,整个整个的村子就没见过一人,连小孩子都被撕成两半,这种事但凡是个人都做不出来,不干他们干谁啊?” “可是突厥人很难打啊!还那么多人,好几十万啊!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怎么才能打赢他们。老雄啊,咱们还都没娶媳妇呢,就这么完蛋了是不是亏大了?” “你瞅瞅你那点出息!打不过也得打,弄死一个够本,弄死两个就赚了。死有啥了不起?俺老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好吧,我就知道跟你这个没脑子的说心事就是白费唾沫,这事确实是我在犯浑。” “你欠抽是不?” “哎哎——你轻点!把我揍死了谁领你们干突厥人去?” 随着几拨信使快马加鞭的离开祁县,杨霖也不钓鱼了,不管是正在嵩泽里冬眠的鱼还是不知猫在哪里的那条叫宋老生的大鱼他都顾不上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拔营起寨返回清源。 令他感到高兴的是,当他把此行的目的告诉手下这五千来号人以后,虽然气氛变得有点沉闷,但是大部分人还是默默的跟着他一起走了,一夜之间就跑掉了三百来人,虽然房玄龄和杜如晦到现在还在没完没了的唉声叹气。 刚走出城门,似曾相识的一幕又出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老百姓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还是那三个白胡子老头。 杨霖赶紧翻身下马,走到近前问道:“老人家,缘何堵住我军去路?可是有军卒不听号令骚扰百姓了?” 一个白胡子老头颤巍巍的给他行了大礼,才答道:“并非如此。这位将军,你们可是要去跟突厥人打仗?” 杨霖心里有点明白了:“不瞒老人家,突厥人大举犯境,定襄已失,马邑危在旦夕。一旦马邑失手,整个太原郡弄不好就要成了人间地狱。小子这也是没办法,只能去跟突厥人拼一场了。” 白胡子老头继续追问:“据老朽所知,将军麾下并非大隋官军?” 杨霖苦笑:“您说的没错,我们非但不是官军,还是反贼呢。” 白胡子老头没有说话,反而一转身,身后黑压压一片的百姓随之闪开了道路,露出了身后的近百辆牛车,车上满满当当的装满了财帛粮草——这不是前天杨霖退还给祁县百姓的那批春赋吗? “老人家,您这是” “将军,老朽不管你是官军还是反贼,老朽只知道你是个好官,你的兵都是好兵。这是我们祁县百姓的一点心意,还望将军笑纳。” “这可不行!老人家,这事要是被朝廷知道了,您这可是资敌之罪啊!” “无非一死罢了,官府要砍老朽的头,突厥人来了更要砍老朽的头。老朽活了七十有六,还有什么事不明白的?官府砍头不要紧,要是把突厥人放进来那才是造孽呀!老朽只愿将军此战旗开得胜,平安归来。老朽无用,只能带着祁县百姓日夜为将军和将士们焚香祈福,区区粮草财帛何足挂齿?还望将军不吝笑纳!” “不行!绝对不行!老人家的好意杨某心领了,但是东西绝对不能收。我们去跟突厥人拼命,死都不怕,还不就是为了老人家和各位乡亲父老太太平平的过日子?要是再拿走了这些过冬之粮,让乡亲父老冻饿而死,这一仗打起来还有什么意思?绝对不行!” 双方拉拉扯扯了半天,老头见杨霖态度坚决c不似作伪,只得作罢。不过又从人群里拉出十几个青年后生,对杨霖说道:“这些都是老朽的子侄辈,没什么本事,就是有一把子气力。老朽年老体衰,上不得战阵,只能让这些后生替代,万望将军切莫冷了老朽的一片拳拳之心。” 杨霖这回没法推脱了,于是人群里又有一些青壮站了出来,一共凑了三百多人。杨霖当众把他们编入自己的亲兵营,又对祁县百姓千恩万谢,收了几大筐面饼子熟鸡蛋什么的,这才带队重新出发。 看着队列中的士卒们啃着干饼c剥着鸡蛋,起初有些沉闷的气氛有了好转,杨霖的心情也不错,故意跑到还在唉声叹气的房杜面前得瑟。 “统领,民心确实可用,可是拿民心也挡不住突厥人的钢刀啊!” “你说的没错!民心可用,但是光有民心也不够用。可若是再加上河东军c右侯卫和左骁卫的军心呢?” “哦?统领有主意了?” “我就说你俩号称谋士,结果光领俸禄不对,不领俸禄也不干正经事,怎么成天指望我拿主意?我又不是神仙别动手!好吧,我只是有个想法而已,怎么干还得你俩想辙。” “统领可是打算把唐公c王威c宋老生都拉上一起去对抗突厥人?” “是啊!不过这事可不好办,我老丈人我自己搞定,剩下那俩就指望你们了。” 这件事可不好办,房杜二人凑一起窃窃私语了半天,房玄龄才对杨霖说道: “此事确实难办,不过并非毫无办法。卑职以为,此事须得从分明c暗两途入手,明面上我军必须显示出强大的实力和声势,以震慑王c宋二人。说不得还要打上一仗,使其即便不与我军合作也不敢轻举妄动,同时以大义之名混乱其军心。另一方面则需派人与其私下接触,或收买c或分化c或离间,甚至不惜采用行刺等手段,促使其与我军合作。不过现在形势未明,还须随机应变。” “是啊!别的先不说,咱们手里现在就不到一万人,还震慑个屁!不被人家当落水狗追着痛打就不错了。两位老兄啊,你们说长孙那些家伙能不能来帮我这个忙?” “统领心中也没底?” “有底就见鬼了!你们这些家伙粘上毛比猴还精,一个个的嘴上主公叫得亲,心里没准都在骂娘呢,能干出啥事来我都不稀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李玄霸 清源守将是李孝恭,一听说杨霖要去打突厥人立刻兴致盎然——打突厥人可比打他三大爷有意思多了,最重要的是他还不用东躲西藏了。至于他麾下的士卒,这货直接把杨霖的损招改良加强,宣布愿意去跟突厥人打仗的有肉吃,没胆子去的直接扒了军衣撵出大营,冻死饿死没人管。这些士卒大多是外地人,这大冬天的身无分文还举目无亲,扔大野地里不冻死饿死也得被狼叼跑了,所以还真没人敢不去 杨霖懒得理会这些破事。自从到了清源他就天天跑到城头上站着发呆,不冻僵了不回屋。开始手下众将以为他在为各路兵马能不能来而忧心忡忡,还感慨了半天,觉得主公终于长大了,终于想起来关心正经事了,也算不负他们的一番哼哼教导了。 后来大伙就觉出不对了:长孙无忌和盛彦师他们都在东边,杨统领怎么成天站在北城门楼子上扯着脖子望穿秋水?后来大伙凑一起一合计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当初打下清源以后,杨大统领没过门的媳妇,也就是李三娘子忧心弟弟李世民的病情,就近跑回晋阳娘家去了。这都十多天了还没动静,杨霖这哪是关心军机大事,压根就是想媳妇了! 众人想通了这一节,有唉声叹气的,有忍不住骂街的,都觉得自己的主公这辈子算是没救了,跟着他要是能出息那才是老天不长眼。 幽怨归幽怨,骂街归骂街,可是谁让他们都是帮后娘养的,天不收地不管的,只能继续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主公天天当望妻石。结果两天之后,媳妇还是连影儿都没见着,倒是把祖君彦给盼回来了。 杨林就是个甩手掌柜,所以军中的大事小情从来都是房杜二人打理,事情办妥了写个节略想让杨霖把把关,结果只要不是紧急军情,人家从来都是连翻都懒得翻一下,怎么来的怎么送回去。而且不只是房杜,其余众将职权范围内的事情,杨霖也是一律放手,简直就是放羊式管理,对部下之信任堪称前无古人。这也是众人虽然对杨霖各种不满,但还是赖着不走,而且干活还干得挺起劲的主要原因。 这一日正好轮到房玄龄当值,他正趴在文山牍海中奋笔疾书,突然听到县衙二堂外一片喧哗,刚一抬头,正好看见身材矮小,永远板着张死人脸,一身厚重的棉衣埋汰得像是刚从土里刨出来似的祖君彦。 房玄龄讶道:“尚德兄来得好快!怎么不见永固(盛彦师表字查不到,杜撰的——作者注)?” 祖君彦永远是那么木讷:“盛将军率军随后便到。玄龄兄,少主何在?祖某有要事禀告少主。” 一听这话房玄龄不敢怠慢,亲自带着祖君彦直奔北城门,果然找到了正在跟雄阔海涮羊肉的杨霖。 “哎呀,尚德兄c玄龄兄来得正好,小弟又琢磨出一样好吃的,赶紧过来尝尝。” 杨霖出品,必属佳肴。房玄龄成天跑他家蹭吃蹭喝岂有不知道的道理?二话不说拉着祖君彦凑过去就开始大快朵颐。祖君彦本来有急事禀告,但是眼瞅着杨霖热情的把一碗肉塞进他手里,只好礼节性的吃了一口,然后就是眼前一亮。 却说杨霖这些日子被军营里的猪食折磨得够够的,这大冬天里嘴一馋首先能想起来的是什么?当然是杀猪菜了可是这年头大白菜还在努力的进化中,酸菜这玩意一时半会儿他也弄不出来,下一个能想起来的就是涮羊肉。这年头羊肉烂大街,难的是切肉片,反正杨霖没这本事,不过这点小事可难不倒把斧子玩得花里胡哨的雄阔海。至于蘸料,芝麻虽然还被叫做胡麻,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主要用来榨油。这回就得杨霖亲自动手了,将芝麻炒熟之后加水碾碎就大功告成,再撒上些细盐和芫荽(即香菜)末,蘸上在滚开的骨头汤里一焯即出的羊肉片,不用入口,光那香味就让人垂涎欲滴了。老雄这货跟饿狼似的没吃几口就馋得连咬了两次舌头,疼得嘴里嘶嘶哈哈的也没见他少吃一口。 房玄龄和祖君彦的吃相也比他好不到哪去。尤其是祖君彦,不眠不休的一路心急火燎的跑过来,结果被一锅鲜美得能让人吞掉舌头的涮羊肉一打岔,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了,就顾着闷头大吃。 杨霖向来是狗肚子里装不下二两油,看到他捯饬出来的东西大受欢迎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再一看身后的亲兵们馋得哈喇子淌一地,便豪气干云的吩咐晚上全军一起涮羊肉,反正这玩意不值钱,而且做起来简单,貌似还挺省肉 他正在臭美,突然发现围着那口大锅胡吃猛塞的脑袋多了两颗。仔细一瞧,这不是李秀宁吗?怎么还带着一个瘦得跟猴子似的小孩子? “哎呀秀宁妹子啊,你可想死我啦!” 杨霖夸张的一声怪叫,就要扑上去跟李秀宁拉拉扯扯。至于有一大群无关人士在旁边眼巴巴的瞅着他才不在乎呢,吃了他的涮羊肉要是还敢大放厥词,就把他们扔进猪圈吃真正的猪食去。 “你作死啊!有小孩子看着呢!”李秀宁一边继续往嘴里塞羊肉,一边反手一巴掌把杨霖推出去老远。 房玄龄等人早就习惯了这个场景,加上光顾着吃倒是没人笑话他。杨霖讪讪的蹭过来,伸手打算拍拍小瘦猴的后脑勺,扮出一副慈爱状亲近一下小朋友: “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啊?” 结果那个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小瘦猴子嫌弃的随手一扒拉,一股大力传来,险些把杨霖扒拉得一个趔趄: “某家姓李名玄霸,你也可以叫我毗琉璃,今年十五岁了!你就是我姐夫?我看你也没什么了不起,凭什么娶我三姐?” 李玄霸!小瘦猴子后边说了啥杨霖一概没听清,脑袋里就剩下了这仨字,一时间目瞪口呆。 这就是传说中的西府霸王c隋唐第一条好汉c金翅大鹏鸟转世的李玄霸?面如病鬼,骨瘦如柴这看上去倒是不差,说他两臂有四象之力,凭刚才那一扒拉看上去也不假。至于说李玄霸使一对重八百斤的铁锤,座下“万里云”,日行一万,夜走八千,匹马双锤面对一百八十万大军,两柄铁锤如拍苍蝇般直拍得尸山血海,一口气拍死了一百二十万人这些事好像还没发生不过也让杨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货手里拿的哪是锤子,分明就是啊! 李秀宁看到杨霖被吓得小脸煞白c嘴张老大半天说不出话,有些生气又有些奇怪:这家伙怎么这么没出息,竟然被一个小孩子吓得畏畏缩缩的?不过据说他在我阿爷面前都嚣张得瑟得没边了,还把我大兄欺负得死死的,怎么偏偏就让个默默无名的李家三郎吓个半死?莫非有什么隐情? 因为有外人在场,李秀宁刚才推了杨霖一下都觉得有些过分,此刻不好再冲着他发脾气,便把矛头对准了李玄霸。杨霖虽然没本事,那也是她李秀宁的夫君,欺负杨霖那是李秀宁的专属权利,岂容外人染指?即便是她亲弟弟也不行。 “毗琉璃休得无礼!你姐姐想嫁谁什么时候归你管了?是不是皮子痒了欠抽了?” 李玄霸自从挨雷劈了之后力大无穷,加上从小百病缠身c十几年徘徊在生死边缘,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之下难免心理有些变态,性子愈发的暴戾易怒c捉摸不定,连他老爹李渊都管不了。不过李玄霸再无法无天,那也是被李秀宁从小抽到大的,早就落下了心理阴影,他三姐一瞪眼,他就自觉锉了一截,但是心里还不服气,便嚅嗫道:“三姐你天仙一般的女子,只有真正的大英雄才配得上你。这个姓杨的小子手上无力c脚下无根,弟弟我一伸手就知道他是个窝囊废,岂是三姐的良配?” 李秀宁刚要发作,就听身边一个人桀桀怪笑道:“你这小子身上还没有二两肉,就敢口出狂言,也不怕一阵小风就把你刮跑了?” 话音未落,一把硕大的板斧从天而降,落在李元霸身前三尺之处。板斧都亮出来了,为杨霖打抱不平这家伙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后世有句话叫要想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先得征服他的胃,这话是说女人的,可安到杨霖和雄阔海身上倒是正好。老雄是个真正的大肚汉,吃起饭来一个能顶五六条大汉,在遇见杨霖之前,老雄基本就没吃饱过,不论他师傅还是他大哥窦建德当时都穷嗖嗖的,当山大王的时候更是饱一顿饥三顿的。可是自打当了杨霖的保镖,顿顿能吃饱不说,炸酱面和涮羊肉之类以前老雄想都没想过的吃食简直让他欲罢不能,再也不提跟杨霖约定的那一年之期的事了。这会儿见杨霖受辱,老雄一个爽直汉子岂能坐视? 这么大的一把斧子砸在眼前,将城上铺地的厚达数寸的青砖击得粉碎,整个斧刃都陷下了地面,换个人怕是早吓得屎尿横流了。不过李玄霸却是一脸的兴趣盎然,伸出右手的拇c食二指轻轻一捏,就把雄阔海的那柄重达六十四斤的板斧捏了起来——就像捻着一根草棍! “有点意思!” 李玄霸轻描淡写的一甩手把板斧扔给雄阔海,然后趴在城垛上朝下喊:“贵叔,麻烦你把我的锤子拿上来算了,还是我下去吧。” 杨霖眼见李玄霸这意思是要跟雄阔海比试比试,不由得大急,连声叫道: “不行!军事重地严禁打架斗殴!违令者咋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大隋举重锦标赛(复赛) 杨霖在这个世界上混了这么久,也没混出几个心腹小弟来,而雄阔海又是其中极其重要的一位,岂容有失?李玄霸那是什么人?隋唐十八条好汉里的头一号!排第二的宇文成都——虽然杨霖在这个世界上没听过他的名号,在小说里可是被李玄霸生生给活撕了,排第三的裴元庆让他三锤子打跑了,排在第四五六位的雄阔海c伍云召c伍天锡联手不是李玄霸一合之敌。老雄排位虽高,但是估计和另外十六位好汉联起手来也就是给李玄霸送菜的份,单打独斗不就是去送死吗?杨霖哪能不急? 可是人家李玄霸懒得搭理他,直接下城找他的锤子去了——看样子那玩意除了他也没人扛得动。雄阔海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是这货胸大无脑,还是一脸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想要教训一下这个小猴崽子。杨霖只能找李秀宁求助。 “媳妇儿,你说这事咋整?你兄弟那两把锤子底下有过活人吗?这要是弄出人命来,我只好跟你爹翻脸了。” “你见过毗琉璃?怎么对他这么了解?” “呃听你哥吹过,不知道真假。别扯这些没用的,赶紧把你弟弟拦住。” “放心吧,毗琉璃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肆shā rén。我发现你现在爱好挺广泛啊,不管是小白脸还是大黑脸都上心得紧,怎么见你这么紧张过我?” “” 没一会儿工夫,李玄霸就拎着两把锤子上来了——该怎么形容这两把锤子呢?这东西杨霖的军中也有,一般也就甜瓜大小,力气大些用的撑死了也就哈密瓜那么大。可是看到李玄霸用的这两把锤子,杨霖在脑海里不断变换着西瓜c冬瓜c窝瓜c木瓜脑袋都想疼了也没想出用什么瓜形容合适。别的不说,光是那根两尺长的锤柄就比李玄霸瘦得跟麻杆似的小细胳膊粗了不止一圈——这不科学啊!杨霖知道人的力量是由肌肉产生的,肌肉越大力量越强,可是把李玄霸撕成鸡架也扯不下二两肉啊?这货的这身神力是从哪来的?难道真是遭了一顿雷劈之后雷公附体了? 李玄霸二话不说,一甩手就把一柄锤头比饮水机上边的水桶还大一圈的大铁锤扔到了雄阔海的面前。就听一声沉闷的巨响,震得杨霖的耳朵嗡嗡直响,城墙都微微有震撼之感,铁锤所落之地周边的十几块青砖顿时碎成蜘蛛网似的密密麻麻的小块,中间更是砸出了一个三寸多深的大坑。 李玄霸傲然道:“大个子,我三姐不许我伤了你,咱们就比比力气。你那把斧子轻飘飘的像是小娘子使唤的东西,就不用拿出来现眼了,你试试我这个。先说明啊,这把锤子是我左手使的,重一百八十七斤,你要是耍得动再试试我右手使的,那把沉重些,二百二十五斤。” 雄阔海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又矮又瘦的李玄霸,看来连这位文盲兄都发现这事不科学了。不过老雄被李玄霸逼到了墙角上,哪能轻易认输?他把两把板斧扔一边,走到李玄霸的左手锤前边,一脸郑重的蹲了个马步,然后怄气似的伸出左手紧紧握住了铁锤,单臂一较力便举过了头顶。 “不错,倒是有把子气力,能耍几圈不?” 雄阔海一咬牙,单臂抡起铁锤,把锤子当板斧使,一套二十四路疯魔斧法泼风破雨般的使将开来,整个城头顿时怪风呼啸c飞沙走石,杨霖他们赶紧躲得远远的,生怕沾到点边,那可是连骨头渣子都甭想剩下一点啊! 雄阔海一套疯魔斧法耍完,自己差点疯了。他把锤子杵在地上,拄在上边呼呼直喘,脸色通红,豆大的汗珠子在这样的大冷天里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左臂上雄壮贲起的肌肉突突直颤,显然是到了脱力的边缘。 李玄霸看上去却不太满意,一甩手又把右手锤扔过去了。又是一声轰然巨响,连城墙都被震得呼呼往下落灰。 “再试试这把,你要是能耍得动两把锤子,算我输!” 杨霖一看老雄这个缺心眼的还要逞能,挣扎着想去跟锤子玩命,赶紧冲过去拦住他。李玄霸那两把锤子加一起能有四百多斤,杨霖跟雄阔海当初玩举重的时候举的那块石头绝对比这个分量重,但是举一块石头和举两把锤子能是一回事吗?你让专业的举重运动员把杠铃一分两半再举一个试试?再说老雄被李玄霸玩了一道,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可别锤子没举起来,自己倒给锤子砸死了! “老雄你先歇会,这把让我来练练手。” 雄阔海人实在,而且非常好面子,要是换个人跟他说这话,他宁死都不会答应。不过杨霖就不一样了,老雄认为这就是个臭不要脸的,在他面前要面子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再加上他对李玄霸的一身神力确实有些肝颤,便默不作声的退到了一边。 “哟呵,你为了当我姐夫还是真拼呐!算了,看在我三姐的份上,你不用耍,能把锤子举起来就算你赢。”李玄霸见跟他玩的从雄阔海那个大个子换成了杨霖这个文弱书生,不禁大为败兴,别看他长得更瘦更小,但还是看不起杨霖的那副小身板。 “三郎咱可说好了,举起来就行呗?”杨霖毫不知耻,反而因为占了便宜而沾沾自喜。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要举赶紧举,婆婆妈妈c咬文爵字的一点也不爽利!” “好嘞,你瞧好吧!” 其实杨霖一点把握都没有。他这具身体的原主c也就是那个正版的安霖文武双全兼力大无穷。他刚穿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是肌肉记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多少还继承着原主的一些身手,所以他几乎靠着本能使出那妙到毫巅的一刀砍傻了身手不凡的卫明成,凭着一身蛮力收服了雄阔海,在藏军谷又一棒子险些砸死李仲文。可是随着日子久了,他发现原本那个安霖残留在他身上的高超武技和无双蛮力都有退化的迹象。到了现在,他除了王八拳什么都不会耍这就不用说了,连力气也远不如以前大。要是现在再跟雄阔海比赛举石头那是必输无疑,就连他用惯了的狼牙棒,分量也被他偷偷的从最开始的八十多斤降到了现在的不到七十斤。 他走到那柄重一百八十七斤的左手锤前,伸脚踩住硕大的锤头用力蹬了一下,结果锤子只是微微晃了晃然后就纹丝不动了,李玄霸见状发出一阵尖利的狂笑。 杨霖讪讪的揉了揉鼻子,转过身去背对大锤,学着雄阔海的样子蹲了个马步,双手伸到肩住了锤柄,然后一咬牙一使劲,肩膀一顶屁股一撅,竟是生生的把这柄大铁锤扛在了肩上。铁锤一上身他算是体会到雄阔海刚才有多难受了,铁锤头重柄轻,吃力点很难找准,没有几倍于铁锤分量的力气根本耍不动这玩意。杨霖的气力虽然有所退化,但是对付起二百斤的家伙事的能力还是有的,但是想玩转这柄一百八十七斤的铁锤却是力有不逮——有劲使不出,憋得全身难受。 没办法,他只好笨拙的慢慢把锤子顺到自己怀里,然后两手环抱着锤头,这回倒没费多大力气就把锤子举了起来。锤子刚一过顶,他就赶紧把锤子抛到了一边,然后捂着老腰呼呼直喘。 “这也行?”李玄霸指着杨霖目瞪口呆。 “不是你说的举起来就行吗?”杨霖振振有词。 “你耍赖!我的意思是同时把两把锤子都举起来!有你这样举锤子的吗?你都这么大人了,还使诈欺骗小孩子,还要不要脸了?” “够了!” 杨霖的表现让李秀宁也觉得很丢人,但是跟他算账现在的场合不合适,就先拿自己的弟弟出气,“毗琉璃!你跟我溜出来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的?再胡搅蛮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撵回家去,让阿娘揍死你!” 李玄霸还是很不服气,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跟惹不起的老姐顶嘴,狠狠的瞪了杨霖一眼,然后一边嘴里低声嘟囔着什么,一边走过去将两柄加起来足有四百多斤的大铁锤轻飘飘的扛在肩上转身就走。杨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两脚踩得地面咔咔作响,竟然在坚硬的青砖上印下了一道浅浅的足迹,这才赫然发现这孩子居然穿着一双铁靴! “你弟弟不是个怪物吧?”杨霖心有余悸的对李秀宁说道。 李秀宁横了他一眼,看到他脖子上蹭出来的血印子又有点心疼,嗔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般见识!毗琉璃从小命苦,性情难免乖戾些,你这个当姐夫的就不能让着他一点?” “这事你可得讲理啊!俺俩谁该让着谁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要真惹着他了还不被他一锤子拍死?” “他敢!还反了天了!” “话说你怎么才回来啊?害得我担了好多天的心,你怎么还把三郎带来了?” “还不是我阿爷!我本来是去看多罗吒的。前一阵子他死去活来的,这阵子好了些,不过还是半死不活,我看着又伤心又烦心,本来早就想回来眼不见心不烦了。结果你突然抽了疯要去跟突厥人拼命,把我阿爷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然后就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回来了。” “啊!你爹怎么这样啊?老是动不动的就不认我这个女婿了?他跟突厥人是亲戚吗?我还没把突厥人怎么样呢他就跟我翻脸了?” “尽瞎说!我阿爷为了咱们两家的事操碎了心熬白了头,结果你一使小性子就让他前功尽弃。我阿爷这还算好脾气,要换成我早就一巴掌抽死你了!” “你也觉得我去打突厥人不对?” “这是两回事!不过这回跟突厥人打仗你必须带上我,否则我就跟你翻脸!” “好吧,我哪管得了你?你都被你爹关起来了,怎么又跑回来了?难道你爹改主意了?” “我爹跟王威成天打嘴仗呢,没工夫理我。我让毗琉璃拆了我家后院的围墙,在前头开路,然后我们就跑出来了,谁能拦得住他?”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大义 祖君彦看着杨霖两口子说话说得亲热,也不好插口,在一旁急得团团乱转。这会儿可算逮着个空档,赶忙跑过来大礼参拜,急道:“主公,君彦有要事禀告。” 李秀宁见状转头要走,杨霖赶紧抓住她。李玄霸现在还没认他这个姐夫呢,他哪敢放走李秀宁这个大救星? “尚德兄,这里没外人,有话尽管说。” “主公,君彦在榆次听闻主公意欲发兵马邑,与那突厥人决一死战,不由得拍案叫绝!主公年少有为c胸怀锦绣,此等妙绝天下之计一出,大业之基抵定矣!请允君彦为主公贺!” “啊” 祖君彦其貌不扬,“言辞讷涩”,而且还有口吃的毛病,所以一天到晚板个死人脸嘴巴闭得紧紧的,属于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主儿。平常就算他心情好,一天下来也说不上三句话,还都是干巴巴的就事论事,谁听过老祖夸过人?更别提拍马屁了。这回倒好,一番话不但说得嘎嘣溜脆,而且把杨霖夸得连围在一旁的李秀宁c房玄龄和雄阔海等人的尴尬症都犯了:杨霖这个臭不要脸c死不正经天到晚除了混账事别的不干的货色,还年少有为?还胸怀锦绣?还妙计定天下?祖君彦这是把刚才那锅羊肉吃进了脑袋里,把脑子这种好东西塞住了才能说出这种浑话吧? 连杨霖自己都被他夸得有点脸红,他捂着脑袋冥思苦想了半天,除了记得自己脑子一进水就不管不顾的抽疯要跟突厥人拼命以外,哪里有过什么“妙绝天下之计”? 不过他脸皮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哈哈一阵干笑掩去脸上那抹羞臊之色后,便觍颜问道:“这个尚德兄啊,小弟刚才举锤子把脑袋举傻了,你说的这事我咋就想不起来了呢?你给我提示一下呗?” “主公啊!大c大义,大义啊!”祖君彦一激动,又结巴上了,而且音调都跑得没边了。 “大姨?” 杨霖没听明白,疑惑的瞅了瞅祖君彦,又瞄了一眼李秀宁,说到大姨这几个人里边也只能指的是李秀宁的大姨。莫非这妞儿还有个神奇的大姨?还是她大姨妈来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李秀宁等人也莫名其妙,幸亏她不知道杨霖想的是啥,否则早就一刀砍死他了。 “主公啊,令尊先楚公占尽天时地利,中原核心之地几乎尽入其手,却一战而败身死族灭,何至于此?便是令尊失了人和啊!以人臣之身谋篡君位,大逆也!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大义之道而为人诟病。令尊在拥兵百万c据地千里c天下英雄莫不景从的情势下,仍然只能称王而不敢称帝皆源于此啊!后来令尊企图凭尽占两京之地来谋得正统之名,才不顾一切的倾巢而出图谋关中,最终在潼关城下功亏一篑。可以说令尊之败就是败在大义一道之上啊! 如今主公兵微将寡c势单力孤,比之令尊当时差得何止百里千里之遥?即便有唐公暗中相助,也无非徒有维持一时之力罢了。一旦隋帝重兵来攻,我等除了四处流窜还有别的出路吗? 主公兴义军c报家仇c除国贼,但在世人眼中,不过隋帝之贼罢了。而突厥人犯我边境c杀我边军c掳我百姓,更甚者窥探我中原故地,这不但是隋帝之贼,更是汉人之贼c天下之贼!两者孰轻孰重尽人皆知,隋帝如若舍突厥而取主公便失却了天子之道c人主之义,必为天下有识之士所鄙薄,为青史所唾弃。而今主公为赴国难而弃私仇,不惜以命相搏,如若传扬天下,即便此战主公不胜,亦是不胜而胜。从此大义之名在手,即便纵横天下亦可无往而不利,大业何愁不成?” “尚德兄大才!房某枉称智谋之士,自叹不如尚德兄远矣,自此甘拜下风!”祖君彦话还没说完,素有急智的房玄龄就明白过来了,激动得直拍大腿,继而满地乱窜,话都说的不利索了,对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祖君彦佩服得五体投地。 杨霖就差劲多了,好半天也没搞清楚这乱七八糟的逻辑关系。不是他脑袋缺根弦,而是对古人那些虚头巴脑的这个道c那个义的完全不感冒。这些玩意饿了不能当饭吃,冷了不能当衣穿,打仗更是屁用没有。难道我大义在手了,敌人就能乖乖的投降了,还是能二话不说把自己脖子抹了? 这话他可不敢说,因为只要说出来就能让房玄龄他们的吐沫星子淹死。他只能小心翼翼的问道:“尚德兄,难道咱们大义在手了,杨广就能放过咱们了?王威宋老生他们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满河东乱窜而无动于衷了?” “不可能!” “那你把我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干啥呀?害我白空欢喜一场” “属下得知此事之后,置永固将军那里的近万降兵不顾狂奔而来便是为了将这一不可能变为可能!” “哦?请尚德兄教我!” “君彦以为应将此事的前因后果c主公不得已起兵之因c舍家恨而赴国难之志以及愿与朝廷共击突厥之愿尽数付诸文字并传檄天下。如此使得主公之义举为世人所尽知,占据道义上的高点,亦使隋帝不敢轻举妄动,日后与以唐公为首的河东官府和议也占了几分先机。” “此计大妙!卑职以为,应速速将此议通报给唐公,有唐公配合尚德兄的妙计便更添了几分胜算。”房玄龄不甘落后,赶紧查遗补漏。 “好!这事就交给尚德兄了。玄龄兄你也别闲着,把该通知的人都想全了,不光是朝廷的地盘,什么窦建德c杜伏威c王薄还有瓦岗寨里边我的另一位老丈人统统都别放过,一定要把你们主公我的光辉形象传遍大隋的山山水水” 一看杨霖又得瑟起来没个正形了,众人一哄而散各忙各的去了,才懒得理他。 “你怎么什么事都撒手交给别人,你就那么放心?”李秀宁出身官宦世家,见惯了guān chǎng里的阴谋诡计和出卖背叛,对杨霖这样全无顾忌的撒手放权非常不理解。 “这有啥不放心的?第一,你老公现在穷得快没裤子穿了,这帮家伙就算想卖了我也卖不出几个钱,我都替他们不划算。第二,现在大伙都坐在一艘破船上,要是不同心合力到头来都得淹死,谁也跑不了,这帮家伙聪明着呢,才不会干傻事。第三,你老公虽然低c现在混的也惨,但是潜力大大的有。就算有人想卖我,也得养肥了才动手,现在操心还早了点。第四,媳妇儿呀,我想死你啦,哪有心思管那些破事?来来来,让老公亲一个” “滚!我怎么找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那个檄文很重要,可是轻忽不得!祖君彦能行吗?” “祖君彦要是都不行,这满天下你就再也找不出来一个能行的了!” 这话杨霖说得把握十足。他之所以知道祖君彦的大名,就是因为前世在大学里读过这位老兄的那篇流芳千古的《为李密檄洛州文》,其中的名句“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连杨霖这么个草包现在都能琅琅上口。除此之外,祖君彦所书的比较有代表性的名篇还有《为李密与袁子干书》c《为李密与李渊书》等等,要说整个隋唐时期把檄文写得不但妙笔生花,还能把人骂出花来的,除了祖君彦就是后来的骆宾王了,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看到杨霖如此自信,李秀宁懒得再跟他纠缠,但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你还愁什么?莫非是因为三郎?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跟他计较,回头就拍他马屁去行不?” “去你的!毗琉璃那个小兔崽子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担心的是我阿爷。他真的对你很生气,坚决不同意你擅自改变计划c去找突厥人的麻烦。我长这么大阿爷连句重话都没对我说过,这回就因为帮你说了几句话,他就把我关起来啦,阿娘说情都没用。要是没有阿爷配合,你这事也办不成啊?” “你说的没错!老丈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我怎么也不能把你这个亲亲宝贝小媳妇儿弄飞啦!得想个办法,要不我亲自去跟你爹说说?” “有什么办法?阿爷被王威盯得死死的,宋老生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从你身后冒出来偷袭,你们都轻易动弹不得,如何见面?” 杨霖习惯性的捏着下巴,围着李秀宁转起了圈子,一圈一圈又一圈,都把李秀宁转得晕头转向了,刚要发作,就见杨霖双拳一击,高声笑道: “既然王威和宋老生这两个没眼色的不让我们翁婿俩碰头,那就揍他!把他们揍老实了,这事不就好办了?” “你不是打算跟他们联合起来共抗突厥人吗?现在又改主意了?” “没改。但是这人呐都是些贱皮子,不挨揍不长记性。我就成全他们,先把他们捶舒服了再好好说话。老雄,你找几个人骑快马往东边迎一迎,问问长孙和老盛他们还能不能来了,再不来我可不带他们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兵强马壮 一日后,百余匹快马载着信使和祖君彦新鲜出炉的《为楚公世子与天下书》出了清源县的四门,分赴河东c关中c河南c河北各地,将楚公世子决意与突厥人决一死战的消息传往各地。同日,李孝恭率兵五千北上增援驻守龙山的侯君集,探马斥候放出数十里,前锋出现在晋阳城下不足十里。一时间,晋阳上下风声鹤唳,李渊和王威为了该主动出击还是固守待援吵翻了天。 腊月初七,李君羡带着辅兵返回了清源城,不但随军运来了大批原本储存在磨坪山上的粮草物资,麾下的五千兵马还壮大到了近两万人。杨霖一问才知,原来长孙无忌c盛彦师和李君羡得知了杨霖的打算之后,哥仨凑一起一合计,都觉得身为反贼还要替国守边c跟突厥人玩命,虽然感觉有些怪异,却也不错,就是胜算不大。不如多招些人来给自己壮胆,而且长孙无忌认为他们担着反贼的骂名,还要替杨广操心c给他干活本来就亏了,要是再做好事不留名,那就亏大发了。于是哥仨就没按照杨霖的命令直接来清源,而是分兵数路,不但把晋阳周边的太谷c平城c寿阳c乐平走了个遍,甚至远到石艾c汾阳c盂县以及雁门郡的五台c崞县和楼烦郡的忻口c秀容c岚城等地都出现了他们麾下骑兵的身影。这哥仨自称讨胡军,奉楚公世子之命召集义军,守土卫族,共抗突厥。就连李蔓珞都带着小七和嫣儿两个小丫头跑去了崞县,据说当地驻军的郎将是她辽东李氏的同族,这丫头准备去策反 所谓纸里包不住火,突厥人大举寇边,破定襄c围马邑,shā rén无数c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之事早就传遍了河东大地。尤其是临近的几个郡更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各地向晋阳和两京报警求援的信使不绝于途,不但地方上的豪绅c富商等有些身家的纷纷收拾细软,携家带口的往南边跑,连不少地方的官员都跑光了。但是当地的世家大族和绝大部分百姓却少有逃走的,几百年来这块土地上汉人和胡人之间的战争几乎就没有停止过,胡人给他们留下的血的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以至于让他们牢牢的记住了这样一个真理:胡人来了逃跑是没有用的,唯有拼死抵抗才能保住祖庙不失,才能给子孙后代留一条活路。于是,因为大隋一统c胡人绝迹而遵照官府命令拆毁的邬堡c村寨纷纷开始了重建,而且不为风雪所阻,日夜不停工。 这时候一支叫作讨胡军的军队来到了他们的家乡,号召军民合力c共抗突厥。这些乡绅百姓中的大多数并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楚公世子是哪路神仙,少数了解详情的也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这个叫做杨霖的楚公世子即便是反贼那反的也是皇帝和官府,跟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太平年月,官府除了收税和征发徭役就没干过什么好事,突厥人一来,官府更是不见了踪影,听说不少官员倒是自己先跑了,晋阳府衙更是对雪片般飞来的告急c请愿文书一声不吭,连派个人过来抚慰一下地方的事都不曾做过,更别提派兵抗敌了。这种情况下,绝望的百姓唯觴g 老嗥础4耸庇腥死戳斓妓恰17纤牵沤嵋恢露钥雇回嗜耍芎霉且蝗何诤现诟髯晕剑构芾吹氖枪俦故欠丛簦?br /> 如此情势下,长孙无忌他们的计划进展得很顺利,不但各地民军首领纷纷表示愿意加入讨胡军,连不少地方的官员c郡兵都答应跟讨胡军合作,至少讨胡军途经他们防区的时候不会阻拦,甚至愿意ti g一ng粮草军械。而当他们得知晋阳官府非但不肯北上迎战突厥人,反而一意消灭讨胡军,阻挡讨胡军北上道路的时候,处在对抗突厥人第一线c本就对官府怨气冲天的雁门c繁峙两地边军直接就哗变了,八千多边军将士干脆随长孙无忌等人返回太原,决意先跟晋阳的那群王八蛋府兵先干个你死我活。而随之南下c在太原集结的民军也有三万多人,剩下的也表示愿在讨胡军北上时汇合,共同作战。 李君羡这回带来的只是第一批兵马,其余大军将在数日后抵达清源。 杨霖还有什么好说的?唯有向李君羡深深一揖表达感激之情。跟房杜这帮成天跟他唧唧歪歪c挑三拣四的家伙相比,还是长孙和盛c李等人真正跟他一条心啊! 两日之后,长孙无忌和盛彦师统率的大军陆续抵达清源。杨霖带着手下的文武官员倾巢出迎,一番寒暄问候之后,杨霖欣然接受邀请检阅大军。这定睛一看,他手下的这支大军还真是花样百出c无奇不有啊!统一穿着从榆次抢来的c本是为二次东征准备的灰白色羊皮袄的,是武士彟和何潘仁带领的近三万原来驻守在磨坪山的守兵和屯田兵;穿着土huáng sè隋军府兵制式战甲的,是周大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全数拐骗来的近万原高君雅部的右侯卫府兵;那些穿着灰色战袍的骑兵是由达奚莫熊c叱罗若弼两个鲜卑人带领的八千雁门边军;那些战袍颜色不一,但是旗号鲜明,军容也颇为整洁的从各地搜罗来的万余郡兵;剩下的衣色杂乱c只有半数披甲的就是从楼烦c雁门两郡赶来的民军和太原本地自愿随军参战的百姓,大约有四万多人。除此之外,还有数万随军运送军资粮草的百姓,大多是老弱妇孺,虽然大冷天冻得哆哆嗦嗦的,身子缩得像一只只鹌鹑,但是脸上并无畏惧不安之色,士气还算良好。 好家伙!不算那些民夫杨霖手底下也足足有了十万大军。虽然战力十分可疑,号令一统c军纪严明c配合默契什么的更是想都不用想,但是起码数量上已经十分可观c足够吓人了。就算一人一口吐沫淹不死宋老生c王威之流,但是他们再想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的欺负他,把他撵得像条野狗似的满地乱窜那就是做梦了。 杨霖二话不说,下令将全城的猪牛羊c鸡鸭鹅什么的统统宰了,大宴三军。不管仗打成啥样,杨霖从来就没亏待过手下将士的肚子,这个光荣传统那是无论如何都丢不得的。 在将士们震天的欢呼声中,杨霖领着这些起码有一半是生面孔的部属进了清源县衙。众人刚一安坐,杨霖就再次起身,对众人挨个施礼,尤其是那些面孔生的,不管多大岁数都用上了参见长辈的大揖。 这些人与杨霖都是初次见面,对这个顶着楚公世子大号的高门子弟多少都怀着些畏惧之心,一见杨霖如此谦恭下士都慌了手脚,几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民军首领都要跪地叩首以为还礼了。 杨霖拦住他们,感慨道:“杨某何德何能,能得诸位贤者猛士相助,真乃邀天之幸。杨某无以为报,唯有殚精竭虑c拼尽全力将突厥人逐回塞外。若河东之地尚留突厥一人一骑,杨某誓不还军!” 杨霖的一番慷慨陈词让众人称叹不已,而那个虬髯黄发的鲜卑汉子达奚莫熊却道:“杨郎君,令祖当年北征突厥之时,末将曾在帐下效命。令祖面对数倍之突厥铁骑面色不改,没别的废话,就是一句‘杀敌!退却者斩!’,便在一日之间杀得十余万突厥人溃不成军。末将当时一战斩首数十级,比杀鸡都容易,俺们鲜卑人一百多年来都没这么痛快过!突厥人不过如此,杨郎君何必如此忧心?只须拿出令祖当年的威风,别像现在那些府兵软蛋那样畏敌如虎,突厥人不过土鸡瓦狗尔!” 这个同样是胡人的达奚莫熊一番不着四六的话把杨霖绕得头晕眼花,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闻言暴怒的周大虎等右侯卫府兵将领们便扑过来要跟达奚莫熊拼命,而那些基本都是鲜卑人的边军将领自然不肯相让,眼见双方就要打作一团,其余人等赶紧冲上来拉架。 杨霖莫名其妙,赶紧把房杜和长孙等人拉过来一问究竟。原来自从鲜卑人汉化以后就一直对北方新崛起的游牧民族一筹莫展,先是柔然后是突厥,随便哪个都能把鲜卑人弄出来的那些东西南北的各种魏国,还有后来的北齐北周揍得哭爹叫妈。所以鲜卑人政权不但要集重兵拱卫国都,还得在北方边境囤积重兵以为防御。当时的情况与后来的北宋十分相似,不过鲜卑人很穷,搞不起宋人动不动就囤积百万重兵守御边境的大阵仗,于是就鼓捣出一个世袭军户制。具体做法就是将以鲜卑为主的各族百姓迁徙到北方边地,就地安置,建立军户。军户可以免除税赋徭役,作为交换条件,每户必须世代出丁进补上代边军的缺额。 这个世袭军户制好不好用无须多言,看看前朝畏突厥如虎,没完没了的纳贡和亲就知道了。大隋立国以后,一改此前百年中原对塞北胡族被动挨打的防御局面,数次主动出击,追着突厥的屁股一通穷追猛打,彻底把突厥人打老实了,北方边境从此再现安宁。因为四境无强敌,所以大隋采取了内实外虚的国防策略,十二卫精兵大多驻防两京要地,从前朝全盘接收的边军就成了可有可无的鸡肋般的存在。尤其是北方边军成分复杂,又以胡族居多,上层将领基本以鲜卑人为主,让身为汉人政权的大隋对其非常的不待见。几次想直接遣散或是改编了事,可是边军均为世袭,世居边地,彼此间不仅是同族同种同乡,还大都带有亲戚婚姻关系,凝聚力非常强。大隋安插来的军官往往是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排斥走,要是强行遣散弄不好就会搞出哗变。所以大隋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把边军丢一边任其自生自灭,连正常的补给都是有一出没一出的,所以边军这只后娘养的军队对大隋就别提什么忠心了。双方的关系,尤其是与大隋的嫡系府兵之间的关系紧张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所以王仁恭一到马邑,麾下的府兵就跟当地的边军大打出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