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奇怪的刀》 正文 第1章 引子 天下武功分五境,一曰化气,二曰忘形,三曰初神,四曰明神,最后则是见虚大境。 见虚境强者堪称大能,整个天下也只有寥寥数人,个个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对于或许终生都无缘得见的俗世之人来说,他们的存在更像是虚无的传说。 故而明神境的高手,才是实实在在的高手,是世人看得见但也摸不着的高手。 南风起,北风烈,风卷长空云追月。 这句话说的便是天下四大明神境高手,他们分别是王朝大都督夏起,氐羌族大统领蒙烈,氐羌族副统领令狐月和王朝副都督步青云。 这一年,造化弄人。 二十年来屈居在第三c四位的令狐月和步青云,竟先后破境见虚,作神人而遁形于山水之间。 而一直雄居天下英雄榜前两位的绝顶高手——夏起和蒙烈,仍于两军阵前,刀枪相见。 这一年,是王朝永玺二十九年。 这一战,是氐羌族和王朝的第一战,更是明神境高手之间,让世人能够眼观耳闻的一战。 两国大军分列两阵,相距数里之遥。 十五万王朝军队,清一色的黑甲红缨,像是一匹巨大的黑红相间的绸布;二十万斜穿羊皮袍的氐羌族军队,则像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麦田。 夏起和蒙烈站在巨大的绸布和麦田之间,看起来就只是两个小小的黑点。 双方数十万大军,则像数十万座雕塑一样静静地站着,眺望着各自前方的这两个小黑点。 空气突然灼热起来。 无论是王朝军队还是氐羌族军队,站在最前面的军卒都无比煎熬,豆大的汗珠从他们额头落下,但还没流到下巴便消失不见,竟是被灼热的空气硬生生蒸发掉了。 灼热的空气又沉重如实,迅速地让数十万人都感到了窒息。 造成这种异象的,不是因为烈日当空照,而是因为这两个小黑点散发出的杀气。 起风了。 从七里峡穿透出来的微风,本有些清凉。它们吹进两军阵前,也突然变得燥热起来。 而距离两个黑点还有数十丈之远,微风又骤然变成了疾风,地面无数的枯叶c灰尘更是随风狂舞,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趋势。 这时,黑红相间的绸布里缓缓冒出一个小小的黑点,竟是王朝的永玺皇帝。他斥马走出军阵三丈左右,身下赤乌马便喷鼻撅蹄,再也不肯前进一步。 少倾,军阵里又艰难上前一人,却是皇三子越王郑雎。 “请父皇回归大阵。” 郑雎身下是普通战马,此时早已惊惧不安,不肯前行,他只好在永玺皇帝身后两丈远的地方,嘶声请求。 永玺皇帝没有理睬郑雎的请救,沉声道:“赤乌神骑听令,一旦大都督动手,便全力冲锋!” 十五万大军,六千赤乌神骑,这是王朝神镇营军队的标配。 十五万大军沉寂如死,六千赤乌神骑却齐齐喝道:“领!” 六千道声音汇在一处,如同平地惊雷,冲破阵前那片飞舞凌乱的枯叶c尘灰,再清晰地传到氐羌族军队中。 一直安静肃穆的氐羌族军阵,出现了微微骚动,像是一望无垠的麦田里,吹进了一道清风。 然而双方数十万人,竟没有一人察觉这道惊雷里还夹杂有另一道雷鸣——那才像真正的雷鸣。 在六千赤乌神骑齐喝“领”的同时,王朝军阵左侧的七里峡天门谷的石壁上,突然射出一道黑影,卷着嗡嗡风声,如雷天降。 那是一条铁枪! 铁枪划破空气c穿透微风,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端端射向永玺皇帝。 就在这时,夏起动了。 他手中的双三刀忽地向后一斩,漫天的枯叶和尘灰里便凭空出现一道数十丈长的弧形光亮。 蒙烈也动了。 在夏起动的同时,他手中的弯刀飞了出来,同样是卷着枯叶c尘灰,瞬时便到了夏起身前,而弯刀划破空气的尖啸声随后才在他身前响起。 这一刀,比尖啸声还快! 但夏起的刀更快。 几乎在在划出那道弧形光亮的同时,他的刀尖又指向了对面的蒙烈,给人一种那柄双三刀始终就指着前方的错觉。 两刀相向,被烈日照射的两军阵前,突然光亮大作,然后轰地一声巨响,顿时飞沙走石c泥屑如雨。 飞舞在空中的无数枯叶倾刻间化为淡黄的齑粉,与尘灰混在一处,如一团突降浓雾,在两军之前的空地上漫延开去。 不及眨眼,从浓雾里射出两点黑影,忽地落到百丈外的天门谷石壁上。 那里还有一点黑影,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健壮男人,他是氐羌族首领穆尔左的第三个儿子,穆尔元仞。 蒙烈赤手空拳,挡在穆尔元仞身前,看着夏起的眼神略有些意外,道:“这不是你的实力。” 夏起面色苍白,冷然道:“杀你们够了。” 在说话的同时,他乌黑的须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张狂乱舞,身上的盔甲呲呲轻响,像是要被风吹起c吹散。 他瞬间变了样,看着苍老了二十岁。 “快走!” 蒙烈瞳孔紧缩,右手握拳直出,整个人向夏起扑来,而他左手则同时用力一拂,将穆尔元仞震离了石壁。 又是轰然一声闷响! 石壁像是遭了雷击,石屑四溅,石粉弥漫。 闷响过后,夏起不在了,只有他头盔上那抹红缨在石粉里飘摇而坠,像一片失去生命的枫叶。 蒙烈则口喷鲜血,直直坠下石壁。 而此时,远处的永玺皇帝才刚刚被郑雎从地上抱起。 他受了重伤。 谁也没想到穆尔元仞竟也初窥到了明神境的门槛,偷袭那一枪势大力沉,速度快如闪电,确是举世罕见。 但夏起的刀,才是这个世上最快的存在。 那道弧形光亮是他斩出的刀气,不但准确地斩断了穆尔元仞的铁枪,去掉了其大半力道,还让其偏离了方向。 但饶是如此,半截铁枪还是射中了永玺皇帝,从他左侧肩窝透穿而过。 “离!” 越王郑雎抱着鲜血染身的永玺皇帝,向石壁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又看向仍然在四下漫延的浓雾,以及浓雾后面隐约可见的氐羌军阵,沉声下了命令。 片刻后,王朝军阵这块巨大绸布,像是被下面万亿只蚂蚁托着,缓缓南移。而数里外的氐羌军阵,则仍然像是一片麦田,只是有些风吹的骚动,并没有向前追击。 王朝和氐羌族这一战,没有开始便已结束。 而夏起和蒙烈两大明神境高手的一战,是同归于尽的平手。 如果仅仅从这个结果来看,王朝的永玺皇帝虽然受了重伤,但王朝军队并没有败,王朝更没有败。 遗憾的是,这一战的结果远非如此。 两日后,永玺皇帝驾崩。 一月后,越王郑雎扶灵回渡衣冠江,却被其二皇兄晋王郑雄以弑君之罪剿杀,最后身死风凌渡。 同一月,晋王诛杀湘c翼c蜀三位亲王,并与兵部尚书贾东风携手拥皇长子燕王郑淮登上大位。 两月后,氐羌族偷袭七里峡,占领甘凉郡,兵逼西蜀郡飞仙关。 三月后,氐羌族首领穆尔左突染恶疾而死,飞仙关外的氐羌族自建国,名西羌;江北的氐羌族自建国,名北氐。 同三月,王朝新皇诏令神镇营重兵驻守风凌渡和飞仙关,同时应对北c西两面受敌的危境。 至此,在曾经王朝的领土上,形成三国鼎立之势。 第二年,王朝改年号为虞乐。 低武,低武,低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闲话文君坊 太子死了! 这个消息像衣冠江北岸寒风吹来的漫天大雪,纷纷扬扬洒落到邛州城的大街小巷。 邛州城,是王朝西部的边城。 但在十六年前,邛州城只是西蜀郡最西边的一个普通小城而已,在其更西边,还有广袤的甘凉郡。 因为毗邻接壤的关系,邛州城和曾经的甘凉郡一样,有着极其浓重的边塞地理环境,以及恶劣的边塞气候,生活在邛州城的人,自古以来便保持着边塞人的生活方式。 在鹅毛大雪将屋檐c街面c城墙c山野厚厚地覆盖后,边塞人的生活方式便很简单,也很无奈,那就是天黑上热炕c天亮泡酒坊。 所以邛州城虽小,酒坊却很多。 这些酒坊和城内那一两家大规模酒家不一样,它们是普通百姓都去得起的地方,当然也是老街坊们抒发胸臆c发泄牢骚的地方,同时也是将无数上不得台面c见不得光的小道消息发扬光大的地方。 城东头最热门的酒坊,名叫文君坊。 文君坊的店小二狗儿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有着与所有少年郎一样睡不完的瞌睡,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掌柜的一觉睡过了头,若是能睡到下午才醒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无奈掌柜的已到了后三十年睡不着的年纪,才辰时初刻便把他骂起来做早生意,他只好打着哈欠取下门板c放下门帘,又回到屋内生起了火炉。 果不其然,就像掌柜的说的那样,好像这两日的客人睡着都会往酒坊跑,他才刚刚回到柜台,还没来得及再眯会瞌睡,城东的老街坊们便陆陆续续地来了。 他只好翻着白眼,为客人们送去温酒和油炸葫豆。 终于再次回到柜台后,他还是没来得及眯会瞌睡。 ——卖豆腐的张老二c收皮毛的柳大户c打铁的徐冬生c说书的金不换等人也顶着大雪,掀开了厚重而油腻的门帘。 柳大户等人一边使劲搓着手,一边用嘴向掌心里呵点热气,抽空扭头扯出一嗓子:“狗儿,三盘豆,三碗酒。”然后走到屋中间一张黑色漆木八仙桌边,歪坐在五指厚的长条板凳上。 作为城里唯一的说书人,金不换依然无视众人的嘲笑,大冬天还执著地c骄傲地拿着那一把看一眼都觉得寒冷的折扇。 ——据说是他那谁也没有见过的c听闻曾经给郡守大人说过书的师父,在咯屁之前留与他的唯一遗物。 金不换将折扇重重敲在掌心,发出啪地一声清响,叹道:“何必这么小气?明明四个人嘛,怎么只要三盘豆c三碗酒” 屋内已经坐了三四桌老街坊,都是一脸的睡眼惺松,听得金不换这一声叹息,顿时来了精神。 “金不换,今儿蹭酒蹭到张老二家了?小心他把小姨子给藏起来喽,那你入赘豆腐刘家的事儿可就没影儿了。” “说真的金不换,我觉得你想吃天鹅肉的心思是没错,但也没戏,除非你长得像小石那样好看,否则啊还是老老实实说书吧。” “是啊是啊,别老想着吃人家张老二岳母的豆腐嘛,别的不说,沾上张老二的口水那得多恶心,哈哈哈!” “哎哎老张二,你怎么现在都没帮着金不换入赘到你们家去?是不是你和你小姨子有一腿,舍不得?” 屋内哄然大笑 说话间,狗儿翻着白眼c托着食盘而来,依次将三盘油炸葫豆放在张老二c柳大户c徐冬生面前,再将三只盛满温酒的褐色陶碗放在盘边。 金不换充耳不闻众人的调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叹道:“狗儿今天挺实诚,掺的水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狗儿丢下一个多得已经兜不住的白眼,算是搭理了金不换的表扬。 众人再哄然一笑,纷纷摇头转身,各自继续着先前的话题。 柳大户端起酒碗,皱起眉头,冲着金不换不悦道:“怎么还杵在这儿?你也不是不知道,就算是我那岳父大人,也从没从我的碗里蹭去过一口酒啊。” 金不换睁开眼来,将屋内环视一番,叹道:“老话说得好,弹琴废指甲,说话废精神,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你们就忍心看着我说得口干舌燥,连口酒都喝不上?” “这话我可听不下去了。” 张老二将双手抄在袖管里,抖着肩膀说道:“金不换,咱们现在还不是连襟儿吧?就算是连襟兄弟,你也要讲良心好吧?你摸着胸口问问自己,但凡你有新的段子讲来,我们谁没请你喝过酒?昨天就那太子的事儿,你说了喝了多少碗?” “是啊!” 徐冬生拈起一颗略有发烫的油炸葫豆扔进嘴里,嚼得咔嚓作响,瘪嘴说道:“就说这葫豆吧,以前咱就知道干炒,人家小石随便一句话,就能翻出个油炸的新鲜玩意儿。你要能像他那样,别说一口酒,就是整碗酒我也请了。” 柳大户深以为然,道:“或者又说,今儿还有什么关于太子的新段子,我也请了。” 另一桌有人笑道:“有段子就趁早啊,别等小石来了,又没你什么事儿了。” 金不换从进屋到现在始终淡然的脸色终于变了,有些悻悻,也有些恨恨,叹道:“夺他人口中之寒食,路小石,你非大丈夫也!” 众人哈哈一笑,不再理会他。 “啪!” 金不换到底是说书人,见众人不理会自己,于是自顾向前挪上一步,将折扇重重敲在徐冬生的酒碗旁边。 果然,屋内众人又将目光投了过来。 金不换窘红的脸上不由得有些得意,缓缓道:“今儿还真有新段子!” 他将折扇轻轻放在桌上,一屁股歪坐在空着的长条板凳上,右手胳膊撑在八仙桌面上,手指轻敲桌面,将众人扫视一番,压低了嗓子,道:“我大王朝的诏明太子死了。” 随着金不换的一系列动作,屋内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而听得他神神秘秘冒出这一句话,众人齐齐嗨了一声,失望又不失望,一番笑骂。 柳大户更是不满,道:“这算什么新段子,我家那不出门的婆娘都知道了。” 金不换嘿嘿一笑,眼角皱纹里溢出些很是斯文的猥琐,低笑道:“你们就知道太子死了,可你们知道他死在了洞房里吗?” 众人齐齐发出一声“哦?” 柳大户瞪目道:“真的假的,还有这种鸟事儿?” 张老二挑眉道:“那是办完事才死,还是没办事就死了?” 金不换面色一变,正经道:“你们别太龌龊了,严肃些好不好?这可是北氐国的一个大阴谋啊!” 屋内一片安静,柳大户和张老二也正襟危坐。 金不换慢悠悠拿起折扇,嘶地一声刷开,和脑袋一起轻轻晃着。 柳大户怔了半晌,瞪眼道:“说话呀,怎么阴谋了?” 金不换风轻云淡地看着柳大户,像看白痴一样。 柳大户回过神来,赶紧伸出双手,把面前的酒碗向前一送,完全忘记了他才说过他那岳父大人都没有从他碗里蹭过酒喝的狠话。 老张二也赶紧将盛着不多葫豆的盘子向前轻轻推送。 金不换满意地点点头,用一种为人岳父般的姿态随意地端起酒碗,呷上一口,叹道:“这事儿说来话长。”又伸手在张老二盘中拈出一颗油炸葫豆丢进嘴里,边嚼边道:“但是凡事都有个头儿,而这事的头儿,还得说到那奸贼。” 众人再次齐齐发出一声“哦——” 但这一声哦,表现的却是果然如此的了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少年路小石 众人心思如一,早想着太子是何等尊贵的人物,这样的人物离奇的死了,又是何等的大事,而这样的大事里面,又怎么可能少了那奸贼的影子? 果然,只见金不换嚼着葫豆,摇头晃脑地说道:“想当年,那位死鬼王爷把江北的千里河山丢给了氐羌族人,这倒也罢,毕竟那时在打仗。可耻的是这位奸贼,为了自己的平安富贵,竟将江北白白送给了穆尔元雄。” “你们也知道,当年的双雄私会虽然没有什么书面凭据,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后面的事实不就证实了?那奸贼竟然私下与穆尔元雄串通,两国划江而治,实打实的国贼行径啊!” “哼,他不仅蛊惑世人,还自欺欺人,说什么与北氐国交好,对王朝是最好的选择。可悲啊,殊不知那穆尔元雄是何等野心,所谓的两国交好也只是人家的缓兵之计罢了。” “咱们都晓得,穆尔元雄和穆尔元成分了家,伤了元气,当然需要时间来恢复。那时候可是绝佳的机会啊,趁着氐羌族内乱,咱王朝赤乌神骑若是渡江北征,定可收复失地!” “唉,可恨那奸贼竟然阻止皇上,白白失去了这样的战机。现在可好,北氐国兵强马壮了,准备撕破脸动手了!这次所谓的联姻,其实就是穆尔元雄送来的一把匕首” 众人伸长了脖子。 柳大户急道:“这话怎么讲?” 金不换摇着折扇和脑袋,缓缓道:“因为匕首是用来杀人的,而杀的就是我王朝的诏明太子啊。” 众人见金不换说了半天,结果又绕回太子死了这事上,不由得愤懑不已,有几人直接跨步过来,准备掐他的脖子。 金不换赶紧将脖子一缩,嘿嘿笑道:“可你们知道穆尔元雄为什么要杀太子吗?” 掐脖子的将手缩了回去。 “这就是氐羌族的大阴谋啊!” 金不换突然压低了嗓子,伸出左手两根手指,道:“永玺皇帝有六个皇子,现在只就剩下了这俩,那奸贼就不说了,死了老婆儿子,全是报应!可咱皇上呢?虽然有两位皇子,可谁都知道那位二皇子懦弱无能无是处,只有太子殿下风采俊逸c英明神武” 众人恍然,继而愤愤不止。 王朝人都很痛苦而无奈地知道,曾经的王朝帝国到现在的王朝,不但疆域萎缩得让人心寒心痛,连郑氏皇脉都枯缩至极,不但不复十六年前六大皇子齐绽放的盛况,甚至有源枯泽竭的危机。 本就让人堪忧啊! 而现在,唯一能够承继大统的太子,竟然又被北氐国的公主给害了 “完了,完了!” 张老二悲愤道:“天亡我王朝啊。” “关人家老天爷什么事?” 金不换纠正道:“都怪穆尔元雄和那个公主婆娘对了,你们不知道吧?那婆娘下毒害死了太子,竟然还让她给逃了!” “逃了?” 屋内至少有五个以上的街坊同时发出惊问,而其他人也是满脸惊愕地瞪着金不换,一副“你怎么能让她逃了”的责怪眼神。 “瞪着我干什么?” 金不换很是无辜,心想这又不是说书,还可以按着你们的意思来改一改,口中无奈道:“又不是我帮她逃的。” 众人缓过气来,个个义愤填膺。 “怎么就逃了呢?不得治她的罪啊?” “这等恶婆娘,罪该五马分尸!” “不错,逃了也要抓回来,给咱大王朝一个交待。” “哎,这话说对了!” 金不换瞟了那人一眼,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将那婆娘抓回来,否则就没法对质了。你们瞧着,那北氐国指定还要打倒一耙,说我大王朝陷害他们的公主,要找我王朝要人啊,啧啧,这事儿麻烦了。” 徐冬生脸上青筋毕现,狠狠一拳头砸在八仙桌上,像是砸着他家的铁炉,只是蹦起的不是火星儿,而是几颗油炸葫豆。 他狠狠啐了一口,道:“麻烦个屁,大不了就是一战!我就不相信那狗屁晋王还真能一手遮天,小心哪天我把他郑雄的狗头给斩了!” 众人齐声叫好 狗儿一阵碎步前来,面无表情地对着徐冬生说道:“掌柜的说了,我们王朝人没有胆小的,什么话都敢说,但这到底是酒坊,还是不要提谁谁名号” 他话没说完,立即被众人一番痛骂,只好抿着嘴巴c翻着白眼,顶着一大叠卖国怯懦之类的大帽子退回柜台。 金不换将桌子上的葫豆一颗一颗拾在手心,看着徐冬生,摇头道:“铁匠,我就欣赏你这股魄力,可问题是那奸贼的脑袋可不是你家铁炉,会等着你去斩啊!” 众人哄然大笑。 徐冬生有些悻悻,转移了话题,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昨儿镇离营和镇震营换防,我听镇离营一个小兄弟说了,西羌国的探子越来越猖狂,竟然探到了飞仙关下边,真是气死他爹我了。” “什么?我看穆尔元成这是找死啊,区区西羌国,一个巴掌大的地方,竟然挑衅我王朝?不说别的,就镇震神将和镇离神将带的两个神镇营就能把他灭了。” “哎哎,你们说那奸贼怕北氐国吧,到底人家还是大国,可西羌国有什么怕的,为什么不一举灭了,把甘凉郡给夺回来?” 金不换又将折扇打得啪的一声响,痛心疾首道:“所以说是奸贼嘛,对内是一条龙,对外就是一条虫!” 柳大户竖起大拇指,道:“这话说到点儿上了,放眼天下,我大王朝的赤乌神骑有对手吗?若不是那条虫缠着咱皇上的手脚,老早就收复了江北,哪还用受这些年的鸟气儿!” 张老二不甘落后,道:“不仅受鸟气儿,还尽遇着鸟事儿!大王朝的太子竟然在大婚之夜给害死,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徐冬生左右看看,嘿嘿笑道:“不过嘛,什么事儿从金不换嘴里说出来,咱怎么也得打些折扣,不如等小石回来咱再问问,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金不换气得青筋暴起,道:“铁匠,休得欺人太甚!” 徐冬生理也不理,扭头问道:“狗儿,小石哪去了?” 狗儿从开门到现在从来没好过的脸色,终于云开日出,笑道:“他说给老牛头儿捉麂子,天一亮就出了城。” “啥时回来?” “那谁知道!” “兴许晚上吧。” 一道沧老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紧接着门帘掀起,透进数十片飞舞的雪儿,和一个老头儿。 正是狗儿说的老牛头儿。 老牛头儿相貌普通,身上穿的更是王朝最普通的过膝棉袄,他右手拎着一个老竹酒壶,左手则握着一根三尺长的乌木棍,前端系着两尺长的绳索,晃晃悠悠的,像是孩童抡陀螺的鞭子。 屋内的老街坊见怪不怪,知道那是老牛头儿的放牛鞭,大冬天握在手中,也只是他的习惯而已。 “老牛头儿,这边来坐,烤烤火。” “老牛头儿,晌午上我家吃去?” “老牛儿” 屋内众人热情地与这位老牛头儿打着招呼,而老牛头儿也是一一作揖,客气地见着礼。 狗儿第二次露出了笑容,接过老牛头儿的老竹酒壶,灌满了酒又送过来。 老牛头儿笑道:“记我帐上啊。” 狗儿口里应着,又贴近老牛头儿耳边,悄声道:“没渗水。” 老牛头儿嘿嘿一声,与狗儿悄悄挤眉弄眼一番,又向众人告辞,出了门。 经此一岔,屋内众人像是忘了太子的事儿,又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扯起来,文君坊内恢复了重复而单调的气氛。不过这本来就是边城人过冬的方式,也无所谓无聊不无聊。 对于没有任何话题可以聊的老牛头儿,没有谁会再去刻意提起。 同样,也就没有谁知道,老牛头儿慢悠悠地出了城,顺着官道走了两里来地,然后拐进了官道旁边的一片松林。 松林里有几间茅屋。 茅屋极其简陋,但在青松和大雪的映衬下,竟显得有些离尘的超脱感,而屋顶随风飘荡的青烟,又透散着人间烟火的温暖。 老牛头儿在茅屋前拂去身上的雪花,又用力跺了跺脚,才推门而入。 屋内设施十分简单,最显眼的倒是屋中间那个青石板围砌成的火坑。坑内架着木柴,冒着熊熊火焰,黄中带红,十分看好。 而火焰上面则悬吊着一只黑色的铁罐,正冒出腾腾白气,香味扑鼻。 一个少年蹲在铁罐前,拿着一截松枝在罐里搅着,同时用嘴吹开白气,显得极是专注。 少年就是路小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来者则不善 见老牛头儿进来,路小石展颜一笑,显得人畜无害。 但更无害的应该是他那双眼睛,很明亮c很清澈,像是冬夜里的星星,虽然里面似乎又隐藏着一丝淡淡的狡黠,甚至痞气。 他向老牛头儿招着手,笑道:“正好正好,酒打回来,肉也熟了。”说着便将铁罐取下,放在火坑旁边煨着。 老牛头儿就地坐下,学着路小石的样子,也拾起一截松枝,从铁罐里叉出一块热气腾腾的狗肉。 一老一少龇牙咧嘴地吃着肉,将那个老竹酒壶传来递去。 “老牛头儿。” 路小石白晰的脸上起了红晕,抚摸着腰间那根金属饰带,虚着眼睛说道:“您给句实话,这刀算作十两银子会不会贵了?” 老牛头儿面色如常,淡然说道:“我本就是送给你的,是你自己说深情厚谊c全靠交易,非得要算成银子,怪我咯?” 路小石哈哈笑道:“不怪不怪,只是我这人从来不喜欢欠帐,就喜欢两清。” 老头儿被刚塞进嘴里的狗肉烫着了,裂裂嘴,没说话。 路小石则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我知道我们之间是清不了的,就凭您把压箱底儿的本事教给我的这份勇气,我就欠了您的情。” “勇气?” “对啊!” 路小石敛去笑容,认真道:“老牛头儿,我真是佩服您的勇气,既然早看出来我就是个混蛋,您还冒着教会徒弟c饿死师父这么大的危险教了我本事,结果我真是学了本事又没做您徒弟,我无耻啊我无耻,我惭愧啊我惭愧。” 老头儿看着一脸真诚的路小石,眼睛里充满了笑意。 “其实我不是不想做您徒弟。” 路小石更加认真,道:“而是我真的厌倦了流浪,不想再做江湖艺人。” “江湖艺人?” “对啊!” 路小石一脸得意兼了然于胸的模样,道:“老张说了,就凭您教我的这几招刀法来看,您只能是两种人。一是高手,特别高的那种,至少得是明神境!但他观察了您好几天,断然并且很负责任地否定了这种可能。” “那么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 他直直看着老牛头儿,笑道:“承认了吧,您就是一个年迈的江湖艺人,以前是会些花拳绣腿,但现在混不动了,就想哄个徒儿,将来替您养老送终。这个我理解,人都有老的一天嘛,但我说句实话您别生气,您那几招本事还真没什么用,从学会到现在,我一招都没用上。” 老头儿不置可否,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学?” 这话像是一根针,而路小石像是被这根针扎中了屁股,霍地一声跳了起来,愤愤道:“还是怪老张啊!就知道让我背口诀c练内力,连一招都不教我,没招式怎么打架?” “你内力倒是不错。” “别!您千万别替老张说话。” 路小石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等老牛头儿说话又再问道:“今儿文君坊那些无聊的家伙又聊了些啥?金不换的事儿有进展没有?” 老牛头儿想了想,摇头道:“好像没聊他入赘的事。” 路小石一怔,道:“不会吧?不聊他入赘豆腐刘家的事儿,那还能聊什么事儿?” “太子死了的事儿。” “那是昨天的事儿!” 路小石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摇头道:“金不换这厮是疯了吧,这种鸟事儿能比他入赘还重要?” 老牛头儿虚起了眼睛,不知道是在品味路小石这话,还是在回忆金不换还说了什么。 半晌,他点头叹道:“鸟事儿这词用得真心不错,太子正好是死在大婚之夜,死在了洞房里。” 路小石微微一滞。 他耳中听到“大婚”c“洞房”两个词,脑中顿时有些恍惚,眼前也似乎看到凌乱的鸭绒被,以及从被子里露出的两张诧异却不惊慌的面孔似乎又看到贴着大红喜字的玻璃碎了,自己从窗洞里开始飞翔 他猛地摇摇头,眼前一切消失了,脑中却还有些恍惚。 “怎么死的?” 他看着老头儿问道。 “谁知道呢?” 老牛头儿摇头道:“我就去打了壶酒,顺道听了这么几句。” 路小石沉默了一会儿,又干脆利落地打了个饱嗝,道:“我要睡会儿,晚上再去替您捉了那只大公麂。” 老牛头儿微微点头。 路小石就势一仰,躺在火坑旁便睡了,而这一睡,竟是整整四个时辰。 直到天色黑下,他才猛地起身,冲着似睡非睡的老牛头儿挥挥手,便一言不发地出了茅屋。 夜深了。 路小石不觉得冷,但突然觉得很孤独。 他这样把自己隐藏在厚厚的雪层之中,像具千年封冻的僵尸,只是想替老牛头儿活捉那只公麂,并没有跟自己过不去的想法。 事实上,他从来不会跟自己不过去。 只是有些事情——包括情绪,并不是以他的意志而转移,而是随风潜入夜c润物细无声,悄无影踪地便来了。 比如此时的孤独。 但是,从他习以为常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种情绪以前出现的次数一定不少,并且他也知道如何去调整这种情绪。 ——他从雪地里一跃而起,用力将身上数寸厚的落雪抖尽,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向了山下的邛州城。 雪夜下的邛州城显得那样寂寥,零零星星几处灯火,像是夏天雨后乍现的几只茧火虫,但同时却又伴着纷飞的雪花,整个画面就简直是梦幻而温馨。 ——这是他为了调整情绪而强行契入的做作之词,那几处忽闪忽现的幽暗灯火,说像茧火虫的光亮还勉勉强强,但梦幻而温馨的形容却太过无耻了。 准确地形容——像是荒地坟冢里的几处鬼火,模糊而渗人。 而邛州城看起来显得寂寥,也才是客观而准确的。 但显得寂寥并不是真正的寂寥,至少路小石知道,打铁的徐冬生一定还在和收皮毛的柳大户下棋,为决出谁才是邛州城东最臭的臭棋篓子,而彻夜奋斗不息。 其实这二人实在不该浪费灯油去一决高下,因为他们的棋艺根本就分不出高下,都是一样的臭。 路小石同样知道,自称是——城东老街坊确实也认为是城里唯一说书人的金不换,一定正在和卖豆腐的张老二面合心不合地秘密商谋 想着金不换强烈而兴奋地要把自己入赘给豆腐刘家,故而对已经成功入赘刘家的张老二巴前巴后的样子,想着张老二本不愿意和金不换成为倒插门的连襟兄弟,但又架不住他火一样热情的为难模样,路小石无耻地笑了出来。 “一笑如春风,孤独了无踪,哇呀呀——” 他略带戏谑和自虐的唱腔在风雪里轻轻飘出,并没有为这个寒冷的雪夜平添一分诗情画意,但他自己很满意。 满意自己张口就押韵的本事,更满意自己调整情绪的本事——就这么简单而随意地展现一下无耻,现在的他已然没有了孤独的感觉。 又过了片刻,他确定精神和身体都恢复到了最佳状态,便回过身来,准备继续伪藏到雪层中去,争取将那只膘肥体健的大公麂给俘虏了。 那样的话,欠老牛头儿的十两银子,应该就还得差不多了。 他走到先前藏身的地方。 但他并没有俯下身子去再次刨开积雪,而是突然做了另外一个动作——像鼹鼠一样警惕而迅速地蹲了下去,又缩着身子轻盈跃出,将自己隐藏在一块岩石下。 与此同时,夜色里隐隐传来哼哧哼哧的声音,以及一些杂乱的c积雪被挤压的响动。 有人来了! 漆黑的夜,纷飞的雪,孤寂的山——这时候来到这里的人,一定不会是和他一样单纯地想狩猎,或者睹景抒情。 简单地说,是善者不该来,来者则不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奇怪的动作,奇怪的刀 路小石侧着耳朵辨清了此时的风向,确保来人不会顺着风嗅到自己的气息,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压着厚厚积雪的岩石后面探出了头。 几道人影出现在他视野里。 眼瞅着最前方那一道人影,踉跄着扑倒地雪地里,然后疾速地打着滚,后面三道人影则发出几声轻喝,同时向前面扑去 路小石忽地将脑袋缩了回来,因为他听到金属在风中发出的破空声——可以肯定那是王朝最常见的柳刀,心想果然是来者不善啊。 而且很显然,这几位不善的来客是在相互厮杀,并且是以多杀少,简直没有任何公平可言! “路见不平该如何,绕道而行还用说?” 思忖着老张打小传授给他的江湖经验,路小石缩着身子慢慢向后移动,准备悄无声息地后退十来步,然后便可迅速跃下那道两丈高的断崖,最后从一片桦树林中安然下山。 然而仅仅退出了四步,他便停了下来,原因是打斗的声音已经贴近了岩石,若是再移动则极容易被对方察觉。 但他丝毫不慌乱,只是闭住呼吸,将身体更紧地贴着岩石,同时坚定地相信只要耐心再隐藏片刻,对方终究会远去。 事实上在他过去的十七年中,遇到的许多次危险确实远比此时更紧急c更严重,而每一次也确实是有惊无险地渡过去了。 这就是经验。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今天有些意外,或者说他意外地发现,经验的积累方式不单单靠总结,也可以由教训而转化。 随着头顶一阵风声掠过,一道黑乎乎的身影从岩石后面落了过来,呯的一声砸在他身侧三尺处。 几乎同时,另外三条身影也跟了过来。 “哎哎哎,哈哈哈,!” 他忽地站了起来,同时将双手举起,用意当然是向对方示意自己并没有武器,不会与对方为敌,进而让对方放松警惕。 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他口中很熟络地笑道:“几位大哥没经验吧?要想活捉麂子,可不能这么搞啊!” 第一道身影砸在雪地上后便没有动静,另三道身影则显然没有料到这雪夜里c这山顶上还会有人,不由得同时一怔。 路小石嘴里说着话,心里却是早做好了准备,趁着对方怔这一下的极短时间迅速转身,足下猛地用力,身子便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飘向了断崖。 能够成功隐藏时当然要隐藏,而不能隐藏时,则果断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然而他再次感觉到了意外。 原本以为自己化气境的身手如果先动一步,纵然过程会有些落荒,但结果一定是而逃。 但他刚落到断崖下的雪地里,就赫然发现身前站着一人,就其身形来看,正是先前那三道身影中的一人。 紧接着风声再起,另两人也跃了下来。 路小石暗自骂了声娘——当然是他身前这人的娘。 他目前只是化气境,自然没有办法像老张说的那样,通过对方的精气c神气去判断境界,但对方速度显然快过自己,而且快得还不是一点半点,那么结果也很显然。 此时确定身前这一人的境界竟然到了忘形境,他只好无奈但是毫不迟疑地,将先前那种偷偷溜走的c不太实际的念头打消。 “三位大哥!” 他嘿嘿一笑,说道:“那只大公麂实在让人恼恨,竟然连番戏耍我好几次!惭愧啊惭愧,我却没有办法报得如此深仇大恨。所幸三位大哥与我同仇敌忾,相信很快便会将它绳之以法,到时候咱们一起剥了它的皮,炖了它的肉” 那三道身影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忘形境那位仍然静静地站在他正前方,另两人则在他说话间慢慢移动,分别站到了他左右两侧。 包夹之势已然形成。 路小石笑不出来了,但口中还是不停地在说:“三位大哥,人总是要讲道理的嘛,我们一无冤二无仇,怎能二话不说就动手?其实你们完全可以相信我,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当然也就什么也不会说。” “在这个时候还能耍嘴皮子的人,也算条汉子。” 那位忘形境的人终于说话了,只是语气像这雪夜一样冷,说道:“不过很可惜,在我看来,只有死人才能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也才能什么也不说。”略略一顿,又更冷地说道:“杀了!” 话音一落,另两人便一言不发地忽地挺刀,从两侧同时向路小石砍来,瞬时刀声呼啸 但这两刀都落空了。 也没见路小石怎么动,只看到他姿势颇为怪异地向后一缩,就像他十四岁那年在草原上躲避两只恶狼攻击时一样,便险之又险地从两者之间避了开去。 “月黑风高时现身,不是小鬼就是神。二话不说就动手,毫无疑问是坏人。” 这是路小石的经验,是他十七年来总结的无数经验中的一条经验。 这条经验很直白,也很简单,一念之间便给眼前这三人定了性——奶奶的,不仅动手还要动刀,绝逼是坏人! 而同时,他的另一条经验也从脑中冒出来了——面对这样的坏人,便不能舍不得那些压箱底儿的宝贝了。 在路小石一念之间,动手的这两个被他定义为坏人的人也是念头陡起,而他们的念头都是一样——我靠!这样也行? 他们眼中看到了路小石的动作,更对自己的身手有准确的认识,所以再怎么看路小石也不能避开两刀——至少有一刀是绝对避不开的。 但怎么就避开了? 然而此两人都是进入化气境的修行者,虽然心中颇为意外,但其反应却是极快,各自轻喝一声,猛地收住了足,然后双双侧身跃起,手中柳刀再次向路小石砍来。 路小石虽是简单地一缩,但后缩的距离却不算短,此时已经背靠断崖。而面前两个坏人已跃在空中,同时封住了他左右两侧的退路。 两把柳刀划破空气,卷着雪花向他头顶砍下。 似乎没有什么悬念,眨眼后他就要死了,唯一不确定的是他会被劈成两半,还是三截。 而就在此时,他作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他倒下了。 他像是已经死了,直挺挺地扑倒在雪地上。 只是在他倒下的同时,他背后断崖上忽地发出一声闷响,一团黑乎乎的物体便从冻土和积雪里箭一般射出。 那是十数根手碗粗的木棍,十数根削得像箭镞一样锋利的木棍。 十数根木棍被固定在一起,看着像是衣冠江上漂浮的竹筏。但此时展现出来的速度,则更像是衣冠江边一只被惊起的孤鸿。 ——空气被挤压c划破而发出让人心悸的嗡响,数百片雪花被卷进它飞射的轨迹里,打着旋拼命挣扎。 不及眨眼,这排锋利的木棍已到了空中那两人的身前,左侧那人一声闷吭,便被两根木棍刺穿了胸膛。 右侧那人显然身手更利害一些,在口中惊呼的同时,强行将手中柳刀下沉猛劈——木棍被劈散,尖啸着飞进夜色里。 但与此同时,那人的身体也失去了平衡,平平地坠落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他死了。 扑倒在雪地上的路小石不知何时卧倒在他的身侧,更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奇怪的刀——看着像剑,却又只有一侧开着刃。 这把奇怪的刀紧贴着那人的胸膛,刀尖则从他的喉结上方刺进去半尺有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愤怒,造就血腥的画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而路小石眨眼间杀死两人后,更是以不及眨眼的速度弹起身来,然后像羚羊一样在雪地里狂奔而去。 他知道两名化气境的人死了,那位忘形境的人必然要出手。 他更知道化气境和忘形境的差别太过悬殊,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后者都要强上不止十倍,尤其是在忘形境被激怒之后。 所以现在更加危险。 而正如他所料,那位忘形境的人确实被激怒了。 由于一些路小石并不知道的原因,那人本来就有些愤怒,而突然出现的路小石让他更为愤怒,所以注定路小石一旦露面,便绝对不能活着离开。 凭着路小石刚才那一转一跃的简单动作,他确定了对方不过是个化气境的角色,心里不免有些意外之后的放松。 两名同样身为化气境的同伙,自然可以解决问题。 然而就是这个有些放松,两名同伙竟被那家伙倾刻杀死了,更可恨的是这家伙杀了人,竟然还想在自己面前逃走! 因为夜色太暗,因为过程太短,他并没完全看清两名同伙到底是怎么死的,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先前那幕有些古怪。 所以他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对那只逃命的羚羊,他并没有立即掠上去一刀劈死,而是保持着足够反应的距离,不疾不缓的跟着。 片刻后,他停了下来,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原来那只羚羊慌不择路,结果跑进了死路。 这里又是断崖,与先前那处断崖不同的是,这里有两处断崖。 两处断崖斜斜相交,而那只逃命的羚羊就逃到了两处断崖相交的下方,像一只钻进绝路的老鼠一样,呆呆在杵在那里。 无处再逃。 那位已臻忘形境的人经过这片刻的克制,已恢复了足够的冷静和理性,他没有径直逼上前去,而是慢慢地侧向移动。 不管可能性有多大,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绝对不允许早前同伙被杀那一幕重复上演,让自己在阴沟里翻了船。 直到贴近断崖c与对方几乎站成一条直线,他才停下来,戏谑而玩味地看着对方,心想断崖里的古怪总不能怪到这样的角度——就算你在这片断崖也有古怪。 但这种戏谑和玩味一闪而逝,因为本该绝望害怕甚至跪地求饶的小老鼠竟然大喝一声,握刀向他冲来! 真是不知死活啊! 他心中生出这个感概,同时再也不能保持冷静和理性。 因为此时足以确定对方这只小老鼠并没有古怪,而这却让他不得不愤怒,或者更准确地说,他是为自己太过谨慎而恼羞成怒。 这让他克制下去的愤怒重新爆发,于是再也不愿给对方留下任何故弄玄虚的机会,右手柳刀抡出一片呼啸的刀风,疾步冲向前去 瞬间,他与对方只有三丈的距离,在这样的距离,他只要纵身跃起c抡刀劈下,一切就该结束了。 他一脚重重地跺下,身子却没有如预想的那样高高跃起,反倒是心中一紧c身体一斜,便无端向下坠落。 原来他脚下的一片雪地突然塌下,毫无征兆地露出一个不知深浅的c黑漆漆的圆坑来。 竟是一个陷阱! 他念头一闪——这个可恶的家伙,果然还是在这里藏有古怪! 然而他到底是忘形境强者,这个念头并没有影他作出正确的动作,在身体已坠入坑中的瞬间,手中柳刀极快地强力砍出,让刀气呯地一声斩在坑壁上。 坑壁溅出无数细微的石屑,而他也借助手臂传来的反推力而强行纵身,竟又不可思议地跃出坑来 这番变故虽然有惊无险,却让他更加怒不可遏,嘴里忍不住骂了一声小人,同时双手握刀,跃向那个卑鄙可恶c阴险狡诈的家伙。 这次真是跃了起来。 但他心中却比先前坠下坑还要紧,因为就在这时他耳中听得头顶一片呼啸,眼中余光也瞟着一片黑压压的东西排山倒海地压将下来。 断崖垮了! 他是全力向上跃起,崖面无数石块又是倾落而下,转瞬间两者便相遇。首先是一块陶碗大的石块砸中他的左肩,紧接着便是一块脚盆大的石块直冲头顶而来。 忘形境到底是忘形境,在此电光石火的一瞬,他仍然能翻腕回刀,劈向那块大石。 随着一声渗耳的闷响,石块被劈成十数块,四下溅飞,而他再次借着柳刀的反推力而脱险,竟是一举闪出了垮塌的范围,落在雪地上。 他没有任何停顿,右手柳刀直直刺出,快如闪电。 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他眼角余光瞟着那个已经让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家伙就在三步之外,这个距离根本不需要再跃出,只需要将柳刀平平刺出,便能一了百了。 这一刀真的很快,就像是那把柳刀带着他的身体在向前飞一样,只需要极短的时间,便能刺中那个家伙。 这么短的时间,那家伙还能做什么? 那家伙扬出了一把雪! 这位忘形境强者脑中闪过一念哭笑不得,因为抓起一把雪扔向对方,这是普通人打架才会用的手段——其实这么说有些侮辱普通人,准确地说是只有普通人中的小孩子和泼妇才会用的手段。 此时竟然妄想用来避开自己这一刀? 他没有理会,也不想去理会,因为这家伙实在太可恶了,实在太该死了,他要继续让柳刀穿过那把雪,让自己穿过那把雪,然后就结束一切。 然而就在这一瞬,他后悔了。 刀穿了过去,他却没穿过去。 一股呛人的气息从他鼻腔c口腔中冒起,同时眼睛一阵剧痛,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密密地扎了进去 这是一把石灰! 这个过程极短,短到他面部器官瞬间腾起的灼烧疼痛感,并没有影响他的速度,手中的柳刀和自己的身体依然在极快地向前,他只是感觉眼睛不由自主地地闭了一下。 仅仅闭了一下,他却发现原本应该在刀尖前面的那家伙不在了。 但他没有诧异,也不再后悔,更没有再动其他任何一个念头,因为不仅是他脑子,就连他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唯一能感觉的是小腹有点凉,像是被一片薄薄的雪花飘进了内衣,在肌肤上溶化了。 他像一尊石像般定在纷扬的雪花里,而他身前则躺着另一尊石像。 路小石仰面躺在雪地上,也是一动不动,只是双眼瞪得溜圆,双手直直伸着,紧紧握着一个刀柄,而刀柄则斜斜抵着忘形境强者的小腹。 少倾,灼热的鲜血顺着刀柄流了下来,滴在他的脸上,又很快流到雪地上,浸湿落雪一大片。 二人就这样僵着,像是一幅晦暗血腥的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同是少年郎 足足过了三个眨眼的时间,路小石才猛地呼出一口浊气,然后手腕一拧,翻身而起,再呆呆地看着那位忘形境强者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世上确实有人能够超越境界杀人,正如此时的路小石。 但也只有像路小石这样杀人并且自己没有被杀死的人,才知道超越境界杀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先前看似诡异并且成功的刺杀,其实已经用了他所有的精力。 化气境和忘形境的实力相差太大,这个差距需要很多手段来弥补。比如陷阱c石灰,甚至十二岁c十四岁两次杀黑熊的经验等等。 但对方不是黑熊,而是拿刀的忘形境强者,所以就算他所有的力气和所有的手段加在一起,还是没有把握杀掉对方。 而最终能够成功地刺杀对方,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两个字——侥幸。 他就是侥幸的死里逃生啊! 对于任何人来说,死里逃生不容易,侥幸的死里逃生更不容易,而最不容易的却是,认清楚自己死里逃生是因为侥幸。 路小石很清楚。 他一屁股歪坐在雪地上,开始大口喘气,半晌才心有余悸地叹道:“老张说得太无耻了,想要贪生怕死,还真得先把对方杀死” 雪更大了。 似乎受到了路小石虚脱乏力的影响,鹅毛大小的雪花也不再有力气纷扬飘转,而是径直落了下来,像是一场轻飘飘的雨。 在这场雨里过去小半柱香的时间,路小石的气息才慢慢平复,而心中却腾起一股无法遏制甚至无法掩饰的骄傲,或者嘚瑟。 超越境界杀人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更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放到哪儿都能好生吹嘘一阵子。 邛州城的老街坊不知道修行者,更不知道化气境和忘形境的差距,但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把今晚这番遭遇转换成一个惊险传奇的大侠故事,那是一点点都不难。 那样的结果嘛,从柳大户兜里哄出几碗酒钱应该是板儿上钉钉的了,甚至不排除当老牛头儿听得高兴后,或许会主动将剩下的欠帐给他免了,而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真是赚惨了! 他含笑着将那把古怪的刀擦拭干净,然后反手插向陈旧的羊皮褂里,那把古怪的刀竟然像蛇一样贴着他的腰间缠住了,再也看不出是一把刀,而更像是王朝年轻男子腰间常见的饰带。 “韦大侠说得对啊,行走江湖三样宝,石灰匕首蒙汗药。” 他跃起身来,抖落肩上的雪花,叹道:“没有匕首无所谓,好歹有软刀,可没有蒙汗药就说不通了,必须让老张给我整齐活儿。” 说到老张,他似乎来了气,声音也提高了:“蒙汗药就那么难找?找了十几年都没找着?傻子都知道是糊弄人的鬼话,就知道找寡妇,哪里把我的话听进耳朵了?” 他一边细数老张的不是,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原路回走。 走出十来丈,他突然住了口,想起了一件严重到可以用晴天霹雳来形容的大事,懊恼道:“若是做了冤大头,怎么对得起我惊天地泣鬼神的英俊?”说完之后心急火燎加快了速度,在雪地里飞奔起来。 先前耗掉的那些机关c陷阱,是老张打小教给他的手段,也是他们每每决定在某一个地方生活后,必须会在这个地方要做的事情。 小时候,这些事情都是老张带着他做,而在他十二岁之后,老张就开始当甩手掌柜了,所以先前耗去的这些都是他独自一人刨弄出来的,虽然没有一样是花钱买的,但毕竟用了不少时间c流了不少汗水。 当然,所有的这一切,和他自己挂牵的英俊并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毕竟他也不是能靠脸吃饭的人。 要吃饭,还得靠银子,而这些机关c陷阱,可都是能够折算成银子的! 而该出银子的人 他三脚并作两步不不不,十脚并作两步地跑回山顶,确定那道已被落雪覆盖大部分身躯的家伙还躺在岩石旁边,不由得松了口气。 “喂喂,还有气儿吗?” 他蹲到那人身边,用力地摇了摇。 那人头戴毡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棉袄上的落雪明明被摇掉了,但还是像挂着丝丝缕缕的雪花。 路小石有些奇怪,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原来那满身的“雪花”是棉袄里的棉絮露了出来,他不由好奇棉袄怎么能够破败到这种程度? 但他很快就沮丧了,想着这么破败的棉袄,里面搁着银子的可能性实在太小。 虽然如此,他还是不死心,伸手到那人脖子上细细探着,片刻后长出一口气,喜道:“还好还好,只要没死,就万事好商量嘛。” 原来他又有了新想法——不出银子可以,总不能力气也不出吧?让这家伙把那些机关c陷阱修复过来,这要求不过分吧? “这就过分了啊!” 瞅着那人还是一动不动,路小石心中口嘀咕这是不愿还我这救命之恩啊?好吧,我确实没有主动救你,但事实上我却是真的救了你,是个人就得认这个理儿啊!” 他这样想着,同时将脸凑向那人。 由于雪夜晦暗,直到两人的脸相距不足一尺时,以他的眼力才能看清那是个少年,但少年的眼睛却被毡帽遮住了。 于是他将脸庞斜下贴近少年胸口,再慢慢向其脸上凑去,心想绝不能这么轻易的就被对方糊弄过去。 八寸c五寸c两寸 直到鼻尖抵到那少年冰冷的脸颊,他才能看到对方毡帽下的眼睛——果然是闭上的。 “小样儿,真想耍赖啊!” 路小石这样想着,却放心了,他知道假装闭眼的人就像那沼泽里装死的白毛狐狸一样,虽然装得极像,却怎么也会忍不住转动眼珠。 而这种细小的动静无论如何也瞒不过他! 他瞪大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过了两个呼吸的时间,终于见着少年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嘿!我就说你是装死吧” 他很惊喜。 但这一腔惊喜还没说完,他又戛然而止,因为眼前突然出现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的眼睛,而那双眼睛竟似比雪夜还要寒冷,让他背心一凉。 “嘭!唔!咝” 三种声音同时响起。 嘭,是路小石腹部突然被某个不知名的重物撞击而发出的声音;唔,是他被撞击后从嘴里表达的痛苦;咝,则是他蜷缩的身体在雪地里滑出五步远所产生的摩擦。 “少年” 他捂着腹部,痛得龇牙咧嘴,用最简单的话解释道:“我救了你!” 那个少年已经起身坐在雪地里,却又保持着一动不动,又一句话不说,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先前那嘭的一膝盖与他无关似的。 路小石气了,咬牙又道:“同是少年郎,相煎气断肠啊。” 少年仍是没有反应。 路小石放弃了,但只是暂时的放弃。 片刻后,等疼痛劲儿终于缓过了,他立刻霍地一声跳了起来,勃然大怒道:“小子,我可是替你杀了人,还是连杀三人,我容易吗我?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良心不会痛吗?” 可少年还是一动不动,还是一声不吭。 路小石气急败坏,上前再道:“装,你可劲儿装!我路小石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遇过?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说你狼心狗肺c恩将仇报都算是抬举你,你无非就是一个不想承我情,想赖我帐的小人” 他忽地住了口。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还是相忘于江湖吧 因为少年忽然将身体向前一倾,跪在雪地里向他磕了一个头! 这个头瞌得很突兀,也很用力,看着仿佛是少年把整个身体重重地砸在雪地里。 但路小石还没回过神来客气几句,少年就缓缓起身,将头转向了早先他与那三人来的方向,长时间的沉默,不再理会路小石半分。 路小石有些懊悔。 他心想懂得磕头谢恩的人,一定不会这样冷漠地对待他磕谢的对象,现在看到的冷漠,则多半应该是另有隐情才对。 自己错怪了别人? 他翻脸自然比翻书还快,嘿嘿干笑两声,走到少年身前,笑道:“我这人嘴比较碎,你别介意我叫路小石,小兄弟你贵姓?” 少年将头微微抬起,应该是从毡帽下看他,但仍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你是谁?他们又是谁?” 少年摇头。 “你家在哪儿?” 少年摇头。 “还有什么亲人吗?” 少年摇头。 “你是个哑巴?” 少年摇头又点头。 路小石更加懊悔。 而随着这种懊悔的加深,他也越来越真切地感受到了少年身上散发的落寞和无助,但他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顺着少年的目光,陪他看向其实什么也看不到的黑夜。 “活着最重要!” 过了许久,路小石慢慢说道:“不管经历了什么,只要事情过去,并且自己还活着,就什么都不算什么。” 哑巴少年默默听着,看起来就像他觉得路小石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但路小石突然笑了,话锋陡变道:“嘿!虽然咱们勉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但其实我们并没有多熟,是吧?” 他拂去羊皮褂上的雪花,笑道:“我救了你一命,你给我磕了一个头,咱们两清!至于因为救你而给我造成的损失嘛,看你现在也拿不出银子,我就暂时给你记在帐上,他日若是你囊中丰满了,可要记得还我哦。” 哑巴少年低下了头,显得瘦小而更加落寞。 路小石迟疑了会儿,又笑道:“按江湖道义来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嘛,是需要帮助的,其实我是很愿意帮助别人的,可这次却帮不了你” 他想着老张不轻易向人示善的教诲,再道:“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明天我会在哪里,那就实在不该耽误你,还是咱哥俩还是相忘于江湖吧。” 话一说完,他果断地转身就走,但走出几步又返回来,将那件陈旧的羊皮褂脱下来,披在哑巴少年身上,又叮嘱道:“记住,活着最重要。” 这回他是真走了。 过得许久,哑巴少年侧过头来,看着已经看不到路小石身影的方向,竟然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很轻,轻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谢谢放心。” 他的话很简单,简单到难以理解——说谢谢,可以理解为是感谢路小石的救命之恩,但放心什么呢? 这个问题似乎他也不明白,所以皱起了眉头,又轻声说了一句—— “我怎么就欠你银子了?” 少年说话的时候,路小石已经身在山腰的桦树林里。 他一路飞掠腾挪地下山,轻盈得像只鹞子,好像山顶上那三个死人以及那个通常会惹人怜惜的哑巴少年,都只是几片寻常的雪花,不但与他没有一丝关系,而且飘落在地上后他便再也记不得谁是谁了。 这当然是因为他有无数次生死取舍的经验,有老张不知疲倦到近乎聒噪的教诲,但更主要的是,他明白一个事实。 死人不需要去记得,管你生前是王侯还是将相,一死便如一摊烂泥,何况还是三个素不相识并且一言不发就要杀他的坏人。 至于看似可怜的哑巴少年,他在雪夜里的遭遇以及显出来的落寞,确实更容易让人心生恻隐,但若谁真要去可怜他,那就是无可争议的蠢货一枚。 而且还是眼瞎的蠢货! 在那三个坏人的追杀下都能逃到这里来——那可是两个化气境和一个忘形境的强者,这说明了什么? 当然是说明哑巴少年的身手挺不错啊! 至少比他路小石强。 这个结论让他有些不爽,脚下的动作发狠似的变得更为迅速敏捷,不多时便来到了山下,踏上了官道。 甚至在经过官道旁边那片松林时,他也没有犹豫一下,直接走向了邛州城。 邛州城是边城,距离飞仙关只有区区四十余里地,王朝八大神镇营中的镇震c镇离两营就轮番驻扎在此。 如此重要的边城,城防自然是极为严密的,东c西两道城门在天黑之前便早已关闭。 但路小石本来就不会走城门。 东北面城墙上积着厚厚的雪,但垂直的墙面还是黑乎乎一片,露着那些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战火灼伤的长条青砖,以及上面细细密密的冰渍。 路小石像壁虎一样手脚并用,眨眼功夫就爬到了城墙头,那些光滑而尖锐的冰渍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待十名巡城军卒走过后,他像野兔一样一纵一跃,便消失在城墙另一端。 这里是他翻越城墙的老路,自然十分熟悉,猫着身子趟过一片空旷泥地,便来到了城东相如街口。 风雪之夜,街上空无一人。 路小石倚在刘太婆家门前那根挂着三只干葫芦的木柱上,长长地打了个呵欠,然后脸上便涌出一片慵懒之色,像是没睡醒就起来解夜的样子,同时脚下移动,慢慢地向文君坊走去。 文君坊不仅是酒坊,也是客栈。 路小石当然住不起客栈,但老张在文君坊打杂换来了文君坊的一间柴房,让他们二人得以在邛州城住了一年多时间。 这是他们在同一个地方住得最久的一次。 仅仅从这件事上讲,他还是比较感谢老张,也就多多少少宽恕他了些。 而老张之所以需要宽恕,是因为从他记事开始,老张就教他一些口诀,让他打坐c凝神,引领他走进了修行的大门。 王朝万万人,能够化气成功进入修行门槛者,不过百中之一,单从这一点上讲,老张有功。 但是,老张的功绝对抵不了罪。 因为直到现在为止,老张都没有教过他哪怕是一招c哪怕是具有一点点实战作用的招式! 不管是在土鲁国面对野狼,还是在北氐国遇上恶熊,甚至是无数次与活生生的不明身分的恶人交手,都是凭他自己理解的方式去战斗。 这简直是拿生命当儿戏——偏偏老张还好意思时时念叨,说什么贪生怕死也是一种本事。 每每想到这些,路小石就恨得牙痒痒。 文君坊的院墙并不算高,但路小石从来没有像翻城墙那样翻过,而是麻利儿地从狗洞里钻了进来,倒不是他对掌柜的有多么感激敬重而不敢,而是觉得这个狗洞比普通狗洞大得多,比翻墙更省事儿。 狗洞旁边就是柴房,还亮着灯,他推门而入。 屋内炕上坐着一位五十岁略显不足c四十岁颇为有余的中年男人,浓眉小眼,显得面善而极富喜感,正是老张。 老张不姓张,而是姓老名张。 在路小石的记忆中,老张是他睁开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十七年来唯一在他身边的人。 虽然,他至今都不清楚老张到底是他的什么人。 但有一点很清楚,就是在十三岁以后,他就不再怀疑老张是他亲爹,用他的话说,如果任何人能从他英俊的脸蛋上看出一丝老张的影子,他路小石就只有三个字来表达态度。 毋宁死! 对此,老张报以笑眯眯的高深莫测。 老张从来都是笑眯眯的,不管是对路小石,还是对邛州城的老街坊。 但此时老张却十分严肃。 这让路小石大感意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彼此间的斗争 “太子殁了。” 没等路小石开口,一脸严肃的老张就先说道:“昨天我还想着可能是谣传,可今天知道了,这消息确实是真的。” “死了就死了,还殁了!” 路小石没把太子死了当回事,但老张的反常态度还真是事儿,于是强打精神,好心劝道:“昨儿就听金不换说过了,怎么现在还念叨?管它是真的假的,你这么叨叨自己不累啊?” 老张却像是没听见路小石说话一样,嘴里嗞了一声,又问道:“你说凶手会是谁呢?” “你可真是” 见老张执著地表现了对什么太子那种与其说是莫名其妙,还不如说是自不量力的上心,路小石顿生恨其不争的埋怨,张口就要说一句狗拿耗子什么的,但看了看老张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又活生生地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 “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事儿如果是真的,那凶手明摆着是北氐国那位平喜公主。” “明摆着是怎么个摆法儿?” “老张,既然你说这个消息是真的,是不是也包括你家那位太子是死在洞房里” 老张微微点了点头。 路小石暗自宁了宁神,接着再道:“这是最基本的作案条件啊!你想想,太子是死在洞房里的,那洞房里还有谁?只有公主!你别说什么侍女啊,在人家办事儿的时候,她们也得候在外屋不是?这就是明摆着的,当时只有那位公主具备作案条件,那凶手除了她还能有谁?” “可太子是被人下了毒啊,这下毒之人却就有可能是任何人,至少是太子府的任何人。” “啥?那冤鬼是被毒死的啊?” 路小石脸上有些发热,责怪道:“你怎么不早说呢?嗯,我这人是讲个实事求是的,既然太子是中毒而死,那确实不能简单地肯定凶手就一定是公主但是她仍然有最大的嫌疑,必须得好好审上一审。” “审不了。” “咋了?那大奸贼祸国殃民不是挺厉害嘛,怎么一遇到北氐国就怕了?” “别瞎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儿?” “那公主不见了。” “不见了?” 路小石瞪圆了眼,惊讶道:“怎么会不见了?太子府护卫干什么吃的?京城龙羽军干什么吃的?” 北氐国的平喜公主南嫁王朝诏明太子,这是王朝举国皆知的大事。既然是王朝的大事,那么不管是太子府的护卫,还是巡警京城的龙羽军,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在这种情况下,按理说不会有任何人能够轻易地在夜里出了京城,何况这个人还是具有杀害太子嫌疑的北氐国公主。 所以路小石惊讶得很有道理。 “说的是啊,可还真就不见了。” 老张眯着眼睛,摇头道:“王朝太子死了,北氐国公主也失踪了,这事儿就成悬案了。不过消息传到这儿来,应该是十天前的事儿,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找着。” “哎哟喂,瞧把你给为难的。” 路小石只是单纯地惊讶,并不表示对这事儿本身产生了一丝丝的兴趣,所以瞪了老张一眼,道:“一个窝在柴房的老头儿,老惦记皇宫里的事儿,这事儿叫什么事儿?行了行了,赶紧睡吧。” 老张有些走神,完全没理会路小石的挤兑,长叹一声,又道:“你说怎么办呢?北氐国肯定要遣国书过来,质问他们的公主去了哪里,王朝该怎么回复?那太子的事儿又该怎么办?搞不好还要出点事情” 路小石没好气道:“越说越来劲儿了,就算你在宫中,也不过是一太监的命,干嘛总想着操皇上的心?”说着就脱了衣衫上了炕。 老张终于回过了神,怔道:“你羊皮褂呢?” “送人了。” “哎哟喂,你这才是少爷的作派小厮的命呐,那可是昆仑山上的雪羊皮,这冬天还没过完呢,怎么说送人就送人?” 路小石没吭声。 老张叹口气,兀自说道:“送吧送吧,什么都送了人,以后就得看老天爷脸色了唉,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呢?” 路小石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皱眉道:“什么怎么办?打啊!不过你得先有本事那奸贼给灭了,那样的话咱皇上就能领着赤乌神骑打过衣冠江去,把王朝的大好河山给夺回来,不然你在这儿给我叨叨有什么意思?” 老张瞟了路小石一眼,嘀咕道:“晋王可不是奸贼。” 路小石翻了个身。 “小石” “叫我老路!” “小石 “有完没有?从记事起,你就在我耳边唠叨王朝这些破事儿,我就想问一句,这些破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是那句话,等你到了二十岁,我自然会告诉你。” “拉谁漏谁!” “什么?” “爱说不说!” “这是伊兰国话?不像啊,还是土鲁话?月奇话?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没印象的多了!我说老张,你是不是偷偷给我算过命,我只能活二十岁,你就想到时让我死得明白?” “别瞎说! “那你说!”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估摸着你炼功太懒,可能要等到二十岁才能晋到忘形境。” “不到忘形境就不能说?” “说了我怕你死了。” “我谢谢您咧!” “谢倒不用,再陪我说说话就行。” “我一说还得数落你,像个没有蛋的公公一样,十几年不阴不阳地缠着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害得我做梦都以为我就是皇上,至少也是个太子什么的,结果” “嘿嘿,你才多大?皇上那是不可能的,最多是个太子。而你真若是太子呢,现在已经死在洞房里了。” 路小石微微一呆,眼前似乎又看到了大红喜字旁边那张女人的脸,上面还挂着那丝我就对不起你了,可你又能怎样的嘲讽 “呸呸呸!” 他使劲地摇摇脑袋,让眼前那些幻象消失,嗔道:“老张,幽默感是装不出来的,咱能别这样吗?” “什么敢?” 路小石一咕噜翻身坐起,盯着老张问道:“给句实话,你今儿到底怎么了?” 老张想也没想,道:“等你到了二十岁” “打住!” 路小石狠狠瞪了一眼,又得意地笑道:“你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还是听听我的吧!嘿!今儿晚上我可神了,干掉了一个忘形境!” 老张猛地瞪着路小石,但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这还不算!” 路小石见老张被震惊了,脸上更加得意,道:“还有两个化气境呢,我单挑三人,气儿都不带喘的” 老张小眼一虚。 路小石嘿嘿一笑,语气弱了下去,道:“就喘了些粗气,但真没费什么劲儿,你说我是不是快破境了?” 老张仍虚着小眼,仍沉默不语,过了半晌忽然说道:“我们去京城吧。” 路小石怔道:“去京城做什么?” “我想让你去参加稽考。” “我勒个去!不去!” “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不去!” 路小石瞪着老张,道:“你知道稽考是什么吗?” “你知道的都是我告诉你的。” “那不得了?那你还让我去?” 路小石愤愤道:“你知道参加稽考的人,多半是要参军的,要打战的,要死人的!” 老张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但王朝人谁都以参军为荣,做梦都盼着打出飞仙关c打到江对岸,把大片的江山夺回来,你也成年了,是该想想这些正事不是?” 路小石怔怔地看着老张,关心道:“你还说你没事?明显是病了嘛!” “我没病。” “没病你能颠三倒四?” 路小石气恼道:“一会儿装活菩萨,生怕我死了,一会儿却让我去参加稽考,又生怕我不死!” 他越说越气愤,跳起来在炕上直打转,指着老张说道:“老张啊老张,从小你就教我不,你这辈子教会我的唯一本事,就是怎么去贪生怕死,今儿冷不丁却让我去舍身取义,你没病谁信呐?” “就算我有病吧,那你去还是不去?” “不去!” “可想清楚了,你去了我就告诉你的身世,包括你一直想知道的一切事情。” “你刚才还说要等我年满二十才告诉我?” “那是刚才,现在只要你答应参加稽考,我就一定告诉你。” “告诉我也不去你说真的?” “真的。” 路小石沉默了。 他四岁以后就不再相信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而一定和世上所有孩子一样有爹有娘,只是老张总是笑眯眯地躲闪他的疑问。 这导致他好些年都认为老张就是他的亲爹,直到十三岁那年,他想起了一些和这个世界无关的事情后,才从遗传学的角度,客观地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而这让他对自己的身世更加好奇,而且充满期盼。 因为那时候的他,突然多了一个二十七年的记忆,偏偏这个二十七年的记忆却没有一点内容值得留恋和回味,反倒更显出这世的十七年,是那么的真实,是那么的亲切。 虽然十七年来,他和老张一直在流浪。 当然,从他十三岁开始,他和老张在流浪的同时,彼此间也展开了斗争。 就是关于他身世的斗争。 他想通过语言上的斗争,从老头儿的只言片语中捕捉一些信息,从而分析判断出自己的爹娘到底是谁。 遗憾的是,姜还是老的辣 良久,路小石幽幽说道:“那我得和狗儿说一声,欠我的二十文钱就免了;得给柳大户说声抱歉,到底没有打听到他爹和小妹的消息;得给老张二说声谢谢,都白吃他三回豆腐了;得给冬生哥还有老牛头儿,都还没给他清帐” 老张嘀咕了一句:“他们都是好人,可对你来说,到底是过客而已。” 路小石想了想,没有反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孤独的身影 八千里衣冠江,由昆仑雪山发源,再从南c北岷山之间一路奔腾到东海。 江北岸的绵绵长山是北岷山,现在已被北氐国改名为平南山;江南则还是叫南岷山,险峻巍峨数千里,直到北江郡境内才渐渐没入地表,留下京畿八百里平原富土。 而在湖川郡境内,南岷山被称作大巴山。 夜暮降临,大巴山在大雪纷扬中显得格外死寂,仿佛山中的一切生灵都被积雪深深地埋在了下面,透不出一丝活力和响动。 只有山顶上有一道孤独的身影。 正是路小石以为是哑巴的少年。 如果此时看到少年的模样,路小石一定会大吃一惊,甚至极有可能对自己十七年来总结的生死经验,产生根本性的怀疑。 他曾经有些不爽但却没有丝毫怀疑地判定,少年的身手一定比他强,而他早已到了化气境巅峰,则少年一定会是忘形境强者。 但世上绝对没有这样的忘形境强者。 少年身上的羊皮褂有些偏大,首先身形就显出与强大相反的瘦小来,再则坚韧的雪羊皮不知什么时候破了几个大洞,脚下的棉靴更是阔气地露出了秀气的大脚趾,这些也与强大没什么关系。 他面形削瘦,嘴唇干裂了几条口子,凝结着暗红的血渍;走路更是摇摇晃晃,乏力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所有这一切,都显示此时的他不但不强大,反而是十分虚弱。 不过他的这番虚弱似乎不是因为劳累而引起,倒更像是由于许多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但少年的眼神很坚定。 直到他慢慢走到一棵雪松下,眼神才突然一黯,然后吃力地扶着树身,艰难地坐了下去,弱弱地喘着。 他确实许多天没有吃东西了。 自从那个雪夜离开邛州城后,他就一直在茫茫群山里向东边走,并且一直没有吃东西。 他实在不知道山野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路小石如果听到这句话,一定会笑到腿肚子抽筋。 在他看来,只要不是为了芙蓉糕c油煎饼这些让他感觉嘴馋的东西,并且是在他七岁以前,那么只要想吃饱肚子,实在是世上最简单的事情。 即使是在大雪漫天的冬天。 可惜少年并不是路小石,所以他只能这样虚弱地靠着树身,忍受着难以忍受的饥饿和疲劳。 山下隐隐有声音传来,像是爆竹。 少年微微侧了一下头,静静地听了一会,喃喃道:“王朝过年。” 他又将头靠在树身上,浑身都没了力气,只是脑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些画面,于是生出些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之所以感觉熟悉,是他记得非常清楚,每一次过年的时候,殿外的灯光都会变得格外亮c格外红,有时候还会有烟花的色彩穿穿重重幔帐,射到他对面的墙上。 而说陌生,则是因为所有这一切,与殿内的他都没有任何关系。 片刻后,他吃力地抬起右手,伸进羊皮褂,摸进破棉袄内,一会又吃力地将右手缓缓放在腿上,慢慢地摊开手掌。 他怔怔地看着手掌,自言自语道:“先生,真的能找到我娘亲吗?” 说完这句话,他将手掌慢慢地合拢,闭上了眼睛。 少年睁开眼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了,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略显慌乱地将手掌展开,看着掌心里那只玉蝉还在,才松了口气。 他将玉蝉重新放进棉袄里,抓了一把雪塞进嘴中,站了起来。 尽管还是很虚弱,但他的眼神又恢复了坚定,抬腿继续向东走。 走出数百步后,他停了下来。 他看到雪地里有一只鹿。 从邛州城外的雪山一路走到现在,他曾遇到了不多但也不算少的动物,诸如兔c麂c麝c鹰等等,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在意过它们。 他一直很饿,而今天是饿得不得不在意那只鹿的那种饿。 于是他倒了下去,直挺挺地扑倒在雪地里。 仅仅从这个姿势来看,似乎和那个雪夜里路小石的某个动作很像,但路小石是为了隐藏c迷惑c杀人,他则是因为不知所措。 路小石的判断其实没有错,少年确实早就晋为忘形境了,这是他那位从没见过真面目的先生确认过的。 但那个雪夜甚至更早些天的连续躲避c奔袭c厮杀,似乎让他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内气运行总是不畅,像是河流决了堤c分了岔,根本不能恢复忘形境强者应该有的实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那只鹿。 他决定倒在雪地里,只因为担心自己站着会惊跑了那只鹿,至于倒下之后又该怎么做,他并不知道。 所幸,那刚好是一只好奇心很重的鹿,虽然被他扑倒的声音惊得跃出几步,但很快便好奇地停了下来,经过细细观察后,竟更加好奇地向他小心翼翼地走来。 少年紧张地听着雪地里微弱的声音,心中怦怦直跳 突然,他像雪雕一样侧翻出去,伸直的双臂像两条铁枪一样疾驰而出,紧紧扼住了那只鹿的细长脖子。 一人一鹿在雪地里翻腾。 刚才那一个漂亮而迅疾的侧翻,用尽了他不多的内力,等那些好像裂了缝的经脉再运行内力,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没有内力,就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所以不多时他便累了——好在那只鹿更累了,他得以成功地将身体重重压在了鹿的身上,然后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怎么处置这只鹿,甚至很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两只手都扼着鹿的脖子,确实没有多余的手再去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他侧过了头。 不知什么时候,一只更小的鹿来到他身边,用嘴唇拉扯着他羊皮袄的下端。见他盯着自己,小鹿松开口,怯怯地后退一步。 但仍然盯着他。 黑溜溜的一双眼睛,怯怯又勇敢地盯着他。 他微微一怔,脑中出现那个雪夜,自己从毡帽下看到的那双眼睛。当时看得并不是特别清楚,但他感觉得到那双眼睛很明亮c很清澈,像冬夜的星星一样。 他莫名地松了手,斜了身体,那只鹿挣扎而去。 小鹿瞅了瞅他,跳跃着追了过去。 两只鹿跑出数十步远,忽地停了下来,呦呦地叫着,显得很急迫c很惊慌,然后迅速向山下跃去,很快消失在雪地里。 与此同时,少年猛地站了起来,警惕地转过身,瞳孔微微收缩——雪地里有十数只灰色的狼咆哮而来。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没有像那两只鹿一样逃跑,而像一个真正的草原汉子那样,采取了最正确的方式来面对狼群。 以强制强。 转瞬间,群狼就跃到他面前十数步的距离,但看到他镇静的身影,竟齐齐地停了下来,眼睛都死死地盯着他,嘴里低咆着,随即又不安而警惕地左右跃动,冲着他呲着雪白的尖牙,滴下细细的涎水。 少年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此时莫说是面对十数头狼,就是面对一头狼,在正面交锋中自己也不可能显示出真正的强大。 于是他缓缓后退。 他不是直线后退,而是斜斜地退向山顶南侧——那里有一道沟壑,还有树木,以及裸露在雪层外面的黑青色岩石。 群狼警惕而急燥地随之而动,始终和他保持着十数步的距离。 “敖呜——” 或许是终于发现了少年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和强大,狼群中体格最强壮的那头公狼突然出发了嚎叫,群狼则像是听到了冲锋的号令,眼神里再也没有警惕和不安,转而发出急迫和贪婪的光芒,齐齐扑向了少年。 少年不见了。 在狼嚎响起的那一刻,他纵身跳进了南坡那道沟壑。 沟壑里的积雪比向阳处更为厚实,少年平直着身体,双腿绷直着朝下,像滚木一样在雪面上疾速地下滑,双手则摊开插进雪层里,划出两道深深的沟,不知是想保持平衡,还是想做些其他什么。 群狼纵跃而来。 那头壮硕的公狼最先跃到沟壑上侧,躬身一扑便跃过了少年滑过的痕迹的大半,前爪没入雪层里的同时,后脚就贴了上来,然后再次纵身扑出,将前爪探向了少年的头部。 少年在疾速地下滑,看着似乎不能避开公狼的利爪,但看着就要被狼爪扑上的时候,他突然扭转了身体,雪层里的右手从侧下方挥出 一块黑青色的石块砸中了公狼的眼眶,石块上面的棱角扎开了它粗糙厚实的皮毛。 公狼哀嚎一声,在雪地里翻滚而下,留下一路殷红的血花。 少年在一扭一砸之际稳住了下滑的身体,但刚刚探起上半身,又一头公狼已经冲着他胸膛飞扑而来。 一头扑在空中的狼,便如一只离弦的箭,却比箭的杀伤范围更大。少年根本来不及左右避让,或者像先前一样挥动手中的石块。 他像是没有跪稳一样,猛地向后一倒,与公狼的身体几乎擦着错过。只是在翻滚的过程中,他那只露出棉鞋外的大脚趾踢中了狼腹。 公狼远远的跌落,然后向雪坡下翻滚c哀嚎。 这两头公狼冲在最前面,另十数头狼也落后不远,少年在眨眼间处理了与这两头公狼的亲密接触后,其它狼已顺着沟壑两侧扑下,溅起一片纷乱的积雪。 少年仍在雪坡上翻滚,但和群狼冲下坡的速度相比,终究太慢。倾刻之后,又有三头狼扑近,同时将前爪探向了少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听说的江湖事儿 面对老街坊的挽留和不舍,特别是狗儿红红的眼圈,路小石高喊了一句“我路小石还会回来的,带着大把的银子”,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但路过城外的那片松林时,他停了下来,默默地看向松林深处,手指在腰间软刀上轻轻抚着,像冬夜星星一样明亮清澈的眼睛,变得有些朦胧。 老张静静地等着。 他二人只在邛州城住了一年多时间,但张老二c柳大户等人却是实实在在的邛州人,自然知道老牛头儿也是十多年前才到的邛州。 而那时刚好是六王之乱结束不久,所有人都认为老牛头儿就是一个逃难的苦命人。 路小石自己也说,他和老牛头儿同是天涯沦落人c同病相怜,理所当然地要亲近一些。 老张当然知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原因则是这一年多来,路小石和老牛头儿已是事实上的师徒关系。 只是这个师父嘛老张很有些无语。 他亲自察探过,老牛头儿身上不但没有初神境以上强者才会有的神气,甚至连刚晋入化气境的修行者应该有的精气都没有,就是一个寻寻常常的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要作路小石的师父不敢想啊! 只是老张更加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其实骨子里是很重情义的,平素里嘴上像没个把门的东西,但有所为c有所不为却是不含糊。 所以他只能静静地等着,而且他已经有了打算,哪怕路小石要在这片松林里耽误一整天,他也不再反对。 但是,那个去京城的决定,他丝毫没有动摇。 事实上去京城并不是他的决定,而且他也没有办法和能力去改变这个决定,虽然知道这个决定后,他曾犹豫过。 犹豫不代表他就能够不去执行这个决定,只能说不是他心甘情愿。但昨晚听到路小石又杀了三个人后,他忽然觉得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对于现在的路小石来说,京城或许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老张满腹心思地等着,但意外的是路小石只站了片刻,冲着松林轻声说了句“我走了”,便真的走了。 老张暗自唏嘘不已。 渐渐地,邛州城远了,显得越来越小。 用了十来天时间,二人到了邛州以东三百里的眉山城外,但在城外的眉山关前面,路小石咬牙切齿地说不再走官道,而必须要走北边的山路。 理由是,眉山关把门的那个守将长得太磕牙。 老张笑了笑,同意了,心想这个小家伙啊,但凡是勉强应下的事情,总是会找到各种理由去拖沓,而且还必须顺着c由着他去拖沓,不然他一定会像盯着猎物的狼一样,去盯住任何一个机会,然后义无反顾c死皮赖脸地反悔。 “不是我说你。” 小家伙并没领老张的情,他一边慢慢地往山上走,一边责怪道:“不过几天时间,眼瞅着就过年了,你非得要着急的赶路。现在倒好,又在路上耗掉一个新年,说不定柳大户真的做了油闷鸡,都怪你。” 老张笑眯眯地回答:“怪我怪我,只是出发前时间挺急的,但现在据说稽考延后了,自然也就不急了。” 路小石没问老张怎么知道稽考延期,因为他知道问了老张也不会说实话,就像过去若干年来,他问老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朝廷的小道消息一样。 与人斗,其乐无穷。 与老头儿斗,宜怂不宜凶。 “说笑的,我哪能真的怪你。” 路小石悄然换去责怪的口气,幽幽叹道:“老张啊,这么多年来,你又当爹又当娘地把我养大,真的很不容易。” 但老张有着只多不少的斗争经验,听着小家伙又使出体恤孝顺然后引诱的套路,果断地假装没听见。 路小石嘿嘿一笑,换了一招。 “老张,从邛州城出来你我始终在一起,你从哪里知道稽考延期了?我怎么不知道?换作以前,我肯定要问,但现在我却不问了。” 老张瞟了一眼,忍不住道:“为什么?” “伤和气啊!” 路小石一脸的真诚,道:“如果我问,你肯定还是不会告诉我,对吧?既然你不告诉我,肯定有不告诉我的原因,我得理解你啊!” 老张嘿嘿笑。 “可话说回来,我知道你也会理解我,毕竟好奇是无比煎熬的一件事,到时候我急歪了鼻子c瞪瞎了眼,你也心疼我不是?” 老张裂裂嘴。 “所以啊,我就不问,省得大家都不好相处。但是呢,你如果主动告诉我,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落得个皆大欢喜,对吧?” 老张叹口气,道:“都说好了,等到了京城” “打住打住!” 对于老张的负隅顽抗,路小石终于露出了凶相,恼道:“不用你说,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嗯,我是谁啊?” “你少来这套啊,别以为我没发现,自从听到太子死了的那天起,你就变了,完完全全地变了。” “所以?” “所以” 路小石停下来,直直盯着老张,低声道:“其实你才是太子的亲爹!” 老张唬了一跳:“可不敢胡说!” 路小石哈哈一笑,问道:“不然你反应怎么会这么大?话说你到底怎么知道稽考延期了?” 老张答非所问,笑眯眯地说道:“小石啊,京城可是一个好地方,你去了一定不会后悔。” “说得你好像去过一样。” “何止去过?嘿嘿,在你没出生之前,我可在京城生活了近三十年呐。” “所以我出生在京城?” “去了京城你就知道了。” 老张游刃有余地处理着路小石的套路,悠闲地走着。而走了几步后,他察觉路小石竟然没有再次套路,不禁回头看了看。 只见路小石怔怔地望着山顶,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严肃。 老张顺着路小石的眼光瞅了瞅,确定山顶上只是一片雪,山腰倒是有些岩石和树林,可到底没有什么值得让他严肃的新鲜事儿。 “小石?” “老张啊。” 路小石倒嘶了一口凉气儿,摸着下巴说道:“江湖上传说令狐月两枪破天山,但我始终不相信,你说天山比大巴山还要雄伟险峻,两枪怎么就能破开呢?” 老张哑然失笑,道:“两枪破天山算什么,人家铁秀红还一刀断衣冠呢!那是见虚境的大能,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再说了,令狐月破掉的是天山漠阳关,而不是穿破整座天山。” 路小石摇头道:“那也不可能啊,就像传说步青云三剑斩毁飞仙关一样,传的是有模有样的,但没有亲眼见着就不能肯定。而铁秀红这事儿就更玄了,怎么可能斩断滔滔江水呢,你没听说过抽刀断水水更流吗” 老张笑道:“一刀断衣冠,两枪破天山,三剑斩飞仙。这三件事不过是十几年前的事儿,当时必定有人见过,不能因为你没亲眼看见便说是假的。” 路小石点点头,继续向山上缓行,问道:“见虚境真的这么厉害?” 老张笑眯眯地说道:“你若真是好奇,炼功就勤奋一些,等你自己到了见虚境,不就知道是假的还是真的?” “你行你来!” 路小石没好气道:“修行五境,从化气到忘形,再到初神c明神,然后才是见虚。王朝八大神将不过是初神境,冉大都督c闵副都督那么厉害的角色也只是明神镜,我凭什么到见虚境?” “那倒也是,不管是见过的还是听过的,见虚境也就那么几位,好像离你确实远了些。不过,明神境你应该能到的,我看好你。” “对一个化气境的小角色说明神境,还看好我,你是不是傻啊?简直比当年的夏起还傻。” 路小石顿了顿,叹道:“南风起,北风烈,风卷长空云追月。想当年天下明神境四大高手,夏起可是稳坐头把交椅,可如今呢?人家令狐月和步青云都晋为见虚了,他却和蒙烈同归于尽了,唉,不是傻是什么?” “是忠啊!可惜忠臣都死得早。” “说的也是,步青云这个叛徒竟然能破境见虚,真是没天理。老张,你不说修行者约定俗成,但凡晋为见虚境后,便不会卷入世间纷争吗?” “谈不上约定俗成,唯心境罢了,你何曾见过天上的雄鹰正眼瞧过地上的蝼蚁?” “我明白了,那步青云和令狐月虽然是见虚境,但心境却差远了,到最后竟然丧心病狂,所以才会帮着氐羌族人来对付我王朝?” “那倒也不是,当年令狐月是在破漠阳关的时候破的境,之后便没有再参与氐羌族人的南侵行动;步青云倒是斩毁了飞仙关,那也是刚刚破境之后,其后也再也没有什么消息。” “胡说!如果令狐月和步青云没有帮氐羌族人,又哪里会有铁秀红的一刀断衣冠?要不就是根本没有一刀断衣冠这回事儿,反正只能选一个。” “这个好像也是!” “我替自己忧伤啊。” 路小石看着老张说道:“我所知道的这些江湖事儿大部分都是听你说的,但你说的你自己信吗?” “我信呐。” “反正我不信。” “莫看一山高,万仞不及尺。” 老张看着路小石,笑眯眯地说道:“这四人也是我说给你知道的,那你信不信?” “冉莫是王朝的现任大都督,闵高是副都督,穆尔元仞是北氐国兵马大元帅,关山尺是西羌国天下大元帅,我当然信。” 但不等老张开口,路小石马上强调道:“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儿,不是你告诉我的。” “行,这个当我没说。” 老张笑眯眯再道:“一青衣,一放翁,联手笑天下。这些可不是天下人都知道的,那你信还是不信?” 路小石瞪了老张一眼,恨恨道:“没见过你这么较劲儿的老头儿。” 老张嘿嘿笑道:“还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天神般的普通人 少年又不见了。 这三头狼撞在一起,身体猛然下陷到雪层里,然后又低咆着跃了出来,各自奔出十数步后才转过身,不安地发出低咆。 与此同时,其他狼也散了开去。 少年消失的地方,露出一个大洞。 少年躺在洞中,有些发怔,倒不是他被摔得不轻,而是他发现群狼没有扑进来,反而在洞外远远地打着转,一会看着洞内,一会又警惕地将头转来转去。 看到这一幕,他并没有去想群狼为什么表现得这样异常,而是生出一丝侥幸,感觉自己莫名地安全了。 而有了安全感,他才发现自己很累。 先前那几个普通人也能作出的动作,已经用去了他所有的力气。 突然,洞外狼群惊散而去,边跑边警惕地回望着洞内。与此同时,洞内响起一声闷雷,然后一阵腥臭的风从洞的深处扑出来。 少年终于察觉到了异常。 能让那些凶残的恶狼惊惧的,自然是比恶狼更为凶残的存在。 这是个熊洞。 腥风里扑出的是一头小山般的黑熊,眼睛里冒着的不仅是凶残,还有愤怒。 大好的冬眠让这个瘦小的人类惊醒了,哪里能不愤怒? 黑熊的速度极快,瞬间便从洞深处扑来,少年能够清楚地看见它那长长的獠牙,以及那双不太清醒但绝对愤怒的眼睛 腥臭的风好像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实质的存在,让少年感觉到了无穷的压力,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清楚地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哪怕是翻身躲避的力气。 而就在这时,黑熊那双凶悍而愤怒的眼睛突然不在了! ——在距离少年不足五步的时候,黑熊的脸上突然多了一把铁叉,铁叉前端已没入黑熊眼睛,后端那根手臂粗的焦黄色木柄则从少年头顶横过,直至洞外。 与此同时,洞中响起黑熊的怒咆,洞外则是一片粗重的喘息。 虽然被铁叉扎中眼睛,但因自身的重量和扑出来的速度使然,黑熊还是向前冲了些许,呯的一声扑倒在少年的脚边,扑起一片灰蒙蒙的纷尘,而那根手臂粗的木柄则在它扑倒时脆声折断。 黑熊狂怒而痛苦地吼着,暗红的血从眼眶内汩汩流出,它绝望地着甩动头颅,庞大的身躯侧翻起来,眼见便要压着少年。 这时,一道人影从洞外扑来。 那是个黝黑的青年。 少年瞪大了眼睛,看着青年像石块一样砸在黑熊身上,看着他手中那把简单的铁刀,刺入黑熊胸前那团白毛中,直没刀柄。 黑熊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然后转为低呜,眼睛c胸口不断地流着血,口中吐着白沫,渐渐没了动静。 洞口一暗,又闪进来两条人影。 “终于逮着它了!”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清脆又兴奋。 “没破了皮吧?” 这是一个男子的声音,紧张而低沉。 少年一直瞪着眼,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如天神般突然降临的三个年轻人。 一个是杀死黑熊的黝黑青年,一个是后进洞来且看着有些木讷的青年,另一个则是名青春洋溢的少女。 “咦?” 少女看到了少年,吃惊道:“真的是个人啊?” 少年不明白少女这话的意思,但明白眼前这三个年轻人并不是天神,而只是三个普通人。 温暖。 红色杂着少许金黄的火焰,让少年感觉很温暖。但真正让他温暖的,当然是那几碗熊肉汤,和两个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面饼。 三个年轻人都在上半身斜穿着兽皮,两个男子默默地收拾那着只黑熊,以前同样没了眼睛的三只灰狼;那个少女则蹲在火堆旁边,撑着下巴看着少年,眼中充满了好奇,或者其他什么。 少年一直没说话,两个男子也没怎么说话,但少女是到现在才没有说话。 所以少年知道少女名叫杏儿,两个男子都是她哥哥,黝黑青年是大哥虎子,木讷青年是二哥铁牛。 他还知道,杏儿兄妹三人都是大巴山的猎户,对洞中那只黑熊追踪已久,只是一直没有准确探到它藏身的洞穴,直到今天 当然他也知道,先前的自己被少女误认为是被群狼追逐的雪羊,甚至少女还给两个哥哥打了个赌,说雪羊皮一定比黑熊皮更值钱。 感觉恢复了些气力,少年试着站了起来,确定能够独自走动后,他慢慢向树林深处走去。 虎子和铁牛瞟了一眼,继续着手中的分割动作,杏儿则转了转眼珠,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悄悄跟了上去。 少年在一棵雪松后面停了下来,看着跟来的杏儿皱了皱眉,似乎在说他需要方便的时候她跟了上来,实在不是很方便。 “我知道你是谁。” 杏儿没注意少年不方便的神色,红朴朴的脸上透着些得意,回头瞟了瞟远处,笑道:“我那两个哥哥是笨蛋,但我可不是。” 少年静静地看着杏儿。 杏儿神神秘秘地凑近,小声道:“你是女娃子!” 少年默然。 “你叫什么名字?” “草儿。” “是吗?我叫杏儿,你叫草儿?真好,听起来就像姐妹。我从小就想要个姐妹,可爹娘到底没有给我生个姐姐或妹妹。” “” “你有姐姐妹妹吗?” “没有” “那你多大了?” “十六应该是。” “那你做我姐姐好不好?我今年十五。” “好。” “嘻嘻,真好!” 虎子和铁牛分割好了一头熊和三只狼,再把皮和肉作了相应的处理,尤其是将那张完整的熊皮细细抹了盐屑,铺展着放好,再让风吹到半干后,天已经快黑了。 四人在林间过夜,伴着温暖的柴火。 “草儿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雪山上?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你怎么也不在家过年啊?” “我没有家。” “怎么会呢?那你爹娘呢?” “不知道。” “啊?” 杏儿看着草儿,眼睛有些迷蒙,轻声道:“我爹娘去年也都走了”她知道没有爹娘是什么感受,抹了抹眼角,然后看向两位哥哥。 “看”这个动作很简单,但对于她来说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因为她知道家里穷,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吃喝。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很渴望两个哥哥同意自己的意思。 虎子和铁牛自从闷声不吭的少年变成名叫草儿的女子后,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但此时却同时感受到了杏儿眼神中的意思,于是两人闷吭一声,点了点头。 “那去我们家吧。” 杏儿高兴了,对草儿说道:“以后我们就可以作个伴了我家不远,就二十里地,明儿一早出发,晌午就能到。” 草儿没有说话。 杏儿看着草儿,眼睛生出些期待,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你不嫌我们家里穷的话。” 草儿暗自运行了下内力,发现经脉还是像泄了气似的运转不起来,于是点了点头,道:“不会。” 杏儿欢呼起来,又挽着草儿胳膊,将头枕在她肩上,喜道:“我太高兴了,终于有个姐姐陪我了。” 草儿微微笑了笑,然后很诧异地记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笑过。 她有些出神,脑中不知觉地出现那座高大空旷的殿室,和殿室内那数层总是垂下的缦纱,以及缦纱后面总是带着面具的先生。 自己的功夫都是先生教的,出了问题当然应该问问先生。但现在的问题是,自己回不去了。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半晌,她将手伸向领口,感受到破棉袄下那硬硬的玉蝉,再次笑了笑,对杏儿说道:“我也高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山顶上,寒冷的雪 天亮了,雪停了。 路小石掀开身上的毡毯,翻身而起。 他将火架上那条昨夜吃剩下的野兔腿取下,一边撕咬一边嘟嚷:“起来起来,今儿说不准天要晴,赶紧上山看风景唉哟,一不小心又押韵了,我不做个诗人真是可惜了。” 老张慢慢坐起身子,虚着小眼叹道:“做不做诗人随便你,我只是提醒你,如果按照你这么个走法,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 “着急什么呀?” 路小石蹲在老张身边,似笑非笑道:“老张,昨儿夜里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儿。” “你能明白的,都不是事儿。” “又小看我?” 路小石脸色一变,严肃道:“告诉你,我知道我是谁了。” 老张意识到这又是一场斗争,于是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道:“您贵姓呐?”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路小石站起来,踱着步子说道:“这一次是我十七年来最一本正经的说话,你听好了,我已经知道我的身世了。” 老张掏了掏耳朵。 路小石清咳两声,道:“老张啊,根据你十几年来的表现,和这些天来的变化,以及王朝甚至整个天下的局势,我认为我坚定地认为” 他突然转身把脑袋凑到老面眼前,压低了声音,道:“我是皇上的私生子!” 老张嘴角抽动了一下。 “正因为太子死了,而那个二皇子又蠢讷不堪,不能委以大任,所以皇上急着与我这个冰雪聪明的亲儿子相认,然后再立我为太子,以保我大王朝的血脉承继。靠谱!这个分析十分靠谱,几乎就是唯一的可能喂,老张?” 老张迟疑道:“要不你再睡会?” “我分析得不对?” “你真敢想。” “你确定我不是皇上的私生子?” “绝对不是。” “那我是谁的私生子?” “你是去了京城就知道了。” “老张啊!” 路小石又一次完败,气恼道:“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要讲尊严,你自己没尊严可以,但你不能不顾皇上的尊严啊!但凡是一个正常的王朝人,听到我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肯定应该义愤填膺c大义凛然地说出真相,来无情地揭穿我的谎言嘛!” 老张慢慢起身,收拾着随身物件,道:“金不换常说,弹琴废指甲,说话废精神。” 路小石气呼呼地往山上爬。 老张收拾好包裹赶上来,讨好道:“到了京城一定告诉你。” “一到京城就说?” “稽考完了就说。” “我就知道!” 杏儿像只轻盈的百灵鸟,在雪地里释放着欢喜。 猎户的生活很清贫,但她并不介意,或者说生下来便习惯了。她介意的是孤独,茫茫大巴山中相隔数十里才会有另一家猎户,孤独实在难以避免。 她还个少女,尤其是爹娘过世以后,她更加孤独。虽然两个哥哥很疼爱她,但有些话和有些事,注定只能说给娘亲或者姐妹知道。 所以她一直希望自己有一个姐姐或妹妹。 现在,她终于心愿得偿。 虎子和铁牛背着一大砣熊皮狼肉什么的,远远地缀在后面,不时地看着杏儿笑上一笑,眼神里淌着宠溺。只是瞟到前面那位看着不怎么像女子的女子时,他们就赶紧低下了头。 草儿一直看着在雪地上撒欢的杏儿,嘴角挂着笑意,心中却又有些惊讶,她发现自己这两天笑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自然了。 惊讶之后她又有些欢喜,因为她确定“笑”真的是一件挺不错的事儿。 还有一件挺不错的事儿,就是经过杏儿的提示和讲解,她才知道在这大雪天里填饱肚子并不是很困难。 如果仅仅是填饱肚子的话。 她想着之前那十几天的狼狈经历,再想着自己居然会对那只可爱的鹿起了非份之心,不经有些不好意思,而再看向杏儿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妹妹。 或者说,她发现有个妹妹的感觉,很是不错。 天空渐渐明亮起来,阳光似乎随时就要透过云层。 雪山上的二十余里地,比平地用的时间自然要长得多,草儿感觉实在有些累了,而杏儿他们的家还看不到影儿。 作为曾经的忘形境强者,她对自己此时这种状态有些沮丧。 “草儿姐姐,我累了,歇歇再走吧。” 杏儿年龄不大,心思却很细腻,第一时间发现了草儿的疲态,并且还顾及到她或许会有的难堪。 虎子和铁牛没有说话,却同时开始忙碌,寻着了一片背风的小树林,取出火筒生起了柴火,然后打开绳结,铺开了熊皮c狼皮。 草儿从杏儿无心的话语里知道了这些兽皮对他们一家的重要,可以换好些盐,可以换好些粮,如果遇着出手阔绰的人,或许还能再扯上几尺新花布 她坚持没有按照草儿兄妹三人的意思坐到熊皮上去,而是反手将一块岩石上的积雪拂去,安安静静地坐下。 岩石很凉,她心里很暖。 从小就在空荡荡的殿里生活,除了送吃喝的几个侍女,她没有与谁见过面。能说话的对象只有先生,但先生说的话除了炼功,还是炼功。 她曾经以为,人活在世上的唯一目的和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炼功,直到某天先生突然说她还有娘亲在世上,并且来到了王朝。 她之前并不知道找着娘亲后会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此时看着杏儿和虎子c铁牛,她觉得那一定会是一种能让自己笑起来的感觉。 不过她很快又暗暗皱起了眉头,想着多半是前些天饿得太狠了,而昨天吃的又多了些,有些问题需要处理一下。 这种问题太过隐私,虽然不用瞒着杏儿,但也不好意思邀她同行,更是借口推却了虎子和铁牛明显害羞的关心,独自向树林深处走去。 事毕,她有些羞涩同时也有些轻松地往回走,但仅仅走了几步便突然停了下来,侧耳听了一会,又脸色陡变,猫着身体向来时的方向窜去,最后谨慎而急切地扑倒一棵大树后。 她瞪眼看着前方,一手紧紧捂着嘴巴。 先前歇息的地方已是一片狼藉,虎子和铁牛倒在雪地里一动不动,身下的积雪已变成血红色。 他们死了。 杏儿却躺在那张珍贵的熊皮上,被两个男人摁住,正在拼命地挣扎c呼救。数步之外,还有两个男人看着她们,发出猥亵的大笑。 “救杏儿!” 这个本能的念头让她身体猛地向前一冲但却又突然僵住了,脸上更是痛苦而自责。 她知道自己救不了杏儿。 因为她看清那四个男人,是她认识的四个男人,就像她认识邛州城外雪山上那三个男人一样。 杏儿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含混不清,显然是被捂住了嘴,而她身上的兽皮c打着补丁的棉衣,纷纷落在了雪地里 草儿颤抖着,紧紧咬着嘴唇,一道鲜血从嘴角流了下来,滴在雪地上,像数朵重叠的梅花,灿烂而悲怆。 她猛地扭过头,在雪地里慢慢爬行,直到树林完全挡住了那些让她心里发痛的画面,才艰难站起来,踉跄着向山顶而去。 山顶上很空旷,只有寒冷洁白的积雪。 她终于从喉间发出低低的一声痛嚎,两行泪水从削瘦的脸颊滑落。身上那件破败而宽松的羊皮褂,让她看着像是寒风里的一片枯叶,摇摇晃晃,似乎随时可能坠倒在地。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雪地里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那么明显,也那么孤独。 不知道走了多久,因为她眼中始终模糊不清,始终被泪水占据着;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因为她脑中始终是杏儿徒劳的挣扎,以及绝望的泣喊。 她深深地自责,恨自己的无能,而自己这样无能的人,真应该消失。至少,那样就不会害了虎子c铁牛,还有杏儿 她消失了。 在雪地尽头,也是山顶的尽头,她随着脚下一片松塌的积雪一起消失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无法避开的一刀 一缕阳光终于突破云层,积雪像是突然被披上了金衣,群山也像是瞬间变成了一座座金山,在稀缭的云丝里显得璀璨夺目,宛如仙境。 路小石站在山顶,深深地吸入一口寒冷而干净的空气,叹道:“真是一幅天然的油画啊!” 老张没有吱声。 他不知道油画这些词儿是什么意思,但任何词儿听多了也会麻木,至少不会再思考用油去画画是不是太浪费奢侈。 但他知道路小石是真陶醉了,于是笑眯眯地看着小家伙闭上眼睛c张开双臂,口有念念有词。 “只有站在世界的最高峰,才会看到这个世界的渺小;只有面对如此梦幻的风景,才能写出最梦幻的诗章!” 老张暗自点头,心想这几句话说得虽然没有多少道理,但听着还是挺漂亮,不由得对所谓的“诗章”产生了一丝丝的好奇。 但小家伙的诗章迟迟没说出口。 过了半晌,老张忍不住提醒道:“小石,梦幻的诗” “别打岔!” 路小石悻悻地瞪了一眼,道:“作诗需要灵感,而灵感呢,就像做梦一样,你一打岔就没了。” 说完之后他又闭上了眼,紧紧皱着眉头,用一种仿佛真的进入了梦乡的表情,掩盖了内心的尴尬。 眼前的景色美轮美奂,让他胸中真是翻腾澎湃,仿佛有很多很多的诗词塞在里面,但正要将景色用这些诗词表达出来,却又发现自己吟不出一首完整而且贴切的诗来。 其实吟字并不准确,准确地字应该是抄,因为他想吟出来的诗,本来就不是他作的诗。 但恼人的是,那些不是他的诗他也记不得多少,这么些年来又没时间没机会也没心情去温习,现在竟是想临时抄一首都不能! 老张心疼了,道:“别想了,看你小脸都胀得发紫了。” “好一个小字!” 路小石突然睁开眼来,摇头晃脑,得意洋洋,道:“老张啊,这灵感还真说来就来,就听到你这个小字,我就得了两句极好的诗!咳咳,你听好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老张张嘴无语,半晌道:“没了?” 路小石摸摸脑袋,心虚道:“你只说说这两句诗如何?仔细想想这气势c这境界!” 老张大为失望,瘪瘪嘴,摇头道:“不押韵。” 路小石脸上顿时挂出一幅知音难求的索然,以及与夏虫语冰的不屑,心里却想着得赶紧转移话题,让老头儿小瞧了那简直没脸了。 于是,他看到了雪地里那串长长的脚印。 “是个女人。” 他冲老张说道。 老张向雪地上瞟了一眼,欣慰地点了点头。 路小石很不以为然,道:“从脚印大小来看,只能是女人和小孩子,而从深度来看,显然不是小孩子,那当然只能是女人,这很难吗?需要你那么得意而肤浅地笑?” 老张笑眯眯地点着头,忽然又停顿下来,眼睛变得像级细的一条线。 路小石笑道:“没词儿了?” 老张似笑非笑道:“有机会了。” 路小石怔了一下,侧头细细听了听,然后忽地向山顶南侧一条沟壑跃去。 而老张在路小石动身那一刻也动了,甚至还用手拂去了他俩的脚印,就这样都比路小石早一步藏到那块巨大的岩石后面。 路小石探出头瞅了瞅,又缩回来,低笑道:“老张啊,论逃命这本事,我还得再跟你学一学。” 老张笑眯眯的,也压着嗓子回敬一句:“你若炼功像逃命这么用心,哪里还需要跟我学?” 在二人悄声说笑之际,山顶上也传来了说笑声,不多时便有四个男人大步而来。他们看着走得并不快,但不多时就来到了路小石先前吟诗——抄诗的地方。 老张靠着岩石,双手抄在袖里,笑眯眯的脸上渐渐有些僵硬。路小石则脸色大变,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奇怪的软刀。 上面四个男人说的不是王朝话,但这难不住走南闯北的老张和路小石,他们都听到这四个人杀了两个王朝男人,又侮辱了一个王朝少女,而此时竟然还把这些恶行作为谈资c笑料。 “死有余辜!去吧!” 老张眯着眼睛,低声说道。 路小石早气得鼻子都歪了,但蠢蠢欲动到底还是没有动,而且他还谨慎地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他们是什么境界?” “三个化气,一个忘形。” “靠!那你还让我去?!” “我不在你都敢去杀三个人,还不带喘气儿的,难道我在这里还抵不过他们一个?” “你这是小心眼儿!我都说过了那天晚上只是意外,不是我挑事,是他们追着我杀,我总不能不还手吧?” “行,现在你就挑事儿去。” “你” “你记住了,那个大胡子才是忘形境的。 路小石狠狠瞪了一眼,嘀咕道:“你看都没看怎么知道是个大胡子?”也不等老张回答,便像狸猫一样纵身而出,贴着雪地悄无声息地潜了上去。 山顶上那四人的说笑声没了,转为对脚印突然消失而产生的疑问。 站在最前面的,正好是一位大胡子,他向着崖下看了看,又眺向远方,眼神颇为不解。站得靠后的三人则低头看着那下那行长长的脚印,嘴里分析着各种可能。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身后数步外的地方,一堆积雪悄然崩开了一道细细的缝。 从巨石到山顶不过几丈距离,路小石倾刻间便爬了上来——应该是游了上来,像条蛇一样地雪层上快速地潜游。 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他身上竟匀匀地铺满了积雪,到了山顶时,已将自己与雪地完全融为一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屏住呼吸,紧紧贴在雪地里,眼睛则像盯着猎物的狼一样,透过雪堆上那条缝,落在了那四人身上。 四人的面容发束不像是王朝人,但身上的服饰却是王朝最普通的过膝半长棉袄,手中拿着的也是王朝最常见的柳刀。 “无事乔装打扮,自有隐事难言。我倒要看看,你们几个氐羌狗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路小石这样认真地想着,任何人都会以为他会继续潜伏,直到听到他想听到的,但事实上却是他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地跃了起来。 因为那四人说话间已站成了一排,正背着他对着茫茫雪山指指点点,争论着什么。 这就是机会,至少是他认定的机会。 对于他来说,杀人没有什么先发制人或后发制于人的概念,更没有面子和自尊的考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捕捉他认为是机会的机会。 他跃起的速度极快,看着就像那团雪被突然炸开,只是他跃起的姿势显得十分奇怪。 他整个身体是横侧着跃出,两条腿和两只手都向前伸展,身躯则如弓背一样弯曲,极像一只从水面跃起的虾。 但路小石绝对不是一只虾,因为世界上任何一只虾跃在空中都不可能同时做出那么多事儿——没有跃在空中也不行。 他的两腿准确地分别踹在左侧两人的后腰,右手软刀笔直地插进了第三人的背心,左手则向最右侧那个大胡子扬去了一把雪粉一样的石灰。 从雪地上跃起,到所有这些动作完成,只用了极短的一瞬间。 左侧两人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飞进了山崖,然后才响起他们在空中的惨呼,第三人则是闷吭一声,身体便僵硬住了,只是背心被软刀插住,一时还没倒下。 这三人是完全没有反应,便被路小石干脆利落地给收拾了。 只有大胡子是个例外。 在路小石跃起的那刹那间,他便开始动了,但侧过头来便迎面扑来一团粉末状的白雪——而那呛人的气息表明这团白雪不可无视,于是他向右侧滑动数步,同时手中柳刀自下而上斜撩,嗡嗡的刀气将那团白雪尽数撩开,然后没有任何停顿,柳刀又自上而下,向路小石劈来。 这就是忘形境强者,从察觉到闪避,再到反攻,整个过程不仅是行云流水般顺畅,一系列动作还出奇的快。 ——此时路小石刚刚踹飞左侧两人,手中的软刀还没从第三人背后拔出,甚至身体都还没坠落到雪地上。 “风向很重要啊!” 路小石虽然同时解决了三人,而且还是三个化气境的修行者,但他并没有如何在意这三个人。 他的眼睛自始自终都一直盯着大胡子,看着对方将他的江湖重宝化解,心中忍不住遗憾地叹了一声。 这声叹息只是一念之事,而大胡子的刀就已然劈下,不仅刀声凛然,且刀尖前端那道约两尺长的刀气更是隐约可见。 化气境和忘形境的差别就是这么大,路小石再如何机变,也须得将软刀刺入对方身体,才能杀掉对方,而忘形境强者则能够内气外放,出拳有拳风,出刀有刀气。 大胡子刀尖前的两尺刀气,其势便如刀锋本身,如同四尺长的柳刀变长了两尺,被其砍中必死无疑。 更何况,这一刀真的极快,直至在金色的夕阳里划出一片残影,就像是无数道金色的闪电。 所以,身体还在空中,并且正处于旧力已尽c新力未生刹那的路小石,似乎无论怎么做,他都无法避开这一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死得有些古怪 巨石后的老张面色一变,身体似乎也瞬间移动了一下,但这个过程极快,让人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动过。 但路小石动了。 他确实避不开这一刀,却可以挡。 在身体坠落的同时,他右手向上斜拉而出,软刀从第三人背心拔出,带落一片飞浅的血珠。 由此形成的姿势,则是他手中的软刀刀尖偏下,刀柄偏上,斜斜地c软软地横挡在胸前。 只是,这还是怎么看也挡不住大胡子那迅疾而猛烈的一刀——那个还没完全倒下的第三人,直接被这一刀的风势震下了山崖。 事实也是如此,路小石刚刚将软刀横挡在胸前,大胡子的刀气已经斩在软刀上,而他的身体也同时坠落到雪地。 看着就像他是被大胡子一刀从半空中给劈了下来。 软刀本来就很软,何况是被忘形境强者的刀劈中?所以软刀毫不意外地向下弯曲,而上面的刀气丝毫没有受影响,直向路小石胸膛落下。 路小石甚至已感受到锋利刀气带来的压迫感和灼痛感。 但他没有慌乱,眼睛还是那么明亮c那么清澈,像是冬夜里的星星,因为只有他自己才感觉得到,手中的软刀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软刀在颤动,以一种肉眼根本看不到的频率在极快地颤动。而这种颤动仿佛让软刀在蓄力c在蓄势,让路小石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感。 这时,路小石瞳孔里突然映出一抹金黄。 ——在软刀弯曲到他胸膛上仅仅有一寸的距离时,刀身上突然闪出一道金黄的光茫。 不知道是大胡子的刀气与软刀之间的摩擦产生,还是夕阳光线的反射,总之软刀刀身上真真实实地闪出了一道光茫,就像刚才夕阳忽然突破云层的那瞬间,梦幻般地照射出一道金黄色光辉一样。 随着这道金黄光茫的闪出,软刀刀身迅速反弹,先是平直,再是向上那极快的颤动终于发出了嗡嗡的声响,像是突然来了无数只振翅的蜜蜂。 与此同时,大胡子劈下的那道凌厉的刀气突然溃散,其后的柳刀也像是劈在了弹簧上,忽地一声倒飞回去。 此还未罢,那道光茫一冲而起,大胡子竟被逼得连连后退数步,最后在山崖边上才勉强站稳。 而路小石则随着那道金黄光茫一跃而起,看着倒有些像是他随意斜拉出一刀,刀身便发出一道诡异光茫的错觉。 同时更有另一种错觉,好像厚厚的雪层里埋着一根弹性极好的弓弦,而他的身体就是一只被弓弦射出的箭。 他平直着身体,右手直举软刀,箭一样飞向大胡子 大胡子站山崖边上,展开双臂摇晃了几下,完全稳住了身体。 这一瞬间的异常,让他莫名有些惊讶,甚至有过对方比他境界更高的念头。但此时看着那柄光茫已经消失的软刀,以及持刀者用速度和力量展现出来的精气纯度,他再次确认,对方到底只是化气境的实力。 刚才他劈出的那一刀,速度虽然极快,但到底事发突然,并且还是在防守以后施展出来的反击,所以并没有用全力,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他准备一刀解决这个突然出现的对手。 就在这时,他突然怔了一下,脸上有些茫然。 路小石早已将贪生怕死的教诲深入骨髓,并且知道他与大胡子的境界差距,所以绝对不可能只准备了冲刺这一刀的冒险手段,而是同时用左手又拽着一把石灰,并且已作出了抛洒的动作。 唯一和准备有些出入的是,在石灰飞出的同时,他右手的软刀也飞了出去——他突然感觉到了大胡子的异样! 于是,眨眼之后的画面,便是大胡子僵硬着身体,脸上一片雪白,咽喉处却是血红一片 路小石握住刀柄,干脆利落地一脚将大胡子踹下了山崖。 他又一次超越境界杀人! 按理说他至少要兴奋一下,或者思考一下大胡子为什么突现会出现异样,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迅速转身,向沟壑中掠来,只是在经过巨石时轻喝了一声“撤”。 巨石后的老张二话没说,跃起身来紧跟在路小石身后,二人用逃命的速度向山下掠去。 这是他们十多年来达成的默契。 用路小石的话说,就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但凡遇着不能完全确定安全的时候——和在邛州城外雪山顶上那次不一样,这次大胡子的异常就有可能是不安全的表现,那么他二人首先选择的是离开,而不是在杀人现场显摆或者探讨什么。 过去半柱香时间,二人已掠至山脚,方才停了下来。 老张笑眯眯的脸上有一些欣慰,也有一丝疑问,路小石则弯着身子,双手扶住膝盖,大口喘着浊气。 片刻后,瞅着路小石渐渐恢复了正常呼吸,老张摇头道:“有些古怪啊。” 路小石呼出最后一口浊气,瘪嘴道:“什么古怪?分明就是你看走了眼,那大胡子压根就不是忘形境,不然哪有那么容易杀?” “是忘形境,但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说我刚才那一招?嘿嘿,那就是老牛头儿教我的,以前从来没用过,没想到有这么厉害,那还是你看走了眼,说不定人家老牛头儿真是明神境高手。” “绝对不是,但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要说什么?” “你最后那一飞刀虽然颇为意外也确实有些漂亮,但对于一个忘形境的人来说,还是不够成杀招,所以那个大胡子死的有些古怪。” “会不会是被我前面那一招震晕了头?” “你说呢?” “不会!可那又是为什么呢?” “我不正在想?” 路小石点点头,也开始回想。 其实当时大胡子有什么异常他并不清楚,只是直觉感受到了对方有异常,而对方的异常就是个机会,他只不过是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我看你就是嫉妒,看着人家老牛头儿教给了我真本事,心里就泛了酸!你说你自己不教我也就罢了,干嘛还嫉妒人家?” 他想了半晌没想明白大胡子到底有什么异常,干脆不再去想,直接开始打击老张。 老张对这种打击早有了千锤百炼的经验,立刻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道:“那你就别让我嫉妒嘛,说说老牛头儿还教了你什么真本事?” 路小石直起了身,与老张缓缓向东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耍给你看过的那三招。” “都叫什么名儿?” “山水分,黄沙落,夕阳照。” “听听,你自己听听这些名儿,不是耍把式的是什么?真正的招式都讲究个实用,看看双风贯耳c黑虎掏心这些,哪个不是简单明了?又不是说书,取那些个花里胡哨的名儿干嘛?” “哈哈!你真的嫉妒了!” “咳咳,刚才那招是” “夕阳照啊!你别说啊老张,现在我认真回想起来,好像这招刀法真的有些意思,那感觉就像手里个突然有了一面盾牌似的,对方的力量统统被挡了回去,而且又不仅仅是盾牌,好像盾中还藏着矛” “你不说从来没用过吗,刚才怎么又用上了?万一不管用怎么办? “我哪有时间想这些?你没见当时那么危险,我也就是下意识地挡了一下,没想到刚好就是那招夕阳照” 路小石突然停下来,看着老张,道:“那时候你干嘛去了?” “我下急。” 老张弱弱回了一句,加快步子向前走去。 路小石呆在原处,又突然飞奔着追上去,嘴里嚷着:“到了京城你最好别告诉我你就是我爹,否则我不给你断绝父子关系我就跟你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是谁,帮我完成了心愿? 草儿心中一惊,身体便下落了两丈许,紧接着又感觉身体一阵剧痛,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抱住了那个感觉得到实在的物体。 微微回神,她发现自己爬在一棵迎客松上,而这棵迎客松长在山崖上。 这番变故让她脑中清醒了,明白痛苦自责都没有任何用处,倒不如活着,等恢复了实力就去为杏儿兄妹报仇。 而报仇的念头让她更觉得要活着,因为先生不仅说了她娘亲在王朝的京城,她的仇人也在王朝的京城。 之前她对所谓仇人并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先生说要杀就杀,但现在知道了,仇人是这么的可恨,是这么的该杀。 她四下打量了一下,皱起了眉头,想着此时要活着似乎也不容易。 这棵粗壮的迎客松横出山崖,四周都没有攀爬之物,上面距离山顶有两丈高,下面却是十多丈高的崖面。崖面不是垂直,但陡峭程度也相差不多,上面只有薄薄的一层积雪。 若是身体无恙,她当然不需要考虑这些,但现在的身体状况几乎和普通人没区别,那就必须面对这个或生或死的困难。 扭头瞧了瞧,她稳住骑在迎客松树干上的身体,双手向前推,让自己慢慢退向崖面。 迎客松的根茎在崖面暴露了许多,有的如手腕粗,有的如手指粗,或许可以想办法制成绳索就算制不成,那里也是一处凹面,深度应该可以容身,这就比骑在空中强得多。 终于退回到崖面后,她已经细汗泌出,双手更是微微打颤。 幸好这处凹面比看着的还要深一些,再加上迎客松的根茎有了防护的作用,她倒是可以放心地坐下歇一歇。 但她坐下了,却歇不了。 杏儿的惨泣声又出现在她脑中,声音中的羞辱c愤怒c绝望都是那么明显,可又都是那么苍白,这让她的眼睛再次朦胧了。 “杏儿妹妹,是我害了你们。” 她咬着嘴唇,默默地泣说:“但我发誓,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刚说到此,她突然抬起头来,细细地听了会,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再过得片刻,她脸上的惊讶转化为淡淡的期盼。 她听到山顶上有人说话,而且她现在知道是谁在说话——他在那个雪夜里对她说过话,她听得出来是他在说话。 她抓着一根树茎,吃力地蹲起身来,将身体探出,准备呼救,但那个声音却消失了,而且是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她怔了怔,还是准备呼救,但却又紧急收了口,并将身子缩回到凹面里。 她又听到了有人说话,但不再是他。 片刻,她瞪圆了双眼,紧紧咬着嘴唇,浑身都在颤抖——她听出现在是谁在说话——南下王朝有数千里路程,她一路上并没有少听这些声音。 更何况,她不久前还亲眼看到过他们,以及他们的恶行! 很快她颤抖得更为厉害了,因为她听到他们正在说杏儿,那么放肆c那么无耻c那么下流地说杏儿。 她愤怒之极,胸中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让她喘不过气来,继而感觉体内的脏腑c经脉也都被压抑得颤抖起来。 突然,她微微一怔,察觉到一股极细的内力隐隐约约在运转。 她咬着牙,凝神将那丝细小的内力运行到手臂,然后从崖面剥下一料石子——无论如何,她都不允许他们这样说杏儿! 眼前突然一花,她怔怔地看着两道身影惨呼着从头顶坠了下去,不等回过神来,又一道身影坠了下去。 三道身影先后坠在崖下,重重在砸在雪地里,不再动弹。 看着这幅画面,她并没有做出什么解气或惊喜的动作,而是捏着石子猛地探出身子,仰头一看,正好看到一个后脑勺。 那是一个熟悉的c可恨的,但更该杀的后脑勺。 于是她想也没想便弹指而出——应该是甩指而出,因为担心手臂里的内力不足,她几乎将整个右臂甩了起来。 石子嗖地一声射出,有些意外地正中目标。 她摇晃了几下,险些摔下山崖,幸得左手及时抓稳了树根,然后用尽全力缩回凹面。 她喘着气,回想着最后那道身影坠下崖的画面,心中疑惑自己到底恢复了多少的内力,竟然能让那人血流如柱? 有些古怪! 她意识到这个问题,但却没有再动,并且尽量屏住呼吸,因为她想起山顶上应该有人打斗,是有人杀了这四个仇人——至少杀了三个。 只是,会是谁呢? 虽然先前他在山顶,但应该不是他,毕竟那个雪夜她一膝盖便将他顶出了数步远,所以他不具备杀死这四人的实力。 他倒是自称杀了那三人。 但谁知道呢? 不过她清楚地记得他说过的一句话——活着最重要,所以要想活着,此时就不该去试险,不该去看山顶上的人是不是他。 静静地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山顶上仍然没有动静。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细细听了片刻,确定山顶确实再无活人。 “他走了。” 她有些后悔,先前应该第一时间就呼救,但又有些庆幸,因为呼救的话,他便可能遇着刚刚那四个人。 她再侧头看着崖下那四道身影,终于感觉了一丝畅快。 “杏儿妹妹,虎子哥哥,铁牛哥哥,你们的仇已经报”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因为她反应过来,好像这个仇并不是自己替杏儿兄妹报的,至少不全是。 是谁,帮我完成了心愿? 半晌,她再次确定山顶上已经没有了人,于是作出了决定,爬上山顶去,或许能从打斗的痕迹里,知道是谁帮了她。 踩着迎客松的根茎,她小心翼翼地将身体贴在了山崖上。将崖上薄薄的雪层拂去,露出一排排细小紧密的石粒层。 这样的崖面比她预想的要好些,至少攀爬时可以让手脚借上力。 她将手指抠进了石粒间的缝隙,露出棉鞋的大拇指紧紧顶在石粒上,开始往上爬。 细碎的石粒寒冷而尖锐,让她手指和脚趾都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疼痛,但她咬着牙,忍住了。 只是她似乎忘了,或者说压根就不知道,这种石粒本身很坚硬,但石粒间的土层并不牢固 在刚刚爬了两尺左右,她指尖的石粒层便突然松垮,于是她就疾速地向下滑落。 变故很突然,她还来不及松手,也不敢松手,仍是紧紧地抠着手指,想借着手指与石粒间的那一点点摩擦,来缓减下滑的速度。 这样的结果确实是让下滑的速度缓减了一些,但对应的结果却是手掌被石尖划破c指甲盖被掀翻而产生的那种揪心的痛。 这种痛楚来得很快,她的身体滑落的也很快。 在距离崖底还有两丈高时,她咬牙也控制不住,身体到底离开了崖面,然后重重摔在地雪地上,又翻了几圈才停下。 她躺地雪地里。 半晌,她看着逐渐放晴的天空,笑了笑。 虽然感觉头昏眼花,虽然双手血淋淋一片,痛得揪心,但她毕竟她还活着。 这似乎正是那个叫路小石的家伙说的那样,不管经历了什么,只要过去了,而且自己还活着,就什么都不是什么。 又过去片刻,她慢慢活动着手臂c腿脚,咬牙坐了起来,本想再歇息一下,却又感觉眼角有些花——她看到有一个人也在动。 最先坠下来的两人当中的一人,爬在雪地里,双手在慢慢地蠕动 她怔了一下,又站了起来,拾起那人身边的柳刀,用尽全力捅下。而柳刀只刺入那人背心两寸左右,那人却因此闷吭一声,手脚都挣扎起来。 没有任何犹豫,她突然将整个身体扑在刀柄上——柳刀终于刺进去,那人也没了声息。 她大口喘着气,身体久久地杵在刀柄上,仿佛全身都虚脱了,只有那双眼睛慢慢又充满了坚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挺俊的青年 莫名其妙又杀了人。 路小石觉得看雪景的代价太大了些,更觉得抄诗是一件劳心的麻烦事,便满脸真诚地告诫老张年纪大了,一定要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还是走官道比较适合。 老张笑眯眯地接受了这番孝心。 这日,二人已行到北江郡境内。 南岷山在此已没有了高大险峻的面目,山势渐渐走低。连续二十多天没下雪,不管是山上还山下,都显得很是干燥。 时近三月。 官道旁边的柳树枝上,已有了些淡淡的新芽,远远看着,像是挂着一大匹朦胧的绿纱,又像是不知被谁裁剪得并不规则的素淡窗花。 柳树间有座凉亭。 官道上的凉亭是朝廷出资修建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方便路人,诸如躲躲雪c避避雨什么的,而无雪无雨时也可用来歇歇脚。 此时凉亭内便有七八名歇脚的路人,看其衣着打扮,应该多是农人,另有一两个看着像商客。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抱着两弦琴的瞎眼老者和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姑娘,看模样就知道一定是以卖唱为生的祖孙俩。 只是凉亭内这些歇人似乎对听曲之类的事没多少兴趣,所以瞎眼老者和小姑娘并没有弹唱,他们铺在身前的褡裢里也空空如也,一个铜板儿也没有。 路小石和老张走进凉亭。 可以坐的几条木板上都坐了人,只有瞎眼老者身边还有些空,坐一个人宽敞了些,坐两个人又略有些挤。 路小石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大刀阔斧地坐下,老张则靠着他身边的木柱,缩下了身子,笑眯眯地蹲着。 就像世间的熊孩子都以为妈妈喜欢吃鱼尾巴一样,路小石也一直以为老张就喜欢蹲着,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哥哥。” 瘦瘦的小姑娘在偷偷瞟了路小石几眼后,终于有些怯怯地开了口。 路小石颇有兴致地扭过头,笑道:“叫我啊?” 小姑娘点点头,轻声道:“你应该让老爷爷坐。” 瞎眼老者赶紧伸出手,拦住小姑娘不让她再说。他是真正的眼瞎心不瞎,知道这个世上有太多的祸事,便是由口无遮拦而引起的。 路小石没在意瞎眼老者的动作,倒对小姑娘的话感到有些意外,侧过头道:“老爷爷,你坐?” 老张笑眯眯地摇摇头,道:“你坐。” 路小石又侧过头来,对小姑娘笑道:“他喜欢蹲着。” 小姑娘没有说话,却拨开瞎眼老者的手,走到老张身前,小手抓住他的手臂,细声道:“我坐得久了,想站会儿,您来坐吧。” 老张眼里涌出一片疼爱之色,道:“乖娃娃,爷爷喜欢蹲着,你快去坐着。” 亭内路人看着小姑娘,脸上均露出了笑意,纷道好一个懂事的小女娃。 “都别坐了,赶紧起来!” 一声暴喝突然从官道上响起,却是两名青衫大汉大步而来。此二人腰圆膀阔,腰间还悬着带鞘柳刀,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而这一声暴喝更是显得理所当然,并且轻车熟路。 路人仓皇起身,纷纷避着出了凉亭,躲上了官道。 瞎眼老者也起了身,伸出一只手左右探着,应该是想找到小姑娘。只是小姑娘被突然而来的两个大汉吓着了,站在老张身前一动不动,所以老者只得摸摸索索地向前挪着。 “老不死的,耳聋啊!” 先进凉亭的那名青衫大汉左手按着刀柄,右手抓住老者肩头向外一扔,而老者在大汉手中就像沙袋一样,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身体便飞了起来。 但他没有跌倒在地,而是被路小石接了下来。 小姑娘终于回过神来,一脸惊惧地跑过来,紧紧地护在瞎眼老者身前,眼睛死死瞪着大汉,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 “臭丫头,你敢瞪我?” 大汉怒斥着,又扬起了手。 “喂喂喂,多大的人了,跟小姑娘较什么劲儿啊?” 路小石挡在了小姑娘身前,转身宽慰了她几句,让她扶着老者上了官道,然后又看向大汉,脸上露出看着很是亲切的笑容。 这位大汉没有注意路小石怎么从凉亭内突然出现在凉亭外,走在后面那位大汉则看了清楚,于是知道眼前这个衣着普通的年轻人并不是普通人。 “小子,会两手是吧?” 他走到路小石身侧,冷笑道:“那就看好你的两只手,可别稀里糊涂的就没了!趁我们还有耐心,赶紧滚吧。” “滚?” 路小石翻眼想了想,认真道:“我说不会你肯定不信,但我也没信心就比你滚得漂亮,要不咱切磋一下?” 大汉回想着路小石掠出凉亭那瞬的速度,再次冷笑道:“小子,耍贫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我警告你,若是再不滚开,我就一定让你知道,做人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谢谢指教。” 路小石笑吟吟地说道:“不过听你的意思,是我惹上事儿了?” “惹事?” 大汉扭头看了一眼,轻蔑道:“你配吗?” 路小石顺着大汉的目光瞟了一眼,看到了渐渐走近的五辆马车。 不寻常的马车。 首先是它们的车身比寻常马车宽大了许多,足足将官道占了大半。其次是它们清一色的黑漆车身,上面又勾勒着金色虎豹图纹,整齐肃穆中透着一股难以言状的威压。 当然最不寻常的是每辆马车上都插着一面紫绢旗,上面用黑色金丝绣着一个大大的“卓”字。 他喃喃道:“西蜀郡卓家?” 大汉知道路小石看出了不寻常,看着他的眼神越发轻视,口中却是浓浓的自豪感:“既然知道是我们卓家,你就该知道让你滚是为你好!且莫说是你,就是朝廷派任的郡守,都要先拜见我们卓家家主,然后才能上任” 他突然住了口,或者说是被住了口,因为一个拳头落在了他的嘴上,还没说完的话变成了十数滴血珠儿,他就在这些血珠儿映衬下直挺挺倒了下去。 “一青衣,一放翁,联手笑天下。” 路小石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更知道其中的“一放翁”就是指西蜀郡卓家家主卓放翁,也知道大汉说的话并不是假话,在西蜀郡境内,卓家的势力和影响力确实盖过了朝廷派来的郡守 但是,这关你一个青衫下人什么事儿呢?你以为你是卓放翁? “找死!” 眼瞅着路小石一拳头撂倒了同伙,先前扔老者那位大汉怒吼一声,唰地抽出柳刀,劈头就向路小石砍来。 路小石似乎早有所料,右手拳头还没收回,脚下已开始侧滑,待大汉一刀劈来,他身体一侧c肩膀一顶,左手略显怪异的反向斜划,那大汉便被撞得蹭蹭后退,而其手中的柳刀也到了他手中。 “路见不平,绕道而行。”“遇见纨裤,尽量让路。” 这些都是路小石的江湖经验,与这些经验相关的另一条经验——打狗还须看主人,也是他平时比较注意的事项。 但此时他又有了一条新的经验,若是这条狗平白无故地咬着了别人,而且还想咬一个懂事的小女娃,那就必须得打上一打——当然是趁着它的主人还没来之前。 “住手!” 路小石刚一脚踹翻大汉,之前看着还甚远的五车马车,竟已靠近凉亭停了下来。 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两人,前面是一位青年人,后面则是一位黑须中年人。 青年人走了过来,将两位青衫大汉瞪了一眼,厉声喝斥道:“卓老七c卓老八,自己掌嘴。” 随着青年那一声住口,一脸血珠儿的大汉已慌不迭地爬了起来,被路小石踹翻的大汉也站直了身子,此时听到青年的喝斥,二人竟是没有丝毫犹豫,左右开弓地扇起了自己耳光。 “小伙子挺俊啊!” 路小石眼睛在这位主人身上迅速地打量,见其面若冠玉,英气逼人,披着的那件白狐长裘更让他显得修长如玉,不由得暗自赞道:“做事也挺俊。” 挺俊的青年冷眼看着两名大汉各自扇了十数记耳光后,才扬了扬手,待两名大汉快步退上官道后,又才对路小石抱拳一笑,明眸皓齿,让人如沐春风。 “在下卓伟。”青年说道。 “原来是西蜀郡卓家大公子,幸会幸会。” 路小石也抱了拳,道:“在下路小石。” 自称卓伟的青年微微一笑,摇头叹道:“这两个狗东西不知好歹,明明是他们狗仗人势c任意胡为,但让别人看在眼里,倒显得我卓家有多么仗势欺人似的,原兄替我管教了,卓某感激不尽。” “有这么讲道理的主人,看来今天打狗是打对了。” 路小石这样想着,口中客气道:“卓兄客气了,好说好说。” “只是” 卓伟看着路小石,笑吟吟地说道:“就算是要打狗,那打之前是否也应该先看看主人的态度?现在原兄没问过我的意见便打了,我这个做主人的可不可以事后也说说话?” “话锋突然变,藏刀于笑面。” 路小石来了兴趣,笑道:“请说。” 卓伟没有说话,准确地说是没有用嘴说话,但他的动作却表达了一个清楚的意思——他脸上的笑意突然敛去,然后退了三步,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路小石心中再赞道:“真的很俊呐。”同时他的手也动了,却不是用右手去拍腰间的软刀,而是把左手伸进了装着石灰的搭袋。 因为用他的经验来说,打击玉树临风c风流倜傥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变得灰头土脸。 “少主且慢!” 站在官道上的那位黑须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瞟了一眼自始自终都蹲在木柱前的老张,口里说道:“家主有令,路上不得耽误。” 路小石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看似十分随意地抖着肩膀,但只有老张知道,这才是他真正警惕的表现,甚至老张都不一定知道,他放在搭袋里的手已经出汗了。 这大冷的天,黑须中年男人只穿了件褐色单衣,他看了老张一眼,说话又是冲着卓伟在说,自始自终都没有任何一个举动是冲着路小石而来。 但路小石却感觉到了危险,仿佛这个单衣中年男人随时可以取走他的性命。或者这就是老张曾说过的,高境界修行者对低境界修行者产生的威压。 卓伟不知是也感受到了单衣中年男人的威压,还是对他说的话很是忌惮,闻言后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收起了长剑。 他深深看了路小石一眼,转身便走,只是在经过那两名青衫大汉身前时,又微微一顿,寒声道:“丢了卓家的面子,就得找回来,否则你们就永远不要回我卓家。” 两名大汉噤若寒蝉。 五辆马车走了。 路小石默默地看着官道,半晌叹道:“很强啊!” 老张慢慢站了起来,有些语重心长,道:“所以你就听我一回吧,以后别动不动就想着洒石灰。” “你什么意思?” “丢人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仿佛回到了燕城 山间没有了积雪,那些厚厚的枯叶便憔悴地显露出来,看着很容易给人一种疲惫虚弱的感受。 仿佛整座山都累了。 草儿实在支撑不住,重重地坐了下去。 杏儿教了她在雪山里生存的办法,比如在松鼠的洞穴c留鸟藏食的石缝里,都可以找到松籽c板栗等等;刨开雪层后,在冻土里也可以找到略带甜味的植物根茎。 这些东西都可以吃。 但如果二十多天一直吃这些东西,任何人都不能保持原有的体气和精神气儿,而本就虚弱削瘦的草儿,只能更加虚弱,更加削瘦。 坐着还是觉得累,于是她将身体平平躺在铺满枯叶的地上,闭上了眼睛——这却让她有些头晕脑旋的感觉,于是又眼开眼,呆呆地望着那些遒劲萧索但又刚刚透出一些生机的树枝。 她的眼神还是很坚定。 身上的羊皮褂更为破旧了,几乎与地上的枯叶分不清彼此,但她脚上那双明显偏大的棉靴,倒是十分显眼。 ——那是她从那四个欺负杏儿的男人中的某一人脚上拔下来的,她连自己那双破靴都没脱,就直接套了进去。 她手里拿着一把柳刀,上面还隐隐有些血渍,但这些血渍已经不是她那一次杀人时留下的,而是属于一个猎户。 十天前,她遇着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猎户,因为杏儿兄妹的原因,她觉得只要是猎户就一定是好人,所以与那人说了些话c问了下路。 但她万万没想到,看似忠厚的猎户竟然从背后推倒了她,并且把他那臭哄哄的身体压了上来,于是她捅死了那个猎户。 从那个猎户身上,她搜到了一枚火筒,还有一块不大的盐石可惜也就仅仅有这些。 躺了片刻,她又想起了杏儿,想起了虎子c铁牛,然后想起了那热气腾腾的熊肉烫 这使她更加觉得饥饿。 她甚至有些想念前些时候的雪山,虽然积雪并不能真正解决饥饿的问题,但往嘴里塞一把雪,至少还是能解些渴。 眼下没有积雪,也没有那么寒冷了,但找水却难了许多。 还有,按理说山势渐缓后,行路应该容易些,但此处的地势却变得格外复杂,往往那些枯叶下不是山路,而是山石,甚至沟壑。 她觉得自己有些迷路了,但又不想遇着人,更不想去寻人问路。 这实在让她有些迷茫,有些纠结。 这时,她意外地听到了一些细碎的声音。 在近两个月的野外生存经验和教训的指导下,她没有为这些声音作出任何的反应——没有起身,甚至没有侧头, 她只是极小心地转动着眼珠。 她又看到了鹿。 不知道是不是曾经见过的那两只鹿,但同样是一大一小,同样是黑溜溜的眼睛透着好奇,正警惕地向她张望。 她一动不动。 两只鹿到底慢慢地靠近了,大鹿走在前面,在她脚下两步的地方停下,嗅了嗅,又继续靠近 她突然侧翻而起,这次不是用她的双手去扼鹿脖子,而是直接将手中的柳刀送进了鹿的胸肋。 毫不犹豫。 大鹿一声惨咽便倒了,四蹄抽搐不已。 走在后面的小鹿被这变故惊得一顿,又猛然惊惧地窜跃开去,在数十步外才停了下来,呦呦地叫着,声音极其悲切。 她怔了怔。 但很快的,她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挥手佯打,将小鹿吓得更远,最后用力地将柳刀从大鹿胸肋间划拉下来。 大鹿死了。 她丢下柳刀,张开双臂,跪着挪动,合拢起一大堆枯叶,然后拾起若干树枝,密密地架在枯叶上面,架成了一个尖尖的塔形。 她喘了喘气,摸出火筒点燃了枯叶,然后鼓起腮吹着气,让树枝燃了起来,最后又拾起柳刀 稍稍犹豫了一下,她手中的柳刀唰地一下剖开了鹿的皮毛,然后割取下一条血淋淋的腿肉。 她舔了舔嘴唇,用树枝叉稳腿肉,放到越燃越烈的火焰中去。 这一系列动作仍然显得有些生疏,也略显急迫,但先后顺序以及最后的结果却都像模像样,和两月前邛州城外雪夜里的那个她相比,已经判若两人。 肉香味渐渐飘了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然后身体有些发僵,因为她又听到了一些声音。 “啧啧,这小子运气不错啊!” “他有个屁的运气,是老天可怜咱哥俩儿啊!” 她顺着这些声音看去,见树林里走来两个青衫大汉。 这两个青衫大汉正是西蜀郡卓家的卓老七和卓老八,数日前被少主训斥一顿,又被下了为卓家找回面子的严令,心中颇为郁闷。 他们与路小石交过手,知道从正面是找不回面子的,所以寻思着上了山,设制了一些陷阱之类的机关,然后就想把路小石引到山上来。 结果事与愿违,面对他们远远地挑衅,路小石只是莫名其妙地竖起了一根中指,然后就和那个笑眯眯的老头大步走了。 这让他们犯了难,不知道怎么给少主交差,也不敢轻易回西蜀郡,只得在附近瞎转,苦思着如何摆脱眼下的窘境。 但无意间遇着这么一个少年烤着鹿肉,袅袅的香气倒让他们心情稍稍好了点,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 草儿站了起来,将破旧的毡帽拉得更低些。 卓老七一把将草儿手中叉着鹿腿肉的树枝夺过来,闻了闻,喝道:“你小子没吃过鹿肉吧?这么烤早糊了。” 卓老八则蹲在死鹿旁边,用柳刀再割下一块腿肉,拾起一根树枝叉起来,翻转着放到火上。 “臭小子,你杵着干嘛呀?” 卓老七心中的郁闷无处发泄,见草儿还像根木桩似的站着,而不是像想象中那样仓皇逃去,不由得大怒,抬腿便踹了过去。 草儿闷吭一声,在枯叶里翻滚了一丈多远才停下,其间一根尖硬的枯枝刚好从她棉袄破洞扎了进去,刺破了腰间的肌肤,生出火灼一般的痛楚。 但她没有任何停顿,马上就咬牙站了起来,毡帽下的眼睛里满是怒火。 卓老八瞟了一眼,意外道:“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有些血性啊。” 卓老七呸了一声,道:“屁的血性,我看就是欠揍!”说罢将手里的树枝交给卓老八,冲着草儿猛冲过去,又是飞起一腿。 腿高臂扬,破绽大开。 草儿自然将卓老七的路数看得明白,但她身体的反应却完全跟不上,只能又被结结实实地踹中。而这次她身后就是山坡,于是一路翻滚了下去。 不知翻滚了多久后,她终于感觉到自己身体停下了,但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事物都在不停地旋转着,同时渐渐模糊起来。 一片模糊中,她似乎看到了大大的马车c绰绰的人影,仿佛自己突然站到了燕城的大街上,虽然在她记忆中只看过一次燕城的大街。 她昏了过去。 所以,她并没听到一个妇人的轻声惊呼:“是个小姑娘啊!” 同样,她也没听到片刻之后,那个妇人冷冷的声音:“南海郡杜家的马车,谁人敢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飞雪燕城 燕城,曾经是王朝辽东郡的郡城,但现在是北氐国的都城。 经过十多年的岁月清洗,现在的燕城已经没有多少王朝的痕迹,而是打上了浓厚的氐羌族色彩。 满大街都是斜穿着羊皮袍的氐羌族人,四处都散发着带着青草气息的牛羊肉味儿,以及像酥油茶在铁罐中沸腾时的声音一样的氐羌族话。 当然,还有随处可见的腰挂弯刀c彪悍壮实的氐羌军卒。 索图不是普通军卒,而是百户长,但在他的概念中,氐羌族人没有军卒和百户长的区别,大家都是兄弟。 作为兄弟,他是真心希望大伙儿除了大碗喝酒c大口吃肉外,每天都还能寻着些乐子,这样他们守城门时便不会无聊。 就如现在这样。 衣冠江南岸的雪已经停了,但远在千里之外的燕城还是乱雪纷飞。城门外的雪地里围着七八条壮汉,都是他的兄弟。 兄弟们很开心。 索图知道,是那个卖身葬父的王朝女子让兄弟们开心了。 卖身葬父? 索图不理解王朝人这些愚蠢的想法,但却想着军师当年的命令还是有些道理。 当初进燕城时,他也杀了数不过来的王朝人,但那个新来的军师却下了紧急命令,说已经杀掉或已经收为奴隶的便罢,但凡还活着的王朝人,则允许他们继续在燕城生活。 那时候他并不理解军师这道命令的道理在哪里,更不理解新皇为什么会同意这么糊涂的命令,但现在明白了——若是杀光了王朝人,这么些年来怎么会不时地看到像今天这么有趣儿的事? 索图将火盆往脚下挪了挪,靠在城门洞的墙砖上,看着他的那七八位兄弟,继续着他们的开心。 “图尔布,这女人长的不错,你抱回帐篷嘛。” “长的好看有什么用,王朝女人弱的连一只鸡都拎不起来,在毡毯上也没有母狼那种野性,没劲儿。” “哈哈,我看你是雄不起来嘛,是不是萨朵把你榨干了?” “放你阿妈的屁!喂,王朝女人你站起来,让我看看你屁股大不大!” 军卒们放肆地说着c笑着。 他们中间跪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身上衣着也是氐羌族服饰,她身边躺着一位身着王朝衣衫的枯瘦老者,已经死了。 女子似乎听不到军卒们猥亵的调笑,苍白削瘦的脸上是一片麻木,口中喃喃自语:“谁帮我葬了父亲,我便自愿为奴。” 一名大笑过后的军卒探上前一步,抓住女子的头发,将她的脸仰起来,回头道:“迷莫,如果你在这雪地里把她睡了,就证明你还是条汉子,不然的话,你就承认自己是被阉割的公马吧。” 军卒们又一通大笑。 一名面红耳赤的军卒像是发了狠,一脚将女子踹倒,看着周围的军卒说道:“让你们疯狂的萨朵都在我身下救饶,一个王朝女人算什么东西?”说着便骑到了女子身上,将她挣扎的双手摁在雪地里。 “放开她!”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那些军卒转过了身,见其后面来了一位氐羌族汉子,长相和任何部落的氐羌汉子没有什么显著不同,只是身形更魁梧一些。 城门口的索图则虚起了眼,心中赞了一声“好马!” 他没注意汉子的面容,但对汉子身下那匹黑马却不得不注意,因为它很不寻常,极像是生活在千里沼泽中的赤乌马。 汉子并没有看索图,甚至没有看雪地里的军卒,只是看着倒地雪地上的女子和老者,道:“不管是王朝人,还是氐羌人,甚至是草原上的狼,都是爹娘生的,王朝人所谓的孝道,应该对我们所有人都适用。” 军卒们面面相觑,像是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 那位名叫迷莫,并且准备证明自己不是被阉割的公马的军卒最先反应过来,大怒道:“你是吃错了药,还是得罪了长生天,让你变成了失心疯?王朝人就和猪狗一样,怎么能和我们氐羌人比?” “你有阿爸吗?”汉子问道。 “真是疯了。” 迷莫扔下女子,向汉子走过去,盯着他问道:“你怎么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世上谁人没有阿爸?难道你是野狼生出来的,是公狼睡了你阿妈” 他突然住了口,眼珠子瞪得差点要掉下来。 原来汉子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弯刀,竟是黄金刀柄,而寒光隐现的刀锋已经划破了迷莫的喉咙。 场间安静了一瞬,很快又响起弯刀出鞘的锵锵声音——数位军卒在短暂的发怔之后,极快地拔出刀来,围住了汉子。 索图霍地一声跳了起来。 他不是被那个汉子突然展现出来的气势和威严惊到,更不是因为自己兄弟被杀了,而是突然猜到了汉子的身份。 整个北氐国能够拥有赤乌马坐骑的人并不多,能够拥有黄金刀柄弯刀的人更不多! 而能够同时拥有赤乌马坐骑和黄金刀柄弯刀的人,整个北氐国只有一个。 兵马大元帅穆尔元仞! 他还知道,穆尔元仞不仅是北氐国兵马大元帅,还是皇上的亲弟弟。当然他也知道穆尔元仞还有一层身份,只是他和北氐国的所有人都不愿提及——也是西羌国那个伪皇帝穆尔元成的亲弟弟。 这样的身份当然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高得让许多普通氐羌军卒不认识。 但索图到底不是普通军卒。 他以冲锋的速度向汉子跑去,又在距离汉子十来步远的地方便单膝跪下,同时抱起了双拳,并以这样的姿势在雪地里前滑了七八步,停在了汉子的马前,急声道:“青狼营百户长索图,拜见大元帅!” 军卒们一脸愕然,紧接着便是一片扑通之声,纷纷跪在雪地里。 汉子正是北氐国兵马大元帅穆尔元仞,刚刚从衣冠江北岸的霍青城回燕城,他看着索图,沉声道:“将那个王朝老人葬了,免你罪。” 索图头也不敢抬,道:“遵命!” 穆尔元仞看了看那个女子,又道:“送到我府里。” “遵命!” 一片寂静中,穆尔元仞勒马进了城,而索图则赶紧喝令军卒,分头完成大元帅抛下的任务。 无论是规模大小还是奢华程度,北氐国的皇宫都无法与王朝皇宫相比,但对于在草原上长大的穆尔元雄来说,这里已经让他非常满意了。 而他最满意的,则是身边那个戴面具的人。 那人名叫秦政。 十六年前,秦政出现在他面前时,穆尔元雄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他知道那是步青云尊敬的人。 而在前国师令狐月随穆尔元成去了西羌后,步青云愿意作他的国师,成为他和整个北氐国最大的依仗。 所以,他也愿意依仗秦政。 事实证明,秦政确实值得他的依仗,不仅很快帮他稳定了衣冠江以北的王朝人,还帮他正式建立了北氐国,并且让北氐国的国库不断地充实起来。 相比之下,他那个在西羌国的二弟穆尔元成,便没有得到长生天这样的眷顾。 所以到了现在,他已经将秦政当作了最值得信赖的人。 唯一让他略略有些不适应的,则是秦政喜欢王朝人的生活方式,甚至在王朝所谓的新年时,还会放些烟花什么的。 有些闹腾啊! 不过对于这些小事情,作为一个胸怀宽广的草原人,更作为所有草原人的主人,他并不在意,更不介意。 他只在意三弟穆尔元仞,更介意在他们的阿爸穆尔左死后,这个三弟对他发出的质问。 那些质问,表达了对穆尔左死因的怀疑。 正因为这些在意和介意,他兄弟二人之间早有了些外人不知道的罅隙。但罅隙归罅隙,目前还没有其他人,能够代替这个三弟胜任兵马大元帅的军职。 便是副元帅索尔也不行。 他看了秦政一眼,心中有些纠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王朝的她,燕城的她 秦政戴着面具,看不出神情如何,但他显然察觉到了穆尔元雄的纠结,向其说道:“陛下不用担心,大元帅肯定会理解的。” 穆尔元雄愠道:“都怨那些护卫无能,那么多化气境,甚至还有两名忘形境,居然杀不了一个女人。”说完又忍不住笑了,道:“到底是军师教出来的人,果然不简单呐。” 秦政微微摇头,道:“她的功夫是我教的,但应变手段其实与我关系不大,她从小就顽强的像棵野草一样,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穆尔元雄点头道:“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秦政没有作声。 穆尔元雄看着秦政,道:“但她为什么要杀王朝太子?按照我们的计策,她不应该这么做啊。” 秦政语气有些迟疑,道:“此事确实蹊跷,而且疑点重重,一如陛下所言,她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杀太子?二是她并不会用毒,也没准备毒,为什么太子是中毒而死?三嘛,她能成功出逃王朝京城,我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穆尔元雄道:“那就再派些人手,彻底绝了后患?” 秦政顿了顿,摇头道:“不管怎么说,王朝诏明太子死了都不算我们计策的失败,而是长生天送给陛下的礼物,是意外之喜。” “可她若是被王朝抓捕回去,会不会” “陛下放心,只要她出了太子府,便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难不成王朝随便抓个女子,就能指认出是我们北氐国的平喜公主?” “话虽如此,但” “陛下,此女不用再杀,她既然回不了北氐国,那就一定会留在王朝,而那样的话,便不排除可以继续达到我们目的的可能。” “军师,她必然已经知道我们刺杀她,难道还会替我们做事?” “一般人当然不会,但她显然不是一般人,而只是一棵草,那就一切都有可能。” “嗯,既然军师这样说,想来必然有道理,那便不再管她。只是这位真的又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她永远闭嘴,但这明显做不到,因为只有死人才会真正的永远闭嘴,而陛下肯定又心有不忍,所以只能让这位真的远离燕城,最好是离开北氐国。” “我那个三弟未必会答应啊。” “我们都知道大元帅疼爱女儿,但如果让郡主随国师去学剑,想来他不会不答应吧?” 穆尔元雄微微一怔,又笑道:“果然是好主意,这样的话,元仞肯定会理解的,只是国师那里,还须军师亲自去说。” 秦政点点头。 穆尔元雄似乎全身都轻松起来,笑道:“接下来,我们对王朝这边该做些什么?” 秦政道:“一定要逼,但不要逼得太紧,隔一段时间再发国书去,继续质问公主的下落。同时嘛,我们有必要和西羌联系一下了。” “军师,你不是说眼下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王朝,而是那个叛臣吗?为什么又要和他联系?” “要灭王朝,首先就要灭掉西羌,否则他们就像是一根刺,随时可能从七里峡刺出,乱了我们一统天下的大计。” 秦政停了停,又道:“近两年天气持续恶劣,西羌国本来又是土地贫瘠c水草欠丰,他们牛羊的数目锐减,还有那些土鲁c伊兰人不时地反乱,穆尔元成早就举步维艰了,若是我们同意和他们一起进攻王朝,他们应该是会高兴的。” 穆尔元雄道:“这是必然!不过按常理论,联弱抗强方是正道,军师此策,会不会反倒帮助了王朝?” “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 秦政看向穆尔元雄,道:“陛下应该不会忘,我们虽然占了脚下这大片的土地,但并没有和王朝真正交过手。而且陛下比我更清楚,当年在七里峡那次遭遇,若不是王朝内部出了问题,只怕以夏起一人之力,便能让蒙烈和大元帅铩羽而归。” 穆尔元雄回想了片刻,叹道:“不错,我记得他们的赤乌神骑还没有开始冲锋,但那种气势就已经让我的儿郎们心乱了。” “所以” 秦政说道:“一定要让王朝先弱下去c先乱下去。” 穆尔元雄点头道:“不错,王朝就算消灭了西羌,那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哈哈,军师好计谋!” 秦政摇摇头,道:“既然是计谋,当然不止于此。” 这时,宦人通报兵马大元帅已至殿外候诏。 秦政起身行礼,从殿侧退了进去,他静静地站在墙角,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起,再听着那二人先是见君臣礼,紧接着又叨起了同胞情谊,说到了郡主的去向 他始终一动不动,像座雕塑一样,被面具罩住的脸上更不会有任何表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过了大半个时辰,外面的说话声止了,脚步声远得听不到了,他又缓缓地来到殿内。 “大元帅比我想象的还要执拗,这很危险。” 他幽幽地说道。 穆尔元雄盯着大门的方向,叹道:“他还是对阿爸的死放不下。” “陛下,他守的可是霍青城” 秦政沉声道:“霍青城隔江对面就是风凌渡,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可他毕竟是我弟弟。” “陛下仁心,但我认为可以给索尔副元帅下去密诏,如果大元帅有任何异常,他有权接管兵马大元帅一职。” “此事再议吧。” 大元帅府在皇宫南边,穆尔元仞跨进大门后,脸上便涌起了笑意,瞬时由一个威镇天下的大元帅变成了一个慈爱的父亲。 因为他看到了宝贝女儿穆尔紫烟。 穆尔紫烟是他的独女,自然就是郡主,但她同时还有另一个身份,即是被皇上册封的北氐国平喜公主。 ——没有哪个王朝人会知道,那个杀了诏明太子而出逃的平喜公主,并不是真正的平喜公主。 眼前这位真正的平喜公主和寻常的氐羌族女子不太一样,不仅相貌清秀,性子也总是淡淡的,没有氐羌族人的野性,也没有氐羌族女人那种不输于男人的强壮。 而这些在穆尔元仞眼中,便是女儿柔弱而需要呵护的原因。 “阿爸,你怎么笑得这样勉强?” 穆尔元仞常年驻守霍青城,极少回燕城,但这并不影他们父女间的感情,穆尔紫烟甚至没有问候请安,便直接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但这个问题对于穆尔元仞来说,就是最暖心的问候,他哈哈大笑道:“看到我烟儿,哪里还有勉强的事?” 二人说笑着进了屋。 穆尔元仞在草原上长大,还是喜欢住帐篷,用手抓羊肉,但穆尔紫烟却喜欢王朝人的生活环境,所以大元帅府的一切陈列都按王朝的习俗摆列。 也正因为如此,早先在城门外救下的那位卖身葬父的王朝女子,才会被他看中,想着可以给女儿作个侍女。 穆尔紫烟亲手沏了茶,递给父亲,淡淡地笑道:“阿爸就先别说原因,让我猜一猜。”她略略思索,轻声道:“可是为了图金c图银?” 穆尔元仞一怔,又大笑道:“烟儿啊,我的好女儿,你是长生天赐给我的仙女啊,你是怎么猜到的!” 穆尔紫烟淡然一笑,道:“这并不难猜,能让阿爸为难的事本就不多,再联想到王朝太子被人杀了,那就很容易想到图金c图银二人了。” 穆尔元仞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图金c图银曾经是氐羌族万中挑一的勇士,身手仅仅比草原第一勇士蒙烈逊色一些,所以也是穆尔左亲点的贴身护卫。 当年穆尔左莫名死了,穆尔元仞大怒,当即就要砍下这二人的头来,后被穆尔元雄极力救下。 图金c图银二人因首领身死而自责不已,又差点被穆尔元仞杀头,于是辞了官职,领着各自的部落族人回到了茫茫大草原。 今日皇上却下诏令,让穆尔元仞请回这二人,着实让他有些犯难。 这时,一名女子从内堂出来,匍匐在地,道:“拜见主人。” 穆尔元仞怔了一下,始明白这正是城门口那个王朝女子,遂道:“起来说话。” 女子应声而起。 穆尔元仞瞧了瞧,见其洗漱装扮后更显得秀丽,且年龄又比女儿长些,应该会照顾人,于是再道:“从今以后,你就尽心服侍郡主,其余的事都不用操心嗯,你可有姓名,是哪里人氐?” “她叫柳小户,王朝西蜀郡人。” 穆尔紫烟笑道:“阿爸可是过于担心了,既然是我的侍女,这些情况我当然早就问过了。”说着示意那个名叫柳小户的王朝女子退下。 “可还满意?” “阿爸送的侍女,我当然满意且别说我的事儿,还是说说你的事儿吧,图金c图银可一直记恨着你,你若请他们,少不得给你难堪。” “哈哈,大不了我给他们跪下磕头,有什么为难的?” 穆尔元仞收敛了笑容,看着女儿,黯然道:“阿爸是怕你为难啊。” 穆尔紫烟淡然一笑,道:“他是怕假冒平喜公主的事败露了吧?这也没什么为难的,只是不知道他是想赐给我匕首呢,还是白绫?不管是什么,我都接着。” 穆尔元仞脸色一沉,狠狠道:“他敢!这世上还没有谁敢伤害我的女儿,谁都不行!” 穆尔紫烟有些意外,道:“那他想怎么做?” “说是让你去随国师学剑。” “哦?那这是好事儿啊,我仰慕国师已久,能和他学剑自然高兴,哪里又会为难?” “烟儿有所不知,国师向来清高自负,极难打交道,而且跟着他学剑嘛,自然就要离开燕城,甚至离开北氐国。” “我明白了。” 穆尔紫烟淡淡一笑,道:“阿爸,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谁在哪里其实不重要,因为都不需要为彼此担心。倒是冒充我的那位女子,莫名其妙就身陷险境,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更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着实让我担心。” “那是长生天的安排,与你无关,烟儿不必多想。” “虽是这个道理,但到底是因我而起,为她担些心总是应该的,可我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听说叫草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是那个连家? 草儿睁开了眼,怔怔地看着厚厚的紫色丝绒上悬着的那根绿绦玉坠,分不清是它在摇晃,还是自己在摇晃。 “你醒了?” 她视界里出现一个妇人的脸,看着挺和善。 草儿有些茫然。 妇人叹道:“你可真是命大,都昏迷三天了,你叫什么名字?” “草儿。” “哪里人?” “”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 “算了。” 草儿头上已经没有了毡帽,妇人轻轻捋着她黑缎般的长发,又将手放在她额头上摸了摸,道:“先别说话,好好歇着吧。” 草儿微微点头,打量着四周。 过了片刻,她终于确定自己是在马车里,而马车正在路上行驶,于是侧头向那妇人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妇人笑了笑,道:“我们送了大小姐去京城,回来的路上遇着了你,现在当然是回南海郡。” 草儿不清楚南海郡在哪里,但听到一个“回”字,她也能意识到自已应该离京城越来越远了,立即挣扎着想起身,不料刚刚一动便觉得浑身软弱无力,腰间的伤口更是剧痛难忍,只得放弃。 妇人眼中生起一丝怜悯,柔声道:“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有什么事儿,总得先把身子和伤养好” “周姆姆” 马车外传来另一个妇人的声音,紧接着马车停了下来,帘子被一个精瘦妇人掀起,她看了看草儿,冲着被她称为周姆姆的妇人说道:“既然醒了,就把她放下吧,别自作主张,小心大小姐生气。” 周姆姆道:“她这样怎么能放下?若是有个意外,岂不是作了孽?” 精瘦妇人瞪了一眼,尖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小姐的脾气,纵然你是她姆妈,也一样罚你!” 周姆姆柔声道:“栗姆姆,你不是服侍夫人吗?若你能在夫人面前说句话,让这姑娘留下,就是救了一条性命啊!就算大小姐罚我,也认了。” 那位栗姆姆啐道:“你作死是你的事,可你若执意留下她,却会连累我们所有人!” 草儿听得清楚,再次挣扎着想起来,却被周姆姆按住了肩头,对她说道:“你怕苦吗?” “不怕。” “能忍吗?” “能忍。” “那就行了。” 周姆姆抬起头来,对栗姆姆说道:“如果这姑娘自愿去服侍老祖宗,夫人和小姐恐怕不但不会生气,说不准你还会有赏钱呢。” 栗姆姆怔了一下,突然笑道:“哎哟周姆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菩萨心肠,谁知道竟是一个狠角儿,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说什么了。”说着便退下了马车。 绿绦玉坠又摇晃起来。 “南海郡杜家,和其他那些普通的大户人家不一样。” 周姆姆显然想解释一下,看着草儿说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家中所有的侍女c小厮都须得家境清楚,品行更要端正,而且还要有人作保” 草儿默默听着,心想不管是寻娘亲还是寻仇人,先把身体的伤养好倒是应该的。 毕竟,活着最重要。 活着,便要吃饭。 在官道上吃饭,有官职军职的人可以到朝廷的驿所,而普通的路人,就只能进酒家了。 小小酒家是北江郡最东边的一个酒家,就在官道旁边。而酒家门口立着一块界碑,西边是北江郡,东边就是京畿。 酒家接待的客人主要是往来京城的路人,而往来京城的路人总是特别多,所以酒家的生意自然很好,老远便能闻着酒肉的香气。 路小石在酒家西边数十步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一脸的诧异。 随着京城越来越近,老张越来越莫名其妙地大方了,笑道:“想吃就吃,我身上还有些银子。” 路小石摇摇头,眼睛却看着酒家后方的马厩——那里有十数匹马,以及两辆马车。 马是普通的马,车却不是普通的车。 这两辆马车和卓家的那五辆马车不同,上面并没有插着什么金丝线绣着的旗织,也没有黑漆车身和虎豹图纹,但它们的不普通在于,竟然比卓家马车还要大c还要长。 “这得是多胖的家伙,才需要坐这么大的马车?” “拉货咧!” 老张对于路小石跟随自己十几年后还显得这样孤陋寡闻和大惊小怪,很是无奈,语气也没先时好了,嗔道:“吃还是不吃?” “吃啊!” 对于老张近日来越来越多,但总体上还属于罕见的大方,路小石可不会错过,大步而去时还丢下一句:“不吃白不吃!”表现得好像他和老张的银子分得开似的。 屋内客人满座,多半是商人行头,少半则像是富贵散人,只有三两个属于一看就是文绉绉的读书人。 但路小石一眼看到的却是一个辨不出身份的胖子。 其他桌都是围满了人坐着,只有这个胖子一个人独占了一张八仙桌。 如果细看,胖子眉眼还算端正,甚至可以说是英俊,但他实在太胖了,任何人注意到的都只能是他脸上的肉,而看不透隐藏在内的英俊。 至于身形,胖子更是胖得不像话,那一傍身躯足足比两个普通壮汉叠在一起还要宽c还要厚。 他就是一道奇观。 所以准确来说,其实不是路小石看到了胖子,而是胖子挤到了他的眼中。 巧的是,胖子居然第一时间看向了路小石,看到了他在看他,于是那张胖脸突然变成了笑脸,冲着路小石猛地挥手。 路小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胖子狠狠地点着脑袋。 路小石走了过去。 胖子前后左右四张桌子上都有隐晦的目光瞟来,并且至少有五个人都做了隐晦而相同的动作,他们的左手抚在了腰间柳刀的刀柄上。 胖了重重地嗯了一声,那些人不动声色地缩回了手,继续吃饭喝酒,似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路小石把这些看在了眼里,但脚下并没有停顿,走到胖子对面,拱手道:“在下路小石,不知” “俗!庸俗!” 胖子竟显得有些痛心疾首。 路小石愕然,迟疑道:“要不重来?” “重来!” “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 路小石后退数步,然后再次走上前去,抱拳道:“这位公子龙盘虎踞c气象若贵,一看就是吃中翘楚。” 他边说边大刀阔斧地在胖子对面坐下,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块卤牛肉,边嚼边道:“但老话说得好,宁肯不食一日瘦,不可连盘吃卤肉,更有老话说得妙,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这就帮你消灾了。” “哈哈哈!你这都跟哪儿出来的老话?” 胖子的笑声跟响雷似的,在屋内显得很是炸耳。 但屋内的客人到底是往来京城的路人,个个见多识广,听到这惊世骇俗的笑声后,只是抬起或扭转了一下脑袋,向胖子这个方向瞟了一眼,便又继续自己的事情。 “不过这才有趣嘛。” 胖子招了招手,店小二扑颠颠儿地送来了碗著。 路小石回头瞟了瞟老张,见其抄着手倚在门口,没有过来拼桌的意思,于是不再管他,冲着胖子问道:“不知胖兄找我何事?” “胖兄?” 胖子诧异道:“难道你也没有看出来我的英俊?” 路小石虚着眼睛看了看,认真道:“难!” 胖子怔了一下,又堆出了笑脸,这回压低了声音说道:“敢说敢做,不愧是和卓家大公子叫板的角色。” 这下轮到路小石诧异了,问道:“那天你也在?” “我不在,但我知道。” “消息这么灵通,阁下难道姓许?” “这和许家能扯上什么关系?” 胖子嘿嘿笑道:“看来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竟是不知道卓家的势力,实话告诉你,经你那么一搞,这几天在去往京城这条路官道上,已经有了一个关于一老一少的美丽传说,所以我一看到你和那个没长眼睛的老头儿” “有眼睛!小!” “好吧,我一看到你和他在一起,就知道叫板卓大公子的人一定是你。没办法,像我这样聪明的人,其实也很烦恼。” “然后?” “没有然后,但你已经有了资格做我朋友。” 路小石笑了,心想终于遇着个有资格和自己抬杠耍嘴皮子的人了,兴致顿时涌了上来,道:“有没有资格做朋友,这其实是个双向选择,而且我的要求或许会更高一些。” 胖子大喜,道:“就怕你不高!”说完抱起双拳道:“在下连赤” 路小石痛心疾首道:“俗!庸俗!” “咳咳,这个嘛,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意见。” 胖子连赤严肃起来,道:“你刚才自报姓名的时候,我们还是素不相识,既然素不相识,就不该报来姓名,你我只需要大碗喝酒c大口吃肉,然后挥挥手离去,不带走一丁点儿剩酒剩肉,那是何其洒脱,何其超然?” 路小石作恍然大悟状。 连赤再道:“但既然你已经报了姓名,我们也坐下聊了,那就是朋友,而朋友之间一定要坦诚,我报上姓名正是说明我坦诚,不一样的。” 路小石肃然起敬:“高见!” 二人说话间,连赤又抽空让店小二加了一壶温酒。路小石自然不客气,在卤牛肉和温酒间洒脱起来。 “赫赫兄,请!” “什么兄?” “赫兄啊,你连赤嘛,赤连在一起不就是赫吗?” “初次见面,你就给人起绰号,实在洒脱!” “还行。” “路路” “露露?你取向没问题吧?” “放心,绝对直!” “那我敬你一杯我说你也吃啊!” “不是宁肯不食一日瘦吗?” “那还有句老话呢,有钱难买老来瘦,那是无福消酒肉。” “那吃着?” “吃着!” 刚开始还是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扯,但路小石的啐嘴说了上瘾,那些走南闯北的见闻就不是赫赫兄能接上话的了,又时不时冒两句婆罗多国话c氐羌族话什么的,直听得胖子那一身胖肉乱颤,嘴巴差点豁到了耳根子。 但说归说,二人都是毫不耽误地把好酒好菜往自己嘴里送,不多时间,桌上酒菜已然不多了。 而就在这时,路小石忽地起身,左手抹着嘴巴,右手在盘中一揽,顺势扬了扬手,转身就走。 看着是真洒脱。 连赤怔怔地看着他出了门去,满脸感概道:“若不是最后顺走了那块卤牛肉,今日这番偶遇可就算完美了啊!” 路小石不可能听到连赤的感概,他一边将卤牛肉递给老张,一边责怪道:“什么眼神儿啊,白吃白喝都不晓得过来!” “若是打起来了,门口很重要。” 老张嘿嘿解释道。 “你也看出来了,那胖子不简单?” “姓连的,能简单吗?” “姓连的?” 路小石怔了怔,问道:“你是说那个连家?” “不简单的连家只有一个。” “我的乖乖。” 路小石满脸的难以置信,喃喃道:“这还没到京城啊,就赚大发了,看来京城还有得捞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真正的凶手 京城。 王朝建国六百年,京城一直是京城。与京城一样从来没有变过的,则是城内北贫西乱c南富东贵的格局。 当然,所谓的贫和乱只是相对的,是相对于南边的富人和东边的贵人而言。 其中,相对的贫客观存在,比如那些生活在城中的普通城民,而且他们在人数上绝对是大多数。 而所谓的乱却是王朝人一种夸张或调侃的说法,意思仅仅是普通人生活在西城很自在,不会像走在城南c城东大街上那样,随时都觉得有富贵逼人的压力。 此时,路小石就很有压力。 他不否认老张最近表现得确实很大方,但要住在这家天赐客栈,并且一住就是一个月,还是让他难以相信,更不敢轻易接受。 谁知道这老头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 他看着房间里的檀木家具,抚着锦缎被子,闻着兰草熏香,心中忐忑不安,想道:“就你这幅没见过世面的败家劲儿,真的会是在京城生活过三十年的人?我在城里不过逛了三个时辰,却也知道这里不是我们该住的地方!” 他这可不是胡想。 不用看天赐客栈烫金的门匾,不用看客栈内那些金光宝气的客人,只需看客栈的地理位置,便知道这里的房价一定是他心中的天价。 关键他还绝对地清楚,现在老张身上所有的碎银和铜板加起来,折成银子也超不过五两。 这样的身家还能住天赐客栈?? 在城里逛了三个时辰,已经足够路小石把需要了解的都了解了,比如这家天赐客栈,就位于红照壁街的最北端,隔一条小巷子便是寒士街。 寒士街上住的可不是寒士,而是朝廷大员,上至丞相,下至六部尚书c侍郎,他们的府宅大多都在这条街上。 似乎,那个奸贼的王府也在其中。 唯一让路小石觉得顺眼的,就是寒士街最靠南边的那个地方,与天赐客栈只隔着一条小巷子的那个地方。 那是前大都督夏起的府邸。 所有这些信息汇总后得出的结论很简单——天赐客栈离寒士街那些达官贵人们太近了,真的不是他和老张应该住的地方。 可恶老张的老毛病又犯了,一把他安置下来,自己便像以前新到任何一个城镇那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天知道他怎么知道京城的谁是谁的寡妇? 更可恶的是,老张这次消失的不是一两个时辰,而是整整一天! 最可恶的是,老张消失之前并没有给他留下一枚铜子儿! 天黑了,窗外的景色夺目起来。 和路小石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城镇不同,京城的夜色真的很美,那一串串的大红灯笼像冰糖葫芦一样,下面流淌着闲致逸志的路人和马车;四处高耸的房檐被各色灯笼的光线勾勒得朦朦胧胧,像是谁在夜空里作出的水墨画。 这幅画里又充满着诡异的灵动,巷子那头的寒士街静谧庄严,这头的红照壁街则到处都飘扬着姜记桂花糕c老秦淮豆腐乳c金陵鸡汁面这些叫卖声。 “良辰美景奈何天,肚子饿得打偏偏。” 路小石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下了决心,不再等老张了,先到楼下转转,说不准可以瞅着机会溜到后厨去。 楼下灯光如昼c人满为患。 路小石再没有早上第一次走下楼梯时,那种高高在上c高人一等的意识形态领域的不良快感,眼睛只顾着在那些溜蒸肘子c大蒜白肉c油闷整鸡身上扫来扫去。 下到第九阶楼梯时,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睁睁地看着一只油灿灿的肥大鸡腿,被一只更为肥大的手给抓了起来,然后塞进了一张白牙隐见的大嘴 “卧槽!”他虎躯一震,差点摔着。 原来那张嘴的主人竟是连赤,他的赫赫兄! 他蹭蹭下楼,面如春风,老远便亲热地叫了起来:“赫赫兄,我想死你了!”话音未落便一屁股坐到了连赤对面,对周围那几道冷冷的目光和抚刀柄的隐晦动作,直接是视而不见。 “嗯——嗯嗯嗯!” 连赤的嘴被鸡腿塞住了,不知道哼哼个啥,但看着路小石的眼睛里也是充满了惊喜,手中做着请坐的手势。 ——虽然路小石这时已经坐下了,并且还顺手从盘中拽下另一只鸡腿,不见外地啃了起来。 “路路啊!” 连赤将鸡腿拔了出来,喜道:“巧啊巧啊,无巧不成书的巧啊!数日前看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肯定你我必然会再见,你看看你看看,这上百万人口的京城,咱们这么快又遇上了!” “嗯嗯嗯嗯!” 这回轮到路小石哼哼。 连赤笑嘻嘻的招呼店小二送来碗著,又叫来一壶京城特有的醉金陵,给路小石满上。 “缘份呐!” 连赤笑道:“就凭你我这缘份,是不是该问一句,你来京城做什么?” 路小石哼哼着,手中的鸡腿很快变成了一根鸡腿骨,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方才吧唧着嘴巴,蹦出两字儿:“稽考。” “稽考?” 连赤的胖脸抖了一下,随即又变成了怒放的鲜花,眼睛不断地冒出金星儿,挽起袖子亲手给路小石夹了一满碗肘子肉。 路小石嚼着肥而不腻的肘子肉,看着又肥又腻的那个家伙,含糊不清地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事说事啊,我不吃这套的” 连赤哈哈一笑,又压低了声音,道:“你先听听。” 路小石怔了怔。 屋内虽然人声起伏,但并算不上嘈杂,只是他一门心思扑在肥鸡大肉上面,确实没怎么注意满屋的人在谈些什么。 此时经过连赤提醒,他侧耳听了听,竟不断听到稽考这两个字,不禁有些诧异,问道:“都是参加稽考的?” 连赤笑道:“不能说都是,但既然住在天赐客栈,那么肯定有不少人是。毕竟,这里想做些事情,或者想联系些什么人,都比较方便。” 路小石对这个话题并没有多大兴趣,但突然想到另一个原来不怎么感兴趣的话题,叹道:“真不知道京城人是胆小怕事儿呢,还是心比见过的世面还大,这么多人,竟没见着谁议论太子死了,倒对这劳什子稽考” “嘘——” 连赤正色道:“天子脚下,只谈风月,不谈朝政。喝酒,喝酒。”只是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是装的。 但路小石是真的反应过来此时确实不适合聊那太子的鸟事,也便不再提,二人嘻嘻哈哈地感概对彼此的好一番想念,诉说天遥地远也架不住他们的缘份等等,没用多长时间,桌上的酒菜便光了。 “所谓一回生c两回熟” 连赤心满意足地叹道:“看来咱们不仅是朋友,而且完全可能成为兄弟啊。” “不过喝了你两顿酒,就是兄弟了?” “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说点深奥的?” “深奥谈不上,但我非常欣赏你对吃的这种态度和速度。” “我理解为你是在真心赞美。” “必须的!” 连赤认真道:“速度也是一种态度,而且是敬畏食物的态度。路路啊,如果一个人对吃的都没有敬畏心,那么他的人生必定是残缺的。” “咳咳,果然深奥。” “哈哈,走吧。” 连赤抹抹嘴,笑道:“随我来。” 而随着他一起身,四周忽地站起来六个壮汉,三人走在前面,三人走在后面,距离他二人都只有数步之遥。 “不过是个二道贩子嘛,何必搞这暴发户的派头?” 路小石一边和连赤叙着情谊,一边忍不住腹腓了几句。 一行人上了楼,但并不是在二楼,而是直接上了三楼。 当路小石走进连赤说的他那间只能将就的客房后,才突然明白了老张为什么要住二楼那个房间。 与连胖子这房间相比,他们那间房才是真正的将就。其他不用多说,单看大小就不在一个档次,人家这间将就的房间不仅面积要宽敞一倍,还带着一个露天小石台。 至于房间内的陈设c摆件c字画什么的,他就不稀罕去比较了。 六名壮汉进了屋便开始忙碌,一会功夫便煮好了茶,给他二人铺陈妥当后,其中三人退出了房门,另三人则远远地缩到小石台上去。 “太子那事后来怎么着了” 瞅着眼前这阵势,路小石放心而直接问了个朝政。 连赤不以为然,道:“两国交涉嘛,不过是国书往来,互相发发牢骚,难不成还真的打起来?” “朝廷可真是心大啊,太子死了都不当回事儿?” “不然呢?除非你把那奸贼给斩了,或许皇上还能借此机会收复失地。” “奸贼?” 路小石不确定天下人都这么称呼晋王郑雄,求证道:“你是说那个一手遮天的家伙?” “不是他还是谁?” “不会吧?死的可是我们大王朝的太子,这种事儿他都不敢放个屁?” “他放屁?嘿嘿,你还不知道吧?” 连赤低声道:“听我朝中的朋友说,现在满朝大臣都怀疑”他把脑袋凑近一些,又把声音压得更低,道:“那奸贼才是害死太子的真正凶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只为一人来 路小石愕然。 他虽然对金不换c柳大户等人说的话从来都保持着怀疑和打折的态度,但内心也偏向于那位平喜公主有重大嫌疑。 谁曾想,真凶竟然是那大奸贼? 半晌后,他还有些打不过转儿来,道:“可太子毕竟是他亲侄儿啊!” “你是不知皇家事儿,当年那个死王爷连先皇都敢杀,亲侄儿算个逑。” 连赤摇头道:“咱们这个皇上啊,说好听些是仁厚,说难听些就是懦弱,什么事儿都听那奸贼的。至于二皇子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就是一闷葫芦,整天就知道抱着书看,油瓶倒了都不知道去扶一下!” 连赤竖起了大拇指,道:“只有太子威武啊,多次上言要攻打北氐c西羌,要收复失地,为此还在朝堂上还和奸贼争得面红耳赤,一点好脸色都没给他留,所以那奸贼就起了心思,把太子给除了。” “这事儿应该是小道消息吧?” “可这是从丞相府流出来的小道消息,你可知道满朝大臣当中,也只有丞相贾东风敢和奸贼对着干啊,他府里的小道消息应该是作数的。” “听说贾东风也不过是仗着太子而已。” “说的是啊,贾东风确实就是仗着太子,但那也算有血性的汉子啊!现在太子死了,他估计也悬了,少不得要被那奸贼打压。” “这奸贼,就不怕遭报应啊!” “谁说不是呢?当年他勾结穆尔元雄,就落了一个孤家寡人的下场,唯一的儿子不到一岁就夭折了,紧跟着王妃也死了。哼哼,现在他又害了太子,肯定还会有报应的。” “不过” 路小石终于回过神来,分析道:“说他害了太子这事儿,我觉得还是不太可能,毕竟那也太明显了是吧?况且他既然和北氐国勾结,又怎么会将平喜公主陷入杀害太子的纷争中来?” “管他呢,这些事儿和咱们也扯不上关系,还是说说稽考吧。” 连赤的胖脸又变成了怒放的鲜花,问道:“你真的要参加稽考啊?” “笑得这么阴险,那你希望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嘿嘿,路路,咱们是不是特有缘份?” “有话直说。” “洒脱,果然洒脱!” 连赤竖起大拇指,郑重其事地赞美了一番,忽又笑得无比谦卑,道:“区区在下也要参加稽考。” “你?” “我!” “然后?” “嘿嘿,到时还望照拂一二。” “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路小石笑道:“吃人家的嘴软,好说好说。不过我就不明白了,这稽考是个什么玩意儿,不就是充当军方的探子吗?要说我们这些人想混口饭吃倒也可以理解,你这样款有型的也这么感兴趣?” 连胖子有些吃惊,道:“何出此言?” 路小石有些吃惊,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连赤见路小石不像在说笑,脸上挂出了一丝郑重,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参加稽考确实是为了参军,也可以说是为了混口饭吃,但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可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 “结交的机会。” “结交谁?” “路路啊,看来你是真的不知啊!我这么给你说吧,那些你只能在传说中听说,或者你根本就够不上资格听说的人物,都会将家中的子弟派来,他们不是普通人,而是某些人,所以通过稽考后,他们的子弟根本就不会去做什么探子,要么是入朝为官,要么直接进入赤乌神骑,当然,也有的就是历练一番,玩完了又回去。” “但是!” 他盯着路小石,认真道:“在稽考的过程,你若和这某些人的子弟混成了朋友,那就等于为将来铺垫了一条通天大道!” “原来如此。” 路小石恍然道:“赫赫啊,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志向?” “哈哈哈!” 连赤摇头笑道:“家父确实有这想法,我却没有这个心思。实话给你说了,我参加稽考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青大将军。” 路小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因为连胖子的眼神突然变得迷离起来,胖脸上还挂着欲说还休的羞涩,仿佛看花看痴了。 “咳咳,这个青大将军又是何方人物?” “青颜呐!” “青颜” 饶是路小石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这个名字还是很陌生。 “龙羽军南营提朴,青提朴。” 连赤幽幽地解释了一句。 但路小石反倒更懵了,问道:“那就是青提朴嘛,怎么又是青大将军了?” 这个问题很严肃,因为涉及到龙羽军和八大神镇营。 八大神镇营是王朝的军事主力,领十c领百这些低层军官没有官品,有官品的是由从四品的提朴开始,往上依次是提刀c校尉c校督c将军,最后是正二品的神将。 龙羽军是京城和皇城的护卫,有官品的也是由从四品的提朴开始,只是没有神将,而是由大都督和副都督统率。 在神镇营里,下级和上级的称谓并不森严,诸如领百为了讨好上司,可以将提朴称为将军,这是无人诟病的。 但龙羽军则是上下有序,除了从二品的将军是将军外,就是正一品的大都督和正二品的副都督,也只能称其本身的官衔,而不能混称将军。 “你知道个逑啊!” 连赤听到了路小石的疑问,脸上却更加痴了,叹道:“五万龙羽军,只有青大将军是个例外。” 他看了看路小石,用一种说家里人的语气说道:“咱青大将军虽说是从四品的提朴,但整个龙羽军就只有这么一个女提朴。啧啧啧!只要她把那比她还高五尺的青鸾大刀往地上一杵,整个龙羽军就全都傻了!” “原来是个女的什么叫全傻了,你别把龙羽军将士说的跟你似的!” 连赤直接忽略了路小石的调侃,继续痴道:“不仅仅是龙羽军将士啊,就是京城普通老百姓,都一致地c亲切地c敬重地称她为青大将军。啧啧啧,如此的二八佳人啊,当真是绝代风华!英姿飒爽” “你和她很熟?” “谁?” “你的青大将军。” “素未谋面。” “噗!” “这叫铺垫!” 连赤瞪了一眼,脸上终于恢复了正常,道:“经过这番铺垫,相信你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物了。路路,到时你可一定要帮我,可不能让她小看了我!” “她也要参加稽考?” “她是考官。” “二八佳人能做考官?” “青衣夫人的孙女,初神境的高手,你说能吗?” 路小石没吱声。 一青衣,一放翁,联手笑天下。他很早就从老张嘴里听说过这句话,只是一直以来都认为那是传说中的人物。 但是最近卓家大公子c青大将军,还有眼前这个胖子,可都是与那些传说人物沾亲带故的啊,而且还毫无征兆地活生生出现在了眼前,或者耳中。 有些反常啊! 看来,这稽考或许真的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等等! “初神境?” 他突然反应过来连赤的话里还有这个词儿,不禁满脸的不可思议。 “大惊小怪!” 连赤不以为然道:“要不怎么叫青大将军?”又笑道:“你也别显的这么没见识,人家到底是龙羽军提朴嘛!你或许不知道,若论整体冲锋,龙羽军应该比赤乌神骑略逊一筹,但那是赤乌神骑占了赤乌马的便宜,真要论个人境界,龙羽军可比赤乌神骑强多了。” 这不难理解,路小石不准备反驳,只是有些从来没有过的失落。 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过这个比较的念头一闪而过——没事操那些闲心干吗?人家可是青衣夫人的孙女! 转过头来,路小石继续陪着连赤胡说海吹一阵,直到后者又说稽考时请他务必照拂一二时,才借口乏了想睡觉,而回到二楼那间将就住的客房——现在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过了半个时辰,老张笑眯眯地回来了。 路小石没好气地说道:“我决定了,参加稽考。” “好事啊好事!” 老张没有意外,却有一丝生怕路小石反悔的警惕,于是赶紧补充道:“我打听了,在稽考中胜出者,届时可能被大都督接见!大都督啊,那可是顶尖儿的明神境的高手,天下无敌的存在” “我就问一个问题!” 路小石的气还没顺,打断老张道:“稽考是军方的事儿,不是什么阿狗阿猫都可以参加的,我连王朝户籍都没有,凭什么去?” 老张笑眯眯地回道:“今天我不就是去办这事儿了嘛。” “办成了?” “我可在京城生活了近三十年。” 次日一早,路小石被老张满脸讨好地叫了起来,说是为了昨天丢下他而深感惭愧和不安,今儿就豁出去了,准备带他出去吃香的喝辣的。 路小石勉为其难答应了。 二人刚刚出了天赐客栈的大门,猛不防从旁边跃出了一个胖子,也不知道他那么大块头怎么还能那么灵活。 “路路,走着!” “干嘛去?” “嘿!瞧你说的,到了大京城,整天闷在客栈是什么意思?我当然是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路小石看看老张,遗憾道:“活该你省了。” 连赤向老张挥挥手,笑道:“您老省省。” 二人简单应付了老张,便一同向红照壁街的南向走了。 老张看着他们以及那六个远远缀在后面的壮汉的背影,裂裂嘴c摇摇头,然后背着双手,慢慢踱过了那条小巷子,来到前大都督夏起的府邸门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兄弟的交情 从红照壁到乌衣巷,从盐市口到玄武湖,路小石随着连赤一路招摇过市——只因胖子本身就是一道招摇的风景。 这让路小石觉得不妥,似乎那些路人的目光中,总有那么几道显得不是那么路人,比如从良家铺子c杏林春宛等处投来的目光。 但想想这是在大京城,他也就没理会,更没有去做什么。 时至午时,他更是彻底忘了这回事儿,因为胖子请他在京城最著名的酒楼——玄武楼吃香的喝辣的了。 这顿胡吃海喝,不但让路小石不妥的感觉荡然无存,还让他一个劲儿地佩服自己的当即立断,跟着胖子吃香的喝辣的,绝对比跟着老张吃的更香c喝得更辣。 其他不说,单说玄武楼的招牌菜东海雪花鱼,才手指长的鱼丁儿啊,竟然卖一两银子一尾!而他区区小石在下,一口气便吃了二十来尾 又说那几壶大醉金陵,虽然名字只比醉金陵多了一个字,但价格却翻了两番,胖子竟然像喝米酒一样,让他喝了个痛快。 这是他跟着老张想也不敢想的事儿,也是不忍想的事儿。 重要的是他吃得很开心,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因为胖子比他还多吃八尾雪花鱼,比他多喝了半壶大醉金陵。 路小石懂得人情世故。 所以在胖子第三次说希望稽考时能照拂一二后,他面色郑重地又说了句拿人家手短c吃人家嘴软。 胖子喜笑颜开。 酒足饭饱,二人出了玄武楼。 “路路啊。” 胖子看着打着饱嗝的路小石,一脸期盼地问道:“咱俩是不是兄弟了?” 路小石想也没想,道:“朋友,典型的酒肉朋友。” 胖子嗔道:“尽说大实话,一点也不洒脱雪花鱼的味道如何?” “味道啊赫赫,我们完全可能成为兄弟!” “这话是我说的,但那是昨天说的,不合时宜。” “怎么就不合时宜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彼时怎么可以和此时相比?” “此时怎么了?” “我更喜欢你了。” “赫赫,我非常严肃地问个问题。” “你说。” “你取向真的直?” “不信试试?” “别!我信。” “那你再严肃地回答我,我们是不是兄弟?” “你别这么肤浅好不好?做兄弟没那么简单,得有不一般的交情。” “什么样的交情?” “这个嘛,我估摸着怎么说也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 “哈哈哈!” 连胖子又笑得像响雷,唏嘘道:“这么无耻的话也说得这么自然我喜欢。” 路小石剔着牙,含混道:“随口说说。” 二人边走边说,不多时到了秦淮河边。 连赤扭头将胖脸一沉,身后那六名壮汉便不动声色地停住了脚,而等胖脸对着路小石时,又露出灿烂的笑容,伸手道:“请!” 路小石怔了怔,顺着胖子的手看到河面上的画舫,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胖子的意思。 秦淮河从京城内盘曲而过,而城中段的秦淮河畔,集中着闻名遐迩的金陵勾栏,河中的画舫也便是其中的花船。 至于花船里面有什么,京城的男人都知道 路小石当然从没光顾过,但昨天在城中逛了三个时辰,这也是他应该了解而且已经了解了的事情。 “你什么意思?”他皱着眉头问道。 “成为兄弟啊!”连赤回答得理所当然。 “光天化日之下?” “相见更为坦诚。” “” 路小石没吱声。 十三岁那年他的确想起了一些事儿,但在这么多年天南海北的流浪生涯中,那些事儿都已经淡了忘了。 只有一件事情除外,就是记忆中那个女人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而且是在他们结婚的当天。 这件事让他有一种难以根除的认识和忌惮——女人是老虎,还是恶虎。 现在的他虽然已经不恨女人,甚至也喜欢看美女,但真要和女人做那些羞羞的事情,内心却是无比抗拒。 “你不想和我成为兄弟?” 连赤不解而坚持地问道,见路小石面色有些古怪,他又左右看了看,低声再道:“敢和卓家大公子叫板的人,没理由不敢登画船” “说到卓伟,我倒想问问。” 路小石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口中无形转移了话题:“你和卓家有仇?” “没有。” “那卓伟也要参加稽考?” “聪明!” “这事儿啊” 路小石想着卓伟身边那位单衣中年男子,叹道:“可能我帮不了你。” “怎么会呢?” 连赤有些急,说道:“你有叫板卓家大公子的胆儿,自己又只是个化气境的小角色,肯定能帮我!” “小角色?” 路小石有些迷糊。 “你还不明白?” 连赤真有些急了,道:“那你总知道稽考要分文试和武试吧?” “不知道。” “不会吧?” 连赤急急再道:“很简单的嘛,文试就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参考,所考的内容则是各地的风土人情c地貌特征等等,说白了就是作探子应该具有的一些常识。” “原来是这样武试呢?” “文试中获得前两百名的考生,才有资格参加武试,所考的便是野外生存c伪装潜伏等等,也是对探子的基本要求。” “我有一个问题。” “说!” “对考生的年龄c境界有没有要求?” “年龄没有,但境界必须是化气境,最好是忘形境,因为稽考出来的探子都会被兵部委以重任,要求当然要高一些。” “我意思是,比忘形境再高一些的不会参加吧?” “再高就是初神境了,你以为人人都是青大将军啊?” “那这么说来” 路小石排除了单衣中年男人参加稽考的可能性,点头道:“我应该还是可以帮到你。” “我就说嘛。” 连赤高兴起来,道:“文试你别管,武试的时候你得用些心,老老实实地跟在我后面。” “跟在你后面?” 路小石又有些迷糊了,问道:“要等关键时刻我才出手?” “你怎么还没明白呢?” 连赤看到路小石一脸茫然,胖脸都白了,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半晌道:“真的很简单嘛,红花再美,那也需要绿叶的陪衬啊,为了青大将军能一睹我的风采,你就做做绿叶,来衬出我的英俊和英武就行。” 路小石好像有些明白了,道:“英俊你就别想了,帮不了你,英武我倒是可以隐藏一下我的实力” 他突然怔住,惊道:“你是忘形境?” “这不废话吗?” 连赤叹道:“我知道的那几位都是忘形境,若和他们在一起,人家青大将军在一排萝卜里也选不出高个儿来。你就不一样,胆子大c身手弱,最容易出糗,你往我身后一站,那不显得我出类拔萃c玉树临风?” “敢情是这么照拂一二?” 路小石半晌无语。 根据老张的教诲,他一直认为修行者稀少,而自己虽然是最低层的化气境,但比起普通人来说,还是算高高在上的高人嘛。 但越近京城,他越来越发现修行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少。昨儿虽然被青大将军的初神境界惊艳到了,但人家到底是青衣夫人的孙女,属于凤毛麟角。 可恼的是此时连赤的话中之意,竟像是说忘形境强者一抓就是一大把,这让他这个化气境的高人情何以堪? 当然,让他感觉不是滋味的,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眼前这个胖子,本来以那就是一个贩卖粮食的二道贩子,是一心想求自己罩着才对自己巴前巴后,又是请吃又是请喝的,没想到 他也是忘形境! 连赤见路小石不说话,越发急了,道:“你真就不帮帮我?” “帮啊!” 路小石回过神来,他参加稽考本来就是想走走过场,到时完了知道自己身世就行,只要心里没疙瘩,帮帮胖子并不为难。 再说了,吃人家的c喝人家的,哪里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况且听胖子所谓的帮,也不过是跟在人家身后,又不需要冒险,更不需要陪命,凭啥不帮? 连赤松了口气。 路小石想着连赤说的忘形境还不止卓家大公子一人,于是强调道:“不过你得告诉我,你说的他们是谁,都是些个什么情况,各有什么特点等等,到时我也好随机应变。” 连赤大笑,摆手道:“那倒不用,甚至你压根就不用管他们,到时只需要老老实实跟在我身后就行了。” 路小石忍无可忍地丢下一个白眼,转身就走。 连赤嘿嘿一笑,又回头看看河中画船,扯着嗓子问道:“真不做兄弟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什么都不是什么 葬园。 看到这两个字后,草儿更加意外了。 一路行来,周姆姆给她讲了不少关于南海郡杜家的事情,也讲了她将要服侍的老祖宗的事情。 杜家到底有多大她并不知道,因为马车直接从侧门进了来,只是中途停留了片刻,然后周姆姆便说夫人让她直接去服侍老祖宗。 她没想到老祖宗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南海郡很温暖,树木花草早就复了舒,到处都是绿荫红花,但这个名字渗人的葬园,却显得十分破败,似乎常年无人经扫。 按照周姆姆所说,老祖宗真的很老,整个杜家只有家主知道她到底是什么辈份,其他人则一概不知,就连夫人都说不清楚。 这样货真价实的老祖宗,怎么会住在这个破败的葬园? “陶言!” 周姆姆唤了一声,从葬园大门旁边的几间小屋里跑出来一个侍女,看着二十多岁,高高瘦瘦的,像根套着侍女服的竹竿。 周姆姆道:“夫人说了,从今儿开始由这位草儿姑娘服侍老祖宗,你还是回去跟着栗姆姆。” “谢谢夫人!谢谢周姆姆!” 那个名叫陶言的侍女竟然喜极而泣,向周姆姆拜了下去。 周姆姆微叹一声,对草儿道:“老祖宗性子不太好,你平时就住在外面,只是每天给她做两次餐,早餐在巳时,午餐在酉时,可记住了。” 草儿点点头,但心里有些不踏实,她不确定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别人能不能吃得下去。 周姆姆见草儿面有为难,又柔声道:“草儿,这只是权宜之计,你先在这里呆着,就当静养身子,等过几日我再向夫人说说,你或许可以过来跟着我。” 草儿点点头。 侍女陶言的眼泪还没干,但看着草儿似乎没有懂起周姆姆的好心,便急道:“你是哑吧吗?就算是哑巴,也该知道点个头谢个恩嘛。” 草儿点点头。 陶言怔了怔,又瞪眼道:“也不知是哪里修来的好命,今天的餐我已经送完了,你可捡着便宜了,晚上也能安安心心睡到天亮去,但明天可别忘了!” 草儿点点头。 周姆姆叹息一声,领着欢天喜地的侍女走了。 葬园的大门紧闭着,门上朱红的漆水已是斑驳一片,两尺高的门槛满是灰尘,仿佛是一道无人敢跨越的天堑。 草儿走了过去,推开了门。 她首先看到了一座假山,当然也只能看到假山。 因为假山很大,大到将园子里遮得严严实实,上面野草滋长,极像一座荒芜的坟塚。 “这便是葬园名字的由来吗?” 草儿这样想着,跨过了门槛。 门内的两侧倒是可以看到木梁走廊,只是里面也是杂草丛生,满眼的绿色也遮盖不住其中浓浓的萧索气息。 她沿着假山缓缓走过,然后看到假山后面的一片湖,像月牙儿一样的湖。湖中并没有莲花水草什么的,显得很干净,也很纯粹,加上湖水平静而清澈,视觉上便与园子里的破败萧索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草儿站在湖边,看着水面里自己的倒影,略略整理了一下头发和早已换上的侍女服,想着初次见面总要给老祖宗留下个好印象才是。 “轰——” 没有任何征兆,平静的湖水突然涌起两丈多高的水柱,像是水底有着什么巨兽在扑腾,涌起的水柱倾像长着眼睛一样,全部冲到了在了她身上。 片刻后,湖水恢复了静寂无声,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整过个过程中,草儿一直是一动不动,最后像只落烫鸡似的杵着。 她不是被这突然而诡异的变故惊着了,而是在先前湖水涌起的同时,她听到了一个更加诡异的声音。 “咦?” 她听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音节,像是某个人在好奇,或者叹息,但又不像是从某个人嘴里发出的,而是像从湖底下冒出,像是从假山里透出,像是从每棵杂草间渗出 她觉得身上有些凉嗖嗖的。 良久,她抹去脸上残存的水珠,沿着湖边继续慢慢地向前走,好像忘了这个变故——她当然没有忘,也不可能忘,只是她突然记起了一句话。 “不管经历了什么,只要事情过去,并且自己还活着,就什么都不是什么。” 湖水的变故当然很异常,但毕竟过去了,而且自己还活着,甚至没有受一点点伤害,那么这个变故又算什么呢? 她走过月牙湖后,又走过一片树林,又穿过几排房屋,又踩过一片草地,最后又回到湖边,却一直没有见着老祖宗,甚至没有遇见任何一个人。 整个葬园死寂一片。 天色暗了,她也感觉累了,于是倚着大门坐下,开始思忖明天的事情——自己到底能做出什么样的饭菜? 这时,她才察觉到有些奇怪。 不是因为走遍整个园子都没见着老祖宗,或者葬园真的就像没有活人的葬地,而是她身上的侍女服明明已经干了,但身上仍有湿湿的感觉,仿佛还是被湿衣包裹着。 而这种湿湿的感觉,竟让她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明的舒服。 “或许是这里的天气太潮湿了” 她这样想着,脑中渐渐迷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而她是被惊醒的。 黑夜里不时响起扑扑的声音,像是鸟儿在扑打着翅膀,但又不像是鸟儿,因为这些声音不是来自于某一个地方,而是像是从每棵杂草间渗出,像是从假山里透出,像是从假山后面的湖水下冒出 这声音不算大,但在寂静的黑夜里却十分明显,再想到这是没有一个活人的葬园里的黑夜,草儿觉得头皮好像有些发麻。 但她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黑夜。 葬园里没有灯光,但园子外面的远处,杜家的灯笼整夜都不会熄灭,所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野兽脊梁般的假山,和婆娑的树影。 这时,一片形状怪异的黑影忽然出现假山上,就那样在半空悬着,而眨眼后又出现在树影间,像是幽灵一样飘忽于其间。它像是有生命一样,以草儿为中心而不断变幻位置,但始终离她不远,也不很近。 草儿心里紧了紧,觉得身上更加凉飕飕的。 “不管经历了什么” 她这一生说过的话极少,听到的话也不多,而除了听先生说炼功的话以外,她听得最多的一次话,便是邛州城外的那个雪夜,那个叫路小石的家伙说过的话。 其实那一夜路小石说的话也不算多,但对于她来说,则像一张几乎没有墨迹的白纸,被莫名沷上一片墨汁后,这片墨汁便成了她的全部记忆。 此时她忽然想到那个家伙说过的这句话,身上那种凉飕飕的感觉立刻变淡了,于是她抱着双腿,把头放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黑影,静静地听着那些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声音。 不知过去多久,那些声音突然消失了,晃动的黑影也不在了 “真的什么都不是什么啊!” 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又慢慢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她仍然是被惊醒的。 栗姆姆正站在大门外,指着她破口大骂:“没教养的野丫头,杜家的规矩都敢不守?你想死没关系,但别祸害别人” 草儿站起来,看着栗姆姆和她身后的陶言,有些茫然。 陶言也是一脸愠怒,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草儿,口中说道:“栗姆姆别动气,我替您来教训她。” 她拎着侍女服犹豫了一下,然后跨过了门槛,冲着草儿便是一巴掌。 草儿脸上出现了红红的指印,但她没有什么反应,还是有些茫然,问道:“为什么打我?” 陶言狠狠骂道:“你不是哑巴,却是聋子?谁让你进大门了?还敢在园子里睡觉?我昨儿说的话被狗吃了?” 草儿想了想,道:“昨天你并没说不许进园子。” “反了反了,还敢犟嘴!” 栗姆姆气得在门口打转,喝道:“陶言,给我打,狠狠打,这种没规矩的野种,早迟会害了我们。” 陶言昨夜已经知道,眼前这个草儿是半道上捡来的,早有了轻视之意,见其竟敢顶撞自己,心中已是怒气冲冲。 听到栗姆姆让她狠狠打,她当然毫不犹豫,二话不说又高高举起了手,准备狠狠打下去 她的手停在了空中,整个人也停住了,像是被什么无形东西给死死钉住了。 与此同时,门外的栗姆姆则像是猛然见着鬼一样,浑身打着颤,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一个接一个的让人无语 在连赤这位金主的陪同下,路小石终于愉快地耍完了京城,不仅逛了城内的玄武湖c观天台,就连京城周边的栖凤山c大业寺等等,都被他们一行人的足迹踏了个遍。 虽然这期间他又察觉了一些或明或暗的目光,但这些目光并没有导致什么事情发生,倒也不影响他耍得惬意。 惬意的日子过得很快,一个月的时间就像挥霍银子一样被他们挥霍完了,眨眼就到了王朝虞乐十七年四月初八。 这是稽考文试的日子。 一早起来,老张就婆婆妈妈地开始操心,一会帮着路小石整理新买的蓝布衣衫,一会又去擦拭人家脚上黑布新鞋上并没有的灰尘。 路小石嘀咕道:“又不是高考,用得着这样上心吗?” “什么高考,是稽考!” 老张面色忡忡,道:“按理说文试是难不住你的,但你不能犯糊涂啊!要不要再洗把冷水脸?” “老张,你真不是我爹?” “咳咳,时辰不早了。” 老张干咳几声,催着路小石下楼,见连赤已在大门外候着,便笑眯眯地作揖道:“今儿又麻烦连公子了,还望你和小石都顺利过关。” 他说的麻烦是指路小石搭乘连赤的马车一事,过关则是他知道连赤也要参加稽考的文试。 “老伯客气!” 共处了一个多月,连赤当然已经知道老张并不是路小石的爹,但更知道老张是路小石不是爹而胜似爹的人。 他记得可是清楚,就在路小石痛宰了他二十多尾东海雪花鱼后的第二天,他二人在玄武湖边闲聊,无意扯到张老时,明明是路小石自己说的“老家伙”三个字,他只不过是重复了一下,结果路小石张牙舞爪地就扑上来了,完全不顾他自己只是个化气境的小角色。 此时见老张作揖,他赶紧还礼,笑道:“不敢不敢,其实要说麻烦啊,还是我麻烦了小石才对。” “连公子总是这么小意。” “哪里哪里,倒是老伯礼数重” “啧啧啧” 路小石看着眼前二人,笑道:“要不要给你们半个时辰,客气过瘾了再走?” “那可不能!” 老张连连摆手,率先向小巷子走去——连胖子的马车太大,只能停在东大街,须得从小巷子向北面穿过去。 “老伯您慢点” 连赤小意地跟了上去。 路小石笑了笑,心想就冲胖子一大早这番表现,今天的文试也要实实在在地帮他一把,脚下也赶紧加快了步伐。 但刚刚走到小巷子口,他又停了下来,看向了对面的夏府。 在天赐客栈住了一个多月,他从没见过夏府有人进出,但此时却从夏府大门出来三个人。 三个年轻女子。 后面两个女子不用说,看衣着便知道是侍女,而看到前面那个女子时,他不由得感觉心中一紧。 准确地说是一窒,窒息的窒。 女子美得让人窒息。 小巷子里的空气似乎都明亮了许多,而女子则像是春风里的一枝花儿,迎风而自舞叠香扑面来。 女子还在十步之外,路小石便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香气,这种香气显然不是胭脂水粉之类的味道,而是一种难以言明但绝对沁人心脾且又撩拨心弦的气息,仿佛是她身上天然就带有的。 女子和路小石迎面而行,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到了巷子口时,又如一阵春风般,转向北边飘去。 路小石一直停在巷子口,直到那阵春风消失在巷子最北边,才慢慢踱上去。 “怎么才来?” 连胖子和老张同时问道。 路小石嘿嘿一笑,也不说话便率先钻进了大马车,等老张去给车夫套近乎的时候,他笑吟吟地看着连赤,一脸的玩味。 他知道老张这么着急,那是生怕他误了文试,但连胖子这么问,则一定还有话要说。 果然,连胖子瞟了眼老张后,脸上马上堆出一大堆遗憾,甚至痛心疾首,低声道:“你错过了一个亿!” 路小石低声笑道:“看见了,确实极品。” 连胖子怔了一下,然后又会意一笑,再低声道:“厉害啊!我就说嘛,你快得跟猴子似的人,怎么会慢得像头猪。” 路小石双眼一瞪。 连胖子赶紧将身体后仰,委屈道:“我是赞美你!”然后又叹道:“真正懂得欣赏美的人,都得像你这样,远远缀在后面看着背影,那样才能深刻体会到那种销魂的美感。” “说重点!” 路小石再瞪上一眼,问道:“她是谁啊?” “南海郡杜家大小姐,杜薇。” 路小石有些无语,嗫嚅道:“那她怎么从夏府出来?” 连赤有些诧异,问道:“你不知道?” “我哪知道?” “在天赐客栈住了这么长时间,你总该听到点什么。” “在天赐客栈住了这么长时间,我就没机会单独出去溜溜,这事儿你还不清楚?” “哈哈,是这回事儿!” “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儿!拉谁漏谁!” “什么意思?” “前前前前朝的话,意思就爱说不说!” “看看你这态度哎哎你别动手啊,其实很简单,南海郡杜夫人和京城夏夫人,她们是亲姐妹啊。” 路小石恍然。 国子监,门庭若市。 稽考由兵部主持考核,但因参加文试的人太多,便借用国子监的场地。当路小石等人到了国子监时,大门外已经拥簇了数百号人。 此时,太阳才刚刚出来。 路小石好说歹说让老张先回客栈,然后与连赤远远地寻着一块能晒太阳的空地,蹲了下去。 连赤试了几下,发现蹲着很是困难,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路小石好心提醒道:“注意形象啊,万一被你那位青大将军瞧着不雅,到时可不能怨我片绿叶儿不够绿。” 连赤哈哈笑道:“青大将军是何等人物?这种闲得蛋疼的文试,她根本就不会到场。” 路小石点点头,想起刚才在国子监大门口看到的那些官员,确实都是一些其貌不扬的男性文官。 陆陆续续又有人来,聚集在国子监门口的人看着快上千了。 路小石百无聊赖,看着手里的考签——上面是他的名字c座号什么的,思考着到底是老张真有什么混得开的朋友,还是身边这胖子手眼通天,竟能让他们的座号紧挨在一起。 但这个问题并不值得真正思考,所以他更无聊,又抬起头四处瞟着,看能不能瞟着些有趣的东西。 东西没瞟着,他瞟着了一个人,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 那男子不知是何时来的,但也和他们一样,远远地站在人群外围。别的人都是成群,相互聊着等着,只有他是独自一人,将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站着,身形像铁枪一样笔直。 偶尔也有人上前作揖,看动作和表情应该是向他问候寒喧,但他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是个看不见c听不见的聋哑人,令所有上前的人都无一例外地悻悻而返。 “果然,穿白衣服的都很会装逼啊!” 路小石觉得那人很有趣。 “装什么逼?” 连赤不知道路小石在嘀咕什么。 路小石指了指白衣男子,解释道:“就是作做c矫情c显摆c死要面子c臭不要脸” “许吾浪!” 连赤看到了白衣男子,先是有些惊讶,紧接着显得有些悻悻或者恨恨,点着脑袋说道:“唐河许家的三公子,从来就很装逼。” “唐河许家?” 路小石又有些无语。 这时,前面的人群忽然有些小小的骚动,却是又一行人来了。他们所过之处,引起不少人的不同反响,但反响的原因却都一样,就是仿佛他们都看到了一道惊为仙境的美丽风景 路小石也看了过去。 那道风景中最显眼的,竟然是如春花般的南海郡杜家大小姐杜薇,而她身边的几位青年男子,也是或英俊或雄壮,格外地引人注目。 西蜀郡卓家的大公子卓伟,赫然在列。 卓伟没有穿那件白狐长裘,但依然显得英气逼人,紧靠他身边的则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但他的嘴似乎更显眼——路小石在这么远的地方都能看得出来,那是一张大嘴。 “那大嘴是谁?” “哦,宋且德,东临郡宋家的庶子。” “东临郡宋家” 路小石彻底无语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六大家族 一青衣,一放翁,联手笑天下。 这句话并不是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而就算他们都知道了,相信大部分人都会以为是说青衣和放翁这两个人有多了不起。 从字面上看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事实上这两人确实也很了不起,但路小石却知道,这句话并不是仅仅说他们两个人,而是寓示了王朝六个响当当的大家族。 青衣自然是北江郡青衣夫人,放翁则是西蜀郡卓放翁。后半句的“下”实则是指南海郡杜家家主杜下,“笑天”是指东临郡宋家家主宋笑天。 而那个“手”字,是指唐河许家家主许一手,“联”便是“连”的谐音,指的是滹沱连家的家主连城——也就是身边这位胖子的亲爹。 这句话不知道是谁总结和传流出来的,但概括的这六大家族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异议。 只是提及到其他五家的字,都和其家主的名字有着直接关系——取其名字中的一个或两个字。 唯有连家,仅仅用了一个谐音。 这就总会给人一种暗示,好像连家与其他五家相比,要逊色那么一些。 当然,这样理解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东临西蜀c南海北江,在这四大郡里,宋c卓c杜c青四大家族的实力和影响力都超过朝廷的郡守,说他们事实上掌控了这四大郡,那真真是话丑理端。 至于唐河许家,虽然没有东南西北四大家族那样的实力,但因为其门下设有千眼阁的关系,故而在江湖中位置超然,甚至朝廷对其也要礼敬三分。 只有连家,就是个买卖粮食的。 但路小石不这么认为。 能够名列王朝六大家族,就算买卖粮食的也不是简单的二道贩子。天下没有人知道连家到底有多少粮,但据小道消息说,连城曾经放过话,若是王朝要收复失地,他便负责全军的供粮! 这得要有多大的家底,才会有这么大的口气? 所以路小石认为,其实六大家族就是六大家族,并没有谁比谁更显赫一些的说法,只是彰显出来的实力面不一样而已。 他远远地看着杜薇c卓伟和那位宋且德,又看看白衣男子许吾浪,再想想早先听过的青大将军青颜,最后看向了身边的胖子 “赫赫啊,你是不是混错了圈子?” “此话怎讲?” “你应该和卓伟他们混在一起,都是富二代嘛!干嘛总和我这个小角色混在一起。” “你不是想反悔吧?” “我悔什么?” “咱可是说好了的,你要作绿叶啊!我不给你混在一起,怎么显得出来我是一朵红花儿?” “就为这个?” “就为这个。” “明白了,都是因为该死的爱情啊!” “路路!” 胖子脸红了,一咕噜蹲起来,认真道:“当作青大将军的面,你可千万别说这么下流的话啊。” “下流吗?” “下流!” “那我改?” “嘿嘿,青大将军不在的时候,你还是别改,太为难你了不是?” 路小石还想逗逗连胖子,但无意中又瞟着了一个稀罕人儿——那是一个身着五颜六色华服的黑小子,大摇大摆地走在同样黑的一群人的最前面,而后面那些人清一色素服,显然是随从之类的身份。 由此看来,这个稀罕的黑小子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儿。 而眼下最直观的不简单,便是黑小子是真黑,脸上除了眼睛里能看到些白色外,唯一有颜色的便是额头缠着的那条白头巾。 但这让他显得更黑。 路小石迟疑道:“那黑娃儿应该是婆罗多国的,难道也能参加王朝的稽考?” 连赤瞧了瞧,笑道:“什么黑娃儿,你不损人能死啊?你可别小看了人家,指定是个婆罗多国皇子什么的。” “你认识?” “不认识,但我知道南边和王朝交好的那几个小国,像扶南国c掸国c信度国和婆罗多国什么的,每年稽考都会派皇室的子弟参与,当然他们就是来见识一下,学学王朝的先进经验,不用在意。” “有些意思。” 路小石嘀咕道。 这时从国子监大门侧传来了三道皮鼓声,紧接着人群便开始涌动,却是文试即将开始,诸位考生入考室了。 二人随着人群慢慢进入国子监,找着考室c座号——这间考室内约有三十名考生,以及三名面色严肃的官员。 见所有考生都已入座,那名身着正四品提及服饰的官员重重地咳了一声,道:“从即刻起,任何人不得言语,否则立即清出考场,且终身不得参与王朝所有考科” “吴提及,叨扰一下。” 考室外忽传来一道声音,紧接着门口出现一男一女两人,那男人身着从四品校由官服,道:“这里还有位考生,因路途遥远,这才刚到京城,所幸没有误了时辰。” 吴提及接过那位校由递上的考签,皱眉道:“西蜀郡邛州?远确实有些远,但也应该知道稽考非同寻常,实在不该” “吴提及说得极是!” 那位校由笑道:“考生柳烟是西蜀郡守吴中新推签,又受其叮嘱,给工部陈潜陈佥事带了些事物,所以稍稍来迟,还望吴提及见谅。” 文试由兵部主持,这位吴提及自然是兵部的提及,但他显然知道工部的佥事也是正三品的佥事,比自己整整高了两级,于是不再多说,向那位校由作揖应承,又让那位女考生寻了座。 这位名叫柳烟的女考生从出现在门口一直到此时坐下,都一直没有说话,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神色,仿佛是从天上飘下来的一朵云,有着很强烈的脱世感。 路小石却暗自嘀咕:“邛州城里姓柳的人并不多,我怎么从没听过还有这样一号人儿?” 考室经此小小插曲,很快恢复了严肃,考题也陆续发到考生手中。 路小石不再多想,手中翻转着考题,又感觉有些无聊。 老张说得没错,文试对他来说真不是问题,无非是关于氐羌族c伊兰族c土鲁族等外族的日常事情,多是采用问答形式。 只是最后有一大段氐羌文字,意思是“万能的长生天啊,请赐给我最肥壮的牛羊吧”之类,要求翻译成王朝文字。 他提起笔刷刷答完问答题,正准备翻译那段耳朵听出死茧的氐羌文时,突然记起一件要紧的事来。 这件事说俗点叫枪打出头鸟,说雅些就是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作为一个将贪性怕死奉为教条的人,他稍稍犹豫后,便果断地放弃了对那段氐羌文字的整体翻译,只写了前两句“万能的长生天啊” 这番答题完毕,他侧头看了看连赤,准备瞅个机会给他指导指导正确答案——这胖子表现了一个多月,总要回馈一些才是人情世故嘛。 但让他意外的是,连赤竟然也是埋着头奋力疾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一个时辰过后,文试结束,各位考生陆续出了国子监,然后的事便是等待兵部张榜看结果。 兵部的效率极高,次日便将前两百名的名单张贴了出来。 路小石意料之中地在榜单中上游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第七十三名,连赤则因为自己考得第八十九名而沾沾自喜。 二人都过了关,自然心情轻松,顺便瞄了眼榜上的大致排名。 榜首的那个名字是李尚德,二人听旁边人的议论,知道是兵部尚书的远房侄儿,这个不算意外。让二人均感意外的,是第二名赫然写着西蜀郡卓伟的名字。 路小石有些替卓伟惋惜,毕竟长得又帅成绩还好的人,注定就是天生挨揍的料——不懂低调的通常结局啊。 再往下看,那几号让路小石隐隐有些羡慕嫉妒恨的富二代,名字也都出现在榜上,而且比他要高。 这让路小石心中颇为感概:“胖子果然厉害,不靠我这片绿叶的话,还真是显不出他哪里好,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好。” 连赤喜沾沾的,像考官一样浏览着榜单,最后突然盯向了榜尾,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 路小石凑过去一看,也觉得颇为新鲜。 原来那个黑小子还真是婆罗多国皇子,而且名列第一百九十九名,取得了参加武试的资格。 他叫阿三。 一晃三日过去,兵部的书面通知再到路小石和连赤手中,上面写着十五日辰时到兵部集中,参加武试,并禁带任何随从和随身之物。 武试,从某种意义上说,才是真正的稽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不一般的老祖宗 草儿更加茫然,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去。 她看到了一个老妇。 老妇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仿佛被钉住了的侍女陶言,突然像一根竹竿似的从草儿面前飞走了。 她摔出门去,砸在栗姆姆身上,二人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才停下来,脸上都显得惊惧不安又极为痛楚,却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草儿不再茫然,她知道老妇就是老祖宗。 只是眼前的老祖宗和她想像的有些不一样,听说老祖宗应该很老,但从老妇的脸上却看不出她到底有多老,甚至不能轻易地说她很老。 她更知道,这个老祖宗显然不是一般的老祖宗,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就能让陶言像竹竿一样飞出去,就算是她还有忘形境的实力也做不到。 “这丫头就住在园子里,她的手不是做饭的手。” 老祖宗无端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走了。 栗姆姆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嘴大大张着却说不出话来。 陶言则是恨恨地看着草儿——她当然知道老祖宗的意思,以后送餐的活儿还是要她来做。 这本来也没什么,就算是自己空欢喜了一个晚上——但现在却要送两个人的餐,而多出的那个人正是让自己空欢喜的人,这便让她不能接受。 她看着草儿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草儿看看门外,又看看老祖宗的背影,想了想,还是默默地随着后者走了,一直走过了假山。 老祖宗静静地站在湖边。 草儿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跳下去。” 老祖宗忽然说道。 草儿怔了一下,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后,就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湖里。她想着既然答应了周姆姆要服侍老祖宗,当然就要听她的话。 跳进湖里,并且湖水淹没到她脖子时,她才感觉有些异常——异常的害怕,原来她并不会游水。她本能般的便想要呼救,然而还没来得及呼救,她又感觉到了另一种异常。 她并没有继续往下沉。 和昨日涌到身上的湖水不一样,此时的湖水好像变得特别粘稠,将她稳稳地托住了。 老祖宗背着双手走了,慢慢地消失在树林里。 湖面上恢复了平静,只是多了一个黑黑的脑袋,看着有些怪异。 草儿的感觉也很怪异,总觉得这样漂浮在水里,她的身体就不再是她的身体。她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但既然不知道怎么办,那唯一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去办。 她就这样泡在湖水里。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 草儿渐渐有些迷糊,因为感觉太过舒适而自然而然地迷糊了,她的眼睛慢慢闭上,像是睡着了。 但她并没有真正睡着,或者说是没有完全睡着,她还是有感觉,只是这种感觉有些恍恍惚惚,在这种恍恍惚惚间,她感觉湖水似乎慢慢渗进了她的身体,慢慢渗进了那些千疮百孔的经脉 那是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来,发现日头已经偏西了。 老祖宗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湖边,看着她说道:“吃了饭继续。” 草儿扑腾着上了岸,绕过假山走向大门——陶言正托着食盘,低头跪着,也不知道跪了多久。 草儿接过食盘,说了声谢谢,但只换来一道怨恨的眼光。 草儿没有在意,端起食盘回到湖边,老祖宗拿了其中的一只青花碗,她赶紧将另一只碗端起来,大口地吃着。 她感觉被湖水泡了后,似乎会让人饿得极为厉害,甚至不比当初在雪山上那段时间饿的程度差。 饭毕,她自觉地跳进了湖中,而老祖宗再次消失在树林里。 天暗了,天黑了 草儿从迷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不停地打着哆嗦,她不明白夜间的湖水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寒冷,仿佛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被极细小的冰屑塞住了。 但老祖宗没让她上岸,她就继续哆嗦着。 慢慢地,她又迷糊了。 她像是在做梦,能够很真切地看到湖水真的渗进了身体,渗进了经脉,而经脉内残留不多的内力,却像微弱火苗一样被湖水浇灭了 再次睁开眼来,天已亮了。 她竟是在寒冷的湖水里浸泡了整整一夜! 而此时的湖水又恢复了温暖,让她冰冷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正常,再次感受到了舒适。 “起来吃饭。” 老祖宗不知何时又来了。 就这样,除了吃饭和偶尔的方便,草儿一直泡在湖水里,一泡就是三天。而这三天的收获,则是她终于确认,自己是一个普通人了。 她再也无法感知到体内哪怕最细微的一丝内力。 她有些惶恐,但更多的是沮丧,因为成了普通人后,她要去京城就难了,而要寻找娘亲或仇人,则更难了。 “不管经历了什么,只要过去了,并且你还活着,就什么也不算什么” 她默默地c不断地对自己说这句话,直到把这句话当作了一种面对任何困难的本能反应,所以到了第四天,她吃过第一餐饭后,又跳进了湖里。 这一次,那位好像只会说吃饭了的老祖宗突然另外说了一句:“你沉到湖底去。”然后又像以前一样,慢慢走进了树林。 草儿不会游水,但心想沉到水底应该不难,于是深吸一口气,将身体向下沉去。 她下沉了两尺左右,便感觉湖水粘稠得像浆糊一样,她则像片轻飘飘的落叶,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在水里扑腾。 片刻后,她冒出水面,再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猛地沉了下去。 这次有了些经验,她双腿绷直,双手不停地向上拔水,果然又多沉了一尺左右。但也仅仅是如此,片刻后她又只得冒出水面。 她大口地喘着气,心中却有些惊讶。 她体内已经没有了内力,但经脉上那些缺口c分岔什么的依然感觉得到。而刚刚拼了力下沉的时候,那些经脉竟有些灼热感,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漫过,所过之处,那些缺口c分岔竟有些变小愈合的感觉。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但却希望是恢复内力的机会,于是稍稍休息后,她再次沉下水去,拼命地向水底挣扎。 不知过去多久,她终于精疲力竭,再也没有力气再下沉一次。所幸湖水能够托着她,倒不至于溺着水。 她在湖面上漂着,细细体会着经脉上那些或者明显,或者隐晦的变化。 又过去大半个时辰,她才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于是准备再下沉一次。而这时她才突然发现天时已很暗了,而老祖宗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在送餐的时候出现在湖边。 她赶紧上岸,急急来到大门口,果然看到陶言端着食盘跪在门外,耸着肩膀抽泣。栗姆姆正站在她身侧,皱着眉头进行宽慰。 草儿走了过去,有些歉意。 栗姆姆看到了她过来,冷哼一声,又向园子里瞅了瞅,终是忍不住小声责骂起来:“我真是作了孽,怎么捡回你这个小野种?夫人让你来服侍老祖宗,不是让你来当小祖宗!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饿坏了老祖宗你几条命都不够赔” 草儿伸手将托盘接了过来。 “慢着!” 陶言站了起来,看着草儿手中的托盘,喃喃道:“这么多年以来,老祖宗一直用的是这只青花碗。” 草儿点点头。 陶言抬起眼来,恨恨地看着草儿,嘴中突然啐地一声,向另一只碗中吐了一口痰,冷哼道:“吃吧,小祖宗!” 草儿默默地看了二人一眼,转身走了。 但走出几步她又停了下来,转身对门外二人说道:“我现在打不过你们。”说完又走了,直到消失在假山后。 “什么意思?她什么意思?” 栗姆姆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问道。 “她的意思很简单。” 陶言冷笑一声,道:“她若打得过我们,指定要打死我们。” 栗姆姆又怔住了,半晌跳起来骂道:“天杀的小野种,我不治死你我就不姓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打脸 四月十五日,梨花街。 路小石和连赤辰时初刻便到了位于梨花街的兵部,其时门口已约有百名考生,但并没有一个让二人感觉面熟的,哪怕是那个黑小子阿三。 连赤显然不在意有没有面熟的人,而是踮着脚c伸长脖子,紧张而期盼地向兵部大门里张望。 路小石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是来见青大将军的,不是来娶她的,激动个啥呀?” 连赤唬了一跳,一手捂着路小石嘴巴,一边搭着他肩膀,将他远远拖开,叹道:“路路啊,你就不能做一片安安静静的小绿叶吗?” “我是一片很负责任的小绿叶啊!” “真没看出来。” “眼拙,眼拙!我这可是随时提醒你,要记得保持你小红花傲娇的本色嘛!” “我怎么感觉你是辣手摧花呢?” “真是巧啊!” 二人正自混侃,不防身后飘来这么一句,话中的内容是说巧,但语气却没有一丝惊喜,而是透着一股冷讽。 二人侧过头,看见卓伟和那几名富二代走了过来。 卓伟眼睛看着路小石,口中却说道:“连胖子,你别给我说你不知道自己和什么人混在一起,否则我只能说,你们滹沱连家没落了。” 连赤有些讪讪,笑道:“卓兄哎哎,宋兄c杜大小姐c李兄c邓兄,你们都来了?” 对面响起几道懒洋洋的回应声。 路小石没有和卓伟对视,看似随意地瞟了瞟其他人,左手则极为隐蔽地掂了掂石灰搭袋的重量。 卓伟仍然盯着路小石,似笑非笑道:“这位公子看着眼熟,不知怎么称呼?” 他把公子二字说得特别重,但在场所有人心里都十分清楚,眼下这一群人当中,这位唯一穿布衫的家伙是最不像公子的。 同样,他把不知怎么称呼这几个字说得也很怪异,但事实上路小石三个字在一个多月前的官道上,就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了。 “卓大公子,你可真是贵人啊。” 路小石看向了卓伟,笑眯眯地说道:“常言道贵人多忘事,你还真就忘了,我可是替你管教过下人的,不说知恩图报吧,至少也不能过河拆桥啊。” “哦,原来是路兄啊。” 卓伟恍然,又向左右侧头,道:“这位是路小石,路公子,你们可要眼熟了。” “什么?这小子就是那个不长眼的?”浓眉大眼更大嘴的宋且德貌似有些吃惊,直直地看着路小石。 “原来是他啊,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竟敢叫板我们卓家”另一位似乎不姓卓而姓李的年轻人冷哼道。 杜薇和所有人一样,为了武试而换了更为轻便的劲装,但这并没有让她少一分女性的柔美,反而多出一份英姿。 她看了路小石一眼,脸上没有任何反应,眼神中也没有什么轻视之意,仿佛看了也没看见似的。 卓伟没有回应宋且德等人的反应,而是面有愧色地笑道:“惭愧啊,让各位见笑了!其实呢,我卓伟不是一个不懂知恩图报的人,以前是没有机会,但现在既然与路公子这么有缘,那我肯定要好好报答他的代为管教下人之情。” 连赤的胖脸颤了几下,强笑道:“卓兄,路小石是胖子我的兄弟,如果大家有什么误会,我看不如等稽考结束了,我来作东,把误会说清楚” “连大公子!” 卓伟打断连赤,似笑非笑道:“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是仰慕路公子,想要亲近亲近而已,又不是吃了他。” “卓兄” 连赤有些急了,道:“俗话说冤家宜解不” “赫赫!” 路小石打断了连赤,笑道:“难得卓大公子这么有心,何必要拂了他的好意?”他又看向卓伟,笑吟吟地问道:“不知卓大公子想和我怎么亲近?不过话说在前面,我可是直男。” “噗”对面那位邓兄忍不住喷笑了一下,但紧接着便感受到身侧射来几道责怪的眼光,于是赶紧将脸色沉了下来。 卓伟也将面色一沉,缓缓道:“不用着急,等武试开始以后,你就知道我是怎么亲近你了。” 宋且德冲卓伟眨了眨眼,然后大嘴一裂,道:“这位路公子不过是化气境,或许武试一开始,他便是最早被淘汰的那个人,卓兄哪里还等得到?” 卓伟吃惊道:“我倒忘了这茬儿,那该如何?” 宋且德笑道:“依我之见,既然这位路公子过了文试关,想来也是博识之人,不如现在就请教一下识记之能!” “宋兄,没这必要吧?” 连赤的脸色有些发白,看了看路小石,再强笑道:“我这兄弟是个粗人” 卓伟眉毛微挑,又露出笑意,道:“连公子不用害怕,只是比比识记之能而已,就和文试一个道理不是?干脆这样吧,简单一些,我和路公子各自向对方提一个问题,谁答不出来就算谁输。” “至于问题嘛” 他微笑道:“只要是你我生活中存在的,就无所不可。” 宋且德瞟了瞟卓伟,会意而笑。 他太了解了,卓伟能在文试中取得第二名的成绩,绝对不是侥幸,其父卓放翁本身便博学多识,对这个大儿子又格外器重,故而没少进行培育。 在各大家族之间,偶尔也会有子弟间的交流互技,而卓伟每次都能力压众人,在年轻一辈中属于首屈一指的人物。 这一点,连赤自然也清楚,所以极不想让路小石和卓伟在文比方面交手过招。当然他也不想换成武比,因为那样更没有悬念。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知道当初路小石叫板卓伟是胆子大,或者说是无知,此时真要比试起来,那不管是比文还是比武,路小石都永远不可能胜了卓伟。 看着卓伟和宋且德一唱一合,想逼路小石就范,他再也笑不出来,最后心一狠,大步上前,沉声道:“我说了,他是我连赤的兄弟” 但狠话还没说完,他那肥胖的身躯又倒了回来,却是路小石将他拽回来了。 “彩头呢?” 路小石的眼睛在卓伟和宋且德脸上瞟来瞟去,笑吟吟地说道:“既然是比试,总要有个彩头嘛!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一定要先说清楚。” 宋且德冷笑道:“想来你身上的银子,已经用来买你身上这身布衫了,若是输了拿不出银子,倒让你难堪。不如这样,反正输赢关乎的是脸面,所以回答不出问题者,便由赢者扇他一耳光,如何?” 路小石看着卓伟,确认道:“卓大公子也是这个意思?” “当然!” 卓伟也冷笑一声,道:“除非你不敢。” 路小石嘿嘿笑道:“不敢也得敢啊,总不能比都不比就认输。但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何卓大公子容许否?” “说。” “说来惭愧啊,卓公子文试是第二名,放在科考中那就是榜眼郎啊!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咳咳,近两百人之上啊!而区区在下嘛,虽然费尽心思,却也只是勉勉强强考了个七十三名,和卓大公子相比,那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卓伟有些不耐烦,道:“什么请求?” “我先问!” 路小石笑眯眯地说道:“这就是我的请求。当然,我既然占了先机,也得厚道一些,这个问题就让卓大公子和宋公子共同来回答,不管你们谁能回答,都算我输,如何?“ 卓伟笑吟吟地没说话,宋且德却跨了一步,与卓伟站成一处,道:“这可是你说的,倒时可别反悔!” “还有这么多人看着,我怎么会反悔?” 路小石正色道:“正所谓愿赌服输,我想我这点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如果真有反悔的,那就不是人!” 此时参加武试的考生陆续来齐了,见着这边似乎有些冲突,不少人便怀着看热闹的心思围了过来。 卓伟与宋且德对视一眼,心思都一样,想着既然要让路小石丢脸,那么看到的人越多,他这脸就丢得越大,反倒不再催路小石。 路小石见围来了数十名考生,就连那个极具脱世感的女考生柳烟也在不远处看着,终于清了几声嗓子,道:“卓大公子英俊潇洒,宋公子也貌相非凡,想必平日里常会照照铜镜,也熟悉自己在铜镜里的模样?” “废话!” 卓伟冷哼一声。 路小石嘿嘿笑着,又向围观考生问道:“诸位也都照过铜镜吧?” 围观考生早已窃窃私语,靠着打听和猜测,大致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禁大感兴趣,听到路小石相问,纷纷应答。 “那好!我的问题是” 路小石看着卓伟和宋且德,缓缓道:“铜镜里的人影和照铜镜的人,他们的左手右手总是相反的,那为什么头和脚却不会反?” 他话音一落,场间突然安静了。 杜薇微微皱起了眉,那位李兄和邓兄则面面相觑。 而卓伟和宋且德,却是同时一怔。 在场的所有人都照过铜镜,也确实知道镜里镜外有左右相反的现象,但这个现象应该是自从有了铜镜以来便自然存在,不说场间这数十人,纵是自古以来的亿万人,也没听过有谁去关注为什么会这样。 但听到路小石的问题,他们脑中倒是真的出现了一个照铜镜时的画面,就是铜镜里的自己左右手反了,但头和脚却真的没有倒过来,头还是在上面,脚还是在下面。 真的是没有反过来啊! 这是为什么呢? “啪!”“啪!” 在所有人发怔的同时,响过了两道极为清脆的声音,然后卓伟和宋且德二人的脸上便各自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所有眼光都齐刷刷地盯向了路小石,却见他裂着嘴使劲甩了甩手,好像很疼的样子。 场间死寂一片。 真打了啊! 但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突然,卓伟勃然大怒道:“我还没答!” 围观考生恍然。 宋且德显然被打得更懵,等卓伟说完后才反应过来,也是大怒道:“对啊,我们还没开始回答。” “现在答啊!” 路小石毫不示弱,看着卓伟和宋且德,追问道:“你们现在还可以回答,为什么照铜镜时,只有左右反,而不会上下反?” 卓伟和宋且德又怔住了。 围观考生又恍然,同时窃窃私语起来,但他们的认知都一样,那个平时见怪不怪的现象,真要说出原因来却发现是万万不能。 “我就不信邪了。” 路小石暗自想着:“你们还能说出平面镜成像的原理?况且左右反和上下反都不对,应该是前后反!” 场间又安静了,所有眼睛都盯着卓c宋二人,但这时那些眼光里,便少了些期待,多出些隐晦的幸灾乐祸。 卓伟的脸胀得通红,宋且德的脸却紫得像猪肝儿。 “都看什么呢?忘了自己来做什么吗?” 一声厉喝猛然传来,众考生惊而回首,然后迅速作鸟兽散。 卓伟狠狠瞪了路小石一眼,转身便走,身边那几位富二代赶紧跟上,都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有杜薇走了几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次她的眼神里略略有些光采。 路小石也被那声厉喝引去了目光,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心中暗自一紧,然后又赶紧看向连赤—— 只见胖子双眼瞪得溜圆,一身肥肉竟微微颤抖起来,同时嘴里喃喃而道:“青青”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一路西行 厉喝声是从一个穿着提朴将服的女子嘴里发出的,而整个王朝龙羽军中,只有一个女提朴。 青大将军,青颜。 青颜身上的将服和普通的龙羽军军卒的银色软甲式样不同,但同样是以细鳞银甲为主,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让她清秀的脸庞看着更显白晰。 她身形并不算高大,甚至有些娇小,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扎束成一条马尾辫,十分利落。 远远看着,她显得很青春,也很清纯,像个邻家小女孩儿。 但在场的任何人都不敢真的把她当作小女孩儿,不仅仅是因为刚才那一声令人心惊胆颤的厉喝,更因为她那略显娇小的身躯里,竟然散发着让所有人心悸的威压。 路小石的体会更清楚,眼前的这种威压,正和当初卓伟身边那位单衣中年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威压一模一样。 “青青” 连胖子还在喃喃自语,但始终只语得出来一个青字,显然又痴了。 路小石瞧着青颜的目光已经向他二人扫了过来,赶紧一把拽着这位痴汉,向兵部大门快步跑去。 片刻后,在数名龙羽军军卒的指挥下,两百名考生在大门前汇集完毕。 青颜冷着脸走上了大门前的台阶,她身后数名兵部官员,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移了移,好像她身上长着长长的c无形的刺。 “本次武试,规则如下” 她没有多说一句话,直接进入了主题,道:“一c每人胸前背后都贴上血囊,血囊破,此人亡;二c可单独行动,可结队行动,最先抵达终点营者胜出;三c自行解决吃食饮水问题” 她一口气说了十多条规则,最后顿了顿,道:“十五,也是最后一条,在武试中途你们也可以申请退出我希望没有!” 场间一片安静。 她眼光在人群扫视一遍,沉声道:“我提醒你们一句,武试不是考试,而是真正的战场,至少我认为它是真正的战场。你们面临的一切困难,包括面对面的厮杀,都是真实而残酷的,而我只能保证一件事情,就是不让你们真的丢了性命,可听清楚了?” 半晌,有一人问道:“青提朴,常言道刀剑无眼,若是不小心伤了对方,那” “我说过了!” 青颜准确地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道:“我只保证你们的性命安全,至于是少了胳膊还是缺了腿儿,那不是我关心的。” 场间又是一片安静。 “靠着什么显贵关系进来的,或者现在才知道,武试并不是你们想象那样的,可以退出。” 青颜看着一众考生,冷冷道:“这样的话,你们还可以留些脸面。如果等到武试开始以后才申请退出,那就和贪生怕死的叛徒没有区别。” 路小石心想:“贪生怕死并没有错啊!如果到时候退出是唯一选择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连赤终于不再痴了,但却又像是通了什么灵似的,竟然知道路小石在想什么,拐了拐他胳膊,切齿道:“你若想当叛徒,我就给你拼命!” 路小石怔怔地看着胖子,见其微微抖动的胖脸上布满了认真劲儿,只得无语点头。 当然,他只是想过到时候有可能会当叛徒,但人群中却有十多名考生,为了到时候不当叛徒,这时候已经真的退了出去。 青颜又等了片刻,见人群中再无动静,于是挥手示意,自己退下台阶后干脆利落地翻身上了马,而一众龙羽军军卒则指挥着余下的一百多名考生,向梨花街南边的十数辆马车走去。 路小石和连赤吊在众人后面——是被连赤拖在后面。 “路路,我没说错吧?你看看,你看看!” 胖子的声音有些颤抖:“青大将军那是何等样的人物?只瞧着这么一眼,只一眼啊,便让我心生荡漾荡漾啊。” “有什么好荡漾的,我看你那位青大将军啊,也不过是个冷血动物罢了。” “你!你不可理喻!” 连赤恨恨而道,然后拂袖而去,大有割袍绝交的架势,但他仅仅去了两步又折回来,满脸担忧地说道:“刚才你可真把卓伟他们得罪了,想想怎么办?” “赫赫,刚才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真能为我出头。” “废话,我连赤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一个义字,谁欺负我的兄弟,那就是和我过不去,和我们滹沱连家过不去” 路小石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嘿嘿!” 连赤话锋一转,笑道:“谁让我就只有你这么一片儿绿叶呢,怎么说也要照顾好不是?” 他抬起头来,望着前方的某个地方,神往道:“如果是为了青大将军,那莫说是得罪了卓伟c宋且德,便是得罪了连城他是不会来的。” 路小石无语半晌,感叹道:“真是作孽啊,你这分明是中了爱的迷毒,还一无所知地一脸满足。” 连赤眼睛一亮,赞道:“这话说得好!” 待二人走近马车队列时,所有考生都已经各自上了车,马车队列旁边则是百余名龙羽军军卒,清一色的银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很是显眼。 但有一道身影比银甲还要亮c还要显眼,因为他本来就是一身白衫,并且还独自一人背着双手,静静地站在最后一辆马车后面。 按照兵部通知的要求,所有考生都换着了便于野外潜伏c作战的劲装,那是王朝特有的样式,紧袖窄领,看着极为清爽利落。 只有这个人是例外。 唐河许家的三公子许吾浪,还是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衫,腰间系着天蓝色镶金丝腰饰,显得那么与众不同,那么格格不入。 当然,也是那么玉树临风。 “许兄,咱们同乘一车吧!” 连赤冲许吾浪拱拱手,满脸笑意地发出邀请。 许吾浪回头瞟了一眼,又面无表情地扭回了头,然后一言不发地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他就这脾气。” 连赤讪笑几声,冲路小石解释道:“我和他很熟的。” “这逼装得真好!” 路小石真心赞了一声,也钻进了那辆马车。 马车很长,比连胖子的马车还长,或许这才是老张说的用来拉货咧的马车。里面坐着十七名考生,但行驶起来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许吾浪双手放在膝盖上,端端地坐着,腰像铁枪一样笔直。他闭着双眼,不知是这么快就睡着了,还是在修炼什么神秘功夫。 十数名考生都很安静,脸上挂着些许兴奋c期待,以及难以掩饰的忐忑。 “俗话说的好,武试是对手,试前是朋友。” 路小石扯开了嗓子,对着马车内说道:“大家都放松一些,这要走十多天啊,总不能就这样憋着不是?我先介绍一下,我叫路小石,这位胖兄叫连赤,你们怎么称呼?” 考生中也有数人围观了路小石和卓伟等人的打脸过程,只是后来事发突然,被青大将军的狠话镇慑住了,一时忘了这茬。 现在听见路小石说话,他们又想起先前那一幕,于是表情和语言都丰富起来。 “路兄c连兄,幸会幸会,我叫时有运,来自湖川郡。” “我叫莫松,来自中州郡。” “我叫吴名路兄,先前被你扇耳光的可是西蜀郡卓家大公子c卓伟?” “你什么眼神儿啊!当然是卓大公子,还有东临郡宋家的公子” “宋且德是庶子!” “庶子也是公子啊” “诸位!” 路小石笑吟吟地说道:“打人是不对的!只不过嘛,这件事儿有些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但是归根到底,主要还是怪我自己没控制好情绪,导致了不该发生的” “该打就打,没什么好解释的。” 许吾浪突然闭着眼睛冷冷地冒出一句,也不知是说梦话还是自言自语。 一众考生安静了,看得出来他们对这个与众不同的家伙很是忌惮。 “这叫什么风格?” 连赤小声问道。 “逼格!” 路小石小声回答。 这两句小声的问答没有影响马车内的安静,路小石将张开嘴还准备说话的连赤给瞪了回去,然后自己也不再说话了。 他得想想卓伟和宋且德。 早先能干脆利落地扇了这二人的耳光,纵然是他趁着二人发怔而偷袭得手,但他还是感觉有些意外,毕竟这二人都是忘形境的身手。 从卓伟假装不认识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他和对方一定会有过节,但没想到这是样的过节。 当众扇了人耳光,这是死节! 更重要的是,这个死节发生在即将开始的武试之前。卓伟早已表达了某种意思,而青颜也说得清楚,武试是一个可以真正厮杀的战场。 尽管有着龙羽军的监管,性命应该是无虞的,但落个身残甚至废掉全身修为,那却是生不如死。 路小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必须要提前作些打算。 他又掂了掂石灰搭袋,有些后悔不该听老张的,应该让它装得更满一些。 马车在沉默中一路西行,直至下午酉时才停了下来。 龙羽军军卒命令所有考生就地休息,等待晚餐。 考生们陆续下了马车,有的远远避开,进行一些方便自己但显然不方便别人的密事,有的眺望着远方,像是在欣赏并不算风景的风景,但绝大多数考生什么都没有做,就在各自马车附近坐了下去。 最后一辆马车下来的考生,几乎都是在马车旁边坐下休息,只有三人显得有些不同。 许吾浪还是静静地一个人站在一边,不再背着双手,而是伸出了他那只修长的右手,轻轻掸去白衫上似乎并没有——至少看不见的灰尘,仿佛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让他关心。 连赤踮着脚尖儿,伸长了脖子张望,看着马车队列最前方某个小小的身影,脸上一片痴迷,而他自己的身体却像水波中的船儿一样荡啊荡着。 而路小石则隔着三辆马车,像寻猎物一样寻着目标,最后落在了卓伟的身上。 与此同时,卓伟刚好转过身来,也看到了路小石,他用手在脖子前作了一个抹杀的动作,然后嘴角高高地扬了上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夜幕,降临了 马车队列行了整整三天后,不仅是最后一辆马车,前面十数辆马车内也都是以安静为主了,考生们该认识的已经认识,有兴趣聊的也已聊完,现在能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等待。 最后这辆马车内,许吾浪一直很安静,而且永远是一副睡着了的模样,但现在已经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大家都习惯了。 路小石也安安静静地坐着,只是透过车窗看着渐渐远去的小小酒家时,心中又生起些后悔,想着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在这里布置些机关什么的。 只有连赤,屁股下像扎着刺儿一样,扭来扭去,时不时还长叹一声,情绪十分丰满,不过现在连路小石都不再搭理他这种丰满。 又过去七天,在天快黑下来的时候,马车车队再次停下。 但这次不是休息,而是武试之前最后一次集中,考生们终于精神抖擞起来,迅速汇集完毕。 青颜指了指身后的山峰,回过头来对着一众考生说道:“我会把你们送到山里,然后你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准备,要么隐藏,要么伪装,要么直接奔向东边的终点营,该怎么做,你们自己选择。” 龙羽军军卒开始给每个考生系上褡裢,前后都是装着羊血的皮囊,皮囊贴靠身体的一则各有一块拇指厚的实木板。 按照武试规则,这些皮囊就是考生相互攻击的目标。 青颜趁着这时又再说道:“记住时间是一个月,到时如果没有人到达终点营,则所有人淘汰。另外,此时想退出的仍然可以退出,别勉强自己。” 她冷冷地看着一百多名考生,确定没有一个人退出后,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一刻,她真的就像一个邻家小女孩儿。 不过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个小女孩儿,所有考生都面色严肃地检查着自己胸前背后的血囊,然后在龙羽军军卒带领下,开始向山上进发。 一个时辰后,所有考生都处在了深山之中。 这里是北江郡境内,山势不算险峻,但地形却极其复杂,加上暮色渐至,更显得群山晦暗,如罩重雾。 “记住,你们只有一个时辰的准备时间。” 青颜看着考生,发出最后一道命令:“散开!” 随着这两个字响起,一百多名考生立即作鸟兽散。混乱之中,一名南海郡考生与一名东山郡考生撞在了一起。 “眼瞎啊!”东山郡考生大怒。 “去死吧你!”南海郡考生更为盛怒,口中发着狠,手中长剑已挑破了东山郡考生胸前的血囊。 但他还没来得及觉得解气,自己胸前的血囊也破了,充满腥味的羊血洒落一地。 一名龙羽军军卒缓缓收回柳刀,沉声道:“两人都淘汰。” 见此一幕,其余考生不再慌乱,迅速但相互避让着散了开去,不多时便隐于草丛c树林之中。 夜幕,降临了。 “路路,赶紧啊!” “你急着投胎啊!” 路小石蹲在一棵雪松下,嘴里怼着急于向东边去但却明显偏离了方向的胖子,眼睛像狼一样打量着四下的黑夜。 “这都过去大半个时辰了,最多再过一柱香时间,那就得真刀真枪的厮杀了,咱们得赶紧跑啊。” 连赤这样说着,但还是拗不过反倒一屁股坐下的路小石,于是又拆返了回来。 路小石翻了个白眼,道:“黑灯瞎火的,怎么跑?再说你这一身肉,能跑过卓伟?” 连赤怔了怔,小声道:“那怎么办?” “睡觉。” “睡觉?” 连赤急了,道:“胜利的终点在东边,你倒是好,可劲儿地向北边跑,现在还要睡觉,你安心想淘汰吧?你可别忘了你是绿叶!” “噗!” 路小石乐了,不再逗胖子,解释道:“你想想,多少人和你一样的心思?大家都向着东边去,撞见的机率可就大了,那不提前你死我活了?” 连赤又怔了怔,点头道:“有道理!反正有一个月的时间,也不急在这一晚上。”他挨着路小石坐下,又问道:“晚上咱吃什么?” “不吃。” “不吃?路小石,一个对吃没有强烈感情的人” 他突然住了口。 此时无月有星,天色极暗,但他突然发现路小石的眼睛很明亮c很清澈,像是冬夜里的星星。 ——这是他以前从没发现过的,而这种发现竟让他莫名觉得很踏实,一肚子抱怨也再说不出口来。 “有了饿意,人的注意力才会格外集中。” 路小石没发现胖子脸上浮现出的诧异,说道:“但过于饿了,又会失去判断力和战斗力,所以吃不吃c什么时候吃,这有讲究。” 连赤直直地看着路小石,下意识地点着脑袋。 但路小石不再说什么,而是起身拾来了树枝,抱来了枯叶,片刻之后,便在二人头顶搭成了一面极自然c极严实的遮掩。 宋且德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说道:“卓兄,咱们应该在最前面,是不是可以了?” 那位李兄名叫李好,是户部一位侍郎的亲侄儿,喘道:“太黑了,也跑不了了啊。” 李好身边的邓兄名叫邓怀,是刑部一名佥事的儿子,听着宋c李二人这样说,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可劲儿地点着头。 卓伟警惕地向周围看了看,又面向身侧的杜薇,道:“时辰到了,现在是遇着谁杀谁的时候,确实需要休息一下。” 杜薇点点头,又突然说道:“要不让他也过来吧。”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夜色里隐隐有一抹灰白——那是一条头巾。 黑小子阿三可真黑,如果不是这条白头巾,还真不知道他正躲在一棵大树后,鬼头鬼脑地偷看着卓伟一行人。 “杀了算了,婆罗多国和我王朝的武试本来就没关系,不过白白占了我们王朝的一个名额而已。” 邓怀说道。 “话不能这样说。” 杜薇先冲着那抹灰白叫了一声,才对邓怀等人说道:“作为婆罗多国皇子,他又不图我们什么,参加武试不过是想进行些历炼,何必让他早早被淘汰?” 阿三听着招唤,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用生硬的王朝话说道:“我叫阿三,来自婆罗多国,几位不是要淘汰我吧?” 杜薇嫣然一笑,道:“和我们结队,保证你不会被淘汰。” 阿三转着白眼仁儿,看着卓伟等人。 卓伟微笑道:“杜家大小姐发了话,你大可放心。” 阿三双手合什,向杜薇行礼,说道:“多谢杜大小姐,南海郡杜家的名声可真是响亮啊。” “你认识我?”杜薇有些意外。 阿三嘿嘿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说道:“认识!对王朝的事,我们婆罗多国就像是知道自己的事情一样清楚。”说完他果真又叫出了卓伟和宋且德的名字。 邓怀和李好他没认出,但简单介绍一下后,几人也就算熟识了。 “阿三,你跑得还真快啊,眼睛好使?” “我们晚上在外面都不用点灯的,习惯了。” “哟!不点灯你们可得小心,别相互撞着了才知道对面有人” “哈哈哈!” “嘘——” 卓伟突然低声说了一句:“有人!”然后迅速扑倒在地上,其他人则紧随其后,纷纷扑倒在地,屏声注视着前方的黑夜。 片刻后,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几个?” “三个。” “杀?” “杀!” 在山的北麓,一片树林中有棵并不起眼的大树,树上隐隐有一个身影,正是那名叫做柳烟的女考生。 柳烟其实不是她的真名,她的真名叫穆尔紫烟。 此时的她正悠然地坐在树上,悠然地想着一些事情。 与武试并没有一点关系的事情。 ——国师既然答应了让她学剑,为什么仅仅是指点了几句,便送她来到了王朝,为什么还要让她参加这种并没多少意义的稽考? 国师是见虚境的大能,不会对这种俗务有兴趣,那么一定是军师和皇上的意思,她便不明白,北氐国所有人都知道她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那么为什么还让她来参与? 或许,这仅仅是为了让她离开北氐国? 她淡淡地笑了笑,默默地说了句:“你们想多了。” 一道被浓密树枝遮蔽着的沟壑里,静静地坐着一个人。 许吾浪。 他虽是笔直着腰,眼睛却紧紧闭着,像是睡着了。然而没有任何预兆,他又突然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头顶上的浓密的树枝突然被拔开,露出两道黑乎乎的身影。 几乎还是在同时,这两道黑乎乎的身影又猛地僵住,因为他们胸前的血囊已经破了,是分别被一根数寸长的枯枝射破。 两名龙羽军军卒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抓着两道黑影的胳膊,迅速地消失了。 许吾浪重新闭上了眼睛,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简单的动作 天亮了。 连赤艰难地舒展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脚,准备掀开头顶上的遮蔽物,但却被路小石一把按住了。 路小石先是踮着脚c侧着头听了听,然后曲着身子把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听,最后才轻手轻脚地掀开那些树枝枯叶。 “别这么装神弄鬼的好不好?” 连赤抖着身上的树叶,抱怨道:“本来不紧张,你这么一搞,倒真把我搞紧张了。” “我不过是做了绿叶该做的事情。” “我看你是想把我做成绿叶!” “这么肥厚的绿叶那就是花儿啊!” “没心情和你贫,再不吃点啥,我连肥厚两个字都保不住了!讲真,今儿早上吃什么?” “不吃。” “又不吃?” “嘘!” 路小石突然窜了出去,身体弯曲到距离地面极低的位置,单手灵活地在两块岩石上撑过,极像一只捕食的豹子,眨眼后他便将身子藏到前方十多步外的一棵树后。 连赤怔了怔,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是个女子,好像也是考生?” “是,西蜀郡邛州的,柳烟。” “杀不杀?她就一个人。” “不杀。” “嗯,我也觉得不杀,实在下不了手啊。” 二人不再说话,看着前方那个淡淡的女考生,像一朵孤云一样渐渐飘远,最后隐没于树林里。 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几声爆破声,然后像天女撒花一样撒出了五颜六色的亮点,最后缓缓组成了看着很是奇怪的图纹。 那是龙羽军的提示信号。 根据这个信号显示,现在还存活的考生是一百零一名。 “他们也太狠了吧?” 连赤有些瞠目结舌,也有一些庆幸。 一百八十多名考生,在他们睡着的这几个时辰里,就被淘汰了将近一半。只需要闭上眼睛想一想,就能想出昨夜里的厮杀是多么凶险和残酷。 而这么一想着,他觉得身边这片绿叶好像不是那么绿了,倒有些泛红。 “你以前是不是做过探子?”他问道。 “没有,但我一直在流浪,也随时在躲避危险。”路小石回答。 “我真的很佩服我自己。” “我也是。” “咱们不一样,你最多算是千里马,我却是伯乐,想当初我就那么看了你一眼,便认定你是我的绿叶,现在可不是证明了?” “能不要这么不要脸吗?” “说实话有错吗?” “德性!” “哎,等等我。” “让你跟在我后面,你偏不听。”路小石责怪道。 “咱不是说好了的,是你跟在我后面嘛。”连赤有些委屈。 “现在呢?” “打架很麻烦的。” 二人看着渐渐逼迫过来的四名考生,有些无奈。 “赫赫,你真是忘形境吗?” “废话!” “那你解决右边那个长脸应该没问题吧?” “应该没有你怎么办?” “剩下的三个都归我。” “那我岂不是没了绿叶?我还没让青大将军见识我的风采呢!” “那咱俩换?” “我解决长脸。” 眼前这四名考生中倒有三人和路小石他们认识,正是昨天还同坐一辆马车的湖川郡时有运c中州郡莫松,以及不知来自哪里的吴名。 这是路小石要解决的三人。 另一人则是个瘦高个儿,脸特别长,而手中的黑铁枪更长。 路小石二人说话间,这四人也说了声毫无感情色彩的“得罪”,然后就果断地出了手。 时有运和莫松都是手持柳刀,吴名则是手握长剑,三人之间的距离有十数步,同时向路小石和连赤冲过来。 路小石和连赤站得很近,对于时有运三人来说,目标就等于只有一处。 所以,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时有运和莫松c吴名相互之间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近。 在三人之间只有三四步距离时,路小石突然跃了过去。 其实“跃”这个字并不准确,他应该是滚了过去,而且是极快地滚了过去。 那时,时有运三人已经向他跃来,而他在那三人跃起的那一瞬间,也突然纵身一跃——至少对方看着他像是要跃起,而且是下了决心要和自己短兵相接c肉身相搏。 没有任何犹豫,时有运三人均是全力跃起,分将两刀一剑向路小石面部刺来——如果路小石跃上前来的话,这样的角度正好是他胸前血囊的位置。 但路小石根本没有跃起来,纵身也不是借力,而是一纵到底,直接将身体纵落到了地面,并且从中间莫松的脚下翻滚了过去。 但他不仅仅是滚了过去——在滚动中,他左腿高高曲起,膝盖绊住了莫松的脚尖,其右腿则绷直了向上一撩,数十片枯叶夹带着少许树枝便冲着左侧时有运的脸上而去。 与此同时,他左手曲着触地,尽力让胸前背后的血囊不受到挤压,右手中的软刀却啪一地声结结实实打在了吴名的小腿之上。 所有这一切,他都是在滚动中的某一个瞬间同时完成。 而做完这一切,他又没有丝毫停顿地弹了起来,并且这次是真的跃了起来,同时手中软刀以不可思议地幅度弯了下去。 向莫松的后背弯了下去。 莫松被绊了一下,在空中略略有些失衡,虽然不致于让他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但却也不能再防护到自己的背心。 扑的一声轻响,他背心的血囊破了,飞溅出一长串血珠儿 时有运发现路小石并没有按想象那样跃起时,心中微有一惊,但他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动作,从下自上便传来一阵风声,飞来黑乎乎一片不知何物,他只得强扭身体,收刀回劈,而落到地面上才看清那些只是枯枝树叶。 吴名便没有时有运这般运气,小腿上的剧痛让他完全失去了平衡,直接扑倒在地上,而翻起身时,就看到莫松已经羊血满身 在路小石滚动的同时,连赤也动了,但他不是滚,更不是跃,他是跨上前去。 他只跨了一步,很大的一步。 长脸本来是与时有运三人同时冲过来,但连赤这一跨步,便将他和时有运三人隔了开去,他只得将手中黑铁枪刺向连赤胸前的血囊。 长脸名叫李尚德,是王朝兵部尚书的远房侄儿,也是本次稽考文试的榜首。 作为远房侄儿,他清楚自己想要出人头地,最终只能依靠自己。那个拐了若干次弯才认的本姓叔父,或许可以锦上添花,但绝对不会雪中送碳。 所幸自己终是学有所成,在文试时稳中第一,只要再在武试中胜出,那么那个本姓叔父或许可以锦上添花地送自己一个前程。 路小石和连赤的对话被他听得清楚,毕竟他是真正的忘形境强者——虽然晋境时间不久,但到底有着异于常人的听力。 他很气愤。 一个忘形境强者,一个文试第一的忘形境强者,那两厮就用了“解决”两个字来对待? 而且听那两厮的意思,似乎解决自己是一件比解决那三人更为容易c更为轻松的事情。 士可杀,不可辱! 黑铁枪呼呼作响,枪尖前竟隐隐有两尺长的内气,像是一条疾速扭动的黑蛇,吐着长长的舌信。 此招名为蛟龙出海,乃是李尚德枪法中最精妙的一招。 这一招在他手中使出后,那杆黑铁枪便不是简单地像蛇了,而是一条可以夺人性命的毒蛇! 但是世间所有的蛇,哪怕是世间最毒的蛇,也有致命的弱点,即是最怕被别人掐住自己的七寸。 黑铁枪像毒蛇一样风驰电掣般刺来,声势凛然,卷起地上无数枯叶,而在乱飞的枯叶中突然出现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大手,刚好搭在了黑铁枪七寸的位置上。 ——面对忘形境强者手中呼呼作响的黑铁枪,连赤肥胖的身躯竟轻易贴着枪身缠绕而上,然后单手握住了枪杆。 握住枪杆之后,他没有停顿地做了一个动作,极像最开始练拳法的少年郎做的那个动作——他们做得最多,也是最寻常的动作。 一手回撤,一拳直出。 但这个简单的动作被那双胖手做出后,结果就不是嘴里发出豁豁响声那样简单,那一手回撤,李尚德连人带枪就被拽到了身前;那一拳直出,李尚德撒开了铁枪倒飞回去,在空中洒出一片雾状的羊血。 此时,扑倒在地的吴名刚刚爬起身来,正一脸纳闷地回身看向路小石。 连赤顺手一抬,铁枪尾部抵在了吴名背心,于是又见一片血红 所有这些画面,大部分都是同时发生,所以时有运看清干扰自己的是枯枝树叶后,正想发作,却发现四对二的人数优势,已经变成了一对二的劣势。 “路兄且慢!我我们结队吧!这样大家更有胜算” 他反应极快,作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都结队了,还比什么呢?” 路小石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时有运很意外,怔了半响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直到那把软绵绵的怪刀已经敲破了胸前的血囊,他才懊恼地发出一声长叹。 几名龙羽军军卒迅速出现。 李尚德已然不醒人事,被两名龙羽军军卒抬走;莫松和无名则是垂头丧气,各自跟着一名军卒缓缓而行。 时有运则是被军卒强扯着离去。 他被扯出老远,还不甘心地回头看着,心想敢扇卓大公子耳光的家伙,真的是不按常理出牌 还是该向连公子请求结队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越来越少的考生 “路路你瞧见没有,刚才我这一拳” “少废话,撤!” 连赤扔掉黑铁枪,满意地看着自己胖乎乎的拳头,准备好好遗憾一下青大将军没有亲眼目睹自己的风采,但路小石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留给他,便向着树林深处飞奔而去,他也只好纳闷地跟着。 足足过去半柱香时间,二人才在一片乱岩石中停了下来。 “打斗的动静会引来别的考生。”路小石解释道。 “哦哦哦。”连赤表示理解,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遗憾,叹道:“可惜当时青大将军不在场,不然我就上演一出一挑四的好戏来。” 路小石看着胖子,忍笑道:“你应该庆幸青大将军不在场,不然你这脸可就丢大了。” 胖子诧异道:“你觉得我刚才那一拳不强?” “没显出你多强,只显出长脸太弱。” 路小石面色严肃地回答。 连赤有些郁闷,更不甘心,再道:“我直接把他血囊打爆了,这力道掌握得可不一般!” “那是力量分散的表现。” “那谁吴名也是我杀的!” “那是浪费力量的表现。” 路小石忍不住了,恢复了笑兮兮的神情,道:“赫赫,如果你当时不那么多此一举,我肯定是向吴名挺刀杀去,但先死的人一定是时有运,信不信?” 连赤本想摇头,但脑中出现刚才路小石以一敌三的画面,又觉得脑袋摇不起来,只好事实求是地说道:“说归说,虽然你只是个化气境的小角色,但确实有些出乎我的预料,那三个也是化气境,你一打三还能跟玩儿似的,不简单。” “我同时和七头狼打过,三个化气境的人也相差不多。” “你这是老实还是嘚瑟?” “老实。” 路小石笑道:“还有问题吗?” “最后一个。” “说!” “吃什么?” 路小石没有回答,但突然站起身来。 连赤大惊道:“还不吃?” 路小石还是没有回答,却已纵身一闪,跃到一块岩石上去,而岩石后面极快地闪出一道灰影,看着似乎是只兔子 又过去一日,龙羽军提示信号显示,现在仍然存活的考生只有七十九名。 穆尔紫烟站在山顶上,看着天空中那些五颜六色的烟花渐渐消失,轻声道:“那么多考生都去哪儿,我怎么一个都遇不上?” 话音还没落下,南面山坡的一块黑青色岩石后便露出了三个脑袋,看向了她。 她怔了怔,右手握住了剑柄,但身子没有动。 三个脑袋不停地往上冒,原来是三个少女。 “这位姐姐,你也是参加王朝武试的吗?”一位圆脸少女问道。 “她身上有血囊,当然是考生了。”一位细眉少女说道。 “我们要比试吗?”一位大眼睛少女问道。 穆尔紫烟松开了剑柄,淡淡地笑了笑,道:“我不喜欢比试,你们要和我比试吗?” “我们也不喜欢比试。” 三个少女异口同声地回答。 “我叫柳烟,西蜀郡邛州人。” “我叫阮秀秀,我来自信度国。” “我叫贡楠,来自掸国。” “我叫阿咩,扶南国。 穆尔紫烟走了下去,微笑道:“你们不喜欢比试,为什么又要参加武试?” 那位叫阮秀秀的少女回道:“我是被父王逼来的。” 贡楠和阿咩互视一样,使劲点着头,道:“我们也是。” 穆尔紫烟心中忽然一暖,道:“那我们结个伴吧,也不跟人比试,就一路玩儿回去,可好?” “好!” 宋且德大嘴一裂,笑道:“阿三皇子,跟着我们的感觉是不是特好?” 阿三连连点头,道:“王朝人太强悍了,个个都是强者。”又转头对卓伟笑道:“但卓公子是强者中的强者,一个人就淘汰了七人,这要放在我们婆罗多国,那就是国师级的大人物。” 卓伟轻轻一笑,道:“阿三皇子客气了,你这身本事也是极为出色,想来在贵国也算是好手。” 杜薇秀眉轻挑,看了阿三一眼。 阿三露出白牙,笑道:“卓公子,我是不会谦虚的,虽然与王朝强者无法相比,但在婆罗多国,我的对手确实不多。其他不说,我们几兄弟之间,没有一个人是我对手,所以父皇才会派我来王朝。” 杜薇又看了阿三一眼,眼神中有些光采。 邓怀插话道:“卓兄,我们应该是在最前面吧?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也应该是最先到终点营的?” “你又不当探子,那么快到达终点营做什么?” 李好笑道:“何况这才走了两日,还早得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还是要保持警惕才是。” 卓伟突然停了下来。 宋且德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问道:“有情况?” “不是。” 卓伟嘴角挂出一丝冷笑,道:“我们走得急了些,那小子还在后面。” 宋且德怔了怔才反应过来,笑道:“他不过是化气境,或许早就被淘汰了,我还想着武试结束后再去和他好好算算这笔帐。” 卓伟摇摇头,道:“桂叔说过,那小子确实是化气境,但也绝对不是一般的化气境,不能小觑。” 他提到的桂叔名叫桂树,是卓家的大供奉,也是路小石记得的那个单衣中年男人。 与卓家熟谙的杜c宋两家都知道,桂树是真正的初神境高手,既然他说不可小觑,那就不需要问原因,只需记得不可小觑这句话就行。 宋且德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杜薇颇有兴趣地问道:“你们说的是那个路小石?” “不是他是谁?” 卓伟恨恨道:“这番羞辱不还回去,我就不配姓卓。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主动寻找他的下落。” 这一行人本就是以他为首,并没有谁表示异议。 山间七日,一晃而过。 阿三这个黑子小很有特点,除了跑得像兔子一样快外,对于抓兔子也很有一手,便担起了一行六人吃喝的重担。 卓伟等五人则专门解决不期而遇或者闻声而来的那些考生,且先后与四拔考生正面厮杀,淘汰了对方全部十四人。 这也难怪,他们中有三名忘形境,两名化气境,还有一名跑得快,确实属于不可小觑的团队。 可惜一直没有遇着路小石。 随着被淘汰的考生越来越多,彼此间相遇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第八日更是直到天快黑了,他们都没有再遇着任何一名考生。 ——那些有志于作军方探子的考生,本身就在某些方面有些与众不同的特点,甚至是天赋。 第九日辰时,龙羽军提示的信息显示,存活考生数量只有三十二名,这让卓伟也觉得路小石应该被淘汰了,不免有些郁郁。 这时,在远处望风的阿三像一只黑兔子一样蹦来,小声道:“有人。” 李好喜道:“几个?” “一个。” “那还等啥?赶紧去围杀了。” “等等!” 卓伟拦住李好,道:“能活到这个时候的,必然不是等闲之辈,先别惊动他,观察清楚了再作决定。” 六人小心而快速地猫腰前行,最后在一处土丘下潜伏下来。 过了一会,远处隐隐能看见一道身影,正向他们这个方位慢慢走来。按理说这么远的距离,那道身影不应该那么明显,但无奈那道身影本身太过明显。 那是一道白色的身影。 “唐河许三公子?” 卓伟意外之后又似笑非笑地看着杜薇,小声道:“杀不杀? 宋且德也露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杜薇自然也看清了来人,美丽的脸上涌出一抹恼怒,道:“杀!” 卓伟和宋且德互视一眼,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想笑而不敢笑。 李好和邓怀则不知所由,听杜薇说要杀,立即摩拳擦掌要起身,却被卓伟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两尺紫檀弓,三镞凰羽箭!” 卓伟轻声皱眉道:“你们没见过,也该听说过它的厉害,你们这样冲上去除了找死,还是找死。” “那怎么办?” “分散开来,围杀!” 卓伟解释道:“不管许家的凰羽箭如何厉害,他也只能一箭一箭地射,若是落入我们包围之中,他要是生不出三头六臂来,那就只有被我们灭掉的命。” “哎哎哎,不动了。” 阿三看着前方,又急道:“走了走了。” 众人看去,却是远处的许吾浪不知何故忽然停了下来,略略一顿后,又向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你们不杀我杀!” 杜薇恨恨地说了一声,跃了起来,同时拔剑在手。 卓伟笑而起身,道:“杜大小姐别着急,看他走的方向,在前面不远,便应该有一个好处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在山风里陶醉了 连赤忍无可忍了。 将近十日过去,他和路小石除了与时有运四人相遇过一次,并且完胜对方以后,就再也没有碰见过一个考生。 因为自那以后,路小石这片小绿叶儿就强硬地带着他这朵大红花儿,继续向山的北麓绕行,几番大纵深穿插后,几乎就要踩进山脚下的衣冠江了。 一路以来,吃的喝的不用他担心,也不用他动手,并且事实上二人也安全地向东边胜利的终点接近了许多。 但是,人不能这样没有志气啊! 跟着没志气的路小石,一路走来不是躲就是藏,还美其名曰伪装和潜伏,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哪朵大红花儿会被这样遮得严严实实的? 人家青大将军可不是俗人,不会因为你第一个到达终点营——况且目前看来还真不可能是第一个到达终点营,就对你青眼有加,必须得在到达终点营之前尽情绽放,还要煜煜闪光才行! 他决定了,必须要把自己这么大一块头投入到军方探子选拔的洪流中去,同时也有些后悔自己早前的决定,这个倔起来像石头一样的家伙,真的适合当绿叶? “你想好了?” 路小石对能否闪光并不在意,只是基于一种习惯,或者说进入了习以为常的角色状态,故而采取了最为安全c最为隐蔽的方式。 在他看来,既然是比试,那么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过程和不知所谓的什么志气,他根本就不会考虑。 “当然想好了。” 连赤胖乎乎的脸上满是严肃,又杂着一丝痛心疾首,道:“所有参加武试的考生,有谁会像咱们这样偷偷摸摸的?这根本就是逃避啊,完全丧失了武试的精神和宗旨,完全没有尊严可言” 他突然住了口,眼睛中有些难以置信和尴尬,因为不巧而巧的在这个时候,他真的看见了不敢肯定是偷偷摸摸或者逃避,但一定是谈不上尊严的考生,而且还是三个。 在他们前上方,有三个考生正在快速地下山,有一人是蹲着下滑,双手像失控一般胡乱舞着,另两人则直接是从山坡上往下翻滚。 眨眼后这三人落在了一处缓平地,然后迅速——准确地说是慌乱地躲在一块岩石后面。 与此同时,上方又出现三人,却是一对二地正在拼杀。 “什么情况?” 连赤怔了一下,发现路小石一言不发地跃了出去,赶紧大步跟上。片刻之后,二人跃至岩石后面不远,猫腰在一棵大树后面。 这时他们看得清楚了,岩石后面的三个考生是三个少女,身上已是血淋淋一片,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伤。 在她们上方不远处,还有一个女考生正与两名青衫大汉刀剑相向,也是边打边退,险象环生。 “卓老七?卓老八?” 路小石一脸惊讶。 “这两名字没听说过啊!” 连赤满脸困惑,道:“不对,他们根本就不是考生啊,你看看你看看,他们身上没有血囊” 他又住了口,因为路小石没和他讨论青衫大汉是不是考生,已然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上去。 而他也看清楚了,正在与两名青衫大汉奋力拼杀的女考生,正是数日前远远见过的柳烟,于是也赶紧冲了过去。 路小石几个腾掠便跃到了三个少女藏身的岩石上,同时右手一扬,一把奇怪的软刀便飞了出去。 那真是一把奇怪的刀。 它飞行的速度明明速度奇快,但给人的感觉却是飘飘然,像是一片随风飞舞的树叶。但正好飘落在空中的一片真实树叶,却在这片树叶飞舞过去后,无声地裂成了两截。 奇怪的软刀就这样奇怪地飞向了卓老七。 此时卓老七刚一刀劈开柳烟,又举起刀来,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他死了。 或许只有他一个人,并且是在他临死前才会知到,软刀刀尖一直在极速地颤抖,同时响着若有若无的嗡嗡细声。 其他人听不到这细弱的声音,只能看到软刀从他脖子前面飞旋而过,并没有停留,而他咽喉处已悄然被划开一道喷血的口子 与此同时,柳烟格挡开卓老八的柳刀,一脚将其踹得倒飞出去——路小石刚好迎着而来,顺势接住卓老八,再反手狠狠砸在身后的岩石上。 卓老八的脑袋在岩石上撞出一声闷响,瞬时红的血c白的浆溅洒出来,又顺着岩石缓缓流下。 岩石后的三个少女惊叫着跌散开去,捂着嘴巴不停地发呕 这三个少女正是阮秀秀c贡楠和阿咩,她们与穆尔紫烟一道,一路以玩耍为主,同时远远避着其他考生。 前些日还算巧,她们竟没有遇见任何一名考生,当然也就没有被淘汰。今日却十分不巧,四人正烤着野兔,却突然闯来两名青衫大汉,见着她们之后竟是污言秽语c大加调戏,故而发生打斗。 谁知这两名青衫大汉身手不弱,而且凶残至极,出手便是杀着,阮秀秀三人根本插不上手,只能由穆尔紫烟一人勉强相抗。 故而,四人被节节逼退至此。 此时两名劲敌突然身死,化名柳烟的穆尔紫烟终于松了口气。 她清楚卓老七和卓老八是如何死的,自然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向路小石抱拳,微微喘道:“多谢!” 路小石同样匆匆抱拳,口中却不是向穆尔紫烟客气地回一句什么,而是张头四望,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 “人呢人呢?出来,都给我出来!龙羽军在哪?出来!青大将军,青颜,你给我出来!” 两名龙羽军军卒从山上方迅速出现。 “你们青大将呢?我要抗议!” 路小石冲两名龙羽军军卒吼道。 军卒看了看地上的卓老七和卓老八,低声私语几句,然后其中一人从怀中摸出一枚数寸长的竹管,对着天空射出一道红烟。 半柱香的时间后,青颜领着数名龙羽军军卒来了 “我抗议!” 路小石指着卓老七c卓老八的尸首,愤愤道:“你们怎么监管的?他们不是考生,为什么追杀我们的考生?你不是说了要保证考生的性命” “哪个考生死了?” 青颜冷冷问道。 路小石一怔,又气恼道:“差点死了。” “那就是没死!” “你” “怎么说话的?你怎么说话的?” 连赤远远看着青颜,一身肥肉就颤悠悠起来,他语气严厉地责怪了路小石,又迅速展颜一笑,道:“青大将军明鉴,这两人确实不是考生,而且我也可以作证,若不是我们出手相助,这几名女考生真的就命悬一线”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 青颜看着连赤,冷冷说道:“命悬一线就是说还有命在,事实上她们也确实没死,只是血囊已破,被淘汰了。” “不公平!” 路小石指着三名满身血渍的女考生,叫道:“她们的血囊是在这两人追杀下被挤压破掉的,而这两人又不是考生,所以不能算作她们被淘汰。” 青颜又看向路小石,道:“作为执行军务的探子,什么意外情况不会遇见?就是喝口水也可能被呛死,更别说遇着什么野兽或者敌人” 她略略一顿,沉声道:“这三名考生在执行军务时遇着意外,死了。” “怎么能这样?” 路小石又气又急。 阮秀秀三人见路小石为她们力争,便极力忍着肠胃里的翻腾,向路小石和青颜围了过来。 阮秀秀抱拳道:“多谢这位公子,但青提朴说得对,我们确实被淘汰了。” 路小石面露愕然。 阿咩有些不好意思,细声细语地解释道:“我们本来就不太愿意参加武试,也算是身不由已” 贡楠笑道:“淘汰了挺好,公子不必为我们争取了。” 路小石无语。 青颜则是轻哼一声,转身便走。 “等等!” 路小石对她还有话说。 他不是没杀过人,但当作龙羽军的面杀了人,好像不说道几句还是不行,于是紧皱着眉头,一脸的懊悔。 而且讲真,他这丝懊悔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他和卓老七c卓老八的过节,远远谈不上以性命相搏,实在是他在十七年的流浪生涯中已经养成了习惯,或者说是一种本能。 先前对卓老七二人的狠厉,即是他面对真正的敌人时,本能且绝对地以最快c最彻底的方式去解决了战斗。 现在想来似乎有些过了。 “青提朴,这两人不是考生,但却对我们考生大下杀手,我当时也只是为了救下这几位弱不禁风的女考生,情急之下” 他噼里啪啦说了半晌,意思倒是很简单明了,就是说杀恶人者是为善也。 穆尔紫烟和阮秀秀三人反应过来,等路小石一住口,接着向青提朴诉说两名青衫大汉的恶行,以及路小石侠肝义胆的壮举等等。 “记下!” 青颜突然说话,但并不是对路小石或穆尔紫烟等人在说,而是侧着头对着数名龙羽军军卒,道:“这两人乱闯武试山地,迫杀考生,本该擒回治罪,但二人不慎失足致死,就地掩埋。” “遵命。” 数名龙羽军军卒同时回答,然后其中三名上前将阮秀秀三人带走。 青颜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路小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连赤!” 胖子的声音有些颤抖,又嘿嘿干笑几声,道:“他叫路小石。” 青颜瞟了连赤一眼,领着余下的龙羽军军卒走了,那身银甲在山林里忽现忽显,像是夜空里眨着眼睛的星辰,美丽而遥远。 胖子痴痴地看着,在山风里陶醉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忧伤的兔子 星辰很快隐没在树林里,路小石也很快地把这事儿丢下了。 他虽然不满意青颜让阮秀秀那三个大活人就这么“死了”,但很满意她对卓老七和卓老八这两个真正死人的漠视,以及由这个大快人心的漠视而衍生出的武断,甚至蛮横无理。 “那三个小丫头” 他想着刚才替阮秀秀三人争取武试资格时,那三丫头非但不帮他一起对付青颜,反而还拆他的台,忍不住一边将软刀往腰间插,一边准备抱怨一句“真是不知好歹。” “都很可爱的。” 穆尔紫烟接过了他的话题。 “是啊!” 路小石面不改色,叹道:“小小年纪,竟然有了淡泊功名的心性,不但可爱,还十分可敬。” 穆尔紫烟淡淡一笑,道:“多谢路公子相助,就此别过。” “柳烟是吧?” 路小石叫住穆尔紫烟,说道:“首先声明一下,千万别叫我公子,我总觉得别人叫我公子是在笑话我。” 穆尔紫烟莞尔,点头。 路小石再道:“其次嘛,这个你真是邛州城的?哪个柳家的?我曾经在邛州生活了一年多时间,似乎没见过你。” 穆尔紫烟微微思量,道:“其实我不叫柳烟,但也请你们就叫我柳烟吧。” 陶醉中的连赤终于回过神来,纳闷道:“什么意思?” “有些意思。” 路小石像是在回答他,又像是恍然自语。 穆尔紫烟又是淡然一笑,瞧着路小石将软刀插入腰间,瞬时便像一根饰带,说道:“世上用软剑的不少,但用软刀的我还是第一次瞧见。”想了想又道:“应该很难,但你用得很好。” 路小石谦虚道:“很好也谈不上,不过是卖油翁之技,唯手熟耳。” “卖油翁是谁?”连赤继续纳闷。 “呃前朝的一位大贤。”路小石搪塞道。 “路路啊,我滹沱连家是买卖粮食起家的不假,但到了我曾爷爷那一辈就开始读书了,你可别想蒙我。话说前朝是四百年禾朝,前前朝是八百年丰朝,哪有这样一位大贤?” “那就是前前前前朝。”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柳烟姑娘你跟我们一道走吗?” 穆尔紫烟看着眼前二人一脸正经地胡扯,忽然觉得和他们相处并不是想象的那么无趣,于是淡淡一笑,道:“一道走吧。” “那就赶紧走,这里不安全。” 路小石说完抬腿便走,但听到连赤那几声重重的咳嗽后,又赶紧一脸笑意地停下来,道:“花爷,请。” 连赤绷着脸c瞪着眼,小声斥道:“叫连爷!”突然又满脸春风地伸出手,对着穆尔紫烟笑道:“柳烟姑娘,你请。” 穆尔紫烟莞尔一笑。 三人顺着青颜一行人的方向上了山,再沿着山顶走了两个时辰,遇着一个不算太大的峡谷。 峡谷是被三座山峰合围而形成,看着更像是一块盆地。 路小石的意思是从盆地左侧的山峰绕过去,但连赤又刚刚反应过来,先前青大将军来的时候,身边这片绿叶表现得可太不像绿叶,故而说什么都不听,以顽强的执著来提醒某人谁才是花儿。 路小石惭愧地妥协,依着连赤的意见向山下走去。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 越接近盆地,越看不出来这是一块盆地,最多只是感觉有些空旷而已。而且这种空旷也不是真正的空旷,因为地面上尽是长过成人膝盖的杂草,四周便是密密的树林。 “停!” 路小石低声喝了一声,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那片空旷地,沉思道:“这里有些古怪” 连赤刚刚有些满意这片儿绿叶的表现,不防他又擅作主张,恼火道:“柳烟姑娘你看看,这人是不是装神弄鬼?一目了然的地方,他非得说有古怪。” 穆尔紫烟微微皱眉,道:“我也说不上来,但感觉也不是很好。怎么说呢,就像你站在草原上,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总感觉那些草丛里会有说不清楚的危险。” 连赤怔了怔,惋惜道:“完了完了,以后再也看不到一个装神弄鬼的人了,现在是两个。” “蹲下!” 路小石突然压低了嗓子说道。 穆尔紫烟反应极快,在路小石蹲下去的同时也蹲了下去,只有胖子是被路小石硬生生拽下去的,并且是一屁股坐下了。 连赤正想发作,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原来他看见前方空旷处多了一道身影。 白得晃眼的身影。 “许吾浪啊!” 他小声对路小石说道。 “他有危险。” 路小石的眼睛像狼一样,死死地盯着那片空旷处。 许吾浪在那里背着双手c慢慢走着,闲散得像是在他们许家花园里散步。但路小石三人都确定他不是在散步,因为他们看得很清楚,许吾浪背后的手里握着一张弓。 很小的一张弓。 “他能有什么危险?难道你不知道许家最厉害的是什么?”原赤还是没看出哪里有古怪,语气中透着不信任。 “不是千眼阁吗?”路小石倒是很自信。 “千眼阁是非常厉害的,但并不是他们许家最厉害的手段。唐河许家可以说是文武兼重,千眼阁算是一文,那还有一武不是?” “说重点!” “你能有点作绿叶的素质吗?” “请指教。” “嗯嗯,两尺紫檀弓,三镞凰羽箭。这句话你没听说过?” “花爷,您能直接一点吗?” “叫连爷!路路,咱这话说的还不够直接?你仔细看看,那家伙手里拿的就是许家最厉害的紫檀弓啊,若是射出三镞凰羽箭来,那便绝对碾压同境界的任何对手,甚至超越境界杀人也是可能的。” “凰羽箭?老张从来没说过啊,我能信你吗?” “我信。”穆尔紫烟突然说道:“我听我说过,当年王朝之所以能够统一天下,便少不了许家的凰羽箭立了奇功。” “有见识!”连赤冲穆尔紫烟竖起了大拇指。 “我怎么还是觉得他很危险?”路小石喃喃自语。 这时,空旷处的许吾浪停了下来。 他握弓的手还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伸了出来,俯身拾起一根勉强称得上直的东西。 一根枯树枝。 “这就是凰羽箭?” 路小石看向了连赤。 “或许不是?” 连赤低声道:“我认得弓,但认不得箭,凰羽箭谁也没见过啊。” 卓伟冷笑一声,将手慢慢从树后伸出,然后把一根树枝轻轻举了起来。 少倾,他右前方四十多步外的密林里突然跃出一个黑影,眨眼就跃进了空旷地里的草丛之中。 正是黑小子阿三。 阿三的个头不高,而脚下的草丛很深,再加上他跑得真的很快,看着便极像一只逃窜的黑兔子,一纵一跃的c连蹦带跳的。 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给卓伟等人找吃的找喝的,还是第一次接到卓伟给他的挑战其他考生的机会,而且点名由他第一个冲出去。 他有点兴奋。 他亲眼见过卓伟等人的强大,内心深处很想知道自己的身手和王朝的强者有多大差距。但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连挑战的勇气都没有,现在则不同,他知道周边还埋伏着五名强者。 围杀,好刺激啊! 他像一只兴奋的兔子,向那个看着文文弱弱的白衫考生冲去。他跑得太快了,风吹在他脸上,偶尔有草屑扑在他脸上,都生出微微的疼痛感。 但这更让他兴奋,眼里也开始冒光,面目都有些狰狞起来。 看着那个考生越来越近,他举起了婆罗多国特有的弯刀,虽然只有两尺多长,但这样更能清楚地听到刀锋刺入对方血囊的声音。 于是他更兴奋了,那张黑脸似乎是因为太过兴奋而瞬间变得更黑——这是外人看到这个画面时的感觉,而他本人的感觉却是脸上突然凉嗖嗖的,像是一头撞进了冬天最浓重的雾里。 他消失了。 手举弯刀脸狰狞,并且兴奋的他,像兔子突然扑进草丛那样,从空旷地上里消失了。 片刻后,杂草丛一阵晃动,又现出他的身影,只是此时他应该是跪在地上的,所以看起来并不比杂草高多少。 他就那样跪着,满眼都是忧伤。 原来他胸前的血囊已经被一根枯树枝射穿了,漏出来的羊血在他极快地奔跑中像喷雾一样喷出,从胸口一直到头顶全是细细密密的血渍。 而那根枯树枝穿透装满羊血的皮囊后,又穿透拇指厚的实木板,钻进了他胸口约有半寸——虽然不算伤得严重,但他再也无法c再也无力c再也无胆挑战那个文文弱弱的考生了。 他忧伤地看着考生。 但考生并没有看他。 许吾浪还是拉开弓的姿势,只是这时搭在弓弦上的已经不是枯树枝,而是一根软软的草杆。这根草杆也没有对着阿三的方向,而是向左偏离了二十步左右的距离。 在这个方向的密林里,又出现了一道身影,但这道身影和阿三刚出来时的黑影绝对不一样—— 随着这道身影的出现,那片密林似乎都明亮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温柔,化成水 那是杜薇。 看着她美得让人窒息的身影,路小石心头恍然,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总感觉许吾浪很危险——不能确定杜薇会不会对许吾浪做什么,但一定会有人趁着杜薇出现时,对许吾浪做什么。 这个“有人”,一定会是卓伟,或者说其中一定会有卓伟。 这不是路小石的猜测,也不仅仅是根据杜薇的出现而作出的判断,而是在过去十多年里面对无数次危险后,养成的直觉。 可是作为局中人,许吾浪似乎并没有这样的直觉,甚至像是没有发现任何危险,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弓还是拉成满弓,但弦上的草杆却一直没有射出去。 他面朝杜薇,像一尊挽弓欲射的石像。 杜薇盈盈走来,那一身劲装丝毫不掩她身形的婀娜,看着像是春风里摇曳的柳枝儿,又像柳枝间婉动的春风。 她缓缓走着,走过的树林和草丛,好像突然焕发出了盎然的春意,一片明媚。 “你要杀我?”她似笑非笑地说道。 许吾浪没有说话,但终于不再像石像,手臂慢慢放下,弓弦松了下来。 杜薇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突然红了,像是一朵雨露乍干的桃花悄然盛开,美得娇柔而让人心醉,更让人手足无措。 但她语气却有些幽怨,道:“你没有到南海郡来提亲,却率先对各大家族说要娶我,分明是在羞辱我。” 许吾浪垂下了双手,他握弓的手似乎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手中那张小弓像凭空消失一样突然不见了,只能看见那根草杆飘飘然坠落,显得很是委曲。 “那是我的诚意。” “我很难相信。” “我会让你相信。” “是吗?如果你真的能让我相信,或许我会收回我说过的话。” 杜薇轻轻叹息一声,虚起了眼睛,看着仍然极美,同时又多出一分俏皮,她的语气更是温柔得像要化成水,道:“吾浪,为什么你不先来南海郡,问问我的意见?” “我不想等。” “什么意思?” “既然我决定娶你,便立刻要让所有人知道。” 他顿了顿,道:“今生今世,我非你不娶。” 杜薇的脸更红了,眼睛里也像蒙着一层水雾,轻声问道:“我很感动,也很高兴,但你这样做,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许吾浪:“” 他没有说话,或者说是不能再说话,因为两道剑光突然出现。 这两道剑光从从草丛里闪出,并且没有任何征兆,直到剑光抵近他身体时,周边的草丛才骤然摇晃c挣扎,好像被笼罩在疾风骤雨当中。 一道剑光从左侧刺向他肩膀,一道剑光从右侧后方斜斜刺向他的背心——或者背心上的血囊。 如果仔细看,这两道剑光其实并不是剑身,而是剑气,这说明使出这两剑的人,都是忘形境强者。 卓伟和宋且德。 在剑光闪出的同时,他们也从草丛里飞了出来,与手里的长剑一体,刺向了许吾浪。 这是谁也想不到的突袭。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温柔如水的杜薇同时挺剑刺向了许吾浪的前胸,她剑尖前端同样呼啸着两尺长的剑气,夹带着撩人心弦的香风。 不管是角度还是速度,又或者力度,这三剑都是无可挑剔的忘形境强者的手段,纵然许吾浪同样身为忘形境强者,他仍是不可能躲开这次袭击。 所以,他没有躲。 他撞了出去。 在杜薇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突然向左侧撞去,用肩膀撞上宋且德长剑前的剑气,又继续撞上剑尖 鲜血染红了他的肩膀。 但这不是羊血,所以他仍然可以继续下去,于是随着身体向左侧撞去的速度和力道,他右拳也冲了出去,正中宋且德的肩窝。 宋且德闷声倒飞出去,跌没于草丛中。 与此同时,卓伟和杜薇的两剑在许吾浪原先站立的位置撞在了一起,两道剑气噗地一声同时溃散。 但卓伟和杜薇似乎并不意外,在急收剑势后,又流畅地将手中长剑向同一个方向送了出去——许吾浪的后背。 此时许吾浪冲出的右拳还没有收回 心随意动,剑随心动。 卓伟定睛瞧着许吾浪背心上的血囊,剑尖不偏不倚;杜薇也盯着许吾浪的背心,但剑尖却偏离了血囊 这时,一道刀光从草丛里闪出——这是真实的刀身,而不是刀气。 这一刀十分精准地砍在杜薇的剑尖,令长剑疾遽向上弹起,剑尖前的剑气顿时溃散了。而在这一刀的砍出的同时,草丛里又冒出一条腿,踹向卓伟的小腹。 路小石姿势怪异地侧躺在草丛里,手脚并用的强抗两名忘形境强者。 但忘形境强者倒底是忘形境强者,和他这种化气境小角色有着太大的差距。 卓伟当然没有被他踹中,反而在那一瞬间将身体曲得像一只虾,同时手腕顺势向下一抖,长剑便向蜻蜓点水一样点向路小石的头顶。 杜薇的长剑虽然被弹起,但也只是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后,便再次刺向许吾浪的背心。 一道剑光又来 仍然是真实的剑身,而不是剑气。 与剑身一起而来的,还有一道身影,这道身影撞向了许吾浪,剑身同时撩在卓伟的剑上。 这一人一剑出现的时间与路小石出现的时间间隔极短,但出现的位置完全不一样。 这一剑没有可能撩飞卓伟的长剑,但却让路小石翻滚着避了开去;这道身影撞开了许吾浪,却被杜薇的长剑刺中——不仅仅是刺破了血囊,还刺进了身体。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隙。 宋且德的反应也算是极快,跌落之后并没有犹豫,忍着肩窝的痛楚迅速地站了起来,但刚刚起身,他眼前便是一花,好像看到了一个胖乎乎的拳头,接着着他那痛楚的肩窝上再次剧痛,整个人也再次倒飞出去。 这当然是胖子干的好事。 收回拳头后,胖子却是一眼都没看宋且德,而是扭头惊呼:“柳烟姑娘!” “死不了,撤!” 路小石已然翻身而起,一边拽起被柳烟撞得向前踉跄两步的许吾浪,一边冲着连赤急吼。 “休想走!” 这一瞬间的变故,卓伟在一瞬间便明白过来,如果换作常人,或许会因为路小石没有被淘汰而惊喜,或许会因为路小石突然出现而意外,但他什么也没有表现,唯一表现出来的是一串动作。 他飞身而起,长臂轻舒,手中长剑直指路小石后背。 杜薇没有卓伟对路小石那种复杂的态度,或者绝对不允许让路小石溜起的想法,但她的身形却和卓伟完全一样,也是飞掠而出,长剑直刺路小石。 “风向正好!” 路小石拽着许吾浪疾退,另一只手扬出一大片白色粉末——那是石灰搭袋里的全部,将卓伟和杜薇罩进去。 “咳咳咳” 卓伟和杜薇展现了忘形境强者应该有的反应,闭眼c挥剑c避让等动作连贯作出,但正如路小石吼的风向正好一样,迎风而来的石灰还是扑了他们一脸。 “不要脸!” 宋且德又站了起来,但看到的却是路小石等人正在飞奔远去,而卓伟和杜薇则是站在那里,双手不停地扑腾。 或帅气或漂亮的二人,此时满脸雪白,极像戏台上唱奸角儿的扮装,嘴中和鼻孔里不断喷出雪白的粉末,但眼睛却是圆溜溜地睁着,咕噜噜地转着,十分滑稽。 但宋且德不敢笑,只得强忍着骂道:“无耻!下流!这还像考生吗?” 李好和邓怀从密林里冒出来,一脸忐忑地看着眼前这一暮。他们不是故意等到此时才现身,而是先前的变故太快,他们根本插不上手。 “卓兄,现在怎么办?” 李好和邓怀互视一眼,弱弱地问道。 “联络所有考生。” 卓伟鼻孔里喷出一圈白色粉末,恨恨道:“不计一切后果,围杀路小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我真的想打她们 栗姆姆的骂声不算太大,但假山后面还是隐隐可以听见。 草儿默默地将食盘放下,将青花碗端给老祖宗。 “既然打不过她们,为什么要说给她们知道,你有打她们的想法?” 老祖宗接过青花碗,随口问道。 “因为我真的想打她们。” 草儿端起另一只碗,将那些恶心的浑浊液体剔出,然后大口吃起来。 老祖宗没有再问,看着草儿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 简单的饭菜自然花不了太多时间,草儿吃完饭便跳下湖去——还不知道会用多少时间,自己才可能沉到湖底。 只是她似乎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沉入湖底? 老祖宗这次没有走开,站在湖边静静地看着 一天又过去了。 次日巳时,草儿精疲力竭地爬上湖岸,片刻也没有休息,便挪着像有千斤重的双腿,慢慢来到大门。 陶言跪在那里,双手托着食盘。 草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看着低头不语的陶言,到底没有想明白——也不愿去多想,接过食盘默默地走了。 她自始不知道,在她刚刚转身后,陶言便抬起了头,眼睛里没有昨日那样的怨恨,嘴角还意外地挂着笑意。 回到湖边,草儿还是和以前一样,和老祖宗一道吃了饭,然后便跳下了湖,但这次没有沉下去多长时间,她便冒出湖面,紧紧皱着眉头。 她小腹有些疼。 那是一种难以言状的疼痛感,不是剧痛,但却让她感觉到全身都乏力,甚至有些虚脱的前兆。 她看了看老祖宗,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老祖宗微微摇了摇头,慢慢地走进树林去了。 片刻后,草儿深吸一口气,再次沉入湖中——趁着还没完全虚脱,她想再试试,今天能不能沉得更深一些。 这次的感觉有些轻飘飘的,像是身体虚乏引起的错觉,湖水好像没有那么粘稠了,但她还是只下沉了三尺左右,便不能再沉。 她双手用力向上划着水,但腹中的疼痛感却导致她身体不能再像以往那样伸得笔直,只好将双腿蜷了起来,像是坐在水里的样子。 坐在水里,自然不能像坐在椅子里那样稳固,于是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倾斜,但她并没意识到,双手仍然有节奏地划动着水。 腹中的疼痛感慢慢散开,她感觉全身都在疼,不是特别疼,只是疼得发酸c发软,让她整个人都懒懒的,甚至懒得去想问题。 她闭着眼,什么都没有想了,双手更像是无意识地在继续划着水。 渐渐地,她双手慢了下来,身体却没冒出水面,就那么静静地悬浮湖水中间。 她昏迷了。 昏迷了一瞬间。 因为湖水被她的呼吸引进了嘴鼻,又把她呛醒了。 对不会游水的人来说,呛水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她不例外地生出了惊慌,甚至顾不上全身已虚脱,拼命地挣扎起来。 手脚并用c乱用的挣扎,导致她的身体向着某一个她并不清楚的方向移去。 她沉了下去。 原来不知不觉间,先前的她已倾斜成头斜下c脚斜上的姿势,而这一番挣扎更让她头朝下c脚朝上了。 如果她还保持着清醒和冷静,或许会很惊讶地发现,原来这样的姿势竟比她以前的姿势更容易往下沉。 这是潜和沉的区别。 潜水,当然要容易向下一些。 可惜她现在没有这个清醒和冷静的认识,只知道无论自己怎么用力,却总是浮不出水面,于是越发惊慌,越发挣扎。 她拼了命地挣扎。 短短一会儿,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只感觉到胸口憋胀得越来越厉害,甚至又呛了几口水,意识也有了些模糊。 这时,她指尖似乎碰到了一点硬硬的东西。 就像一根稻草并不能真正救起溺水的人,但溺水的人却一定要紧紧抓住它一样,指尖上传来的硬硬的感觉,也让草儿突然有一丝清醒,也突然获得了一些力气。 ——极有可能是她最后的一丝力气。 这些力气终于让她的双手都抵在了硬硬的物体上面,手指更是紧紧抠住,下意识地想要抓得更牢些。 但她什么也没抓住,更谈不上抓牢。 她手心和指尖前突然变得空空一片,那个硬硬的物体像是突然消失了,同时身体也突然失去了在湖水中那种束缚感,仿佛置身在空中一样。 她在空中往下坠落。 这个变故是极短的一瞬,但她那一丝清醒更短,所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恍恍惚惚间,她就突然感觉到可以呼吸了,于是她大口地喘气,又重重地咳嗽起来。 又过去好半天,她终于不再咳了,呼吸也顺畅起来。而此时她才发现额头痛得厉害,用手摸了摸,确定是起了一个包块,不知是怎么磕碰到的。 她没有去想这个包块,因为全身又开始疼痛起来,而身上这个熟悉的疼痛感才让她想到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己本来在湖水里,现在身边还是有水,但只有浅浅的一层,而且还在不断地减少显然也不是湖岸上,因为距离天黑还早得很。 在湖水里她一直闭着眼,自然什么也看不见;此时她睁着眼,却还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试着站了起来,身上疼痛得更厉害了,只好弯着腰c伸出手,摸索着慢慢移动脚步。 她的手又触碰到了硬硬的物体,但此时没有任何变故,于是她细细地摸索了一番,知道是石壁。 石壁上有浅浅的槽,极有规律,应该是人力所为。 她心想果然是这样,然后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摸着石壁,顺着石壁的方向慢慢地走着。 走出了数十步后,前方的黑暗中有了隐隐的光亮,这让她顿时来了精神,身上的疼痛感似乎减轻了,脚步也加快了。 又走出数十步,她已经能看到眼前不仅仅有石壁,而且还有石洞——准确地说是个长长的石头通道。 她正处在这个通道里。 脚下的石板上已经没有了水,显得很是干燥,但整个通道里什么也没有,显得死气沉沉——像是墓道。 光亮越来越明显了。 再走了二十多步,通道向右侧折去,而那里面正是光亮的来源。 她慢慢地走了过去,转过了身。 她看到了一间石室。 很大的一间石室,里面燃着数百盏油灯,亮得像是出着大太阳的白天。那些密密麻麻的油灯中间,盘腿坐着一个人。 正是老祖宗。 草儿并不惊讶,只是松了口气。 老祖宗面对草儿坐着,眼睛却是闭上的,直到草儿走到她身前,她才缓缓睁开眼,嘴角竟露出一丝明显的笑意,道:“你来了。” 草儿无力地坐下,答非所问道:“我中了毒。” “现在才知道?” “先前就知道了。” “为何还要跳进湖里?” “我答应过你。” 老祖宗嘴角的笑意更浓了,道:“现在知道了?” “什么?” “你打不过别人的时候,就不要给别人说,你想打她们。” 草儿忍着疼痛,认真想了想,道:“我还是会说。” “为什么?” “因为我真的想打她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就不能好好说话? 路小石三人逃离了空旷地,但空旷地上又多出三人。 一名龙羽军军卒从密林里走了出来,带走了忧伤的阿三。青颜领着另一名军卒来到穆尔紫烟身前,检查了她的伤势,替她止了血。 “我我要抗议。” 邓怀因为没来得及参与提前制定的围杀许吾浪的行动,心中有些怯意和愧疚,想着总要做些事情才行,于是鼓起了勇气,道:“青提朴,考生路小石手段下作,竟然用石灰沷撒我们” 青颜抱起了穆尔紫烟,正向回走,闻言后回过头来,冷冷道:“敌人杀你的时候,会问你介不介意石灰的味道?” 邓怀一窒。 李好觉得邓怀的话没有说到点子上,于是说道:“可这到底是武试,并不是” “住口!” 卓伟瞪了一眼两名猪队友,道:“青提朴早就说过,这里就是真正的战场,不管用了什么手段,只要能制胜就好。” 青颜瞟了一眼卓伟,抱着穆尔紫烟走了。 卓伟仍然雪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但眼睛显得越发寒冷,默然向东边密林走去。 半个时辰后,一行五人穿过密林,又上了一道石山。 石山上有人。 两名考生正倚在一声岩石后歇息,或许是连日来在野外不停地奔波,不停地厮杀,已经让他们累到了各自的极限,所以他们原本计划稍作休息,不想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们已被另外五名考生包围。 这两名考生迅速起身,慌乱地摸索着身边的武器,最后发现自己的武器在对面一个脸有些白c但白得并不怎么均匀的考生手中。 “我认输。”一名考生垂头丧气地说道。 另一名考生犹有不甘,看着白脸考生说道:“是单挑还是一起上?” “我们结队吧。” 白脸温和地说道。 两名考生很是惊讶。 一名大嘴考生将他那张大嘴一裂,不悦道:“卓大公子邀请你们结队,难道还不愿意?” 那名认输的考生看着宋且德,迟疑道:“你可是东临宋家卓大公子?西蜀郡卓家?” 白脸考生道:“不错,我是卓伟。” 两名考生一怔,又赶紧抱拳行礼,认输那名考生说道:“幸会幸会,我们也是来自西蜀郡,对卓大公子的大名早已是如雷贯耳。” 另一考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似乎显得有些忌惮,道:“卓大公子,早先发生了一件事,死了两个人,不知你可听说?” 卓伟等人摇头。 那考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此次监管武试的龙羽军,其中有一位是我表哥的朋友,先前听他说有两个大汉闯了来,追杀四名女考生,结果反被杀了。” 卓伟嗯了一声,显得并不感兴趣。 那名考生看着卓伟,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我听说,死的那两人正是西蜀郡卓家的人。” “什么?” 卓伟一惊,问道:“可知是谁?” 考生被卓伟的反应吓了一跳,局促道:“我也只是听那位朋友说的,他说他们掩埋的时候,发现他们身上有卓家的腰牌。” “腰牌什么颜色?” “这个却就不知道” “我好像听见说是黑色?” 卓伟暗自松口气,心想哪两个下人这么不长眼,竟然跑到武试的区域来?口中问道:“那两人衣着相貌如何?” 认输那名考生摇摇头,道:“这个确实不知,只是听说块头儿挺大,龙羽军掩埋的时候都觉得麻烦。” “块头儿挺大?” 卓伟微微一顿,喃喃道:“卓老七?卓老八?”又皱眉道:“那四名女考生是谁?竟敢竟能杀了我卓家的人,想来身手也是不弱?” 那名考生道:“杀人的不是那四名女考生,是个男考生。” “是谁?” “不知道他是谁,但听说滹沱连家的大公子一直和他在一起。” “路小石?” 卓伟一怔。 “应该是他!” 宋且德看了看卓伟,有些欢愉,道:“可龙羽军无处不在,他路小石杀了人,想来已被绳之以法了?” 考生道:“据说青提朴在场,而且她说了,卓家两位好汉,是失足致死的。” “什么?!” 宋且德又瞄了瞄卓伟,气愤道:“这不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考生不再吱声,心想人又不是我杀的,冲我吼啥呢? “青提朴说是失足致死,那就一定是失足致死。” 卓伟缓过神来,语气中听不出家中下人被杀后该有的气愤,缓缓说道:“这事儿不用再提了,我们需要记住的是,这里就是真正的战场,我们也一定要将路小石视作真正的敌人,把他给杀了。” 参加武试的考生都习惯将淘汰说成杀,听到谁说杀了谁,也知道其想表达的真正意思,只是淘汰而已。 但此时卓伟这个“杀”字咬得特别重,再看看他的眼神,宋且德立即听出了话中之意。 他小声道:“青提朴是初神境强者,瞒过她可不容易。” “死人不会说话。” 卓伟也压低了声音,道:“虽然她是初神境,但如果她不在现场亲眼看见,其他人又有谁会知道?” 宋且德点点头,道:“现在考生不多,龙羽军大多撤回终点营了,倒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此事” 卓伟看向杜薇,道:“还需要杜大小姐帮帮忙。” 杜薇微微一笑,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正好有些事情需要向青提朴请教,或许会耽误她一些时间。” 宋且德道:“她的脾气可不太好,没那么容易说话。” “女人间的事情,你一个男人怎么清楚?” 杜薇嫣然一笑,媚态毕现。 宋且德咽了咽口水,赶紧侧过头来。 “你们呢?” 卓伟看着两名考生问道。 两名考生自然也听出卓伟语言中的不善,但他们倒没想到会有多么不善,只想着此时结队可保不被淘汰,赶紧表示不但此时而且今后都愿意追随卓大公子。 卓伟看着眼前六人,沉声道:“我还是那句话,联络所有考生,围杀路小石!” 路小石灵活而迅速,在树林里飞奔。 许吾浪右手捂着左肩,速度不比路小石慢多少。 只有胖子远远在后面,几次张口欲言,但没来得及说话,就又看不到前面两人身影了,只得咬牙狠追。 足足过去大半个时辰,路小石和许吾浪才先后停了下来。 此处是一个幽僻的小峡谷,峡壁两侧树枝旁斜,将谷中遮掩了大半,而峡底杂草中有一个山洞,位置极是隐秘。 “我到底比你快。” 路小石喘着气,笑兮兮地说道:“就算你不受伤,也一样没我快。” “无论你跑得多快” 许吾浪站在洞口,脸色有些苍白,道:“也快不过我的箭。” “你现在还能射?” “你可以试试。” “你射得真的很快?” “很快。” “男人太快了不好。” 许吾浪明显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接话,半晌憋出两个字:“无耻。” “我叫路小石。”路小石面不改色。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许吾浪面无表情。 “我说你俩慢点啊!” 连赤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屁股坐在洞口,道:“男人太快了真的不好,很不好!” 许吾浪瞟了胖子一眼,道:“你倒是快不起来。” 胖子嘿嘿笑道:“慢点好啊,死的也慢不是?” “那女子是谁?” 许吾浪突然问道。 “柳烟,西蜀郡的。” 胖子当然知道许吾浪问的是谁,心想救你的可不止是那个女子,眼前这两男人也得感谢一下吧?于是清清嗓子,只等许吾浪感谢他时,就把绿叶和红花的事情说道清楚。 但许吾浪没说话,连嗯都没嗯一声。 “应该是暂时叫柳烟。” 路小石没有胖子那么多想法,解释道:“至于她真名叫什么,或许只有她想说的时候你才能知道。” 这回许吾浪嗯了一声。 连赤瞪了许吾浪一眼,又瞪向路小石,不满道:“我就说打架麻烦嘛,被人追得像条狗不说,连句感谢的话都听不到一句。” 路小石的眼神在胖子身上扫来扫去,笑道:“哪有这么胖的狗?” “怎么没有?” “我可不信,如果真有这么胖的狗,那它一定跑不动。” “人家就胖点,怎么就不能跑了?” “白痴!”许吾浪冷冷冒出一句。 “你才白痴!” 连赤抓住机会狠狠怼了回去,恼火道:“我不知道他调侃我吗?我愿意你管得着” “嗯?!” 许吾浪忽地低下头来,冷眼看着胖子。 与此同时,他右手突然多出一张小弓,紫檀木弓身,手握处被金丝缠绕,弓弦上没有搭箭,却发着细细的嗡响,仿佛上面有一根无形的箭已经蓄势待发。 连赤不由自地主打了一个冷颤,赶紧看向路小石,眼神中有些无奈,道:“我就说不要管闲事,你非不听,现在可好?” 路小石挠着脑袋,看向许吾浪,道:“收起来收起来,就不能好好说话?” 许吾浪抬起头去,手中那张小弓也就消失了。 三人默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最后的异常 胖子默然,是因为他心中充满了不满c担心和焦虑。 被救来的这个家伙不懂得知恩图报就算了,居然还一点情面不讲地搞武力威胁?而威胁别人的人,是绝对没有成人之美的绿叶儿素质的,那他这朵红花又怎么能够尽情绽放? 而且他也非常不情愿地知道,并且非常不情愿地承认,到现在为止,自己根本就没有绽放过,更谈不上“尽情”二字。 路小石默然,是因为他在分析和犯难。 眼下这局面有些违背他来稽考走走过场,顺便当当绿叶的初衷,卓老七c卓老八的事情应该不会密不透风,眼下又因许吾浪再让卓伟吃了瘪,那几个富二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他要想想办法,如何才能保证自己三人不吃瘪,最好顺便让那几个家伙继续吃些瘪。 但这个问题,目前看来比较难。 许吾浪默然,原因相对要复杂些。 早先他在那一刹那间还是计算得很精准,左肩虽然被宋且德的剑穿透了,但骨骼并没受伤,只是其后剧烈奔跑了大半个时辰,难免流了较多的血,这导致他有些虚弱。 让他默而无言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一个人——他是真没想到杜薇会骗他!但他很快想的却是自己应该理解她,毕竟这是武试,兵不厌诈是正解,倒是自己大意了些。 三个年轻人,各有心思,让峡谷内静谧无声,又让天空渐渐暗了色。 夜幕降临。 石洞不但隐蔽,里面还很宽敞c干燥,是个过夜的好地方,但路小石不许生火,省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胖子努力争取了两次,都被路小石无情地拒绝了,他便将眼光看向了许吾浪的方向,希望这位被自己救回来的家伙,能发出鲜明的感恩声援。 结果许吾浪没作声——他是一直没作声,仿佛没听见胖子和路小石的对话。 洞内比外面更黑,胖子看不到许吾浪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一声不发的傲娇,好像不是他被眼前这两人救了,而是他救了眼前这两人。 胖子越发不满,嘀咕道:“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黑暗中,路小石想也没想就接过话茬,笑道:“赫赫,咱俩什么关系?兄弟啊!怎么能说这样伤感情的话?” 胖子本想嗔一句我又没说你,但看了看许吾浪的方向,又改了口,冲着路小石方向抱怨道:“路路,既然你还知道咱们是兄弟,就不担心我冷着饿着?生火目标太大我理解,冷就冷了,但吃的呢?” “啧啧啧!” 路小石笑道:“你摸摸你那一身肉,比熊瞎子过冬的蓄的膘还厚,怎么会冷?吃的就更别想了,今夜很危险,必须保持一定程度的饥饿感。” 胖子怒道:“你别老是教训我,什么事儿说透了,还得看拳头大小,你贫嘴就能把化气境贫到忘形境去?”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从白天与卓伟等人交手开始?胖子隐隐有些不太明朗并且不愿意去明朗的感觉,那就是他似乎只有在境界上才能压住这片绿叶了,这让他有些淡淡的忧伤,以及莫名的恼火。 “化气境怎么了?” 黑暗里传来许吾浪的声音,毫无感情色彩地说道:“他撂翻你这个忘形境,那是随时的事儿。” 胖子一窒。 “你越境杀过人。”黑暗里继续响着许吾浪的声音,语气不像是询问,而像是陈述。 但胖子这次清楚地知道,人家说的不是自己,只是黑暗中迟迟没有响起路小石的声音,他又忍不住说道:“不会吧?超越境界杀人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谁会把杀人当着玩儿啊?” 路小石的声音终于响起了,道:“超越境界杀人就是死中求生,凭的不是你的本事,更多的是靠你的运气,或许我的运气够好吧。” 胖子又一窒。 这话多气人啊,虽然没有直接承认说话者真的能越境杀人,而且听着还似乎挺谦虚,但任何人都能从他这话里听明白他干过这事儿,关键是还能从谦虚的语气里听出一丝轻描淡写的嘚瑟。 最气人的是,这便证实了一件事情,那个家伙说这个家伙随时能撂翻自己,似乎不是说着玩儿的? “睡觉!”他赌气闭上了眼。 黑暗中再也没有声音响起,石洞内完全安静下来。 一夜无话。 次日,胖子醒来时,路小石正好从洞外进来,把一串干果c树茎之类的东西扔给他,自己拎着一截装水的树筒走到许吾浪身边。 许吾浪的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饮了几口水便微微有些气喘,他看着路小石,说道:“你们走吧,我需要歇息几日。” “你要退出武试?”路小石有些意外。 “半途而废的事儿,我干不出来。” “那扔下你这种事儿,我也干不出来。” “我们交情好像很一般。” “也可以说几乎没有交情。” “那你是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胖子挪了过来。 路小石瞪了胖子一眼,又对许吾浪说道:“赫赫是我兄弟,而他又说过他和你很熟。” 胖子有些腼腆,瞟了许吾浪一眼,嗫嚅道:“路路,我们确实打小就认识,只是没说过什么话。” 许吾浪沉默了,片刻后又忽然说道:“两个大男人,什么赫赫路路的,肉麻。” “不如你也肉麻一些,浪浪。”路小石笑道。 许吾浪皱了皱眉。 “不如叫浪子吧。”胖子小心翼翼地建议:“子是尊称。” 许吾浪看了看胖子,嘴角艰难地扬起,道:“我记得那个小胖子是不会损人的,看来你真是遇人不淑啊。” 胖子可劲儿地点头。 路小石笑眯眯地说道:“浪子,挺好。” 过去两日,许吾浪认为歇息好了。 路小石当然看得出他仍然很虚弱,但更看得出连胖子很着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但胖子再急也不催许吾浪,甚至还辩不出真心还是假意地劝许吾浪再歇息几日,这让路小石暗生惊讶。 但许吾浪没有多余的话,说好了就好了,第一个走出山洞。 又过去三日,山势越来越低。 这日午时,路小石三人猫在一片小树林里休息,顺便对这几日的异常现象进行一些分析。 最明显的异常是这五天他们没有遇着任何一名考生,仿佛自那天在盆地与卓伟等人交手后,所有的考生都消失了。 而这就扯出第二个异常,根据刚刚龙羽军提示的信息,表明现在存活的考生还有二十三人。 明明有考生,却一个都遇不上——当然有他们刻意避让的原因,但他们甚至连远远瞧见c听见或者察觉到其他考生的机会都没有,这便是异常。 最后的异常,就是二十三这个数字接连四天都没有变化了。 都说是心宽体胖,连胖子真心很乐观,笑道:“武试进行到这个程度,相互厮杀已经没有多少必要了,总共就二十三人,大家都算胜出,所以他们应该着急奔向终点营去了。”然后很严肃地说道:“咱们也该加快了。” 路小石看着树林的深处,眼睛里有些警惕,但看向胖子后又露出了笑容,道:“希望如此吧,过了这片树林,就差不多下山了。到了平地之后,那就看谁的脚力快,厮杀都不重要了。” “哎哎哎!” 连赤突然兴奋了,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咱们最后跑在了最前面,那岂不是这次武试的前三名都被我们包揽了?” 路小石笑道:“你果然冰雪聪明,分析得很对啊!” 连赤没有在意路小石的调笑,却显得有些腼腆,眼睛看着许吾浪,嘴里却叫着路路,道:“你也知道我为什么来武试,可这些日子以来你也看见了,我就没一天像朵花儿,如果真的我们包了前三名,你可一定要将第一名让给我。” 路小石正色道:“那必须的啊!你指定是状元,浪子是榜眼,我取个探花就行。” 连赤大喜,道:“就这么定了!”又犹豫道:“浪子,你觉得呢?”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许吾浪自己没说多少话,但却听胖子二人说了不少话,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此时他闭着眼坐在地上,背靠着树身,听见连赤问话却没什么反应,而正当连赤感觉讪讪然时,他忽然又说道:“你有本事走出这片树林,你就一定是朵花儿。” 连赤纳闷道:“什么意思?难道这树林里还有”话还没说完,他就仰面倒了下去。 他被对面的路小石扑倒了。 与此同时,他听到一声闷响,像是什么利器深深地插进了树身。 他微微仰头,见许吾浪还是坐着,只是位置变到了树后,而他原先靠着的位置上,却插着一根箭羽,尾部还在极细微c极快速地颤动,发着嗡嗡的声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好大一条龙 胖子背心生出一片冷汗。 按照武试的规则,考生可以用弓箭,但所有箭镞不能开刃,毕竟目标只是血囊,能射破即可。 不开刃的箭镞不会夺了考生的性命,但如果伤及到眼睛c后脑勺等要害部位,却也是极大的伤害,所以路小石才会猛地将他扑倒。 但此时这根箭却深深地射入树身之中,明显是开了刃的箭镞,而且按其飞行路线来看,目标竟是他和许吾浪两人。 “青大将军,有人违规啊!” 胖子明白过来对方违规使用箭镞,不禁大怒,但刚叫了一声,就见爬在地上的路小石像风车一样,呼呼地翻转着躲到旁边树后去了。 他赶紧学着样翻滚到另一棵树后——刚才躺着的地方又嗖地射来一只箭羽,直没入地中,看得他背心凉嗖嗖的。 这时他身侧人影一闪,有个人窜跃过来,他想也没想便挥拳而去,但却又赶紧收住了拳头。 来人是名龙羽军军卒。 “你淘汰了!” 军卒沉声说了一句。 “啥?” 连赤傻了眼,道:“你看清楚了没有?是对方违规使用箭镞啊。” 军卒用手指了指。 胖子狐疑地看过去,见他先前倒下的地方有一些血红,于是更傻了,比手划拳的就是说不出话来。 军卒对这种装傻的考生十分有经验,于是又把胖子拽了半圈,伸手在他背后一摸,再伸到他眼前,也是满手的鲜血。 原来先前被路小石扑倒后,连胖子背后的血囊被地上的枯枝戳破了!而他以为自己出了汗才会有凉嗖嗖的感觉,哪知道是羊血渗了进去? “路路——” 面对证据,胖子欲哭无泪,可怜兮兮。 树后的路小石也傻了眼,看着胖子被拽出老远,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替我报仇啊!” 胖子犹不甘心,远远地扭着头,大声吼道:“一定要搞个状元还给我” “撤!” 许吾浪突喝一声,迅速离开。 路小石回过神来,冲着胖子叫道:“放心!搞不到状元我就让人死给你看。”然后也猫腰闪进了树林深处。 树林的另一头,卓伟身边匍匐着十余人,他们全都静静地隐藏在灌木后面。 在他们前面数十步外,还有十名考生,正是他们中的一人向着连赤三人射去开了刃的箭镞。 “蠢货!” 宋且德低声骂道:“说什么湖川郡第一神箭手,那样的距离都没射中。” 卓伟沉着脸,道:“一击不中,就只能全身而退。” 宋且德怔道:“叫他们回来?” “不!” 卓伟冷笑一声,道:“使用开了刃的箭镞是违规的,若射中了还好,现在既没射中,又被龙羽军发现了,那他们的行为与我们可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宋且德想了想,明白了卓伟的意思,却也因此而迷惑,问道:“就这样放过那小子?” 数日以来,他们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按照卓伟的意思全力招揽考生。 他们本来就一直处在所有考生的最前方,加上山势越来越低c越来越窄,行走的路线也就越来越少,于是后面来的考生先后与他们遇上了。 第一日有考生不愿结队,被他们果断淘汰。第二日开始,所遇考生在那两名西蜀郡考生的现身说法下,都与他们结了队,共有十五名。 此十五名考生加上卓伟五人,正好是二十人,今天根据龙羽军提示,所有存活考生是二十三名,那除了路小石三人后,便再没有活着的考生。 于是,卓伟决定在这片树林对路小石三人展开围杀。 湖川郡的一位考生在卓伟承诺让他夺得武试第一名后,狠心将箭镞开了刃,与其他九名考生作为一队,而卓伟和另外九名考生作为另一队,作了两次围杀的准备。 只是谁也没想到,开了刃的箭镞没有射中路小石三人中的任何一人,却让连赤意外淘汰,也因此让龙羽军知道了有人违规使用开刃箭镞。 杜薇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青颜青提朴接连两日都没有出现,但即使这样,和开刃箭镞扯上关系也是一件麻烦的事。 谁知道青提朴知道了会怎么做? 但宋且德记得更是清楚,卓伟自己曾说过,这片树林是他们最后一次围杀机会 “如果路小石也像你这样想就好了。” 卓伟看了看宋且德,噙笑道:“做任何事都要给自己多留一条路,如果这里真是最后一次机会,我就不会在这里围杀。” 宋且德更加迷惑了。 “走吧。” 卓伟没有进一步解释,领着众人悄悄退走了,没有惊动前方那十名考生。 前方十名考生自然也看见了龙羽军将连赤带走,于是箭没有敢再射出。但龙羽军并没有就此而在他们身边出现,似乎默许了他们的行为。 重要的是,后面的卓大公子没有发声,那就意味着计划一定要继续下去。 见路小石和许吾浪跑进树林深处,他们终于奋起直追。 “我太理解祥林嫂了。” 路小石闪进山路旁边比人还高的草丛,苦脸道:“我对不住他,我只能说我对不住他。” 许吾浪挨着坐下,裂嘴紧了紧左肩上的绷带,问道:“祥林嫂是谁?” “呃,前前前朝的一位大贤。” 许吾浪挑了挑眉,没有纠结这位大贤,点头道:“连胖子人是个好人,就是蠢了些。” “我以为你要说他痴了些。” “为何?” “你知道的,他来参加武试就是为了青大将军。” 路小石更加自责了,道:“我答应了让他在青大将军面前一展风采,谁想到他却死在我手里?我也真是蠢到家了,竟然搞出这么大条乌龙!看来你说得对,他真是遇人不淑啊。” “你也不必自责,毕竟是无心之失。” 许吾浪平静而道:“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份痴倒让我对他另眼相看。” 路小石叹道:“你们不一样。” “为何?” “杜薇和青大将军不一样。” “为何?” “青大将军值得胖子去痴,杜薇不值得你去痴。”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听见你这样说杜薇。” “不喜欢听就不听,我也懒得说唉,我对不住他。” 许吾浪不再接话,随手将身边的草杆拔出,细细地拆成两尺左右的直杆。一根整理好后,他又伸手去拔第二根 “别动!” 路小石探出身子,在许吾浪身边的草丛拨弄起来,最后干脆跃过去,蹲在草丛中细细摸索了一番,喜道:“虽然糙了点,但还可以用。” 许吾浪怔了半晌,最后在路小石提示下才发现,他们身边竟有一个陷阱。而再顺着路小石的手指看去,他又看到一排木栅隐在大树后面,以及极不容易被发现的一根滕条,联系着陷阱和木栅。 许吾浪此时只是有些暗自惊讶,心里称赞路小石的观察力细致,但如果是卓老七和卓老八还活着,看到眼前这一幕后,却不知道是会哭还是笑了。 原来这陷阱便是当初他们在官道上产生冲突后,为了对应路小石而设置的,只是他们没想到路小石偏不上当,没到山上来。 他们更是到死都不会想到,这个陷阱到头来不但没有设计到路小石,还被路小石嫌弃地利用了。 “胖子,你花爷这就为你报复。” 路小石狠狠说着,又检查了陷阱和木栅c滕条,再简单与许吾浪商量一番——如果他单方面的意见也算商议的话,最后不管许吾浪如何反对,他只是挥挥手就向来的方向跃去。 跃出百十步远,他便看到了追上来的那十名考生,于是装作惊慌的样子,迅速转身回跑。 “嗖!” 一只利箭带着划破空气的啸声,从他身边不足一尺远的地方射过,他像是被这一箭惊着了,脚下踉跄了一下。 “就是路小石!” “快,追上!” “射啊,快射!” 那十余名考生不见得认识名不见经传的路小石,但他们简单地利用排除法,也很快认定了前面惊恐逃窜的小子,正是卓大公子要求重点关照的人,于是兴奋起来。 人一旦兴奋起来,速度自然就会提高,百十步的距离真的不叫距离,眨眼功夫就到了。而同时,前方的路小石相对就慢了下来,很快就与他们只有四十多步的距离了。 湖川郡的神箭手今天似乎有些不顺,几箭都没有射中目标,这让他自己都颇为诧异,更是难以接受。 此时看到目标只有这么近的距离,他咬牙再次射出一箭。 “嗖!” 利箭一闪即去。 而这次终于没有让他意外,利箭中正路小石的后腰。 路小石吭也没吭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不劳好汉动手 “中了中了!” 有考生大声呼叫,更多的考生更是加快了速度,都想着第一时间去看看卓大公子点名要除去的家伙,是不是真的挂了。 当然,如果还没挂的话,自己手里的刀剑可不是吃素的——毕竟除了湖川郡神箭手外,他们也得到了卓大公子的不同承诺,而且是难以抗拒的承诺。 “嗖!” 谁也没想到又响起一声啸声,却是从前方一棵树上传来,紧接着一名奔跑在最前面的考生胸前的血囊便破了,羊血的腥味飘洒一路。 众考生均是一惊,脚步顿时慢了下来。 唯湖川郡神箭手到底是弓箭手,反应极快,更眼尖地发现对方射来的竟是草杆,顿时生起好胜之心和不服之意,眼光瞟着树上的身影,手中搭箭便射。 “嗖——” 此箭仍然犀利,直没入树枝之中,晃眼便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落下树来,且身上已是血红一片。 血囊已破的考生懊悔无比,双手抱着脑袋蹲了下去,为自己在这个时候失去武试资格而难过不已,更为辜负了卓大公子的期盼而痛心连连。 但蹲下去的瞬间,他发现前方草丛晃动,中箭的路小石竟又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向前挣扎。 “他还活着!”他嘶声叫了起来。 众考生一看果不其然,呼啦一声就冲了上去,心思大抵是相同的欢喜和庆幸——看来自己手中的刀剑果然是不该吃素的。 湖川郡神箭手本欲搭箭再射,却发现冲出去的考生已挡住了视线,更是惊觉到他们的意图,于是赶紧甩腿开跑,几大步追了上去。 九名考生几乎同时接近了路小石,而后者似乎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终是停下来,还转过了身。 有名眼尖的考生从草丛中看到了路小石的脸,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对方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绝望和痛苦,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不对” 这名考名刚开了口,便感觉脚下一空,同时身边的考生也是惊呼连连,东倒西歪地抓扯在一起 轰然数声闷响,然后吃痛的叫声此起彼伏。 片刻后,众考生才反应过来自己瞬间掉进了一个两人深的大坑,于是更觉得肠肚被震得厉害,口中直冒酸水。 眼尖的那名考生反应要稍早一些,坠下坑时踩在了另一名考生身上,摔得倒是不重。此时霍地站起来,竟是不作犹豫地向坑壁上一蹬,想借着化气境的身手跃出坑去。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坑壁并不光滑,也不是垂直,极好借力。他脚底用力一踹,再扭身上跃,脑袋便已冒出了坑。 就在这时,他眼前一黑,同时听到呼地一声,然后脑袋一沉就又坠落到坑底。幸好此时他仍然有着好运气,又正好落到一名考生身上。 那名考生发出一声惨叫,他则发出一声惊叫——深坑被一面像牢门般的木栅完全封盖了,而其中一个小小的洞口里,露出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正是路小石。 不仅如此,眨眼之后,另一个小小的洞口里也露出一张脸,却是从树上落下的白衣男子。 “没摔着吧?”路小石笑吟吟地问。 “笑话!”白衣男子面无表情地答。 “这不是关心你嘛,干嘛还急了?” “那你腰没事吧?” “也是关心我?” “当然。” “那就多谢了,给你说了我这刀结实,现在信了吧?” “德性!” 坑底的九名考生陆续回过神来,此时听着上面二人闲聊,也都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顿时像是有一万匹马飞奔而过。 那名胸前血囊被射破的考生正在极度懊悔中,不妨骇然目睹到这一幕,正想上去看个究竟,却感觉手臂一紧,像是被人拽住。 他着急而恼火地甩了甩手臂,想挣脱而去,但甩了几下才察觉对方的手是出奇的有力,侧头一看竟是名龙羽军军卒,赶紧服贴下来。 他被拽走了,但在走的过程中,他回头看到路小石手里拿着那只本该射入后腰的利箭,慢步慢步地走着,最后停在了那九名考生消失的地方,也看到那个半肩都是血渍的白衣男子,背着双手缓缓而来 他突然明白了,然后羞愧地察觉到自己很开心。 他们这一队没有完成围杀的计划,先不说如何向卓大公子交待,单单说全军覆没这件事,就是让人非常羞愧的事情。 但自己为什么又会开心呢 确实不应该开心。 但真的很开心啊! 与他这种羞愧的纠结相比,那九名坑中的考生就简单多了,都呆呆地向上方望着,像一坑等待喂食的鸭。 路小石单腿蹲在坑边,手里拿着那只开了刃的利箭,在木栅上敲着,眼睛瞟来瞟去,问道:“说说,这只箭是谁的?” 八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同一个方向。 湖川郡神箭手使劲抿着嘴,脸胀得通红。 摔下坑的时候,他的强弓被摔离了手,此时正被某一名考生踩着,看来弦应该断了。但还装着四五只箭的箭筒还是完好的,正挂在他腰间,轻轻地晃着。 “是你啊?” 路小石笑兮兮地看着神箭手,右手捏起那只利箭,虚起眼睛对着他瞄来瞄去,口中直叫:“哎哎你别动!万一插在你脸上怎么办?” “脸上无所谓。” 许吾浪冷冷说道:“万一不小心插着眼睛,以后可就不能射箭了。” “怎么说话的?” 路小石扭头看着许吾浪,责怪道:“作为一个弓箭手,如果不能射箭,那还不如去死!” 许吾浪面无表情,道:“武试中用的箭镞不会开刃,伤不了眼睛,所以他也不用去死,你不妨试试。” 冷汗爬上了神箭手的额头,最终他咬牙将胸脯一挺,让血囊端端对着那只利箭,颤声道:“我不动,你准点!” 其余八名考生看着神箭手,脸上微微颤动,好像此时面对生死考验的是他们,并且接下来必要然在生或死中,去豪赌一次。 噗地一声轻响,利箭从木栅洞里飞下来,划出一道不太明显的弧线,最后正好插中神箭手胸前的血囊。 一众考生同时长吁一口气。 神箭手则怔了一下,待确定自己的脸或眼都平安无事后,忍不住开心地笑了。 “不劳好汉动手,我自行了断!” 眼尖的那名考生反应极快,俯身拾起一把不知是谁的刀,反手在胸前一划,顿时羊血如注,倾洒而下。 他抬起头来,也开心地笑了。 见此一幕,其余考生纷纷效仿,拾起刀剑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的血囊,一时间坑内羊血飘飘c腥味昭昭。 数名考生差不多同时完成这番壮举后,则齐齐地望着坑上面那张惊愕的脸,都开心地笑了。 “这还是王朝人吗?” 路小石有些悻悻地起身。 “果断自杀也是算勇气,还是吧。” “划破血囊也算是自杀?” “可你也不是真正的敌人啊!” 许吾浪侧身让开涌来的龙羽军军卒,道:“我相信,如果他们面对的是真正的氐羌人,他们绝对会死战到底,纵然最后战而不能,也绝对有自杀的勇气。” 路小石没有否认,慢慢向东边走去。 “还有十名考生,会在小树林里吗?” “应该不会,我觉得他们或许奔终点营去了,毕竟已经出山了。” “可我觉得卓伟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我。” “可他也没必要,非得在这次武试的时候还给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路小石摇摇头,道:“难道小人也这么忍得?” 许吾浪微微一笑。 路小石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山下一望无垠的平原富土,以及官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不由得想到了小小酒家。 那是他和连胖子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我想喝酒了。” “等稽考结束,我陪你一醉。” “不用等稽考结束,顺着官道往东去二十里,便有间酒家。” “那就你醉,我不陪你。” “没劲了啊! “这是原则。” “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什么?” “装逼!” “什么意思?” “想知道啊?拿东西来换,比如给我看看你们许家的凰羽箭” “凰羽箭不是给人看的,是杀人的,用其他的换。” “那说说你和杜薇” “用其他的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为什么不能拜你为师? 老祖宗终于笑出声来,道:“乖女娃,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做人嘛,本该如此真性而为,哪里有那么多蒙人害已的仁义可讲?”口中说着,右手却突然伸出,一掌拍在草儿胸口。 草儿哪里避得开去? 她只觉胸口一紧,然后就哇地一声吐出一口乌血,随即体内如有万千把小刀,在一寸寸地剜割她的五脏六腑c奇经八脉 老祖宗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这是杜家的‘蚀笑散’,吐出来就好了。” 但这句话说完,她突然面沉如水,黯然道:“一大家子就没有一个人肯狠下心来修行的,只知道弄这些下流玩意儿!要么就只知道吃喝玩乐,早把杜家祖宗的教训丢得干干净净了。” 草儿顾不上老祖宗说了什么,但又连续吐了两口乌血后,倒是觉察到体内的疼痛感慢慢淡了,不一会儿又恢复到最早先中毒那样,只是一种懒懒的疼。 “你先打坐调理,两个时辰后毒素自然清除。” 老祖宗说完便起身,慢慢地从石室另一个出口走了。 打坐,凝神。 这是修行最基本的步骤,也是草儿十几年来做的最多的事情,她盘腿坐下后,不多时便进入凝神状态,也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和不适。 石室安静至寂,两个时辰也很快过去。 草儿收功睁眼后,发现身上果然再也没有疼痛感了,不禁有些窃喜。但转念想到自己还是普通人,不禁又沮丧起来。 这时,老祖宗回到了石室,手里拎着食盘,而此时的她满脸慈爱,极像隔壁人家的孤身老奶奶,笑道:“换了个丫头送餐,你放心吃。” 草儿端起饭来,问道:“为什么?” 她的这个为什么可以包含很多问题,比如为什么换了人送餐,比如为什么要让她跳湖,后来又要沉到湖底,又比如老祖宗为什么会替她解毒,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慈详等等。 但老祖宗似乎只听出了一个问题,简单回答道:“我需要一个传人。” 草儿一下高兴了,她知道这是老祖宗要教她功夫的意思,而她也知道老祖宗不是一般的老祖宗,那么她教的功夫一定不会比先生教的差。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你作为传人,我只能说是天意。” 老祖宗叹道:“杜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我竟没发现一个人有你这样的狠劲儿,而修行的前提便是得狠,不是对别人狠,而是对自己狠。” “我很老了,不想杜家的绝学就这样失了传承。虽然你是个外人,但总能让葬月功法传续下去,也是有胜过无吧。” 草儿听得很认真,所以恍然道:“葬月?原来是那个湖啊。” 她还一直以为是那座假山像坟莹的原故,园子才会取个葬园的名字,这么一想着,不免显得有些出神。 老祖宗看着草儿,眼里渗出些宠溺,静静地等她出神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世间万事,都讲个缘字,对于我来说,你就是那个有缘人。嗯,倒不是说你平白无故的来到了杜家,又莫名其妙地见着了我,而是说你本身就非常适合修炼我的葬月功法。” 草儿反应过来自己在老祖宗说话的时候出神,似乎有些不礼貌,不觉羞赧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废人。” “我曾经是忘形境界。” “呵呵,忘形境界?任何功法都没有拔苗助长的炼法,你那样没日没夜的炼功,简直就是自杀,也不知是谁教你的,难道是你家的仇人?” 草儿怔了,不知道老祖宗怎么知道自己炼功确实是没日没夜,犹豫道:“是先生教我的” 话没说完她又反应过来,赶紧纠正道:“先生是不会害我的,他应该有他的道理。” “傻女娃,你倒是什么都不清楚,就稀里糊糊地炼上了。你原先炼的那套功法,属于极热极燥的功法,修行此法须得静心细悟,以平静的心神去调和体内的阴阳平衡” “又或者广行天下,用自已的身躯去吸纳天地间至阴之气,以此达到中和的目的。否则啊,就会像你这样,经脉被灼烧穿孔,最后自焚而亡。” “自焚而亡?” 草儿这回是真惊讶了,想问问为什么先生会教她这样危险的功夫,但又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应该去问先生本人才对,便住了口。 老祖宗点点头,嘴角又露出了笑意,道:“所以说你是有缘人,竟是因祸得福,刚好在经脉灼烧之初来到杜家,及时得到月湖水中的阴气滋养,现在尤其适合修炼葬月功法,呵呵。” 草儿思绪不断,想着要回去问先生可是难了,至少先得恢复到忘形境身手才行,眼下当然要弄清楚有关身手的问题,于是捡着重点再问道:“湖水泡了便是阴气滋养,为什么还要沉到湖底?” 老祖宗笑道:“天地之灵气,不过阴阳而已,阳气清而升,阴气浊而沉,故阳上阴下。所以要想将你体内的焚日内气彻底消化,必须要沉到湖底吸纳至阴之气。” 她摇摇头,再笑道:“按理说你体内燥阳之气还没消尽,沉到湖底尚需数十日功夫,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恶毒的丫头本想害你,偷偷用了杜家的蚀笑散,结果帮了你。” 草儿听明白了,认真道:“但我不会因此原谅她。” 老祖宗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 说话到此,草儿又感觉到身体有了些异常,不但没有了任何疼痛感,反倒是全身经脉都生出一种通贯无阻的舒适,而且有种凉凉的感觉,像是沐浴在月华之下。 “你的葬月功法很厉害吗?”她问道。 老祖宗摇头道:“功法到底厉害不厉害,最终还得看修炼的人是谁。简单来说,谁更狠,谁就会更厉害。” 草儿不明白。 老祖宗笑了笑,道:“王朝能有六百年江山,便是因为当年有三个狠人,一个人炼的是焚日,一个人炼的是葬月,还有一个虽然没有炼内力功法,但却用了世间最狠的箭。” “此三人联手,普天之下莫人能敌,但最后得到天下的却是炼焚日的那个人,因为他比另外两个人更狠。” “那两人死了后,他们的后人享受了荣华富贵。可人一旦生活在荣华富贵当中,就再也对自己狠不起来了。倒是那个炼焚日的后人,得了他的狠劲儿,虽居至尊之位,还间断出了几个狠人,也难怪他们能保住江山存续了六百年。” 倘或换了其他任何王朝人,此时一定会从老祖宗的话里听出些什么,但草儿不会听出其他什么,她只听到对自己有关或者有用的,于是问道:“我明白你说的狠是什么意思,但我想知道,跟着你炼葬月功法以后,我多长时间才会恢复到忘形境界?” 老祖宗道:“修行之所以是对自己狠,实则因为修行的过程,就是重塑经脉c开窍凝神,从而返后天为先天,是个逆天行事的过程,所以不仅艰难,还痛苦无比,不狠则不足以大成啊。” “但你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个过程,就好比你已有修好了渠,只需要灌水便可以。至于多少时间能恢复到忘形境嘛,我想应该不超出三个月。” 草儿笑了,想着三个月之后便可以回去问先生就算不能,那也可以去京城寻娘亲,顺道也可以去寻仇人,更是难掩脸上的欣喜。 但又想到这一切都是老祖宗给她的,她又有些迟疑,道:“老祖宗,我做了你的传人,那是不是得拜你为师?” 老祖宗神色再次黯然,沉默了半晌后才叹道:“说有缘,却也无缘。罢了,我选你作传人,实在也是无奈之举。不用担心,你既然有了师父,我自然不会再勉强你,你不用拜我为师,就当帮我将葬月功法传续下去吧。” “为什么?” 草儿问道:“先生是教了我功夫,但他教的功夫已经没了,我为什么不能拜你为师?” 老祖宗怔了下,奇道:“你愿拜我为师?” “愿意啊!” 又怔了好半天,老祖宗突然哈哈大笑,道:“乖女娃,不不不,乖徒儿,还不快快磕头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瓮中之鳖 似乎正如许吾浪估计的那样,卓伟等人已经奔着终点营去了,路小石二人顺着官道一路行来,竟没遇上一个考生。 自武试以来,已快一月。 路小石身上的劲装早已是破败不堪,而许吾浪的白衫除了那个剑洞外都还完好,甚至肩上的血渍也被他抽空洗了,看着仍然出尘如仙。 这让路小石很是感概。 不管做什么事情,哪怕是装逼,只要能装到极致,那也是了不起的本事,所以对许吾浪的印象又好了很多。 或者说,容忍了很多。 至于许吾浪对路小石的印象有没有改变,却没有谁知道,至少路小石自己不知道。 但可以看出有改变的,是许吾浪说的话慢慢多了起来。就算他极少主动找什么话题来闲聊,但对路小石的问题也算是有问必答了。 “你又不当探子,干嘛来稽考?” 路小石又问了一个问题,但很没心没肺地补问了一句:“不会和连胖子一样,也是为了她而来吧?” 许吾浪本来都张开了嘴,但听到后半句话后,又将嘴闭上了。 路小石没有察觉,继续没心没肺道:“不值当啊!虽然我以前不认识杜薇,但却总有一种感觉,她不值得你这样去在意她” 许吾浪停下脚步,然后用一个眼神表示他不但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而且路小石如果再问的话,他不介意用行动来表示拒绝回答。 路小石讪然,笑道:“那到底是为什么?以你的身手来说,不用来这里历练吧?” 许吾浪收回了可以杀人的眼神,面色也落寞了,低声道:“为了证明。” “证明什么?” “许家老三,不是纨绔。” “这叫什么话?” 路小石正色道:“你知道我人生的目标是什么吗?就是做一个纨绔啊!” 许吾浪瞪了一眼,道:“你除了没钱,已经很纨绔。” 路小石哈哈笑道:“就当夸奖了啊。” 一路说笑,小小酒家在望。 路小石停了下来,看着酒家后面的马厩——那里马匹不少,却没有了当初那两辆大大的马车。 许吾浪自然不会知道路小石又在心里当祥林嫂,道:“想喝酒就进去,不想喝就继教赶路,反正距离终点营只有二十里。” 路小石摇头道:“不喝也进去,咱得给心灵放个假啊!” 许吾浪翻了一个很帅气的白眼,道:“能好好说话吗?”说完便率先奔酒家而去。 “你身上有银子吗?” 路小石小声嘀咕着,跟了上去。 武试不允许携带任何随身之物,当然也包括银子,他也自然知道他和许吾浪身上都没有银子,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进了酒家的门。 只是多了些平时不需要的动作。 他没有径直向屋内走,而是停在柜台前,冲着柜台里面的年轻掌柜,笑道:“老板,生意挺好啊!” 掌柜很是热情,拱手笑道:“还行还行,全靠公子这样的客人照拂啊。” “我像公子吗?” 路小石捋着劲装上的破布,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对公子两个字有些误会?” 掌柜的有些讪讪,笑道:“哪里哪里,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我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公子虽然衣着普通,但气宇非凡呐。” 路小石笑了笑,侧过头见许吾浪已被店小二领到西南角唯一的空桌,便向掌柜的挥挥手,也踱了过去。 “两位公子,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店小二也很热情。 路小石笑吟吟地问道:“我们不熟,你给推荐一下。” 店小二笑道:“好说好说,吃的当然是本店特制的卤牛肉,喝的却是本地的特酿,名叫醉金陵。” 路小石赞道:“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好酒。” 店小二笑道:“来两壶?” 许吾浪摇摇头,道:“牛肉尽管上来,酒就只给他上一壶。” “别啊!” 店小二笑道:“一看这位公子就是初次来本店,像这位老客人可就知道,但凡进了小小酒家,那是宁可不吃牛肉,也不能不喝醉金陵啊!” 许吾浪无动于衷。 路小石嗞了一声,叹道:“你也忒小气了,我请你还不行吗?”说完又冲店小二道:“别听他的,牛肉两斤,醉金陵两壶,快快端上来。” 店小二应承而去。 路小石笑兮兮地看向许吾浪,而后者看了前者一眼后,又面无表情地侧过头去,同时默默地从桌上竹筒里取出一双筷子,在手指间翻转玩耍。 屋内客人满堂,话语声却不大,饮酒进食间,不但显得极为专注,还显得很有“公共场合切勿高声喧哗”的素质。 一会功夫,店小二神采飞扬而来,给路小石二人上了酒菜后,又殷勤而小意地退下。 路小石满意地点点头,笑吟吟地斟了两碗酒,推给许吾浪一碗,笑道:“咱哥儿俩可是头一回喝酒,感情深,一口闷!” “感情深?” 许吾浪端起酒碗,面无表情地说道:“话说成这样,这酒还能喝吗?” 路小石哈哈一笑,道:“你这人啥都好,就爱较真,你当我放了个屁不就得了?”说完仰头将一碗酒饮尽。 许吾浪摇摇头,也干了一碗。 路小石再斟满酒,但端起酒碗却迟迟没有说话。 许吾浪挑挑眉,道:“你这酒量也实在太差”结果他的话没说完,先就一头栽在桌上。 此时同时,路小石手中酒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自己也栽在桌子上。 二人竟似大醉一般。 酒碗破碎的声音甚是刺耳,满屋的客人受到了惊吓,看着原c许二人怔了片刻,随即争先恐后地涌出门去,像是遇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有两个人例外。 店小二和掌柜的拨开人群,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卓大公子料事如神,早该这么办了。” “是啊,我还以为这两人难对付,谁曾想这么容易就着了道?” 原来这二人正是那两名追随卓伟的西蜀郡考生,而很显然,此时路小石二人的遭遇,自然也就是卓伟真正的后路。 他们要在这里展开最后的围杀。 乔妆成店小二的考生搓着双手,显得有些激动,道:“你说卓大公子答应我们的事”他突然面色一变,指着化妆成掌柜的那位考生,颤道:“你你” 掌柜考生面色一滞,也指着店小二考生,结巴道:“怎怎么破了?” 二人同时一怔,又同时低头一看,顿时傻了眼。 他们胸前不知何时插着一只筷子,刺破了外面的衣服,也刺破了里面的血囊,而羊血正从里面渗出,看着极像是他们被刺破了胸膛,很是渗人。 “你们是不是傻啊?” 路小石笑吟吟地抬起了头,看着两名西蜀郡考生说道:“醉金陵是京城特酿,欺负我们没喝过啊?” “很明显是傻。” 许吾浪也抬起了头,冷冷道:“满屋的客人都吓得变了脸色,欺负我们眼瞎啊?” 本以为大功告成,结果自己莫名“死”了,这让两名西蜀郡考生想死的心都有了,喃喃道:“你们早看出来了?” 路小石道:“你们说呢?” 许吾浪道:“这还用说?” 两名西蜀郡考生又怔了半晌,突然很灿烂地笑了,脸上散发着舍生取义的豪迈,以及死得其所的欣慰。 他们的大部队来了! 此时屋内客人已全部涌出去,卓伟等人却围了进来,并迅速占据了门口c楼梯以及窗牖这三个位置。 把这三个位置堵死,则路小石和许吾浪坐的这张桌子便处在屋内的死角,再无其他通道可出入。 卓伟c杜薇c宋且德以及另外五名考生,像看瓮中之鳖一样,看着路c许二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杀神(上) 门口人影闪动,两名龙羽军军卒大步上前来,各自抓住一名西蜀郡考生的胳膊,一言不发地向外走。 两名西蜀郡考生可还有话说。 他们被拽着路过卓伟身边时,满脸兴奋地曲起另一只胳膊,狠狠地向下一压,大声说着:“加油!” 卓伟没有任何反应。 准确地说,是他对两名西蜀郡考生的加油没有任何反应,但事实上却是突然动了——在那两个‘油’字响起的时候,他飞掠而起,手中长剑呼地刺出。 屋内剑光陡现! 路小石曾超越境界杀过两名忘形境强者,一次是趁黑偷巧,侥幸得手,一次是身陷险地,靠一招从没有使用过的刀法逆袭成功——当然他至今都不知道,那次成功的背后,还有一枚小小的石子。 这两次越境杀人的情况完全不同,但又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是他当时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去细细体会忘形者强者的厉害。 这一次,他体会到了。 卓伟这一剑面对面地冲他而来,不仅速度奇快,而且威力惊人,长剑刚刚响起嗡然一声,剑尖前便有剑气呼啸而出。 这次的剑气竟有三尺之长! 剑气是气,本来无色,但这道剑气却厚重如实,形如剑身,便是普通人都能够用肉眼看见。 体会是一种心理感受。 路小石心中感受到了忘形境强者的厉害,不代表他的反应就能应对,面对卓伟身如惊鸿c剑如长箭的突然攻击,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将腰间软刀拍起,剑气已然到了他的身前。 这一瞬间,路小石第一次有了绝望的感觉。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他遇到过数不清的危险,而无论是在扶南国那次被黑衣人突袭,还是在草原上被数十名北氐国军卒追杀,他都从来没有绝望的感觉。 当然,所谓绝望的感觉,并不是他真的绝望了,而是身体机能产生的一种本能反应。 因为卓伟这一剑实在太快了,超出了他眼睛的视速,超出了他身体的抵抗能力。 就在这时,剑气里突然出现一只黑乎乎的筷子 这只筷子像是凭空出现在剑气里,又凭空消失了。 如果有机会细看c慢看,原来是筷子与剑气相接后,就像粉笔在黑板上写字一样,从前面开始变成粉末,然后迅速地让整只筷子完全成为粉末,直至消失不在。 而与此同时,剑气也微微一滞。 但屋内众人自然看不到这么细微,只感觉那只筷子闪了一下,接着便又看到第二只筷子 这只筷子同样像是凭空出现,然后又消失。 而这次,剑气的颜色变得淡了许多。 几乎感觉不到时间上的差距,第三只筷子又凭空现出,而这次筷子前端消失了,最后却余了一寸左右的一截,坠落下去。 同时,剑气溃散了。 卓伟低喝一声,身体在空中一个漂亮地后翻,退了回去,眼睛警惕地看着许吾浪。 许吾浪站在路小石右侧。 他右手下垂,手里什么也没有,但左手却高高扬起——手中那张小弓正发出嗡嗡的响声。 三只筷子和剑气的撞击,正是许吾浪和卓伟的交手,整个过程仅仅是极短暂的一瞬,另一侧那五名考生,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这一瞬的时间,对路小石来说则足够了!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明亮,同时右手轻拍腰间,那一把奇怪的软刀便稳稳地握在了手中。 软刀从他腰间弹出,刀尖偏下c刀柄偏上,斜斜地横在身前,正是老牛头儿教给他的那招夕阳照。 按老牛头所说,这一招的主要用途是防御。 虽然此时卓伟的剑气已被许吾浪破解,不存在防御的问题,但路小石还是毫不犹豫地用了这一招。 因为又一道剑气来到他身前。 这道剑气比卓伟那道剑气的气势稍弱,但同样给路小石造成了威压。面对这样的剑,他不敢大意。 所以他果断地使出这招——曾经硬抗过忘形境强者的夕阳照,或许能再次抗住杜薇手中的剑。 原来在卓伟飞掠而起后,数步之外的杜薇也飞掠而来,竟是十分默契地和卓伟一起,将手中长剑直刺路小石。 没有了许吾浪的拦截,杜薇的剑则顺畅地刺向了路小石。 “噗!” 剑气刺在软刀上,发出一声让人心颤的闷响,而软刀在闷响中迅速弯曲下去,刀身极快地颤抖。 果然是夕阳照! 路小石似乎再次感受到了手中的力量感,眼睛也仿佛看到了那一抹夕阳光辉般的金黄 他心中突然一惊,同时后仰倒下。 这个变故的过程极短,所以画面看着很连贯,像是他被身前的剑气直接刺倒在地。 原来一瞬之间,他突然感觉手中的力量感消失了,显然是这一招夕阳照又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并没有显出任何一丝奇特和威力。 他倒下的速度极快,但对于被剑气刺中的软刀来说,还是稍慢了一些。 没有发出金黄光芒的软刀,像被疾风吹拂的柳叶,迅速划过他的左腿,刀尖在他大腿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 但路小石不仅仅是用倒下的方式,来被动地应对杜薇的剑。 在电光石火之间,他仍然用无数次生死转换得来的经验,作出了最后并且也是有效的努力。 在左腿被划破的同时,他的右腿同时用力踢出,将身前一张八仙桌踹向了杜薇。 八仙桌被剑气穿过,咔擦破裂,木屑乱溅,桌上的盘碟c酒菜等残物,也是如雨泼洒。 杜薇秀眉微眉,身形遽然后退——她实在不愿被这些污物沾上了身。 路小石化解了杜薇的剑,按理说便化解了危险,至少可以松口气。 但他并没有停顿,而是倒地之后便毫不停顿地接连几个翻滚,躲到另一张八仙桌下,然后抬起右腿,将一条厚重的长条木凳踢向了空中。 宋且德身在空中。 他比卓伟c杜薇慢一些,或者说他是故意在等待这个机会,看到路小石仰面避让杜薇那一剑时,他果断地出手了。 他踏着桌面飞掠而来,人尚在空中,便一剑砍下,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长剑,而是开山巨斧。 剑气闪过,木凳断为两截。 宋且德掠来的速度没有受到木凳的影响,眨眼便落在路小石脚下,再次将手中长剑砍下 此时许吾浪和卓伟仍在对峙,谁也没有再出手,二人都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似乎对周围之事毫无所知。 门口c楼梯以及窗口前面,五名考生瞪眼盯着屋内,路小石这边他们插不上手,许吾浪这边倒是有机会,但他们却不敢靠近。 屋内一片混乱,充满着紧张和惊险。 而对于路小石和许吾浪来说,此时不仅人数上处于劣势,更是已经处于被动的困境,看来铁定是凶多吉少。 尤其是路小石,他此时还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桌凳限制了他左右的移动,迎头而来的,却是宋且德这位忘形境强者的全力一剑。 似乎他避无可避。 宋且德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毫不在意遮住路小石上半身的八仙桌,而是全力砍下一剑,大有连桌带人将路小石劈成两半的架势。 八仙桌应声而裂,长剑入地半尺。 路小石却不见了! 宋且德微微一怔,紧接着便感觉菊花一紧,整个人飞了出去,扑在另一张八仙桌上,连人带桌滑动了数尺才停下。 原来路小石竟如游鱼一般,从他胯下滑了过去。 他不仅仅是滑了过去,而是在滑过宋且德胯下后,单手拍地翻身而起,曲腿狠狠地踹在后者屁股上。 凭此借力,他像条跃出水面的鱼,冲杜薇而去,手中软刀更是嗡然作响,直刺杜薇小腹。 杜薇显然没想到路小石会如此没有节操地打法,愣是忘了自己比路小石高出一个境界,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手中横剑格挡,身形疾速后退。 但她更没有想到,路小石此招是虚招。 一瞬之间,路小石忽然收足,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便没有停顿地侧向转身,将软刀砍向卓伟腰间。 整个过程不仅突然,而且颇为诡异。 卓伟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许吾浪,对路小石这突然而诡异的一刀,似乎完全没有察觉,更没有预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杀神(下) 但路小石这一刀砍空了。 卓伟在软刀离他腰间还有半尺的时候,身体骤然前移,便避开了路小石的突袭,看着真是轻易得让人无语。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饶你路小石再如何诡异机变,在绝对的速度面前,在卓伟这样的忘形境强者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不仅如此,卓伟借此避让之机,突然向许吾浪发起了攻击。 他手中长剑极快地刺出,却没有涌出剑气,因为他想要让这一剑变得更快。 许吾浪也极快地动了。 此时屋内已是一片狼藉,除了无数破碎的碗碟c壶杯和残汤剩菜,还有随处可见的筷子,或在桌上,或在凳上,或在地上。 但谁也没有看清这三只筷子是如何到许吾浪的手中,更没有谁看见筷子又是如何到了紫檀弓的弦上。 面对卓伟极快的一剑,许吾浪紧扣弓弦的手指,松了 杜薇美丽的脸上挂满了恼怒,再次向路小石掠去。 先前毫不犹豫地配合卓伟刺杀路小石,便是因为她对眼前这个没有节操的家伙,早有着难以抑制的恼怒。 她从来就对自己的容颜很自信和珍惜,自信到连水粉胭脂都不屑去涂抹,珍惜到连水粉胭脂都舍不得去涂抹,但在不久前,她自信和珍惜的容颜,却被这个家伙那样狠心c无耻地洒满了石灰。 她更恼自己,明明知道对方只是化气境的身手,先前自己竟然不战而退,而不是强力反刺一剑。 一愣之后反应过来,她更加恼怒,于是在路小石转向突袭卓伟后,将先前就应该刺出的一剑,全力刺出。 剑气,直抵路小石的背心。 此时,路小石刚好一刀砍空,后背完全暴露在杜薇剑气面前,任何人看着,都会觉得他再也不可能像先前那样,诡异地避开这一剑。 另一侧的五名考生,紧张又兴奋地看到了这一幕。 最早先卓伟那一剑实在太快,他们并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卓大公子刺向路小石的那一剑半途而废,应该是被许三公子坏了事,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此时杜薇这一剑,他们倒是看得真切,忍不住就要欢呼起来,但最后呼出来的声音却不是欢,而是惊,或者懵! 原来在距离路小石背心不足两寸的时候,剑气里似乎凭空闪过两只筷子,然后剑气便与这两只筷子一起消失了,而杜薇手中长剑竟真的是被一只筷子射中,发出一声脆响,被远远弹了开去。 ——许吾浪松指后的筷子,射向了杜薇! 不能说是天下人都知道,但江湖上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其实这个世上最快的武器,是唐河许家的三镞凰羽箭。 三只筷子当然不是凰羽箭,但在唐河三公子许吾浪手中,却是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利器。 许吾浪左肩一片血红,上面插入了两把剑。 一把当然是卓伟的剑。 另一把,则是宋且德的剑。 他和杜薇一样恼怒,甚至更为恼怒,纵然是东临宋家的庶子,但从小到大还没有谁敢在他屁股上踹上一脚。 而且是如此狠的一脚。 在恼怒中,他忘记了对许三公子的忌惮,况且距离又是如此的近,所以他想也没想便挺剑而出。 只是这一剑真的再次刺进许吾浪的后肩,他还是禁不住愣住了。 两剑在血肉里相撞。 在这极短的一瞬,屋内似乎安静了,而两把剑在许吾浪肩里相撞的声音,也似乎清晰地传了出来。 声音极其细微,却让人忍不住颤栗。 “走!” 许吾浪怒吼一声,双臂突然振起,两把剑从他肩头飞出,带着衣衫的碎片c鲜红的肉c细碎的骨屑,以及一片让人心悸的血水。 这一刻,英俊而文弱的许三公子,如杀神一般,浑身都散发着见神杀神c见佛杀佛的戾气,让屋内所有人都窒了一下。 除了路小石。 在许吾浪叫走的同时,他身形一闪,便向门口冲去。 从佯装刺杀杜薇,到突袭卓伟失败,这只是一瞬间的事,甚至就只是一刀砍空了的时间。 而就是这个时间,许吾浪受了如此重的伤。 是为了救他,而受的伤。 但他没有犹豫,甚至一刀砍空后,身形都没有一丝停顿,便冲着门口冲去,似乎对许吾浪的伤势,一点都不关心。 没有谁知道,在他冲向门口的那刹那,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的明亮,更加的清澈,像是冬夜里最寒冷的星辰。 因为他知道自己该如何做,而他更相信许吾浪会怎么做。 门口守着的两名考生,正是李好和邓怀,此刻尚自发懵。 他们和深知卓伟心思的宋且德不一样,心中还是认为武试到底是比试。他们可以为杜薇刺中路小石而欢呼,但对血肉纷飞的血腥画面却难以接受。 尤其是画面的人,是许三公子。 他们知道唐河许三公子这个名号,代表的是斯文英俊,是玉树临风,是高冷得遥不可及,和眼前这个白衫染血c戾气冲天的杀神形象,实在联系不起来 突然,这他们惊醒过来。 因为他们发现一道人影和一把奇怪的刀,遽然出现在身前。 最能激发人的血性的,正是人的鲜血! 李c邓二人惊醒后,顿觉热血沸腾c豪气陡生,竟是以前所未有的凌厉气势,迎向了路小石。 但他们又懵了。 那道人影和那把奇怪的刀,明明已到了身前,但他们手中的刀剑迎上前去后,却发现那道人影和那把奇怪的刀又飘远了。 路小石仍是声东击西。 他知道此时去救许吾浪是矫情,也知道许吾浪最讨厌这种矫情,而最能对得起许吾浪一片苦心的,便是自己成功脱离此地。 他有把握将李c邓二人很快地丢翻,但没把握摆脱卓伟等人,采取声东击西的策略,是他认为这样最有把握脱逃。 而这个策略成功的前提,便是他相信许吾浪会做他一定会做的事情。 许吾浪倒下了,硬生生地摔倒在地上。 将两把长剑从肩头振出,和自剜割肉没有什么不同,都是钻心的疼痛。但这样的疼痛,绝对不会让许三公子痛得连用手撑地都做不到。 他的手还要做他要做的事。 两尺紫檀弓还紧紧地握在左手里,而他右手中又有了已经让屋内所有人感到震惊的利器——两只黑乎乎的筷子。 他身体摔倒在地上的闷响,掩盖了筷子划破空气的声音。 一只筷子射中楼梯口那名考生胸前的血囊,或许还射破了里面的实木板,所以那名考生惨叫着倒下了。 另一只筷子诡异地变了方向,射向已侧身准备掠起的的卓伟。 卓伟身形猛地一顿,筷子贴着他的鼻尖射过,而紧跟他身后的杜薇和宋且德,也随之一滞。 卓伟狠狠瞪了许吾浪一眼。 宋且德心虚看了许吾浪一眼。 杜薇直直地盯着许吾浪,突然手起剑落,划破了他胸前的血囊。 “对不起了。”她轻轻说道。 “是我技不如人。”许吾浪裂嘴而笑。 “追!”卓伟低喝一声。 三人径直掠上楼梯,进入二楼,又迅速地向左右两侧察探,却已没有了路小石的人影。 正在这时,楼下响起一片马嘶声,三人探出窗牖一看,见是酒家马厩里的十来匹马,正长声嘶叫c四处狂奔,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最远处那匹马的背上,紧紧贴着一个人。 正是路小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做好人,走正路 路小石紧抿着嘴唇,纵马疾驰。 飞扬的马蹄在平地上踏出一道滚滚尘灰,看着像是里面藏着一只被打得抱头鼠窜的妖怪,正向着东边的老巢仓皇逃去。 这的确是他的又一次逃跑!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他逃跑过无数次,但从没有任何一次会像这次一样,逃得如此心思复杂,跑得如此心情沉重。 从今日起,他又要再多出一条经验。 做人千万不能妄自菲薄,但也千万不要不知死活的自以为是,或者自取其辱的自视清高,或者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老子天下第一。 从进到小小酒家开始,从看到那个乔妆得并不像掌柜的而自称是掌柜的的考生开始,他就知道里面一定会有一场针对他的围杀,他就知道要同时面对三名以上的忘形境强者。 或许应该是肯定,是他自以为有过两次越境杀人的成功案例,所以仍然无畏或者心痒难搔地闯了进去。 然而他到底疏忽了。 卓伟并不是他曾经杀掉的那两名忘形境强者。 对卓伟实力的疏忽,当然是因为那一次出其不意地c侥幸地扇了卓伟耳光,是那一次在山谷中洒了卓伟一脸石灰。 其实他心中已经暗自认定,包括卓伟在内的世间所有的忘形境强者,身手都不过如此。 现在想来,当然是他错了! 虽然首先掀起错误的人是许吾浪。 对于藏在小小酒家里面的危险,许吾浪或许比他察觉得晚些,但人家有晚察觉的本事!比如卓伟显露出来的慎重甚至忌惮,比如那些鬼神莫测的筷子 路小石长叹一声,暗暗安慰自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然后义无反顾地决定,将逃命进行到底。 事已至此,若能逃出个稽考的状元来,也算不愧对伤心而委曲的连胖子,也算不辜负白衫变血衣的许浪子。 那就拼命逃吧! 在青颜和十数名龙羽军军卒的注视下,路小石以武试第一名的成绩逃到终点营,然后迅速地翻身下马。 “名字?户籍?” 青颜看着他问道。 “有人受了重伤。” 他径直走向青颜,沉声说道:“唐河许吾浪,在小小酒家受伤了,还请青提朴马上派” “名字?户籍?” 青颜提高了声音。 “路小石,京城人。” 路小石皱眉回答,同时也直直盯着对方,再道:“他的伤很重!” 青颜侧过头去,细细地看着一名龙羽军军卒记下了路小石的名字和户籍,才回过头来,道:“你做得很好。” 路小石深吸一口气。 青颜再道:“对于探子来说,探得的军情才是最重要的,同伴的性命,甚至自己的性命,都在其次,所以你合格了。” “合格个屁!” 路小石对自己错误的责怪,就像早就憋在心里的火种,终于被青颜点燃,一时间哪里还顾得什么大将军,什么唯一的女提朴? 他大声吼道:“没有许吾浪,没有连赤,我鸟都不是!你想要什么军情?你把探子性命都整没了,谁把军情传给你?” 青颜挑挑眉。 “探子也是人啊!” 路小石怒道:“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冷血?你不在乎他们,难道还想他们在乎你?谁欠你的?” “氐羌族人欠我的!” 青颜并没有因为路小石的无礼而怒斥,平静说道:“北氐国c西羌国,他们都欠我的,欠我们所有王朝人的!” 路小石哑口。 “路小石你记住了,在战场上,任何胜利都是换鲜血换来的,不仅是敌人的血,还有战友甚至你自己的血!“ 路小石默然。 青颜语气稍缓,道:“我早说过了,武试中谁也不会真的丢了性命,许吾浪死不了。”略略一停,又道:“那个胖子也没你这么婆婆妈妈的。” 路小石怔道:“你认识连赤?” 青颜没有回答,扬手一挥,道:“走吧,回京城。” 路小石再怔道:“这就走了?” 青颜转身而去,道:“难道还要给你搞个欢庆仪式,让所有人知道你是王朝的探子?”说完便喝令一名龙羽军军卒即刻送他回京城。 路小石讪然,嘀咕道:“我的意思是后面还有人,大家同行嘛。”又猛地想着同行的会是卓伟等人,便赶紧住了口。 梨花街不如寒士街那样庄严肃穆,但行人也极稀少。 路小石被龙羽军军卒领进兵部,又几经转折,最后一个人呆在一间空旷的房间内,莫名其妙地坐着。 过去一柱香时间,他百无聊耐,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叹道:“能不能有点办事效率?官僚主义害死人知不知道?” “此话何意?”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惊得他背心一凉,回头看去,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位中年男人。 男人身着常服,面色平静地背负着双手,看着像是刚刚进来,又像是在那里站了许久。 “冉大都督?” 路小石有些诧异此人诡异的身手,但也明白出现在这里的人,应该就是老张说的那样,是王朝现任的大都督冉莫。 男人没有否认他的身份,踱到路小石身侧,在一张杨木花椅上坐下,右手轻拂,略有些褶皱的常服立刻变得光滑整齐。 路小石赶紧行礼,心里却突然起到,如果许吾浪有眼前男人这样的身手,那装起逼来才叫一个漂亮! “路小石?” 冉莫虚着眼睛,将路小石打量一番,道:“倒也难得。” 路小石不知其意,垂手默立。 “何为化气?” 冉莫突然问道。 路小石正经神色,答道:“凝神开窍,通经畅脉,调节吐纳呼吸,引天地之气入体,固而疑结精气,是谓化气。” 冉莫点点头,道:“何为忘形?” 路小石想也没想,摇头道:“我现在只是化气境,还真不知道什么是忘形。” 冉莫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道:“对于修行来说,化气是指化无为有,也就是你说的引天地之气入体,在体内凝成精气,也称为内气,做到这一步,便算是踏入了修行之门。” “此后,随着对内气生成c运行规律掌握的加深,对内气和身体穴窍结合的感悟加深,修行者必然功力渐长,到了内气和身体窍穴完成融合后,也就达到了化气境的大成。” 路小石恍然,心里不由自主地又责怪起老张来。 老张是他修行的启蒙老师,但毫无疑问也是一个庸师,只说得出化气c忘形c初神c明神c见虚五境,却从没说过为什么会分此五境。 瞧瞧人家冉大都督,几句话就说明白了什么叫化气境,不愧是天下无敌的明神境高手! 但忘形境又是什么? “化气,是从无到有,忘形,则是从有到无。” 冉莫当然不知道路小石的心思,只是按他自己的语言逻辑说道:“这个从有到无,不是指散去内气,而是指忘记容纳内气的身体窍穴。” “大都督!” 路小石认真道:“能不能说详细一点?” “筌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筌蹄有形,鱼兔其意。得其形而取其意,通其意而忘其形。” 冉莫看着路小石,道:“话虽如此,但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却是百无一人。” “大都督” 路小石更加认真地说道:“能不能再说简单一点?” 说也奇怪,当初见着卓伟身边那位单衣中年男子,以及后来见着青颜,他都感受到了两位据说是初神境高手的威压,但此时面对虽然只是据说,但一定是可靠据说是明神境高手的冉莫,他却没有感受到一点点的威压。 好像冉莫就是一个普通汉子。 但越是这样,他越是确信冉莫的功夫深不可测,这也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修行的问题产生了兴趣,真心希望听得明白一些。 冉莫张开欲说,但很快眼神中又闪过一抹复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为难事,所以过了半晌,才沉声说道:“修行不是请客吃饭,哪有什么简单明了的?你能明白便明白,不能明白那是你造化不够!” 路小石愕然,讪然。 “得其意而忘其形。” 冉莫不再看路小石,似是自言自语,道:“意由形出,得意忘形。神念强,则内气自然强。你虽年少,走的路却不少,见识的也足够多,应该明白。” 路小石不明白。 “我送你一句话!” 冉莫突然看向路小石,道:“作为通过稽考的第一人,我就把这句话送给你,当作奖励。” 路小石怔道:“请大都督训示。” 冉莫盯着路小石,一字一字说道:“做好人,走正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得意忘形 冉莫说完这句话后,便起身走了,丢下路小石在空旷的房间里独自凌乱。 “我招谁惹谁了?” 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恨恨道:“不教我没关系,但也不能把我视作坏人啊!”但想想又有些无奈,叹道:“我确实不是好人,但竟然也不是坏人,这简直没天理!” 某个身着兵部校由服饰的年轻官员进门来,冲着路小石一番作揖寒喧,言下之意却是“大都督已经走了,你小子也可以走了哈。” 路小石悻悻地出了兵部。 他一直认为参加稽考是一件无趣的事情,现在看来,通过稽考,才是真正无趣的事情。 倘若是科考夺得第一,那才能算是真正的状元,出任正四品的官职自然是意想之事,搞不好还会被哪个公主看中,做做附马什么的。 当然,他肯定不愿意套上附马这种憋死人的身份,但同样也不愿有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身份。 稽考第一? 这是哪门子的第一?鬼头鬼脑的,偷偷摸摸的,如果不是为了让老张说出自己的身世,那他真是打死也不愿来淌这浑水! “路路!哈哈哈!” 正自瞎想,不防耳中听得一阵炸雷响起,惊得路小石赶紧一瞧,见是一身光鲜的连赤迎头而来,那一堆肥肉竟是异常灵活地在青石板街上扭着,极像一只爬上冰层求偶的海豹。 “你怎么在这儿?” 路小石满心诧异,他可是到了京城就被领进了兵部,并没有机会给这家伙联系或通传一声。 “咱不关心你吗?听着你进了城,我赶紧就来了。” 胖子容光焕发,挤眉弄眼地说道:“路路,你真夺了状元?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兄弟。”一手冲自己坚起了大拇指,一手搂住了路小石的肩膀。 路小石甩掉胖手,迟疑道:“不恨我?” “恨你干嘛?” “可是” “别婆婆妈妈了,咱们可是兄弟,你夺了状元,那和我夺了就是一样的!路路,咱洒脱一点行吗?” 路小石细细地瞅了半天,仍然不敢确定胖子说的是不是真话,便另出话锋,关心道:“对了,我听青颜的口气,她好像是认识你的,可那次你怎么说和她素未谋面?” “她还提起过我啊?!” 胖子眼神里开始冒星星,喜道:“我们当然认识嗨!我当时说的是和青大将军素未谋面,不是说青颜!因为那时候我才六岁,对她的仰慕之心还不强烈,等于没见。” 路小石忍俊不禁,也放下心来,道:“那接下来怎么办?如果你还想我做做绿叶,那我一定二话不说c肝脑涂地” “我要走了。” 胖子的神色黯了下来,叹道:“连城那老小子带来了话,说是小春时节,该收麦子了,让我赶紧回去。”又恨恨而道:“他肯定是因为我没过稽考,故意整我!” 路小石闻言无语,心中莫名也有些黯然,半晌说道:“那你走了你就不见你的青大将军了?” “怎么见啊!” 胖子语气幽幽,道:“经过稽考这么一折腾,我也明白了,如果我自己不是一朵花儿,那别说你这一片绿叶,就是满山的绿叶,也不能让她正眼瞅我。” “所以啊” 胖子语气突然变得无比坚毅,道:“我一定要晋到初神境,成为一朵真正的花儿,让谁都瞅得着我!” “佩服!” 路小石抱拳道:“就冲你这份决心,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说!” “得其意而忘其形,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得意忘形啊!” “说重点!” “素质!” “请连爷指教!” “哈哈!” 胖子双手扶着腰间的赘肉,满意地点点头,道:“这话听着玄,其实很简单,就是让你别再想着用身体窍穴运行内气,而是用神念去控制。” “神念控制内气?” “很难吗?” “对于连爷来说太简单,对于区区在下来说,好像很难!” “哈哈!” 胖子大手一挥,转身边走边说:“像你这种小角色,当然没有破境的经验,多半想着内气炼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就破境了。” 路小石碎步跟上,谄笑道:“那不然呢?” “当然不是!” 胖子为人师表,气度非凡,道:“修行的方式千千万,为什么都少不了打坐,少不了凝神?因为打坐就是为了凝神,凝神就是为了粹炼神念,而这也就是得意忘形的方法。” 路小石可劲儿点着头。 胖子双手叉腰,道:“当你神念精纯到一定程度,便会破境重生,内力自然随之而强,重要的是内气还能随念而出,外游于身体窍穴。” “精辟!可好像还是没说怎么用神念控制内气?” “愚蠢!” 胖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皱眉道:“得意忘形,当然是先得其意,后忘其形!你当初是怎么化气成功的?” “吐纳呼吸,引天地之气” “用什么引?” “心念!” “那不得了?” 胖子摇头道:“当初我破境我时候,连城那老小子就说了,其实心念就是神念的宿体,所以神念也可以说是一个人的见识c经历的沉淀c积累,那么多修行者会选择云游四海,为的就是增加自己的阅历” 他边走边说,手舞足蹈,道:“阅历越厚重,经历越丰富,心念自然就多了,经你凝神淬炼后,成为神念,那自然也就强大了,而神念强大之后,自然也就可以控制内气了!话说这都不算什么,如果你能晋到初神境,那才能知道神念强大意味着什么” 他突然诧异地回过头,见路小石远远落在身后,紧闭着眼睛c紧皱着眉头,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 胖子蹭蹭走回来,瞪着眼睛瞅了半天,劝道:“路路啊,得意忘形说着简单,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明白的,你没事的时候再好好琢磨,这会先送我” 他突然住了口,瞪得溜圆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金黄! 而他面前,路小石忽然软刀在手,刀尖偏下c刀柄偏上,斜斜地横在胸前,那抹金黄便是从刀身上一闪而出的金黄光芒! 梨花街的青石板很干净,但那抹金黄光芒一闪而过后,青石板上方竟呼地卷起一阵蒙蒙尘灰。 尘灰之下,青石板表面的白痕触眼,像是被最锋利的刀片硬生生地刮掉了一层。 “路路,你” 胖子咽了咽口水,艰难道:“得意了?” 路小石眼开眼来,满脸笑意,道:“忘形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相鼠有皮 胖子瞠目结舌,半晌道:“路路,你这就不是人干的事儿啊!” “怎么说话的?” 路小石一边将软刀插回腰间,一边笑眯眯地摇着头,谦虚道:“其实也没什么,因为老张说了,我老早就是化气境大成,现在破境也就是赶了个巧。” 他当然没有说他脑海里有着一个二十七年的记忆,也没有说早先冉莫那番筌蹄鱼兔理论对他的冲击,更没有说胖子这一番莫名其妙地教诲,就像救活骆驼的第一棵青草,竟让他立时想通了某些关键问题。 但这样走在大街上就破了境,确实是怎么看也不像人干的事儿。 或许与这一个月来的武试有关,毕竟真刀真枪的厮杀更有助于破境。但他自己更清楚,先前破境那一瞬,明显有神念骤增的感觉,应该主要还是归功于那个二十七年的记忆。 而这种记忆,是除了他以外其他任何人都没有的,他不过是捡了一个其他任何人都捡不着的便宜而已。 应该谦虚! “你这不是谦虚!” 胖子心里酸酸的,心想我才表示了晋境的决心,你就真给我来了个现身说法,简直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更想着这绿叶在化气境就能丢翻自己,现在忘形了还了得?于是他恼火道:“你这是嘚瑟,是故意显摆,是装逼!” “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得意忘形,行了?” “你” “你什么呀你,我不过刚刚晋入忘形,你都想着要入初神了,咱们之间是天上地下,差老远了!” “嘿嘿,那也是!” 心宽体胖的胖子破罐子破摔地一想,心里顿时舒服了,但紧接着又愁眉苦脸地说道:“今天我这一走,咱哥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多送送我。” 路小石有些吃惊,道:“现在就走?” 连胖子有些郁闷,道:“谁让我打不过连城那老小子呢!” “赫赫,连城是你亲爹吗?” “这也是困扰我二十多年的最大问题。” “有爹是什么感觉?” “生不如死!” “当真?“ 连赤向着远处那六条壮汉努怒嘴,一脸幽怨地反问道:“你说呢?” 路小石想了想,安慰道:“聊胜于无。” 连赤翻了一个油腻的白眼,咒道:“真等你有了爹那天,你指不定想死的心都有了!” 十八里相送,终究是一别。 看着胖子的马车缓缓消失在地平线,路小石颇有些失落,好像失去了一件极其重要但却说不清楚是什么的东西。 这种感觉和他以前离开任何一个地方的感觉都不同,诸如离开邛州城,离开狗儿,甚至离开老牛头儿。 这种说不清c道不明的失落c低沉情绪,从城门一直洒落到小巷子。 而走过小巷子时,他突然又精神一振——稽考已然结束,老张也该说说自己的身世了。 一念至此,他急急冲进天赐客栈,所幸二楼的房间还在老张名下,不幸的是老张又没了踪影。 想着可能随时会知道自己的身世,甚至极有可能见着自己的父母,路小石按捺住心中的急迫和激动,叫人烧了水来,洗净一番,换上了那件崭新的蓝布长衫后,方才又下了楼。 “胖子都知道我回来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焕然一新的路小石走出天赐客栈,恨恨地想着:“我看十有八九啊,你是想赖我帐不对啊,依你老张的性情,应该没耐心花这么多时间来骗我”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禁暗自吃惊:“不是吧?难道我爹娘早死了,老张觉得只告诉我两个坟头,很难为情,故而避我不见?” 正胡思乱想,不防瞧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刚自寒士街踏入小巷子,正是一看就是一副赖帐模样的老张! “可逮着你了!” 路小石大步冲上前去,气乎乎地说道:“老张你太不够意思了,我好歹也得了个稽考第一,你居然没有表示表示,还想着不见我怎的?” 红照壁街照旧很热闹,而寒士街连带着小巷子却仍然很清静,他这一冲过来,虽然没引起什么人注意,却把老张惊着了。 “你破境了?” 老张惊的是这个。 “少来这套!” 路小石可不会被老张带节奏,执著地说道:“稽考结束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老张将路小石上下打量一番,恢复了笑眯眯的神情,答非所问道:“你怎么就回来了?我还以为冉大都督会和你聊很久” “别给我提冉大都督!” 路小石到底还是被带了节奏,愤愤道:“我就纳闷了,我没招他没惹他,他怎么就看我不顺眼?” 老张有些诧异,道:“他怎么你了?” “他” 路小石强忍一口气,道:“他竟然送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 “做好人,走正路!” 路小石更加愤概,道:“他说我不是好人倒也罢了,竟然还明目张胆地怀疑我是坏人,真是” 他忽地反应过来着了老张的道,赶紧转口,问道:“老张,是不是我爹是罪大恶极的坏人,所以大都督才这么说我?” 老张浓眉轻抖。 “老张!” 路小石话锋直指要害,严肃道:“稽考结束了,我也得了第一,你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说说我的身世?” 老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路小石嘿嘿笑道:“这么难开口啊?如果我身世太过显赫,你不说也罢,就说说我亲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总可以吧?” 老张闷了半晌,又忽然扭过头去,看着夏起的府邸,口中说道:“你爹啊和夏大都督是至交。” “不会吧?” 路小石继续套路,夸张地笑道:“真没看出来,你和夏大都督还能是至交!” “莫瞎说!” 老张嘴角抽搐数下,轻声道:“千万莫说我是你爹!我不敢是。” 路小石暗自一怔。 十七年来,老张从没承认是他的爹,但也从来没有直接否认过,既然现在破天荒地否认了,看来说出实话的时候也快到了。 只是对这个“不敢是”,他实在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因为他的英俊! “怎么不敢?” 路小石心中疑狐,口中却是趁胜追击,笑道:“我同意啊!只要我同意,你就是我爹。” “咳咳!” 老张清咳数声,又恢复了笑眯眯的神色,道:“你别想着套我,我说话是作数的,既然说了稽考一结束就会告诉你的身世” 路小石睁圆了双眼。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 老张笑眯眯地说道:“这个而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再过上几日,会有人亲口告诉你,关于你的所有事情。” “这样也行?” 路小石傻了眼。 老张的小眼虚成了一条细线,笑而不语,双手抄在袖管里,右脚还微微抖着,完全是一副管你海浪滔天我自闲庭信步的欠抽模样。 路小石肯定不会抽老张,也不具有抽老张的本事,只好将一口气咽下,语重心长地劝道:“老张啊,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稽考得了第一,以后有什么打算?” 老张装聋作哑地打断了路小石的劝说。 “还能怎么打算?” 路小石到底忍不住,怒了。 “反正跟你过不下去了,不如我就自立门户,就算是做了探子暴尸荒野,也比被你骗着强!从现在开始,咱俩分家了啊,说分就分!” 他一番狠话撂出,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仍觉得不解气,再扭头将先前那句没说完的话撂下:“老张你记着,人而无仪,不死胡为?” 老张笑眯眯地看着路小石渐渐远去,心中嘀咕:“这小家伙啊,如果知道了身世,怕是真的会让我去死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当街决斗 路小石知道老张油滑,但不知道这么油滑!知道老张脸皮厚,但不知道厚到了这种程度! 红口白牙说好了的事情,到头来居然还耍赖? 他一路暴走,一路愤概。 半个时辰后,不知不觉走到一条人流如织的宽大街上,他气恼的心情终于好了些许。 这里是春台街。 其实在街上随便拉住一个王朝人,只要那人还存有一丝丝的良心,那么问他觉得这春台这两字如何,答案则一定是——哪啥?也忒普通了! 但路小石不觉得普通。 他知道春台这个名字是取自前前朝某位大贤之语,其本云:“众人煕煕,如享太牢,如登春台。” 当然,他不是因为名字取自大贤之语,便觉得它不普通,而是他知道取这个名字的人不普通。 这个人是贾东风。 路小石没有见过贾东风,但对他的名字却是如雷贯耳,不仅知道他就是王朝的丞相,还知道他是王朝建国六百年来,第一位丞相。 贾丞相,注定不是普通人。 如果问王朝人最痛恨谁,那一定会得到一个绝对一致的答案,即是奸贼郑雄;如果问王朝人最爱戴谁,那也一定会得到一个基本一致的答案,就是丞相贾东风。 因为自虞乐元年以来,除了已经死去的诏明太子郑壁,唯一敢和郑雄这个一手遮天的晋王吹胡子瞪眼睛的人,就只有贾东风一人。 按连胖子的说法,那就是一条有血性的汉子! 春台街上,煕煕往来。 路小石思绪飘散,在人群中慢慢前行,眉头不知不觉皱在了一起。 太子已死去数月,贾东风是否还保持着向恶权劣贵抗争的血性?是否还敢和郑雄吹胡子瞪眼睛? 没有了太子的撑腰,贾东风又是否会被迫向那奸贼曲下膝盖? 那样的话,江南的王朝人还会不会有收复失地的盼头?江北那些生活在氐羌人统治下的王朝人,还能不能回归故土? “真是闲得蛋疼,我自己亲爹是谁都还没搞明白呢!” 突然醒悟到自己在莫名其妙地忧国忧民,路小石赶紧自我解嘲一番,摇头暗道:“都怪老张,平日里没事就给我讲这些破事儿,搞得我都神经兮兮” 一不留神,他险些和对面一人撞上,赶紧笑脸道歉:“对不住啊”看清眼前之人,他的笑容却顿时僵在脸上,心中苦叹一声:“连胖子下手太没轻重了!” 原来此人竟是长脸李尚德! 不过和武试的时候相比,李尚德明显瘦了不少,那张长脸也显得更长,而且极为苍白,更夸张的是他手里握的不再是黑铁枪,而是一根拐杖! 任何人一看都知道,人家受伤未愈啊。 李尚德自然也看清了路小石,瞬时像看见猎物的豹子一样,警惕地虚起了眼睛,杵在地上的拐杖也有意无意地横握在手,像是握着一把铁枪。 “是你啊!这个兄台的伤既然没有痊愈,应该静养才是啊!” 路小石真心觉得连胖子过分了,很有帮他道歉的必要,于是抱拳道:“实在不好意思,虽然青提朴说了,武试就是真正的战场,但我还是觉得应该给你说声抱歉” “和你无关。” 李尚德虚眼说道:“这是我李尚德和连大公子的事情。” “话不能这么说。” 路小石笑道:“连大公子是我路小石的兄弟,他有过错,我这个作兄弟的自然要代他赔礼你是李尚德?唉呀!原来李兄就是文试第一” 他突然住了口,直愣愣地盯着李尚德看了半晌,然后又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咦咦”不停,脸上眉飞色舞。 原来他突然发现李尚德眉间印堂处隐隐有些气息流动——这便是修行者的精气啊! 以前他只是化气境界,当然看不出别人的精气c神气,今天虽然破了境,却又忙着和胖子惜别以及和老张斗争赌气,硬是没机会留意。 此时意外发现忘形境竟比化气境多出这份眼力,他实在忍不住好奇和兴奋,一时间竟是忘了把话说完。 但这种表现落在李尚德眼中,却就是另一番光景。 打伤他的人是连赤没错,但这家伙和连赤是称兄道弟的一伙啊,明明伤了人,现在又在面前提什么文试第一,还挤眉弄眼地“一”“一”叫个不停 这就算不是挑衅,也绝对是幸灾乐祸! “你是路小石?” 李尚德沉声说道:“既然你要替连大公子道歉,那我若是再推却,可就显得小气了。” 路小石犹自兴奋道:“本该如此,本该如此啊!” 李尚德不再说话,默默地退后两步,同时用左手将右侧袖子唰地撕下半截,用力掷在地上,然后将右手中的拐杖直直指路小石。 “李兄,你这是” 路小石终于醒过神来,惊诧道:“你要和我决斗?” “正是!” 李尚德冷冷道:“路小石,我正式约你决斗,你应还是不应?” 王朝崇武c风气开化,京城内更是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即是任何人都可以邀约他人当街决斗,而且只须记住一点,不管双方动用什么兵器都不会被禁止,但绝对不可以出人命。 路小石在京城住了多日,也看过不少这种决斗,但是决斗的前提是要有仇有怨啊,他真的没见过谁会和道歉的人决斗,一时又怔住了。 瞅着二人这架势,街上人群嗡地一声便散开了,但又迅速以二人为中心围成一圈又一圈,甚至还有两三道叫好的声音从人群里冒出。 李尚德见路小石未出声拒绝,那自然是当他应了约,又见周围人群已腾出了空地,于是冷哼一声,将手中拐杖呼啸刺出。 拐杖如枪,瞬时已至。 路小石突然侧步滑开,再探手一抓——原来他回过神来,竟忽然也想决斗一场,看看自己晋到忘形境以后,会和以前到底有什么不同。 而这一探手,他便立时感觉到真有不同——速度快得让他自己都颇不适应,明明是试探的探,不想一探便探到了李尚德的拐杖上。 他右手手掌一紧,便握住了拐杖,顺势再向内一拉,李尚德连人带杖就被拽到了身前。 与此同时,路小石左手握拳而出 “呯!” 李尚德在一声闷响声中,撒开拐杖,倒飞了回去。 路小石呆了半晌,又赶紧看了看自己拳头,叹道:“牛逼!忘形境就是牛逼!” 原来这一拳还没挨着李尚德,内气竟已化作拳风,自发灌出,端端打在李尚德的胸口。 “哎呀!死人了!” “决斗出了人命,了不得了!” 人群中惊呼声四起。 路小石心头一惊,抬头看去,见李尚德躺在街上一动不动,脑袋下面的青石板已是血红一片。 竟是真死了! 路小石脑子嗡地一声响。 京城内确实不禁决斗,甚至巡警的龙羽军军卒也经常簇在一起观看决斗,但如果决斗中出了人命,那却是当街杀人甚至蔑视皇权的重罪! 路小石身形忽动。 他当然不是逃跑,事实上在京城的街上杀了人还想逃跑,那是对龙羽军的侮辱和挑衅,面对的将是绝对的镇压,就算能侥幸逃出京城,也会在整个王朝内受到终生的追缉。 他跃向了李尚德,皱着眉头蹲在地上,拔开其头部,细细察看。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自己十分清楚,先前那一拳虽然快得自己都有些意外,但力道却不足以致人死亡,而更关键的是,拳风打在李尚德胸口,流血的却是其脑袋—— 他要察看的便是唯一一种可能,是不是李尚德在倒地时,因为后脑勺先行着地,从而导致其流血不止。 而这一看,他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 李尚德后脑勺上的鲜血,正从一个小小的洞口汩汩流出,这洞口形状并不规则,且里面极深,断然不会是碰着青石板形成的创伤。 他手指在李尚德后脑轻抚,结果意外而不意外地感觉到,似乎洞里还嵌着一枚小小的石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小祖宗 南海郡的郡城是扬城,临近海边。 当太阳落下后,海面上的微风吹进城来,灼热的大街小巷立刻就变得通透清凉起来,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就像草儿的感受一样。 老祖宗授她的葬月功法的确有些奇妙,至少和她以前修炼的功法完全不一样,那些重新凝聚起来的内气在经脉里游走时,她感觉就像是沐浴在清凉的月华下,全身都充满着说不出的舒适。 当然,她感觉舒服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心里。 自从改口将老祖宗叫了师父,老祖宗便不再像老祖宗,也不像隔壁家的孤身老奶奶,而是像她说不出来到底像什么。 这种感觉比葬月功法还奇妙,因为和老祖宗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里会无比的安定,哪里都不想去c就想和老祖宗呆在一起。 那是一种暖暖的的感觉。 当初只有和杏儿兄妹在一起才会挂上嘴角的笑意,又重新冒了出来,而且一看到老祖宗那慈善的面孔,她就会忍不住。 所以她竟是忘了周姆姆。 直到这日酉时,她去葬园门口领食盘时,那个叫银杏的侍女和她闲聊,才知道周姆姆竟然被杖责了。 银杏是接替陶言给老祖宗送食的侍女。 或许是银杏的名字中有个杏字,让草儿想起了妹妹杏儿,所以在银杏第一次报上名字后,她就破天荒地主动与侍女闲聊了几句。 那自然是很生涩的闲聊。 不知银杏是出于对老祖宗的惧怕或者敬重,还是对草儿有所好奇或者同情,所以将生涩的闲聊继续了下去。 二人竟熟识了。 “为什么?”草儿惊讶地问道。 “听说是偷了大小姐的东西。”银杏小心翼翼地四处瞄了瞄,回答道。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打得挺惨的,不过是家主亲自下的令,我也不敢去打听。” “我要去见家主!” “你疯了!” “周姆姆那样好的人,断然不会偷人家东西,我要给家主说清楚。” “草儿,我们都知道老祖宗会罩着你,但你也不能因此胡来,更不能没凭没据的就去找家主!再说了,家主身体一直不太好,哪里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草儿沉默了一会儿,将食盘放在门槛上,道:“你帮我看着,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径自跨出大门,顺着碎石小径而去。 银杏没想到草儿说去便去,一时急得说不出话来,看着那个略显瘦小的身影很快隐没于石径花丛中,只好双手合什,默默祈祷老天爷保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葬园就在杜家大院内,但杜家大院实在太大了。 草儿顺着碎石小径走了数百步,又穿过了两道青石院墙,过了四座雕栏小桥,途中问了七个侍女,最后才来到了一座恢弘而古朴的大门前。 手足阁。 大门上方的牌匾很陈旧,黑黄两色漆都有些脱落,但看着仍然很有气势,那三个字也是龙飞凤舞,霸气隐现。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家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对于草儿的请求,门口一位管家模样的人指了指头上的牌匾,训斥道:“这是先皇亲笔所赐的手足阁,除了家主和夫人,便是大小姐也要经过允许才能进入,岂是你能妄入的地方!” “那我就不进去了。” 草儿觉得那人说得很有道理,认真想了想,道:“请你给家主代个话,说周姆姆并没有偷东西,一定是他弄错了。” “噗!” 管家哭笑不得,手指着草儿哆嗦半晌,斥道:“你是哪个院儿的?哪个姆姆手下?我杜家怎么会有你这样不知规矩的侍女?” 草儿没有说话,眼睛坚定地看着管家。 “来人!” 管家沉声喝了一声,道:“将这没有规矩的丫头拖下去,杖责二十!” 大门内很快出来两名小厮,一言不发地冲着草儿路来,伸手便去抓她胳膊,但他们的手还没触到草儿,自己便横飞了回去,重重地跌在地上。 草儿不喜欢别人碰她。 两名小厮吃痛惨叫,管家则瞪大了双眼,半晌厉声喝道:“给我来人!将这无法无天的丫头擒下,奉请家法!” “何事喧哗?” 大门内没有再跑出来小厮,却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而听到这声音,气白了脸的管家赶紧缩身躬腰,退到门侧。 两名小厮也赶紧爬起来,退到大门另一侧,低头而立。 大门口出现了几个人,华服昭昭。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面白无须,他身后数步外是三位女子,靠前是一位彩裙美妇,怡淡端庄,而她身后二人竟是栗姆姆和陶言。 “家主c夫人。” 管家低着脑袋,声音有些惶恐,道:“属下管教无方,让不知是哪个院的侍女闯了来,扰了家主c夫人休息,还请家主责罚。” “你就是家主啊?” 草儿有些惊喜,她没有去看栗姆姆和陶言,因为她觉得此时为周姆姆说清楚,比她想打这二人更为重要,所以看着男人说道:“周姆姆是好人,不会偷人东西,是你错了。” 场间一片安静。 管家额头爬上了冷汗,心里早将这个不知死活的侍女骂了个狗血淋头,更是下定决心晚上开始就整治下人,以正家风。 男人则显得颇为意外,挑眉道:“我错了?” 草儿点头。 男人道:“可有证据?” 草儿摇头。 男人微微皱眉,看着管家说道:“罚你半个月例银。” 管家暗自松口气,一边谢恩,一边低头侧脸,示意草儿赶紧退下,但草儿根本就没看他,仍是直直盯着男人。 男人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侍女,似乎产生了兴趣,又问道:“你是谁?” “禀家主。” 草儿不看栗姆姆和陶言,不代表这二人也就不看她,事实上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这二人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 此时听得男人相问,陶言垂首道:“她叫草儿,是周姆姆招来的,说是她家亲戚,周姆姆的事情,与她也有份。” 男人面露不悦,道:“既然知道她也有份,为何之前不报?” 陶言用肘轻轻拐了拐栗姆姆,后者马上答道:“家主明鉴,陶言是不敢。” 男人侧头,道:“为何不敢?” 栗姆姆快步走上前来,低头道:“禀家主,当日陶言是亲眼看见周姆姆在大小姐屋里行窃,只是她当时孤身一人,并不能人赃俱获,便尾随了周姆姆,结果看到周姆姆到了葬园,将手里东西交给了这女子,还听到周姆姆亲口说了,她手里那包东西就是蚀笑散” “哦?” 男人似乎反应过来,看着草儿说道:“你就是服侍老祖宗那个”他突然面色一沉,厉喝道:“放肆!” 原来草儿竟是身形一闪便到了男人身前,同时右手忽地挥出,朝着栗姆姆的脸上扇去。 先时听到陶言说她是周姆姆的亲戚,她还想着周姆姆定是为了她好,才那样说的,但后来栗姆姆竟然说周姆姆偷了蚀笑散,还给了她,便立刻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该打的人一定要打,一刻也耽误不得。 她可是比谁都清楚蚀笑散的事。 但她到底没有扇到栗姆姆,因为男人大袖轻拂,便将她拂开了数步之远。 “我真的想打她!” 草儿看着男人,认真说道。 男人则已怒容初显,皱眉道:“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她!” 草儿没说话,但却身形一闪,又冲栗姆姆而去。 男人大袖再挥,挡在栗姆姆身前。 不想草儿身形一变,同时化掌为拳,突然向男人胸前冲去,速度竟然奇快。 但男人显然更快。 他冷哼一声,大袖在空中轮翻,像一只翩然蝴蝶,瞬眼便撞在草儿肩头,后者立即被撞出十步开外,一屁股坐在地上。 “胡闹!” 谁也没看清楚,一个老妇突然出现在草儿身后,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的杜家就是这样了?大小无序,尊卑不分!” 场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草儿揉着屁股站了起来,指着男人说道:“你不说杜家没一个狠人吗?他怎么这么厉害?” 老祖宗呵呵笑道:“傻丫头,人家到底是初神境,你连忘形境都没到,怎么不比你利害?” 男人突然蹭蹭前来,长手作揖,躬身行礼,道:“侄晜孙杜下,拜见老祖宗!” 老祖宗嗯了一声,道:“她是我新收的徒儿,按份辈算来,你该叫一声小祖宗,怎能如此无礼?” 场间寂静,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溜圆。 杜下微微一怔,又向草儿长身作揖,道:“侄来孙杜下,冒犯了小祖宗,万请恕罪。” 草儿没有像老祖宗那样嗯一声,而是赶紧侧跨一步,将半个身子藏在老祖宗身后,害羞地瞟着这个中年男人。 “没事了,走吧。” 老祖宗不再理会任何人,笑呵呵地对草儿说道:“以后不经我的同意,你可不许出园子!” “我想去看周姆姆” “等你打得过你来孙了,再去看吧。” “师父可别这样说,他都那么大了” 一老一少渐渐远去。 杜下苦笑一声,站直了身子。 “那孩子” 彩裙美妇走了过来,依偎在杜下身边,轻声道:“我看着挺亲切。” 男人看着美妇,轻声道:“夫人记住,那是我们小祖宗。” 美妇抿嘴一笑,华彩照人,道:“可我怎么觉得她像我们薇儿?” 男人点点头,道:“是有几分像夫人,现在将家事交给薇儿,到底还是早了些?” 美妇爱溺地看着男人,柔声道:“家事也是身外事,就由她去处理吧,反正有供奉帮称着,你要紧的只是养着身子便好。” 男人笑了,满眼疼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身陷京尹衙 路小石的心沉了下去。 很显然,李尚德并不是他杀的,凶手必定另有其人。 但这人利用他打倒李尚德的瞬间杀了人,目的则更为显然,就是想要嫁祸于他! 再根据那人射出石子的时机,以及石子嵌入脑骨的深度,说明此人不仅功力匪浅,而且心狠手辣 他的眼睛迅速在人群中扫瞄,很快在那一张张或惊讶c或愤怒c或兴奋c或幸灾乐祸c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脸中,扫见了两张与众不同的脸。 很熟悉的两张脸。 而对这两张熟悉的脸,他只能扫这么一眼,因为数名从人群中冒出的龙羽军军卒,已将柳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人群渐渐散去,有人当街杀死了兵部尚书侄儿的消息,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迅速传开。 卓伟和宋且德并肩走出春台街,又折到了一条鲜有人至的小巷子中,才双双停下了脚步。 “那小子居然破境了!” 卓伟沉着脸,眼神十分寒冷。 宋且德却是满脸兴奋,压低嗓子笑道:“破境有屁用!当街杀了李梨亭的侄儿,难道他还能活命?” 卓伟冷冷看着他,道:“正因为如此,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亲自雪耻了,难道你还能高兴得起来?” 宋且德怔道:“我以为是你的手笔!” 卓伟虚起了眼睛,半晌道:“那枚石子是从我身后射出的,我竟然没有发现是谁,可见此人身手是如何的了得!” “那得是初神境了吧?” 宋且德咧开了大嘴,惊道:“话说,这小子得罪了多少人!” 卓伟从没有亲自雪耻的郁闷中回过神来,嘴角挂起了笑意,道:“谁知道呢?不过此人冒着当街杀人的重罪也要报复,想来也是被路小石害得不浅。换句说话,路小石能把初神境强者害得不浅,我们着了他的道,似乎也不算什么。” “哈哈,卓兄所言极是,不过依我看啊,这叫老天有眼!” 宋且德大嘴一咧,笑道:“卓兄,既然老天爷都帮了咱,那就是老天爷想告诉咱兄弟,不用再为这小子置气了,不值当!” 卓伟微微一笑,口中果然不再说此事,道:“此次通过稽考的考生奇少,兵部应该都想留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反正我不会做探子。” 宋且德啧了一声,摇头道:“可我也不想回东临郡,省得见那娘们儿和他儿子的嘴脸。” 卓伟含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 宋且德苦脸道:“卓兄,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是卓家大公子,嫡长子,可我呢?那个短命的家伙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能出头。” 卓伟理解地点了点头,半晌道:“我想进赤乌神骑。” 宋且德眼睛一亮,道:“捎上我!” 查三不仅仅是一个狱卒,而且是一个极有上进心的狱卒。 具体来讲,他想上进的地方,就是刑部大牢。 好家伙,那地方才是人呆的地方,关着的不是大员就是大将,听说某某不过替人家捎代了句话,就得到了一绽银子,足足的十两! 这还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那些被关着的大员大将,由此还要领某某的人情,他日若是守得云开见日出,官复了原职,那某某可就是祖上冒青烟了。 哪像他们这个京尹衙的牢房,关着的不是偷鸡的,就是摸狗的,好不容易关了个看着还算体面的家伙,不想却是杀死兵部尚书侄儿的凶手! 人家李梨亭是何许人物? 就算那家伙的谁谁想找他通融通融,给那家伙送点吃的喝的,或许会向他袖中塞进些什么 可他得敢要啊! 由此一想,查三越发看那家伙不顺眼。 那家伙被龙羽军押来后,就一直闷声不发,如果他显出害怕绝望,甚至痛哭流涕c用头撞墙什么的,那都是顺眼的表现。 偏偏他就什么也没有表现。 就好像他不是被关进了牢房,而是在他自己家的厢房一样,就那样懒洋洋的半躺着,一脸的淡然。 路小石内心绝对不是淡然,只是有些事情没有想通,有些问题还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他几乎可以断定真正的凶手就是卓伟。 但问题是,他该怎么做,才能将卓伟凶手的身份坐实。 其实从李尚德后脑勺那个洞的方位来看,只要京尹衙的人堪验现场时稍稍认真一些,那么便能轻易地排除他是凶手的嫌疑。 但他不能将自己的自由和生死交给那些堪验官,尤其是仅仅排除了他,却不能确定真正的凶手是谁时,想来那些堪验官没有人会愿意去得罪兵部尚书。 “卓伟你可真够阴的,我不过就扇了你一耳光,洒了你一脸石灰,你还真就把我往死了弄?再说了,人家李尚德跟你没冤没仇,你怎么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路小石想着人群中那两张脸,暗道:“还有你宋且德,咱们仨之间这怨呐,可真就结大了!” 他嘴里嘀咕着,脑中却忽然闪过一个与这个世界沾不上边的c把卓伟按倒在地上强行验指纹的高科技c高难度念头,瞬时被自己逗乐了。 “哟嗬!还笑得出来?” 查三抚着柳刀刀柄,来到了牢门前,道:“小子,心挺大啊!不过你放心,今儿是天晚了,没谁理会你,等明儿一过堂,我看你还能笑得出来?” 路小石坐直了身子,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怎么就笑不出来?” 查三瞪圆了双眼,道:“当街杀人还不亏心?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我见多了,可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春台街上有上百双眼睛看见你杀了人,你还想狡辩过去?” 路小石躺了下去,现在是时间紧c任务重,得捋清思路想出办法,真是没功夫给一个狱卒闲聊。 “给我滚起来!” 查三就看不惯人犯这样没事儿人似的表现,怒道:“得罪了我,你信不信半夜我就叫你哭出来?” 路小石头也没抬,道:“不信。” 查三一怔,伸手指出,冷笑道:“你瞧好了,等夜深了,我就请你去那里玩玩,说不得我也能立个功,替尹正大人把案审了。” 路小石好奇地欠起身子,顺着查三所指的方向,从牢房栅栏的空隙看去,见是一间刑房。 刑房自然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当然也布满了黑得像墨一样的血渍,任何人一眼看去,都能想像到这里曾经有过怎样的血肉模糊,有过怎样的痛不欲生,有过怎样的生不如死 “随着你吧。” 路小石重新躺了下去。 查三气得嘴角哆嗦,但却没有说话便走了,因为他心中已经决定了,先去请狱官喝些小酒,吃饱了肚子,然后再来慢慢地消消食。 夜深了。 路小石还没想着怎么证明卓伟才是凶手,而查三已经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置身晋王府 查三不是走来,而是跑来。 在他身后,还有一名身着正四品提及官服的羊须中年男人,也是双手提着衣襟,一阵碎步地跑来。 路小石翻身坐起,笑吟吟地问道:“我说你们得是有多喜欢擅自用刑啊,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路公子说笑了。” 查三半蹲在地上,麻利地打开了牢门,笑道:“你看看,瞿尹正这不就是来亲自送你了?” 路小石愕然。 “路公子?” 查三干笑数声,道:“你你请出来,咱该回家了。” 路小石看看查三,又盯着那位瞿尹正,道:“剧情翻转得这么快,你们有没有搞错?” 瞿尹正跺脚长叹,满脸的懊恼,道:“路公子见谅,见谅啊!都怪本官公务实在繁忙,竟是此时方有时间审阅此案,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公子明明只是当胸打了一拳,死者的致命伤却是因后脑被石子击破,公子显然是无辜的嘛!” 查三滋溜钻进牢房,将路小石搀起,躬身笑道:“路公子,既然瞿尹正都亲自来了,你行行好,先出去再说?” 愕然还在心头,但面子不能丢。 路小石抖抖长衫,跨出了牢门。 “路公子!” 瞿尹正双手抱拳,干笑道:“此事都是本官的不是,还望公子在那位大人面前,替本官美言几句。” “好说,说好。” 路小石嘴里应付着,脑中极快地搜索自己认识c并且可能和“大人”沾得上关系的家伙。 是连胖子去而复返,托了关系?是许浪子伤好了,胁迫了这位瞿尹正?是青颜偶知此事,刚好她又特别看重自己这个稽考第一的人才? 还是没人了啊! 一路疑惑,三人很快出了牢房,而路小石也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大人”——老张正蹲京尹衙大堂内的一根圆柱下,双手抄在袖管里,一双小眼不知是睁着还是闭着。 “哈哈!你什么时候成了” 路小石很是高兴,但同时更为惊讶,忍不住要问问老张什么时候有了官家的身份。 当然,他更相信不是老张有了官家身份,而是老张真有一个身在官家的朋友——这也足够让他开心。 不想老张看也没看他,起身冲着瞿尹正抱拳,道:“多谢瞿尹正。” 瞿尹正双手直摆,嘴里连称不敢不敢,再次解释了今天的公务真的是特别繁忙,所以如何如何,还望怎样怎样等等。 路小石这才发现,老张不是笑眯眯的老张。 而老张不是笑眯眯的情况,他十多年来还只遇到过一次,就是在邛州城听到太子死了的消息后那次。 看来老张这次也是花了大血本啊! 他知趣地沉默了下来,随着老张听完瞿尹正表达完歉意,甚至听完查三那一通他有眼无珠,大人不计小人过之类的忏悔,才跟在老张身后,默默地离开了京尹衙。 夜风清凉,老张始终沉默。 路小石张了几次嘴,都被老张的沉默给压了下去,只好闷声不吭地跟着,在夜色里独自郁闷。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到了寒士街。 路小石到底还是忍不住,嘿嘿笑道:“老张,今儿我彻底相信了,你真是在京城生活了三十年!我还相信了,你真有混得开的朋友!但是,毕竟现在夜已很深了,咱是不是先回客栈” “随我去一个地方。” 老张开口了,但说完这句话,又一脸严肃地沉默下去。 路小石忽然忐忑起来。 而随着老张的脚步越来越大,他这种忐忑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直到许久以后,老张忽然停了下来。 他停在晋王府门前。 王朝建国六百年,所有的亲王都有封地,除非奉旨进京,否则各路亲王都只能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封地。 直到十七年前的虞乐元年,京城才有了第一座王府,也就是天下人都称为奸贼的晋王郑雄的府邸。 据说这是因为虞乐皇帝舍不得晋王这个唯一的手足,故而特地将其留在京城。也有据说,这是人家哥俩联手做掉其他四兄弟后,暗地里达成的协议。当然同样还有据说,道是晋王强势留京,目的则是为了方便掌控朝廷国务。 不管是哪种据说,都与路小石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所以他皱起了眉头,警告老张道:“你可想好了,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否则别怪我跟你翻脸!” 老张长出口气,好像终于把某些压在心底多年的东西给吐了出来,语气罕见地轻松,道:“晋王府而已,又不是龙谭虎穴,难道你不敢进?” 路小石沉默了许久,道:“敢!” 与想象中完全不同。 从老张推开大门,路小石就没见过一副想象中王府应该有的画面,尤其是晋王府。比如刀剑森然的护卫,比如群鱼贯出的侍女丫鬟,比如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 过了屏墙,绕过庭廊,二人便直接进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厅。 大厅内有四名常服男子,安安静静在站在大厅四角。 见到二人进来,他们面色如常,只是简单地与老张抱拳行礼后,便匆匆消失在一道绣有下山虎的屏风后。 看四人装束c形体以及动作,路小石知道他们应该是王府内本就该有的护卫之类,而且应该是级别不算太高的护卫。 唯有走在最后的那名男子,让路小石感觉有些异样。 他皱眉略略一想,最后确认是该男子眉间气息与另外三名男子有些不同,应该是老张说的那样,那是初神境强者才会有的神气。 老张一言不发,正襟危坐。 而老张的这种表现,让路小石借着观察四名护卫而故意调整的心态,又不由自主地忐忑起来。 到后来,他竟是心乱如麻。 因为他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其实这也不能算是预感,准确地说应该是推测。 不说今天被抓进京尹衙又古怪地被放出来这事儿,单说十多年来,他和老张遭到过无数次危险,就不是寻常的事情。 没有谁会闲得蛋疼,去为难两个连草屋都没有一间的流浪汉。 还有老张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总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一次,那自然也不是去寻什么寡妇。 毕竟世间寡妇再多,也没有她们都看上了与帅字没有半分关系的老张的巧合。 再想想听到太子死了的消息后,老张的反应和变化,以及他用皇上私生子身份的试探 路小石的心情越来越乱,越来越沉重。 仿佛空荡荡的大厅,比京尹衙的牢房还要让他压抑,又或者说这偌大的房间,在他眼中便是一个更大的牢房。 这时,下山虎屏风后响起了脚步声。 很轻,但很沉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盼星星,盼月亮 老张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垂手立在屏风侧,与此同时,他身旁出现了一位身着明黄龙边常服的中年男人。 路小石坐着没动,但目光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儒雅,英俊! 这是他对男人的第一眼印象,但紧接着心里便将自己骂了一通,为自己没有骨气地产生这种印象而恼火。 他不愿男人留给他这样的印象。 他知道男人是谁。 除了皇族成员,王朝人没有谁敢穿明黄龙边常服,更不用说这里本来就是晋王府,再加上老张此时的表现和他自己之前的种种推测,他没有理由不知道男人是谁。 男人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与路小石的目光相遇。 没有擦出任何火花,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寻常得不能再寻常,就像街上偶遇的路人无意的扫视,又像是朝夕相处的家人随意的对视。 大厅内寂静如死。 但实际上路小石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仿佛大厅内的寂静就是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他却又愿意这种死一般的寂静就此定格,永远不要被打破。 “我是郑雄。” 男人打破了寂静,平静说道:“也是你爹。” 路小石突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同时身体像一个被戳了个大大破洞的皮球,瞬时萎缩下去,无力地蜷缩在雕花大椅上。 对自己的身世,他在十三岁以后就有过甚至老张都不知道的各种猜测c推测,包括今夜的最后判断,但那个他一念闪过便再也不敢c不愿想的结果,被男人这一句话无情证实后,他还是觉得如五雷轰顶般残酷。 一时间,他脑中好像有无数个模糊画面,有无数道模糊声音,但同时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唯有连胖子那张乌鸦嘴曾说过的一句话,在脑中翻腾得无比清晰。 “真等你有了爹的那天,你指不定想死的心都有了” “真等你有了爹的那天,你指不定想死” “真等你有了爹的那天,你” “你胡说八道!” 路小石不想死,所以突然暴跳起来,脖子上青筯直冒,叫道:“你姓郑,我姓路!你凭什么是我爹?” “小石!” 老张对路小石的反应绝不意外,但却极其紧张,尤其是在男人没有说他是路小石的父王,而是像寻常人家那样说是他爹的示好后,路小石仍然还这样反应。 男人看起来同样不意外。 他扬起手来,示意老张不要说话,慢慢走向路小石,口中回道:“你娘姓路,你随她姓。”微微一顿,又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现在可以问我。” 路小石一屁股坐回雕花大椅,双肘顶在膝盖上,双手捂着脸,闷声不语。 “那我告诉你吧。” 男人坐到路小石旁边的雕花大椅上,微微侧着身体,道:“当年你刚满一岁,我便对外佯称你夭折了,暗地里让老张带着你远走他乡,一走便是十七年。不错,听着是很绝情,但包括让你随着你娘姓在内,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安全” “安全?” 路小石猛地抬起头来,指着老张,吼道:“让他说!我们遇到多少次伏击?我们遇到多少次刺杀?我们遇到多少次危险?那就是你说的安全?” 男人静静地看着路小石,直等他又将脑袋垂落在双手里,才轻声说道:“可留在我身边,你会更危险,而且极有可能成为别人胁迫我的筹码。” 路小石又抬起了头,这次却是看着男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胁迫我? 听到这三个字从男人嘴里说出来,他突然想笑,就好像听到一头狮子在说被兔子欺负了。 “这个世上谁都可能受到胁迫,就只有你不会!而且天下人谁都知道,你郑雄才是胁迫别人的人!” 路小石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而是忍不住轻笑一声,无力道:“你继续说。”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太明显的爱溺,微笑道:“除了安全考虑,还有炼功的需要。我们郑氏的焚日功法,至阳至烈,而广行天下便是一种方法,可以让身体窍穴吸纳天地至阴之气,以此中和从你身上看来,效果的确不错。” 路小石耷拉着脑袋。 “刺杀你的人,那是越这些不说也罢,其实你已经知道,越到后来,他们的人已经很少了,实不足为惧,而现在你需要警惕的是” “我娘呢?” 路小石突然盯着郑雄,问道:“她是真死还是假死?” 男人沉默半晌,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路小石点点头,起身便走。 “小石!” 老张跨步拦在他身前,低声道:“你要去哪里?” 路小石恨恨地瞪着老张,半天憋出两字:“骗子!” 老张嘴角抽搐,但身体仍是稳稳地挡住去路。 这时,先时那位让路小石觉得异样的男子快步而来,与郑雄低语,后者闻言霍地起身,侧头对路小石说道:“接旨。” 路小石一怔。 门口人影一闪,已有一名年轻宦人双手托举卷帛而来,尖声道:“晋王c王长子接旨——” 郑雄肃面正睛,齐整衣襟,曲膝而跪。 老张跪下的同时,右手隐晦地一拂,旁边的路小石便也不甘地扑通跪下。 “王朝虞乐,年十有七,晋王雄喜得失麟,朕心蘧蘧,皇天厚土,焉与国泽,制封小石,漠阳郡王” 路小石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盼星星c盼月亮,结果盼来一个让所有王朝人恨之入骨的奸贼当了爹。本来还有一丝侥幸,可以执著地掩耳盗铃,打死都不认这个爹,但此时竟然来了圣旨,用一个见鬼的漠阳郡王便将他奸贼之子的身份坐实了。 毋宁死啊! 宦人宣完圣旨,满口恭喜,在老张向他袖子塞下某物后,乐颠颠地出了府,大厅很快就恢复了寂静。 郑雄负手而立。 老张面色严肃。 路小石突然起身,大步而去。 “让他去吧。” 郑雄制止了准备追上去的老张,道:“他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比我预想的要好。” 老张点点头,轻声道:“还请殿下理解,这些年来,小石他小郡王他真的不容易,换作别家孩子,可能早废了。” “辛苦你了。” 郑雄点点头,侧头看着老张,微笑道:“作为暗侍,你更不容易。不过你这暗侍也早就明了身份,以后就留在府里执事吧。” “多谢殿下。” 老张垂首道:“但还请殿下允许我继教追随小郡王。” 郑雄想了想,道:“扶上马c送一程,也行!不过时间不能太久,毕竟天一亮,会有更多的人睡不着,需要你做的事情还多。” 老张略略迟疑,然后沉声应下。 郑雄瞟着老张,笑道:“我知道你也有很多疑问,说吧。” 老张微显羞赧,道:“本来是有,但既然深夜来了圣旨,我也明白了,当初殿下让小小郡王回京,是正确的。” 郑雄有些感概,点头道:“越c湘c翼c蜀四王旧部的威胁,从来就不是主要威胁,何况十多年过去后,也清理得差不多了对了,你们在邛州城一年多时间,竟然没有任何人出现,这很反常啊。” 老张皱眉道:“此事确实蹊跷,但我也暗访过,并没有什么发现,或许那些人多年行刺未果,也有些惰了。” “应该不会!“ 郑雄摇头道:“但此事可以缓缓,待以后再派人去查。现在要紧的是盯紧贾东风一干人,以前太子在的时候,他们可以暂时忽视小石,所以你们在外倒还无事。现在太子殁了,那么小石的存在,在他们眼中就会对那个位置产生威胁,放他在外固然更危险,可回到京城也不能大意。” “殿下英明!” 老张正色道:“当初属下还不明白殿下的苦心,认为小郡王参加稽考太过招摇,现在才知道,知道小郡王还活着的人越多,反而越是对他的保护。” “还不能太过乐观。” 郑雄摇头道:“贾东风深夜送来一个漠阳王,其意颇深啊。” 老张不明白。 郑雄解释道:“其一,他是提醒我,他早就清楚我让小石回京的用意,并且清楚小石的行踪,但他什么也没有做;其二,他是在警告我,既然他可以让陛下封小石为郡王,就也可以对小石再做些其他什么。” 老张皱紧了眉头。 郑雄微微一笑,道:“其三,漠阳关是王朝曾经的边关,封小石为漠阳王,明面上的用意是用陛下的名义来逼我,早日与北氐国开战,收复失地,其中暗手则是想让我陷入两难之地。” 老张有些恍然,道:“这贾老匹夫果然奸诈,若殿下坚持联氐抗羌,他便有加罪之辞,而且那样的话,不仅朝臣都会附议他,还会让天下所有王朝人更加误会殿下” “可他也不想想,我是谁?” 男人面色突然沉下来,那张英俊的脸上顿时不再显得儒雅,而是散发着难以言状的霸气。 老张忍不住微微后退半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杨柳岸,软刀长剑 路小石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至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又怎么走到了秦淮河边。 此时的秦淮河上已是漆黑一片,那些流灯溢彩的画船早就没有了踪影,河畔也早没了人,只是偶尔会有巡警的龙羽军出现。 其实河上也不是完全漆黑,还有河畔勾栏的灯笼,洒下不少倒影在水面,星星点点,随着水面荡漾c扭曲。 显得很是无助,也很茫然。 路小石蜷缩在河边一棵杨柳下,两眼无神地看着那些灯笼倒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两到三名龙羽军军卒瞟到了路小石,但也就是瞟了瞟,没有谁会多看他一眼。 毕竟对于王朝人来说,酒醒后才知道自己身处杨柳岸c晓风残月下,根本就算不上是一件奇怪或者丢脸的事情。 路小石就如沉醉之辈那样,靠着树身,一动不动。 直到天亮。 红彤彤的朝阳从地平线上跳出来,把金子一样的阳光洒满了水面,秦淮河顿时充满了生机,以及富贵。 河边渐渐有了行人。 路小石忽然站了起来,冲着朝阳夸张地伸展了手脚,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眼神渐渐明亮c清澈起来。 看来这一夜,他到底还是想了些什么。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他展颜一笑,好看的脸蛋儿像花儿一样,得意道:“别以为我没地儿去,不是还有邛州城?不是还有狗儿?还有老牛头儿呢!” 经此一夜,原来他想的是跑路! 当然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虽然奸贼之子的身份甩不掉,但毕竟没有多少人知道,只要远远离开京城,那他就还是原来的他。 “是他?” “是他!” 不远处的两个行人,惊诧地看着路小石。 卓伟和宋且德。 “不是被抓进京尹衙了吗?”宋且德的大嘴几乎咧到了耳根。 “定是脱逃!” 卓伟冷笑一声,道:“看来真是老天相助啊!” 宋且德恍然,兴奋道:“先打个半死再报官!” 路小石笑吟吟地看着卓c宋二人走近,软刀从手中垂下,刀尖像柳枝一样微微摇摆,偶尔会反射出阳光的光茫。 他当然看出——其实不看也知道,卓c宋两人此时的意图,心中竟是莫名的高兴。 这是一种不太容易说清楚,但绝对容易理解的心态——用“不管生死”去换掉“生不如死”,不是赔本的买卖。 这样说或许有些难以理解,换个简单的说法或者比喻,则是此时的路小石,就像一只失恋的公鸡,好斗! 宋且德飞身掠来,像另一只公鸡。 他知道路小石已破境忘形,但这又怎么样?他早已忘形成功,何况还有忘形境中几乎无敌手的卓大公子 “唔——” 他倒飞了回去,重重摔在青石板上,满脸惊恐地看着路小石,好像看到了一只不要命的公鸡。 其实他错了。 路小石不是不要命,只是打法不要命。 面对宋且德飞身刺来一剑,他手中软刀忽地变得笔直,像一只疾速的箭,直直地对着宋且德胸口刺去,竟是根本不管对方的剑。 宋且德则不得不管,大惊之下紧急扭腕,将软刀格住,但他没料到,对面那只公鸡的脚,竟然同一时间出现在了他小腹位置 他被路小石一脚踹了回去。 卓伟眼神很炽热。 他似乎明白了,桂树为什么会说这个家伙不是一般的家伙,看来应该不仅仅是因为他会藏伏,更不仅仅是因为他会洒石灰,而是他会赌。 赌对方不敢和自己拼命。 其实这样的赌,就是一种心战。 面对这样的赌徒,他在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大意的同时,也燃起了斗志,而且是极有信心的斗志。 所以直到宋且德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后,他才出剑。 很快的一剑,很稳的一剑。 金色的阳光突然明亮了许多,长剑连着剑尖前端三尺长的剑气,像一条稳健的蛟龙,极快地穿梭在晨光里。 如果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去,这条蛟龙仿佛是在金光闪闪的秦淮河上巡视,眩目璀璨的画面里,散发着君临天下的霸气。 路小石,则像是它在巡视途中发现的一个小小的逆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蛟龙眨眼便携着摧毁一切的气势,到了逆臣的身前 就在这时,一道更为眩目的金黄光茫闪出。 阳光仿佛更明亮了。 不可一世的蛟龙,在这明亮里突然黯了下去,前端瞬间被金黄光茫吞噬,后半部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次变淡,最后烟消云散。 从卓伟出剑,到剑气涣散,其实只是极短的一瞬。 而在这一瞬之时,路小石的软刀已如剑一样刺出。 他破境忘形不久,这招夕阳照也用得不多,但这次到底没有再出现意外,成功地防住了卓伟这一剑。 就像他对老张说的那样,夕阳照像是一面盾,但又不仅仅是盾,而是盾中有矛——软刀随着那道金黄光茫,从他胸前斜斜地划出,直指卓伟,转守为攻。 卓伟暗自吃惊,没想到路小石会轻易地化解他的主动进攻。 但他惊而不乱,面对路小石的凌厉反攻,他收剑c侧身c回刺等动作一气呵成,如小河流水,对反攻进行了再反攻。 路小石被逼得连退数步。 “不错” 卓伟想夸一夸对手,是真心的夸——等到打败对手后,才可以用这样的落差去更好的侮辱对手! 但他刚说了两个字便住了口,同时脸色大变。 被逼退的路小石根本没有停顿,便忽地侧滑数步,将嗡然之声犹未断绝的软刀,砍向杵在一侧的宋且德。 这一刀突然而狠厉。 好在宋且德虽然被踹得不轻,但反应还在,迅速地横剑格挡。 但他惊慌之中并不知道,路小石已然又手腕微斜,软刀便转了半圈,刀身横面被剑挡住,刀尖却没有停顿c甚至更为疾速地弯曲下去,如蛇信一样点在他左侧肩窝。 这是他左侧肩窝第三次受伤。 但前两次是被拳头所伤,虽然疼痛难忍,倒也没伤筋骨,而这次却是被刀尖插入两寸有余,顿时鲜血直流。 宋且德吃痛倒地。 忘形境强者之间的打斗,往往看着就只有眨眼的功夫,但只有当事人才能感受到,这眨眼功夫里面包含着难以言状的压力和惊险。 在倒地的瞬间,宋且德仿佛虚脱一般,死后余生的冷汗瞬时冒出了额头 虽然路小石又被卓伟缠住,暂时不会再攻击自己,但他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嘶声叫道: “杀人凶犯在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为难的瞿尹正 清晨,秦淮河边。 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嘶声裂肺的叫声尤其惊悚,远处巡警的数名龙羽军军卒迅速奔掠而来。 如果只是一场寻常的决斗,军卒们会很庆幸,毕竟大清早的看看热闹,比起喝豆汁吃烤饼更让他们有兴趣,但对于一切非法厮杀,他们却不敢有丝毫大意,瞬时柳刀出鞘,将路c卓二人围在其间。 “此人名叫路小石。” 卓伟收剑而立,指着路小石说道:“昨日在春台街,兵部尚书的侄儿李尚德,便是被此人所杀。不想只经一夜,此人竟逃离京尹衙,幸好被我俩遇上,正准备将其擒下送回京尹衙。” 他简单而利索地将自己从非法厮杀中摘了出来。 银甲轻响,数名龙羽军迅速调整脚步,所有的柳刀都指向了路小石 他们昨日并没有在春台街巡警,也没有亲眼看到路小石杀人,但兵部尚书的侄儿被杀了的消息,却早早知道。 此时听到卓伟一说,数名军卒震惊而欣喜。 惊的当然是竟然有人能从京尹衙脱逃,喜的当然是脱逃之人就在眼前,抓住便是功劳一件。 但他们也知道,能够从京尹衙脱逃的人,身手必定不简单,所以个个警惕,目光都死死地盯着对方。 然而他们很意外,对方不说是拼死反抗,就连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路小石将软刀插回腰间,笑吟吟地说道:“没错,我是路小石,也确实是从京尹衙逃了出来。”说完之后,将双手伸了出来。 宋且德一脸惊诧。 卓伟惊诧过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警惕的龙羽军军卒则迅速上前,将路小石双手束缚,也没忘将其软刀拍起收缴。 然而无论是宋且德还是卓伟,还是所有的军卒,并不会有谁会知道路小石为什么会束手就擒。 而且就算知道了,他们也不会相信。 想去牢房呆着。 这是路小石突然的心境。 甚至他还想到了一些画面,比如给瞿尹正送一些蓬荜生辉,到京尹衙观瞻一番,又比如给查三捎去些受宠若惊,再次体验体验基层大牢的生活。 瞿尹正很恼火。 昨夜听那位小眼睛的大人自报身份后,他还有些犹豫不决,但看到那位大人真的掏出了晋王府的腰牌,他就没敢有任何犹豫。 不仅如此,他还因为不知道那位大人和那位神秘身份的路公子,到底会不会替他美言几句,硬是整晚都没有睡着。 现在大清早的,竟又被叨扰了。 皱着眉头来到大堂,他冷哼一声,准备给那些整日里像打了鸡血的龙羽军军卒一些脸色,更准备狠狠收拾那个作奸犯科也不分时辰的家伙。 “是你?” 他瞪眼看着路小石,结巴道:“路路公子,这又是为哪般?” “尹正大人!” 卓伟从路小石的反常表现中有了些猜测,现在又被瞿尹正这一声路公子予以了证实,当即抱拳道:“在下乃是西蜀郡卓伟。昨日春台街凶杀案现场,我是亲眼看见此人被抓,但今晨竟见其浪迹在秦淮河边,想来定是趁夜脱逃,所幸龙羽军将其再次擒获,在下愿作证人,助大人结案。” 宋且德肩头染血,咧嘴道:“在下乃是东临郡宋且德,也是人证,同时身为受害人,诉告路小石当街行凶!” 瞿尹正头大了。 能够直言西蜀郡卓姓和东临郡宋姓,显然眼前两人说的就是王朝人都知道的那个卓家和那个宋家,巧还是不巧的是,他老家就在东临郡,而他夫人的老家就是西蜀郡 好吧,这都不算什么,毕竟和晋王相比,无论是卓家还是宋家,都还显得轻微了些,至少对他来说,是轻微了些。 但纵然如此,人家东临宋家诉告当街行凶,却是不能不理啊! 他唤过一名军卒,悄声问了几句,脸色不由得轻松了。 “咳咳,路公子。” 他意味深长地一笑,轻声道:“这位宋公子诉告你当街行凶,可有此事?” 路小石点头,道:“有。” 瞿尹正哑然。 刚刚通过军卒了解知道,路公子确实与卓公子在秦淮河边打斗,但这位宋公子是如何被伤的,却没有任何一名军卒亲眼看到。 他到底是京城的尹正,在一念之间便有了周全的计较。 既然没有人亲眼看到是路公子伤了宋公子,那么作为京城尹正,他当然要高举公正的大旗,绝对地不偏不倚。 受害人单方的诉告,只是一面之辞而已! 当然,卓公子应该是能够证明的,可他正是和路公子打斗之人,完全存在循私诬告的可能——不,他就是循私诬告! 但考虑卓公子义愤当头,并且情节较轻,到时候他把卓公子叫答应,然后告诉他不予追纠,想来事后西蜀卓家应该懂得感恩才是。 回过头来说宋家,得罪了也就得罪了,比起交好晋王府和西蜀卓家欠下的人情,那是相当的值了! 所以瞿尹正意味深长的一笑,只须路公子说一个不字,他立刻就将宋公子的诉告驳回 但路公子你得配合啊! 瞿尹正的神色被卓伟看得清楚,心中冷哼一声,道:“尹正大人,家父放翁时常教诲,道是京城秩序井然,当功归两人。第一当然是皇帝陛下,仁厚宽容,让京城人无不安居乐业;二则是尹正大人,向来刚正无私,赏罚分明,令奸人不敢作奸犯科。” 他看向路小石,道:“可此人竟是凶行成性,昨日当街杀了人,今日又临河行凶,且都有人证,想来尹正大人定会秉律办事,将其严惩!” “卓公子有所不知” 瞿尹正本想说春台案并非是路公子所为,但忽地想到此案并非真正结案,至少李梨亭那头还没来消息,也不知道人家对放了路公子一事是什么态度。 如果仅是春台案,他也豁出去了,晋王府到底还是重过兵部尚书,就算李梨亭怪罪,他也坚持要将路公子无罪结案。 但是,眼前再加上西蜀卓家和东临宋家,他又有些犹豫了。而一犹豫,他更是想起了另一个可能—— 虽然权势滔天,可那毕竟是天下人痛恨的奸贼啊,自己这样不管不顾地凑上去,到底值不值? 万一哪天奸贼倒了呢? “尹正大人好生勤勉!” 正值瞿尹正为难之际,大门口踱进来一人,笑道:“大清早的,便开始忙行公务,可敬可敬。” 瞿尹正瞧清来人,不由得眼前一亮,作揖道:“许游走大驾光临,我京尹衙蓬荜生辉啊!” 路小石也是眼前一亮,觉得此人好生眼熟。 这位许游走看着年纪不到三十,剑眉黑睛,面容俊朗,目光在堂内扫视一番,又对瞿尹正笑道:“京尹衙蓬荜生辉不假,但却不是因我许逐波来了。” 瞿尹正怔道:“许游走此言何意?” 许逐波回头看向大门,笑道:“当然是因为贵人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不像贵人的贵人 京城尹正是从三品官职,游走也是从三品官职,但两者之间却有地方官和中央官的天壤之别。 尹正管理的是京城治安,面对的是偷鸡摸狗或者杀人越货,游走却是分职六部,直接上朝面圣! 许逐波是吏部游走,在别人眼中也是贵人,那么他口中的贵人,自然是比他本人更贵的人。 堂内众人都盯向了大门,然后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肯定是c但极不像是的——贵人。 众人能一眼肯定他是贵人,因为他穿着明黄龙边常服,而穿此常服的人不但是贵人,而且是贵到极至的人。 说他不像贵人,则因为他笑得很朴实,甚至笑容里还带着些紧张,就像面对正在犹豫买还是不买的顾客的小贩一样。 京城大街上任何一个可以称为公子的青年,都还能从气度上看出其家底是否殷实,而从青年的气度上则什么也看不出来。 仿佛他就是一个勉强称得上公子的c十分普通的京城青年。 所以瞿尹正足足怔了两个眨眼的时间,才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下官瞿维栏,拜见二皇子。” 普通青年是二皇子,郑坚。 瞿尹正领了头,堂内跪拜之声纷纷响起。 二皇子像普通人见礼那样,双手抱拳,四下点头,朴实的笑容更加灿烂,连道:“都快请起,都快请起。”说话的同时,他径直向路小石走来。 路小石没拜,因为他比瞿尹正还要怔。 这便是传说中的二皇子? 按王朝制,皇子成年都会被封王爵,唯独这位二皇子,甚至在太子死了数月之后,都还没有得到任何封爵。 究其原因,便是据说皇帝并不喜欢这位二皇子,因为他根本就不像皇子。 根据从小道消息得来的认知,路小石甚至以为这位二皇子多半患过小儿麻痹症,要不就是智商严重受过伤。 然而眼前的青年虽然气度普通,但民事行为能力绝对健全,让他的认知得到了颠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瞿尹正,这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本来笑吟吟地准备说话,不防瞟着路小石双手被缚,便扭过头去,说道:“若是经审的人犯,自当下狱关押,若是未经审的嫌疑人,便不该如此缚其双手,以刑相辱!” “二皇子教训得是!” 瞿尹正刚刚起身,闻言双腿一软,又差点摔倒,赶紧喝道:“快快快,给路公子松缚!” 一名龙羽军军卒低头给路小石松了缚,另一名军卒想了想,胀着脸将软刀还了回去。 “二皇子小心!” 卓伟在路小石接过软刀那一瞬,忽地大步上前,挡在路小石身前,道:“草民乃是西蜀郡卓家长子卓伟,恳请二皇子曲尊后退。” 二皇子面色如常,笑吟吟地说道:“原来是西蜀卓家的大公子,幸会幸会。”又偏着头瞧了瞧卓伟身后的路小石,道:“只是我不明白,卓大公子要我小心什么?” 卓伟看了看瞿尹正,道:“此人是杀人凶手,危险万分。” 此言一出,瞿尹正顿时在心里骂起了娘,心想你再是卓家大公子,终归是一介草民,哪有资格在二皇子面前出风头? 数名龙羽军军卒更是握紧了拳头,毕竟在此时此地,能够有资格谈及二皇子安危的,轮也该轮到他们。 但不管是瞿尹正还是军卒们,眨眼后便偷着乐了,因为卓伟闷吭一声就跪了下去,满脸的痛苦,看着就像是极不情愿给二皇子下跪。 而他身后的路小石则伸着右手,拇指和食指紧闭在一起,像把小小的剑悬在空中。 明摆着,路小石这是在卓伟身后搞了一次小小的c上不得台面的c但极有效果的偷袭。 这是他回过神来后,干的第一件事。 他不是不懂规律,更不是不知道在皇子面前动手的后果,换着任何时间,他再想弄死卓伟都得忍住,也忍得住,但现在他心里还藏着一只找死的公鸡,只想图一时痛快,哪里顾得上其他? 但他想找死,不代表就愿意被卓伟弄死,更不愿意被卓伟栽赃陷害致死,所以瞅着卓伟将后背送到面前来,他当然不会客气,选了半晌才选中了肾俞穴下手。 肾俞穴可是个好东西啊,被点中以后全身痛得那叫一个酸爽,连胯下那玩意儿都会痛得抽搐起来。 “保护二皇子!” 某位军卒一声大喝,数名同伴便同时拔出柳刀,向路小石和二皇子跨来。 “别过来!” 二皇子喝住了军卒,但似乎觉得自己过分了,又赶紧笑容满面地解释道:“不用保护的,真的不用。” 他侧跨一步避开痛得说不出话来的卓伟,冲着路小石长作一揖,躬身道:“郑坚见过漠阳郡王。” 堂内寂静,众人呆若木鸡。 路小石也傻了眼。 这厮可是二皇子啊!就算没有王爵,可还是二皇子啊!用得着给自己见这么大个礼? “你们可要为我高兴呐!” 二皇子站直了身子,笑吟吟地环视众人,道:“我和石弟足有十七年未见,岂能不欢,岂能不欢呐?” 扑通一声,瞿尹正跪了下去。 他是最先听明白二皇子话的人,虽然难以置信,但理解起来却容易,一来他昨日便知道路公子和晋王府有着神秘但绝对不一般的关系,二来郡王是亲王之子,而整个王朝现在只有一个亲王,也就是晋王。 最直接也最重要的是,二皇子不但亲口说出漠阳郡王四字,还亲自作揖见礼——这当然是因为二皇子忌惮晋王,那么路公子竟然是漠阳郡王的事实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一念至此,他心中充满了一言难尽的惊喜和后怕,声音越发颤抖了,道:“下官瞿维栏,参见漠阳郡王。” 堂内众人不管听没听明白c反没反应过来,瞅着瞿尹正跪了,也便纷纷跪下,齐齐参见这个实在不怎么像郡王,甚至刚刚还对卓大公子搞偷袭的郡王。 宋且德的大嘴咧到了耳根,无助地看向卓伟,但后者仍伏在地上,不能给予回应,呆了半晌后到底还是跪了下去。 卓伟是身痛胯痛心明白,正在暗自发誓定要收拾路小石,但耳中听到二皇子的话,惊得竟忘了痛,好在自己本就跪着,倒也掩饰得过去,只是将身体侧了侧方向,至始自终都没抬头。 路小石就尴尬了,心想这位二皇子果然蠢讷不堪啊!不该做的做了,那是他自己的事,但不该说的说了,那就是关乎到我路小石的事儿了。 这不明摆着告诉了卓伟等人,我路小石是奸贼之子? 其实他这个担心根本没有必要,因为被制封郡王的事,迟早要诏告天下,而事实上,像晋王“死去”十七年的儿子又活了c王朝在隔了十七年后又有了郡王这样的消息,不到一个月便传遍了王朝十八郡。 不仅与王朝交好的扶南国c掸国等也知道此事,连西羌国c北氐国同样获取了这个重要情报。 当然,对于普通王朝人来说,这个消息只会造成最初的震惊,其后便是对晋王的口诛笔伐,能够将亲生儿子用“夭折”的说法深藏十七年的奸贼,那得有多奸啊! 这是后话。 此时的路小石除了对二皇子感到无语外,就是暗自哀叹一声,莫说京尹衙的大牢去不了,便是邛州城也回不去了啊! 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知道他就是奸贼之子,柳大户c徐冬生c张老二等人会怎样吐他唾沫。 他更不想象,狗儿在听到金不换用他的段子换酒喝时,会不会抄起家伙砸了文君坊。 当然最不敢想象的是老牛头儿,一把年纪还要逃难,就是那个奸贼当年干的好事儿,如果知道他是奸贼的儿子,老头儿会不会忍不住在老竹酒壶里偷偷下了药? “石弟?” 见堂内众人还跪着,二皇子轻声提醒道:“请他们起来吧。” “你以为是演戏啊?” 路小石回过神来,终是难掩对这个便宜堂哥的怨气,硬邦邦丢下一句话,大步出了京尹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人各有志 “演戏?” 二皇子怔了怔,又赶紧追了出去,走到门口又记起什么,双手不停地向上示意,道:“都快请起,都快请起。” 回过身来,他看见路小石还站在街上,不由得松了口气,领着许逐波快步走了上去。 路小石当然不是在等这两人,而是他出了京尹衙,却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但二皇子显然是以为路小石在专程等他,于是朴实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说道:“石弟恕罪,京尹衙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们十七年未见,今儿一定要好好叙叙旧啊!” “我们有旧吗?” 路小石没好气道:“二皇子,我们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怎么如何称呼?太生分了!” 二皇子笑吟吟地纠正道:“我长你七岁,当叫我坚哥才是。” 路小石没吱声。 “称呼就随便你吧。” 二皇子终于发现路小石脸色不太好,但更加凑近来,笑道:“但你说我们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那就是不对了。” 路小石微感惊讶,道:“我们什么时候见过你来过邛州城?” 二皇子连连摆手,笑道:“邛州城天遥地远的,我哪里去过?”然后眼神幽远,轻声道:“我们在宫中见过,而且见过好几次,只是那时你还未满周岁,也还不会说话。” 路小石无语。 许逐波紧抿着嘴唇,好像是忍笑忍得很辛苦,于是躬身行礼,向二皇子和郡王殿下告辞。 二皇子目送许逐波离开,然后指着京尹衙门口一辆普通的马车,笑道:“石弟你去哪儿?我送你。” 路小石呆了呆,过了好半晌才闷声道:“天赐客栈。” 马车厢内,气氛不算融洽,反而带着些尴尬。 路小石歪斜着身子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二皇子坐在对面,几次张嘴欲言,又像是怕打扰了堂弟,就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 过了半柱香时间,路小石到底忍不住,嗔道:“你瞅着我干嘛?” 二皇子笑道:“想和你说说话。” “说吧。” 路小石把马车窗帘掀起,向外瞟着。 “想,还是不想” 二皇子收敛了些笑容,道:“石弟,你都不能不认我这个堂兄,因为我们身体里都有相同的血脉不是?” 路小石收回目光,盯着二皇子。 他觉得“想,还是不想”这种文青语式有些意思,至少与王朝那些文人雅士倡导的骈文相比,是十分的格格不入。 忽又想起先前二皇子在京尹衙说的那番话,什么已经审判的该关押,没经审判的就不要轻易去侮辱什么的,好像有些人权的意思? “莫非是个进步青年?” 路小石从昨日到现在一直复杂低落的心情,终于恢复了一些兴致,似笑非笑道:“问你个问题。” 二皇子欣喜道:“石弟请问。” 路小石清咳几声,道:“你觉得这个世上谁最厉害?” 二皇子认真想了想,道:“若论武功,当然是见虚境强者最厉害,不过我也没见过,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厉害。若论才华,丞相贾东风等朝臣自然厉害,听说西蜀郡卓放翁也不错,但他们谁更厉害一些,我却不知道。” 路小石摇了摇头。 二皇子又想了想,恍然笑道:“我知道了!不管是武功还是才华,也不管是谁最厉害,可他们都得听皇上的,所以父皇最厉害。” 路小石摇了摇头。 二皇子怔了怔,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朴实的笑容里充满了谦虚,道:“石弟,我从小就笨,你就直接告诉我吧,这世上谁最厉害?” “他们最厉害。” 路小石眼中闪过一些促狭,嘴巴向着窗外努了努,道:“人民群众的海洋,可以淹没一切!人民群众的滔天怒火,可以焚烧一切!所以这世上啊,最厉害的就是小老百姓。” 二皇子怔住了,半晌不说话。 路小石也不说再说话,又把头扭向窗外,心想我还没给你讲三权分立呢,几个小老百姓就把你嘴给堵上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不想二皇子突然喜滋滋一拍大腿,笑道:“石弟这话说得当真妙啊!这下可好了,你如此有见地,以后帮着二叔做事,他可就轻松了。” 路小石瞪了一眼,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嘴里没好气道:“别说他!” 二皇子怔道:“那说什么?” “理想!” 路小石眼中又充满了促狭,道:“你说说你最想做什么?” “看书!” 二皇子想也没想,道:“我想看尽天下书。”但很快又摇摇头,叹道:“可惜到现在为止,我连这本书都没看明白” 路小石顺着二皇子的手看去,见其腰间饰带中竟真的插着一本书,黄皮黑线,十分陈旧。 二皇子轻抚卷书,叹道:“这本《民政》是太祖皇帝当年制下的,讲的就是如何治理民众,可我看了这么多年,还是不明白。” 他突然看向路小石,满脸笑意,道:“石弟你刚刚说的人民群众才是最厉害的话,倒让我瞬间有了些体悟,竟是我看死书了,没能理会到民政的真正含义。” 路小石皱眉道:“至于?” “至于!” 二皇子有些兴奋,道:“书上说,民忠可嘉,舍身尽忠尤为是也。我就奇了怪,我们吃的穿的,都是取之于民,民众都尽忠死了,我们岂不是得饿死c冻死?” “然后?” “此时我认为,民忠不可迫,当诱也。如果我们能让民众安居乐业c吃穿不愁,他们便会不舍好日子,从而自愿忠于王朝,这才是上策!” “收!” “什么?” “换个话题。 或许是基于本能,几条江湖经验突然从路小石脑中冒了出来,比如言多必失,比如防人之心不可无之类的。 二皇子意犹未尽,但看着路小石似乎打死也不再说这个话题,只好作罢,道:“那石弟最想做什么?” “纨绔!” 路小石同样也是想也没想,道:“我要做京城最大的纨绔。” 二皇子迟疑道:“石弟说的是纨绔子弟?就是那种整天吃喝玩乐c不务正业的子弟,还是最大的?” 路小石瞟了眼二皇子,心想你这模样也当不了纨裤啊,那我岂不就是最大的?于是斩钉截铁地回道:“最大的!” 二皇子怔了半晌,最后脸上又挂满了朴实的笑容,点头道:“人各有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亭内茗香浓 今日无朝,那些站在王朝顶端的大人物们自然要好好歇息一番,或者在自己那一方宅院中,尽情地享受一下人生之乐。 比如礼部尚书周雪之,起床后就靸着鞋去喂他的那几只名雀儿,好像看着饱满的米粒被名雀儿啄进嘴里,他腹中也渐渐饱满起来。 又比如刑部尚书陶不闻,到花院里溜达了一圈后,又踱到新纳的小妾房中,上演了一出梨花压海棠的好戏。 但也有一部分人仍是早早起了床,正经严肃地收拾一番,便换上常服出了门,比如兵部尚书李梨亭。 李梨亭年近五十,仍是满头青丝,步履矫健,显然是前几十年在军中锤炼的底子还在。 只是他脸色看起来有些差。 这不难理解,毕竟侄儿李尚德被人当街杀死,凶手却逍遥法外,换作任何人都会脸色差。 但没有谁知道,甚至李夫人都不知道,真正让李梨亭脸色差的,不是因为李尚德死了,而是李尚德贴着他李梨亭侄儿的标签死了。 这不一样,很不一样。 清晨的寒士街更显安静,李梨亭的脚步声从青石板上响起,缓慢有力,一直响到贾府门前,才被另一个声音替代。 “李尚书请!” 贾府门人既不是向李梨亭请安,也不是礼节性的邀请,而是直接走下门前石阶,伸手请李梨亭入府。 李梨亭入了府。 他随着门人绕过屏墙,走过环廊,穿过正厅,来到了一座琉璃顶c朱漆柱的凉亭里。 亭里茗香飘袅,坐着十数人。 “李尚书请入座!” 随着一道清朗有力的声音响起,一个年约六十c清瘦矍铄的老者起身,冲着李梨亭含笑招手示意。 李梨亭赶紧还礼,道:“贾丞相请!”说完后又冲亭中那十数人作揖见礼。 一时间,回礼之声随之纷然。 原来亭间都是李梨亭的老熟人,包括户部尚书胡云c工部尚书龚清仁c吏部尚书栗天,以及吏部侍郎刘越c工部佥事陈潜等等。 清瘦老者便是王朝丞相贾东风,他看着亭中众人,含笑道:“诸位都是王朝重臣,国之栋梁,今日老夫请大家一聚,自然也不是为了喝茶闲谈,而是为了王朝的千秋大计。” 众人肃面聆听。 “北氐国又来国书了,呵呵,我王朝太子殿下莫名其妙被害,不但没有抓住元凶,倒让氐羌族人揪住了辫子,实乃国之不幸,国之不幸啊!” 工部佥事陈潜挼须长叹:“丞相所言甚是,其实依我之意倒是简单,不怕他穆尔元雄如何狡诈,只叫我王朝大军渡江北上,一举将氐羌族人赶回草原即可,不过可惜啊!” 吏部侍郎刘越愤然道:“陈佥事之意,何尝不是我等之意?可那人把持朝堂,更是将神镇营牢牢抓在手中,我等弱躯文职,又有何良策?” 贾东风伸手示意二人安静,道:“驱逐氐羌,收复失地,当然是必行之事,但欲行此事,还须得终了另一事。” 众人翘首注目。 贾东风缓缓道:“立储君,安社稷。” 陈潜不解道:“我王朝现今就一位皇子,储君之位自然非二皇子莫属,丞相之意,可是要我等联名上折,请陛下早日立太子?” 贾东风摇摇头,道:“曾经我也这么认为,但从昨夜开始,我却不再这么想了,也不敢这么想!。” 他略略一顿,又沉声道:“诸位可知,就在昨天夜里,陛下已经制封晋王之子为漠阳郡王了。” 亭中寂静,众人神色不一。 某些人频频含首,面色平静,想来应该是已经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了此事,某些人则张大了嘴,满脸挂着不可思议。 半晌,陈潜咽了咽口水,道:“那人不是在十七年前就殁了妃c丧了子?怎么又突然冒出一个儿子来,还封了郡王?” 贾东风面色沉重,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担心呐,诸位不妨想想,那人瞒了天下人十七年,却又在太子殁了后,自己打了脸,让夭折的儿子复活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不待众人回答,自顾又道:“可我更担心的是陛下啊,太过仁义宽容,对那人的欺君之罪非但不追究,还将其子封了郡王爵,怕是会更加纵容那人!如若那般,恐我王朝见危呐!” 李梨亭忽然抬起头来,道:“丞相,我等食君之禄,自当替君分忧,你只管告诉我等,当如何做才是!” 此言一出,众人均深以为然。 贾东风站起身来,望向亭外,半晌说道:“齐心协力c众志成城,将二皇子通往储君路上的任何绊脚石,都给清理干净了!” 刘越和陈潜互视一眼,神色十分坚定,立即表明为了王朝社稷计,他们愿意赴汤蹈火c在所不辞。 其他人也都是窃窃互语,然后如刘c陈二人一般,向贾风风表了决心。 亭内一时间群情激昂。 李梨亭沉默半晌,忽道:“丞相大人,谋害太子殿下的元凶,到底不可以不查!” 贾东风看了过来。 李梨亭起身,环视众人,道:“早些年那些事儿,诸位都清楚,现在的陛下对那位唯一的手足兄弟,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就算我们联名上折,恐也于事无补。倒不如我们奏请陛下,让这位新郡王一展身手c缉拿元凶,替太子殿下当然,也是他的堂兄,伸冤雪耻。” “妙哉!” 陈潜听出了李梨亭话中之意,不禁喜道:“一石二鸟,李尚书好手段!” 李梨亭面无表情地坐下,道:“陈佥事想多了,我只是不想谋害太子殿下的元凶,继教逍遥法外。” 陈潜不再说话,众人也是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贾东风面色欣慰,叹道:“不怕那人一手遮天,我大王朝到底还是诸多忠良之臣,国之幸也!”然后便亲手煮茶,单与十数名朝臣一一奉上。 诸位则连说不敢不敢,又道是借花献佛,回敬与贾东风。 如此一来二往,其间贾东风又与诸位随意聊了些细事,直到已时,众人方踌躇满志地辞去。 贾东风回到大厅,唤人来一问,然后起身走向厢房,在厢房里又启开一道暗门,然后进了一间密室。 密室里坐着一人,剑眉黑晴c面容俊朗,正是早先才与先二皇子和路小石分开的吏部游走许逐波。 贾东风微微一笑,道:“他们见着了?” “见着了。” 许逐波起身行礼,道:“不过依下官看来,倒真应了那句话,相见不如不见。” 贾东风挑挑眉,道:“此话何意?” 许逐波轻笑一声,道:“这位和那位一样,都是口无遮拦c行为乖张,对朝堂诸事,更是全无涉猎。”略略一顿,笑道:“倒真是哥儿俩!” 贾东风沉默半晌,摇头道:“不管此人心性如何,但陛下却是真心疼爱,封了爵还免其进宫谢恩,但陛下的这般骨肉亲情,却难免不被那人当作机会抓了去。” 许逐波皱眉道:“可若是烂泥,倒也不怕被人拿去敷墙。” 贾东风直直看着对方眼睛,道:“事涉王朝社稷的大事,许游走切不可大意,还请让门下千眼阁那些暗千,再多辛苦些时日。” 许逐波正色道:“丞相为王朝鞠躬尽瘁,下官自然也要尽力而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茶,好茶 为王朝鞠躬尽瘁的人,除了丞相贾东风,当然还有其他人。 比如海富。 海富是宫中司马,换句话说,皇宫里那些数以千计的宦人宫女,都得听他的指挥号令。 但海富信得过的人只有两人。 一是七巧,二是六顺。 七巧是皇后娘娘的近人,也是接连换了四名宦人后,才被皇后娘娘点头认可的人。 六顺则和海富一道,近身侍候皇帝陛下,昨日夜里到晋王府宣旨领赏钱的,便是他了。 此时,二人都恭恭敬敬在站在海富身前。 海富白白净净c细眉细眼,生女相,但看向六顺的眼神却是十分的狠厉,阴:“咱们皇上仁心,你就不能多点心?连那个小郡王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还敢来给我回话?” 六顺扑通跪下,瑟瑟发抖。 海富冷哼一声,眼神如毒蛇一般,轻声道:“跟我一场,别说我绝情,说吧,想要白绫呢,还是想要鹤顶红?” “司马饶命!” 六顺叩头如舂米,道:“小的知错了,所以今儿便勤奋了些,也得了些消息,还请司马留下小的贱命。” 海富挑挑细眉,道:“什么消息?” 六顺微微抬起头,盯着海富膝盖,急道:“今儿上午,兵c户c工c吏四部尚书,以及一些侍郎佥事,都在贾府喝茶。” 海富哦了一声,道:“都喝了些什么茶?” 六顺咽了下口水,道:“说要清理石头不不,是说要将挡住二皇子脚步的石头,给清理了” 待六顺讲完,海富虚起了细眼,端起单口绛花茶壶,深深地啜了一口,忽然笑道:“六顺啊”抬眼又瞟着七巧,笑道:“你们也知道,我是极疼你们的,但你们做事不尽心,就会误了陛下的大事,那我可以饶不了你们。” 六c七二人赶紧点头,却不敢再多说一句,生怕又惹怒了谁也不知道——连他们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怒的海司马。 海富没有怒,反而笑得更欢了,道:“他们果然喝的一壶好茶啊不过我也觉得挺好,但凡是好茶,都得经受阳光照射,经得雨水浇着,在谁家的后花园里,可育不出真正的好茶来。” 他突然站起来,看向一面向南的窗外,笑道:“也只有这样,好茶才不会被当作软柿子,被人随意捏把。” 晋王府。 老张瞧着半晌没说话的郑雄,小心道:“殿下,他们就是想让小郡王出京,可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决定?” 郑雄手握白玉茶杯,看向了窗外,道:“此一时,彼一时。”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茶杯,笑了起来,儒雅的脸上隐隐有些无奈,道:“当初确实是在京城比较安全,但这杯茶喝了,反倒是外面妥当些。” “属下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 郑雄看向了老张,微笑道:“你只需要知道,而且你本来就知道,甚至比我还知道得清楚,小石他其实没那么容易被人算计!”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老张对自己追随了几十年的晋王,不但敬仰,还或多或少有些畏惧,但此时关乎到路小石的安危,他不得不壮起了胆子,道:“小郡王在京城,至少我们可以随时照拂,可离了京,我们就是鞭长莫及啊!” 郑雄直直地看着老张,直看得后者垂下了头,才轻声说道:“谁让他是我郑雄的儿子呢?” 老张张嘴欲言,但郑雄并没给他机会说话,又道:“西羌国撑不过今年的冬天,那么今冬必有一战!在此情形下,如果让贾东风等人得遂,再和北底国开了战,我们就是两面受敌。” “不仅如此啊,现在的王朝已经不是曾经的王朝,看似平静的南边,指不定哪天便会风起云涌,我不能冒这个险,让我王朝陷入外忧内乱的境地。” 老张沉默了许久,道:“贾东风成日里叫着和北氐国开战,只不过是想削弱殿下手中兵权的诡计罢了。可若是小郡王离了京,他的注意力就会被分散到两处,这是必然的事。” 郑雄微微一笑,道:“其实你都明白。” 老张没吱声,半晌才道:“我去看看小郡王。” 郑雄点点头,道:“那就顺道把他们带去吧。” 人各有志? 路小石有些无语,但看着二皇子朴实的笑容和坦荡的眼神,他实在不能认为对方是在戏笑自己。 “你一直都这样?”他问道。 二皇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笑道:“石弟说笑了,十七年过去,我自然是长高了许多很多。” “没共同语言。” 路小石又扭头看向窗外。 “有!很有!” 二皇子扭身跨步,坐到路小石身侧,低声道:“其实我小时候和你一样。” 路小石怔道:“几个意思?” 二皇子向马车前端瞄了瞄,声音更低了,道:“不记得是十一岁还是十二岁,有一天我也想跟人打架,然后被父皇关起来” “然后?” “后来架没打成实在是找不到人呐!” “噗!” 路小石有了兴趣,侧过身子对着便宜堂兄,也低声道:“那怎么又说和我一样?” 二皇子笑容灿烂,道:“大清早的打架,一定是心情不好,就和我小时候一样,想找人出出气,然后再被关起来,那样就可以自个儿呆着,什么人也不见,什么人也见不着。” “看来传说不可靠啊!” 路小石暗自唏嘘,突然间觉得眼前这个传说蠢讷不堪的堂兄,好像并没有多蠢。 至少不人讨厌。 有此念头,他的嘴皮子渐渐恢复了利索,信手拈来的异域见闻c外乡趣事,硬是把一个朴实的二皇子笑到了呆萌。 心情好了,时间过得也就快了,听到车夫的禀告,二皇子依依不舍,道:“要不我再陪你去客栈坐坐?” 路小石看看窗外,觉得已经熟悉的天赐客栈,好像又变得陌生起来,终是摇头叹道:“算了,改天吧。” 二皇子点头道:“一言为定!” “那可不一定。” 路小石一句话便将二皇子丢在车厢里发怔,自己跃身下车,进了客栈。 但孤伶伶地在床上躺了会,他又后悔了,心想早知如此,还不如把二皇子叫进来解解闷。 他很闷。 是那种以心情不好为中心,但却以努力调整和强行忘记为基本点,从而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的闷。 想,还是不想,奸贼爹都摆在那儿。 以后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他脑袋发胀,胸口更像是一口气始终出不出来,憋得难受,有一种想马上站在京城的最高处,然后对着天空大吼一声的冲动。 这时房门轻响,老张回来了,笑眯眯地问道:“听说大清早又惹事儿了?”然后收敛了笑意,语重心长道:“小郡小石啊,你到底要闹哪样?” 路小石忽地坐起来,吼道:“我要做纨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牛鬼蛇神小王爷 老张被吓了一个哆嗦。 本来他是想委婉地给路小石透些风声,让他有离开京城的心理准备,更是来叮嘱他,一定要比以前更注重自己的安危。 但看着路小石那双本该像冬夜星辰般明亮清澈的眼睛,竟是泪光莹莹,他想好的说辞便一句也说不出来,就一个劲儿地点头,道:“嗯,做纨裤!咱可劲儿地做!” “换房间!” 路小石喘着粗气,大声道:“我要换三楼那个有石台的房间,马上换!” “换!马上换!” 老张嘴里应着,脚下却是半步都没动。 “那你去啊” 路小石吼了半句,才察觉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且绝对不像是路过的客人或店家小二,顿时警惕像只兔子,一跃便到了门口。 “自己人!” 老张稳了稳心神,强笑道:“他们去换房间了,咱也收拾一下。” 路小石点点头,又突然像被螃蟹夹住了屁股似的叫了起来:“哪个纨裤穿布衫啊?叫他们买几件衣衫,一定要买贵的,颜色还要光鲜!” 老张不停地应着,着手收拾——其实真没啥收拾的,就几件旧衣衫而已,打了个包裹便了事。 二人不过几句话功夫,便听到外面响起几道极有节奏的声音,这些声音不算太大,但很清晰,而虽然清晰,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声音。 老张笑眯眯地拉着路小石上了楼。 跨进当初连胖子说是将就的房间后,路小石满意了,但心中更有些好奇,那些没见过的自己人,不但办事效率极高,手段还颇为巧妙,便冲老张说道:“人呢?请进来坐坐,喝喝茶嘛。” 老张摇摇头,道:“他们哪敢?晋王府规矩可不是唬人的 “晋王府的人?” 路小石怔了怔,然后轻轻一巴掌落在自己脸上,暗责自己乱了心神,他和老张在京城哪里还有什么自己人? 但很快他就说服了自己,晋王府的人不代表就是奸贼,再说人家也是帮了忙,于是严肃说道:“你赶紧让人家回去歇着吧,但是一定要记住,以后别让他们来了啊!” “哎哎,这小石台不错!” 老张几步跨到小石台上,左看右看,口里啧啧赞叹:“小郡王,以后你在这里活动活动,炼炼身手什么,可就方便了。” “别小郡王小郡王的叫了!” 路小石没留神到老头的装聋作哑,恼火道:“你不愿意叫我老路,那就还是叫小石。” 老张砸吧着嘴,嘀咕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再怎么不愿意,也和晋那个家分不开了不是?不说别的,这房钱也是人家出的啊。” “那我” 路小石没有将退房的狠话说出,转口道:“几个房钱他不该出吗?我背着奸贼之子的恶名,还不能花些银子? “能花,能花!” 老张笑眯眯地凑近,吱唔道:“我不叫你小郡王可以,你也别一口一个奸贼啊,说到底,他还是你” “打住!” 路小石纵身一跃,重重地扑倒在楠木大床上,又翻过身来,翘起二郞腿,晃悠晃悠地说道:“花他银子,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说话间,那种声音再度响起,老张直接闪到门口,从门缝里接过一叠衣衫,果然红绿青紫各色俱有,很是光鲜。 路小石左挑右选,最后换上一件大红为底c青黄蚕丝绣图镶边的喜庆绸衫,道:“鲜衣怒马真纨裤,我说老张,明儿整匹马来。” 老张将路小石换下的蓝布衣衫叠整齐,放在床头,道:“除了赤乌马,你要什么马都行。” 一番收拾后,路小石摸着光滑的绸衫,嘀咕道:“怎么还是没有纨裤的感觉呢?”于是倒嘶着凉气,虚起眼睛,细细想着做一个纨裤到底还需要些什么。 想了半天他终于恍然大悟,道:“老张,记得出门买把折扇啊,得像金不换手里那种。” 老张头也没抬,道:“这可以有,扇子比马有用。”然后半天没听到路小石回话,便扭头一瞧,见路小石正低着脑袋将身子扭来扭去,鼻子眼睛已皱成了一团。 “怎么了?” “我说老张,这身衣衫是不是小了?我怎么老感觉别扭?” 老张细细看了看,道:“很合身啊!” “是吗?” 路小石将信将疑,最后咬牙说道:“走吧!” “哪去?” “你见过哪个纨裤呆在客栈?赶紧上街溜溜。” “我又不做纨裤。” “后面不跟着几个人,我怎么做纨裤?” “要人啊?” 老张乐了,直道:“走吧走吧。”边说边就抢先出了门。 等路小石走出天赐客栈,老张身边已站着四名男子,正是他在晋王府看到的那四名护卫。 四名护卫面无表情,也没有说一句话,却冲路小石低头抱拳,动作整齐而迅速,显得很有逼格。 路小石张了张嘴,到底没有拒绝这四名自己人——用晋王府护卫来扎扎场子,也是他另一条最后的底线。 “老张” 他向红照壁街南边看了看,道:“你过来,我得说道说道。”说完便大步走到小巷子口,左右看了看,又顺着巷北走了二十来步,确定没有人后才站着脚。 “参见郡王殿下!” 四名护卫竟又再次见礼,其中那名被路小石认为有些异样的男子说道:“我等奉晋王之命,暗中保护殿下,先前人多眼杂,还请殿下恕我等不礼之罪!” “别给我提那人!” 路小石没好气道:“还有啊,你们懂什么叫暗中保护吗?就你们这几货刚才那番自以为是的表现,谁都知道你们在保护我!再说了,谁稀罕你们保护?我同意了吗?” 四名护卫低下了头。 老张长手作揖,沉声说道:“请小郡王息怒!”又笑眯眯地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道:“这话听着,是不是就有了你那个纨裤的感觉?” 路小石瞪了一眼,不理会老张,侧头对四名护卫说道:“我不需要”他本堵气想让四人从哪来就回哪去,又忽地想到老头一个人扎场子,实在单薄了些,于是改口道:“你们给站好了,一字排开。” 四名护卫脚下微动,迅速站成一排。 路小石清咳几声,双手背在身后,踱起了八字官步,来到左侧第一名护卫身前。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叫母勇。” “现在开始,你叫母牛。” “这” “不愿意?” “不敢,多谢郡王赏名!” 路小石点点头,踱到第二名护卫身前。 “名字?” “属下叫兰子君。” “现在叫兰子鬼。” “郡王殿下” “嗯?” “是!属下就叫兰子鬼!” 第三名护卫 “名字?” “属下叫秦龙。” “现在叫秦蛇。” “是!” 最后一名护卫,便是路小石觉得异常的男子,见路小石晃悠晃悠地踱到了自己面前,赶紧说道:“属下叫鞠敬神。” 路小石怔道:“我问你了吗?” “属下不敢劳郡王殿下相问。” “我” 路小石悻悻道:“这倒省事儿了!” 他仰着脖子转过身子,看着四名护卫,道:“从今儿开始,你们就是牛鬼蛇神,可得记住自己的名字,否则我打断你们的狗腿!” 四名护卫齐声应下。 路小石非常满意最后一句话,但又似乎还缺点什么,于是虚着眼想了半晌,终于悟得大道,于是正色道:“还有条规矩,以后别郡王郡王的叫,得叫我小王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做纨裤太难了 虽然和连胖子插科打混时叫过爷,但这个世界的王朝其实并没有什么王爷的称谓,所谓小王爷,当然只是路小石某个记忆中宫廷剧里面的叫法。 因为这三个字真的很纨裤啊! 老张嘴角抽动,试了几次,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小石啊,你这年纪就叫爷,折寿啊!” 路小石恼火道:“我给自己取个外号不行?快去买折扇!” 老张愁眉苦眼地去了。 小巷子北端就是东大街,街面十分宽阔,并行四辆马车都绰绰有余。 等老张买回来折扇,路小石便率着牛鬼蛇神向东大街大步而去,心想那才是纨裤的舞台。 但走到小巷子和东大街的交汇口,他又犹豫了。 “你瞎跳个什么劲儿呀?信不信我把你给废了?” 他暗自威胁了自己胸口里面的小心脏,又鼓励自己道:“只要迈出第一步,咱可就是京城第一纨裤了!你还跳?你就当这是一场战斗不得了,用得着这么磨叽?” “小石啊!” 老张到底还是叫不出来小王爷,又不敢再用小郡王去惹路小石,只得悄咪咪用了旧称呼,道:“是哪里不舒服?” “胡说!我全身都舒服。” “那你咋冒汗了?” “我天热,可能要下雨。” “哦,瞅着是要下雨,那咱回去?” “要回你回!” 路小石恨恨丢下一句,终于迈出通往京城第一纨裤的第一步,然后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轻摇折扇,晃悠晃悠地踱上了东大街。 老张紧随其后,牛鬼蛇神次之。 踱出三十来步,路小石渐渐找到了走路的感觉,那颗小心脏也不再狂跳了,于是将头仰得更高了些,折扇晃动的幅度更大了些,步子更慢了些。 “老张,这幅画儿不错。” “哪儿不错?” “买!” “咱用不上啊!” “买!!” “买买买” 老张从后面那鬼手里接过三两银子,交给那位眼睛瞪得溜圆,张着嘴却没声音的字画店老板。 人家老板不过是顺口叫了价,心里早有了被砍去一大半的准备,不曾想对方竟如此干脆利落地买了,不由得有些意外。 他一怔之后回过神来,想赠送金主几句体面话,说不得以后还会成了自己的老买主,哪知激动劲儿没过,一时又说不出话来,只好冲着路小石高高竖起了大拇指。 路小石轻哼一声,瞅也不瞅人家便踱开了,很是纨裤。 “这位公子真是大气!” 老板终于说得出来话了,声音从十数步外传来。 路小石借故端详一只紫砂陶壶,竖着耳朵听听老板还会对自己有什么评价,又会不会提到纨裤二字。 按常理来说,字画店门口还有三四个客人,听到老板说的话,总有人会人之常情地搭搭话吧? “哟!你是老板,赚了银子当然说人大气,但我觉得他那是给自己置气!” “何止置气啊,我看那位公子长得倒还秀气,人就有些没对劲儿,我瞅着他眼神好像不对,不是斜眼吧?” “是不是斜眼我没注意,可他腿脚一定有毛病” “可不是嘛,明显外八字,我一眼就瞅着了!” “哥哥!” 路小石正被那几名显然是羡慕嫉妒恨的客人气得冒火,不防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扭头一瞧,见是一名十来岁的小姑娘,正定睛瞧着她。 “嘿!你还记得我啊?” 路小石高兴地转过身来,弯腰看着小姑娘,道:“你爷爷呢?” 原来小姑娘竟是数月前他在官道边的凉亭里遇见的那位唱卖的小姑娘,当时也可以说是多半因为这个小姑娘,他才和卓伟发生了冲突。 此时乍见,路小石顿生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小姑娘似乎比数月前更瘦了,此时将手伸在嘴边,嘴唇紧紧抿着手指,听到路小石相问,就顺手一指。 路小石瞧过去,见街边一家卖武氏烤饼的铺子旁边,正蹲着一位双目无神的老者,怀中抱着两弦琴,身前放着什么也没有的搭裢。 他用手抚着小姑娘头顶,大步走到瞎眼老者身前。 老者感知到了来人,或许还感知到了来人非凡的气势,有些惶恐地站了起来,但起身仓促,竟险些摔倒。 路小石闪身上前,将老者扶正,又笑吟吟地看着小姑娘,道:“看看哥哥这身衣服,怎么样?”言下之意是现在的哥哥今非昔比,是花钱如流水的纨裤哥哥,小姑娘你遇上贵人了! 小姑娘摇摇头。 路小石诧异道:“不好看?” “好看。” “那你摇头干什么?” “没有你原来好看。” “你还小,不懂!” “嗯。” 路小石见小姑娘说话时老是盯着旁边的烤饼,觉得她回答得不太真诚,于是指着烤饼笑吟吟地问道:“想吃吗?” “不吃。” “为什么?” 小姑娘看了看瞎眼老者,认真道:“爷爷没钱。” 路小石怔了怔,又突然笑得十分灿烂,道:“这不还有哥哥吗?”说完站直了身子,大声道:“来人!” 老张应声前来。 路小石大手一挥,高声说道:“给这祖孙俩赏银千两!” 空气突然安静了。 随着路小石这一声吼出,周围人群好像突然不会说话了,停下步伐静静地看着他们。 牛鬼蛇神面面相觑。 老张嘴角哆嗦。 “没听清?我说赏银千两啊!” 路小石纳闷了,侧头问道:“难道没带那么多银子?那赶紧去取啊!” 老张扯着路小石的衣袖,向侧走了两步,低声道:“小石,三思而后行啊!” 路小石怔了怔,目光向四周扫视一番,突然红了脸。 他虽然不曾管过生活,但也知道在王朝境内,十年银子便可以让四口之家安安稳稳地生活一年,那么对于寻常老百姓来说,千两白银自然是一笔让人眼热的巨款。 此时人群里的目光都很热,其中不乏有几道更是热得发红,似乎传递了一种信息,即是为了这笔巨款,他们不介意挺挺险做些什么。 换句话说,如果真的给祖孙俩千两白银,那就没有谁能保证,小姑娘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老者是本来就看不到。 “那十两” 路小石喃喃道:“十两总可以吧?” 老张叹口气,朝身后那个鬼要来一绽白银,交到老者手中,又悄声叮嘱几句 老者扑通跪下,声音如泣;小姑娘看着路小石,害羞地笑了。 凝固的人群悄无声息地恢复了正常,围观的人们也逐次散开,纵然还有不少人眼神发热,但再也没有热得发红的了。 路小石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转身便向回走。 “不逛了?”老张问道。 “瞅着就要雨了。”路小石郁闷道。 老张不再说话,脸上又是一幅笑眯眯的神色。 路小石也不再说话,但心里却发出长长一声叹息,暗道:“做纨裤太难了!” 真是太难了! 从迈出小巷子到现在,不过小半个时辰,而他就在这场做京城第一纨裤的战斗中,铩羽而归。 “路小石?” 闷头走出几步,他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于是抬头一看,却见身前立着一名女子,淡淡地笑着,像一朵突然从天下飘下的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无人经扫的千年古寺 “是你?” 路小石很是惊喜,但一腔惊喜还没完全蹦出来,身侧就已经蹦出来一尊神——鞠敬神左手伸出,横在他和对面女子之间,右手则紧紧握着腰间柳刀刀柄。 “你神叨叨的干嘛呀?” 路小石虎着脸将这尊没眼力劲儿的神喝退,立马又露出灿烂的笑容,道:“柳烟姑娘,你伤好了?唉呀,我还说等得空了来看看你,谁知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谢谢你。” 女子正是化名柳烟的穆尔紫烟,她淡淡地一笑,回道:“我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准备回邛州城,先前无意中看见你,就来与你告个别,我们后会有期。” “等等!” 路小石迟疑了下,道:“你真是邛州城的?” 穆尔紫烟侧头看了看,微笑道:“算是吧。” 路小石瞧到穆尔紫烟侧后还有位二十多岁的女子,有些恍然,道:“这位姑娘看着倒是眼熟,应该你才是邛州城的吧?” 女子是穆尔紫烟的侍女柳小户,闻言后看了看穆尔紫烟,上前说道:“我正是邛州人氏,家住城东,我哥是柳大户,难道公子也是邛州” “柳大户啊!” 路小石高兴坏了,道:“我可熟了。”又数着手指道:“还有金不换c徐冬生c张老二c狗儿,他们都是城东的!文君坊你知道吧?我们经常在那喝酒闲聊,他们你都认得吧?” 数月过去,柳小户的气色比在燕城时好多了,人看着也年轻了些,此时听到路小石的话,她眼神直闪光,像个小姑娘一样,略有羞涩道:“我不太记得了,因为我七岁便随爹爹去了燕城,对邛州倒是生了。” “燕城?” 路小石微微一怔,又看向了穆尔紫烟,同时嘴里突然冒出一句:“库哩咔嘚亦鲁。” 这话是氐羌族话,意思是“今天天气不错”,他突然说出来,便是想吃对方一个反应,因为对于任何人来说,突然间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另外一种语言,两者的反应绝对不一样。 他这样做并没有任何恶意或者恶趣味,只是对穆尔紫烟的身份很好奇,想着试探一下。毕竟这朵叫柳烟的云,从稽考文试第一次出现开始,就表现得不太像王朝人。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穆尔紫烟什么反应都没有,仍是一脸淡淡的笑容,倒是柳小户听明白了,吃惊道:“公子是哪里人?怎么会说氐羌话?” “我自然是王朝人,也就只会这一句氐羌话。” 路小石有些讪然,笑道:“对了柳烟姑娘,许三公子也受伤了,你可曾见过他?”见柳烟似乎没记起许三公子是谁,又道:“就是许吾浪,咱们武试的时候,你救过他。” 穆尔紫烟哦了一声,道:“没见过。” 路小石还想聊聊,但穆尔紫烟又说了句后会有期,便领着柳小户走了,走出十多步却又停下来,转身淡淡一笑,说道:“路小石,这件衣衫不适合你。”然后再次走了。 路小石很尴尬,恼道:“什么人啊!” “氐羌人。” 老张的脑袋凑了上来。 路小石皱眉道:“可这是咱王朝的大京城啊,一个王朝的邛州人,为什么会对一个氐羌人这么客气?” “不是客气,分明就是那女子的侍女。” “你确定?” “确定。” “有些意思。” 路小石虚起眼睛,手指不停地抠着下巴,摇头道:“人倒是个好人,可惜是个氐羌人,真的,可惜了!” 老张笑眯眯地说道:“看上了?” 路小石两眼一瞪,道:“我是替许吾浪看上了!”又冲牛鬼蛇神一招手,道:“赶紧去打听打听,看看唐河许家三公子许吾浪在哪儿!” 许吾浪在树下。 寒士街的南面有条缓缓徐流的小河,京城人称为摸底河。 摸底河两岸全是粗枝大叶的银杏树,据说是王朝建国后,由太祖皇帝下令栽种的,现今数百年过去,每棵树都已是高大繁茂c遒劲古朴。 由于银杏树太过茂密,使得摸底河北岸这条无名小道很是晦暗,又由于小道北侧便是众多朝臣的府宅后墙,官威隐现,所以平时少有人至。 许吾浪就站在河北岸的一棵银杏树下面,一身白衣胜雪,身形如铁枪般笔直。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 不知什么时候,小道一头出现了一个担着货筐的小贩,在许吾浪右侧数十步外停了下来。 或许是光线太过晦暗,或许是许吾浪被树身遮住了,总之小贩并没有发现这条小道里还有人,于是将货筐放下,敞开衣襟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粗鄙而惬意地脱下鞋c抠着脚丫子。 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这是一个寻常的小贩。 多半是今天生意还不错,而且距离天黑还有段时间,他便像很多只能暂时怀揣银子的男人一样,想着把银子交给婆娘之前,能不能偷偷花去一些。 而但凡这样想偷偷花银子的男人,一定是不敢偷偷花银子的男人,那么就只有趁着回家面见婆娘之前,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尽情地享受一下幻想偷偷花银子的快感。 比如到玄武楼像吃大饼一样吃东海雪花鱼,比如像喝水一样喝大醉金陵,比如像抱婆娘一样,抱遍秦淮河上所有画船里的姑娘 小贩显然就是这样的男人。 至少从他脸上浓浓的市井气息和抠脚丫子也抠得如此陶醉的表情来看,他应该就是这样的男人。 突然,小贩停止了抠脚,满脸诧异又带着一些惊惧站起身来,一边慌乱地穿着鞋子,一边尴尬地笑道:“这位公子,你你有事?” 许吾浪不知何时站在了小贩身侧。 他冷冷地看着小贩,用比眼神更冷的声音说道:“老爷子不会这么无聊,应该是许老大让你来的。” 小贩没有说话,将头低了些,但腰却挺直了,于是身上的市井气息便瞬时不在,眼睛里也闪着一丝精明。 许吾浪冷哼一声,再道:“许家的暗千,却来监视许家三公子,亏他许逐波想得出来!” “三公子!” 小贩抱拳行礼,道:“大公子是奉家主之命行事。” 许吾浪沉默了,半晌说道:“不管是谁,你都把话带回去,以后再在我身边出现,我不介意把千眼阁所有的暗千都挑明了。” 小贩再次抱拳,然后毫不迟疑地挑起货筐,顺着小道而去,而出了小道,他的腰又弯了下去,脸上也重新散发着浓浓的市井气息。 京城的街头,就此又多出一个极为普通的c随相可见的c任何人都不会刻意多看一眼的小贩。 许吾浪目视着小贩离开,然后缓缓转过身,看向了他先时站立的地方。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更有些漠落和无奈,仿佛那个地方有种无形的吸引,让他不能离去,却也不能前行。 那里是一处院墙。 墙面已经很陈旧,斑驳如泪,越过院墙也只能看到一片茂密且森然的树冠,让院墙内显得安静而庄严,仿佛那里面是一处无人经扫的千年古寺。 那是夏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兄友弟恭 夏府内,并不像许吾浪看到的那样安静,或者说并不静。 十数名侍女小厮正在院内往返穿行,将一个个红漆木箱抬出,又按大小依次叠放捆绑。 看着像是夏府内有某位重要人物要远行。 院前的石阶上,站着两个妇人,注视着院中忙碌的侍女小厮,不时提醒一声,某个木箱应该如何如何放。 这两个妇人看着年纪相差颇大,均是身着素裙,也没有佩戴任何头饰,但又均显得贵而不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她们确实不是普通人。 年轻一些的妇人正是夏府的主人夏夫人,也就是前大都督夏起的遗孀,自夏起战死后,她一直深居浅出。 夏夫人身边那位看着年长的妇人,则在江湖中大名鼎鼎,同时也身为王朝六大家主之一。 青衣夫人。 以这两位夫人的身份和此时的行为来看,不难知道即将要远行的人,果真是位重要人物。 杜薇。 一身紫色丝裙的她,从夏夫人和青衣夫人身后的大厅里走出来,笑盈盈地给两位夫人万了福。 夏夫人满眼是宠爱之色,道:“薇儿,若不是你父亲让你回去接手家事,我说什么也不会放你回去。” 杜薇额头有些细汗,可能是先前在屋内收拾什么,但这却让她的脸显得更为娇艳,仿佛是一朵刚从水面冒出的芙蓉,微笑道:“小姨别这样说,再说的话,我可真舍不得回去了。” 夏夫人笑了,眼里泪光隐隐。 “小姨。” 杜薇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漠阳郡王,果真就是和我一道参加稽考的那个路小石?” 夏夫人拭了拭眼角,微笑道:“是啊,那孩子也挺不容易,你若见了,可得好生相待。” 杜薇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嗯,我记下了。” 说罢,她向夏夫人再次万福,又向青衣夫人万福,然后转身走入院中,领着一众侍女小厮,合着十数只大小不一的红漆木箱,走了。 夏夫人的眼泪,到底流了下来。 青衣夫人轻叹一声,道:“离离,别嫌我说话难听,这孩子毕竟不是你那苦命的孩儿,凡事得有分寸呐。” 夏夫人拭去眼泪,轻舒一口长气,道:“夫人,我心中有数,只是想到这孩子也是命苦” 青衣夫人年若六十,长发半雪,不再年轻的容颜里依稀还能看到昔年的风采,此时却像一个失去儿子的婆婆,面对贞烈守寡的儿媳,一脸的疼爱而又无奈,皱眉道:“命苦?这孩子和这两字怕是扯不上半点的关系,说到底啊,你还是把她当作了你那苦命的妞妞。” 夏夫人无语,眼圈却是又红了。 青衣夫人长叹一声,道:“妞妞才是真的苦命,才几个月大便被掳走了,可恨王朝无人呐,夏大都督的遗腹子被人掳了去,竟无人站出来说一句话!” 夏夫人摇摇头,强笑道:“夫人别再说了,倒是薇儿的事,你看能不能亲自出面说一说?” 青衣夫人停了片刻,道:“不怪许家老三胡闹,要怪就怪他许一手顽固不化!可也正是因为他顽固不化,我出面怕是也没什么用。不过话说回来,许家老三倒也不错,你们怎么就认为他配不上这孩子?” “哪是我们不愿意?” 夏夫人面有无奈,道:“实在是薇儿心性高,说什么女子也能做出一番成就,不想早早就嫁了人,而我那姐姐呢,眼中除了她家男人,便是天塌下来也不闻不问,就都由着薇儿自己作主了。” 青衣夫人点点头,道:“这倒也没错,谁说女子不如男?” 夏夫人苦笑道:“老子不许娶,儿子偏要娶,而薇儿又不是他们想娶便能娶的,这可如何是好?那许家老三在后墙呆了好几天了,不是个办法啊!” 青衣夫人笑道:“你那侄女不是走了吗?难道那小子还会在那杵着?总之一句话,你也别为这些事儿操心了,小辈自有小辈的福分,由着他们自己去吧,就像颜儿一样,我何曾约束过她什么?” 夏夫人摇头道:“夫人啊,你这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不说王朝,就是整个天下,又能有哪个女子可以和青大将军比肩?” 青衣夫人哈哈一笑,道:“不止是女子,便是胜蓝也不如她!” 夏夫人也笑了,道:“世人多有重男轻女,你倒是反了,嫡亲的孙子竟是不如孙女金贵。” “这孩子金贵啊!” 隔了许久,一道充满感概和怜爱的声音,才在皇宫北侧的德行殿内响起。 德行殿是皇帝寝殿。 殿内只有两个男人,而这两个男人却集天下权势于一身,但在某些朝臣眼中,这两个男人其实就是一个人。 不是因为两个男人是同胞兄弟,而是其中一个男人,对于另一个男人几乎是言听计从,在那些朝臣的眼中,一个男人早已完全被另一个男人替代。 替代的人当然是晋王郑雄,他是进宫来代路小石谢恩的。 而被替代的则是王朝的虞乐皇帝,郑淮。 这道声音,便是郑淮在听了郑雄关于路小石当初被无奈送走,其间经历了什么危险,以及最后又是怎么回到了京城后,才说出来的。 是隔了许久后,才说出来的。 郑淮既没问那些刺杀路小石的究竟是何人,也没问当年送走路小石是基于什么样的无奈,只是感概了这么一句。 一句足矣。 至少郑雄听到后,认为足矣。 于是他拜跪在地,道:“多谢陛下!臣” “二弟啊!” 不想郑淮摆了摆手,打断他道:“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私下相见时,没有君臣,只有兄弟!” 郑雄稍稍犹豫,道:“一切听皇兄的。” 郑淮笑了。 他和郑雄有六分相似,但脸上却没有郑雄那种儒雅之气,而是显得较为孱弱,像是长时患有某种暗疾。 虽然太医已然确症,皇帝陛下并未染疾,但朝臣心里却更有猜测,认为陛下定是患有太医也症不出的暗疾。 当然,这种猜测多半是根据陛下被人替代的事实,再反推出来的结论。而这种结论又牵扯出另一个猜测,即是陛下和晋王俩兄弟之间,一定早就有了不为外人所知的罅隙。 毕竟,换作任何一个人的正常思维,被替代者和替代者之间,绝对不可能还保持着兄友弟恭。 “小石这孩子金贵啊!” 郑淮又提到了路小石,叹道:“对我郑氐皇室来说,便如是上苍庇佑!十七年呐!他飘零在外十七年,不但全身而返,还有夺得稽考头名的本事,当真是难能可贵啊!” 郑雄低头道:“皇兄可别这样夸他,照我看来,他不过是运气好一些罢了。” “运气?” 郑淮佯嗔道:“你有运气,那你去给我夺个稽考头名回来看看?”说完自顾笑了起来。 郑雄含笑称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雨,留,客 郑淮笑容渐敛,脸上孱弱之色显得更重,叹道:“可说到小石这孩子,竟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壁儿,走了这么些时日,北氐国竟还是不依不饶,国书频频,恫吓无礼,实在让人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郑雄沉默片刻,沉声道:“皇兄放心,不仅是为了给太子殿下讨个公道,也是为了对得起万万王朝臣民,臣弟定会替皇兄出兵江北c收复失地!” 郑淮向前探了探身子,道:“几时?” 郑雄顿了顿,道:“或以三年为期。” “三年呐!” 郑淮缩回身子,用手抚着额头,缓缓道:“人生有几个三年呢?已经忍辱负重了十七年,三年后便是二十年了,可谁又知道三年过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郑雄起身,道:“臣弟发誓,三年之内,必定出兵北伐!” 郑淮扬了扬手,似乎很是疲惫,过了半晌才突然笑道:“对了,那个北氐国平喜公主,当真就没有一点消息?” 郑雄神色略有些不自然,道:“请皇兄恕臣弟无能。” 郑淮默默点了点头,神色又黯了下去,脸上的孱弱之色比先时更甚,看着郑雄说道:“丞相也说了,连唐河许家都没有发现这位公主的下落,看来人家真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也难怪氐羌人能夺了我王朝的大部江山啊!” 郑雄神色更不自然,默而不语。 郑淮忽然起身,走到窗前,从桌上拿过一本奏折,道:“这是丞相和几位尚书联名上的折,刚刚递上来。” 他露出笑意,踱到郑雄身前,道:“他们所奏之事,多少与你有些关系,二弟不妨猜猜何事?” 郑雄心中了然,暗叹贾东风等人竟是一刻也不愿等,上午才喝了茶,此时便已将喝剩的茶渣递进了宫,同时庆幸自己进宫及时,但口中语气却是惶惶不安,道:“臣不敢妄猜!” 郑淮笑了笑,道:“你一定会以为,他们又想促着让你发兵北征,或者让我早立太子,呵呵。” 他将手中的奏折扬了扬,笑道:“但这回你猜错了,这回啊,他们是想替你做些事情,说是小石身手不凡,勇夺稽考头名,必有追缉谋害壁儿元凶的本事,所以想请他亲自出面,为壁儿讨个公道回来。” 郑雄下跪,道:“臣弟附丞相议。” 郑淮微微一怔,半晌叹道:“说句心里话,我是真想驳回此奏,毕竟小石刚刚回京,我实在不忍心让他又远离你我身边。” 他扶起郑雄,再道:“可是作为父亲,在最喜欢的儿子被谋害后,却让凶手逃之夭夭,这让我自责万分c夜不能寐啊!” 郑雄面有愧色,道:“臣弟心中也是自责难安,若能让小石替太子殿下缉捕凶手,那是最好不过。” 郑淮笑了,踱回去坐在椅上,道:“后来我想了想,觉得这样做还有另一好处,便是给小石一个证明自己本事的机会,我相信呐,到时候他定会让朝臣心服口服。” 他将身子重重靠在椅背上,目光看着殿梁,缓缓道:“只有他证明了自己,那我王朝大统,方能有人承继啊!” “扑通!” 郑雄直接从椅上再次跪倒在地,大声道:“陛下春秋正盛,二皇子也已成人,我大王朝必将万世相传c永耀世间!” 郑淮似乎被郑雄此举吓了一跳,直直看着郑雄,半晌才笑道:“二弟快快请起,我不过是发发感概,你何必如此?”说罢自嘲道:“这说明我老了啊!” 他闭上眼睛,轻轻揉着眉心,道:“偏偏我还不能不服,呵呵,你看看,我就和你说了些话,竟然感觉乏了!” 郑雄闻言而拜,起身退下。 郑淮慢慢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郑雄离去,直到海富从殿外轻步进来,才幽幽说道:“下雨了吗?” 海富躬身道:“回陛下,眼瞅着就要下了。” 郑淮重新闭上了眼,嘀咕道:“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海富默然,心中疑惑道:“陛下要留晋王?但到底是要留,还是不留啊?” 老张刚透露了一个是不是可以到晋王府去免费吃大餐的好意,就被路小石狠狠一顿抢白,只好闭了嘴,又被迫顶着一大叠诸如“骗子”c“内奸”c“叛徒”之类的大帽子,自己滚回去吃大餐了。 路小石则气鼓鼓地回到天赐客栈。 过得两柱香时间,牛鬼蛇神到客栈来回了话,说是稽考中受伤的考生都安排在兵部医国司疗伤,但唯独没有许三公子,且龙羽军也不知道这个三公子去了哪里。 路小石听了更为气恼,让这一众牛鬼蛇神滚得远远的。当然牛鬼蛇神是否真的滚远了他并不关心,反正眼不见为净,不要出现在眼前就好。 又过去一柱香时间,雨终于下了。 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噼噼啪啪地打在小石台上,化为无数细小的小珠,四处下溅出后,又落于石台上,汇成恣意荡漾的水流。 路小石好生羡慕。 即便是这些雨点,都可以在如此短暂的生命中,选择这般快意的活法,他却连破罐子破摔的纨裤都做不了,更别说去选择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漫漫人生。 雨越来越大。 无数的雨点在小石台上欢快的跳跃c消失,每一滴雨点都是那么虽然快意但却短暂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但却都是那么义无反顾。 或许除了此时的路小石,这个世上并没有谁会在意那些雨点,所以不管它们是如何的快意,是如何的义无顾,对于世人来说,它们的生命和快意,终究是虚无的存在。 路小石怔怔地看着那些雨点。 过了许久,他突然咧嘴一笑,像是想明白了一道诸如你是谁c从哪里来c到哪里去的高深哲学命题。 当然事实上他并没有想任何哲学命题,只是突然想明白了自己面临的问题。 如果自己和那些虽然存在c但更像是虚无传说般存在的见虚境高手一样,有着可以决定自己人生的本事,那么自己现在面临的问题,根本就不会是问题。 不管谁是奸贼,甚至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是奸贼,他也可以在无数的奸贼当中,一刀斩出一条阳关大道来,走出自己的人生。 实力,才是世间唯一的道理! 实力,才是选择人生的资格! 路小石笑得很开心,很纯粹。 他眼神里不再有气恼,不再有愤概,不再有摔破罐子的狠厉,而是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清澈,像是冬夜里的星辰。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盘腿而坐,并且很快便进入到一种知我而忘我的奇妙状态当中。 凝神。 同样是凝神,化气境和忘形境的感知,当然有着不同。 路小石当街破境,之后却是破事不断,所以直到此时,他才是第一次进入忘形境的凝神状态。 山,隐隐若山;水,隐隐若水。 凝神之后,他“看”到了这样的奇妙景象,而且当然是第一次“看”到。 他感觉就好像自己在天空俯瞰大地,同时又好像自己本就身处在这个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看到”的视角,就这样随时地c不断地在变化,但变化得却又极其自然,好像他便是山c是水,就是“看”到的世间的一切。 山,渐渐清晰;水,渐渐灵动。 山水分明,山水一体。 山水,本来就是他自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捉兔子的先生 这便是坐照自观。 只有晋入忘形境的修行者,神念才能强大到坐照自观。此间山水,便是路小石自观到的体内景象。 山,是他的五脏六腑c奇经八脉,以及三百六十处大小窍穴等等,形如危峰c绝崖,重重叠叠,难以数计。 水,是他凝炼的内气,像无数条细小的白练披挂在各处危峰绝崖之上,或缠绕在其脚下。 山在水中坐,水在山间游。 路小石神念微动。 一道水流突然冲起,如一道灵动的白雾般没入一座山峰,瞬时又从山峰另一侧冒出,在空中旋绕翻转数十圈,然后如瀑布般倾泄而下,落入一条更为宽大的水流中。 宽大的水流被冲击得剧烈震荡,波滔汹涌不止,无数山峰间的水流似乎被这种涌动吸引,顺着各自不同的路径,从山中流出,最后全部归纳到那条宽大的水流当中。 许久许久,山中再无水流涌出,而那条宽大的水流变得更为壮阔,像条白色巨龙一样,在无数危峰绝崖脚下缓缓流动 山水之外,盘坐在檀木大床上的路小石,眉间气息隐隐浮动,气息下面的皮肤,竟泌出一层细细的晶莹水珠。 雨仍在下,天却黑了。 路小石突然睁开眼睛,身形似乎并没有怎么动,却已直接从檀木大床上闪到了小石台,然后没有任何停顿地拍出软刀,挥了出去。 连挥三刀。 第一刀挥出,小石台上隐隐闪过一道亮光,而夜色则像是一片黑色的海洋,被某种巨大的利器劈成两半。 第二刀挥出,夜色忽地闪过无数颗极其细小的亮点,既像是遥远天际的星辰突然洒落在小石台上,又像是谁在小石台上放着称不上绚烂但却绝对炫目的烟花。 第三刀挥出,小石台上闪出一道金黄光茫 这是老牛头儿授教给他的三招刀法,依次是山水分,黄沙落,夕阳照。 这三刀挥出,路小石挽出一片刀花,将软刀倒握在手,然后长吁一口气,感觉体内有种说不出的通畅。 不管有意无意,他之前便已经使用过夕阳照,但山水分和黄沙落却是第一次使出,或者说是第一次使出了刀法的威力,而不仅仅是架势。 虽然看起来,先前刀法的威力并不如何强大,但路小石自己清楚,如果不是怕惊扰到客栈客人而全力使出,那绝对会是另外一番他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象。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才知道,这三招刀法竟是只有晋到忘形境后,才能真正运用。 “老牛头儿,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知道刀法并不像他以前认为的那样简单,他自然想到了一直以为是江湖艺人的老牛头儿,应该也不是普通人。 可老张分明说过,老牛头的确是普通人。 但他并没有纠结这个疑问,更没有想着立即回邛州城去问问老牛头儿,因为此时体内那种通畅的感觉就如服食罂粟一样,让他有了瘾。 刀光再现。 一时间小石台上刀声隐隐,夹杂在雨点敲打石台的响声中,极有穿透力却又十分轻微,听着像是雨点被风吹斜了,滴落得不再有规律。 路小石小心地控制着内气强度,一遍又一遍地将这三招刀法使出,软刀前端时而涌出刀气,时而刀气全无;刀气时而短不逾寸,时而长近三尺 黑夜厚重,时间仿佛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这三招刀法被演炼了多少次,直到路小石再一次使出夕阳照,那道金黄茫竟然将整个石台都照亮了,他才惊知自己就这样度过了整整一夜。 天亮了。 路小石面色微红,气息粗重,但心中却感到无比的畅快和满足,身体更是没有一丝疲惫感,反倒像才从大睡中起来一样,舒适且又充满着力量。 他看向天空。 雨不知何时已停了,云却没有散开,天空中雾蒙蒙一片,仿佛什么都没有,但又仿佛无所不有。 他喃喃道:“这才是忘形!” 燕城。 雨过天未晴,空气里弥散着闷热而潮湿的气息,让人觉得莫名烦燥,甚至让人产生无端想揍人的冲动。 青狼营百户长索尔便是这样,他抬头望望天,然后走进城门前的空地,心里咕嘟着万能的长生天,能够赶紧把这鬼天气赶走,同时又咕嘟着最好撞见一个可疑的王朝人,那样便正好发泄一下心中的烦燥。 这时,他看到了一个可疑的王朝人。 但他没有上去挑衅,更没有揍人的冲动,甚至连询问的心思都没有,直接走上前去,哈哈大笑道:“慕容先生,你这是冒雨捉兔子去了吗?” 王朝人脚下的布鞋沾满了湿泥,长衫上也溅着不少泥点,看着像是冒雨走了极远的路。 换着其他王朝人,这样的形象当然会让索尔觉得他很可疑,但对这个王朝人,他不敢有疑。 数月前因那卖身葬父的王朝女子,他已经给大元帅留下了极不好的印象,那么现在更不能再得罪这个王朝人。 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虽然面见大元帅的机会极少——甚至只有数月前那一次,但却对这个王朝人很是熟悉。 王朝人叫慕容奇,年约五十,正是大元帅府的管家。 慕容奇冲着索尔抱抱拳,无奈地摇头道:“百户长说笑了,其实你也知道,郡主虽然不在府中,可她喜爱的那些花花草草还在啊,这不呢,郡主最喜欢的那盆兰花最近有些萎,需要增培些城外的原土,我倒是想让别人去,可府中又有谁知道这些花花草草的闲事?” 索尔哈哈一笑,道:“慕容先生辛苦了,赶紧回府换上干衣,省得受了凉。” 慕容奇苦笑摇头,冲着索尔抱拳告辞。 大元帅府门前立着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身着王朝式样的长衫,手持王朝式样的折扇,但他身形十分魁梧,甚至让身上的长衫略有些显小,所以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慕容奇远远便笑道:“太子殿下为何站在门外?失礼失礼!” 青年叫穆尔紫檀,是穆尔元雄唯一的儿子,也是北氐国的太子,听着声音转过身来,抱拳道:“慕容先生不在府中,我进去有何意义?” 慕容奇一边告罪,一边敲开大门,请穆尔紫檀入了府。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穆尔紫檀边走边道:“慕容先生,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容奇笑道:“殿下对王朝书籍有疑惑,为何总是舍近求远呐?军师就在宫中,他便能替殿下解惑。” 穆尔紫檀哼了一声,道:“我不喜欢和戴着面具的人说话。” 慕容奇呵呵一笑,领着穆尔紫檀入厅就座,又沏了茶来,道:“殿下要的是有人解惑,那么此人能说话便可,见不见面容也无所谓。” 穆尔紫檀摆手道:“我们氐羌人都是坦诚相见,对他那样藏头露尾之人,我宁愿困惑,也不求他。” “可陛下信任他啊。” 慕容奇呵呵笑道:“所以要我说啊,殿下以后也别来为难我,就在宫中和军师多接触接触。” 穆尔紫檀哈哈大笑,道:“信任不代表就是喜欢,父皇也是想着日后必要统一天下,要治理万万王朝人,所以才倚重军师嘛。”说完又笑道:“但军师是什么人都不清楚,而慕容先生却是真正的王朝人。” 慕容奇笑而不语。 穆尔紫檀又是哈哈一笑,补充道:“也是我最仰慕的人!” 慕容奇赶紧行礼,连说不敢。 穆尔紫檀不伦不类地还了个礼,乐呵呵地问道:“那慕容先生你呢,可有仰慕之人?” 慕容奇微微一顿,道:“草民不敢说。” “什么敢不敢的?” 穆尔紫檀瞬时急了,一身让人糟心的王朝人气质也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大声道:“我早就说过,我们氏羌人就喜欢直来直去,你只管放心说,我绝对不会把你丢进草原喂狼!” 慕容奇连连告罪,最后笑道:“我仰慕之人,便是王朝的王诗诗神将。” “王诗诗?” 穆尔紫檀皱眉想了半晌,道:“就是王朝的镇坎神将?难道他比慕容先生还有才?” 慕容奇呵呵一笑,道:“我若勉强算得是萤光,他便是天上日月!” 穆尔紫檀瞪大了双眼,半晌啪地将折扇敲在手心,沉声道:“等他日踏平王朝,我定要留下这个王诗诗,请他做我的先生!” 慕容奇面色无异,却摇头道:“殿下需知,要想踏平王朝,先还得迈过一座山头才行。” 穆尔紫檀怔了怔,很快又恍然,轻摇折扇,笑道:“区区西羌叛臣,何足惧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甘凉苦,甘凉寒 岷山从昆仑祖山发源,潜入地下龙行千里,出了荒无人烟的沼泽地后,突然双峰冒出,一为北岷山,一为南岷山。 南c北岷山向东脉延三百里,又突然束腰入地,再昂然起头,形成一道七里长的峡谷,名为七里峡。 七里峡北口叫天门谷,南口叫地户谷。 地户谷以西南的广袤高原平地,便是王朝曾经的甘凉郡,现在则是西羌国的全境。 甘凉苦,甘凉寒,雪鹰回头山羚难。 在氐羌族人还没有偷袭甘凉郡之前,王朝便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充分说明了甘凉郡独特而恶劣的地理环境。 东北到西北,分别是雪鹰都飞不过的南c北岷山和山羚都不敢迈进的千里沼泽地;西边则是时不时便昏天黑地的沙漠,以及沙漠另一端的伊兰等小国。 南边横阻着凶险难涉的金沙河,河对面是婆罗多国;东边则被群山半抱,飞仙关是唯一可以进入西蜀郡的通道。 生活在这块广袤而贫瘠的高原平地上的人们,不仅要忍受格外严寒的冬季,还要忍受随时都可能没有下顿饭的愁苦。 在王朝辖治时期,甘凉郡会时常得到朝廷的救济,那些再苦再寒也不愿离开故土的甘凉郡人,倒也不至于真的无法生存。 但自从氐羌族人在这里建立了西羌国后,一切都变了。 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王朝人,几乎被屠戮杀尽,据说当时的甘凉郡一夜之间便成了人间地狱,大片土地被鲜血浸染,死尸随处可见。 那些生活在这里的伊兰人c吐鲁人倒没有被杀,但却沦为最下层的奴隶,被迫从事着最繁重c最下等的体力活计。 正所谓人在做c天在看,或许是穆尔元成率领的十万氐羌族人作恶太甚,老天也看不下去了,便让他们在这里被困了十七年。 穆尔元成当初偷袭甘凉郡时,并不知道会被自己的大哥断了后路,所以偷袭成功后,除了大杀王朝人,也将甘凉郡的大小城池尽数烧毁。 这就是自做孽不可活。 当初他虽然建立了西羌国,也登上了皇帝大位,但却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得住,靠搭帐蓬度过了整整一年的新皇生活。 十数年过去,现在的西羌国也仅有三座稍稍像样的城池,一是地户谷南侧的马尔城,二是现在定为国都的茂城,三则是临近飞仙关的康城。 穆尔元成当年的十万大军,现在也仅存八万,按老弱病残的不同程度,分别布置在这三座城池中。 至于八万大军的供养,则完全靠着那数十万沦为奴隶的伊兰人c吐鲁人,以及极少数侥幸存活的王朝人。 这显然难以维计。 穆尔元成当然知道自己面临的困境,所以曾经将目光瞄准了沙漠另一端的伊兰国c金沙河对岸的婆罗多国,但最终是付出了数千军卒的代价,却什么也没有得到,甚至没有一名军卒能够走出沙漠c渡过金沙河,最后只得作罢。 去年那场提前了两个月的大雪,把西羌国本就不多的牛羊冻死近半,这让穆尔元成和八万氐羌大军的生活更为困难。 当然生活最困难的,自然是供养穆尔元成和氐羌军队的那些伊兰c吐鲁以及极少数王朝奴隶。 所以他们终于反了。 最早先是马尔城的百余名伊兰奴隶,趁夜杀了四名军卒,抢出七头山羊,紧接着茂城和康城也出了类似的事件,不到十天,造反的奴隶便由百余人发展到三万之众。 但这三万之众甚至没有再支撑十天,便被剿杀殆尽。 毕竟,氐羌大军虽然多有年迈体弱者,但军卒们毕竟能吃饱肚子,而且兵械整齐,而造反的奴隶,每天能吃喝的东西,远远挡不住他们付出的体力,早已是瘦骨嶙峋c孱弱无力,双方并不在一个力量层面上。 在又一场雨后,整个西羌国便仅有康城外的小金山上,还残存着八百余名造反奴隶。 而小金山脚下,却围着一万五千余氐羌大军。 大军中有一位黑脸汉子,盔甲上满是尘土,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极为干净——或许不能说是干净,但一定可以说是奇特。 如果细看,其实汉子除了脸黑以外,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奇怪的是给人的感觉就是觉得他很奇特。 他就是西羌国的天下大元帅关山尺,也就是“莫看一山高,万仞不及尺”这句话中的那个尺。 他是威镇天下的明神境高手。 面对山腰上那八百余奴隶,纵然是那些战斗力并不算强的氐羌军卒,也能轻易剿杀,他一个明神境高手亲自前来,就不是牛刀杀鸡了,而是天锤敲蚂蚁。 但关山尺自有他的道理。 西羌国贫弱,大军战斗力低下,那么唯一能够激发军卒斗志的,便是亲眼看见敌人流血,而且是摧枯拉朽地让敌人流血。 尤其是在真正的战争开始之前。 眼下这一万五千军卒,是西羌最精锐的部队——当然只能是相对于其他六万五千余氐羌军卒而言,也是他攻打飞仙关的最大力量。 他不想让任何一名军卒因为剿杀奴隶而受伤,同时更想借此机会来重新点燃军卒们日渐熄灭的血性。 他低声喝斥一声,坐下战马便踏着草甸缓缓向山腰行去。 而这时候,他竟真的是奇特了。 原本在他手中的铁枪,无声飘浮起来,静静地悬在他的头上,随着他一起缓缓前移 小金山不高,也不险。 山腰那一处沟坳,便成了不险中的险地,加上坳里面还布满了大量青黑色石块,这便让八百余造反奴隶全部拥聚在这里,作为据守的阵地。 他们知道今日难逃一死,但谁也没有流露出怯色,因为他们知道无论如何都是一死。 但纵然是死,也要尽量多杀死一些比世上最恶的恶人还要恶的氐羌人,为自己垫垫背,也为死去的亲人c朋友报仇。 看着山脚下有一人一骑走出军阵,奴隶们睁大了眼睛,渐渐看清来人是位将领后,他们隐隐兴奋起来。 今日一战,他们是多来不怕,少来也不嫌,能杀一人算一人。但此时竟然有了直接和氐羌将领拼杀的机会,众人自然都不会放过,同时更有难以言明的赚到了的快感。 但他们很快失望了,因为那一人一骑在数十丈外停下了,而在这样的距离,他们手中的石块和木棒,根本伤不了对方。 失望很快便成绝望。 就在握石块c木棒的手刚刚松了一丝的时候,八百余奴隶几乎同时感觉到了绝望。 他们看到了一道让他们绝望的闪电! 静静悬浮在关山尺头顶上的铁枪,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如黑色闪电一样,嗡地一声划进了沟坳,又从人群里划过,然后忽地上仰升至半空。 在铁枪划过的那条直线里,七十余名穷人胸堂被贯穿,身体却还在原处,直到铁枪升上半空后,才依次慢慢倒下。 余下众人更加绝望,他们看到了眼前这一幕,但手脚却不再像是自己的了,不能动,也不能跑,仿佛空气中有一张无形的巨网,已然将他们紧紧束缚。 铁枪升至半空后并未停顿,而是划出一道弧线,又一头插入人群,再一次从人群里划过,最后又上仰腾空。 就这样反复数次,八百余奴隶竟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扔出一块石头或挥出一根木棒,就尽数死去。 每个人胸膛都有一个碗口大的血洞,喷洒着鲜血和脏腑的碎屑。 完成最后一次贯穿后,铁枪在沟坳上方旋转一圈,忽地飞回关山尺头顶,静静地悬浮着。 铁枪上的鲜血开始落下,嘀嘀打在草甸上,听着像是又一场小雨。 半晌,山脚下的氐羌军卒才回过神来,顿时欢呼如雷。 “元帅威武!” “西羌无敌!” 关山尺伸出右手,铁枪滑落手中,他拔转马头向山下驰去。 刚回到阵前,一名军卒飞马驰来,道:“禀告大元帅,皇帝陛下已到了康城。” 关山尺微微点头,又抬眼看了看仍在雀跃欢欣的一万五千余氐羌军卒,心中暗叹一声:“陛下,为了咱大西羌国,我关山尺宁愿被江湖中人耻笑,宁愿被全天下的人痛骂!”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夕阳下的影子 路小石很享受这种感觉。 对忘形境的体悟,对刀法的体悟,都是值得享受的事情,而享受的时间当然是越长越好。 可惜他刚刚回屋,还没来得及再回味一番,那尊没眼力劲儿的神就敲响了房门,并且不等路小石责备便说出了冒昧打扰郡王休息的原因。 路小石很是无奈,更是不满。 当然,这种无奈和不满并不是因为鞠敬神一大早就来敲门打扰,而是因为让他来敲门打扰的那个人。 二皇子郑坚。 强忍着不满走下楼梯后,路小石却再也忍不住了,恼火道:“你想害死我就明说!” 他恼火的对象当然是二皇子,此时正负着双手,站在门口朴实地微笑着。至于恼火的原因,则是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此时天时尚早,一楼还没有客人,但天赐客栈可不是邛州城的文君坊,纵然没有一名客人,也还有包括掌柜的c伙计c厨子在内的二十多人。 不知先前这个恼人的家伙做了什么,反正这二十多人全部垂头站在一侧,大气都不敢出。与此同时,门外也还聚集了十数名路人,远远地围观。 而这一切都表明,不但天赐客栈的掌柜的c伙计c厨子,甚至包括门外的路人等等,都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他和那个奸贼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谁知道这个身着明黄龙边常服的家伙,已经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二弟,昨晚睡得可好?” 二皇子好像没注意到路小石的语气,笑得更朴实了,上前说道:“我可是一点都没睡好,就想再和你聊聊,这不一大早就来了?” “你还知道是一大早啊!” 路小石没好气地甩下一句,然后大步走出客栈——他实在不想那些平时对他乐呵呵的伙计们,以后都暗地里吐他唾沫。 虽然按照眼前这架势,他被伙计们吐唾沫已经是十有八九的事了。 二皇子快步跟上,道:“石弟,咱们去哪里?” 路小石狠狠瞪上一眼,道:“没人的地方!” 摸底河北岸的小道,经一夜雨后,显得更为安静而晦暗。 路小石将脚下踩着的一片银杏树叶拈起,看了半晌说道:“都说落叶归根,你说我老了,能去哪里?” 二皇子笑道:“如果父皇给你封地,你当然回到封地,如果不给,那你就只好留在京城了。” 路小石丢出一个白眼,闷声道:“京城根本就不是我的家。” 二皇子忽然不再笑了,而是静静地看着路小石,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声,道:“我看出来了,你对二叔没有多少感情,其实这很正常,毕竟你们处的时间少,我觉得再过阵子你习惯了,那就都好了。” 路小石没有作声。 “石弟啊!” 二皇子又笑了起来,道:“如果我是太子就好了” 路小石警惕又迅速地左右一瞟,确定跟随二皇子的那几名龙羽军军卒不会听到这句话后,才压着嗓子责怪道:“你说话能不能过点脑子?” 二皇子怔了怔,道:“不止过了脑子,我还整整想了一夜!我想如果我是太子的话,就可以求父皇了。” 路小石皱眉道:“几个意思?” 二皇子面有赧色,笑道:“我的意思是父皇并不喜欢我,所以我求他也没用,但如果我是太子,那就不一样了。” 路小石挠头道:“你能不能说明白些,你想求他什么?” 二皇子认真道:“求他给二叔下道旨,让二叔不许管着你,你想住哪儿就住哪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比如随时都可以到宫里来找我。” 路小石扑哧笑了,道:“你很可爱。” 二皇子怔了怔,有些羞涩,摇头道:“我长你七岁,可爱这个词用得不准,十分不准。” 路小石盯着二皇子,手指不停地抠着下巴,认真道:“那没办法,因为我真的觉得你很可爱。” 二皇子直直地看着路小石,严肃道:“我觉得你也可爱。” 此言一出,二人同时狂笑起来,惹得远处几名龙羽军军卒暗地里握紧了柳刀刀柄。 好不容易收起笑声,路小石的心情顺畅了许多,并且从心底里觉得这位堂兄虽然与可爱两字实际上关系不大,但至少和他自己颇有些像似。 比如都和各自的亲爹不太对付,比如都不太把皇室身份当回事儿,或者说根本就不像皇室的人,又比如说都有些口无遮拦——但路小石认为仅从一点上讲,自己还是远远强过对方的。 二人沿着摸底河北岸缓缓徐行。 二皇子说了些宫中宦人的趣事,路小石讲了些域外异族的见闻;二皇子满脸真诚地请教了些诸如宫女看他的眼神为何会发光的疑惑,路小石语重心长地作了些女人如老虎c能躲就躲的告诫 不知不觉已到了巳时,二人在小道上往返了若干次。 二皇子长叹一声,道:“石弟啊,和你相谈以后,我发现古话说得真好,正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看看,我整日读书,却总是不及你懂得多c见得多,真想我也能出去走走啊!” 路小石笑道:“这就叫围城,城外的人拼了命想进来,城内的人呢,却削尖了脑袋想出去。你只知道我走的路多,却不知道我多羡慕你能够安安稳稳的在一个地方长住。” 二皇子点头道:“这话说得好,有理。” 不想路小石紧跟着又道:“但如果长住的地方京城,那我还是愿意四处流浪。” 二皇子笑道:“石弟,你是个奇怪的人。” 路小石饶有兴致地问道:“我哪里奇怪?”又忽然看向小道另一侧,道:“他才是个奇怪的人。” 二皇子怔了怔,顺着路小石的目光看去,见晦暗的小道深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心中正感奇怪,又见身侧的路小石二话不说,便飞奔而去。 “浪子!” 路小石有些喜悦,道:“你怎么没在医国司?你这伤至少也得静养个把来月吧,怎么到处” 许吾浪冷冷地瞟了一眼,道:“我不想和你说话。” 路小石怔道:“你是伤了肩头啊,什么时候又伤了脑子?” 许吾浪没理会他,回过头去默默地看着那面斑驳的院墙。 “这位便是唐河许三公子吧?” 二皇子笑吟吟地走来,道:“真是闻名不如相见,许三公子果然石弟,先前你那词儿是怎么说来的?” “高冷?” “对!许三公子果然高冷。” 许吾浪侧过身来,将二皇子打量一番,然后躬身行礼,道:“许吾浪见过二皇子。” “免礼免礼!” 二皇子笑了起来,道:“先前石弟才和我讲了,他这次回京城,最大的收获便是认识两个朋友,一个叫连赤,另一个便是许三公子。既然许三公子是石弟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而朋友之间当然有朋友的相处之道,不用” “行了行了!” 路小石扬扬手,道:“你先回吧,我想和他说说话。” 二皇子脸上挂着朴实的笑容,就好像是听顾客说这次不买但下次一定要来照顾生意的小贩,一口应了下来,同时还没忘了冲顾客身边的朋友也打了声招呼。 “果然是奸贼之子!” 许吾浪看着二皇子领着数名龙羽军军卒消失在小道尽头,然后看向路小石,冷冷说道:“难道二皇子这样的人物,也没放在你们眼中?” “别给我阴阳怪气的!” 路小石恼道:“我不想瞒你,也瞒不了你,但这是我能选的吗?我能选的就是我永远是路小石,和狗屁奸贼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许吾浪沉默了,半晌说道:“谁也不能选择自己的老子。” 路小石见许吾浪白衫如雪,左肩却明显鼓起,不用想也知道必是缠着厚厚的绷带,口气顿时缓了,道:“你这样说就对了,其实换个角度我才是受害者,你想想,莫名其妙和那奸贼搭上了关系,谁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许吾浪没有说话,不过苍白的脸上不再那么寒冷。 路小石叹口气,道:“好歹我们也共患难过,就算不是兄弟,也没必要说得这样难听不是?” “那小胖子走了?” “走了。” “我也要走了。” “你们有走的地方,那就走吧。” 路小石心头黯了下去,道:“我也想走。” 许吾浪瞟了他一眼,道:“去哪里?” “不知道。” “我去南海郡。” “南海郡?” 路小石嘿嘿一笑,低声道:“提亲啊?” 许吾浪瞪了一眼,道:“查凶手。” “哪个凶手?” “谋害太子的凶手。” “朝廷都没办法,你” 路小石瞪大了眼睛,道:“凶手在南海郡?” 许吾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深吸一口气,道:“我要让许逐波知道也让老头儿知道,许家老三并不是他们眼中的许家老三。” “许逐波?” 路小石有些恍然,道:“他是你哥?” “大哥。” “那我心里就平衡了。” “什么意思?” “以后你再说我是奸贼之子,我就说你是许逐波之弟。” “无聊!” 许吾浪翻了一个酷酷的白眼,道:“走了。”说完竟是看也不看路小石一眼,便踏着零零散散的银杏树叶,缓缓消失在小道尽头。 路小石怔了半晌,又突然猛地回过头,见那尊神又来了。 “小王爷。” 鞠敬神有些怯色,强笑道:“老张请你去一趟” “不去!” 鞠敬神怔了怔,道:“不是去晋王府,是去兵部。” 天山以北,便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草原上不仅仅有草,其实也有树,也有湖,还有山。 在大草原的深处,呈东西走向横卧着一条四百余里的山脉,叫着喀喀山,其中危峰突兀c翠谷含蓄。 山中有一处不知名的石峰,石峰上坐着一个人。 此时太阳已经挂西,金黄的阳光将这个人的影子拉得极长,从石峰顶上一直蜿蜒铺到对面的山坡上。 这个人是个虬髯老者,赤着的上半身,竟被密密麻麻的巴痕覆盖,几乎看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老者闭目盘坐,一丝气息都没有,就像是一尊石像。 山间有风。 石峰顶上却是死寂一片,不仅那几片枯叶静静地像是睡着了一般,连老者的发梢也是丝毫不动。 突然,老者睁开了眼。 风,拂过了石峰,老者的发须随风而舞,那几片枯叶也乘风而起,飘向了空中。 “回吧。” 老者看着某个方向,轻轻说了两个字。 顺着这个方向看去,数里外的的山脚下,有一个小小的黑点。 这个黑点是穆尔元仞。 穆尔元仞满脸尘土,眼神疲惫,看着像是在这里站立了许久。 他一直站立着,像是某位子侄在等待一位长者,或者尊者,而在长者或尊者没来之前,子侄当然不敢擅动。 一阵山风吹来,他忽然双手抱拳,躬身行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路小石策马出了城门。 老张紧随其后,牛鬼蛇神则落后五十来步的距离。 驰出一里地,路小石勒马停下,虚眼看向了西边。 夕阳终于透出了云层,将金黄的光茫洒满大地。 他回头看了看被金黄阳光照射得有些梦幻的城郭,又把头扭了回来,看向南边那条笔直了数百丈后,便蜿蜒通向天边的官道。 官道泥泞,间有行人车马。 和冉莫c李梨亭以及十数名记不下名字的大小官员在兵部混了几个时辰,其实就混出了一句话——追缉谋害太子的凶手。 他接下了这个差事。 这不仅仅是因为李梨亭意味深长地说那是皇帝陛下的旨意,也不仅仅是冉莫请郡王殿下借一步说话,然后口说惭愧但脸上根本没有一丝愧色地提到数日前他说的那句敬请见谅的话。 而是他最后实在忍不住早早离开京城的渴望,以及对眼前一众人等的不耐烦,于是就用毫不犹豫的方式展现了郡王殿下的凛然大义,顺带演绎了做好人c走正路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当然,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说,毕竟听许吾浪的口气,那条消息似乎对人家大哥和老爷子都没有提及。 夕阳仿佛醉了,一脸彤红。 被夕阳照射的大地却因此暗了,那些或远或近的行人车马,那些静立官道两侧的树木,以及路小石本人,身后都拖着长长的影子。 ps:第一卷完了,王朝的故事也正式拉开了帷幕,但我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把这个故事写下去。 没签约就不能上架,也就没有继续的动力。但我自己觉得这个故事挺好,或许可以为了写下去而写下去。 所以要好好想一想,至少想半个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昔今飞仙关 出飞仙关向西,百里范围内全是暗褐色沙石山陵,只有极少处山坳里偶尔能看到一些枯草藤蒺。 这样的景象,似乎是长生天在向世人诠释什么是荒凉和贫瘠。 康城座落在飞仙关以西百里之外。 虽然此值夏季,地理位置又渐渐脱离了荒凉贫瘠的沙石山陵,但康城外那些并不丰茂的水草和牛羊,仍然说明康城没有脱离生活艰难的困境。 城里的房屋多为石块垒成,城墙更是由丈许长的石条堆砌,粗犷而结实。 这种原始彪悍的风格与城内那些面如菜色的奴隶,以及无精打采的军卒混杂一处,怎么看都透着一种生机渐逝的悲凉。 作为西羌国的开国皇帝,穆尔元成当然更清楚这些困境,也就更为迫切地想要改变这种困境。 当初偷袭王朝时,穆尔元成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在甘凉郡建立西羌国,当然也就没有想过行军打仗还要带着他的牛羊,或者他的女人和儿子。 从七里峡杀进甘凉郡,他几乎杀光了这片地土上的王朝人c烧毁了所有的王朝城,却戏剧性地和自己率领的十万大军,在这片充满血腥味的废墟上,长期落住下来。 刚建立西羌国那一年,不知有多少个夜晚,他听着帐篷外孤独的风声,心底便会冒出一声叹息——与其说自己建立了西羌国,不如说自己被一个名叫西羌国的困境给陷住了。 而让他陷入这个困境的人,是他的大哥穆尔元雄。 在偷袭甘凉郡后,他本欲一鼓作气攻打飞仙关——那时候的飞仙关还没有神镇营驻守,王朝内乱得一塌糊涂,但穆尔元雄却在那个时候诏令他回燕城。 燕城?诏令? 穆尔元成思及至此,胸口便生痛。 他离开霍青城的时候,阿爸穆尔左还健壮得像一头牦牛,长生天甚至连一点不好的预兆都没有给出,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暴病而亡了? 穆尔元成很确信,如果自己真听了那位大哥的话回到燕城,那十有八九也会得到阿爸一样的结局。 建立西羌国,将氐羌族一分为二,不是他与那位大哥赌气,而是他的一种自保手段,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十七年过去,现在他又到了选择的时候。 西羌国元帅府,其实就是一间比普通军营大些的石头房子。 房内有三人。 除了穆尔元成和关山尺,还有一名叫风树的男子,是穆尔元成的侍卫总领,兼任军师谋划之职。 关山尺拜见了皇帝陛下,然后和没有打过多少交道的总领见过礼,便默默地后退站立,等着皇帝陛下进一步谕示。 皇帝陛下的谕示很简单:“大元帅请坐。” 关山尺不敢谦辞,盘脚坐在毡毯上。 其实穆尔元成比穆尔元雄足足小五岁,但甘凉郡的寒风和困苦,已经让他的面容变得更像是兄长了。 面对最得力c最信任的臣子,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作任何掩饰,叹道:“大元帅,北氐国又来了使者,让我们与他们一同进攻王朝,你觉得他们的话可信吗?” 关山尺不假思索道:“全听陛下旨意。” 穆尔元成微微点头,道:“我是有些担心,如果北氐国不按他们说的那样出兵风凌渡,我西羌攻打飞仙关可就是单独与王朝开战了,如果真那样的话,我西羌必定是凶多吉少。” 关山尺微微含首,没有说话。 穆尔元成继续说道:“不是我长他人志气c灭自己威风,而是当年我亲身感受到了赤乌神骑的盛威,知道那到底有多么可怕。”说完长叹一声,道:“万能的长生天啊,这次就让那个该死的家伙说话算数吧!” 关山尺等了片刻,确定皇帝陛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于是将早已暗自决定的的话说了出来,道:“陛下,其实不管北氐国出不出兵,我们都只得一战,否则我们军中的儿郎就会饿死在今年冬天的大雪里。” 穆尔元成沉默半晌,忽然笑道:“看来我是这在个地方困得太久了,居然变成了胆怯不堪的小绵羊,真是给我们草原上的汉子丢脸了。不就是王朝吗?不就是赤乌神骑吗?当年我们能屠杀甘凉郡,现在一样可以攻破飞仙关!” 关山尺沉声道:“臣当尽力而为。” 穆尔元成哈哈一笑,道:“莫看一山看,万仞不及尺!大元帅乃是天下明神境第一高手,有你统兵,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然后话锋一转,道:“如果国师肯出面,那就哪怕只是出手一次,帮我们破了飞仙关,那也是极好的事啊!” 关山尺微微皱眉,道:“令狐国师是见虚境大能,多年前就不涉世事,想要说动他可能不易” “哈哈哈!” 穆尔元成自嘲道:“我就是说说而已,再说王朝也有铁秀红,那可更是个狠角色,如果国师出手,他多半也会出手,那对我们来说反倒不利就像当年一样啊。” 侍卫总领风树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微微一笑,道:“大元帅,虽然国师不能助我军破关,但这并不是说,其他人就完全没有办法。” 关山尺皱紧了眉头,道:“不知风总领的意思是” 风树又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将目光投向穆尔元成。 穆尔元成口角噙笑,看着关山尺说道:“这就是我来康城的原因,大元帅,西蜀郡卓家你总该听说过吧?” 关山尺道:“微臣知道,西蜀卓家虽名一家,但他们拥有的护卫和钱粮,却不输于扶南等小国。” 穆尔元成点点头,道:“现在卓家有了我们的人”。 夕阳下的飞仙关,除了具有军事防御方面的重要意义,还是一道险峻而雄伟的风景。 远远看着,它仿佛不是两山相抵而形成的狭口,而是一整座石山,被一把巨大而锋利的天剑给劈出了一条缝。 九丈九尺高的关楼,便矗立在这条缝的最前沿。 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在王朝还没有被氐羌族入侵之前,飞仙关纯粹是一道著名的风景,诸如竹林七子c西蜀三俊等才人浪子,多有到此饮酒高歌以及纵情解便和轻狂留墨者。 但现在的关楼已经不是当年的关楼。 当年王朝副都督步青云破境见虚,不知道是兴奋过了头,还是早就看那座被一众文人才子的尿骚味浸染的关楼不顺眼,反正就跟玩儿似的斩出三剑,整座关楼成为了一堆齑粉。 现在的关楼是虞乐二年以后重修的,虽然少了些古朴厚重和尿骚风采,但不失险峻和壮观,仍然算得上是一道风景。 现在这道风景里最靓丽和最引人津津乐道的,不再是关楼两侧石壁上残余的诗词涂鸦,也不再是深陷石壁且十七年风雨都没有彻底磨灭的剑痕。 而是赤乌神骑。 王朝人口中的赤乌神骑不仅仅是指赤乌马,同时也包括了那些骑乘赤乌马c手执双三刀的王朝骑兵。 赤乌马是仅存在于千里沼泽中的一种存在,数量极少,性子又极为狠烈,据说只要它想要驰骋,便是被斩断了一条腿也不会停下来。 普通马匹能够负重五百斤便属罕见,而成年赤乌马却是负重千斤也能四蹄如飞。 这样的存在当然全天下人都觊觎的存在。 而但凡值得天下人觊觎的存在,都是不能轻易得到的存在。就算是自称生下来便会骑马的氐羌族人,也只有像穆尔元仞那样地位极高的极少数人,才能大费周张地搞来一匹赤乌马当坐骑。 王朝则是在建国两百年后,由于一位叫叔乐的隐士出现,才有幸让赤乌马为王朝军方所用。 那时候被王朝军方挑中的赤乌马,最讲究纯正的血统,只有马爸爸和马妈妈都是地道的沼泽野马的赤乌小马驹,才会被驯化为赤乌神骑。 所以纵然是曾经的王朝帝国,每个神镇营也只能保证两千赤乌神骑。 现在王朝八大神镇营的赤乌马,早就不可能完全是纯正的野二代,但纵然如此,那些赤乌马仍然是全天下马匹当中最强的存在。 ——仅仅是罩住赤乌马全身的玄铁重甲和同样身着玄铁重甲的骑兵,就会将普通马匹压得喘不过气来。 至于手执标配武器双三刀的王朝骑兵,那也不是寻常的骑兵,甚至他们根本就不是寻常人。 和龙羽军一样,他们全部都是化气境以上的修行者。 这样的赤乌神骑,全天下只有王朝才拥有。 每个神镇营的赤乌神骑,又只听令于本营的神将,其他诸如本营的将军c校尉什么的,都无权调令。 成为赤乌神骑,不仅是所有王朝军人的梦想,也是众多王朝年轻男子心中,能和梦谒神女共度云雨相提并论的美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名士风流 夕阳越发西坠,关楼后面的影子也越来越长,直至将飞仙关内的关道全部罩住。 关道由此变得晦暗。 在一片晦暗中,缓缓行着一道黑影,像是一条蜿蜒潜游的黑龙。随着这条黑龙的出现,关楼上和关道上的军卒纷纷侧目,眼睛里闪着羡慕和敬畏。 那是十名列队例巡的赤乌神骑。 赤乌马和骑兵都披着玄铁重甲,漆黑如墨,人马浑然一体;骑兵头盔上的长缨和重甲下罢的战裙,却又是触目的血红色。 黑红相间,肃穆而压抑。 沉重而有节奏的马蹄声低沉响起,像是令人心悸又兴奋的战鼓,在绕关楼一周后,十骑又缓缓消失在关道的转折处。 镇离军营。 卓伟喝令了一声,身后有八名赤乌神骑便无声散去,然后他取下头盔,看着仍在身后的那名神骑,笑道:“如何?” 那名神骑也取下头盔,正是宋且德,咧嘴笑道:“太过瘾了!”又提起右手看了看,叹道:“不愧是双三刀,真坠手!” 卓伟也提起右手,将双三刀竖在面前,虚着眼睛打量,同时轻轻晃着头,无尽满足。 双三刀,以刃长三尺c柄长三尺而得名。 它是赤乌神骑的标配武器,也是多用途的杀器,既可用两手执,作长刀而横扫身侧近丈之距,也可单手而握,像柳刀一样直取敌头颈。 宋且德勒马上前,与卓伟齐身,嘿嘿笑道:“如果上次碰上那小子我就是赤乌神骑,那我定要让他偿偿双三刀的滋味!” “哼!” 卓伟神色一寒,右手忽地划下,双三刀嗡然作响,冷声道:“这世上没有如果,但一定会有下次!” 宋且德二人进营不久,他又完全是依着卓家在京城的关系,难免有些兴奋,此时本是兴奋当中随口一说,没想到卓伟立即表现得如此狠厉,不由得惊得大嘴半天没合拢,最后弱弱道:“卓兄,其实我们和他也没多大过节” “屁话!” 卓伟斥了一声,又左右看看,冷冷说道:“士可杀c不可辱!若不能将那些羞辱一一还回去,我就不配是卓家人。” 他斜眼看着宋且德,道:“难道你忘了,李尚书也委婉地说了,那日在兵部,他路小石可是想把你我的名字从赤乌神骑里拿掉。” 宋且德吱唔道:“听是听出来了,可我觉得李尚书是想多卖一个人情,路小石未必会那么说”又迟疑道:“不过也难说,那小子是挺嘴臭!” 卓伟眼神更冷了,道:“不管他有没有阻止我进赤乌神骑的心,都不影响我的决定。” 宋且德微微一颤,道:“卓兄,到底是郡王啊!” 卓伟轻笑一声,道:“正因为是郡王。” 宋且德有些傻眼,道:“卓兄,你能不能说明白一些?” 卓伟笑了笑,语气缓了,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王朝只有一个郡王,更知道那个郡王的爹是谁。” 宋且德怔了怔,失声而笑,道:“我怎么忘了这个?众矢之敌,怕他个鸟啊!”又伸长脖子,低声道:“李尚书那几话也是话中有话,我也听出来了。” 卓伟嘁了一声,道:“他的话你也别太较真,给我一个没有官品的领十,便想我卓家给他卖命,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傻呢还是狂。” 宋且德嘿嘿笑道:“虽然目前只是领十,但领百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儿,只要做到了领百,那从四品的提朴也就不远了。” 卓伟没说话。 宋且德有些讪然,嗫嚅道:“真是同人不同命啊,就路小石那样儿,谁想到还是我王朝皇室”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命!” 卓伟抬眼看着镇离军营,冷冷说道:“我只相信一句话,人定胜天!” 宋且德习惯性地想要说声佩服,不经意看到卓伟的眼神,心中莫名一颤,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卓伟收回目光,看着宋且德笑道:“你也一样,不要整日纠结自己的庶子身份,而应该想尽一切办法去改变!” “改变?” 宋且德喃喃道:“除非那娘们儿和她儿子死了。” 卓伟似笑非笑道:“只要你想他们死,他们就会死。” 宋且德又打了个冷颤,口中不由自主地转移了话题,道:“桂叔说卓叔近日会到邛州城,也不知何时到,怎么说我也应该前去拜见拜见。” 卓伟对宋且德的回避之举并没表现什么不满或失望,微微一笑,道:“两月后便是神仙会,按往年的惯例,最近几日各郡的文人才子们就要煮酒论诗,说不定他老人家已经到了邛州。” 邛州城以南是天台山。 山顶有数十人,斜卧山石间,酒香随风起。 这数十人看似零零落落c散漫无序,但实际上眼光都看着同一个方向,也就是山顶最北侧的那块大石。 石上坐着两名年约四十的男子。 两名男子一胖一瘦,都是敞衫露胸c疏髻斜簪,一人拎着一个老竹酒壶,正自谈笑风生。 较瘦的那名男子名叫柳灰,人称亦乐先生;较胖那名男子名叫杨尘,人送雅号不及先生。 若说此间山顶数十人就是西蜀郡最著名的名士,那柳c杨二人便是名士中的名士。 名士风流。 传闻柳灰某日大醉,竟翻窗上了邻居寡妇的床,结果一晚上什么事儿没干,天亮后对那哭哭啼啼的寡妇说了句“同榻亦乐,哭甚?”便仰天大笑出门去。 杨尘则以乐色闻名,不拘何处,但凡见着姿色动人的女子,也不管认不认得,便搭讪欲交,某日终被一女以洗衣杵击面,敲落门牙两颗,他豁嘴大笑,道是“杵硬,吾不及也。” 此时二人一边谈笑,一边啜壶而饮,眼睛却时不时向着山下瞄去,似乎在等什么人。 忽然,柳灰霍地起身,微浊的酒从他手中老竹酒壶里浪出,他竟似毫不察觉,只瞪大眼睛看着山下,喜道:“来了!” 杨尘一咕噜爬起,踮脚顺着柳灰目光看去,也是喜道:“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山顶数十人紧随二人之后,纷纷起身,拥挤到了大石两侧,或有人窃语,或有人振臂高扬,个个兴奋不已。 山腰有一抹黑。 那是一个男人。 男人年约五十,黑须及胸,一身黑锦长衫随风鼓起,明明双手负在身后,闲庭信步似地缓缓踏足,但眨眼功夫后就来到了大石下面,看着就像是一团黑云,被山风飘忽地吹了上来。 男人看着山顶众人,捋须微笑,翩然若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妙事儿 “放翁兄,你可算来了!” 柳灰将老竹酒壶一扔,大步冲下石块,一手抓住男人手腕,满面春风地说道:“多日不见,放翁兄越发仙风袭人啊!我等正自愁苦,你若不来,又有谁好意思代表西蜀郡参加神仙会?” 杨尘紧随其后,也来到石下,抓住男人另一只手腕,笑道:“放翁兄别听他俗言,待我来给你讲个妙事!” 山顶众人喜笑颜开,纷纷作揖问候。 男人正是卓放翁,他向柳c杨二人点头微笑,携手上到山顶,再向众人一一抱拳,洒脱回礼。 杨尘示意众人安静,笑道:“诸位,在兴诗作词之前,我先给你们讲个妙事,助助大家诗兴。”说完指着自己嘴巴,道:“就是在下这两颗门牙的妙事。” 众人哄然一笑。 某才子扯嗓道:“杨兄,你那事儿妙归妙,但我等早已知晓,再拿出来说可就俗了!” 杨尘豁嘴笑道:“诸位知道的是前篇,今日我说的可是后篇。” 众人哦了一声,安静了下来。 杨尘向卓放翁笑笑,再看向众人,大声道:“话说一月之后,我牙伤初愈,便又再去了那女子家。” “那女子又拿洗衣杵敲你?”某文人调侃了一句。 “不错!” 杨尘豁嘴笑道:“可我杨某怎么会被同一个女子敲上两次?在她刚举起洗衣杵的时候,我便先声夺人。” 某才子问:“杨兄说什么了?” 杨尘不屑道:“有声儿就一定得说话?”又哈哈一笑,道:“我是一句话没说,直接把二两银子拍在桌上,啪的一声脆响!” 众人齐齐叫道:“俗!” 杨尘嘿嘿一笑,道:“莫急莫急!你们猜那女子怎么说?” “怎么说?” “哼!” 杨尘声音突然一细,胖胖的身子一下扭了半转,斜仰着脖子,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众人哈哈大笑,都觉得不及先生学起女子来惟妙惟肖,虽然身形脸蛋差些意思,但眉目间阴柔之态着实了得,真是比真的女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尘狠狠啜了口酒,抹嘴再道:“若那世间俗人遭此拒绝,必然心生郁闷c羞愧而去,可我杨某是有追求的,二话不说又拍出一绽银子,足足十两!” 数名才子同声问道:“这回怎么说?” 杨尘身形微微晃动,右手横拿老竹酒壶,像是当作洗衣杵,左手翘起兰花指,在腮边轻捏,应该是学那女子捋头发,细声细语地说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众人哦了一声,频频点头,纷道此女有节气。 杨尘嘿嘿一笑,环视众人一番,作了个从腰间解物的动作,道:“那女子虽然再次拒绝,但我仍然是甚话不说,直接将祖传单凤玉佩递了上去——那可至少值百两银子!” 众人没有谁问那女子又说了什么,却都睁大了眼睛,静静地盯着杨尘。 杨尘忽地嘤咛一声,满脸娇羞,左手兰花指一伸,细声道:“死人——” 场间静了片刻,突然哄然大笑。 卓放翁也是忍俊不禁,手指着杨尘,笑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柳灰扬起老竹酒壶,砸在杨尘肩上,笑骂道:“你这不要脸的牙缺子,竟如此编排人家女子!” “天地作证,这可是真事儿!” 杨尘揉着肩膀,豁嘴笑道:“那女子说完后将洗衣杵一扔,接着掩了门,然后拽着我到了她房里” “最后杨兄与那女子共赴云雨了?”某才子高声笑问。 “非也!杨某是有追求的!” 杨尘大袖一挥,道:“做自己喜欢之事,实与他人无关!所以那女子正要宽衣解带时,我却大笑三声,仰天而去也!” “妙!果真妙事儿!” “杨兄真风雅也!” “惜哉!真真难为了那女子” 杨尘冲说惜哉那位才子摇摇头,道:“这事儿说妙,并不是说我心愿得逞之妙,而是通过这事儿说出一个极妙的道理。” 众人竖耳聆听。 “那女子之所以会拒绝我,实在与节气无关,而是因为我给出的诱惑不够罢了!” 杨尘豁嘴笑道:“诸位不妨想想,换作他人,换作他事,是不是多半也是这个道理?” 众人纷纷点头,戏笑不休。 无人注意,人群中一名黑须单衣男子来到了卓放翁身前,微微含首致礼。 卓放翁拍拍杨尘肩膀,又看向柳灰,笑道:“妙事儿说了,诸位大可借此兴诗,我且处理些家事,稍后便来。” 柳c杨等人作揖笑应,吆喝着众人复坐山石间,举壶而饮,紧接着山顶上便不断有惜乎佳人c雅乎才子之类的诗句响起。 黑须单衣男子正是卓家供奉桂树,他随卓放翁走到数十步开外去,然后贴近卓放翁耳边一阵轻语。 良久,卓放翁站直了身体,背负着双手,轻哼一声,道:“把我卓某当什么人了!” 桂树微微迟疑,再道:“依我师弟的意思,他们只是借西蜀过境,事成之后,不仅给整个西蜀郡,连带着南边滇天c贵山c南海三郡,也一并给了。” 卓放翁虚眼看着山下,没有说话。 桂树看了看远处众人,又轻声道:“如果四郡一体,那无论是地域还是人丁,都足以盖过婆罗多等国,何况这四郡位置特殊,进可攻c退可守” 卓放翁突然说道:“俗了!” 桂树应了声,不再多说。 半晌,卓放翁捋须微笑,道:“你即刻去飞仙关,这等俗事儿就让伟儿处理好了,别影响我和不及先生他们把酒吟诗的雅兴。” 桂树点头,又迟疑着道:“家主,那南海郡怎么办?少主现在身处神镇营,应该不便远行,可若不和杜家事先商议,到时候恐于事有阻。” 卓放翁笑了笑,道:“你不是闲着吗?” 夜深。 镇离军营肃寂一片。 卓伟皱眉呻吟了几声,叫醒了同帐的宋且德,说是肚子不畅,让后者陪他去趟茅厕。 行至无人处,宋且德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道:“卓兄,茅厕在西面啊。” “别说话!” 卓伟四下打量一番,低声道:“我问你个事儿,而且只问一次,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千万别骗我!” 宋且德听他语气慎重,瞌睡顿时没了,也压低嗓子道:“卓兄放心,我绝对掏心窝子给你说实话,什么事儿?” “你想不想在你们宋家出头?” “那还用说!我” “嘘!” 卓伟捂住宋且德嘴巴,又警惕地探查了四周,再凑在宋且德耳边轻语片刻。 宋且德嘴巴说不出来话,眼睛却越瞪越大 半晌,卓伟松开了手,道:“你想清楚再回答我,但绝对不可以给任何人讲。” 宋且德咽了咽口水,摇头道:“我可没那么傻,不会把掉脑袋的事儿呸呸呸!我臭嘴!” 他轻轻在自己脸上抽了几次,低声道:“卓兄,此事成功的机会有多大?” 卓伟轻笑一声,道:“我早说过,人定胜天。” 宋且德思量半晌,最后咬牙道:“我听卓兄的!”说完后眼神中闪出些兴奋之色,低声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喝酒吃肉。” “卓兄,大半夜的,不带逗我玩儿的。” “没谁逗你玩,请镇离营的兄弟们喝酒吃肉,就是我们马上要做的事情。” 宋且德想了半天,终于过神来,冲着卓伟竖起了大拇指。 卓伟满意地点点头,道:“顺道还有一个好消息,算是我答应此事的一个小小条件。” 宋且德急道:“卓兄你真别逗我,到底什么好消息?” 卓伟笑了笑,扭头看着西边的黑夜,轻声道:“或许,你以后再也没机会见着那小子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烦事儿 繁华喧嚣的京城,到了深夜也变得极为安静。 除了龙羽军例巡时的脚步声,和街头醉人偶尔的高歌,仿佛所有能发出声音的事物都已歇息了。 事实上当然不是。 正如贾府的密室。 贾东风面南而立,相比于一月前,他的身形越发削瘦,但眼睛颇为有神,仿佛他看着的不是密室的墙,而是看到了遥远的南海郡。 李梨亭的脸色则比当初李尚德死时好了许多,看着贾东风说道:“很明显,这是那人的计谋,目的就是想让丞相分心。” 贾东风回过身来,微笑道:“奸人之计便是奸计,而奸计往往很难得逞。” 李梨亭沉默片刻,道:“丞相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贾东风眼中露出赞许之色,道:“梨亭啊,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朝的江山社稷,都是为了万万王朝百姓,与此相比,诸如手段什么的都不那么重要了。” 李梨亭微微点头,道:“但人手却有些棘手,既要身手了得,却又不能动用龙羽军,该到哪里去物色?” 贾东风呵呵一笑,道:“宫中司马,海富。” 李梨亭似乎不太明白,但贾乐风并未多说,话锋一转,道:“此事我来安排,你且说说对于明日朝议,大家的态度如何?” 李梨亭道:“除了礼部尚书周雪之c刑部尚书陶不闻等人有些暧昧迟疑,余者莫不踊跃,尤其是工部佥事陈潜和吏部佥事刘越,自愿率先上折。” 贾东风沉思半晌,道:“周c陶二人素来谨慎,倒也不是真的心向那人,至于陈c刘二人,以后要多多提携,别让人寒了心啊。” 李梨亭点头,叹道:“陈c刘二人确实忠义,可惜也是文官” 贾东风虚起了眼,精光隐现,道:“梨亭勿须妄自菲薄,你且记住,文弱似水,却也能水滴石穿。” 李梨亭欲言又止,最后摇头说道:“可时不我待啊!” 贾东风嗯了一声,说道:“你的意思是?” 李梨亭道:“按王朝制,八大神镇营当由大都督统领,可现在却被那人把持,想来大都督也有些怨气,或许我可以去争取一下。” 贾东风摇摇头,道:“冉莫其人,唯忠于圣命,绝对不会在朝臣中择队站列,不过副都督闵高,你到可以试试。” 李梨亭应下,略略一顿,又道:“丞相,龙羽军青胜蓝将军也颇有胆识,要不也试试?” “青胜蓝?” 贾东风苦笑一声,道:“他可是北江郡青家的人,而六大家族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c根深蒂固,此时不宜过早渗入,省得走露了风声。” 李梨亭默然。 贾东风展颜一笑,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民意如水,可温婉滋人,也可汹涌灭世,若能激起那些名人士子的仇敌之情,对我们倒是有莫大的帮助。” 李梨亭上前一步,道:“丞相高见,下官正好知道一月后,王朝那些名人士子都会相聚东临郡,参加所谓的神仙会,到时我会着人前往。” 次日辰时初刻,天色还没亮透,数百朝臣便已在朝天殿前肃穆站列。朝臣分列文武两阵,从殿前一直延到百步开外。 随着三声鞭响,殿中传来宦人六顺的声音,宣示又一天的朝议开始了。 文臣队列中后段冒出两道身影,走到文武两阵中间的空地,跪下三叩,然后朗声说道:“臣陈潜(刘越)有奏!” 片刻,六顺声音再传来,陈潜c刘越闻声而起,低头行至殿前,复跪。 殿内灯火通明。 皇帝郑淮脸色孱弱,声音倒是响亮,问道:“所奏何事?” “臣陈潜弹劾晋王,越制掌权c私控神镇营,乱朝纲纪!” “臣刘越弹劾晋王,诈称子殁,欺君罔上!” 郑淮微微皱眉,小声嘀咕了一句“撑的”,然后抬眼看着黑压压的朝臣,道:“还有何人要奏?” 文臣队列前端的李梨亭侧身出列,跪道:“陛下,臣附议!” 瞬时,文官队列中有七成朝臣齐扑扑跪倒,数百道声音如钟,嗡然道:“臣——附议!” 郑雄和贾东风站在最前,二人都是眼观鼻c鼻观心,一副与已没有任何关系的模样。 身为皇帝,而且是王朝的虞乐皇帝,郑淮对此等场景其实早不陌生,只是这一次附议的朝臣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多罢了。 真真是挥不去的烦事儿。 他没有掩饰脸上的恼色,目光在文臣队列中扫来扫去,最后盯着殿前刘越,沉声道:“诈称子殁?太子倒是真殁了!你就高兴了?你们就高兴了?” 殿前寂静如死。 郑淮胸口起伏,又道:“朕就这么一个侄子,失而复得,高兴还来不及!你们什么意思?你们就见不得朕高兴高兴?” 他眼光一扫,又瞪着陈潜说道:“你又是什么意思?朕身体欠安,着晋王代朕为管理军务,你弹劾晋王,意思就是朕也管不了神镇营?” 陈c刘二人头杵于地,身体微微颤抖。 殿前数百朝臣,似乎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到圣怒如此,于是不再有任何声音发出,殿里殿外持续寂静。 “禀陛下!” 郑淮的表现也出乎贾东风的预料,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置身事外,于是跪道:“微臣有话说。” 郑淮面色一缓,道:“丞相起身说话。” 贾东风谢恩而起,道:“漠阳郡王失而复得,可喜!晋王代陛下劳心军务,可敬!臣等并非不明白,而是焦虑难安,这正是臣等的忠心所现呐。” 郑淮柔声道:“丞相言之有理。”又指着仍跪在殿前的陈c刘二人,道:“可这等忠义,着实让朕心烦啊!” 贾东风面容肃穆,朗声道:“陛下,臣要说的,正是让陛下高兴的事!” “哦?” 郑淮嘴角露出笑意,道:“怎么让朕高兴?” 贾东风掷地有声,道:“驱逐北氐,收复失地!”略略一顿,再道:“晋王既然代陛下管理军务,便负有守土之责c收土之任,可现今已是虞乐十七年,他并没有尽到应该尽的责任,实在难脱其罪。” 郑淮怔了怔,目光看向了郑雄。 郑雄一直垂头而立,甚至贾东风指其难脱罪责时,都没眨一下眼睛,但郑淮的目光看来后,他立即跪道:“禀陛下,臣有罪!” 郑淮很是意外,急道:“快快起身说话!” 郑雄谢恩起身,道:“臣以为,收复失地是必然之举,但目前还是要坚持联氐抗羌的策略,所谓驱逐北氐c收失复地,还不是时候。” 郑淮脸色有些僵。 贾东风冷哼一声,道:“西羌c北氐本是一家,都是氐羌族人,都是我王朝的敌人,岂有联手敌人的道理!” 郑雄看向贾东风,儒雅的脸上闪过一抹讥讽,道:“吃烤饼也要一口一口地吃,丞相若将氐羌族视作烤饼,或许就不会如此焦虑了。” 贾东风脸色铁青,道:“那得看是什么烤饼,至少我还没有见过,十七年都咬不下一口的烤饼!” 郑淮满脸烦忧,眼前两人是王朝的重臣,更是当初助他登上大位的人,现在怎么就水火不相容了呢? 见二人争执之意渐盛,他皱了皱眉,道:“两位不必争执,不如再听听其他人的意见?”说罢看向殿前,道:“大都督意下如何?” 冉莫站于武将队例之首,闻言后跪道:“微臣悉听圣意。” 郑淮微显失望,又向后看去,道:“闵副都督?” 闵高身形高挑,与晋王郑雄的儒雅之风颇有几分相似,闻言后出列跪下,沉声道:“禀陛下,臣身负武职,当从军务方面思量,所以臣觉得晋王殿下的策略合宜,只是改一字便可。” 郑淮问道:“何字?” 闵高回道:“联氐抗羌,当改为防氐抗羌。” 郑淮怔了怔,然后抚掌而笑,道:“副都督所言甚是,正好除却朕心中的烦事儿!”又正身而坐,道:“朕意已决,即日起不再议进攻北氐之事,当采取防氐抗羌之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跑腿 申时下朝,文武百官鱼贯而出。 和往日不同,那些政见不合者之间不再或明或暗地冷眉相对,那些相交较好者不再作揖寒暄,仿佛所有人相互都不认识,低着头各走各的,默默地出宫,回到自己的府宅。 甚至许多人把这种默默的状态带回到了自己的府宅。 比如晋王站在他书房窗前,手里白玉茶杯里的茶已经凉了,他却定定地看着窗外那棵越发遒劲茂盛的银杏树,好像在专心地数着树上到底有多少片叶子 比如贾东风独自在凉亭内煮茶,但水沸了多时,却不见他将茶叶挑下 又比如李梨亭,比如陈潜c刘越 最后一个出皇宫的是一名青年武官,他好像并没有受到今日罕见的圣怒影响,脸色极为平静,而当他折转走到寒士街口时,脸上突然灿烂起来—— 让连赤心心念念的青大将军青颜,居然像只快乐的小兔子一样蹦到了青年身前,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 青年叫青胜蓝,正是青颜的兄长c青衣夫人的嫡孙。 此时的青颜没有着银甲,而是穿着王朝女子寻常的开襟长裙,干练精神的马尾辫也改梳成了单髻双拖肩样式。 怎么看她都像一个邻家小女孩。 青胜蓝在青颜头顶揉了几下,笑道:“堂堂青大将军,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你就不怕被龙羽军将士看着,以后不服你管了?” 青颜的笑容如阳光般明媚,又带有些俏皮,她拽着兄长的胳膊,一道向寒士街南端走去,口中笑道:“青将军,你这话显然是嫉妒啊,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你就随便嫉妒吧。” 青胜蓝笑了,无奈地摇摇头。 兄妹二人同在龙羽军供职,青颜被人称作青大将军,但实职却是最低阶的提朴,而青胜蓝则是从二品的官阶,还刚好就是将军职。 龙羽军等级森严,不像神镇营那样可以将上级将官统称为将军,所以但凡龙羽军称将军,就只能是指青胜蓝这样的从二品将军。 只有青颜是例外。 虽然她这个青大将军只是私下的称呼,但足以说明这样称呼她的人,不仅对她心存敬畏,还一定存在仰慕的成分。 做为兄长,青胜蓝就更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了。 寒士街很清静,二人的欢声笑语撒落一街,最后蜿蜿蜒蜒从夏府的大门撒了进去。 江湖中人都听说过青衣夫人的大名,但知道她其实并不住在北江郡,而是长时间住在京城夏府的人,却不算多,而知道她为什么会住在夏府的人,就更不多。 此时,青衣夫人正在夏府的花园里,和夏夫人一道赏海棠。 花园不大,但海棠极盛。 青衣夫人站在两朵最大的花朵前,微笑道:“你说,哪朵更好些?” 夏夫人亦是微微一笑,道:“如果分开来,两朵都可以独领风骚,现在竞放在一处,确实难分优劣。” 青衣夫人似乎有些意外,看着夏夫人,笑道:“我以为你会分得很明白。” 夏夫人低头看着左侧那朵海棠花,微笑道:“大都督身前和他交好,按理说我应该信任他,但这十七年过去,我却又有些疑惑了。” 青衣夫人点点头,将花园看了看,道:“现在这园子的确美致,可若这些花儿谢了,整个园子就都谢了,所以还得种些其他花草,可不能就只指望着这两朵。” 夏夫人轻轻摇头,道:“我是无力打理了。” 青衣夫人沉默半晌,道:“王诗诗和孔有忧,只服夏大都督。” “夫人” 一名侍女刚要开口禀告,两位夫人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欢呼声,紧接着便见青颜和青胜蓝一前一后来了。 青胜蓝长揖作礼,一丝不苟,青颜则向两位夫人招了招手,便低头凑着一朵海棠花猛嗅。 青衣夫人没有喝斥青颜的不拘礼数,甚至还满眼笑意地点点头,好像在肯定青颜嗅着的那朵花儿的确很香。 夏夫人向青胜蓝点点头,然后将青颜唤来身边,拉着她的手,细细看着,微笑道:“好几日不见,离姨可想你了。” 青颜笑道:“离姨,你可别想着替我改乳名了,妞妞太娇气了,我怎么能叫这名呢?到时候你叫我我也反应不过来,倒还把你气着,不划算!” 夏夫人扑哧一笑,伸手在青颜脸蛋上捏了捏,道:“说着玩儿的,谁敢给青大将军改名呢?” 青衣夫人负手踱到青胜蓝面前,道:“如何?” 青胜蓝并没有避讳夏夫人和青颜的意思,但声音很轻,回道:“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青衣夫人面色平静,道:“你从未见过?” 青胜蓝语气肯定,道:“从未见过!” 青衣夫人没有再问其他问题,扭头将青颜唤了过来,笑道:“连家那个小胖子你应该认识,为什么装着不认识他?” 青颜怔了怔,笑道:“是他自己以为我不认识他。”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扑哧笑道:“他还一本正经地自己报上名来,傻傻的!” 青衣夫人看着青颜,眼里充满爱溺,轻声道:“颜儿,你把提朴辞了吧。” “呈辞?“ 青颜怔道:“我不!我不离开龙羽军。” 青衣夫人故作严肃,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让你哥哥把将军辞了。” 青颜啊了一声,看看青胜蓝,又看看夏夫人,最后满脸委屈地望着青衣夫人,道:“奶奶,您总得说个理由吧,为什么突然要我辞了官?” 青衣夫人笑了,道:“奶奶年纪大了,总得有个亲切的人,替奶奶跑跑腿嘛。” 跑腿很辛苦,但对牛鬼蛇神来说,这简直是一种享受。 因为他们是替小王爷跑腿。 自离开京城,那个小王爷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不再见人就是一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不再动不动就大叫着赏人银子,也不再提些古怪的要求 其实古怪要求还是有的。 最起初的古怪要求便是要和他们称兄道弟,说实话,刚听到这个要求后真把他们吓了一跳,但后来小王爷执著地坚持了下来,他们居然习惯了。 当然,这个习惯肯定不是他们敢斗胆称小王爷为小石弟,而是被小王爷称哥时,他们终于不再觉得那么心惊肉跳了。 而习惯之后,剩下的跑腿就让他们觉得是份内之事——真的就是自己的事,因为小王爷唯一需要他们跑腿的差事就是去买烧鸡c买好酒。 小王爷不走官道,而是领着众人翻山越岭,走到哪儿黑就到哪儿歇,更多的时候则他一个人打坐凝神,或者把那把奇怪的刀舞得呼呼作响,看着应该像是某种刀法。 老张总是一幅笑眯眯的模样,整天抄着个手,不是在马上打瞌睡,就是痴痴地看着小王爷,也不知道他看了十几年怎么还没看够。 虽然小王爷确实生得好看。 瞅着天快黑了,母勇惴着小王爷又要让人跑腿买酒买肉,于是一边和鬼蛇神三人闲聊着,同时不动声色地勒马走在了四人的最前面,这样小王爷叫起来,他也能捡得早几步上去的便宜。 “牛哥!” 结果他白费了些小心思,前头的小王爷翻身下马,嘴里直接就叫了他,说道:“我看山下那镇子不小,应该有好酒,赶紧!” 母勇得嘞一声,直接从马背上腾身而起,向山下飞掠而去。 鬼蛇神三人虽稍有遗憾,不能根据自己的喜好去跑腿买酒了,但毕竟这样的机会多得是,他们也没过多在意,赶紧分头做事。 兰子君下了马,又将母勇的马牵在手里,看着就近有一片平坦处,便慢慢走过去。 鞠敬神纵马上前,将小王爷和老张的马匹牵来,和兰子君一道将它们稳稳系在树上。 秦龙则从马背上取下包裹,为过夜做准备。 路小石嘴里叼着一根草杆,一屁股坐在山路旁的一块大石上,瞟着老张笑道:“喂喂喂,一整天都不说话,想什么呢?” 老张抄着双手,背靠着树身蹲下,笑眯眯地回道:“老牛头儿还真有可能不简单。” 路小石扑哧笑出来,道:“终于承认看走眼了吧?” 老张虚着小眼,砸吧着嘴,摇头道:“可应该不会啊!在邛州城的时候,我跟过他足足三天,我不相信我眼力差到那个程度,除非” “行了行了!” 离开京城快两月了,在眼不见为净的理论指导下,路小石心情已恢复了正常,也就彻底宽恕了老张骗了他十几年的罪过,安慰道:“别老想这事儿了,人在江湖走,谁还没有过看走眼的时候?” 老张嘿嘿一笑,道:“说得也是,就像许三公子,或许也看走了眼。”又冲路小石问道:“对了,他只说到了南海郡,可南海郡这么大,咱们去哪儿?” 路小石有些痛心疾首,指着老张说道:“老张你给我记住,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你才回到京城几天,就丧失了起码的判断能力!” 老张笑眯眯地点着头,道:“有理,有理!” “咱们当然是去扬城。” 路小石嘿嘿一笑,道:“查不查凶手无所谓,可若不到郡城去逛逛,你好意思说到过南海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客人 无论是谁,如果是第一次到扬城,或许有人不会注意到郡守衙门,但没有谁能够不惊讶杜家的庞大。 因为杜家几乎就占了半个扬城。 路小石是第一次到扬城。 在街上逛了小半个时辰,他有意无意地就数出了三百多家商铺打着杜家的名号。 到了午时,他准备吃香的喝辣的,寻着街边一老者问了问扬州的特色酒家,结果老者毫不迟疑地说出了三家,竟全是杜家的产业。 路小石终于认识到这个杜家,就是和许三公子多多少少有些关系的杜家。 杜家,杜薇的家嘛。 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他开始有意领着老张等人走近了杜家的正门。 望平街 在望平街的尽头,便是一栋比京城城门差不多少的红木正门,牌匾上蓝底黑字地写着杜家二字。 靠近杜家正门有一家龙岭客栈,看着似乎与杜家没有直接关系,于是他领着众人踱了进去。 待酒菜上齐,路小石初尝一口便连声称好,而店小二捂嘴笑着解释后,他才知道桌上的水产海鲜什么的,在扬城都是极普通的饮食。 路小石长叹一声,拈了块鱼肉放进嘴里,眼睛瞄着窗外杜家的大门,责备道:“老张,你打小领着我到处流浪,怎么不流浪到扬城来?到这了吃的喝的也容易些,哪用在荒山野岭那么辛苦!” 老张嘿嘿笑道:“荒山野岭阴气重。” 路小石白了一眼,心里知道自己炼的功法需要吸纳天地阴气,但由此一想便又得和那奸贼扯上关系,便不再多说,只管闷头大吃大喝。 鼓着腮邦子抬起头来,他发现鞠敬神吃得斯文,不禁有些奇怪,问道:“神哥,酒菜不合胃口?” 牛鬼蛇神四人自打被他改了名后,可能是觉得叫着那些名字,远不如像小王爷那叫着什么哥好听,于是后来也就不分长幼,相互间都牛哥c鬼哥c蛇哥c神哥地叫起来。 不知是四人本性如此,还是为了迎合小王爷,反正他们最让路小石欣赏和喜欢的,便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从不马虎,对美酒美食表现出了远超常人的热爱。 鞠敬神此时的表现其实很正常,而且吃像还颇像很有家教的公子,但看在路小石眼中,这就是大大的反常。 鞠敬神正准备回话,老张伸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凑在路小石耳边低声说道:“客栈内应该有高人,不过目前看来没什么敌意。” 原来鞠敬神在警戒! 路小石知道这是他们四人的责职,虽然自己已经明确表达过无数次不需要这份职责,但此时仍然感觉有些愧疚,于是冲四人笑道:“喝酒喝酒!记住一句话,水来土淹,兵来将挡,别时时刻刻都那么紧张。” 话音刚落,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便呼呼飞来,瞬时到了一桌人头顶。 鞠敬神眼疾手快,一把将那代表危险的东西截在手中,低头发现却是一个脏兮兮的老竹酒壶。 众人顺着酒壶飞来的方向一看,见楼梯上斜倚着一个白衫青年,正双眼迷离地看着他们,口中含混道:“讨讨口酒喝。” “浪子!” 路小石霍地起身,一边示意老张等人勿动,一边将酒壶夺来交给店小二,然后快步走上楼梯。 许吾浪双腮微红,满身酒气,白衫还像是白衫,但上面竟是布满了圈圈滴滴的污渍,甚至胸口还沾着一条已经风干的南瓜丝儿。 路小石大惊。 他们一行人走得慢,按照正常脚程来算,许吾浪应该是一月前便到了扬城,而他这身白衫的颜色和附件儿,则十分明显地证明已经在他身上赖了至少一个月了。 这哪里是唐河许三公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而唯一的解释,便是许三公子遇到了事儿! 许吾浪哈哈一笑,指着路小石,半天憋出一句话来:“酒肉朋友,不给酒喝?” “喝!喝!” 路小石扭头催了声店小二,待后者将酒壶拿上来,正色道:“他的一切费用我来结,可别小看了人!” 店小二连连摆手,解释道:“这位客官住了个把来月,都是熟客了,而且已经有人替他付了银子,我们哪敢怠慢他,公子就请放心吧。” 路小石点点头,问了房间字号,便一把揽着许吾浪进了二楼最尾的客房。 就这片刻功夫,许吾浪已经人事不清,倒在床上便鼾声大作。 路小石长出口气,将房间环视一遍,一股熟悉而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 房间很乱,很脏。 杜家是扬城最庞大的存在,而手足阁却是杜家最重要的存在。 此时的手足阁里,坐着三个人。 杜下c杜薇,以及桂树。 桂树只是卓家的供奉,但此次却代表着卓家家主卓放翁,所以杜下将其请到手足阁,表明了对卓家最大的礼敬。 杜下看看身侧的杜薇,向桂树笑道:“桂供奉可能有所不知,从数日前,我杜家一切事务便由小女打理,今日我算是陪客。” 桂树向杜薇道声贺,笑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杜薇一身黑色绸裙,间有金丝图纹,简单而庄重,闻言微微点头,道:“桂供奉请讲。” 杜下暗自观察,觉得女儿大气沉稳,果然初具家主之风,心情大好。但随着桂树话题的铺开,他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心情也是越来越糟糕。 不等桂树说完后,他终于按捺不住,伸手打断对方,沉着脸说道:“请桂供奉给放翁兄代回话去,就说我杜下今天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不知道。” 桂树似乎早有所料,微笑道:“那我就告辞了。” 杜薇微微犹豫,起身道:“爹,我送送客人。”然后请桂树离了手足阁。 二人行至花里间,杜薇停下来,微微一笑,道:“家父身体欠安,性子也受了些影响,还请桂供奉海涵。” 桂树摇摇头,道:“其实我家少主就是让我和家主你谈谈,只是既然来了杜家,我不得不见见老家主罢了。” 杜薇神色不变,回头看向手足阁的方向,微笑道:“手足阁这三个字是当年太祖皇帝亲笔所赐,而能得此殊荣的,唯我杜家和唐河许家,桂供奉不会不知道吧?” 桂树呵呵一笑,道:“正是知道,所以我家少主才让我来。” 杜薇哦了一声,回过头来,道:“为何?” 桂树叹道:“飞鸟尽,良弓藏。历朝历代,但凡为开国建业立下功勋的,有几人能善终呢?你们杜c许两家或许不算是兔死狗烹的结局,但对于杜c许两家先人立下的功勋来说,你们又得到了什么?” 杜薇含笑不语。 桂树再道:“我家少主说了,杜家主深明大义,更有鸿鹄之志,若能和他联手,则必成大事。” 杜薇轻轻摇头,道:“王朝确实不是曾经的王朝,但这天下却也没有任何人敢小觑” 这时,一名侍女匆匆而来,道:“大小姐” “嗯?!” 杜薇脸色一沉 “禀家主!” 侍女忙改了口,道:“有客人来访。” 杜薇面色稍缓,道:“什么客人?” 侍女仍自惶恐,道:“漠阳郡王!” 杜薇怔了怔,忽对桂树说道:“此事容我考虑考虑。”便又唤来侍女,令其领桂树从侧门出去。 待桂树行礼离开,她匆匆向侍女说道:“快快通知陶言,马上将那条新做的裙子备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媒公 路小石很愤概。 他在许吾浪房间里发呆了半个多时辰后,许吾浪终于醒了——准确地说是瞌睡醒了,但酒意还没散。 也正是因为酒意没散,他才能从许吾浪断断续续c零零碎碎的言语中捕捉了些信息,隐约弄清了一月前的许三公子,为什么变成眼前这个许三公子。 原因很简单,也很无聊,就是因为杜薇一句话。 许吾浪月前到了扬城,要亲自向杜下提亲,但只比他早一日回家的杜薇刚好遇着准备向杜下汇报的门人,然后她便截了这个消息,让门人回了许吾浪一句话 她要看到他的诚意。 于是许吾浪就在龙岭客栈住下了,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凭着直觉,路小石一直不喜欢杜薇——对她的美貌还是客观地认可,但他也知道感情这种事从来就没有道理可讲,更不能把自己的直觉强加给别人,毕竟他不喜欢不代表许吾浪就不喜欢。 事实上他亲耳听见许吾浪说过,非杜薇不娶。 按照路小石过去总结的无数条江湖经验,为朋友两肋插刀肯定是不明智的,但要为朋友动动嘴皮子,甚至牵线搭桥什么的,他狠狠心还是做得到。 不过当时他并没有任何权衡利弊的心思,他就是觉得看着许吾浪现在的样子,自己心里很堵,想要为他狠狠心。 老张等人看着他沉着脸出了客栈,呼啦一声全部跟上,一行六人大步来到杜家正门,看着是气势汹汹。 然而,这股气势在杜家门人眼中,显然连人气儿都算不上。 当路小石将自己大名甩出去后,杜家门人直接不给通报,边挥手边嘀咕杜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还有一个门人斜眼打量着他们,眼神中的意思十分明显,就是几位衣着还没他身上的长衫光鲜,哪来的勇气要见家主? 牛鬼蛇神不敢轻易将小王爷的身份揭开,更不敢当作小王爷的面掏出晋王府的腰牌,只好干着急。 最后倒是老张笑眯眯地上前,与门人低语几句,唬得门人马上兵分两路,一路自然是向家主通报,一路则谦恭地领着路小石等人进了正厅歇息。 正厅内,路小石悄声问老张到底给门人说了什么,老张嘿嘿一笑,说他实话实说,小王爷驾到了。 路小石恼火地瞪了老张一眼,但想着先前连杜家正门都进不来的尴尬,便将不满的话咽了回去。 只是在待候杜下或杜薇的空隙,他凑在一把铜壶跟前,细细地看了看自己的面容,羞愧地想着自己哪里像个王爷? 其实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时至今日,王朝人都已经知道那个奸贼是比想象的还要奸,竟让亲生儿子诈死十七年! 由此惊世骇俗的秘事延伸出来的结论,一是奸贼一定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二是奸贼的儿子也必定是个小奸贼,别的不说,单就其喜欢让人叫他小王爷,其心性就可见一斑。 过得一盏茶功夫,杜下快步来到正厅,恭恭敬敬地与路小石作揖见礼,又请他屈尊移步,来到了手足阁。 面对郡王殿下,杜下先前被桂树气恼和惊吓的心情终于恢复了,甚至有些找到了组织的安全感,口中话题也便有意无意地回朔到了六百年前,诸如他的先人和郡王殿下的先人情同手足云云。 路小石起先迫于礼数,想着寒暄几句再说许吾浪的事情,后来听到杜c许两家竟然和郑氏太祖皇帝是哥们儿,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铁三角,竟是惊奇得把这一茬儿给忘了。 又听说手足阁的牌匾是太祖皇帝亲笔所书,他兴致高涨,在杜下陪同下踱到阁外,仰头细细看了半晌,心想这哪里是龙飞凤舞c霸气若现,明明就是宠中华的风格嘛! “石哥哥!” 冷不丁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如莺似燕,让他心头莫名一颤,转身一看正是杜薇。 杜薇身上的黑色绸裙已然换成淡绿色丝裙,袖领有明黄金丝走线,看着真如春日阳光,路小石不由得眼前一亮,只是心里有些迷糊——石哥哥是什么意思?我们有那么熟? 杜下也是一怔,心想在郡王殿下面前,女儿更应该保持大气沉稳才是,怎么会想着换了这身装扮? 一时之间不明所以,他生怕女儿不知眼前人的身份,赶紧清咳一声,道:“薇儿,还不见过郡王殿下?” 杜薇盈盈上前,却没有给路小石见礼,而是笑吟吟地对杜下说道:“爹爹,这可是你的不是,离开京城之前,小姨特地说了,晋王殿下和小姨父是莫逆之交,要我对石哥哥亲近一些,千万莫见了外。” 杜下恍然,记起那个死去的连襟儿确实和晋王相交甚好,虽然隐隐觉得女儿说的有些不妥,但眼光却有些炽热起来。 杜薇说完便走到路小石跟前,明媚一笑,道:“石哥哥,你说呢?” 路小石的眼光不炽热,但脸上很炽热,吱唔道:“大小姐所言甚是,不见外,不见外!” 杜薇眼神如水,嘴角却微微一翘,佯嗔道:“叫大小姐难道不见外?”又嫣然一笑,道:“石哥哥叫我小薇就好。” “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做” “小薇啊!” 路小石察觉自己竟有些走神,赶紧稳了稳心神,想着是该干正事儿了,于是侧头看了看杜下,嘿嘿笑道:“要不咱们坐下聊聊?” “这事儿我也有所耳闻。” 杜下面色严肃,道:“不过婚姻大事当听父母之命c媒妁之言,许家老三就这样自己甩手来了,似有不妥啊!” 路小石嘿嘿一笑,道:“年轻人嘛,难免冲动了些,如果杜伯伯同意的话,我想他一定会按周程来,纳吉问礼什么的一样都不会少。” 杜下听到杜伯伯三字,心中微微一荡,点头笑道:“殿下所言甚是,其实我对许家老三的印象十分不错,虽然听闻他颇有些不拘小节之处,但正如殿下所言,年轻人嘛!” 路小石咽了咽口水,心想媒公这差事真是不好当,但听着杜下口气有些软,知道现在正是拍马奋追的关键时刻,于是再笑道:“杜伯伯真是开明啊,我替许老三谢谢您!” 杜下含笑道:“殿下客气,客气了!” 二人谈得兴致飞涨,偶有口沫横飞,而正主杜薇却一直微笑不语,就静静地看着二人,仿佛他们说的事情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这时,门口一位管家模样的人伸了下头,又缩了回去。 “什么事情?” 杜薇扭头看去,厉声喝道:“藏头露尾的做什么?” 管家一脸惶恐地进来,看看杜下,然后走到杜薇身边,低声密语。 片刻,杜薇秀眉微皱,冷冷道:“死了就按家里规矩办,这么点事也拿不定主意,还得我亲自处理?” 管家唯唯诺诺,退出门去。 杜薇嫣然一笑,冲着路小石说道:“石哥哥,是许吾浪请你来做说客的?” 路小石断然否定。 杜薇哦了一声,道:“那他还是没诚意啊!若他真有诚意,那趁着你和爹爹都在,就让他当面表个态吧。” 路小石心头一喜,赶紧请杜下传人,让留在正厅的老张等人去叫许吾浪,甚至还多了个心眼,把他和老张的暗语交待给那名侍女,意思是让老张记得叫许吾浪洗漱一番,换件干净衣衫。 结果他在这边心花怒放地等了半天,侍女的回话却让他心中哇凉一片,说是听小王爷的手下说,许家三公子大醉不能醒 杜下呵呵一笑,道:“殿下,今日天色不早,就请屈尊在此歇息一晚,待明日许家老三酒醒了,咱们再好好议议此事,如何?” 路小石本想说还是住客栈方便些,又想到夜长梦多,不如晚上再和杜下聊聊,加深一下感情,于是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他辞了杜薇,与杜下一道回到正厅,严肃交待了牛鬼蛇神四人,让其回客栈好好盯着许吾浪。 老张则被他留了下来,原因是他想着老张或许真的与某些寡妇不清不楚,说不定可以帮他出出主意,争取替许吾浪彻底拿下他的准岳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刺客 月儿挂树梢,草儿跃其间。 她从树梢翩然落下,几乎不作停顿,又从原地纵身而起,回到树梢,如此反复,乐此不疲。 她很开心。 恢复到忘形境,真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而且她很确定,现在自己的身手,比以前更进了一层。 忽然,她从树梢落下的身形在空中诡异地变了方向,向着假山斜斜飘出,像是一片被吹落的树叶。 虽然看着像是飘,但她的速度却是极快,眨眼便到了假山之侧。 没有任何停歇,她足尖在假山石上一点,便已站在大门前。 大门一侧正探着一个脑袋,显然被草儿惊到了,口里发出一声惊呼,又赶紧捂住了嘴。 “怎么了?” 草儿见是银杏,不禁有些奇怪。 银杏也看清了草儿,长长地松了口气,又不停地捶着胸口,欲言又止。 草儿更加奇怪了。 银杏只是在送餐的时候会来葬园,今天两餐已经送过了,而且天已经黑了,她为什么又来? 银杏被草儿看得很不自地,犹豫半晌,终于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告诉你,周姆姆去了。” 草儿点点头,问道:“去哪里了?” 数月过去,银杏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小祖宗的性子,于是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小声说道:“死了,下午死的。” 草儿怔道:“怎么会死?” 银杏叹口气,道:“自从上回挨了板子,她一直起不了床,能挨到现在,也算不错了。” 草儿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我要去看周姆姆,她死了。” 草儿对老祖宗说道。 老祖宗在石室里,正自盘腿而坐,闭目养神,闻言后并没睁眼,口中轻声说道:“你还打不过你来孙。” 草儿纠正道:“我不打他,我要打栗姆姆和陶言。” 老祖宗没有说话。 草儿想了想,这才记得银杏说过,当初打周姆姆是家主亲自下的令,于是沉默了。 半晌,她抬起头来,眼神无比坚定,道:“我先去打她们,等以后打得过他了,我再去打他。” 老祖宗睁开眼来,看着草儿,忽然叹了口气。 “其实你本来可以直接晋到初神境的。” 她摇摇头,道:“可惜我太老了,到底没能让你体内经脉完全恢复,如果有机会到扶桑岛,你记得一定要去。” 草儿坚定地说道:“我现在要去打她们!” 老祖宗笑了笑,眼神里充满着爱溺,又杂着些无奈,点头道:“那你去吧,记得我说的话。” 草儿去了。 老祖宗虚着眼睛,看着草儿离开的方向,半晌轻声说道:“是该去了。” 杜家很大,但对于恢复到忘形境,甚至已达到忘形境大成的草儿来说,这不算是个问题。 她在房檐间和树梢里飘闪,向着灯火光亮处潜行,一路上竟没有被杜家那些说不清在哪里的供奉和护卫察觉。 再过得片刻,她在一处房檐上蹲下来。 走近光亮之后,她才发现光亮的房间太多了,实在分不清周姆姆会在哪里,栗姆姆和陶言又在哪里。 这时,檐下走过两名侍女。 草儿不用太费力,便听到侍女们的说话内容,而这一听竟让她大感意外,原来杜家来了小王爷这样的贵客。 又不用她猜想,就听到其中一名侍女说了,小王爷便是晋王的儿子,喝醉了酒,得赶紧送些醒酒烫去 晋王是仇人! 这件事是先生告诉她的,但真正让她知道或者体会到仇人是该杀的人,则是当因为杏儿兄妹。 仇人真的该杀! 而且很显然,杀仇人比打人更重要。 况且这个仇人是客人,说不得什么时候便要离开,那看周姆姆和打栗姆姆c陶言的事情,就应该缓一缓。 草儿作出这个决定很快,甚至根本就没有一丝纠结或迟疑。 她尾随着两名侍女,悄无声息地在房檐上窜跃,很快便看到她们进了一间亮着灯的房屋,不多时又退了出来。 仇人就在那房间里! 她待两名侍女走远,想着应该跃到那间房屋顶上去才行,但她刚刚站直了身子,又忽地蹲了下去。 她看到一名女子来到了那间房门口。 酒醉心明白。 路小石知道这句话说的是对的。 晚宴之间,他和杜下相谈甚欢,更是把感情一口一口闷了不少,到了最后,他已经能确定,许吾浪的这个准岳父,有心成为真岳父了。 对此,杜薇本人似乎也没表示反对。 没反对就是同意! 所以他回到房间后,仍然难控兴奋,最后干脆将老张支了出去,叮嘱他说如果许吾浪醒了,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他。 喝了侍女送来的醒酒烫,他感觉稍稍好一些,但眼前的事物还是有飘,有些模糊不定。 模糊间,扑面飘来一阵难以言状的香风,以及一道曼妙的身影。 “石哥哥,你就这么急着想我嫁人?” 杜薇定定地看着路小石,眼神有些复杂。 “小薇啊?” 路小石晃晃脑袋,嘿嘿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儿,可与我无关。” 杜薇上前一步,缓缓说道:“你是不是因为武试的时候,我和卓伟他们针对你,故而厌憎我?” “武试的时候?” 听到卓伟两字,路小石又清醒了一分,摇头道:“我和卓伟确实有过节,而且过节大了,但还真不是对你有看法。” 杜薇嫣然一笑,两颊淡红,道:“那就好。“” “嗨!不是!” 路小石笑道:“说你和许吾浪的事儿,怎么又扯到我了?” 杜薇轻咬嘴唇,直直看着路小石的眼睛,轻声道:“我就喜欢扯到你。” 路小石怔了怔,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另一个女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中无由头地腾起一阵厌恶。 他重重坐在椅子上,低着脑袋来回摇晃,右手无力拂了几下,含混道:“天晚了,你回吧!” 杜薇面色一滞,见路小石干脆将头埋在手臂上,似是睡着了,于是狠狠一咬牙,转身出了门。 走出数十步,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惊呼声陡起 一怔之后,她厉声喝道:“有刺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为什么要杀我 路小石心里是明白,但身体却不明白,至少反应不是那么明白。 听到杜薇出门后,他暗自松了口气,而这口气呼出去却没吸回来,因为就在这时,他听到房顶有异响。 若是清醒之时,他一定会在听到异响的时候,立即拍起腰间的软刀,同时窜跃到他认为安全的地方,比如立柱后面,甚至桌子下面 此时他是心中明白,手和身体的动作却跟不上,或者说反应迟缓了那么一瞬间。 就是这一瞬间,房顶突然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无数细碎的瓦片c木屑卷着尘灰便向他头顶落下。 与瓦片木屑同时落下的,还有一个拳头。 这个拳头很秀气,但拳头前端却肉眼可见一团拳风,形似一个比拳头大数倍的铁锤。 危险! 路小石瞳孔紧缩,细汗刹那间从毛孔里泌出,酒意顿时醒了大半。 换作另外一人,纵然此时清醒过来,恐怕也无法避开那个快如闪电的拳头,但路小石有着无数次生死经验,有着无数次的惊险脱逃。 他没有直起身体,没有扬臂格挡,而是就着伏在桌上c枕着手臂的姿势,突然向前栽倒。 在他倒下的同时,那个拳头前端的拳风已然砸中他坐过的木椅。 又是一声闷响。 木椅四零八散地飞溅开去,雨一般的瓦片c木屑噼噼啪啪落下,从房顶被卷下的尘灰又从地面扑起,看着像是一根并不透明的光柱。 路小石一声惊呼! 他栽倒在地后,没有停顿地顺势向前滚翻,然后极快地起身c转身,动作也算是行云流水气呵成。 然而就在他刚刚转身c右手拍向腰间的刹那,眼前便又出现一个拳头 惊呼声中,他猛地向后一仰,然后再闷吭一声,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撞破了房门,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石阶上,翻滚下去。 鲜血,从他鼻孔c口腔中喷涌而出 草儿有些惊讶。 她很确信,如果当初她有现在的身手,那七名追杀她的氐羌族护卫便不会是她的对手,杏儿兄妹也就不会被害。 在她的概念中,所谓仇人,都是和那七名护卫一样的人。 对这样的人,她不会再有忌惮,更不会手下留情,所以一开始就毫不犹豫地使出了全部的力量 他躲开了! 这是她第一次惊讶。 第二次惊讶是打中对方胸口后,她感觉自己并没有打结实,就好像对方突然变成了一片树叶,还没有被拳头挨上,便被空气的震动给震飞了 但她不会惊讶太久,更不会去想为什么会这样,她在意的只是对方已经倒在地上,正是打第三拳的好机会。 她飞身掠出,落在那人身侧,握紧拳头——她第三次惊讶了,因为满脸血渍的家伙,竟然还能在地上翻滚了几下。 她稍稍一怔,又跨前一步,再次握紧了拳头——突然侧身跨步,向她右侧方向猛地一拳轰了出去。 两个拳头相遇,两声闷吭。 草儿退了两步,微微皱眉。 杜薇则是连退六步,满脸惊讶。 她已经尽全力赶来,但刺杀路小石的女子明显功夫比她强——强到她感觉十分熟悉,因此更为惊讶。 但就在这刹那间的惊讶后,她绝望了。 那女子后退两步后,竟是停也没停,顺势又跨向路小石,冲着路小石头部一拳而去。 此时路小石满脸鲜血,刚刚撑起半个身子 她知道路小石避不开女子的拳头,更知道自己再也救不了路小石,只能绝望而本能地嘶声大叫。 “路小石——” 草儿一拳冲出,仍然是没有留任何余力。 仇人必须死! 她脑中只有这个念头,所以对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尽管察觉到对方功法和自己竟似一样,她也没有任何犹豫。 内气从她气府澎湃涌出,顺着手三阳c三阴经脉奔腾c凝结,最后化作极厚重的拳风,冲着对方头部而去。 而就在这时,她眼前突然虚化c清灵,也就再也没有什么仇人,而是出现一片清寒的夜空,以及明亮c清澈的点点星辰。 路小石! 这个声音仿佛是来自夜空,又仿佛来自她的心底,无论来自哪里,草儿都知道它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路小石,不能死! 她闷吭一声,强扭手臂 拳风擦着路小石脸颊而过,而她则痛苦的低吟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手臂的尺骨c桡骨已是硬生生折断! 杜家到底是杜家。 从杜薇厉喝有刺客到现在,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却已有十数条身影分别从檐角下c花树间c长廊里跃出,同时响着拿刺客c护家主的低沉声音。 而远处,也有无数火把的光影不停晃动,渐渐明亮。 杜薇终于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厉喝道:“将刺客拿下!” 两名护卫应声而上,将草儿制住。 “等等!” 路小石脸上的汗水和鲜血混杂,面容难辨,显得三分惨烈,七分狼狈,喊出这两个字后,便是一阵猛咳,半晌才艰难说道:“你是谁?” 草儿双手被护卫反制,折断的右臂更是钻心的痛,但她却没有皱一下眉,眼角反倒显着一丝惊喜,定定地看着路小石,道:“我是草儿啊!” “草儿?” 路小石和草儿两隔了两尺左右的距离,在月色和屋内灯光照耀下,他看清了对方面容,犹豫道:“你认识我?” “认识!” “那为什么要杀我?” “对啊!” 草儿迷茫了,喃喃道:“可我就是要杀你呀!” 先前路小石若不是主动后仰化解了对方部分的力道,他现在恐怕已是死人,此时刚刚感觉胸中气血平复了一些,却又被女子的话给一滞,于是胸口一痛,又呕出一口鲜血。 草儿怔住了。 路小石,这三个字对她来说具有很不一般的意义,尽管她不知道,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去想过,到底有什么意义。 或许这三个字代表了一个人,或许代表了一双像冬夜星辰一样的眼睛,或许代表了除开先生说的话以外,第一个时常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 又或许代表了,她本纯洁如白纸的心间,无端被留下的一滩乱墨。 总之很有意义。 千钧一发之间,她确认了路小石真的就是路小石,很是惊喜。 然而经过短暂而意外的惊喜,她突然发现眼前的事情对她来说,真是太难了! 为什么他会是仇人? 仇人一定要死! 他一定不能死! 看到路小石又呕出血来,她忽然觉得胸口好痛,像是她自己在呕血。 “杀人者死!” 杜薇被惊出一身冷汗,现在才感觉背心凉嗖嗖的,此时看见刺客被制住后,竟表现出一幅装疯卖傻的模样来,顿时勃然大怒,顺手夺过身边一名护卫的柳刀,便向草儿背心刺去。 “铛!” 夜色里飞来一截树枝,将柳刀弹开。 杜下大步而来,厉声道:“放开小祖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好有道理 两名制住草儿的护卫,像摸着烧红的烙铁一样缩回了手,还把脑袋深深埋到了胸口。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但却早已听说杜家有了一个小祖宗,万万没有想到此时制住的刺客,居然就是小祖宗! 这一瞬间,两名护卫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自然也就准备好了接受老家主的严惩,甚至有了被勒令离开杜家的心理准备。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老家主并没有惩罚他们的意思,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杜下直接蹲在草儿身边,将她右手细细察探一番,然后手中突然用力,将她断臂接上,最后嘶的一声扯下衣角,细细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远处的火把已经全部围上来,足有近两百名护卫,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杜下和草儿。 杜薇也目瞪口呆。 她听陶言说过小祖宗的事情,但她对老祖宗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小祖宗就更没有什么兴趣。 尤其从陶言口里知道,这个小祖宗不过是周姆姆半道上捡回来的野丫头,她直接便将这个人忘在了脑后。 此时知道刺客就是所谓的小祖宗,她第一念头就是气愤——站在路小石的角度来看,今晚的刺杀多少也与杜家有着关系! “爹爹!” 她上前一步,冷声道:“她是刺杀郡王殿下的凶手!” 杜下闻言一怔,这才看到路小石坐在地上,满脸血红,不禁大惊,赶紧将手搭在后者脉上,急道:“殿下哪里受了伤?” 路小石同样是目瞪口呆,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杜家家主一口一个石哥哥地叫着,杜家老家主一杯一杯地把酒喝过,怎么杜家的小祖宗却要杀自己? “不要紧! 被杜下一问,他反应过来,今晚的事情不会太简单,须得好好捋一捋,于是咬牙站起来,道:“还是进屋说吧。” 杜下不是久病成医,而是本身就颇懂医术,手指在路小石脉腕上探过,便知郡王殿下受伤虽重,但不至于危及生命,于是沉声喝令护卫散开,加强戒备,自己亲自搀着路小石进屋。 路小石走了两步,向草儿招招手,后者也便慢慢跟了进去。 杜薇胸口起伏了半晌,最后重重一跺脚,转身便走。 三人进到屋内,杜下委婉询问后,弄清了事由,一个劲儿地向路小石致歉,心中却是苦叹连连:一个小祖宗,一个小王爷,这事儿该如何是好? 这事儿当然不好处,他只好转移话题,令人去取治疗内伤和骨伤的药,想着首先不要让这两位落下了什么后遗症才是。 想想还是觉得不好处,又令人来将屋内瓦片木屑收拾,同时请路小石到里间干净处歇息,再擦擦脸c洗洗手什么的。 “你在哪里认识我的?” 路小石被杜下关心得没有说话的机会,好不容易得空坐下来,却看见草儿一脸迷然,既没有最起初的狠厉,也没有随后的惊喜,不由很是奇怪。 草儿似乎有些意外,道:“山上啊!” “什么山?” “雪山。” “什么时候?” “晚上。” “额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 草儿低下了头,神色黯色,略略宽大的侍女服,显得她有些瘦小,更有一些难以名言的落寞和孤独,半晌轻声说道:“你说你救了我。” “是你?” 草儿身上散发着的落寞和孤独,让路小石猛然想起那个黑夜里的面画,再次霍地起身,顾不得胸口剧痛,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是小哑巴!” “嗯!” 草儿抬起头来,眼睛发着光采,又觉得好生羞愧,弱弱解释道:“是你说的。” 路小石张大了嘴,缓缓坐下,屁股刚挨着椅子,又霍地站起来,大声道:“那你为什么要杀我?” 草儿咬着嘴唇,说道:“你是仇人!” “我靠!” 路小石有些崩溃,无奈道:“你亲口说了我救了你,我怎么又成你仇人了?” 草儿又迷茫了,半晌道:“先生说的。” “先生是谁?” “就是先生。” “那他怎么说的?原话啊,他原话怎么说的?” “你的仇人,还有王朝的晋王。” “报应啊!” 路小石崩溃道:“我不是晋王!不是!” 草儿说着又低下了头,这时偷着瞄了路小石一眼,坚定地说道:“你是晋王的儿子!” “这个” 路小石深吸一口气,心中连说冷静冷静,嘴角也露出了笑意,缓缓说道:“我想我必须要给你讲清楚,晋王和晋王的儿子,是两个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草儿抬起了头。 路小石的笑容更加灿烂,亲切道:“草儿是吧?嘿嘿,草儿呐,你仔细想想,你和你爹是同一个人吗?” “我没有爹。” “那就说你娘吧,你和你娘” “我娘在京城。” “在京城在哪儿都一样!反正你们不是同一个人,草儿你想想啊,如果你娘饿了,但却是你一个人吃饱了饭,那她还会不会饿?” “会!” “那不得了?你娘换了条裙子,不等于你也换了条裙子,是吧?” “是!” “就是这个道理嘛!晋王或许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你家的事,但我没有啊!我救过你,是你的恩人,对不对?” “对!” “恩人和仇人,它们是对立的,就像火和水一样,根本就不可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所以我既然是你的恩人,就绝对不会是你的仇人,同不同意这个说法?” 草儿想了想,觉得好有道理,大声道:“同意!” 路小石长吁一口气,笑道:“这就对了嘛。”眼睛看着草儿,试探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给你说过什么?” 草儿想也没想,道:“活着最重要!” 路小石嘿嘿一笑,道:“还有呢?” 草儿想也没想,道:“不管经历了什么,只要事情过去,并且你还活着” “还有呢?” “还有” 路小石紧紧盯着草儿,见她似乎确实想不起来,只好长叹一声,道:“你还欠我银子啊!” 草儿怔了怔,想着那天夜里路小石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但她一直都没想明白,怎么就欠他银子了,于是不再说话。 杜下眼见小祖宗和小郡王冰释前嫌c笑泯恩仇,终于将心放回肚子里,此时听着两位为了银子,似乎又要起什么争端,赶紧说道:“郡王殿下c小祖宗,你们都受了伤,不如早早歇息吧?” 小祖宗没有说话。 郡王殿下却扬扬手,道:“杜伯伯,你也听见了,我和草儿姑娘是故人啊,他乡遇故人,不说两眼泪汪汪,至少也要聊个通宵达旦不是?要不你先回去歇着?” 杜下心里直打鼓,但郡王殿下的话却不得不听,又见小祖宗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好作揖相辞,一路默念着老天保佑,千万别让这二位再出什么乱子。 这边路小石见屋内只有他和草儿两人,说话不用再有所顾忌,不由得信心大增。 毕竟忽悠人是他的本事,忽悠一个明显缺根筋的丫头片子,虽然没有过类似经验,但想来也必定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咱们再算算帐吧 对一个从有记忆开始便逃避追杀的人来说,绝对不会因为某人在关键时刻饶了他一命,又或者自己曾经救过对方,便会从心底信任对方。 饶他一命,甚至为此还折了手臂,都有一个不可否认的前提,即是因为对方要杀他——先前面对那个拳头,路小石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而曾经救过对方的事实,只是一张过期的当票,当铺掌柜的愿意认才认,不愿意认谁也没有办法。 危险,依然存在! 路小石在看似一团和气的氛围下,仍然有着无比清醒的认识。同时他更知道,绝对不能因为眼下暂时的风平浪静,就指望以后不会再有惊滔骇浪。 因为俗话说得好,不怕功夫精,就怕缺根筋。 尤其是对缺根筋的杜家小祖宗,眼下虽然看着有些呆萌,但保不准儿回去睡到半夜又想不通了,再跑过来给他比划拳头。 在危及生命安全的情况下,自己倒是可以放下许浪子的破事儿,连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缺根筋的家伙什么事儿干不出来?以后要是纠缠不休怎么办? 所以他不但要留下草儿,还要忽悠草儿,让草儿从内心深处认识到,他们之间是恩,而不是仇。 最好是触及灵魂。 在路小石飞快地思量对策的时候,草儿仍在苦苦在想着那个问题,但那个问题仍然和以前一样没有结果,于是认真问道:“我怎么就欠你银子了?” “这话说的!” 路小石调整了姿势,让胸口好受一些,同样认真说道:“你知道我最擅长的功夫是什么吗?” “不知道。” “金钱镖!” “哦。” “那天晚上我替你杀了那三个人,用的就是金钱镖。” “当时你” 草儿本想说她觉得那时候路小石应该没有杀那三人的本事,但想想当时自己已经昏迷了,没有亲眼看到是否还有其他人在场,便改口道:“你怎么杀的?” “这话问到点上了,一听就是内行!” 路小石笑眯眯地说道:“听我慢慢道来。”然后清咳两声,再道:“那三人有两人是化气境,一人是忘形境,你记得吧?” 草儿点点头。 “当你昏倒之后,他们发现了我——额,我当时凑巧是诗兴大发,刚好到山上来看风雪美景的,结果看到那三人要杀你,我岂能坐视不管?当即大喝一声,转身就跑” “为什么要跑?” “我怕打起来误伤了你。” “哦。” “跑着跑着,我突然腾空而起,左右手各自摸出一绽十两的银子,嗖地射回去” “金钱镖!” “对啊,我用的金钱镖就是银子啊,银绽,这么大个儿的!” “哦。” “那两个化气境的家伙,吭都没有吭一声就被我射死了,但那个忘形境的家伙却趁此机会逼近了我,拔刀便向我砍来,刀风霍霍c凶险万分” 草儿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紧咬着嘴唇。 路小石咽了咽口水,紧皱着眉头,似乎也深陷当时的险境,再道:“就在这时,我神鬼莫测地再次摸出两绽银子,一锭砸中了他的刀,一锭直接射向他的咽喉” “他死了!”草儿松了口气。 “怎么可能啊?当时我不过是化气境,人家是忘形境,身子一侧就避开了,同时又收刀回砍,比上一刀还要猛c还要快!” 草儿又咬住了嘴唇,左手紧握,暗暗用力。 “说时迟,那时快!我借着风势猛然向后一跃,同时双手快如闪电嗖嗖嗖射出十多锭银子” “你哪儿那么多银子?” “我我是小王爷啊!我一掷千金,我给人卖唱的小姑娘都赏银千两,我怎么没那么多银子?” “哦。” “当时那些银锭啊,就像漫天的雪花儿一样,嗖嗖向那家伙射去,他不得不停下来,左挡右挡,十分稍稍有些手忙脚乱。 草儿眼睛闪光,似乎看到了希望。 “虽然如此,但你也知道啊,忘形境是何等身手?再手忙脚乱也只是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正所谓白驹过隙啊!但是,就在这一隙之间,我把我自己当作银锭一样射出,一刀刺中了那家伙的咽喉!” 草儿长长舒了口气。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不!忘形境到底是忘形境,那家伙好生可恶,明明就要死了,临时之前却还垂死挣扎,想用刀反刺我,幸好我机智避开,但是” 他挽起裤子,指着左腿上那条被自己软刀划破的疤痕,心有余悸地说道:“他的刀尖还是刺中了我,让我落下了终身残疾!” 草儿心想原来是这样啊!看着那道疤痕,不由得心生愧疚,又忽地想到那一次在崖上洞中,自己竟然怀疑他没本事杀那三人,于是更加愧疚。 路小石见草儿面色有异,飞快地将自己说的话回味一遍,赶紧补充道:“这事儿可真悬啊,说出来只怕都没有人会相信,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而且我还告诉你,我超越境界杀人不止一次,而是两次!” “两次?” 草儿眼睛里突然充满期望,道:“是不是你作诗那次?” “作诗?” 路小石紧皱眉头,一手揉着太阳穴,叹道:“哎哟,刚才你那一拳真是厉害,现在我都感觉头昏眼花的,好像许多事都记不起来了。” 草儿脸红了,声音更弱了,道:“就是那一次,我掉下山崖了,后来听到你作诗,本想叫你,可后来又来了四个仇人,我” “山崖?” 路小石瞪眼道:“四个仇人是不是氐羌人?” “嗯。” “那也是个雪山?” “嗯。” “嘿!” 路小石精神了,嘴里啧啧说道:“那四人也是我杀的,瞧瞧,我又替你杀人了,还是四个!” 经过路小石还原那个风雪夜的事实真相,草儿很快接受了山崖这个事实,毕竟从当时的情况来看,路小石本来就是最有可能在场的人。 当然现在看来,他就是那个人。 于是她抿着嘴唇,纠正道:“三个。” “四个!” “我杀了一个。” “你你在哪啊你能杀?” “我就在山崖上,用石子射中了那人的后脑勺。” 草儿认真回忆着,把那次她射杀仇人的经过简单说明了一下。 “啊!” 听到草儿说完,路小石脑中闪过那个大胡子死得异常的画面,恍然大悟,叹道:“缘分呐!这是千年难遇的缘份呐!草儿,你说巧不巧?” “巧。” “我们不经意一联手,便所向披靡c斩敌无数c神挡杀神c佛挡杀佛,是也不是?” “是!” “嘿嘿!” 路小石眼神亲切,道:“现在咱们再算算帐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变得简单了 听到算帐两个字,草儿满眼都是白花花的银锭,和着雪花儿漫天乱飞,赶紧点头道:“嗯!” “咳咳!” 路小石正襟危坐,掰曲一根手指,道:“最开始吧,在邛州城外的雪山上,我救了你一命” 草儿干脆地说道:“清了!” “什么?” “你说的,我给你磕了一个头,我们两清了!” “是吗?” 路小石把掰下去的指头挑起来,再重新掰下去,道:“可为了救你,我损失了百千两银子” “二百四十两!” “什么?” “一锭银子十两,你嗖嗖两锭,又嗖嗖两锭,最后嗖嗖十多锭,最后那个按二十锭算,最多二百四十两。” 路小石怔了怔,心想这不像缺根筋的人啊!心中也谨慎起来,正色道:“银子确实刚好是二百四十两,但我是小王爷啊,身上不光有银子,还揣着金叶子呢,在打斗中丢了,那也得算上啊!” 草儿咬咬嘴唇,轻声道:“不该算。” “怎么不该算?” “可以捡回来。” “我我当时不是担心你吗?!” 路小石不小心胸口一挺,便又是一阵剧痛,皱眉道:“你想想那大雪天的,又是大半夜的,你本来就昏迷不醒,再被冻坏了怎么办?后来你是没事儿了,可那些金叶子和银锭就都被雪埋了,我又记不得掉在哪儿,我怎么能捡?” 草儿脑中想起当时她醒来后,看到的那双像冬夜星辰一样的眼睛,点点头道:“不能捡。” “该不该算?” “该算。” “算下来不多不少,折成银子刚好一千两!” “哦。” “咳咳!第二次嘛,我替你杀了四个人” “三个。” “四个!你那一石子儿只是干扰了他,但最终还是被我杀的!” “哦。” “这次不算得是救命之恩,但那四个家伙你和他们有仇啊?” “嗯!” “看看!我替你报了仇,还是算对你有恩,对吧?” “对。” “恩情这玩意儿,那可是无价啊,你说怎么算?” “” “好吧,先不说这事儿,但那次我还是用金钱镖杀了他们” “不是!” 草儿看了路小石一眼,坚定地说道:“我下崖去看了,两个是摔死的,两个是被刀杀的!” 路小石面上一热,强作镇静地狡辩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不是说我怎么杀他们的” 草儿突然眼睛一亮,道:“有一个没有摔死,是我杀的!” “这不重要!” 路小石恼火道:“我杀三个杀四个结果都一样,都是有恩于你!最关键的是什么呢?是我在打斗中” “又掉了金叶子!” “对!额,当然了,这次是白天,金叶子大部分都被我捡回来了,找不着的确实不多,折成银子的话,大概也就是” “多少?” “三百两!至少!” 草儿微微点头,额头有了些细汗。 路小石瞧得分明,再掰曲一个指头,道:“再说说今天晚上吧,你凭白无故打伤了我” “家主给吃了药!” “药是他给吃的,但我受到了惊吓啊,这可就是大问题了,说不定以后我晚上都不敢睡觉,吃也吃不下,那身体不得垮了?这个该怎么算?” 草儿明显沮丧了。 路小石偷瞄着草儿的脸色,谨慎地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张驰有度,于是嘿嘿笑道:“既然是算帐嘛,那得有往有来才是,就说你最后那一拳吧,终归是没打中我,而且你自己也受了伤,这个应该折成银子扣出去。” 草儿扑闪着眼睛问道:“扣多少?” “就和我的惊吓费抵了吧!” “哦。” “这么算下来的话,你总共欠我一千五百四十两银子,和一次替你报仇的恩情,对不对?” “对。” “那该怎么办呀?” 草儿低下了头,道:“我没银子。” 路小石向前倾了倾,柔声道:“又没让你现在就还,还像上次一样,先记你帐上,等你囊中丰满了再还我,如何?” 草儿点点头。 “不过啊,咱丑话得说在前头。” 路小石手指敲着桌面,语重心长地说道:“有些人呐,我是说有些人,不是说你啊,欠了别人的银子,欠了别人的恩情,不念着别人的好,却还想着法儿赖帐,甚至有些丧尽天良的家伙,为了赖账还要杀了他的债主c杀了他的恩人!草儿啊,你说这种人可恨不可恨?” “可恨!” “你绝对不是这种人!” “我不是!” “但是如果有别的人要杀我呢?那样的话,就算不是你自己动的手,可事实上你还是成了不还帐c不还情的可恨之人,那又怎么办?” “不会!” “什么不会?” “我不会让谁杀你!” “草儿” 路小石真心感叹道:“你真是知书达理啊!” 草儿不是特别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听出了路小石是在夸自己,于是害羞地笑了。 她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心想先前觉得好为难的事情,经过这么一算帐,怎么就变得这么简单了呢? 嗯,真的好简单,仇人的儿子,不是仇人! 路小石心怀大慰,微笑道:“既然咱们之间的帐算清楚了,要不你就回去歇着?” 草儿点点头,站起身来,却又突然说道:“不对!” 路小石怔道:“哪里不对?” 草儿认真说道:“你最后是嗖嗖十多锭,不是二十锭!” 路小石傻眼半晌才明白草儿的意思,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心想这到底算不算缺根筋呢?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 他反问道:“不是你说的二十锭吗?” 草儿微微羞涩,轻声道:“我说的是最多二十锭。” “行!” 路小石微微恼火,道:“那这一笔就算个整数,把四十两扣了,那你还是欠我一千五百两,对吧?” “对。” “不再改了?” “不改。” “那咱们聊点别的?比如你为什么被仇人追杀啊?” 正在这时,屋外脚步匆匆,紧接便涌进来一群人。 杜下走在最前面,口里直向郡王殿下和小祖宗告罪,老张眯着小眼,瞟了瞟路小石后,就近靠着柱头蹲了下去。 牛鬼蛇神四人却是眉头紧皱脸阴沉,大步走上前来,一字儿横在路小石和草儿中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眼角冒着桃花儿 对这个变故,路小石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从一开始就排斥牛鬼蛇神四人,只是这两月以来彼此熟识了,又没遇着什么事儿,整日喝酒吃肉很是哈皮,便也渐渐适应他们跟着。 而牛鬼蛇神也很知趣,知道和小王爷的融洽只是建立在喝酒吃肉上,平时都是远远缀在小王爷和老张后面,保持着绝对不会惹起小王爷反感的距离。 此时四人不仅距离路小石极近,还站在他身前,还无礼地将四条屁股冲着他,每个人都按着腰间柳刀的刀柄,而鞠敬神的刀鞘更是差点就要杵到路小石的胸口。 “至于吗至于吗?” 路小石终于想明白了四人为什么会这样,不就是所谓的职责嘛?但问题是谁稀罕?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鞠敬神回转身来,抱拳见礼,道:“让小王爷受惊了,属下罪该万死!” “让开让开!” 路小石起身,从牛鬼蛇神中挤出来,马上又是微微一怔。 草儿本就被略宽大的侍女服衫得有些瘦小,现在身边围着牛鬼蛇神四条大汉,于是显得越发瘦小。 或许是对眼前的变故有些不知所措,她脸色有些苍白,蜷在胸前的右臂微微颤动,眼神里更是充满着迷茫。 这让路小石突然觉得十分熟悉,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风雪夜里,那个一言不发的c落寞而孤独地看着黑夜的小哑巴。 他莫名恼火,指着草儿说道:“你们都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和草儿姑娘是故人,我们之间有很深的恩情!先前那事儿是个误会,我也不好好地站在这儿?谁也不准再提这事儿!” 牛鬼蛇三人面面相觑,退开几步,而鞠敬神却依然紧贴在路小石身边,微微昂头,虚眼盯着草儿。 路小石怒道:“耳聋啊!” 鞠敬神一怔,终于还是退开,右手仍然死死按住柳刀刀柄。 路小石冲着草儿抱歉地笑了笑,道:“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你先回去吧!”紧接着又叮嘱一句:“记得咱们的帐啊!” 草儿点点头,侧身便走,却又在杜下身前停下,道:“我要见周姆姆。” 杜下本来以为眼前两位已经一笑泯恩仇了,不曾想晋王府的人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此事,竟是连夜找上门来,正暗暗犯难,此时听到草儿没头没脑一句,半晌不知说什么。 “她死了。”草儿的声音有些恨恨。 “哦,怎么回事?” 杜下赶紧喝人进来询问,那位下人说了周姆姆下午因病而逝,早已通知其家人,又说周姆姆家中只有兄嫂二人,管家按照杜家规定给了她兄嫂二十两银子,二人下午便请人把周姆姆抬走了,据说已经下葬。 杜下心下放松,道:“不知小祖宗和这位周姆姆有何关系?”见草儿神色黯然,又赶紧道:“人已入土为安了,还请小祖宗放宽心些,莫要伤了自己身体。” 草儿直直盯着杜下,半晌说道:“我打不过你。”说完后便转身走了。 杜下喃喃自语:“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想着此事终于平静收场,总算是好事,于是赶紧向路小石问候关切一番,匆匆告辞。 “老张!” 路小石记起了大事,问道:“许吾浪呢?” 老张慢吞吞起身,抄着双手来到路小石面前,道:“不见了。” “什么意思?” “小王爷” 鞠敬神脸上发红,低头道:“属下失职,竟是没有察觉许三公子何时离开了房间,也也不知去了哪里。” “哈哈哈!” 路小石干笑几声,虎着脸冷声道:“四个大活人,竟让一个醉鬼从眼皮子下消失了,那你们跟着我干嘛?替我收尸呀?” 牛鬼蛇神噤若寒蝉。 “成事不足,败事倒还有余了!” 路小石来回踱步,气道:“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啊?凭什么给人家杜下摆臭脸?人家杜下是什么人?你们去手足阁看看,那可是太祖皇帝亲笔写的字儿!再说了,人家好吃好喝地待着我,难道还错了?你们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瞎激动啥?” “小王爷” 兰子君偷偷瞄着,吱唔道:“我起夜巡警的时候,正好听着人议论,知道你在杜家遇刺了” “谁呀?谁会这么八卦,大半夜的不睡觉” “小石” 老张笑眯眯准备打个圆场。 “还有你!” 路小石没给他机会,恼道:“他们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杜家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摆臭脸的吗?” “你可冤枉我了。” 老张笑眯眯地说道:“从进到杜家的门,我就一句话没说,你不也看到了吗?” “没没说话更不对!” 路小石指着自己胸口,道:“我被人打了,要死了,你都不关心我!进门就寻着柱子蹲,它是你婆娘啊!” 老张示意牛鬼蛇神退到外屋去,然后笑眯眯地凑近,悄声道:“我一进这屋就看到你满脸笑容,眼角儿还冒着桃花儿,那你能有什么事儿?” “胡说!” 路小石仍然气恼的样子,但语气弱了些,道:“你才冒着桃花儿!” 老张凑得更近了,笑眯眯问道:“没冒桃花儿?那你发这么大火干嘛呀?跟谁生气呢?” 路小石怔了怔,恨恨道:“懒得跟你说!”然后走到床边,合衣躺了下去,半晌又欠起身子,没好气道:“不过来挤挤?” 老张虚着小眼,叹道:“你都受这么重的伤了,我怎么好意思和你挤?我还是蹲在我婆娘身边踏实。” “哎哟——” 路小石捂着胸口,侧翻着身子,有气无力地申吟道:“我要死了哎哟,我真的要死了” 老张笑眯眯地摇摇头,抄着双手,慢慢踱到外屋去了。 次日天亮,路小石神气活现地早早起了床,喝斥着老张等人来到杜家正厅,让一名侍女去通知杜下,准备告辞。 按他的说话,这地方没脸待了。 不多时,杜下匆匆而来,随行还有一位华美妇人,正是杜夫人。 夫妇二人自然是极力挽留,无奈郡王殿下去意已决,只好亲自相送,一直到了杜家正门外。 路小石走下石阶,正准备回身向杜下夫妇二人抱拳相别,但身子转了半圈便怔住了。 正门一侧,草儿倚墙而立,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侍女服微微摆动,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棵小草,正弱立晨风里。 “路小石!” 草儿眼中带着笑意,碎步跑过来,道:“我要跟着你。” “啥意思?” “师父说,跟着你更容易寻娘亲。” “我我不认识你娘亲!” “师父说,你是小王爷。” “我 杜下上前几步,迟疑道:“小祖宗,此事恐有不便啊!” 草儿没吱声,就像没听着杜下说话一样。 路小石有些替杜下尴尬,于是收起自己心里的惊愕和莫名其妙,道:“草儿啊,你说你娘在京城,可我这一时半会儿不会去京城” “以后要去的。” “以后” 路小石突然有些不自在,侧头看了老张一眼,又对草儿说道:“这个以后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要不你自己” “师父说,让我跟着你!” “这个” 路小石更加不自在,在得到老张一个眼神回应后,对草儿说道:“等等再说。”话音一落,他突然纵身而起,几个腾掠便到了龙岭客栈门口。 此时天色尚早,客栈刚刚打开门,一个睡眼腥松的店小二正在洒水扫地。 路小石闪身进门,然后走向大门右侧。 门后的长条木凳上坐着一个人,左脚踩着凳子,身子斜斜地倚在墙上,他左手从腿侧无力垂着,手里却紧紧拎着一个老竹酒壶。 正是消失不见的许吾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复杂了 许吾浪一动不动,似乎并不知道路小石来到身边,双眼仍然无神地盯着门后——通过门缝,正好可以看到杜家正门。 路小石一屁股坐在木凳一侧,道:“从门缝里看人,难免会把人看扁了。” 许吾浪还是一动不动,半晌说道:“但会看得更清楚。” “那你看清楚什么了?” “人!” “什么人?对了,我可是替你的人生办成了一件大事” “一个妄想伪装的人!” “什么” 路小石话还没说完,许吾浪突然扔掉老竹酒壶起身出门去,他也只好跟着过来,心里紧急思索着应当给杜下和杜夫人解释一下,说清楚许三公子平时可不是这么邋遢 但他怔住了。 许吾浪走近众人后,并没有给杜下夫妇见礼,甚至谁也没理会,径直来到草儿身前,直直地盯着她。 草儿有些茫然,不自觉地向路小石身边挪了挪。 路小石纳闷道:“这位姑娘叫草儿,她是” “平喜公主!” 许吾浪面色平静地说道:“你不觉得自己穿这身衣服,并不合身吗?” 场间安静。 王朝并没有平喜公主,甚至没有任何一位公主,但所有王朝人对平喜公主这四个字都不陌生。 北氐国的平喜公主。 谋害太子殿下的凶手! 但朝廷查了数月都没一点消息,甚至王朝人都渐渐淡忘了的平喜公主,突然出现在眼前,任何人心里都难免会打上几个疑问。 尤其是这四个字,是从一个满身酒气的家伙嘴里说出。 杜夫人最先打破安静,迟疑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弄错了?” 杜下眼中微有愤色,但他对唐河许家三公子还有些印象,便克制着语气说道:“许贤侄,我家老祖宗阅经数百年世事,断然不会识错了人,把氐羌人收做徒儿!” 路小石也反应过来,道:“是啊!浪子,这事儿可不能瞎说。” 许吾浪轻哼一声,仍是死死盯着草儿,道:“虞乐十六年腊月初十,也就是太子殿下被谋害的那天夜里,太子府西墙被人打烂了一个缺儿,京城西城墙下面,有一辆闲置的马车,被人打得支离破碎。” “十二日,北江郡有一位樵夫,凑巧瞧着有一个身着喜服的女子被人追杀;十四日到十五日,湖川郡一些农家陆续遭了贼,但奇怪的是这些贼只偷了破棉衣c破棉裤;二十日,西蜀郡有一位更夫,听到夜色里有氐羌族人说话,然后” 许吾浪看了看众人,继续说道:“邛州城外便多了三具尸体,虽然衣着是王朝人,但其实却是氐羌族人。再后来,湖川郡境内陆续也发现了类似的四具尸体,以及几名当地的猎人他们死得很惨。” “我没说错吧?” 他看着草儿说道:“最后,你从山下跌了来,刚巧被杜家的马车给救了,借机便在杜家隐藏至今!” “所以,你就是谋害了太子殿下c然后一路逃到西蜀郡c又往返逃窜到北江郡,最后潜入南海郡杜家的北氐国——平喜公主!” 场间再次安静,所有目光都看着草儿。 草儿脸上挂满惊讶,但语气很笃定,道:“我不是!” 许吾浪冷声道:“那你是谁?” “我是草儿!” “你杀了太子!” “我没有!” 草儿直视着许吾浪,眼神很是倔声强,道:“但我想!” “没有什么?又想什么?” “我没有杀他,但我想杀他。” “他是谁?” “太子。” “是太子就对了!” 许吾浪道:“你有机会狡辩,但我提醒你,其实狡辩并没有什么意义。” 草儿紧紧抿着嘴,突然看着路小石,大声道:“我没有!” 路小石一脸懵逼,惊讶在遇上他之前,草儿身上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因为草儿的反应,正说明许吾浪所说应该是事实。 但他总觉得许吾浪话中应该有个大大的漏洞,只是一时想不清到底是什么,于是皱眉急思。 突然被草儿这么大声一叫,他不由自主地打个激灵,道:“不对!” 许吾浪微微皱眉。 路小石看看草儿,示意她先不着急,然后说道:“我不是怀疑你们许家千眼阁的本事,但我想不明白,她——如果她真是平喜公主,那么也太容易了!” 许吾浪挑眉道:“什么意思?” 路小石整理了下思路,道:“京城城防极严,尤其是夜里,龙羽军不处不在。平时便是如此,而在太子成亲的当天夜里,那就更应该如此,甚至更为严密。可她却轻易地从太子府一路出逃,还在城墙下打烂一辆马车,这样都没有被龙羽军察觉,你觉得可能吗? 许吾浪看着草儿,道:“那就应该问问她。” 草儿倔强地抿着嘴。 路小石冲着草儿挤出一丝笑容,柔声道:“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心平气和地引导草儿,好半天后终于弄清了经过,也弄清了草儿到底是谁。 对于来京城之前的事情可以暂时不提,只说大婚当夜。 当时草儿还在想着该怎么去寻娘亲,太子便醉醺醺进了洞房,草儿哪里见过陌生男子靠她这么近,于是想着如果对方走过来,便要一拳打死。 谁知太子进门后走了两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紧接着护送她来京城的两名护卫便闯了进来,二话不说便拔刀砍她。 惊讶之下,她越窗而出,摆脱屋外几名护卫便夺路而逃。仓皇之中她也不知道路,只捡着没有人的地方逃,后来在城墙下与几名护卫纠缠片刻,终于摆脱众人,越墙而去。 此后所说多是细节,但大体上就与许吾浪所描绘的情形相差无几,只是多出一个遇上了路小石的情节。 草儿说完之后,众人再次沉默。 半晌,许吾浪轻轻说道:“我不管你和她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我只问你一句,对她在遇到你之的事情,你信吗?” 路小石没有迟疑,回道:“我信。” 他并不是敷衍许吾浪,更不是庇护草儿,而是根据先前获得的所有信息而作出的判断。 北氐国嫁到王朝来的公主,不会是一个缺根筋的女人。 北氐国的公主,在太子死后,且自己有重大嫌疑的情况下,不会嚷着要回到王朝京城去。 北氐国的公主,不会被北氐国的护卫不由分说地追杀。 北氐国的公主,纵然在风雪夜里,纵然刚被人追杀,身上都不可能散发出那种难以言表的落寞和孤独。 当然,他相信草儿不是北氐国的平喜公主,更重要的依据还是他的直觉。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他的直觉从来没有错过,此时,他依然相信自己不会错。 许吾浪沉默半晌,道:“北氐国护卫追杀她,很好理解,既然是假公主,那当然要杀人灭口。但我们王朝的情况,那就很复杂了。” 路小石紧皱眉头,半晌说道:“不错,她逃得这么顺利,又顺利得这么奇怪,那说明有人提前就知道太子会死,而且提前作了手脚,以便让她成功逃走。” “未必是提前作了手脚,也有可能是知道此事后,临时作出的决定。所以这个人” 许吾浪瞟着路小石,道:“必定是位高权重之人,否则没有办法调动龙羽军,更没有办法调动太子府的护卫。” 路小石见许吾浪眼神古怪,又见杜下夫妇看着自己,而老张和牛鬼蛇神则面色极不自然,不禁恼道:“位高权重的人多了,贾东风难道不是?” 许吾浪似笑非笑,道:“太子大婚期间的京城防务,是这个人亲自挂帅,若论位高权重,除了他再没别人。” 路小石更恼了,道:“那他这样做,到底图什么呢?” 许吾浪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反问道:“是啊,图什么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这个人是谁呀 路小石怔了怔,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许吾浪挑挑眉,道:“理解!” “理解个屁!” 路小石恨恨道:“你别给我阴阳怪气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许吾浪顿了下,说道:“答案很简单。”他指着草儿,道:“如果王朝缉拿了这个叫草儿的女子,必然会知道北氐国送来的公主是假冒的。” “那又怎样?” “呵呵,两国和亲是何等的大事,而其中一国却采取了假冒公主的手段,那么在两国交涉时,作假这方便会落了下风,必然会被动之极。而这当然不是这个人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他肯定不会让草儿被缉拿。” 路小石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道:“如果王朝能在两国交涉中占上风,自然也有他的功劳,为什么他又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问出这个问题,只能说明你真的不懂朝政!” 许吾浪哼了一声,道:“又或者说,你内心其实很抗拒。” 路小石胸口开始起伏。 许吾浪不动声色后退一步,道:“现在他拥有的一切,不就是他从当年双雄会中图谋而来?现在又让王朝和北氐国相互制衡c相互角力,他图什么难道还要我明说?” 图什么?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家伙,还能图什么? 路小石紧抿着嘴唇,胸口慢慢平复下去,最后说道:“别扯远了,就说太子这事儿!” “我已经说了。” “我我还有两个问题。” “你说!” “既然是草儿是假公主,为什么还要留着她这个隐患?为什么不顺势而为,让那些北氐国护卫把她灭口算了?” “北氐国正是这样想的,事实上他们也这么做了,但这个人却不能这让样的事情发生,因为他显然比那些氐羌人更聪明,也更了解我们王朝。” “为什么?” “因为那样是死无对证,王朝人必然会认定是北氐国公主害了太子,你想想,如果发生这样的国仇,那不管是什么人,又还有什么理由不对北氐国开战?可惜啊,王朝向北氐国开战,恰巧是这个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许吾浪看了路小石一眼,继续说道:“而让草儿逃走,便可以让太子的事成了疑案,王朝人纵然怀疑是北氐国干的,终究没有真凭实据,而这个人也便有了理由,继续推行他的联氐抗羌策略。” 说到这里,他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你先前说的应该是对的,这个人必定是提前做了准备,才能让草儿逃得那样顺利。”然后神色古怪地补充了两个字,道:“佩服!” 路小石没理会许吾浪听着像是十分真诚的表扬,也没注意到他最后的古怪,闷声说道:“第二个问题。”他指着草儿,道:“可她并没有谋害太子,那太子又是怎么死的?” 许吾浪笑了笑,道:“幸好这是第二个问题。” “什么意思?” “如果你先问这个问题,我必定要费很多的口舌,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这个人为了不和北氐国开战,可以妄用手中权柄调动龙羽军和太子府护卫,帮助一个女子出逃,那么同样的道理,为了不和北氐国开战,他也可以妄为其他任何事情。” 他顿了顿,轻声道:“比如借机除掉太子!” 路小石没有说话,只觉得背心嗖嗖发凉。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只是把第二个问题作为一种挣扎和侥幸,虽然他此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挣扎,自己怀有侥幸。 数月以前,胖子连赤在天赐客栈就对他说过,其实朝堂之上很多人都有怀疑,那奸贼就是谋害太子的真凶。 只不过当时连赤是点到即止,而许吾浪则说得很透彻,也很合理。 合理到将整件事情从头至尾地梳理一遍,竟是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放眼王朝,能在身份地位上和那奸贼相提并论的人,只有太子,偏偏太子又是最主张和北氐国开战的人。 这便有了杀人的动机。 太子迎娶北氐国公主一事,给这个人提供了客观条件。他可以调动龙羽军和太子府护卫,可以买通其中一些关键人物,甚至不排除这些关键人物本来就是他安插的人。 这些关键人物,自然是太子身边的人,有着最容易对太子下毒的便利条件。 最后,为了把水搅混,也为了把自己的疑点降到最低,他在太子死后,刻意放走了最有可能被怀疑为凶手的草儿 细思极恐啊! 或许这个人并不一定知道草儿是假冒的公主,但他的计划既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保全了北氐国的“公主”,巧妙地为两国继续保持目前平衡而角力的关系,支起了一个平衡点。 在把自身疑点降到最低的前提下,他选择了自己身为城防主帅的时机下手,看似有着“失职”的危险,但对于他来,这种“失职”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危险,而现在已经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承受任何危险。 能够做到这一步,不仅需要极缜密的计划,还需要足以扫清一切障碍的权力,而重要的是,这个人必须具有草菅人命的戾气和掌控一切的霸气! 当然换个角度看,这就是私欲横天啊! 路小石不知道自己背心已泌出冷汗,口中却是喃喃说道:“都是推测,你说的全部是推测,并没有证据!” 许吾浪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晋王绝对不会谋害太子殿下!” 老张沉着脸上前来,道:“我可以用我的性命发誓。” 路小石莫名火起,恼道:“说得像是你的性命有多值钱似的,太子死的时候你在哪儿自己不清楚?你又没亲眼看见,凭什么发誓?” “殿下许贤侄!” 杜下匆匆上前,抬眼向并没有行人的望平街看了看,低声道:“要不换个地方说话?” 许吾浪这时才向杜下行礼,又远远向杜夫人行礼,一丝不苟c举止得体,虽然白衫还是污渍斑斑,但给人的感觉又是那样玉树临风。 “不用了,没什么可说的了。” 路小石向草儿示意了一下,转身便准备走。 老张迟疑道:“去哪儿?” 路小石沉着脸道:“离开扬城再说。” “小王爷且慢!” 鞠敬神看了草儿一眼,沉声说道:“此事体大,当立即回京城,将此女交由晋王讯问处理。” 路小石这才发现,牛鬼蛇神四人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移步,分别站在草儿四周,都已是握刀在手的姿势,不禁皱起了眉头,道:“老张!” 老张满脸严肃,道:“小石,这件事儿的确应该向殿下禀告。” 路小石定定地看着老张,突然又人畜无害地笑了,道:“好啊,听你们的。” 老张心里咯噔一下,仿佛又看到了虞乐十三年七月初某个清晨的画面,那个名门望族的公子要路小石从他胯下钻过去时,后者脸上就突然露出了这样的笑容,然后那位公子便大小便失禁了 “要不” 他思量道:“先让人回去报个信儿,等殿下定夺后再说?” 路小石瞪了他一眼,道:“要回就你回!” 老张嘿嘿道:“报个信儿嘛,我就不回了。”然后侧头对兰子君说道:“你立即起程,将此事告之殿下。” 兰子君沉声应下。 “等等!” 鞠敬神对老张说道:“事关重大,他一人回京不妥,若有个闪失,岂不误了大事?” 老张点点头,最后让母勇与兰子君一道。 路小石瞟了瞟许吾浪,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只向杜下夫妇拱拱手,便又示意草儿和他一道走了。 许吾浪微微一笑,冲着路小石的背影说道:“这个人与我并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想证明自己,而事情到了现在,我已经证明了。” 路小石没理睬他,反而走得更快了。 “路小石!” 草儿脸上还有些惊讶,但也仅仅是惊讶,好像路小石和许吾浪说的事情,与她没有一点关系,此时快步跟上路小石,问道:“他说的这个人是谁呀?” 路小石一阵头大,隐隐有些后悔了,想着不是人家缺根筋,而是自己缺根筋,好死不活地把这丫头带上做甚! 虽然目前还没想好要去哪里,但他十分确定,只要带着这个丫头,不管要去哪里,都绝对会是一件充满困难的事情。 而第一件困难很快便来了。 草儿不会骑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让人怜悯的动作 看着郡王殿下和小祖宗一行人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望平街的转角,杜下终于将已经跳到嗓子眼的心,给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本以为郡王殿下莅临杜家是一件莫大的荣耀,结果差点惹出天大的祸事来,而惹祸的又是老祖宗极其护短的小祖宗,真是让他为难之极。 说句心里话,他当然希望这位自己惹不起c但人家却敢惹任何人的小祖宗,能够随着郡王殿下远远而去,可又怕给郡王殿下添了麻烦,所以先时才勉强劝阻了一下,谁曾想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 当然是最好的结局。 他在心里暗叹一声,六百年前的杜家到底只是六百年前的杜家,现在的杜家可以承续的祖荫,不过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罢了。 “许贤侄” 他本想着再和或许会与女儿过日子的家伙好好摆谈几句,要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便绝对不能像先前那样说话,尤其是当着郡王殿下的面那样说话,回头却发现,许吾浪竟已不在了。 杜夫人深知男人从昨天开始便没有休息好,眼中充满了心疼和担心,但口中却忍不住说道:“那孩子真像薇儿。” 杜下怔了怔,微笑道:“若细看眉眼间,薇儿和小祖宗确有几分相似,但相貌毕竟大不相同,原原,你怎么总是执着这个?” 杜夫人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杜下略略思量,道:“原原,你看许家老三如何?” 杜夫人想了想,道:“不论相貌还是家世,都没什么可挑剔,但问题是薇儿她自己怎么想?” “我不嫁人!” 刚好杜薇领着栗姆姆和陶言等人出来,语气笃定地说道:“我自己的事,就不烦爹娘费心了。”不等杜下二人说话,她又秀眉微皱,问道:“爹c娘,葬园那个野丫头走了?” 杜下嗔道:“那是小祖宗!”又觉得语气有些过硬,便缓言道:“走了,和郡王殿下一道走的,你问她做什么?” 杜薇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然后回看头了一眼,说道:“没事。” 杜下瞟着似乎叫栗姆姆和陶言的侍女微垂着头,脸上却是姹紫嫣红一片,鼻子高高肿起,嘴角也破了,心中猜着了七八分,不禁暗叹口气,临了又是一阵庆幸。 “薇儿。”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许家老三虽然有些” “爹!” 杜薇打断杜下,道:“扬城那些文人才子前日便送来了请柬,邀请今日到海屿一聚,我这便去了。” 杜夫人问道:“那些人请你有什么事?难道你也对喝酒吟诗有了兴趣?” 杜薇微微一笑道:“娘,我对喝酒吟诗自然没兴趣,不过对他们说的神仙会,倒想去瞧一瞧。” 杜下微微皱眉。 杜薇展颜一笑,再道:“爹,神仙会汇聚了王朝所有的名人士子,是一个结交立缘的机会,说不得只消几杯浊酒,我杜家便能与其他郡某个望族有了生意上的往来,实在不该错过。” 杜下轻叹一声,道:“有这个必要吗?” 杜薇语气笃定,道:“有!” 出了扬城,老张提议向北方走,纵然弃了马匹,慢是慢了,但总归是向京城靠近。 他给路小石明说的理由当然是追查谋害太子真凶的事情告以段落,于情于理于法都应该回京城,但心里担心的却是京城那些喝茶的家伙,可能随时会采取什么动作。 这也是他让兰子君和母勇回去报信,自己却坚持留在路小石身边的原因。 但路小石偏偏要向东边走,说是要向朝阳升起的地方前进,奋勇前进。 老张只好暗地里和鞠敬神c秦龙打了招呼。 秦龙的身手只是忘形境界,但做事踏实细致,更有舍生尽忠的狠劲儿;鞠敬神就不用说了,他是牛鬼蛇神里面唯一的初神境高手。 二人听到老张的暗示后,立即警觉起来,不管是对过往行人,还是对周围的风吹草动,都会细细辨别一番。 相比于老张三人的谨慎,路小石就完全放松了。 随着扬城越来越远,他心情也越来越好,觉得带着一个缺根筋的丫头,其实也并不全是困难事,至少很有些乐趣。 时至午时,一行五人到了一处小镇。 鞠c秦二人分别守在路小石两侧,保持着既不引起后者反感和路人注意,又能最快应对任何突发事变的距离。 老张则在路小石身后的一棵槐树下蹲了下来,一双小眼不知是睁是闭,反正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路小石大大咧咧地在最大的一棵树下坐着,看着对面有买酸梅汤的,便叫道:“草儿,去买一碗酸梅汤。” 草儿摇头道:“我不渴。” “嘿! 路小石笑道:“你不渴我渴,赶紧买去!” 草儿捡着一块平滑的石头坐了下来,强调道:“是你渴,我不渴!” 路小石有些哭笑不得,坐直了身体,道:“草儿,咱们是什么关系,你得有正确的认识啊,可不能做那些可恨之人。” 草儿睁大了眼睛,显得很有求知欲。 路小石嘿嘿一笑,道:“替你报仇的恩情先搁着不说,暂时我还没有什么仇人,但你欠我一千五百两银子,总不能一直欠着吧?” 草儿有些迷茫,道:“我没银子。” “可以抵帐啊!” 路小石指着她身上的侍女服,说道:“咱们不能白白误了这身漂亮衣服,干脆你就作我的侍女吧,每个月给你十两银子的月钱,直接用来抵我的欠帐,怎么样?” 草儿明白了,马上坚定地说道:“不好。” “为什么?” “十二年半才能抵完。” “那你说怎么办?” “一百两!”草儿想想又赶紧补充道:“一个月!” 路小石又嘿了一声,笑道:“算帐挺精啊!可是草儿啊,你见过哪个侍女的月钱能有一百两银子?” 草儿抿嘴不语。 “人啊,要懂得知足!” 路小石语重心长,道:“你有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一百两银子能做多少事儿?不说别的,等你以后嫁人了,那也够你风风光光置办嫁妆了!” 草儿抿嘴不语。 “好好好,也行!” 路小石想着就算一个月一百两银子的月钱,那也至少要一年以后才能抵完欠帐,而且自己很有信心在一年之内让欠帐越来越丰满,便笑道:“说定了啊,从今儿开始你就是我的侍女,赶紧买酸梅汤去! 草儿满意地点点头,伸出手来,道:“给钱!” 路小石想了没想,扭头喊道:“给钱!” 兰子君不在,管钱的事情便落到了秦龙头上,听到小王爷撕心裂肺的叫声,秦龙慌不迭地掏出十枚铜钱来。 草儿紧紧拽着十枚铜钱,走到街对面。 “哎呀!哎哎哎哎呀!” 草儿刚走到酸梅汤铺子前,路过她身侧的一个胖胖的男子便停了过来,一边摇着手里的折扇,一边盯着她叹道:“斯人窕宨面如姽,焉能折尊趋话梅?” 草儿看了那人一眼,好生奇怪。 那人面带春风,执扇而道:“小女子可是口渴?巧乎巧矣,我也渴了,不如共进一碗酸梅汤,笑看水中活鸳鸯?” 草儿将拽着铜钱的左手缩了回来,细细看了那人,担心道:“你病了?” 那人哈哈一笑,道:“小女子,我何止有病呐,真真是相思成灾也么哥!”说着竟然做出一个让路小石顿生怜悯的动作——伸手摸向了草儿的下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此笑只应天上有 “倒!” 路小石默默念了一声。 与此同时,那人胖胖的身体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突然僵了一下,然后直挺挺倒在地上。 草儿把拳头收了回来,又摊开手看了看,确定掌心里的铜钱没有少一枚,才又将地上那人狠狠瞪了一眼。 路小石直摇头,心想这丫头到底年轻啊,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这样一拳头下去,便已经将她的身手和不是普通人的身份,给暴露得一干二净了。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他腾地跳起来,快步跑到草儿身边,告诫道:“行走江湖嘛,最要紧的是谨慎!以后记住了,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一拳就足够了啊!” 草儿冲他扬了扬拳头,意思是自己并没有弄丢一枚铜钱,然后将铜钱啪地拍在铺子上,道:“买汤!” 路小石无奈地摇摇头,再怜悯地看着地上那人——此人鼻孔和嘴角已然血红一片,一双眼睛却煜煜发光,看到路小石后,他灵活地眨了眨眼,豁嘴笑道:“烦请公子拉我一把。” 待路小石将他拉起,那人对鼻嘴间滴滴嗒嗒的流血毫不在意,而是十分得体地拱手抱拳,道:“在下西蜀郡杨尘,多谢公子仗义相助。” 杨尘,西蜀郡名士,不及先生是也。 路小石闻言后怔了半晌,再肃然起敬,还礼道:“原来是杨兄,我听金不换金先生说过,杨兄可是名士风流啊!” 杨尘哈哈一笑,抹去嘴鼻间的鲜血,道:“不过再掉一颗门牙而已,若因此便论与风流二字,实在让杨某惭愧,惭愧啊!” 此二人看似一见如故,聊得亲热无比,而草儿却看着面前的六碗酸梅汤,面色为难。 她从来没有花过钱,自然是人家给了多少便花出多少,实在不知道酸梅汤只需两文一碗。而卖汤的婆婆难得遇着这样耿直的大买主,当然笑呵呵地再赠送了一碗。 草儿难的是她们一行人只有五人! 犹豫半晌,她决定给那人一碗。 虽然揍了那人一拳,但她仅仅是因为不喜欢别人碰自己,同时她也知道对方只是普通人,所以这一拳打得是极是斯文。 此时见那人嘴鼻流血,她心下隐有不忍,想着真应该给人家压压暑热燥气,于是将碗递了出去,道:“喝!” 杨尘正想询问路小石,他那口中金先生是何方雅士,见着草儿递来酸梅汤,顿时将金先生和提及金先生的人一并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接过碗来连连叹息:“梅乎梅乎,佳人之与。惜乎惜乎,不忍相咽” 路小石一把夺过碗来,仰起脖子一通猛灌,砸吧着嘴说道:“杨兄不忍,我便代劳了。” 杨尘怔了半晌,突然哈哈笑道:“公子洒脱如斯,何不去神仙会走上一遭,展露如此这般风采?” “神仙会?” 路小石将碗中酸梅汤啜尽,问道:“都是哪路神仙?” 杨尘轻摇折扇,豁嘴笑道:“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诗酒忘不了。若把美酒醉新诗,扶桑从此不渺渺。” 路小石眨巴着眼睛,强笑道:“杨兄,能不能说明白一些?” 杨尘微微诧异,道:“公子竟是真的不知道?” “惭愧惭愧,我刚从域外归来。” “难怪难怪,原来是域外归来的游子!公子且听好了,神仙会乃是世间名人士子自发相约,定于每年七月十九日,相聚于东临碣山,事以将酒侍诗的雅事。” “作诗?” 路小石一手悬着空碗,一手不停地抠着下巴,看着踱步而来的老张,回忆道:“我有多久没作诗了?” 老张确定了杨尘和京城那些喝茶的家伙并无牵涉,于是认真想了想,回道:“最近一次,应该是那一句会当凌绝顶览众山小?” 草儿有些茫然,觉得应该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杨尘则是眼睛一亮,喝彩道:“好诗!”他连连摇头,叹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今日偶遇公子,竟然遇着了一位真雅士,这让杨某心痒难骚,竟是厚颜想讨教一二。” 路小石摇头道:“都是诗人,何必呢?” 草儿好奇地看着二人,不知为何没管住嘴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杨尘痴看草儿,半晌欢叫一声,连道:“有了有了,杨某此时便一句,还望公子指教。”说罢看着草儿,满脸陶醉地吟道:“此笑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路小石心中狠狠一惊,将杨尘反反复复看过,试探道:“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注) 杨尘惊诧万分,半晌道:“妙哉妙哉!公子这两句开而后敛,不动声色地替杨某圆了回来!哈哈哈,妙字巧言,竟然与杨某浊句珠联璧合c混无破绽不过公子啊,锦城是何城? 路小石面色不改,道:“域外小城,不足道哉。” 杨尘面有惭色,道:“杨某从未出过王朝境地,真是孤陋寡闻。”眨眼又露出喜色,道:“公子诗句固然妙不可言,不过杨某斗胆推敲,若是将公子这两字放在前,杨某两句放在后,似乎更有意境?” 路小石放下心来,竖起了大拇指,道:“杨兄,真骚人也。” 杨尘喜而复黯,看了看草儿,又看向路小石,抱拳道:“还请公子恕罪,杨某不知公子情深至此,多有唐突。” 路小石笑吟吟回答:“不知者不罪也。” 杨尘仰天一笑,转身而去,走出十来步又回身道:“七月十九,东临郡碣山,杨某期与公子再会!”然后大步而去,高歌荡荡。 草儿纳闷道:“你们说什么了?” 路小石想了想,又看着杨尘的背影,认真道:“他说我是神仙,想请我参加神仙会。”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道:“他是真心的。” 当夜宿在小镇,无话可叙。 次日,路小石一行人慢步轻摇,步入山陵之地。 行至一幽僻山谷,见清泉淙淙,奇石嶙峋,而石间翠竹横生,相映成趣,路小石负手而立,婉婉而道:“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心乐之。” 老张笑眯眯地凑上来,赞道:“小石,这几句话听着,倒是比昨天那两句诗更好些!对了,这便是你那次说的华美诗章?” 草儿眼神扑闪,心想诗章真好听。 路小石没注意草儿的眼神,看着老张鄙视道:“打几只鸟来吃。” 老张乐呵呵让秦龙去了。 没多大功夫,秦龙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三只锦羽野鸡,就着溪水去毛剖膛,架火炙烤。 此值未时,正是山中最闷热的时候,而溪边却是清凉无比,众人吃食过后,便各自倚着山石歇息。 路小石虚眼遐想,反正京城不想回,倒不如到碣山去看看热闹,又想着那是诗会,自己确实也应该好好回忆一番,争取多记起几首诗来。 苦思半响,他恼火地发现,脑中那些诗词多半残缺不齐,更没有什么高深伟岸的佳作,反倒是初中c小学课本上的几首诗,不用想便涌上心头。 郁郁之中,他昏然睡去。 不知睡去多久,他突然睁开眼来,同时躬身一跃,欲躲到另一块大石后面去,不想动作过大,胸口再次剧痛不已,瞬时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山谷里响起一阵诡异的笑声。 若远若近,似人非人。 似乎,只应天上才有。 注:抄杜大人的《赠花卿》,套路自然是老的,但不抄几句诗,我也不好意思说我在写网文。哈哈哈,咱们去神仙会抄诗!我得想一想,一定要抄出境界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为对方而泣 邛州城东的老街坊们心情很复杂,有些高兴,有些好奇,有些伤感,还有些期望。 柳大户的妹妹居然回来了! 上点年纪的老街坊们大多知道,当年柳老爹带着年幼的女儿去了燕城做皮毛生意,结果燕城落入氐羌族人之手,父女俩从此再无音讯。 多年来,柳大户自己没有提及,老街坊们也没有谁提及,因为大家都知道,落入氐羌人手中的王朝人,纵然没有死,也一定是生不如死。 谁知十七年过去,柳爹虽然真的死了,但柳小户却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老街坊们替柳大户高兴,为死去的柳老爹伤感,更有些人,为自己同样被留在衣冠江北岸的亲人而担忧。 与此同时,这些人又忍不住升起了些许期望,既然柳小户都能回来,那自己的亲人或许也能够回来? 对于柳小户领回来的那个女子,老街坊们充满了好奇,也充满了尊敬。 据柳小户说,那女子名叫柳烟,是她在回王朝途中相遇并义结金兰的妹妹。 天上掉下的妹妹! 不少老街坊都这么认为,尤其是金不换。 在他无耻地努力下,本来入赘豆腐刘家的事已经有了些眉目,但柳烟这么一出现,他又将这事儿缓了下来。 好标致的妹妹啊,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 更重要的是,这个仙女是一个揣着金叶子的仙女儿。 他永远记得柳大户那张嘴脸,颤微微地从人家仙女儿手中接过一捧金叶子后,立刻就向围在家中的老街坊们大声宣布——每个月都请人吃一回油闷鸡! 真是小人一个! 不过金不换很快便淡了心中那点自已也知道不可能的心思,因为本来就不可能。不仅是他和他的心思,其他任何人和任何心思,都是不可能的。 仙女儿到底是仙女儿,虽然待人极为和气,总是淡淡地笑着,但所有人都觉得她周身上下都有仙气弥漫,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距离感来。 柳大户本意要腾出一间上房,并且要重新修葺整理,但被柳烟拒绝了。随后她也拒绝了老街坊们的一致提意——他们认为邛州城中,只有梦仙楼和望西楼配得上仙女,她应该住到那里去。 最后,柳烟在文君坊住下了,而且并没有住客房,而是看中了后院一间柴房。 掌柜的那个欢天喜地啊,立即着人将柴房捡了一遍瓦,刷白了墙,里里外外都换上了崭新的松木家具。 反正人家仙女儿又不缺金叶子。 柴房焕然一新,狗儿看得瞠目结舌,心想如果小石当初能住上这样的房间,恐怕会兴奋得睡不着觉吧? 柳烟看着狗儿,淡淡地笑着,问他想什么。 狗儿老老实实地回答,如果路小石再回来,进门就会惊讶得摔个狗吃屎。 在路小石摔成狗吃屎的瞬间,老张忽地闪到了他身边,一手抓住他背心,一手顺势摸起了一块巴掌大的光滑石头。 这个过程快得有些荒诞,看着就像是路小石被老张一拳打倒,还要准备用石头再砸他一样。 草儿迷糊地眼开眼睛,刚好看到这一幕,想也没想就纵身跃来,左手抡起拳头打向老张。 老张轻飘飘地将她拳头拂开了。 “别闹!”。 路小石一边制止了草儿的莽撞,一边站起身来,警惕地看着对岸林间。 鞠敬神与老张几乎同时而动,却是身影一晃,便站到了小溪对岸,向着密林沉声道:“阁下既然来了,就请现身一见,这样装神弄鬼的,岂不惹人笑话?” 笑声戛然而止。 鞠敬神忽然又纵身跃回,秦龙也脚下急动,瞬时与老张一起,将路小石和草儿护在中间。 这时,鞠敬神先前站立的地方,诡异地出现了一个黑衣蒙面人。 蒙面人身形佝偻,更不知相貌如何,只见他微微抬了抬下颔,山谷内又陆续出现了六名黑衣人,高矮胖臞不一,同样黑布蒙面。 后出现的六名蒙面人站位看似参错,却已将山谷中最有利的地势占尽,更是将路小石等人的退路全部封死。 任何人一看都会知道,这六名蒙面人彼此间有着绝对的默契,并且训练有素。 溪对岸的蒙面人手中亮出一把小剑,他慢慢抬起手臂,将小剑竖立在眼前,似乎在看它是否足够锋利。 谷风骤起,小溪水面涟漪错乱。 就在蒙面人看着剑的时候,围着路小石等人的六名蒙面人,便没有任何预兆地同时动了。 他们身形极快,手中柳刀更快,六道刀气呼呼作响,像是六条闪动的蛇信,从六个方向来到了路小石等人周围。 秦龙闷吭一声大步踏出,手中柳刀同样呼啸着刀气,将身前那道刀气斩散,很快与一名蒙面人纠缠一处。 鞠敬神手腕一抖,柳刀脱手飞出,在空中斩断一道刀气后,竟诡异地变了方向,疾速斜退,再斩断另一道刀气,然后还是没有坠落,又突然出现在第三道刀气跟前 看着像是空气中有一条无线的线,牵着柳刀在大空间穿插往返。 与此同时,鞠敬神身形飘乎变幻,跨步便是三丈有余,左右各出一拳,空手击溃两道刀气,逼退两名蒙名人。 此后,柳刀飘然而迅疾的回到鞠敬神手中。 但不及眨眼,五名蒙面人再次扑来,而鞠鞠神也再次挥出柳刀——仍然是脱手而去,在空中折转砍刺,与三名蒙面人的柳刀频频相击,火星隐现。 鞠敬神的身形与空中柳刀一样疾速,仍旧左右飘忽不定,以双拳击硬抗两名蒙面人的柳刀。 一人一刀,像是有某种看不见的联系,在分头攻击对手的同时,又保持着绝对协调的节奏,稳稳地将五名蒙面人同时拦住。 路小石瞪大了双眼,惊叹初神境原来是这样的了不得! 其实鞠敬神以一敌五还不致于让他震惊如斯,毕竟他知道鞠敬神是初神境高手,但同时应对不同方位的五个人,这却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草儿也是瞪大了双眼,想着自己真的打不过这人,那么以后就不要和这个人打了,哪怕他总是冷眼盯着自己。 老张对鞠敬神的表现一点都不惊讶,甚至一点都不关心,只是虚着那双小眼,死死地盯着小溪对面那个手握小剑的蒙面人。 突然,路小石心中莫名惊悸,下意识地想要拽着草儿,躲到身侧那个先前便想藏身的巨石下去。 这块巨石有两人之高,立面有一凹面,路小石正是看中了这处凹面,可以让他身后甚至左右两侧都受到庇护。 他从来不会逞强,知道自己受伤之下,躲起来是最明智的选择。只有保护了自己,才能让老张和鞠敬神c秦龙放开手脚,达到更彻底保护自己的结果。 但路小石身形刚动,甚至手都还没有拽住草儿,谷中便突然一亮,像是有一道流星划过小溪。 缓流的溪水像是被谁砸进了一块大石头,忽地腾起丈许高的水花。 水花又以肉眼根本看不清的速度变小c细化,最后漫成一片迷迷蒙蒙的水气,更似一堵无色细沙堆积成的墙,被风吹着而向前垮塌喷涌。 一把小剑就像流星一样,从这面垮塌喷涌的墙面破出。 因为速度太快,剑尖在空气的阻隔下,疾速地颤动着,同时又反将空气划破c切割,由此而产生出细微但绝对清晰的尖啸声。 啸声如泣。 似乎它自己也知道,没有人可以避开自己的攻击,所以它是在为对方而泣。 它攻击的对象,正是路小石。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少了一样东西 身体刚刚发力而动的刹那,正是一个人防御最薄弱的时候。 面对啸声如泣的小剑,路小石不说正处在防御最薄弱的刹那,纵然是全力防守,凭着他现在的状态,也未必能有十足的把握。 小剑的威力让他心悸不已,但他的身形并没有一丝停滞,仍然按着算计好的速度和角度向巨石凹面缩去。 他根本就没想要防御。 因为老张在身边。 其实这么多年以来,路小石一直都不清楚老张到底是什么境界,即使面对化气境的敌人,老张的第一反应也是带着他撒腿逃命,但逃无可逃时,就算是忘形境的敌人,老张也能将其一拳打死。 自己晋到了忘形境,路小石还是看不到老张眉间应该隐现的精气,或者神气,仿佛老张就是一个普通人。 但他从来都信任老张,而且是绝对的信任。 此时他的信任,就是一块巴掌大的光滑石头。 老张身体没有动,右臂则微微扬起,一块光滑的石头从他手中飞出,看着晃晃悠悠c慢慢吞吞,正如平时无所事事的老张本人。 但那柄如流星般疾驰的小剑,却被这块石头挡在了路小石身前三尺之处。 剑尖与石头碰撞发出了刺耳的声音,石头表面扬起了极细小的粉末;猛然停在空中的小剑,被巨大的惯性挤压得左右扭曲。 嗡地一声闷响,小剑和石头分开,各自向上飞起三丈左右,然后又迅疾地撞在一起,重复着先前那一幕。 小溪对岸的蒙面人右手食指和中指捏着剑诀,对着空中细微地抖动着,一身黑衣也随风而舞,看不出是风轻云淡,还是竭尽全力。 老张仍然保持着扔出石头的姿势,只是脚下微有变化,慢慢地向左侧移动着,脚底踩过的石头,不分大小都已是四分五裂。 草儿时而看看老张和小溪对岸的蒙面人,时而看看逐渐将五名蒙面人逼向一处的鞠敬神,时而看看和一名蒙面人难分胜负的秦龙,脸上没有一丝惧色,眼睛中也渐渐充满了坚定。 路小石已然拍起了腰间的软刀,但没有任何举动。 眼前的局势尚自僵持,他怕自己的举动会给老张他们添乱,因为他知道在老张等人的战斗计划中,都不会留给他任何位置。 他谨慎地留意着山谷中的动态,眼睛像冬夜星辰一样,很明亮,很清澈。 但包括路小石在内的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小溪对岸那名蒙面人身后的密林里,还有一双眼睛,和一把弯刀。 眼睛和弯刀都离地面极近,想来它们的主人应该是紧紧地贴在地面上,把自己隐藏在林间乱草丛中。 透过乱草丛,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路小石,那把弯刀却在微微地颤动,像是一条被乱草困住的鱼,随时可能挣脱乱草的束缚,飞冲而起。 眨眼之后,小溪上空的石头和小剑已撞击了无数次,老张和那名蒙面人则向左移动了五六步,而那把弯刀终于在这个时候,猛然摇摆着刀身,一冲而起。 和先前那柄小剑发出如流星般光亮不同,这把弯刀像是深水中的游鱼一样,悄无声息,却有着比小剑更为恐怖的速度,几乎是一瞬之隙,便出现在路小石眼前。 随后,刀身与空气的摩擦声才在小溪上方响起。 路小石瞳孔紧缩,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种名叫死亡的气息,因为他凭直觉知道自己接不下这一刀,而更要命的是他也避不开。 不仅仅是因为他身边还有草儿,而是因为身后这块巨大的石头。 这块巨石像是一只巨大而粗糙的臂弯,在保护他的同时,也限制了他移动的空间。 唯一可以移动的方位是前方,但他知道受伤的身体绝对不可能完成诸如先向前冲一步,再侧滑一步的动作。 听着是这么戏剧,更是这么无情。 草儿眼中充满了绝望,和路小石不一样的是,她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应对,但她和路小石的感受则是一样—— 那一把像是凭空出现的弯刀,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 就在这时,弯刀侧面出现了一只箭。 是真的凭空出现! 这只箭是寻常的王朝制式,但又有些不寻常。 因为它其实只是半只箭。 箭的长度相当于制式箭矢的一小半,箭羽和大部分箭杆都没有了,只剩下小半截箭杆和完整的箭镞。 “铛!” 箭镞和弯刀侧面接触的地方溅起无数细小而眩目的火星,在火星之下,弯刀侧面开始向另一面凹陷,箭镞的尖端也被挤压c回缩,变形成椭圆模样。 然后弯刀和半只箭各自弹开,斜斜向前撞击在巨石两端。 当然没有谁能看清这个过程。 路小石反应过来时,弯刀和箭镞已从巨石上弹开c下坠。 不等他作出任何动作,小溪上方又出现一只半截箭,但这只箭不再是凭空出现,而带着刺耳的尖啸和明显的箭痕,向着小溪对岸的密林而去。 乱草丛中那双眼睛精光骤闪,然后迅速地翻滚开去,在留下一句“紫檀弓”的诧异声后,便飘忽不在了。 与此同时,小溪对岸那名蒙面人身形猛地一颤,空中那柄小剑也微微迟疑,而老张却突然跨前一步,空中那块石头随之而动,呯地撞上小剑。 小剑歪歪斜落,小溪对面的蒙面人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老张隔空摇指,那块石头飞扬数丈后又疾转直下,如自天而降的陨石,端端砸在蒙面人眉心,后者闷吭一声,血肉模糊地倒地而亡。 空中柳刀挑开一名蒙面人的柳刀,鞠敬神本人却不再向先前那样突袭别的蒙面人,而是闪身到这名蒙面人身前,一拳落在其咽喉上。 身影微晃,老张出现在鞠敬神周边。 二人相互交错,各自身后都拉出长长的残影,不断地出现在蒙面人身前,而蒙面人则一个一个地闷声倒地。 在鞠敬神一刀斩翻和秦龙纠缠的那名蒙面人后,山谷中便完全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同一个方向。 路小石也站起身来,探出脑袋向那个方向瞧了过去。 只见许吾浪站在一块光秃秃的石头上,双手背在身后,神色漠然,一身污渍斑斑的白衫迎风舞动,说不出的 “真时尚啊!” 路小石一边冲许吾浪竖起了大拇指,一边由衷赞道 许吾浪冷冷看了路小石一眼,没有说话,却从石头上跃下,走到那几名蒙面人身边,俯下身子查探。 “别翻了!” 路小石将软刀插回腰间,边走边道:“真正专业的刺客身上是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线索,再等着你去追查他们背后的主谋的。” 许吾浪换了一名蒙面人继续查探,口中冷冷回道:“或许他们并不专业。” 路小石嘿嘿笑道:“几个不专业的刺客又何必看呢?一个连专业刺客都派不出来的主谋,又如何能杀得了你我?” 许吾浪直起身来,看着路小石微微一笑,道:“杀不了我,杀你却有可能。” 路小石怔了怔,猛地点着脑袋,道:“有道理,你再翻翻有什么线索没有,翻仔细些!” 许吾浪拍拍手,走了过来,道:“什么东西都没有。” 路小石狠狠瞪了一眼,道:“做人怎么能这样敷衍?”然后快步走到那些蒙面人身前,开始摸索。 草儿害羞地转过了身。 老张和鞠敬神c秦龙则围向许吾浪,抱拳感谢。 片刻,路小石面色平静地回来。 许吾浪似笑非笑,道:“我以为你能翻出些什么东西。” 路小石坚起一根手指,轻轻晃着,道:“我确实没有翻出什么东西,但至少我知道他们少了一样东西。” 许吾浪怔道:“少了东西?” 草儿更加害羞了。 老张三人嘿嘿直笑。 许吾浪脸色慢慢发红,最后胀得像猪肝一样,嘴里狠狠蹦出几个字,道:“你真的太恶心了!” 路小石哈哈大笑,说道:“今天这事儿我就不给你客气了,反正不是头一回欠你,正所谓债多不愁c虱多不咬嘛!”又指着巨石下那只半截箭问道:“那就是凰羽箭?我看不出哪里不简单啊。” 许吾浪轻飘飘一句,道:“凰羽箭不是用来看的,再说你也没资格看。”说完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转身便走。 路小石扯嗓问道:“你要去哪里,要不结个伴儿?” 许吾浪脚步不停,说道:“不屑与奸人之子为伍。” 路小石再扯嗓问道:“许逐波之弟,我们还是兄弟吗?” “不好说!” “谢谢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此地安全 待看不见许吾浪身影后,路小石突然收敛了笑容,沉声道:“撤!” 老张和路小石之间的默契自然不用多说,一个字便已足够,但对鞠敬神和秦龙他还是简单说明了几句远离危险源的重要性和必要性,然后三人速速清理了现场,用最短时间出了山谷。 路小石走在最前面,闷声不语,一气儿走了两个时辰。 他汲取了白天的教训,不能因为求安全而把自己反陷困境,所以和老张几经查探c反复商量后,仍然下不了决心确定最后的夜宿之地。 直末戌时,山中天色已经暗了,鞠敬神才寻着一地。 此地一面是百丈石壁,壁下正是东西走向的山道。虽然山道仅有两步宽,但山道另一侧却有数十步开阔的草丛,再之后才是树林。 鞠敬神向路小石和老张说道:“如果我们倚石壁而宿,不仅后面无虞,左右也都有可供进退的山道,行动自如。而前方呢,数十步的开阔地,足以将任何危险隔在安全距离之外” 路小石觉得有理,又看着草儿脸色有些苍白,便同意下来。 鞠敬社和秦龙分头去做相应的警戒,老张则靠着石壁蹲了下去,道:“小石啊,现在咱们该说说那些少了样东西的家伙了。” 草儿莫名脸红了,自己走开了十数步。 其实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老张他们说的“少了样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无奈当时路小石扒拉那些蒙面人的动作太过明显,而她又看好瞧见了,所以忍不住就会觉得害羞。 路小石全然没注意草儿脸色由白转红了,只叮嘱了声别走太远,便皱眉说道:“这一路走着我都在想,那些没把儿的家伙到底是来自哪儿?” 老张微微点头,心想知子莫如其父,晋王殿下果然还是了解这个小家伙的,如果换作其他人,在王朝境内受到宦人刺杀,肯定第一反应就会想到王朝皇宫。 但路小石既然这样说,显然说明他不仅仅想到了王朝皇宫,同样也想到了北氐国c西羌国,甚至婆罗多国等等。 “现在的问题是” 路小石没等老张回答,又提出了一个疑问,道:“最后那个逃走的家伙,到底是不是氐羌人!” 老张微微点头,道:“我也一路想着这事儿,其实只要弄清了那把弯刀是对方本就使用的兵器,还是为了乔装身份而临时换的,这答案就出来了。” 路小石白了一眼,道:“等于没说!” 老张笑眯眯地说道:“说给别人听自然是等于没说,但说给你听,那可就不一样。你想想,换作是你的话,那是你这软刀用起来顺手,还是那把弯刀顺手?” 路小石怔了怔,明白了。 常年惯用的兵器和临时操起的家伙,不仅仅是使用者本人会有不同的感觉,他的对手——特别是直接被危及性命的对手,也会有不同的感觉。 他细细地回味着那把弯刀出现在眼前的感觉,回味着那种死亡的气息,最后笃定道:“应该是那人自己的。” 老张微显诧异。 他一直没有给路小石明说,但在心里已有所判断,京城那些喝茶的家伙一定会对路小石采取些动作。 白天那些蒙面人刚刚现身之时,他几乎就这样肯定了,不想事后路小石却说那些家伙少了样东西,便又让他迷糊了。 不管是贾东风还是李梨亭,都不可能调动宫中宦人,而唯一可以这样做的人只能是皇帝陛下,但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现在听了路小石的话,他可以确定这次刺杀是氐羌人干的,那么又会是北氐国呢,还是西羌国? 老张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变得更复杂了,于是想着一定要再劝劝路小石,还是先回京城比较妥当。 不想路小石却突然笑嘻嘻地问道:“老张,你到底是什么境界?”他脚尖挪动几下,凑到老张身边,低声道:“我看你似乎比鞠敬神还利索些,莫非你便是传说中的明神境高手?” 老张怀着劝人回京的心思,于是不再像以前若干年那样避而不答,而是抬起右手,将拇指和食指慢慢靠拢,最后仅留了一条极细的缝,摇头道:“还差这么多。” 路小石瞪眼道:“差这么点点就是明神境了?” 老张笑眯眯地说道:“一线之隔,便是天上地下。” 路小石竖起了大拇指,赞道:“老张,原来你才是真正的高人不露相啊!”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再道:“那你身上怎么没有那种威压感?就是高境界对低境界在气势上那种完全的碾压?” 老张瞟了瞟,见鞠c秦二人还没回来,而草儿则蹲在地上,正很有兴趣地拔弄几只蚂蚁,便低声道:“初神境以下修行者展现出来的威压,都是他们刻意而为,如果他们不展现,你当然也就没有太大的感觉。” “不过呢” 老张沉思道:“不管是精气还是神气,初神境以下的修行者都不能完全收敛,唯有到了明神境以上,才可以内敛精神,与寻常人等没什么区别。” 路小石恍然,又在老张眉间盯了盯,叹道:“老张,我绝对不是拍你马屁,就冲你现在什么气儿都看不出来,那晋到明神境肯定是分分钟的事儿!” 这时,山道西边响起一道有节奏的c轻微而清晰的声音,紧接着对面密林里也响起相似的声音,正是当初路小石在天赐客栈听到的那种声音一样。 老张笑眯眯地点点头,道:“此地安全。” 二人闲扯半晌,老张将话题委婉地转到了是不是可以先回京城,结果路小石意料之中的断然拒绝,然后丢给他一个白眼,自己跑到草儿身边,一起拔弄蚂蚁去了。 再过片刻,鞠敬神和秦龙先后回来,后者拎着四只已经清理好的野兔,动作麻利地生火开烤。到了亥时,众人进了晚食,便倚着石壁歇息。 鞠敬神和秦龙依次睡左侧,老张睡最右侧,旁边是路小石,而草儿则被放在了正中间。 半夜,老张听到身边路小石的呼吸不匀,嘴角抽动数下,到底还是开了口,悄声说道:“小石,其实我特别理解你的心情,但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不认那个父王,但你不能否认他是你爹啊!” 路小石没有说话,眼睛却睁开了,静静地看着只有一轮清月的夜空。 老张没有看他,仍然轻声轻语地说道:“其实他真不是世人说的那样,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何曾骗过你” “何曾骗过?” 路小石侧头看过去,没好气地说道:“你根本就是一直在骗,一骗就是十七年!” 老张嘿嘿一笑,道:“这件事儿不算。”想想又道:“其实这事儿我也没骗你啊,我只是只是回避了你的一些问题而已,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路小石没有说话 老张侧了侧身子,凑了过来,道:“小石,其实你也想回京城,亲自问问殿下,看看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和许三公子猜测的那样,可你又担心,如果真的是那样,你自己不知道怎么办,是不是?” 路小石语气寒冷,道:“他的事儿关我屁事!” 老张叹了口气,道:“你就嘴硬吧,我还不了解你?可是,不管事情是不是那样,你总得面对,总得弄个水落石出,像你现在这样逃避,那才是骗自己” “行了行了!” 路小石忽地坐直了身子,皱眉道:“你还要不要人睡了?再说骗自己也是我自己的事,你瞎操什么”话没说完,他突然瞪眼看向对面的树林。 老张比他还略早一些,已经盯向了密林,紧接着厉声喝道:“有敌情!” 鞠敬神和秦龙猛然起身,但还没来得及问出一句话,十数道破空之声便从密林嗖嗖响起,瞬眼便来到他们身前。 那是十数只利箭! 这些箭狠厉而准确,路小石等人每人都被至少两只以上的箭瞄准,而其他数只箭则射向他们两侧,显然是想将他的退路封死。 仅从这一点就能知道,密林里的敌人是用弓的好手。 老张和鞠敬神同时出手,双手凭空推出,他们面前的数只利箭在身前三尺处便突然坠地,像是射中了一堵无形的墙。 但这两面无形的墙似乎只能替秦龙和路小石挡了箭,而中间两只射向草儿的利箭,仍然尖啸直前。 此时草儿刚坐直身体,满眼惺忪。 两只利箭,端端射向她的咽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唱歌的男人 路小石在嗖嗖声刚响起时便已手起刀出,听声舞出一片刀花,但却没想到眼前利箭竟被老张无形拦下,不由得微微迟疑。 与此同时,他眼角却瞟着侧处仍有两只利箭疾驰,而且方位正是草儿,又由疑转惊,但此时右手回刀已来不及,他只得将左手横出,全力一掌拍下。 噗地一声闷响,那两只利箭被他掌风拍落,而他却是胸口一痛,摔倒在草儿身前。 整个过程不过一个眨眼功夫,而密林里的破空之声竟又传来,就像那里面有多排弓箭手在轮射,根本不给对手留下任何反应的机会。 老张单手轻拂,将他附近三只利箭拂开,同时虚眼打量着对面密林和左右两侧,口中喝了声:“右!” 鞠敬神在破空声再起之初,怒吼一声迎上前去,腰间柳刀嗡然而出,铛铛铛铛连斩七八只利箭,他本人却是赤手空拳,交错变幻,也将箭矢格开了四五只。 但纵然是这样,仍然一只利箭从他身侧漏过,还是忽地射向草儿。 路小石耳中听得老张喝声,知道他是让众人向山道右侧转移,于是紧咬着牙,空手拽住草儿,握刀的手却在地上狠劲儿一拍,腾起身来。 但正是听到老张那一声喝,他却是稍稍分了神,没察觉到本来射向草儿的利箭,正射向他腰间。 秦龙因见小王爷摔倒在地,心中百般惊愧,已探身过来相扶,不想路小石突然腾起,等他惊诧察觉到利箭时,其尖啸已近在耳前。 电光石火的刹那间,他来不及用柳刀格挡,只能本能地将身体顺势向侧边一扭,挡在了路小石身前。 噗的一声闷响,利箭没及秦龙髋部五寸有余。 秦龙闷吭一声倒下,又将还没站稳的路小石和草儿挤倒,三人拥在一处。 这时,又一排利箭嗖嗖射来,而其中一只箭尤其势大力沉,冲着鞠敬神而去。 鞠敬神此时正向前冲,看着应该是想尽快进入密林。 他的想法当然正确,双方间隔数十步,对于弓箭手来说最为有利,而一旦他能突破进密林近身作战,或许瞬时便能扭战劣势。 尽管目前他并不知道,密林里的敌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身手,会不会得到像他预想的那样的结果。 但面对那只势大力沉的箭,他谨慎又极快地停下步来,双手交叉横在胸前,飞悬在他头上的柳刀却一头扎下,准确地砍在那只利箭身上。 一声脆响,黑暗中火星四溅。 利箭被震飞,远远地坠落,柳刀却也像断线风筝一样,斜斜飞出老远。 而此时,十数只利箭已然从他身侧尖啸飞过,射向路小石等人。 正所谓百密一疏。 老张根据箭矢的密度和方位,极快地判断出最有利的转移方向,但他却没料着草儿比众人反应慢些,更没想到路小石会为了救草儿而摔倒,而最没想到的却是秦龙会因此而受伤。 他跃出一步后又只得紧急回撤,双手如蝶飞舞,将数只箭矢拂开,然后挡在路小石三人前面,沉声道:“怎么样?” “无妨!”路小石简单回应。 尖啸再起,利箭又来。 密林中的敌人不知到底有多少,但这一次射来的利箭,却足有三十余只,而且声势显然,一半射向路小石等人,一半则射向鞠敬神。 路小石已蹲稳了身体,见草儿已经完全恢复了清醒,自保应该有余,便将秦龙揽在怀中,起手在他髋间点穴止血。 抬起眼来,他正好听到老张低喝一声,双掌推出,同时便听到十数只箭矢坠地的声响。 他本想叫出一声漂亮,但想着先前自己听声分了神,便不敢扰了老张,只得强忍下来。 但他此时的视角只能看到老张,如果能看到鞠敬神,恐怕到底还是叫出来,只不过不会是叫漂亮,而是惊呼。 在柳刀飞离的同时,鞠敬神便眉头紧皱,嘴角更是泌出一丝血渍。而他根本没有时间缓口气,密林里的利箭又来,而且这次数量更多,其中仍然有一只特别势大力沉。 他倒下了。 面对这次箭雨攻击,他没有任何犹豫便放弃了初神境强者的尊严,后仰倒地,让那十数只箭从他身上划过,然后在石壁上钉铛坠落。 但他也知道,这种没有尊严的方法只能使用一次,下一次的箭雨,一定会将他周身全部笼罩。 而所谓下一次,不过就是瞬息之后。 老张自然看得清楚,但他却不能离开——前方是鞠敬神的安危,后面则是路小石三人的生死,孰重孰轻,他当然知道。 他看向了草丛中的鞠敬神,小眼中闪过一丝悲怆。 而就在这时,他小眼突然一睁,变成了一条很粗的缝,那条缝里面则闪过星星点点的光亮。 今夜只有月,而没有星。 那些星星点点的光亮,是从密林遥遥透来的火光。 火光隐现闪烁,密林里再没有箭矢射出,却可见人影闪动,异声叠起——铁器没入肉身的声音,利器划断树枝的声音,弓弦断裂的声音,液体在空中喷洒的声音,球状物体在地上滚落的声音 当然,也有人的惊呼声c惨叫声,倒地声,以及狂奔的脚步声,而其中最明显的却是马蹄声。 那些马蹄声迅疾有力,但都极为低沉,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雷声,让地面都有些微微颤抖。 刚经过险境,眼前的夜色里便出现这样一幕,任何人的反应都有些迟缓,不仅是路小石c草儿瞪大了眼睛,老张和秦龙也一样面露呆色。 最前方的鞠敬神则半坐在草丛中,看着密林方向,张大了嘴巴。 而就在这时,密林里突然响起一道更为诡异的声音。 那是一道歌声。 “我出我驹,于彼牧矣,自燕城去,谓我来矣。召彼” 歌声高昂激越c强烈急促,但又透着一种深沉哀婉的苦涩韵味,响透了密林,响破了夜空 路小石微微一颤,浑身鸡皮疙瘩陡现。 密林中的其他异声,似乎也被歌声吓到了,所以越来越低c越来越少,到最后就独独剩下歌声了。 路小石眼前突然一亮。 约摸三十余火把从密林探出,照亮了草丛开阔地,而随着火把的出现,密林间更有三十余通身漆黑的高头大马,齐齐冒出。 歌声,正是从最前方那匹高头大马背上的人口中唱出。 那是一名中年男人。 因为火把都在男人身后,所以路小石看不清男人的具体相貌,但不知为何,他脑中突然就出现了漂亮两字。 和先前准备拍老张马屁时想喝出的漂亮不同,中年男人的漂亮,不是具体的形象,而是一种说不清c道不明的感觉。 但路小石很确定,就是漂亮! “出驹彭彭,旂旐央央,君子命我,城彼朔方” 男人虚眼看着路小石等人,口中歌声渐息,最后沉声说道:“你们是何人?可有路引?” 老张像是突然回过魂来,蹭蹭跑步上前,先在男人马前恭恭敬敬抱拳行礼,然后从腰间摸出一枚腰牌,递了上去。 男人接过腰牌看了一眼,下颌微微上扬,反手将腰牌扔给了老张,道:“在镇坎营巡警范围内,容不得任何人放肆作奸,我并不是刻意救下你们。”略略一停,又道:“树林里是氐羌人,有几个逃了,你们须得小心些。” 老张低头称是。 男人低斥一声,坐下那匹高头大马突然一晃,四蹄便撒在十步之外,他身后三十余骑紧随其后,如风而去。 那些火把上端的金黄火焰瞬时被拉成了平平的一条直线,三十余条直线首尾相连,看着就像一条火龙,御着夜色飞行,极快地潜隐于山道转折之处。 唯有地底闷雷般的马蹄声,顺着山道隐隐传回,渐渐至远。 ps:我喜欢这个男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山那边住着神仙 如果是其他人,在经历过先前这番变故后,多半会好奇密林里的状况,甚至有些胆大的家伙,还可能会去一探究竟。 但路小石和老张不是这样的人。 替秦龙拔出箭镞c简单抱扎后,他二人便果断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对那片险些危及他们性命的密林,连一眼都没有多看。 到天亮时,他们终是出了山,上了官道。 官道旁边有一处无人的凉亭,众人进去暂歇。 草儿看着一身血渍的秦龙,心中好生不安,她此时才想明白,这个人受伤和自己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秦龙身为晋王府护卫,对草儿这种有着某种嫌疑的人,当然始终保持着警惕,但现在看到她眼中的担心和自责,心里忽然有些软,勉强笑道:“草儿姑娘,我这伤还没你的伤严重,不要紧的。” 草儿没有说话,心里想着,这是一个好人,于是蹲身解下秦龙腰间的水囊,双手递给了他。 鞠敬神放下秦龙后,自己坐在一边打坐调理,听着草儿二人说话,语气也变软了,道:“草儿姑娘,你应多多打坐凝神,让内气滋养断骨,那样伤会好的快些。” 草儿点点头,心想原来他也是一个好人,于是便按着鞠敬神所说,开始打坐凝神。 路小石左右看看,见草儿三人都在闭目疗伤,于是悄声问出那个早该问出的疑问:“那个唱歌的男人是谁?” 老张虚起了眼睛,脸上少见的严肃,道:“王诗诗!” “镇坎神将王诗诗?” 路小石倒吸一口凉气,道:“真是大名鼎鼎啊!可是大半夜的,他没事儿钻山林子干嘛?” 老张小眼动了一下,应该是想翻个白眼,道:“他不是说了吗?巡警!” 路小石不明白。 老张看了看路小石,恢复了笑眯眯的神情,清清嗓子说道:“王朝八大神镇营,其中镇乾c镇兑两营驻守风陵渡,镇震c镇离两营驻守飞仙关,镇艮营留守京畿,镇坤营巡守南境一线,镇巽营防护东海沿岸。” 路小石点头道:“就剩下王诗诗这个镇坎营没地儿放?” 老张又看了看路小石,半晌没言语,到最后还仿佛有些痛心疾首,道:“不才说了巡警吗?人家镇坎营的军务,便是巡警王朝十八郡。” 路小石挠着头,嘿嘿笑道:“我只是奇怪嘛,好几万人马,就这么东奔西走的?那也太费事儿了!而且各郡之间路途遥远,真出了什么事儿他也赶不急啊!” 老张定定看着路小石,突然被气笑了,道:“小石啊,你真的可以关心一下朝政了,了解一些也是好的嘛。” 路小石断然道:“别!要再说这事儿,咱们就没得聊。” 老张苦笑着摇摇头,道:“没有谁会领着几万大军东奔西走,镇坎营按各郡大小,分驻不同兵力,只是定期轮换,平时还是比较稳定的。” 路小石脸上有些发热,想将尴尬消化于调笑,道:“那王诗诗权力蛮大啊,能管十八郡,不得了不得了!” 老张没有被逗笑,反而是张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说道:“王朝八大神将,只有王诗诗和孔有忧很是特殊。”他看着路小石,试探道:“连殿下也拿他们没有办法。”说完之后,他更是略显紧张地直直盯着路小石。 路小石很平静,而且是头一回听到别人提到郑雄后还保持这样的平静,只是皱眉问道:“为什么?” 老张暗自松口气,道:“他们是夏起的旧部,更是夏起的结义兄弟。” “那也不至于吧,再怎么说他们也是” 路小石仍是头一回觉得奸贼两字有些说不出口,于是改道:“也是受大都督和副都督统领吧?” 老张笑眯眯看了他一眼。 路小石清咳两声,再改口道:“他们总归是王朝神将,总要受命于皇上,难道皇上也管不着?” 老张点点头,道:“这事儿还就奇怪,咱们皇帝陛下对殿下那是真好,几乎什么事儿都会应着,可唯独这事儿例外,当初殿下想调了王诗诗和孔有忧,可陛下既不驳也不准,就像没收到折子一样,从那以后啊,殿下也就再没提过这事儿,而这两位神将也就一直任了下去。” 路小石恍然道:“难怪夜里你见着王诗诗的时候,一身的小意,可他还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好像你借了他的谷子却还了他的糠!嗯,牛逼!” 老张砸吧着嘴,道:“说到夜里这事儿,我还有些没明白,树林里那些氐羌人和山谷中那些蒙面宦人,到底是不是一伙的?那又是西羌还是北氐呢?” 鞠敬神忽地睁开眼来,插话道:“箭矢是西羌国制式!” 老张看向鞠敬神,迟疑道:“能将普通箭矢射出那样的力道,莫非关山尺也在林里?” 但说完之后他自己也咧咧嘴觉得不可能,人家关山尺可是明神境高手,哪里可能放下身段藏在树林射暗箭? 路小石皱眉道:“别说关山尺,也不用说西羌还是北氐,我只想弄清楚一件事,他们为什么要行刺我们?” 鞠敬神和老张互看一眼,神色略显古怪。 路小石有些郁闷,摆着手说道:“不是我们,是我!”然后很有些气恼,道:“我招谁惹谁了?我不就是投错了胎,有个不该有的爹?可问题是谁都应该知道,与其行刺我,不如行刺他啊! 鞠敬神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老张则笑眯眯地看着路小石,问道:“小石啊,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在山上摘柿子吗?你可最喜欢挑着软的吃。” 路小石白了一眼,道:“软的甜啊!” 老张有些恍然,道:“哦,原来是软的甜啊,那当然要捡软的吃。” 路小石怔了怔,恼道:“别给我阴阳怪气的,我现在软,难道还能软一辈子?” 说完这句后他不再说话,脑中却想起了那个落雨的下午,想着自己当时的感悟和狠劲儿,不禁再次感悟和发狠—— 实力,才是世间最硬的道理! 实力,才是选择人生的资格! 老张有些担心,笑眯眯地说道:“说句玩笑话嘛,怎么还就真的生气了?” “我有那么闲吗?” 路小石丢下一句,起身来到草儿身边。 草儿刚吐纳呼吸结束,面色果然有些好转,见路小石来了,脸上略略有些泛红,主动说道:“我没保护到你。” 路小石严肃道:“就这一次啊,如果下次再这样,那你就很可能变成想赖我帐的可恨之人了。” 草儿默然。 路小石强忍笑意,问道:“你伤好些没有?” 草儿右臂上已经不是那夜杜下临时包扎的状态,或许应该是老祖宗的手笔,只是在前臂缚有薄板和绑带,上臂和肘关节都可以活动。 虽然不需要像普通人那样伤筋动骨一百天,但连续遭遇厮杀奔走,路小石还是有些担心草儿的伤会受到什么影响。 草儿看着手臂,认真地感受了一下,道:“好很多了。” 路小石放下心来,见秦龙也调理完毕,便吆喝着众人重新上路。午时到了一个小镇,老张和他商议在众人伤好之前,还是走官道比较适宜。 路小石没有反对,寻着一家医馆替秦龙和草儿换了药,置办了些衣衫等生活用物,最后又租了一辆马车,一行人继续向朝阳升起的地方奋勇前进。 十余日过去,马车已进了东临郡境内。 又过去数日,马车前方远远出现一道黑影,老张虚着眼睛说道:“那就是碣山。” 路小石没有接老张的话,却侧头对草儿说道:“你知道山那边是什么吗?” 草儿摇头。 路小石语气幽幽,道:“山那边啊,住着神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奇怪的现象 康城,红日初升。 一身疲惫的风树回到了大元帅府,惭愧地禀告了自己行刺失败。 穆尔元成没有怪罪于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关山尺,欲言又止。 关山尺略略思量,说道:“陛下,卓家那位大公子提出这个条件,本来就不容情理,我堂堂西羌国侍卫总领亲自出面,还损失了三十名好儿郎,就算没有行刺成功,也算是对他有所交待了。” 穆尔元成缓缓闭上眼睛,一手摁着太阳穴,一手轻轻摆着,道:“话不能这样讲,不管卓公子的要求是否容情理,我们答应了就该实现承诺。” 关山尺微微抬头,道:“卓大公子到底不是卓放翁。” 穆尔元成闷声道:“可他是赤乌神骑!” 关山尺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起来,道:“赤乌神骑固然厉害,但并没有出乎我们的预料,而对于两国战事来说,仅凭数千骑兵,绝对不可能决定最终的胜负。若陛下不放心,我便在此立誓,等战事一开,我率先便将赤乌神骑杀光殆尽!” 穆尔元成苦笑一声,喃喃道:“树林山地重甲”他突然看着风树,问道:“你确定他们没有挂甲?” 风树稳了稳心神,肯定道:“他们自己带着火把,我看得清清楚楚,不但马没挂甲,人也没有!但是”他眼中突然出现浓浓的惧色,像是想起了极其恐怖的画面,痛苦道:“他们太快了,就像闪电一样,那些双三刀简直就是魔鬼的利爪” 关山尺重重咳嗽一声,打断了风树的回忆。 风树略感汗颜,但紧接着又有些悔意和茫然,道:“白天本来有一次绝好的机会,但被唐河许家的人坏了事。” 关山尺皱眉道:“唐河许家?两尺紫檀弓,三镞凰羽箭?” “不错!” 风树想了想,又摇头道:“弓是紫檀弓,但箭不是凰羽箭,可就算是如此,倘若那个年青人第一箭不是救人而是射向我,恐怕我已经永远留在王朝了。” 穆尔元成啊了一声,惊诧无比。 关山尺则面有疑色,道:“第二箭便弱了?你能肯定真的是唐河许家的人?” 风树苦笑道:“大元帅有所不知,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年青人只是忘形境身手,呵呵。” 关山尺明白了,陷入沉默中。 半晌,穆尔元成长叹一声,道:“王朝数百年根基,王朝人的传承更是有数千年,岂是我氐羌族能相比的?单单是赤乌神骑就让我头疼了,偏偏他们民间还有那么多奇人异士,若是真的打起来,我不知道能有几分把握啊!” 关山尺神色一凛,沉声道:“陛下,战争就是战争,比的还是兵力士气!所谓的民间奇人异士,到了真正的战场上,也不过是多撑几时的结局罢了。” 穆尔元成摇摇头,半晌说道:“愿长生天保佑,就让我那个该死的大哥,这次真的能出兵吧。”说罢像是浑身无力,咚地一声重重坐在毡毯上。 风树面上惭色更重,迟疑半晌,道:“陛下,其实王朝人他们自己也想要那个小郡王死。” 穆尔元成和关山尺同时一怔。 风树回忆道:“在遇到许家年青人之前,我便发现那个小郡王身后有蒙面人跟踪,为了不暴露了我们弓箭手,我便尾随他们了一路,结果发现他们竟是王朝人。” “王朝人?” 穆尔元成眼睛一亮,道:“他们斗起来了?” 风树低下了头,回道:“我先前说白天那次机会,就是出现在他们互相厮杀的时候,只是属下没有抓住这个机会” “不!” 穆尔元成站起身来,兴奋道:“那个小郡王没死才是机会!哼哼,只要他一天不死,王朝人的内斗就一天不会停止。而卓大公子,也才会把更多的希望放在我们身上!” 风树有些不明白。 关山尺若有所思。 穆尔元成兴奋得脸色发红,下令的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道:“立刻给卓家传话,除了上次承诺的四个郡,这次再加上一个湖川郡!” 京城。 紫生殿位于皇宫东侧,正是整个皇宫中最先迎来朝阳的地方。 二皇子郑坚嘴角挂着朴实的微笑,半躺在一把竹椅上,认真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朝阳的光辉从树叶的空隙里透射下来,洒落在他身上,那件明黄常服便生出无数淡淡的亮点,看着像龙鳞一般。 “人受命于天,有善善恶恶之性”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坐直了身体,将手中书卷向上举了些,片刻又站了起身,踱着步子沉吟道:“可养而不可改,可豫而不可去。若形体之可肥臞,而不可得革也” 他将双手负在身后,轻轻摇着头,道:“这就奇了,前贤有云:厥辟不辟,去厥祇。可到底是可去,还是不可去?” 片刻后,他突然放松一笑,自言自语道:“要是石弟在就好了,一定可以给我说道清楚,就算不能说道清楚,也一定会给我启发。” 说完之后,他微微抬头,目光从大殿檐角那只龙头看过去,看着那一片蓝天,久久不语。 殿行殿在皇宫北侧。 王朝皇帝郑淮,面色孱弱,静静地站在一簇月季前,目光在那些粉红的花朵上慢慢逡巡,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海富远远地站在身后,将一名准备上前递参粥的宫女拦下,示意她不要打扰陛下。 郑淮听到了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微微笑了笑。 然后他虚起眼睛,看向了东边升起的朝阳。 阳光铺满他的龙服,让龙服上那些金丝绣龙变得更加梦幻,更加栩栩如生。 微风吹拂,那些龙仿佛真的活了,盘旋欲飞。 德行殿和紫生殿之间殿宇重重,又隔着几处平坦而宽广的白玉石地带,互相并不能直接相见。 但此时如果有人能从空中看下去,一定会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 身在紫生殿的二皇子,正静静地看着北方,而身在德行殿的郑淮,则在同一时间看着东方。 这一对君臣。 这一对父子。 他们仿佛看透了重重殿宇,在相互凝视。 片刻后,更为奇妙的现象又发生了。 随着一阵轻风吹过,这对君臣c父子竟然同时做了一个动作——侧头看向了自己的南方。 晋王府在寒士街最北头,位于皇宫的南面。 郑雄站在书房的窗前。 他没有看北面那树海棠,也没有看东面那棵银杏,而是把目光从两者之间穿过去,看着花圃里的一枚光滑圆润的观赏石。 母勇和兰子君静静地站在书房外。 对于平喜公主——草儿的事情,晋王只说了两个字:不见。 他们不知道殿下的意思是不见草儿这个人,还是让他们对这件事情视而不见,但这个疑问一直存在他们心底,而没有去问个清楚。 他们不敢。 因为在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晋王殿下身上散发的威压和霸气,让他们全身冰凉,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虽然那种威压和霸气只出现了极短的一瞬。 “你们就留在府里,不用再跟去了。” 郑雄忽然说了一句,语气温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传说中的高人 李梨亭不知道丞相大人动用了哪里的人手,但到了贾府后,他知道那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失败了。 因为贾东风的眼神里充满了忧郁。 二人慢踱至密室。 李梨亭端起茶怀,却没有喝茶的意思,半晌说道:“丞相,或许我可以通过唐河许家,再联系一些人手。” 贾东风呵呵一笑,道:“梨亭啊,其实看到你后,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你我今天到了这密室,本身就说明我们着了那人的道。” 李梨亭想了想,苦笑道:“丞相所言极是,本以为这次行动可以乱他心神,没想到乱的是我们。” 贾东风微微一笑,眼神里再也没有忧郁,而是充满精明,道:“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为了那个小郡王费心劳神?” 他看向李梨亭,道:“西羌国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今年战事多半不能避免,如果北氐国真的出兵,那也算偿我所愿啊!” 李梨亭思量道:“可穆尔元雄和穆尔元成虽是同胞兄弟,彼此关系却形同水火,他们真的联手的可能性极低。” 贾东风微笑道:“所以我觉得,让北氐国出兵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至于那个既不懂朝政又不关心朝政的小郡王,就由他去吧。” “一切由丞相作主。” 李梨亭沉默半晌,道:“如果北氐国主动出兵,那陛下也不能再说什么,而那人的防氐抗羌策略,也再没有了存在的基础。”略略一停,又道:“可我们能做些什么?” 贾东风捋须而道:“当然是激怒穆尔元雄。” 李梨亭挑挑眉,没有多问,口里换了另外一个话题,道:“我与闵副都督接触过,听得出来,他对王朝兵制上的瑕疵其实颇有微词。” 贾东风摇头道:“我王朝兵制并没有瑕疵,大都督和副都督统领龙羽军和神镇营,这是十分明确的,只是那人专权跋扈,强行把神镇营抓在了手中,副都督对此有微词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梨亭点点头,又迟疑道:“说到这里,我有个想法,是不是也可以接触一下王诗诗和孔有忧?” 贾东风摆摆手,道:“镇离c镇坎两营本就不被那人掌控,换个角度来说,他们就是我们的人,没有必要多此一举,落人话柄。” 李梨亭不再多语。 “对了。” 贾东风呷了口茶,随意问道:“那个所谓的神仙会,你派了谁去?那些名人士子生性不羁c散漫张狂,一般人可左右不了他们的想法。” 李梨亭道:“许校由。” 贾东风点头微笑,甚是满意。 杭城是东临郡郡城。 碣山就如一道天然臂弯,把杭城揽在怀中,为她挡住了东海上变幻莫测的风和云。 马车进了杭城。 路小石胸口的伤已然好了,秦龙在杭城内一家医馆换了药,已可自已行走。草儿的伤恢复得也极快,护臂的木板已取下,只缠着些外敷的药。 自从听到路小石说山的那边住着神仙后,草儿就一直闷闷不语,好像有了什么心事。 路小石试着问了问,草儿也是摇摇头就罢,最后他也就放开一场事,想着难得清静清静。 寻着一家客栈,路小石等人洗漱一番,让鞠敬神陪着秦龙在客栈休息,自己和老张c草儿一道上了街。 人靠衣裳马靠鞍。 路小石略有惊诧地发现,草儿把侍女服换成湖兰色开襟垂裙后,竟然像换了一个人,谈不上天质绝色,却有一种常人难及的清纯。 只是她说什么也不愿意把黑瀑般的长发梳成髻,就那样简简单单地扎着马尾辫,给清纯中又添上一丝野性和韧性。 路小石很满意,毕竟自己这么英俊无敌的小王爷,身边带着的侍女也不能差了去。 三人逛了半天,路小石有些感叹,心想这杭城里的宋家,正如扬城的杜家,果然都是世族门阀啊! 走过一家临街酒肆,草儿突然停了下来。 路小石正自纳闷,耳中已听到酒肆里的几位衣冠不整的男子正在说神仙会,微怔之后他心里不免有些庆幸,原来今天正是七月十九,计划中看热闹的日子。 “路小石!” 草儿试了试,终于开口了,道:“山上真的有神仙吗?” 路小石明白了,这丫头这么些天来就是被这个问题困扰了,于是忍着笑,严肃道:“叫小王爷!” 草儿倔强地盯着他,道:“路小石!” “好好好,随你吧。” 路小石边走边道:“有没有神仙,咱们到山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草儿儿抿着嘴,突然说道:“他们可以帮我寻娘亲吗?” 路小石一怔,半晌不知怎么回答。 正在这时,身后酒肆里突然传来几声让人惊悚的大笑,然后一个声音叫道:“公子果然有信也!” 路小石回头一看,竟是他的诗中同道杨尘,正自倚栏招手,见路小石看过来,杨尘直接从木栏跃下,在街上一个踉跄,晃了过来。 “杨兄之约,路小石怎敢忘记!” “爽快爽快!路公子真是个妙人儿!” 杨尘双眼迷离,酒气熏人,嘴里喊着路公子,眼睛却时不时瞟着着草儿,笑道:“神仙会还要待到月起之时,现在何不先小饮几杯?” 草儿有些出神,不知道是不是又听到了神仙两字。 “月起之时?” 路小石微微一怔后,断然拒绝,道:“杨兄,现在我还有些急事,今晚月出之时,咱们不见不散!” 说罢,他一手拉着草儿,一手拽着老张胳膊,大步而去走,留下杨尘瞠目凌乱。 原来他突然记得自己还没想起一首拿得出手的诗词,如果神仙会上有人——比如这位杨兄,没眼力劲儿地要他展示一下什么的,岂不丢了脸? 所以趁着下午的时光,他必须要悬梁刺股,冥思苦想,争取整出几首保面子的佳作来。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物” 在客栈里,路小石心不在焉地和草儿等人吃饭,极力搜索枯肠,默默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老张瞟了瞟路小石,心疼道:“好好吃饭吧,不过是个神仙会” 草儿突然看着路小石,问道:“那天你说的是山那边有神仙,还是山上有神仙?” 鞠敬神和秦龙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路小石想要专心致致搞文艺创作,挥了挥手示意老张来回答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一路行来,老张暗中观察留意草儿,最后断定她与北氐国确实没什么牵涉,在街上又听到她一心想寻娘亲,不禁暗叹这也不过是一个没爹没娘的苦命女娃,对她也就和蔼了许多。 此时见路小石让他来回答,于是笑眯眯地说道:“城外那山上肯定是没有,但山那边的海上还真有。” 草儿眼睛一亮。 “东海上有一座岛,叫着扶桑,那些名人士子常说‘仙地扶桑,海陆两皇’,说的就是海皇c陆皇两位神仙。” 草儿突然明白了,难怪老祖宗说过,让她有机会一定要去扶桑岛,原来是想她去找神仙啊! 老祖宗是真好! 她想着如果寻了娘亲,一定和娘亲回到葬园去住,天天和老祖宗在一起,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道:“那我们就去扶桑岛啊。” 老张摇摇头,道:“去不了!” “为什么?” “神仙住的地方,哪里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去的?” 草儿哦了一声,脸色黯了下来。 路小石又被一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给卡住了,忍不住瞪了老张一眼,道:“别有一句没一句的。”又对草儿说道:“他骗你的,哪里有什么神仙,只是两个传说中的高人。” 草儿有些吃拿不定,想着高人和神仙有多大区别,又能不能帮她寻娘亲? 老张向来对路小石的诗人理想不抱希望,尤其是看他吃饭也不好好吃,心中早有些想说又不敢说的异议,这时抓住机会,抬杠道:“高人?你见过哪个高人可以一巴掌拍掉一个国?” “那只是传说嘛,是不是被他们拍的还不一定呢!” “嘿嘿,小石,我曾在京城生活了近三十年,难道知道的不如你多?” “你知道的再多也和我一样,都是道听途说。” “我可不是道听途说!” 老张认真了,直起身子说道:“当年永玺皇帝刚刚登基,就派人去过扶桑,结果连船都近不了岛,回来以后更是三缄其口,从此不再提这事儿,还不让任何人去寻找,那你说是为什么?” “就说明岛上住高人嘛!但高人就是高人,不是神仙!” 老张见路小石果然边说边就扒拉起饭菜,嘿嘿一笑,不再争辩。 而路小石被这一搅,顿时没了诗兴,进而又想着不过是去碣山看看热门而已,何必把自己逼成这样?于是不再为难自己,与草儿等人吃食过后,便在客栈歇息。 天黑月起,路小石仍让鞠敬神留着陪秦龙,自己领着老张和草儿一步一摇地出了城。 行至碣山脚下,四处安静,唯有月色清华。但走到山腰后,便陆陆续续听得到人声,看得到人影了。 再往山顶走上片刻,远远便能见着一簇簇的薪火,如夜空闪烁的星辰,又有百十道人影,或立或卧,形态放纵。 不断有酒香飘来,不断有歌声响起。 如梦如幻,如临仙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意外的老朋友 刚上山顶,路小石三人就听到一阵肆意的大笑,紧接着又传来几道说话声。 “花映长街春意稠祖德兄,你这句却让我如何接?” “哈哈哈,亦乐兄莫谦,先前你那一句‘胡琴锁呐风满楼’,不是也让我冷汗淋漓?” “放翁兄你瞧瞧,这神仙会还没有开始,祖德兄和亦乐兄竟耍起赖了,该不该浮一大白?” “哈哈哈” 路小石听着最后说话那人正是杨尘,赶紧侧过身子,顺着山石间隙往下走,想着看看热闹便好,不要被迫高调了。 山石间薪火点点,每堆薪火四周都倚着十数个酒罐,酒罐外则是三三两两的男女,无不手执陶碗,轻言笑语。 这些男女或遥遥看着杨尘那一圈人,或相互窃语,或对酒当歌,或独自一人仰头望月,形态各异c神色迥然,而当路小石三人经过时,其人也不说话,就将手中陶碗一举c微微一笑,然后自己一饮而尽。 个个洒脱似神仙。 虽有薪火,也有清月,但百十来人散漫山顶,地方铺得极开,寻常人未必就能看清楚在场所有之人。 路小石三人自然不乏眼力,瞟着最下方围坐数人,与其他人相距略远,坐姿也不如其他人那般神仙,想着多半也是和自己一样看热闹的,便一路拱手抱拳,笑呵呵地去了。 待走近之后,路小石的小心脏突然狂跳起来,随即一步跨过去,在某个背对着他的家伙肩上使劲一拍,口中声音虽然压得极低,但惊喜之情却澎湃而出:“死胖子!” 此人竟是连赤! 连胖子惊愕回头,见是路小石后,霍地一声跳起来,张开双臂就是一个熊抱,直到勒得路小石哼哼求饶,才松开手来,嘿嘿笑道:“你来做什么?” 路小石抖出一个白眼,道:“这话该我问你啊!” 连赤不屑道:“我曾爷爷那辈就开始读书了”忽又指着身后那圈人,道:“等会再说,先来见见老朋友。” 路小石看去,发现还真是老朋友。 原来此数人都是他在稽考武试中见过的考生,包括信度国的阮秀秀c掸国的贡楠c扶南国的阿咩,甚至还有婆罗多国的黑小子阿三。 虽说之前没多少交集和交情,但在他乡偶遇,路小石还是感觉亲切,赶紧与众人打了招呼。 阿三当初跟着卓伟等人,和路小石等人交过手,但他知道那只稽考而不是真正的敌人,只要不是那个拿着小弓的文弱考生,他就没有心理负担,与路小石也是亲切见礼。 阮秀秀三人本就年少,当初又被路小石救过和仗义执言,此时更显亲热。 待草儿和老张与众人一一见过,连胖子拐拐路小石胳膊,神神秘秘地把他拉得老远。 路小石被胖子盯得有些发毛,嗔道:“几个月不见而已,哪里学的这个毛病?” 连赤似笑非笑,悄声道:“听说你找着了爹?” 路小石双眼一瞪,道:“你要是还当我是兄弟,这话就别再提了!” 连赤正色道:“提了才是兄弟啊,咱哥俩同病相怜不是?连城那老小子和你爹比起来,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又嘿嘿一笑,道:“就是没你爹名气大。” 路小石又好气又好笑,正准备斥责胖子几句,又听到山顶那头又传来一阵笑声和喝彩声,好像是某人又吟出了两句好诗。 路小石羡慕道:“瞧瞧那些个没心没肺的神仙,那才叫活得自在,哪像咱哥俩”脑中忽地想起草儿关心的神仙,又问道:“传说扶桑岛有两位高人,到底是真的假的?” “什么叫传说!” 连赤脸上罕见地露出认真,道:“本来就有两位高人,而且是高得不能再高的人,一位叫王凝之,一位叫谢道愠,世人敬称为陆皇和海皇。” “你见过?” “废话!当然没有了。” 连赤唏嘘道:“他们驰骋天下的时候,我曾爷爷都还是个小屁孩儿,后来不知怎么就退隐了,数十年没有音讯,直到五十年前他二人才又出现了,具体为什么没人知道,反正一人一巴掌就把扶桑岛国给灭了,之后就一直隐居在那里。” “这传说竟然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扶桑国虽然小得连向王朝进贡的资格都没有,可到底是一岛之国,王朝人总是知道的,但就从五十年前那两巴掌开始,这世上再无扶桑一国了。” “牛逼啊!” 路小石心往神驰,转身看向夜色,想着如果自己有陆海二皇的手段,那就真是天空飘来五个字儿了。 夜色下是茫茫东海,经月华轻洒,海面上挂一幅粼粼银光,壮丽而深邃。 “咦?” 路小石微微一怔,指着山下一片星火,问道:“那是什么?” 连赤瞟了瞟,同情道:“你连这都不知道啊?”见路小石双眼一瞪,又赶紧笑道:“宋家的船坞。” 路小石惊诧道:“这么多船?” 连赤也有些感叹,道:“要说海船啊,整个王朝也就杜c宋两家了,官船咱不说,只要是私船,那十船里面必有九船是这两家的。” 说完之后,他向着山顶一努嘴,道:“卓放翁旁边就是宋家长子,宋祖德。” 路小石定睛瞧去,见杨尘身边是一位长须及胸的男人,再过去便是一位年轻男子,看不清容貌,但身形举止与宋且德有几分相似。 仇人的哥哥,不是仇人。 路小石没在意这位宋祖德,眼睛盯着中间那个长须男人,问道:“那就是卓放翁,卓伟的爹?” “路小石!” 草儿的声音远远传来。 路小石心头一跳,暗道这丫头缺根筋原来还是挑着时间的,眼睛瞟着杨尘果然侧头看了看,但张望几下又回过头去与卓放翁说笑,于是他不敢再耽误,叫胖子赶紧过去。 连赤一脸坏笑,边走边悄声问道:“这位草儿姑娘是你的谁呀?” “我侍女!” “侍女敢直呼你的名字?” “我愿意!” 快步走过来,路小石挨着草儿坐下,问道:“怎么了?” 草儿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路小石看了看草儿,又看看老张和阮秀秀等人,最后目光停在阿三身上,歪着嗓子说道:“这位婆罗多国的朋友,你的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了!” 阮秀秀三人扑哧一笑。 草儿更加可怜兮兮。 阿三露出一口白牙,谨慎地解释道:“路公子,我就是问了问这姑娘叫什么名字,绝对没有不敬的举动。” 路小石似笑非笑,道:“我先前不是介绍过了吗?” 阿三正色(黑得纯正)道:“她她太好看了,我先前就顾着看她,没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这不算什么事儿。 路小石不再纠缠此事,低头安慰草儿道:“人家就是夸你长得好看,你本来就好看,自然不能怪别人,对不对?” 草儿有些害羞,低下了头。 连胖子拐了拐路小石,挤眉弄眼。 路小石看着眼前一团肥肉夸张地变着形状,掐死连胖子的心都有了,又怕引起了杨尘的注意,只得咬牙切齿地强忍。 这时,山顶那边人影晃动,又有数人上了山顶。 走在最前边的那人看着像是一位文弱公子,上来之后直接走向卓放翁等人,而杨尘等人纷纷起身,与他笑语相向。 路小石虚眼瞧着,道:“那人眼熟啊!” 连赤把脑袋凑过来,声音有些惊讶,道:“许老二怎么来了?” “许老二?” 若是别人说出这三个字,路小石自然不会知道是谁,但这三个字从连胖子嘴里说出来,他立刻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确认道:“许老三的二哥?” “不是他是谁?” 连赤奇怪道:“兵部校由许随流,什么时候对喝酒作诗感兴趣了,还大老远地从京城过来?” 路小石倒不感觉奇怪,笑道:“老大许逐波,老二许随流,老三许吾浪,这哥仨都挺水啊!” 胖子立刻会意,促狭道:“只能说明一件事,许老太爷很有一手!” “一腿吧?” “应该不止!” “嘿嘿嘿” 二人拿着唐河许家家主的大名开着涮,笑得纠心扯肺。而就在这时,山顶又上来数人,并且引起了一阵骚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