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凄檐下草》 正文 二、求助相遇结友情 二、求助相遇结友情 高真能来承包这个公司,跟吴冷兰是分不开的。 吴冷兰是李云失踪前最后一个管理人员。李云发现她一直与自己唱反调,又怕她察觉自己的阴谋,于是找借口四天前把她撵走了。当然吴冷兰也绝没想到李云会玩卷款失踪的游戏,不然的话,她委曲求全也会坚持到底,也许还能减少一点损失。 吴冷兰来家好家政公司,是很偶然的。当时,有个从吴冷兰曾经干过的一个家政公司跳槽过来的家政工无意中对李云提起她认识的一个家政管理人员为人如何实在,工作如何用心,做事如何投入,人品如何清廉,说得李云恨不得立马就把她拉过来,这个人就是吴冷兰。通过那个家政工提供的手机号码,当天晚上吴冷兰就被李云约到了一个快餐店。一番云山雾罩的吹嘘,使心实的吴冷兰以为终于遇到了可助她发展之人,不顾经理的再三挽留甚至许以她加薪的承诺,义无返顾地投到了李云这里。当然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因此才有了今天。至于是否从此柳暗花明,吴冷兰现在也不敢确定。 而吴冷兰与高真的相识,则更是有点戏剧性。 那是两个月前,吴冷兰还是另一个刚刚开业的家政公司的主管。她是老板在人才市场设了两天桌又在报纸上打了五次广告才招到的。老板之所以在四、五十个应聘者中独独选择了这个明显经验不足、年龄又偏大的人,是看她心眼实诚。所有来应聘的说不到第三句就要问到报酬,吴冷兰却来了两次什么都问过了,就是没问报酬。所以10天后她提出辞工时,大大得罪了那个看重她的老板。 鹏城市的家政公司对管理人员几乎都是包食宿,家政工在第一次分配前,也包食宿,不过要交培训费,大约50元左右。几乎在所有的公司里,家政工与管理人员都是吃同样的饭菜,但这个新家政公司为了吸引来报名的打工者,推出了独家政策,真正的不收任何费用免费吃住。因此这种饭菜只能是最低廉的白米饭加盐水煮青菜。不要担心这种饭菜营养不足,会影响家政工的健康,因为这些家政工不会总是待岗,只要一下户,马上会跟雇主吃同样的饭菜。但如果让管理人员也这样吃,那真会吃出营养不良来,因为管理人员是长期抗战的。所以这个公司的老板考虑到这个问题,便给吴冷兰和另一个文员发放生活补贴,让她们自己吃。 这一天才是开业的第三天。 中午,吴冷兰正准备煮点儿方便面吃;而另一个文员叫的快餐还没送来。 突然,门铃响了,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精神恍惚的女人。她看上去大约30多岁,戴了副无框眼镜,扎了个马尾辫,疲惫的神情却掩饰不住书卷气。身上的衣服样式虽然普通,但细看却做工精细,应该不是大路货。说是来应聘保姆的吧,气质不象;说是来请保姆的吧,又两手空空,不象有钱人。吴冷兰把方便面什么的一股脑扔下,赶快过来接待她,在吴冷兰看来,不管来的是什么人,都应该热情以待。 “你们这个公司是不是介绍保姆的?” “是啊,是啊!请问小姐是要请保姆的吗?” 对这种不能立刻判断出身份的人,把她当成雇主来问是最明智的做法。 “不是,我想做保姆。”面对面坐着,吴冷兰才发现这个女人左眼框居然围有一圈青紫色淤瘢,很明显是被殴打所致。吴冷兰想,也许又是一个被家庭暴力逼迫,不得已而选择这个行业的女子。从口音上,吴冷兰听出她不是当地人,应该是南方人。但从小在北方长大的吴冷兰,对南方人的口音究竟属于哪个省份实在辨认不清。 “你不是本地人吧?” “苏州。” “呀!那可是小桥流水人家的地方啊。” “是的。那是我们那里的旅游资源呢!”女子那凝重的神情开始松动了。 “看上去你既不象农村人,又不象下岗职工,你来以前是做什么的呢?” “在医院里做护士长。” “噢?”吴冷兰和文员的嘴都张成了o型。 那女子开始了她的述说,虽然说的有点儿颠三倒四,但基本把她自己的来历讲清楚了。 她36岁,未婚,父母整天催她嫁人。今天领来这个让她看,明天领来那个让她挑,烦得她一气之下办了一年的病休,带上3000元钱和一箱子衣物,给父母留下个“出门旅游,一年后回来”的条子,离家出走。之所以把目的地选在这里,是因为有个来自鹏城的女病人,在她们医院住院时对她说过,在这里当月子护理非常受欢迎,收入也高。而她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妇产科,先是主刀医师后是护士长,最擅长的就是月子护理。旅游只是个借口,她根本就没有旅游的心情,她是想到鹏城来看看有没有适合她发展的机会。若有,就留在这里不回去了,她实在受不了老人的唠唠叨叨。当然,也许找个合适的人就在这里成个家也说不定。若不适合发展就随便找点儿什么事干干,挣点儿钱,然后天南海北地转一圈,一年后回去,继续当她的护士长。 由于心情不好,坐了一路火车的她没与任何同路的人搭过话,根本不知道从广州下了火车如何再到鹏城;更不了解广州火车站的混乱现状,因此头脑中丝毫没有警惕的概念。昨天中午时分,火车到达广州,一出站口,正好有一辆发往鹏城的中巴在招揽旅客并马上要出发。她未加考虑便跟在一帮同样稀里糊涂的旅客后面坐了上去。车子刚开动时,她还暗自庆幸:这趟旅途还真顺利,下了火车就上汽车,一会儿到了鹏城,先找个旅馆住下,明天再出去转转。 正想着,车厢里出现了骚动。定睛望去,我的妈呀,这不是电影里的镜头吗?三个男人用丝袜套住头,手里拿着刀子,正逼着前面的乘客掏钱呢。一个男乘客掏钱的动作稍稍慢了一点儿,一个歹徒一下子就把刀子捅进他的肚子里,鲜血立时喷溅出来。其他的乘客见状,纷纷加快了掏钱的速度,并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扔进另一个歹徒撑着的口袋里。什么手表、戒指、耳环、手机、项链、照相机、快译通……,只听着叮当一阵乱响。乘客中,一半以上是大男人,却只会哆嗦不敢反抗。见此情景,她也只好保命要紧,乖乖地打开随身皮包,不过却趁歹徒没注意时,把旅行箱钥匙丢出窗外。其实旅行箱里什么贵重物品也没有,她只是不喜欢别人随便翻动她的东西而已,可能做医生的都有这种毛病。 当歹徒抢到她眼前时,她哀求道:只要别伤害我,值钱的东西你们全拿去。歹徒从她的随身小包里翻出3000元钱和一部刚花5000元买的手机后还不死心,又让她把身上的戒指、项链摘下来。 项链还好说,一摘就得,而戒指由于戴了好多年,已经嵌进指根,很难取下来。由于动作慢了一点儿,一个歹徒恶狠狠地朝她眼上捣了一拳(说到这里她补充道昨天这只眼肿成了一条缝,今天好多了可以睁开了,只是还是黑的)。后来歹徒又让她打开皮箱,她再三说钥匙找不到了,箱里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只有一些衣物,但歹徒不相信。哪有傻到出门时把所有的钱都装在包里而不掖到箱子里的。然而,这个女人就是傻,从无出门经历又无防备之心的她真的是把所有值钱的家当都装在随身的包里。歹徒撬开箱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翻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恼羞成怒,朝箱子狠狠跺了几脚,箱子便彻底报废了。 歹徒抢劫完后,令司机停车扬长而去。乘客们央求司机赶快把车开到附近村镇,一是救人,二是报案。司机却劝说乘客,这些人常在这一带抢劫,与这一带的警方可能有联系,所以敢肆无忌惮地抢劫,报案也没有什么用,保住命比什么都好。听到司机这番话,乘客们便私下议论:说不定这司机与歹徒是一伙的呢,下车后先记下他的车号。 司机很快把车开到一间诊所门口,让那位受伤乘客先治伤。然后,司机把这些乘客轻车熟路地直接送到了深圳一个十元旅店里。下车后大家才发现,这辆中巴挂的居然是赣字车牌,几个数字中有两个还被泥巴糊上了。并且下车时,司机还热情地取出一些大编织袋,让那些旅行箱被砸烂了的乘客装衣物,这个女子也分到一个。看来这个司机还真与歹徒是一伙的。但抓不到把柄,大伙也没法说什么。巧的是这一车乘客几乎全部是来鹏城打工的,人生地不熟,一下火车就两眼一摸黑,既无防范经验胆子又小,想必歹徒们是深谙这一行的。 这个女子跟着一车乘客稀里糊涂住进了十元店,店老板也没有要他们的住宿费,而且非常热情地让他们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然后让他们先住下,第二天到附近的职业介绍所找工作,挣到钱后,再还店钱。事后回想一下,店老板其实也是一伙的。这实际上是一个一条龙的“服务”:动员你上车——抢劫——让歹徒下车不让报案——送伤员到诊所(诊所可能也是其中一环)——提供编织袋——送到十元店——免费吃住——找到工作后还钱。其实这些人第二天都走掉了也无妨,反正钱已经抢到手了。 第二天,同车的一些人结伙到职介所找工作,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又变出一些钱来,还能买张入场券。而她却真正的是身无分文,连职介所也进不去,只好漫无目的地走。直到看到路边这家家政公司的广告牌,才突然想到不如先找个保姆的活干着,解决了吃住问题再说。 其实她自己的存款就有六位数以上,但离家时太匆忙没有办个卡带出来。不过也幸亏没带卡。在车上她看到歹徒搜出一张银行卡,用刀子逼着那个乘客说出帐号和密码,并用手机立即与银行核对。那个乘客怕挨刀子,一点也不敢隐瞒,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她打个电话回家,也可以让家里寄钱来。但她一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她在何处;二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她现在的窘境,怕他们笑话她自讨苦吃,不知好歹。 循着广告的地址,就这样恍恍惚惚地来到吴冷兰她们面前。 在她叙述的过程中,那个文员的快餐送来了。等她叙述告一段落,吴冷兰就决定先收下她。一是同情她的遭遇;二是觉得她的技能有利于公司即将开发的月子护理项目;三是正好有一对上海老夫妇来登记要请保姆,而她来自苏州,靠上海很近,风俗、饮食、生活习惯应该都差不多。 吴冷兰取出一张登记表让她登记,看到她写下自己的名字:高真。 正在此时,公司老板林愉来电话,让把他的身份证送去,吴冷兰就三言两语向他汇报了这件事和自己的决定。林愉答复已经放权给你,你自己拿主意。于是吴冷兰让那个文员给高真20元钱,让她去旅馆结帐。那个文员要赶快去送身份证,快餐来不及吃了,正好给高真吃。 吴冷兰趁高真填表的空挡,已经匆匆将泡过头的方便面三口两口吞进了肚子。然后趁着高真狼吞虎咽的空挡,边看登记表边问: “你是六七年出生的啊!” “唔!” “噢,还是大本学历呢!” “唔!唔!” 这姐儿们可能连早饭也没吃。 “做过五年护士长?那可是领导别人啊!去做保姆,受雇主指派,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可以挑选的?再说,当护士长还不是要受病人指派。能面对那些形形色色的病人,还应付不了雇主一家人?”高真吃完饭,开始回答吴冷兰的问话。 “倒也是!”吴冷兰认同她的说法。“那好,现在你回旅馆结帐,把行李带过来,今晚就住在这里。我们这里正好不收待岗保姆任何费用,所以你没钱也没有关系。过一会儿我打电话给一个登过记的雇主,说不定今天晚上还会住到雇主家里去呢!” “噢!对了,你的东西多不多?”吴冷兰又问。 “司机给我的那个大编织袋塞的满满的,很沉很沉。” “这样吧,把我的行李车拿上,把行李拖回来吧。” 高真走后不久,林愉就回来了。拿着高真填的表,他皱起了眉头: “这哪像个大学生写的字,连小学生也不如。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的确,高真填的表上的字歪歪扭扭,那个“妇”字的开口方向都反了。 又等了一会儿,高真还没回来,林经理又问: “她能回来吗?说不定是个骗子呢,骗了一顿饭又骗20块钱。” 他这么一说,吴冷兰心里也敲起了鼓。 “该不会吧,如果她真不回来,我赔这20块钱,我还借给她一个行李车呢。唉!当时把她的证件留下来就好了。” 忐忑不安地等了两个多小时,高真才回来,吴冷兰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三月底,北方还有可能飘雪花,可鹏城已经有初夏的感觉了。高真满头大汗拖着行李回来,已经没有力气将行李搬上五楼了。吴冷兰下楼去帮她提时,发现那个大编织袋果然很沉很沉。 “都是些什么呀,这么沉?” “衣服、被单、被罩啥的。” “来,来,我们老板回来了,我来介绍一下。” 吴冷兰把高真介绍给林愉。林愉由于持怀疑态度,不想与高真多谈,点了点头便进了经理室。 趁高真整理行李时,吴冷兰给那对上海老夫妇打了个电话,将高真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很快就来了。然而,双方见面后却没谈拢。雇主嫌高真年龄太大,他们想要十七、八岁的;高真嫌雇主出价太低,每月才400元。她说她在医院每月两千多元,还不算红包。 尽管主要是雇主不同意,但吴冷兰还是劝高真现实一些。既然已经到了身无分文的地步,不妨先找个家庭做下来,至少有个吃住的地方呀。但高真说她是奔着鹏城月子护理收入高而来的,再说这也是她的专长。她还是希望能发挥自己的专长,倒不是非要每月挣一、两千,能有个七、八百也行啊,而且最好是月子护理。 她俩的这番对话,一字不漏地传进了一墙之隔的林愉耳朵里。而且由于高真的普通话不太标准,听上去非常生硬,给人一种傲慢无理的感觉,林愉对她的印象就更不好了。因此,第二天接近中午时,林愉把吴冷兰叫进经理室,让她劝高真离开这里,另寻其它出路。 “什么?遭了抢劫?纯粹是骗人的!根本就不像个急于找个安身之处的人嘛!按常理,在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别说还给400元工资,就是没有工资只要管吃管住也应该表现出积极的态度。还口口声声说家里有钱,为什么却只字不提让家里寄钱来的事呢?” 吴冷兰昨晚已通过聊天得知高真的一些实际情况,刚才就告诉了林经理,又解释说她的字之所以写得歪歪扭扭,是因为手腕齐齐断过又接起来的,刚刚恢复了写字功能不久的缘故。 “谁知是真是假,咱们又不能去核实,你赶快让她带上行李离开,我们不能免费让一个骗子在这里吃住,20块钱算是买了个教训。我也不怨你了,下不为例,今后一定把好关。”说完,林愉就要出门。 吴冷兰还想替高真说几句,林愉不耐烦地催她快去办。吴冷兰一看已无挽回余地,只好奉命劝高真离开。 看着高真那沉重的大包,吴冷兰也替她发愁。头一天晚上高真对她简单谈了自己的身世,使吴冷兰认为高真绝对不是个骗子,但她又说服不了林愉。把一个落难的弱女子硬推出门外,实在于心不忍。于是就小小地违背了一下林愉的要求,让高真把行李先放在她住的屋里,然后把自己的午饭——一包饼干和一张自己的名片塞进高真手里,告诉了她一个方向,让她轻装去找另一个家政公司。并叮嘱她,再去登记时,不可讲自己的生活经历,也不要把学历填得太高,雇主不喜欢经历太丰富、学历太高的保姆,做护理也不行,只要说清自己遭了劫就行了。 两、三个小时后,高真与一个保姆模样的人来取行李,正巧与林愉碰上,吴冷兰自然又被林愉训了一顿。从那以后近一个月,吴冷兰没得到高真的消息。但从那天来搬行李的情况看,境况应该不坏。这一个月吴冷兰也又换了一个公司,就是现在这个家好家政公司。等高真再次联系上吴冷兰时,已今非昔比了。 出现在吴冷兰面前的是一个满面春风、年轻姑娘打扮的人,与一个月前那个憔悴、悲苦的模样不可同日而语。高真告诉吴冷兰,她现在在一个叫喜月的家政公司,专门搞月子护理。她到了那个公司后,很快就作为一级月子护理下户了。一个月的护理,她挣了两千多元。在雇主家那些日子,她常常拿出吴姐的那张名片端详,心想协议到期返回公司的第一件事就要去结识了吴姐的那个家政公司找她,再就是还钱。现在20块钱还上了,连那份快餐钱也还上了。根据名片上的手机号码,终于找到了吴姐。她说一个月了,她一天也没忘记吴姐对她的相知相助之恩,不是吴姐,她不会有今天。现在,她已经以技术股的身份成为喜月家政公司的第四股东。并且,与家里也联系上了,让家里汇款过来,在一个高档小区买了一套房子,现在房子还没有完全交付。 临走时,高真仍下一句话:吴姐,我想自己干,就咱俩。主打月子护理,我负责;顺带搞点普通家政,你负责。到哪个家政公司包张桌子就行。 送走高真,吴冷兰考虑了许久。要想有个发展,必须是给自己干。高真的想法正合自己的心意。与其到某个家政公司包张桌子,还不如包一个家政公司呢。正好李云毫无头绪、杂乱无章的操作,使商德鸣已经对她失去了信心,发出了最后通牒。据吴冷兰所知,商德鸣并没有敲定合适的人选。从高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买套房子的举动看,她肯定有一定经济实力。李云尽管整天吹自己多么有钱:武汉买了房子,开了一个家政公司;上海买了房子,准备开家政公司;而且脖子上、几个手指头上都金光闪闪,然而却连几千块的费用都交不上,连两个月都亏不起,令人怀疑她戴得那些金货都是假的。这么一个老牌家政公司毁在李云手里,真是太可惜了。如果自己和高真能接下这个公司,凭她俩的经验和能力,再加上高真的经济实力作保障,把老牌子这个无形资产利用好,一定能有所发展,实现自己想最后一搏的愿望,同时还挽救了家好家政公司。为此她几次找商德鸣,了解承包或买断这个公司的具体问题。 高真第二次来看望吴冷兰时,吴冷兰就对她讲了家好家政公司的历史及目前的现状,她的担心及她所了解的如何能接手这个公司的细节。然后动员高真与其包张桌子或成立个新公司,不如利用这个老公司的品牌效应和客户及保姆资源。吴冷兰详细地分析了她们的优势:一、这个公司经过八年的积累,有一个稳定的雇主群和保姆群;二、这个公司资格老,会增强雇主的信任度;三、老品牌本身就是一个无形资产,这是用钱买不来的,而且短时间也难以形成的;四、高真具有高水平的专业知识,能自己培训护理人员,关键时刻自己也能冲上去,不会出现被人要挟和架空的尴尬局面;五、最大的优势是不用从零起步,而是从一个高开始,省却了创业初期的跋涉,等于接手了一份事业。 高真听了吴冷兰的介绍和建议后,思索了一下,认为吴冷兰说的有道理。第二天就与商德鸣进行了接触,几次接触下来,就有了现在。只是交接的方式有点儿不合常理。 吴冷兰一觉醒来,已是早晨7点多钟了。窗外阳光明晃晃的,看来又是个大热天。 在办公室里睡觉,而且是三个多月来,第一次没在上层铺板的“压迫”下睡觉,感觉比在宿舍好多了。 自从干上家政管理这一行以来,吴冷兰睡觉时就跟双层铁铺打上了交道。这也是鹏城市包吃住公司的特色。一个不大的房间里最大限度地塞进几张双层铁床,条件好一些的管理人员跟家政工分开住,条件差一点的,混在一起住。行李、洗漱用品都在这一间屋里,再加上晾晒(其实根本就没有太阳晒)的衣物,空气污浊难耐。那些铁床根本不牢固,人的身体只要与它“亲密接触”,它就摇摇晃晃;无论上下铺,只要躺在上面一翻身,它就吱嘎作响;睡上铺的人不敢翻身,怕活动大了床散了架人掉下去;睡下铺的人也不敢在床上乱动,怕床垮了上铺的人压下来。另外,为了少花钱,一般都买最便宜的,那种铁架床的用料极其节省:角钢又窄又薄,连两个人的重量也承受不了。吴冷兰睡的床曾经因为一次坐了三个人,不仅把角钢压弯了,甚至连床板也压断了。 家好家政公司设在写字楼里,写字楼耸立在花田路上,气派雄伟。然而,它的后面却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打个形象的比喻,写字楼好比华丽的外衣,里面却是破布烂絮,污秽不堪。这就是鹏城特有的“城中村”现象。 鹏城市的原址是一片片耕地、荒野和一个个渔村、农舍。高楼大厦、广场绿地就建造在耕地、荒野上,因而设计考究、布局合理、宽广开阔、错落有致。然而,渔村、农舍属于私人所有。在缺乏规划的前提下,村民们抢着建楼,最大限度的利用自己的地盘。在原来仅仅相隔一、两米的平房基础上建起了6至8层的楼房,根本就不考虑通风采光的问题。人们把它形象地称为“握手楼”、“接吻楼”。房与房之间,那不能叫道路,只能叫缝隙。走在里面,令人窒息。痰迹、污水、垃圾遍地,不时还能看到小老鼠般的死蟑螂、小猫仔般的死老鼠。由于下水道设计的不合理,污水流不出去,污物常年浸泡在里面,发酵、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成为蚊蝇的孳生地和病菌的传播地。吴冷兰有一次到一条“缝隙”里去找人,污水沟里那泛着泡沫的臭浆水令她阵阵做呕。楼梯道里由于成年累月不见阳光,又粘又滑还有一股恶臭味。即使在“非典”那样的特殊时期,这种状况也没得到改变。 别看环境如此污秽不堪,人却住的满满的,人口密度大大超过那些宽敞豪华的住宅小区。不过,房主却不住在这里。 原来,房主几乎都是香港那边或当地的有钱人。他们从村民手里买下地皮,或者就是自己的地皮,以最简单的室内设计和最便宜的造价盖起了这一栋栋手拉手、面对面的楼房,然后租出去。那些多少有点儿钱的村民就租下来当起了“二房东”。他们或者转手加价成套租出去;或者隔成小间作为单房租出去。来租房的人几乎全都是外乡打工者,当然不乏那些想通过歪门邪道挣钱的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还有一些打工者租下了一个套房以后,自己住一间,然后把另外的房间、客厅、甚至阳台都租出去,又当起了“三房东”。 由于这里的房租便宜,那些包吃住的小公司,多数都是租这种房子给员工住。因此,这里的居民良莠不齐、鱼龙混杂。这里也是很多闯鹏城人的发源地。那些人用有限的资金在这里租个铺面,做点儿小本生意,有了一定积累后,再离开这里到繁华的地方去发展。 这些“城中村”里最兴旺的买卖是饭店、发廊、诊所、家电修理和旧货。饭店有各种口味的中低档餐厅,但最多的还是面向打工者的小快餐店;发廊有很多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吴冷兰有一次去一家发廊找人,穿过明亮宽敞的大厅,里面才是前台,两侧黑洞洞的不知有多深,其具体用途就不好推测了;诊所的主要收入来源于接生和堕胎。因非法接生和堕胎而造成孕妇死伤事件经常见诸报端,那都是些非正常怀孕或拿不出钱到正规医院的女人。有的健康正常的孕妇进了诊所的门,再出来时就与丈夫相隔在阴阳两界;有的打工妹去流产,肠子被当成脐带拽出。至于那些无证无照的“医生”,因打针吃药造成患者死亡的事也时有发生;家电修理和旧货买卖是一对孪兄弟。打工者和小公司宿舍用的家具和电器几乎全都来自旧货店,只有靠着经常维修才能苟延残喘地使用。那些“黑心棉”、“潲水油”的消费对象大部分也在这里。吴冷兰常想:都说美国有著名的贫民窟,是吸毒、犯罪、**、**者的乐园,也不过如此吧。 这种“城中村”全市一共有60多个。由于它居住环境的恶劣和和社会治安的不良,市政府已经出台了治理规划,准备在今后几年内,逐步改造这些“城中村”,把它变为居住乐园。 家好家政公司以前的宿舍就租住在这种地方。 睡在这种嘈杂、污浊、破烂不堪的环境里,吴冷兰总有一种倒退的感觉。因为她从小是在一个比较好的环境中长大,父母都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大学毕业的知识分子。父母有了工作后,工资又比一般的工人高一些,住房条件也比较好,她从记事起就是单房单床睡觉。而当时很多家庭都是只有父亲一人挣钱养活全家七、八口,一家人挤在一间屋里。那时,很多同学到她家玩时,都羡慕她家住房的宽敞。 当然,既然决心出门闯闯,也不敢奢望有多么好的生活条件。面对这种污秽不堪的居住条件,她能做到的就是尽量减少在宿舍的逗留时间,总是等到最后一个才回宿舍冲凉、睡觉。 昨天晚上,单独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大办公室里,空气又好又没人打扰,几个月来没睡过这么好的觉。吴冷兰躺在办公桌、木板搭就的“床”上,不禁想到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一天前还睡在廉价旅馆那又热又闷的小屋里;四天前还睡在拥挤污秽的“城中村”宿舍里;再往前说,五个月前还睡在北方海滨城市家里舒适的席梦思床上…… 时间还早,吴冷兰躺在“床”上继续想:今天晚上肯定不得消停,无论如何也得动员那几个住宿舍的钟点工搬到公司来住,她们一来就不会有这么清净了。吴冷兰边想边下了“床”。收拾停当,又按多年的习惯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在家里是喝凉白开)喝。边喝边记起了那些天每天早晨喝水时,李云那心痛的表情,不禁觉得好笑。记得有一次看到李云那心痛的样子时,曾故意气她:“不让家政工们喝水,我喝总可以吧?”李云一楞,尴尬地回答:“可以,可以,哪能不让你喝。”但吴冷兰分明感到李云恨得直咬牙。 高真在喜月公司的管理员宿舍里一觉醒来,发现昨晚冲凉换下的衣服赵佳已经给洗好了,而且赵姐还煮好了酒酿鸡蛋,逼着她快吃。吃着香甜的酒酿鸡蛋,她想到睡在办公室的吴姐,肯定没人给她搞早饭,路上记着买点什么给她带过去。 在办公室里睡觉无所谓上班下班,收拾完“床铺”和自己,坐在办公桌前就是上班了。吴冷兰打开笔记本,查看了一下以往的记录,记下了当天必须做的几件事,其中一件是必须动员那几个家政工搬出宿舍。然后又开始整理昨天从抽屉里找到的乱糟糟的资料,把那些合同按到期时间分别夹进夹子里,又挑出几份试工期已过应该签合同和原合同期已过应该续签的资料。 正忙着,高真进了门,递给她俩包子,吴冷兰这才想到还应该吃早饭。吃完包子,明知道问了也白问,吴冷兰还是试探着说:“我也应该投一点资吧?” “不用,商总不让我与别人合伙。” 我是别人吗?没有我,你知道商总姓甚名谁吗?吴冷兰心里这样想但嘴上没说。她知道给高真打工已成定局,说了只能影响情绪,没必要。不帮她干吧,太不仗义。高真刚刚接手这个公司,对这个公司的情况两眼一摸黑,对如何操作普通家政也没有多少经验,自己既能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也对操作普通家政有一定的经验,先就这样干着吧。想是这样想,但为人实在的吴冷兰,还是以给自己干的热忱,忘我地投入到了家好家政公司的工作中去。 高真似乎没有察觉到违背了动员吴姐拉出来单独干的初衷,看似诚恳地说: “吴姐,今天咱俩正式开始同甘共苦、同舟共济了。” 但吴冷兰很明白,“同”、“共”是不可能的。既然是由高真一人承包了这个公司,她再有能耐,也还是打工的角色,尽管她也很想承包。但承包人是当然的老板,这个位置是不能颠倒的。因此吴冷兰暗暗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不能以高真的恩人自居,时时刻刻记住自己的位置。后面的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正确的。因为高真每次向雇主或新家政工介绍自己时,总是说她是总公司派下来的,不会像以前的承包经理那样光想挣钱不想负责。 以前的经理常常不择手段,对家政工的要求不是让她们认真地去雇主家努力工作,而是只要求她们去签单,能签下单来就ok。有些家政工明明不适应那个雇主家,但为了完成公司的签单要求就拼命忍耐,一俟签下单来就立马提出辞工。这种做法其实是很多家政公司常用的手段。他们让一些条件比较好的家政工专门去签单,只要签上合同,就以种种理由抽身走人,然后把条件不好的换过去。如果雇主不同意换人而提出终止合同,则管理费只能按比例退一部分(如果是家政公司提出终止合同,则百分之百全退,所以家政公司不会主动提出终止合同,而是承诺免费更换服务员),雇主想想不合算,只好将就了。媒体对这种现象也有报道,称之为“保姆托”。 而高真说她自己是总公司派下来的,不管签单多少,每月四千元的工资分文少不了她的,所以,她不会去干骗雇主签单的事情。 高真这样一说,在家政工的心目中吴冷兰就不值钱了。势利眼一直是国人的通病,低素质人群尤甚。吴冷兰在李云手下干了近两个月,对这个公司情况的熟悉程度是高真不能比的,而且其工作态度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商总不让她负责却找了一个谁也不认识的高真来负责,只能说明吴冷兰是个没能力的人。而吴冷兰听高真几次这样介绍她自己之后,便再也不谈她和高真传奇般的认识经历了,只是以打工者、被领导者的身份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所以,家政工们发现她并非什么当权者后,便时有不恭,或公开抵制她的安排。比如待岗家政工按公司的规章制度应该主动承担办公室的清洁卫生工作,但吴冷兰要求她们去干时,她们就不动弹,而高真一提,她们立刻颠颠地去干。即使如此,为了支持高真的工作,吴冷兰还是不想多说什么,且自觉地接受高真的指挥和领导。人前她也从不叫高真的昵称真真,而是一本正经地称她为高经理。 吴冷兰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替别人着想,有时宁可自己受损。 其实,对家好家政公司的日常事务性工作来讲,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高真既不能指挥也不能领导。于是吴冷兰每做一件事情,就主动请示高真,做完后又主动征求高真的意见,时时刻刻让高真感到自己的领导者身份,同时也树立了高真的威信。她从来不去解释她与高真的地位差别是由经济基础而不是由能力决定的,她常常想:倘若有那么多遗产可以继承,有那么多非工资收入可以获得,她完全有可能理直气壮地做承包人。由此,她深深感到没钱的悲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新官上任弃旧规 三、新官上任弃旧规 负责人(高真不愿意让人知道她也是承包人)虽然换了,但家政工还是那些家政工,雇主还是那些雇主,公司也还在原地,所以只要公司大门一开,以前工作就照常进行。 拒绝了吴姐的投资要求,高真问昨晚那两个家政工搬过来没有,当得知吴姐烧好了开水,白等了很长时间两个家政工也没搬过来时,叮嘱吴冷兰今晚一定让她们搬过来,以防夜长梦多。 正说着,那个叫柳青的钟点工拖着行李与一个提着包裹的中年男人进了办公室。那男人看上去40多岁,矮矮瘦瘦,两眼骨碌直转,嘴唇极薄,一看就知道是个很精明很有心计的人。这也不奇怪,他们都是湖北人,湖北人的精明是大家公认的。 吴冷兰认识那个男人。 一个多月前,柳青把他介绍给李云,说是她表哥,一个非常能干、非常聪明的人。李云当时正大肆搜罗家政客户部主任。她不知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突发奇想:招十个不拿底薪的家政客户部主任,每人收取120块钱,就可以收入1200元——收管理人员的钱,这也是李云的创举,美其名曰:要有投资观念——然后每人去开发10个雇主,一个雇主签半年的合同就收入300块,10个就是3000块,签一年的就收入6000块,取个折中是4500块,10个家政客户部主任每个月就能收入45000块,去掉给他们的提成40%是18000元,还能落下27000元,再加上他们自己交的1200元,10个人可创效益28200元。那她就不仅可以完成承包这个公司的每月各种费用五千多元,租宿舍的两千多元,管理人员的工资一千多元,还可以挣到两万元。 李云的如意算盘打得挺美,实际操作起来却并不美。因为家政行业不同于销售行业,不是一种推销似的操作,而是守株待兔似的操作,不需要也不可能派人上门推销。你根本就不知道哪个雇主什么时候需要聘用或更换保姆。让客户部主任分散到高档住宅小区去发名片,马上就会产生效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那些高档住宅小区也根本不允许外人去滥发名片。李云带人发名片被小区保安抓了不止一次。每次被抓,李云就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把“黄土地的姐妹,下岗女工”的老调重弹一遍,然后又东拉西扯地跟那些保安套近乎。 鹏城可以说是个移民城,五湖四海的人都有,但以两湖、两广、重庆、四川、河南、安徽的居多。所以从湖北来的李云总能从她自己以及她的老公的七大姑、八大姨甚至子虚乌有的在“美国的儿媳妇”那里,与那些保安们拉上老乡关系。这些如果实在不管用,就使出泼皮无赖、胡搅蛮缠的杀手锏,搞得人家哭笑不得,只好放她一马。 家政公司正常的招揽雇主的方法不外乎有这样几种:一是在报纸上打广告。这种家政公司一般是因为办公地点设在写字楼里,办公地点周围没法悬挂广告牌,只能通过报纸招揽雇主;二是建立网站,把自己公司的情况以及保姆资料发在网上,让雇主在网上挑选,不过这种方式也需要打广告,要把网址通过广告发布出去;三是借助办公地点得天独厚的条件,在房;只是到了吃饭时间就按时赶回来吃饭,还特别能吃。每次盛饭都要把自己的饭盆塞得满满的,再拼命地往上码菜,把菜码得直往桌子上掉,看得李云心痛得直皱眉头。因为李云不舍得多做菜给员工吃,每天那点儿菜一人只能夹几筷子,所以来了个抢菜吃的,别人吃到嘴里的就更少了。看到他抢菜吃的那个德性,大家都撇嘴——此时已增加了好几个人,李云则气得直咬牙。特别是介绍他来的“表妹”柳青,每天一大早就约他出去,晚上半夜才回来各自回宿舍睡觉——柳青干着一份下午的钟点工。 李云气得整天去跟这个说跟那个说,什么表哥,情人吧?看他们关系不正常。吴冷兰常劝阻道:管他们什么关系,你身为经理,这不是你议论的事,有shi身份。别人听了会以为你是个爱嚼舌头的小市民。你觉得不对劲,让他走就是。 后来,大家都一致默认柳青与那个男人是一种很亲近的关系。因为他俩的确是除了柳青在雇主家上班的时间和睡觉时间外,形影不离。并且,那人换下来的衣服全是由柳青来洗。 李云实在受不了柳青和那个男人卿卿我我的劲头以及那个男人只吃不做的派头,在第七天上让那个男人交了一点饭钱然后把他给辞退了。那男人乐得白住了七天免费旅馆,吃了七天廉价饭菜,并利用派发名片的机会去为自己寻找工作,所以李云一撵他,便痛痛快快地走了。他走了以后,柳青每天出去的更早了,回来的更晚了。看来他也没去远地方,今天这么早,他就跟柳青过来了就是说明。 应该说,这人的确有头脑。肯定是昨天晚上或今天早上,柳青对他说了李云的事,那人精于计算的脑子马上就分析出会有何种结果,劝柳青不要对李云再抱有幻想,要搬就快搬,宜早不宜迟。因此,尽管头一天晚上柳青还是坚定不移的“不搬派”,但睡了一觉后却是第一个搬出宿舍的人,也是六个住宿舍的人中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损失反而有收获的人。因为,她搬得极为彻底,不仅把自己的家当全都搬到了公司,甚至可能把宿舍内的一台电风扇也搬到了“表哥”的住处。 “表哥”显然不愿意让别人过多地知道他的底细,因此简单客套了几句便匆匆离开,“言多必失”嘛。柳青把宿舍钥匙交给高真也走了。 他们一走,高真就与吴冷兰商量起晚上一定要让钟点工们搬离宿舍,到公司住的事情。正好有宿舍的钥匙,两人便一起去宿舍看看。进门一看,钟点工们的东西根本就没收拾,落地扇只有一台。吴冷兰记得昨天晚上,有个钟点工对她说过,宿舍里有两台电风扇,很显然是有人偷走了一台。分析一下,柳青嫌疑最大。一是因为她“表哥”可能就住在这附近,可以藏到那里去,别人都没这个条件;二是大热的天,她“表哥”肯定也需要电风扇;三是她是当天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人,并且有钥匙。 吴冷兰给高真分析完后,又建议就不要戳穿了。既没有目击者,又没抓到现行;再说怕臭了柳青的名声。毕竟出门在外,打工挣钱不容易。一台电风扇不过几十块钱,柳青若真做下这件事,用着也不会安心。 两人顺便买了点儿菜返回公司。 已经是做午饭时间了,先用电饭煲做上米饭,菜怎么做呢?也用水煮吗?吴冷兰瞅着电饭锅不知怎么办。 “看我的!”米饭熟了后,高真盛出来刷干净锅。然后使出在大学时常用的歪招,用筷子压住锅底,倒进油爆锅,居然炒了两个菜,直把吴冷兰佩服的不行。 原来,高真在上大学期间,同宿舍的女孩子们嫌食堂的饭太清淡,为了解谗,就合伙买了一只电饭锅。每到周末,就买来一大堆鱼肉鸡鸭等,偷着在宿舍用电饭锅煮了烧了打牙祭。 午饭算是对付过去了。以后将近一个月里,都是这样做的饭菜,由于老是违规操作,这只可怜的电饭煲在两个月里,修了两次,然后报废了。而她俩一直到租了宿舍才又吃上了真正的炒菜。 晚上七点多钟,钟点工们回来了,吴冷兰带上钥匙跟她们一起回宿舍搬行李,谁知却打不开门,以为锁坏了,只好去找房东。房东住在二楼,正等着她们呢。原来门锁并没坏,是他不知用什么方法锁上了。问他为什么要把门锁上,这才知道,商总的预测何其正确:李云真的没交这个月的房租。 使大家既气愤又吃惊的是,李云租了两套房子,居然没交押金。而这两套房子,目前已欠房东3000多块钱。房东坚持要她们起码交上她们住的那套房子的房租水电费,才可以让她们搬东西。 吴冷兰抗议房东,这个损失不应该由她们来承担。这些家政工都把当月的住宿费交给了李云,让她们再交一份显然不公平;不收押金,本身就担着风险,不应该把风险转嫁给这些每月只能挣四、五百块钱的穷保姆。 房东一听也觉得自己有点理亏,只得提出一个退让方案:让她们把当月200块钱的水电费交上。吴冷兰还是那句话,这些穷保姆们交的住宿费里已经包括了水电费。如果让她们在交钱和放弃行李两方面挑选的话,她们宁可选择放弃行李。 后来,吴冷兰劝房东:你放她们走吧,早一天把房子租出去,水电费不就收回来了吗? 吴冷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哀求,使房东动了恻隐之心,答应她们只能拿个人物品,不能动房间里的床铺等。其实那些摇摇欲坠的双层床高真还真没看在眼里,那些脏兮兮的被褥高真也不感兴趣。她特意嘱咐过吴冷兰,如果真是欠房租,让她们把随身物品搬出来即可,那些东西就不要了。 在吴冷兰她们与房东交涉的过程中,一个胖姑娘坐在一旁没吭声。看他们终于说完了,开口道:你们怎么跟李疯子这种人打交道,这人的无理和无赖在这一带非常有名的。她一直是卖包子的,而且是流动摊贩,整天与城管捉迷藏,光三轮车不知被没收了几个。她老公有时也过来帮她,她还有个儿子在老家。她什么时候又搞起了家政?谁那么傻,会把公司让她去做! 吴冷兰听那个胖姑娘提到了李云的老公和儿子,马上问:“她老公我们知道,她整天说她老公是个医生,现在退休了。她儿子我们也知道,好像是在国外吧?怎么又在老家了,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打工呗!还有她老公,根本不可能是当医生的,医生的老婆是卖包子的小贩?嘁!” “咦?她整天到处吹嘘她儿子是上海音乐学院毕业的,现在在美国定居了,儿媳妇外孙都在美国,原来都是骗人的!” “那疯子嘴里没一句实话,这种鬼话你们也信!”那姑娘撇撇嘴,吴冷兰她们几人对望了几眼无话可说。是啊!连商总不是也被骗了吗?有个钟点工气得不由地骂了几句粗话。 往楼上走的时候,吴冷兰拉住一个钟点工悄悄叮嘱了几句。 房东打开门后,四个人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吴冷兰则收拾那些看似有用却又无人收拾的东西,大概是有些住家保姆以前存放在这里的。然后又卷了两个大铺盖卷,她觉得能拿还是拿一些回去,说不定就能用上。 开始往外搬东西了。那个被吴冷兰叮嘱过几句的钟点工指着电风扇对房东说,这个电风扇是我们做工的老板借给我们的,以后还要收回的。可房东不准拿。吴冷兰只好说软话:你就忍心看着这些每月只有四、五百块钱工资的阿姨们为了一台电风扇被解雇吗? 房东看来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听吴冷兰这样一说,也就不再阻拦,使她们从宿舍搬出了惟一一件公司的东西。看来,李云也是利用了他的心软,花言巧语地住了进去,连押金都没交。总之,房东看起来是个好人。 这时,那两个在喷绘公司做清洁工的钟点工也赶来了。吴冷兰问她俩昨晚为何不搬过去?水都给她们烧好了。她俩回答,不是说李云已经把房租交到六月份了吗?这话肯定是柳青和仇明花跟她们说的。吴冷兰告诉她俩李云不仅拖欠了房租水电费,而且连押金都没有交。人家房东白白损失了3000多块钱。听了这番话,她俩才相信了,然后赶快收拾东西。 哇噻!那两架平时总是垂挂的蚊帐一掀开,简直就是个小家庭,过日子的东西几乎应有尽有。两人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一边互相埋怨,昨晚搬过去就好了,也不会搞得这样狼狈。 说起这两人也很有意思。她们工作的那家喷绘公司离家好家政公司很远,因此,那家公司给她们每月120元的车费。另外,还给她们每月30元早餐费、100元住宿补贴,再加上每月400到500元不等的工资,她俩每月能有650或750元的收入。这些钱里面,除了100元住宿费不能省以外,她们就几乎不花钱了。为了省下车费,她俩天天走路上下班,路上来回需要两个小时,此举反而一箭三雕:既节省了车费,又锻炼了身体,还顺便一路上拣些废品什么的卖点儿钱。有时还有些意外收获呢。有一次,她们在路上拣到一双八成新的大码白色旅游鞋,她们家里的人都穿不着,就顺水推舟送给了另一个钟点工。那人不知用了多少水才把那双鞋刷洗干净。此事被李云知道后,不知骂了多少天。 由于她俩的东西太多,别人已经背起行李利利索索走了,她俩却还在一趟一趟地往楼下搬东西。等吴冷兰也抱着一卷铺盖下楼时,发现她俩在楼下守着小山似的行李堆发愁呢。吴冷兰抱着一卷铺盖也帮不上忙,就建议她们一个守着,一个赶快往回搬,她自己回去后再叫几个人来帮帮她们。 五月底的夜晚,在吴冷兰的家乡还是凉气逼人,可这里已经进入盛夏。这天又特别闷热,稍一活动就满身大汗。从宿舍到公司不到十分钟的距离,但由于天太热,大家都有点儿吃不消了。 半路上,吴冷兰又碰上那个把电风扇拿出来的钟点工,她也守着一堆行李发愁。吴冷兰让她别挪地方,等她回去搬救兵。 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赶回宿舍,吴冷兰才发现,最早回来的那几个已经冲过了凉,根本就没有再回去帮别人搬的打算。吴冷兰说那不行,出来打工都是姐妹,住在一起就应该互相关照,大家应该去帮她们把东西搬回来,再说还有属于大家的公共财产呢。 “难道你们不吹电风扇吗?回来再冲一次凉吧。” 连说带劝地吴冷兰又带她们赶回宿舍,把堆在外面的东西连扛带抱地搬了回来。吴冷兰打得那两个铺盖卷,只拿回了一个,那一个实在拿不动了,就扔给了房东。也幸亏吴冷兰没按高真说的去做,拿回了一些铺盖。后来因为资金问题,高真一直没买被褥,那些又脏又烂的被褥也就一直没有“退役”。 这一晚上大家都热的汗流浃背,累得胳膊酸痛,高真光着急也帮不上忙。因为她那条断过又接起的右手腕一点劲也使不上。下午想挪动一下办公室,仅仅搬了一下沙发,就已经疼得有点儿吃不消了。 看看搬家的事基本完成,时间已近11点,喜月家政的赵佳几次打电话让高真回去,高真便赶回那边公司去了。这边全部冲完凉,安排好,睡下时已经12点了。 给钟点工们提供住处并收取一定的费用,是一些家政公司减少开支的方法。 正常操作的家政公司提供的服务有三种:住家保姆、不住家保姆、钟点工。 一般刚来鹏城的人,都是先做住家保姆。等对鹏城熟悉了,家务活也练出来了,才有可能安排去做不住家保姆或钟点工。有些家政工做了几年住家保姆后,厌倦了那种缺少自由的单调生活,就只想做钟点工了。因为做工以外的时间是自己的,自由一些,可以到处溜达、游荡,也可以与老乡、朋友尽情地嬉笑打骂。因此,多数家政公司为了减少麻烦,都不负责这些人的住宿,让她们结伙去租房子住,只给待岗家政工提供住处。家好家政公司也为待岗家政工租了宿舍。为了减轻租房的费用压力,允许钟点工们也住宿舍,根据收入交钱即可。 家好家政是一个有八年历史的老家政公司,那些做油了的老家政工们宁可少挣点儿钱也不愿意做住家保姆。李云承包之前的政策是月工资不足500元的可不交住宿费。因此,很有几个钟点工只有一份300多块钱的活,也悠哉悠哉地做着,反正住宿不花钱。当然也有的偷着到别的家政公司报个名,再找一份工作的。由于不是本公司的单,还是不用交住宿费,正好钻了空子。 李云承包这个公司后,为了从家政工身上捞更多的钱,一度曾将多年没变的每月10元的保姆管理费提高到20元。有人告到商德鸣那里,商德鸣出面干预才作罢。后来,她又独出心裁,想通过收房租来挣钱。她把待岗家政工统统迁到办公室打地铺,不论那些钟点工收入多少,一概每人100元,而且必须先交后住。其实租房子先交钱后住是天经地义的理,但这些钟点工有的是不交住宿费的,交住宿费的也一直是先住后交,理由是雇主还没发工资。现在突然全变了,她们一时接受不了,在几个能闹事的主的带领下,与李云对骂了一通后搬出去另租房了,同时把单也带走了,也就是说协议到期后,挑唆雇主不要跟家好家政公司续签合同。她们走时就扔下一句话:让你们挣不着住宿费也挣不着管理费! 这些人搬走以后才发现,自寻住处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被褥全得自购;二是遇上查暂住证时没有人替她们抵挡;三是必须先交钱才能住进去,还得多交一个月的押金;四是冲凉没有热水器。这些机关算尽的女人们思来想去还是应该让公司给租房住。于是派人去跟李云讲和,要求回公司宿舍住。但她们的打算与李云的打算相左。她们的打算是公司出面为她们租房、买床、置被褥、安装热水器冲凉,她们住进后平摊房租和水电。作为交换条件,她们把带走的雇主单再带回来。李云的打算是让她们每人交100块,如果房租是800块,水电费200块,只要能塞进10个人她就不赔不赚,多住一个人,她就多赚100块钱,还可以解决管理人员的住宿。但热水器是不会装的,理由是怕煤气中毒。实际上是怕家政工们打开热水器就洗个没完,浪费水和气。她宁可每天派待岗家政工去拣木头点蜂窝煤烧水。宿舍里由于堆、烧蜂窝煤的缘故,又脏又乱又呛人。 由于各有各的打算,谈了几次也没最后决定,害得李云白白添加了几架铁床,那些到期的单还是流失了。气得李云一提起来就咬牙切齿地骂她们不是东西,整天耍她。那时,吴冷兰已经来到家好家政公司,所以都认识。 这些消息灵通的“事儿妈”,不知从哪里听说公司换了经理,当天就跑回来谈判。岂不知高经理对这些钟点工将要交的住宿费和她们的单根本不感兴趣。高真告诉她们,公司今后不会再去租房转租给钟点工了,连现在钟点工们住的房子也要搬出来,因为李云很可能欠交房租。而且她还要查一下她们做的都是谁的单,如果不是这个公司的单,连到公司来睡地铺也不可能。气得她们暗中嘀咕,本以为李疯子走了能好一些,没想到换了个新的更厉害,只好悻悻地离开。 其实,这些钟点工们也没什么可指责的。她们辛苦一个月也不过只能挣五、六百块钱,与鹏城那些每月动辄就能挣几千甚至上万的高收入者相比,还不够人家到酒店吃一顿的,她们怎能不斤斤计较、处处打算呢?只是她们不应该采取报复的做法。 那些住宿舍的钟点工们全部搬到公司的第二天晚上,按高真的布置,吴冷兰宣布了钟点工的住宿管理方案:暂时不租宿舍了,就在公司打地铺;住宿费一个月100块,每月一号交。不想交、不愿意睡地铺的人,可以出去租房子住,不要求她们必须住在这里。 后天就要交住宿费了,钟点工们开始窃窃私语。精于计算是这些人的特点,何况她们每月只能挣那么一点儿钱。柳青首先嚷嚷起来:这个公司历来都是先住房子后交钱,连李云都没扭过来,你怎么更不近人情! “李云想利用你们挣钱,当然要宠着你们。我不想靠你们为我挣房租,而是希望你们都搬出去住。不想搬的就要按新规定办。你们出去打听一下,哪个人租房子不是先交钱后住人。住在公司已经很优惠了,水电费也不要另外交,暂住证也不会来查。你们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高真话音刚落,柳青竟然出口伤人: “你不靠我们挣钱,靠什么?哪个家政公司不是靠保姆来挣钱的?难道你们靠‘卖’挣钱吗?” 高真被柳青撒泼似的谩骂气的说不出话来,干脆不理她,进了里间办公室。柳青在外面还在不依不饶。 作为普通家政公司来说,是靠薄利多销来挣钱的。由于每个保姆创造的利润有限,就必须有大量的保姆来做保证。这些家政公司对家政工百般讨好,生怕家政工们跳了槽。于是,就养成了一些家政工的坏脾气,以为她们为公司立下了多大的功劳,有功之臣似的专横拔扈。特别是李云,用这些家政工去挣了雇主的钱,又想在她们身上挣钱,因此生怕这些“钱”跑掉,总是顺着她们,讨好她们,宠得她们不知天高地厚。忽然有一天,有人不在乎她们了,也不再巴结和讨好她们了,而是要求她们按规章制度办事,甚至不需要她们的钱,让她们搬出去住,这种冷淡是她们所不习惯的也不理解的,于是,惹来了柳青泼妇似的大喊大叫。 吴冷兰开始和风细雨地向她们介绍公司将要发生的变化:高经理是妇产科主治医师,又做过五年妇产科护士长,对月子护理特别内行。而鹏城由于年轻人多,又是全国人均收入最高的城市之一,月子护理的需求量很大。因此,公司将要改为专业月子护理中心。并且,一个护理人员每月给公司创造的效益等于一个普通保姆一年所创造的。因此与其费心费力地去管理一个普通保姆,不如轻轻松松管理一个护理人员。所以像以前的经理那样把家政工当成宝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大家都是姐妹,我们不会因为你们创造的经济效益低而放弃你们,同样会尽心尽力为你们介绍雇主。你们也不要自恃为公司创造了效益而觉得了不起,时不时要挟一下公司。你们嫌这里住宿条件不好,尽可以自己出去租房子住。高经理要你们月初交管理费,不是为了挣你们的钱,而是要你们养成住宿先交钱的意识,也希望你们能搬出去住。 吴冷兰叮叮当当说了这么多,终于让钟点工们明白了,家政工受宠的时代在家好家政公司结束了。今后,她们就要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服从公司的安排,否则公司也不会包容她们。当然,如果她们愿意学习掌握护理知识,也许将来有机会多挣钱呢。 住宿费风波的结果是:柳青第二天搬了出去。她“表哥”来帮她拿行李时,直向高真赔礼道歉,说“表妹”文化不高,素质也不高,不会说话,有冒犯冲撞之处请多包涵。当然,他俩谁也没说柳青搬去了哪里,但明眼人都知道,只是没人戳穿罢了 其他人又过了一天,便老老实实交上了住宿费,并且终于接受了睡地铺的现实,而且还乐此不彼了。因为在大热天里,睡在宽敞的办公室地上,空气又好又凉快。比起挤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睡在双层铺上不知强了多少倍。 高真看到吴姐平息了钟点工们的不满,想吴姐到底是当过老师的人,说起话来有理有节的,让人信服。 钟点工们想到以后可能有多挣钱的机会,而且吴姐的话有道理,便不再吵嚷,抓紧时间收拾、睡觉。 看看不会有什么问题了,高真便回那边公司休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倔保姆蒙冤 四、倔保姆蒙冤 住宿费事件平息了,李云留下的烂摊子还要抓紧时间整治。 上午,吴冷兰正在整理资料。电话铃响了,是一个叫佟雨的雇主反映家里少了钱,怀疑与保姆有关。是高真接的电话。 由于对这个公司尚不熟悉,高真让吴冷兰来听一下。 那个雇主唠唠叨叨说了近半个小时,大意是:她家丢了300块钱,她怀疑是保姆所为。前两天曾打过电话,是一个男的接的(吴冷兰插话:可能是我们总公司的商总),同意她问问保姆。她昨天晚上就很谨慎地问了一下,那个保姆却没出现被冤屈的那种过激反应,只是冷静地争辩了几句。她记得这个保姆刚到她家时讲过她没带钱来,可要求检查一下她的包时,她又说包里原来就有300块钱。另外,这个保姆脾气太倔,做菜不符合我们口味时,就说她们家就是那样做的;做事不符合我们要求时,就说她们家就是那样。难道我们的饮食口味和生活习惯要向保姆靠拢吗? 佟雨终于像打机关枪一样把话说完了。 吴冷兰问:“你现在有什么要求呢?” 佟雨家的保姆叫匡翠芝,就是当初把吴冷兰介绍给李云的那个家政工。吴冷兰对她很熟悉,知道她是那种喜欢自作主张、我行我素的牛脾气,相信雇主不会冤枉她。但说到偷雇主的钱,吴冷兰怎么也不相信匡翠芝会是那种人。 “如果真是保姆偷的,你们承担什么责任?” 好多雇主请保姆时都要问这个问题:如果保姆给我们家造成损失的话,你们负什么责任?他们希望得到的回答是,“我们负责赔偿损失”。其实,这是一种错误想法。家政业不同于旅行社、商场,他们给消费者造成损失是有个先行赔偿制度的。他们的注册资金是100万,有一笔用于先行赔偿的资金压在上级部门。他们给消费者造成的损失也是可以估价的。但是,保姆倘若给雇主家造成损失,却是不好估价的。那些金银首饰、存折证券随雇主怎么说都行,有些传家宝之类的贵重物品更是无价的。所以,家政公司只能对雇主说如果确认保姆给他们造成了损失,要协助公安机关帮雇主追回损失,并保证提供的保姆资料详实可靠。同时,还要提醒雇主,他也有个保管责任。有些难缠的雇主,似乎就认定保姆一定会给他家造成损失,非得让在雇佣合同上注明保姆给他家造成损失由家政公司赔偿这样的字眼,为了能签成单,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地照他的意思做。吴冷兰就遇到过好几个这样的雇主。不过,多数雇主在听了解释后,还是能理解的。 “首先,我们要确认是否真是保姆偷的。如果是,我们协助你们追回损失。好在钱不多,你扣她的工资就可以,然后你把保姆退回,我们批评教育后会开除她,但我相信我们的保姆不会做这种事情。你还是仔细回忆一下是否丢在了别处,或忘记放在那里了?如果你怕这件事影响了她的情绪,无法再做好你家的事,我们可以再给你换个保姆,你看行吗?” “钱肯定是少了,但我们也不想冤枉她,我们与她再沟通一下吧。” “好的,有什么结果请尽快给我们来电话。” 由于已经在电话中劝佟雨尽量和平解决,所以,吴冷兰和高真只能静等事态的发展。 第二天傍晚,佟雨又来了电话,说钱的确是找不到了,但也没坚持说是匡翠芝偷的。可是匡翠芝情绪很不好,干起活来也变得不认真、不专心了,几次提出要辞工。她考虑到都是老乡,在这里找个老乡保姆不是很容易,孩子对匡翠芝也有了感情,能不能公司出面协调一下,劝匡翠芝留下继续干,他们也不会再计较300块钱的事了。 电话是高真接的,她回答说没问题,今晚我就去看看,也算是结识、拜访一次雇主吧。 天不早了,又该做晚饭了。吴冷兰中午买回一条淡水鱼,处理的,还算新鲜也很便宜。她想起李云当经理的时候,两个月里居然连这种处理的鱼也没吃过。 为了省事,吴冷兰干脆把鱼放在碗里,搁上佐料,跟米饭一起蒸,倒也不难吃。后来她们就常常这样蒸鱼吃。 吃完晚饭,高真与吴冷兰商量到佟雨家去家访的事: “你对情况比较熟悉,还是你去吧,就说我在接待客户。” 佟雨家离公司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天气闷热异常,从公司所在的七楼下到地面,就像进入一个大蒸笼。走进小区,有许多人在楼与楼之间的草地上乘凉。一些小孩子满头大汗地跑来跑去,一些半大的孩子居然在踢球,几条小狗伸着长长的舌头也跟着跑来跑去。那些年轻的妈妈和一些保姆模样的人则坐在一旁聊天。这么热的天气,说是乘凉,还不如说是“乘热”确切一些。 佟雨家住的是一栋六层楼建筑。在“蒸笼”里走了十几分钟,再爬上六楼,吴冷兰感到身上全湿透了,幸而佟雨家空调开得挺足,门一打开,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开门的是匡翠芝,看到吴冷兰她喜出望外: “吴姐,你又回来了!” 佟雨家还在吃晚饭,看上去很简单的菜:一个青椒肉片,一个苦瓜肉片,一个青菜,还有几片香肠在一只碟里。佟雨好像吃完了,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怀里的孩子已经睡着。佟雨的先生还没吃完,匡翠芝碗里的饭没动几口,大概收拾厨房吃得晚。 吴冷兰先替高真向佟雨表示歉意: “高经理有客户脱不开身,不能来。” “咱们见过面。”佟雨说。 “是的,就是十多天前,你想换保姆那次。” 既然要了解情况,一切就要听佟雨从头说起。 四天前,佟雨下班后到银行提了五千块钱,准备第二天去交一笔费用。当晚因为有应酬,就把这些钱装在提包里去了饭店。别人买单,她就没打开提包。回已经很晚了,大家都睡了,她就顺手把提包放在卧室梳妆台上。早晨起床后,匡翠芝进去收拾过卧室。吃过早饭,临走前她打开提包数了一遍钱,发现少了三张百元钞票。马上问老公,老公说根本不知道她提包里有钱。 “也没说就是匡姐拿的,只不过问了问她,这是必要程序嘛,而且也并没有因此解雇她。既然没有这回事,那就安心在我家干就是了。可这两天她干得很不好,完全没有那种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洗清自己的意思。仍然是我行我素。我老公离了肉不吃饭,我要求每个菜都用点肉来炒,可她就是不听,说他们家从来没有那个习惯。你看,这个菜就没放肉。我老公也不吃。孩子睡觉时我让她关一下门,免得吹到孩子,她偏不关,好像处处在跟我们作对。” “吴姐,她到小区保安那里报了警,又对邻居说我偷她的钱。这两天出门,认识我的人都用那样的眼光来看我,让我抬不起头来,我又窝囊又委屈,这两天我是忍着泪水干的。”匡翠芝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那么,佟小姐,你确信是少了300块钱吗?” “的确是,那天上午我没办法,只好又到银行取了300块。” “那么,头一天晚上你取钱时数过吗?” “数过,的确是五千块。” “佟小姐,不瞒你说,我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一次去邮局取了1500块钱,当时还数过,15张100块的,可拿给别人时却成了1300块。我记得清清楚楚,把钱装进包里就没动过。后来调出录象监控带看过,的确有我在旁边数钱的镜头,但看不出我手里有多少钱。我一直怀疑是邮局里的人少给了我,我数时又心不在焉,可查无对证,我只好认了。当然我不是说你也是这种情况,但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现在咱们不谈丢钱的事了,”一直没吭气的佟雨的老公插话了,“既然我们没辞退她,说明我们也不再怀疑她了,可是她却不领这个情,这几天干活时摔摔打打,还板着个脸给我们看。” 吴冷兰心想,她心里不痛快如何笑得起来,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感谢你们的宽容和信任,但也要请你们理解她。毕竟背上了个偷钱的嫌疑,心里难免疙疙瘩瘩,有点儿情绪应该是很正常的。”吴冷兰又转向匡翠芝:“先生、小姐既然没辞退你,仍然让你在大院里出出进进,实际上就等于告诉别人,你是清白的,要不他们怎么继续留你呢?如果钱找到了,他们可能会向你赔礼道歉。现在钱的确是没找到,你让他们怎么去说。总之,他们留下你,就是没把你当贼看。” “是的,是的,我们叫你们公司来人,就是想当面把话说清楚。虽然确实是丢了300块钱,但我们也不想再深究,希望匡姐能放下包袱,别带着情绪干活,还希望她能按我们的要求去做事。其实她干活还是蛮利索的,也很认真,只是有时太固执。”佟雨说话时,一直用一块纱布轻轻摩擦孩子的脑袋,而孩子则一直沉沉地睡着,也不知为什么不把孩子放到床上去。 该说的基本说完了,匡翠芝的情绪也稳定了,并表示不辜负小姐、先生的信任,好好去做,争取做到合同结束再续签合同。 然而三天后的下午,匡翠芝就被佟雨送回来了。后者一坐下就气呼呼地说:“实在没办法,这几天,我们家都乱套了。她整天沉着个脸,摔盆子、砸碗地发泄,干什么都跟我们拧着个劲儿。这样带着情绪干活,我们实在受不了。” 匡翠芝也委屈的要命: “我一想到你们说我拿了你们300块钱,心里就窝囊;到楼下去,发现别人对我指指点点,心里更憋屈,怎么可能装出一副笑脸。” 吴冷兰记得昨天上午匡翠芝还利用买菜的机会,抱着那个小女孩来了一次公司,诉说心中的委屈。特别提到了那几天想直接离开佟雨家去找别的工作,不回公司了。后来是看到吴冷兰去家访才又改变了主意,暂时先留在佟家,实在不行就回公司。那天晚上,她虽然答应留下继续干,但心里的疙瘩并没有解开。因为那300块钱,佟小姐坚持说没找到。既然没找到,那她就继续有嫌疑,就没法安心干。吴冷兰当时就宽慰她,反正钱没找到,你让他们承认冤枉了你也不现实。可他们至少用留用你的方式向外界说明他们还是信任你的,这也算是一种姿态吧。你还想让他们怎样做?难道非要让他们写一个认错书吗?记得当时匡翠芝已经被说服了,走的时候表示不再计较佟小姐的态度,用自己的行动为自己找回清白。怎么才一天就又变卦了呢? 佟小姐还是坚持钱的确是找不到了的说法,匡翠芝没有必要拿不好好工作来报复他们,毕竟他们并没有辞退她嘛。 “可你们非说钱就是在家里不见了的,这不明明是说钱是我拿的吗?这让我心里怎么能痛快。背着个偷钱的罪名,我没法好好工作。” “钱就是没有了,你也不能非让我们说找到了吧。我不相信你怎么会继续留你在我们家做呢?” “我不需要你仅仅是相信我,我需要我的清白。你既然口口声声说钱在家里不见了,还不是怀疑我,你们也太过分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声音越高,吴冷兰和高真几次让匡翠芝住嘴,可匡翠芝激动地不能自持,佟雨也是越说越火。 “算了,算了,给我退单吧。我真不敢在你们这里找保姆了。” “你跟我们公司签的合同是三个月,现在刚满一个月,只能退两个月的。按百分之五十退,可以退五十块钱。吴冷兰找出了台帐,边看边说。 “那怎么行?我莫名其妙少了300块钱没让你们赔就不错了,管理费还要扣我的?这真是有点儿不讲理了。” 匡翠芝一听又火了: “你这不是还在怀疑我吗?虽然我挣钱不容易,但我挣得是清白的钱。这是你刚给我的工资,给你100块,算是替公司退你的。”说完,匡翠芝甩过去一张百元钞票,佟雨居然面不改色地接过去了。 “别急,退单要有手续。佟小姐请把合同和收据给我。”吴冷兰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冷静的。 “哎呀!收据在我办公室里。” “既然匡翠芝已经把钱还给了你,你就应当把手续办齐全。这样吧,如果不耽误你的时间,我跟你去一趟办公室拿回来,以免将来双方扯皮。” 佟小姐同意了吴冷兰的建议,两人一起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佟雨突然忿忿地说了一句:什么玩意儿! 匡翠芝本来跟在后面,是为了表示礼貌送一下佟雨的,听到这样一句无理的话,所有的委屈、愤懑、不满一下子爆发了。 “你是什么玩意儿!你冤枉了我,我忍气吞声,没让你赔偿精神损失就不错了,你居然还有脸来骂我?” 佟雨大概觉得被保姆抢白了一顿,丢了面子,恼羞成怒,也顾不得风度了,嘴里居然蹦出了骂人的话: “他妈的。反了你了!”说着抡起了手中的提包向匡翠芝甩过来。匡翠芝本能地一躲,提包便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也跟在后面的高真的头上。 高真正纳闷一个有学问有教养的体面人物,怎么能口出脏话。突然又被砸了一提包,一下子愣了。瞬间反应过来也忍无可忍了: “你冤枉了我的家政工,我已经忍了又忍了,你现在又是骂又是打,也太过分了吧!” 佟雨一看事情闹的有点儿大,也胆怯了,借吴冷兰的劝架,借梯下台地赶紧进电梯下了楼。 路上,佟雨还嘟嘟囔囔的,吴冷兰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说些不疼不痒的话。可她心里在想:幸亏今天是星期天,相邻的办公室都休息了。不然的话,人家会以为走了一个老疯子,来了一个小疯子。她眼前出现了李云歇斯底里骂家政工的情景。每一次李云都是脸扭曲着,牙咬的咯咯响,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相邻的办公室的人刚开始时还跑来看热闹,后来发现这是这个家政公司的家常便饭,就失去了观战的兴趣,只是打个报警电话。李云一次次的歇斯底里,给家好家政造成很坏的影响。那些保安一提到家好就嗤之以鼻。吴冷兰此时还不知道,那些保安由于反感于李云的泼妇做派,对来打听家好的人既没好气也没好脸,甚至设法阻拦。不久后一次偶然的事件,才得知保安的作法。经过与管理处交涉,并向物业公司投诉,使保安们明白此家好不是彼家好了,才改变了对家好的态度。 路上,佟雨向吴冷兰透漏了一个细节:她之所以与家好家政公司仅签了三个月的合同,全是匡翠芝出的主意。匡翠芝告诉她,就按最短的时间签三个月的,以后就说保姆回家了,这样她也不用续签,就省下管理费了。说白了,就是三个月后,匡翠芝打算与佟雨私签,脱离公司。吴冷兰无法分辨佟雨所言真假,但她既然出钱给匡翠芝做了全面体检,仅签了三个月也的确令人生疑,也许就是打算私签的缘故。但谁敢说不是佟雨自己想私签呢? 吴冷兰跟着佟雨到她办公室取回收据,让她签上字,又被佟雨用车送回公司。进了办公室发现高真还在生气。 “我真是想不通,干个普通家政这样难。这些号称硕士、博士的雇主素质怎么这么差,象些泼妇一样。我们的家政工文化水平低,缺乏修养是难免的。她们文化水平高,也会缺乏修养吗?你看那些请月子护理的雇主,一个个文质彬彬、通情达理,两、三千块钱一个月掏得多痛快。这些雇主倒好,跟我们算计完了,跟保姆算计,莫名其妙少了钱还要诬赖保姆,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干脆不做普通保姆了,就光做月子护理算了。” “可是,这个公司是通过做普通保姆起步的,这么多老家政工能不管了吗?”吴冷兰到底大了几岁,考虑问题比较周到。“再说,月子护理对这个公司来说是个新项目,需要投入财力物力去宣传,虽说它的绝对收入比普通保姆高,但如果数量上不去的话,还是不行。而普通保姆光吃老本每月也会有稳定的收入。” 后面几个月的事实印证了吴冷兰的话。每月的收入中,月子护理占不了两成。 “算了,算了,别生气了,今晚估计不会有什么事了,快回去吃饭休息吧,省得赵姐又来电话催。”吴冷兰比赵佳大两岁,也跟着高真叫赵姐。 匡翠芝是吴冷兰在另一个家政公司时收的家政工。吴冷兰被林愉聘用时,匡翠芝还在待岗。吴冷兰走了,匡翠芝也不想继续等了,就跑到了家好家政公司。她向李云推荐了吴冷兰后,没等吴冷兰来,就被一个东北老太太给聘去了。因为匡翠芝是河北人,会做面食。 匡翠芝下户的第四天,吴冷兰跟李云到她雇主的那个小区去签合同,正遇上那个东北老太太。她说,匡翠芝家务做得还行,只是主意太大,做饭时老是按她自己的习惯,不听雇主的,让他们感到很别扭。第十天,老太太实在受不了她的自行其是,以暂时不回东北为由,将匡翠芝送了回来。 匡翠芝那种我行我素、自以为是的毛病也是生活所迫而形成的。 匡翠芝从记事起就承担了家庭主妇的角色。她妈妈有点智力障碍,却不耽误生孩子,而且会生不会养,一气生了她和四个弟妹。生她时脑子还清楚,后面就越来越糊涂,她这个当大姐的就成了小妈妈。最小的弟妹是龙凤胎,出生前,她妈妈已经完全不明事理,临盆了也不知道,送医院来不及了,她就在爸爸的指点下,自己给妈妈接生。那年她才12岁,女人的特征在她身上还没发育呢,就通过这次给妈妈接生,完成了从女孩到女人的心理转变。 妈妈有奶水,却不知道喂孩子,匡翠芝每天像哄小孩那样,哄着妈妈给弟妹喂奶,才让两条小生命活了下来。小弟妹三岁时,有一天家里人一时没看住,妈妈跑出去掉进水塘淹死了。妈妈去世了,匡翠芝反而轻松了一些,因为一个不能自理的大人比孩子难伺候多了。就是这种早当家的生活环境,养成了匡翠芝倔强自负、不肯迁就别人的习惯。她不这样也不行啊,弟妹们和这个家全靠她来拿主意,她也必须用一种强硬的态度让弟妹们服从她的管理。成年后,好容易找了个不嫌弃她弟妹多的男人结了婚,然而没多久,父亲死于一场意外的事故,照顾未成人的弟妹们的担子一下子全压到了她肩上。她在把自己的孩子拉扯大的同时,又把弟妹们拉扯成人。然而,那些坏脾气,保护了弟妹们却害了她自己,使她与老公的关系总是处在一触即发的紧张状态中。磕磕碰碰十几年,她终于帮最小的弟弟成了家。此时,她如释重负,也不想继续呆在火yao桶般的家里了,就跑到鹏城来当了保姆。自作主张了20多年,坏习惯已经根深蒂固了,在雇主家事事处处都要听雇主的,她很不习惯。时间一长,坏毛病就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因此,哪家也干不长。好在可以随时更换雇主,才能断断续续挣着钱。如果老公也像雇主那样可以随时更换的话,她也许不知换过多少老公了。 从东北老太太家回来,待岗几天后,匡翠芝又去了另一个雇主家。那个小姐姓江,是个很怪的人。她希望保姆每天要从早晨6点干到晚上10点,稍一休息她就不舒服。她给保姆安排一天的日程是这样的:早晨6点起床,洗漱完毕后,给她和孩子褒上粥,那个粥要煲两个小时,每天煲三顿,煲粥时要守在跟前搞菜和肉。粥快煲好时,放进剁成泥的菜叶和肉末等。她和孩子天天吃这样的饭食。剩下菜梗等炒来给老公和保姆吃。煲好粥后打扫卫生、洗衣服。为了省水电,不管大人小孩的衣服,全部手搓手拧,不准用洗衣机,包括牛仔裤、床罩、窗帘等。洗衣服也有好多讲究:孩子的上衣、裤子、内衣、尿布(3岁多的孩子不会自己撒尿,整天垫尿布)分四个盆,她自己的上衣、裤子、内衣、她老公的上衣、裤子、内衣,全有自己的盆,一点儿也不能含糊。所以,洗衣服时一摆一长溜盆。买菜可能是她每天惟一的一项活动。保姆抱着孩子跟她去,回来时保姆要一手抱孩子一手提菜。 她八、九点才起床,却还要午休。午休时,保姆要带孩子玩,孩子如果睡觉,保姆则继续干活。累倒不是很累,只要不洗牛仔裤、床罩、窗帘等,但一天不得闲。只是每天晚上有一个累活——给她女儿冲凉。 江小姐不知有何担心,冲凉时不让孩子坐在水里,也不让站在水里,而是让保姆卡住孩子的两掖,举在盆上用流水冲。孩子虽然瘦小,但毕竟3岁多了,也有点分量,两手平举着十几分钟,没有点儿臂力的确不行。 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换了六、七个保姆。有的是被每天不得闲的磨人活磨得受不了;有的是被她和孩子每天吃的那种黏糊糊的粥恶心的受不了;有的是被她每天吃的一把一把的药吓得受不了;但多数是因为举着孩子冲凉胳膊累的受不了。匡翠芝从公司走之前扔下一句话:我就不信治不了她。但她也只在她家呆了十几天,最后还是落荒而逃。 匡翠芝刚去的头几天还比较收敛自己的脾气。但她干活又快又利落,每天总能空出一点儿时间坐下歇歇。江小姐看到就不舒服,想方设法找出点活来让她闲不着。渐渐地,匡翠芝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反正活干完了,你不让休息我也要休息。小姐为了防止她休息,就让她洗被罩。那么大一个双层席梦思床罩要用手搓洗,根本就是刁难人。匡翠芝气火了,用脚在盆里踩着洗,勉强漂洗两遍,连拧也不拧就提到凉台去晾,水流了一地。等被罩干了,小姐让她套起来她说不会套,在家里都是老公套的。把小姐气得打电话给公司告她的状。可因为匡翠芝活干的又快又利落,还不想换人,也不让往她家打电话找匡翠芝。吴冷兰只好劝她多与保姆沟通,要理解做保姆的苦衷。同时劝她别上火,匡翠芝就是这么个倔脾气,干活还是蛮不错的,人也实诚。这些江小姐都承认,所以小姐也不想放她走,因此打这些电话全是用手机在外面打的。 不过吴冷兰心里明白,匡翠芝肯定是不能再干下去了,她是在制造理由让雇主炒她呢。 果然,又过了一天,江小姐气急败坏地打来电话:快给我找个年轻的,这种年纪大的我实在支使不了,说什么都跟你拧着个劲。 于是,把一个才填完表,刚刚体检完还没拿化验结果的20岁的姑娘送了过去。 由于都知道江小姐对保姆确实太过分,所以匡翠芝回来后,李云破例没有骂她,只是都担心那个小姑娘是否受得了。果不然,十天后,那小姑娘就以家里有事为由辞工,也不知真假,反正一走就再没回来。又送去了一个30多岁的家政工。吴冷兰刚刚回到公司,她也脚跟脚地回来了。原来江小姐安排她洗衣服,她问了一句,这些大人的衣服也用手洗呀?不是有洗衣机吗?江小姐立马让她走人,只好又火速派去一个叫乔素丽的家政工。 匡翠芝待岗没几天,就来了现在这个雇主佟雨。 佟雨是河北人,为了找一个河北籍保姆,她跑了好几个家政公司。鹏城虽说是个移民市,被人戏称为中国的联合省,来自全国各地的人都有,但以南方人居多。保姆更甚,北方保姆连10%都占不到。可能一是路太远;二是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三是这里的保姆工资出奇的低。所以北方雇主想找个北方保姆就比较难,找个老乡当保姆更难。佟雨就想找个河北老乡,所以挨个家政公司打听。当听说这里正好有一个河北籍家政工待岗时,非常高兴,更让她高兴的是,这个匡翠芝有一年多做保姆的经验,人也会说话,她问了几个问题,匡翠芝回答得都很圆满。于是,就约定第二天早上带匡翠芝去医院做体检,若没有问题就聘用她。 原以为佟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河北老乡,又兴师动众地自己出钱、开车送去体检,又经过了试工,还不签它个一年两年的,至少也要签半年吧。没想到,这一番煞有介事的折腾,却只签三个月。她说三个月后,如果匡翠芝真令他们满意,再签一年的。 一直以为逮了条大鱼的李云再三说服,也没让佟雨改变主意,只好依了她。佟雨走后,李云好一通骂。其实,也不能指责李云急于挣到那150元钱而向雇主妥协,如果不签,很可能人财两空。对家政公司来讲这是常有的事。有些保姆在试工期间,与雇主串通好,签合同时,按最短的时间签。合同期满,保姆便去家政公司请假,谎称家里有事要回家,然后再去雇主家,这就是“私签”。如果家政公司当时就不同意签三个月的,这个保姆就直接用请假回家的方式离开公司,然后返回雇主家。那家政公司就既损失了管理费,也损失了人。因为这个家政工怕私签败露,一般不会再回到原来的公司。 那天下午佟雨跑的家好家政打了一仗后,吴冷兰才明白她只签了三个月的原因。 过了些日子,匡翠芝回了趟公司,抱着一个看不出男女的小孩。那小孩有一岁多的样子,皮肤黑黑的,还长了许多湿疹。匡翠芝说那是个女孩子,有点皮肤病。白天她爸妈全上班,只有她俩在家。孩子很听话,只是老是皮肤发痒,需要经常帮她挠挠。其它的事还好做,毕竟是老乡,生活饮食习惯都一样。 不久,匡翠芝自行其事、自以为是的老毛病又逐渐暴露出来。干到20天左右时,佟雨终于受不了了,她瞒着匡翠芝跑到公司挑选了一名家政工,并约好第二天带她去体检,那次正好是吴冷兰接待的,所以吴冷兰去她家时,她说见过吴冷兰。 然而,第二天佟雨又来电话说不换人了。原来,当天晚上,佟雨把打算换人的意思跟匡翠芝说了后,匡翠芝诚恳地做了自我批评,表示今后一定要改掉自以为是的坏毛病,一切以雇主的要求为准。考虑到孩子已经与匡翠芝有了感情,而且匡翠芝做事的确麻利干练,再加上是一个地方的人,佟雨觉得不看僧面看佛面,便原谅了她,继续留用了她,一直到发生丢钱的事。 佟雨把匡翠芝送回来的那天晚上,高真又回喜月公司休息了。吴冷兰把中午的剩饭热了一下,随便对付了一下肚子。吃完便叫过匡翠芝了解情况。基本上还是那么些事。在安慰她的同时,也严肃指出了她的毛病:我行我素、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并告诉她,她不受雇主欢迎的原因就在于此。 “咱们是到雇主家工作的,咱们的工作是按雇主的要求去做的,只能去适应雇主,而不能去改变雇主。到了雇主家里,只有‘你们’,没有‘我们’和‘他们’。我们自己家以前的习惯不能坚持,以前的雇主家的经验也不能使用,只能服从现在雇主的习惯与要求。比如佟雨说过这么一件事,她老公爱吃肉,所有的菜都需要用肉炒,你就要按他们的要求去做。你可以隔三岔五搞个家乡菜让他们尝尝鲜,但切不可去改变雇主的习惯。还有,绝对不能把情绪带到工作中去,更不能摔摔打打来发泄自己的不满。这样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对自己不利。你要知道,雇主花了钱就要请个最顺心的,不可能去将就哪个保姆。” 一番话说得匡翠芝直点头,承认自己的确有欠缺,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今后一定要注意。两人正说着,昨天来过的叶青小姐又进了门,说如果有合适的,她要带走一个,她家里的那个保姆已经等不及了。吴冷兰就把匡翠芝介绍给了她,当然要尽量介绍她的优点及能力。匡翠芝也是乖巧之人,几句很得体的表态给叶小姐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吴冷兰向叶小姐介绍了一些试工须知后,叶青便将匡翠芝带走了。 吴冷兰将她们送到电梯口,目送她们进了电梯,然后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暗暗祷告:小匡啊小匡,千万管住自己,别发牛脾气,争取签单干下去。 说起这个叶青小姐,也真有故事。 昨天晚上,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姐熟门熟路地跨进了公司,还没等吴冷兰发问,她就快言快语地说了起来, “我叫叶青,是这个公司的老雇主了。我知道你们公司又换了人了。如果不换人我也就不来了。前面那个经理穿戴打扮像个红灯区的妈咪,说起话来又像个跑江湖的老油子,我见过她一次就不想再跟她打交道。看你们两个斯斯文文,一看就有种信任感。“ 高真觉得奇怪: “你好象像很了解这个公司的变化,也很了解我们。” “那当然,老雇主了嘛。”叶小姐不肯说出消息来源。 后来才知道,她家当时用的那个保姆是家好家政公司的老家政工,她与老乡合伙在鹏城开了一个十元旅店,就是高真遭受抢劫后被“好心”的司机送进的那种旅店。而吴冷兰被李云辞退后,根据一个老家政工的介绍,就住进了那个店里。所以,在接到高真的电话办理退房手续时,对她老乡透漏了公司要换人的消息。因此叶青得到的消息不仅准确而且可靠。 “感谢你对我们公司的支持。”吴冷兰对雇主永远是那么尊重,“不过,你来不是光想看看我们俩吧?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吗?” “是的,是的。我想来挑一个保姆。我们家那个保姆有生意上的事情急需她去打理,要找个人去替换。” 吴冷兰此时已经根据叶小姐报出的名字,找出了她的台帐,一看她两年前就在这里请保姆了,现在她家里的那个叫王小雨。从台帐上看,王小雨春节前就在她家干,一直到现在,中间空了半个月,那半个月是仇明花干的。“仇明花干活太慢,只好又把王小雨叫回来。”叶青说。但是叶青的合同三月份就到期了。也就是说,后面的两个月是私签的。 私签的事就不与叶青叫真了,吴冷兰只是告诉她,现在没有合适的家政工,让她别急,有了就通知她。然后,问她有几个孩子,需要一个保姆。原来只有一个,她也不上班。新保姆去了以后,专做家务,孩子由她和她妈妈带,以后再找一个带孩子的保姆。按说三个人带一个宝宝,应该挺轻松,但后来吴冷兰听仇明花介绍了在她家工作的情况后才发现,她家的工作还不是一般的麻烦。 这就是鹏城的有钱的年轻妈妈的现状。自己不工作,有了孩子要把母亲叫来帮忙,还要再找个保姆。其实她们自己在婴儿时代,也许连奶粉也吃不上;她们的儿童时代,连饼干也是奢侈品。父母像拉扯小狗小猫似的把他们兄弟姐妹拉扯大,然而她们现在成了阔太了,自己有了孩子,却需要几个人来对付。如此的高投入,生产出的产品能否合格还是个未知数。 叶青走后不久,仇明花就回来了。吴冷兰向她打听叶青的情况。 “嗨!你不知道,她家的活没有干完的时候。你干的快就要多干,反正不让你停下,所以只好慢慢磨。还有,她那个孩子睡觉时必须抱着,一放下就醒。白天她跟她妈妈轮流看孩子抱孩子睡觉,晚上是保姆抱着孩子睡。坐着睡一晚上能睡好吗?下午虽然让你睡两个小时,但根本补不上,困得一整天浑身无力,想快也快不起来。还有,你知道为什么王小雨好不容易被她叫回来又要走?以前,她给的工资是700,这次王小雨回来后变成了600,王小雨当然要找借口离开了。” 原来如此。 不仅如此,叶小姐现在的开价是500元! 然而,匡翠芝到叶青家仅仅干了三天,就因为跟叶小姐出门,穿着高跟鞋抱孩子走路突然崴了一下,而被叶小姐认为太粗心给辞退回来了。 后来,在朱小姐家,因指责雇主被退回;在华小姐家,因顶撞雇主被退回;在周先生家,因不服从管理被退回。若不是正巧又有个河北人来请保姆,高真真是不会让吴冷兰再给她介绍雇主了。 那天,看着小匡提着行李跟那个河北雇主出去的背影,吴冷兰想:这才几个月,小匡出出进进变成了“运动员”,看样子她的牛脾气也很难改了,这样换来跳去的,一年能挣什么钱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精明雇主欺保姆 八、精明雇主欺保姆 刚刚六月初,空气却像锅炉里冒出的水蒸气,又闷又热。一个胖胖的女人挟着一股热风走了进来,看样子不象是来退钱的打工女人。待她说明来意后,吴冷兰对上了号:她就是李云整天挂在嘴上的王英。王英是李云前面的管理人员,在李云手下仅仅干了半个月,就因与李云不和,被李云辞退,跑到不远的一家去了。那次林琳半夜溜出家好家政公司投奔到她那里,给她讲了这边易人的情况,她是来看看有没有可能重返家好家政公司。 高真明确告诉她,我与吴姐是不可分离的,我之所以聘用吴姐,不是因为她对情况熟悉,而是我们之间的那段相助之情。我现在暂时不想多用人,如要添加人手也必须由吴姐提议才行。 王英悻悻地走了。 吴冷兰向高真介绍了一下她所了解的王英的情况。这人开始是柯梅手下的管理人员,工作还算努力,也挺有经验。李云承包家好家政公司后,很快便与她产生了分歧。王英希望李云遵从以前的那套管理模式,利用以前的老家政工、老雇主群以及操作方法,按部就班地开展工作。而卖快餐出身的李云根本不懂管理,看到那些台帐、明细就头大,她的操作方法就是随心所欲。因此两人互相看不惯对方的工作方法,王英就被李云辞退。 不过,王英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已经预感到自己干不长了,就利用李云不懂管理的弱点,悄悄地把许多雇主的资料做了转移。带了那么多雇主资料到了另一家公司后,自然受到了重用。而李云这边,一直到两个月以后,专门有人整理资料时,才发现丢失了许多雇主资料。因此,可以说此人的人品不怎么样,这等于拆人家墙,挖人家墙角嘛。 “不过,”吴冷兰由此而感叹到,“做普通家政的确很不容易。如果没有雄厚的经济实力去做宣传,保姆来源、雇主来源都成问题。就是能做宣传,公司的资历太浅,同样不被雇主信任。王英要想让那个公司接纳她并看重她,只好不择手段。那个资历浅、实力薄的小家政公司还经常派人以求职为借口,到周边家政公司去游说那些待岗家政工或偷翻人家公司的资料,偷抄雇主的电话。李云当时也采取过这种手段,让一个16岁的小保姆在待岗期间到处去探听消息,拉其它家政公司的人来呢。” 说曹操,曹操到,那个16岁的小保姆回来了。 那可真是个“小”保姆,个子小小的,大概只有150厘米高,名字也透着小,叫刘小妹。脸盘倒不小,有着广西山区少数民族的特征,一笑还露出俩小虎牙,模样很可人。 “吴姐,我回来了!”她也跟着别人管吴冷兰叫“姐”。其实,吴冷兰比她妈妈年龄还大呢。刘小妹这些天不在公司住,不知道公司发生的变化。 “这是谁?李经理呢?” “噢!你还不知道啊!李云蒸发了,这是新来的经理,姓高。高经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咱公司年龄最小的一个家政工,叫刘小妹。年龄小,资历却不浅,保姆当了一年多了。” “高经理好!”刘小妹甜甜地说,很老练的样子。 高真点了点头,她一来就听吴冷兰介绍过她,今天算是见到了本人。 刘小妹身世非常可怜。小姑娘5岁时,父亲抛弃了她妈妈和她姐弟四人。那时她姐姐7岁,还有点儿弱智,弟弟3岁,妹妹才1岁。贫穷逼得她母亲又放弃了四个孩子改嫁到了外村,她们姐弟四人便全都寄养在奶奶家。她上到小学二年级时,奶奶家实在太困难了,就把她送到她爸爸那儿。此时她爸爸再婚后已经添了两个孩子,正缺人手照料小孩,就让她辍学在家当起了小保姆。6年后,她15岁时,同父异母的弟妹不需要人来照顾了,父亲和后母又一脚把她踢回了奶奶家。看到已经超过上学年龄的弟妹因无钱上不了学,只有小学二年级学历的她不想让弟妹重蹈她的覆辙,就只身一人跑到鹏城做保姆给弟妹挣学费。如今弟弟妹妹用她寄回家的那点儿钱都上了学,家里跟她的唯一联系就是寄钱、寄钱。背负着那么沉重的家庭负担,支付着那么全面的家务劳动,晚上还要带孩子睡觉,每晚要起来给孩子喂两次奶,严重影响了她的睡眠。但雇主为了给不让她白天休息找理由,却轻描淡写地说喂次奶还不跟上一次卫生间一样?还不准吵醒他们,说醒了就睡不着了。他们被吵醒了就难以再入睡,而保姆起来冲奶喂奶再哄睡孩子的过程却成了“撒泡尿”!衣服全部手洗,吃饭时经常没菜,用酱油拌白饭。睡眠不足和缺乏营养,使得正值长身体的她,半年多身高居然没长一丁点。而且半年没休息过一天,每月工资却只有400。当初签合同时雇主蛮横地提出我们家不能休息,否则谁来做饭带孩子,并且工资是一口价,没有加班费。为了能签成合同,当时的经理便答应了雇主的无理要求。 不少家政公司为了能签成单挣到钱,不惜牺牲家政工的利益,向雇主妥协。 狠心的雇主用到半年了,还不肯给她加工资。合同期一到,她坚决不在那家干了,就回到公司重新分配。又去了一家不带小孩了,但那个自称做了30年幼儿教师刚刚退休的太太和她做生意的先生却一开始就把小妹定位在“小偷”的角色上,处处提防着她。那天老两口刚刚到店里,突然想起忘记关卧室门,于是一边打出租往回赶一边做种种设想。进了门先扑进卧室,拉开抽屉发现那块价值5000元的“劳力士”不见了(后来他们回想那块表其实早就没发现了),马上断定是小妹偷去了。可怜小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偷窃嫌疑犯,还以为他们是回来吃午饭的,把叔叔阿姨的午饭端上桌就自己到临街阳台上做事去了,也没听到他们喊她的声音。两公婆喊小妹没听到回答,又看到门大敞着(是他们急急忙忙进门忘记关的),马上推理:小妹偷了那块表知道他们发现了就“夺路而逃”了,连行李都不要了。于是兴师动众地跑到公司,又是报警,又是叫人到他们家去看现场。正当那个刑警煞有介事地又拍照又取指印时,小妹从阳台走出来莫名其妙:出什么事了?老两口面面相觑,两个民警一个刑警都好不高兴:你们不要这样疑神疑鬼的好不好,就是把那块表放在桌上,这么单纯的一个小姑娘也肯定不知道它值钱,她真要想偷你们的东西,偷什么也不会偷那块表的。小妹得知自己被当成了“盗窃犯”,大哭一场,坚决不做了。 那时,公司的经理已经换了李云。两次住家保姆的经历,使她心有余悸,坚决不肯再做住家了,就安排她做了钟点工。当然李云让她做钟点工也是有用意的,是为了让她去挖别人的墙角,然而李云的迁就和别有用意却害了这个小姑娘。 小妹现在的雇主叫黄蔷,是一个多月前李云想搞一种保健品直销时认识的。她当时是要一个钟点工,只做一顿午饭加上简单的房间卫生,不包吃,连交通费才给300块钱。李云打算安排那个叫柳青的去,因为柳青只有一份从下午1点开始的晚饭工,带住宿费每月才500元。给她再加上一顿午饭工,工资多点少点关系不大。但黄蔷要求太严,她已经40岁,好不容易怀上孕,刚刚两个月,在家里保胎,生怕被别人传染上什么毛病。所以到她家做工必须做全身体检,特别是妇检,由她负担体检费。可惜柳青被查出有一种带传染性的妇科病,于是被退了回来。而李云为了敛钱,早在柳青还没去做体检时,就催着黄蔷签了聘用合同。黄蔷碍于搞直销的面子,又被李云的三寸不烂之舌搅昏了头,一下子签了一年的合同,交上了600块钱。因此,换人时,她不想再出一百多块钱的查体费,就让钟点工自己去查。没毛病可以到她家干的,就给报销;不能去干的,就不给报销。 吴冷兰当时通知了好几个钟点工。她们一听说让她们自己先出钱体检,没有病才能报销,便都打了退堂鼓。因为这些从农村出来的女人由于以前的卫生条件差,百分之百都有妇科病,都怕白花了钱又干不成。 拖了好些日子,黄蔷下了通牒令:再不送人,就退合同,而且必须百分之百地退,这是李云当时答应的。到手的鸭子哪能让它飞了?正好刘小妹的合同到期,李云就把刘小妹钟点工现在都住在这里,急了,忙问她的行李呢?吴冷兰笑了说丢了别人的也丢不了你的,有你吴姐呢。 吴冷兰绘声绘色地向小姑娘讲述了一番那天晚上她们如何说服房东,搬出了东西,又如何汗流浃背地把东西倒腾回公司的过程。又告诉她,如果不是为了搬她的行李,也许还会多抱回几床被子呢,小姑娘连连向吴冷兰表示感谢。然后,吴冷兰简单地给小妹介绍了一下公司的变动及原因,然后问她不在医院陪黄蔷,回来干什么。小妹说,黄小姐明天要出院了,让她回来问问这几天的工资怎么计算。 高真在医院搞过五年护理,懂得在医院陪护的价格,就给刘小妹写了一张建议工资标准,以便让黄小姐参照执行。谁知,小姑娘回去后,将工资标准给黄小姐看了,黄小姐却大光其火,认为小妹在医院只是坐着陪她,也没做什么事,洗那点儿衣服也有限,只能按住家保姆一天15元结算。可怜刘小妹一天24小时守在病房象蹲监狱一样,还要冒着被传染上病的危险。小姐输液时,要时时观察输液瓶的动态,还要防止小姐移动,丝毫马虎不得。可黄蔷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些,只看到了表面的东西,施舍似的算了一点工资当时还不给小妹,说托朋友到公司结算时一并给她,然后就辞退了刘小妹。她说是要到同学家去保胎,暂时不用人了,这是两天后的事。 往外送刘小妹时,吴冷兰无意中拉了一下她的手,我的妈呀,想象中16岁小姑娘的手应该是软软的、嫩嫩的,怎么摸上去像老树皮一样?抓过来一看,手心满是老茧;指关节已经变形,又粗又大;手背的皮肤因长期被水浸泡,也变得皱皱巴巴。这哪像16岁小姑娘的手啊,整个一双老太婆的手! “这是怎么搞的?” “不让用洗衣机,整天搓衣服搓的呗。”小姑娘还满不在乎。到底是文化素质低,不知道手也是女人美丽的一部分。 “你才16岁呀!到61岁时,这手还能看吗?” “那怎么办?我去的这两家,都不让用洗衣机。” “实在不行,戴手套,戴手套呀!” “雇主不给买。” “自己买!别心疼那几个钱,保护好手是一辈子的事呀!” 在家乡时,吴冷兰就经常劝那些贪图工厂的免费水和时间,把衣服带到工厂洗的姐妹,不要贪图那点儿小便宜,把手洗坏了可是一辈子的事。 此时,吴冷兰心里充满了对那些无良雇主的愤恨。她们为了保护自己的手,什么也不干,还要搞这个那个的去保养,却丝毫不考虑保姆的手也是手,也需要保护。特别是对这么小的小女孩,也毫无怜悯之心,才一年多,一双粉嫩的小手就糟蹋成这样!后来,吴冷兰注意观察过其他家政工的手,全都是关节变形粗肿、手心遍布老茧、手背皱皱巴巴。那些有钱的女人们,当她们翘着兰花指,掐着烟卷、捏着酒杯、搓着麻将、拎着高档时装时,是否想到,为了她们的美丽,家政工们奉献出了自己的美丽,然而得到的回报还不够她们进一次美容店。 刘小妹回来的第二天,黄蔷就派她朋友来给小妹结了工资。拿着应该给小妹的那点可怜的工资,吴冷兰才发现一上午没见到刘小妹,中午时分才看到她拿着饭回到公司。问她到哪儿去了,她光笑不答,吴冷兰只能再三叮嘱她别到处乱跑,万一有雇主来怎么办?出门一定要请假。 允许待岗家政工到外面溜达,也是高真的新政策。不少家政公司,无论新老家政工,一进门,身份证等有关证件就被收去押在公司,包吃的是统一吃饭,不包吃的是统一买饭,反正不许家政工随便出门,使有些待岗家政工想跳槽也跳不了。而高真认为,关得了人关不了心,还不如给她们自由,让她们自愿选择。所以待岗家政工可以请假出去买饭、逛商场,只要不怕失去机会就行。 说机会,机会就到了。一位小姐娉娉婷婷走了进来,要找一个小保姆,刘小妹的年龄正合适。然而,让小姐见过以后,小姐却不满意,嫌小妹太靓了。 “过两年,她的个子再长高一点儿,一起出去,人家还会以为我是保姆呢。” 其实这位小姐长得也挺漂亮,她大概是担心自己的老公会有什么想法吧。 说起来也蛮有意思,来找保姆的女雇主大部分都长得很不错,而且多数是养尊处优不上班的那种。想想也是,那些有钱的主肯定要找靓女做老婆的。即使那种上班的女雇主,看上去也很养眼。能挣大把的票子,才能不可缺少,相貌可能也是重要因素。 不上班的女雇主,或是家中有老人的雇主,或需要帮带小小孩的雇主来选保姆时,专挑长得好的、年轻的、至少也要看上去顺眼的,因为天天要与保姆朝夕相处,既感觉舒服又不会出问题,还有一个说法是怕孩子跟着丑保姆长丑了;而上班后家里没人的女雇主来挑选保姆时,往往喜欢挑那些年龄偏大的、没有姿色的,可能是出于为感情安全着想。所以,白天家里有人的家庭往往喜欢用小女孩,上班一族的家庭往往挑选阿姨。 不过即使保姆长得丑,也难保不会出问题。十几年前,吴冷兰的一个同学嫁给了一个小军官。由于经济条件较好,孩子几个月时找了一个小保姆。吴冷兰去她家玩儿,见过那个小保姆,用一个字就可以形容,“丑”。当时她还纳闷,怎么找那么丑的保姆,也不怕孩子跟着长丑了,后来才知道了同学的用意。 同学经常出差,每次出差前都把孩子和保姆送到母亲家里。有一次,同学只出差一天,实在懒得折腾,就没把保姆和孩子送走。谁知,就是这一夜出了事,保姆钻进了丈夫的被窝。到底是谁勾引谁,各有各的说法,反正是保姆告了强奸罪。同学说真没想到他竟然连那么丑的人也不嫌,想到这点她就恶心,即使是保姆主动,她也觉得没法理解。当然,他们最后离了婚。 高真和吴冷兰对那些有老人的家庭偏爱用小保姆的现象颇有非议,总觉得他们有点心理变态,是冲着小女孩好欺负。那些老头、老太太把这些像他们孙女一样大的小女孩牛马似的支使过来、支使过去,没有生活经验的小孩子不会也不敢违背他们,而那些有生活经验的大龄女人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受他们摆布。 如果是男雇主来挑选保姆,则全都想要年轻、相貌端正的。 曾经有一对夫妇来挑选保姆,给他们介绍了几个看上去顺眼的家政工,女的都看不中。没办法,只好把最后一个已经待岗两个月,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凸嘴小眼的家政工介绍给他们。男的一看就皱眉头,女的却连连点头,后来因为工资出的太低没谈成,但这件事给吴冷兰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从那个小姐嫌小妹长得靓这一点上,吴冷兰推测她是上班一族,一问果然是。 刘小妹待岗没几天,就自己离开了家好家政公司。 这个小姑娘由于过早踏入社会——15岁就来鹏城当保姆,又做了一段时间的钟点工,跟着一些老家政工晃,沾染了不少坏习气,撒谎、嚼舌头、两面三刀、挑拨是非等等全学会了。更可怕的是,她从这个公司窜到那个公司,来回传递情报,甚至把家好的家政工动员到别的家政公司,她自己去挣劳务费。当时,吴冷兰送她去黄蔷家时,曾语重心长地劝过她,你还太小,世界观都没形成,应该找一个素质高的好人家,过一种有规律有条理的生活,不能光想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这对你的身心发育没有好处。但刘小妹已经尝到做钟点工没人管束的甜头,表示坚决不再做住家保姆。她从黄蔷家回来后,几次拒绝分配去做住家保姆,再加上到处乱窜,倒卖家政工,使高真对她日益厌烦。特别是规章制度重新健全以后,要求每人必须规范填写保姆登记表,资料不齐的必须补齐,而刘小妹没有体检表又不想花钱去体检。高真也不愿意多说了,让吴冷兰写个通知贴在墙上:拒绝交齐或补齐证件的请自动离开公司。 曾经的百般宠爱——很多家庭喜欢要小女孩,李云就百般宠着她让她去签单,变成了现在的严格要求,不再受宠,刘小妹感到深深地失落。正好那个她经常溜过去的王英所在的家政公司把她当成可以签单的宝贝,于是,她写下一个“从此与家好家政脱离关系”的保证,离开了家好。 对她的离去,高真并没有感到可惜。 “这样搞麻烦的小女孩,没有倒好。不然,惹出点乱子来,还不得我来兜着?让这么小的女孩去当保姆,我看那些雇主的心态都不正常。” 吴冷兰想到的却是:才16岁就沾染了这么多坏毛病,像个老于世故的长舌妇、多嘴婆,将来怎么办呢?她的弟妹们是受到教育了,她自己不就毁了吗? 六月一日,是承包合同生效日子。 早晨,高真和赵佳一起从喜月公司过来,说约好去带一个表妹的孩子出去玩儿。 不知为何,吴冷兰发现赵佳在她面前总是表现出对高真一种特别的关心,一种霸道的支配,一种让人肉麻的体贴。她可能想用这种方法显示她和高真的不可分割性,以便介入高真的工作。她绝没想到正是这种你我不分的做法,使高真做出了不能用她的决定。 幸亏商总和会计石小灵来了,才使吴冷兰的鸡皮疙瘩消退了。 商总和石小灵是来与高真、吴冷兰开会的,赵佳还算知趣,退到了外屋。 按商德鸣与高真签的合同规定,从这天起高真才算是正式走马上任,并且承包合同开始生效。 商德鸣向大家又介绍了一遍家好家政公司的历史和发展过程。真的,说起这个公司,商德鸣如数家珍,有一种父亲对儿子的感觉。特别是在介绍那些台帐的登记、资料的整理、退费的处理等具体问题时,说得头头是道。他祝愿高真接过这个公司后,让它像它的名字一样,给鹏城的家庭带去美好。 高真提出自己刚接手,许多事情希望商总能多多支持。 “作为投资人,这个公司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看着它长大。现在你要来领养,我肯定要先来帮你一把。一是帮你熟悉它;二是帮你解决一些具体问题。你说说,现在都遇到那些具体问题?” 吴冷兰在商总说话时,注意观察了一下,发现他脖子上挂着一根红丝线,可能有个坠子在胸前;近五十的年纪了,穿的t恤却很新潮;身上还散发出好闻的香水味儿,看来他有个很贤惠的太太;打手势时,居然把小手指翘成兰花状。整个人的做派不象是个在市场经济战场上摸爬滚打的成功企业家,而更像个文质彬彬的文学艺术界的人士。听说他现在手上有七个分公司,所有的财务监督都是由石小灵负责,包括这个家政公司。 这几任承包经理真把商德鸣搞得焦头烂额,高真的承包使他看到了重振家好的希望,同时他也感觉到了这个书生气十足的女人经验不足,也有心扶她一把。 “是这样的,”高真说话时喜欢这样开头,“这几天遇到的最大问题是退单问题,我来的第二天就退了一个单了。一个姓王的雇主因为太太刚刚辞职专门在家里照顾孩子,就辞退了从我们这里请的保姆。他说来退单时,那个李经理劝他先暂停吧,万一太太改变了主意,还可以再请嘛,其实她是不想给他退钱。王先生想想觉得也是,就没再坚持。后来太太安心在家里了,王先生又来退了一次。李云那时已准备‘蒸发’了,当然更不给退,便借口会计不在让他月底再来,于是他月底就来了。你让我怎么办?人家是要求家好家政退钱,而不管是什么人负责,我只有给他退了,你总得让他对家好有个信任感吧。还有那个叫佟雨的,就是那天你接的电话说少了300块钱的,我也已经给她退了,这两个都还没到你那里办手续。还有那个叫程玉丽的,我已经答应给她退了。” 吴冷兰接着说:“据我所知,至少还有三个要退钱的。一是一个叫张纬的雇主要来给一个叫郑玉秀的保姆退首月工资的问题。” “怎么雇主来给保姆退首月工资?”石小灵奇怪地问。 吴冷兰就把前因后果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当说到据她所知,郑玉秀已经没有收据,只有李云打的一张收条时,商总说查一下台帐,如果属实,就给退,保姆挣点钱不容易。 吴冷兰接着说:“还有两个,李云已经把其中的一份收据给收回来了。当时,那个东北老太太替她邻居来退单,”吴冷兰转向高真“就是匡翠芝的第一个雇主”,然后继续说:“李云甜言蜜语说得老太太晕了头,稀里糊涂把那张收据和合同拿了出来。李云强行从她手中拿了过去,信誓旦旦答应下个月一定退,连个收条也没给人家。当时我在旁边,心里替那个老太太急的要命,又不好提醒她。更有意思的是,老太太当时还想来找个年轻的家政工,被李云云山雾罩地侃了一通,居然迷迷瞪瞪带着一个将近五十的老家政工走了。我到路口帮她打出租,上了出租车,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说坏了,我媳妇是让我来挑一个年轻的,我怎么带一个老的回去了?这下她肯定要埋怨我的。果不然,我被李云炒走的那天晚上,看到那个老家政工又回来了,这才刚刚第三天。她说老太太路上就后悔了,又不好马上把她送回来,就凑付了三天,给了她四天的钱。我告诉她别跟李云说开了四天的钱,要不她按四天每天扣你百分之二十。昨天,那个老太太又打来电话,问给她邻居退单的事,并说她的那个合同也不想再继续了,因为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她们也失去了耐心。当听说换了经理时,非常担心。我只好安慰她先别着急,我们把这件事汇报给总公司,设法帮她解决。” “看来,这件事你最清楚。如果确实属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商德鸣说。 最后,商德鸣强调了几件事:一是家政公司是独立法人,他作为投资人,只负责财务监管,不负责具体事务和人员的聘用任免,一切由法人代表高真说了算;二是遗留问题要严格按合同办,不能心慈手软,能不退单就尽量不退,不然会成无底洞;三是要做好培训工作;四是要严格把好保姆来源关,不知根不知底的不要收,以防发生问题。 在开会过程中,高真桌上的电话铃声不断。商德鸣和石小灵起身离开时,吴冷兰发现赵佳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而高真此时也急于离开,说刚才接的几个电话都是赵姐打来的,让她去一个朋友家吃午饭。吴冷兰总觉得,赵佳似乎处处在说明她跟高真是一家人,她是家长可以指挥一切,而吴冷兰则是外人。 吴冷兰的午饭则是高真头天晚上不知请什么客打包回来的剩菜。 一边吃着饭,吴冷兰一边想起了那个东北老太太的邻居以及给她送的那个家政工。 老太太的邻居姓谷,是老太太给介绍的。谷小姐很年轻,大概也就20出头,却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孩,一岁多;小的是儿子,三个月。房子是复式的,大约有150平方米左右。 吴冷兰和李云给她送去的那个家政工是刚刚来的,叫牛燕,30出头,山西人。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打了几次电话,然后她自己下了火车又打了出租车自己找过来的。当时吴冷兰一直觉得奇怪,不认不识的一个男人,怎么知道这个公司的?出来当保姆还舍得打出租车? 牛燕来了后,那男人一天一个电话。这样难舍难分的,让老婆出来干什么?再看看牛燕,怎么看怎么不象当保姆的:长得虽然很一般,但面皮白白嫩嫩,眉毛修的又弯又细,穿戴很讲究,特别是那双水晶拖鞋,完全是贵夫人的样式。 牛燕在谷小姐家仅仅干了一天,就落花流水地回来了。她说差点把她累死了,谷小姐却说她什么也没干。又送去一个16岁的小女孩,没几天也叫苦连天地回来了。那么大的房子,那么小的两个孩子,搁谁都搞不赢,何况一个是娇滴滴的贵夫人似的女人,一个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同样是16岁,这个小女孩却跟刘小妹完全不一样,简直就象是刚刚离开母亲的怀抱。看人不敢抬头;说话不敢大声。吴冷兰看到她那淡薄瘦小、娇柔嫩弱的样子,觉得让她去干活真是罪过。李云也怕出了事担不起,不敢再给她安排,让送她来的人把她接走了。 谷小姐连续用了两个都不合适,就不想再用了,要求退单,自己又脱不出身来,就委托东北老太太来办理。 而牛燕回来后又待了几天岗,突然在一个早晨,留下一张请假条不辞而别了。此时,吴冷兰才知道了她的底细。 牛燕原来是个“二奶”。那个男人在村里开了一个小加工厂,牛燕在厂里做工时,两人搞到了一起。牛燕还给他生了一个男孩子,今年4岁了。他们的事情,那男人的结发妻子都知道,大吵大闹了几次后,妻子坚决不离婚,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就在三年前跑到鹏城来当了保姆,心想老公年纪大了以后自然会收心,她仍然是名正言顺的妻子。到鹏城后就落脚在家好家政公司。去年,她的大儿子到广州打工,就把她叫了过去。她老公知道她在鹏城的落脚地点,这就是她老公熟悉家好家政公司的原因。今年加工厂不景气,那男人养不起这个“二奶”了,再加上两个大儿子几次扬言要收拾这个“二奶”,男人在确认“大奶”已经离开鹏城后,就把“二奶”送了过来。一是躲一下他的儿子;二是减轻一下他自己的负担。这样一个角色怎么能吃苦?找个避风港罢了。男人也很挂念她,因此一天一个电话。然而,在广州的“大奶”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那天晚上突然出现在家好家政公司。她见了牛燕没吵没闹,而是跟她谈判,让牛燕离开她老公,牛燕却让她主动让位。谈判没有结果,牛燕也不敢继续呆在这里了,怕那些儿子来找她算帐,第二天一早,趁大家都没起来(待岗的都在办公室打地铺),悄悄溜走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到鹏城来的女人,每人背后都有一个故事。 下午,那个东北老太太来电话问退单的事,高真对她说已经请示领导了,可以退,下午要她来写个证明。老太太很快乘车赶来,写了个李云答应退单,收去收据的事实经过。高真接着让吴冷兰把手续给办了,过了一天,从石小灵那里退回了钱,又打电话让老太太把钱拿去,李云遗留的问题又解决了两个。 下午很晚,高真和赵佳才回来。除了似乎吃的心满意足外,高真还带回了几个小物件,说是赵姐送给她的儿童节礼品。儿童节跟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有什么关系?是不是有点儿故做矫情了,吴冷兰不屑地想。 第二天上午,来了一个神态优雅的小姐。她自称姓朱,受黄蔷小姐的委托,来计算一下刘小妹的工资,并将剩余的管理费退掉。 高真早就对黄蔷的苛刻有了看法,所以也不愿意搭理这个朱小姐,让吴冷兰算一算应该给她退多少管理费,就进了里间办公室。 由于昨天商德鸣刚刚来给开过会,指示过管理费能不退就不退。吴冷兰怕高真刚一接手就接二连三地退钱给商德鸣留下不好的印象,便在结完刘小妹的工资后,建议朱小姐回去对黄蔷说一下,退单不合算。一年的合同刚刚执行了一个月,剩余的管理费只能按百分之五十退,黄小姐生产前还要再找保姆,又要付全额管理费。而且如果到别的公司去找,还要交介绍费等,不如办个暂停,需要时我们再派家政工去。朱小姐一听有道理,表示回去跟黄蔷说一下,如果同意办暂停就来个电话。 朱小姐回去的第二天就来了电话,说黄蔷同意办暂停,何时需要何时通知。吴冷兰心里很高兴,认为自己帮高真解决了一个难题。但她万万没想到,她的这番既替雇主省钱又替高真着想的苦心,最后却给她自己带来了经济上的损失和雇主对她的奚落。 那是一个月以后,黄蔷从朋友家搬回了自己家,来电话要求继续履行合同,让家好家政再派个家政工过去,她出钱再去给做体检。如果刘小妹没有分配,再去也行。 刘小妹当然是不能去了,因为她已经离开家好了。 吴冷兰向黄蔷推荐了一个叫于凤叶的家政工,并提议带到她家去让她面试后再去体检也不迟,黄蔷再三感谢吴冷兰替她想的周到。 过了一天,吴冷兰带于凤叶去黄蔷家面试,黄蔷看后感到挺满意,当即给了吴冷兰150元,让于凤叶去体检。第二天,于凤叶便去花田医院做保姆套餐体检。然而,当于凤叶体检完后,黄蔷的老公却来电话说不能去花田医院体检,只能去妇儿医院体检。 回到公司,高真非常生气,批评她俩为何不搞清楚雇主让她们到哪个医院去体检。 为了维护雇主的利益,高真要求于凤叶必须到妇儿医院再体检一次,费用由吴冷兰和于凤叶分担。 吴冷兰和于凤叶都觉得委屈,因为她俩的确没听到黄蔷的老公说过到哪家医院去体检。但为了公司的名声,为了不让高真难堪,因为她已经答应雇主让于凤叶到妇儿医院去重新体检,吴冷兰只得自己先掏钱让于凤叶再去体检,并且为了不再出差错,她陪于凤叶去。 第二天,她俩到了妇儿医院才发现,雇主挑剔的实在无理。在这个医院里做保姆套餐检查,不用交验身份证,不用交照片,只要交费就行,而且比花田医院贵。在这里完全可以采取偷梁换柱的方法,让没病的人代替有病的人体检。而在花田医院做保姆套餐检查,为了防止有人代替,必须交验身份证和近期照片,“看人下菜碟”,而且收费还便宜。 就这样,吴冷兰和于凤叶两人白白掏了一百多块钱,让于凤叶做了一次令人信不过的体检。吴冷兰后悔地想,当初还真不如给黄蔷退了单,你替她着想,她不替你着想。害得自己白白搭进去50多块钱,而高真许诺她第一个月的工资才是600元,于凤叶工资更少,才400多元。 于凤叶经过两次折腾,体检都没毛病,黄蔷决定聘用她。然而,费了那么大的劲,还害得她跟吴姐赔上一百多块钱,却仅仅干了半个月,原来黄蔷耍了个花招。黄蔷其实准备搬家,她的新房子需要人打扫,如果每天找临时钟点工去打扫,每个小时10块钱,每天3个小时就需要30块。而这次她聘请了于凤叶,讲定每天做两顿饭带打扫卫生,只包吃,不包住和交通,才出价500元,平均每天还不到20元,又要做饭,又要搞卫生,又要洗衣服,然后还要去打扫新房卫生,简直是太上算了。为了调动于凤叶的积极性,黄蔷还许诺说半个月开一次工资,省得于凤叶见不到钱心里发急。其实这里面是有阴谋的,但于凤叶当时真感激地不能自持,以为自己时来运转,可碰上个好雇主了。 为了报答雇主的“厚爱”,于凤叶干得认真投入。她每天上午是暂时不动,到半个月开了工资后,再降到350元。住家是不可能了,吴冷兰马上给于凤叶安排了另一家公司的午饭。 于凤叶更辛苦了,因为那家公司与黄蔷家方向相反。做完午饭,收拾好卫生,她就赶往黄蔷家,要在烈日下走近两个小时。 熬了五、六天,终于在黄蔷家干满了半个月,如约开了250块钱。又干了3天,黄蔷突然提出暂停合同,什么时候用再通知家好家政公司。可就在前一天,高真为了表示对黄蔷的关心,还亲自打出租车上门家访了一次。因为黄蔷整天守着于凤叶奚落吴冷兰,说你们那个吴姐太会说话了,把你们的高经理说得那么好,那么关心她这个月子护理的准客户,却一次也没来看望她。言外之意,吴冷兰在骗她。 然而高真去拜访的第二天,黄蔷就辞退了于凤叶,而且连工资也不付,说是已经提前付了。原来她早就计算好了,由于那半个月的后面几天改成了做一顿饭,工资没下调,她不顾自己曾说过的半个月还按原工资算的许诺,要让于凤叶多干三天补回来。她就没考虑那些到新房子打扫卫生的工作已经超出了做饭的范围却并没给于凤叶多付工资这一层。所以“买的不如卖的精”,那些刁钻的雇主让你防不胜防。 当然一个月后发生的事吴冷兰不可能预料到,所以她还为说服了朱小姐不退单而高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怪招数保姆遭罪 九、怪招数保姆遭罪 那天,吴冷兰拉上邓丽,在香港做什么工作,反正是上三班,每两天一倒。 鹏城这个地方,不知为何好多家庭都有两个以上的孩子,隔得还那么近。他们大都由保姆带大,孩子们普遍缺乏管教,显得有些无礼、自私、任性、专横,这俩孩子也不例外。他们的妈妈到里屋给宗大美取工资时,那个小姐姐用圆珠笔把弟弟的脸划了一道,立时就红了起来。吴冷兰和蔼地对她说:快向弟弟道歉,弟弟会疼的。那小姐姐蛮横地推了她一把:不用你管!吴冷兰心想这样的孩子长大后,能成为有用的材料吗?能继承他们的父母的事业与遗愿吗?清朝有八旗子弟之说,吴冷兰觉得鹏城有钱人的孩子有相当一部分可能会成为“九旗子弟”。 刘小姐把吴冷兰让到沙发上,开始说起宗大美的种种不是。不会做饭,全都是老太太做的;洗衣服不出力;搞卫生不彻底;不安心工作,托邻居到工厂给她找工作;整天没个笑模样,死气沉沉的;特别是爱打扮,发了工资就去买衣服,已经买了好几套了;由于在家干活没有机会穿,就非要请假,为的是穿上新衣服出去转转等等。刘小姐说为了控制她买衣服,她帮大美把钱存起来了。 刘小姐还说,她妈妈以前是纺织女工,常常用那时严格的纪律要求来教育大美,让她知道在工厂干活管理如何严格,哪有在家里当保姆舒服。 吴冷兰听完后觉得纳闷,什么叫洗衣服不出力?不是有洗衣机吗?刘小姐略略有些不自然: “我们家衣服是用手洗的。” “这么热的天,衣服一天一换,即使用手洗也不需要多大力气呀。” “是这样的,我们家给孩子洗衣服用的是婴幼儿专用洗衣粉,是从香港买来的。洗衣服时得先泡两个小时,然后用手搓40分钟,漂洗时也必须用手搓着洗。如果搓不够40分钟,或漂不干净,衣服晾干后就会发硬、有臭味,如果搓不匀,就会一块硬一块软的。有好几次,大美洗完衣服晾干后这里硬那里软,还有臭味,显然是没按要求搓够40分钟。” “老天!”吴冷兰想:那女孩粉嫩的纤纤玉手,天天要泡在水里搓40分钟,还要漂洗,还要搓洗自己和大人的衣服,怎么能受得了?这不是成心整保姆吗?怪不得女孩子坚决不干了。她不由地替邓丽担起心来,以前做小老板的,第一次做保姆就遇上这么个家庭,她能适应吗?但人已经来了,暂且让她试一下吧。 “不过,”吴冷兰要打破沙锅纹到底,“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洗衣粉呢?不是有许多婴幼儿专用的洗涤用品吗?像美国的强生什么的。” “嗨!大姐,你不知道,我怀老大时,正好装修这套房子。我不放心,天天在这里监工,孩子下生后,不能接触一点儿化学物质,否则就过敏。医生说是因为孕期接触了太多的化学气味造成的,所以为了防止残留的洗涤用品引起孩子过敏,我就花高价买这种洗衣粉。搓洗、漂洗不够时间和次数就会表现出来,当然也就防止了保姆偷懒。” “噢!”吴冷兰觉得似乎明白了,又觉得好像还另有原因,什么叫防止保姆偷懒?她怎么知道保姆会偷懒? 暂且把这些疑问先放一放,吴冷兰抓紧时间向刘小姐介绍邓丽的情况,不外乎她是哪里人,勤恳老实能吃苦耐劳,只做过三个月的保姆等等。 家政公司介绍家政工的工作经历时,有个技巧问题。一般三、四十岁,成过家有过孩子的城镇人员,即使没有做过保姆,有时也把她们当熟手保姆介绍给雇主,因为她们毕竟有城市生活的经验,会使用家用电器,这样第一个月就能为她们争取到500块钱的工资,这点小小的谎言也是善意的。小姑娘和农村来的成年人就如实介绍,因为她们的确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即使经过培训,也不可能掌握熟练,如果说她们是熟手,一下子就露馅了。不过,李云敢说,睁着眼说瞎话是她的拿手好戏。她能把一个刚下火车,还没培训的农村妇女说成是一个如何会炒菜,如何会做卫生,如何受雇主欢迎的老保姆。至于这个“老保姆”到了雇主家如何尴尬,雇主察觉上当受骗后如何骂她和苛刻保姆,她就不管了。 而为什么说只做了三个月,不往长里说呢?这也有个技巧,因为很多雇主不喜欢经验太丰富的保姆。这些保姆由于做的时间长,往往积累了许多对付雇主的歪招,而且熟人多,雇主会觉得她们油滑、事儿多。而只做了三个月的,既度过了心态不稳定期,又掌握了当保姆的技术,还没学会油滑,这样雇主放心,工资也肯给高一些。这些善意的谎言其实也不为过,谁不是每天生活在善意的谎言中呢?只要不伤害别人也无妨。试想一下,如果去买衣服,你的身材不太标准,售货员实话实说的话,你不仅买不成衣服,还会买回一肚子气来,就是这个道理。 介绍完邓丽的情况,吴冷兰提出结清大美的钱,她们好走。刘小姐磨磨蹭蹭地把钱拿出来,吴冷兰一数,怎么这么少?因为大美刚才说,她的工资已经拖欠半个月了。也就是说应该给她45天的工资,可刘小姐只拿出了450块钱。吴冷兰问这是多少天的工资,刘小姐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吴冷兰也只好装糊涂,但算的帐不糊涂。 “你看,按大美来你们家的日子,第一个月的工资已经开了,第二个月没开,到今天正好又多干了半个月,应该开一个半月的工资才对。” “噢,对,对,我想错了,我这就去拿。”趁刘小姐又去取钱的空当,吴冷兰问宗大美你每月工资是多少?宗大美答道:小姐说第一个月500,第二个月600。 刘小姐再出来时,又交给吴冷兰150元,这样,一共是600元。 “刘小姐,不好意思,你不是说过第一个月给大美500块钱,第二个月给600块钱吗?” “唉呀,大美没说清楚。其实她的基本工资是400,第一个月我奖励了她100。从第二个月起,做菜好奖50;卫生好奖50;洗衣服好奖50;带小孩好奖50;这样才是600。可现在我认为她这四个方面做得都不好就不奖了。“ 这番貌似有理的狡辩让人无法反驳,吴冷兰也无话可说,因为合同上明确写着首月工资400元,也没写次月多少,她只好收起钱,带上宗大美返回公司。 吴冷兰带着宗大美笑。 宗大美告诉吴冷兰,刘小姐是这样计算她的睡觉时间的:她家的工作每晚11点结束,每早6点开始,这样保姆每夜就有了7个小时的觉睡。下午孩子们睡了,再让她睡1个小时,这不每天就是8小时睡眠吗?宗大美觉得刘小姐的话似乎不对,但又不知错在哪里。 吴冷兰悲哀地想:宗大美呀宗大美,刘小姐这是利用你的无知,玩了个诡辩呀!刘小姐的话理论上似乎无可厚非,但实际上呢?这个雇主只不过给了你8小时的个人空间。在这8小时里,你要收拾个人卫生、洗自己的衣服、处理个人的小事,就算有7个小时躺在床上,未必就能睡足7个小时,更何况这是两次凑起来的时间。按刘小姐的理论,似乎睡觉也可以像缝衣服那样拼接到一起,所以只要给够了8小时就行了。这点儿时间给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人也许还行,但对于一个体力劳动者,特别是一个一天都不得闲,蹲着跪着用抹布擦地、坐着小凳用手洗衣服,还必须不停地搓洗40分钟的人来说则根本不够用的。 其实不光是刘应姝,持这种想法的大有人在。有一次,一个男人来找一个照顾老人的保姆。由于那个老人需要24小时有人服侍,他想找两个人,不包吃住。按他的说法,一天24小时,两个人干正好一个人半天,他只给每个人支付500元的工资都让保姆赚了。这简直是一种不讲理的谬论!他的理论是:保姆应是24小时工作制,干12个小时(不许睡觉)不正好是半天嘛。在他眼里,保姆是不睡觉的机器,这12个小时给他干,那12个小时可以再去挣一份钱。这500块去掉吃住还能剩下100、200的,再去挣一份不就纯赚吗?这可能吗?难道保姆真是机器可以不睡觉吗?即使是机器,也不能总是超负荷运转呀,何况是血肉之躯的人。这个人走后,吴冷兰心想:怎么还有这么狠心、这么不讲理的人呀!骂他是混蛋都不过分! 结果是,后来去刘应姝家的保姆总是干不长,即使是她许以厚禄:月工资600到800元,还是没人肯干长久。 科学家做过实验,让一个人饿三天,这个人精神不会出问题,而让一个人三天不睡觉,这人可能就会发生精神错乱。所以长期休息不好,对人是无疑一种摧残。 听宗大美这样一说,吴冷兰怜惜地想,也真难为这姑娘了。 高真和吴冷兰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看上去单纯文静,只有22岁的宗大美,居然是为了躲开那个让她生厌的丈夫才出来的。登记表上填的是未婚的她,已经有了一年多的婚龄,这是一个多月后,宗大美又到了另一家做保姆时才知道的。 原来,宗大美刚刚20岁就在家人的包办下与邻村一个青年成了婚。那个青年人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整天跟村里的一帮闲人打麻将赌钱,家里的地则扔给她跟公婆去种。她几次提出让丈夫到地里帮把手,却遭到偏袒儿子的婆婆的反对。公婆其实也才40多岁,正是身强力壮的年龄,婆婆说年轻人好玩就让他玩去,地里的那点儿活我们三个人干绰绰有余。宗大美这才明白,他们不是娶媳妇,而是娶劳动力,婆婆是想让她代替她儿子来干活罢了。 20岁出头的宗大美正是爱美的时候,做姑娘时她不下地还能做点手工活,挣个零花钱,为自己置点儿零七碎八的小玩意儿,还能跟一帮姐妹们说说笑笑。可当了媳妇后,整天下地,人晒得像个煤球似的不说,既没有一点儿零花钱,也没有时间和自由找人说笑聊天。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毫无乐趣可言的日子,于是用从娘家带来的一点儿私房钱做路费,约了同村的一个好姐妹,在一个老乡的带领下偷偷离开村子,来到鹏城做了家庭保姆。很长时间都没人知道她的婚史,而是把她看成一个妈妈的乖乖女,因为每个星期她都要给远在河北的妈妈打一个平安电话。寥寥数语却使人感到她们母女情深,连雇主都深受感动,现在的雇主破例让她用自己家里的电话给妈妈报平安。 这是宗大美从刘应姝家回来后去的第三个雇主家。这家有个一岁多的小女孩,不知怎么教育的,既任性又蛮横。据说换了阿姨、姐姐无数,都是因为这个小女孩不接受,不是咬就是抓,只好频频换人。雇主介绍孩子这种情况时,是以自豪的口吻说的,她认为孩子聪明,这么小就能分辨谁合适谁不合适。吴冷兰去送宗大美时,领教了这个小女孩耍横的厉害,发现完全是因为教育不得法,娇惯纵容养成的坏毛病。当时,雇主家正好有个客人,是女主人的朋友。小女孩非要客人的眼镜和手机玩,客人不敢给她,小女孩就又哭又闹,客人没办法只好躲到另一间屋去。对于这种情况,一般的父母会制止孩子的这种要求,并讲明为什么不行,再用其它玩具转移孩子的注意力。然而这家的先生却向老婆抱怨她的朋友太小气,居然不让孩子玩她的眼镜和手机,说着就把孩子奶奶的眼镜和他的手机给了孩子。吴冷兰眼看着孩子把眼镜折断了腿,扔到了一边,然后拿着手机乱按一气。她爸爸和她奶奶却在旁边乐得合不拢嘴,直夸孩子聪明,知道眼镜坏了就不要了,知道手机是按键的。真不知道这种放纵似的教育,将来孩子会出产个什么玩意儿。 鬼使神差地,那个没尝过“拒绝”是何滋味的小女孩,居然接受了宗大美。也许那些有过带孩子经验的保姆知道对这么小的孩子不能一味地纵容,而宗大美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只能事事由着她吧。孩子的奶奶是辽宁人,与来自河北的宗大美生活习惯差不多,因此两人挺投缘。雇主看到祖孙俩都喜欢大美也很高兴,送给她好多裙装,满足了宗大美爱美的天性。每次回公司宗大美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那是宗大美到这家一个多月以后的事。一个暴雨滂沱的晚上,准备铺被卧睡觉的吴冷兰,接到一个男人的电话,问这里是不是有个叫宗小美的,并报出了她的家乡村庄名称。吴冷兰甚觉奇怪: “我们这里确实有一个从那个地方来的女孩子,但她不叫宗小美,而是叫大美。” “那就算大美吧,可能她的大名叫宗大美,我们都叫她小美叫惯了。” “那请问你是她的什么人?怎么知道这里的电话的?找她做什么?”连正式名字都不知道,这个人肯定不是宗大美的父亲或哥哥,可能是老乡或男朋友,吴冷兰心里想。 “我是她哥哥,是通过那个带她们出走的人才知道这个电话的,想问问她为什么总也不给家里打电话。” “不可能,她哥哥能不知道她的大名吗?再说,她每星期都往家里打电话,这点儿连雇主都知道。” “恩……”那男声支吾了一下,再回答时却令吴冷兰大跌眼镜。 “我是她老公!” “什么?什么!有没有搞错。她还没结婚呢。” “我们结婚都快两年了,她这是搞什么名堂啊。” “你既然是她老公却连她的联络方式都没有,也不知道她的大名?好像有点儿没法解释啊。” “嗨,自从过了春节,我就没了她的消息,要不是带她出走的那个人回了村,我还不知道她在哪里呢。” 这倒是真的,吴冷兰知道宗大美是和一个老乡被一个男人送来的。 “你快告诉我,怎么能联系上她吧。” “对不起,雇主家的电话不经雇主允许,我们不能随便告诉任何人。你留个联系电话,我让她跟你联系好吗?”吴冷兰嘴上依旧很客气,心里却在嘀咕:自称是老公,却连媳妇的大名都不知道,谁知道这个丈夫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怨不得看不住老婆呢,连妻子的大名都不知道,还能指望他对妻子有多少关心和体贴? 那个男声倒也没纠缠,留下联系电话便收了线。 吴冷兰看看时间刚过10点,估计宗大美的雇主还不会休息,便打过电话去找到宗大美,告诉了她这件蹊跷的事。宗大美对那个人的姓名及电话号码既不奇怪也不热情,看来确实是认识。吴冷兰想也许内有隐情,出于职业习惯她也没追问,只是关切地叮嘱她安心工作。 说起不能给别人雇主家的电话还引起过误解呢。那还是李云当经理时。 有一天晚上八点多钟,还没离开办公室的吴冷兰接到一个长途电话,称要找一个20岁的保姆,让把她雇主家的电话告诉他。吴冷兰一听,知道是哪个保姆,就告诉那个自称是哥哥的人:按家政公司的规定,雇主家的电话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她会尽快通知那个姑娘给家里去电话的。然而,不知为何,姑娘没有及时往家里打电话。第二天晚上,那个自称哥哥的又来了电话,吴冷兰说已经通知那个姑娘了,应该能回电话的。李云在旁边夺过电话,不耐烦地说:她不给你们回电话,该我们什么事,没事别老是往这打电话!说完就把电话扣了。 别看李云嘴上整天挂着“黄土地姐妹、下岗女工”等假惺惺的话,却不知出于什么考虑,非常反感保姆家的长途电话,只要是她接到的找人的长途电话,不管人是否在公司,都一口回绝:她不在,以后不要往这打,让她给你打!有一次,吴冷兰接到一个找人的电话,李云说:告诉他,人早就走了,以后不要来找她。可是,第二天,李云搂着一个人的腰,亲热地进了公司,当向大家介绍那人的名字时,吴冷兰吃惊地以为听岔了:这不是昨天晚上李云说早就走了的那个人吗?听上去有深仇大恨似的,现在怎么亲姊热妹的。由此,她对李云的两面三刀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电话被扣,“哥哥”在那边急了,马上又打了过来,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能找到她的电话?你们到底是个什么公司,是不是把我妹妹拐卖了?吴冷兰只好又费一顿口舌再三解释,那边勉强答应再等两天。谁知,三天后,两个男人怒气冲冲来到公司,张口就让把那个姑娘交出来,不然,他们就要报告公安机关。吴冷兰再三解释,然后又当着他们的面给那个雇主家打电话。原来,那个姑娘的雇主怕姑娘走掉,没告诉她家里让她打电话的事,因此而引起了她家里的误解,那两个人临走时,再三陪不是。说起来,那也是个很难缠的一家,雇主是个老太太,很罗嗦的那种,专门用小姑娘,但也像走马灯似的换。为了改变邻居对她的看法,这次她用代管工资、不许姑娘往家打电话、给姑娘施小恩小惠的办法,想让那个姑娘在她家多干些日子,但那个姑娘还是不知用什么办法给家里通了信,让家里谎报军情把她叫回去了。临走前,老太太把施小恩小惠给姑娘买东西的钱全部从工资里扣了出来。 谁知,过了一个星期,那个男的又打来电话,问吴冷兰联系上宗大美没有?为何没接到她的电话? 吴冷兰告诉他,那天晚上放下他的电话,就给宗大美打了电话,如果真没给他回话,她马上去电话催一下宗大美。 可能觉得确实有必要来说明一下这件事,宗大美过几天向雇主请了假,特意来公司说明了这件事。 吴冷兰和高真这才得知宗大美来鹏城之前的经历,听后,她俩对宗大美的处境深表同情,但认为只是逃避也不是个办法。 “在我们那里,如果女方提出离婚,对男方来说是奇耻大辱,所以他们早就买通了那些管事的人。我如果去要求离婚,他们不会给办的,他也不会同意离的,像他们那个家的情况是结不起第二次婚的。其实我也不是非离不可,我就要求他改掉游手好闲的坏习惯,不做寄生虫,去找个事做。他如果自食其力了,我会考虑去找他或让他到这里来,我们一同打工挣钱,租间房子,正儿八经过日子。农忙时回家帮一把,顺便看看父母,我也想有个家呀。” 说到这里,大美的眼睛湿润了。 “那你给他打电话了吗?他可是希望你尽快给他打电话的。” “已经打了。他说他要到广州去打工,让我也去。我答应他,等他打工挣到5000块钱,并确实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时,我再去找他,谁知道他会不会拿着他父母给的钱去广州瞎逛呢?” 吴冷兰看着这个比自己的女儿仅大三岁的姑娘,心想:自己的女儿到她这么大时,应该还在大学校园里愉快地学习。而宗大美却过早的成为人妻,失去了父母的疼爱却又得不到丈夫及婆家的疼爱,只能像孤雁一样为自己的生存而挣扎,但心底里又没有失掉对家的渴望。 “你既然对他还抱有希望,那就常给他打电话。一方面鼓励他不断进取,一方面及时掌握他的动态,必要时去他说的打工的地方看一看。如果真是浪子回头的话,就齐心合力挣点儿钱,找个合适的地方安个家,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也说不定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会意识到一个男人对妻子对家庭的责任的,只是千万别回乡下那个家。回到父母身边,他也许又会产生依赖心理。唉!中国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个样。” 吴冷兰想起自己那个城市,多少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出力的活不想干,动脑筋的活干不了,只好闲在家里让父母养着,结了婚生了孩子还靠父母那点可怜的退休费养着。高真也说过,他们那里退了休的老头老太太搞点儿小玩意儿,在街头门口摆个小摊挣几个小钱,而他们的儿女下岗失业,不想去干出力的活,便整天猫在家里打麻将,毫无廉耻地剥削父母。 但愿宗大美那个不争气的老公能早点儿成熟起来,担起男人的责任。 接替宗大美的邓丽当天半夜给公司打回电话,说实在干不了,她的手洗衣服居然被洗破了。邓丽第二天回到公司,伸出手给高真、吴冷兰看,果真手腕处搓掉了皮,露出了红红的嫩肉。高真又气愤又心疼,气的是这些雇主太会整人,居然用那样一种奇怪的洗衣粉;心疼的是宗大美是怎样熬过了这几个月的。她让邓丽休息一下,有合适的雇主再说。 刘应姝在邓丽走后,马上打来了电话,问宗大美想不想再回去,若回去,就把300块的奖金补给她。但宗大美坚决拒绝,可见刘应姝家的活的确令人生畏。 看了邓丽的手,想起了刘小妹的手,吴冷兰实在忍不住了,产生了把这种事反映给媒体的想法。她跟高真商量后给报社打了个电话,反映雇主把保姆当成洗衣机来用,并用那种专门整保姆的洗衣粉,保姆因此把手都搓破了。然后顺带说上了保姆们反映的各种情况:洗被罩、床罩不准用洗衣机;洗窗帘不准;洗牛仔裤不准;不光不准用洗衣机洗还不准用洗衣机甩干;还有的女雇主不尊重保姆,自己和老公的衩裤、袜子,毫无羞耻地让保姆洗;甚至连被沾污的裤衩也不例外,以至有的保姆为此而吃不下饭等等。报社第二天就以《洗衣机当摆设,保姆累弯腰》为题登出文章,谴责了这些雇主的不道德行为。好多人包括家政工们都称赞说,以前的文章总说保姆有问题,这是第一次看到批评雇主的文章,谢谢你们敢于替保姆撑腰。当然这是后话了。 当过小老板的邓丽,把保姆工作看得太容易了,刘应姝家那奇怪的洗衣粉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但她不服气,还想再试试。于是吴冷兰在征求了高真的同意后,安排她又去了一个叫曲旋的雇主的姐姐家。 这个曲旋的合同前些日子报了暂停,头天晚上她又来电话问能不能让她姐姐来续。 尽管这点事情吴冷兰自己就可以做主,特别是高真也说过,普通保姆的事情让吴姐自己说了算。但工作多年的经验告诉吴冷兰,不管比自己小多少岁,工作经验差多少,只要职务比你高,就应当事事请示。即使他放权于你,也要征求他的意见,不然他心里会不舒服,会觉得你自以为是,目中无人。对高真也是这样。不仅事事请示汇报,连看报纸这样的小事,吴冷兰也是先让高真看她喜欢的那份,无论自己多么想看,也等高真看完了再看。她就是这样从点滴入手,培养高真就是家好家政主宰者的意识,让她时刻记住自己的职位和职责,独立自主地去处理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从而逐渐脱离依赖别人的笼罩和关照的心态。 所以吴冷兰没有马上答复曲璇,说等请示了经理后再给她个回话。 高真又早早来到公司,向那些睡眼惺忪的钟点工们道早安,她们又是笑笑作为回答。高真想,这些人什么时候能学会主动地大声地说出礼貌用语呢? 进了办公室,高真觉得有点儿变样,仔细看了看,天花板上挂的那些灯笼等被摘掉了,玻璃门上贴的那些“恭喜发财”贴字被清理了,那一溜关于“规章制度”、“收费标准”、“服务员须知”、“待岗纪律”等内容的镜框也上墙了,屋子里显得清清爽爽,也有了正规的气氛,心想这个吴姐做事的确麻利,李云留下的痕迹也确实该清理了。想到每天自己走后,吴姐还要做不少工作,却从没听她抱怨或夸耀过一声,都是不声不响就做了,也不计较。有这样的人帮衬,有自己的专业知识,这个家政公司应该能办好。 坐定后,吴冷兰告诉高真接到一个老家政工的电话,问有没有换经理,现在往这里带人给不给劳务费。吴冷兰问高真,咱们以后这怎么处理这种事。 “给劳务费天经地义。人家帮你招人又费口舌又担风险,哪有不给劳务费的道理。” “是啊,我给李云说过多少遍,哪怕给人家个长途电话费也行。李云就是不接受,还说这是卖人头,所以把老家政工都得罪了,谁也不往这里带人了。我看,由于她的破坏,要想恢复老家政工带新家政工的老习惯,恐怕得些日子。” 吴冷兰又汇报了那个叫曲璇的雇主要求让她姐姐接续她的合同的事,顺便讲了一下她所知道的这个雇主的情况。曲璇的姐姐是个单身女人,据前面去当保姆的家政工回来讲,这女人白天睡到12点起床,下午、晚上在她租的房子里设麻将桌,挣点儿抽头,再卖点儿烟酒饮料等。她整天说她老公在香港,可保姆一次也没见过她老公。她每个月要过香港两次,每次7天,说是去找老公。但保姆发现她每次去香港都是口袋里没钱时,或房东来催房租水电费时。每次回来后,手头立刻阔绰了许多。 七天是港澳游短期旅游签证的规定期限。有些打着信息咨询的家政公司,专门给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姑娘办这种签证,收取3000至4000元的费用。据说那些姑娘七天能挣几万元,回来后,再签再去……。 吴冷兰听那个家政工讲她的雇主的这种情况时,怀疑那女人去香港也是干这个的。不过那些姑娘没有固定住所,有的长期住在便宜的旅社里,像那种十元旅店就有专为这种人提供的床位,有的几个人合租一套房子。可这个雇主租有固定住所,还开了个麻将馆,口口声声说老公在香港,似乎像个“二奶”,可却常常连房租也交不上。每到这个时候,就去香港呆七天,令人真假难辩。吴冷兰对那个家政工说,干咱们这一行,不要追究雇主的钱是怎么来的,咱们不开道德法庭也不是道德法官,只要她不拖欠你的工资就行。 现在,以前的合同期满了,那个保姆也不干了,正好曲璇不想用保姆了,想把刚刚签的合同转给她姐姐。 “行,行!这些事你看着处理就行,找个家政工给她姐姐送去得了。” “那好,就让邓丽去吧。” 谁知邓丽这个自由惯了的小老板根本受不了家庭保姆在雇主家所受的限制,仅仅干了四天,就要求公司换人,然后不辞而别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聪明反被聪明误 十、聪明反被聪明误 早晨,高真来到公司,看到吴冷兰正拿着一张纸在交代宗大美怎样乘车怎样换车,下了车怎样走,连需要多少钱,在车上要坐多长时间,下车后要走多少时间都交代的一清二楚。高真不耐烦地说告诉她地址就行了,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吴冷兰说咱们干的就是婆婆妈妈的事情,既然我已经去过两次,为什么不能说的详细一点儿,让别人少走一点儿弯路,给别人减少一点儿麻烦?再说宗大美还是个孩子,除了刘应姝家没去过第二家,让她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也不太放心,她如果没在预计时间内打回电话,咱们还应该去电话问一下呢。 原来,昨天下午,吴冷兰接到了一个老雇主的电话,那个雇主叫刘薇薇,两个月前签的单,当时她还是个孕妇。她记得刘薇薇的预产期就是这几天,可接过电话一问,刘小姐已经生产了,是个女孩,剖腹产,今天是第二天。吴冷兰自然先恭喜她母女平安,心想事成,男女双全,因为刘小姐已经有一个男孩子了,但心里却在想,都像鹏城人这样生孩子,中国就要发生人口爆炸了。这里有一些人对生孩子的热情简直匪夷所思,家好家政有好几个5个孩子的雇主,甚至还有6个孩子的雇主,吴冷兰曾问过他们生这么多孩子要罚多少钱啊?没想到回答是没罚钱。原来他们都是些手眼通天的人,不知道买通了什么关系,搞了几个指标,孩子就都名正言顺报上了户口。对吴冷兰的恭喜刘薇薇连连道谢,然后说到正题:她家那个保姆,说是家里有事要离开,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这不是给她添麻烦吗?吴冷兰只好劝她先不要着急,刚生完孩子,身体要紧,然后把电话打到刘小姐家,找到那个保姆。得知那个保姆的父亲去世了,她其实不想走,但丈夫在家里是长子,她是长媳,他们那里办丧事时很讲究长子长媳是否在场,如果她不回去,会被村里的人戳脊梁骨的。 吴冷兰问那个保姆,这件事是否对刘小姐说过,那个保姆说,就是用这个理由请假的,可刘小姐很不高兴。 吴冷兰心里说,这个刘小姐也太不近人情,人家要回去奔丧,却说给她添麻烦,只字不提奔丧的事。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嘴上却不能这样说,只好安慰那个保姆: “别急,我再跟刘小姐沟通一下。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这种情况不是故意找麻烦,她应该理解,我这里马上调一个人过去。你也要体谅刘小姐,她刚生完孩子,又是剖腹产,今天才是第二天。医院里离不开人,家里也离不开人,你明天走行吗?我明天上午一定派人去接替你。没走之前,还要安心做事,把刘小姐那个男孩子带好。” 然后,吴冷兰又打通了刘薇薇的手机: “真不好意思,刘小姐。生老病死,上天注定,咱们也不能左右,就像你提前生产一样。那个保姆的公公去世了,她回去奔丧也是不得已的事。而且她并不想回去,但乡俗不允许,请你理解她。对她给你带来的不便,我们表示歉意,明天,我派一个人去接替她。在没去人之前,她不会走的,请你放心。希望你安心住院,早日出院。” 放下电话,吴冷兰跟高真商量了一下,决定派宗大美去。从那样一个苛刻的家庭出来,宗大美应该具备了很坚强的忍耐力,因为刘薇薇家也不好做。复式楼上下两层,还带着大晒台和宽敞的后院。落地门窗要经常擦,晒台和后院要天天用水冲,连枝形大吊灯也要每周擦两次,屋内的清扫更不用说,洗衣服也只有大件的可以用洗衣机。最过分的是吃饭,不准保姆上桌,也不给保姆预留,必须等他们吃完后,保姆才能吃,说这是香港的习惯。因为这家的男雇主是香港老板,拥有一个电子加工厂。看似很有钱的一个家庭,工资出的却很低,每月450元。即使刘小姐生了孩子,也不给加,刘小姐说她妈妈在这里,保姆不会增加工作量,当然就不需要加。 家里有个产妇,不增加工作量那是鬼话,可见这家之小气,但这些话不能对保姆说。雇主就是上帝,只要签了合同,就要服务到底。更何况刘小姐是个产妇,从人道主义出发,也要找人了一遍,正好碰上高真。 吴冷兰表面上看去大大咧咧,买东西很少挑拣,对报酬也不计较,但对工作却很仔细。每次到一个新雇主家送保姆,她都把路线详细地标在地图上,把坐哪路车、在哪里转车写在雇主登记表上,以便下次再去时不走冤枉路,也给以后的管理人员创造方便条件。如果谁单独去她曾经去过的雇主家,她不光告诉你在哪坐车,怎样转车,还给你画一张路线图,你按图索骥就是,连坐车需要多少时间,她都会交代的清清楚楚,省时又省事,她就是这样一个替别人想的很周到的人。 罗嗦完这件事,那个用怪洗衣粉整保姆的刘应姝又打来电话,问为什么还没人去接替。高真对吴冷兰说:告诉她,咱们不伺候她这种黑心的雇主。 吴冷兰可不能实话实说,只有打圆场: “刘小姐,我们现在实在没有人去接替。要不你先从别的家政公司找个人起她刚刚成为喜月公司的股东时,有个护理师护理产妇一个月的合同正好到期了,可那家还想留用她,又不想给公司交500元一个月的管理费,就跟她商量能否留下再干两个月,每月1500块钱的工资一分不会少她,只是不跟公司签合同。那个护理师偷偷与高真商量并提到她在农村的弟弟上学急需钱,家里一个挣现钱的也没有,只有她这一份收入。万一待岗时间长,她就会好长时间没有收入,就让她去干了吧,对别人就说她回家了。高真考虑到她回公司待岗真不知道何时能上岗,又听她说得令人同情,就私下答应了她。 吴冷兰听完,想了想说:“幸好那个雇主信守偌言,不然他不给那个护理师工资或克扣工资,那谁都没有辙。因为没有公司做后盾,没人会去为那个护理师讨公道的。也幸亏那个护理师没在雇主家出什么事,或给雇主造成什么损失,不然,那个雇主可就要打掉牙往肚里咽了。” 吴冷兰其实干家政时间也很短,并没遇到过也没处理过这种事情,但以她自己的知识和学识,轻易就把私签的弊端分析得头头是道。 “并且,今后你做老板了,决不能在家政工和护理师面前谈论允许私签这件事,这会诱发她们动私签的念头。她们没有那么缜密的思维,只会考虑私签可能给她们带来的实惠。咱们相当一部分收入是靠续签得来的,如果她们都去私签,这笔收入就白白损失了。另外,买的永远没有卖的精,那些提出或答应私签的雇主,往往也是些想贪便宜素质不高的人。他们很清楚这些保姆脱离了公司就没有了撑腰的,也许会肆无忌惮地拖欠克扣工资或明目张胆地欺负她们。一旦用不着了,就会一推了事,根本不会为她们的将来负责的。而有些保姆天真地以为,私签了雇主就会把管理费加到她头上,其实根本不可能。那些雇主本来就是想省下每月50块钱的管理费,怎么可能再掏出来呢?你那个护理师不就是个例子吗?雇主也并没有把管理费加给她呀。而且很有可能私签后,这些保姆的工资也不会再往上涨了,因为不涨也不会有人干涉。为了维护公司的利益和家政工的利益,咱们应该从制度上入手,规范管理,杜绝这类现象,在培训上也加上这类内容。“ 高真觉得吴冷兰的话的确有道理: “行,吴姐你就看着办吧,我今后也注意。” 私签是每个家政公司最常遇到的事。家政公司的收入是以签新单为主的,按一般人的思维方式,有新单就会有老单,而且日积月累,老单应该多于新单。但实际情况是,合同到期后,能续签的连百分之十也不到。 不续签的原因有多种,如雇主家确实不再用人了,别的家政公司能提供工资低的保姆等,但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家政工与雇主私签了。这种雇主往往是贪图那点儿小利,为了省下每月的50元管理费。但他们忽视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万一家政工在他家发生问题或给他家造成人财物的损失,谁来承担调解与赔偿的责任呢?而保姆希望私签的原因往往是误以为雇主会把省下的管理费加到她的工资里。岂不知,雇主想省的就是这个钱,怎能再加给她?与其加给她,就不如给家政公司,还能买个安全可靠呢。不仅如此,以后连应该加的工资也不加了,甚至还会拖欠工资。因为反正没有人来为她撑腰了,并且雇主不会因为私签了就一直用这个保姆,一旦不需要了,他就会让保姆走人,而根本不考虑这个保姆由于与他私签已经脱离了公司的事实。这些吃了哑巴亏的家政工有些不好意思再回到原公司,只好到别的家政公司去,再去交一份这样那样的钱。曾经有个私签了的保姆,家中有事必须回去,由于失去了公司的保护,辞工时被雇主扣压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返回鹏城后继续讨要未成,只好来到家好家政公司。等待分配期间,她压不住委屈和愤恨,不经意中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吴冷兰问她为何不让她原来的家政公司帮忙讨要,她却闪烁其词、支支吾吾起来。吴冷兰断定其中必有隐情,再三追问,原来她是这里的老家政工了,她的雇主也是家好家政公司的老雇主了,一年多前他们的合同到期,雇主私下跟她商量不通过公司留在他家干就行了。然而,一年来不仅没增加过工资,而且,面对雇主的责骂和挑剔,也不敢像以前那样“不干了,回公司重新分配去!”只得忍气吞声,没想到连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拿不到了。雇主可上算了,不仅节省了一年多的管理费,还白赚了一个月的保姆用。吴冷兰了解了实情后,即气愤又同情: “你呀!你呀!让我说什么好呢?还敢再私签吗?” 她嗫嚅着:“不就是因为吃了苦头,才又回来了吗?” 私签不仅会使保姆受损,雇主也有吃哑巴亏的。吴冷兰前些日子听别的家政公司的同行说过,她们给一个雇主推荐过一个钟点工,由于没有人去送,就让那个钟点工自己去雇主家面试。第二天雇主来电话说那个人的时间不合适,家政公司就设法把提前收取的试工保证金托人带去退给了雇主。过了两个多月,那个钟点工突然去家政公司,非得要回她的资料不可,说她已经到广州工作了,这是回来办点事,顺便把自己的资料拿走,反正她不会再让家政公司给介绍工作了。公司不同意,她就提出撕掉那张身份证复印件,这还不算完,还非要把登记表上的身份证号码涂掉,说那个号码是她银行取款密码,气得那个公司负责人一下子撕烂了那张登记表:这下子你放心了吧!谁知,过了一天,那个雇主突然来电话打听这个钟点工的底细,并问能否找到她。公司觉得奇怪:那个钟点工不是不适合你们家吗?问她干什么?“她昨天偷了我们家的东西!”原来,钟点工两个多月前去面试时,跟雇主私下商量:反正家政公司没来人,不知道详细情况,就说不合适,不通过家政公司了,双方一个可以省下介绍费,一个可以把应该交给公司的管理费也作为自己的收入,因为她现在很困难,太需要钱了。雇主觉得既能省下介绍费,又能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何乐不为呢?却不知这个钟点工有她自己的打算。这两个月她以积极热情工作的假象,赢得了雇主的信任,并利用工作之机,摸清了雇主家的底细和存放值钱物品的地方。昨天她偷了一些东西(那个雇主不愿意说丢了什么),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当得知她偷东西的头一天晚上专程来家政公司销毁她的资料时,雇主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挂掉了电话。她肯定后悔自己贪小失大的做法,也知道这种事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说出来别人不定怎么笑话她呢。还有一个既小气又苛刻的小姐为了省下交给家政公司的费用,跟踪另一个使用保姆的雇主到了人家家里,让那个保姆私下给她介绍一个老乡或熟人。也巧,两天后那个雇主辞退了保姆,接着做了个顺水人情,把保姆转给了她。谁知刚到她家,保姆就提出借3000元,当天晚上保姆又借口有事没回来过夜,气得她有苦难言,有气难诉,只能在第二天半夜保姆返回时,把行李扔到楼下不准保姆进门来发泄心头的怒气。 就是那百分之十的续单,再签时也很不顺利,几乎没有一个雇主会按时来交费的。要一遍遍地打电话催,然后上门去签,往往好不容易签成了,电话费也耗去几多了。 还有一种雇主打小算盘,沾小便宜,嘴上总是答应续签,却拖了今天拖明天,拖过十几、二十几天后,突然让家政工回来了,说是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续签了,你说这管理费收还是不收?真要较真去收这几十块钱吧,恐怕电话费都不止这个数,因为他老是躲着你或拖你。 但还有一情况的私签是没法避免的,就是有些家政工在雇主家干得非常好,雇佣之间相处的很和谐,雇主对其也很信任,双方都希望长期合作下去,但由于某种原因暂时中断了服务,一般是由于家政工要回家处理一些事情。当这个家政工再返回鹏城时,就先去雇主家,即使这个雇主已经找了别的家政工,也会辞掉而雇用她。尽管这个家政工回家之前去家政公司请过假,但返回后,雇佣双方都不对家政公司说,合同不到期也不要求再送人,自然,家政公司就不再追问续签的事情。直到雇主家因为某种原因确实不再用人,那个家政工重返公司时,就说是刚刚从家里回来便可搪塞过去。所以有些家政公司的资料中,常常会有一些签了合同没到期便不再需要家政工的雇主资料,他们往往不办暂停也不要求退管理费,就那样不了了之。 说过预防私签的话没两天,私签的事就发生了。 这天早晨,来了一个提着行李的女人,她自我介绍是个老家政工,叫吴玉华。吴玉华个头高高,大约40岁的样子,肤色虽然黑黑,但五官很受看。她说她年前回家了,刚刚从家里回来,说这些话时她言语闪烁,目光游离。吴冷兰问了她几个问题,发现她回答的前后自相矛盾,便找出她的台帐看了一下,发现她的前一个雇主是今年三月份到期的,她一直做到合同期满,何来春节回家这一说呢?很有可能是个私签后又被雇主辞退了的家政工。 虽然事情没搞清楚,但考虑到毕竟也是家好家政的老家政工,暂且让她住下再说。放下行李,她说还没吃早饭,就让她先去吃饭。 高真过来不一会儿,她也吃完早饭回来了。吴冷兰把她叫进来: “来,你还没见到现在的经理吧。” “我听说柯经理不干了,换了一个经理,就是这位吧。” 吴玉华从去年下了户,就没挪地方,一点儿不知道家好家政公司这几个月的变化。 “不是。接柯梅的叫李云,差点把这个公司搞垮了,这个经理姓高。” “高经理,你好。”能在一个雇主家干长久的人都是举止得体的。 “你说你春节前回家了,刚刚回来是吗?”吴冷兰看着台帐,转入正题。“那雇主应该换人的,这里怎么没有换人记录呢?我记得那时我刚到这个公司来,给这个雇主打过电话,问续签的事。小姐说他们家的合同到期时,保姆就回家了,他们也不想再请了。那么这两个月是谁在那里呢?” 吴玉华支支唔唔答不上来了。 虽然吴冷兰还没来得及向高真汇报这件事,但高真从吴冷兰的问话中已经感觉到,这可能是个私签的家政工。她不喜欢绕圈子,干脆单刀直入。 “说实话有什么关系。是不是雇主合同到期你就偷偷留在那里了,现在雇主不要你了,你没处可去,只好又回来了?” 吴玉华无言以对,瞒不过去,只好承认了。 原来,合同到期后,雇主跟她商量,不跟家好家政公司续签了,让她留下,就说她直接回家了。她以为雇主能把节省的管理费加到她的工资里,谁知,雇主一分工资也没加,白赚了个保姆用。要不是雇主人很和善宽容,她早就不干了。然而,才干了两个多月,雇主说要回老家去,就让她离开了,根本就没考虑吴玉华因为与她私签已经脱离了家好家政公司这个事实。一下子没地方可去,只好厚着脸皮再回来,怕公司不要她,就编了个谎话。 “你看,总以为私签你自己能沾多大的光,其实雇主就是想省下管理费,怎么能再加给你呢?你还算幸运,雇主没拖欠你的工资,你又没在雇主家发生什么事情。如果拖欠你的工资或发生了什么事情,谁去给你讨公道?你知道吗?现在正好有一个因为私签被扣压了一个月工资的在待岗,有空你跟她聊聊吧。还有,私签的家政工等于自动脱离公司,想回来的话,需要重新办手续。能接受,我们就给你安排工作,不能接受,就到其它家政公司去吧。” 到其它家政公司也要办手续,这个道理吴玉华懂,她略一思索,同意重新办手续。 “嗨!你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没多挣工资倒多交一份管理费。”高真说起话来从不留情面。 “是的,是的,我一定接受教训。” 把吴玉华私签的事了解清楚,又让她重新办了手续,吴冷兰跟高真商量,今后培训加上私签这个内容,要让家政工认清私签的危害,用吴玉华的例子教育她们,不要对私签抱有幻想,沾小便宜的结果有可能吃大亏。 然而,目光短浅的永远鼠目寸光,文化水平也决定了她们永远分不清利害关系,一个月后,吴玉华还是私签了,这一次她还是经不住雇主的蛊惑。 重新办了手续后,吴玉华很快被一个家好家政公司的老雇主选中。这是个小学老师,姓孙,有半年多没在家好家政请保姆了。吴冷兰去送吴玉华时,问起了以前那个保姆的情况,孙老师三说两说说漏了嘴,原来那个人也是跟她私签的,刚离开她家回老家了,所以她又急着找保姆了。就是嘛,家里有双胞胎男孩,怎么能半年不用保姆呢?私签过的吴玉华,到了一个善于私签的雇主家,结果难卜。 回来后,吴冷兰把这个担心告诉了高真,并打算下次去签合同时,向孙老师陈述私签的利害。想一个小学教师,应该是个懂道理的人。 拖拖拉拉半个多月,孙老师才答应签合同,只签半年。因为是老雇主,不收介绍费,收了管理费,又收了用工保证金。吴冷兰装作不知道孙老师与前一个保姆私签的事,借收用工保证金之机,反复对孙老师讲明私签的危害性,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孙老师似乎也很接受吴冷兰的说教。然而,半个月后,孙老师以孩子不跟吴玉华睡觉为由辞退了她,并以家好家政公司不能给她提供符合她条件的保姆为由退了单。 吴玉华回来的当天就走了,说是回家了从此不会回来了。走之前,她向高真提了个要求:能不能把她交的12个月的管理费退11个月的,也就是退110块钱给她,因为她只干了1个月。按家政公司的行规,这个管理费是家政公司的收入之一,没有退的。但高真考虑到无论何种情况,这些人出来挣钱都不容易,何况每月才能挣几百元,我们自己损失点儿也别让她们损失。 孙老师过了几天才来办的退合同手续。用了一个月的保姆,花了三个月的管理费,如此亏本的事,孙老师却毫无怨言,很是不正常。另外,吴玉华在前面那么尴尬的情况下都能回公司等待分配,这次是正常情况却反而要回家,也很不正常。吴冷兰把自己的推测告诉高真,很有可能这个孙老师又玩了个花招,与吴玉华私签了。她已经白用了我们半年的保姆了,这次只花了三个月的管理费,又不知能用多长时间,真是太上算了,咱们怎么防也斗不过她啊!只是但愿别出什么事,否则雇佣双方都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了。当然这是后话。 但是,也有坚决不私签的。 吴玉华回来的第二天,是个星期天,那些没地方可去的休假住家保姆会在这天回公司。 毒辣辣的太阳把窗外的建筑物映照的白花花一片,令人眩目。透过家好家政公司的玻璃窗,可见对面小学的操场,几个孩子居然不清,只有哭,而且脑子里一团混乱:明明是我自己挣的钱,怎么变成偷龚小姐的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搞的。 公司派的人很快赶到了龚小姐家。 龚小姐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得有鼻子有眼,由不得人不信。但公司的人也深知郭兰花的为人,她不会贪别人的钱财,看郭兰花委屈至极的样子,也确实不象偷了别人的钱。她们也知道小兰从前一个雇主家刚回来就立即被龚小姐带走的,如果她身上带了工资确实是没时间去存。小兰说,到龚小姐家的前5天里她倒有时间去存,但她没抓紧去,第三天发现行李被翻,第五天发现手袋被翻,后来,龚小姐就不让她出门了。怎么就那么巧,龚小姐丢的钱与手袋里的钱一样多?至于号码,她没注意过。 公司来的人说那好办,咱们打个电话问一下前面那个雇主,然后告诉龚小姐我今天来只能了解一下情况,怎样处理得让公司研究,我们再打电话核对一下郭兰花的前一个雇主,别着急,我们会妥善解决的。不过,在这个事件中你们也有责任,你们应该把贵重物品保管好,特别是装有那么多钱的包,应该放进卧室锁好,而不应该放在客厅里,所以,你们也应该承担一点损失。 “那是,那是,今后我一定注意。”龚小姐一听可能赔给她钱,头点的象鸡啄米。 那人回公司汇报了此行过程,与当时的柯梅经理分析了情况后,一致猜测,郭兰花是被龚小姐诬陷了。打电话去落实前面那个雇主,那个小姐只记得确实给了小兰六张新钞票,但那些钱是否连号,是否是没经过别人手的崭新钞票她却没注意。 即使郭兰花真的是被冤枉的,但雇主说的有根有据,有鼻子有眼,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后,公司做了个不得已的决定:雇主不得没收郭兰花的钱,让郭兰花给她白干一个半月,已交的半年管理费退还一半。 这个龚小姐在算计家政公司和保姆方面真是技高一筹。 就这样,小兰忍气吞声干满了一个半月,立刻离开了龚小姐家。白干了一个半月还背上了个偷钱的罪名,小兰一想起来就恨得直咬牙,没想到还有这样黑心的雇主,用这种方法来盘剥保姆。同时,小兰也认定不能离开公司,离开就意味着失去保护。 谢亮几次跟小兰商量不成,只好放她回了公司,小兰很快便被安排了新的雇主。她本来以为自己做菜确实不好吃,然而这一个雇主非常满意她做的饭菜,也满意她的家务活,她这才真正相信了吴姐对她说过的话:不是你做得不好吃,而是为不给你加工资找理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貌似合理的不义财 十一、貌似合理的不义财 这天中午,难得的清闲,电话也一直静悄悄的,从来没有午休时间的吴冷兰想趁机打个盹。高真在外面跑了一上午,回来吃过饭后也想休息一下再出去,至少躲过中午的烈日吧。 家政公司就是这样,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更没有节假日,无论雇主何时来电话或来人,都得接听或接待。不过,吴冷兰也发现了一点规律:上午来人或来电话的,老年雇主多一些,他们一般不睡懒觉;中午来人或来电话的,双职工多一些,他们是利用午休时间处理这些问题;中午晚些时候,求职的钟点工来的多一些,她们一般结束了午饭工作来这里看看能不能再找一份下午的清洁工作或晚饭工作;下午四点以后,年轻的太太们来的多一些,她们睡够了懒觉、午觉,在美容院、美发院打扮享受停当后,才袅袅挪挪地前来;晚上则是全家出动,一般是八点以后,也有九点多十点来的,这些或是急于用人,或是调换保姆;再加上新家政工不知何时就来一个,有时间马上就进行培训;需要解决问题的电话不知何时就会响起,有一次甚至半夜一点;至于吃了半截饭就扔下去接待来访者则更是家常便饭。所以,吴冷兰常常戏谑自己是全天候打工者。 说起那个半夜一点的电话,那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那天半夜,吴冷兰刚刚睡着,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把她惊醒。爬起来一看,正好12点。电话是一个雇主打来的,原因简直是匪夷所思。原来那个雇主家的保姆睡觉睡得太死,听不到电话铃、门铃响,致使雇主夫妻俩在门外靠了一个小时还没进去。这种事情也要找家政公司!吴冷兰此时能有什么办法,只得安慰雇主别着急,急出毛病来就不上算了,她再打电话试试。然而,电话打过去,确实没人接。20多分钟过去了,电话也响了20分钟了,还是没用。吴冷兰翻出那个小区应急电话卡,打到物业管理处,物业说他们早就接到电话了,可是没办法。又打到小区消防,他们也说已经知道了,但是没办法。吴冷兰央求他们能否采取救火的方式,从阳台爬进去,他们说太高了,上不去。他们本来想从上一层那套房子进去,然后从阳台翻下来,但一查,上一层还没住人,想从下一层翻上去,可下一层已经黑灯了,显然已经睡觉了,把人家吵醒不合适。吴冷兰问不能求消防队帮忙吗?有架云梯就行。他们回答,那是需要费用的。吴冷兰想,明天全小区就会成笑话讲了,家好家政公司的保姆睡觉跟死猪一样,让雇主一个多钟头进不了家。实在无法可想了,吴冷兰只好又打通雇主的手机(幸亏他们还带着手机),建议他们来公司凑付半宿,雇主回答,在很远的一个亲戚家还有一套备用钥匙,他们现在就开车去取(幸亏他们还带着车钥匙)。吴冷兰疑惑不解,原来你们没带大门钥匙出来呀。他们说是出来送人,马上就会回去,就没带钥匙出来(手机和车钥匙倒没忘记带),谁知就这么点时间,保姆就睡成了死猪。听说他们还是有办法的,吴冷兰才松了一口气,又陪了一通好话,诸如年轻人觉多,她自己小时侯也曾经把父母关在门外半宿等等,来帮那个保姆开脱,才又继续睡她的觉。躺回“床上”,睡意全无,想起了那个保姆。 那是个22岁的姑娘,叫陈兰芝。很勤快,很听话,但好像是智力有点迟钝,学东西很慢,脑子不打弯(,)而且几乎没有什么生活经验。原来她上中学时,母亲就去世了,没有兄弟姐妹,父亲也是个粗心人,什么也不会教她。初中一毕业,她就跑出来打工,父亲也在外面打工,因此几年都没回家了,回去也没人。好几年了,她(并)没挣到什么钱,最后这一个地方,干了两个月,老板一分钱没给她。她找到这里时,李云还没“蒸发”,吴冷兰问清了她的情况,又给由她提供的那个长途电话打过去落实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姑娘又长的一脸忠厚相,虽然她自称身无分文,还是留下了她,先借给她钱让她做了体检。吴冷兰在培训她时发现,陈兰芝很笨,而且不是一般的笨,几乎什么都不懂。但她却有个长处:喜欢干给别人看。她干活特别喜欢有人在场,而且干完了,还喜欢再告诉别人,她都干了哪些活。于是,吴冷兰针对她的特点,特意在人多的时候安排她学习做饭,做卫生,如此一来,她就学得很快。但是,技能是学会了,速度却慢的令人起急,怎么调教也不行。好在陈兰芝听话,怎么说她都不会生气。由于一脸忠厚相,陈兰芝给雇主的第一印象都不错,好几个雇主都不需要试工,就会痛快地签合同带人走。然而,不用多,只需要两三天,雇主就会把电话打到公司要求换人。不为别的,只为她干活太慢。一天不得闲,却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再就是学习能力太差,三天居然学不会全自动洗衣机的甩干操作。在现在的这个雇主家,由于白天家里没人,雇主怕她不知道应该干什么,就特意写出了一份工作安排程序表,足足六大张(,)但第一天执行就出了问题。原来关于晚饭的安排写的是:做好晚饭的准备工作(,)却没有详细写怎样准备。于是陈兰芝把菜买回来,摆到厨房里,就不知道再怎么做了。雇主下班回来一看,气得抄起电话就给吴冷兰打了过去,吴冷兰只好再三解释陈兰芝很早没了母亲,没人教她生活技能,希望雇主能像她妈妈一样多教教她,也多担待着点。陈兰芝在这个雇主家干了九天,雇主找了吴冷兰不下十次,最后还是出事了。吴冷兰想,这九天的工资雇主肯定不会给她了。三想两想,好不容易迷糊了一会儿。 早晨7点多钟,电话铃又催命似的响了起来,吴冷兰头昏脑涨地赶紧接起来,原来又是这个雇主的电话,她说马上就让陈兰芝回来,让吴冷兰再给她物色个钟点保姆。钟点保姆好找,找了个人还是这个雇主的老乡呢。不出所料,雇主一分钱也没给陈兰芝,说没让她赔偿精神损失就不错了。吴冷兰陪着笑脸,心说等过几天让他们消消气再说工资的事吧。然而当天晚上,雇主又找上门来了。原来在一个年龄稍大的待岗保姆的挑唆下,不会用头脑思考问题的陈兰芝居然自己跑到雇主家去要工资,并且骂了雇主。吴冷兰一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陈兰芝怎么这么不懂事,此时她还不知是别人挑唆陈兰芝去的。又是赔礼道歉,又是陪笑脸,好歹把雇主夫妻俩劝走了。回过头来吴冷兰细细地向陈兰芝了解昨天晚上的情况以及刚才是怎么回事。原来昨天晚上,雇主出去送客人时,并没说让陈兰芝先睡觉,以为很快就会回来,也就没带房间钥匙。但是由于也没嘱咐陈兰芝等他们,脑子不打弯的陈兰芝就带着孩子先睡了,还把睡房的门关的紧紧的。 趁吴冷兰喝水的空,一个钟点工悄悄地对她说,陈兰芝去要工资是别人挑唆的,她哪有这个脑子。此时,那个待岗保姆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哪有干了活不给钱的,小陈年轻觉多,根本不关她的事,谁让他们出门不带钥匙。针对她这种不负责任的说法,吴冷兰批评道:做保姆的,本身就应该睁着一只眼睡觉,绝对不能用年轻觉多来原谅自己。你看那些消防队员,哪个不年轻,他们甚至要睁着两只眼睡觉。这是最起码的素质。而且雇主并没让你先睡觉,你就不能睡,要等雇主回来再睡,所以昨天晚上的事主要责任在我们自己。至于工资,想要也不能今天去。雇主正在火头上,你现在去不是火上浇油吗? 听吴冷兰这么一说,那些本来替陈兰芝喊冤的也不吭气了。是啊,她们可能从来没有想过有责任心的保姆晚上应该怎样睡觉。 这个事件最后的结果是,陈兰芝认为她自己实在不是做保姆的材料,主动辞职走了。而吴冷兰这时也明白了陈兰芝为什么在前面的那些地方没挣到钱的原因,可能都是因为闯了祸造成的。吴冷兰也替陈兰芝悲哀,一个20(岁)出头的姑娘,没有生活经验,脑子又不机灵,干什么也干不好,学什么也学不会,将来怎么办呀! 然而,一个老家政工的到来,不仅打破了这份清闲,还使吴冷兰大开眼界,并解开了刘应姝使用那种怪洗衣粉之谜。 那是个年纪挺大的女人,一进门就跟那几个待岗家政工打招呼,很熟的样子,显然不是来找保姆的雇主。 “这是谁?怎么这么不见外?我们公司有这么老的家政工吗?”高真疑惑地问吴冷兰。 吴冷兰戴上眼镜仔细看了一下: “噢,是个保姆!叫谷大菊,是咱们这里年纪最大的家政工,已经50多岁了。” 吴冷兰还是刚到家好家政时见过谷大菊的。她那时已经在现在这个雇主家干了一个月了,雇主当时只交了一个月的管理费,满一个月了,觉得她干得不错,要求续签,吴冷兰上门续签时认识了她。之所以只见了一面就记住了,一是因为她年龄最大;二是李云告诉她这个人是刺儿头,很难缠,不要多搭理她。 “嗨!我听说换了经理了,过来看看。那个李疯子,当时我就说她干不长的,这就是新来的经理吧?这么年轻啊!” 这个谷大菊大大咧咧地一边说一边进了办公室,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进了沙发。可能以为自己年龄大,跟这些比她小的人不用讲客气吧。 高真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吴冷兰接着她的话说:“是的,这个新经理姓高。你过来雇主知道吗?” “知道,我们那个小姐可好了,整天谷姨长谷姨短的,怕我累着,老是让我歇歇。她最爱吃我做的饭了,还到处去说我做的饭怎么怎么好吃。我今天一是来看看新经理;二是来看看好不好下户。上次你去不是只签了两个月吗?这不,又要到期了,小姐也没说让不让我继续干,我怕她不续签了。小姐带孩子出去了,很晚才能回来,让我在外面多玩一会儿。” 看到谷大菊拉着架子不想走的样子,吴冷兰想:得,只好陪她聊了,正好知道一下李云为何恨她。而高真不愿意听陈谷子烂芝麻那些以前的事,就干脆起身离开,办自己的事去了。 与高真不同,吴冷兰总是耐心地向老家政工了解家好以前的情况,以便进一步熟悉家好的历史,帮高真借鉴经验、吸取教训。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李云怎么好像对你很有意见。” “这一次是今年正月十五以后,当时来了好多人,根本分不下去,有些人等得不耐烦了就回去了。” 的确是这样,保姆不是衣服、鞋子,一个雇主一次可以买几套衣服,几双鞋子,放在家里换着穿,但一个雇主一般却只能用一个保姆,就是需要更换也是一进一出,不能重叠。人们对物的需求可以随着年节、时令增加或减少,即有淡旺季,但使用保姆却没有什么淡旺季。有的家庭一辈子不会用保姆,有的家庭一年四季都要用。机关、单位过年过节可以放假,就是那些工厂,到了年关也会停工,惟独用保姆的雇主家不会因过年过节给保姆放假,反而越到年节越需要保姆。然而文化素质较低的农村妇女、下岗职工们哪有如此缜密的思维,她们只会凭惯性思维来行动。要过年了,就要回家团聚,过完年了,没事可做了,就想出来打工,而且还要结伴出门。 于是,每逢年末岁尾,保姆市场就青黄不接,而一过了正月十五,用媒体的话来说就是“保姆大军源源不断涌进”。保姆多了,并不会催生雇主增加保姆数量的****于是只好耐心等待,实在等的不耐烦了,就打道回府。特别是那些年龄大、学历低、又无特长的女人,本来就不被雇主看好,在供大于求的情况下,更是雪上加霜。 谷大菊随着保姆大军“涌进”鹏城后,由于年龄大学历低,也不好下户。幸而她有一手做菜的特长,等了些日子还没下户,正好当时李云利用自己卖包子的设备,也学着柯梅的样子卖快餐,就安排她去做快餐,口头答应有工资的。谷大菊菜的确炒的好,所以那几天快餐卖的也好。后来,有个雇主来挑选保姆时,强调要个炒菜炒得好的,李云就推荐了谷大菊。谷大菊临走时向李云要工资,李云却借口没钱不给她。后来谷大菊来要过几次钱,李云总是用这借口那理由搪塞她。她后来打听了一下,在她后面干的几个人也都没拿到工资,就明白这点儿工资可能是拿不到了。但她不死心,别人都敢怒不敢言,她不怕。骂了几次后,李云只好按每天10块钱给了她几十块钱,但从此李云也就恨上了她。 “我才不怕那个李疯子呢!我什么世面没见过?”谷大菊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正值中午时分,一般也不会有雇主来,吴冷兰也想听听谷大菊到底见过什么世面,于是就静下心来,听谷大菊滔滔不绝地讲。听完以后,吴冷兰的脑子蓦然一亮,刘应姝用那种奇怪的洗衣粉的谜底揭开了。 谷大菊出生在福建沿海地区的一个渔村里,村里的人世世代代有闯南洋的习惯。那些曾经一无所有的人,漂洋过海、九死一生地流落到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异国他乡,从干码头苦力开始,一分一厘积攒了一点儿血汗钱,然后用这点钱当本钱,做点儿小生意,慢慢发展起来,然后衣锦还乡。于是,“闯南洋,挣光洋”成了村里年轻人的理想,那些不想冒险,安分守己过日子的人被嘲笑为“懦夫”、“胆小鬼”。建国后,我国的边防政策限制了他们的出境,许多国家的移民政策也越来越排斥偷渡者,“闯南洋”的现象逐渐减少。 但是,八十年代初,随着近在咫尺的香港的日益繁荣,他们骨子里那不安分的因素又在蠢蠢欲动,开始往香港偷渡去挣大钱。而且,不仅仅是男人偷渡,连女人也加入了偷渡大军。 香港虽然很近,但偷渡风险一点也不比闯南洋小。 闯南洋有当劳工过去的,有偷渡过去的。偷渡者偷偷爬到开往东南亚某个国家的货船上找个地方藏起来,一路上风颠浪簸、缺食少水,但起码是在船上,还有点儿安全保障。就是被发现了,船主也会无可奈何,她就是这样的。那时,她看到同村姐妹虽然是被驱逐回来的,但也给家里邮了不少钱,于是,她也动了偷渡的念头。因为她那时太需要钱了:两间破屋摇摇欲坠、公公有病急需治疗、两个儿子眼看要上中学。虽说是包产到户了,可她和老公种那几亩薄田无论如何也供不起。经过与老公商量,他俩决定找几个老乡一起偷渡去香港挣钱。 那天晚上,风雨交加,这样的夜晚偷渡的成功率最大,但风险也大。他们不敢聚在一起游,怕目标显眼,只能分散开游。幸亏她从小生活在海边,练就了一身好水性,又终日在田里劳作,身子骨经摔打,她跟在老公身后,终于游到对岸。最后清点人数时,发现有一个女的到底也没上岸,失踪了。 偷渡成功后,她老公和那几个男的找到一家建筑工地做地盘工,干了不到半年被人告发,驱逐出境了。她还算幸运,辗转找到一个远房亲戚,在亲戚的帮助下,到一个家庭里做了女佣,两年后才被查出,也被驱逐出境。 那时侯香港的边防政策不象现在这么严,他们被抓到后也就罚几百块钱,留用他们的人也罚不了多少钱。与他们挣下的钱和与那些人用这些廉价劳动力省下的钱相比,罚的那点儿钱实在是九牛一毛。所以,村里的人还是一拨一拨地冒死偷渡,香港那边的老板和雇主也愿意冒险雇佣他们。谷大菊一共去了三次,最后一次是五年前。 谷大菊用三次偷渡挣的钱给公公治好了病,盖了房子,供两个儿子读完了大学。现在两个儿子都有了很好的工作,收入也不少,他俩每月都往家里寄钱,说是让他们安心养老,种那几亩田权当活动筋骨就行了。 谷大菊在家里呆了几年,觉得太无聊了,劳作了一辈子的身子不活动活动还越发觉得累。于是,就在去年下半年跑到鹏城来打工,让老公自己在家里侍弄那几亩田,她也没别的技能,还是干老本行——当保姆。通过别人的介绍,她在家好家政落了脚,那时是柯梅当经理。她很快就被雇主聘用,只是工资太低,每月才400元。刚干了两个月,老公病了,让她回去照顾。由于被压了首月工资,忙了两个月,只带回去一个月的钱。与在香港打工相比,力出的一样多,钱却只挣了六、七分之一。虽然说现在出来打工的目的不单纯是为了挣钱,可把辛辛苦苦挣的那点儿可怜的钱给家政公司压了一个月的去,又觉得心有不甘。老公病好后,今年二月她又过来了,她想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干满十二个月,拿到首月工资。没想到家好家政又换了经理,这个经理更狠,给她干活还不给钱。 “哎,还是说说你在香港当佣人的经历吧!” 吴冷兰打断了谷大菊声情并茂的演说,她更关心谷大菊在香港的工作经历,因为她觉得这些家政工的心态和素质都有待改变和提高,她想搜集一些实例,以便培训时增加一些高标准的内容。 十几年偷渡打工的磨练把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农村妇女打磨成一个敢怒敢骂的泼辣女人,说起当佣人的经历更是滔滔不绝。 谷大菊偷渡三次,每次只干了一家,用家政公司的标准来衡量,算是很稳定的了。 第一家是照顾一个老太太。老太太的儿女孙辈都忙于工作,没空照料她,又不想花太多的钱,就通过朋友找到了谷大菊,省下了雇佣公司的介绍费和税金,付的工资又低,比给菲佣的一半稍多一点儿就可以打发了。谷大菊当时才30多岁,每天陪着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感到自己也老了许多。特别是香港这个地方的人视猪皮、鸡皮、肥肉等为洪水猛兽,一点儿也不沾,连瘦肉里面的一点儿白筋也要切除,炒菜也只放一点点油。由于没有胶体蛋白和正常脂肪的摄入,年纪轻轻的就皮肤干燥,手脚干枯,到老了越发鸡皮鹤发、枯槁萎缩,手脚如死去多年的老树根,骨节毕现,青筋暴突。老太太牙都掉光了,整天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谷大菊说闽南话,能勉强听懂一点儿白话,可这张撒风漏气的嘴里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明白。她工作的很努力,但总觉得活力似乎从身上一点一点消失了。 老太太的儿孙曾想把老太太送进老人院,谷大菊跟着他们去看过一次。当看到那一个个干枯瘦小、头歪手抽、目光呆滞、形容枯槁的老头老太太时,她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她都不敢想象自己的将来是不是这个样子。老太太的儿孙们也说,怎么感觉到了世界末日,不行!不能把老人送到这里来。于是谷大菊继续陪着那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直到被人告发遣送回家。 第二次偷渡,找到的雇主就好多了。那是一个五口之家,属于老人不老,小孩儿不小的那种家庭。老人与孩子比邻而居,每天晚上在一起吃饭。谷大菊的身份不能经常外出,买菜的事情由老两口承担,她只是做两家的家务卫生、洗衣、做饭。 星期一到星期五的日子都很有规律。早晨六点半起床,给那个上中学的男孩子准备书包、装满水杯,然后帮他提着书包送上校车。回来后,分别到两个家里去,把要洗的衣服塞进洗衣机,然后给年轻的先生太太准备早饭,他们走后,她就开始做两边的卫生。老两口一般得睡到10点,到他们家干活需要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响声。收拾完卫生,晾出去衣服,老两口也已经起床、洗漱、喝牛奶、买菜回来了。午饭一般两点吃,只有他们三人,比较简单。吃完午饭,收拾干净,谷大菊便按老太太的指点煲汤。这一家几乎天天煲汤,煲汤的料也花样百出,比内地广东人煲的汤要讲究的多。谷大菊还记得一些主料,如排骨、鸡骨、瘦肉、梭鱼、鱼排、嫩玉米、莲藕、佛手瓜、土豆、西红柿、胡萝卜、地梨、蜜枣、莲子、百合、栗子等等,连玉米须也要煮进去。水开后,把火拧小可以休息一会儿。五点多开始准备晚饭,晚饭比较复杂,也比较讲究,因为是一家五口三代人聚在一起的欢乐时光。 星期六是一个星期中最清闲的一天。一家人都睡懒觉到中午,也允许她睡个懒觉。10点左右她起床准备饭(也说不上是早饭还是午饭),一家大小吃过后,先生太太带孩子去娘家,谷大菊就做家务。这一天不用煲汤,晚饭也是简单对付一下,因为只有老两口在家,先生一家三口一般要到半夜才能回来。 星期天则是一星期中最忙碌的一天。因为到了下午,老两口的大女儿、小儿子都过来团聚,大女儿一家四口、小儿子一家三口,十几个人吵吵嚷嚷,要吃、要喝、还要打麻将,这一天谷大菊就要忙得晕头转向。但也不全是这样,有时只需要她多褒一些汤,一家大小喝过后,便浩浩荡荡跑到哪个酒家去吃一顿,没见过世面的谷大菊由此见识了不少有名堂的菜。她现在依稀还记得有用奶酪和方便面垫底清蒸的大虾,有用番茄酱做的鱼排,有香芋烧猪排,茄汁藕片,芙蓉鸡蛋等。有时去一家煲仔店,全都吃煲仔饭,也就是把不同的肉菜放进砂锅用慢火炖出来的菜饭,然后拌上鲜豉汁吃。要不就去一个意面馆,全家大小都吃意大利面条,每人根据自己的口味点一种。吃这两种饭时,谷大菊都是点最便宜的。 在这一家是干的最舒心的,但可惜的是只干了一年多就因为一次拉网式查居住证和劳务证而被遣送回家。 最后一家是干的最憋气、最不开心的一家,也是工资最低的一家。 这一家有先生、太太和一个一岁多的孩子,谷大菊的工作用雇主的话来说就是主要把孩子照顾好。然而,门框有灰,太太会说;浴盆里有根头发,太太会说;书房里不整齐,太太会说;厨房里有蚂蚁,太太会说;植物没浇水,太太会说;地面上有纤维毛,太太会说;半夜11点半了,太太还会找出第二天她要穿的衣服让谷大菊熨烫;床单被罩要一周一换;地板要一天擦四遍,早晚上下午各一遍,还要擦两下就洗一次拖把;孩子的衣服基本用手洗,甩干也不能用洗衣机,说是浪费电;连抽油烟机也要按时拆洗;总之,她的工作其实是全套家务活带做饭加带孩子。 这一家算盘打的真是滴水不漏,那个小孩子如果送幼稚园,要交纳相当于谷大菊两倍工资的费用。而他们雇佣了谷大菊,既节省了一半的托儿费,又得到了全套的家庭服务,真是太上算了。 这样一来,谷大菊就得像个陀螺似地一天到晚不停地干才行。孩子醒着时,要边看孩子边干活;孩子睡着时,要干不能让孩子捣乱的活。睡的晚起的又早,白天不仅一点休息时间也没有,精神还高度紧张,又怕刚刚会跑的孩子磕着碰着,又要不停地让孩子喝水,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胡乱对付点儿,塞进肚子里就行。 忙点累点都能克服和坚持,惟有缺觉使谷大菊至今想起来还不寒而栗。因为白天体力透支,晚上睡眠时间不足而形成了恶性循环,越累就越想睡觉,越睡不足觉就越累。由于缺觉,每天早上起床对她来说是很艰苦的事,听到闹钟响,她就得马上起来,不然一闭眼就能又睡过去。不过高度的责任心却使她对孩子的哭声特别敏感,无论睡得多熟,只要孩子一哭,她会立马爬起来帮太太料理,由此又更增加了睡眠的不足;由于缺觉,每天晚上做梦总是梦到房子、床铺这些与睡觉有关的事情;由于缺觉,每天下午两腿就像灌了铅似的拖不动;给孩子洗衣服、洗尿布双手连拧干的劲儿也没有,但又不能用洗衣机甩干;孩子的奶奶每天下午来给孩子洗澡,同时监督她的工作。对着那一大盆衣服尿布,有时她真不想漂洗了,就那样捞出来晾干也没人察觉,她还可以在马桶盖上多坐一会儿歇歇,但是良心不允许她那样做。尽管文化低,她也知道这些洗衣粉、洗衣液再怎么号称无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皮肤长期接触肯定不好,何况孩子的皮肤更娇嫩。她离开这一家之前,特意叮嘱太太,不要太考虑省水省电的问题,最好用洗衣机给孩子洗衣服尿布,与水电相比,孩子应该是最重要的。洗衣机不会偷懒,它会忠实地按照程序搓揉漂洗,可是如果佣人偷懒不把衣服漂洗干净,你是很难发现的,长此以往,节约了一点水电,却害了孩子。说的太太心里一惊,连连点头称是。 吴冷兰听到这里也恍然大悟: “怪不得刘应姝用那种洗衣粉呢!原来她是怕保姆偷懒呀!”吴冷兰记得宗大美说过刘应姝曾经在香港做过保姆,她当然深谙其中奥妙。保姆别的地方偷不得懒:不打扫卫生,灰尘不会自己跑掉;菜少洗一遍,可能会有沙;衣服不熨烫,会皱皱巴巴……只有手洗衣服可以偷懒。天天换洗的衣服看不出什么灰,不搓不漂光用洗衣粉泡泡,用清水过一遍,与搓漂好几道的没有什么区别。刘应姝做保姆时是怎么洗的衣服谁也不知道,但她却要提防保姆对她来这一手,所以她选择了那种洗衣粉,少搓一把、少漂一道它都会无情地揭露你。 吴冷兰又想起匡翠芝也说过,那次江小姐让她洗床罩,不准用洗衣机,气得她就用洗衣粉泡了泡,用脚踩了踩,又用清水过了一遍,连拧也没拧,就拎到阳台上了。她说管他的呢,她不体谅我,我也瞎对付她。别的家政工虽然没说过是怎样洗的衣服,但谁敢保证他们不会用这一手来对付那些苛刻的雇主呢?那些把保姆当成洗衣机的雇主也许从来想到他们的皮肤可能天天都与洗衣粉亲密接触,在省水省电的同时,他们的生命可能无形中也被节省了。 谷大菊终于结束了演讲,吴冷兰也得到了不少教益。临走时,谷大菊提出了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又换了经理,她的首月工资还能拿到不?吴冷兰让她放心,只要还是家好的牌子,谁的首月工资都会认帐,当然还是以前的老政策,必须干满12个月。至于续签的事情,她会与谷大菊的雇主联系,估计不会有多大的问题。果真,由于谷大菊做得好,这次雇主很痛快地签了半年,而且工资也给她提到了600元。 送走谷大菊,吴冷兰想了很多,关于雇主对保姆的态度,关于首月工资。 首月工资是保姆到雇主家工作后开的第一个月的工资,鹏城90%的家政公司都压首月工资,他们的理由是把这个钱压在公司,作为对雇主的保障金,如果在工作期间给雇主造成损失,可以从这里面扣出赔偿金;如果保姆擅自离开雇主家或提前解除与家政公司的合同,可以从里面扣出违约金;还有,很多农村来的家政工出来时都不带钱,没有钱交培训费和管理费,也正好从这里面扣。如此说来,蛮有道理,其实说穿了是家政公司昧家政工的钱。因为,轻微损失,雇主一般不会追究,重大损失,一般不会有,就是有,保姆也承担不起。另外,家政工们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不是特殊情况不会提前离开,因此而扣违约金太没有道理。至于为了扣培训费和管理费而压住一个月的工资,更没有道理。这笔钱之所以能成为许多家政公司的主要收入之一,它的机关在于:干满12个月才能拿回。除非在一个雇主家连续不断地干,能在一年内凑满12个月,相当一部分人需要一年多两年甚至三年才能凑满12个月,大部分人因种种原因就放弃了这个钱。于是,没人来领的首月工资就成了家政公司的收入。 还有个别公司的家政工永远拿不到首月工资:她们每到一个新雇主家都要被压一次首月工资。如果不能在这个雇主家干满合同期,就要从首月工资中扣除所谓的违约金,即使能干到合同期满,公司也会以种种借口拖着不给,直到又到下一个雇主家,用新的首月工资的。她们打仗时,她正签完一个合同往回走呢。回来后,战场已收拾完毕,那个跟吴冷兰学了十天还没搞清楚东西南北的管理人员正在重新做饭,李云则气得脸扭曲着,坐在那里一边喘粗气一边骂骂咧咧。吴冷兰心中暗想:活该,谁让你总想赚保姆的昧心钱。她当然不知道李云的打算,以为李云想昧下那点钱。 保姆的收入是鹏城外来工中最低的,这种巧立名目挣保姆的钱,的确有点昧良心。所以高真一来就确定:不压首月工资,不扣待岗费。当然,她跟李云的出发点不一样。李云是要上交给商德明,嫌麻烦不收,高真是觉得家政工们挣点钱不容易不收。 今天清闲了一点儿,那些堵着门要求退钱的人没再来,高真对吴冷兰谈起了她的设想和规划,也就是开展月子护理和开设母婴商店。 说了没几句,又来了一个姑娘,说是替一个叫郑玉秀的退首月工资。这就是那天开会时,吴冷兰提到的一件事。 郑玉秀是个老家政工了,早就不牵扯首月工资问题了,但她到一个叫张纬的雇主家时,又不幸遇上了首月工资问题。张纬替前一个保姆交上400元的首月工资后,那个保姆只干了四天就借口家里有事离开了——实际上是没做好到别人家里当保姆的心理准备而退缩返家了,又换了一个干了七天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回家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问题,并不是家政工单方面的原因,而跟她们在来之前受到的蛊惑有关。 许多家政公司在内地都有合作伙伴,那些合作者负责招聘输送工作,从中赚取人头费。为了动员更多的人,赚取更多的钱,他们往往把到鹏城去当保姆说得天花乱坠,什么吃的好、住得好,工作轻松收入高。于是那些可能一辈子都没走出过村庄的姑娘、女人们怀着美好的憧憬,揣着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或求东家、告西家借来的钱,给招聘的人交上报名费、培训费后,稀里糊涂跟着输送员来到鹏城,经过简单的培训——有的简单到只有一句话:别跟男雇主答腔,甚至根本不培训,就稀里糊涂到了雇主家。干了一两天才发现根本不像输送员说得那么轻松和美好,那些家务活也绝不是象像在自己家里那样随意。天天年底一般地大扫除;天天要早起晚睡,早起她们不怕,在家里已经习惯了,可天天半夜十一、二点睡觉却无论如何也受不了;天天要洗衣服,还是用手洗,在家里也是用手洗,可一个月也洗不了几次;加上老人的絮叨、小孩的刁蛮、雇主的挑剔、工资的微薄;特别是知道了第一个月的工资要等到实实在在干满了十二个月才能拿到时,有些人就想晚走不如早走,反正干满了一个月也拿不到钱,白费些力气。于是,干上个十天、八天的就向雇主要点儿钱走人,好歹还能落下俩零花钱。而雇主用了她们没几天,也不好意思让她们空着手走,干几天就会发给她们几天的工资。但如果干满了一个月,就会把那张首月工资收据当作工资发给保姆,那就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不幸的是,张纬聘用保姆时,提前交了一个月的工资400元,一连用了两个人都没干长。张纬心又软,走一个就给一个工资,那张首月工资收据就没发出去。后来没有初级保姆了只好聘用了中级保姆,郑玉秀作为老家政工,早就领出了首月工资,可在张纬家干满一个月后,又得到了一张首月工资收据——张纬那张收据没人给,只能转嫁给她。郑玉秀不想要,但当时的经理承诺,只要她做到公司与张纬的合同期满,也就是半年,或她有过硬的理由必须辞工回家时,就一定把首月工资全额返还。谁知,没多久,公司竟然改换门庭了。 真是来鹏城的女人背后都有一个故事,郑玉秀的故事让人听了都离奇。 郑玉秀是河南人,已经40多岁了,20年前她跟丈夫“结婚”时就没登记。后来生孩子,过日子,也没觉得有什么妨碍,就这样过了17年,到孩子初中毕业想出去打工时,才发现了问题。因为孩子要办一些手续需要户口证明,这才发现由于没登记,孩子出生时也没报户口,居然没有任何材料可以证明孩子与她的关系,更没有任何材料可以证明与她同睡一床17年的男人和她的关系。含辛茹苦养了女儿16年,勤勤恳恳为这个家操劳了17年,郑玉秀居然连个名分都没有。初中毕业的女儿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法律常识,当她知道这个叫了十几年的爸爸妈妈居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时,简直是气坏了,这让她今后在同学、朋友中间怎么能抬起头来?一气之下,她跑到鹏城办了个假身份证,混进一个小工厂打工去了。 那个给郑玉秀当了17年丈夫的男人让女儿这一提醒,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未婚”,还是个自由身,贼心贼胆一下子在这个男人身上复活了。女儿一走,他也没了顾忌,开始到处沾花惹草、打情卖俏,甚至公开托人给他介绍对象。这个黄脸婆跟他十几年了,又只生了一个女孩,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这回他要从头来起,甩掉这个黄脸婆,找个嫩俏的,既换了口味,又能生儿子。于是,除了地里那点儿活以外,其余的时间也不着家。在外面快活够了,回到家就挑刺找茬,殴打漫骂,一心要把郑玉秀赶走。 可怜的郑玉秀从女儿的举动上才知道,这十几年来,跟丈夫的关系一直是不合法的。没有一点儿法律常识的她,既然不懂结婚登记的重要性,就更没有事实婚姻这个概念了。其实,她在这个男人家过了这么些年,又生了孩子,早就可以作为事实婚姻受法律保护了,可她不懂。面对男人的挑衅,她只有默默忍受。她抢着多干地里的活,把家里收拾的干净整洁,还刻意打扮一下自己,想让男人回心转意,还几次趁着男人需要她时,千方百计地满足他,然后苦苦哀求他去补上结婚手续,做名正言顺的夫妻。 男人看到殴打漫骂、挑刺找茬都赶不走郑玉秀,而且郑玉秀还打算补办登记手续,心想不能再让她抱有幻想了,再拖下去等她明白了事实婚姻也受法律保护就不好办了。打离婚是不可能的,没结婚哪来的离婚。男人开始采取恶心她的办法,想让郑玉秀自己离开。他隔三岔五把那些不正经的女人领一个回来,当着郑玉秀的面鬼混。当郑玉秀试图反对或者制止时,男人就骂她:你算什么人,有什么权力管我。 再没文化的人也受不了这种羞辱,三年后,郑玉秀终于愤而离家。 她不好意思回娘家。结婚20多年了,居然还不是人家的老婆,不让娘家的人笑掉大牙?再说父母都偌大年纪,回去只会给他们添乱,思来想去只好投奔女儿。女儿离家后就没再跟他们联系,郑玉秀从一个同村姑娘那里搞到了女儿在鹏城的地址,一路打听着摸到了鹏城。 谁知,三年了,女儿对他们的怨恨还没消失,坚决不见她,这回真的无处可去了。没办法,在一个老乡的指点下,郑玉秀到家好家政公司应聘了保姆。 她的第一个雇主是个教师,整天不在家,郑玉秀白天就跟雇主的婆婆做伴。她一肚子冤屈无人诉说,看到这个老太太慈眉善目的,以为找到了知音,竹筒倒豆子般把她的身世倒给了老太太。 岂不知,雇主花钱雇了你,是让你干活的,不是为你伸冤的。老太太听了郑玉秀的诉说后,非但不同情她,反而觉得她精神有问题:连结婚应该登记都不懂,还能干好我家的活?刚刚一个月就辞退了她。 去第二个雇主家,郑玉秀就不敢再说自己的身世了。她那一脸忠厚老实相雇主没得挑,但由于没有文化,给孩子饮食营养搭配她不会,给孩子讲故事她不会,陪孩子玩游戏她更不会。好几个月了,那个5岁的小男孩还是不接受她,雇主只好辞退了她,正好张纬家没有孩子,就让她去了。 郑玉秀已经没有家了,她把雇主家当成了自己的家。经过了两个雇主家,她终于明白了,尽管她在这里吃,在这里住,但此家非彼家,她在这个“家”的身份是做活的,不是做客的,要想长久地“住”下去,只有多干活少说话才是。至于女儿,她想等女儿也当了妈妈后,就会理解和接受她了。当然,也许经过长期城市生活的熏陶,郑玉秀终有一天会明白,她那十几年的婚姻也是受法律保护的。到那时,她会返回家乡,勇敢地去捍卫自己的权利也说不定。 五月初,郑玉秀终于做到了合同期满。这之前的几天,张纬觉得硬把那张收据当成工资发给郑玉秀也内疚,就主动来家好家政公司想帮郑玉秀解决了这个问题。谁知,正遇上李云心怀鬼胎、大肆搂钱,又不敢与商总那边发生钱财往来——怕向她要拖欠的各种费用——之际,当然不会放钱,就百般拖延和搪塞张纬,一直到合同期满,也没解决,郑玉秀只好自己回到公司要那份首月工资。李云实在搪塞不过,就要回那张收据,写了个收条给郑玉秀,上面写着到五月底一定发还郑玉秀400元的首月工资。郑玉秀将那张收条委托给她表妹就回去探望父母了,她到鹏城已经两年了,那个“老公”她是不想见了,父母总要见见吧。 现在已经六月初了,表妹依约来取钱,谁知公司经理又改弦更张。但既然家好的名字没改变,就应该践约,因为人家是认公司不认人的。 高真看到那女孩手里拿的是李云写的收条,就不想处理,因为这些天真让李云遗留的这些索债问题搞的焦头烂额,就推脱说这些东西我们不能认,谁知是真是假,你把原始收据拿来我看看,才能决定是否给钱。 那姑娘由于不了解情况,只是受人之托,自己也说不清楚,只好走了。 谁知时间不长,张纬打来了电话,是一种气愤至极的口气,质问家好家政公司为什么说话不算数。她不管经理怎么换,她是跟公司打交道,如果不解决,她就要采取措施。 稍微了解一点情况的吴冷兰知道此事不可再拖,因为她知道那雇主为这点钱跑的非常辛苦,一个雇主能对自家保姆的一点儿利益如此关注和上心,是非常不易的。于是,她用尽量缓和的语气表示已经将此事转告总公司了,很快就会帮她解决的,并简单讲了一下李云失踪的事情,终于取得了张纬的理解与谅解。吴冷兰让她把那张条子送来,她设法去处理。 张纬小姐很快就过来了,原来她的公司就在附近,怪不得那几天她能够天天过来呢。 张小姐有三十岁左右,皮肤白皙,清清瘦瘦,说起话来干脆利落。她听吴冷兰又做了一遍解释后,很通情达理: “人家保姆一个月挣点儿钱也很不容易。我本来是想让你们公司把这张收据退钱给我,就行。可当时那个柯经理满口答应我,只要我与你们公司的合同到期或郑玉秀辞职,定会马上把这份钱还给她。谁知合同到期时你们换了经理,那个李经理以种种理由来拖我,好容易答应了月底给退钱,谁知那女人又给你们演了这出戏。其实郑玉秀已经回家去了,与我没什么关系了,但作为她曾经的雇主,我觉得我有责任为她讨个公道。那个李云还指责我为什么前面那两个只干了几天也发给工资,人家辛辛苦苦也不容易,不给工资还算人吗?” 吴冷兰和高真自打从事家政工作以来,如此通情达理为保姆着想的雇主还真不多见。她俩向张小姐表示赞同和钦佩,同时答应一定帮她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钟点工和家教保姆 十三、钟点工和家教保姆 赵本山、宋丹丹演的小品《钟点工》里那种陪人唠嗑的活在现实生活中几乎是没有的,做饭、搞卫生是钟点工的主打项目。不过,吴冷兰却做过陪人唠嗑的活,那还是在林愉之前的一个家政公司做的。 那天晚上,她正在给那个公司新来的家政工培训——吴冷兰不管在哪个公司干,都从来没有自己的下班时间,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离这里不远的一个住宅小区的管理处打来的。称他们那里有一个女业主,因老公在该回的时候没回来,现在正寻死觅活的,问能不能派个人去开导她,并帮她打扫一下卫生,照顾一下小孩。 打扫卫生、照顾孩子,找一个待岗家政工即可。但要开导她,恐怕这些家政工谁也胜任不了,只有自己出马了。 吴冷兰带着一个家政工,按电话提供的地址,很快赶到那一家。进门一看,屋里人还不少:两个保安正在苦口婆心地劝一个20多岁的蜷在沙发里的小姐喝水;一个40多岁的男人抱着一个4岁左右的小女孩,看来,要寻死的就是那个蜷在沙发里的小姐了。 称女人为小姐,是鹏城的习惯叫法,只要是不太老的人,都可以称其为“小姐”,就连吴冷兰,由于长相不太显老,在家乡都是叫大姐的,在这里统统变成了“小姐”。刚开始她很不习惯,慢慢也就习惯了,因为她发现这里的人对“小姐”这个称呼并无恶意,连那些气质高雅的女人,到家政公司来时,也会自我介绍:我就是刚才打电话的某某小姐。虽然这里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姑娘也被称为“小姐”,但人们在说到她们时,是说“那些做‘鸡’的”,而在内地,说到这类人时是说“做‘小姐’的”。因此,内地好多地方很反感“小姐”这个称呼,以至于在公共场合,你都不好称呼年轻姑娘,而在这里就简单多了,尽管叫小姐就是。 吴冷兰自我介绍后,先安排那个家政工去收拾卫生,房间里杯盘狼藉的,然后来到那个小姐面前。只见小姐眼皮耷拉着,谁也不看,谁也不理,泥塑般不吭也不动,间或有一滴泪水从眼角处溢出来,一个保安就细心地用纸巾给她擦掉。 那个中年男人简单地向吴冷兰介绍了一下情况: 这个小姐姓周,昨天是她的生日,她老公小李在温州做生意,早就答应回来给她过生日,因为没回来,她想不开要自杀。孩子已经两天没正经吃饭了,就吃点儿保安买来的面包。他和保安都是些男人,不知怎样安慰她,也照顾不好这个孩子,就只好找家政公司来帮忙了。 吴冷兰端详了一下那孩子,清清瘦瘦的、似乎搞不懂眼前发生的事,瞪着怯怯的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然后摇摇妈妈的肩膀“里奏乜耶,里奏乜耶”。吴冷兰曾经买了一盘录音带,专门学过白话,所以知道小姑娘是问她妈妈“你怎么了,你干什么”。 “多可爱的小姑娘啊”,吴冷兰从那个男人手里接过孩子,“请问,你是……?” “噢,我是小周以前工厂的老板,姓陈。昨天,她打电话叫我来的,今天,我打电话叫你们来的,钟点费由我来付。” “以前?” “小周前几天刚刚从我那里辞工。” “你看,你已经辞工了,陈老板还出钱请我们来照顾你。有这么多好人在关心你,为了这些好人,为了这个孩子,你也应该坚持下去。先喝点儿水,来,听话。”周小姐似乎没听见一般,仍是不吭不动。吴冷兰把水喂到她嘴里,她也不往下咽,又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一个保安马上用纸巾替她擦去。 这时,另一个保安递给吴冷兰一张信纸,说这是周小姐写的遗书。吴冷兰接过一看,工工整整像小学生的笔迹: “陈老板:你好! 感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关照。 李雷他对不起我。我和他(有)十年的感情,给他生了一个女儿。我把十年积攒的钱都那(拿)出来给他做生意,和他一起买房子,可是他(却)欺骗我,我不想再这样不明不白活下去,告诉李雷,我的死他要付(负)全部责任。 请打个电话让我妈来把小玉领回去。” 下面是几个人名和电话,有李雷做生意伙伴的,有她老家的,有她大哥的。 “她这样不说话有多长时间了?”吴冷兰问那两个保安。 “从今天早晨我们进门她就没开过口,除了上厕所也不动弹,不给自己做饭也不给孩子做饭。我们也不会给孩子做饭,只好给孩子买面包吃。”一个保安回答。 得让她开口说话,吴冷兰想。从哪里入手呢?对了,就从十年感情开始吧。 “你们认识十年了?好长啊。那时你有多大?” “……” “她那时才十七、八岁,他们十年前都在我的工厂打工。”陈老板看周小姐总也不开口,也着急,就替她回答。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结的婚?看孩子的年龄是五年前吧?拿结婚照给我看看好吗?” 也许是同为女人,也许是吴冷兰态度和蔼,也许是回忆起了过去的美好时光,也许是后悔自己没有抓紧,周小姐终于开口了: “我们没结婚!” 是啊,是啊!吴冷兰想自己真是老脑筋。谁说有孩子就必须是结过婚的?都什么年代了!现在这个世道不是他们那时。如今,两个人出双入对不一定是夫妻,带在孩子逛公园也并非是一家人。 此时,小女孩快手快脚地找出了几张她和“爸爸”的照片给吴冷兰。 “没结婚,那就更不能往坏里想了,不然,你连个名分也没有。你为他死了,可你算他的什么人啊。”吴冷兰端详了一下照片又说,“挺不错的小伙子啊,看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很招姑娘喜欢吧?说说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好吗?”眼前这个姑娘与照片上的小伙子不太般配,姑娘肤色黑黑的、凸嘴暴牙厚嘴唇、高颧骨,而小伙子从照片上看,四方脸、眉眼周正,怪不得周小姐如此痴情。 周小姐一边抽泣一边说起来。 可能从早晨起来就没刷过牙,一天中又没吃饭喝水,周小姐说话时,嘴里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腐臭味。 根据她断断续续的述说再加上保安和陈老板的补充,大致情况是: 周小姐叫周金玉,是广东清远那里的人,小李是四川人,他们是在陈老板的工厂打工时认识的。小李家是四川农村,很穷很穷,周金玉不顾家里的反对,痴心与他相恋,后来他们同居了又生了孩子。小李答应与她结婚,可又借口回老家开证明太浪费时间一直拖着没办手续。为了让小李更有出息,三年前,周金玉倾其积蓄让小李去做生意。从此,小李在惠州和温州之间来回跑,周金玉把孩子送回老家让妈妈给照看,自己拼命打工挣钱。去年,她又把这三年积攒的钱悉数拿出,让小李又添上一部分,交了首期款买下了现在这套房子。小李说新《婚姻法》快下来了,到时候结婚登记简单了,他们就去登记补上手续。小李自从做生意后,虽然没给周金玉多少钱,但每个月都给孩子寄生活费,可从半年前开始,一分钱也不寄了,说是生意不景气。上个月回来居然向周金玉要钱,说是生意急需。痴心的周金玉没有也不愿意多想,特意回老家给他借了一万块钱,就是那次他答应周金玉,过生日时他一定赶回来。 十天前,周金玉给小李打电话,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没想到手机关机。于是,她每天不停地打,四天前突然打通了,小李说他正在南京催款,不一定能赶回来了。周金玉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关机,小李却说手机没电了,一下子没了声音,然后又是一直关机,周金玉此时意识到自己担心的事情可能发生了,她就打通了惠州一个姐妹的电话,想诉说一下。谁知,那个姐妹说刚刚还看到小李在解放路上跟一个女孩在一起,周金玉一听,脑袋一下子就大了。 直到昨天上午,小李还没回来,手机也打不通,周金玉就把电话打到温州小李做生意的合伙人老齐那里,想问个究竟。老齐说,小李5天前就走了,说回去给老婆过生日。周金玉问小李这半年有没有异常,老齐说很正常。周金玉说老齐你要是不说实话,我死了你也有责任。老齐一听害怕了,只好说这半年来,小李到他那儿时,的确经常接到一个说白话的女人的电话,他以为是小周,就没多问,现在看来是另一个女人啊,别的他就不知道了。 周金玉一听,心理彻底崩溃了。自己的一腔痴情,十年积蓄,全都献给了李雷,却盼来一个他在外面有另外一个女人的结果,悔不该当初让他去做生意。那时也是看到厂里那些女孩老围着他转,自己不放心,又想让他有点儿出息,不能老是打工,才让他去做生意的。这半年来,她已经有所怀疑了,所以,前些天她辞去了厂里的工作,想到惠州去跟李雷一起做生意,顺便看着他。这个打算还没跟李雷说呢,就接到了老家的电话,父亲车祸伤势很重,母亲陪床不能给她带孩子了,让她回家接孩子,可怜她只能空着手回家。半年了,李雷没给她寄过一分钱,她打工的那点工资又要供楼又要养孩子和自己,她想等父亲出院后再把孩子送回去,然后去李雷那里。现在看,来不及了啊。 周金玉心如死灰,孩子饿了她也不管,一肚子话不知道找谁说,于是想到了原来工厂的陈老板。她辞工时,陈老板说过,如果外面不行,可以再回工厂。从这句话上,她觉得陈老板是好人。十年了,她当她的打工妹,他当他的老板,他们没怎么接触,只是知道,陈老板挺看重李雷的,她想通过陈老板找找李雷,劝劝李雷。 陈老板来后,看到孩子饿得直哭,连忙从冰箱里找了点儿东西给孩子吃,然后给李雷打电话,还是关机。他也猜测李雷在外面有人了,不然,即使手机没电了,打公用电话也可以嘛,可他不敢打,因为区号会暴露他的行踪。陈老板一直陪周金玉到晚上,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在这里不方便,才不放心地走了。 回到家里,陈老板总觉得周金玉神情不对头,很不放心,今天一大早就赶来了,却怎么也叫不开门。小玉跑出来,打开了里面的门,打不开防盗门,她哭着说妈妈躺在床上不起来。陈老板急了,叫来了保安,保安从邻居的阳台上翻到她家阳台上,进了屋子才打开了门。 陈老板看到周金玉已经写好了遗书,手里攥着一瓶安眠药,躺在床上默默地掉泪,他急忙拿掉药,和保安一起把周金玉架到客厅沙发里。就这样,整整一天,她蜷在那里,不吃不喝不吭声,直到吴冷兰他们来了。 陈老板怕这种情况要持续好几天,就先付给吴冷兰三天的费用,又掏出100元,让一个保安去买回一大包蔬菜、面包,食品等,好让吴冷兰她们陪着周金玉时做饭、消磨时间用。保安送回东西,看到周金玉已经说话、喝水了,也放了心,便告辞了,他们也在这里陪了一天了。临走时,还教给吴冷兰怎样用门口的对讲机呼叫他们。 尽管种种迹象都表明那个李雷有了外心,但吴冷兰和陈老板还是往好处劝周金玉,让她想开一些,说不定小李真是有生意上的事离不开呢,一切等见到他本人再下结论,这几天打起精神来,别把孩子折腾出病来。 正劝着呢,门铃响了,吴冷兰以为又是保安来了,就让打扫卫生的家政工去开门。门一开,进来一个戴眼镜的矮个男人。吴冷兰定睛一看,哎呀,这不是照片上那个孩子她“爹”吗?真有点儿戏剧性。 “周小姐,快!先生回来了。” 周金玉却无动于衷,只是眼泪流的更汹涌了。 趁那个男人在鞋柜找鞋换鞋,吴冷兰打量了几眼,这个赶回来给老婆过生日的男人,居然空着手,只带个随身皮包。而且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对家里出现了这些外人也不惊奇,对周金玉的反常也不着急,对以前的老板在他家里也不问个为什么,不知是他心中有鬼还是心中有数。陈老板责问他为什么不往家里打电话,他含含糊糊地说手机坏了。 什么年代了,手机坏了就打不成电话了?吴冷兰想。既然人已经回来了,就没必要再呆在这里了,她把钱退给陈老板,让陈老板给她们两个小时的钱就行。临走时,她对那个男人说,李先生听我一句话,赶快把结婚证领了,给孩子个名分。 这是吴冷兰唯一一次做“唠嗑”钟点工的经历,当时她来鹏城时间还不长,刚刚做家政公司的管理工作。对于这种没结婚居然又生孩子又买房子的事情很不理解,这里也太开放了吧?后来,时间长了,听到看到这类事多了,也见怪不怪了。这些打工仔打工妹们,远离亲人,缺乏管束,又需要慰籍,法律意识也淡薄,生理常识也没有,有的怀孕了还懵然不知,上厕所孩子掉了出来,吓得扔到窗外去,那些能攒钱买房子的还算好的呢。 包月钟点工中,最常见的是住房清洁和给公司做饭。 鹏城由于是新建城市,城市建设经过了统一规划,新建住宅往往设计的比较宽敞,一百五、六十平方米的住宅比比皆是。那么大的房子要想保持干净,工作量可想而知,于是就想到请个钟点工来做一下。能买的起这种住房的人,肯定都是些有钱人,但是这些人当中,相当一部分人在付钟点工工资时却算计了又算计。明明知道一百多平方米的房间两个小时很难搞完,却蛮横地坚持只付两小时的钱,但又要求必须所有的地方都清洁到。而且,越是这种能算计的雇主,越是能挑剔,有时甚至是翘着脚坐在沙发上,不错眼珠地盯着钟点工干活,让人心里很不舒服。碰上这样的雇主,家政公司和钟点工只能忍气吞声,因为不管怎么说,总还能有一点收入吧。 给公司做饭一般是包吃不包住,除了买菜做饭清洁厨房外,还要捎带着做一下办公室卫生。 有一个七、八个人的小公司,从家好家政找了个人去做午餐和晚餐,每个月连管理费在内只肯出500元。其实,这个价钱是很不合理的,因为他们不提供住宿。但他们也觉得自己有理,七、八个人嘛,工作量不是很大,每顿饭连买带做加上饭后卫生,三个小时即可,其余的时间这个钟点工还可以找份其它的事做。想是可以这样想,但操作起来却不是这么回事。早晨的活几乎没有,下午两点到四点也不是打扫卫生的时间,所以理论上看做两餐饭占用的时间不是很多,实际上把一天的黄金时间都给占去了。可谈工资时,他们根本不考虑这些背井离乡到鹏城来打工的人的实际需求,只讲自己的歪理,其实他们有时请客户吃个饭,也比这个钟点工一个月的工资高。然而,他们宁可大碟子大碗地把钱扔在酒楼的垃圾桶里,也不肯给做饭的加50、100元。而且同为打工者,那些小姐、先生也很不尊重这个做饭的钟点工。那个钟点工来公司说过几次,公司里有个小姐非常刁钻,从没认可过她做的菜,每天她都要吃很多零食,到吃饭时就没了胃口,于是就百般挑剔她炒的菜。而且,那个小姐还常常要求她用买菜的钱给她单独买水果,钟点工不给她买,就找茬子到老板那里去告状,如果给她买,菜就要少买,搞的这个钟点工进退两难。她苦恼地对吴冷兰说,都是给老板打工,只不过分工不同罢了,可这个小姐却像高她一等一样,整天发号施令,变着法子给她出难题、刁难她,或告状,她觉得干这份活好难好难。吴冷兰只好安慰她,不要太介意那个小姐,干咱们这种活,除了别自己看轻自己外,有时也不得不采取鸵鸟政策,对个别人的刁难装听不见,或者多征求她的意见,表面上做出谦恭的样子,满足一下她的征服欲算了,反正挣的不是她的钱,是老板的钱,能符合多数人的要求就行。唉!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 吴冷兰也知道,这些道理有时很缺乏说服力,但也实在没有什么更有力的理由来安慰这些饱受委屈的家政工。如果是雇主刁难苛求他们还好,可以以公司的名义与他们沟通,问题是刁难苛求来自同类,真让人无计可施。 那天,吴冷兰来到那个公司收管理费,看到做饭的钟点工正在忙着做午饭,那个刁钻刻薄的小姐一见她就说正好我们想找你,我们老板说了,下个月起不用钟点工做饭了,我们自己轮流做。 “怎么?是我们的人做的不好吗?“ ”不是的,老板想尝尝我们的手艺,也让我们自己锻炼一下,这个钟点工做的很好。”这个难缠的小姐在辞退钟点工之前能这样说,也算有点儿良心。 吴冷兰想,也好,给这个钟点工再找一家工资高点的吧。谁知下午那个钟点工跑来说,她不想继续干这种工作了,因为她的专长是缝纫,她想进工厂去干,又问只干了一个月,管理费少交点行不行? 都是打工的姐妹,都是为了赚钱,阻拦她去找适合自己的活也是不道德的。至于少交管理费,吴冷兰知道,这放在李云那时是绝对不可以的。她能让一个身无分文的家政工到雇主家干了十几天之后,再身无分文地离开,因为十几天的工资正好抵了管理费。 高真认为,家政公司面对的都是些穷苦姐妹,心不能那样黑。别看她几乎至今不知缺钱的滋味,但那一次被劫真真让她体会到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感觉。也幸亏遇上吴姐、赵姐那么多好人,让她能通过自己的双手而不是动用储备,把自己救出困境。不过当时即使已经身无分文,她心里也不太惊慌,毕竟家里存折上有七位数的存款,可是这些打工者绝没有她那么幸运和心安,他们有的真正是两手空空、家境贫寒。高真来鹏城之前从未与两手空空的人们打过交道,可这几个月却全都与她们吃住在一起,已经逐渐理解和体谅她们了。 高真跟吴冷兰交换了一下看法,很大度地同意了那个钟点工的请求,并送给她一句话:如果以后有什么难处需要我帮忙,尽管来找我。 那个钟点工满怀感激,连连称谢。 处理完这件事,高真觉得自己的思想也得到一次升华,能为这些需要帮助的姐妹减轻一点儿负担,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心理上似乎得到一种满足。她突然醒悟到,自己来当老板,除了有给自己打工的自由外,好像还有一种更深刻的东西,这种东西可能就藏在这些需要帮助的姐妹的眼睛里吧。 吴冷兰也觉得这样干下去,无论挣钱与否,起码心情舒畅。真的,在李云手下干,老觉得太憋气,看到那些身无分文的姐妹干了十几天又身无分文地离开,心里真不是个滋味;看到那些好容易挣了几个血汗钱又要被李云扣掉一部分的家政工的气愤的表情,觉得自己也是帮凶;另外,看到那些拖了好几年才凑够了12个月来领首月工资的老家政工那感激的表情,又杞人忧天地替那些永远领不到这些首月工资的人打抱不平。想到她们自己挣的那点儿血汗钱过了好几年才领到或永远领不到,她就扪心自问干家政是不是必须昧一点儿良心。今后,不用整天这样自责了,高真作为老板不挣昧心钱,不克扣家政工,工作就好干,心里就轻松。 最近,公司对面起了一片新楼房,这几天不少新房装修进入尾声,钟点清洁的需求量突然增加了,这正好给那些来报名做钟点工的人提供了机会,也使一些待岗家政工有活可干了。 新房卫生一般是采取包干的形式,一套房子100至300元不等,如果按10元一个钟算,也就是应该干10至30个小时。但由于干活的人方法掌握的不好以及雇主苛刻的原因,往往都要超时二分之一甚至成倍。那些钟点工们灰头土脸、一身臭汗地干十几个小时,才能拿到二、三十块钱,就这样,有些雇主还左挑右剔不想付钱。 有一个新房卫生是替装修队干的,一般这种情况装修队认可即可,雇主搬家之前还要请人再做打扫。然而这个雇主提前入伙,在装修队尚未撤完之前,就往里搬家具,这下可苦了这些钟点工。她们要把一个垃圾货场般的房屋清理打扫到搬进去的程度,把应该分两步干的工作合成了一步,其难度可想而知。雇主和装修队交替着干,一会儿装窗帘,一会儿装灯,一会运家具,刚刚搞干净又折腾脏了,好多地方干了一遍又一遍,时间足足延长了两倍半,工钱却一分也不加。那个雇主花几十万买了房子,又花十几万装修,却连10块钱都不舍得多给这些灰头土脸的钟点工。而这些钟点工们为了抓紧时间干完,连吃饭时间都舍不得浪费,当然也有舍不得花钱买饭的原因,饿着肚子,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两天多干完后合计下来,竟然一个钟还不到两块钱,就这样那个雇主还吹毛求疵地嫌她们干的不干净。最可气的是衣柜上有一块玻璃由于安装疏忽,没有拧在固定位置上,而是搁在几个点上,用抹布一擦,便掉下来摔碎了。那个男雇主还自称学过机械,却不加分析,硬说是钟点工不小心。吴冷兰要求他拿块玻璃模拟一下,看究竟是谁的错。他明知理亏,仍蛮不讲理:又没让你们赔,只是让你们认个错就是了。 认错?没错凭什么认错?你以为你出了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这些钟点工挣的是辛苦钱,不是低三下四的钱!这种雇主真是欺人太甚。心里恨不得骂他们一顿,脸上还得陪着笑,谁叫你做的是屋檐下的工作呢。 有一个最窝火的活居然来自吴冷兰的老乡,让吴冷兰一提起来就气愤不已。 来鹏城这么长时间,吴冷兰还没碰到过她的家乡人,而且这个雇主在家乡的住处离她家还不远。原以为有老乡这层关系,这个雇主能关照一下,让这些钟点工能多挣几个钱,至少不亏也行。谁知,40个钟的活,五、六个人干到了80个钟,他一分钱没加不说,背后还嘲笑吴冷兰:这个傻娘们,让我一吓唬,就同意了那么低的价格,真是便宜大了。 原来,他这一套将近200平方米的新房,光装修人工费就是3万,但却只肯出400多元搞卫生。为了压低价格,他谎称别的公司报价更低,他是看在老乡的份上才答应吴冷兰她们来干的,其实他根本没找过任何一个公司。因为与装修费相比,这点儿清洁费像白拣的一样,而且这么低的价格也找不到人来做,真是“老乡见老乡,骗你没商量”。心眼实诚的吴冷兰以为家乡的人都心实,特别是这个人还吹嘘他在省公安厅工作过,与市里一个邹副市长关系很铁等,还许诺活干完后,他会根据情况给奖励等等,吴冷兰就相信了他。她就没仔细琢磨一下,真要心眼实诚,能在短短两年内有如此财力购买这种高档住宅吗? 吴冷兰的确也从这个“老乡”身上长了见识,那就是对可欺的人要毫无怜悯之心,能欺则欺、能唬则唬、能骗则骗。装修工他不敢得罪,给他做点儿手脚留点儿隐患,他没法察觉。可清洁工他不怕,是没有乔厂长允许,叫她家的人出来也不行。让他们给乔厂长打个电话,他们说他们没有权力给乔厂长打电话。 这一说,吴冷兰的拧劲还上来了,我就不信见不到这个架子哼哼的乔厂长。她又使出了找谢亮的招数,找到保安负责人,把来龙去脉陈述了一遍,让那人看在同为打工者的身份上,支持一下她的工作。 一番有理有情的述说,终于打动了那个负责人,他答应给乔厂长打个电话,看乔厂长能不能同意见她。 也许是拖得太久了,自己也不好意思;也许是想看看这个紧追不舍的人到底有何能耐;也许是正逢她心情好,反正她答应让吴冷兰到她的办公室去。 乔月的办公室在前面的厂房楼上。一边往那里走,吴冷兰一边想:不就是个有着一栋厂房的厂长吗?而且还不是自己的资产,只不过替别人打理罢了,何至于这么大的架子和派头呢?这要真是她自己的工厂、房产,那还了得,那要见她一次还不得跟朝觐皇上一样? 乘电梯上了四楼,穿过一个摆满了电动缝纫机和熨烫设备的车间,尽头就是厂长办公室。 办公室豪华却杂乱,堆满了文件和布匹、服装样品。从办公室的整洁度来看,不象是个对卫生要求多么严格的人,但姜秀英却说过,乔小姐检查她做卫生的清洁度是用纸巾的。 乔月是个干干瘦瘦的40多岁的女人,其貌不扬,长了一副典型的广东人模样:黑肤、深目、高颧、厚唇。若不是穿了一套职业装,又坐在这个宽大豪华的办公室里,根本就不会把她与厂长联系起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人长得虽然像个村妇,言语间却透着无礼和傲慢,似乎让吴冷兰来见她,给了吴冷兰多大面子似的。她说她刚刚从香港回来,明天又要去法国,让吴冷兰长话短说。 吴冷兰简单说明来意:乔月与公司签的的合同已经过期,几次打电话,都说忙,只好冒昧前来,要么续签,要么带走姜秀英。 乔月看到吴冷兰的态度不卑不亢,口气也缓和了: “先不说别的,我问你,是不是还是那个肥婆当经理,如果是,我就不续签,如果不是,我就续签。”看来这位也是觉得与李云打交道有shi身份。 于是,吴冷兰将家好家政公司改弦更张的事对乔月说了一遍。 “噢,那行,我再签一个月的,以后我一个月签一次,没得商量,要不你就把人领走。” 什么?什么!签一个月?吴冷兰真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这是打发要饭的啊!吴冷兰真想抬腿走人,而且,这次来是先跟高真说过的,她当时要求,三个月以内坚决不签。但是从前面的交谈中已经得知姜秀英现在的工资是750元,因为她在辅导孩子学习方面,应该说比较尽心,也有一定的能力。如果把她带回去,肯定找不到能出750元的雇主,这样对姜秀英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损失。罢,罢!为了让姜秀英保住这份750元的工作,我就低低头吧。 为了让一个家政工能保住一份较高收入的工作,吴冷兰不惜放弃自己的面子。她只能装作不介意乔月的无礼和傲慢,态度诚恳地说: “乔厂长,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到我们公司去,这里太偏僻我来一趟也不容易,一个月签一次太不方便,两个月签一次怎么样?我两个月来一次。这样既不耽搁你的时间,又让我少跑一次腿。” 可能是看到吴冷兰如此谦卑,满足了她耀武扬威的心理,乔月答应了吴冷兰的建议,东摸西找掏出了100块钱。 吴冷兰接过钱,真想摔到乔月的脸上。姜秀英啊姜秀英,为了你那750元的工作,我都成了要饭的了啊!而且还违背了经理的意思。吴冷兰真是欲哭无泪。 走到车站已经10点多了。坐在回公司的车上,吴冷兰心想:如果说家政工是生活在雇主的一重屋檐下,那她自己是生活在双重屋檐下啊。对雇主要谦卑忍让,为的是让雇主选择这个公司的保姆,继续留用这个公司的保姆,家政工有工作也意味着公司有效益;对高真及她上面的人也要低调谨慎,因为他们那财大气粗、咄咄逼人的架势,总让她感到喘不过气来。唉!钱真是人的胆啊! 第二天,高真得知吴冷兰费了一晚上时间,花了十几块钱的车费,只收回来100块钱,面露不悦。吴冷兰只得陪着小心,再三说是出于替姜秀英考虑不得已才那样做的,咱不能为了自己的面子断了家政工的财路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六、哀大莫过于心死 十六、哀大莫过于心死 高真每天还是跑来跑去,至使那些每天早出晚归的钟点工根本见不到她,还以为只有吴冷兰一个人在打理这个公司,那不是要累死了。所以,到第二十几天时,吴冷兰问了一句:你究竟哪天才能结束这跑来跑去的日子,安下心来在家好干? 其实这个问题高真这些天也一直在考虑。 那个喜月家政公司是四个人合股,专做月子护理的,高真入的最晚,以技术入的股。那三个人想出力的没技术,有技术的不出力,还有一个不参与操作,所以公司开办了两年,月月只赔不赚,其实她们如果踏踏实实去操做普通保姆也不会不赚,但做普通保姆要投入相当精力,天天都不得闲,可她们都不想吃苦受累。特别是那个没技术的,老公和孩子都在这里,不可能投入百分之百的时间和精力。而家政这个工作别看挣钱不多,耗时却不少,按时上下班绝对不可能。那个赵佳倒是单身一人,可心思没放在这上面。于是,就靠着不需要花费很多精力的月子护理,有一搭无一搭地干着,高真来了以后才开始有了起色,高真来的第二个月就开始有了盈利,当然要想补上以前的亏空也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所以那几个人看到了她的潜力,竭力拉她入伙,特别是后来又发现赵佳是她养母的外甥女,高真就更不能推辞。但是通过观察高真也发现,公司这种人心涣散、不想出力的操作,必亏无疑。“与其三三四四偷条牛,不如自己一人偷条狗”,所以她就有了凭自己的实力和能力,另起炉灶的想法。现在,是真正独自经营了,连给她引荐的吴冷兰也不能参与投资与决策,这倒好,经济上她一个人说了算,省却了很多请示研究的麻烦。 刚过来那些天,赵姐不让她在这边住,一天几个电话地催她回去睡,因为赵姐不相信她会退出她们那个联盟。不投资也能分红,每月稳稳当当有几千元的收入多好,而承包那个什么家好家政公司,要投入不少资金,牌子老,问题也多。就凭高真一个出了校门就进了医院门的养尊处优的娇小姐,和吴冷兰一个做家政管理不过刚刚两个月的书生气十足的女人,怎么能搞得定那么多猴精八怪的雇主和经验老道的家政工呢?所以,头些日子,赵佳过来时,总是指手画脚,以内行人的口吻告诉高真和吴冷兰,应该这样做,应该那样做。她以为自己是老家政了,又是高真养母的亲戚,怎么着也得在家好有一席之地吧。谁知,高真铁了心要“一人偷狗”,不跟任何人合股,而且管理上也只用吴冷兰。“视察指导”了几次,人家都不热情,赵佳也感到兴味索然,这才不再多嘴了。 赵佳感觉到高真不想接纳她后,就想拉住高真,继续维持喜月。她先是寄希望于高真不过是心血来潮,没几天就会打退堂鼓。刚开始那两天,高真也确实被李云留下的这一摊子烂事搞得焦头烂额,有过退却的念头。但是在吴冷兰的鼓励、商德鸣的支持和自己那不服输的倔劲支撑下,挪过了最初的难关。赵佳发现高真是铁了心要接过家好家政了,又开始以怀柔政策来感化她,每天给她做好吃的,给她洗衣服,陪她打牌搓麻将,反正是处处要让高真感到离开她既不舒适了也不方便了,还没地方放松了。 不管是视察指导还是温柔体贴,高真是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终于在吴冷兰问她究竟何时能安心在家好时,下决心离开喜月公司,再拖下去也确实没有意思,赵姐不管这边多么需要你,总是要找出种种理由来让你回去,有时甚至是打麻将三缺一的理由。已经独自接手一个公司了,就应该事事独立了,老是在两个公司之间跑来跑去也没道理,反正那边的业务也干不了了。关于赵姐的安排问题高真也考虑过。 赵佳当时把高真留下来,给她找到合适的工作,帮她从窘境中走了出来,这份情谊她没齿难忘,特别是后来得知她还是养母的亲戚,就友情加亲情更进了一步。但在两个月的相处中,高真渐渐发现赵佳不是干事业的伙伴。赵姐对她的照顾的确是无微不至,但花她的钱也毫无节制,比花自己的还大方。而且空闲时间不去考虑如何扩大业务、增加收入、扭亏为盈,而是搞些不好明说的名堂。赵姐如果想来,也绝不能让她当合伙人,凭她的实践经验,做月子护理她还是蛮称职的。高真还有个不成熟的打算,让她参与母婴商店的管理也不错,毕竟她对母婴护理比较在行,能说出个子曰来,当然,那得先给她洗洗脑子才行。赵姐如果不来也无妨,继续她们的三人联盟就是,在高真没去之前,她们三人干得也挺好,只是光赔不赚罢了。 离开喜月是早晚的事,但高真没料到的是,她的离开居然导致了喜月的解体,当然最终的解体是由赵佳引起的。 赵佳果真要跟高真走,她就不信高真会不用她。 高真走,不牵扯拆分资金的问题,打个招呼,搬着行李走就行,赵佳走就牵扯到这个问题。 喜月公司由于经营不善已无资金可分,要分只有分东西。东西一分,再加上一个懂护理的也没有了,护理中心便名存实亡。于是,登报转让,公司解体,赵佳就搬过来跟高真一起住。 在赵佳搬过来之前,高真已经租到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但她一直跟吴冷兰在公司打地铺,没过去住,赵姐要来,正好让她去住。可她住在那儿,毫无节制地用水用电打电话,给还没进入良性循环的家好家政公司增加了许多不必要的开支。她也来过几次公司,试图干点儿什么,高真总是婉言谢绝。母婴商店刚刚开始筹备,也不想让赵佳插手,高真就先安排她去做了月子护理。 就这样,从接管家好家政公司那一天起整整一个月后,高真才算扎扎实实全身心投入了公司的所有事务。 由于高真的为人和医术口碑较好,再加上她的经济实力较强——谁都知道她买了套房子,喜月公司解体时,那些正在岗位上的护理师纷纷表示要跟她走。或者合同到期返回时到家好家政来,或者让高真去续签,所以月子护理这一块的人基本上是现成的。高真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普通保姆这项工作做好,再就是抓紧筹备母婴商店。 吴冷兰女儿的高考成绩已经出来了,符合本省报第二批重点大学的分数线。 女儿高考前冲刺的最后阶段,正是吴冷兰跟高真刚刚接过李云留下的家好家政一个烂摊子的初期,白天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女儿的事。记得那天晚上催着赶着让钟点工们搬到了公司后,吴冷兰给自己搭好铺,冲完凉,已过午夜。那些为搬家忙碌了一晚上的钟点工、不住家保姆们都已进入梦乡。想到女儿过几天就要进入高考考场了,心里放心不下,女儿一定还在熬夜,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女儿果真还没睡,还在复习功课呢,一周后就要进行求学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个关口——高考冲刺了,哪敢早休息。吴冷兰劝她别太在意考试成绩,只要尽到努力,就是最大的成功,要顺其自然,别太勉强自己,越是紧张越容易发挥失常。吴冷兰又问女儿这些日子是否有谁来照料一下她的饮食起居,女儿说她完全能照顾好自己,谁也不用麻烦,时不时的她还要给出车回来太晚的爸爸做饭吃呢。吴冷兰为女儿的自理能力感到欣慰,鼓励了她几句,让她早点儿睡觉,便挂了电话。 在那些大城市里,家有考生,全家人都要小心翼翼,饭菜、营养丝毫不得马虎。可女儿恐怕只能孤军奋战了,这点儿吴冷兰心里很清楚。好在她从女儿小时候就开始有意识地训练她的独立生活能力,训练她不要有依赖心理,所以吴冷兰相信女儿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想一想女儿也真是不容易,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考大学。在这竞争如此激烈的社会里,考上大学就意味着踏进了成功的门坎,哪个家庭不是如临大敌,关怀备至地照料准备高考的孩子。但她现在出门在外,鞭长莫及,她能做到的,只有打个电话。她能想象得出,不会有谁去过分关照女儿的。当过医生的母亲从来就没关心过她这唯一的外孙女的功课,在外孙女最需要调理饮食的这些日子里,她也只是打了个电话问了问,这是从女儿电话中得知的;没有文化的婆婆更不关心这些事,她甚至都不清楚高考意味着什么。吴冷兰记得在职工学校当老师时,有一个老师曾形象地比喻过:小学毕业考试好比考秀才,考得好的进重点中学;中考好比考举人,考得好的进重点高中;高考好比考状元,考得好的进重点大学。社会上其实也是这样认为的。每次高考结束,哪个省市的文、理科第一名总是被冠以高考状元的美称。听女儿讲,她奶奶是连个电话也没有的。虽然老一辈对女儿的学习漠不关心,吴冷兰还是对女儿的学习成长倾注了极大的心血。从感情上来说,她不是溺爱孩子的那种人,但她认为既然把孩子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就应该对她负责,让她健康成长,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自己不可能给女儿留下什么财产,那就让她多掌握一些生存技能和生活本领,这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不能授之以鱼,那就授之于渔吧。她永远忘不了在她自己求学时期,父亲因缺乏长远眼光给她留下的终身遗憾,她决不会让这些遗憾发生在女儿身上。 吴冷兰上小学时,一个全日制的学校就在她家住的这条路上,一个半日制学校离家很远,要过一个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父亲为了让她能有时间照顾比她小六岁半的弟弟,给她报了那个半日制的学校。由于比弟弟大六岁半,从弟弟一出生她就开始当小保姆了,数九寒冬在刺骨的冷风中给弟弟洗尿布,一双小手冻成了胡萝卜。父母上班去了,让她在家里照看弟弟,有一次,她跟一帮小伙伴玩得昏了头,等想起弟弟时,房门已经不知何时被风带上,急得她在门外成了热锅上的蚂蚁。门上有块玻璃,可她才六岁多,个子太矮够不着,小伙伴们在下面托着她,让她往屋里看,可小伙伴们没有多少劲老是托着她。她就在门上找啊找,终于发现可以从钥匙孔里看到躺在床上的弟弟。弟弟已经醒了,正在试图翻身,急得她在门外大声喊:别动!别动!因为房间太小,好多东西都堆在床底下,床被垫的老高老高,掉下来可不得了。可几个月的弟弟什么也不懂,在床上三翻两翻,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只听到“咚”的一声,到现在她都忘不了那惊天动地的声音。弟弟在屋里跌得哇哇大哭,她在门外吓得哇哇大哭。后来弟弟上了托儿所,小小的她经常要乘公交车去给弟弟送牛奶,由于个头太小,连票都不要买,再后来,要上学了,父亲给她报了半日制学校。不仅如此,连少年宫的少年合唱团也不让她参加,因为那段时间弟弟脚有病,不能去幼儿园,她要和妈妈轮流照看弟弟。 在吴冷兰小时侯的记忆里,她总是被赋予照顾弟弟妹妹的“重任”。她是同姨家表弟一起长大的,表弟比她小半岁,“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每个星期一同表弟回那个寄宿制幼儿园时,姨妈总是这样说,这句话穿越了近半个世纪的时空还常常在她耳边回响。最清晰的记忆是为了哄表弟,她经常把姨妈给他俩一人一块的糖,在手里攥到化了也不舍得吃。 尽管是个半日制学校,也没有埋没吴冷兰的天赋,聪明透得过去。接到女儿报告成绩的电话,吴冷兰又喜又忧。喜得是按女儿以往的成绩来看,这个分数很不错了;忧的是这个分数读北京的重点大学怕是不容易。 果真,女儿报的北京那所大学的录取最低分数线比女儿的成绩高了几分,在北京一个亲戚的周旋下,争取到一个扩招指标,但需三万元钱。吴冷兰从电话中得知,娘家、婆家人一起动员,终于凑齐三万元,圆了女儿到北京读书的梦。 看到自己整天面对的雇主华屋靓车,几十万、上百万不费吹灰之力,自己却为女儿三、四万的学费耗尽心机,更有那些家政工连到鹏城来的路费都是借的,不由地心生不平:同为蓝天黄土之间的人,为何有如此之大的差异?自己不偷懒、不耍滑、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为国为党贡献了青春、智慧,最后却落得远走他乡打工。干了一辈子,连女儿的学费都没挣下,家乡的房子还是母亲掏钱帮助才买下的。由于单位一些业务经理为了中饱私囊,恶意进货压货,有关当权者为了捞取回扣,大兴土木,一个曾经的行业标兵单位迅速下滑为亏损企业,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的生活要靠母亲接济,每当母亲把钱塞到她手里,她都感到无地自容。从开始参加工作母亲几乎就没沾过她的光,到后来反而要让母亲养着,真是罪过啊!她想不明白自己生活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她又不愿意向这不公的命运低头,尽管已经年近半百,她还是想再搏一次。当然,她的目标并非在这里打工,她希望有更好的收入以致发展。特别是从事了这份“屋檐下的事业”后,每天生活在贫富差别的巨大反差中,更深切地体会到了贫穷的难堪。想想这一辈子从来没敢喜欢过什么,无论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根据价格决定是否购买;就业时也不能干自己喜欢的工作,要“一切听从党安排”;连对象也不能自己去找,自由恋爱成婚的父母却不许她自由恋爱,以至近二十年来她对家庭生活的感觉越来越淡漠,并逐渐变为厌恶,最后产生了外出打工的念头。开始想出国打工,但那些中介光会骗人,不做实事。虽然经济上没有太大的损失,却熄灭了她的出国热情,于是选择了鹏城,来看看有没有机会。 由于痛恨自己这种不敢与“喜欢”有关的生活,吴冷兰在女儿有了独立自主的意识后,就鼓励她按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中考时,让女儿报自己喜欢的学校;分文理科时,报自己喜欢的专科;吃的穿的用的,也让她按自己喜欢的去挑选。不过懂事的女儿在生活上却不坚持自己的意愿,总想为收入不高的父母省点儿钱,但书柜里却摆满了她喜爱的中外名著,那是她从每天4元的午饭钱中省出的钱买的。这次读大学,还是遂了女儿的愿,让她去了她心目中向往的北京。当然吴冷兰心里还有个愿望,希望女儿将来找个她自己喜欢的丈夫,干一份她自己喜欢的工作。这种愿望早在女儿十岁时她就有了,她还把愿望写成了一篇小短文,发表在家乡的报纸上。 那篇题为《恋爱的梦》的豆腐块是这样写的: 许是小时侯读书太多——二年级就读上了大部头的书。情窦初开的年龄,一直认为将婚姻标上价码,放在介绍桌上讨论,是对爱情的一大亵du,然而最后我也终未逃出这一“俗套”。婚后的生活不敢奢谈爱情,但求平淡安稳足矣。只是不安分的内心常涌出一份遗憾:没品尝到自由恋爱那浪漫神秘、悸动不安的感觉,关于青春浪漫的回忆竟是一片空白。于是,各种设想便常常出现在梦中,但是醒来后仍旧要无奈地面对现实。 我的女儿已经10岁了。10岁的女儿很早就从童话书中得知人长大了要结婚。在一次旁观邻居婚礼时,小小的她居然冒出了一句令我大跌眼镜的话:“等我长大了,我的婚礼一定比他们的还要好!” 哦!我的女儿!等你长大了,妈妈不会在乎你的婚礼排场,而会在乎你的婚姻质量。妈妈希望你能真正品尝到恋爱成家的美好感受——为你自己,也为妈妈未实现的梦。 吴冷兰女儿上学问题暂告一段落,高真家又开始电话不断了。 高真和妈妈恢复联系后,有一段时间,她妈不再提成家的事,因为她老人家也知道,高真的出走,与她老是催她成家有关。然而,当高真让他们汇钱买房子后,父母又开始老调重弹了,他们认为,一个人买一套100平米的房子,太不值,而且也不象个家。无论如何,他们要对得起高真九泉之下的父母。 高真非常感谢养父母对她的恩情。对比周围的人,那些在亲生父母身边生活的,也没有她这么幸运。爸爸妈妈整天宝贝长宝贝短的,哥哥弟弟也凡事都让着她,想着她。如果不是陆新的背叛,她的生活也许就这样一帆风顺地过下去了。 陆新到美国后,先找了一所语言学校,边打工边读语言,想等语言过关后,再继续深造。在孤寂劳累的打工求学日子里,给高真写信和打电话,成了他惟一的精神慰籍。一周一次的大洋彼岸的来信和半个月一次的大洋彼岸的电话,使高真并没觉得陆新离她有多远。 开始时,陆新的电话和信里都充满了信心,充满了对高真的思念和问候,但渐渐地,他的电话和信里出现了悲观情绪。因为西方国家不承认这边的医学学历,要想从事医学专业,必须从头学起。陆新觉得自己都快30岁了,再从头学何时才能出头?靠打工也不是个办法,再说打工也太累了。 在美国的打工者,最多的选择是送外卖、洗盘子。送外卖,风吹日晒雨淋的辛苦还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安全问题。陆新常常看到那些送外卖的一手扶车把,一手提或托着快餐盒,如演杂技似的在如过江之鲫的车缝里拐来绕去。虽说美国司机以人为本,礼让周全,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可不想大老远的搞个缺胳膊断腿的回去,就选择了保险系数较大的洗盘子活。谁知这些美国佬太死心眼,一批盘子必须洗七道水,少一道也不行。陆新开始很不以为然,国内那些街头快餐摊档一桶水不知洗多少盘子,大家不是一样吃的满嘴流油?少洗几道真能看得出来?但不知道这些美国佬是用针孔摄像头监督还是有高科技检测方法,那天陆新偷着少洗了两道,第二天就接到了辞退书。再去洗盘子,他就不敢偷懒了,老老实实按要求洗,一双柔软细腻拿手术刀的手,被洗涤液浸泡的惨不忍睹,陆新开始后悔自己的轻率选择。 高真在电话里安慰他,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如果觉得实在呆不下去,就回来吧,回来就结婚。她不在乎那10万块钱,只要人好好的,凭他俩每月几千元的工资,那点儿钱很快就能挣回来的。其实不挣都没关系,她自己名下还有好多房产遗产呢。 但陆新怕回来脸面没处放,想坚持一段时间再说,然而,后来陆新的来信来电就渐渐稀少了。开始,他没按时来信来电,高真还以为他打工太累所致,后来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并且内容越来越苍白,高真心里感到不安了,难道那些出国情变的老套故事也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吗?那可是10年的感情啊!等到千呼万唤陆新也没有回音时,高真相信她不曾相信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此时,陆新出国刚刚一年。 不久,陆新回国探亲,与高真进行了一番长谈,证实了高真的推测。 陆新先是不住地赔罪,然后告诉了高真实情。 到美国最初的那几个月,由于孤寂难耐,陆新常常去酒吧饮酒消愁。他抵住了那些坐台女郎的挑逗,却也认识了一个同样来饮酒消愁的玛丽小姐。 玛丽小姐是个富家女子,比他大10岁,结婚十几年了却没有孩子,丈夫在她父亲的公司里担任一个部门的主管,不久前因车祸身亡。每天下班回家,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又寂寞又冷清,她就跑到那些热闹的地方熬到半夜再回家。在那些热闹的地方,不乏一些想跟她套近乎的男人,但她对那些外向放肆、花里胡哨的西方男人已经厌烦了。当她第一次看到陆新坐在那里,默默无语、落落寡欢、自酌自饮、不为坐台小姐的挑逗所动时,就产生了与他交谈的愿望,观察了好几天后,终于主动地坐到了陆新面前。 陆新一开始并不想与玛丽交谈,但后来发现这个年龄比他大的女人并无恶意,就放松了戒备。他开始的想法是通过谈话提高自己的口语水平,后来听了玛丽的遭遇,对她产生了同情,渐渐地就无话不谈了。玛丽很欣赏东方男人那内向、含蓄、执着的性格,对陆新10年苦恋未成正果也深表同情。随着两人相互了解的加深,关系也一天比一天密切,但陆新一直把玛丽当成大姐,并无非分之想,毕竟与高真有10年感情,又是高真资助他出国。直到有一天玛丽把他带到她那栋华丽的豪宅时,他的情感天平才发生了倾斜。 躺在玛丽的床上,玛丽告诉陆新,她不缺钱,她上班是为了排解寂寞。结婚10年没有孩子,她感到很失落。她要求陆新不要再去打工了,就陪她过日子,她养得起他。再生个一男半女,象一家人一样过日子多好,她也不勉强陆新非要举行结婚仪式,她也可以出钱,让陆新每年回国探望他的家人和那位交往了10年的情人。 艰苦的打工生活早已使陆新厌烦了,有这等不出力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住豪宅开香车、金发碧眼女人陪的好事,令心灰意冷的陆新感到活力又回来了。尽管玛丽比他大10岁,但西方女人的开放、开朗、开通弥补了她的年龄不足,陆新沉浸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了。 背叛了10年的情感,对陆新而言心里的压力也不轻,他拿着玛丽给的钱,怀着负罪的心情返回了家乡。他恳请高真原谅他,并把钱还给她。他还告诉高真,玛丽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他也要对自己的孩子负责啊。 尽管已经有了思想准备,高真在得知实情后还是悲伤至极。10年的感情居然如此不堪一击,她不知道当初坚持不结婚是对是错。若是对的,那幸亏没结婚,也省得去办离婚手续;若是错的,那有了婚姻这道紧箍咒,陆新也许不会移情别恋。高真抓起那张10万元的存折,使劲摔到陆新的脸上。 那几天,高真天天生活在恍惚中,吃不好睡不好,心里只剩下了恨。看到陆新留下的东西,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把房间内所有陆新的痕迹全部清理干净,把所有与陆新的合影全部撕得粉碎。 尽管心里遭受如此重创,工作上她仍然一丝不苟,在手术台上,那一刀一针就连着一条命啊!丝毫大意不得。每当集中精力做完一台手术后,她就软成了一滩泥。平时她是骑摩托车上下班的,这些日子,哥哥看她精神恍惚,怕她路上发生意外,就天天接送。 这天下午,又做了一个手术,下了手术台,高真感到浑身乏力。换好衣服,在休息室等了半天,哥哥也没来。她觉得经过休息,精神好多了,想到今天是妈妈的生日,说好了早点儿回去的,不能再等了。她到车棚里推出落满了灰尘的摩托车,擦拭一番后,便骑上往家赶。 天已经暗下来了,又下着小雨,到处都是雾蒙蒙的。连日来的体力精力的透支,使她觉得身体轻飘飘的,精神也难以集中。当摩托车行进在一条沿河街道时,水坑里的一块石头,把她连人带车颠了起来,一头扎向河心…… 高真醒过来时,已经是在医院里了。望着周围一圈亲人焦急的神情,她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她只记得她曾经飞起来过。想抬起右手跟他们打个招呼,却发现整个右胳膊都不听指挥,用能活动的左手摸了摸,原来右胳膊肘以下打着石膏,这才意识到出了车祸。 这次车祸造成了高真右手腕右脚踝骨折,脑袋上划了一道大口子。身体的巨大疼痛和损伤,没有使她掉一滴泪,她的精神似乎麻木了。但当指导老师告诉她,她永远不能再拿手术刀时,她却大哭了一场。 看到心爱的妹妹被折腾成这样,还面临着残废的危险,哥哥气得把陆新找来大骂了他一顿。 看到昔日的情人为了他差点丢了性命,陆新也觉得罪责难逃。为了赎罪,在高真住院期间,他天天在病房陪床。高真已心如死灰,既不搭理他也不吃他送来的东西。后来,经不住玛丽三番五次的催促,陆新在高真出院的前几天飞回了美国。 骨伤愈合后,高真的手不仅拿不了手术刀,连字也不能写了。经过半年的调养与锻炼,当右手能勉强写几个字时,她就迫不及待地上了班。身上的伤好了,心里的伤难以医治,只有紧张的工作,才能使她暂时忘却心中的创伤。 手术刀不能拿了,经验还在脑子里,医院安排她当了妇产科护士长。不听话的右手,在她的苦练下,打滴来也针针见血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真的手脚已完全看不出骨折的痕迹了,只是不能用力。骨头里由于嵌进了钢条,阴天下雨会隐隐做痛。工作的劳累、充实和成绩使她脸上渐渐恢复了笑容,家里人以为她已经走出了情变的阴影,又开始替她张罗找对象的事了。 10年的感情游戏,已经耗尽了高真的热情,再加上陆新的高大帅气,高真看过的几个人没有一个能比得过他。因此爸妈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高真却笃笃定定,不急不慌,要不是爸妈整天说要对得起高真九泉之下的亲生父母,高真连那些男人也不会去看的。当然,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去看,所以连那些人的高矮胖瘦都没看清,高真就会说不行。 就这样又拖了几年,高真还是一个人优哉游哉的,大家都以为她心里可能还恋着陆新吧。 两年前,陆新还真从美国回来了,除了10万美元,陆新什么也没带回来。原来,那个玛丽跟陆新生了两个孩子后,就不再需要陆新了,她给了陆新一笔钱,让陆新离开她。陆新这才明白,玛丽不过是利用他,把他当成生育工具而已,好在玛丽还没有那么绝情,给了一笔钱。 跟玛丽同居的那几年,他荒废了学业,养懒了身体,想想现在什么也干不了,只好带着那些钱回了国。他以前的那个医院没嫌弃他,又让他回去当了外科医生。 陆新听说高真一直没结婚,以为自己还有希望,就主动去找高真,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他不死心,居然做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的举动。那天,正是下班人流高峰时,陆新把一个用9999朵玫瑰扎成的大花篮,摆在高真下班必经的路口,他则跪在花篮前,双手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高真我爱你!一时间,围观的人把交通都堵塞了。 高真伤好后改骑电动摩托。那天,她骑着电动摩托走到那个路口,看到了这一幕闹剧,心想:陆新啊陆新,你也不怕丢人!你以为这样做就能抚平我心头的创伤吗?哀大莫过于心死!谁见过死了的东西还有复活的。趁着人们在陆新前面指指点点,高真一加油门,从陆新身后的大花篮上碾了过去,只留给看热闹的人一个一身黑衣,扎着马尾辫的背影。 这件事后来都上了当地的媒体。 从这件事上,大家也明白陆新已经被高真从她的生活中抹去了。于是,为了她的亲生父母,爸妈又开始往家里领人了。 这频繁的相亲,高真真是烦透了,再加上陆新天天造舆论,非高真不娶,高真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原以为到了鹏城能清清净净干点儿事,但自从和父母联系上了后,特别是买了房子,爸妈又开始催她找个合适的人成家了。她已经开始往40奔了,怨不得爸妈着急。 曾经沧海难为水,她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把自己嫁出去,可也不能让老人急出毛病来。她只好在电话中宽慰爸妈:终身大事我肯定会解决的,而且就在这里解决,但不是现在,等这个公司和母婴商店走上正常发展的轨道,我让你们来喝喜酒。 爸妈知道高真是个讲信用的女儿,就不再催促了,高真却犯了愁,大话说下了,到时候没找到人怎么办? “唉!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先把事业搞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七、人往高处走 十七、人往高处走 高真为月子护理师租的宿舍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护理师。那是一个20岁出头,白白胖胖的姑娘,叫刘喜梅,毕业于河北的一个卫生学校。她的家境不算差,但弟弟想上大学,经济便显得窘迫。她觉得家里供她上完了中专,应该回报父母,就离开了舒适的家闯到了鹏城。没想到鹏城人才济济,一个卫校毕业生根本别想进大医院,小诊所老板那不怀好意的眼光又让她望而生畏。经过再三思索,她摈弃了传统观念,到喜月家政公司报名当了护理师。 刘喜梅去的第一家是一个资产千万的老板家,太太只有20出头,丈夫却有50开外。老年得子,又是老夫少妻,那真是百般呵护、万般宠爱。小刘每天给宝宝冲凉、唱歌,给产妇擦洗、做饭,晚上睡觉恨不得睁着眼。宝宝一有动静,先生就大惊小怪,困得她每天盼着天黑,但又怕天黑。如此尽心尽力,产妇却不领情,整天沉着个脸,动不动就莫名其妙地发火,连对新生儿也没有笑脸。根据所学的知识,小刘判断产妇是得了产后抑郁症。 喜月家政虽然号称月子护理中心,但并没有经验丰富的专门人才,高真去了才算一个。如何处理这类问题,公司没人能给她解答,只能借助于上的办法。 小刘仔细揣摩,用心分析产妇的病因,发现极有可能是缺奶引起的。因为她发现产妇有好多婴儿喂养指导书,还有很多关于母乳喂养的剪报。从这个太太的经历来看,是属于麻雀变凤凰的那种,出身于打工妹的她对产后形体的恢复没有城市白领要求那么高,宝宝健康成长是老丈夫的最大愿望,她肯定是宁可牺牲自己也会为此而努力的。可现在,她一直没有奶水,以致宝宝只能跟护理师睡以便喂奶,她可能是由于不能亲自哺乳而诱发的精神障碍。 病因找到了,小刘列出了下奶的饮食方和草药方,让做家务的保姆买来做给产妇吃,然后又坚持每天为产妇按摩几次。这样双管齐下,三天后产妇有奶了,而且奶水充盈。当宝宝吮着她的*吞进第一口奶时,她笑了,这是她产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从那天起,产妇家里开始歌声、笑声不断,小刘晚上也轻松了。一个月的合同到期后,雇主马上又续签了两个月。先生认小刘拜了干妹妹,小刘称产妇为嫂子,一家人快快乐乐、和和气气又过了两个月,光照片不知照了多少。 合同到期,先生还想续签,公司不干了。她们要送小刘到新的产妇家,便给他家换了个保育员。大哥给小刘封了个1000元的红包,依依不舍送走了她。 小刘闯鹏城旗开得胜,三个多月寄回家里5000元,弟弟的学费有了着落。 小刘到了另一个雇主家后,高真退出喜月家政,小刘表示高姐到哪她到哪,合同到期她就到家好家政来,现在就是合同到期了。很快高真就给她安排了新的雇主,家好家政公司的月子护理开始启动了。 家好家政公司不压首月工资、不压身份证体检表,待岗时不收费用,维护保姆的权益,开展月子护理项目,收入较高等等充满人情味的管理方法和美好前景,逐渐在周围的几个家政公司中传播开来。于是,经常不断地有别的家政公司的老家政工偷着过来咨询。 本来,高真刚接过这个公司时,曾经有过规定,不接受其它公司跳槽过来的人,她认为这都是些挑肥拣瘦、拈轻怕重、不能吃苦怕吃亏的人。后来,一是被前几个承包人搞得拆台的拆台,流失的流失,家政工一直短缺,与几个地区的妇联联系了以后,大概也因为出价太低,迟迟不见有人来。还有的老家政工打着家好的牌子去找人,带到鹏城后却送到那些出价高的公司。那些公司之所以敢于出250或300元买新的家政工,是因为他们压首月工资。而十有六、七的人会放弃首月工资当逃兵,所以这笔钱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是把姐妹的血汗钱装进了输送员的腰包或进了公司的帐本。而家好家政公司现在不压首月工资,给输送员的劳务费是从盈利中出的,所以不可能给的太多。为了多得一、二百块钱,有些老家政工宁可把自己的亲朋好友送进压首月工资的公司。因此,由老家政工带来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二是通过与跳槽家政工的交谈,发现这些人也并非是想象的那样差劲,她们也有苦衷。有的是因为那个公司为了挣钱,宁可牺牲她们的利益,只要雇主肯签合同,350元的工资他们也答应,雇主一年不给加工资也不过问;有的是因为那个公司根本不着急给她们安排雇主,反正每天收5块钱的住宿费,比收雇主每月50元的管理费还合算;有的是因为那些公司囚禁式的管理,压住她们的身份证、体检表和行李,使她们产生逆反心理。 了解了跳槽家政工的真实情况后,高真放开了政策,允许其它家政公司素质水平较好的人员加入家好家政,于是陆陆续续来了一些条件还真是不错的家政工。 第一个是拿着家好家政公司的名片来的,看到吴冷兰就喊:“对,对!就是你,这是你四月份给我的名片。我当时觉得你特别可信,就把名片收藏起来,没想到就用上了。” 这是个叫陈***的老家政工,36岁,有着5年当保姆的经历,不过一直是靠亲戚朋友介绍。这次是因为与雇主家的老人有矛盾,虽然错不在她,但为了不使雇主为难,她主动辞了工。要想再做这一行,就只有通过家政公司了,就这样,她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家好家政公司。高真与她交谈了几句,发现她带宝宝很有经验,决定留下她当保育员。 陈***长的瘦小精干,说起话来嗓门又高速度又快,是个爽快开朗的人。看来她与前雇主的关系的确不错,那个小姐好几次来电话问她是否需要帮助,生怕她找不到工作。培训了几天后,开始给她联系雇主。她去的第一家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乘车得一个多小时。那是个叫张倩的雇主,家里有个3岁多的男孩子,不知什么原因孩子的身体素质很差,动不动就生病,连幼儿园也不敢送。张小姐决心请个懂点儿饮食营养,会调理幼儿膳食的保育员来带孩子。 陈***不负众望。别看她是36岁的人,跟孩子玩起来如同16岁,孩子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两个小时后就能跟她睡午觉了。张小姐高兴得在电话中连声称赞家好家政培养的保育员过硬,几天后便顺利签单,工资定在600元。谁知,小家伙喜欢上陈****就不再亲近奶奶了,使老太太突然有一种失落感。特别是作为保育员,应该调理孩子的饮食,提出营养菜谱,这对老太太多年的厨房经验又是一个挑战。老太太做了这么多年的饭,突然被保育员说成是不科学不符合营养要求,她怎么能受得了,于是,她开始找茬,儿媳妇一回家,老太太就向她告陈***的状。张小姐从孩子对陈***的接受和亲热劲上,知道陈***没有错,但胳臂肘不能向外拐,总得给老太太一个交代,表示他们还是孝敬老人的,没办法只好牺牲保育员。为了给后来的保育员一个宽松的环境,以防重蹈覆辙,张小姐在新来的保育员到岗的当天下午,便将老太太送到了弟弟家。应该说张小姐的处理方法是非常得体的,至少让老太太的自尊心和垄断欲得到了满足。但她是以牺牲小孩子的利益为代价的,因为小孩子非常喜欢陈********陈***回公司的当天,又被送到了另一个姓许的雇主家。 许小姐的孩子才5个月,四天前从家好家政请了个保姆,那个保姆做粗活还行,但带不了孩子,更不用说调理孩子的饮食,于是,许小姐提出换一个保育员来。 吴冷兰去送陈***时,那个叫王巧的保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吴冷兰说明来意后,王巧怔了一下,因为她干的的确尽心,这也是许小姐不好意思当面辞退她的原因。但是,当许小姐要给她结算工资时,她却把许小姐拉进里屋说了点儿什么,出来后,许小姐就把应该是150元的工资给成了250元。王巧接过后虽然有点儿意外,但也并没表现出多么感激。 回来后,高真批评吴冷兰不该沾雇主的便宜,该多少就是多少,王巧只好说了原委。 原来,许小姐的老爸有点儿花痴病,曾对她说过一些不三不四的话,还想动手动脚,有天半夜甚至坐到了睡在客厅的她的床边上。王巧为了能在这里干的长久些,因为许小姐挺通情达理,想能忍则忍了,注意躲避着点儿算了,就没跟小姐说。但既然被辞退了,也就不再顾忌,把所受的屈辱告诉了许小姐,她的意思是想让许小姐知道她爸爸有这样的毛病,以后再来了保姆注意保护她们。许小姐连声道歉,并说她知道她老爸确实脑子有毛病,只是不知她爸会对一个年近40的保姆感兴趣。王巧原以为许小姐道个歉就完了,没想到许小姐多给了她100块钱,想到许小姐这是替她老爸赔礼,也就接下了。 既然如此,高真也就不再追究,反而安慰了王巧几句。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王巧还是个令人同情的角色。作为一个保姆来说,不仅要忍受体力上的劳累、精神上的压抑,有时还要忍受来自异性的骚扰。为了挣那点儿不够雇主吃一顿酒席的钱,忍气吞声,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可到底是素质不高的家政工,居然从受害事件中看到了“商机”,当天晚上王巧又背着家政公司自己偷着找上门去,想利用许小姐的善良再讹一把。许小姐虽然心地善良,但毕竟是读过书见过世面的人,一个保姆怎能是她的对手。 “我同情你的遭遇,我也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毕竟你没有受到明显的伤害。而且我说过,我父亲脑子有点儿毛病,这有医生的诊断。我已经表示歉意了,如果你还要得寸进尺,是得不到什么的,即使打官司也没用,因为我父亲是病人。希望你不要把聪明放在这上面,还是挣个老实本分的钱为好。另外,为了保护小陈,我已经采取了措施,不再让她睡客厅,而是睡在我的房间里,反正我老公也不在家。” 以上这些是吴冷兰过了几天去签单时才知道的。 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告诉吴冷兰,不知为什么,她与小姐睡一个房间。先生若是回来,就让老爷子睡客厅,她睡老爷子的房间,这时小姐会再三叮嘱她关好房门。她来的那天晚上,王巧又来了一次,王巧走后,小姐很不高兴等等。吴冷兰心知肚明,又不便对小陈明说,只好安慰她,说小姐这样做有小姐的道理,你多长个心眼,一方面要干好自己的工作,一方面要注意保护自己。 吴冷兰在那里前后不到半小时,却真真领教了小陈的能力。只见她嘴里哼着小曲,小家伙听得摇头摆脑,那一小碗米糊就一勺一勺喂进了嘴里。孩子妈妈的满意程度无须言表,很痛快就签了半年的合同,并同意小陈的工资从700元开始。 还有个叫钟丽的是从别的公司过来的。这人40多岁,长相却很年轻,身材苗条、眉眼俊俏,与其他家政工相比,有点儿鹤立鸡群的感觉,一看就是那种精明聪慧的角色。她来自湖北,是一家大型国营企业的下岗工人,厂里还保留着她的劳保关系。由于学历低,又没有专业技能,她很明智地选择了保姆这个行业。她知道凭自己的能力,干别的不行,当保姆却比那些嫌保姆下贱的姐妹更加游刃有余。当然她也没有完全脱俗,不好意思在本市干,就挥夫别子,来到远离家乡的南海边这座新兴的城市。 但是,初来乍到不摸行情,她投奔的那个公司不仅压首月工资、压身份证、压体检表,而且下户再回来待岗还要交每天5块钱的住宿费。她从350块钱做起,没有休息日。因为当初签合同时,那个公司为了促成生意,既不提醒雇主给休息日,也不要求按时增加工资。她咬牙干满了12个月,凭自己的努力,最后两个月才加到500块钱。拿回了首月工资,她就向雇主提出辞职,因为她在同别的保姆聊天时,听说家好家政公司不压首月工资,还非常保护保姆的利益,如果工作半年还没开到500元的工资,公司就会出面与雇主交涉。而且待岗期间不收住宿费,她觉得这个公司的作法非常有人性,决定拿回首月工资就跳槽。 由于钟丽自身条件较好,很好分配,那个公司也防着她一手,听雇主说她要辞职回家,专门派人去接她。但她借口火车票已经买好,马上就要走,坚决拒绝回公司,因为她知道,回去就出不来了。为了摆脱那个接她的人,钟丽只好假戏真做,带着行李坐上了去火车站的车,然后又转车来到家好家政公司。 高真一开始对她并不太感兴趣,因为她太不像个保姆了。长得就不俗,打扮的又那么时髦,特别是脚上那双尖头拖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做了多长时间的保姆?” “整整一年。” “为什么到这里来?” “听你们的保姆说,这里不压工资,待岗期间不收住宿费,签合同时维护保姆的利益,还有机会升保育员、护理师,谁出来不想多挣钱?” “那到了这里还要交管理费。” “这我知道。”钟丽说着掏出已经准备好的钱。 高真一看她的确是想投奔这里,而不是仅仅来打听一下,因为这些日子,来打听的很多,真正留下的却没有几个,就缓和了语气,问了问她都在什么样的雇主家干过。 当听说她会用唱歌跳舞来取悦小孩子时,吴冷兰把高真叫进里屋。 “咱们把她送到王琼家怎么样?也看看她到底有多大能耐,反正王琼的合同快到期了。如果能制服那两个小家伙,回来就让她当保育员。” 高真同意了吴冷兰的提议。 王琼是个很特别的雇主。 吴冷兰清清楚楚记得王琼来请保姆时的情景。 那还是李云当经理时,一个星期天的上午,一个瘦高个女人带着俩男孩子来请保姆,那俩孩子一个6岁,一个3岁的样子。那个大的进了公司大门如入无人之境,桌子、椅子、扫把、簸箕,全都成了他的玩具,没有他爬不上去的地方,没有他不敢动的东西。女人自我介绍叫王琼,很早就是家好家政公司的雇主,不过那时登记用的是她丈夫余风的名字。吴冷兰记起来半个月前,这个余风的确来过,于是就问那个大孩子: “你叫余什么呢?告诉阿姨。” “噢,这个叫王萧,那个叫王浩。”王琼抢着替孩子回答。 吴冷兰一听,便明白了,不再多问,任李云向王琼介绍待岗家政工。然而,那些本来下不了户急得嗷嗷叫的家政工们此时看到这两个孙猴子似的孩子,都吓得不敢靠前。李云没法,只好把一个年近50,已待岗一个多月的何桂花推了出来,说她多么有爱心,多么有耐心,又会做饭,又会搞卫生等等。 王琼一看是个年纪挺大的人,知道这种年纪的人在鹏城已经没有市场了,便趁机压低工资: “第一个月我只能给450,下个月看情况才可以加。还有,没有休息。” 这个王琼真是计算到骨头里去了,她就没想想,两个无法无天的男孩子有多么难带,不过她表示要签一年的合同。 李云一听能签一年的合同,意味着有600元可以进帐,高兴的立即满口答应,看到何桂花面露不满,便悄悄对她说,可以免掉她的管理费。 李云其实也算计到家了。原来,何桂花在待岗期间,常常被李云拉官差,不是帮她去发名片,就是帮她去联系什么事,然而却没得到一分钱的报酬。李云这是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既算是工资低的补偿,又算是辛苦费。 但是,办理手续时,王琼却这里掏掏,那里摸摸,说是忘记带钱了,身上只有150元,先交3个月的,过一个星期后,如果觉得这个阿姨确实不错,就补齐余下的450块钱,其实她这是故意的。因为只有当妈的才知道自己孩子的秉性,那两个令人头痛的孩子,哪个保姆也对付不了,她已经因此而在不少家政公司小有名气了。哪个家政公司也是合同期满便谢天谢地,不肯再续签,所以,她在哪个公司也不敢多交钱。她之所以说要签一年,不过是为了把工资压低而已,再就是签的时间长可以得到优惠,因为半年以内是每月60元的管理费,如果是还要交介绍费的公司,讲讲价还可以免掉介绍费。 李云空欢喜一场,还寄希望于一周后王琼会将钱补齐,吴冷兰却很明白,王琼不会再补钱了,除非三个月后续签。 事实的确如此。 何桂花在王琼家正好干了一个月,把两个小孩子调理的服服帖帖,那个小的甚至都管她叫妈妈了,因为他们的妈妈实在难得与他们见面。每天早上,他们要去幼儿园了,妈妈还在呼呼大睡;每天晚上,他们已经睡觉了,妈妈还没回来;难得有时候来一个叔叔,妈妈才能跟他们在一起吃一顿饭。妈妈让他们管这个叔叔叫爸爸,大的不肯叫: “这不是我爸爸,也不是弟弟的爸爸。” 小的也不肯叫: “这不是我爸爸,也不是哥哥的爸爸。”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开始何桂花搞不懂孩子的话,后来渐渐才明白,这哥俩是同母异父,并且两人都知道了妈妈只有一个,爸爸却每人一个。只是两人的爸爸何桂花一次也没见过,倒是那个谁的爸爸也不是的男人每周来一到两次,小哥俩只有此时才能跟妈妈呆上一会儿,难怪何桂花会变成“妈妈”。 但刚刚干满一个月,何桂花却说她老公来电话,公公病危,长子必须回去,长媳也义不容辞。王琼虽然将信将疑,但人命关天,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让她走。 那时高真刚刚接手家好家政公司,吴冷兰简单地向她介绍了一下王琼的情况以及何桂花的情况,但有一点儿疑问吴冷兰没说出来。她总觉得何桂花刚刚干满一个月公公就病危,也有点儿太巧了。王琼楼上就有一个保姆大市场,她听说那里对在鹏城当过保姆的老家政工有个优惠,即任何费用也不收,只管安排工作,光收雇主的钱。何桂花白天只有一个人在家,有的是时间去那个公司溜达,由那个公司安排了工作也说不定。 究竟后来怎么样了,恐怕只有何桂花自己知道。因为她临走时还到公司办了请假手续,说是只请一个月的假,但一个月后,她没回来。王琼到公司来找她,按她登记表上的电话打过去,停机,打她老公的手机,说是在家乡照顾老人,以后再打就不接了。就这样,何桂花从此杳无音信。 王琼家是一天也离不开保姆。那时高真每天还回喜月公司住,那天早上就临时从喜月公司找了个人送过去,也就是后来到黄蔷家干的于凤叶。谁知于凤叶那么胖的一个体格却吹不得空调,而那两个男孩子晚上没有空调不能睡觉。可怜从农村出来才两个月的于凤叶,怎么也搞不清如何摆弄空调遥控器,只能任风往床上吹。刚刚两天,便关节疼的不能忍受了,只好打电话给高真,让她赶快换人。 那时公司也没什么人,只能逮着哪个换哪个,就把刚从朱雅琳家回来的阿香送了过去。 阿香由于心思没用在当保姆上,根本无心去对付那两个无法无天的孩子,而且王琼给她规定的每天15元的伙食费也让她感到没法安排,仅仅干了两天也要求火速换人。正好有个叫李翠翠的家政工由于实在受不了雇主家那一对老夫妇鸡蛋里挑骨头的监督,刚刚回公司待岗,便抓壮丁似的把她送了过去。 河南籍的李翠翠到鹏城刚刚四个月,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年近40。为了改变家里贫穷的现状,五年前丈夫外出打工。谁知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一辈子没出过县城的丈夫一下子迷了眼,从此乐不思蜀,娘俩的生活都没了保障。李翠翠一咬牙,只身南下,来鹏城打工养活自己和孩子。四个月前,刚进公司第一天,还不知东西南北呢,更别说培训了,就被一个叫严肃的雇主挑中了。现在想来,雇主之所以从十几个人中单单挑了这么个看上去象个柔弱的受惊兔似的保姆,可能就是因为他们家那一对老人过分挑剔和罗嗦,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根本不可能呆下去。 在那四个月里,洗衣、擦地手脚老是不得干,患上了皮肤病还不敢说;雇主家吃的是她做的新鲜饭菜,雇主家的狗吃的是超市买来的鸡腿,她吃的却是女雇主从单位带回来的剩盒饭;那一对老人对她百般挑剔和限制:到超市买菜嫌价钱贵不新鲜,到市场买菜又怕她做手脚,连与小区清洁工打个招呼,也要被老太太盘问半天。吓得她只要在老太太视线内,走路就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搭腔,以免惹麻烦。千苦万难只要想到孩子在家里急切地等她汇款,就全咽进肚子里了。 就这样,李翠翠懵懵懂懂跟着严肃下了户,度日如年地熬了四个月,便借口家中有事必须回去,来了个“胜利大逃亡”。由于没人能忍受那一对乌鸦嘴老人,换了两次以后(还是于凤叶和阿香),高真给他退了单。 老实巴交的李翠翠根本镇不住那俩孩子,高真让她先去救救急,有合适的马上去替换她,李翠翠才心惊胆战地跟着吴冷兰走了。一个星期后,有个给一家店铺做饭的老家政工,嫌大太阳底下送饭太辛苦,自己炒了雇主,吴冷兰就动员她去王琼家。那个老家政工自恃自己生了四个男孩都带大了,还镇不住两个男孩子?又听说这家住的是出租屋,卫生要求不严,正好符合她想偷懒的心理,就胸有成竹地去把熬了一个星期的李翠翠换了下来。 李翠翠其实是个很难安排的家政工,她那胆怯瘦弱的外表令很多雇主都担心她不能出力,不能带好孩子。所以高真和吴冷兰商量,再给她安排雇主时,就按初级的介绍吧。因为她虽然在严肃家干了四个月,可被那一对老夫妇整天呼来呵去的,怎么干也不对,搞得农村来的她四个月了还没搞懂最基本的家务程序和做饭技能,更不用说熨衣服这些技术性的活了。把工资降下来了还是不好安排,严肃当初那么痛快地选中了她,是有特殊原因的,然而那些需求正常的雇主却看不好她,哪怕工资低也不行。人家宁可多出100元的工资,也要请一个看上去精明能干的保姆。因此,李翠翠又在公司等了十多天,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公司需要一名清洁工,她去试了几天也不行,回来后又等了一个多星期,最后好歹被一个不肯出高工资的雇主挑去。 这个叫金杰的雇主也是家好家政的老雇主了,以吝啬出名。从台帐上看,三年前就在这里请保姆了。用他的话说,一开始300元一个月,后来350元,后来400元,已经够多的了,不能再加了。由于他出的工资低,只能给他介绍新来的人,不过李翠翠前面的那个是个中级的。当时实在没有初级的了,他又急着用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双方都做了让步,以450元一个月成交。他跟他太太都肉疼那多付的50元,于是便变本加厉地支使那个家政工。也巧,那个家政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本身就是个下岗工人,有一定见识,又爱读书看报,甚至还想学电脑。每月少挣50元她也觉得吃亏,就想从偷懒和学电脑上找补回来。这边生怕保姆闲着,除了日常卫生、做饭、洗衣外,还要求房间隔断的玻璃也要天天擦。那边能偷懒就偷懒,卫生全部马马虎虎,挤出时间就琢磨雇主的电脑。怎奈电脑有开机密码她打不开,又不敢问,就自己瞎捣鼓,还以为电脑像电视机一样用开关控制,搞得金杰每次开机都发现屏幕上出现“关机错误”的提示,好不莫名其妙。直到有一天白天回来找东西,才发现是保姆做的怪,金先生一个电话打到公司要求换人。吴冷兰毕竟在家好时间长一些,就简单向高真介绍了一下金杰的情况。高真一听,眼一亮: “正好,他不舍得出钱,就推荐李翠翠吧。” 金杰来到公司,见到李翠翠也甚觉满意,因为他实在被那个“精明”的中级家政工搞怕了。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起码不会随便动他的电脑,而且看上去也没有偷工减料的心眼,最重要的是400元一个月的工资就可以打发。 李翠翠待岗待怕了,很珍惜这个机会。由于工资低,雇主也不过高地要求她,而没有人左右为难她,活干的也得心应手,毕竟已经干过四个月,不同于初来乍到的乡下人。半个月后,她到公司把所有的行李都带去了雇主家,看来是非常满意这个雇主。 高真接过这个家政公司后,发现有些家政工频繁换雇主,大包小裹提来搬去很不方便,便规定每到一个新雇主家,可以仅带换洗用品,签合同时或试用合格后再来取行李,此举很受那些“运动员”型家政工的欢迎。如果暂时回家探亲,也可以把行李存放在公司。所以,谁如果回来取行李,就说明她准备在雇主家长干了。 李翠翠找到了较好的归宿,那个自告奋勇去替她的老家政工却又大话,两天就把两个小家伙管理的服服帖帖,半个月后合同期满,王琼坚决不放她,说是会找时间来续签合同。吴冷兰根据高真的意思,在电话中对她说,考虑到她很忙,续签不着急,等20天后,孩子开学了,再找时间来签也可以。其实,是高真深知一个单身女人拉扯俩孩子的难处,一是让她省20天的管理费,二是给她个缓冲时间让她另找保姆。而且也知道,只要孩子不上幼儿园,很难再有人能去搞得定。 然而,开学时间到了,王琼还不提续签或让钟丽走的话头,钟丽只好借口回家探亲主动辞工。已经沾了20天便宜的王琼未做挽留,她很清楚对这两个孩子而言,钟丽是她用过的不计其数的保姆中最合适的一个。何桂花虽然也不错,但何桂花只是细心周到,而钟丽却具备调教的能力,这俩孩子缺乏的就是调教。但经常与家政公司打交道,王琼也深知行情,家教型的保姆工资要高一些的。而她一个单身母亲,从事的又是根据业绩提成的工作,收入很不稳定,每天的生活费只能控制在15元左右,就这样还常常寅吃卯粮。老二因为是超生的,什么都是高价,眼瞅着要上学了,还要给他攒点儿学费,因此她只能用那种工资低的普通保姆。而且她还欠着家好家政20天的管理费,如果留钟丽,就意味着加工资和补交管理费。这点儿钱放在她没离开最后那个男人时,根本是小菜一碟,而现在就是几天的生活费啊,她不得不斤斤计较,因此她只能放弃钟丽,然后到别的家政公司找一个工资低的保姆。没有保姆又不行,为了开发客户,她几乎过着日夜颠倒的日子。 钟丽回到公司,高真马上对她进行了突击培训。钟丽也确实有灵性,结合她自己带过的大一点儿幼儿的经验,很快就掌握了带婴儿及小幼儿的理论常识。正巧一个老雇主要更换保姆,那天带着一岁多的孩子来公司挑选,一眼就看中了钟丽。带回去试用了几天后,非常满意,以800元一个月的价格聘用了她。 这个雇主姓兰,是乔素丽现在雇主的姐姐,也是陈***来到家好家政后的第一个雇主家先生的姐姐。如此说来,一家三兄妹全是在家好家政请的保姆,而且都是由姐姐来挑选的,工资都在600元以上。高真听吴冷兰向她介绍了这个情况后,比较看重这个兰小姐,特意嘱咐钟丽要努力工作,争取让兰小姐家的另一个家政公司的保姆也换成我们的。 钟丽没有辜负高真对她的信任,对兰小姐80岁的婆婆恭敬尊重,听话顺从,虽非全部照办却言必称是,深得老人的喜爱;对兰小姐的孩子关心爱护,悉心调教,使小孩子很快就离不开她了。因此,她不仅为自己赢得了较高的工资,还使兰小姐在另一个保姆合同到期后,真的从家好家政聘用了第四个保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新的聘用保姆合同刚刚签了半个月,钟丽突发头痛病。她的病来势凶猛,头一天晚上发病时还没太当回事,兰小姐找了些药给她吃,以为过一宿便会没事。谁知钟丽咬牙捱过一宿后,第二天越发加剧,人都虚脱的站立不稳了。兰小姐和老公置自己公司的事务于不顾,开车带她去医院,经检查没发现大碍,取了百多元的药回去。到了下午,老婆婆带着哭腔打电话给兰小姐,说阿丽头痛的有点儿神志不清了。兰小姐又与老公驱车回家带她再去医院,路上给家好家政打电话,让公司准备一个合适的人接替钟丽。这次花了1000多元,给钟丽做了全面检查,还是没查出毛病。有一项检查得第二天才能做,兰小姐细心地把检查费预交给钟丽,然后给了钟丽一个月的工资,其实还差几天一个月。 兰小姐为钟丽所做的一切,打动了家好家政的所有人,大家都羡慕钟丽在这样的雇主家真是福气。因而使高真对兰小姐敬重有加,亲自跟车去送新换的保姆,并对两个保姆叮嘱了又叮嘱,让她俩以心换心、将心比心,遇上这样一个仁义的雇主务必要珍惜。 一个巴掌拍不响。高真也深知,兰小姐肯为钟丽这样做,也是钟丽自己努力的结果。从钟丽起,高真彻底改变了对那些想跳槽的家政工的印象。从小在优越的环境中长大的高真,总算开始理解那些跳槽家政工的心态:她们只不过是想多挣一点儿钱。 来鹏城当保姆的女人虽然家庭背景、个人经历各不相同,但目标基本相同,都是为了挣钱。当然哪个公司能为她们争得利益多,她们就会去哪个公司,哪怕多挣50元,在她们看来都是很珍贵的,这一点儿无可指责。这与那些在单位里工作,像滚刀肉一样的人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高真之所以在此之前不喜欢那些跳槽的家政工,完全是出于从单位带出来的一种偏见。 那些跳槽过来的家政工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即她们已经度过了初来鹏城当保姆的不适应期,心态比较稳定,她们希望在一个能为她们争取权益的公司多干点儿时间。她们是经过慎重考虑才过来的,因为周围有好几个家政公司。所以,这些人从心态、经验上来说都要大大优于那些刚从家乡来,抱着观望与试试看的态度,随时可能打道回府的新家政工。 从兰小姐掏钱为钟丽看病这件事上,高真和吴冷兰也觉得应该反思一下对雇主的认识了。 并非所有的雇主都是那么苛刻计较,只考虑如何最大化地使用保姆。像兰小姐这种雇主,一是她本身素质就高,没把保姆看成伺候他们的下人,而是平等地对待她们,并公道地付给她们报酬;二是她是聪明的,深知人心都是肉长的、以心换心的道理,她对保姆的关心与体贴会转化成保姆对孩子及老人的用心与爱护,对她家工作的投入与主动。她请保姆的主要目的是照顾孩子,如果她对保姆太苛刻,造成保姆对她的不满,那就很有可能把不满转嫁到孩子身上,因为毕竟孩子太小,有好多事情不会体会和表达。在他们面前,保姆对孩子总是和颜悦色、温柔体贴,但不在他们面前时,保姆对孩子的态度究竟如何就没法考究了。要想让保姆保持在他们面前和不在他们面前一个样,就应该让保姆保持一个愉快的心情和乐观的心态。深谙此理的兰小姐因此请了两个保姆,一个主要干家务活,文化水平不计,工资低点儿;一个专门照顾孩子,文化水平高点儿,工资也高点儿。的确,钟丽在公司休养期间,每当与其他家政工谈起自己的雇主时,跟别人完全不同。别人是满腹牢骚和抱怨,她言语间流露出的却全是满足与自豪。但是很多雇主就是不明白这些道理,他们把工资压的很低,又把工作量加的很大,总想最大限度地使用保姆,因而造成雇佣之间的对立。保姆表面上不说什么,但心里充满了怨恨,她会把怨恨转移到工作和孩子身上。吴冷兰曾经无意中听到一个家政工对别人说,她在雇主家干活时是一边骂他们一边干的,因为雇主恨不得让她把睡觉的时间都用来干活。就这样狠狠地骂他们一顿,才能把活继续干下去,否则真受不了。吴冷兰听后不由地心里一惊,心想抱着这种心态在雇主家干活的绝不在少数。如果都像兰小姐这样开通和明智,让保姆们面带笑容、心情愉快地去工作,那就会把雇主家的事情做得更好,也会有更多高素质的人加入到保姆行业来的。 钟丽虽然耗去了兰小姐千余元钱,但到底也没查出是什么病,在公司休息了一个多星期,总算走路不再摇摇晃晃了。其中兰小姐来过几次电话,关切地询问她的病情,很有希望她再回去之意。面对这样一个通情达理、仁义善良的雇主,钟丽只恨自己得了这么场莫名其妙的病,又莫名其妙地不肯痊愈,她决定回家去彻底检查一下,治好后再回来。说实话,她出来已经一年多了,也该回家去看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保姆歌 保姆歌歌词 你来自浏阳渭水河畔, 我来自蛾眉嵩山脚下, 你为了上学的孩子, 我为了卧床的爸妈。 白天经得起风吹霜打, 夜晚一张床就是一个家。 只因心中充满期盼, 阳光下眼泪从不流下。 你来自浏阳渭水河畔, 我来自蛾眉嵩山脚下, 你忍受着孤独寂寞, 我付出着青春年华。 劳作带大他人的孩子, 辛苦成全了媳妇人家。 只因心中充满期望, 月光下委屈也能咽下。 啊!保姆!保姆! 把爱心和谐送入万家, 啊!保姆!保姆! 用理想编织最美的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前言二 前言二 ------写小说并不是为了赚钱,只是想留下一点东西,证明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活过----- 《仰望璀燦星空的女人》 宝安日报编辑唐冬眉 第一次见到胡文红,是在今年三月报社与读者的一个交流活动上,一个看上去40多岁的中年女性来到我的面前,兴致勃勃地谈到她的小说《特区保姆》,那是她根据自己的经历创作的一部大约有20余万字长篇小说,她瘦削却坚毅的样子给我一种奇异的感觉。那是深圳一个少见的春寒料峭的一天。 后来,在我的邮箱里读到了她发来的长篇小说《特区保姆》(即现在的《凄凄檐下草》)。小说的语言朴实无华,故事中所描写的一个个人物鲜活生动,打开了一个鲜为人知的世界——特区保姆的打工生活。由小说开始,我对她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再一次见到她是在她所在的家政公司里。那是一个闷热的傍晚,公司里没有空调,一架吱吱作响的风扇摇头晃脑地在转着。胡文红开始叙述她40多年走过的人生历程。 青岛也许算得上中国最美丽的一个海滨城市了,胡文红就出生在那里。对生她养她的这个城市,胡文红当然是喜爱的。但是,2002年年底,她却因为种种原因“逃离”了她的故乡。 “是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如此平庸地过去了。”胡文红轻声说道。 她出生在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里,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医生。二年级时的一篇课文《到宇宙去旅行》,使童年的她迷恋上了晴朗的夜空中那满天的星斗。父亲帮她搜集了许多关于星空方面的杂志和书籍,由此,她知道了一百多年归来一次的彗星,知道了能吸进星球的黑洞,知道了另一种计算单位——光年。 还在读小学时,胡文红就为自己的人生画好了蓝图:要读青岛最好的中学,要考中国最好的大学。 这并不是虚妄。即使人过中年,依然能够感受到她不同一般人的智慧和坚毅。如果不是后来中国发生了那么多灾难性的变故,胡文红的未来一定星光灿烂! 然而,造化弄人,这曾经憧憬的美好未来,一夜之间如阳光下的冰雪消融了。在那个非常年代里,知识是反动的代名词,伤透了心的父母对胡文红最大的期望就是做工人阶级的一分子。 初中毕业时,胡文红在父母的动员下放弃了通向美好未来的学习机会,进了青岛一家大型机械工厂做普工。 那时候,对她最大的安慰也就是书籍了。只要是能找来的书,她都迫不及待地阅读,只有阅读才能让她孤寂的心重新温暖起来。阅读,也使她保持住了同龄人中少有的聪慧与敏锐。一个特定的机会里,一部《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在她手中翻了几遍后,在她所属的万人工厂知识竞赛中,她的成绩是全厂第一,也由此也改变了她的工作,被调进工厂职工学校去做教员。十年后,职工教育规模缩小,她调进一个商业单位做了工会干部。轻松稳定的工作,并没有压抑住她那颗不安分的心。 契机是在不经意中来临的。那是上个世纪末,单位效益不好,一批批职工下岗了,她谢绝了公司领导的再三挽留顶替同事下了岗。“我是为自己找一条新的出路,这是一个契机,我要以此改变我的人生。”几年后的今天,她仍没有后悔之意。 办了手续后的胡文红在闯荡了一番后,因种种原因没干成什么事。她干脆在家读书写作,写作是她内心里埋藏许久的又一个梦想。每一篇小豆腐块文章的发表,能让她高兴好多天,倒不是那几十元钱的稿费,而是那些文字,是她心中流动着的生命,是她活着的实证。但喜悦过后面对的仍是现实,她希望活得更精彩一些。 她从朋友那里听说在国外打一年工可以挣相当国内工作10年的钱的传言,她的心动了,开始寻找这样的中介公司。几经周折,外国没去成,她揣着一本港澳通行证来到了深圳。站在香港的灯火辉煌的大街上她却傻了眼,手中的这本商务签证根本就不能打工。于是她识时务地在深圳找了份保姆的工作,虽然只干了40天,但这些用钱也买不来的宝贵经历,给她日后从事家政管理工作打下了有利的基础。她用现身说法对新来的家政工进行培训,既生动又有说服力。 做家政管理工作四个月后,写作的梦想在她身上又复苏了。保姆们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的现状和家政公司操作的一些不合理之处,使她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于是,她又拿起了笔,见缝插针地开始了艰苦的写作。即使后来在香港,那么繁重的家务,她也没停笔。 差两个月签证到期时,她终于设法在香港找到了一份佣人的工作,这份工作,丰富了她的小说内容。签证到期后,她返回深圳。一个深知她为人的保姆朋友向一个难以为继的家政公司推荐了她。她对老板说:“我一定会尽心投入去做,没有效益不谈工资。”凭借着她用心、诚恳、任劳任怨和经验,几个月下来,使公司的经营情况得到改观。老板非常满意,第五个月起将公司交给她来全权打理。 如今公司在她经营下仍在艰难地跋涉,但她优质的贴心服务却赢得了客户的好评。做过保姆的胡文红设身处地替保姆们着想,人性化的管理使保姆们都愿意留在她那里。虽然利润微薄,收入并不可观,她相信凭她的诚意和努力,她会在老板为她提供的起飞平台上,演绎出一段自己为自己打工的宝贵经历。 胡文红说:“我这一辈子光为别人活了,这次让我也为自己活一回吧。”在深圳的夜晚,她仍然会仰头看那湛蓝的星空,用力去辨别那些如宝石般璀燦的星星。遥远的天文梦逝去了,但她仍希望用自己的诚实和善良,用自己的智慧和坚毅,去实现她的人生价值,做好人生剩下的梦。 摘编于2004年6月17日《宝安日报》“今日约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后记一 后记 记忆中的第一个保姆是40年前我们那个8户人家的院里一个印尼华侨家的阿姨。我们那个院子里住的全是医学院的讲师、助教、医生们。对她个人的记忆是她长得白白胖胖,脚却很小,她说那叫“解放脚”;对她工作的记忆是印尼华侨家的内衣也要熨烫,说是消毒,而我们穿的那些补丁衣服连干净都很难保持;再就是她擦地板要把拖把洗到水清才算干净,所以我们从来不敢进那个华侨家。院里有十几个孩子,她最喜欢我。华侨家的“大白兔”她不敢拿给我吃,却会把“二月二”的祺子(一种小麦面做的干硬小点心)和“七月七”的磕花(也是小麦面做的稍大点的干硬小点心)偷偷地塞一把给我。*开始,喝牛奶吃面包用保姆的印尼华侨难逃厄运,阿姨流着泪离开了他家。从此,再也没人给我们这帮小伙伴讲牛郎织女,讲抬花轿娶媳妇。不久,印尼华侨放弃了报效新中国的初衷,含恨去了香港,至今未归。 再次接受保姆这个概念是10年前读过一部记实性小说《我在美国当保姆》,是一个上海退休小学教师讲述自己在美国当保姆的经历。她是八十年代中期被“蛇头”组织过去的,由那里的地下牵线人给安排工作,都是在香港、台湾等家庭做工。在那些家庭作保姆受尽歧视和刁难。她一共做了两年,第一年挣的钱都交给蛇头还了债,第二年挣的钱在回国前游玩了尼亚加拉大瀑布、迪斯尼乐园等著名景观后,带回国的人民币大约还有几万,这在当时可真是一笔“巨款”。小说的最后几句话对我触动很大,大意是:她当了30年教师,可谓桃李满天下,一辈子受人尊重,但退休时却两手空空;在美国仅仅两年,受尽了歧视和磨难,却不仅游玩了世界著名景观,还带回了在当时称得上巨款的几万元钱。由此,我想到了父亲:解放战争就参加了革命,战争留给他一个残废军人称号,也留给他一个多病的身躯。在大学做了20多年教学工作,刚刚转成正教授便去世了。什么财产也没留下,只留下一堆各种获奖证书,摞在一起有近2尺高。我想到了自己:每月在单位领的工资还没有老妈的退休金的零头多,买下单位分的房子用的还是老爸去世时组织上给的抚恤金,看目前的情况到退休时能有700元的退休金就烧高香了(还不错,2005年退休时拿到了800元,那可是30年工龄的积累啊!),那时可能还不如那个退休老教师,不仅两手空空,甚至连宽松一点的生活都不能保证,更可悲的是大概连病也瞧不起!那个老教师55岁退休后还敢为改变老年生存状况去搏老命,我才40多岁,为何不能为改变老年生存状况提前搏一把呢?于是,44岁那年,我顶替别人下了岗。为此,老妈愁的几天没睡觉。我安慰她:没关系,时代不同了,不靠单位一样可以活下去。就这样不死不活熬到退休,我实在心有不甘。风险与成功是并存的,冒一次风险,失败、成功各有一半的可能,而不冒风险,则一半成功的可能也不会有的。老妈半信半疑接受了我的“谬论”(老妈的话),但却不相信我会有“一半”的成功。虽然她这个女儿小时侯出类拔萃,但在这个全国第二个进入老龄化社会的城市里,她的“山友”很多都是她女儿这个年龄的女人,这个年纪的女人还能干什么啊!?老妈把对我的担忧藏在心底,每个月送几百元钱过来接济我,每当此时我都觉得无地自容。(老妈,女儿无能,打从工作至今,没给你送过一分孝敬钱,出来三年惟一一次回去,用的还是您的钱)老妈的担忧不幸被言中,折腾了两年多,因一些不愿提及的原因,我果真一事无成。于是我想起了那位去美国当保姆的老教师,事业不成,能挣点钱也行啊。没想到:出国难,难于上青天。阴错阳差,我于2002年12月30日流落到深圳。于是有了书中的经历,于是搜刮尽肚中的墨水,斗胆写下了20多万字。 夜深人静,我拂去一天繁琐事务带来的乱丝杂绪,坐在电脑前敲打以上这些文字时,想起三年前岁末的那个黄昏:我拖着装满冬衣的大行李箱,站在深圳市布吉火车站那条街上,茫然四顾。那天的我满脑袋想的都是到哪里去投宿,打死也不会想到三年后会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为一本所谓的小说写什么“后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后记二 柔弱中的坚强身影 数年未得音讯,突然收到她给我们发来的贺年电子邮件:“01年夏天一别,至今已四载多,02年年底来到深圳后,中断了跟所有朋友及家人的联系,……没搞出点名堂来也不想跟远方的朋友联系,……我终于熬得略有成绩,敢于面对家人和朋友了,这才慢慢地跟朋友们恢复了联系”。 在惊喜中,又满脑子都是悬念、关心与挂念。家庭间的挚交、几度同事的经历,三十多年的往年友谊,使她成为我们家庭里经常的话题、共同关心的对象。她,一个矮小、瘦弱的女孩,我们看着她学习、成长、工作、成功。她曾是省、部级先进班组、标杆班组的工长,以其坚忍不拔地勤奋和善于思考的睿智,一方面领导着一群女孩子奋进在先进车间的前列,一方面自己拼搏在前,一天能完成五十多小时的劳动定额,是同一车床对班工人一周的工作产量。她曾是成人教育中极具风采的年轻讲师,以追求真知地不懈精神、严谨地教学作风、平和与学员沟通交流地诚挚,赢得了学员与同事们不断地赞扬。爽直正气、快人快语、疾恶如仇、不善媚俗、扶正济困、大度豪情的做人态度,为她闪光耀眼的业绩前面,带来的是倍加地猜忌、人为的坎坷。在她转身而去的时候,柔弱的身躯,坚强的背影,给大家留下的却是无尽地惋惜、深深地思念与交口地赞赏;众人在默默地祝福中,期盼着她不断地成功。 当如今,人们在惊讶大学生贩肉、卖糖葫芦,在讨论河北大学生进北京做家政服务的时候,没想到、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从学历、经历、经验、业绩远胜于大学毕业生的她,不但再次挑战了命运、挑战了世俗,毅然走上了家政服务“人在屋檐下”的道路,而且以脱俗地“奇想”、超常地努力赢得了成功。她在“家政姐妹”中获得了信任,在雇主中赢得了良好声誉,为社会送上了温馨、和谐、欢乐、幸福。她又一次成功了,她的成功也对“大学毕业生就业难”的观点们提出了思考,“就业难”难在哪里?是难在社会,还是难在自己?是难在机会少,还是难在“眼高手低”?成功究竟来自哪里?……啊,说多了,说远了! 我收到她为《凄凄檐下草》所写的“后记”,反复读来、万感交集。介绍给各方的朋友们,与大家一同分享之中的“回味悠长”;也一起祝愿她——事业更加辉煌,全家人平安、快乐、幸福! (北京明标管理咨询中心——国际质量认证专家王化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