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鬼医之错惹妖孽王爷》 正文 第一章 静静的等待 黑暗中,一切的声响都显得那么清晰,明锐。不管是远的,还是近的,仿佛总会沿着层层叠叠的声线,或重或轻地延伸到他的耳边。 王涵之静静地躺在床上,倾听着窗外雨滴的声响。打在屋檐上的,是清脆响亮的。斜落在窗棂上的,稍显低落。落在树叶上的,则是沙沙的簌簌声。敲打着枝干的,则是沉闷低沉的。落在地面上的,却哗啦啦地响。深深浅浅的雨声和着夜半的风声,好似在奏着一曲急促的行军曲。草丛中,竟然还有一只不知名的虫子,不惧畏风雨,在寂寂地唱和着,声音时短,时长,时高,时低,透着一股子超然。 他轻轻地抿了抿嘴角,放空自己的思绪,渐渐地沉入梦乡。 窗外,风雨交加。 室内,一片静谧。 屋角的沙漏在不急不缓地滴落着,似是时光之神,在不慌不忙,不急不躁数着自己的时之沙。 天光微亮时,王涵之陡然地从梦中惊醒。 远处,传来了阵阵雄鸡报晓声,高亢,嘹亮,穿透了深浅不一的黑暗,划破了层层叠叠的寂静,一直,一直,传到了他的耳边。近处,似是有人在打扫庭院。扫帚轻擦着地面,一下,又一下,他仿佛可以想象落叶被扫向一边,露出底下纹路细腻的青石板来。 周遭的一切,似乎跟往日没什么两样。可是,这种种的声响,听在耳里,似乎生动起来,鲜活起来,仿佛是一瞬间突然拥有自己的生命。 王涵之的嘴角,不约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看得贴身的小厮王佑几乎都要呆了过去。 他家公子,一向喜形不露于色,虽是风华正茂的年岁,却活得如同八十岁的老翁,再强烈的情感,表露在脸上的,永远是云淡风轻,平静如水。 看看,现在,多好!在那张千年不动如山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活气!他按捺住自己一颗雀跃的心,伺候着公子洗了漱,吃了早膳,再将他送进了松园,这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回去。 松园就在隔壁,因满园都是挺拔的松树而得名。 时值深秋,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针叶。有深黄的,浅黄的,橘黄的,鹅黄的,棕黄的,暗黄的,——各种各样的黄色,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在地面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黄色织就的毛毯。踩在上面,松松的,软软的,犹如走在云朵里,将那一地的柔软慢慢地走进了心里。 “涵之哥哥,你来了!”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是一阵风,一下子就来到了跟前。 这声音宛如山间的清泉,欢快流畅,煞是好听。随着这声音一同到来的,还有那股淡淡的草药清香,那样熟悉,那样让人心安,微微地都让他有些沉醉。 王涵之抬起头,循声望了过去。 恰巧,此时,他面朝东方,初升的朝阳,撒得他满身金光。他整个人,仿佛沐浴在光的世界里,闪闪发亮,熠熠生辉。他的脸颊白皙,好似是极品的美玉,细腻得连毛孔里微小的绒毛都仿佛清晰可见。他的眉如远山,有一种屹立于世外的高远。他的唇微微地抿着,弧线优美,透着麦色的光泽。看不到他的眼,因为他的眼被白色的丝带覆盖着,这使得他整个的人仿佛是江南三月的烟雨,似真似幻,朦朦胧胧,让人瞧不真切。可是,却又不免在内心不停地想,待到烟散雨停,这美景该又如何地美轮美奂,让人痴迷。 “涵之哥哥,你真美!”初语由衷地赞叹道。 身边的青年长身玉立,犹如芝兰玉树,瑶林琼枝。很难去想象,待到他覆目的白纱去掉,久在黑暗中浸泡的双目睁开,又将是如何地流光溢彩,绝世风华。 王涵之的眉角轻轻地挑了一挑,“美?”他似是在反问。 “嗯,涵之哥哥,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人!” “这辈子?”王涵之有些无语,顿了顿,他说道,“你才多大,就这辈子了?” 我这辈子只有十二岁,可,我还有上辈子啊!初语心里暗自腹诽! “不小了嘛,涵之哥哥也只不过比我大七岁啊!”说罢,他牵起他的手,带着他,慢慢地向前走。 王涵之不禁一阵恍惚,原来自己已经十九了啊!原来,在黑暗的世界里,自己已经待了十二年了啊!真是太久太久了!久到自己以为这一生就这样了!如死水,如枯木,在浓郁的黑暗默默地腐烂,渐渐地死亡—— 手心突然被人轻轻地挠了挠。 他从怔愣中微微地回过神来,不觉轻轻地笑笑,也孩子气地回捏了对方那只柔软的却又温暖无比的小手。 或许是一个人孤寂了太久的缘故,他很喜欢身边这个小少年的呱噪与喧闹。他就像是一只小麻雀,整天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说笑笑,给了他最温暖的陪伴,就如这秋日的阳光,驱散了渐深的寒意,给人暖意,以及希望。 针叶小道的尽头,是一排气势恢宏,高大整齐的建筑。它们依山而建,红墙绿瓦,雕梁画栋,遮掩在绵延的青山之中,难得地在西北的粗狂苍凉之中,流露出丝丝缕缕江南水乡的温婉味儿。 屋前舍后精心地种植着各色的菊花。此时,正值花期,一个一个地吐芯展蕊,竞相开放。一株株,一朵朵,迎着清晨的阳光,摇曳怒放,浅笑安然。 浓郁的菊香在空气中流淌,萦绕在鼻尖,透着一种冷冽超然的气息。俩人一边闻着菊香,一边低语慢行,当俩人迈步进入大厅的一刹那,厅内的两个人也停止了交谈,一起抬头望向他们。 迎面而立的两个人,一个身形挺拔,尤如林中的青竹,风姿俊逸潇洒。一个略微瘦小单薄,宛如崖壁上的兰草,坚毅而不屈。阳光从他们的背后照射进来,使得他们的面容模糊,身影却清晰得如同黑白分明的泼墨山水画般,清远而雅致。 两个老人不觉同时一震,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崔神医,涵之,我就交给您了!”白发苍苍却气质雍容的王家老太太语气恳切地说道,“这孩子,从小到大,受了太多苦,遭了太多罪,这一次,能够苦尽甘来,全倚仗您了,我老太婆这厢有礼了。”说罢,起身,郑重地施了一个大礼。 崔老头不动如山,一边硬生生地受了这个朝廷御封的一品诰命夫人的大礼,一边拿眼使劲剜了初语一眼。 初语回了师父一个大大的笑容,心里却暗暗忖道:怪老头恼羞成怒了!也难怪,要不是这次自己设计诳他,他才不会轻易出手。 ------题外话------ 第一部长篇古代言情小说,写时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可是,写着,写着,那些人仿佛在笔下活了过来,一个个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思想。心里,不免又甚是欢喜。 但愿,读着这本书的你,会喜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解毒新生 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到了真正解毒的那一步,那恐怖惊悚的景象,却依然将初语震得头皮发麻,心里发毛,毛骨皆悚然。 王涵之敷眼的白纱早已取下,眼部的药膏也已仔仔细细地被清洗干净。他端正身子坐在那里,岿然不动,宛如青松。在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盛满药液的银盆。黑漆漆地,如同最浓郁的墨汁,散发着一种怪异的气味。这气味,异常地独特,似乎在冰清优雅的雪莲清香之中,掺和着烧焦的木炭味,隔夜的尿液骚味,新鲜的优昙花香,积年的牦牛粪味,百年的麻生草味,简直是闻所未闻,巨大地考验着人的嗅觉以及忍耐力。 恰在此时,崔老头出手了! 十三根中空的金针,闪着亮光,一根接着一根,宛如游龙一般,精准无比地扎进了王涵之的鱼腰穴,阳白穴,晴明穴,承泣穴等各处大穴,如闪电,如惊雷,如流光,真正是快,狠,准。呼吸之间,十三根中号的金针,或倾,或斜,或歪,或正,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以众星拱月之势,围聚在主针的周遭。紧接着,十三根细如牛毛的小号金针,脱手而出,如离弦之箭般,飞一般扎进了王涵之左右眼眶的边缘。最后一根尾针,型号最大,结构最奇,则如点睛般,以雷霆万钧之势,扎进了他眉心的印堂穴。 天哪!老头子竟然将鬼门十三针三层针法全部用上了!这毒,该是多厉害,多霸道啊!初语强按捺下心中的震惊,目光灼灼地紧紧盯着前方。 王涵之瞬间被扎得满头是针。针针挺立,闪着寒目的金光,而他也仿佛变身成了大敌当前的豪猪,竖起了全身的尖刺,誓死要与敌人战斗到底。 老头子神情专注,目光锐利,如鹰鹫一般的视线,牢牢地锁在金针之上。他按照主从的顺序,轻捻着金针,动作轻柔,缓慢,娴熟,仿佛是在纸上作画,沙上写字。可是,初语却知道,在这游刃有余,优雅舒缓,看似轻松无比的动作之下,老头子正在调动着心法,催动着内心,使内力沿金针而下,像流水一样冲向堵塞了多年的经脉,一次,又一次,再一次,再一次—— 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王涵之的神情渐渐狰狞起来,似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额头浮起豆大的汗珠,眉宇紧紧地锁着,青经凸起如疙瘩。随着痛苦的加剧与加深,他的眼珠外爆,几乎都要夺眶而出。紧咬着木块的嘴巴,用力之猛,几乎都要把木头咬穿,一口钢牙尽数咬碎。 无数条黑色的线条在他的面皮下来回游走,使得他原本白皙如玉的脸庞,浮起团团的黑气,而这黑气如此浓郁,厚重,似乎在它的底下蕴着无数攒动的不知名的生物。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导致了各种凸起,各样疙瘩。它们此起彼伏,此消彼长,将一张俊逸无比的脸刹那间变成了恐怖莫名的鬼脸,丑陋之极,凶恶异常,宛如异形重现,仿佛午夜惊魂! 天哪!在这样地狱般的折磨中一呆就是十二年,而且每个月圆之夜,都要忍受这锥心刺骨之痛,初语实在是难以想象! 可是,面前的人却并没有在这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中沉沦,崩溃,相反的,他姿态潇洒,心如磐石。如清风明月,如高山流水,世间的男儿恐不能及之一二也! 主针里密封的奇药,在内力的催动融化下,渐渐地散发出一种怪异的香味,萦绕在鼻尖,格外的浓郁。 那涌动着的黑色线条,愈加骚动不安起来。它们像是嗅到了那香味,像是一群饿极了的鱼儿,争先恐后地朝金针入口处拼命地窜去。它们一路循管而上,贪婪吸食,待挤到了金针的尾部,又似乎被银盆中更加奇特的香味所蛊惑引诱,一条条,如同黑色细丝线般的虫子,纷纷探头,义无反顾地纵身跃入盆中。 一条,又一条,再一条,虽然每条只有一二寸长,但是数目众多,源源不断,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似地,倾泄而出。银盆中的黑线虫,挨挨挤挤,密密麻麻,它们簌簌有声,贪婪地吸食着盆中世所罕见的琼浆玉液。 这样惊异的景象大约持续了两三个时辰。待到王涵之脸上的黑色尽消,脸如白纸,彻底痛晕过去之前,银盆中的黑线虫已有千条之多。 来不及感慨这么多虫子竟然全部隐藏在一个人的体内,初语赶紧将手边的熏香点燃,丢进预先备好的瓶中。 这香比先前针管里,银盆里的香更是浓郁几分,散发着甜丝丝的味道,像是麦芽糖,又像罂粟粉,更像紫草,又像是流萤花——,初语一边努力地辨识着药香里药草的种类,剂量,一边紧紧地盯着王涵之眉心里的那根金色的尾针。 好在先前思考周密,王涵之坐的那把椅子,设计独特,靠背扶手,样样俱全。所以即便他晕过去了,他依然坐得端正无比。 果然,如老头子先前所言,一条略显粗大的母虫将头探出了针尾。它没有眼睛,通体漆黑,左右摇摆着头部,似乎在轻嗅着空中的气味。 初语不由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慢慢地,这条虫子整个身子都探了出来,额间细细的触角,轻轻地晃动着,似乎在确认这熏香的出处。随后,它身形灵敏地一跃,准确无比地落入瓶中。 初语赶紧盖上盖子,然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瓶中的奇香,足够这只繁殖力超强的虫后沉睡个数年的。 老头子在一旁打坐。平日里红润多肉的脸庞,此刻尽显苍白与疲惫,仿佛比往日更老了几分。初语心疼万分,却不敢有片刻的惊扰。 他快速地将一旁油皮纸包住的药粉拆开,尽数倒入银盆之中。盆中立刻传来怪异的滋滋声,听上去,像是硫酸在腐蚀着木板。不一会儿,那无数的黑线虫化作了一盆污浊的黑水。 ------题外话------ 忍受了痛苦的挣扎,才会有苦之后的甘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久违的光明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小贩们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大人的呵斥声,马匹嘶鸣声,车轮的轱辘声,各种各样的声响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可,让这一切都鲜活起来的,却是这满目的色彩和灵动的生命。 王涵之撩开车窗帘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久久都不曾挪动一分,好似已经在时间的流逝中石化成了一具雕像。 女人们身穿衫襦与长裙,裙长曳地,娉娉婷婷,行走之间,自由一分摇曳的风情。孩童们大多身穿亮色,色彩斑斓,五颜六色,尤显活泼,煞是好看。尤其是那明艳艳的红色,像是燃烧的火焰,那样张扬与热烈,看得人眼睛发烫。而男人们头戴汗巾,身着暗色长袍。或灰,或蓝,或白,或黑,深浅不一的各色袍服穿在身高不一,胖瘦不同的人身上,真是各有各的风采。 最生动的,要数他们脸上的表情。有开怀大笑的,有愁眉不展的,有轻声软语的,有高声叫嚷的,有噘嘴牢骚的,有天真无邪的,有皱纹深深的,有年少轻狂的,有故作深沉的,有张扬肆意的,有压抑苦闷的——好一副人生百态图!仿佛怎么样也看不够,瞧不尽! 十二年了!十二年了!在黑暗的世界里整整挣扎了十二年!如今,他睁开眼睛,不再是满目的让人绝望的黑色,而是生机盎然的光明世界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虽然王涵之的心中波澜起伏,不能够平静,但是,表现在外面的,依然是淡然若水的表情,浅浅的几不可闻的呼吸。 初语一边窸窸窣窣地啃食着手中糕点,一边不错眼地盯着坐在马车对面的人。 那个如玉般的人影,身着白色的锦袍,侧身而坐,露出光洁的额头,优美的颈脖。整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好似是一副最美的山水画,那样地清幽,淡雅,神秘,迷人。 “小语?” “嗯。” 那人转过头,初语对上了他的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那样地明亮,那样地耀眼,仿佛夜晚天空上最璀璨的星星,散发着宝石般晶莹的亮光,灼灼其华,好似世间的一切都会在它的面前黯然失色,淡而无光。 “好美!”初语怔愣住了!他如同做梦般,喃喃自语。 虽然他的声音低微不可闻,但在王涵之的耳中,却依然清清晰晰。在黑暗的世界里,一呆就是十二年。纵然眼不能见,目不能视,可他却因祸得福锻造了一双灵敏无比的耳朵,和一颗敏感的能够捕获人心善恶美丑的强大心脏。 就如此刻,他可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感知到身边这个小男孩对自己那种纯粹的喜欢和纯真的崇慕。他不禁人生第一次对自己过分俊逸的外表有了一种窃窃的自喜。 “下车吧,我们到了。”他微笑着,牵着初语的手,走下了马车。 山西太原的“第一楼”,以其密造的美酒佳酿,以及在文坛的泰山地位,闻名天下。 它屹立在汾河河畔。背后是巍峨高耸的茫茫群山。它们绵延起伏,延伸出去,好似一直伸展到了天尽头。它的前面,是日夜奔腾不止的汾河。河水翻滚着泡沫,裹挟着泥沙,急促地而又安稳地向前流淌着。处在如此绝妙的地理位置上,“第一楼”真正可谓是依山傍水,有山有水,风景独特。 “第一楼”是一栋三层的环形建筑,砖石混合,高台厚榭,朱柱素壁,显得格外得气势恢宏,巍峨壮观。它的屋檐起翘,雕有飞天,头陀,青龙,朱雀等各种图案。绿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晶莹的亮光。门口的两个石狮,更是威风凌凌,霸气十足。 大门口正中的牌匾上,刻印着三个烫金大字。字体如龙似凤,苍劲有力,骨力劲峭,宛如铁画银钩,真正可谓气势磅礴,波澜壮阔,且又不失洒脱,飘逸。 “第一楼!” 初语微眯着眼,不自觉念出了声。 “这是当今宰相,谢安,谢大人,三十年前所题。当时,谢大人年仅二十,游学至此处,却以弱冠之龄,连破第一楼百年来无人能闯的四大关卡。”跟班王佑赶紧在一旁解释道。 “谢安?谢大人?”初语语调不约微微上扬。 “是啊!”王佑善解人意地解惑道,“谢大人,是当今名士,多才多艺,倜傥风流,风姿潇洒,据说,天下无人能出其左右。”说完,面上露出崇拜之色。 “你见过?”初语好奇地问道。 “当然,当然——没见过。”王佑有些羞色地讪讪地退后一步,随后抬头挺胸,硬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也是听人家说的。大家伙都这样说。这晋家王朝,若是没有谢安大人这样的中流支柱,没有谢玄将军领导下的北府兵,没有淝水之战胜利的震慑,说不定异族的蛮人们早就渡江而下,打杀过来了!” 初语有些发怔,显然王佑的话触动了他的某个神经,他的眉宇渐染上一抹淡淡的忧郁,神情复杂莫名。 “还要不要喝那神仙醉了?”见状,王涵之伸出手去,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涵之哥哥,莫非你也想仿效年少时的谢大人,去闯关解题?”初语如梦初醒,惊异之余,大喜过望,连忙追了上去,扯住他的衣袖,双眼亮晶晶地问道。 “不然,你怎么喝那神仙醉?”王涵之轻笑着点点头。 什么?他家公子也要闯关?王佑大惊。 自从谢安闯关后,第一楼更换题作。这三十年来,无数才子名士慕名而来,其中不乏才思出众之辈,解一或二道题,得一或二小瓶神仙醉,已然名动一方,天下闻名。若是如谢安那般,连闯四关,解通全部题目,那岂不是能得一大坛神仙醉,而且—— 王佑简直不敢往下想下去。他嘴角咧开,笑容荡漾,心情飞扬,哼着小曲,跟着第一楼的杂役,伙同赶车人,一起赶着马车,往后院方向去了。 ------题外话------ 王涵之,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写着写着,这个人物好像从文字中走了出来,活了过来。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有着一切人世间的美好。 纵然他经历了浓重的黑暗和折磨,但眼中依然是明媚的阳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闯关 第一楼的大厅,如往常般杯影交错,热闹非凡。虽然喝的不是闻名天下的神仙醉,但第一楼不乏其它美酒佳肴来款待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色人群。 三楼里,除了偶尔有小二,小厮或丫鬟在走动穿行,就是各家各族的公子小姐,达官贵人。他们非富即贵,不是出自名门望族,就是来自世家高门。三楼里精致豪华的包厢只对这类人开放。 唯有二楼,冷冷清清,安静异常,似乎被遗忘在红尘俗世之外,那样地孤僻,那样地寂静,在周围喧闹中自成一体。 初语随着王涵之进入二楼时,除了第一楼自己的人员,几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 第一缕琴音开始在指尖流淌。它如一缕轻烟,飘摇而起,在空中旋转,起舞,飞升。可是,它太轻,太淡,除了当事人王涵之,旁观者初语,守关的音色老人外,没有一个人注意,也没有一个人听到。 慢慢地,这轻烟愈来愈多,愈来愈浓。它们萦绕在耳边,仿佛幻化成形,演变成了精灵,一举手,一投足,翩翩自在,自成风韵, 初语仿佛看见了一副美丽的图画在眼前徐徐展开。 在那碧波荡漾的湖面上,金色的阳光如同顽皮的小孩,在水面上跳跃着,戏耍着。阳光,看似零零碎碎的,却又铺天盖地,无处不在。它们倾斜而下,穿过水面,直入水底。鱼儿在水草中快活地游着,无论是三三两两,还是成群结队,抑或独自一只,都是那样地自由自在,肆意张狂。 岸边,小草破土而出,正在吐翠展绿。花儿打开层层的花瓣,向着太阳展开了最灿烂的笑脸。蝴蝶蒲扇着翅膀,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各色的昆虫在土地里钻进钻出,忙个不停。 好一副万物生的美丽画卷! 无处不是生机,无处不是希望! 第一楼的食客们不知不觉中几乎全部停止了吃喝,终止了交谈,他们竖起耳朵,任由这琴音入耳,入心。 天与地仿佛在这一刻同时停止了一切的声响,人们几乎连呼吸都已经忘记,只有那美妙绝伦的琴音在耳边响,在心底转。 生命伊始,满怀生机,充满希望! 一路行来,心性渐变,容颜渐老! 那些年少时曾经追逐过的梦想呢?那最初入官场为民立命的初心呢?那立誓要改革弊端的雄心壮志呢?那身处黑暗也要追求光明的本心呢?那一见倾心的爱慕之人呢?那最初的爱情呢?那扶着篱笆站着的美丽女子呢?那纯真如同白纸的孩童之心呢? 它们都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莫忘初心! 莫忘初心! 待到琴音消失,如痴如醉的人们才猛然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有人在闯关! 拭擦眼泪的手突然顿住了!这一念头如同闪电,快速且狠狠地击中所有的人! 闯关? 闯关! 这两个字好像具有独特的魔力,将深藏于人们内心深处的狂热彻底地点燃! 第一楼沸腾了! 议论声纷纷迭起,犹如一锅逐渐沸腾起来的粥,上下翻滚,咕咕作响,闹腾不已。人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锁定了二楼,目光热烈,灼灼,仿佛火山的熔岩,可以将一切都融化掉。三楼包厢的贵人们也纷纷走出,成群地倚在栏杆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唯有二楼,依然空寂无人,清冷如常,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快看,第二关也闯过了!”有人大叫。 “什么?第二关?” 果不其然,棋老轻抚着长髯,缓步而出。他的面色似乎有别于常日,神情似惊又喜,有落寞有欣慰,复杂莫辨。他的手臂一挥,几个童子立刻将上古著名棋局——七星聚会破解图一一展现于众人眼前。 七星聚会是上古著名的残棋之一,位于名局之首,因红黑双方各有的七个棋子以七星为名,且会战于残局,故名七星聚会。它既有江湖味浓的排局特点,又有实用残局的大斗车兵的要领,图势美观严谨,着法深奥精妙,变化繁星多变。百年来,无数能人名士进行挑战,却无人能够胜出。不想,今日竟然被解了! 诡异的寂静之后,议论声再次高涨,如同一波又一波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砸向岸边。 还没有等这浪头在高潮之后跌落回去,书室的门大开了。笑语盈盈的名士桓仪走了出来。这位大名鼎鼎的书法大家,双手轻轻一抖,一副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的大字图,便如九天的银河般倾斜而下。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人人屏气敛声,望着那笔力劲险,操举如神的两行字,个个目瞪口呆,呆如木鸡。而识文断字的书生们几乎是被惊了心神,几乎都要顶礼膜拜。 这一刻,所有的喧嚣戛然而止,第一楼静得几乎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被听到。 在这种诡谲的安静之中,画室的廖娘子也款步而出了。她浅笑着,摇曳着拖地的长裙,娉娉嬣嬣地走了几步,然后一副月下观涛图经由她白皙的双手,出现在众人眼前。 好一副月下观涛图! 月华如练,莹白姣姣。浪如飞雪,汹涌澎拜。那卷起的千万朵的浪花,迎面扑来,寒意森森,形象逼真,似乎就要从画中挣脱出来,人人不约同时后退了一大步,耳边仿佛也响起了如雷声般的阵阵轰鸣声,经久不息,回荡不止。 外面的世界如何地翻天覆地,斗转星移,初语几乎毫不知晓,也漠不关心。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一坛酒,不可置信地叫嚷道,“这就是名闻天下一滴千金的神仙醉?” 王涵之微笑地点点头。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说罢,他就急切地伸过手去,想要解封开坛。 “等等!”王涵之制止住他。 “干嘛不让我喝?”初语砸吧嘴,懊恼地嚷道。 “小二,麻烦你去取五六个大小不一的瓶子,再将这里的招牌菜上个十个来。”王涵之侧头吩咐道。 杵立在一旁的店伙计,虽然面色镇定如常,可微微发颤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他的激动忐忑。 面前这位公子,好看得好像从画中走出来一样的人儿一样。而最最关键的是,他竟然连闯数关,琴棋书画,关关皆破,而且解了天下百年来无人能破的棋局。真可谓太原第一公子,不,不,天下第一公子!对,天下第一公子!他一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祖坟上冒了青烟,这辈子才有幸服侍这位公子一回! 想到这里,他就激动得难以自已,赶紧屁颠地鞍前马后地忙碌起来。 ------题外话------ 很久以前,当我听“大宇茶馆”的广播故事《乱世名相谢安传》时,不仅被主播独特的嗓音和诙谐的言语所吸引,更深深地迷恋上里面的人物——谢安。 那么多故事,成语都与此人密切相关。 东山再起,淝水之战,一往情深,前倨后恭,言传身教,咏絮之才—— 听着他的故事,我仿佛看见了一个老者,他从容淡定,风流潇洒,万般筹谋。在杀机四伏强敌环顾的恶劣环境中,不仅让自己一次次惊险脱身,撑起了摇摇欲坠的谢氏一族,而且还让东晋在惊涛骇浪中躲过无数次灭顶之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王家七郎 当第一楼脍炙人口的十大名菜一一摆放完毕,六个大小不一的精致瓷瓶也被一一安排到位。 初语在店小二的指导下,怀着激动不已的心情,颤抖着双手,解开了那外观平淡无奇的酒坛上的封口。 就在那一刹那,浓郁纯正的酒香,倾斜而出,渐渐地弥漫了整个包房。又从那门缝,窗口,泄露出去,向外围扩散,延展。 酒香在满室流转,四溢。初语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在轻轻发颤。每一个神经都酥软了,几乎化成了一汪水,就连头发丝都在无风而动,似乎都被熏醉。 他眼巴巴地看着小二一手拿着一个小巧的白玉酒吊子,一手拿着准备好的瓷瓶,小心翼翼地将酒吊子伸进酒坛里,谨小慎微地打起一吊酒,慢慢地将瓷瓶装满。 好不容易等那几个瓷瓶一一装满,初语急不可待地伸出手去,抢来一个酒壶,连酒杯都来不急倒,就拿着酒壶往嘴里倾了一小口。 酒一入口,就是一股清冽之感,好像是甘霖浇灌入干涸枯裂的大地,初语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化了,心都沉醉了。 他一面迷迷瞪瞪地喝着自己抢过来得一小壶酒,一面醉眼熏熏地瞪着对面的人。 瞧一眼,眯一小口,吃一口菜。 再瞧一眼,眯一小口,吃一口菜。 他那可爱的迷糊模样,粗俗又自在的神态,显然取悦了王涵之。他一边优雅地进餐,一边注意着对面的小小少年,心情不约大好。 “涵之——哥哥——,你——你——怎么——不——喝——啊——?” 一句话断断续续地没有说完,初语一个前倾,一头砸在面前的桌子上。 声音之响,力度之重,连王涵之都觉得疼。那人却丝毫不觉,额头顶着一个大包,正咧着嘴,流着哈喇子,倒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甚至都有轻微的鼾声传来。 王涵之扶额,凝视着那略显丑陋毫无防备的睡颜,颇觉得有些无奈。但,同时又觉得那睡颜如此地真实和自然,心底里慢慢流淌出点点的暖意。 “小语,我已有十二年不曾喝酒了,今生,估计我也会滴酒不沾。”他自语自语,似是在向那酣睡着的人进行解释。 “公子,我来抱小语公子吧。”王佑从旁边的小桌子那儿起身,砸吧砸吧嘴,心满意足地摸摸肚皮,凑上前去,主动分忧道。 “提酒罢。”王涵之淡淡地吩咐道。 说罢,他起身,理了理衣襟,走过去,将那个少年抱在怀里。这个小身躯,有着暖暖的温度,柔软得不可思议,并且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淡淡药香,他不觉心中大为柔软,迈步走了出去。 此时,正逢日落。落日的余晖将西边的天空涂抹得姹紫嫣红,一片荼蘼。周围的山峦亦似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彩衣,勾勒出一种梦幻般的颜色。更不要提近前川流不息的汾河了,太阳的余晖铺洒在水面上,水面波光粼粼,金色流转,仿佛一条世间罕见的锦缎,平铺在河面上,随着水流轻轻荡漾。 可是,再美的景,也不及那人的风华一二。 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一袭白衣,迎着落日的光辉,踏光而来。 他墨发高束,面如月华,眉如远山,眼如星辰,一身风姿,飘逸脱俗,潇洒自然。走动时,风撩起他的衣襟,吹起他的袖袍,一路行来,如同分花拂柳,姿态无比地风流洒脱。 好一个翩翩公子! 好一个潇洒儿郎! 围聚在第一楼门前的人们几乎都惊呆了! 他们原本以为能够连闯四关,关关皆破,且破得百年棋局的人,一定不同凡响,卓越无比!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此人竟有如此风华,比之当年的谢安,毫不逊色,甚至隐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在仙人般的公子面前,人人几乎都一种自惭形秽之感。有人不由自主地伸手理理自己的发,整整衣袍,还有人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大姑娘小媳妇早就羞红了脸,低头羞涩之余,又不免抬眼偷瞧。 一瞧之下,他们愕然地发现,这如天上明月般的公子怀里竟然抱了个人。此人身量较短,身形单薄,大概十一二岁的模样。此刻,这少年似乎正好梦正酣,吧嗒着嘴巴,口里咕咕哝哝,好像说着梦话。可怕的是,他流出的口水打湿了仙人公子胸口的衣裳,湿漉漉的一团,格外的醒目。还有还油乎乎的手攀附的地方,污迹斑斑,油油腻腻,几乎让人惨不忍睹。 哪家的少年?竟然如此放肆,敢将天上炫目的云彩上,拖拽到地上来,还涂抹上肮脏的污泥? 在众人炙热的目光和纷纷猜测中,车夫将马车哒哒地赶了过来,拎着篮子先一步上车的小厮,从车内取出一个家族的徽牌,郑重而恭敬地挂在车身之上。 原本微驼着背耷拉着身子的赶车人,在徽牌上车的瞬间之内,身形立刻绷得笔直,挺拔,如同悬崖上的青松,岿然不动。懒散的笑容不见了,换上的是冷意彻骨的冰脸。一股强大的凌然寒意与杀气从他身上散发出去,逼得不由自主凑到近前的人群硬生生地后退了五六步。 一条道路终于给让了出来。 仙人公子抱着那孩子,施施然走了过来,上了马车。 众目睽睽之下,那马车开动,驶离—— “王家,是王家!”有人后知后觉地大声叫嚷。 人们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手指望了过去。那安放在车身正中的族章上,两条青蟒盘成的大大“王”字在落日的余晖中闪闪发光。 原来是王家!家族历史可以追溯到西周的千年世家!太原城的无冕之王,西北部的地方霸主! 难怪!难怪! “金色的,是金色的!”有人继续惊呼。 人群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视线死死定在那光亮照射的“王”字之上。 确实是金色,那闪亮炫目的金光,似乎要戳瞎人们的眼睛! 不仅是王家,而且是王家嫡系,嫡长! 人群像是炸开了锅,彻底地沸腾了。 ------题外话------ 我也好喜欢王七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风起云涌 群山起伏绵延,成环形状将太原城包围其中,而汾河犹如一条起伏不平的白色带子,自北向南,贯行其中,显得格外地婀娜多姿,婉转绰约。晨光初现,雾气朦胧,太原城似乎还在沉睡中未曾醒来,显得那样安静与祥和。 当第一抹阳光穿过云层,铺洒在地面上时,城内人影重重,晨烟袅袅,各种声响此起彼伏,这座古老的城市开始苏醒过来。 今日的太原城内,几乎与往日格外地不同。无论是街边小摊,茶舍酒肆,还是深宅大院,甚至青楼小馆,人们或三三两两,或结队成群,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好似一夕之间,城内掀起了一个舆论的漩涡,而每一个人,不管是男女老少,贩夫走卒之类的三教九流,还是豪门世族的小姐公子,老爷夫人,都心甘情愿地卷入这个漩涡之中。他们都在谈论一个人——王七郎! “七岁之时,就参加乡试,以稚龄之资,夺得第一名,成为史上最小的解元。” 围聚起来的人群发出了连连不已的惊叹声。 “可惜,之后不久,得了一场大病,身体甚是孱弱,药石不断,可还是回天无术,据说都活不过二十岁!”一个头发花白的干瘦老头不无遗憾地叹气道。 “不是得病,是眼睛出了问题!”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年轻人凑近补充道。 “眼疾吗?”有人好奇地问道。 “据说,开始时眼睛看不清楚,后来就完全瞎了。” “不可能!昨日,我正好看到他的眼,乌漆麻黑的,简直比天上的星星还亮。”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姑娘大大咧咧地说道,“而且他还冲我笑了,”说完,她撸了撸自己的长辫子。 “桂花,你这是思春了吗?”先前的青年开玩笑地嬉戏道,看那熟稔的样子,好像是熟人。 “切,别说我,全太原的女人,只要见了他,保管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他的。”换作桂花的女子,挺了挺胸,毫不扭捏地嚷道。 四下一阵大笑,她却毫不在意,继续凑在近前,竖起耳朵,倾听着那人的传说。 “是瞎了!我表姨夫的五姑婆的内侄子的大表兄就在王家别庄当差,听他说,都瞎了有十多年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插话了。 见到大家都眼睛晶晶亮地望着自己,仿佛是饿坏了的狗儿盯着骨头,小厮愈加兴奋了,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眼睛是最近才治好的,据说,是被一个来自云雾山的神医治好的!” “云雾山?” “云雾山!” “云雾山!” 人群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嗡嗡声不绝于耳。 “云雾山有什么特别吗?”长辫子的桂花姑娘纳闷了,不禁开口询问。 “哎,小姑娘,云雾山神秘无比,终年云雾袅绕,不见天日,且障毒弥漫,毒虫遍地,是历代鬼医隐居之地。”满脸皱纹的干瘦老头好心地解释道。 “鬼医?” “鬼医!” “鬼医一出,阎王让路。”老头子瞥了四周侧耳倾听的人群一眼,继续说道,“鬼医一脉,岐黄之术,天下第一。不仅可以药到病除,起死回生,而且还可使枯骨生肉,死骨更肉,真正是医术无双,世间罕见。” “可为什么叫鬼医,不叫神医呢?”青年男子不解地问道。 “那是因为鬼医喜怒无常,性情不定,救人全凭一时兴起,个人喜好。高兴时,他可以治好一个将死的穷人,赠送你价值千金的药丸,却分文不取。心情不好时,那怕你是皇孙贵胄,豪门世族,奉上万贯家财,奇珍异宝,他理都不理你一下。”老头子喝了一盏茶水,悠悠地说道。 “我说,袁老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青衣男子诧异地追问道。 周围的人闻言,也颇为疑惑不解,不错眼地盯着袁老头,等待着他的解释。 袁老头起身,朝东方郑重地拱了拱手,这才坦言道,“五十年前,陕西东南角的一个旮旯小镇,唤作柳镇,当时闹瘟疫,死了许多人。朝廷为了防止瘟疫的扩散,派兵封闭了那个镇子,打算火烧。恰逢鬼医带着弟子游历至此,不仅救了整个镇子人的命,还将治瘟疫的方子上交给了朝廷。朝廷嘉奖他,封他为太医院院首,并且赏赐了大批金银珠宝,他却拒不受,带着弟子飘然离开,不知所终。小老儿,我就是来自柳镇,当时虽然只有九岁,但面临生死,记忆格外深刻。” 原来如此! 人群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他不怕得罪朝廷,得罪那些权贵老爷吗?”桂花索性放下篮子,寻了个位子坐下。 “不怕啊,小时候,我听我爷爷说,鬼医一脉,不仅医术独步天下,而且逍遥剑法更是天下闻名,是天下剑术之最。试问,这样的强者,这样的门派,这天下谁敢得罪?谁会得罪?”袁老头继续解惑。 围聚之人,不约纷纷颔首,表示赞同。 “要是我也能拜在鬼医门下就好了!”桂花将长辫子甩在脑后,不无向往地叹道。 “鬼医会收你?”青衣男子摇摇手中的扇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桂花一番,不无鄙夷地说道。 “我怎么哪?我靠双手吃饭,总比你这个终日泡在赌坊酒肆,什么也不干,靠着婆娘吃饭的软骨头强。”桂花突地站起身,柳眉倒竖,圆睁双目,毫不示弱地喊道,“看看,看看,大冷天里,还摇着一把破扇子,卖弄什么啊?” “你这泼妇,这是风度,风度!”青衫男子面目涨得通红,一撩衣袖,神情窘然地站起来,“孔子曰:唯妇人与小人难养也。我不跟你这一妇人,这等低俗之人一般见识,我——我去看王七郎的字画去了。”说罢,愤愤地离去。 “客官,客官,你的酒钱!你的酒钱!”小二跑出来,连连追喊。 “记在我的账上,下次一并还上。”一声答复远远地传来。 “还赊,都已经赊了好几十文了。”小二没好气地跺跺脚,“一个穷酸样,没钱,还喝什么酒啊!” 人群纷纷咂舌,颇为感慨。这个陈帆,年少时颇有才名,还中过秀才。不料后来家道中落,又屡试不中,整个人不是流连于赌场,就是买醉于酒肆,如今竟落魄倒赊账的地步了! “要不,咱们也去第一楼凑凑热闹吧!”有人提议。 “你有钱啊?听说想进第一楼的二楼,去见识王七郎闯关那日的棋局字画,首先就要付百金。” “百金?”有人捂嘴惊呼。 “对啊,整整一百金,只许看,不许摸,更别提临摹了。” “我这辈子,能挣五个金都不错了,还百金!” 围坐在袁老头周围的人,大都是平民百姓贩夫走卒之类的,他们七嘴八舌,感慨连连,议论声迭起。 “不如,也如陈帆那般,到门口去凑凑热闹?” “好,就这么办!” “我跟你们说,我表姨夫的五姑婆的内侄子的大表兄说,那王七郎长得真是俊啊,像天上的神仙似地。” 一群人簇拥着那小厮,说说笑笑地向第一楼的方向走去。桂花提起篮子,兴奋而又忐忑地跟了上去。 ------题外话------ 好喜欢桂花姑娘,直爽,泼辣,坦诚。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扶风院 作为搅起此次文坛风云的“罪魁祸首”,王涵之却丝毫不察。或者说,即便他可以料到,他也浑然不在意,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此刻,他站在自己幼时居住的扶风院内,望着园中那棵巨大的银杏树,默默地有些出神。 这棵古树,主干粗大,约莫三四个人张开双臂才能合抱过来。裸露在外的皮肤,有无数皲裂的口子或裂缝。再往上,苍劲的枝枝丫丫,沿着主干朝外撑开,形成了一把超级巨大的雨伞。 银杏树的叶片玲珑奇特,像是一把把小扇子。此时,它们一律金黄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秋风拂来,有些叶子被吹离了枝头,在风中打着转儿,飘摇着,旋转着,偏飞着,斜斜地落在地上。有的叶子,却依然牢牢地附在枝头,顽强地攀在枝丫上,不肯轻易地离开。 地上的叶子,一片又一片。这许许多多的叶子叠落在一起,交错展开,密密匝匝,在树根的周遭形成了一层厚厚的金黄毯子。踩在上面,窸窸窣窣作响,柔软之极,恍惚中还会以为自己走在一个金色的梦里面。 初语将扶风院里里外外逛了够,围着树转了一圈,也站在了这棵历经沧桑的百年古树下。 “涵之哥哥,这棵树多少岁了?”他惊叹不已地问道, “大概四五百岁了吧!” “这么大了?”初语抬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硕大树冠,连连赞叹。 “这株古银杏,据祖父讲,是他的曾祖父在世时所栽。后来,成了祖父的院落。再后来,他把它给了我。我两岁时就开始居住于此,直到七岁。”王涵之平静地叙述道,漆黑的眼眸中古井无波。 “七岁时,祖父病死,我患病眼瞎,祖母将我移出了这里,整整十二年了,直到今日,我才重新踏入这里。” 明明王涵之的声音平淡而宁静,可偏偏在这淡而无波的平铺直叙中,初语感受到了深沉的悲哀与浓重的沧桑。 看着他遗世而独立的美好模样,再想想他十二年内承受的眼盲之苦以及月月遭受的锥心之痛,初语不禁大为怜惜。他轻轻转动腕间的念珠,眼眸一转,计上心来。 “涵之哥哥,不如我们结拜吧!” “结拜?”王涵之闻声转头,垂眸望着他,平静如同镜面的眼珠里,似是荡起了淡淡的涟漪。 “对啊!结拜!”初语兴奋地抓起他的手,眼睛闪闪发亮,仿佛有两簇火焰在眼眶里燃烧。他兴奋地嚷道,“在这个世界里,我一直想有个哥哥,涵之哥哥,你来做我的结义大哥,可好?” 王涵之似乎被这兴奋感染了。 他这前半生,困于黑暗,陷于病痛,纵有千般算计,万般筹谋,却也思前想后,踌躇不敢向前。今日,恢复光明,羁绊得解,不如随性一回,由心一次,随心而走。 “好!”他朗声而应,脸上绽放出释然洒脱的微笑。 这是怎样的笑啊!仿佛春水解冻,三千繁花在眼前徐徐展开。 初语花痴地看着他,半天也不吭声。 王涵之有些好笑,伸手弹了弹少年的额头,“又发呆了?” “哎呀,涵之哥哥,这不能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长得太帅了,天下第一公子哎!” “帅?”王涵之挑了挑眉。 “就是特别好看的意思。”初语连忙解释道。“涵之哥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咱们就拜把子吧!” “拜把子?”王涵之又想笑。 “嗯,拜把子!”初语叉腰点头,一股子痞气十足的悍匪样子。 “好!” 王佑眼含泪水,激动不已。他长这么大,从没有看见公子在一天之内笑得如此多,笑得如此开心!得亏语公子啊!他以飞一般的速度迅速地准备好香案,香烛和酒水,识趣地退了下去。 俩人面朝东方,同时下跪。 “今日,我,王涵之,请苍天大地,诸天神佛为证,与初语结为异性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今日,我,初语,请苍天大地,诸天神佛为证,与王涵之结为异性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初语跟着他一字一顿地朗声念到。 言毕,俩人相视一笑,同时将面前的酒水喝完,将酒碗摔碎,然后对着东方,磕头拜谢。 礼成! “大哥,”初语难耐心中的激动,扑过来,一把抱住了王涵之。 也许是从来不曾与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王涵之的身子有一刹那的僵硬。但很快,他放松下来,轻轻地将怀中的人搂住。 “大哥,为什么你不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初语昂头,求知欲极强地问道。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王涵之下意识地重复这词句,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小语,我不希望你和我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希望你活得长长久久,活得康健快乐!” “大哥,大哥,大哥,”初语一声连着一声唤着,心头颇为感动。他轻声低喃道,“我一直渴望,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有一个爱我疼我宠我的大哥,今天,我终于有了,我好高兴,好开心。”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一世,想起了那个同样有着温暖怀抱的哥哥。可是,怎么办?哥哥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了。无论他怎么用力地去想,努力地去记,那张在记忆里曾经清晰无比的面容,在时间与空间的推动下,愈来愈远,愈来愈模糊。是不是,有一天,当他想起哥哥时,他的脑袋里再也不能够浮现那张熟悉的容颜,涌现起来的是一张模糊的似被墨水晕染的面容? “哥哥,哥哥,”初语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脸上泪水慢慢成行。 王涵之觉察到了他的异常,可他没有多问,只是更加温柔地将他搂在怀中。 秋风刹起,无数银杏叶子,飞舞着,飘摇着,落在他们的头上,衣上,地上。这一刻,时光似乎停止,唯有那两个相依相偎的大小身影,在时光的记忆中打下最深的烙印。 ------题外话------ 深秋时分的银杏树,真的是非常好看。特别是那落了一地的黄色叶片,像是一张金黄色的毛毯,铺展出去,那样地美,那样地惊心动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最美的时光 “大哥,这串碧犀珠,是我师门之物,现在,我赠送与你。”初语将手腕上的念珠退下来,套在王涵之的手腕上。 “小语,既是你师门之物,我岂能——” 不待王涵之把话说完,初语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大哥,你既已是我大哥,这师门之物赠送与你,亦不算是落入外人之手。大哥,你仔细听我说。这串念珠,名唤碧犀珠,又名避毒珠。你看,它本身的颜色是棕褐色的,一旦靠近或遇到毒物,它就会变成浅紫色。毒性越大,紫色越浓。另外,这六棵大珠里各藏有一颗保命圣药——大还丹。七颗小珠里各藏一颗解毒奇药——清心丹。你瞧,打开的机关在这里。”谢初语絮絮叨叨地一一解说,并亲自演示一番。 “小语,这碧犀珠太珍贵了,你带着防身,我不能要!”王涵之眸光深深,凝望着初语,语气坚决地说道。 “大哥,我告诉你个秘密,”后者凑近他的耳朵,悄悄低语,“我很小的时候,崔老头就各种奇丹圣药喂我,泡各种五花八门的药浴,又是各种洗髓伐经地折腾,所以啊,我现在百毒不侵。剑术虽没大成,处于二流,但轻功和暗器功夫却是一流。你啊,就不必担心我的安全问题,我完全可以自保。要不,崔老头怎放心让我单独留下?反倒是你,这王家犹如龙潭虎穴,小时候你就中了天下奇毒,现在你这样强势回归,又如此出色优秀,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岂不是更要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碧犀珠,你必须时时带着,片刻也不得离身!” “小语,”王涵之声音有些颤抖,眼中似有万千光华流转,他将怀中的小人紧紧地搂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凝重地说道,“谢谢,小语。” 在这豪门深宅里,他有诸多的长辈亲人,众多的兄弟姊妹,可是,除了老太君之外,他们所有的人加在一起,分量也不及怀中人对他的一分。 “王佑,去把那天蚕雪丝取来。”王涵之放开初语,转头吩咐。 “公子,那天蚕雪丝——?”候在一旁的小厮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模样。 这也怪不得他。那天蚕雪丝虽然只有小小的一团,可世间罕有,价值连城,是他家公子刚满周岁时,老太君送来的贺礼。 “快去!”王涵之语调不变,只是平时淡若春水的眼眸中,寒芒如同流星,迅疾地一闪而过。 “好,好,好。”王佑点头如同捣蒜,脚底下如同抹了油一般,一溜烟地跑了。 “大哥,我带你到树上看看。”初语有意打破这突然凝重起来的气氛,他趴在王涵之的怀里,望着头顶上翻飞的银杏树叶,突然灵机一动。 还没有等王涵之反应过来,他的身子一轻,竟然飞了起来。心中稍稍几分惶恐之后,一种新奇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感觉到自己越来越高,底下的房屋,树木,花草却越来越小。他抬头,秋风拂面,带着沁沁的淡淡的寒意,却又有说不出的惬意和潇洒。他不禁闭眼,再睁眼,侧头望向身边。身边的人儿正揽着他的腰,借着银杏树的树干和枝叶,脚下几个用力,借力打力,身体如同鹏鸟,已然数丈之高。 初语没有说话,他只是微笑着斜睨了王涵之一眼,继续将注意力聚焦在眼前和脚下,梯云纵似乎被他使到了极致。 王涵之凝望着他白里通红的小脸,微微有些怔愣。怔愣之后,他将视线投放出去,放松身心,用心地感觉这一刻如同飞鸟,在天空自在翱翔的感觉。 身子一个趔趄,王涵之不由回神,才猛然发现初语已带着自己落在了靠近银杏树树顶的一根粗大的分枝杈桠上。 “不行了,累死我了,累死我了,实在没力气了。”身边人一屁股在两根枝杈交叉处坐下,伸出舌头,如同水牛般,哼哧哼哧地大口喘着粗气。 初语的样子,粗鄙而又真实。王涵之有些想笑,却猛然惊觉自己内心深处有些羡慕他。在这个复杂多变,而又尔虞我诈充满阴谋诡计的世间,又有几人能够真实坦诚,潇洒自在地活着呢? 他学着他的样子,在近前另一根粗大的枝杈处盘膝坐下。 风从枝丫树叶的间隙穿行而过,拂起初语垂落的发丝,也吹落了树顶些许金黄的叶片。那些飘飞的叶子,纷纷扬扬,宛如下了一场落叶雨。而雨丝落在他的发上,肩上,衣裳上,这一刻,眼前的景,眼前的人都好美! 唯一不和谐之处,便是初语那宛如拉风箱般的粗重呼吸声,一声接着一声,异常急促。 待到他的呼吸声渐渐顺畅了些,王涵之忍不住轻声问道,“小语,很累吗?” “嗯,大哥,真得快累死我了,我觉得我的力气完全用完耗尽了。”初语哼哧着,喘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会,接着说道,“其实,我的梯云纵已经练得很好了。只不过因为我年岁较小,力气较弱,再加上带着一个你,所以就——” 初语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表达得淋漓尽致。 王涵之点点头,嘴角却抽了抽,这小子难道是说他太重了吗? “那我们待会怎么下去?”他忍不住问道。 “要不,我们——爬下去——”初语瞅了瞅王涵之的脸,试探性地提议道。 “爬下去?”王涵之的眉头跳了跳,纵使他满腹经纶,才华精绝,此刻,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也有点不够用了。 “对啊,爬下去。”初语语气弱弱地答道,“我力竭了,大哥,要是强行带你下去,我怕我们会从半空跌落,摔个半死。” 说完,他有些想抽自己的嘴巴!这做事冲动,只凭一时痛快不计后果的个性,怎么到了异世,也没改掉多少啊!这二十几丈高,约莫六七十米的高度,想想,他不约打了个寒颤。 王涵之往上瞅瞅,再往下俯瞰。 此时,他们已靠近树巅,距离地面至少有二十丈高! 天哪,爬下去!他隐约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那一天,小厮王佑见到了他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景象! 他取来天蚕雪丝,却遍寻不着俩人,只好焦急地在树下等啊等。好不容易苦挨了三个时辰,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要跑去禀明老太君时,他终于等到了俩人。可是,那两个人却是从树上爬下来的。他们头发蓬乱,衣衫褴褛,面色如土。手上,腿上,全是青苔与污渍,宛如野人般狼狈不堪,风度全无。 天啊!飞上去,爬下来! 等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他不顾公子冷酷得如同杀人般的目光,捧腹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也顾不得擦。 他家仙人般的公子啊,一遇到调皮捣蛋精灵古怪的语公子,就坠入了凡尘,有了几番人气,活气,俗气。 那个时候,年少的王佑,却并不曾料到,那时搞笑单纯的时光,却是他家公子波澜不平崎岖挫折的一生中,最美的时光,最为珍惜的时光! ------题外话------ 走得最急的,往往也是最美的时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簪缨世族 夜幕刚刚拉上天际,王府各处就已经华灯初上了。而最热闹最喧嚣的当属王老太君所居住的饮冰院了。 往日安静清雅的饮冰院内,今日,处处人影重重,仆从穿梭。一盏一盏构思新颖造型奇特的灯笼,挂满了每一处亭台楼阁,每一个水榭回廊,每一棵树,每一丛花,它们高低起伏,蜿蜒曲折,闪闪发亮,形成了一个盘旋游走的蛟龙,在地面腾挪跌宕,似乎在与天上的银河争光夺辉。 各房各院的主子们都携从带仆地来了。他们围坐在老太君的身旁,面上挂着得体而又恰到好处的笑容,嘴巴里说着喜庆讨好的话语,心里面却是五味俱全,酸的,甜的,苦的,辣的,一一都有! 长房那个瞎了十多年的病秧子回来了! 不仅眼睛被治好了,而且身子也康健了,更要紧的是,第一楼的关卡被他接连攻破,包括那百年来无人能破的七星残棋!他竟然由此一举成名,天下皆知! 那个被废弃了十二年的孩子,那个被遗忘了的长房嫡孙,就这样强势地宣告自己回来了! 在这十多年的空缺里,有人占据了他的位置,顶替了他,被当做下一任接班人精心培养,细心栽培。更要命的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这人还代娶了人家从小就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这——这——这—— 人群心思活泛,却又不乏幸灾乐祸。他们诡异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长房那一家子人身上,好一副看戏凑热闹的闲闲模样! 长房主事人是王原,同时也是王家目前的家主,朝廷御封的一等定国公。他约莫四十多岁,一张国字脸,端方严肃,不苟言笑。他的眼神冰冷,犹如高山之巅的寒冰,闪着冷冽的寒意,无端地给人一种敬畏感,令人心生惧意。 他的右手边是他的继妻,虽然韶华已逝,却又风韵犹存,仿佛是一枚熟透了的水蜜桃,散发着一种结合了成熟与优雅的致命吸引力。此刻,她的嘴角倾斜着四十五度的弧度,微微地笑着,笑得那样得体,仿佛增一分太重,减一分太轻,那样地恰如其分,恰到好处。 国公爷的左手边坐着王十一郎。他年方十八,身材颀长,面目俊秀,眼眸如水,深沉幽暗,不见任何情绪的流转。 他的旁边,则是他新婚的妻子。她微微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如何,只看见白皙得如同皓雪一般的素手,在轻轻地一遍又一遍揉捏着一方白色的手绢。 倒是她下首边的,在王家排行行六的王六小姐——王玉儿,举止端庄,神态自若,正笑靥如花地与周围的姐妹们说说笑笑,谈笑风生。好一个王六,一母同胞的亲生哥哥的位置即将受到威胁,她却泰然自若,旁若无人,不亏是王家精心培养的即将入宫的娇女,心智果然非同凡人! 初语随着王涵之进入正厅时,眼光就如同探照灯似地,将厅内众人的精彩面目挨个扫描了一遍。只要想到王涵之长于这样一个庞大的相互勾心斗角的家族,他就不寒而栗。 在这所谓的血浓与水的亲人中,躲藏着阴狠的随时会张开獠牙的毒蛇。这条毒蛇会是谁呢?会是谁在七岁之龄的王涵之身上下毒,使得他表面上像是患上了眼疾,实则中了在奇毒榜上排名第三的黑线噬心毒。此毒,阴,狠,毒,辣,不仅使得中毒者失明眼盲,而且黑线虫会一步一步涌入奇经八脉,钻入心脏,最后噬心,破体而出。这该有多大的狠,多深的仇,才会让一个人泯灭人性丧心病狂之如此地步! 初语的心里充满了愤怒,像是无边的荒野,突然着了火。火势虽小,只有星星点点,但是,星星之火,迟早可以燎原。 然而,此时此刻,却容不得这燎原的野火灼伤自己,也灼伤他人。他强按捺住心中的这团火,勾住身边人的手指,一路如穿云拂月般走到了王老太君跟前。 众人直觉眼前一亮。 一个皎皎如同明月般的公子,好似清风拂面般从眼前经过。他的身影,颀长如同林中的青竹,刚劲又不失韧性。眉如远山黛色的剪影,淡墨相宜。目光清澈澄明,犹如高山上可以映出蓝天白云的湖水,似是可以直透人心。他的鼻梁挺直,如同悬崖边外垂的光滑岩石,弧度优美,线条饱满。他的唇是淡淡的蜜色,透着健康的红晕。然而,他的整个人,却由内到外,散发着一种清冷,透着一种疏离,好似九天的月光,好似无处不在,却又与你相隔十万八千里。 与他相伴的少年,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脚步轻快地跟在王七郎的身侧,却丝毫也不逊色。反倒是,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静一动,一冷一热,相得益彰。 “祖母!”王涵之跪在蒲团之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大礼。 在这硕大的王氏家族,有父母高堂,叔公伯长,叔叔婶婶,还有众多的兄弟姐妹,可是,于他而言,他们只是其他人,给他的只是冷漠与算计。唯有眼前的老人,一心为他,这些年为他延请名医求医问药,诚心聘请名士大儒悉心教导,重金招聘武林高人暗地保护,为了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心血。 这一声祖母,他唤得情深意切,深沉无比,连他自己都感觉他的声音在打颤,眼神在发烫。 “涵儿,我的涵儿。”老太太望着眼前风光霁月般的青年男子,凝视着他晶亮如同水晶般的黑白眸子,不约声音哽咽,泪眼朦胧。 “你好了,终于好了,而且还这么地好,这下子,纵使我到了地底下,我也有脸去见老爷子了!”老太君在贴身嬷嬷的搀扶下,起身,走下去,弯腰,搂住了王涵之。 王涵之仰头,凝望着眼前这张苍老的容颜。儿时记忆中风华绝代的面容,如今,在时光的摧残下,已然是满脸风霜,皱纹密布。曾近如同海藻般浓密的乌发,现在苍苍如同白霜,堆满了头顶。那抓住自己手臂的双手,皮肤松弛,上面斑斑点点,青筋凸起。 “祖母,”他的心里猛地一痛,蠕动着嘴唇,想说点什么,却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 祖孙俩旁若无人,相顾泪流。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心思流转。下方大厅的人群中,则传来微微的细小议论声,如同蚊蝇,嗡嗡声不绝于耳。 ------题外话------ 今日读书,看到一句话: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 真正感觉这句话说得真是太好了! 纵情燃烧,多麽肆意和张扬,随心所欲。可是,燃烧之后?一地的残渣与狼狈,要怎样地收拾和整理,才能回归生活的宁静。 也或许,是自己想多了,瞻前顾后,思虑重重,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人心各异 “王祖母,我是小语,您还记得我吗?”一个清脆而欢快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语?”老太君借着王涵之的力量站了起来。 王涵之顺势也站了起来,掏出了一条淡蓝色的帕子,轻轻擦干了老太君眼角的泪。 一张灿若春花的笑脸,放大般冒在老太君的眼前。 “你这娃儿,怎么今天不喊王老太太,反倒是喊起了王祖母?”老太君抓住初语的小手,慈爱地说道。 “王祖母,我跟你说啊,今个儿白天,我跟涵之哥哥拜把子了啊!”他话语没完,便听见人群中有人在倒抽凉气。 他这话江湖气十足,显然震惊了以诗书传家的簪缨世族中的某些人。 那一阵阵的嗡嗡声又开始在周围响起。 “大哥叫您祖母,那我不也得喊您祖母吗?”初语却浑然不理,继续笑眯眯地补充道。 “好,好,好!”老太君喜笑颜开。显然,这个叫小语的男孩子,很合她老人家的心意,讨她老人家的欢喜。先前的感伤与悲愁荡然无存,她眉眼弯弯地将腕间一对碧绿色的镯子退下,套在了初语的手上。 “王祖母送给你的,恭喜你有了一个大哥。” 众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宛如两湾碧水的翠绿镯子,个个神情复杂莫名。有的人羡慕,有的人嫉恨,有的人贪婪,有的人恨意难平,有的人假装平静,有的人面目扭曲。 看着四下一张张如同调色板的面目表情,初语坏心思地抬起双臂,将那镯子在腕间转了又转。 那碧如秋水,绿如春叶的镯子,在莹莹的灯火反射下,闪耀着神秘的碧色光芒。那两湾翠绿,仿佛是像拥有了生命般,在那皓白如玉的腕间,如同流水般流淌,缠绕。 初语也有些惊呆了!这镯子价值绝对不菲啊! “母亲,这少年是个男孩子,您怎么赐给他镯子呢?而且还是这对——”一个妇人忍不住站了起来,她红着眼睛,扭着手帕,满脸的不平与愤愤。 老太君瞧不得眼皮子这样浅的人,给了那妇人一个寒意十足的眼神,逼得那人悻悻地坐下。转过头来,她又眉开眼笑地对着初语说,“小语啊,以后你长大了,把它们给你的媳妇。” 四周围坐的人,面色各异,目光不善,却碍于老太君的威压,再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对。 “好啊!好啊!”看着人群吃瘪,初语心里乐开了花,“王祖母,这镯子太漂亮了,我好喜欢,以后,我就将它们作为聘礼,给我未来的媳妇。”他一边惊叹连连,一边好不知羞地嚷道。 “王祖母,王祖母,”他转了个身,搂住老太君的胳膊,轻轻地晃荡,“您是不是也该给大哥一个礼物啊,恭喜他有了我这样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弟弟?” 见过无耻的人,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一边死皮赖脸地讨要礼物,一边又恬不知耻地夸赞自己。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怔愣。 “好!好!”老太君面色不变,“涵儿,你过来。” 王涵之闻言,缓步上前。 老太君轻轻转动左手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脸上神情犹如风过竹林,淡淡地起伏之后,便是安然淡定,岿然不动。 注意到老太君小动作的初语,不禁偷偷将视线投到那枚扳指上。那枚扳指,造型古朴,颜色如墨,在灯光的映照下,凝重,久远,好似凝结着千年历史的厚重,挟裹着万千的金戈铁马。 “不可——,母亲——”有人惊呼出声。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四十多的国字脸男子站起来,如同疾风般快步走了过来。 他快,老太君更快! 她猛地抓住王涵之的右手,咬破他的食指,挤出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手心的墨玉扳指上。然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地套在王涵之的左手大拇指上。 鲜血没入墨玉的瞬间,那电石火光的一刹那,靠在近前的初语,似乎看见一条黑龙在里面腾挪游走。须臾片刻之后,它又消失不见,速度之快,初语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见过父亲。”王涵之弯腰施礼。 一个姿态艳丽,风情无双的女子紧跟其后。 “见过母亲。”王涵之接着见礼。 “怎么,我给一个扳指给涵儿,你有意见?”老太君弹了弹衣襟,面色淡然地哼声道。 “母亲,您明知——”在老太君愈来愈冷的视线下,国公爷有些说不下去了。 “哎呀,七郎,不是为娘地说你,你怎么一回来,就惹得老太君与国公爷起冲突?”中年美妇眼眸流转,似是嗔怪地瞪了王涵之一眼,然后拍拍国公爷的背,柔声说,“老爷,我想,七郎也不是故意的,是吧,七郎。还不赶快把扳指还给老太君,别再忤逆你父亲,惹你父亲不开心。”她浅笑着望着王涵之,一副慈母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好大一顶高帽子!忤逆父亲!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古代,这该是一项多大的罪名! 这个女人长袖善舞,心思玲珑,心眼不小,而且好像颇为恶毒啊! 看来,这墨玉扳指不简单啊! 心思流转间,初语抢先一步,挡在王涵之身前。 “长者赐,不可辞!况且,这位夫人,您可是在唆使国公爷忤逆老太君啊!” 他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好一个黄口小儿,竟然懂得以彼之矛来攻彼之盾! 美妇人被噎得倒抽一口气。她美脸一红,柳眉一竖,似是发作在即,却又在最后关头,刹住了嘴。只见她胸膛上下起伏,似是气得不轻,却又强颜欢笑道,“你这孩子,既然你已跟七郎结拜,就该唤我一声母亲。” “母亲?”初语轻笑出声,“我母亲早死了。况且,要是我管您叫母亲,我父亲估计——”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美妇人一番,眼中流露出不过如此的神色,“估计——他不会答应。” 四下一片安静,众人呆呆愣愣地望着正厅那个小小少年,不知道他是脑子有毛病,还是原本脑子就蠢笨如猪,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下得罪堂堂的国公夫人! “你——”美貌妇人没料到这少年如此刁钻,她用手指着初语,气得粉脸青白,手指颤抖,只差没抽过去。 “你这臭小子,你爹是怎么教你的?”国公爷显然受不了自己的夫人这样落了面子,当众下不来台。 “我爹啊,”初语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我爹在我娘死了后,又娶了一个夫人,生了一个孩子。后来,这个夫人也死了,他就又娶了一个夫人,生了三个孩子。他管教后来的子女都管不过来了,哪里有空管教我?” “竖子,如此家世,竟敢与我堂堂王家子孙结拜!”国公气得胡子抖了又抖。 底下,众人的议论声纷纷不绝,附和声更是不绝于耳。 他身侧的王涵之,身影不可察觉地微微一震。 活泼可爱生性开朗的小语,竟然也有这样悲惨的身世,他却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如果今日,没有面前众人的步步紧逼,他也不会为了他出头而自掘短处。想到这,他的心不约轻轻一滞,微微一痛。 “小语,”他伸出手,将他拉至自己身后,然后,直面着自己父亲陌生的面容,心里五味俱陈,“父亲,我和小语的结拜不关乎家族,门庭,只是我跟小语俩人之间的事情,请父亲莫要再行责怪。” 面前这张宛如三月春花般的俊容,显然让国公爷刹那间有些失神,似是让他想起了一些久远的事,一些久远的人。 微微地呆滞之后,他深深地望了王涵之一眼,然后,盯着他的左手大拇指,沉声说道,“它既已择主,那你就好好保管吧!” 言罢,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 美妇人狠狠地剜了初语一眼,也跟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一场风波表面上趋于平静。 ------题外话------ 年少的时候,非常喜欢金庸和古龙。 在那个名叫江湖的地方,住着各种各样的人,长着完全不同的面容,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他们要么平凡普通,要么卓然不凡,要么凶恶狠毒,要么善良低微。在那里,他们或相互恩爱,或争斗相残,或兄弟反目,总之,各种恩怨情仇,宛如风云在不断地变幻。 那时,我好羡慕那些人,渴望自己是一代侠客,拥有一身高超的武功,去纵横江湖,惩强扶弱,快意恩仇。 后来,随年岁的增大,心智愈渐成熟,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然而,有时,深夜从梦中惊醒。在梦境还没有模糊之前,竟然发现自己在梦中是一代侠客。 于是,不免慨叹,那个武侠梦,年少时的武侠梦,在心中,从来不曾远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暗流涌动 夜愈加地深了,浓郁得如同墨汁一样的暗色笼罩着苍穹大地。星星们也好似困了,在遥远的天际默默地隐去了身影,躲在幕后呼呼大睡。唯有那轮弯月,好似不知疲倦,依然高高地悬挂在中天之上,散发着淡淡的清辉。夜风,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窜了出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更摇得那高悬的灯笼左右轻轻晃动,绳摆吱吱作响。 饮冰院内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老太君为了庆祝王涵之的回归,大摆筵席。家里面大大小小的正经主子满满当当地坐了六七桌。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再辅以王涵之带回的那稀世珍品——神仙醉,纵然数量有限,每个人只能浅抿些许,但再配以其它名酒,在座的诸人都有些意态阑珊,醉意惺忪。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席间杯酒交盏,欢声笑语,弥漫着深深浅浅的天伦之乐,其乐也颇为融融。 期间,不乏有人前来向王涵之敬酒。满脸和蔼的叔伯长辈,敬酒时一脸欣慰,颇为吾家有子初长成的骄傲与自豪。平辈敬酒时,脸上的表情多半混合着浓浓的羡慕与淡淡的嫉妒。小辈们稚声稚气有模有样地学着敬酒时,则是满心满眼的崇拜与敬重。 不管来者是谁,用心几何,王涵之一律以茶代酒,恬静淡然。波澜无惊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犹如湖面上被风吹起的细小涟漪,你想伸手去够,那涟漪却飞快地荡漾开去,迅速地远去。所以,他看起来似乎与每一个人都颇为亲近,实则疏远之极。 初语坐在王涵之的身侧,一边毫无姿态地大快朵颐,一边浅眯酒盏自娱自乐。若是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违,顶着同时得罪国公夫妇的嘴脸,前来向他敬酒,他倒是来者不拒,一口一杯,喝得干净痛快。可是,这样的人倒是少之又少,宛如凤毛麟角,所以他乐得自在,一边冷眼瞧着眼前的一切,一边吃吃喝喝,痛快自在。 “七哥,”一个娇俏而又爽朗的女声在前方不远处响起。 这声音真好听,宛如珍珠滚落玉盘,黄莺在枝间歌唱。 初语不约自主地抬眸望去。 声音的主人正是王家长房唯一嫡出的女儿——王玉儿。只见她面容娇美,姿态大方,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情义流转,万千语言似乎都融在那眼神的一瞥一转之间。 好一双会说话的美丽眼睛,真正是灵动非凡! 此女姿容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可,配上这样一双眼睛,犹如画龙点睛般,实现了从量变到质变的突破,蜕变成了芳华无限的绝代佳人。 初语暗暗惊叹! 怪不得司马家的皇帝,最后会舍弃了琅琊王氏的女儿,而挑了太原王氏的女儿做了皇后。此女定然不容小觑,必有其过人之处! “玉儿,恭喜七哥回家,恭喜七哥有了结拜的小弟。”王玉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姿态端是洒脱无比。 她将美目投射到初语身上,笑语吟吟地说道,“七哥对这位小哥儿真好,刚才过来时,我看到七哥帮他夹菜,斟酒,还不时耳语,真真是好生亲密,都让我有些嫉妒了。看来,在这位小公子身边,我们这些亲兄弟姐妹都要靠边站了!” 她话语一落,桌上各房相陪的嫡出少爷和公子们面色俱是微微一变。 好一个王玉儿!嘴上功夫真是了得!既挑了拨离了间,又让好事的人们对他与王涵之的关系起了龌龊的疑心。 好一个一石二鸟! 好一个一箭双雕! 不亏是以后要做皇后的人,这心谋,这算计,可真不像是出自一位豆蔻少女,分明是一只老谋深算奸诈狡猾的老狐狸! 初语刚要开口自辩清白。那边,王涵之却淡然说道,“多谢!只是,是是,非非谓之和,非是,是非谓之愚。六妹妹,你马上就是入宫之人,更需谨言,慎行,否则一时口舌之快,那有可能不仅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也会影响家族运势起伏。” 一番话说得颇是语重心长! 初语不禁暗呼痛快。他怎么没有料到,他那谦谦如玉宛如明月清风般的大哥竟然会如此地腹黑! 好,好,太好了! 看着那娇娇女吃瘪语塞,黑着脸,铩羽而归,初语心情大好,他热情地招呼着桌上颇有些呆愣的众人,吃菜,喝酒。要不是稍微有些顾忌,不想让大哥成为笑柄,他甚至想拉着那有些尴尬却又舔着脸想要巴结王涵之的众人,唱着小蜜蜂,来划拳喝酒。 你方唱罢,我登场! 一对年轻的夫妻,并肩而行,相携而来。 那青年男子,身着一袭华丽的紫色长袍,腰带是同色的水云锦缎,上面点缀着精美的白鹤刺绣。行走间,隐约可见衣襟边和袖口处的金线在闪闪发光。他的面容俊秀,华贵不凡,与王七郎约莫有三分相似。 如果说,王七郎是那漫长岁月中熬过浓重黑暗,和浸骨蚀肉的层层磨砺,才打磨出来的得以见天日的深海稀世珍珠。那么,此人,则是养殖场里,锦绣堆里精心培育出来的上好珍珠。若没有这稀世珍珠珠玉在前,那这上好的人工珍珠倒也是难得。 此时,这人工珍珠已然走到近前。他面上的笑容,和煦可亲,使人如同沐浴春风。可是,仔仔细细地瞧去,却发现他的笑容根本不达眼底。相反的,他那漆黑的眼眸,黑暗幽深,仿佛是最深最深的海底,有小股小股的暗流在不断地潜涌旋转。 这股黑暗的激流,有一天,会不会变得越来越大,最后突破海面,冲天而起,变成摧天灭地的飓风或海啸,此时,倒是不得而知! “七哥,十一弟敬你,欢迎你回家!”他笑容灿烂,如同秋日的阳光。说罢,一仰头,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好一个装逼的高手!好一个面具完美的假面人! 初语暗暗腹诽:哪怕是心里面恨得要死,面上却分毫不露。这古人怎么一个比一个能装? ------题外话------ 阴霾了好多天,一直是淋淋漓漓的小雨,夹杂着噼里啪啦的中雨,间或是狂风大作的瓢泼大雨,一直下,不停歇地下,下了几乎二十多天,几乎都让人觉得天破了条口子。 终于,雨停了,太阳出来,天晴朗了。 晒着太阳,感受着阳光撒照在皮肤上暖暖的温度,才深切地体会到,原来,晒太阳也是一种幸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歹毒心思 王涵之如同玉树般站立着,他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如同天边的轻云飞絮,在天空悠悠荡荡地划过,不留下一丝痕迹,真可谓云淡风轻! “若彤,还不给七哥满上?”王十一郎王睿之瞅着王涵之喝完杯中的茶,赶忙吩咐道。 一个手拿茶壶的红衫女子,听音上前。 只见她一双纤纤玉手,仿佛上好的美玉,散发着瓷质般的光芒。那指甲上的殷红的丹蔻,将她手上的皮肤衬托得如同三月的梨花,那样洁白细腻。 好一双美手!这双纤细修长的美手,引得人的心中不由一荡,视线不与自主地往上。往上,及肩,是优美如同天鹅般颈脖。再往上,是尖尖的下颌,樱桃般的红唇,小巧精致的鼻梁,还有那双如同秋水般的眼睛,正在那长长的如同小刷子扑扇扑扇的眼睫毛下,正略带羞涩却又大胆地直视着王涵之。 视线下转,由肩下行。那胸部饱满浑圆,如同起伏的山峦。腰肢细细如同柳枝。还有那衣裙覆盖下高高翘起的臀部,凸凹有致,让人遐思万千。好一副玲珑无比s状身材! 此刻,这个女子,如同绽放的蔷薇花,那样地美丽,那样地迷人,那样地含情脉脉,那样地似说还休。似乎要让看到她的每一个男子都迷恋上她,然后中毒到昏然。 不对!不对! 初语下意识地抽了抽鼻翼,他那经过崔老头摧残过的鼻子,对一切的花啊,草啊,药啊,毒啊,甚至于春药啊,诸如此类的味道,极其地敏感。一点点的异常,就可以嗅个七七八八。 那宛如淙淙流水般倾倒入王涵之杯中的茶水,散发着最纯正的茶香。可是,在那纯馥幽香的气息中,初语却嗅到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特殊气味。这气味如此之淡,如此之稀,犹如湖面上一缕如同轻纱般的薄烟,似现非现,若有若无。若不是他那堪比警犬般灵敏无比的鼻子,他也不会察觉。 此药,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却又臭名昭著“阴阳合欢散”。它号称天下第一淫药,无色无味,力量霸道异常,能令端士成为淫徒,贞女化作荡妇,只叫人心神一迷,圣贤也成为禽兽。即便是大罗神仙,服了此药,恐怕也抵挡不住。 谁?谁居然有这么恶毒的心思?想让如同清风明月般高洁的天下第一公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片刻之间,丑态毕露,化身成为龌龊肮脏的禽兽小人,扑向那花枝招展般的美人。而那美人却是他名义上的弟媳! 此计真可谓狠辣无比,阴毒无双!这是要把人活生生逼向死路啊!这——这——都是什么样的家人啊,一个一个狠,一个比一个毒。 没有最狠,只有更狠!没有最毒,只有更毒! 初语心里泛起巨大的怜惜,这怜惜,如同海浪,一浪接着一浪拍向他的胸际,他只觉眼中泛涩,心中苦闷,不由自主地向王涵之望去。 对方刚好把视线投过来,俩人视线相碰,王涵之似是明白了他心思似地,给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似乎在告诉他自己没事。 初语抿了抿嘴角,索性双手抱臂,冷眼瞧着那美若天仙的女子,姿态优美地调转茶壶,给自己的夫君也斟了一盏。期间,她那修长如玉的葱白小手,状似无意地轻轻碰了碰壶盖。 原来,玄机在这里! 同一个茶壶,倒出两杯茶,看似一模一样,实则内里另有乾坤。一盏有异,一盏无恙!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赫赫有名的九转鸳鸯壶吗? 难道九转鸳鸯壶在晋朝时就已经存在呢?它不是应该出现在清朝九龙夺嫡时吗? 初语脑子一时发蒙,不由自主地狠命地回忆大脑中残存不多的中学历史知识。 他这厢神游太虚,心不在焉,那厢,那对蛇蝎男女正在卖力地演着兄弟情深。 “七哥,你我兄弟,虽然多年未曾见面,但毕竟血浓与水。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回来,我们兄弟正好齐心协力,来帮父亲振兴太原王氏。” “七郎——不——七哥,我也敬你。”那红衫似火的美丽女子,目光切切地望着王涵之,一双妙目似有千言万语,却似说还休,真正是荡人心魄,勾人心魂! 好一个美人计! 好一对狗男女! 看见他们精彩的表演,真挚的表情,初语几乎要鼓掌叫好! 看看,多好的演员,简直可以去拿奥斯卡金像奖了! 明明心里面恨不得对方立刻就死,面上却是温情脉脉,嘴里尽是甜言蜜语! 王涵之长身而立,他凝望着自己手中的茶水,再看看自己腕间已然变成浅紫的碧玺珠,沉默不语。然而,他的眼眸深处,却像是平静的海面上,忽地刮起怒号的狂风和滔天的巨浪。只是,刹那间,却又奇异地恢复了平静。 这么多年了,这招,怎么又排上用场? 在他遥远而模糊的记忆里,他依稀记得,生病的母亲喝着她妹妹精心熬制的汤药,渐渐地,就越来越虚弱,最终撇下幼小的他,撒手人寰。后来,以稚子之龄夺得解元的他,喝了一小口由那个从姨母变成继母的女人端来的庆功酒,第二天眼睛就看不清了,请来的大夫说他患了眼疾。慢慢地,他的眼疾越来越严重,渐渐地看不见了,进而瞎了,瞎了十二年,痛了十二年。现在,这招又重现了吗?怎么这么多年了,这背后的女人就没有任何的创新呢? 王涵之抬眼望着对面俩人:一个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个是他曾近的未婚妻。此刻,他们脸上带笑,笑容和煦得如同三月温柔的春风,四月细润的细雨,五月灿烂的阳光,那般殷殷与切切,使人不忍拒绝。可—— 突然,一个身影歪了过来,恰好撞到了他端着杯子的胳膊。 哐当—— 茶水连同杯子一起摔向地面,瞬间摔得个粉碎。 那砰然落地的清脆声响,引得本就各怀心思的众人纷纷侧目。 王十一郎的脸色赫然变得阴沉! “大哥,我——我——我——头疼!”初语捂着自己的头,跌入王涵之的怀中,痛苦地低语道。 “小语,小语!”王涵之有些失色,那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脸色中,似乎出现丝丝裂缝。 “大——哥,我——我——我想——回去,我想——睡觉。”初语暗暗地用手掐了掐他的后腰,随即如同乳燕投林般埋头于他的胸前,弱不禁风地“昏睡”过去。 王涵之的脸色怪异地僵了僵,随即对这突然的变故搞得猝不及防的俩人歉意地笑了笑,然后示意王佑将他的狐裘大衣拿了过来,将那小小少年裹了个严实。 他抱着那少年,向上首望过来的老太君施了个礼,然后,带着王佑,在大庭广众之下从容地告退。 ------题外话------ 这几天,天气晴朗,阳光灿烂。 运动会正如火如荼地举行中。 看着赛场上那一张张青春的笑脸,陡然感觉自己已经老了。 那些肆意畅快,青春飞扬,已然变成了脑中的记忆。 时光如梭,光阴真得是一去再也不会复返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暗黑之夜 风吹在身上很冷,尤其是刚从温暖如春的屋子里走出来,那与室内空气构成对比强烈的户外寒意,显得更加浓郁和冰冷。可是,再冷,也不及心头的冷。 其实,还有什么值得期待呢?这虚伪造作事事以利为先的亲族,这随时想要自己性命却又装模作样的手足兄弟,这宛如千年古树然而内里却腐烂不堪的家族,除了那唯一个可亲可敬的老人,还有什么值得盼望的呢?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与关心? 王涵之回首,望望那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庭院,心里却苍凉如同荒漠,有着说不出的空洞与寂然。那里,很热闹,很温暖,可是,那热闹不属于他,那温暖也暖不了他千疮百孔的心。 他回过头来,冷冷地哼了一声,抱紧了怀中的人。脚下加速,朝扶风院而去。 初语本来是在装睡,可是,也许是抱着自己的人的怀抱太过温暖,那包裹着自己的狐裘又太过柔软,他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寒意,反而在酒意的驱使之下,慢慢地有些睡意昏沉。 他觉着自己的头晕晕地,思维飘飘忽忽,像是满脑袋都充满了蒲公英的种子。它们轻轻地,宛如打着伞儿的白云一般,随风而起。它们翻过山岗,越过峡谷,穿过森林,一路上飘啊飘,那样地惬意,那样地自在,那样地如同风一般的自由。 朦胧的醉意,使得他思维飘忽,思绪发散,根本无法集中。在彻底地昏睡过去前,他强自撑开如同胶水一样粘合的眼皮,挣扎地咕噜出五个字,就上下眼皮一搭,呼呼地进入梦乡。 那五个字虽然很轻,又有些吐词不清,但是,王涵之却听得明明白白。 “阴阳合欢散!”他像是机器一样,自动地跟着念了一遍。 光是听着这五个字,他就脚底发凉,心底发颤。就算他不是武林中人,只是个文弱书生,可,这光是名字就让人浮想联翩的鬼东西,肯定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们这是想毁了他啊,彻底地毁掉他!想想那敬酒的精心人选,再想想自己若是中招,那后果—— 王涵之前行的脚步不由微微地一滞。深秋的风从暗处刮了过来,撩开了他的发丝,露出了他清冷如霜的一张脸。恰巧,月光正好从云层中探出脸来,落在他宛如仙人般洁白无瑕的俊脸之上。 提灯的王佑,不经意地一抬头,惊诧地发现,原先,他家公子的脸上似乎还有几分淡淡的暖意和温情,可是,现在,那缕缕的暖意被寒风吹得无影无踪,那丝丝的温情彻底地消散得一干二净。公子的脸仿佛是突然蒙上一层冰,那样地寒,那样地冷,似乎比这深夜的风都要冻人几分。 王佑不禁打了个寒战。奇了,怪了,看着这样的公子,他怎么眼角涩涩地,突然想流泪呢?他伸手抹了抹眼角,湿润润地,奇怪,真流泪了!来不及多想,看着公子先行一步,他赶紧提灯跟了上去。 而此刻,饮冰院最西侧的静心堂内,却站着俩人。莹莹的灯火,在哔啵哔啵地燃烧,衬托得那寂静的静心堂愈加地空荡与寂寥。晕黄的烛光,驱散了一室的黑暗,也照亮了那俩人的脸,正是王老太君和国公爷王原。 母子俩人相对而立,中间却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娘,您把墨玉扳指给涵儿,为何事先不跟我打声招呼?”国公爷语调深深,眼中精光闪烁。 “怎么,我处置我的扳指,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老太君语气冰冷,鼻子里甚至发出一声冷哼,讽刺之意十足。 “娘,您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国公爷不约摸了摸鼻尖,心里有些发憷。 纵然自己已名列一品国公,手中权势滔天。可在老太君面前,却依然半分不敢放肆。 面前这位脸上皱纹多得如同田间沟壑,身影佝偻得如同弯弓的古稀老人,年轻时,却是英姿飒飒,风华绝代,堪称西北第一美人。她身为边城守将的女儿,性格火辣,说一不二,真正是性如烈火,脾气如风。一柄银枪使得是出神入化,炉火纯青。在蛮族入关时,她亲率一队亲兵,夜袭敌营,于万军之中取得敌军统领的首极,立下赫赫战功,实属一代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现在,她年岁已高,内院的事,她很早就交了出来。外院的事,她亦从不过问。可是,他却从来不敢小觑自己的亲生母亲。 老虎虽然是老了,可是,它不会变成猫,它还是一只老虎! “你计较的不是那个扳指,而是那个扳指后面的意义吧!”老太君斜睨了国公爷一眼,不无鄙夷地说道。 国公爷不敢接话,但他神情讪讪,显然,老太君的话戳中了他隐藏已久的心事。 “我老了,也许有一天,就那么去了!”老太君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长长的,在寂静的空间里幽幽地回荡,听在耳中,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苍凉。 “娘,您——”许是老太君的表情有些悲怆,触动了国公爷的某根心弦,他急急地插嘴,想打断老太君的话语。 老太君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么多年了,我看得多了,经历得多了,对于王家的兴盛荣辱,我也看开了,也不想再去关心。我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涵儿。当年,我可是亲口答应了死老头子,要护他一世安稳。现在,我将墨玉扳指越过你,直接传给他,就是想将暗部的力量留于他,足够于他在这个乱世之中自保。” “难道孩儿还护不住他?”国公爷有些不甘心。想想那神秘莫测的王家暗部,那隐于黑暗中庞大的势力,和那富可敌国累世积累起来的惊人财富,他就有气,一肚子气。 老头子临死前,将家主位置按照嫡长的惯例传给他,却将暗部的势力秘密地分割出去,出乎意外地给了老太太。这么多年来,他对老太太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有求必应,满心满眼地以为她会将暗部归还给自己。毕竟,在王家近乎千年的传承中,除了极少数的情况外,暗部多半会牢牢地掌握在家主手中。现在好了,墨玉既已认主,暗部彻底与自己无缘了! 纵然那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权势捏在自己手中,才叫人放心啊! ------题外话------ 国公爷王原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他的大儿子风华绝代,心机筹谋,天下无人能及,号称天下第一公子,但是命运多戕,一生坎坷。二儿子,从小被精心培育,思维才略丝毫不亚于他的兄长,却偏偏心胸狭小,眼界狭窄。 兄弟相斗,龙虎相争,非死即伤。 而身为定国公的王原,想要阻止,却阻止不了。人心在膨胀,欲望在增强,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墨玉扳指 “你护他?你是怎么地护他呢?”老太太怒极反笑,“他小小年龄就丧失了母亲,正渴望父亲的怜爱与安慰,可是,不出两月,你就继娶他的亲姨母作为夫人。不及十月足满,你的次子就出生。” 国公爷脸色通红,似是窘迫难堪。 “好,你这些风流韵事,我暂且不提,且说说涵儿七岁那年,刚刚中了解元,风华渐露,聪慧刚现,就中了剧毒——” 老太太语气哽咽,几乎说不下去。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心如刀绞,难于呼吸。 她的眼前不由闪现出当年那个小小的身影,那犹如黑色曼陀罗一样在全身开放的诡异黑线,那丑陋的凸凹不平的疙疙瘩瘩,那痛得扭曲变形的小脸,那喃喃地喊着祖母别伤心的低语声。一滴泪珠从她浑浊的老眼滴下。 这样摧残人身躯,毁灭人意志的极致之痛,还有那眼盲之苦,让那个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的孩子,整整承受了十二年,十二年啊! “他不是患了眼疾吗?怎么会身中剧毒?”国公爷一脸茫然,诧异之极。 “眼疾?”老太君目光森冷,寒意凌然。视线如刀,狠狠地劈向了下首的国公爷。 国公爷在那瘆人的视线下,不由后退了一步。 那令人发憷的仿佛要吃人的目光,让他想起了护崽心切的母豹子,他还是识趣一点,不要惹怒她。 “那个女人告诉你的?”老太君一字一顿地问道。 国公爷不由自主地点头。他两腿有些发颤。他也好无辜,好不好? 涵儿生病之后,就被老太君以迅雷之速移出了扶风院,转到别庄休养。姑且不说老太太三令五申不准任何人前去打扰,更别提那里高手林立,守卫森严,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他怎么知道涵儿其实不是患了眼疾,而是中了剧毒! “她倒是考虑周到,善解人意啊!”老太君阴阳怪气地说道。 国公爷无语,半晌,他才开口询问道,“会有谁对一个孩子下此毒手?” 老太太眉头一挑,面带讥讽地望着她的大儿子。 她这个大儿子啊,什么都好,就是于内院之事太过糊涂。 “王涵之死了,谁会得到最大的好处?”她面无表情语调淡淡地问道。 “王涵之是长房嫡孙,日后会接受王家,成为王家下一任家主。”国公爷顺着老太君的话,条理清楚地分析道,“他若是死了,继承人必然会更换。这更换之人除了长房嫡长,就是长房嫡次子,——” 国公爷突然说不下去了。 深秋的风,算不上刺骨,但是从门口吹进来的风,却让心惊胆战的国公爷感觉不到丝毫的冷意,相反的,他大汗淋漓。 “哦,这不正是你现在所做的吗?这么多年,对七郎不闻不问,对王十一却是满腔心血一点一滴地精心培养。”老太太语调上扬,不无鄙夷。 “不——不——不可能是她,怎么会是她呢?她可是涵儿的亲——姨母——”国公爷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语不成句,结结巴巴。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儿子的一副拎不清的糊涂样,显然让老太君有些失望。她背转身,不再看那人一眼。 这么多年来,若不是担心寻不到鬼医治不好七郎,要给王家留下十一郎那一条后路,她早就对那个女人出手了! 国公爷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走到门槛处,被拌了一脚,重重地摔倒在地。他在地上默默地趴了一会,然后慢慢地爬了起来,继续往外走。那平时意气风发伟岸挺拔的身影,在一刹那间,似乎佝偻了几分,苍老了几分。 而在那一端,扶风院内。安顿好初语之后,王涵之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他在窗边坐下,就着窗口倾泄进来的银白月光,凝望着那棵默默静立在黑暗中的古银杏。 这棵古老的银杏树,独自站立在那里,一站就是数百年。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它经历过无数的雷劈,电闪,狂风,暴雨,却依然生机勃勃,挺立如初。它的根系牢牢地扎于土地之中,它的枝叶,一半沐浴着阳光,一半洒落阴凉。它没有同伴,就这样孤独地站立着,站成永恒,冷眼地看着,看世间一切的繁花落地,看着王家的人心算计—— “公子,老太君派人找你。”王佑敲门而入。 沉浸在漫漫思绪中的王涵之,慢慢地回过神来。他端坐未动,视线却回转,落在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似有所思。 “有说何事?” “没有。” “好,我即刻就去,你就留在这里,看护着小语。”他略作交代,就起身出门。 来人是个精瘦的汉子,全身包裹在黑色的衣衫下,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恭恭敬敬地出示了老太君的信物,错开三步的距离,领着王涵之七弯八拐,避开巡夜的侍卫,悄无声息地将他带到了饮冰院的静心堂。然后,一展身形,如夜枭般掠过天空,顿时消失不见。 静心堂是老太君平素礼佛的地方,里面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闻之使人心安。 当他迈步入内的时候,那个跪坐在蒲团上的老人霎时睁开了双眼。这双眼虽然浑浊黯淡,但是这一瞬间却是光华流转,随即又在瞬间之后,归于安静与淡然。 她慢慢地转过身。 那苍老的容颜在烛火的照耀下,显露无疑,正是王老太君! “祖母,”王涵之快步上前,将老太太扶了起来,“您老怎么还不去睡觉?都这么地晚了!”王涵之语气中有着浓浓的担忧。 “涵儿,”老太君拍了拍他的手,压抑着眉眼中的倦意,示意他跟着她走。 禅房的左侧是一堵墙,一堵平常普通的墙,墙上挂着一幅字。那字宛如清风出袖,明月入怀。定睛瞧去,竟然是王羲之的“兰亭序”。 王涵之大喜过望,正待上前仔细观摩,却听见嘎嘎几声,那字徐徐升起,消失不见。在原来字画的地方,却出现了一道暗门。 他扭头望去,只见老太君正在转动墙上的一个环形机关。 暗门缓缓打开,有风从里面吹来。那风,不同于他吹过的任何的风,它是如此奇特,如此独一,仿佛踏过了万水千山,穿过了千年的时光,带着厚重的历史感,和亘古的气息,向他迎面吹来,使得他的呼吸不由一顿。 老太君紧紧地握住王涵之的手,领着他穿过那道门,慢慢地却是坚定不移地走了进去,走进那幽远的,游走于光明与黑暗交界边缘的神秘世界里。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他渴望自由,想要脱离这王家,去游历天下,看山川河流,赏四季美景。可是,这个天下,如今南北分裂,纷争迭起,战乱不断,想要如风一般自由地活着,那该是多大的奢望!而他又是那般的风华!那般冠绝天下的绝世风华!若是身居高位之人,心生龌龊之意,偷窥觊觎他,而如美玉般的他,却毫无自保之力,那他满身的风华只能是葬送他的致命推力。 现在好了,她要亲手将这庞大的黑暗势力交给他,凭借着他非凡的才智,绝顶的智慧,他一定会将这股力量运用得当,护住自己,保全王家,甚至守住这一方的百姓,在这飘摇的乱世之中,活出一份自己傲然潇洒的风姿。 ------题外话------ “错过了爱情,最好的女子已经离我而去。” 今日,突然看到这样一句话,竟然从这句话,感觉到了一种自暴自弃的颓废感和无奈感。 好像一切都不在乎了,因为没有人可以替代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她,所以,就那样得过且过地过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惊夜之变 王涵之回到扶风院时,晨光已然大亮。 院内的花草在雾气朦胧中,看得不甚真切。待近前了,才发现每一个花瓣,每一片叶子,甚至于上面的每一条筋络上都好似裹着一层霜衣。那碎银似的白霜,一粒粒,一片片,落在花草之上,蔓延在地面之上,一闪一闪地,好似有无数的银光在闪烁。 银杏树的叶子,似乎在一夜之间,在秋风的肆虐下,掉落了大半,撒得满地都是。远远地瞧去,仿佛在这一地的银光之中多了无数的金光在闪烁。金银交替,相互辉映,煞是好看。 清晨的空气,冷冽而清新,王涵之深深地吸了一口,便感觉到一股凉意自口而入,自上而下,游走在肺腑之间,使得他不由一震。 他在晨曦稍稍站了片刻,就迈步向北侧厢房走去。 一阵晨风自高墙那边吹来,他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隐约中还依稀闻道了丝丝的血腥味。他心中一凌,不禁加快脚步,疾行如风般快步而去。 推门而入的一刹那,王涵之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不,没错,这是他的院子,他的客房! 可是,眼前的这一切怎么回事? 王佑死人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毫无气息。他身下的血水已然已经流成了一个水洼,将他浸泡在其中。他的发丝凌乱,脸色灰白,嘴角血迹斑斑,生命的火花似乎完全地熄灭。他的右手已经不再长在他的胳膊之上,而是被人残忍地齐腕斩断,飞落在不远处的桌边。 腕关节之处,血液还在断断续续地时有时无地滴落着。而那断了的右手,孤零零,惨兮兮地躺在地上,绝望地看着它曾经的主人,已然冰冷似铁。 床榻上,被褥凌乱,那原来睡在上面的少年踪迹全无! 王涵之目龇牙咧,眼眶爆出,全身的筋骨好似一下子被人抽走,他晃了几晃,险些跌倒。一波一波的疼痛,向他一阵一阵地袭来,使得他恍惚地觉得那可恶的黑线虫还在噬咬着他的心脏。 他颤巍巍地将手凑到那血人的鼻翼之下,还好,还好,还有一线浅浅的几不可闻的淡淡呼吸! “来人,”他低低地喝了一声。 四个黑衣人,鬼魅般,突然凭空出现在他的眼前。 “救,查,追!” 三个字简单明了,可是,吐字声却森冷冰寒,仿佛从地狱底下传来。 晨光铺洒在新任暗主那明若春光的脸颊之上。只是,那脸上,毫无表情,只有刺骨寒意在咕咕地不断往上冒。 四个暗卫,不约齐齐地暗叹一声! 昨夜,新旧暗主交接,有人却抓住了这个空档,趁机重伤了主子的小厮,劫走了主子的义弟,这简直在明晃晃地打他们暗部的脸! 白隐掌管着暗部信息,擅长追踪,善于伪装,他如一道黑烟,从窗口飞跃出去,在空中消失不见 朱砂走向王佑,手指快同闪电,点住他身上的几处穴位,然后塞下一颗药丸在王佑喉间,手指又是一点,那药丸被咕噜着吞下。之后,她解开王佑的衣衫,露出了胸前一个黑色的掌印。 朱砂默看了那掌印一番,又仔细打量了那断手之处,沉声说道,“他胸前中的是大力金刚掌,右手则是被环首刀斩断。”说完,她抱起王佑,一闪身影,也从窗口鬼魅般掠了出去,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云在室内转了两圈,补充道,“他应该是发现了有人潜到了这屋子,进来查看,却被人一掌打出,撞到了墙上。” 果然,东侧的墙上有斑斑血迹。 “然后,他挣扎爬起来,想奔出呼救,却被人反手一刀,斩断手臂,活活痛晕过去。” 地上有爬行的痕迹,那样地触目惊心! 王涵之看着地上那孤单单躺着的断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自己的右手。 断手之痛,这该又多疼啊! 这手的主人只有十七岁,可是已经陪着他整整十六年!几乎从那个家伙刚学会走开始,就一直跟在他身边,陪着他痛,陪着他疼,陪着笑,陪着他怒,陪着他悲,陪着他伤,一直一直陪着他,几乎都成了他的影子了! 现在,他生死未明,而且他的手—— 王涵之走过去,弯腰捡起那只手。 天光已经彻底地大亮。他的脸沐浴着晨光,像是白玉雕刻般,那样地棱角分明,那样地面无表情。 他看着那只手,端详着那只手,沉默良久。 半响,他吩咐道,“去,把这只手用寒冰冻起来,我有用!” 玄埃接过那只手,虽然满心疑惑,却不发一言,默然领命而去。 一只手,一只断了的手,有什么用呢?能用做什么呢? 青云显然也困惑不已,但瞅瞅主子那满脸的冰霜,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纵然再八卦,再好奇,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询问。 王涵之寻了个正对着床的座位坐下,凝望着那空无一人的大床,脸上神色渐渐地变得更加地阴暗,如同窗外那阴沉沉的天,似乎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到。 小语,小语,小语!你在哪里呢? 他在心中默默地念叨。 窗外,有风在怒吼,咆哮。黑压压的乌云在聚集,然后又迅速地扩散。树枝在摇晃,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落叶在四散飞落,像是无根的浮萍,风吹到哪里,它们就会飘到哪里。不大一会,雨滴就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慢慢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不一会,就水天一线,天与地之间只剩下那厚厚的雨帘 青云从窗边走了过来,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的纸条,显然刚刚收到了消息。 “主上,白隐传来消息,昨夜子时,太原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同时打开,四辆马车分别从各个城门而出,朝四个方向奔驰而去。” 王涵之凝视着窗外凄风苦雨,抿了抿嘴角,思索片刻,开口说道,“这四辆马车或许只是个幌子,若是全力追踪这马车,恐怕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兵法有云,声东却击西,指南却攻北。传话下去,抽调一部分力量,暗地排查城内各大青楼楚馆,私窑暗娼,刑部牢房等等最易藏人之地。” 他语气冰冷,毫无暖意。 若说,此前,看在老太君的面子上,他一忍再忍,还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心胸大度地放过某些人,去游历天下,放弃这王家,做自己翩翩浊世的逍遥公子。可,此时,一想到命悬一线的王佑,生死不明的初语,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那些帐,总是要算的! 那些害他的,害小语的,害王佑的,害他母亲的,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题外话------ 每一天看起来都是一样的,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每一天都似乎是千篇一律,万般雷同。 可实际上,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都是独一无二的,可是,为何,有时候,我的眼睛只看到了那千篇一律,万般雷同,而没有发现那下面掩藏着的各种美? 时光为何如此偏偏如梭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大牢奇遇 初语从酒醉中清醒过来时,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不在床上,而是在一间牢房里。 他斜斜地靠在铁栅栏上,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个阴暗潮湿的牢房,弥漫着这极其浓重的霉味。这种经年累月不见阳光而积攒下来的霉味,沾染在每一个物体之上,弥散在每一个空气分子里,始终萦绕在鼻尖,让人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待久了,也会跟着长霉,渐渐地腐烂掉。 地上,墙上,栅栏上,点缀着不规则的深浅不一的红色痕迹。有的斑斑点点,许是年代久远,已成黑色。有的连成块状,还是鲜艳的红色,虽然已经凝固,但依然散发着浓浓的铁锈味。 唯一的那面墙,破破败败,砖石的泥巴缝隙里,竟然长着乱七八糟的杂草,甚至还有一棵灌木,顽强地攀附着墙壁,努力地生长着。 唯有一线天光,从墙壁的高处漏了下来,成为这暗沉的牢房里唯一光明的源头。 真是一个令人压抑的地方! 初语撇撇嘴,一边暗自感慨道,一边继续打量。 整个牢房,由中间的通道,分割成两个相对独立的部分。这分开的两部分中,其中一部分再由粗大的栅栏隔成独立的五小间,而另一部分则是一个大通间。此刻,他正处在这个大通间里。 目前,他有两个狱友,都跟他在一个通间里。 他左手边的那个狱友,如同一团黑影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除了上下微微起伏的胸膛表明他还活着,初语几乎以为那是一具死尸。 他右手边的那个,是一个约莫十一二岁左右的孩子,他呼吸粗重,嘴唇干裂,满脸通红,显然正在发烧。初语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从他身上传来。 “娘——娘——娘——”那可怜的孩子一直在低语呼唤。好似这个字会有神奇的力量,能够抚平他身体上的创伤,给他精神上的慰藉。他小脸蛋上流露出虚弱的但是满足的笑容,好像是真地在梦中见到了自己的娘亲。 那笑容如此纯粹与美丽,轻轻地触动了初语的心弦。 他皱着眉头,走过去,伸手将那孩子翻了过来。三道狰狞且深入血肉的鞭伤赫然在目。这左右交叉,再加上居中的一道鞭伤,显然力度不小,它们抽破了厚实的衣裳,直接嵌入了血肉之中,好像是三道深深的车辙印压在后背之上。伤处两侧皮肉外翻,红色的鲜血,混合着白色的脓液,再加上淡淡的腥臭味,熏得初语后退了一步。 他机警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再侧耳聆听了许久,确定没有任何危险的因素,才飞快地在自己的腰带内侧翻出一颗黑色的丸子,迅速地上前,塞入那孩子嘴里,随即流星般点了他的凤池与风府两大穴位,听到他咕噜的吞咽声,他提着的心才放下几分。 一时半会,这小子肯定是死不了了!可他背部的伤口已经化脓发炎,若不进行及时的清理及消炎,后果也堪忧啊。 初语思索片刻,决定暂时不管。反正他的命已经被救下来了。在敌我形势不甚明朗的情况下,他也不敢抱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他盘膝坐下,试着调动体内的真气,可,丹田里却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的回应。他屏气敛神,又尝试了两次,那里依然悄无声息,毫无动静。 “妈的!”他不禁开口低声咒骂。 这操蛋的逍遥功法! 每次要突破进入上一个层次时,真气总是会像大变活人似变得无影无踪! 崔老头子说,这是逍遥功法最奇特的地方,它不是消失不见了,而是从丹田游入奇经八脉,再由奇经八脉流向身体各处,藏匿在每一块肌肉里,每一根骨头里,每一滴血里,在那里点点滴滴地从极其细微之处重塑身体。待到时机成熟,真气便会成倍成倍地返回到丹田,功力自然会突飞猛进,顺利地进入上一个阶段。待到十层功法圆满修完,这世间恐怕已无对手可寻。 好倒是好,可要命的是,他必须学会要在这真气消失的空隙学会自保。不然,不等他功法大成,他早就死了百八十遍了! 咒骂归咒骂,初语还是赶紧打量自己! 衣裳虽然脏了,破了,但还是原来的衣裳。那贴身缠绕在胳膊上的,绑在小腿上的救命家伙,还在!只是,腕间,那对珍贵的翠绿镯子已然消失不见! 初语冷笑一声。 他来这太原只有三个月,要说得罪什么人,恐怕也只是因为王涵之的原因,碍了某些人的眼。现在,报应来了,他莫名地就蹲进了大牢里。 怎么样才能脱身呢? 大哥虽说是天下第一公子,但手中没有任何的势力,他救不了自己,恐怕此时自身也难保。想到那如明月般皎皎的公子,初语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希望上天可以佑他! 指望王家?自己这次身陷囹圄,绝对与王家有些人脱不了干系!指望他们救自己,除非老太君出手,否则做梦! 崔老头?他解了大哥的毒后,就到大同访友去了,哪里会知道自己心爱的小徒弟遭人陷害进了牢房? 没有人会来救自己,他只能自救! 自助者天助! 初语苦苦思索着对策,却发现自己竟然毫无头绪,脑袋里如一团乱麻。 他百无聊赖,视线涣散,干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那一线天光,望着那天光笼罩下的那些杂草,那株灌木发愣。 那株奇特的灌木,是一株深绿色的植物。它长着宽大的叶片,叶片的边缘呈波状,主脉上有星状的毛,背面却密生着灰褐色的茸毛和分枝毛。 裸花紫株! 竟然是裸花紫株! 裸花紫株被称为止血圣药,能够消炎解毒,止血生肌。一般生长在南方海拔一百至九百米的山区森林里。因为那里气候温和,空气潮湿,特别适合它的生长。可是,此处,地处北方,气候寒冷,怎会怪异地生出这株裸花紫株? 初语抓破头皮,也未曾想出个所以然出来。 “基因突变!”他最后得出这么个结论,算是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怎样才能把这天赐的圣药搞到手呢? 没有了内力,他不能施展梯云纵,只好在牢房里转了转去,地毯似地搜索了好几遍,才让他给找到了两枚石子。不大不小,正好称手。 寻了个最佳的位置站好,初语眯了眯双眼,身子如小鹿,轻盈地腾空一跳,手中的石子也如箭般飞射出去,直直地击向那叶柄与枝干关节相连之处。 中了! 可是,力度好似不够,那被打中的叶子在墙上晃了晃,又继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非常之鄙夷! “哐当!”石子落在地上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中回荡,显得格外地大,格外地响,把初语吓了一大跳。 他立刻停止了一切的动作,机警地环顾四周,还好,还好,没有任何的异动! 静静地等待了片刻,他扔出了第二枚石子,这次,他加大了力度。 一株叶片飘飘悠悠地落下。 初语大喜过望,宛如小花猫一样脏兮兮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舒心的笑意。他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喜滋滋地捡起那片叶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犹如得到了人间至宝。 这株普普通通的叶子,在外行人眼中,它只不过是一株杂草,没有任何的价值,平凡得,人们看了第一眼,决不会再去看第二眼。可是,在真正懂行的人眼中,在它毫不起眼的平凡外表下,却掩盖着它作为稀世珍宝的真正内涵。 初语高兴地亲吻那片叶子一下,将那叶子小心翼翼地收在怀中,在地上寻到了那两颗石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砸叶大计。 ------题外话------ 每逢休息日的时候,总想着跑出去,四处走走,看看风景,看看风景里面的人。 今日周末,在家附近的北湖走了走。 碧波荡漾的湖水,在秋风的吹拂下,显得那样烟波浩荡。湖边高大的白杨树,叶片早已经变成了金黄色,有的随风飘落,有的还牢牢地附在枝头,不肯离去。唯有那绿色的柳树,长长的枝头上挂满了细长的叶子,像是美丽的流苏,在空中飘飘荡荡。 还有路边枯黄的灌木,灌木中夹杂着的不知名的野花,似乎都在述说着秋天独特的美。 走着走着,心中突然意识到,其实,根本不用辛苦地跑出去,满天下地找景区,去看美景。 真正的美景,其实,一直就在身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狱中美人 那缕从墙壁下漏下来得天光,慢慢地转换着角度,光线似乎渐渐地强了许多。可这些,初语却毫不知晓。他不断地跳跃着,不断地变换着方位,不断地甩出石子。 他脸上的笑容是那样地明媚,像是月下无声盛开的昙花,纯净透彻,轻盈似梦。看不清他的脸,因为那脸上污浊肮脏,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唯有那双眼睛,抬眼回眸之间,狡黠灵动,流光溢彩,像是夏夜草原上那颗最亮的星星,那样地美,那样地熠熠生辉。 拓跋珪从无止境的昏昏沉沉中一睁开眼,就看见了那个瘦小的身影,它朦朦胧胧地,如同一团光影似地,在腾挪跌宕,好像一只小马驹那样欢畅。 那落地的石子声,清脆悦耳,砸开了他浓稠得宛如浆糊般的思维,使得他的大脑有那么一刻短暂的清醒。他慢慢地聚焦视线,集中注意力,尽量地忽视身体上极端的不适。 初语捧着手中辛辛苦苦得来的十几片叶子,爱不释手地摆弄了几番,然后郑重地收在怀中。他抬头望着墙上那光秃秃的只剩下枝干的植物,嘿嘿地干笑了几声,郑重其事地作了个揖,说道,“不好意思啊,把你的衣衫全扒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来年春天,它们都会长出来的。” 一阵轻笑声突然在安静的牢房里想起,细细碎碎,零零落落,似是气力不足,又似是忍俊不禁。 “谁?” 初语募地转身,一枚银针被他暗暗地扣在手心。 他对上了一张脸,一张宛如太阳初升,彩霞满天的俊脸。这张脸艳如桃李,明艳瑰丽,像是盛放的牡丹,又像怒放的芍药。偏偏这张脸上,又长着一双形似桃花的眼睛。那眼细长,眼尾略弯,四周略带红晕。睫毛长长,宛如蝴蝶的翅膀,在那苍白的脸上落下暗黑的阴影。睫毛下的眼珠里,瞳仁中黑白并不分明,隐隐地带着一点琥珀色。那望过来的眼神,如梦幻般迷离,似醉非醉,朦朦胧胧,如同秋波荡漾,只叫人心荡意牵。 这样肮脏龌龊的大牢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个明艳如太阳般的绝色美男,真他妈地太出乎意外! 初语宛如蛊惑般,梦游似般走过去。 他拉起那人摊在地上虚弱无力的手,下意识地按向他的腕间,“你怎么哪?”他轻声问道。 那美人不答话,只是拿眼望着他,望着这团光影走近他,像是一个轻盈的梦,即将入怀。 卧槽! 十香软筋香! 怪不得这美人一副虚弱无力,任君采撷的模样,原来是气力全无! 卧槽! 五石散!而且是分量极其重的五石散! 这种由白石英,紫石英,石钟乳,赤石脂和石硫磺为成分的五石散,虽说是一种流行于贵族阶层的迷幻剂兼助兴春药,但实际上是一种剧毒药。服用后,产生巨大的内热,若是散发不当,则五毒攻心,后果不堪设想,即使不死,也将终身残废! 很明显,这美人是中招了!深深地中招了! 这样的美人若是残废掉,实在是一件让人扼腕叹息的事情! 初语来不及思索,手下动作几乎是自动般,三下五除二扒光了这瘫软在地的弱美人的衣裳,只剩下了一条单薄的底裤。 瞅着这底裤,初语有些犹豫不决。思索片刻,一咬牙,用手中的银针将它划破,然后撕开,撕成了一个类似于三角短裤的样子,这才住了手。 一具赤裸裸的男性胴体,宛如毫无防守的婴儿般,就这样突兀地呈现在眼前。它是那样地美丽光洁,又是那样地坚韧有力。结实紧巴的腹肌,笔挺修长的大腿,还有被那块仅剩的布料遮住的神秘三角地带—— 初语感觉自己的脸蛋如同着了火,一路烧到他心里,烧得他心里慌慌地。 他赶紧地闭了闭眼,心中默念清心咒。 没办法,上辈子,他在解剖课程上见惯了各种赤裸的死尸。这辈子,他是第一次见到活人赤条条的裸体。他也好害羞! “喂,美人,你中了十香软筋散和五石散。我脱光你的衣服,是为了给你散热,解五石散之毒。你可不要以为我是在占你的便宜。”初语郑重地朝那美人说道。 那地上的美人,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继续望着他,浅浅地笑着。那眼神里,似乎有着策马欲动的流浪,风月无边的情欲,阅尽世事的沧桑,还有醉生梦死的凄凉。 这眼中的迷茫,完全背叛了他妖艳的外表,像是夕阳下,影子孤独的舞蹈,又像戛然而止的传奇。 初语有些怔愣。 怔愣之后,他在自己腰带里一阵好翻,找出一颗绿色的药丸,凝视了片刻,塞入了那美人的口中。 “便宜你这家伙了,崔老头特质的清心丸,千金难求,不是什么人随便可以吃到的。”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那药丸入口即化,宛如一股清泉,自候间而下,一路奔流到达腹部,再由腹部,分成千万股清清凉凉的小溪,流向拓跋珪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他那燥热得如同要爆炸的身体,好似突然之间被一场甘霖所沐浴着,那样地解热,那样地舒坦,那样地清爽,他几乎舒服得要大喊出来。 初语没有功夫去注意美人的反应,他掀起衣裳,挽起裤脚,从右小腿处解开自己保命的家伙,摊开后,整齐地放在地上。 一套大小高低型号各不相同的银针,在针囊里闪着森木的光! “喂,美人,我给你扎针,来解你身上的十香软筋散。”他交代到。 那人眨眨眼,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初语瞅瞅手中的针,低语喃喃,“如果崔老头知道,我用鬼门十三针来解十香软筋散,他会不会拿刀来砍我?” 他口中虽然低语不断,手下出针却是快如闪电,一针接着一针,迅捷,快速,如同流星般,直直地落入地上美人的胸前,腹部—— 或许是因为没有内力的支撑,他的脸很快地就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但是,初语却顾不上去拭擦,他专注地捻动着手下的银针,那样地认真,仿佛他正在做着世上最重要的事情,世间的其它一切,皆与他无关。 ------题外话------ 有朋友问我,你这书中的穴位,草药的知识,是真的,还是瞎编的? 我笑笑答道,其实,大部分都是真的,还有一部分是虚构的。 为了写这本书中的某些地方,我觉得自己都快要去翻《黄帝内经》和《本草纲目》了。穴位的知识,也是经过相关的查证,才写下了来的。 小说中,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为了其中那一部分真实感,也做了一番功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夜半惊魂 那缕天光,透着墙壁上的窗口,直直地倾斜在他的身上,照在他聚精会神,专注无比的脸上。他的脸上东一道灰,西一道泥,脏兮兮地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唯有那英气十足的剑眉下,波光滟滟的一双眼,闪耀着智慧的光芒。 赤裸着身子的拓跋珪,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在深觉屈辱的同时,矛盾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迷上了那双眼。 金针入体,他感觉到了轻微的刺痛,然后他觉得自己整个人轻松了许多,慢慢地,这轻松越来越多,渐渐地转化成舒坦。在舒坦达到极致时,他觉得自己竟然有了些气力,这消失已久的气力与真气,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来愈多,越来越强。拓跋珪欣喜若狂,他的脑中飞掠过无数的念头,但最终,他只是紧抿着嘴角,睁着一双越来越清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光下那个忙碌不停的身影。 扎了前面,初语又将那美人翻转过去,扎背后。 如此,如同翻烙饼似,几个来回下来,初语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累成一条狗。 “亏大了,亏大了!”他一边气喘如牛,一边对着那似乎依然沉浸在梦中的美人抱怨,“老子下次再也不会这么手贱了,累死老子了,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暂且不说他差不多一天没有吃过东西,肚子里早就唱起了空城计。此前,他为了得到那株裸花紫株的叶子,费了不小的力气。这次,在没有内力辅助的情况下,单凭银针释毒解穴,几乎榨干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不留下一丝一毫! 累得差点虚脱的初语,再顾不得那个美人。他的眼皮上下打架,像是被涂上了胶水似地,粘连在一起,怎么也睁不开。他不管不顾,搂着栏杆,竟自沉沉地睡去。 睡着了初语,自然毫不知晓,那地上彻底清醒过来的美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浓重杀机。 他更加不知晓,那起身穿好衣服的美人,款步而来,转到他的面前,恶狠狠地用手扼住他的咽喉,想把他在梦中掐死。但看着他疲惫至极却毫无防备的睡颜,随后又懊恼而纠结地放下他。 在那美人心思几番起伏之间,懵懂无知陷入睡梦中的他,已然在生死之间走了好几遭。 初语是被一阵喧闹声给吵醒的。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有些搞不清状况地,迷迷瞪瞪地看着陡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大牢。 一群人像是饿虎捕食般涌了进来,俩人一组地架起地上的三个犯人,粗鲁无比地将他们拖拽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要将我们带到哪里去?”初语惊慌失措。 难不成是要午夜行刑? 不会吧,他的点子不会这么背吧! “哟,小子,醒了?”架着他的一个长着倒三角眼的猥琐男,嘿嘿地干笑了几声,然后挤眉弄眼地说道,“带你们去看好看的表演啊!” “表演?”初语彻底地蒙圈了。 什么样的表演非要在大晚上得看?而且这男人的身体语言极其下流猥琐,充分地表明,这表演非比寻常! “不——不——不——,我不要——不要去看。”那个之前一直在梦中低语不停的男孩,现在仿佛是彻底得清醒过来。 他扭动着身子,激烈地挣扎着,可是,他的力气太过微弱,身体太过单薄,那如铁钳一样嵌着他双臂的健壮胳膊,死死地掐着他,让他无法挣脱。见势不妙,他一口咬住其中一人的手臂上,疼得那人嗷地一声叫了起来。 “唰——”一声鞭声响起。 一条黑色的鞭子,宛如出洞的毒蛇般,凌厉地蹿起,狠狠地咬在那孩子瘦削的背脊上。 初语倒抽一口凉气! “唰——,唰——”又是两鞭。 鲜血夹杂着肉沫,飞溅得到处都是。初语感觉到自己脸上一湿,他反射性地顺手一摸,湿漉漉地,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竟然摸了一手的血,黏稠稠的,还有细微的肉渣子。 他的瞳孔宛如针扎一般,猛地一缩。 上辈子,他出生于和平年代,成长在红旗下,除了在电视电影里,他哪里见过这般暴力的场景? 这辈子,他出生于杨柳依依的陈郡,成长于药香环绕的云雾山,被师门保护得很好,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他呆呆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鲜血,又转头呆呆愣愣地看着那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孩子。看着他奄奄一息,被人像是破布麻袋似地,提在手中,半拎半拖地带了出去。 “看什么看?”那耍鞭子的壮汉,满脸横肉,朝他狠狠地看来。 “还不快走!”语声未落,那鞭子携裹着万马奔腾的凌厉气势,朝他没头没脸的砸了过来。 初语习惯性地提气纵身,想要闪过那戾气十足的一鞭,岂料他的身子只是往上崩了一尺高,就重重地落回了地面。懊恼万分,只能侧身以背挡之的初语,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的梯云纵,若是没了内力的支撑,只能算是鸭子跳了。 好痛啊! 那鞭子准头十足地砸中了他的背。背上,火辣辣地,像是干木头着了火,猝不及防的痛感,像是一波高过一波的浪潮,向他劈头盖脸地涌了过来,他不禁轻呼出声。 妈的! 好疼! 前生加上今世,他都没有这么地痛过,真得好疼啊!他死死地咬紧牙关,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转,又被他硬生生地给逼了回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他深深地感触到无限的屈辱。命运不在自己的掌握中,而是在他人的棍棒下! 他想反抗,可是,现在的他能反抗吗?反抗得了吗? 他埋头低眼,掩盖住眸中深刻的恨意。 识时务者为俊杰! 再抬头,胆小懦弱的脸上,又惊又怕,张皇失措。他颤声地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我去看,我去看。”说完,他提步跟了上去,那模样,说有多唯诺就有多唯诺,说有多急切就有多急切,丝毫不见一点儿男子汉的正骨之气,完全是一副乱泥扶不上墙的模样。 倒三角眼的汉子,鄙夷地瞅了瞅他,随即朝同伴挤了挤眼,低俗地咒骂了几句,也跟了上去。 经过那病美人时,那人似乎还在扮弱装晕。只是,在擦肩而过的一刹那,他紧闭的眼睛,裂开了一条细细的缝,朝他怪异地眨了眨,随即又紧紧地闭上。 初语心里面万千思绪翻滚,面上却冷淡无波。 此人虽然面容俊美超凡,但心性委实冷漠深沉。他的眸光里煞气四溢,寒气逼人,毫无温度。对待自己这个救命恩人,在自己挨打受辱时,他冷眼旁观,一声不吭,实在是冷心冷清! ------题外话------ 有时候,真地不知道,为什么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写这些东西。 它是灵魂在思考吗?是思维在闪光吗? 或者它只是无聊的一团乱麻。 不管怎么,还是写了下来。 如果我是伯牙,那么读着书的你,会是钟子期吗? 希望这些故事,故事中的人,你会喜欢。 如果你喜欢,请分享哦。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此间少年 穿过一道长长的潮湿且沉闷的地道,再爬上一段狭窄幽暗的盘旋式石阶,那始终萦绕在鼻尖的霉味终于越来越淡,最终消散于无形之中。 他们终于来到了室外。 冷空气携裹着铺天盖地的寒气迎面袭来,初语不由自主地打了哆嗦。他像是一条缺氧的鱼,张大了嘴巴,拼命地呼吸。这自由的空气,这样地难得,他要抓紧时间呼吸。 有什么东西,凉凉地落在脸上,然后迅速地融化掉,余下冰冷的水滴,顺着脸颊流下。 初语不禁抬头仰望天空。 天幕,黑暗而阴沉。有什么轻盈而缥缈的东西,从那上面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一朵,一朵,再一朵,纷纷扬扬地,数目众多地,一朵紧紧地追赶着另一朵,在空中盘旋着,飘摇着,翻飞着,旋转着,然后姿态优美地落下。 下雪了,竟然下雪了! 那盛开的冰凌之花,撑着六芒的花瓣,散着洁白的光辉,缤纷得满天都是,真像是漫天的精灵在天空齐齐地跳舞! 初语不觉举目四望。 到处都是皑皑白雪。地上,屋顶上全白了,像是天空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巨大的白绒毛毯子,将一切其余的颜色全部遮盖住,只余下白色,映衬得天地一片白茫茫。 四周的亭台楼阁,房屋华宅,掩在漫漫初雪之中,灯影绰绰,人身晃动,显得异常地朦胧与神秘。丝竹声声远远地传来,夹杂着或高或低的浅笑,晦暗断续的对话,和各种奇怪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脂粉甜丝丝的味道,还有浓浓的迷情香,以及各色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这是哪里?究竟是哪里? 怎么处处弥散着一种奢靡的颓废,醉生梦死的痴迷,和纵情声色的堕落? 初语还没有想明白,就被人连走带拽地拖行过一个弯弯曲曲的回廊,然后再拐过一个大大的转角,被大力地推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灯火通明,将一切都照得明晃晃,亮堂堂。家具,摆饰,雕花屏风,金楠木大床,无一不精美奢华。更难得的是,案几上竟然摆满了美酒佳肴,点心小吃,在晕黄的灯火下,闪着蜜色的诱人光芒,散发着食物特有的香味,严重地刺激着初语的味蕾,挑战着他的视觉。 初语的肚腹里,像是应和般,响起咕咕咕的声响。他摸了摸自己干瘪瘪的肚子,大踏步地走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拿起一个鸡大腿,就往嘴里塞。 “别——别——小心——有毒——”那气息微弱的男孩斜靠在墙角,朝他弱弱地喊道。 “没毒!”初语头也没回,一边狼吞虎咽地吃,一边含糊地回答道。 识毒辩毒的功夫,他虽然赶不上崔老头,但是,若他敢认第三,估计也没人敢认第二了。 又塞进半只烤鸭,三大个红烧狮子头,五个云片糕,他才心满意足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停下了自己的扫荡大餐。 一回头,他看见那个美人坐在案几旁,正在优雅地进餐。他吃得虽然快,但动作却高尚雅致,很明显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 “喂,你不怕有毒?”初语有些嫉妒,他没好气地恶声恶气地问道。 “你不是没事吗?”那美人斜睨了他一眼,一副看白痴的神情。 敢情那小子是见自己没中毒吃死,才跟着吃吃喝喝的? 初语一时气结,却愕然地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出什么话可以反驳。 他狠狠地剜了那人一眼,拿起一只烤鸭,走向那角落里的少年。 “饿了吗?来,你吃点!”他好心好意地将那烤鸭递了过去。 “我——不吃——脏——” “脏?” 初语疑惑了,他翻来覆去将那只鸭子研究了半天,最后说道,“不脏啊!很干净!” 那少年嗫嚅着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只是那苍白如纸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的红晕。随即,他紧紧地闭起了双眼,倔强地不再看他手中的烤鸭一眼。 初语有些无可奈何。本想走开,不再理会这不识趣的小子。可是,听着他沉重得如同拉风箱的呼吸声,看着他虚弱之极随时都可能晕厥过去的样子,想着先前他梦中的呓语,他有些挪不动自己的腿。 想了想,他把那烤鸭放下,将手在衣服上使劲地擦了擦,背转过身,在腰带的暗兜里掏了又掏,摸出了一个绿色的药丸,肉痛似地看了又看,最后攥在手心,转身,靠在那少年坐下。 “喂,小子,你睁开眼。” 那少年浑身是伤,疲惫至极。听到他的话,还是依言睁开了双眼。那双眼,像是受伤的小鹿的眼,流露出无助,迷茫,却又写满了不甘,愤懑。 “来,把这个药丸子吃下去。”初语柔声说道。 “是你的药丸子吗?”那少年固执地问道,那努力睁大的眼睛里,血丝连连,却又倔强至极,似乎不得到答案不罢休。 “嗯,我的。”初语不知道这孩子为何这么计较这样一个问题,但是,出于本心,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那我吃。”看着他脸上真挚而诚实的表情,那少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听话地将那丸子接了过去,扔到嘴里,吞了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初语轻声问道。 “刘——邃——。” 说完这两个字,那少年的眼皮渐渐地合上,看样子,像是要睡着了。 在他的眼皮即将粘连在一起时,他又努力地撑开眼帘,断断续续地说道,“表演——别看——脏——” 这个叫做刘邃的少年,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沉沉地睡去,留下初语和那美人,在诺大而又诡异的华屋里面面相觑,相对无语。 室内的灯火突然灭了,空余一片浓郁的黑暗,安静又压抑地笼罩着周遭的一切。 黑暗中,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夹杂着低低的浅笑和暧昧的低喃。声音由远及近,由模糊变得清晰,初语不由竖起了耳朵,瞪大了双眼。 那将房间一分为二的硕大屏风后,有灯光亮起。那细细碎碎的灯光,从雕花屏风微小的空格中泄露过来,倾了一地的光辉,如同天上的银河,陡然洒落在地。 ------题外话------ 今日,翻看自己的读书笔记,看到这样一句话:不要害怕尝试,诺亚方舟就是生手制造的,而泰坦尼克号却是由专家制造的。 不觉深以为是。 于是,对自己说,继续写下去吧,反正你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士,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不管写成什么样子,写出来也算是一番成绩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如此表演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那边响起,似是有人在脱衣。然后是低低的呢喃声,仿佛是情人耳鬓厮磨之间的甜言蜜语。接着是时高时低的水声,低时,仿佛是波涛在月光下温柔地拍打着海岸,高时,又宛如惊涛骇浪在激烈地撞击着堤岸。 那要命的低语声却一直不断,轻轻淡淡,颤颤巍巍,有一下没一下地持续地撩动着人的心弦,骚动着人的灵魂。 初语实在好奇极了,他顺手扯下一个鸡腿,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一边兴趣盎然地走了过去。他将脸贴在屏风上,极力地望了过去。 这一眼过去,他不觉脸上一烫,差点没跳将起来。 这——这——这尺度不免太大了吧! 古人已经开放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初语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戳瞎了! 手中的鸡腿掉落在地上,他毫无察觉,只是眼睛瞪得如同牛眼,嘴巴张成一型,瞠目结舌地瞪着那边的活春宫。 他看到了什么? 男人!三个男人! 他使劲地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等他再仔细地望过去时,依然是男人,三个男人! 天哪!这——这——这—— 初语像是突然之间被雷劈了一样,呆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机灵灵地打了个冷战,感觉自己的脸像是着了火,烫得厉害。 房间里另一个看客,斜睨了他一眼,然后视线扭转,射向那室内。看着那淫乱的场面,像是看着一坨屎,桃花眼里掠过重重的恶心。 在这个保守的古代,男人与男人之间确实惊世骇俗,有违天道。 初语一方面羞红了脸,可另一方面又好奇至极,男人与男人之间,究竟如何成事了呢?菊花如果被爆了,那屎会不会也跟着涌出来? 他冒着长针眼的风险,趴在在屏风上,探究性十足地偷窥着。其实,也不算是偷窥,那啥啥啥不是说要他们看表演吗?他这可是正大光明地在看表演啊。 妈呀,初语简直是叹为观止了。 难怪春宫图源远流长,一直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 他这厢厚脸皮地看得津津有味,一边啧啧称赞,一边小声评价。那厢,那个案几旁的美男子却早已调转视线,像是看着怪胎一样打量着他。 拓跋珪实在想不明白,那奇异的少年怎会如此不知羞耻,对那样肮脏龌龊的场面,竟然看得如此兴致勃勃,有滋有味。 他的汉人师傅曾跟他说过,南方的门阀世家,高门贵胄,大多以诗书传家,对于断袖之风,私养小倌之类的,虽说不上深恶痛绝,但也是隐蔽晦涩,不敢明言。而顶级的名门世家,往往对子弟管教严格,此类歪门邪道更是切齿痛恨,严防死守。 这个少年衣着明面上虽然低调简单,实则华贵不凡,价值不菲。举止虽然看起来粗俗鲁莽,实则率真由性。尤其是他懂得变通,在形势明显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恰当地示弱,却更好地保全自己。而最最难得的是,他那一手诡异的医术,很明显是被人从小精心地培养而得来的。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低俗到留恋于活春宫? 他的心思千回百转,初语却毫无察觉,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室内热火朝天的情景。 他盎然的斗志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渐渐地如同篝火般慢慢地变小,然后渐渐地熄灭,最后只剩下一堆灰烬。 再新奇的事物,看得久了,也会厌倦,甚至腻味。 看着,看着,初语有些意兴阑珊。 可是,这样亲密的事情,不应该是在两个相爱的男女之间进行得吗?现在,它出现在男人之间,而且是三个男人之间,虽然他并不排除同性之爱。可是,开始的新奇之后,怎么涌上心头的是极端的恶心和烦腻感?似乎看到的不是三个人,而是三头畜生! 初语转过身,走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死地闭上了眼。 眼不见,心不烦。 可那若有若无的喘息声却似有魔力般,直望耳朵里面钻。 初语有些烦躁,他不禁望向对面。 对面,从屏风的间格里遗漏过来的灯光,落在那美男子脸上。那男子却是一副淡然至极的模样,仿佛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可以闲然旁观,置之不理。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微微地眯着,透着冷然与冰冷。 莫名地,初语的心突然地静了下来。 他盘膝坐好,闭上双眼,默然地背起逍遥心法。丹田里依然空寂无物,可是,他还是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着,企图找回那宛如石沉大海的内力。 待到那边风停雨歇,天光已然大亮。 紧锁的房门从外面被人打开,先前的那一伙人像是约好了似得,簇拥着一个中年男子,一股脑地都涌了进来。 “都学得咋样了?”那男子衣着艳丽,脸上甚至涂着粉,不时还有阵阵香气扑鼻而来。此刻,他正翘着兰花指,尖声尖气地问道。 不会吧?难道他看到了泰国版的人妖?或者说是笑傲江湖中自宫了的岳不群? 初语惊愕地瞪大眼睛,他这一日夜的所见所闻,简直是刷新了他的五感六知。 “哼——”一阵冷哼突然从角落传来,引得众人的视线都朝那个方向聚焦而去。 “我宁愿死,也绝不当兔儿爷,去卖自己的屁股。”那个叫刘邃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然醒来,扭着脖子,硬挺挺地说道。 他的话像石头,啪地一声硬生生地落在地上。 响声刚停,一道鞭子像是暴起的猛兽般,恶狠狠地啃咬在他早已破烂不堪的背脊上。鲜血如同泼溅的浪花,随着那鞭子,一路飞掠而起,一路泼洒如雨滴。 唰——唰——,又是两鞭,它们破空而来,撕裂了空气,携带着浓重的戾气,和厚重的血腥气,准确无比地又抽在那单薄的脊背上。 那少年闷哼一声,脸上顿时惨白如纸。先前吃下的救命药丸带起的些许红润,立刻褪得一干二净。 他的牙关咬得蹦蹦直响,嘴角的鲜血像是蜿蜒的小溪,咕咕地往下流。那双眼里,射出的目光,像是最锋利的刀子一样,狠狠地刺向那挥鞭子的横肉大汉。 ------题外话------ 前一段时间,睡觉前习惯翻一翻《泰戈尔诗集》,随意地看看一句或两句,翻到那儿,就从那里看。看到那句,就翻来覆去地看上好几个来回,咀嚼其中的意思,体会里面的意境。 特别喜欢这样一句: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把它庞大的面具揭下了。 它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个永恒的吻。 句子很美,心有触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一刹那的感想 “你个小兔崽子,老子抽死你了!”那大汉鼓瞪着眼,手一挥,又是一鞭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狠狠地抽在少年的背上。 那棵宛如青松挺直的背脊终于弯了! 噗——,那少年口吐一口鲜血,跌落摔下,单膝跪在地上。 那壮汉作势又要补上一鞭,却被那不男不女的人妖给喝止住了。 “你个蛮汉子,别再抽了,抽坏了,抽死了,那我们还怎么靠他们去挣钱?”说完,人妖拿眼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一边上上下下地仔仔细细地打量,一边却是啧啧称赞,“瞧,这一个个水灵灵,嫩葱葱地,都是没有开苞的雏儿。” 初语闻言想吐。 那细声细气的声音却还在继续,“一个艳丽无双,好比九天的骄阳。一个灵动狡猾,如雪地之狐。一个桀骜不逊,好似崖壁上的青松。好,好,好,我情天楼这次可是要名扬天下,赚个满盆钵了。哈——哈——哈——” 那得意的笑声在室内回转,显得格外得踌躇与猖狂。 情天楼?什么玩意?小倌馆吗?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呢?好像在哪里听过似地? 这厢,初语还在苦苦思索,那厢,那少年凄厉的喊声像是尖丝抛入高空,“你抽死我吧,抽死我吧!” “我怎么舍得你去死?”那人妖翘着兰花指,笑靥如花地说道,“你还没有帮我赚到足够的钱,我怎么会让你去死呢?” “啊——啊——啊——”那少年刚要咬舌,却猛地被那汉子捏住下巴,卸了他的下颌骨。两行清泪顺着他染血的脸颊,咕咕而下,显得那么地狰狞,那么地绝望。 刘遂想死,是真得想死! 想他一门三代,清白立世,忠贞立家。虽然父亲弃文从武,参加了北府兵,但是,自己自小跟着祖父念书识字,苦读诗书,是期望有一天高中,光耀门庭,报效朝廷,服务国家。如今,人生就要涂抹上这样浓重的一抹败笔,染上这样一个大大的污点,他还能参加乡试吗?他还能出人头地吗? 爹啊,爹啊,你在哪里?为什么你一去就杳无音讯? 娘啊,娘啊,你为什么要得病?为什要早死? 祖父啊,祖父啊,你为什么要早早地离开这个人世? 可怜的刘邃,抬头望苍天,不见苍天,只见一角冰冷的屋顶。 他想大声地怒吼,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两行热泪潸潸而下,打湿了他的衣襟。 初语鼻子发酸,眼眶湿润,怎么办?他也想哭了! “怎么办?他不听话?”那大块头懊恼地大声喊道。 “蠢猪,”那人妖气急败坏地嚷道,“我不是教过你无数遍吗,对付这样的人,武力不起作用的时候,就给他灌药。到时候,一包药下去,任他如何坚贞不屈,贞洁刚烈,不也得软成一团泥,任人为所欲为?” “对啊,我怎么忘记了呢?还是老大您有招啊!”大块头点头如同捣泥。 那扭着水蛇腰的人妖,傲娇地昂着头,嘚瑟地睨了大汉一眼,转头对这边的两个人说道,“今个儿,你们几个好好休息,吃好,喝好,准备准备,明晚给我开苞接客!” 一个重磅炸弹丢下,那人妖丢下一阵香风,带着人,施施然地离去。 初语怒瞪着双目,目送那群人离开,内心涌起了巨大的悲哀。 在这个人命宛如草芥的古代,无权无势的平民,命如蝼蚁的百姓,是不是注定了要被人践踏在脚下,永远不能翻身? 在这里,人一出生,就被打上了阶级的深刻烙印。 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拥有了一切,名声,权利,地位,对他们来说,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只待他们长成,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手到擒来。 而有的人,出生卑贱,一生下来,就处在社会的底层。无论他们多么努力,多么勤劳,若非命运的眷顾和机遇的垂青,他们的一生,就会被局限在底层的泥泞里,摸滚打爬,历经艰辛,才勉强地维持一家人的温饱。 而那个人人生而平等的年代,似乎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离这里有千年的距离。他很想回去,可是那回去的路只存在传说中,据说荆棘遍地,艰辛无比。他也不知能否找得到。找到了,也不知是否回得去。 想到这儿,初语心绪有些低迷,情绪略显低落。与那美人相视一眼,相顾无语。 呆坐了好久,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初语就跑到案几前吃吃喝喝。待到饱了,他就跑到屋后屏风处的恭桶处拉撒。 吃吃喝喝,拉拉再吃喝,就算是阶下囚,他也不会亏待自己。 至于那个美人,倒是安静得很。他盘腿坐在那里,闭着眼睛,那长长的睫毛下垂着,落下半弧形的圆圈,像是两道弯弯的括号。也不知他是在打坐运功,还是在闭目睡觉。瞧了几眼,初语也不甚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连同那昏迷的倔强少年又被人七弯八拐地送回了牢房。 室外,大雪纷纷扬扬地,如同柳絮,飘得人间大地,一片白色茫茫。 大牢里面,阴暗,森冷,透着刺骨的寒意。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那受伤的少年,昏迷不醒地卧躺在角落里,静静地时有时无地呼吸着。 初语从怀中掏出几片裸花紫株,放在嘴里,默默地嚼烂,然后小心翼翼地涂覆在那少年的背上。 这个叫做刘邃的少年,背上的肌肤,几乎没有一丝完好之处。 到处都是伤,新旧交替,伤痕累累。皮开肉绽处,有的已经深可见森森白骨,有的布满了白色的脓汁,有的鲜血还在淅淅沥沥地流淌着。 初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有些人天生不会妥协,就算反抗意味着生不如死的折磨,他也会继续地反抗,直到被折磨而死。可是,在这个士族统治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里,这样倨傲不懂变通的人,怎么活得下去呢? 他是该佩服这个少年倔强傲气,还是鄙夷他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可笑固执? ------题外话------ 晋朝,分为西晋和东晋两个时期。 265年,司马炎纂魏,自立为皇帝,国号大晋,定都洛阳。 280年,晋灭东吴,完成统一。八王之乱后,晋帝迁都长安。随后经历动荡不安的五胡乱华时期,317年,晋皇室南渡,司马睿在建邺建立东晋。 而本书的故事背景,就在东晋。 这个时期,有风流潇洒胸有万千沟壑心系民生的谢安,有文武双全的北府兵将帅谢玄。还有十六国的战神慕容垂,狡诈如狐的拓跋珪,介于君子与小人之间的第三类人郗超—— 这是个英雄纷起的年代。 希望我可以将这些人物写活,写出各自的风采,各自的分明棱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原来是个她 怀中的裸花紫株,得之纯属偶然。虽然有些心疼与不舍,但是,初语还是将多半用在这少年身上。 也许,这裸花紫株的缘分就是跟他相遇,然后被他用在这桀骜少年的身上。 涂抹好了药液,初语为难了。这刘邃本来就衣不蔽体,如今想找些绑缚伤口的布条带子,却是难上加难。 初语苦恼地皱起眉头。他朝那角落的美人瞧去,只见那美人倚着铁栏,似乎睡着了。一线淡淡的天光从窗口泻下,落在他紧闭着双眼的面容上,犹如一朵安静沉睡的莲花。 妖孽! 初语暗暗地骂了一句。 他调整坐姿,背对那人,将自己隐蔽在幽深的黑暗里。一阵窸窸窣窣,他将上身的衣裳褪下,将缠胸的带子一圈一圈地解下。 纵然夜色已经来临,牢房里暗黑如同墨汁,但偏偏那一线天光在雪光的映照下,格外地皎皎。它同一段白练似地穿过高墙上的那扇窗,投铺在冰冷的地面上,将周围的黑暗反衬着,硬生生浅淡了几分,显得不是那么地浓郁。 撕布裂帛的声响,虽然轻微,但还是惊醒了那假寐中的美人。他的眼霎时睁开,目光锐利,如同猎豹,警惕地一扫四周,观察环境。似乎即使在睡梦中,那人也不敢掉于轻心,随时随地地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他的视线落在那略显黑暗的角落里。 在那里,一具光洁的如同大理石一样洁白的裸露背影,突地闯入他的视野之内。那背上的皮肤光洁而美好,闪着莹莹的奶白色的光。一道鞭痕,一道的红色鞭痕,却极不和谐地砸开了这白色,深深地嵌入那优美的背脊上。那里,皮肉外翻,红肿异常,丑陋至极。 一双手反转过来,正在艰难地摸索着,将一些绿色的草药往伤口里面涂覆。 拓跋珪正待起身,眼光却猛然一滞,整个人若同遭受雷击,彻底地僵住了,动弹不得。 前方,视线所在之处,那身子微微地侧转,让他无意地撞见了那少年的胸部。 那里,微微地有着起伏,像是优美的山丘,弧线优美,姿态如玉。而且,那山丘的顶端,还有粉色的凸起,宛如樱桃般,凸现在天光中。 拓跋珪的眼睛像是被火烫着般,仓仓皇皇地收了回来。他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一声追着一声,一声比一声快,像是擂鼓般,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刚才,他看到了什么? 女孩,一个女孩! 他紧闭着双眼,俊美的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随即,他闪电般睁开眼,直直地望了过去。 初语毫无察觉,她艰难地给自己上好药,又将束胸的带子,仔仔细细地缠好系牢,穿上衣服,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这个连个伤寒都要人命的古代,她也不敢对自己的伤势有丝毫的马虎。 忙完自己,她又忙着收拾地上那生死不知的少年。 将剩下的一半带子,从遮住那少年的眼部拿起,又将那少年拖将起来,斜靠在自己的腿上。她将手中的带子,绕过少年的胸前,后背,小心翼翼地给少年缠好绑紧。再将地上那堆破破烂烂的衣裳给他穿好,这才将人放下,自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喘息了半刻,她撩开自己的长袍,挽起自己的左腿裤脚,解开绑在腿上的暗兜,摸出一粒白色的药丸,往自己嘴里一扔,咯嘣咯嘣地如同嚼豆子般嚼完,又顺手拿了一颗,塞进了地上少年的嘴里。然后,一手扶持,一手用力,咔嗒一声,那卸下的下颌骨终于回位。不等那陡然痛醒的少年惊呼出声,她抬手一点,只听到咕噜噜的吞咽声传入耳中。 “算你小子好运,遇到了我。”初语小声地絮絮叨叨,也不管那小子是否可以听见。 “吃了我炼制的九香丸,涂了我采的裸花紫株,你可赶紧给我好起来,可不准死哦!” 说完这话,在那少年蓦然明了的感激目光之中,初语伸手,又是一点,点住了他脑后的天柱穴。那少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又沉沉地睡去。 一番折腾下来,初语倒是睡不着了。 大牢里静悄悄地,简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起身,站在那缕天光下,望着高墙上的那扇窗,想着窗外白雪皑皑,一片冰天雪地的美景,而自己却如同一只耗子般,被关在这幽闭黑暗的空间里,心里不觉闷闷地。 真想啊,真想变成一只鸟,从这窗口飞出去,飞到广袤的世界里去,自由自在地,没有任何的束缚与羁绊,那样随心所欲地,为所欲为地,自由地飞翔。飞过山川湖泊,越过峡谷密林,穿过时空的缝隙,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里去! 哥哥,他还好吗?好想,好想,好想再回去看看,哪怕只有一眼,她亦心满意足! 一张人脸突地鬼魅般出现在那窗口,视线刚好与他相撞,惊得初语噔噔地后退了三步。 那人力气骇人,硬生生地将窗口处的铁条,如同切豆腐般地,轻而易举地一一掰开,拿走。然后,以不可思议地柔软,钻过那扇狭窄的窗,宛如游蛇般从墙壁上,游走而下。 整个过程当中,他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没有溅起一抹灰尘,简直是悄无声息,风过无痕。 妈呀!古代版的蜘蛛侠啊! 初语兴奋地瞪大了双眼,她刚想出声,一只手从他背后环过来,捂住了她的口鼻。 “嘘,别出声!” 声音低沉黯哑,带着深深的磁性,却又不失金属的质感,简直好听得不得了,如同自带着低音炮。 拓跋珪环住怀里的人儿,极其微弱的清香从她身上淡淡地传来。先前,他错以为这是一个爱涂脂抹粉的娘娘腔,现在,他知道了,这是她身上特有的女儿香。这味道如此特别,似雪莲的清香,又似桃花的香味,非常得好闻。可,它却又并不浓烈,相反得,它非常轻,非常淡,像是湖面上一缕淡淡得若有若无的轻烟,那样地稀,那样地薄,若隐若无,似有非有。若非他的嗅觉异于常人,他也闻不出来。 ------题外话------ 偶然地翻起一本多年前买的书,名叫《悟空传》。 书后还写着2002年买于深圳。 在慨叹时光如梭的同时,随手翻翻,翻到这样一句划了下划线的话:我要花,永远都盛开。我要鸟,永远能飞翔。我要天真的,永远天真。我要喜欢的,永远喜欢。 多麽纯粹而天真的想法。 然而,当天真的不再天真,喜欢的不再喜欢,我们也渐渐地圆滑与世故,我们渐渐地世俗,变得和别人一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怦然心动 拓跋珪有一刹那地迷醉,他不自禁地想起先前那副脱裳图,俊脸一红,如同烫手山芋般,赶紧放开怀中的少年,并后退了一步。 难道我是瘟疫?不然,那个美人怎么避自己如同蛇蝎?初语暗暗腹诽。 不待她开口,那梳着小辫子,服饰粗狂,穿着打扮富有异域特色的“蜘蛛侠”突然躬身行礼,嘴巴还不忘喊道,“少主。” 哪门子少主呢?初语突然好奇至极。 “我要的东西都带来吗?”那美人言简意赅,用词吝啬。 “都带来了。”小辫子将缚在身后的包裹取了下来,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好个阴险狡诈的病美人!敢情人家早就联络到了部下,而作为狱友的她,不仅毫不知情,而且还白挨了一鞭。 敢情她的救命之恩打水漂了?她救了一只白眼狼? 初语恨恨地瞧着,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那两人,开始宽衣解带。 “还不背过身去?”拓跋珪看着俏立在天光下那个死死盯着自己的身影,有些头大如牛。 “该看的,我都看了,有什么好瞧的!”初语一摊手,耸耸肩,一副吊儿郎当得无所谓状。 那灼灼的桃花眼望着她,深沉幽暗,宛如最深最深的古井,泛着不可见底的漩涡,要把她给吸了下去。 初语有些抵抗不住,悻悻地转过了身子。 拓跋珪突然有些烦躁,胸口像是堵了一口气,吐也不得,吸也不得,颇有些不好受。 该看的都看了,有什么好瞧的? 他默默地咀嚼这这句话,好看的眉头不约轻轻皱起。艳丽的面容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懊恼,转瞬即逝,如同一朵小小的飞絮,掠过清澈的湖面,被风携裹着卷如天际,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猛然地想起,先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少年,为了给自己解毒,扒光了自己的衣服,将自己从头到脚,里里外外,看得个底朝天。一道羞赧的红晕,如同一道七彩的霞光,陡然出现在他的脸上,晕染得他整个人刹那间像是镀上了一层光,美得惊心动魄,美得惊天动地。 正在解衣的属下也停住了。视力极佳的他,惊愕地瞧着自己的主子,脑袋里像是同时有一万匹骏马踏践而过,完全懵了。 天哪,他那一向冷如寒冰凉如寒铁的主子,竟然脸红了! 他诧异地眨眨眼,再凝神细瞧,却正好撞见主子转过来的如刀似戟的森寒目光,他的腿肚子不禁发颤,赶紧低下头,老老实实地穿上主子换下的衣裳,认认真真地贴好人皮面具,仔仔细细地整理自己的头发。然后,自觉乖乖地走到最阴暗的角落里,将呼吸放到最缓,努力地将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 拓跋珪换好衣裳,那起伏不平跌宕不已的心情,似乎也一一被他慢慢地捋顺,平复。 他紧皱的眉宇渐渐舒展,脸上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似是陌上花儿,徐徐开放。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突然做下一个决定,一个无论前路如何崎岖不平,命运如何变幻莫测,他也不会改变的决定。 十八年来,他一直忙于学文练武,在敌人一次次明枪暗剑中或逃命或反击。因为自他一生下来,他就背负着沉重的使命,许多人的命运与他息息相关,许多人的前程荣华依赖他的强大与崛起。他也从来不敢掉以轻心,日日激励鞭策自己,不想辜负他人,也不想辜负自己。 韶光正好,青春年少,他却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却享受这美好的时光。他得前进,变得强大,再强大,再强大—— 可是,刚刚,那一刻,他心动了!十八年来,他的第一次心动!真真是好陌生好忐忑好欢喜! 在强烈的心跳声里,他突然有了私心,想为自己抓住了那一抹美好,然后攥在手中,永不放手。 就是她了! 母妃说过,好东西,要先下手为强!否则,失之交臂,终生后悔! 想通了这一点,他施施然走过去,站在初语身侧。 “我要走了。”他声音平缓低沉,宛如三月的春风,穿绕过密林树间,荡起雾涛阵阵,引起沉沉的回响。 “我知道呀,”初语满不在乎地答道,“你的属下已经潜伏过来,顶替你了,那你自然不会待在这里。” “你等我,明晚我会来救你的。”拓跋珪凝视着眼前的少年,眸光里似有狂风巨浪在怒吼翻滚,却被他狠狠地压了下去。 说完,他从腰间取下一物,将它塞入初语的手中。 此物一入手,就有一股暖暖的气流从上面传来,透过初语微寒的指尖与掌心,向她的四肢八脉,缓缓地流去。好温暖的气流,就像是一股温泉,源源不断地流入她的体内,灌溉着每一条筋脉,滋润着每一个细胞,让人有着说不出的舒服和欢畅。 玉!暖玉!绝品的暖玉! 初语有些诧异,他抬头询问,“为什么给我这个?” 喜欢归喜欢,他却不愿意接受来历不明的,莫名其妙的礼物。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不如以身相许!” 拓跋珪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初语就条件反射地接口道。 话语刚落,她像是如梦初醒,急急地解释道,“口误,纯粹是口误,完全是电视剧看多了啊,你就当我是在放屁,对,就是在放屁。” “电视剧?放屁?” 拓跋珪微微皱眉,他一方面疑惑电视剧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一方面又头疼这少年明明是个女孩,却又偏偏行动举止完全男性化,就连语言都是如此粗俗不堪。有谁见过一个女孩子将放屁两个挂在嘴边的?还以身相许——? 他的脸突然又红了,像是白云被晕染上了浅淡的彤色,继而又蜕变成粉色,那样朦胧,遥远,缥缈,却又如此地动人心魄。 初语猛地呆了,她像是发现新大陆般大叫道,“哎呀,病美人,你脸红了,脸红了哎!” 这个神秘的男子,拥有一张天人般的瑰丽容颜,像是太阳,那样热烈与灿烂,美得让天下女子都黯然失色的。此刻,他竟然脸红了,害羞了! ------题外话------ 爱是什么? 就是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就在那个时刻,你最需要他出现的那个时刻,他出现了。 不用再去寻寻觅觅,不用再去兜兜转转,就是他了。 而那个他又是如此的好, 于是,你对自己说,就是他了! 也许,爱,就是在恰当的时刻,遇到了恰当的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救命之恩 初语一边兴奋,一边纳闷了。 这个家伙,脸红个什么劲啊? 刚才,她说什么来着:放屁,以身相许—— “电视剧是什么?” 她这厢还在苦苦思索,那厢,那病美人早就恢复了正常,正求知欲极强地问道。 “电视剧啊,呵呵,就是,就是话本子,对,话本子!”初语嘿嘿干笑俩声,继续解惑道,“话本子里,不都是这样说吗?贵族公子救了落难的女子,而那女子身无分文,又孤苦无依,为了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只能以身相许啊!” 原来如此! “放心,我绝对不会要你以身相许的,”初语把胸脯拍得砰砰直响,“毕竟咱俩都是男人,是不是?” 躲在角落里暗暗偷听的流星,简直要吐血了! 什么话?要主子以身相许!那小子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还病美人病美人地乱叫?主子是长得美,可那也不能叫美人啊! 等等,貌似叫过主子美人的人,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呀! 他一边幸灾乐祸地想着,一边等着看这家伙一会儿怎样地人头落地! 拓跋珪的眼神流转,他看着那少年那大劲儿拍打胸脯,一点儿也不含糊的手,诡异的光芒在他眼中如同萤火,在他眼中闪了又闪,最后,慢慢地熄灭。 他沉声说道,“这玉,是救命之恩的谢礼。” “这还差不多,”初语大大咧咧地答道,“我解了你体内的十香软劲散和五食散之毒,又帮你银针渡穴恢复内力,这礼物,作为诊金,属于等价交换,咱俩两讫了,谁也不欠谁!”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通过自己辛苦的劳动,挣来的钱财,果然不同一般啊! 她把玩这手中的暖玉,颇有些爱不释手。 这枚玉通体白色,线条流畅,形体浑圆而饱满,被手艺高超的匠人,精心雕琢成了一头小鹿。这鹿栩栩如生,正拿着一双会说话的细润的眼睛,雾气蒙蒙地望着他。要有多可爱就有可爱,要有多呆萌就有多呆萌!而最最巧夺天工的是,这玉上唯一有着黑点的两处,被技艺精湛的匠人雕刻成了鹿的眼睛,里面黑光流转,流光溢彩,显得这只小鹿格外地神采奕奕,灵气超凡。 越看越喜欢,初语欢喜得嘴牙子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她觉得自己这趟牢狱之灾算是值了,不仅认识一个超级大美男,而且还挣了一枚绝品的暖玉! 躲在角落里的一直装聋作哑的流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枚鹿形玉佩就这样送出去了? 送给了一个小子? 他脚步动了动,刚想冲出去,不管不顾地把那玉佩给抢回来,就撞见了主子撇向这边的视线。 那冷酷而又煞气十足的视线,冷得像雪山顶上的已有千年的冰雪,几乎要冻裂人的肌肤,然后再从这裂缝里钻进去,将人的骨骼尺寸冻断。 可怜的流星,腿肚子颤抖得厉害,血液似乎也被冻僵了,凝固住了。他缩回脑袋,想起主子暴怒时那残酷血腥的手段,甭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就连一个屁他不敢放了。 好吧,他家主子将祖传的信物送个了一个怪小子,而且是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难道他家主子多年不曾开窍,一开窍,就惊天动地,竟然喜欢上一个男人,难道他们以后要迎接一个男主母吗?这让他们鼎鼎大名的黑风骑情以何堪?以何面目见草原上的父老乡亲?还有那些明面上,暗面上喜欢他家主子的姑娘少女们,该怎么办呢? 满脑袋里疯草狂长的下属,操碎了一颗玻璃心。他忧愁地可怜兮兮地望过去,瞅着他家主子跟那该死的小子道别。 “你等着,我明晚一定回来,回来救你出去。”拓跋珪略显低沉的声音,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激起一阵淡淡的沉闷的回响。 “你今晚就把我带出去,不行吗?”初语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她巴不得现在就待在温暖的屋子里,舒服地泡个澡,然后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像头猪一样呼呼大睡。 “现在?不行!”拓跋珪显然没有料到这少年如此直接,他直截了当地拒绝。 “为什么?”初语厚着脸皮追问道,似乎是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因为——跟着我,此刻,不安全。”拓跋珪的眉头皱了皱,一道阴霾,如同暗影,在他脸上掠过,又快速地闪走。他原本低沉的声音,似乎更沉了,像是陡然间被加重了负荷,而那负荷,是如此之重,似乎连他都有些不堪重负。 “好吧,好吧,那你快走吧,快走吧。”初语挥了挥手,一副缺心眼,浑然不在意的模样。 “等我!”拓跋珪抓住那少年的臂膀,直视着她的眼,目光灼热,像是有两团火星子在里面燃烧。 他自诩容颜绝对不差,那以往有过交集或者没有交集的女人,见了他,眼中无一不是活生生的垂涎,或者失去了心智的痴迷,仿佛下一刻,她们就要扑上来,将他生吞活剥,吞吃入口。他讨厌那样的目光,那样赤裸裸毫无遮挡的目光,让他恶心,厌恶,甚至痛恨。 可是,在这少女的眼中,他却只看到了初见时的惊艳,既而,这惊艳转化为欣赏。到现在,对他容颜的欣赏,又变成了淡然,甚至于视而不见。 在这女孩心中,他似乎连那鹿佩的一半都抵不上。 为什么,她偏偏不一样? 而他,为什么又偏偏喜欢她的不一样? 难道是自己是欠虐的性子? “好,等你,不见不散。”初语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丝毫没有半点被那美色所迷,反而更像是一种敷衍。 躲在角落里的流星恼了。 这该死的小子,竟然对主子的美色视若无睹,还摆出一副不耐烦打发人的样子。真是该死! 拓跋珪却丝毫不在意,他对那少年地笑了一笑。 这是怎样笑啊!那笑容,像是一朵暗夜的罂粟。它打开花瓣,舒展着腰肢,在浓郁的夜色中,妖艳地盛开。那样地神秘,那样地蛊惑人心,迷人心智。 初语愣了愣,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却如同一抹青烟,腾空而起,穿过高墙上的那扇窗,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题外话------ 爱,好像是一瞬间的事! 就在那一刻,我爱上了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半路截杀(修改版) 扮作流星的拓跋珪,身形极快,如一暗色的流光,迅疾地穿梭在太原城南的大街小巷里。 街面上新覆的雪花,洁白而松软,他的脚步在上面滑行,却轻如羽毛,无丝毫痕迹留下。 他天人般容颜藏在蒙面的黑巾之下,露出那双清亮如星的眼睛。眼中寒光闪烁,似有刀戟林立,兵戈万千。 黑风骑在城内的据点,位于帽儿胡同里一道深深院落里。拓跋珪不敢想象,如果身为主帅的他掉进了敌人的陷阱,发生了意外,那作为他亲卫骑兵的黑风骑,又会发生何等的变故! 他在呼啸的北风中全力地奔跑着,身形似乎已经幻化作了一道青色的烟尘。 突然,那烟尘似是遇到阻隔般,往后飘忽着,游荡着,缓缓地慢了下来,最后完全地静止不动了。 拓跋珪停下了步伐。 一条窄窄的青石小巷,静静地在他眼前延伸出去。道上,积雪堆积,白净如初,没有任何人或物在上面留下脚印。高大的女贞树,枝繁叶茂,浑身似是披着银色的铠甲般,安静地站立在两侧的道旁。 一切似乎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在那寂渺的静谧之中,拓跋珪却感觉到隐隐的杀气向他涌来。那杀气很淡,藏匿得很深,很是小心翼翼,但是,却逃不过他超凡的感识。 “出来吧!” 拓跋珪低喝一声,声音似是钢针,携裹着戾气,直直地飞向那道旁白雪覆盖的枝枝叉叉,震得积雪纷纷下坠,十条灰色的身形,避无可避,飞身而落在前方洁白的巷道上。 “流星大队长,你终于来了!”领头的蒙面汉子阴测测地说道。 “你待如何——”何字语声未落,拓跋珪一个闪身,身子以一个之字状的诡异路线,欺身上前。同时,他的左脚一震,地上的积雪如埋伏的利箭般,猛地从地上弹起,直袭向那人的眼睛。 那人急急地后退。 拓跋珪右脚向前一滑,滑出数丈的距离。同时,左手像是猎豹般,猛然地向前一窜,张开大口,直直地咬向那人的胸口。 那人急切中猛地伸手一挡,不料,却挡了空。对方挥出的左手突然间消失不见。那人微微一怔,就在这刹那的怔愣间,他只觉的咽喉一紧,一只如铁箍一般的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咽喉。一股强大的气息,经由那只冰冷的手,袭入了他的全身。那是一股不可抗拒的意志,他只觉全身的每一处肌肤似乎都不能自己,仿佛自己依然到了死亡的边缘,离死神只差一步之遥。 “头儿——!” 余下九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待要上前,却因头领在别人手中,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拓跋珪冷哼一声,冰凉无情的眼睛盯着眼前之人,仿佛是盯着一头死物。 “你——你——耍——诈——” 那人吐词不清,身子急切地扭动着,似是心有巨大的不甘与愤懑。 “那有如何?”拓跋珪低哼一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你——不——是——”在死亡的阴影笼罩之下,那人竟然如同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此人绝对不是流星,流星没有这样恐怖的速度,这样地不按套路,这样睥睨的眼神—— 他——他——是—— 不待他惊叫出声,“咔嗒”一声猛然响起,有什么东西好像被捏碎了,破了—— 拓跋珪嫌弃般松开自己的手。 那摇晃着,歪歪斜斜地,倒下去的身影,最后一个闪在心头的念头:原来那咔嗒声不是别的,而是自己的喉咙被掐断,生命被死神收割的声音。 “上——” 九个身影,似有约好般,在那咔嗒声音响起的同时,提着自己的武器,以亡命之徒的决然,向拓跋珪杀将过来。 死亡是最终的结局,但是,在绝无生还可能的情况下,不如放手一博,说不定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 三柄利剑,如出动的毒蛇般,闪着铮亮的毒牙,猛窜向他的下盘。拓跋珪待要纵身而起,不料,又有三把剑刃,携着风雷之声,封住了他的中路,另外三柄,则猛攻他的颈项。 拓跋珪眉毛一挑,那半眯的桃花眼里,闪过嗜血般的残忍光芒。他的身形一拐一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那密麻的包围圈里,寻出一个极小极窄的缝隙,像是泥鳅般,滑不溜秋地钻了出来。 不好! 那九人脚步如疾风般后撤,可是,却依然慢了一步。 拓跋珪一出包围圈,整个身影顿时一变,变成了一道流光,以肉眼不可见的快速,绕着那九人转了一圈。他的身影,在那流光的速度中,幻化成九道朦胧的身影。 “咔擦——” “咔擦——” “咔擦——” —— 九道碎裂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连锁反应般,那样猝不及防地传入耳中。 那不是积雪落地的簌簌声,那是喉骨被捏碎,生命被收割的声响。 就在那几乎眨眼的瞬间,九朵生命之花,就这样骤然地,出乎意外地,被人残忍地被掐断! “流光幻影!拓跋珪!你是拓跋珪!”一道不可置信的惊诧声似乎是冲动地脱口而出。 随着这千分惊讶万般骇然的声音,同时传出的,是一道咻咻咻地破空声。 一柄匕首,闪着诡异的绿光,从那被积雪覆盖的女贞树上射出,直直地飞向那雪地那道暗色的声音。 同时,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弹簧般,从那棵树枝分叉处窜起,向半空飞起,似是要急急地逃离。 “刺啦——” 刀身入体的声音猛然入耳。 那向前飞驰的身影不约微微地一颤。 中了? 那人被自己的匕首刺中了? 他心中窃喜万分,忍不住回首。 就在这分神的瞬间,他直觉背心一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扎入了他的后心。他的身子立刻失去了重心,直直地从半空中摔下。就落地的那一刻,他挣扎着扭转身,死不瞑目地望了过去。 只见,在那一片冰天雪地里,那一道身影,如同旗帜般,昂扬地站立着。他冷冷地望着自己,似刀如戟的目光中,没有丁点儿的温度,只有冷漠,还是冷漠。 ------题外话------ 前两天,一直很忙,甚至于都没有时间坐在电脑前,将文档上传。 这一章节,修改了几次,因为有读书的朋友,给我建议说,讲故事,要更注重故事内容和情节的引人入神。 这里,我想对他说,谢谢。 更是感谢书友“我才不是卿絮。” 谢谢你们读着这本书,因为你们的欣赏,我更有动力继续写下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背叛(修改版) 拓跋珪松开手,那具已然气绝的尸体,失去了支撑,砰然倒地。在他的胸口之上,赫然地插着一把匕首。那匕首深深入体,只余下刀柄露在衣衫之外。 可怜的刺客,先前被拓跋珪一把捏断了喉骨,接着又被他当做肉盾,挡住了飞射过来的匕首,真可谓死了一次,又死一次,真正是死透了,死绝了!那一双惊骇的双眼,瞪得大大地,空洞而无神地凝望着天空,惊悚与骇然已然在那眼中凝固与定格。 雪花继续飘落着,一片一片地,一层一层地,渐渐地将那一地的杀戮遮掩住。 穿过着幽幽长长的青石小巷,转过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拐角,一条被白雪覆盖的石子小道赫然在目。小道的两旁,是低矮的灌木。那灌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余一身洁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在这条小道的尽头,耸立着一座巨大的院落。它静静地杵立在那里,似乎远离了人群,与尘世的喧嚣。 那里,正是黑风骑在城内的一个隐蔽据点。 此次,拓跋珪秘密前来太原。黑风骑被他驻扎在城外的群山之中,而亲卫队则留在城内。 此时,他像一只动作敏捷的野猫一样,轻盈地攀过墙壁,纵身一跃,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正房的屋脊之上。 下方的院落里,灯火辉煌,似有人声隐约,又似有噪杂打斗,空气中更是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拓跋珪悄无声息地靠近。 一群数目众多的黑衣男子,手持火把,全副武装,满身肃杀,正将一小伙人围攻进了一个包围圈。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体。 “投降吧,流云,不要再做无畏的牺牲了。”一人在旁,似是在劝降,他的言辞灼灼,显得那样地苦口婆心。 “我——呸——”那被换作流云的青年男子,一口唾沫吐出,径直地落在那劝降之人的脸上。 流云的脸,年轻而黝黑,他的眼睛里燃烧着极端的愤怒,以致于他的脸在灯火的照耀下,扭曲到了变形。“你个吃里扒外的卑鄙小人,勾结敌人,把敌人引到这里,对兄弟们痛下杀手,你——你————” 流云几乎是说不下去。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几具尸体之上,眼中划过深切的痛意。这些朝夕相处的弟兄们,没有死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而是憋屈地死在自己人无耻的背叛之上,真正叫人痛心疾首,悲哀莫名。 “我怎么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想我们四人,同属流字辈。流星,自不必说,是黑风骑大队长,大权在握。流风,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诡异莫测,司情报暗杀这两块,直接隶属主子管辖。而你,流云,是主子的亲卫队队长,贴身伺候主子,深得主子信任。唯有我,流辰,说得好听,黑风骑副队长,实际上,一点儿实权都没有,平时还得看流星的脸色行事。现在,好了,只要我拿到黑风骑兵符,黑风骑以后就是我的了!” 那自称流辰的男子,得意洋洋,似乎那鼎鼎大名纵横北方的黑风骑,已然是他囊中之物。 “兵符?你要把兵符交给谁?是谁?有这么大的手段,竟然买通你背叛主子?”流云怒火中烧,义愤填膺,他一句接着一句,连声追问。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那黑衣劲装,名唤流辰的男子,断然地拒绝。 “主子呢?主子若是知道你————”流云额头青筋暴起,眼中的怒火似是要爆裂而出。 “主子?主子此刻自身难保,哪里会顾得到你们。黑风骑,哈哈,黑风骑,往后就归我了!”那人猖狂地哈哈大笑。 流云高声厉喝,“我跟你拼了!”说罢,不顾身上的累累伤痕,消耗殆尽的力气,舞动着手中的双刀,不管不顾地,朝那人狠命地杀去。 双刀虽快,但对方那柄长剑更快。那剑,一搁,一挑,弹开双刀,游龙般迅疾地滑了过去,嗜咬住流云的颈项。 “兵符在哪儿?”流辰手腕下压,锋利的剑刃割破那柔软的皮肤,殷红的鲜血顿时汩汩而下。 “死也不会告诉你!”流云眼睛一闭,脖颈一挺,视死如归。 “想死?没那么容易。来,睁开眼睛,看看你的部下怎么因为你的愚钝和顽固,而一个一个在你面前死去。”流辰嘴角擎着一抹冷笑,朝那站在角落一直做看戏状的黑衣头领,微微一点头。 那人手一挥,周遭虎视眈眈的部下,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过去。那本来不是伤就是残的亲卫中,又有几人闷哼着倒在地上。 流云圆睁着眼睛,几乎是目龇牙咧。一向流血不流泪的他,此刻,眼中不由自主地流出了滚烫的眼泪。 说是迟,那是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暗色的身影,如流星一般,从远处疾射而来。 人未到,声先闻。 “住手,兵符在此。”话语刚落,一个满头小辫子,一身混搭衣裳的挺拔身影已然落地。 “流星?”两道声音几乎是异口同声。 流云先是喜出望外,随后又是悲愤莫名。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紧张盯着那突然出现的身影。 那黑衣的流辰则是一半欣喜,一半疑虑。 “兵符在你手中?”他半信半疑地盯着场中蒙面的流星。 “在我手中。”黑巾蒙面的拓跋珪言简意赅,他伸手一指,指向那几个奋力抵抗,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亲卫,模仿着流星的语气,冷然地说道,“放了他们,我把兵符给你。” “流星,你敢——”流云又惊又急,若不是颈边架着的那把长剑,他几乎都要暴跳如雷了。 “好!放了他们也行。”流辰痛快地答应了。 他朝那黑衣头领点点头。那人轻哼一声,手臂一挥,那群宛如强盗般的黑衣人,顿时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这群亲卫,死得死,伤得伤,量他一个流星,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扭转不了大局。先把兵符拿到手,再斩草除根也不迟!那人暗自思索。 “你把兵符抛过来,我放开流云。你我同时出手。”纵然内心已经欣喜若狂,但是流辰还是小心谨慎。 “好!” 一个好字刚出口,一个黑色的虎形的物什被大力抛向空中,划着优美的弧线,向那喜不胜自的流辰砸了下来。 虎符! 果然是虎符! 流辰下意识地便要纵身去接,就在他分神的那一刹那,拓跋珪一个之形的滑跃,已到近前。他的手指弹出,一道强劲的气流,从指间倾泄而出,弹向那锋利的长剑,长剑顿时向外一荡。 流辰直觉手腕一麻,那气流顺着剑身上行,直击他的虎口,震裂出一个豁口,鲜血宛如小溪,哗哗地往下流。随即,长剑脱手而出。 拓跋珪身似幻影,一个纵身飞跃,虎符已到手中。落地时,左手一个反抄,那飞出的剑已到手中。 ------题外话------ 有些看不见的手,如懒懒的风似地,正在我的心上奏着潺潺的乐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逆袭(修改版) 那抄住长剑的手,指节分明,修长有力,似乎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同时,那人的眼睛看了过来。眼中的情绪,颇为复杂,似有痛恨,鄙夷,厌恶,甚至于怜悯,可怜。 流辰浑身一颤,好似五脏六腑都跳动了一下,心晓不好,正要飞身后撤,却只见一道光,犹如强劲的风刃一般,募地从那剑身涤荡而出。那风刃带着强大的气息,以横扫千军的力度,向前快速地推移,迅疾地扩散。 流辰在那强光的逼迫下,不约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就在那一刻,他直觉腰腹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划过的。他不约低头,只见一道血迹以圆形状环绕在他的腰际。正在困惑,却陡然感觉下半身好似失去了知觉,似乎正离自己而去。下一刻,他终于解惑了,因为他已轰然倒地,上半身与下半身可怕地分家了。 在他的周围,约莫二十几具尸体,正东倒西歪,乱七八糟地撒了一地。那白花花的肠子,灼热的鲜血,像是剑雨般飞溅了一地。 好可怕的剑法,只是一招,那惊天劈地的一招,就像收割生命的镰刀一样,那样轻轻松松地一挥,就如同割麦子般将近前的人,杀了精光。 “你——你——”流辰的嘴里,鲜血如同岩浆般,源源不断地往外涌。 “死在我的手中,你也算是死得其所。” 拓跋珪睨了他一眼,将长剑举起,凑在近前,幽幽地吹出一口气,那沾染了斑斑血迹的长剑上,殷红的血迹,便如直线般疾射而出,那剑,铮亮如新。 那厢,流云与亲卫微微地一愣,彼此对视一眼,眼中不约同时闪过狂喜。 如此惊天骇地世所罕见的剑法,正是清风剑法! 如此出其不意的残酷杀人手段,正是主子一向的风格。 那人——? 不是流星,而是主子! “杀了他!”一道冷酷的声音,突然在那一刹那的静寂后响起。 那隐在一旁的黑衣首领发话了。 他的话语一落,那周围宛如鬣狗般的黑衣人,一个个张开獠牙,舞着兵刃,朝拓跋珪蜂拥而至。 这些人,若是论单打独斗,根本不值一提,拓跋珪会像踩死蚂蚁一般,将他们轻而易举地碾死。可是,此刻,奈何他们人数众多,杀完一波,另一波又扑了上来。他们源源不断,死了这个,下一个迅速地补上,仿佛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死死地拖咬住拓跋珪,以车轮战术,消耗他的体力和耐性。 拓跋珪心中冒着一股无名之火,像火烧树林般,在他心里熊熊燃烧。 这般不知好歹的蝼蚁,杀起来,也忒地没什么成就。说出去,更是有辱他的名号。 他眼光一寒,里面犹如波涛在翻滚,直直地卷向那发号实令之人。 擒贼先擒王! 就是他了! 他一个反手式,那凌冽的风刃又在剑尖闪起。随即,他的长剑一挥,一个旋转,一股呼啸着风墙随即形成。这风墙像是奔跑着的飓风,旋转着,咆哮着,将它途中的一切都收入囊中,吞吃如腹。 而他,却似一只大鸟,从那风眼中,振翅飞出,亮着锋利的鸟爪,向那黑衣头领直扑而去。 那人提剑迎上。 一暗一黑两道身影,像是两道光,纠缠在一起,震得地上的积雪噗噗飞溅而出。 流云心急如焚,他担心他家主子。 清风剑法,它暴烈时,如同可怕的龙卷风,几乎可毁天灭地,摧毁掉它途中一切有生命和无生命的东西。轻盈时,却如温柔的清风,穿过山林,游行林间,无形无影,抓不住,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 主子的剑法一如既往地霸气十足,杀气冲天。可是,这剑法却没有往日的轻盈,似乎有了某种凝滞,羁绊住他,使得他显然不能做到平日的游刃有余。 那黑衣头领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只是一味地闪躲,似乎是想拖垮主子。 主子是怎么呢? 受伤了吗? 流云咬咬牙,提着双刀,正要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不料,那剩下的十几名黑衣人,却提着剑,朝他们这边杀将过来,似乎不将他们赶尽杀绝,绝对不会罢休。 流云疯狂地催动体内所剩无几的内力,舞着双刀,率先冲了出去。身后,几个亲卫,踉踉跄跄地,也跟着冲了上去。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既是这样,那不如拼死一搏,还能挣得一线生机! 可是那残存的气力,消耗得很快,不一会儿,流云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他的双手,颤抖着,几乎连刀都握不住了。他的身上,很快地又添了几道新伤,那几名亲卫也不例外。 死也要拉几个垫底的! 他摆摆头,将脸上的汗水和血水甩出。怒目一瞪,双刀一高一低,呈两路,朝前方那个身影杀了出去。他全神贯注地在前方的方脸汉子身上,一刀重重地朝那人胳膊砍去,那人急急一闪。流云的另一刀,随即闪电地补上,那人却长剑猛地一搁,震得流云手中的刀几乎脱手而出。就在一刹那,斜地里,突然刺了一柄剑,一个一脸奸笑的瘦高个,出其不意地偷袭过来,那剑像是蛰伏的毒蜥,候在一旁,瞅准时机,猛地出击,直咬流云的胸口。 刺啦,剑已划破衣裳! 那人欣喜如狂,只待再刺,深入骨肉,直穿心脏,却突然感到脖子一凉,手腕一痛,一道白光,像是迅雷般的疾风,从他的脖颈穿体而过,却并不停歇,继续奔跑,划过他的手腕,撞飞他的长剑。 那人像是一团泥巴似,瘫软在地,声息全无。 流云惊愕抬头,望向那边。 那边,那黑衣人狞笑着,揪准了拓跋珪分神救人的一刹那,长剑如同吐着蛇信子的蝰蛇,狠狠地刺中拓跋珪的左胸。 拓跋珪左手伸出,如同钢箍般,紧紧地抓着那长剑,鲜血从他手中很快地渗出,他却面不改色,毫不在意,仿佛那不是他的手,而是别人的手。 那长剑既不能向前递送,亦无法回撤。就在那黑衣人想撒手的一刹那,拓跋珪右手手腕一转,手中的长剑回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那人心窝。 那黑衣人身形一闪,想要躲避,岂料,那剑半空一转,声东击西,直击他的眉心。 咚! 那人砰然倒地! 眉心,一点红! ------题外话------ 这一章的打斗,写得自己也胆战心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王佑的伤心 王佑是被生生地疼醒的。 全身上下,几乎无一处不疼,无一处不痛,而最疼最痛的似乎集中在右手手腕处。他下意识地想抬手看看,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软绵得像是一堆没用的棉花。 他的脑袋突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那遍地流淌的鲜血,那飞越出去的手腕,那凶悍的蒙面杀手,他机灵灵地打了寒战。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出吃奶的劲儿,他勉强将右手堪堪抬起。他急切地梭动目光,视线下移,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右手臂。它像极了一截难看的木桩,此刻,正光秃秃直愣愣地闯入他的眼帘。 他的手不在了,果真不在了! 他“啊”地一声痛呼出声,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股脑地倾斜而出。 一双手伸过来,轻轻地用帕子,一下又一下地擦去他的不断滚涌而出的眼泪。 王佑扭转脑袋,透过迷蒙的泪眼,他看见了他家公子熟悉的容颜。 “公子,我的右手没了,我的右手没了。”他像是迷路的孩子,突然找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人,不由地放开喉咙,委屈地嚎啕大哭。 王涵之一向冷静自持,此刻,鼻子也不禁微微有些发酸。 “我知道,我知道,别怕,有我!”他柔声低语,将那小厮搂在怀中。安抚性地拍着他的肩,轻轻地拍了又拍。 “可是,我的右手没了。” 王佑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哗哗哗地流个不停。 没了右手,他还怎么伺候他家公子?他家公子可是天下第一公子,身边怎么会留一个没了右手残废了的小厮? 他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眼泪像是不要钱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簌簌地往下掉个不停。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王涵之的心口微微地抽缩,像是有人在狠狠地掐捏着它。他忍着突上心头的痛楚和歉疚,语气坚定而沉着地说道,“你还有左手。” “我还有左手?”王佑止住了哭泣,傻傻地重复道。 “扣,扣,扣——”有人在敲门。 王佑恋恋不舍地放开他家主子,伤心而又略带迷茫地躺回床上。 “进来。” 一袭黑衣身材修长的青云走了进来。他俯身在王涵之耳侧,低语了一番。 “情天楼?”王涵之喃喃低语。 “情天楼是西北最大的私寮暗倌,那是一个奢靡荒淫的声色场所,主要是为有着特殊癖好的达官贵人服务。这些人在那里花天酒地,一掷千金,整日里不是醉生梦死,就是奢侈迷乱。”青云立刻善解人意,周到体贴地补上了一句。 一侧的王佑,睁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望着来人,甚至连哭泣都已忘记! 什么时候公子的身边有了这般人物? 这么快就有人顶替了他的位置吗? 怎么办? 要是他家公子不要他了,他该怎么办? 从小到大,他的生活就围绕公子展开,公子是他人生的目的,心中的太阳。要是—— 他的眼睛迅速地涌起新一轮的眼泪,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拽住了王七郎的衣袖,泪眼汪汪,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活像一只害怕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王涵之心中微叹,他伸出手去,抹干那小子脸上的泪,“乖乖地待着,我去救小语,去为你寻找那一线的希望。” 说罢,视线下转,落在王佑空荡荡的右手腕处,微微地顿了顿。 王佑傻傻地点点头,似懂非懂。 公子的话,他听懂了前半截,后半截,他就稀里糊涂,听不明白了。 不过,公子的话总是没有错的,他要他乖乖待着,他就乖乖待着,公子是绝对不会害他的。 一旁的青云有些诧异,没见过哪家的小厮有这样的好命?身为小厮,为主子受伤,甚至牺牲生命,那都是理所当然的。这个小厮,倒是好命,受伤了,不仅主子亲自陪伴,还软声软语地安慰,完全享受的是亲弟弟的待遇啊! 哎!主子真是好主子,就是太重情了些! 在这个战乱纷飞动荡不安的时代,王家暗部需要的是一个杀伐果断,坚毅冷清的主子,但是眼前的这位新主子,润润如玉,如朗朗明月,徐徐清风,实在太过重情重义了! 不过,这不算是什么坏事,反正他喜欢! 只是,主子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救结拜小弟,他完全可以理解。可是,那后半句是几个意思啊?去寻找一线希望,而且还是为了床上那小子!难不成,手断了,还能再长出一个来? 青云偷瞄了主子一眼,几次想开口询问,可瞅见他如冰霜一般冷峻的脸,到嘴的话,又被他狠狠地咽了回去。 王涵之步伐很快,几步就转过屏风,来到了门边。 他虽然表面冷静自持,实则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生出双翅,飞到初语的身边,将他给救出来。 已经两天两夜了,他不敢去想象,在那样肮脏龌龊的地方,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只能安慰自己说,凭借小语古灵精怪的个性,足以自保的武功,以及层出不穷的药丸毒药,他一定会保全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想,他那颗焦灼不安如同在在火上炙烤的心,才会稍微地平静几分。 “主子,那两个袭击王佑,掳走语公子的江湖杀手已经被我们的人擒住了。您看——” 王涵之迈出房门的脚在半空稍微地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迈步,踏进了茫茫的夜色中。 静寂的夜里,黑暗几乎铺天盖地,充斥在整个天地之间。 而在暗色之间,鹅毛般的大雪从灰色的天际飘摇而下,一朵朵,一团团,晶莹而洁白。它们旋转着,摇曳着,风情万种地翩翩起舞,然后浅笑着飘然落于大地之上。 地上白了,屋顶白了,花草树木全白了,整个人间变成了白色的世界,那样得纯洁与美好,丝毫不见白色遮掩下种种丑陋与邪恶。 可是,那些丑陋与邪恶并不是消失不见了。它们躲藏起来,蛰伏着,期许着下一次猛然的出其不意的袭击。或者打着良善的外衣,披着仁义的外表,在那你背转身之际,给你致命的一击。 ------题外话------ 今天,看到了“我才不是卿絮”的评论,心里面突然觉得好开心。 有人在读我的书,而且是很用心地读,并且说出了自己的感想,稍许的建议,说不出那一刻内心欣喜的感受,犹如冬日的暖阳,照在寒冷的皮肤之上。 在网上写书的人,不计其数,数不胜数,而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小小一员。 而我写的,有幸被人阅读,或许还会某种程度被喜欢,对我来说,真正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谢谢这一场缘分,感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禹禹独行 “他们是谁?受何人指使?” 王涵之摊开手掌,接住了几片飘飞的雪花,静静地凝视着。 “他们一个名唤残血,一个名唤映月,隶属于千机阁。”青云有些懊恼,“这两人骨头硬气得很,任我们的人如何严刑拷打,始终不肯供出幕后的买家。不过,倒也算是真汉子!” “千机阁?”王涵之语调上扬,似乎在期待青云的解释。 “千机阁在杀手组织排名榜上,赫赫有名,位居第二,其阁主出道二十余年来,却行踪诡异,飘忽不定,见过他还活在世上的人不超过十个。他的功夫已臻化境,是杀手界的神话,是整个大陆上排名第二的顶级杀手。”青云眉毛上挑,语带着崇敬。 手中的雪花,一接触到皮肤,感知到了温热的体温,就渐渐融化,然后变成了水滴。王涵之收回手,缓缓转身,静静地看着他的第一暗卫。 “第二?” 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附在上面,似乎是结了一层白色的霜衣。霜衣下的眼睛黝黑发亮,宛如海底最深的沟壑,幽幽不可测。 青云有些不自在,在这样的目光下,他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好像所有隐藏的心思都被看穿,识破。 “哎呀,我的公子,容我卖个官司还不行吗?”青云沮丧地垂下头。 有一个绝顶聪明的主子,好是好,可是,一点儿也不好玩! 王涵之眯了眯眼,他的这个暗卫武功倒是高得很,就是太八卦,嘴太碎,叽里呱啦地,像个话唠似地,整天里有说不完的话。 “排行榜上的第一位是星月阁,纵横大陆已近乎五百年,是南北两地最最顶级的杀手组织。” 青云满脸骄傲,眼睛似是有星光在闪烁,嘴里继续说道,“星月阁早年间,曾属于王家暗部。两百年前,它从暗部脱离出去,自立门户,现在完全是一个独立的组织。现任阁主极为神秘,驰骋江湖三十余载,却鲜无敌手。不过有消息说,他已经归隐,或许是隐居在某个山林或者闹市,也或许去浪迹天下,遨游世间了。也不知道哪一种说法是确切的。” 青云絮絮叨叨,年轻黝黑的脸庞上闪过神往之色,显然对这个英雄仰慕不已。 王涵之默然不语,只是凝望着天空飘飞的雪花,若有所思。 随后,他淡淡地说道,“杀了那名唤残月,映月的,将他们送到买凶之人那里,给他们一个狠狠的终身难忘的教训。” 青云一惊。 原来,他家公子表面上如玉般温润,实则,内心里也有刚硬无情的一面。 “可买凶之人,他们没招啊?”青云抓了抓头皮,有些为难。 王涵之眼睛眨了眨,他头隐隐有些痛。 怎么办?遇到一个榆木疙瘩般脑袋瓜的暗卫,他也有些为难。不过,看在他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的份上,他决定启发性教导。 “他们原本要掳谁?” “当然是掳您啊!”青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主子怎么突然问这样简单的问题。 “掳了我,把我送进情天楼,让我身败名裂,臭名远扬,谁会最得利?”王涵之继续波澜不惊地问道。 “那还用说,肯定是您的——”青云突然止住了,一脸的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去办吧!”王涵之静静地吩咐道。 雪花落在他的发上,脸上,衣上,他像是变成了一个雪人。可是,他没有理会这些。披着一身雪衣,他慢慢转过身,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姗姗而行。 雪那么大,地那么白,天地之间那么空荡,他的身影在如此的背景下,显得那么寂寥,那么孤单,仿佛整个天地之间,唯有他一人。 “那我交给朱砂,她最擅长这块。”青云站在原地楞了楞,压下心头的那股怪异的酸涩感,身形一提,拔地而起,如一只展开双翅的大鸟,无声地划过天际,消失在远方。 ------题外话------ 也许,每个人来到这世间,都是孤独的。 而我们,要在这从此岸到彼岸的孤独旅程中,找到一个伴侣,陪着自己走下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夜会情天楼(修改版) 雪还在继续下着。 大朵大朵的雪花,像是一团团白色的绒毛线球,从天际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 地上的积雪更厚了,一脚踩上去,咯吱一声响,脚就会深深地陷落下去,直到顶层的落雪淹没到了小腿肚子,脚才落到了实地之上。 道旁的树木,不耐苦寒的,早就落光了所有的叶子,光秃秃地矗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雪花裹住了光裸的枝枝桠桠,像是给它们穿上冰凌的雪衣,一眼望去,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那些四季长青的树木,此时,每一个叶片之上,每一个枝桠之间,都是绒绒的雪花,像极了春日的梨花,洁白,晶莹,附在枝头,在寒风中肆意地绽放。 情天楼的期待已久的夜晚终于来到。 今夜很冷,街道上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什么人。可是,有一处楼阁却格外地与众不同,热闹非凡。那里,街面上的积雪早已经被清扫干净,马车,人流,小贩,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群,正络绎不绝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赶来,去目睹据说是天下第一小倌的绝世风姿,去争抢和他春风一度的开苞之夜。 兴奋不已满心期待的人群挤满了一楼大厅。二楼的包厢里,也是宾客满座,座无虚席。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雄性荷尔蒙的气息,食物的香气,浓烈的酒香,还有各色的脂粉味和催情香。 人们在高声交谈,间或开着各种荤素相间的玩笑,手下杯酒交盏相碰的声响更是不绝于耳,夹杂着陪酒小倌卖弄风骚的娇笑声,还有在人群之间穿梭往来的小贩们兜售着自己货物的叫卖声。 这形形色色的人群,这各色的气息,这种种的声响,汇成了一股奇特的俗世寻欢曲。这曲子,它在空中流窜,几乎是无孔不入,无所不在,似乎要勾起人心深处隐藏最深的欲望,最隐秘的心思,和最不为人所道的黑暗。 二楼,天字二号包厢,青云有些艳羡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这人本身就已经是满身风华,就算是不言不语,光是端坐在那里,就已经是一副绝美的山水画。更别提,此刻,这人如此的一副装扮! 原本,他还准备着一副人皮面具,兴致勃勃地想贡献出来,以便遮挡主子明月般的容颜,哪想主子却自有安排。 主子脸上的面具可真是怪异! 这个面具不同于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面具,虽然它材质简单,只是一块普通的黑色布料。可是,它构思巧妙,造型奇特,如同一只展开双翅的蝴蝶,飞落在脸上,遮住了额头,眉毛,鼻梁,以及上半部分脸。而两眼所在的位置,恰好位于双翅缕空的部分,不仅对视觉没有丝毫的影响,反而凭空增添了几分神秘。两条自然垂落的带子,合系在脑后,犹如美丽的尾翼,安然不动。 青云的心里如同有一只小猫在不停地挠啊挠,“主子,您这面具真奇特!它——?”他的尾音拖得长长地,又在末尾处拔高了三分,一张脸更是期待莫名。 王涵之看了看他,眼眸似是平静的湖面,被风荡起了层层的涟漪。他没有回答青云的话,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陷进了自己的回忆中。 一旁的白隐翻了翻白眼,这个嘴碎的傻瓜,又犯蠢了,竟敢对主子的事说三道四起来,真是找抽! 他捻了块点心,抛入口中,又喝了一口酒,咂咂嘴,再夹了几筷子爱吃的菜放入口中,眯着眼,细嚼慢咽起来。 一斜眼,瞅见了玄埃愁眉苦脸的样子,顿时,心里乐开花。 这个守财奴,任凭暗部成堆的金山银山在那儿发霉发毛,却楞是一个多余的子都不肯花,只晓得吧拉着攒啊攒,今个儿好了,不仅要拍买下一个小倌的初夜,还得出大手笔买下那个小倌,那还不是在拿刀剔他的肉,挖他的骨吗? 活该!他暗暗地骂道,谁叫这家伙平日地视财如命来着! 他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酒,看着对面两人吃瘪的样子,简直爽到了骨子里! “咚——咚——咚——” 三声锣鼓,像是炸雷般,响在了三个各怀心思的暗卫耳边。 王涵之走到前方栏杆处,撩起轻纱幕帘,垂眼望了下去。 明亮而摇曳的灯火,照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上,像是一节一节晶莹的白玉,闪着淡淡的幽光。他戴着面具的脸,隐在半开的帘纱之下,神秘莫测,却又沉静无比。像茂密森林覆盖下的大山,默默不言,亘古不语,让人犹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怎么也瞧不真切那绿色遮掩下山石真实的容颜。 王涵之专注地看着一楼大厅。 那里,三个木头笼子被人依次抬放到中央位置。笼里的人低着头,耷拉着脑袋,蜷缩在角落里,根本看不真切他们的样子。 王涵之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心里猛地一疼。 他的小语,那自在如同流云,欢畅宛如小鸟,精怪如同山灵的小语,竟然被关在笼子,给人赏看,供人亵玩。想到这里,他的气息不由一滞,呼吸一沉,嘴角不由自主地抿紧。 他这厢认真地俯视着一楼大厅,密切注视着楼下的事态发展,哪想,他自己却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景。 此刻,相邻的左手边,天字一号房内,一个人影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视线漫不经心地投射出去。但是,当这抹心不在焉的视线落到那个修长淡雅的身影之上,它骤然地一顿,然后兴味十足地打量起来。 好人物! 好神采! 太原城几时出现了这样的一位淡雅如菊沉静若水的绝妙人物? 他眯了眯双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身后的侍从见状,赶紧上前,拿起酒壶,将酒杯斟满。然后放下酒壶,恭敬地退后一步,在原地站好。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持久,引起了青云的注意,他警惕地望了一眼,随后果断地站了出去,挡在主子的身侧,隔断了那股奇怪的视线。 有些许的风,从某个角落里刮了过来,撩起了那人面前的纱帘,吹拂起他鬓边缕缕的白发,露出了他隐藏已久的面容。 这是一张怎样的容颜啊,长长的眉,幽黑的眼,挺直的鼻梁,柔软的嘴唇。怎么看,怎么有韵味。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他的眉角,有这浅浅的皱纹,宛如鱼鳞般,鳞次节比延伸出去,直到鬓角的发边。鬓角的白发,随风轻轻飘拂,使得他整个人流露出一种阅经世事沧桑后的淡然与宁静。在他身上,完美地体现了那种成熟的美,那种经过岁月沉淀的美,极致,醇美,如同陈年的美酒,越老,越醇,越香,越醉人。 如此一个非凡的人物,可以想象,他年轻的时候该是如何地惊才绝艳! ------题外话------ 慕容垂终于出场了,这个人在十六国时期太具有传奇色彩了! 被誉为那个时期的战神,简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这是一个明艳,睿智,又肆意妄为的人物,希望大家都会喜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拍卖风云 青云皱了皱眉,此人虽然淡然若水,可是,在水面之下,却隐着无穷的深渊,深渊之中,隐隐地有着血腥味冒出,一闻就知,死在他手下的人绝对不少。 此人是谁? 就在此时,天字三号房有了动静。 一个高腰长腿的矫健身影从里屋走了出来,他戴着一顶压得低低的帽子,遮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见他径直走了前方,斜斜地倚靠在栏杆上。帽檐下的眼睛,锐利晶亮,像是草原上的大雕般,在半空俯视着,梭转巡视中,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拓跋珪看到了初语,那个古怪精灵的少女,依然是一袭男装。不过,此刻,她仿佛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般,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似地,蜷缩在第三个笼子的角落里,一动也不动。她耷拉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拓跋珪可以想象,此刻,那张脸上肯定写满了恼怒,忐忑,甚至惧怕。 “别怕,我来了!”他吐词无声,似乎是对虚空说话。 昨夜,他与下属互换身份,从大牢里乔装出去。可是,即便这样,在归途中,他亦是屡遭暗算,虽说不上九死一生,却也是历经艰难险阻,此刻才能静立在这里。 脱困的他,本该立刻与城外的黑风骑回合,带着秘密买下的一批粮食,即刻赶回贺兰山。可是,为了一个承诺,他还是冒险来了。 为了那个独立特行,一瞬间让他心动的女孩,他知道,这一切值得! 拓跋珪眼光一扫,环顾一周,不出意外地发现二楼左侧的是天字号包房,右侧的是地字号包房。 南朝以左为尊,那左侧的包厢之内,大都应该是有着特殊癖好的达官贵人,以及商贾富豪了。这些人,可真该死!整日是穷奢极欲不说,玩够了女人,还转回过头来玩男人。 他的敌人也在其中吧!说不定此刻正笑眯眯地,坐等看他的笑话以及悲惨的命运。 会是谁呢?不仅对他的行程路线了如指掌,而且能够贴身接近他,在他的饮食起居中动手脚,给他暗地里下了药,还封锁住他的内力,将他交给他的敌人,卖进了小倌馆。 这一招,可真是毒啊,比直接要他的命更狠,更绝,更戾! 看样子,自己的力量还是不够强大啊,竟然会给有心人钻了这么大的一个空子,从背后给他狠狠地捅了一刀。 拓跋珪自嘲般地勾起嘴角,眼神却闪过一抹极寒之光,犹如利刃在炫目阳光下的反光,那样地冰冷,那样嗜血,那样森寒,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当他的目光转向下首时,那似野兽般凶狠的目光中难得地闪过一抹柔光。 他在看着别处,可是,别处却有人在看着他。 有意思!有意思! 白发的男子一边轻啜着杯中的酒,一边心中暗暗感慨。 前方两个风华各异的男子,一个清雅如同天空的明月,一个邪魅得仿佛暗夜的蝙蝠。很明显,他们互不相识,然而,他们视线所锁之地,竟然出奇地一致,都是同一个笼子,同一个身形! 会是什么样的人,会让如此两个出色的人物同时惦记着? 喝酒的男子心里痒痒地,恨不得立刻跳下去,将那神秘的小子给捞上来,好好地研究研究。 生活这么无味,日子这么空虚,而他还要在这无聊的人世里活上好些年,不行,他要找点有趣的事情做,给自己找点乐子! 他牵动嘴角,诡异地笑了笑,使得眼角的皱纹缓缓地舒展开来,仿佛是水波,在轻轻地荡漾。 下方笼子里的刘邃,很羞愤,羞愤得他恨不得地上裂出一个口子,将他即刻吞噬进去。 他穿着一件深紫的纱袍,宽大的袖口和领边都用银色的丝线绣上了繁复的花纹。衣服的领口开得很大,露出了他小巧的锁骨和颈下雪白的肌肤。 当他被人拖拽着拉出笼子时,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抖,血液仿佛在瞬间全部涌到了脸上。太阳穴突突地直跳,好像要决口而出。 他悲愤欲死,想破口大骂,但是,他口不能言,因为被人点了穴道。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几乎被人的海洋包围着。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都是人,各色各样的人。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俊的,丑的,老的,少的,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瞪着他。 他身量还没有长成,好似一枚青涩的果子,稚嫩,天真,宛如一张白纸。可是这样一个清秀可人的少年,偏偏有着一双狼的眼睛。这双眼,冷漠,孤傲,深黑的眼底里充满了愤怒,闪着凶恶的寒光,似乎只要一个纵身,他就要扑跃而起,撕开你的喉咙,咬断你的脖子。 这是一只没有被驯服的野兽,可是,它还处于幼年,虽然外表凶猛,可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攻击力。反而,那种无辜柔弱的外形与桀骜不逊的目光构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仿佛要激起人身上隐藏起来的兽性,将之扑倒,再狠狠地蹂躏。 “五百两,我出五百两白银,”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爷,睁着浑浊的老眼,嘶哑着嗓子,火急火燎地大喊道,生怕一副别人跟他抢的模样。 “哎哟,黄老爷子,您这身板,还能经得起折腾吗?”旁边有人插嘴。 大厅里,一阵哄堂大笑。 “能,能,能,”黄老太爷丝毫不以为耻,反而猥琐地瞄了瞄了胯间,胸膛一挺,恬不知耻地说道,“老夫,老而弥坚啊!” 围坐他周围的人,相互间挤眉弄眼,颇有些不齿地哈哈大笑。 这个黄老头,是个臭名昭著的老流氓。仗着家里的女儿是太守心爱的宠妾,不仅在家里养了一大堆娈童幼儿,还时不时地将毒手伸向穷苦人家的少年。被他玩弄而死的少年,幼童,不计其数。他的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奈何,他有钱有势。许多想告倒他扳倒他的人,最后,反而被他整死,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世道如此艰难,生存实属不易。 ------题外话------ 生或死,那就是问题所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你争我抢 刘邃死死地咬紧牙关,攒紧拳头。 他成了一个货物吗?即将被眼前这个色眯眯的老头子买下? 这个满脸折子的老头子,看上去,比他的爷爷还要老,他怎么没有去死,反而要祸害他这样无辜的少年? 他该怎么办?该怎样走出这个死局?怎样从这个牢笼里逃出去?怎样活下去? 他回答不了自己。 绝望中,他闭上了眼睛。就在他脚步踉跄即将跌倒在即,他突然感知到了脚底异样的凸起。 电石火光之际,他突然想起那是一小包粉末!他偷藏起来的药粉,那个名唤小语的哥儿给他的药粉。 “危机时刻,它可以迷倒对方,并使对方产生巨大的幻觉,跌入情欲的幻想,从而保全你自己。” 那个清脆的声音似乎在他耳边响起,“适当的妥协不是苟且偷生,而是审时度势保全自己。只有保全了自己,日后才有机会将那些害你的人狠狠地踩在脚下,无情地碾碎他们。” 刘邃摊开双手,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下双手,睁开了眼睛。 对面,一个身着锦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他咧着嘴,冷笑道,“我说,黄老头,你一大把年纪了,也要悠着点儿,不要给折腾死在了床上。这样吧,这次,我给你分担点,为了你那被掏空的身体着想,这个小子我要了,我出白银八百两。” 黄老头不干了,他眉毛一拧,眼白一翻,急急地嚷道,“你个何老大,又跟我抢,你为啥不等后面的,非要跟我抢这个?” “那你为什么不等后面的,”何老大摸摸自己富态的大肚子,阴阳怪调地反问道。 黄老太爷捋了捋他数量不多的白须,恬不知耻地答道,“老夫就喜欢他的那股味儿,够辣,够悍,够劲,玩弄起来,更有意思。” 言罢,他双手一拱,“一千两,一千两,老夫出价一千两白银。诸位,可被跟老夫抢了。要抢,也要去抢另外两个去,抢压轴的去!” 他手指一伸,直直地指向旁边的两个笼子。 人群的视线跟着他的手指,齐齐地转向那剩下的两个笼子。 恰巧此时,中间的笼子门被人打开,一个一袭红衣的男子款步走了出来。 那男子身着一袭红色的锦袍,那样地红,那样地耀眼,那样地夺目,浓郁得几乎要烫伤人的眼睛。 随着他缓步而出,可以看见,他的墨发飞扬,仅用一根红色的丝带随意地绑起,任由其余的发丝在穿窗而过的风中肆意地飞扬。他的眉长如柳叶,眼睛如春日枝头最美的桃花,闪着绚烂的光,摄人心魄。顾盼之间,眼波流转,有着说不尽的风情,道不完的风流。更要命的是,这个男子还系着一方红色的纱巾,遮挡住了他的鼻子,嘴巴和脸,显得那样隽秀飘逸,神秘莫测,却又透着极致的魅惑。 越是不让人不得窥见其全部的面貌,人们越是好奇。就像是有一只手在轻轻地挠着心房,越挠越痒,越痒越挠,慢慢地,摩擦之间,有小小的火苗升起。这火苗越来越大,火烧得越来越旺,转瞬之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把,在每一个人心中熊熊地燃烧。 “我出两千两。” “三千两。” “五千两。” “八千两。” “一万两。” “——” 整个情天楼里,人们的激情彻底地被这个人间的妖孽给点燃了,你争我抢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价格嗖嗖嗖地一路攀升,不断地往上涨。 楼里面各种各样的,有着特殊癖好的雄性生物,不管是凑热的平民,还是那些富甲一方的富商,手握权势的权贵,仿佛在刹那间被撕下了斯文的外衣,一个个原形毕露,他们在疯狂地叫喊着,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仿佛一群正在发情的疯狗。 笼子里面的初语彻底地惊呆了! 那个病美人到底在搞什么鬼?让下属装扮成自己的样子,而且搞得如此妖娆与拉风,他要干什么? 群情激动之际,二楼地字号五号包房,一个人影快步而出,疾步走到靠前的栏杆处,急急地放眼望了过去。 他的身后,一个瘦小精干貌似护卫的人,紧跟而出。 他们一前一后地站立着,眼睛同时紧紧地盯着下方那个魅惑众生的妖孽男子。 前方的那个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看着下方那个熟悉的人影,他的嘴巴裂成了一个怪异的弧度,露出他森森的白牙,在灯光中闪着幽幽的寒光。 他喋喋地冷笑自语,“你也有今天!” 那个终日压在他头上,让他喘不过气来的家伙,终于从天下摔将下来,跌落到了世间最肮脏最龌龊的泥泞之中了!他不再是那个九天之上的太阳了,而是变成了最卑微的尘埃,遭人践踏,被人蹂躏,像猪狗一样卑贱地活着,不,甚至连猪狗都不如! 后面那人,略微佝偻着身子,他的目光盯着那个红衫男子,脸上的表情似是喜悦,又似是歉疚。但最后,这两种表情都消失不见,徒余满脸的志得意满,和孤注一掷的贪婪和野心。 对不起了,珪主子,谁叫你挡了琪少爷的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您不要怪我,要怪就怪您的亲弟弟吧! 包厢的四角都悬挂着精巧别致的灯笼。晕黄的灯火透过薄薄的白色绢纱,毫不保留地倾斜而出,将周围的一切照得亮如白昼,将那两人的模样照得一览无遗,纤毫毕现。 前方的那个,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的眼角细长,微微上挑,竟然也长着一双桃花眼,隐隐地,与楼下那红衣的男子又几分相似。只是,此人,眉宇间阴霾层层,眼眸中狠辣阴戾,浑身流转着一股睚眦必报的痞气,一看,就知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良善之辈。 他身后那人,个子矮小,脸上还有一道疤痕,从眉角一直延伸到脸颊,显得极其的狰狞与丑陋。 ------题外话------ 这些零碎的思想,是树叶的簌簌之声呀,它们在我的心里欢欣地低语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等候 当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楼下那绝代佳人时,唯有那戴着帽子,隐在角落里的拓跋珪,如秃鹫般锐利的双眼,密切地,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地监视着二楼。 果不其然,他终于等到了他想等待的人! 可是,当他看清灯下那两个人的容颜时,他那早就锻造得如同花岗岩一般坚硬的心,还是出现了丝丝的裂缝。 他的好弟弟啊!他的亲弟弟啊!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除掉自己吗?他以为除掉自己,他就可以上位了吗?那些豺狼虎豹般的叔叔伯伯,各有私心的分支头领,会乖乖地听他的话吗? 还有阿尔泰,当年他从狼口中救下幼小的他,跟在他身边已有八年之久,他就是如此回报救命之恩的吗? 拓跋珪伸出左手,捂住了心口。那里,似乎传来阵阵的疼痛。他默然地闭上了眼,右手在空中无声地打了一个手势。 大厅里,那个站在人群中央,万众瞩目的男子,盈盈浅笑间,姿态优美地取下了面上的纱巾。 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就那样地突兀地展现在人前。这张脸,绚丽耀眼,雌雄莫辨,超越了性别,年龄,炫目得就像天上的太阳,美得不敢让人直视。 众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呆呆愣愣地望着那超凡的容颜,人人不觉自惭形秽。 可是,怎么回事? 这绝色美人的鼻子怎么破了一小块?而且眨眼之间,那破处迅速地扩大,散开,像是水中四散的涟漪,一呼一吸之间,已经从鼻子扩展到整个脸部,须臾之间,就见到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宛如一层薄冰,即刻地融化消散! 变故太快,人人都惊呆了! 整个楼阁鸦雀无声,静得出奇,似乎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到。 人人张大嘴巴,瞪圆眼睛,呆若木鸡。 先前的面皮有多美,有多绝!那现在面皮下的那张脸,就有多普通,多平凡! “快走,上当了!” 地字号五号包房的两个人惊慌失措,惴惴不安。他们像是两条滑头滑脑的泥鳅,退入房间内,滑过一段弯曲的楼梯,钻入人群中,左窜右跳,刹那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隐在黑暗中的拓跋珪慢慢地走出来,他凝望着那两人越来越远的背影,脸上浮起了一丝古怪的表情,嘴角含着一抹笑意,可是笑意却不达眼角,因为那笑意里面有怨恨,有冰霜,有难言的痛楚。 “跟上,”他朝身后的人冷然地吩咐道。 暗处,有人领命,悄然而去。 就在此时,楼阁里那短暂的寂静突然中止,震耳欲聋的喧嚣声,犹如火山,突然爆发。 人群彻底地炸开了锅! 嘘声,喊声,叫声,咒骂声,口哨声,怒吼声,议论声,各种各样的人类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声音的洪流,直直地灌入人耳之中,几乎要将耳朵塞满,然后挤破,决堤。 初语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忧心忡忡。 美丑的巨大落差,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在这种冲击之下,人人都感觉上当受骗,被人愚弄。 现在群情激愤,人们的怨声像是开水在沸腾。谁知道,在这怨愤之下,这群疯狂的人们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他们会不会暴怒而起,将那个可怜的“替死鬼”给生吞活剥了吧?更恐怖的是,会不会发生可怕的踩踏事件? 她这厢思虑万千,那厢,一个冷如冰渣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他,我要了,一千两——黄金!” 声音在空间里回荡,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一字一顿,那么清晰,那么有力,那么地冰冷,压住了一切的吵闹与喧嚣。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显然使用了高深的内力,人人都觉得呼吸困难,简直是根本难以呼吸,咽喉更似被人扼住般,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好可怕的内力,像是泰山般,重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好冰冷的声音,像是雪山之巅,那万年不化的冰块,冻得人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凝固住! 二楼,天字号三号包厢,一个劲装打扮的黑衣男子,撩开纱帘,走了出来。 就在那纱帘半开的一刹那,眼尖的人突然看见那层层纱幔的后面,似乎还隐藏着一个身影。那身影似是雾中悬崖最顶端的岩石,看不清楚细节,却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傲然孓立于天地之间的一身风骨。 惊叹声还没有出口,只见那黑衣男子,手一扬,一个白色的物什,像是流星一般,画着优美的抛物线,直直地落入情天楼主事手中。 穿得花花绿绿,犹如开屏的雄孔雀一样的主事,显然吃惊不小。不过,他很快地恢复了镇定,显然是见过了不少的世面。他翘着兰花指,将那白色的锦囊,打开了一条缝,谨慎地瞅了瞅,然后伸出手去,仔仔细细地摸了又摸,数了又数,最后,喜笑颜开地扯着尖利的嗓子,高声嚷道,“成交!” 初语的脑袋有些蒙圈。 今夜,刺激太多,意外太多,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 那个病美人到底在搞什么鬼?让属下装扮成自己的样子,难道就是为了花一千两黄金再把他买回去?这样兜了一个大圈子,难道就是为了彰显自己是一个土豪?一个超级大土豪? 不对,肯定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名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是,这当头,想这些干什么呢?这一切又关她什么鸟事呢?有这么个闲功夫,她还是想想困在笼中的自己该怎么办吧! 说不怕,那是假的! 在她两世的人生里,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被当成牲口一样,关在狭小的笼子里,一旦出来,不是迈向自由,而是走向血腥的屠宰场! 而唯一的庆幸,就是她的女儿身暂时没有被人发现! 初语双手抱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发誓,今日脱困之后,她一定要抓紧一切时间勤练武功。要想在这个时代安然地逍遥地活下去,光凭一手医术,那还不够,远远地不够。还需要做一个强者,一个超级的强者,强到一个高度,谁也不敢欺负你,而只能仰望你。 哎,现在唯有希望那个骚包的病美人说话算数,将她从这个该死的地方给弄出去。 ------题外话------ 鸟儿愿为一朵云,云儿愿为一只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 突来的疼痛感使得初语从混乱的思绪中如梦初醒,她愕然地抬起头,就撞见了那张满脸横肉,浑身戾气的使鞭汉子。 他朝她龇牙一笑,将她用力地一拽,初语身不由己地起身,向前踉跄了几步,这才猛然地警觉自己已被拖拉到了戏台中央。 今夜的她,一身翩翩男儿装扮。着一袭冰蓝色的衣裳,上面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同色的腰带,缚在她的腰间,显得她的腰窄身细,形态风流。可是,看那身形,显然是一个未长成的少年。 那少年抬起头。 在莹莹的灯火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样子。她的脸不是白色,而是一种少见的小麦色。如剑一般的眉毛,又黑又长,英气十足。眼睛生得格外地好,如同水晶珠一样,清澈明亮,似乎倒影着璀璨的星河。脸蛋圆圆的,带着些许的婴儿肥,上面还点缀着少许淡褐色的雀斑,让人忍不住想捏上一把,以便感觉其中柔软度和弹性。 这个少年,第一眼,并不惊艳,甚至于普通。可是,当你再看第二眼,第三眼,你就发觉到自己在无形之中被她慢慢吸引。 她的身量虽小,但站姿笔挺,颈,后背,腰,自然地成一直线,宛如风中的白杨,透着无声的坚挺和刚毅。她的目光清澈明亮,正淡然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顾盼之间,丝毫不见慌张与害怕,反而流露出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泰然。她的双手自然地垂于两侧,挪移行走间,微微地摆动,显露出一种骨子里的随性自在,以及后天教养的高贵与典雅。 这是哪家的公子?小小年纪,竟然也被卖到了风月场所?几乎在同一个时刻,每一个心中都划过这样的疑惑。 拓跋珪不动声色地将帽檐向上抬了抬,将那下方的少年尽数看在眼里。他的脸上再无先前的阴霾和痛楚,相反的,挂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如同春风轻轻拂过盛开的花瓣,那样地温柔如水,那样地心动怦然! 原来你是这般的模样!他在心底自语。 王涵之隐在面具下的眼睛不约眨了眨,那颗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缓缓地下沉,回落在胸腔中。他着急地打量着下方的那个小人,从头到脚,再从下到上,他仔仔细细地来来回回巡视了好几遍,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有意思!有意思! 天字一号包厢里,那临窗而坐自斟自饮的中年男子,忍不住暗自感慨! 今夜,造访此地,只不过是他无聊生活中一次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想不到,竟然让他遇见了三个奇妙的人儿!好期待,好期待,他们下面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双龙夺珠吗? 他将杯中的酒喝完,惬意地眯眯眼,眼中流光闪烁,一闪即隐。 “黄金——五千两!” 人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还没有散去,一个声音如同重锤一样,携带着砸碎一切的力量,碾压似地砸向地面。 天哪!五千两黄金!折合白银十万两! 普通老百姓一年才花一两半银子,就算活到七十岁,一辈子也花不到一百两。十万两白银,这是多大一笔钱啊!就算是十辈子,也用不完啊! 啧啧啧声,在人群中四面响起。 戴着帽子的拓跋珪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那顶帽子斜斜地扣在他的头上,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留下下半张如刀刻斧削的脸,睥睨地对着楼下的大厅。 好凌厉的气势!好侧漏的霸气! 一袭黑衣的拓跋珪,静立在那里,浑身散发着冷气,好似一把宝剑,虽然没有出鞘,却已经煞气逼人,寒霜侵骨。若是待那宝剑出鞘,那—— 人人几乎都不敢再往下想下去。议论纷纷的众人,不禁个个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在狮口下夺食。 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一个轻柔得宛如飘飞雪花的声音,如天籁般响起。 “黄金十万两。” 王涵之看着下方那个身影,吐词清晰,声调平缓。言罢,他扭头朝那个黑衣男子淡淡地笑了一笑。 视线对视的那一刹那,仿佛有电光在相撞,碰击。 这两个人,一个尊贵神秘,气势磅礴,仿佛是九天的主宰。一个淡雅若菊,如清风,似明月,犹如仙人下凡。他们的命运本是两条永远也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各在各的轨道上行驶,延伸。可是,今夜,却因为一个少年,却发生了质的改变,它们相交了,撞击了,命运,从此天翻地覆。 ------题外话------ 上传到这里,大概有七万多字了。 每天睡前,习惯性地翻开手机,看看有多少人阅读,数量上涨了多少。 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书写出来,其目的,就是让人看的。 如果正在看书的你,觉得它还不错,记得请分享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交流 玄埃肉疼得厉害! 他面色紧张,呼吸急促,脉搏如激流涤荡,心脏如锣鼓狂敲。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行了,活生生地要疼晕过去。 不,不如让他晕过去吧,或者来一道雷,把他当场劈死了也行!他不要再受这种煎熬了,生不如死,不如死了倒好! 那如同着了魔的两个人,还在一路竞标,互不相让。 一个针尖,一个是麦芒,谁也不让谁,谁也不退步! 难道楼下那小子是妲己再生,褒姒转世,可是,左瞧,右看,他也不像啊! 六神无主的玄埃,病急乱投医地把眼神投注到白隐身上。 可恶!自己这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小子却还在怡然自乐地吃吃喝喝!他快步过去,伸出手去,狠狠地掐住他的胳膊,用力地一拧,气急败坏地低语道,“还不想个办法,再这样下去,暗部要破产了!” “黄金二十万两!” 他语音刚落,对面传来那个黑衣男子如同冰坨子砸地的声音。玄埃震住了,像是突然被冰封,一动也不动,连呼吸也好像忘记了,只是一眼也不眨地死死地盯着他家公子的嘴巴。 白隐有些想笑,嘴角抽动了几下,又忍了回去。 就让这家伙急吧,谁让他一向如同铁公鸡,一毛不拔的!今个儿,让他好好地享受一下这个刺激。 玄埃目光灼灼,死死地盯着那张嘴。 那张嘴,弧线优美,颜色淡粉,泛着浅浅的光泽,一看就知道富有弹性。可是,他没有心思去欣赏,他唯一关心的,只是那里还会吐出什么样的价格,让他闻之心胆俱裂,感觉活像是在剥他的皮刮他的肉。 王涵之不知道他身后暗卫的心思,他闭上了嘴,遥遥地看着楼下那个一直安静的少年。 初语头大了。 她抬着头,望着那针锋相对毫不相让的两人,一时间苦恼无比。 左边那人虽然带着面具,可是那个面具在这个世间独一无二。正是当大哥重见光明时,为了保护他的眼睛不受强光刺激,自己亲手为他亲手制作的面具,并且矫情地取名为佐罗的面具。算是自己对上一世的一个念想吧。 右边那人,纵然戴着帽子,但那凌厉的气势,睥睨的眼神,正是那个神秘的病美人无疑。 此刻,他们为了自己,争执不下,可是得了便宜的却是情天楼。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看看那人妖管事翘得越来越高的嘴角,笑得越来越灿烂的脸,初语就恨不得一拳打过去,让那人妖脸蛋开花。 她使劲地握紧了拳头,然后再舒展开。稍微思考了片刻,她在空中迅速地打起了各种手势。 说是手势,其实是手语。 前世,她在无意中学会了它。后来,来到这个异时空,或许是因为一种不舍,或许是因为一种情怀,她将手语教给了两个人。其中一人,就是王涵之,因为他像极了自己的哥哥。不想,今日倒是排上了用场。 人们惊愕地看着那少年的双手。 那双手,青葱嫩白,指节修长,像是雨后新出的笋芽尖儿。此刻,它们或张或缩,收放自如,在空中画着各种的姿势,像是在织布,又像是在串花,绘画,更像是在跳舞,那样灵巧,柔和,好似软若无骨,却又滑动如蛇,那样地神秘,却又那样地美。 他在干什么呢?癫痫发作了?得癔症了? 可是,看起来不像啊! 很快地,人们讶异地发现,二楼楼阁上的那位面具公子,似乎看懂了他的手势,因为那人作出了回应。 那位面具公子,他举起一双白净修长的手,也在空中画着各种怪异的手势。他的动作,快速,流畅,优美,如同行走的流云,奔流的溪水,承接连贯,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看不懂,看不懂! 人人俱是一头雾水! 但,那两人似乎沉浸在其中,你来我往,似乎正在以一种独特的手语在相互交流。而那手势,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旁人纵使看得明明白白,却依然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拓跋珪倚在雕花栏杆处,安静地看着那两人。脸上看似平静无波,犹如夏日里晴空万里的湖面,碧波微漾,清澈如镜,实则风暴将至,墨黑如汁的湖底,已有无数细小的漩涡在无声地旋转。 他身后,那花了一千两黄金买下的清倌,拧着眉头,担忧地瞧着自己的主子,一边忧心忡忡,一边又喜不自胜。真是好纠结,好复杂啊! 可怜的流星真是操碎了一颗玻璃心! 在潜伏进牢房替换主子的那晚,他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主子对了那小子动了凡心,连定情信物都连蒙带骗地送出去了,他们铁定要有一个男主母了!他好不容易劝说自己要去接受这惊天地动鬼神的惊世男男之恋,哪想,这当头,竟然有人来跟主子抢人!而且那小子明显地跟那个面具男有私情! 瞧瞧,这是怎么回事,没进门,就给他家主子戴绿帽子了吗?主子气急之下,会不会甩了那小子,回归到正常,那岂不是因祸得福,天下太平了! 想到这儿,流星嘿嘿嘿地干笑两声。 “黄金五十万两!” 一语如惊雷,噼地一声炸在众人耳边。 人人呆愣,个个扭头,怔望着那倚在高处的的面具公子。 只见那人身材颀长,着一身青衣。风吹动他的衣裳,他的衣袖轻轻地飘起,袍角向后翻飞,显得整个人坚毅孤傲,风华如月,神秘莫测。 好风采!好气度! 可是,为毛这样的公子,也是个兔儿爷?会喜欢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未长成的男孩? 完了,完了,他家公子彻底没戏了! 流星暗自叹息,就算把压箱底的钱都翻出来,他家公子的家底也比不过人家的厚实啊! 同一时间,议论声纷起,好似有无数只蚊蝇同时扇动翅膀,嗡嗡作响,而且那嗡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炸得人耳边隐隐作痛。 ------题外话------ 我今晨坐在窗前,世界如一个路人似地,停留一会儿,向我点点头,又走过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原来如此 有人在看戏,有人馋涎欲滴,有人则心思浅动。 那人却恍如未觉,只是收回那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转身对那隔壁的男子,微微颔首。然后,轻轻地挥动一下手臂。 一个侍从他身后的桌子旁起身,弹跳而起,一个纵身,如鹞子一样,腾空而起,飞越十几丈远,而后一收双臂,轻轻地落下,径直地落在大厅里晴天楼管事的跟前。 “这是我家公子给的赎金。”白隐咂咂嘴,拍拍肚子,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他笑嘻嘻地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直拉拉地塞到管事手里。 人妖管事瞧着手中鼓鼓囊囊的锦囊,顿时笑得如一朵花。他一边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边将手伸向囊中。 “一定要好好看哦。”白隐半空隔住管事的手,俏皮地眨眨眼,颇为友善地提醒道。 “好说,好说。”管事扭着腰肢,风姿绰约地娇笑道。他的全身上下透露出巨大的喜悦,仿佛看见了一座金山在眼前闪闪发光,等待着他的到来,期待着他的攀爬。 白隐瞧了他一眼,眸中暗光闪烁,却一霎那间,又诡异不见。 沉浸在狂喜中的管事却没有看见,他正满心喜悦地将手伸入囊中,仔细地摸了摸,又探头瞅了瞅,一脸狐疑。 众人不淡定了,个个探出身子,伸长脖子,像是一只只围观的鸭子,努力地望了过去。 可惜,管事的位置太远,站在戏台中央的笼子处,再怎么瞪大眼睛,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拿出来,好好瞧瞧。”白隐将一只手搭在管事肩头,状似友好地建议道。 可怜的管事,直觉有一只巨锤压在他的肩头,他甚至可以听到他的肩胛骨在重压之下咯吱咯吱的响声,似乎马上就要不堪重负地破裂,碎掉,再变成一堆粉末。 “好——好——,我——我——好好——瞧瞧。”他两腿发酸,哆哆嗦嗦地点点头。 身侧的笑面虎一脸无辜,还特别友好地伸出一只手,将锦囊口子撑大,以方便他仔细瞧瞧。 管事心中窝火,却偏偏不敢发出一言,只好依照命令拿出一叠表面看是银票,实则是纸张的东西。他张大眼睛,刚瞧上一眼,整个人就僵住了。 他的眼睛瞪得如同牛眼,硕大,突出,显然是异常震惊,不可置信。随后,他像是回过神来,迅速地将手中的那摞东西凑到眼前,极其快速地翻阅。 “看来,管事是喜不能言了啊!”白隐好心地在一边旁白。 屁个赎金!屁个喜不能言! 可怜的管事,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可是,却偏偏不敢吐出一个字来。 他能说吗?他敢说吗?手中的东西根本不是银票,而是制作的如同银票的特殊纸张,纸张上全是情天楼十年来做下的见不得光的丑事,恶事,凶事,命事。一桩桩,一件件,时间,地点,人物,事情的经过起伏,一字不差地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人瞧得心惊胆战,两股战战,惶惶不可终日。 室内很暖,可是,管事的额头却很快地沁出来一层冷汗,背后也是湿湿地,好像连毛孔都张开了,汗毛根根竖立起来了。 “这赎金够吗?你可满意?”白隐在一旁凉凉地问道。 “够,够,够,满意,满意,满意。”管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那笑容比哭都难看几分。 “那——人——?” “您带走,带走,带走!”花容惨淡,月貌尽失的人妖管事,点头如同捣蒜,巴不得这尊瘟神赶紧离开。 他能阻止吗?他阻止得了吗?情天楼这次算是亏大了,不仅人财两失,而且是踢到硬铁板了。不行,他得赶紧往上头汇报。 白隐含笑地走向那抹冰蓝的身影,心底里对自己的主子佩服得五体投地,难于言语。 空手套白狼! 这招真狠啊! ------题外话------ 岁月忽已晚。 仿佛昨日还是青春年少,在纵情欢笑,引吭高歌。 今日,就蓦然惊觉,鬓边已然华发早生。 岁月无声无息地流逝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再会 北风像是一只被惹恼了的猛兽,咆哮着,在天地之间窜上跳下,极度地躁动不安,似乎极欲找到一个猎物,然后猛扑上去,将之连皮带肉,连毛带骨,整个地撕咬掉,囫囵地吞食。 雪花在空中胡乱地翻飞着,像是无根的飘萍,狂风肆虐到哪里,它就会跟着落到哪里,根本没有任何的力量反抗。 天地之间浑然一色,那是茫茫无边的银色,铺天盖地,漫山遍野,比比皆是。 一辆模样普通的马车在街道上缓缓地行驶着。 几个身披蓑衣的护卫骑着马,成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簇拥在马车周围。 马车里,却另有洞天。 车厢底部铺着厚厚的毯子,绒毛长长地,密密地,脚落在上面,几乎没有一点儿的声响。靠近车壁的座位上则铺放着洁白的狐裘毛,一眼望去,就感觉暖暖地,直接就可以忽略掉室外的寒冷。沉香木打造的茶几被稳稳地固定在中央位置。茶壶里的水在小巧精致的火炉上咕咕地作响,沁人心碧的茶香在空间里翻腾流转。打开到一半的抽阁里,装放着几味精致的点心,散发着甜甜的香气。 初语一进车门,就望见了那熟悉的面具,以及面具下那双莹莹如水的眼眸,鼻子一酸,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满上眼眶。一层,一层地,很快地,她的眼睛里就装满了眼泪。 “大哥,”他扑了上去,犹如乳燕投林般,扑入那个散发着淡淡槐花香的怀抱。这个怀抱,如此温暖,仿佛可以驱赶走所有的黑暗与阴冷,忘记所有的不快与悲伤。 其实,初语是不想哭的,因为她一向觉得那很矫情,毕竟在这具十二岁的稚嫩身体里,居住的是一个二十八岁的成熟灵魂。可是,现在,这个怀抱,如此温暖,宛如春天。让她有一刹那的错觉,仿佛踏破了时空,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回到了哥哥的身边。哥哥的怀抱,永远那么地温暖,永远地为她敞开。 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邋遢无比,丑陋无双。更是将对方一身洁净的青色锦袍,抓绕得皱皱巴巴,鼻涕擦得处处黏黏嗒嗒。 王涵之素来洁癖成性。此刻,他眉头微微皱起,却也不恼,只是环住身前的小人,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闪过怜爱,疼惜,还有歉意。 初语发泄完了,就一屁股跪坐在地上,一边吃着还带着热气的点心,一边喝着滚热的茶水,两只手交替忙个不停,嘴巴不是嚼就是喝,根本没有时间来跟王涵之好好说话。 “慢点吃,没有人跟你抢。”他伸手过去,拂去那孩子脸上的一抹点心渣子。 初语却没有空理他,这几天纵然仗着艺高人胆大,有点有恃无恐,可是,内心深处,面对不可知的未来,却总是有着隐隐的担忧与恐惧。现在,好了,大哥来了,她再也不用忐忑不安,担惊受怕了。 吃饱了,喝足了,她摊手摊脚地靠着座椅,舒服地打了个饱嗝。 王涵之看着这样的初语,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 “哎呀,大哥,这个面具太碍眼了,都让我不能好好地看你。”初语一边抱怨,一边凑上去,伸手将他脑后的布条一拉,那个碍眼的面具随即掉落。 蝶形的黑色面具落下,露出了一张宛如高山雪莲的容颜,那样晶莹,如同冰雕,却又偏偏嘴角微弯,眸中含笑,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大哥,你真好看,”初语再次被眼前这张天人容颜给晃花了眼,她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好看? 王涵之无语,这两个词能用来形容一个男人吗?他动了动嘴,想纠正对方的话,想想却又作罢。由着他吧! “不过,这次,我见到了一个与你——”初语话语未落,身子一个趔趄,一头撞到了车壁上。王涵之想拉,却没有拉住,一个趔趄,连同他自己,也被重重地摔落在地。 马车陡然地停了。 “公子,有人拦路。”青云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车外,雪花依然在簌簌地下落着。可是,在漫天雪花之中,一队黑衣蒙面骑士诡异地堵在了路口。骏马在低低地嘶鸣着,马上的骑士身形挺拔,人人面敷黑巾,个个如同标杆竖立,浑身散发着一股铁血气息。 “哪个王八羔子,敢拦我小爷的路?”初语捂着脑袋上的大包,气急败坏,怒火中烧。她唰地一下撩开帘子,急步下车。 北风迎面扑来,她不禁吃了满嘴的冷风。话语在风雪之中,亦被撕扯得四零八落。 王涵之也跟着下了马车,站在她的身侧。 四周的随从迅速地围拢过来,成环形状,将两人护在中央。 初语眯起眼,显然被眼前这群不速之客惊了心神,呼吸不由一滞。 “大哥,我们遇到了劫匪吗?你说他们是劫财,还是劫色?” 王涵之的嘴角不由一抽。他伸手轻轻弹去初语头顶上的雪花,沉声说道,“且看看吧,这群人纪律严明,张弛有度,隐有金戈铁马,沙场铁血之势,虽然来者不善,但是却并无杀气。” 他的话语刚落,就见一个黑衣人打马上前。待到距离渐近,快到近前时,那人将头上的风帽取下,一张艳如春花,冷峻邪魅的脸出现在视野之中。雪花在他周身飞舞,似是也被这张脸给惊到了般,留恋般缠绕着他,似是不忍离去,飘落。 “是你?”初语大叫出声,语气中惊倒是远远地多于喜。 “是我!”那人翻身下马,扬声答道。 只见他踩着地上的落雪,一步一步地走到俩人面前。他的容貌艳丽无双,偏偏气质冷厉,像是一头下山的猎豹,气质雍容,姿态闲散,闲闲地站定。 ------题外话------ 我的心里有一只熊在低吼,我不知道怎么平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私语 王涵之凝视着眼前之人,心头微微一震,这不正是情天楼邻座那神秘的黑衣男子吗?小语几时认得这般的人物? 心中虽然千回百转,面上却丝毫不见端倪。他淡淡地笑了笑,朝来人微微颔首。 俩人视线相遇,好比是潜流遇到高山,猛然地一滞一阻,各自心头俱是一惊! 好人物,好风采,好气度! “哥,这是我在大牢里面无意中救的一个人。对了,病美人,你叫什么来着?”初语根本没有注意到俩人之间的暗流潜涌,她大大咧咧地问道。 “贺兰!”这两个字铿锵有力。 这里是汉人居住区,虽然不能说出自己的鲜卑名字,但拓跋珪还是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汉人名字。 “贺兰?”王涵之轻声地重复了一遍。目光凝视着面前之人,眸子里暗光浅浅地流转。 “贺兰,这是我大哥!”初语指着身旁如芝兰玉树般的王涵之,笑得眉眼弯弯,样子颇为自豪。 “大哥——?”拓跋珪像是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像是仔细地咀嚼着这两个词的含义。随即,他嘴角咧开,眼眸微眯,脸上渐渐地展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宛如晨光中徐徐绽放的一朵花,那样地灿烂,那样地迷人,仿佛满腔的心事在一瞬间全然地化作春风,心情全然地释怀。 初语心头一漾,这该死的笑,怎么这样地魅惑人心呢? 王涵之则是微蹙了一下眉,但很快地又恢复了如水的平静。 “对呀,我大哥,世人都爱唤他王七郎!”初语按捺下突上心头的异样,粗嘎着嗓子继续说道。 “王——七——郎——?”拓跋珪拔高了声音,声音中有不可置信,还有惊异与错愕。 原来他便是王七郎! 怪不得这般温文尔雅,一举一动,俱是风华。像是江南细腻多情的山水,柔和风流,又像这西北的风,骨子里全是的冷傲与不屈。 “王兄,”拓跋珪很快从怔愣中恢复过来,双手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江湖礼。 “贺兄!”王涵之还了一礼。 “王兄,久闻大名,今日得见,真正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这番话,拓跋珪真正是说得意态朴素,感情真挚。 王涵之报之一笑,却不言语。 “王兄,能否将你的弟弟借我一会儿,我有话要对她说。”拓跋珪开门见山,直接道明来意。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初语在一旁嚷嚷道。 拓跋珪抓住她的胳膊,歉意地对王涵之笑了一笑,扯着初语,就往道路的另一边走去。 俩人拉拉扯扯地走了十几米远,终于在一棵高大挺拔的女贞树下站定。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初语双手抱臂,打了个哆嗦。 十二月的夜晚真冷啊,北风呼呼地吹,雪花簌簌地下。天地之间,充斥着浓烈的寒气,它们似乎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几乎要吹破皮肤,从毛孔里钻进去,将骨骼冻裂,结成冰渣。 拓跋珪瞅着眼前的少年,神色有些复杂。他解下自己的披风。一扬手,那黑色的带着他淡淡体温的物什,就如一块黑色的云,准确地落在那少女的肩上,罩在她的身上。 少年个子太矮,披风太长,太大,落下长长的一截,拖落在地上,像是一段垂落在地上的长长尾巴。 拓跋珪一抬手,将那兜帽拉将起来,给她戴好。 “你是王家的小——小——少爷?”拓跋珪看着对面的少年,目光灼灼,像是有两把火,在眼中烈烈地烧着。 “哎呀,”初语有些恼怒。她使劲地跺跺脚,气急败坏地喊道,“你大半夜地不回去睡觉,冰天雪地里找我出来,就是来查我八辈子祖宗吗?”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拓跋珪正色地说道,“我要走了,下一次见面也不知是何时,所以,我来跟你道别,想知道你的名字,想知道你是哪家的小——少爷,想——” 他的目光犹如火般炙热,烫得初语一阵心慌。 这——这——这人莫不是有断袖之癖吧! 这——这——这—— 愈想愈是可怕,越想越觉得可惜。 她急急地跳将起来,匆匆地打断他的话,“咱们江湖儿女,还讲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干啥?有缘自是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题外话------ 上善若水,善的力量如同水一般强大,可以包容世间万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变故突生 “好一句,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一阵爽朗而又肆意的笑声在头顶侧上方响起,震得树上的积雪纷纷下坠。 俩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大树之巅,枝丫之上,竟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人着一袭白色的锦袍,身影随着树枝在风中的摇摆而自然地起伏,轻轻晃动,仿佛也成了那树枝延展出来的一部分。 笑声未落,一道银色的影子,突然从那人手中窜出,风驰电掣般奔出,只朝拓跋珪袭来。拓跋珪侧身一避,那银影却在半空刁钻地转了个方向,游蛇般滑动着,迅速地缠绕在初语的腰间,扯住她,卷将起来,划过风雪弥漫的夜空,向空中那道白色的身影倒飞回去。 拓跋珪瞳孔猛地一收,再一缩。 那银色的影子竟然是一道长鞭。 他脚下一蹬,身子如同炮仗般,瞬间弹起,直奔空中那道黑色的纤细身影追去。同时,他的长剑,划着一道凌厉的光,向那条银鞭砍去。剑气激荡,震得周围的雪花像是雨滴般像外翻飞。 “哐当,”剑与鞭相碰,宛如金与石相撞,火花顿时四溅。 什么材质的鞭子?他的清风剑竟然会砍不断?拓跋珪心头大为惊骇,身影在半空中一转,清风剑影随他动,在半空中划过一个椭圆,以奔雷之势,直直地冲那道白色身影而去。 “好!”那人大笑着喝彩一声,仿佛是寂寞已久的人,突然找到了新奇的吸引他注意力的事一般。 那鞭子像是长了眼睛般,扯着初语,在空中转了个弯,随着那人跳转着,灵巧地避开了那杀气十足的一剑。 初语在力道的牵扯之下,身不由己地飞过去,扑进了那人的怀抱。 “果然是个趣人儿,”撞上初语鼓着的圆圆的冒火的眼睛,那人轻笑一声,吧嗒一声亲在她的脸上。 拓跋珪怒火中烧,显然,那突如其来的一吻严重地刺激了他。他出的剑,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寒厉,宛如层层的繁花,一层一层地铺展出去,荡漾开来,仿佛织就了一张密密的死亡之网,朝那人当头罩下。 那人收起了脸上戏谑的表情,左手搂着初语,右手挥动鞭子。鞭影重重,如同一个巨大的尖锥,迎着那源源不断,越收越紧的剑网,当空破去。 “砰——”两道力量相撞,雪花裹着碎石,残枝夹杂着枯叶,飞溅四散,逼得人几乎不敢睁眼。 拓跋珪嘴角溢血,闷哼一声,蹬噔噔地后退三步。 那人却轻咦一声,连声赞叹,“不错,小子,剑法不错,我在你这个年龄,未必比你强。” 说罢,他转头对着怀中面露担忧的小人儿,邪魅地一笑。这邪气十足的笑容,配上他经过岁月洗涤的成熟面容,再加上那鬓边两缕随风飞扬的白发,使得初语心中猛地一震。 这个怪蜀黍,她在此人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敌意与杀气,却偏偏邪门得让人心底发憷。 “小丫头,你瞧瞧,你瞧瞧,有两个世间难得的男子对你一心相护。眼前的这个,为了你,明知不可为,却偏偏自不量力地不惜命地与我相博,那边那个,为了你,更是一掷千金,眼都不眨一下。在你心中,究竟谁更重要呢?”说完,还邪魅地朝她眨了眨眼。 来不及思索这个中年大叔是如何发现自己的女儿身的,初语火冒三丈,她恼怒着硬着脖子嚷道,“关你屁事啊!我说,大叔,你是不是闲得蛋疼,大雪天里,不在自己家里待着,跑出来管别人家的破事。” 话一出口,她顿觉后悔,可是,说出来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况且后怕也无用。她索性攥紧拳头,一副视死如归的傲娇模样。 “屁事?大叔?蛋疼?破事?”那人重复着她的话,一字一顿,好看的剑眉拧将起来,眼神阴郁晦涩,像是笼上了一层乌云。 多少年了,这世上竟然还有人不怕死地敢在他面前放肆?有趣,有趣,有趣! 初语输人不输势地瞪着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 “哈哈哈——果然是个有趣的小丫头,我喜欢,我喜欢。”那人张扬地大笑,眼角的皱纹,像是密集的波纹,一圈一圈地荡漾出去。 “放开她。”拓跋珪擦拭掉嘴角的血,提剑再次杀将过来。 剑气刚劲凌厉,荡起的气流,像是锋利的刀子在割肉。飘飞的鹅毛雪花像是碰上了一层无形的气墙,纷纷向外四散崩射,宛如剑雨。 那人却丝毫不受影响,他在张狂的笑声中搂紧身边的小女孩,一个箭步,不避不让,径直迎了上去。那银色的长鞭暴涨而起,幻化成一个巨大的龙口,仿佛挟裹着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张嘴咬去。 鞭与剑再次相撞。 “噗——” 拓跋珪一口鲜血如同喷泉般在空中散开,开成了一朵妖艳的血花。人也倒退出去,在雪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沟壑。 “贺兰——”初语惊叫出声。 那在一旁静观战局的黑衣骑士,一阵骚动。马儿的蹄子也在雪地里不耐烦地刨着,扬起阵阵的雪花。 拓跋珪一个手势,他们顿时又安静下来。 初语的脸苍白如雪。 “怎么,心疼了?”那人痞痞地一笑,“让我来看看,在你心中,是这个人重要,还是那个人重要。”话语刚落,两柄银色的飞刀从他袖中飞出,割破空气,划过夜空,如同闪电般,直向那全无防备的俩人射去。 初语的睫毛轻颤,瞳孔猛地一缩,呼吸更是一滞。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突地一震,肚腹里似是有一股热流自丹田而起,宛如地底的喷泉一般,在强大的压力下,冲天般地暴起,直冲向奇经八脉,四肢百骸。 好!她的内力终于回来了!她心中狂喜,面上却丝毫不显。微微地那人怀里一转,一个轻巧地扭身,整个人宛如泥鳅一般,瞬间滑了出去,身上的披风借势落下。与此同时,她蜷曲的食指突然弹开,一抹粉状物呈直线般直飞向那人口鼻之处。 那人直觉不好,一个避让,闪身而退,却还是在突然的变故下稍稍慢了一步,有几粒微小的粉末,被他吸入。 他伸手要抓那狡猾得如同狐狸般的小丫头片子,却不料抓了个空。那个小丫头,金蝉脱壳后,脚底像是生了风,整个人如同一抹轻烟般,窜向空中,几个纵跃,已然远去。 ------题外话------ 慕容垂一生战无败绩,是十六国时期赫赫有名的一代战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青云救主 初语心急如焚,梯云纵被她施展到了极致。她整个人已经看不见身影,只有一抹紫色的流光在迅疾地向前奔射,似乎与那携着风雷之声的飞刀在进行着夺命的追逐。 大哥,她仙人般的大哥,只懂得粗浅的防身功夫,怎么避得开那致命的暗器? 初语的身影,去得是那样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没有一点儿的留恋。拓跋珪眼中暗色一闪,来不及黯然神伤,那飞刀已然到了眼前。 避无可避,他手臂一挥,清风剑划着一抹优美的弧线,带着一道不可思议的柔和力度,贴向那急速射来的飞刀。他的内力透过剑身,像是暗夜潜入的细雨,一点一滴地渗透,缓缓地吸住它,引着它绕着剑身转了一个圆圈。然后,剑身一震,剑尖绷直,那柄飞刀,被借力打力,竟然直线般激射回去,直朝那始作俑者奔去。 那边,初语的身影已幻化成一抹淡紫色的轻烟,朝雪地里那抹青色的人影急急地弹射而去。 她快,那柄飞刀更快。眼看着那柄携带着风雷之声的飞刀,距离那人只有一臂之距,初语的心砰砰砰地狂跳,几乎都要从胸腔里挣脱出来。她一个提气,整个人如同飞射出去的箭矢,直直地追上那闪着森森白光的飞刀。她伸出手去,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那杀气腾腾的飞刀,但却始终与那飞刀有着寸许的距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流光,从斜面闪来,扯带着那抹青色的身影往旁边一闪,险险地躲避过去。 初语刚吐了口气,哪料,那柄该死的飞刀,像是长了眼睛般,居然鬼魅般在空中转了一个弯,紧追不舍。 初语惊骇地瞪大了双眼。这——这——到底是什么逆天的刀,竟然还会自己转弯! “哧——哧——”刀身入肉的声音宛如晴天霹雳般传来。 “大哥!”初语颤抖着声音,扑了上去。 “小语,”王涵之脸色苍白,眉头紧拧,一向云淡风轻的脸上,此刻全是紧张与慌乱。 他的身侧,那个全身黑衣的男子,正面色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腰腹。那里,湿漉漉地一片。一柄飞刀,刀身已全部没入肉里,只余刀柄如同尾翼般在轻轻颤抖。 倾刻间,那人缓缓地矮倒在地,英挺的面庞上一片灰顿,仿佛是瞬间被人抽走了全部的生命力。 “他——他——替我挡了一刀!”王涵之有些语无伦次,早已褪去往日的镇定和冷然。 在他十九年的人生里,他面对过投毒,嫁祸,捧杀,当面一套背地一套,高门大户里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阴私龌龊。可是,这样直接地赤裸裸地面对死神的追逐,对他来说,毕竟还是第一次。 “唰,唰,唰,”初语伸出手,连点那人身上数处大穴。 “小语,他——”王涵之紧盯着她,神情紧张,欲言却又止。 初语顾不得向他解释,她知道这个人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她的涵之哥哥,温和淡然,似潺潺的春水,三月的春花,从来都是与人无害,与世无争。如果此人,因救他而死,那他—— 可是,飞刀已经整个刺入此人脾脏之上,就算是她现在止住了他的流血,拨出扎在腰间的刀。可,受伤的脾脏会继续在身体内部出血,直到此人肚腹里积满血液,命就会不久矣。 可是,要止住身体内部的出血,修补破损的脾脏,她就得——可—— “大哥,”她斟酌了一下,这才谨慎地说道,“飞刀刺伤了他的内脏,他不光外面在流血,身体里面也在流血。现在,我只能止住他外部的出血,至于,内部的出血,我此刻也是无能为力。” “你这个人会不会看病啊?什么无能为力?无能为力,那你就别在耽搁时间!”玄埃在一旁,急得上蹿下跳。 平日里,他与青云的交情最是深厚,现在看到并肩作战的伙伴倒在那儿,命悬一线,气若游丝,也顾不得无礼不无礼了,大声地嚷嚷道。 初语没有理会他的以下犯上。她撩开外袍,从小腿肚子的暗搭里摸出一颗白色的药丸,塞入了地上那黑衣男子的口中。 “此药丸,可以暂时护住他的心脉。”她对一旁的王涵之解释道。 说完,她扭头望向远处。 那边,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还纠缠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如火如荼。那静立一旁的黑衣骑士们,依然端坐在高大的马背上,冷静而肃然。 “主子,咱们赶紧回城吧!”白隐拉着快要暴起的玄埃,对着王涵之恭敬地说道。 “好!”王涵之答道。 随即,他清冷的视线转向那厢打得如胶似漆的一对人,眸中暗光顿闪,似有怒意流转。他转头对白隐吩咐道,“你带几个人留下,必要时施以援手。” “好的,主子。”白隐回身,在玄埃耳边低语了几句,就领命而去。 初语低头看着地上命悬一线的人,脸上似有一丝挣扎掠过。 “大哥,回城内的百草堂吧。那里,或许会有一线的生机留待此人。” ------题外话------ 水里的鱼儿是沉默的,陆地上的兽类是喧闹的,空中的飞鸟是歌唱的。 人,却是,既有海里的沉默,又有地上的喧闹,空中的音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顽强的拓跋珪 飞刀挟裹着深厚的内力,直向那神秘的白衣人回射而去。 那人却不闪不避,不躲不让,伸出手去,飞刀在他手中奇异地转了一个圈,被他轻轻巧巧地接住。 “这世间能避开我流星弯月的人,寥寥无几。小子,你不错。”那神秘的白衣人扬声哈哈大笑,面上露出了欣赏之色。 “流星弯月?”拓跋珪惊异出声。 那人把玩着手中的飞刀,斜斜地睨瞧了他一眼。 “你是慕容垂?”拓跋珪声调上扬,语音拔高,带着万分的惊诧,以及难以置信。 可是,当他的视线从那人手中把玩的飞刀,再落到那人腰间银色的长鞭时,他确信无疑,此人正是慕容垂! 他的师傅曾告诉他,后燕霸主慕容垂,是一名惊才绝艳老谋深算的无敌统帅。他雄才大略,在部下中拥有极高的声望和威信。他的武器是一柄长鞭,用于远程攻击。近身搏斗时,他惯用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而最让人闻风丧胆的,是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他的飞刀,流星弯月,一旦出手,非死必伤,从不虚发。 可是,此人已久不在人前露面,此时,怎会鬼魅似地突然出现在这里? “小子,咱们再来战战。老子可是好久都没有打得这般过瘾,这般酣畅淋漓了!” 那人既不否认,也不肯定,一口粗话爆出,鞭子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呼——”地一声,那鞭气势凶悍,宛如猛虎下山,带着腥风血雨,只扑向他而来。 避不可避,不如当头迎上。 拓跋珪挥剑,剑气贯如长虹,向那猛虎之颈骤然地砍去。 剑鞭相击,哐当之声不绝于耳,震得耳朵嗡嗡作响,几乎要穿透耳膜,直钻大脑。剑锋与鞭气相碰,搅起巨大的气流,震得枯枝与烂叶,雪花与砂石,杂乱地卷入空中,搅拌在一起,切割成成千上万的碎碎片片。 拓跋珪的虎口阵阵发麻,点点的血渍已从他的虎口处溢出。顾不上感慨此人话没说完就撂挑子上的无赖作风,他本能地将清风剑舞得密不透风,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他早在清风剑与那银鞭第一次相碰时,就知道那鞭材质特殊,不是凡物,不能直接与之相撞。所以,他秉着声东击西,虚实结合的原则,出剑刁钻,不按套路。有时,他似是以雷霆万击之势砍向那鞭,但剑到中途,却鬼魅般转手,左手持剑,像利刃般刺向那挥鞭之人。有时剑尖直向那人,却猛地回转,剑身转向,凌厉的剑气只荡向那毒蛇般的长鞭。 俩人从树上打到地上,再从地上缠斗到半空之中。拓跋珪越战越勇,纵然身上的鞭伤深可见骨,鲜血淋漓,可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一点儿也不退缩,丝毫不因对方是成名江湖二十年的高手而有丝毫的胆怯。 慕容垂简直头大如牛。一方面他欣赏这小子越挫越勇的战斗精神,另一反面,他又有些气急败坏。 他的经脉之处似是有无数的钢针在扎,剧烈的疼痛之后,便是难以言说的奇痒。痛,他可以忍,可是,那痒,真正是痒到了极致,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又似有无数只飞蚁挣扎着要破皮而出。他恨不得伸手去挠,哪怕抓破皮肤,深入血肉,他也要好好地挠上一挠。 他的嘴巴不由地抽了抽,好个可恶的小丫头片子,搞得药粉如此霸道,他都快扛不住! 不行,他得速战速决,赶紧回去解了这奇痒!不然,当着众人的面,挠起痒来,他这面子还往哪儿搁去? 心念一起,长鞭一挥,攻势加大,银鞭携裹着隐隐的风雷之声,向那对面的小子毫不留情地砸去。 拓跋珪苦苦地支撑着。纵然他身形灵动,左右闪避,宛如山中攀壁的猿猴,奈何那鞭子像是长了眼睛,总会有抽到他的身上的时候。鞭鞭入肉,溅起的细小血肉沫子在空中,伴随着洁白的雪花,像是扬起了一场红色的血雨飞花,那样地凄艳,那样地触目惊心。 一旁观战的流星心急如焚,恨不得以身代之,与那个白衣变态斗个你死我活。可是,他不能擅自行动,更不能违背主子的意志,只得咬紧牙关,怒睁着双眼,心急火燎地与其他黑衣骑士们,在旁边焦急而担忧地看着。 慕容垂真是无语! 这该死的小子,像是块牛皮糖似地,怎么摔也摔不掉。每一次,那臭小子被抽倒在地上,像只死狗似地一动也不动时,他以为他不能再起来时,他却又倔强地从地上爬起来,虽然脚步踉跄,跌跌撞撞,然而剑一入手,又生龙活虎般提剑再斗。然后,又倒下,趴在那儿。再爬起来,再倒下,再爬,再倒下—— 仿佛只要一息尚存,他就会不知疲倦,不顾生死地继续斗下去—— 好罢,这不知死活的小子,他倒真想一鞭子抽下去,给活活地抽死!可是,这样的对手,若是真抽死了,那他在这世上岂不是更加寂寞,更加无聊了吗?这倔小子,待到十年,或二十年,会成长到什么程度了?他其实也挺好奇的,挺期待的! 该死的,那股奇痒又来了,痒得他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按捺下心中的那股子邪火,手腕一抖,银鞭回身,像是一条淡白色的腰带似地,缠在他的腰间。 “不打了,老子不打了!”他像是耍性子的孩子,使劲地在地上跺了跺脚。 “老子还有事,下次再找你好好玩。”说罢,他身形一纵,如一只暗夜里飞起的白色鸟儿,翅膀一划,顿时消失不见。 “噗——”拓跋珪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题外话------ 邪魅与肆意的慕容垂,活得洒脱又张扬,其实,是我所喜欢的。 意志力如钢铁般的拓跋珪,是令人由衷地佩服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百草堂 百草堂是一家老药房,位于城南朱雀大街上。它历史悠久,但至于悠久到什么时候,却没几个人能说清。老一辈的人都说,在他们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听自己的长辈说,它就在那里,一直在那里,也不知经历了几朝几代。 这家老字号药房,平日里很低调。它的主要营生是售卖草药。那草药,不仅货真价实,而且童叟无欺。里面,常年有几位老郎中坐诊。那几个郎中,不仅医术精湛,而且为人谦和,在老百姓中口碑皆佳。 “咚咚咚——”玄埃将门板声敲得震天响,惊得栖息在屋檐下的鸟儿扑棱棱地从窝中飞起。 “谁啊?” 门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提着灯笼,打着哈欠,一边睁着惺忪的睡眼,警惕打量着众人,一边在寒风中哆嗦着身子,瑟瑟发抖。 浓郁的血腥味在风中飘荡,萦绕在鼻尖,经久不散。显然有人受了重伤。 “来看病的!”玄埃动作粗鲁地一把推开那小厮,将整扇门彻底地打开。 寒风呼啸着,夹杂着雪花,瞬间大股大股地涌入,冻得那小厮连打几个喷嚏,鼻涕眼泪糊花了整张脸,简直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要有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快叫你家掌柜的赶紧起身。”玄埃一把揪住那小厮,恶狠狠地嚷道,脸上的表情,既是明晃晃的恐吓,又是极端的嫌恶。 这突然涌进来的一群人,如狼似虎,显然吓坏了值夜的小厮。他惨白着一张满是鼻涕的脸,牙齿上下相互碰撞,咯咯作响个不止。腿肚子更是如同筛糠,抖个不停,显然是害怕之极。 可就是这样一股孬种样子的小厮,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张开细小的双臂,挺着略显单薄的胸膛,哆哆嗦嗦却又义正言辞地嚷道,“药铺已经打烊,掌柜的不在,要看病,请明早来。”看那模样,似乎是想将这群人拦住。 真可笑,这不是螳臂当车吗? “还要不要活命呢?”玄埃怒不可遏,猛然抽出腰间的长剑,横在那小厮脖子边上。 那剑,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着森森寒光,可怜的小厮显然是被突然的变故吓破了胆,身子抖晃地如狂风中瑟瑟的枯叶,一双眼睛躲躲闪闪惊恐万状,口中吐出的言语更是词不成句,结结巴巴。 “老——掌——柜——不——在——你——们——强——盗——” “不识好歹的狗东西!”玄埃忍无可忍,手下一个用力,锋利的剑尖划破皮肤,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那胆小如鼠的小厮脖颈边缓缓流下。 那小厮咬紧牙关,闭上眼睛,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面上的神情似哭非哭,显然怕到了极致,却又偏偏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初语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一把撩开车帘子,从马车中钻出来。 “够了!”她一把架开玄埃的胳膊,夺下那把惹人厌的长剑,将那通红着眼睛宛如受惊的兔子般的小厮给解救下来。 玄埃惊疑地瞪着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这——这——,主子的义弟,看样子不简单啊!竟然徒手夺下了他的长剑!那巧劲,那手法,他简直避无可避! 初语却不管此人心中所思所想,她弯下腰,掀开长袍下摆,从左小腿的暗搭里摸出一个黑色的令牌,举在那小厮面前,“去,把你家掌柜赶紧唤起来!” 莹莹的灯光,透过灯笼薄纱般的绢纸,洒落在那通体黑色的令牌上,闪着幽幽的冰冷的暗光。在那墨玉般的幽光里,隐隐有着光华在暗暗流转,似是一张骷颅的鬼脸。待到想要细看,那幽光却又不见,只有那冰冷的黑色映照着洁白的雪光。 那原本哆嗦着身子,一脸惊恐与惧怕的小厮,一见到那令牌,突然之间,像是换了个人似地。他的眼睛亮得出奇,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只见,他放下手中提着的灯笼,匍匐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然后爬了起来,跑了几步,脚下一个踉跄,在雪地里摔了个狗啃泥。手脚并用,挣扎几番,他又爬了起来。顾不上拍掉身上的雪,他跌跌撞撞地向后院跑去。 看着那小厮远去,众人转头,目光不约而同地,像是聚焦般紧紧地锁在雪地里那抹略显瘦小的身影上。 初语泰然自若地收好令牌,眼光扫视了周围一圈,没好气地嚷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吗?” 众人被噎得霎时无语,不由地面面相觑。 初语才不管自己的举动在众护卫心中引起了多少的惊涛骇浪,她镇定自若地下达了自己的各项指令。不大一会儿,药铺大厅里灯火通明,炭火熊熊。厨屋里,灶火正旺,热水沸腾。内室里,那伤者被剪破衣裳,袒露着伤口,毫无声息地爬躺着。旁边,初语用烈酒净了手,正拨弄着自己的面前的一些奇怪用具。她仔细地检查了一番,也将那些器械放进了烈酒之中。 王涵之静坐在一旁,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略微忐忑的心稍稍地安定了几分。他端起茶杯,视线下转,看着杯中徐徐盛开的茶叶,轻轻地吹了吹,等着它们完全地舒展开,便一口一口地,慢慢地喝起来。 茶香淡淡地,在周边萦绕,弥散,慢慢地沁人心脾。 ------题外话------ 百草堂的小厮,普通平凡,怕痛怕死。 但是,真地面临生死,他又有自己的操守与坚持,不禁让人刮目相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开膛破肚 初语闻不见那茶香,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思想如同高速旋转的陀螺,急急地转个不停。 这些年,她跟随崔老头学医,练武,制药,跟着他游历各处,见过他处理过各种疑难杂症,诊治过各种病患,还时不时跟着他打打下手。可是,现在,她要独立地进行一场外科手术。将一个垂死之人的肚腹剖开,封住出血点,清理淤血,修补破损的脾脏。补好后,再缝针。这里没有抗生素,不能输液,更不能输血,一切全靠自己的一双手,和各种药草,她能行吗? 师傅擅长针灸,喜欢制毒炼药,接骨之术登峰造极,岐黄之术更是天下无双。可是,剖开人的肚子,对身体内部的脏器进行手术,在这个时代,似乎是天方夜谭。就连嗜医成痴的师父,也只是私底下,偷偷带她解剖过乱葬岗上刚死的死尸。 在古代,死者为尊,他们的做法已然惊世骇俗。如果被人知晓,只怕会被卫道之人的唾沫给淹死吧,所以,他们也只能暗暗地避人耳目地进行。即便进行,也只是屈指可数少得可怜的几次。 上一世,她倒是在医学院的解剖课上,分解过不少的死尸。可是,这一世,除了那有限的几次跟着师父解剖死尸,她唯一独立练习外科手术的机会,就是给云雾山上的各种摔断腿或生病的小动物,接骨,修肠,接生了。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不是兔子,也不是狗獾,更不是狸猫,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挣扎在死亡线上,只剩一口气吊着的人。不治,此人必死无疑。治,还有一线希望和生机。想到这儿,她不由暗暗地吐了一口气,脑袋里像是自动倒带一般,快速而迅捷地翻转到当年在医学院上课时,教授一旁谆谆教导,自己亲身操作的那一番流程之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在那小厮提灯引路下,一个精神矍铄,步履矫健的老者,脚下似生了风般,快速进入大堂,急转入内室。 人未到,声先到。“小师——师——弟——!” 老者的声音响若洪钟,显得中气十足,几乎将人的耳膜都震得生疼。只是最后一个字,在看到床榻边那抹男装打扮的瘦小身影时,在舌尖生生地打了个转,又生生地地咽了回去,语调一变,硬生生地改成了另一个字。 那身影,单薄瘦弱,却又坚强柔韧,如风中的劲草,崖壁上的兰花,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师——小师——弟。 初语从沉思中猛然惊醒。她转过头,惊喜地唤道,“师兄。” 说完,她急急地起身,迎了上去。 顾不得寒暄,她将那老者引到床边,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师兄,此人被飞刀所伤,刀尖正好扎入脾脏三寸之深。如果,直接拔刀,那脾脏会继续在内部出血,他必死无疑。所以,现在,我不仅要拔下飞刀,还要打开他的肚腹,清理内部的淤血,修补破损的脾脏。你来帮我,可好?” 什么?竟然要开膛破肚? 守在王涵之身侧的玄埃,大吃一惊。 他惊骇的目光落在那一老一小热烈交谈的身影之上,再落在在主子如泰山般稳坐不动的身影上,整个人顿时感觉不好了。 把肚子打开,再关上,那——那——还有命吗? 玄埃忧心忡忡,坐立不安。 他能阻止吗? 可是,一旦阻止了,那后果,他也不敢想象!青云大哥——他—— 他忐忑不安,焦虑重重。可是,他那温润如玉的主子,却淡淡地喝着茶水,平静得仿佛没事人一般。再看看那边,那一老一小已经着手准备了。他们穿上奇怪的白色衣服,戴上奇怪的白色口罩,彼此对视一眼,似乎是在交流什么。 还有那胆小如鼠的小厮,也是一副同样的奇怪装扮。他看见,那小厮一碗药灌下去,躺在床上的青云,便如死狗般,彻底地一动也不动了,连呼吸仿佛都没有了。 那个少年,拿起一把小巧的刀,在青云的腹部轻轻一划,青云的肚腹便如杀猪般被剖开。血,大量的血,咕咕地往外冒。映红了玄埃痉挛般抽搐的双眼。 越看,他越是胆战心惊,两股战战。 在没出息地晕倒之前,他死命地撑开眼皮,透过那一线白光,他看见那怪异的少年,拿着一根针,针上穿着材质怪异的线,在青云的肚腹里,像是绣花般,穿来刺去。他挣扎着还想再看下去,可是,那线白光渐渐变窄,变弱,最后消失,他倒下,彻底地华丽地晕厥过去。 ------题外话------ 只管走过去,不必逗留着采了花朵来保存,因为一路上花朵自会继续开放。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重重思虑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地向前流淌着。不知不觉中,晨光已然初现。窗外的皑皑白雪,映着越来越亮得天光,映衬得到处都是亮堂堂的。 院子里,一棵高大的女贞树,傲然地挺立着。它的全身雪白,好似披挂着一袭银色的战袍,只在衣角处,露出一点隐隐的绿色。地上,屋顶上,全是雪,厚厚的雪。 洁白飘逸的雪花,在漆黑安静的夜里,从天上潜伏下来,一片片,一点点,一层层,积少成多,渐渐地铺满了整个院落,落满了全部的屋顶。 放眼望去,视线所及,全是单一的白色。这唯一的颜色,充斥着整个世界,好似天地之间,唯有这白茫茫的一片。 雪虽然已经停了,但是,空气却寒气十足,冷得厉害,简直是刺骨地冷。天空,阴沉的厉害,却看不见一丝乌云,反而离奇地亮堂。 王涵之端坐在窗边,凝望着愈见发亮的天空,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有一抹担忧,似是墨染一般,在他的眸中慢慢扩散,弥漫,最后沉淀。 可是,当他转头,注视到那边工作台上的情景时,他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似乎是生怕自己极其微小的举动,惊扰了那边正在忙碌的人。 初语缝好最后一针,不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洗净好双手,在那伤口上涂抹一层药膏,又肉痛地将那好不容易得到的裸花紫株,揉碎,敷在上面,最后为伤者缠上绷带,这才与为他打下手的师兄相视一笑,俩人皆是如释重负。 这人既然没有手术中死去,那说明这个手术已经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依靠后期精心细致的护理了。如果接下来两天里,病人不发高烧,伤口不发炎,那就大功告成了! 老掌柜很开心,笑得满脸的褶子都舒展开来,像是一朵花,在那张老脸上绽放盛开。虽然熬了一个通宵,但是,年过六十的他,却丝毫不觉疲惫。 冰取之于水而寒于水。他的小师弟不愧是师傅的关门弟子,在医术上的造诣,完全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远远地超过了他,甚至在某些方面某种程度上更超过了师傅。 初语也很高兴,她怀着喜悦的心情,跟王涵之说了几句话,介绍老掌柜跟王涵之认识,就回到药铺里属于自己的房间。她打算好好地洗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吃了早膳,然后好好地补一个觉。 可是,当她舒舒服服地泡了热水澡,端坐在镜子前,拭擦自己的长发时,面对着镜中的自己,她突然迷茫了。 镜中的少年,穿着一身洁白的里衣,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清秀的脸庞上,漆黑闪亮的眼眸中,并没有太多的疲惫与倦意,只有全然的兴奋和激动,就连鼻梁两侧那几粒淡淡的雀斑,仿佛都活了过来,似乎要张扬地从皮肤表层上飞了起来。 这张脸如此陌生。它与前世的自己,一点儿也不相似,简直是完全不同。当年,飞机失事,她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异常冗长的噩梦。梦醒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死,却突然变成了一个小女孩。一个五岁的小小女孩,本该如娇柔的花朵,被家人亲长呵护在怀,却偏偏命在旦夕,奄奄一息。 那一晚,似乎也是狂风夹杂着暴雪,不停下啊下,似乎是没完没了,永不停歇。她在骇然地惊醒后,还没有来不及弄清自己的身份,就被愤怒异常和满脸疼惜的师傅强行带走。小小的她,无力地趴在师傅的肩头,在眼角的余光中,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站在她小床边的人,有男有女,好几个人。然而,她却仿佛只看见了那个满脸泪水的青年。他眼巴巴地望着小小的自己,一脸的自责与悔恨,蠕动着嘴唇,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说有说出口,只是那样巴巴地望着,望着—— 似乎是转眼之间,这个小女孩就已经十二岁了,马上就要进入十三岁了。她作为这个身体的新主人,对于这具身体,从全然的陌生,到无奈地接受,再到完全地契合,绝对地熟稔,一步一步,顺应身份和环境的变化,谨小微慎,一直走到了今天。 可是,今天,情急之下,她是不是做得有点多了?开膛破肚,开刀做手术,这在千年之后的二十一世纪,实在是稀松平常,司空惯见。可是,现在,她身处千年以前,纵然是云雾山传人,她的做法是不是太过于惊骇世俗?况且,这样好吗?她会不会干扰了医疗卫生事业正常的历史发展进程? 想到这,她不约浑身打了个激灵。 好吧,下次,她一定不要这么冲动了!该出手时就出手,但是,出手之时,一定要有所保留! 这样暗暗地想了想,不约攥起拳头,冲镜中的人,使劲地挥了挥。 ------题外话------ 根是地下的枝,枝是空中的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不可亵渎的喜欢 换好衣衫,整理完毕,她推开房门,迈步走了出去。 门外的走廊处,一个小厮,早就默默地侯在那里。 “公子,”他走上前,殷切地唤道,同时,恭谨地施了一礼。 初语不约抬头,仔细打量这个胆小如鼠却又在死亡威胁面前不失无畏气节的青年。 只见,此人不过十六七岁,身着一袭浅灰色的长袍。眉目清淡,面容普通,只有一双眼,勉强算得上稍带一丝灵气。而他的双眼之间,印堂穴处,却偏偏长了一颗痣。这是个普普通通的黑痣,方位却偏偏如此独特。美人痣啊! “你这颗痣长得好!” 鬼使神差般,初语出口,就是一句夸赞的话。偏偏,这夸赞的话,无头无脑,让人感到莫名其妙,不知所然。 话一出口,初语的嘴巴也不由地一抽。 有这么夸赞人的吗?夸人家的痣长得好?美人痣不是应该长在美人身上的吗?偏偏这个小厮,连个清秀都勉勉强强。也许,在这个时代,美人痣还不叫做美人痣,那它叫做什么呢? 初语一边走,一边杂七拉八地胡乱地想。 那小厮却是美滋滋地,心里像是冒着泡,脚下更像是踩着棉花,深一脚,浅一脚,在一旁乐呵呵地领路。 公子夸他了,甭管是夸他什么,哪怕一颗痣,他也觉着自己特别幸运,心底里格外开心,感觉自己像是在云端飘。 飘飘然,晕乎乎地,那小厮领着初语到了膳食大厅,又一路晕晕乎乎地飘走。 “那孩子,怎么了?”老掌柜实在是迷惑了,不觉望向初语问道。 初语囧了,她挠挠自己的脑袋,悻悻地答道,“我想夸他来着,可是,他那个——长得——太抽象——,我——我——实在不知道夸他哪儿,就只好赞他那颗痣长得好,然后,他就成那个样子了。” 说完,她无辜地摆摆手,耸耸肩。 王涵之闻言,一口茶差点喷出。 老掌柜嗔怪地瞪了初语一眼,“我说,师弟啊,你可不能这么捉弄那孩子,董贞那孩子是个死心眼的。你这么说,那他以后,岂不是要把那个痣当成个宝?” “师叔祖,师叔祖,你夸我,你夸我,你瞧,我脸上也有颗痣,你快点也夸夸我的痣!”老掌柜的小孙子刚刚六岁,他的声音软糯糯地,稚声稚气。 初语不禁扑哧一笑,一把把他抱起来,吧唧一声,亲在他的小脸蛋上。 “小宝啊,你这颗鬓角的小痣,格外地——格外地——好看,而且与众不同,”面前的小男孩,有着一双雾蒙蒙湿漉漉的大眼睛,与这双眼睛对视着,初语的心不由软成一片,她清了清嗓子,正色地说道,“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可好?” “师叔祖,你——你——亲——了——我——”小家伙的脸突地红了,像是两朵红云漂浮到了他的脸上,他扭扭捏捏结结巴巴地说道。 “对啊,我亲你了!”初语有些莫名其妙,这小鬼怎么答非所问了? “师叔祖,你——你——等着,等我长大了,我就娶你!”小家伙脸色严肃,郑重无比地说道。 这句话没有任何的语病,但是,却如同石破惊天,把在座的各人都震住了! “啥——?你——娶——我——?”初语瞪着比铜铃还大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的小萝卜头。 “对啊!男女授受不亲,既然你亲了我,我们有了肌肤之亲,那我就要对你负责任。你等着,等个——”小家伙扳着自己的手指头,认真地算了算,郑重其事地说道,“等个十年,等我十六岁时,我就娶你!” “哈哈哈——”初语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一旁坐着的老掌柜,老脸涨得通红,既想笑,又觉得羞愧,憋得实在难受。 小师妹既然以男装示人,那就表明了不想让人知道她女儿身这个身份。现在好了,这个口无遮拦的臭小子,把什么都捅出来了!还长大了娶小师妹,这痴心妄想地,他到底在学堂里都学了些什么啊? 老掌柜作势要将那小子扯过来,使劲地抽抽他的屁股,好好地训斥地一顿。看看,都说得些什么鬼话!他这张老脸都没法往外搁了! 王涵之却伸手截住了他。老掌柜不解地望了过去。 只见那人,面上的表情似是喜,又似是恼,似是在笑,又似是不在笑,一眼看去,真正是复杂莫辨。只是那双眼,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似有一道暗波流过。老掌柜待要看个清楚,那道快速闪过的流光却又刹那不见。 他顺着那人的目光,朝前望去,只见小师妹正在笑。她的眼睛弯成了两湾好看的月牙儿。嘴巴咧开,弧度之大,简直是要一直开咧到耳根去了。那两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映着周遭莹莹的雪光,闪闪发亮。她的笑声爽朗,声调高昂,显得那么无拘无束,肆意而张扬。 老掌柜简直有点不敢再看下去。这小师妹笑得也太豪放了,太热烈了,没有一丁点儿女儿家的婉约和含蓄。大家闺秀不都是讲究笑不露齿的吗?小师妹笑得也忒地张狂了些。 他侧眼偷偷地望向旁边那人。 那人似乎被那纯粹的而毫无心机的笑声感染了,他眉宇舒展,嘴边擎着浅浅的笑意,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那大笑的女孩。 “哎哟呦——”初语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情不自禁地用手拭擦着眼角的泪。 古人都这么成熟吗?这——这——六岁的孩童都知道男女授受不亲,都晓得了肌肤之亲?这——这——也太早熟了吧! 小萝卜头却满眼含泪,委屈而略显屈辱地地瞪着她,一脸地伤心欲绝。 好吧,好吧,她得赶紧安慰一下,免得伤了祖国花朵纯洁而又幼小的心灵。 初语赶紧收敛起笑意,清清嗓子,理理思路,佯装严肃地说道,“小宝啊,你刚才唤我什么?师叔祖!师叔祖,师叔祖,你想想,我跟你爷爷是同一个辈份,那你和我岂不是差了两个辈分?” 小家伙含泪点点头。那晶莹的泪珠,宛如珍珠般,一颗接着一颗,顺着点头之势,扑簌扑簌地往下落。看得初语心头大为疼惜。赶紧伸出手去,将他脸上的泪,轻轻地拭擦而去。 “小宝啊,你看,我们不仅差了两个辈分,而且年龄也相差太多。等到十年后,你十六岁,师叔祖就已经二十三了。在这里,一个女人若是二十三岁了,还没有成亲,那她不仅会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传扬出去,还会被天下人耻笑讥讽。” “他们会吗?”小家伙擎着眼泪,紧皱眉头,担忧地问道。 “会的,他们一定会的。”初语心中顿觉得有些悲哀。 ------题外话------ 相知有素的朋友,应该如钢圈一样箍在灵魂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我心欢喜 二十三岁,放到现代,正是青春正好,如花一般绽放的年龄。可是,在这里,女子十四及笄,然后就开始议亲嫁人。待到二十三岁,大孩子都该八九岁大了,更不论大的底下,那些一连串小的。 这里的女人,似乎整个一生都在围绕男人在转。既要辛辛苦苦地操持家务,又要低眉顺眼地孝顺公婆,甚至还要为自己的夫君纳妾,管教一大堆庶子庶女。 “那——那——我不娶你了,你嫁给别人好了,我不想要人耻笑你。”小萝卜头强忍着悲伤,极其严肃地说道。可是,话一说完,那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像是陡然散落的雨珠,又开始纷纷下坠。 初语的头突然大了。 这幼小心灵,感情如此纯洁而美好,她不该这般漫不经心,更不该放肆大笑,她应该为自己浑不在意而感到羞愧。 怎么办?她也好想哭。 一条蓝色的锦帕递到了她的眼前。 一抬眼,她撞见了王涵之的眼。那双眼,宁静,深邃,仿佛月光下的大海般,似乎有微波在里面轻轻地荡漾。 她微微地一愣,然后一把抓过那锦帕,手忙脚乱地拭擦小萝卜头那如同泉眼般发达的那泪眼。 “小宝,别哭,别哭,师叔祖虽然不能嫁给你,但是,师叔祖可以做你最好的朋友,一辈子最好的朋友,永远!” “真的吗?”小家伙止住了哭泣。 “真的,当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初语信誓旦旦。 “那好,我们拉钩钩!”小家伙破涕而笑。 一大一小两只手,郑重地拉钩,盖章,生效! 被小家伙这么一闹,众人的早膳,不觉地又被推迟了好大一会儿。 好不容易吃完,初语像是屁股着了火般,拉着王涵之,逃一般地远离了那个泪腺异常发达,情感尤为丰富的小萝卜头。 俩人在走廊里站定。 “大哥,我有话要对你说。”初语有些艰难地开口。 “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王涵之看着她,眼光深邃,幽远,澄明,像是高而远的天空,那样地近,那样地清晰,那样地洁净,初语感觉自己,好像有些迷失在那片天空里。 “那你先说。”初语下意识地答道。 “你先说。”王涵之浅浅地笑道。那淡淡地微笑,像是春风缓缓地拂过脸颊,那样地轻柔,那样地柔软,好似能从皮肤潜入,一路缓行,然后一直柔到心里。 初语觉得自己像是喝了酒般,脑袋里晕晕乎乎地。 正当她盯着那双眼发愣时,廊道里突地吹来一阵寒风,冷得初语猛地打了个激灵,她顿时从迷迷蒙蒙中回过神来。 “大哥,我们进屋。”说完,她拉着王涵之的手,一路疾行,穿过走廊,拐进屋里。 王涵之的目光移到那只牵着自己的小手上,眸光中的深意,似是又加深了几分。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顺从地跟着那道娇小的身影,进了屋子里面。 屋里暖意融融,好似明媚的春日。与外面冰天雪地,寒冷刺骨的世界简直是两个天地。 初语冲进屋里,放开王涵之的手,跑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入手温热,于是便咕噜噜地一口灌了下去。 喝完茶,她转过身,直视着王涵之,开门见山地说道,“大哥,其实,我是一个女孩,不是男孩子。” 既然已经被小萝卜头说穿,她也不好意思再隐瞒下去,索性坦荡承认。 “师傅说,这世道对女人的禁锢过多,若是以女装示人,闲言碎语,肯定避免不了。为了在江湖上行走方便,他老人家就要求我一直穿男装,作男儿打扮。”初语一边说,一边打量王涵之的脸色。 那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不出是恼还是怒。 初语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师傅说,这男装,我要一直穿到十四岁,待我十四及笄了,就可以穿女装了。以后,我是扮作男儿,还是做女儿打扮,他就不管我了,随我自己的心意。” 王涵之脸色平静,宛如月光下风平浪静的大海,波光在月华中微微地荡漾。可是,谁有知道,那平静如镜的水面下,潜流以及暗涌,又是何等地喧嚣与躁动! “大哥,你怪我?怪我隐藏身份?”初语小心翼翼地问道。 也是,任谁被身边亲近之人,如此地欺骗与隐瞒,都不会开心地吧?况且,她还以男儿身与他结成八拜之交。 王涵之却是不语,也丝毫不恼,只是抿着嘴,轻轻一笑。这一笑,仿佛是云开雾散,皎皎月华从九天之上,直接地铺撒而下。 初语觉得自己看得有些愣住了,她似乎在那清冷的月华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样地清晰,那样地明媚,惊得她心里微微一慌,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在那一瞬间,似乎遗漏一拍。 像是在梦境中般,她听到那人的声音,清清淡淡,飘缥缈渺,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只听到他说,“小语,你是女孩,我好欢喜。” 好欢喜? 好欢喜! 初语的心猛地一顿,像是被重锤击中般,她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血液上涌,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这——这——是——几个意思啊? 好欢喜! 好欢喜! 这究竟是说,大哥一点儿都不恼怒自己掩饰身份与他结交并与之结拜?还是说,大哥—— 她简直不敢往下想下去,她伸出手,使劲地拍打自己的胸口,似乎是想借用那一下一下的拍击,压制下那一瞬间涌起的心慌与意乱。 那拍打的咚咚作响之声,力度之大,引得王涵之眉头微微皱起。 数击之下,她终于镇定下来。 “哎呀,吓死我了,大哥,我真怕你会责怪我,从此不理我。”初语面色不改,假作镇定地说道。 “你啊!”王涵之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眼眸中尽是疼惜和爱怜。 ------题外话------ 爱,那么奇妙,那样美好,似乎就是在那一瞬间,我知道我爱上了你。 王涵之什么时候爱上了初语呢? 也许是,还在她男儿打扮,陪伴他时,他就在不自觉中动了心,动了情。然而,这个人,有着巨大的自控力和强大的内敛力,克制着自己流露出半分半豪。 只是在她女儿身暴露的那一刹那,他的爱再也隐藏不住。 很难说得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遗憾 “大哥,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初语赶紧问道。 她的小心脏咚咚地直跳,像是锣鼓般敲不停。 不行,这样不行!在没有确切地弄明白对方心意之前,在没有搞清楚自己对他是喜欢,还是迷恋之前,她得牢牢地守住自己的心。 王涵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收敛住自己脸上的笑容,正色地说道,“小语,我有一事要告诉你。王佑的手被贼人砍断了,我派人把那截断手给收了起来。想着,待寻到了你,能否——” “派人给收了起来?”初语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嚷道,“大哥,你是怎样让人收地?”她急急地问道。 “用冰块给敷埋了起来。”王涵之答道。 初语像是看着怪物地瞪着王涵之,她真想掰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了什么。这么超越时代的医疗知识,他一个古人竟然知道这么多! 像是解惑般,王涵之善解人意地说道,“我平素里观察到,在夏日里,冰镇的瓜果蔬菜不易坏掉,吊藏在水井里的肉类可以存放地久一些。冬日里,天寒地冻,各种食物更是可以久藏。我就想,低温冰冻可以保持食物的新鲜,让之不易腐烂变质。所以,我就派人将他的断手清理了一番,用冰块敷埋起来。” 初语惊叹连连,“大哥,你真是天才!”她由衷地赞叹道。 如果条件可以,她想,她的大哥,是否可以连冰箱都发明创造出来?成为古代版的爱迪生? 想到这,她自顾自地嘿嘿笑了两声。 “天才——?”王涵之重复着这个词,似是在舌尖咀嚼这个词的意思。然后,他摇摇头,淡然一笑,“只是比别多看一些书,多一点观察,多一些思考而已。” 正当俩人对话期间,一名黑衣人将一个木盒送了进来。那人将木盒放在桌上,打开木盒,然后无声地退到一边。 初语走上前去,一截惨兮兮的断手映入了她的眼帘。那样地苍白,无力,软弱,没有任何地活力。断截之处,似是被高人清理过,没有斑斑血迹,污浊不堪,反而清洁干净。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断裂的肌肉组织,血管,经脉—— 她默默地打量了一番,然后,转身,走到镜台那,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双白色的手套,快速地戴上。接着,她回身,走到那木盒处,将那截断手拿在手中,轻轻地翻过来,又轻轻地覆过去,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来。 她看得兴致勃勃,一丝不苟。从外到里,再从里到外,每一个毛孔,每一个血管,每一根经脉,每一层肌肉组织,尤其是断截面的纹理,切线,她都聚精会神,看得异常专注。 王涵之紧紧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她睫毛的每一次轻颤,每一次眨眼,嘴角肌肉的每一次抽动,鼻翼之处呼吸引起的微颤,甚至鼻梁上那那几颗小小的雀斑,他都看得真真切切,纤毫不露。 站在角落里充当布景墙的黑衣人,也好奇地地望着初语。 只见那个神秘的清秀少年,拿着一截断手,像是看着稀罕物什似地,兴趣盎然地研究着。他的脸上,表情忒地丰富。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忧郁,一会儿像是在沉思,一会儿像是遗憾,一会儿又像是忧伤,总之,各种表情,此起彼伏,交叉穿梭,甚是丰富,就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害怕与惧意。 真是个怪胎! 听说,青云大人昨晚被此人开膛破肚。场面异常之血腥,残暴,简直是血肉横飞,血流成河。连见惯了生死,习惯了暗杀的玄埃大人,都不慎中招,直接给吓晕倒地。 开膛破肚啊,那——那——人还有命在吗?光是想想,就觉得背脊发凉,惊悚万分!然而,不可置信的是,青云大人竟然真地从命悬一线,气若游丝,到现在变得气息安稳,呼吸沉着。很显然,一条命算是保住了! 只可惜自己职位太低,无缘亲眼所见! 据说,当时,只有公子,玄埃大人以及隐在暗处的数名隐卫,得以亲见。 公子最是镇定,全程陪同下,面不改色,镇定如常。就连那数名暗卫,事后都吐得昏天暗地。 “大哥,这断手保存得非常好,肌肉,血液,皮肤组织,肌腱,筋络,都很新鲜,没有受到太多污染与破坏。但是,据我观察,这断手离体已有一段时间,已然错过了最佳的再植时间!”初语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再植?最佳时间?”王涵之眉头轻挑,显然有些疑惑。 “再植,就是把这断手再接回到原处。最佳时间,就是八个时辰之内,也就是断肢离体后的八个时辰。”竟然冒出了现代医疗用语,初语窘了,想了想,赶紧用通俗的语言解释道。 什么?断肢竟然可以再植! 立在一旁的黑衣人震惊异常,他睁大眼睛,瞪着那个子小小的少年,一脸的难以置信。 王涵之则淡定得许多,他只是望着初语,声音略显低沉地说道,“王佑的手,是你被掳走的那天晚上被人砍断的,离现在整整有三天之久了,那——” “那就是说,这手接不回去了。”初语把话接了上去,虽然是科学的客观结论,但是瞧着王涵之脸上那一瞬间黯然的神情,内心不免有些歉疚。 “大哥,真对不起,时间间隔太长了,这断手表面看起来很是新鲜,没有变质,实际上,内部的水分,养分,血液,已经流失得太多,细胞已经干瘪,并且轻微感染。这手已经接不上去了。我——我——很抱歉。” “不管你事,”王涵之的声音起伏中略显低沉,似是一直徐徐流淌的小溪,突然在河道中撞上了阻扰的巨石,一时间,浪花四溅,泡沫翻滚,隆隆作响。 “那晚,你醉酒被掳,王佑手断,其实,都是冲我来的。恰巧当时我不在,无辜的你们便充当了替罪羊,遭了这么多罪。”王涵之声音压抑,然而,那强压下去的愤怒与悲哀,是那么显而易见,让人心中猛地一抽,心生怜惜。 “大哥!”初语担忧地喊了一声。 “没事,”王涵之摸摸他的头,“他们都想我死,可我偏偏不会死,我会活得好好地,比他们所有的人都好,让那些心怀鬼意的人,片刻也不得安宁。” “他们——?”初语不觉地拖长了声调。 “无非就是那些人罢了!”王涵之似是不愿多说,吩咐那立在一旁的黑衣人收好断手与盒子,便要离去。 “大哥,你去哪儿?”初语跟在后面,像是管家婆似地嚷道。 “我去看看王佑,你快些回去补补瞌睡吧!”王涵之闻声顿住,扭头看看她,对她浅浅地笑了笑。再抬头,看看那愈渐阴沉的天空,微微地蹙了蹙眉,随即步履匆匆地离去。 ------题外话------ 热情在燃烧的时候,一个人无论什么盟誓都会说出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清晨的尖叫 天光越来越亮,愈来愈多,渐渐地,它压倒性地占据了上风,将黑暗地逼退,再逼退。一退再退,无路可退,那漆黑的暗色,只好隐起身影,躲藏起来,藏匿起来。好像是要等到下一个回合,再进行新一轮的反扑。 晨光沐浴下的青峰院里,一片静怡与安宁。 在那豪华的内室里,大喜的剪纸,清晰可见。烛台上的红烛正在灼灼地燃烧,把新房照得如梦般香艳。那层层紫色的垂幔后,一张镶玉的金丝楠木大床,精雕细琢,美轮美奂。床侧的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在鸾凤和鸣的大红锦被下,一对男女正相拥而眠。 那女子一段洁白的玉臂,露出了在锦被之外。像是一段刚拔节而出的新生藕节,那样地细腻,那样地葱嫩,水灵灵地,闪着莹莹的白光。 突然,它动了一下,像是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寒意,缩回到了暖和的被褥之下。与此同时,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滴到她的脸上,那女人下意识地伸手一摸,却摸了一手地湿漉漉,黏答答。而且有一股浓郁的铁锈味,从指间传到鼻端。那女子迷迷瞪瞪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朝自己的手指头望去,却望见了自己一手的红色,浓稠的红色,严重地刺激着她的视觉。她惊恐地睁大眼睛,还来不及惧叫出声,脸上又是一凉。有什么东西从上方滴落下来,恰好地落在她的脸颊上。 那女人机械般地转动眼珠,瞪向正上方。上方的床罩,被开了一个大大的洞。通过这个破裂的洞口,她的目光一览无遗地直射到屋顶之上。 那里,在那高高的屋梁之上,一个全身黑衣的白胖男子,成大字般手脚摊开,横悬在屋梁的木头之间。他咧着嘴,露着牙,正在望着她笑。那笑容如此慎人,如此诡异,让人心底一惊,头皮一麻,心中一骇。这一惊一麻一骇还没有过去,就看见一条红色的丝线,像是一条小溪水,自那人的颈脖之处,持续不断地往下流。那红而浓稠的水,一滴,一滴,再一滴,汇成一条细细的水流,缓慢地但源源不断往下滴落—— “啊——啊——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像是钢丝陡然被抛向天际,上升,再上升,一直往上升,仿佛是克服了地心引力,永远也不会往下掉地,那样高了又高,高了又高。惊得听到的人,三魂中掉了两魂,七魄中逃出六魄。 这仿佛从地狱中发出的惨叫声,彻底惊醒了睡在那女人身边的男子。 王睿之一个鲤鱼打挺,动作敏捷地从床上翻身坐起。 他的第一动作,不是去抱住身侧那瑟瑟发抖的娇妻,怜香惜玉地安抚一番,而是猎狗般警觉地着,眼光迅速地扫视了一番室内。 眼光扫视之下,他亦不觉头皮阵阵发麻,后背心凉成一片。 只见,他们的雕花大床已被鲜血浸透,已然变成一滩血泊,而他们却一晚上睡在这血腥味冲天的血泊之中。床尾右侧之处,目光所及,一个黑衣人正支撑着上半身,瞪着死不瞑目的大眼,空洞洞而骇人地与他对视着。他的双臂,不翼而飞,只露出了崭崭齐齐的伤口,犹如树疤一般,渗出泥浆般的血液。视线侧移,床尾左侧,那双齐齐被砍断的双臂,双手呈抱拳状般,似乎正在向他作揖施礼。 王睿之的双手紧紧地攒着,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里,划破皮肤,刺伤肌肉,渗出点点血渍,他亦毫无察觉。 他颤抖着身子,转动着头,目光潜意识地转向床头。 那里,那消失不见的下半身,呈半跪状,宛如一截半秃的树桩般,惨烈地杵立着。肚腹之处,粗粗细细的肠子,肠子里面的黄白红之物,从那切面之处,耷拉出来,如同无规则的垂幔般,悬了一堆,散发着腥味,骚味,屎臭味—— 王睿之再也忍不住,他如兔子般跳下床,撩开帘子,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扶着桌子,将自己的全部重量支撑在上面,开始哇——哇——哇——地吐个不停。吐出了肚子里所有吃进去的东西,东西吐完了,再吐出水,水吐完了,最后纯属干呕,几乎要把胆汁都给呕出来。 耳侧,那女人的尖叫声,还在继续。 那宛如夜半走路,却突然撞见厉鬼的凄厉叫声,刺耳,尖锐,仿佛要刺破人的耳朵。它一路穿云破雾,披荆斩棘,一直一直穿得很远很远—— 扶风院内,朱砂站在院中的银杏树下,听着那仿佛是来自地狱般的惨叫声,清冷如冰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那笑容,如此浅淡,却又如此嗜血,让人不寒而栗。 立在远处的几个暗卫,瞧见朱砂脸上的笑容,齐齐地打了个冷战。 又有人倒霉了!不知可还有命在否? 朱砂是一个冷清的女子,表面上看,她只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冰山美人,可是,在王家暗部,没有一个人看到她,心里不发憷的。 在四大暗卫首领之中,唯有朱砂大人是个女子,其它皆是男子。可是,这朵娇艳的红花,却偏偏生就了一副石头般坚硬的心肠。 她心性凉薄,不善言笑,杀人简直如麻,尤为血腥残暴。尤其可怕的是,她最爱折磨人,什么死法最残忍,她就偏爱什么死法。在暗部里,她被人亲切地称为“活阎王”。 此时,“活阎王”脸上竟然挂着奇异的笑容,那表示一定是有人倒霉了,而且是倒了大霉! 听着青峰院传出的惨绝人寰的尖利叫声,他们彼此会意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也跟着露出诡异的笑容。 ------题外话------ 树欲静,而风不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母子密谋 国公夫人希氏居住的葳蕤院,是整座王府中最奢华最富丽的庭院之一。 在这所庞大的庭院之内,层楼叠榭,亭台楼阁,玉砌雕栏,无不错落有致,精致讲究。 平素里,那里面奇花异草,珍奇树木,种类繁多,凡适合西北气候的,无不应有尽有,一应俱全。现在,白雪茫茫,天地间只剩下一种颜色,那唯一的白色,最纯洁的白色,将一切的美丽与不同凡响遮掩住,倒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但是,到了室内,里面的装饰和摆设,无一不是精挑细选,无一不是精致奢华。 紫檀木架的多宝阁上,摆放着各种奇珍异宝。斗大的汝窖花瓶里,插着满满的一束水晶珠儿的世间罕有的绿菊。屋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柱子上雕刻着兰花,叶片的边缘镶刻着黄金箔片,花蕊之处,则缀满了深海的白玉珍珠。 希氏坐在镶玉的牙床上,沉着声问道,“都处理好了?” “嗯。”下首的王睿之低哼了一声。 “那些贱婢下人了?”国公夫人继续冷冽地问道。她的眉宇阴沉,仿佛蕴藏着滔天的巨浪,似乎是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杖毙了!”王睿之面不改色地淡然答道。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不是几条人命,而是几株杂草灌木,被随手拔了去,再不管它们的死活。 刘若彤惨白着一张脸,注视自己夫君的脸,那一刹那,心中的感情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悲凉。 她一直知道,这个男人不是真地那么地在乎她,更多地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和本人的得失而娶得她。可是,现在,听到他这么若无其事地说起那杖毙的那几人,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阵阵的悲哀。那里面,有一个是她陪嫁的嬷嬷。可是,就是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喊叫声,才匆忙地冲进内室,看到了那—— 都是自己害了她啊! 不知是不是又想到那一幕,她脸上残存的的血色在刹那间,消退得一干二净,只余一脸的心有余悸和受惊过度。 “那你是如何解释若彤那一大清早的凄厉惨叫?”国公夫人继续问道。 “少奶奶梦魇了!”王睿之瞟了一眼一旁坐着的刘若彤,淡淡地说道。 刘若彤闻言抬头,她睁着美丽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夫君。遇到这样恐怖惊悚的事情,她不仅没有得到他半分的怜惜和安慰,还变成了他处理问题的挡箭牌吗? “好了,别再那么可怜兮兮地拌柔弱了,不就是两个死人吗?看把你吓得!”希氏一脸嫌弃地说道。 一滴泪从刘若彤眼中滴落,扑簌一声落到她面前的衣襟之上。她赶紧伸出手去,将脸上残存的眼泪抹干。 “嫂嫂,快别哭了!”一道好听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那是坐在她旁边的王玉儿,她的声音婉转动人,抑扬顿挫,像是鸟儿在树枝间低吟歌唱。 “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处理好此事,将它的影响降到最低。然后,再想想,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王玉儿头头是道分析道。 王睿之微蹙着眉,抿嘴不语。 “能有什么对策,无非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国公夫人阴沉沉地说道。 “娘——”王玉儿不赞成地拖长了声调,“七哥现在肯定已经知晓,那晚刺杀掳人事件的幕后主事是我们。今早的死人事件,应该是对我们的震慑与警告!” “还怕他不成?”王睿之接口答道。他暗沉的眸光中,似是有狂风巨浪掀起。“七哥之所以能够反击警示,无非是仗着老太君在背后撑腰罢了。” “那个老不死的!”希氏的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地直响。那保养得娇美容颜,在狰狞狠毒的目光下,几乎都要扭曲变形。 这些年来,她几乎竭尽全力地讨好那个老太婆,奈何那个死老太婆油盐不进,顽固不化。简直是气死她了! “十一哥,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是世子爷的册封。以前,七哥眼盲心疾,立你为世子,本来是情由可原。只是,圣上对于父亲奏请世子的册封一直留中不发。现在好了,七哥,心疾痊愈,眼睛又重见光明,琴棋书画,才智谋略,堪称天下第一。你要想再当上世子,简直是难如登天啊!”王玉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无遗憾。 希氏扭头,瞧着女儿美丽的眉眼,心下一转,接口说道,“玉儿,过几日,你就要辞行入宫了。凭借你的姿色和机智,还有你父亲的声望和权势,弄个贵妃当当,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待你当上贵妃,给圣上吹吹枕头风,你十一哥世子的位置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娘亲,”王玉儿娇嗔地瞪了希氏一眼,白净如玉的脸颊上,红晕如同彩霞,晕染开来,扩散出去。这一刻,显现女儿家的娇羞。 王睿之瞧了瞧他的母亲和妹妹一眼,一句坚硬如同石头的话语,被他陡然抛出,砸向俩人。 “七哥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子,又有老太君一心相佑,父亲此刻又是举棋不定,我当世子,哼——” 那边,热血沸腾的母女俩浑身一僵,像是突然被人泼了一大盆凉水,顿时清醒过来。 “老太君?我会想法子让她改变心意的。”希氏的目光中似有似针尖的寒芒在闪烁。 “至于七哥,”王玉儿美丽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残忍,“若是突然从神坛跌入淤泥,那他就再无翻身的可能。” 说罢,她盈盈的美目,转投到那安静得如同一截木桩的刘若彤身上。她的眸中,深意点点,如同寒芒闪烁,激得刘若彤生生地打了寒战! ------题外话------ 国公夫人希氏,是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角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繁芜心思 在这世间,有的女人,好比是一朵娇花,没有男人的呵护和爱怜,就仿佛没有了阳光的照耀,雨水的滋润,它会慢慢地枯萎,凋零—— 而有的女人,好比是野草,只要有一块安身立命之地,不管是肥沃还是贫瘠,它都会随风而长,活得茂盛而肆意,随性而自由。 太原城太守之女,王家嫡次子王睿之之妻,刘若彤恰巧就属于前者。 作为一名标准的大家闺秀,她平日的生活,无非就是穿穿新衣,绣绣花,扑扑蝶,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和闺中密友去逛街购物。有时做东,在家里举办宴会,邀请太原城里各大家族和官宦之女到家里做客,或着随同母亲去出席各种宴会。 闲暇之余,母亲会亲身带着她管账,教她如何管理后院,甚至处理父亲的姨娘,处置那些庶子庶女都丝毫不避讳她。后院的各种阴私手段,各样阴狠心思,各种表里不一,她在母亲的有意培养下,也学了不少。 可是,再毒辣,再阴狠,也不及那日清晨她所见之万分之一。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那样诡异到极点,惨烈到极致的死法,让她的心与胆似乎同时裂开,魂魄几乎要从裂口处永远地逃逸而去。 这个时候,她极需要一个厚实的肩头可以依靠,一双有力的双臂抱住自己,用温柔的言语来安抚自己那颗惊魂不定的心。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那本该是自己的天,自己的地的男人,对自己丝毫没有半分的怜惜,反而,无情地将自己推了出去,当成了处理事情的挡箭牌。 从葳蕤院出来,回到自己的院落,刘若彤就呆呆地趴在软塌之上,愣愣地盯着房中的炭火发呆。 炉灶里的炭火,在静静地燃烧着,没有焰火,却有着明亮的红光。那光如此炙热温暖,烤得她浑身暖暖的,可是胸膛里的那颗心,却依旧冰冰冷冷,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她那美丽白皙的面容上,不再有往日里的高傲,得意,和盈盈的笑意,有的只是怔愣,无助,以及茫然。 为什么王涵之的眼疾不早一点好了? 如果他的眼疾早一点好了,她就可以顺了婚约之意,嫁给他了。那个如清风明月般的男人,一定会温柔地待她,如珠似宝地呵护着她,疼惜着她。他们俩人一定会诗情画意,浓情蜜意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可是,如今了? 他成了她的大伯长,俩人几乎是形同陌路。 儿时,那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岁月,是永远也不能回来了。 不仅如此,她的夫君,一心要谋夺那人的世子之位,甚至要斩草除根,将那人赶尽杀绝。而她已然做了那人的帮凶,做了那递刀之人,帮着她的夫君去害他。 这样的事,她不是已经做了一次吗? 现在,就是她想收手,也由不得她了。 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进一步,她要违背本心,与她的夫君狼狈为奸,继续助纣为虐。退一步,无所作为,她将受到夫家的嫌弃,夫君的冷落—— 可是,在这个以夫为纲的社会,她需要牢牢地攀附着她的男人才能活下去。 她该怎么办—— 喜怒无常,性情阴沉的王睿之,跟那满身风华的第一公子王涵之相比,简直是一个是地,一个是天,一个是泥,一个是云。 然而,她的夫君却是王睿之—— 想到这,刘若彤不觉趴在软塌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可卖,她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倾尽所有,也要把它买到手。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吗? 没有,从来都没有! 想到这,刘若彤无比地痛恨自己,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 ------题外话------ 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百里挑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猜疑 “小姐,你——你——要——保重!”贴身的丫鬟紫涵在一旁劝解道,可她自己的脸却惨白得吓人,几乎没有丁点儿的血色。 她没有见到那日的场景,可是,嬷嬷秘密的杖毙,小姐迥异平日的反常,却成了压在她心头沉重的负担,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偌大的王家有太多该死的秘密,一不小心,撞上了,就完蛋了!即便是小姐,也护不了自己。 “小姐,你莫要再哭了,严嬷嬷如果有知,她会心疼的。”可怜的紫涵,还以为她家主子在为忠仆的失踪,伤心流泪。她拿起梳妆台上的锦帕,轻轻拭去了主子眼角的泪。 刘若彤心中一顿,想到那无辜冤死的嬷嬷,心中又是一痛。 “姑爷也真是地,这么久了,也不来看望一下小姐你。”紫涵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道。她倒了一杯热茶,待到温度适中,将它塞入了刘若彤的手中。 茶杯入手,顿时一暖,那似乎冻成冰渣的血液,仿佛是那热度的熏化下,渐渐地回暖,呈融化之势。刘若彤下意识地瞧向自己的手中。那随着身体微微颤抖而稍有波纹的茶水,在杯中一漾一漾地,募地,有一滴漾了出来,洒落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一抖,脑袋瓜里突地现出清晨那黏答答的血液滴落在自己手上的情景,脸上的血色顿时如退潮般,消退得一干二净。 “哐当——” 茶杯落地,摔得个四分五裂,一滴残渣。 “小姐,”紫涵赶紧扑过去,抓起她的手,仔细检查。 那白嫩如葱白的玉手之上,有一处微微的烫红,在如瓷质般的肌肤之上,显得格外的显眼。紫涵心疼地吹了吹,忙跑进内室,拿出一盒药膏,轻轻地涂擦在上面。 可是,她家小姐抖得厉害,身体如同筛糠般,颤抖个不停,根本停不下来。紫涵心里一个怜惜,不约伸出手,将她如同护小崽子般,搂在怀里。 “来人,将这不懂尊卑,不分上下的贱婢,拉出去杖毙。” 一道冷酷的男声从门口处传来,惊得主仆俩人俱是一震。 紫涵脸色一白,整个人一抖,赶紧轻推开刘若彤,低着头后退两步,“砰”地一声跪倒在地。 那膝盖着地的声音如此之大,以至于刘若彤恍惚地觉得,紫涵的膝盖骨都被磕破碎裂。 她的心神给彻底地拉了回来。 “相公,你回来了!”她强忍着心中的疼惜,起身,将那男人引到塌上坐下。 王睿之冷冷地点点头,一撩衣袍,坐在软塌之上。 “紫涵只是担心我,在安慰我罢了。她所做的一切,都经过了我的默许,并不是在以下犯上。”刘若彤努力地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勉力地解释道。 “安慰——?那就不顾尊卑了——?”王睿之拖长了声调,冷峻的面容上划过一丝嘲讽和讥笑。 “我看你需要的既不是她的安慰,也不是我的安慰,而是七哥的安慰吧!” “你——你——怎么可以——可以——这样说?”刘若彤后退了两步,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几乎是白得透明,那满脸的血色几乎在瞬间被残忍地抽走。 她的整个人颤抖着,摇摇欲坠,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说不清她内心的真正感受。 既有心思被戳破后假装的掩饰,又有极度的伤心和悲哀。 从内心深处,她其实还是很渴望得到自己夫君的安抚和怜惜。可是,没有想到,等到的不是那人温暖的怀抱,而是比毒箭更刺痛人心的冷漠话语,以及那话语之后可怕的猜忌。 “难道你没有后悔?后悔嫁给了我!”王睿之的眼中掠过一丝浅淡的怜惜。可是,这怜惜太过稀少,太过凉薄,远远地少于他心中对于权势的渴望,以及对王涵之刻骨的嫉妒和疯狂的恨意。 “既嫁给了你,我就再没有想过从前,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跟你过日子。你——你——为何如此不信任我?”刘若彤眼中擎着泪水,一滴一滴往下落,真正是梨花带泪,伤心欲绝。 “我这不是怕你后悔吗?”王睿之心中动容,那坚硬如石的心房,似乎也稍稍软了几分。 他从软塌上起身,走过去,搂住自己新婚的妻子,亲眼软语地安慰。 “还不滚下去!”他转头朝地上跪着的紫涵厉声呵斥道。 好个没有眼色的丫头,也不知道避讳! 心惊胆战的紫涵,在地上磕了个头,赶紧爬起来,急急地退了出去。 ------题外话------ 这几天,一直在看莎士比亚的《汉姆雷特》。 看得很慢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一句话一句话地,像是在牛儿在回嚼着草,慢慢地,一点一滴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朱门与酒肉 在这个广袤无垠的世界里,有的人锦衣玉食,仆从环绕,生活在锦绣堆里,却依然不满足。他们整日地怨天尤人,伤春悲秋,活得一点儿都不快活。 男人们想要争取更大的权势,获得更多的财富,他们拼命地钻营。满足了一个欲望,又有更多的欲望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所以,他们忙于不停地追逐。 女人们,十指不沾阳春水,满身绫罗锦缎,满头珠玉钗翠,却还想要着更多的荣华富贵,更多的花团锦簇,她们日日算计,万般筹谋。没嫁人的,想要嫁给人中之龙,嫁了人的,想要着男人的专宠。满足了一个愿望,却总有更多的愿望排着长队,在后面等着。 可是,这个世界还有一类人。 他们辛苦劳作,苦苦地挣扎,一日所挣,不过只能维持一家人的基本温饱。 他们有点像骡子,一天到晚地忙碌着,没有时间,也没有闲情去伤春悲秋。他们所做得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活着,体面地,有尊严地活着。 趴在软塌上,哀哀切切痛哭的刘若彤,在哀叹命运的不平与捉弄时,从来没有想到,还有一个如她同样大的女孩,早早地当家作主,为一家人的生机在忙碌奔波。 她们之间,相差的只是一个出生。 可是,一个出生,就足以奠定了一切。 出生,就决定了你处在什么样的阶级。而你处在什么样的阶级,就决定了你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天刚蒙蒙亮,桂花就起床了。 她在灶房里忙活了好一会儿,熬了一锅热粥,蒸了一阁馒头,又准备了几个咸菜。这才麻利地端来一盆热水,伺候腿脚不灵便的娘亲洗漱,穿衣。一边又大声吆喝着,将睡着隔壁房间的幼弟唤醒。 待到一家人围聚在一个小方桌上吃早膳时,天光已经大亮。 “娘,你不要再熬夜刺绣了。看,你的眼睛都肿了,里面都是血丝。”桂花瞧着娘亲憔悴的容颜,苍白的脸色,心里面阵阵发酸。 她无数次告诫母亲,不要熬夜,要爱惜自己的眼睛。奈何母亲口头上答应得好,但在行动上,依旧照常,该怎样,就怎么,丝毫不为所动。 头发花白,满脸沧桑的柳大娘,喝了一口粥,看着自己的一双女儿,被生活的风霜侵蚀得皱纹满布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这还不是因为今天要交货吗?所以,昨晚,就熬了个夜,把那个屏风给绣完了。” “留在今天上午,我可以帮娘亲赶赶进度,反正交货时间是今个中午之前,又没有具体说什么时辰。”桂花不赞成地说道。 “你的手艺还差些火候,只能绣绣小件,屏风此类的大件,还是我自己来比较好。再说,刘家铺子一向很照顾我们,咱们交货也不能为难人家。” 难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在丈夫死后,用自己柔弱的肩膀,在风雨飘摇中撑起了一个家。辛辛苦苦养大了女儿,又省吃俭用将幼子送进学堂。 要知道,她本是江南苏州双面刺绣林大师的得意弟子,深得师尊的真传和喜爱。可是,当年,她不顾师傅的反对,执意跟随新婚的丈夫离开江南,来到西北。如今已整整二十年了。 这二十年里,西北粗狂的风,汾河激荡的水,还有岁月无情的折磨以及生活的艰辛,使得她从一个容颜清秀的年轻女子,变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妪。她的心渐渐冷了,再也不想回到江南,因为她无颜去见她的恩师。 可是,恩师传给的她的技艺,却成了一家人生活的来源。 如今,她唯一的希望就是眼前的这一对儿女。 “娘亲,姐姐,昨日,父子夸赞了我,他说我写的字颇有大家风范,假日时日,一定会有所成就。”桌边的男孩,约莫八九岁光景。他略显清脆的声音清冽地响起。 “是吗?”桂花欣喜地嚷道,她咧着嘴笑了,笑声爽朗而喜悦。 “是的。娘,姐姐,你们等着,等我长大了,以后有成就了,我就买一个大房子,还买一大群丫鬟奴婢们去伺候你们,让你们享福。” “好,我们等着。”柳大娘欣慰地点点头。 “虎子,来,再吃个大馒头。现在,你正在长身体,要吃饱。不然到了学堂,怎么有劲练字读书?”桂花夹了一个馒头放在弟弟的碗里,眉眼全是笑意。 一家三口继续边吃边说,气氛融洽,和和乐乐。 就在此时,一阵低泣的呜咽之声,随着北方刮进了院子。那哭泣之声,一阵接着一阵,哭得甚是无比地悲切。仿佛满腹的心酸,满腔的悲痛无处可诉,只能借由着哭声倾吐出来。偏偏,那哭声不是嚎啕大哭,像是被人死命地压抑着,生怕被人听见。可是,那悲切的哭声却还是从手指缝里漏了出来。 “陈帆那小子又打他娘子了!”柳大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肯定又是抢他娘子辛苦攒下的钱,去喝花酒了!”虎子在旁边添了一句。 “喝花酒?你都知道喝花酒这个词了?”桂花柳眉一竖,一把揪住了虎子的耳朵。 “疼,疼,姐!”虎子连连讨饶。 “虎子,告诉娘亲,你是从哪儿听到这个词的?”柳大娘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极其严肃地问道。 “娘,喝花酒这个词很不好吗?”虎子一脸懵懂。他睁大眼睛,说道,“喝花酒不就是上酒馆,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喝着酒吗?” “啥——?”桂花一脸震惊,她放开拧着虎子耳朵的手,口中的稀饭一口給喷了出来。 敢情喝花酒是这个意思? 虎子一脸懵懵懂懂,他瞧着自己姐姐,实在不明白她那诡异的压抑着笑脸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大娘脸上的肌肉隐隐抽到,好似也在极力地压抑着什么。她嗔怪地瞪了女儿一眼,随即放缓声音,问道,“这个喝花酒的意思,是谁告诉你的?” “陈帆啊!”虎子回答道,“有一次,我撞见他又抢了他家娘子的钱,我就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去喝花酒。我就问他花酒是什么,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算这小子,还有点良知,没有烂到根子里去,还知道在小孩子面前,不能胡说八道,口无遮拦。”柳大娘叹息了一声。 “娘,我到隔壁去看看慧嫂子去。”桂花站起身,将最后一块馒头塞进嘴里。 “虎子,你吃完了饭,赶紧去上学,路上结了冰,你注意滑跤。”她含糊地交代了弟弟一声,便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题外话------ 为什么要穿插着写下桂花姑娘,还有落魄书生陈帆? 大概因为我想描写出那个时代如他们那样的,许许多多的平凡人。他们命运的起伏跌宕,经历的爱恨情仇,虽然普普通通,却又波谲诡异,令人唏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平凡的生活 刚冲到了隔壁的大门处,桂花就撞见了急急要出门的陈帆。 “没出息的男人,只会在家里横,拿自己的娘子撒气。有本事,到外面去横啊?”桂花开口就骂。 “关你何事?”陈帆的脸涨得通红,重重地哼了一声,“各人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我劝你少管闲事!” “什么门前雪,瓦上霜?这寒冬腊月地,哪里会有什么瓦上霜?”桂花长辫子一甩,大声嚷道,“不过,你家的闲事,我可是管定了!” “你这个臭娘们,简直——简直——不可理喻。”陈帆气恼地攥紧拳头。 “怎么?想打人哪?”桂花毫无俱意地讥笑道。 不待陈帆有所反应,她高声大喊,“打人哪——打人哪——秀才打人哪——秀才打女人哪——” 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响彻在清晨略显安静的街巷里,显得那样清晰而洪亮。近处,有几家的院门都打开了,有人在朝他们的方向张望。 “你——你——你——,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陈帆脸色一窘,似是尴尬难堪。募地一甩衣袖,像是屁股上着了火,急匆匆地走了。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印在门前的雪地上。 桂花鄙夷地瞪着那个匆忙逃离的身影,恨恨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慧嫂子,慧嫂子。”她高声叫喊着,推开院门,踏着松软的积雪,穿过院落,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一个面容愁苦的年轻妇人,一手擦着脸上的泪,一手撩开帘子,从内室走了出来。 “慧嫂子,”桂花走了过去,企图拉开她捂着脸的手。但那妇人却后退了两步,企图避开,却被不依不饶的桂花,一把把她的手扯了下来。 一道清晰的巴掌印映入眼帘中。 “该死的陈帆,怎地下手这么重?”桂花恼怒地嚷道。 “你不要咒他。相公,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他以前对我很好的。只是后来,公婆过世,他又数次不中,才——”慧嫂子说不上去了,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簌簌地往下落,透着一种无力的哀伤。 “这样,更应该发奋啊!他倒好,整日地在外瞎晃,喝得醉醺醺。回到家了,又打自己的婆娘,这——有个屁用啊!”桂花毫不客气地说道。 慧嫂子默然不语,只是坐在板凳上,无声地流泪。 “他打你,你都不晓得还手吗?你看看,你一味地软弱。他不顺心时就打你,喝醉了酒打你,输了钱也打你,打了一次,就跟着有二次,第三次。到现在,他打你都打成习惯了!”桂花似乎是恨铁不成钢地吼道。 “下次,他再打你,你就反抗。用指甲挠也好,用牙齿咬也好,用菜刀更好,反正你就狠命地反击。你看,他下次还敢打你吗?” 慧嫂子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瞪着桂花,几乎是难以置信。 这个世上,女人可以这样对待男人吗? 她是一个性子柔顺的女人,事事以夫为纲,根本不懂得反抗,只晓得逆来顺受。猛然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满脸除了惊骇之外还是惊骇。 “桂花,快别这样说了,要是被别人听见了,你以后怎么嫁人?自古以来,我们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怎么能像你说的那样呢?”慧嫂子像是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白兔,惊恐万状地看着桂花。 桂花浑不在意地将她的长辫子甩到脑后,嚷嚷道,“嫁人?我才不稀罕!”说完,也不待那人回答,返身到院中,抓起一大把雪,回到屋内,翻出绣花蓝里一块布,用布将雪块包起,敷在慧嫂子那略显红肿的脸上。 慧嫂子还要再说叨说叨,但见到桂花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其实,像桂花这般也挺好的! 她爽朗,直接,泼辣,敢扯着嗓子骂街,也敢豁出去凑人。拼起命来,更像是一只真母老虎,将那寡母,幼弟护得紧紧地。这左邻右舍,谁敢轻易地欺负他们? 在内心深处,她其实也是想做桂花这样的女子,只是她迈不出那一步。从小接受的礼仪,脑中固有的理念,像是一道又一道的枷锁,紧紧地箍住了她,她挣脱不得,摆脱不了。 桂花却不知慧娘子心中所想。她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用院中的冷雪,在慧嫂子那张愁容不展的脸上敷个不停。 如此,几番折腾下来,那肿渐渐地淡了下去。 她又寻来慧娘子的胭脂水粉,仔细地轻描涂抹,直到那张脸上看不会任何的异状。 “好了,一点儿也看不出什么不妥的了。”她笑眼咪咪地说道。 慧嫂子拿过桌上的铜镜,左照照,右看看,这才露出一丝笑意,“谢谢你,桂花。” “好了,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准备。待会,我们一起去刘家铺子交货。交完货,我们就去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到朱雀大街干什么?”慧娘子有些迷惑了。 刘家铺子在城东,朱雀大街在城南,大老远地跑到那个地方干吗? “哎呀,我说,慧嫂子,难道你没有听说吗?王家的小姐今日离家进宫。她的车队要从朱雀大街经过,然后从南门出城,前往建康。” “王家小姐?哪一个王家小姐?” “哪一个王家小姐?”桂花伸手扶额,做溃败状,“这太原城内还有哪一个王家小姐?当然是定国公的女儿,王七郎的妹妹啊!” “那岂不是很热闹?”慧娘子眼中闪起亮光,渐渐地兴奋起来。 “肯定特别热闹。”桂花双眼亮晶晶,“说不定还可以看到王七郎哎!” “你啊!”慧娘戳了戳桂花的额头,“很喜欢他?” “是啊,我喜欢王七郎,”桂花大大方方地说道,“估计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欢他。慧娘,你喜欢他吗?” 慧娘顿时面目羞然,“我——我——” 桂花哈哈大笑,“哎呀,喜欢又不是什么丑事,坏事,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喜欢王七郎,好喜欢,好喜欢。” 她的眼中似是浮现点星光,“可是,我知道,他是天上的云,我是地上的泥。所以,我的喜欢,也只是喜欢,没有任何别的。” 慧娘欣慰地点点头,多明理的姑娘! 喜欢一个人,喜欢得坦荡荡,既不藏着,也不掖着,光明又磊落,确实是桂花一向的风格。 ------题外话------ 空闲时,又寻一个“大于茶馆”的节目“悠悠南北朝”听了起来。 真是一个好听的节目,那个烽火连天英雄辈出的时代,真让人听来,心神涤荡,久久不能平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王玉儿入宫 到刘家铺子交了货,俩人相伴,穿过汹涌的人流,挤进了朱雀大街。 今日的朱雀大街,格外地欢畅与热闹。 道路上的积雪早就被清扫地一干二净,人群挤满了街头巷口。 兜售货物的小贩们,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生意那是好得出奇。 衙门里的差役们,三个一组,五个一对,穿着制服,在街面上紧锣密鼓地巡逻着,维持着秩序,防止着意外情况的发生。 桂花拉着慧娘,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像是两条逆流而上的鱼,在人缝里钻来窜去,左拐右弯,终于挤到了前面。 “快来了,快来了!”有人在高声叫喊。 “这王家可真了不得,才出了个天下第一公子,现在又要出个娘娘了!” “说不定是个贵妃娘娘,甚至还有可能是皇后娘娘。” “皇后?那她以后要是生个儿子,儿子当了皇帝,那这天下岂不是王家的了?” “嘘,小声点。” “嘘,小心祸从嘴出。”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各抒己见,讲得热火朝天,吐沫横飞。 “来了,来了!” 桂花情不自禁地踮起脚。 在那天光明亮之处,一对人马正缓缓而来。 领头的一行人,一律蓝底红衣的劲装,他们端坐在高头大马上,显得威风凌凌,气势逼人,正是王家的护卫。 护卫之后,是一辆马车。拉车的四匹骏马,个个通体黝黑,膘肥体壮,蹄声得得作响,鼻息喷着白色的雾气,被风一吹,顿时消失不见。马车的帘子是下垂的,落下长长的粉色流苏,在风中摇摆,荡漾。当一阵北风拂过,撩起车窗口的帘子,依稀可见一道纤细而美妙的身影,端坐其中。看不清她的模样,但远远望去,好似美人在云端之上。那样地朦朦胧胧,影影绰绰,却又让人无限地向往。 马车之后,还是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有数十辆之多。它们同先前的那一辆样,配备着一样地马匹,一样地装饰,甚至一样粉色的流苏。周围行走着服饰精美仪态端庄的丫鬟,个个面貌清秀,年轻优雅。 这唱得是哪处啊?难道进个宫还需要瞒天过海,李代桃僵,或者偷梁换柱吗?这王家不会小心得太过分了吧!难道这一路东去,还有人胆敢对定国公的千金不利不成? 初语坐在临街的茶楼里,一边闲闲地磕着瓜子,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街道下方的热闹。 说实话,她对这个王玉儿倒是真地很期待。 她依稀记得,太原王氏的女儿入宫后,最终战胜了琅琊王氏的女儿,做了司马氏的皇后。但是,至于是谁的皇后,她真有些记不清了。司马家的皇帝太多,一个接着一个地轮番上场,像是走马观花似地。可是,就是没有几个是成器的。 这个女人在后宫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经过重重考验,站稳脚跟。再从那死尸遍地,阴魂不散的遍地荆棘中,杀出一条路来,最终登上了至高至荣的宝座,想来,定然是一个厉害的角色,不容小觑。 “王七郎来了,王七郎来了!” “在哪?” “快看,那边!” “那里!” 茶楼下方的人群中响起了一阵骚动与喧闹。 桂花踮起了脚尖,心中激动难耐。她的心砰砰直跳,一声快比一声,似乎要从胸膛里弹跳出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把手紧紧地按压在胸脯之上,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只见,远处,一群人骑着骏马,蹄声得得地朝这边而来。马背上的男子们,个个面容俊朗,英姿勃发。可是,她的眼里,却只见到了那一个人。周围的人,似乎在那一瞬间,都隐而不见。 那人,似乎是踏着天光而来。在那沉郁的天幕中,他的身影似乎是天地间唯一的一抹亮色。那一身紫色的锦袍,穿在那颀长得宛如林中青竹的身影之上,显得那样高贵,温雅。所有别的颜色似乎都要在它面前,黯然失色,自惭形秽。 “王七郎!” “王七郎!” “王七郎!” 不知谁喊了一声。这一声,仿佛是点燃爆竹的引线,彻底地点燃了人们的激情。人们一声接着一声,跟着大声喊了起来。声音有尖锐的,高昂的,清脆的,还有雄浑的,稚气的,粗俗的。这无数的声音,汇成了一股洪流,一浪高过一浪,跟随这那道紫色的身影,源源不断地朝前涌起。 ------题外话------ 采着花瓣时,得不到花的美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你是我眼中的风景 初语直觉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她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相反的,她觉得自己的血液像是变成了岩浆,在血管里咕咕地冒着泡,那灼热的温度传递到肌肉上,再渗进皮肤里,她觉得自己皮肤发烫,情绪激动,像是变成那人狂热的粉丝。 “王七郎!” 她扑在二楼栏杆处,也跟着底下的人群大声喊叫。 她的眼睛晶晶亮,紧紧地盯着那人。看着那人披着一身清辉,从天光之处缓缓而来。 似是心有灵犀般,王涵之抬眼望了过来。看清那高处的身影,他先是一愣,继而了然,不约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那轻轻浅浅的笑容,既不浓郁,也不灼热,像是一湾清池中,无风自开的莲花。 “哎呀,他朝我笑了。” “他也朝我笑了。” “好美的笑。” “快看看,我的衣裳还整洁吧?” “我的头发呢?” 四下响起了七嘴八舌的对话声,乱七八糟地,嗡嗡地响个不停。 突然,一条淡蓝色的锦帕,像是一团轻盈的云,从二楼高处飞落下,直向那人飘飞而去。 人群盯着那翻飞的云朵,愣了一愣。随之,各色帕子,各种珠花,从大姑娘小媳妇手中抛出,划着优美的弧线,向那人抛飞去。刹那之间,天空突然色彩斑斓起来,与那阴郁的天空构成了强烈的对比。 初语呆了,古代人也会如此疯狂吗?看美男能看得如此火热? 满天飘飞的锦帕,做工精巧的珠花,像是天女散花,追着那人而去,却落在疾行的骏马之后,成了一地的落英缤纷。 训练有素的骏马,喷着鼻息,轻轻地嘶鸣。但是,却被优秀的骑手迅速地给安抚下去了。 初语感觉自己也被这景这人给深深地感染了。在她体内,狂热的因子迅速地发酵,她脑袋一热,大喊一声,“大哥,我来了!” 话语未落,她整个人如同一只拔地而起的云鹤,展开翅膀,飞天而起。那细小,却又矫健的身影,越过众人头顶,像是一道美丽的彩虹,划过天边,落入那紫色身影的怀抱。 人群发出阵阵欢呼。 桂花看着那马背上的两道身影,心底里掠过阵阵的酸涩。 看,那俩人是如此出色,恍如立在云端。而自己只是地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王家的奴仆抬着箩筐过来。那箩筐里装着成堆的铜钱,在闪闪发光。 “随喜,随喜,乡亲们随喜勒。” “随喜,随喜,乡亲们随喜勒。” “随喜,随喜,乡亲们随喜勒。” 随着一声声的吆喝声,王家的仆役们,抓起一把一把的铜板,像是撒花般,一波,又一波地抛向人群。 人们在地上争抢捡钱。有的手快地,竟然可以捡上十个甚至二三十个之多。手慢的,也可以捡上个五六个左右,足够一家人一天之嚼用的。 桂花快速地弯下身,和众人一道,在地上抢着捡钱。 这个时候,顾不上斯文不斯文,礼仪不礼仪的了,抢得多,才算是王道。 当地上的钱被抢光,她直起身,向侧前方望去时,依稀只看见那人淡紫色的背影。 她垫垫手中的铜板,再望望那美丽的背影,心中明白,自己与那人之间,隔着天地之间最大的鸿沟。那人只是她心中永远不能触及的梦。 ------题外话------ 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个茂密的森林。哪怕是最亲密的人,也无法到达那里。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拓跋珪的嫉妒 拓跋珪隐在错对面的布庄楼上,静静地俯瞰着楼下大街上那繁花喧闹的景象。 只是,当那他瞥见那马背上一大一小的两道亲密身影时,他的眼睛中像是突然扎进了一根刺,猛地一收一缩,眉头也不禁皱成一团。 今日难得地没有飘雪,太阳也躲在浓重的云层之后不见踪影。唯有北风,在天地间,肆无忌惮地奔走乱窜。窗户大开着,北风呼呼地往里灌。可是,拓跋珪却丝毫也不在意,只是不动声色,不发一言冷冷地瞅着马背上的那两个人。 倒是一旁的流星冷得打了哆嗦。他哀怨地瞧了他家主子好几眼,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少主,那语公子真是王七郎的弟弟吗?那他为什么独自一人在茶楼,而没有跟王家子弟在一块了呢?而且,你看,他们的面目,几乎完全没有任何相似点,怎么看,也不像是亲兄弟啊?” 流星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难道又是一个断袖?他家少主吧,好吧,他只能认了。可是,名满天下的王七郎——? “去,吩咐下去,把马背上的那人给我引到情天楼去!”拓跋珪面目冷淡,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唯有命令,言简意赅,掷地有声。 “好咧!”流星不怕事大地忙不迭地点头。他早就看那换作初语的小子不爽了。既然接受他家主子的定情信物,那就该一心一意对主子。与别的男人,甚至女人,那应该保持绝对的距离。现在,主子发话了,那小子可有苦头吃了,他简直等不及要看。 他屁颠屁颠地传话去了。路过那趴在地上,浑身如筛糠般抖动的人时,脸上现出极端地鄙夷。不约“呸”地一声,吐了口唾沫在那人旁边,这才大踏步地走了。 大厅中央的地上,匍匐着一个人。他的身上,衣裳破烂如同布条。大大小小的伤口,似乎有十多处之多,正在向外渗着血,看着似乎凄惨无比。此刻,他浑身抖动,似乎惧怕到了极点。 “阿尔泰,”拓跋珪的声音从上首传来,冰冰冷,硬邦邦,似乎如一道重锤向那人砸下。 那爬在地上的人,条件反射地抬起头,一道伤疤赫然在目。 “拓跋琪给你什么好处?竟能让你背叛我至此?”上首的像那个人,像是荒原上蛰伏着的野狼,目光之凶狠让他心惊胆战。 阿尔泰心中一抖,上下牙巴骨打颤,哆嗦着说道,“琪——主子,他——允诺——我,事——事——成——后,做——做——他——亲卫——队——队长——,把——雅公主——” 拓跋珪眉宇上挑,“雅公主?你——也配——?” 他的声音低沉,压抑,似乎蕴藏着巨大的怒火。他一步一步地走下来,脚步很轻。可是,阿尔泰直觉得那一声声脚步,似乎是踏在自己的心尖上,一步一步要把它踏碎,碾为渣滓。 “啪——啪——啪——”三声响声在寂静的空间响起。 阿尔泰直觉全身的经脉倒流,血液像是着了火,在错乱的经脉里乱窜,有什么东西从身上在飞速地流走,他却无能为力。 他痛苦地缩成一团,在地上翻滚着。想要大声喊叫,却发现自己根本喊不出来。 拓跋珪收回自己的手,冷漠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这才淡淡地说道,“当年,在祁连山的大斗拔谷中,我从狼口里救下了年幼的你。这些年,你跟着我,学了不少东西。如今,我将这些东西尽数拿走,还你一个本我。你从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吧!” 不要啊!不要啊! 阿尔泰眼中惧意横生,心中几乎魂胆俱裂。 祁连山的大斗拔谷,地势险要,人迹罕至,是西北灰狼的世代群居之处,回到了那里,他还有命在吗?况且,现在,他武功尽失,根本无法自保。 他砰砰砰地磕起头来。磕得那样有力,砸得那样使劲,几乎要把地板砸出个洞来。不一会,他的额头就鲜血淋漓。 那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拿一双冰冷的眼睛,冷冷地看着。 只听那人冷冷地说道,“我就是养一条狗,养了这么些年,它也会懂得感恩,知晓忠诚。而你,连一条狗都不如。” 话语一落,他一挥手,一条黑色的影子募地出现,拎起地上那人,快速离去。 阿尔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他只有一个结局:在众狼撕咬啃噬中,痛苦地死去。 ------题外话------ 拓跋珪是一个心狠的人,对于背叛他的人绝不会手软。 同时,他又是一个柔软的人,对于忠心于自己的人,宁可牺牲自己也要顾全周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处置拓跋琪 拓跋珪静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冰天雪地的世界,还有那世界里各色各样的人,以及那马背上亲密笑语的两个人,那张妖艳如花的俊脸上,似乎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拓跋琪被人押进来,被毫不留情地掼掷到地上时,那上首之人,连脸都没曾转过来,依然安若泰山般坐在那里。 望着窗边那挺拔的身影,匍匐在地上一身狼狈的的拓跋琪,心中颇不是滋味。 十多年来,这个人就如一座高山,无论他多麽地努力,他怎么也无法超越。这一次,好不容易布置好陷阱,将这草原上的雄鹰给捕捉住,斩断了它的翅膀,抛掷至最肮脏的污泥里,却生生地又让他给逃脱了!他悔啊,万分地悔,早该在抓住了此人的那一刻,他将该将此人一刀了结,斩草除根。 滔天的恨意与巨大悔意,压倒他心中对于此人的惧意,他不管不顾地喊叫到,“拓跋珪,我的哥哥,你打算拿我怎么办?” 那人也不回答,只是转过身,用那双同样的桃花眼,如冰似雪地盯着他。那冰冰冷冷的目光,仿佛不属于人类,盯得他头皮发麻,心里发虚。 “看什么看?”他硬着脖子,死鸭子嘴硬地喊道,“成王败寇,这次,我承认我栽了,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你这样目光短浅,只有鼠目寸光的人,怎么会是我的弟弟?”拓跋珪冷哼一声,“你以为除掉我,代国就是你的了吗?黑风骑就会听你的吗?那些如狼似虎蠢蠢欲动的草原五部,会对你俯首称臣?我的弟弟,我的好弟弟,你真是太天真,太天真了!” 地上的拓跋琪一跃而起,怒目圆睁,他声嘶力竭地吼道,“我自问,武功,谋略,财力,以及手段都不比你差,为什么父王眼中就只有你?那些狗屁臣子们,只会跟在你的后面,舔着你的屁股,一味地巴结你?还有那些墙头草似的分枝头领,只要我拿到了黑风骑兵符,他们敢不听我的吗?” 拓跋珪轻哧一声,那精致的眉眼中流露出浓浓的鄙夷,以及全然的否定,“你?” 拓跋琪被彻底地激怒了。“我怎么那?如果你没有一个好母亲,如果你不是父王的长子,你以为你能如现在这般风光,这般大权在握?” “哦——?” 拓跋琪索性不管不顾地嚷嚷开来,“据闻你小时候,因为长得过分漂亮,被人贩子拐卖,卖进了小倌馆,说不定一副身子早就肮脏不堪了,凭什么还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唯我独尊的样子。这不,你长大了,我再让你重温一遍儿时的记忆,当一回天下第一小倌,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说罢,他猖狂地大笑,笑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格外地瘆人。 拓跋珪的双手紧紧地攥起,手背上的青筋如同藤蔓,暴起凸出,似乎要从皮肤上奔窜而出。同时,咯咯作响的声音传出,那是手指骨骼捏紧时,发出的爆裂声响。 与此同时,他那张冷如冰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羞辱,悲痛,暴怒,咕咕地从那裂缝的深处冒出,然后,弥漫上他整个的脸部,最后转变成一股残忍的笑意。 “不如,你亲自去尝尝——?”他的音调拖得长长地。 “你敢——”拓跋琪心中一慌。 “我有什么不敢的?”话语未落,拓跋珪的身影已如豹子般纵越到他的眼前。 拓跋琪待要惊叫出声,却突然感觉身上一痛。一股气流如同激荡的暴雨,窜进他的璇玑穴,华盖穴,紫宫穴,玉堂穴——他待要反击,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气力全无,全身陡然软得如同一团棉麻。 那人对他魅惑地一笑,“放心,只是封住了你的穴位,锁住了你的气力,毕竟,到情天楼去当头牌,有武功,伤了人,那就大大地不妙了!” 什么?情天楼? 拓跋琪双眼睁得大大地,不可置信。 “你看,你都要犯下了弑兄纂位的谋逆大罪了,我却只是将你送进情天楼。到时候,洗拔干净,喝点软筋散,吃点寒食散,我保管你会欲仙欲死地喜欢上当青楼小倌的感受。毕竟,你一直对此恋恋不忘,不如这次你自己亲自去体会,就会终身难忘了!” “不——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拓跋琪的脸都青了,他惊恐万状地抓住那人的衣袖。 拓跋珪一个转身,那衣袖宛如流水般从指缝间滑走。 “哦?我不能这样对你?那我该怎么地对你呢?” “我——,我——,可是你的弟弟,你的亲弟弟!”拓跋琪仿佛是被逼入了穷途末路,大声嘶吼着。 “弟弟?亲弟弟?”拓跋珪冷冷地笑了。他的笑里有冰霜,有怨恨,还有一股嗜血的残忍,似乎被室外的冰雪更加地冷,更加地冰,仿佛要一直冷到骨子里去。 “这个时候,知道这么喊叫,那早先是干什么去了?弟弟,我的好弟弟,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好好地去享受去吧!” 门外进来一人,架起那瘫软在地上的人,一路毫不留情地拖拽了出去。 “拓跋珪,拓跋珪,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 ------题外话------ 凡事皆有例外,不忘初语方得始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重回情天楼 马背上的初语,格外地兴奋。 前几日,她一直呆在百草堂,精心护理着那被开膛破肚的倒霉侍卫,生怕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古代,这个忠心护主的侍卫在自己的一不小心下,一命呜呼了。不过,算这小子好运,总算是熬过了术后护理这一关。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她像是出了笼子的小鸟,自在地飞翔于天地之间,好不快活与欢畅。 她在马背上东张西望,问东问西,身后的王涵之,则是好脾气地擎着笑容,向她耐心地解释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当车队途径朱雀大街与玄武大街交汇的路口时,一幢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的三层小楼陡然映入眼帘之中。一群衣饰鲜艳,姿容不凡,姿态妖娆的男儿,正倚在栏杆处,朝他们疯狂地挥动着手臂。 那小楼临街的路边,罕见地露着空地,竟然没有一个人挤在那里。而临近的人群,对着楼上那怪异的男儿们,指指点点,面露不屑,谈头论足。 初语下意识地抬头。在那二楼正中的位置,一个大大的木质牌匾上,“情天楼”三个大字几乎烫瞎了她的眼。她的身躯微微一抖,后背上那已经愈合的鞭伤,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在她的脑袋里,如同黑白影片倒带似地,不约自主地想到那阴暗潮湿的地牢,怪异的贺兰美人,可怜的桀骜少年,奇异的戳瞎人双眼的表演,还有那挥向自己狠狠的一鞭! 恰在此时,有一道声音,如同凝固的丝线,穿过噪杂的人声,汹涌的人流,径直传到她的耳边,响在她的耳畔。她的脸微微一变。 自打从情天楼获救,半路被贺兰美人劫道,又遇到那怪异的白发怪蜀黍,接着救治那倒霉侍卫,她的心弦一直绷得紧紧地,无瑕他顾,那桀骜不逊的少年,他还好吗? 现在有人在传音入密,而且模仿着那少年唤她的声音。纵然这是个陷阱,她也不怕,好歹得走上一遭! “大哥,你继续,我突然想自己去城里面转转,这几天,可把我给憋坏了!”初语转头,给了王涵之一个大大的笑容。 王涵之眉眼低垂,声音温和,“转转——?” “对啊,转转,随便逛逛,随意看看。”初语有点心虚,其实,她是想跑到情天楼,好好地闹上一闹,出出心中的恶气。 “嗯,你去吧!”王涵之黝黑的眸中,闪过温柔的笑意,“注意安全。” “好!”言罢,她整个人已从马背上飞身而起,落入街道边拥挤的人流之中,像是一滴水落入大海,转瞬即失。 “跟上,保护好她。”王涵之扭头对身侧之人低语。那人打了个手势,人群中有人接到指令,悄然离去。 初语在街上游荡了片刻之后,拐进了胭脂水粉铺子。不顾老板娘错愕得眼珠子都快瞪掉的目光,将自己的脸涂涂抹抹,好好地捯饬了一番,直到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这才满意地哼着小曲,迈着八字步,吊儿郎当地晃进了情天楼。 白天的情天楼是安静与冷清的,与晚上的喧闹与躁动构成了强烈的对比。然而,今天却又不同于往日,因着王家的缘故,那日夜颠倒本该在床上补觉的小倌们,却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扑在临街的栏杆处,瞅着东面街上的热闹,七嘴八舌地谈论个不休。 “公子,您怎么这个时辰来了?”管事的人妖,翘着兰花指,摇曳着香风,一路款款而来。 “怎么,小爷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管得着吗?”看着那不男不女的人妖,初语的面颊忍不住抽了抽。 像所有被宠坏的二世祖一样,她伸手入怀,掏出一叠面值不菲的银票,在手中晃了又晃,趾高气扬地嚷道,“去,找几个年幼的来,老子有的是钱。” 那一摞厚厚的银票,着实晃花了管事的眼。他眉开眼笑,笑靥如花,一脸谄媚,“好的,好的,好的,公子,我楼里的爷儿们,春兰秋菊,各具风采,应有尽有,保管让您满意。” 一会儿的功夫,矮中高,三层队列在初语眼前站好。 最矮的那一层男孩,约莫六七岁的模样。他们睁着稚气的双眼,惊恐地看着她,好像她是一头狼,而他们则是待宰的羔羊。 中间的那一层,大概十岁左右,青涩微羞的脸庞。虽没长成,却已然有着些许的风情。 最高的那一队,十三四岁,像是柳树抽条似地,拔高了不止一点点。他们的脸上涂着粉,衣裳颜色丰富,身上那抹纯真与干净,消退得一干二净,风尘气息十足。 看着他们,初语心中五味俱全。 这该死的封建社会,人口的买卖与赠送,实在如同吃饭如厕一样,司空惯见,不足为奇,偏偏她—— “小的太小,大的太大,”初语压下那突上心头的悲哀与失落,挥了挥手,像所有的纨绔子弟一样,粗嘎着嗓子,嫌弃地嚷嚷道。 “哎哟,我的公子,您究竟想要个什么样的?”人妖管事拧着眉,扭着腰,尖着嗓子说道。 “要个年龄相仿的,脾气有点倔的,嗯,”初语故作思索状,“今天,老子要开开荤,要个脾气火爆的,这样才会玩得尽兴,才会有成就感,是不是?平日里,被家中长辈管束着,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可把老子给憋坏了。这次,好不容易出来了,可是要好好地玩乐一番。” “可是,没有。”人妖摊摊手,做无可奈何状。 初语转了转眼珠,从怀中抽出两张银票,塞入那管事手中。 天哪,一张五百,两张一千! 这是哪家的公子哥?毛都没长齐,就学会出来玩了!而且出手还这么大方,一次就是一千,真正是败家的二世祖,纨绔中的纨绔,不过,他好喜欢! 管事将那两张银票,小心地收好。他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的褶子,一行一行地,像是密集的线条,一个挨着一个地,排列出去。“有倒是有一个,只不过被黄老太爷包下来了。” 初语识相地又摸出两张银票,塞入那人妖的手中。 那人妖的脸,笑得像是皱在一起的橘子皮,他甩了甩手帕,朝初语挤眉弄眼道,“好吧,趁着黄老太爷不在,你去二楼的烟雨轩,他在里面。” ------题外话------ 绿树长到了我的窗前,仿佛是喑哑大地发出的渴望的声音。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再见刘遂 烟雨轩是一个独立的套间,里面安静得很,与室外的莺声燕语,大街上的喧闹噪杂,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在这里,几乎没有任何的声响,安静得几乎让人害怕。它好似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一个被抛弃的世界。 顾不得细细地打量,初语踏着满室的寂静,急匆匆地推开雕花门,拐过绣花屏风,撩开紫纱帘子,提着一颗心就冲了进去。 在那里,在那大得有些离谱的大床上,锦被稍稍隆起,似乎下面躺着一个人。那人的呼吸,浅浅地,几乎不可闻。 初语心急火燎地冲了过去。 被子下的那人,是刘遂,又不是刘遂。 依然是那张熟悉的脸,那张记忆中桀骜不驯的脸。可是,短短几日的时间,这张脸上所有的锋芒几乎消散殆尽。那直勾勾地盯着床顶的目光,空洞,虚无,没有任何的焦距与情感,仿佛是来自一具僵尸。那眼神,如此绝望,似乎对于这世间再无任何的留恋。 “刘遂,刘遂,刘遂——”初语心里猛地一抽,她压低声音,一声接一声急促地唤道。 那人却没有丝毫的动静,依旧那样死寂般地躺着,仿佛对于外界的事物,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刘遂,刘遂,我是初语啊。初语,你还记得吗?”初语急了,抓住他的肩膀,就是一阵猛摇。 床上的人,机械般地转动着眼珠。视线落在初语的脸上,一片茫然与麻木。 怎么办?初语头大了。 她转了个圈,猛一抬头,撞见了桌子上的水壶。她急忙走过去,拿起那水壶,胡乱地往自己脸上倒了倒。然后,举起袖子,在脸上一阵猛擦,将那脸上的伪装,拭擦得干干净净。 “还记得我吗?”她跑回去,凑在那张脸的近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人终于有了一丝丝反应。他的眼里似乎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裂缝。慢慢地,这道裂缝越来越大,最后,从这不断扩大的裂缝中,涌落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这桀骜的少年,哭了,而且还是无声的哭泣,惹得初语一阵阵心痛。 “你怎么才来?”刘遂的声音,像是砂纸,磋磨得人心一阵酸涩。 初语张开嘴,想要回答,却发现自己答不上来。 “我一直等啊等,可是,你一直都没有来。”刘遂继续说着,平静的语气,好似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可,偏偏听得人心里发憷,眼睛发酸。 “适才,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娘亲,还有祖父。他们笑着对我说,来接我回家了!”刘遂咧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想,我大概是要死了,不过,死前还能见到你,我好开心。” “什么死不死的,”初语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活着,好好活着。” “可是,我疼,全身都疼。”刘遂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初语一把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子。 被下是一具赤裸的小小身躯。 她“呀”地一声,惊叫出声。 这稚嫩的身体,简直已经不算是一具身体了。数不尽伤口,包括蜡烛的烫伤,皮鞭抽打的凹槽,牙齿咬合的痕迹,一个接着一个,简直是触目惊心,让人心惊肉跳。 初语直觉视线模糊,鼻子发酸。有凉凉的液体滴落下来,她用手一摸,竟然摸了一手的泪。 她将那少年翻了个身,露出了后背。 后背的鞭伤,新旧交替,一条接着一条,错综交叉,条条深入骨肉之中,像是厚重的车辙,深深地嵌入了皮肉之中。那浓郁的血腥味,熏得初语一阵作呕。 她一把将被子给少年盖好,从袖中的荷包处摸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药丸子倒了个精光。 “来,把它们嚼碎,吞下去。”她将药丸捧到刘遂的嘴边。 那人却摇摇头,眼睛里如同一片死寂的荒漠,没有丁点儿的绿色,没有任何的生机。 初语急了,脑中突然电光一闪,“你不想活下去吗?你不想找你的父亲吗?” 父亲!这两个字似乎有着奇特的魔力,点亮了那人的眼中即将熄灭的生命火花。像是一道闪电,划过黑暗的夜空。 “父亲!”那人喃喃自语。 “嗯!”初语使劲地点点头,“吃了这些药丸,你就可以活下,就可以去找他了!” 刘遂张开嘴,将那些药丸子听话般悉数吞入,慢慢地嚼了起来。 等到他吃完了药,又喝了水,初语叮嘱道,“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对那少年匆匆地交代了一句,她跑到梳妆台那儿,对着自己的脸,上下狠狠一阵捯饬,就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题外话------ 樵夫的斧头,问树要斧柄,树便给了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较量 “管事的,跟你商量个事。”初语大喇喇地坐下,朝对面那披红戴绿香风袭人的人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楼上那小子,颇对我胃口,我要买回去,好好地玩玩。你开个价吧,多少钱?” 人妖咯咯咯地娇笑两声,甩甩手中的锦帕,扭了扭腰,如丝的媚眼一抛,“公子,这恐怕不行噢。黄老太爷可是包了他整整一个月。卖给了你,我无法向黄老太爷交代啊!” “黄老太爷——?”初语眉头一拧,作迷惑不禁状。 “就是玄武大街上的黄老太爷啊!我跟你说啊,他闺女是咱太原城太守的小妾,那模样,那手段,啧啧啧,将太守大人给迷得个神魂颠倒。我说,你啊,可是惹不起有这样大靠山的人,乖乖地躲一边去。” “黄老太爷啊!”初语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句。 她暗忖道,先收拾了眼前这个,再去会会那个黄老太爷。 她状似友好地搭上人妖的肩,嘴里咕哝道,“黄老太爷,他——”她的言语渐低,似是要和那人妖窃窃私语一番。 待到那人妖凑上前来,她的手指轻轻一弹,一缕极其微小的粉末,宛如从窗口漏飞下来的一朵小小的毫不起眼的雪花,直扑那人鼻息之间。 管事直觉鼻尖一凉,那股凉气已然入鼻。 他疑惑地抬起头,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便又继续埋头与初语相谈甚欢。 成了!初语强忍住了心头的喜悦。 眼前这张老脸,皱纹多如鱼鳞,却又偏偏涂脂抹粉,宛如戏子。还有这造作的动作,夸张的身体语言,无不让人恶心,想呕。尤其可恨的是,这妖人干着的尽是些肮脏的勾当:贩卖人口,逼良为娼,助纣为虐。 好吧,今次,她算是替天行道一次!今晚,这个丑陋的人妖,会好好地品尝一下这上一时让你销魂欲死,下一时却让你肝肠寸断的五绝断肠散的味道了! “管事的,你家那个使鞭的汉子了?”初语状似好奇地询问道。 “怎么——?”人妖一脸不解,疑惑地挑眉。 “这不,那楼上的小子被折腾得一身伤,老子就是想玩,也无从下口。要不,咱们玩个新花样。” “新花样——?” “对啊。”初语兴奋地说道,“老子在家学了些拳脚功夫,打遍府内无敌手。听说,你这儿有一个粗脸汉子,使得一手好鞭,颇有些名气。这不,我手痒痒,想跟他较量较量,切磋切磋。” “就你?你这小身板,细皮嫩肉地,哪经得起郑老二的鞭子?再说,抽伤了,抽坏了,你家里人找来了,那岂不是麻烦大了!我不干,不干!”人妖连连摇头。 “诺,给你!”初语从怀中抽出一张银票,干净利落地塞进了人妖的手中。 “要不,咱们再立个字据,我保证,就算我被抽伤了,抽坏了,也绝对不找你的麻烦。”初语朝那人妖眨巴眨巴眼睛。 “当真?”那人妖笑眼眯眯,看着手中五百两的银票,笑得咯吱吱地,花枝乱颤。 这细胳膊细腿,宛如风中柳絮的瘦弱少年,竟然如此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找郑老二较量,真真是不自量力。他自己要找抽,那就不要怪他诺! 不消片刻,所有的准备工作立即到位。情天楼大厅便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那使鞭的郑老二,傲气十足地出现。看着对面那如豆菜芽儿般的少年,脸上的鄙夷怎么也隐藏不住。 “嘿嘿嘿,你这小子要自寻死路,那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他哈哈大笑,牵扯着脸上的肌肉,抖动不已,看上去,极为凶神恶煞。 围观的众人不约为那少年捏了一把汗。 郑老二手一挥,那乌黑的长鞭如同铁锤,带着呼呼的风声,朝初语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眼见那鞭子即将落到身上,初语一个灵巧地滑行,险险地躲了过去。 郑老二气急败坏,手下的力道加强,那飞舞的鞭在空中一个旋转,回转过去,携带着隐隐的风雷之声,直朝初语的颈脖绞去。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有的胆小的,甚至都闭上了眼,不敢看。 就在此时,初语脚下一个用力,整个身子,如同鲲鹏,振翅而起,竟然直直地从那缝隙中钻了出来,飞上了半空之中。 郑老二气恼之极,这龟儿子身法诡异,身形灵活,脚底更是如同抹了油般,躲来闪去,他的鞭子根本连他的衣角都沾染不了半分。 急性子的他不约地抓耳挠腮,大声地嚷道,“我说,你这小子,别像只猴子似地跳来跳去,你倒是接招打啊!” “别急,”落地的初语,邪恶地笑了笑,“会打回来的。” 郑老二怒火冲冲,对这不知好歹的小子,他也不客气了。他的手腕一个抖动,第三鞭弹射而出。 只见这一次,那鞭子环成了一个半圆,然后诡异地弯成三折,激射般弹向初语胸前大穴。 好鞭法! 初语吃惊之余,不忘慨叹。她脚步左右滑动,身形诡如泥鳅,居然从那半圆之中滑行而出,撤退三尺之距。 ------题外话------ 绿草在地上寻觅伴侣,树木在天空寻觅寂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君子报仇 初语站定,撩开额边的一缕没曾束上的发丝,邪恶地一笑,“该我了!” 话语刚落,她手中的长鞭便如长了眼睛般,风驰电掣般,朝对面的郑老二抽去。 “哧——”躲闪不及的郑老二,硬生生地挨了一鞭。 他的背上,衣裳开裂,一道鞭痕斜斜地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背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好一副恐怖模样。 人人倒抽一口冷气。 “咦——?你没躲开?”初语故作惊诧,“难道我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郑老二眼中恨意顿生。他自出师以来,仗着一手好鞭法和师门的名气,还不曾吃过如此大亏,受到这等大辱。 就在他反手即将反击之际,那第二鞭又呼啸着汹涌而至。 郑老二眼中恨意满满,脚下游走如鱼,手中的鞭子也甩了出去。 初语一个灵活地转身,脚下滑出五六米。身形如同一只蝴蝶,飘飘而起,鞭子自空中,从上而下地劈下。 “啪——” 只听郑老二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的背上,一道自左到右的鞭痕赫然在目。与先前那道鞭伤,正好居中交叉。 “好看,真好看!”初语像是一个小恶魔似,大声叫好。 一旁围观的各色小倌们,脸上不约暗暗露出欣喜之色。 这该死的郑老二,多少无辜的孩子死在他的鞭下。这次,老天有眼,终于有人教训他了! 人妖管事急了,他看出事情不大对劲,但那一炷香只燃了一大半,还有一小截,若是—— 他这一犹豫,初语的第三鞭,像是游走的蛟龙似地,闪电般扑向郑老二。 “啪——” 可怜的郑老二,根本避无可避。他那精壮的背脊,如今根本就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淋。 那该死的小子,哪里也不抽,尽抽他的背,好似跟他的背结了八辈子仇似地。 初语心中充斥着强烈的快意。想到大牢里自己挨的一鞭,还有刘遂那鲜血混着脓液的背脊,她的气就难以平息,手中的鞭子就抽得更是欢快。 “关老,快去请关老!”人妖急了,尖利这嗓子高声喊叫。 初语掏了掏耳朵,撇了撇那香炉里正在熄灭的香,放下了手中的鞭子。 看着面前缩成一团的血人,她残忍地咧嘴笑了。 恰在此时,她突然感到一股杀意。一道强大的气息,带着杀意,自远及近,朝她当胸袭来。 初语不禁连连后退。 “砰——砰——砰——”她面前的桌椅,在这股力量之下,裂开,破碎,成为一堆木屑。 好可怕的力道! 一个黄衫老者,舞着一柄漆黑闪亮的长鞭,正从远处疾驰而来。 人未到,声先到,“谁人胆敢伤我的徒儿?” 初语心中满身警戒,盯着那黄衫老者,暗暗加强防备。 “好个黄毛小儿,竟然有胆打伤我的徒儿!”那老者一双凸起的青蛙眼,眼底有着浓重的黑影。乍一眼望去,竟然有点像国宝熊猫。 初语强忍着笑意,落落大方地说道,“我与他,”她指向地上的郑老二,“可是有约在先,有字为证。” “对。” “对。” “对。” “我们可以作证。” “我们亲眼所见。” ——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纷纷作证。 那老者却是冷眼一横,人群顿时闭嘴不语。 “师父,师父,”那地上的血人呜咽着爬起来,“就是这小子,他打我,欺负我!” 一个昂扬大汉,身高八尺,竟然如同一个被惯坏的孩子似地,在长辈面前,来了一个恶人先告状!而被告,却还只是一个没长成的孩子! 众人不约吃惊地瞪大了双眼。 “嘿嘿嘿——”那眼袋重重的老者,呵呵地冷笑几声,“师父来替你出这口恶气!小子,吃我一鞭!” 那垂在地上黑色鞭子,像是一条蛰伏的蟒蛇,从地上一跃而起,幻化成一道黑色的影子,带着腥黄的杀气,朝初语张口咬来。 ------题外话------ 春节结束了,又从那种懒散的什么也不想干,只是吃了睡,睡了玩,玩了再吃,再玩,再睡的状态,回到朝五晚九的忙忙碌碌的上班状态之中,真真是有些不适应。 人,真是奇怪! 假期长了,渴望上班忙碌。上班了,又会感叹,假期太短,怎么一下子就过去了。 在这样的患得患失之中,一天天,一月月,就这样过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受伤 初语心中警铃大作。 她的脚下,步伐变化迅速,人影虚幻,已经化作一道青色的影子,若隐若现,似有还无。已经分不清哪个是真人,哪些个是影子。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那鞭子虽如跗骨之蛆,却始终追不上那缥缈的影子。 “逍遥十三步——?你是崔惜那老不死的徒弟——?”那老者手腕轻轻一抖,那黑色的鞭子像是受到指令般,听话般地撤回。 初语喘着气,瞪着那面色突然变得严酷的老者,眼珠一转,狡黠地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嘿嘿嘿——,无知小辈,竟敢如此猖狂,今日,我就代你师父好好地管教管教你。”那黄衫老者面色铁青,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 “咦,我说,那崔老头是挖了你家祖坟,还是抢了你老婆?能够把你气成这样?” 这一番话,甚是无礼。那老者脸色涨得通红,青筋暴起。一声猛喝,手中的长鞭再次出动,携裹着泰山压顶之势,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朝对面那瘦小的身影,狠狠地砸去。 不好! 初语一个鬼魅的闪避,脚下步伐左进右退,上下梭动,犹如繁花缭乱,斑影婆娑。 “砰!” 鞭声入耳,一道深愈尺许的裂缝,如同锋利的刀子般,刨开了那坚硬的花岗岩地面,向两端延伸,再延伸,直至墙角。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好恐怖的力道! “再吃我一鞭!”那老者阴惨惨地低喝道。 初语面色微变,逍遥十三步几乎被她使到了极致。 可是,那黑色的鞭子,宛如狂怒的蟒蛇,裹着更加浓郁的诡异雾气,朝她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自鞭身传来,将她牢牢地锁住,她待要挣脱,奈何她的内力,相较于那拥有一甲子功力的老者来说,根本是小巫见大巫,不值得一提。 “啪!” 那鞭子正中后心。 “噗——”一口鲜血自初语口中喷涌而出,撒得她面前的衣襟上,脚下的地面上,斑斑驳驳,令人心惊。 “哈哈哈——,”那老者猖狂地大笑,“崔惜的徒弟也不过如此,草包一个。” 看着那瘦小的身影,纵然受伤,却依然咬紧牙关,傲然挺立,众人不觉大为疼惜。那厚脸皮的老头,以大欺小,以老欺少,却还大言不惭,他自己的徒弟又怎样呢?还不是被人揍得连还手的份都没有! 初语紧紧地咬住嘴唇。她的背上火辣辣地疼,牵扯着心肺,肚腹,一阵阵强烈的收缩,使得她的额头很快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她不约牵了牵嘴角,苦笑了一下。好吧,她得承认,她受内伤了,而且还是很严重的内伤。 她眼光一瞥,心中顿时拿定了主意。就在那老者的第三鞭呼啸着,划着凌厉的弧线,向着她的颈脖钩扫而来时,她一个纵身,人已如白鹤,窜入空中三丈多高。 那鞭子随即攀爬而上,卷向她的脚踝。她人在空中,脚步却在虚空中左钩右点,像是一道变化莫测的幻影,瞬间已回到地面,手中却不知何时拿着一把长剑。 一个护院后知后觉低呼一声,望向手中,这才惊觉,手中空空如也,剑已被那场中的少年夺了过去。 初语剑在手中,整个人气场顿时一变。 云雾山一向以剑法著称于世。长鞭,她并不擅长。如今,剑在手中,她心中不约大为安定。 那老者冷哼一声,长鞭犹如猛虎下山,裹着更加更浓更郁的诡异雾气,朝对面的少年猛扑过去。 初语提剑迎上。 就在剑与鞭即将相撞的那一刻,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从门外窜入,拉着那少年一个优美的转身,同时,手中长剑挥出,顿时银辉闪耀,如同九天银河落入凡尘。 “砰——” 剑与鞭相撞,搅起巨大的气流。震得围观的众人纷纷闭眼,脸颊上更是如同刀割般疼痛。一时间,大厅里一片狼藉,哀嚎一片。 ------题外话------ 窗外的木棉树,开花了。 一树的洁白,满身的晶莹,真是美极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救人杀人 那老者蹬噔噔地后退两步。那张皱纹密布的老脸上,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气急败坏的表情。 这人是谁?竟人能接下自己的霹雳鞭!而且还能逼迫自己一退再退! “你是何人?”他咬牙切齿地喝道。 那黑色的身影闻言抬起头来。 只见,一张蒙面的黑巾,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了如远山般黛色的眉,以及眉下那宛如春日桃花的美丽眼眸。 那滟滟如波的目光朝那黄衫老者轻轻一瞥,那老者直觉自己眼前一亮。顿时,他直觉口感舌燥,下腹微热,咕噜一声,他听到了自己不由自主吞口水的声音。 那年轻人皱起皱眉,那赤裸裸的垂涎目光,显然让他恶心至极。他冷漠地瞥了那老者一眼,视线转回到身旁之人身上。 初语愕然地睁大眼睛,“贺——兰——?你——你——怎么来了?” 拓跋珪挑了挑眉,嘴角不约轻轻往上一扬,那多情的桃花眼里泛起微微荡漾的波浪。 这丫头,自己浑身上下包裹严实,她竟能一眼就认出他来,真是——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到初语嘴角那斑斑血迹上时,那窃喜不已的目光,顿时一滞,变得冰冷,森然。 “你打伤了她?”他转向那老者,语气冷然,寒意逼人。 “是又如何?”美色当前,那老者心痒难耐,“你若乖乖投降,老夫不仅会饶了那小子,还会收你为徒,好好地——” “我呸——”不待那老家伙把话说完,初语一口唾沫混着鲜血,狠狠地吐在地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那老者不知是被喝破意图,还是别的什么,老脸瞬间涨得通红,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是动了真怒。 他手指轻轻一动,那垂在地上的乌黑鞭子,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从地上窜起,跃向空中,左奔右突,绕过了那黑衣的蒙面美人,带着满天的杀气,直朝那单薄的少年激射而去。 众人屏住呼吸,心不约提到了嗓子眼处。 初语顿感不妙,这一鞭,带着隐隐的破空之声,雾气比稍前更浓更深,好似有一只巨兽要从那浓雾中窜出一样。她心生警戒,脚下步势踏开,手中的剑轻轻一转,一朵剑花挽起。 哪想,那骚包的美人,却朝她妖孽地一笑,顿时清风徐徐,波光滟滟,满树桃花刹那盛开,真正是摄人心魄,宛如倾城。她不禁一怔,就在怔愣之中,那美人修长白皙的手,握住了她拿剑的手,轻轻一带,她不禁被他转在了身后。 以此同时,拓跋珪的右手也没曾歇着。他的右手持剑,剑身一个抖动,剑花如同海浪般,一层一层,滚滚而出,势如破竹般朝那黑色的鞭子,翻涌而去。 初语心神微乱。她看不到背后的情形,却感受到了拓跋珪绷紧肌肉的背脊。 就在这分神的一刹那,一柄铮亮的匕首已在近前。她直觉地想要闪避,脚下刚有所动,却猛然止住。她若闪开,那背后的拓跋珪—— 念刚及次,“刺啦——”刀体入肉,初语一个咒骂,将那偷袭的汉子,一剑给刺飞了出去。 那汉子凌空飞起,划着直线,径直地摔撞在墙壁之上,洒溅出一大片血迹在那墙上之后,摔落在地上,微微地抽搐。 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众人。不禁朝那偷袭之人瞧去,正是那郑老二! “丫头,丫头——”拓跋珪一剑逼退了那老者,一个转身,将身后的少年涌在怀中。 “你——,你——,”那正中左胸的匕首映入眼中,他的瞳孔猛地一阵收缩,眼眸中闪耀着慌乱,惊恐,惧怕,痛。他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地直跳,一下比一下快,好像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刷——刷——刷——”他连点她胸前大穴。 “别担心,死不了!”初语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一皱眉,一扬手,那匕首竟然被她自己生生地拔了出来,洒落一连串的血滴。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这吊儿郎当的纨绔少年,被那黑衣人换作丫头,说明她是个女儿身,这就已经够让人震惊了!现在,看她这么出于意料地利落拔刀,连痛都没喊一声,真得将众人的下巴都惊呆了! 初语用力地咬着嘴唇,哆嗦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粉,尽数倒在伤口之处,那血立刻就止住了。她又摸索着伸到腰际,撤下腰间挂着的锦囊,倒出类似糖豆的东西,喂入口中,咯嘣咯嘣,如同嚼豆子,嚼完吞下。 其实,这这刀伤看起来严重,却并没有伤到她的内脏。因为刀一入肉,还没有来得及往下扎,那偷袭之人就已被她刺飞。只是,她疼,真得很疼!早前被鞭子击中的背脊,牵扯着内腹,痛得厉害。现在,受了刀伤,这痛,几乎更是雪上加霜。 可是,她的面上,只是一片冷静与淡然。 拓跋珪美丽的桃花眼,漫上了层层雾气。这雾气加厚加深,变成了厚重的乌云,狂暴的巨浪。 他轻轻放下那少年,提着剑,一步一步向前。 “伤了她,你们——该死——” 清风剑似是感应到了主人狂风巨浪般的怒火,一道白光闪出。那倒在地上的苟延残喘的偷袭汉子,头颅顿时与颈脖分家,骨碌碌地滚着,滚着,洒落一地殷红的血迹。 众人呆住了,恐惧的魔爪死死地扼住了他们的咽喉。 可是,还没有等着巨大惊骇过去,那剑走势不停,在空中顺势一划,那已然吓破了胆的数十位打手护院,扑通扑通接连倒地。他们的颈脖处一条红色细痕,还没有等那血迹渗出,那些头颅骨碌碌地滚开—— ------题外话------ 那一刻,你心里有场海啸,可你静静地站着,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今日,看到这句话,觉得写得真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跑路 围观的众人几乎是魂飞魄散。 在巨大的恐怖面前,他们已经不会思考,只是呆滞地转动着眼珠,像是被瞬间抽取了灵魂的木偶人一样,愣愣地看着那杀神般的男子,一步一步地走向那黄衫老者。而有人,裤裆处已经是湿漉漉地一片。 “到你了!”拓跋珪声音暗哑低沉,像是远古的鼓声敲响在耳边。 “敢杀我的徒儿,你找死!”那老者显然已动了真怒。眼中的垂涎荡然无存,此刻,他须发皆张,衣衫更是无风自动。那鞭子从地上腾空而起,却没有任何的声响。像是一条蛰伏已久的猛兽,吞吐着腥风,裹挟着厚重的雾气,朝那黑衣人猛扑去。 拓跋珪冷哼一声,不闪不避,正面迎上。 “轰——”鞭与剑相撞。 地上的木屑碎渣,被绞卷着飞起,像是密集的冰雹,在空中乱飞,然后四散着砸落出去,击打在一些倒霉的围观者身上,引起一阵痛声震天。 拓跋珪闷哼一声,一股腥味自胸腹间,像是一股激流,募地窜向喉咙,他生生地硬是咽了下去。 那老者却是后退一步,面上一滞,脸上的颜色略微一变,“好小子,真狂妄,在受了内伤的情况下,还敢与老夫较量,你自寻死路,就莫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话语刚落,那老者跃向空中,鞭子自上而下甩出,划着一道诡异的黑色弧线。那弧线半路之中,却突然弯曲,曲成九折,圈成一个圆,将拓跋珪团团围住。然后再折折弹开,流星般击向拓跋珪的周身死穴。 霹雳九曲鞭! 竟是霹雳九曲鞭! 拓跋珪眼中恍如针扎一般,猛地一个收缩。他的身子一个急速地旋转,脚底如同抹了油般,一拐一划,竟然从那包围的网中,如同游鱼一般,脱困而出。 好个拓跋珪!他人一出圈,手中的清风剑,便如刀刃一般,闪着灼灼的寒光,挑向那老者的腕间。 那老者一个急急的避让。岂料,拓跋珪只是虚晃一枪,趁着那老者退避之际,他脚下一个之形的滑步,瞬间便滑到了初语卧躺之处,左手一个轻抄,那地上之人已到他怀中。脚下一个用力,人已如飞鸟,掠到空中,几个纵跃,已然远去。 老者气急败坏,提步就追。那想,刚跃到门口,四个蒙面的黑衣人从天而降,如同藤萝一般,从四个方位,将他死死地缠斗住。 若论单打独斗,这四人根本不值一提。可是,这四个人加在一起,一人一把剑,结成一个诡异惊骇的剑阵,就连这成名已久的黄衫老者,一时间,也奈它不何。 初语自是不知这背后的一切,她蜷缩在拓跋珪的怀中,脸色极差,白得如同一张纸,甚至比纸都白。 她不知道自己将被带往哪里,但是,莫名地,就觉着这名唤贺兰的男子不会伤害自己。她窝在那人怀中,凝望着那人黑色面巾下线条优美的侧脸,那长长的宛如蝴蝶翅膀的睫毛,还有睫毛下,那妖孽的不时望向自己的琥珀色眼眸,她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沉沉地昏睡过去。 拓跋珪心急若焚。一种难以言说的慌乱,先是啃噬着他的心,然后颤抖着他的血管,继而弥漫到了他的全身。 他怕了,怕极了,怀中的人若是有什么不测,他——他简直不敢往下想下去。 至于打斗之中,半途跑路,他却是一点儿羞愧感都没有。相较于怀中的女孩,一时的名声算得了什么呢? 他使尽了全力,像是风一般,穿过巷道,跃过城门,翻过山岗,穿过峡谷,奔向记忆中那熟悉的山涧。 ------题外话------ 错过了爱情,最好的女子,已经离我而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隐忧 夜色如一块巨大的幕布,被自然的神力拉上了广袤的天际。光明,完成了一天辛苦的劳作,疲惫地隐在了幕后。它的孪生兄弟——黑暗,粉墨登场了,将苍茫大地给泼染得一片乌黑。 暗夜如墨,而那万家点点的灯火,则是在这墨上绽放的朵朵红梅,划破了夜的单调与寂寞。 扶风院内,一盏烛火在静静地摇曳。王涵之静坐在书案前,借着明亮的灯火,慢慢地翻看着一本古旧的手札。烛火晃动,在他安静的容颜上投下或明或暗的阴影。那阴影起伏不定,影影绰绰。 “公子,”白隐领着一人入内。 王涵之循声望去,如墨般的眼眸中,一丝焦虑与担忧,如同云絮,快速地掠过,须臾又不见。 那青衫男子,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不待询问,便自行开口,直奔主题,“语公子在情天楼跟人打架,受了重伤,被一个神秘的黑衣人所救。那人功夫极高,属下一路跟到悬瓮山,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王涵之的手指痉挛般捏紧了手札。慌乱,心痛与担忧,在他心中窜上窜下,搅得他呼吸加重,声音不由有些轻微地发颤,“你是说,她受了伤了,而且还是重伤!” 那青衫男子扑通一声跪在坚硬的地板上,“属下失职,保护不力,甘愿受罚。” 王涵之端坐不动,看着那跪地的男子,面上虽然平静无波,实则内心波涛汹涌,难以止息。 良久,他才幽幽说道,“细细道来。” “还不快说!”白隐踢了那汉子一脚,内心羞愧不已。 青云大哥还躺在病床上,自己虽是暂代他的位子,可还没两天,就出了这档子事,他的面子实在是挂不住啊! 那跪在地上的男子,低着头,脊梁却挺得笔直。他的眼睛不偏不倚,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那块地面,语气不卑不亢,开始详细地讲述事情发展的经过。 王涵之静静地听着,只有那不时眨动的睫毛,似乎表明他不是一具凝固起来的雕像,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时间,整个屋子寂静无声,只有那跪在地上的暗卫,在冷静地平铺直叙。他的话语很客观,既没有添油加醋地夸大,为自己的失职寻找借口,也没有缺斤少两,轻描淡写当时危急的场景。 王涵之听完,久久无语。 倒是白隐,怒喝了那暗卫一声,“还不滚下去!自行到刑部领罚!” 那跪地的暗卫,起身,朝上首躬身施了一礼,随即快速地离去。 白隐暗叹一声。其实,暗二是杀部一等一的好手,可惜,这次,他遇到了硬茬。当世两大高手对决,他根本无从下手。即使强硬出手,也只能充当炮灰。 “公子,那使鞭的老者,应该是轩辕派门主——欧阳庆。他的霹雳九曲鞭,名震天下,在江湖风云榜上排名第九,是一个雄霸一方的枭雄。不过,此人,心胸狭小,极为护短,名声不怎么好。” 王涵之看着他,微微一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白隐受到鼓舞,继续分析到,“那个黑衣人在受内伤的情况下,还能与之打成平手,而且还能带着语公子一起跑走,可以想见他的功夫之高!另外,他的武器是一柄长剑,剑术不凡,他本人是一个年轻人。那么,他的师门必以剑术见长,而在江湖上,以剑术闻名天下的有四大门派世家。暗二刚才说,他追踪到悬瓮山附近,失去了踪迹。那么,悬瓮山附近的地方说不定与此人或他的师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顺着这条线,查下去,肯定会有所收获。” 王涵之端起桌上热碳炉子上温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热气升腾,将他的脸一时间晕染得朦朦胧胧。 “轩辕门是个怎么的门派?” “轩辕门?”白隐惊诧地提高了声调。 不过,作为一个好下属,虽然诧异于主子跳跃式的思维,他还是尽职尽责地答道,“轩辕门,是雄踞南方的一大门派。它把控南方的漕运,暗地里走私盐食,经营青楼楚馆,甚至贩卖人口,只要是赚钱的营生,哪怕是杀人放火,也是一律来者不拒。” “那它的门主怎么到西北来了?他有什么目的?与何人见面?谈论何事?”王涵之淡淡地问道。 白隐一怔,张着口,竟然发现自己竟然答不上来。 王涵之瞥了他一眼,“所谓无利不起早。此人,在这样极端的天气里,从温暖的南方,跑到寒冷的西北来,定然有所图,而且,所图必然不小。” 白隐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王涵之抿了一口茶,将茶盏放下。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窗。 一股寒气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似地,拼了命地往里涌,扯着翻飞的雪花,跟着也扑了进来。 王涵之的视线穿过窗户,纵目望去。 那停了数日的雪花,竟在深夜之时,又开始下了起来。那么大,那么密,纷纷扬扬,无穷无尽,如同羽毛似地,源源不断地从天际往下翻飞。倒挂在回廊屋檐下的冰凌,长长地,一根接着一根,排成了一长条,在室内烛火的映照下,闪着冷冷的寒光。 王涵之的目光微微地一闪,脸色有些变了。 “前几日,我吩咐的事,准备的怎样了?”王涵之转头,望向白隐。 这目光如此凝重与急切,吓得白隐一跳。他赶紧回复道,“已全部按公子所说,准备到位。” “那现在,你再去办两件事,一时彻查欧阳庆,务必搞清楚他来太原之后的一切动向。二是,吩咐下去,所有与暗部相关的人,对自家的房子,亲朋好友以及左邻右舍的屋子,甚至同一个街道与村子的房屋,组织人手,号召民众,加固房梁,及时清除屋顶积雪。” 白隐瞅瞅屋外的飞雪,再瞧瞧自己的公子,内心腹诽不已。有必要这么夸张吗?前几日,公子的吩咐,已经搞得暗部人仰马翻了。这不,刚忙完,好不容易喘口气,又要接着忙了! 不过,腹诽归腹诽,对于公子的命令,他可不敢懈怠半分。 要是他敢阳奉阴违,青云大哥回来了,还不得活劈了他! 白隐急匆匆地走了,屋内只剩下王涵之一人。 “王佑,”他习惯性地喊了一声,却是许久不见回音。这才蓦然想起,王佑还躺在床上,还没有从那断手之痛中恢复过来。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自己将窗户关好,走回到案几边,重新拿起那本手札,看了起来。 然而,看了好久,王涵之发现自己还是停留在同一页。他无奈地放下手札,揉着眉心,明晓自己是心乱了。 小语!他在心头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 原来,挂念一个人是这样的滋味! ------题外话------ 又写到王涵之了,心里觉得很是快乐。 因为,我很喜欢王涵之。 他是怎样一个人呢? 想到这个人,我就想到了这样一个词:上善若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求见 雪簌簌地下了一夜,待到晨光渐起,白昼自东方踏步前来,那雪才渐渐地小了,最后竟变得时有时无,零零星星起来。唯有北风,呼啸着,在天地间肆无忌惮地窜来奔去。 街上,道上,行人寥寥。似乎人人都躲在温暖的室内,留恋于炭火的温度,不肯轻易地踏出房门半步。 国公府内,却是热火朝天。小厮,仆役,甚是护院,都拿着铁锹,扫帚,木锨,清理着府中的主要通道。 紫涵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艰难地走着。她挑了一条偏僻的小道,路上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在北风在耳边咆哮,以及自己哼哧哼哧的,如同拉风箱般粗重的喘息声。 好不容易挪移到扶风院,她突然胆怯了。伸出去扣门的手,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咬了咬牙,她又将手伸了出去,待到碰到那冰冷的铜环时,她又像乌龟般缩了回来。 不管了,豁出去了! 紫涵跺了跺脚,正待不管不顾地敲动那门环,那门却突地从里面被人打开了。一个黑衣人冷冷地望着她,那似乎比冰雪还要寒的眼神,激得紫涵生生打了寒战。她想跑,想掉头就跑。但脚像是被钉子钉住般,动不了半分。 “何事?” “我——我——我——是青峰院——的丫—鬟,我——想——见——七——公——子!”紫涵鼓足勇气,结结巴巴地将来意说明。 “青峰院?”黑衣人重复了一声,随即示意她进门。 紫涵忐忑不安地进门,大门在她身后徐徐地被关上。 “等着。”那人也不多语,一句简单的话语,像是冰坨子,砸向地面,激得紫涵乖乖地站在回廊里,哪里也不敢跑。 可是,不大一会,她的眼睛瞪大了,简直比牛眼还要大,还要圆。 天哪!扶风院各个房屋的屋顶上,竟然还有人,还有不少的人!他们拿着帚,锹,锨,簸,箕,各种工具,在屋顶上清理积雪。一个个,在那高高的屋脊上,蹦上蹿下,似乎一点儿都不怕滑将下来,摔个半死。 更夸张的是,前院正中的那棵古老的银杏树上,竟然也有人。他们在那粗大的枝杈之间,像是玩杂耍似,滑上,溜下,将树枝上的积雪,清扫得扑嗤嗤地直响,落将下来,撒了一地。 “还不跟来!”一声厉喝响在耳边,将看呆了的紫涵震得一个哆嗦。 不知何时,那冰坨子般的黑衣人回来了。紫涵乖乖地收回四下乱窜的目光,亦步亦趋,连走带跑地,跟在那人身后。 穿过一段弯弯的游廊,再通过一个垂花门,一个雪花覆盖下的园子突然映入眼帘之中。 放眼望去,一片白色的世界里,一株株梅树,正撑开了刚劲斑驳的枝丫,傲雪挺立。在那一根根枝丫之上,朵朵梅花,已然破皮而出,正舒展着花瓣,在灿烂地绽放。暗香浮动,清冽诱人,似乎要将人熏醉过去。 可是,紫涵却看不见这些,她的目光穿过那绽放的梅花,径直地锁定在梅园中间的小亭之上。 那里,有两个人,一人站立,一人坐着。站着那人,身姿挺拔,如同青松。坐着那人,闲时随意,正在抚琴。美妙的乐曲,从那人指间,宛如流水般咕咕咕地淌出,萦绕在耳边,仿佛是来自天上。 小丫鬟呆了!她直觉自己心跳如鼓,望着那正在抚琴的仙人,竟然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仿佛入定般呆愣在地。 王七郎! 那人便是王七郎! ------题外话------ 春风拂过,木棉树的花瓣,随风飘摇,落了一地。 这时,方才真正地体会到什么叫做落英缤纷。 春风来了一拨,又一拨,渐渐地,那满树的洁白花朵不见了。慢慢地,绿色的枝叶破皮而出,一支,一簇,一团,然后是整枝,整树。 窗外,生机盎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相约 “嗡——,”一根琴弦突然断裂,琴声戛然而止。 王涵之望着食指上被断裂的琴弦崩裂出的鲜血,端坐不动。那血却还在向外渗,慢慢地,小小的一滴,变得越来越大,摇摇欲坠。 立在一侧的白隐,忍不住挑了挑眉。就在他忍不住要开口时,王涵之才慢条斯理地掏出袖中的锦帕,将那血迹按压住,然后轻轻地拭去。 “你来找我,有何事?”他抬眼,望着远处那呆呆愣愣的丫鬟,扬声问道。 “哦,哦——,”紫涵仿佛从梦中惊醒,她慌慌忙忙地沿着园中的那已然被清扫过的鹅卵石小道跑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近前,将怀中那如同烙铁般滚烫的信笺举了起来。 “我家小姐嘱咐我送来的。” 王涵之的眼睛眨了眨,落在那小丫鬟手中高举的信笺上,眼神微微地停滞了片刻。他微微地一点头,那黑衣汉子上前,利落地取下那信笺,快步走上前,恭敬地递了上去。 紫涵眼巴巴地瞧着,显然很期待那人看后给个回复。 哪想王涵之捏着那信笺,凝视着信封上的簪花小楷,眼神竟有些涣散了,好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还不快走!”那转过身来的黑衣人,眼珠一转,寒光闪现,宛如利刃出鞘,唬得紫涵打了个哆嗦。她只好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嘴里小声嚅嗫着,跟着那人悻悻地退下,讪讪地离开。 王涵之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离去。他的视线放空,看似是在盯着那信笺上的娟秀工整的簪花小楷,实则透过那小楷,落在遥远的不知名的虚空里。 白隐担忧地瞅了自家主子一眼,却又不敢惊醒这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人。他挺了挺腰背,走上前去,默默地将那碳炉里的木炭扒开,将那炭火挑得更旺。 正当他专心用铁钳子拨弄炭火的时候,一张纸飘飘悠悠地飞下来,正好落在那红通通的炭火上,瞬间被吞噬一空,变成几片黑色的灰烬。 “公子?”白隐诧异地抬起头。 王涵之清清淡淡地一笑,仿佛清风掠过湖面,留下一点微微的水痕,然后消散。 “我的前任未婚妻,现任弟媳,邀我今晚亥时在紫竹林相见。”闻言,白隐一愣,随即警惕地说道,“她要做什么?” 王涵之支起手肘,瞧着满院的梅花,目光有些弥散。 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孩童时代,已经永远地一去不复返了!记忆中那个可爱善良的小女孩,已然消失在滚滚的时光洪水之中,再也不会回来! 人啊,总是会变的!人心啊,总是那么难以琢磨! “难不成,你以为她是想找我这个大伯长叙叙旧,聊聊儿时时光?” 王涵之的话说得闲适而随意,好似浑不在意,却又偏偏有一种淡淡的苦涩。 白隐忍不住问道,“那您去吗?” “去,怎么不去?”王涵之瞅瞅手指尖上那已然凝固的血点,“不去,怎么知道她要干什么?他们又要干什么?” 他的话冰冰凉凉,好似并不在意,却又透着一抹说不出的悲哀。 白隐直起身,望着自己公子幽深黑暗的目光,心底不约微微一声叹息。 ------题外话------ 人啊,总是会变的! 唯一不变的,为唯有变本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父子 入暮时分,天色愈发昏沉。在越来越暗的天光中,大团大团的雪花,又开始从天际飘落。慢慢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整个天空,仿佛都是那跳动着的六芒星花瓣。花瓣是美丽的,晶莹的,轻盈的。可是,无数朵这样的花瓣,积少成多,层层叠加,造成的可能后果,却不是那么美。 王涵之看着窗外的雪花,眉头夹得越来越紧,嘴角几乎抿成一条线。 “公子,”白隐疾步入内,将一张密信递给他。 王涵之打开,视线一扫,脸上的表情,像是水突然凝结成冰。 他捏着那张密信,表情严肃,看了一遍,又看一遍,眼眸里似是平静的大海,突然掀起了冲天的巨浪。 “国公爷回来了没有?”他急急地问道。 “回来了,正在清风堂。”白隐答道。 “走。”言毕,他取下一旁的狐裘,迅速地套在身上,然后冒雪走出了扶风院。 白日清扫一净的道路上,又落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踩在上面,吱吱作响。北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宛如猛兽在咆哮。那落满了积雪的树枝,在风中胡乱地摇晃着,有的枝条已经不堪重负,被无情地折断摔落在地。 王涵之一边走,一边看,焦灼不堪,忧虑万分。他不敢想象,这样的天气里,若是—— 可是,当他跨进清风堂,见到铠甲在身的定国公,以及他身旁一身戎装英姿勃发的的王睿之时,他的心竟奇异地平静下来。 那两人正在说话,一种暖暖的温度,在他们周围流转,那样融洽,那样和谐,而他,却仿佛只是一个外来者。 “父亲,”王涵之按捺下那突上心中的酸涩,对着定国公施了一礼。 “涵儿,你来了,”定国公王原的神色有些复杂,对着这个已然长大成人的儿子,他竟一时竟讪讪地不知说些什么。 倒是那王睿之,脸上含笑,“七哥,这么冷的天,你还出门,仔细你的身体,毕竟你才刚刚痊愈。”他俊朗的面容上,挂着亲切的笑意,对着王涵之,就是一番嘘寒问暖。 “谢谢十一弟关心,我的身体,我心中有数。”王涵之清清淡淡地说着,既不显热络,也不露熟稔,只是淡淡地,淡而有礼,淡而清冷。 “你十一弟关心你,你作甚如此拒人于千里于外。”定国公看见小儿子热脸贴上冷屁股,燥脾气一上头,就出口呵斥道。 王涵之微微地一顿,那双清冷的眼眸扫过他的父亲,那样幽远与深邃,在这样的目光下,定国公似乎有些不自在,他掩饰性地呵呵地一笑,问道,“所来何事?” 没有事,就不能来吗? 这一刻,说不清心中那复杂的感受。王涵之闭眼,再睁开,一双眼睛中清明睿智,再无半分情绪的涌动。 “父亲,近日,大雪骤降。我观天象,这雪还会继续,大概会有六日有余。太原城到时,定会有雪灾之患,若是关外的胡人再乘机南下掳掠,那时,内忧再加上外患,太原危亦,西北危亦!” 定国公一震,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目光复杂莫辨。这个儿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然长大,满腹经纶,才华卓绝,眼光锐利,见解独特,倒是有一颗忧国爱命之心。 “哎呀?我的七哥,你会观天象?你的眼睛都瞎了十二年,才刚刚复明,你怎么就懂得观天象了?难不成在你七岁之前,你就学会了观天象?”王睿之带着戏谑的话语传来。 定国公面色变了一变,看着王涵之的眼光变得谨慎起来。 “七哥,你就莫要杞人忧天了!太原城已有三十多年没曾有雪灾了。今年冬天的雪,跟去年冬天的雪,甚至前年的雪,差不多一样啊!”王睿之亲切地拍拍王涵之的肩膀,安慰地说道。 王涵之看了后者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定国公,郑重地说道,“父亲,杞人忧天固然不好,但,未雨绸缪,却不是坏事!” 说罢,他拿出准备好的一卷书帛,递了过去。“这是儿子昨夜写的一些看法和建议,望父亲大人慎重待之,早日做好防范准备。” 定国公徐徐地展开那卷书帛。 那身后的王睿之见之,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看着,看着,俩人脸色同时大变。 一人是震惊,欣慰,和欢喜。而另一人则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你写的?”定国公的声音恍如做梦。他定定地瞪着手中的“赈灾十策”,久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王涵之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王睿之也看着这石破惊天般的“赈灾十策”,英俊的脸上,表面上一片平静。可是,内心开水般沸腾不已。 这“赈灾十策”,条理清楚,面面俱到。对内,怀柔兼刚硬。对外,手段雷霆,作风霹雳。几乎将一切可能出现的可能,都设想到了,并提出了相应的防范。 他的眸中暗影翻滚。而在那暗黑深处,似乎有鬼影憧憧。 “你容我好好考虑考虑,”定国公没有立即表态,“毕竟,西北军的调兵布防不是一件小事!” “那容儿子先行告退。”王涵之施了一礼,带着白隐,出了清风堂。 ------题外话------ 一不小心,从家写到了国,从个人的爱恨情仇,写到了民族矛盾。 在我心中,王七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民族大义之前,个人的得失宠辱,实在是微不足道。 可是,他以后的命运波澜起伏,悲惨壮烈,实在是一种凄厉的美,哀婉的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忧虑 待到主仆俩人回到扶风院,夜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而雪亦是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宛如满天飞絮在空中乱舞。 王涵之站在书房的堪舆图前,注视着图中的点点线线,村庄,镇落,河流,山川,陷入了沉思。 白隐努力地将呼吸减到最缓,生恐打扰了凝神沉思的主子。 “召集人手,明日一早,我们出城,前往济城。”王涵之冷静沉着地吩咐道。 “济城?”白隐疑惑了,“公子,为何我们不去相邻的瓮城,却去济城?语公子不是在瓮城附近的悬瓮山吗?我们正好可以和朱砂会和,寻找语公子。” 小语!王涵之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既甜蜜又忧愁。甜蜜,是因为想到她,他的心底就有一种暗暗的欢喜。这欢喜,好生让他陌生,又让他沉溺。忧愁,则是想到她身受重伤,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纵然心底有千分的忐忑万分不安,却要把这份牵肠挂肚狠狠地压下,因为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而这样的事,远远地凌驾在个人感情之上。 “瓮城?不,我们得去济城。济城东边临近瓮城,西边则毗邻白沙关,地势险峻,山高而陡,扼西北咽喉,实属门户所在。” “公子,难道国公爷不会另做安排吗?”白隐奇了,“刚刚您不是在清风堂提醒了他胡人可能南下掳掠吗?” 闻言,王涵之轻轻地一笑,他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微微地有些模糊不清。可是,他的声音,却如同寒泉,冷且澈。 “国公爷生性谨慎,我的赈灾十策,他真正能做到的最多亦不过三成。至于西北军的调兵布防,他只会微微调整,绝不会有大部分的变动。” “那若是胡人当真南下?”白隐的脸隐隐地白了几分。 “胡人一定会南下。”王涵之的声音冰凉似铁,“太原大雪,那太原之北的地方,雪会更大,天会更冷更寒。胡人赖以生存的牛羊牲畜,一旦冻死,他们若是想安然地度过寒冬,只会南下抢劫。一支胡人不足为惧,怕只怕,五胡相互勾结,合力南下,那——” 王涵之的话语未完,但那未尽之意却让白隐脸上的血色又褪下几分。他焦急地插嘴道,“公子,您干吗不直接与国公爷明说?” “他会信吗?”王涵之直视着白隐,脸上有着淡淡的苦涩,“这一切不过是我的预测。若是这预测不曾成真,那——” 想到王家内部的明争暗斗,公子面对的明枪暗箭,白隐直觉自己的头隐隐发麻。 “可是,公子,暗部倾其全力,不过是一股强大的地下势力,若是与北方正规骑兵正面相会,那——” “无需担心。”王涵之轻轻摇头。他从桌上拿起四个锦囊,递给白隐。 “你吩咐四部各自依锦囊中的计策行事。另调三百精英,明早卯时随我出城。” 王涵之面目沉静,如同泰山般安然,仿佛心中有万般筹谋,乾坤万里。白影焦灼不安的心不禁定了几分。 “我去饮冰院找祖母大人,你尽快去做安排。”嘱咐了一句,王涵之转身,再次冒雪出了门。 那充当看门人的暗一,提着灯笼,不言不语地陪着他走了出去。 ------题外话------ 4月14日,英法美三国联军空袭叙利亚,大马士革战火纷飞。 看到电视画面上,那坍塌的楼房建筑,那哭喊着的民众,那些惊慌的生,那些悲伤的死,心中唏嘘。 而许多人的生死,却不过是在某一个人或某几个人一念之间。 那一刻,多麽地庆幸自己生在一个强大的国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祖孙夜话 饮冰院里,寂静无声,只有烛火在无声地摇曳。 灯影幢幢下,祖孙俩人正在低声交谈。 灯光落在王老太君的脸上,她那皱纹密布的苍老容颜,认真而严肃,带上些许凝重的意味。更不要提那苍苍如秋霜般的白发,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傲然与沉重。 手中的两卷薄薄的纸帛,看似没有任何的重量,可是,拿着手中,却仿佛有有千斤之重。 这两卷纸帛,一卷是赈灾十策,而另一卷则是一份名单。 赈灾十策让老太君欢喜而欣慰,而那份名单却让她咬牙切齿,愤恨不已。她凝视着那份名单,怒睁的双目中,闪耀着愤怒的火光。 “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祖母,”王涵之轻唤一声。 其实,他不想麻烦年岁已高的太君。但是,此刻,内忧加上外患,唯有早年声名显赫,而今德高望重的王老太君,才能镇得住后方,防止城内小人作乱。 “涵儿,你放心去济城。太原城的雪灾救治以及治安防暴,我这把老骨头还挺得住。至于这名单上的人,我会派人盯得死死的。一旦他们有异动,不管是谁,我定要他生不如死。” 最后一句话,老太君说得一字一顿,杀气腾腾。 其实,不怪老人家如此愤怒。当年,她跟随父兄,驻守白沙关。上林村一役,全营将士几近全军覆没,才将胡蛮赶到塞外,换来了这几十年的和平。哪想,在安逸日子里待久了,有人竟然为了个人私利,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通敌卖国! 看来,这太原城是该好好清理一遍了! “去吧,涵儿!”老太君语带欣慰地拍拍王涵之的肩,“是雄鹰,就该展翅高飞,翱翔于天地之间,而不是拘于内宅之间,守着这方寸之地。” 老太君目光深邃,话里有话。 王涵之怔怔地望着她,良久,他轻声答道,“好。” “乖孙,去吧。诺,带着我的印信。济城守将曾是老天爷的部下,受过我的大恩。有次印信在手,你可便宜行事,他定不会阻你。” 王涵之将那小小的印信握在手中,任心中翻滚着万千情绪,面上却不显分毫。 “祖母,我走了,您保重!” 言罢,他待要离开,却又像是刹那间想起什么般,回转身子,将老太君拥在怀中。 “祖母,保重!”任心中万般眷念,千般担忧,话到嘴边,却只有这一句。 老太君凝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佝偻着苍老身影,久久都没有动一下。 出了饮冰院,王涵之停住了脚步。他仰头,感受着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任那股寒意浸入肌肤,深入骨肉,那颗沸腾的心,渐渐地变得冷静与镇定。 “走,去紫竹林。”他吩咐道。 暗一专注地提着灯笼,似铁如刚如同冰雕般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主仆俩人一前一后沉默无声地走着。 四周静静地,唯有脚下踩雪时的吱吱声,以及那浅浅的不可闻的呼吸声。 黑暗铺天盖地,那盏晕黄的灯笼,像是一座移动的灯塔,指明着前行的方向。 ------题外话------ 阴影带着她的面幕,秘密地,温顺地,用她沉默的爱的脚步,跟在光后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紫竹林相会 雪夜的紫竹林,寂静无声,唯有雪花在簌簌地往下飘落着。 王涵之穿行在林间的青石道上,一步一步,仿佛自己慢慢地走回了儿时那段纯真的岁月里。可是,当他推开林中木屋的门,看到莹莹灯火下那俏立的红衣女子时,他知道,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当年,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早已经不在了,唯有眼前这个女子,这个满怀心机的女子。 “七郎,”刘若彤一侧头,就望见了那个满身风华的男子。她不禁轻唤出声,一双美目含情地凝望着对方。 王涵之择了一把椅子,安然地坐下。暗一面如表情,如木头桩子般,立在他的身后。 “七郎,我有一些体己话想对你说。”刘若彤蠕动着嘴唇,手中绞着锦帕,期期艾艾地说道。 灯火下,她高挑而丰满的身材凸现着美丽的玲珑曲线,一双美目更是含情脉脉,似说还休。像是一朵盛放的玫瑰,散发着诱人的暗香,引诱着人去采摘,却忘记了花下那隐秘的可以戳伤人的暗刺。 王涵之挥了一下手,暗一退了下去。 “弟妹,有什么话请尽快直说。”他开门见山,丝毫没有任何的转折。 刘若彤的娇躯不约轻轻一晃,似乎是弟妹这一称号深深地打击了她。她轻咬着嘴唇,直到咬出深深的牙印,嘴里感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松开了自己如同珍珠般的贝齿。 “七郎,你非要与我这般生份吗?”刘若彤似是不堪打击,眼中含泪,泫泫欲滴。 “请叫我七哥,弟妹。” 美人的梨花带泪,没有换来王涵之半分的怜惜。相反的,他面露不耐,那俊朗如玉的脸庞上闪过重重的嫌弃,仿佛对着他的不是一个绝世的大美人,而是路边的毫不起眼的一株狗尾巴草,甚至连草都不如。 这样的表情,显然深深地刺激到了刘若彤。 “七郎,”刘若彤失控般地尖叫了一声,“你是在怪我吗?我也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大滴的泪珠从她的脸庞滚滚下落,宛如断线的珍珠。“我一直都期待着嫁给你。可是,父亲说,你的眼睛瞎了,永远也好不了了,日后也继承不了定国公的爵位,完全——完全——是废人一个。为了家族利益,他逼我嫁给你十一弟。其实,我是想,想嫁给你的。” 刘若彤哭得肝肠寸断,一声一声,宛如杜鹃滴血,将人的心揪得紧紧地。 “如果我的眼睛,现在还瞎着,你还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吗?” 刘若彤的哭声,像是突然被人掐住般,停了。 她睁着朦胧的泪眼,瞪着灯火闪耀下那个清冷如霜的俊美男子,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回答。 “可是,你的眼睛好了,好了!” 短暂的尴尬之后,刘若彤不管不顾地凄厉地喊道。 “是啊,它们好了!”王涵之幽幽地一声叹息。 “七郎,”刘若彤擦拭掉脸上的泪水,踉踉跄跄地扑了过来,跪倒在王涵之的身前。 “你带我走吧,我们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像小时候一样,没有任何的隔阂,唯有关心。”刘若彤紧紧地抓住了王涵之的手,仰头痴痴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这一刻,她的表情是真挚的。被泪水清洗过的双眼,闪闪发亮,无比清澈。没有任何的造作与虚伪,只有无比的真诚,以及认真。王涵之甚至于可以看见自己在那双眸中的倒影。 这个高傲的美丽女子,放低了姿态,在这一刻,将自己当做了一颗尘埃,低到了尘埃里。 ------题外话------ 刘若彤对于王涵之的感情,起初是爱,可是,当这爱被压抑,被冷漠,被无视,就变成了恨,求而不得的恨,刻骨铭心的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恨意 王涵之怔怔地望着这双眼,记忆仿佛在此刻交汇而错乱,那些隐藏在岁月深处隐秘的快乐时光,似乎在他眼前如同流水般,哗哗哗地流过。 “小彤,”良久,他缓缓地说道,“我并不怪你。这世道本来就艰难。对于女子,更是苛刻。趋利避害本是人之天性,你的家人既已为你选择了十一弟,那你就好好地跟十一弟过日子。男人之间的事,你就不要再掺和了。” “可是,我忘不了你,忘不了你。”刘若彤的眼泪哗哗哗地像是雨滴不停地往下落。 她感觉到了王涵之此刻内心的柔软。像是坚硬的蚌壳,张开了一条小小的窄窄的缝隙。她心中一喜,娇躯顺势地靠了过去。就像是一棵柔软的菟丝草,终于找到了一棵高大的可以攀附的大树。 好,她就知道,凭借她的美丽,婉约,哀求,以及儿时的情感,他一定会心软。这冰冷似铁的蚌壳,既然已经开了一个小口,那她一定会让它张开更大幅度的口子。然后,她会从这日愈扩大的缝隙中,挤进去,占据他的心。 可是,就在她脸色微变,内心窃喜的那一霎那,王涵之却从椅子上起身,后退了一大步。刘若彤陡然地失去重心,扑摔在那椅子上,然后连人带椅,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摔得个四仰八叉。 椅子的扶手撞击在刘若彤的腰腹之上,巨大的疼痛感,席卷了她的全身。她龇牙咧齿,倒抽了一口凉气。可是,更痛的心,莫过于她的心,她仿佛听到了它从高处摔落而破成碎片的声响。 刘若彤没有从地上爬起来,相反的,她保持着摔倒的姿势,趴在地上,不可置信地凝望着那清冷的男子,眼中的悲伤一层又一层,实在是可怜之极。 “我把我的心捧出来,献给你,你却这样践踏于它。”她宛如受到了世间最强烈的打击,整个身躯在不受控制地抖动。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王涵之直视着她的眼,眸中曾经的怜惜早已消失不见,唯有冷漠,无尽的冷漠,好似眼前的女人只是一个陌生人。 言毕,不待那地上的女子有何反应,他大踏步地,毫无留恋地推门而去。 地上的刘若彤痴痴地望着那渐渐模糊的背影,一股恨意自胸间突然升起,迅速地扩散,蔓延,占据了她的全身。 “你会后悔的,后悔的。”刘若彤绝望地嘶吼道。她的声音哽咽,像是受到了巨大伤害。 而那个挺拔的颀长背影,却没有丝毫的停顿,不大一会,就消失在夜晚的风雪之中。 紫涵慌慌张张地从内室跑了出来。 “小姐,你——”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主子,只是搂着地上那悲痛欲绝的女子,像是母鸡护着小鸡仔。 “紫涵,我好恨,好恨——” 主仆俩人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从夜风中传来,王涵之却充耳不闻,面无表情。 暗一像是影子一样,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不言不语。 ------题外话------ 这世间,从来都不乏痴男怨女。 说到底,两性关系,不外乎,男欢女爱,或者男盗女娼。 得不到的爱,走到极端,就是极致的恨。 让我想起了多年以前看过的《呼啸山庄》,那里面的希斯克利夫和凯瑟琳。故事情节大多在脑袋已经模糊,可是,凯瑟琳说:他就是我,我就是他。那震耳欲聋的宣言却仿佛还在耳边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醒来 初语醒来时,感觉自己像是冰窖里,已经被冻成了冰雕。 她迅速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张寒玉床上。 这张床,是一整块世所罕见的白玉,晶莹透亮,散发着莹莹的白光。在这白光里,有徐徐的光华,像是拥有自己的生命力般,宛如流水似地,在循环流转。转动的同时,带来源源不断的寒气。这丝丝缕缕的寒气,经由皮肤,经脉,流经她的全身,像是泉水般,修补着她受损的经脉,滋润着她受伤的心肺,灌溉着她的丹田。 初语微微提气,真气自觉地在体内运行一个周天。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的伤竟然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她兴奋地跳下床,绕着这价值连城的寒玉床走了一圈,发现这床竟然与石壁连为一体。而石壁延伸扩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缕空的空间,这空空荡荡的空间,构建成了一个山洞。 山洞类似一个倒立的椭圆。在高高的洞顶之处,形成合拢之势。偏偏它又没有合圆,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圆孔。那圆孔周围生着一丛丛荆棘,绿色纤细的齿缘,在白色天光的映衬下,显得很清晰。粗壮的青藤和强韧的常春藤,从高处挂落下来,在空中轻轻摇曳,宛如飘荡的缆绳。 而这偌大的空间里,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 那无价之宝的寒玉床,像是一个普通之极的床铺一样,默然无声地摆放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守护。 初语脑中浮现出无数个念头,思索来,思虑去,却没有一个清晰的线路。最后,她干脆什么都不想,专心地探起险来。 山洞之外,又是一个洞。洞壁上攀生着各色的植物,开着各种奇异的花朵,散发着隐隐的暗香。洞的正中央,是一汪碧水。水面升起缭绕的烟雾,宛如瑶池仙境。 再走下去,又是一个洞。此洞看似没有任何稀奇之处,然而,它的稀奇之处,却又正在此处。靠着石壁之处,是一个木架子。架上摆放着大小不同高低各异的各类小瓶,却是日常的油盐酱醋茶。瓶的旁边,是匣子。匣子里,是火石。匣子旁,是箱子里,是冬日的各色袍子与棉服。甚至还有灶台,木材,两个大缸。打开木盖,才发现里面一个装着水,另一个则是半缸米。 初语兴致勃勃地依次逛完了三个山洞,又倒退回去,仔仔细细地又逛了一遍。如此几个来回,她的兴奋劲儿也慢慢地消退下去,相反地,她的心头渐渐地升起了一种孤寂与惶恐。 “有人吗?有人吗?”对着那高高的洞口,初语高声喊道。 没有人应答,唯有阵阵回声,一遍,一遍,再一遍地撞击着石壁,然后再涤荡在耳边。 初语突然感到一阵心慌。 这偌大的空间里,没有旁的人,唯有她一人。而她,其实真地害怕一个人。虽然一个人适当的独处是好的,但是,她更偏爱那种喧闹之处的烟火气,那种欢欢乐乐的热闹。 对,那种热闹!那种你在,我在,他在,大家都在的热闹。 ------题外话------ 很希望自己是一棵树,宁静,向光,安然。 这句话真好,说到了我的心坎之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 脱困 不管心中如何地想,初语开始了三点一线的单调生活。 首要的任务,当然是养伤,所以她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寒玉床上打坐。等到她扛不住那股刺骨的寒意,全身被白霜覆盖,宛如霜雪人之时,她就去泡温泉。温泉的水,暖暖地,像是母亲的子宫,她在里面随波荡漾,惬意而安然,一点儿也不担心洞外肆虐的风雪。泡够了,肚子也饿了。她就去生火做饭。美中不足的是,没有蔬菜以及肉食,唯有一大堆咸菜干,日日吃,周周吃,吃得她嘴里快要咸出个鸟来。 洞顶的光线明了,那是白天来了。光线暗了,那是黑夜降临。光线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当墙壁上刻画出来的正字,变成四个时,初语再也待不住了。 纵有武林人梦寐以求的稀世珍宝——寒玉床,但是,没有人陪伴,没有人分享,只有自己一人,那又有什么意思了? 初语在石壁上刻画出一横,那是第五个正字的起始之笔。然后她一个提气,脚下一蹬,整个人凌空而起。跃到半空之中,她的脚在虚空之中,再踏步而上,像是在攀援着并不存在的云梯。几个踏步,几个上跃,她的人已然纵起五丈之高。 一口气息将尽,初语脚步微一停顿,人在空中一晃,初语一个心惊。她深深地一个吸气,丹田之处涌出一股气流,石火电光般窜向她的全身。她直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如同一根羽毛,弹出了那狭窄的洞口。 初语立在洞边,心情喜悦之极。 极目四望,她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高山的山脊之处。周围乱石林立,树木杂生,各种藤蔓交错纠缠。有薄薄的雪花覆盖,却是星星点点,并不密集,也不厚实。 略一思索,初语决定往上攀爬,一探究竟。 起初,道路甚是好走。可是,越往上,积雪越厚,有的地方甚至深可及膝。就在她深一脚,浅一脚,拄着一根棍子,在雪地里奋力向上时,一道白色的影子在她前方一蹦而过。 定睛细看,竟然是一只雪兔。 初语狠狠地咽下一口口水。在她眼中,那兔子已经不是兔子,而是一块肉,一块香喷喷的肉!天知道,她有多久没吃肉了!每日都是白米饭搭配咸菜,要不就是咸菜搭配白米饭。吃得她嘴里简直淡出个鸟来了! 她扔掉手中的木棍,整个人如同一支箭般,飞射而去。 那机敏的雪兔,在地上左拐右弯,引得初语在林中左转右钻,一身地狼狈。瞅准时机,她手中的石子一个弹射而出,那可怜的雪兔倒地而亡! 初语喜滋滋地捡起那兔子。然后,她就近拾了大堆一枯枝干柴,找个棵避风的大树,拿出打火石,在树后面生好火。接着,她摸出腿上暗搭里的匕首,三下五除二,就将那兔子剥皮开膛。用叉型的枝丫架起那兔子,在火苗上几个翻烤。不一会,空气中,就传来了浓郁的肉香。 ------题外话------ 写这一章节时,感觉自己已然变成了古代版的贝尔。 贝尔格里尔斯,伟大的探险家,求生专家,作家,演讲家。一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 很喜欢他的节目《荒野求生》。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遇险 架子上的兔肉滋滋地响,滴下的油滴溅落在火焰之上,那下方的火焰猛地向上一窜,像是探出头的火蛇。兔肉的表层,像是涂抹了一层蜜蜡,闪着金黄的诱人的光芒。 初语吞了吞口水,将带来的盐巴,在那兔身上里里外外地抹了一层。又将在那山洞里采来的百里香叶片,揉碎,将汁液挤出,仔细滴落在兔肉之上。待到那肉质变得紧巴,几乎都要发光,肉香与植物的清香完美地糅合在一起时,她将兔肉举到嘴边,狠狠地撕咬了一大口。 好吃,真好吃,她直觉自己的舌头都要化了! 就在她埋头大吃时,变故突生! 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手掌,自她身后的树洞重伸出,狠狠地朝初语拍去。那掌,大而肥厚,挥出的掌风呼呼作响。尖利的爪子,闪着寒光,如同勾魂的钩子般,擦过初语的脸颊。 初语一个后翻,整个人朝后急急地退去,堪堪避过那力道十足,如同排山倒海般的一掌。 那黑色的怪兽从白雪覆盖的树洞重挣脱而出,竟有二米多高。浑身黑漆漆地,毛茸茸,宛如一座闪亮的黑色巨柱。那柱头上的黑色眼睛,此刻正目不转睛,怒不可遏地盯着她,似乎要把这个胆敢惊扰它睡眠的人类,灼出两个洞来。 天哪!这是一只黑熊!一只冬眠的黑熊,竟然被自己的火光,烤肉给活活地唤醒! 这运气,真像是踩着了狗屎! 初语不敢与这大黑熊正面交锋,她扭头就跑,手中不忘提着她的烤肉。 那被惊扰的黑熊,怒吼着,在后面穷追不舍。 初语慌不择路,拼命地向前跑。 咔嗒!脚下突然陷空,积雪与土块簌簌地飞快往下落。初语收脚不及,跟着陷了下去。 这是一道岩石之间的裂缝,被松软的积雪覆盖,表面上看就是平常的地面,那想,裂缝下方,却是万丈的深渊! 初语的身子,擦过这裂缝,扑啦啦地,随着那石块积雪,一起往下掉。身体陡然处于失重状态,惊慌与恐惧像是一双魔手,紧紧地扼住了初语的咽喉。她怕,实在是怕!这样摔落下去,她会不会脑浆迸裂,尸骨碎成渣?不要,她不要死!她还没有找到回家的路,怎么能死?她的眼珠急切地梭转着,空着的左手在空中胡乱地抓挠着,希望可以抓住点什么来自救。 许是她命不该绝,这一抓,真让她抓住了点什么。那是一颗下垂的藤蔓,她顺势就贴了过去,紧紧地攀附在那藤蔓之上。那藤蔓突然承重,如同荡秋千般地,贴着崖壁荡了几个来回,终于安静下来。 初语按捺下自己一颗砰砰砰跳动的心,视线下望,瞧着下方的无底深渊,心中一阵后怕。 她将那兔肉泄愤似地又咬了一口,狠狠地咀嚼,囫囵地吞了下去。 多麽珍贵的兔肉,为了它,差点将小命交代这里! 她一边赌气似猛咬着那兔肉,一边将周围的地势雷达般扫描了一遍。她瞅准了右前方一个凸出来的山石,身下一个使力,那藤蔓便荡了起来,脚下在石壁上一蹬,那藤蔓便飞了起来,借着那力量,她飞身而起,人如同一只蝙蝠,张开翅膀,径直落在那巉岩之上。 ------题外话------ 像要如同一颗野草,随风成长,活着茂盛皮实,随性又自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丑陋的小鹰 悬崖上方,依稀传来阵阵黑熊的怒吼声,被北风卷起,再扯散,七零八落地消逝在空中。 落在巉岩之上的初语,刚刚舒了一口气,左手背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她闪电般抽回手,右手提着的兔肉,被她迅疾地丢弃在石头上,探手入膝下,一把铮亮的匕首已握在手中,朝着那躲在暗处的不明生物,猛刺了过去。 刀堪堪停在半空之中。 一个哆嗦着身子,双目赤红的生物映入眼帘之中。这似乎是一只雏鹰。似是刚刚孵化之后不久,身上的羽毛稀稀拉拉,有的地方甚至还是细细的绒毛,灰扑扑地,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偏偏这个丑到极致的小家伙,长着一双凶恶的眼睛,正目露凶光,蒲扇着一对小小的翅膀,恶狠狠地盯着她。那翅膀之上,羽毛参差不齐,左翅膀还耷拉着,上面有凝固的红色痕迹。那胸腹之间,有数条刺拉伤口,皮肉微微地外翻着,露出红色的嫩肉。 初语收回匕首,抬头上望。只见,山顶之处,有一棵宛如巨伞的参天大树。估计这倒霉的小家伙,从树上的窝中跌落,摔落于此。 初语懒得理会这不自量力的小家伙,蹲着巉岩之上,一边啃着那珍贵的烤兔肉,一边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此处,上不达天,下不着地,想要脱困,除非变成一只壁虎,贴着山壁,游走攀爬。 初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决定先填饱肚子,积蓄力量,再做打算。 “咕,咕,”细小的叫声从山石旁的枯草中传出。 初语扭过头,对上了那倨傲地而又警觉的幼鹰。四眼相对,她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她掏出匕首,仔细地割起那兔腿上的肉,。粗大厚实的,她丢进自己的口中。狭窄细长的,她就抛在那小鹰的身前。她亦不看那鹰,只是专心做着自己的切割工作。不大一会,肉吃完了,她从背囊中取出竹筒,像是牯牛一般,咕噜咕咕噜地喝了一大通水。然后,将竹盖翻转过来,从筒中倒出一些清水,盛放着,放在那幼鹰的前面。 做完这些,她立起身,盯着悬崖上方,左右打量,估算着自己的落脚点,很快地,心中就有较量。 回转头,地上的肉条,筒盖中的清水,都已经不再。她瞟了那幼鹰一样,捡起地上的盖子,盖好竹筒,收拾好包裹,准备离去。 “咕,咕,”那小鹰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尖尖的喙,叼住她衣袍的下摆。 “不舍得我?想要跟我走?”初语疑惑地问道。 “咕,咕,”那泛着红光的鹰眼,巴巴地瞅着她。 初语蹲下身,将那小鹰捡起来,放在手掌心里。她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头顶。那小小的身躯,在她的手心瑟瑟发抖,似是紧张不安,又似是害怕恐惧。但是,在那一下又一下的温柔抚摸之下,慢慢地,它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像是解除了警备,放下了心防。 初语从袖囊里摸出几片绿色的叶子,那是从温泉池子旁的山壁上采下来的珍贵药草。她将那叶子捏碎,挤出汁液,轻轻地涂抹在小家伙受伤的翅膀与胸脯之上。末了,她从小腿的暗搭中摸出一颗白色的药丸子,放在那小鹰的嘴边。 似是感觉到了身边这个生物彻底的善意,那有着奇怪的红色眼睛的小鹰,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它乖乖地,将那药丸子吞了下去。 初语解开袍服的上襟,将那小家伙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然后,稍作收拾,一个吸气,脚下一个用力,整个人如同飞鼠般,腾空而起,掠过一段小小的空间距离,她落在了右侧上方的一堆杂草之上。然后,她双手一按,整个人又飞起来,落在左侧上方的一块山岩之上。如此交替轮回,她就如一只巨大的蟾蜍,一路蹦跃,直朝山崖顶部而去。 ------题外话------ 诗人的风,穿越海洋和森林,追求它自己的歌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山顶 山顶之上,北风呼啸着,像是一只怒吼的怪兽,吹得人几乎站不住脚。 初语站在山巅之上,环顾四望,只见自己所在这座山峰,像是一把尖尖的利刃直插云霄。周围,另有六座山峰,像是众星拱月般环绕着这尖刀。放眼望去,山峰被白色的积雪所覆盖,像是披上白色的棉被。在棉被没有盖到的地方,有星星点点的绿色,枯草簇拥的焦黄,还有裸露的光秃秃的山岩。那是背阴之处,飞雪没有飘落到的地方。 初语轻啸出声。啸声在山间回荡,一涤心中的浊气。 山巅之上,有一棵高耸入云的松树。它枝干粗大,针叶繁茂,也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历经了多少风雪霜电。奇怪的是,这棵树,一半白雪苍苍,一半郁郁葱葱。仿佛是一半在冬季,一半在夏季。又或者是一半在阴,一半在阳。一半在地狱,一半在人间。甚是怪异。 初语心念微动,一个纵跃,人已经如星芒般,射入那苍翠的绿色之中。 果不其然,在靠近树顶的位置,她发现了一个鸟窝。那窝,大得有些离谱,里面散落着几片灰色的羽毛,却不见半只鸟的影子。她的视线穿过枝叶的缝隙,遥望天空,空中却没有任何飞鸟的踪迹。 她从那窝中拿起一片羽毛,凑在鼻前闻了闻,确定了气味。然后,从怀中掏出那半途中捡到的小鹰,温柔地摸了摸那小东西的脑袋,将它轻轻地放回到了窝中。 “乖乖地,待在这儿,等你的爸爸妈妈回来。”她看着那双血红的眼睛,轻言细语地说道。 她不打算养宠物,尤其是一只鹰。在她的思维里,是鹰,就该自由地翱翔在风中,做天空的王者,而不是圈养在身边,成为玩物。 “咕,”那睁着血红眼睛的小东西,轻叼起她的袖角,眼神掠过一丝慕念,似是不舍她的离去。 初语将衣袖从它尖尖的小喙中抽了出来,爱怜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身子一滑,整个人已经从缝隙中钻了出去,如一朵云似地,从空中飘摇而下。 “扑通——”有什么东西,跟着掉了下来。 初语循声望去,只见那灰扑扑的小鹰,努力地撑开翅膀,在枝杈间左突右闪,正刺啦啦地往下飞。只是它的翅膀本就受过伤,与其说它是在往下飞,倒不如说它是往下掉! 该死,这小东西怎么就跟来了? 初语的脚在枝叶上轻轻一踩,借着那股弹力,她一个返转,整个人往上飞去。她的右手一抄,将那小团子搂在怀中。 落到地上,初语赶紧检查这委屈望着她的小家伙,发现它翅膀原先受伤的地方,这次彻底骨折了。胸腹间的伤口,又沁出红色的血液,倒是与那双血红的眼睛交相辉映,甚是吓人。 初语寻了一个细细的枝条,又从身下撕下窄窄的布条,将那骨折之处仔细地固定好。然后,从袖囊中摸出几片裸花紫株的叶子,挤出汁液,涂抹到伤口之处。 “罢了,你的父母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既然你不想离开,那就跟着我吧。待你的伤养好,我再放你回山林。” 那可怜的小东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头顶上的两嘬毛竟然还动了两下。咕咕地叫了两声,它就闭上了让心怵的血色眼睛,安静地趴躺在她的手心里,似乎是睡着了。 那时候,年少的初语一点儿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日后竟然长到了那么大,那么重,那么猛! 就比如是熊猫,它的幼崽,不比一只耗子大多少,可是,日后,却能长到那么个样子! 谁能预料到,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鹰,而是一只珍贵无比的角雕! ------题外话------ 绿草在地上寻觅伴侣,树木在天空寻觅寂寞。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下山 上山是独自一人,回来时,却是一人一鹰。 那被取名为小灰的幼鹰,被初语怀揣着,跟着她一起回到了那隐秘的洞穴之中。 她按捺下性子,在石壁上刻完了第五个正字,继而又刻下了第六个正字时,那小鹰骨折之处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胸腹上的伤口更是完全结痂脱落。那参差不齐稀稀拉拉的羽毛,居然都长齐了长满了,覆盖着全身,一溜儿的灰色,只在颈脖那儿露出稍许的白色,像是一条白色的围脖。只有那双诡异的眼睛,依旧鲜红如血,就连那黑色的瞳仁,似乎也是偏于红色的暗黑,恁地吓人。 这只奇怪的小鹰,时时跟着她,好像她是它妈妈似地。就连她在寒玉床上打坐,它也跟上去。赶它,它会乖乖地蹲在角落里。可是,等到初语从入定中睁开眼,就又看见它蹲着自己身边,身体几乎已经冻成了冰雕。 她吓坏了,生怕这只鹰仔给冻死了,赶紧把它抱到温泉池子里泡着,又将她辛苦炼制的半夏丸塞进它的嘴里去。她心惊肉跳地忐忑不安守在可怜的小家伙旁边,好不容易等到它醒来,怒斥了它一顿。可是,下次,她打坐醒来时,它依然蹲在她身边,再次成为一只冰雕。她又抱着它跑温泉,吃药丸。如此循环,反复,那小鹰不见委顿,反而一天比一天壮实。最后,初语就再也懒管它了。 寒玉床的寒气,与温泉池的热气,在空中交汇,纠缠,中和,竟然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湿度与温度,以致于那石洞的崖壁之上,攀生着许多珍稀罕见的药草,甚至毒草。 初语自是欣喜不已,将它们采摘了大半。然后,寻了个表皮光滑的石板,在上面敲敲打打,揉揉捏捏,制成了诸多的丸子,被她装在锦囊布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第六个正字刻完了,初语再也待不下去了。她想崔老头,也不知他从大同访友回来了没有。还有王涵之,自己失踪这么多天,他又该是多麽地焦急。还有那妖孽的贺兰美人,自己最后是晕倒在他的怀里,自己被送到这神秘的地方养伤,他又是去了哪里? 心念所起,纷纷扰扰。以往的安然宁静荡然无存。她的心躁动不安,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像是水中的泡泡,汩汩汩地不断往上冒。 她决定下山。 说动就动。她将洞里洞外仔仔细细地逛了个遍,挑挑拣拣地寻了一些物事,装进背囊里,将小灰往怀里一塞,人如冲天而起的鹞鹰一样,从那洞口穿越而出。 一路艰难前行,停停走走,走走停停,终于,她再一次来到了山顶。 不错,她要下山。可是,山路难寻,她怕迷路,更怕再次遭遇到熊瞎子。所以,她决定反其道而行之,从山顶下去。 山风依旧如同怪兽般,在呜咽咆哮。周围的山峰,绵延而出,似乎一直延伸到了天的尽头。 初语寻了几根粗壮的树枝,用匕首削去枝枝丫丫。依照记忆中的样子,地上摆放好位置。又寻来几个细而结实的藤蔓,充当绳索,在将那棍棒交叉之处,绑成牢固的十字结。再打开包裹,取出先前精心挑选的衣裳袍服,摊开展放,绷紧绑牢。过了两个时辰,一个粗糙难看,简陋至极巨型风筝诞生了。 看着地上的劳动成果,初语不约莞尔一笑。 小灰伸出脑袋,在她的颈脖处蹭了蹭。初语轻轻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嘴角飞扬,心情愉快,“走,我们下山!” 风势正好,初语套着那架梁,一个助跑,往山崖下纵身一跃,那宛如滑翔机般的巨型风筝,在风力的推动下,似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鸟,往山下飘摇而去。 ------题外话------ 我投射我自己的影子在我的路上,因为我有一盏还没有燃点起来的明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落地 白雪覆盖下的莽莽群山,像是一片白色的无边大海。而偶尔出现的绿色或是褐色,仿佛是大海上不知名的岛屿或岬角。 初语俯瞰着身下的景致,一颗心像是在风里飞。这一刻,她真得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鸟。天地如此广大,她可以展开翅膀,任意地在其间遨游。这样自在地,随心所欲地,没有任何束缚与羁绊,真好! 风虽然寒,但是胸腔里的一颗心却如此火热,她竟然丝毫感觉不到冷意,直觉得快活之极。每一颗细胞,每一个神经元,似乎都饱满如同新生,充满希望,以及极致的幸福。 刺啦! 一道箭矢如同流光般,自下而上,正中风筝的翅膀,将她改良版的布条机翼,哗啦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初语大惊,心道不好! 那风筝翅膀漏气,再也保持不了平衡,在风力的推动下,倾斜着身子,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跌跌撞撞,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人一般,左摇右晃,摇摇欲坠。 初语既惊恐又愤怒。她极目朝那箭的来处望去。只见下方的地面上站立着几个灰衣人。他们的面目模糊不清,却正对着天上指指点点,好似正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其中一个身形略高的汉子,手中正拿着一张弓。看样子,那箭,正是此人所射。 射了一箭之后,那人不再射击。只是与众人一起,拿眼死死地盯着那摇摇晃晃,成直线般往下坠的巨型风筝。 风筝刮擦着树枝刺啦啦地响。初语的双手一前一后一个梭动,从藤蔓编制成的绳结里灵活地退了出来。上半身一得自由,她 一个灵敏的折腰,像个猴子似地,双手搭上双脚,麻利地解开十字扣。然后,一个凌空而起,改为攀援在主梁之上,尽量避开那些枝枝叉叉。 地面越来越近,就在风筝一头扎在雪原的一刹那,初语就如一只兔子,从俯身的木杆上纵身跃起,抱着头,弯着身子,蜷缩着双腿,护住胸腹,在雪地里连接几个翻滚,卸去那下冲的力道。 一个鲤鱼打挺,她从地上一蹦而起。迅速扫描了一下自身,发现只有些许的擦伤,不由大为庆幸。 如一只机警的母豹子般,初语迅速地环顾四周,隐隐看到前方树林中已有身影在快速地奔来。她弯腰一摸暗搭,掏出匕首。右手一挥,那小巧的黑兮兮的匕首,划出一道如九天寒月般的光芒,劈向那摔落在地上的风筝。 那散落在地上的风筝残骸,被一劈为半。 刷!刷!又是两刀,那堆断为一截的木头,布料,再次被分解只剩一堆木头渣子和零零碎碎的布料。 初语心头微安。 自己贪图便利,利用前世所学的滑翔机原理,做出不属于这个时代可以载人的风筝。现在,这只风筝的使命已经完成,她亦没有必要留着它,让它成为祸患。 她望着地上已经看不成模样的废料,脸上划过一抹浅淡的微笑。 ------题外话------ 曾经有一段时间,特别迷恋穿越小说。 看得多了,就想着自己也写一个。 写一个好看的穿越小说。里面有变幻的风云,如歌如泣的爱情,凄婉的命运起伏,悲壮的历史。 于是,就写了。 但愿,看着这本书的你,会喜欢。 别忘收藏。 如果你喜欢,轻推荐给你身边的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被俘 六名灰裳男子,个个身健体壮,眼中精光外露,一看就是不凡之辈。他们面带警惕,眼带审视,将她团团围住。 初语依然是一副男儿打扮,除了稍稍有些狼狈之外,她的姿态坦然,眼眸明亮,整个人透着一股不拘小节的洒脱。虽然被人围困,面上却不见任何的慌张,更没有任何卑颜屈膝之态,相反的,她流露出一种泰然的潇洒。 对于这个少年的沉静,那几人暗暗称奇,却并没有掉以轻心。 “你从哪里来?”那手持弓箭之人,大概是这几个的首领。他身材颀长,面容清雅,只是左边脸颊上一道伤疤活生生地刨开这清雅,无端增添了几许狰狞狠厉之色。 看人,不能看外表,要看心。 这一点觉悟,初语还是有的。虽然她是个颜控,喜欢看美男,靓女,但这与她内心评判一个人的标准并不相矛盾。 此人箭法奇高。当时,她的风筝距离地面大概有近乎两百米的高度。他却能一箭正中目标,却又不伤人分毫,只是逼她停落,实力不容小觑。 “山上。”初语老老实实地答道。 “胡说,山上是本门禁地,你是如何进去的?”一人插嘴道。 初语愕然。她一醒来就在山上,哪里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山的? “你手中的匕首,是哪里来的?”持弓人继续问道。 初语下意识地举起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黑色匕首。寂月不是凡物,只要有眼光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 “师门之物。”她安安分分地回答道。 “那你师从何门何派?”那刀疤脸不放过她,紧追不舍地问道。 “可以不说吗?”初语厚脸皮地讪笑道 那刀疤青年一噎,倒也不再追问。他的视线落在雪地上一大摊面目全非的物事上,眸光深深。 “地上何物?” “我自己随便做的一点玩意。”初语满不在乎地答道。 “一点玩意?”一人冷哼道,“它能上天,还能带人,你说它是一点玩意?” 初语扯着嘴角,笑了笑,却不答那人话语。 “绑了,带回去。”那持弓之人冷冷地吩咐道。 初语站着没动,她不打算做任何的反抗。这些人,肯定与那神秘的贺兰美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既然他不来找她,那她就借由这些人找他去。 可是,变故却在刹那间陡生。 那些人缴了她的匕首,掏出了袖囊中的瓶瓶罐罐。看见她胸前似有凸起,一人伸手就探。初语脸色大变,没等她做出反应,那藏在里面的小灰,却从里面嗖地一下钻了出来,蒲扇着翅膀,尖尖地如同小勾子般的鸟喙,在那搜身汉子的手背上就是使劲地一啄。 “哎呀,”一声痛呼传来。 一块肉连带皮,被活生生地从手背被撕扯了下来。 小灰神气活现地站在初语的肩头,一双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那男子。头顶上的两嘬毛,在风中凌乱。 众人呆了,盯着初语肩头的那只鸟,脸色不禁大变。 “这——这不是——” 那被小灰啄伤的男子,捂着流血的手背,惊叫出声,却又在紧要之处,戛然而止。 初语扭头侧望着肩头的小灰,第一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打量。除了眼睛红点,鸟冠多长了一个外,依旧是那么丑不拉几,委实没有特别之处啊! 小灰见她瞅来,小脑地亲昵第蹭了蹭她的脸颊,然后一个低头,又钻进了她的衣襟里,俨然已经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领地。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难看之极,简直比吃了一坨屎还要难看。转头看她时,眼神里有迷惑不解,不可置信,还有畏惧,甚至些许的敬意。 这些复杂的情绪,看得初语大为心惊,又颇为讶异。 不过这个小插曲之后,那些人不再搜她身,亦不绑她。只是,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包围着她,生怕她逃跑似地,押着她,朝前走去。至于那已经搜出来的东西,却没有还给她。 ------题外话------ 只管走过去,不必逗留着采了花朵来保存,因为一路上花朵自会继续开放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神秘山庄 在树林里转来绕去,转得初语的脑袋都快晕的时候,一排排精致的屋舍映入眼帘之中。 这些砖木混合的房子,灰墙灰瓦,错落有致,躲藏在高大的林木之下,被皑皑白雪覆盖,若不是被人引领着,根本难以发现。 奇怪的是,这些屋舍,甚是众多,像是一条隐秘的带子般,高高低低,弯弯绕绕地,向左右延伸出去,盘绕在山脚之下。屋后是巍峨的高山,周围是群山环绕。莽莽的林原,此起彼伏,像是大海,一眼几乎看不到尽头。 多麽隐秘的场所! 初语心中暗暗惊叹,脸上却未显分毫。只是拿着一双秋水般的眼睛,像是游览风景似地,边走边看。 不时有人遇到他们,看到中间那张陌生的面孔,个个脸上表情讶异,可那惊讶却转瞬即逝,没有人多看,更没有人多问,各人各行其事,各履其职。 心中暗暗道奇的初语,来不及细思这般纪律严明的深山势力,就被关进了一间堆放杂物的伙房。门外,那几个灰衣人像是铁搭般守住,那箭法奇高的刀疤脸转身离去。 既来之,则安之! 初语好心情地找出了一把破旧的椅子,稍稍擦拭,就闭上眼睛,安静地在上面打坐。 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她待在那神秘的洞穴里,形单影只,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人群,纵然被当成了犯人,但是内心的欣喜自是不言而语。 却说那刀疤汉子李彦,一路疾行,朝青竹园奔去。 青竹园里满是郁郁葱葱的翠绿竹子。一根根,一丛一丛,挨挨挤挤地簇拥在一块,形成了一大片茂密的竹林。在万物枯凋的冬日里,这片绿色,映着莹莹的白雪,显得那样地美,那样地令人心旷神怡。 通往园中竹屋的通道,是一个竹叶织就的绿色穹道。道旁的竹子,在积雪的威压下,半弯着腰,韧性十足。两边的竹干竹叶,隔着一条通道,在空中相会,交融,形成了一片绿色的苍穹,煞是美丽。 可是,李彦却无暇他顾,他急匆匆地穿过这条大道,朝竹屋走去。 竹屋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正在跟一个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孽的男子对弈。那男子修长如白玉的手,捏着黑子,恁是黑白分明,宛如水墨画一般。他一颗一颗,不紧不慢地落着子,似是胸有成竹。倒是那老头子瞻前顾后,迟迟不敢落子。那张满脸褶子的老脸,一时得意非凡,一时后悔莫及,表情异常丰富。此时,他正急得抓耳挠腮,却又偏偏无计可施。 “主子,今日抓到一个行为鬼祟之人,他——”李彦欲言又止,似是为难之极。 那下棋的美男子,斜斜地睨了他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实际却锋利如同钢针,刺得李彦一个激灵,头皮一阵发麻。他忙不迭地说道,“那小子乘一个奇怪纸鸢,从天上而来。他手中所持匕首,好像是寂月。怀里揣着一直幼鹰,似是本门圣物,血雕。那雕,仿佛已择它为主!” 说罢,他也不看上首之人脸上的颜色,自顾地将手中拎着的一摊东西,悉数地铺放在旁边的案几之上。 “这是从那小子身上搜出来的。”说完,他退后几步,恭敬地等待着。 “择他为主?”那美男子落下一子,“择一个外人为主,那留它何用?” 李彦惊愕地抬头,凝视着主子波澜不惊的面容,心中大骇。 那是血雕啊,雕中之王!照主子的说法,既已择外人为主,那留着没有任何用途,岂不是要杀了才完事?还有那少年,一看就出身不凡,难道仅仅是因为误闯山庄,也得杀了了事? 他按捺住心中的巨浪,静等了片刻,却见主子的视线依然锁在棋盘之上,不再有任何的言语,只得施了一礼,慢慢地退了下去。 那老者退无可退,被逼进了死角,面目悲苦,愁眉不展。他苦哈哈地望着对面那人,嘴里嚷嚷道,“不下了,不下来。”一推手,那棋盘上的黑白两色棋子,立刻混成一团,不分你我。 做徒弟的太优秀了,师傅的压力也好大!更坏的是,这小子,根本不知道尊老爱幼!棋盘上,铁面无私,一点儿面子都不留给他,真正是把自己杀得片甲不留。 老头子鼓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那对面的男子一眼,然后气鼓鼓地起身,迈着八字步,踱了出去。 ------题外话------ 我的朋友,你的声音飘荡在我的心里,像那海水的低吟声,绕缭在静听这的松林之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反击 初语被放出来时,格外兴奋,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晶晶亮地问道,“要带我去见这里的主人去了吗?” 那几个灰衣人却如锯嘴葫芦般,闷头不语。那个刀疤脸却朝她看了一眼,眼神复杂,似乎隐藏着莫名的情绪,一时又难以分辨出来。 初语心中暗暗警惕起来。全身的神经绷得极致。 路越走越偏,景致越来越荒凉,不见一丁点儿的绿色,唯有白雪覆盖下的乱石林立。 不好!难道要杀人灭口? 此念头如一株破土而出的毒草,在初语心头疯长。 难怪刚才那刀疤脸的眼神里,似有怜悯一闪而过。 初语动了。前一刻,她还在自在地走路,下一刻,她的身影暴动,整个人如同一缕缥缈的轻烟,在空中急速地转弯奔流。 初语将逍遥十三步几乎发挥到了极致。 一名灰衣人手指凌空,如五只钢爪般,伸手去抓,那轻烟却从手中溜走,他抓了一把虚空。 好恐怖的速度,好快的身法!那人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抓空的手指,微微一愣神,却突觉腰间一空,佩带的长剑被那小子疾风般卷了过去。 长剑一到手中,初语心中大定。 “想要杀我,没那么容易!” 话语未落,她提剑就上。剑尖点点,逍遥剑法第六重——日破,被她毫无保留地施展开来。刹那间,剑光闪耀,似是有万道光芒冲破压制,倾斜而出,如同利芒一样,直直地扎向人眼。 众人直觉眼睛一痛,那剑芒如同利刃入眼,刺得眼睛几乎瞎掉,不约下意识地一闭眼。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初语身影鬼魅般地一个逆转,剑尖已抵在那刀疤脸的喉间。 小灰从她衣襟里钻了出来,立在她的肩头,一双血红的眼睛梭转着,死死地盯着包围着他们的灰衣人。那诡异的双眼里,似乎有鬼火在燃烧,好像谁胆敢有一个异动,它就扑过来,毫不留情地啄瞎他的眼睛。 “带我去见此间主人,否则,我的剑可不长眼睛。”初语语气森然,一字一顿,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剑尖一送,那人颈间皮肤顿破,殷红的鲜血顿时如小溪般蜿蜒而下。让人恐怖的是,那细丝般的血液陡然变成了黑色。那诡异的黑色像是攀援的毒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住那刀疤脸的颈脖,脸庞,甚至于裸露在外的双手。 众人脸色大变! 这不起眼的少年,究竟是谁?竟有如此惊异的剑法,以及恐怖的毒术! “此毒,名唤三日噬心毒。毒从表皮侵入,寸寸侵蚀,直至第三日,入侵心脏,将之腐蚀成一滩黑水。若不想你们的头儿受着这噬心之苦,乖乖带听我的话。否则,你们大可试试!” 对于自己的毒术,如同医术一般,初语向来自信非凡。 那刀疤脸,直觉全身如同着火般,他甚至可以听到皮肤表层被烧焦时传来的滋滋声。顷刻之间,他痛得全身发麻,浑身颤抖,额头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偏偏那汗珠,灼热难耐,如同火蚁在无情地嗜咬。 众人呆了,愣了! ------题外话------ 群星不怕显得像萤火虫一般。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相逢 人的一生中,会遭遇许多后悔的事情。包括那些应该做而没有做的事,或者不该做却做了的事。而最最最后悔的事,莫过于在对的时间,你遇到了对的那个人。可是,却因为你自己的自负或是愚蠢,那个人与你生生地错过。 而有时候,错过了一时,竟是错过了整个的一生! 却说那时,老头子恨恨地扔下棋子,败兴而去。那下棋的美男,却也不恼,将散落出去的棋子一一摆放到位,错乱的再一一复位。稍思片刻,他择了一个位置,将一颗白子填补上去,一瞬间,白子被困的局面,竟然被盘活了。 那男子嘴角沁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师尊是一个棋痴,酷爱下棋,却偏偏棋艺平平,确却的说,完全是一个臭棋篓子,走一步,悔两步,输了更是不认账。不过,为了哄他开心,他时而不时地也陪他下个几盘。 突然,他散漫的视线定住了,愣愣地落在案几上的物什之上。 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大大小小的各色锦囊,一把乌漆嘛黑的匕首,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鹿形玉佩。此刻,那鹿头上的一对乌黑眼眸,正雾气蒙蒙地望着他。 拓跋珪一把抓起那玉佩,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大变。整个人化作了一抹流光,嗖地一声,射了出去。 快一些,再快一些! 拓跋珪心急如焚! 因为自己的自负,那个女孩,竟然被自己亲手置于危险的境地!他简直不能饶恕自己! 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浮光掠影,直奔后山而去。 远远地,他便望见了那道熟悉的娇小的身影。或是因为被深刻在他的心间,所以一望便知是她。他提着的那颗心,瞬间回落到胸腔。 然而,巨大的担忧之后,便是宛如巨浪般的狂喜。他如一道凭空而起的飓风般,呼啸着卷了过去。 初语直觉手中一空,连人带剑,被扯着转了一个圆圈,然后被拥进了一道钢铁般坚硬的身躯里面。她的鼻梁被撞得生疼,眼睛瞬间漫上了一层水雾。 她待要出手,却听到那人在她的耳畔低语,“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那人呼吸出来的热气,几乎要把她的耳朵给烫化掉。那搂着她的胳膊,更是如同钢箍一般,紧紧地锁住她,勒得她隐隐地喘不过气来。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人激烈的心跳,以及那微微颤抖的身躯。 在这一瞬间,初语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她是那人失而复得的珍宝。 她挣扎了几下,却是白费力气,索性就由着那人去了。 小灰却炸毛了,它愤怒地蒲扇着翅膀,尖利如钩的小喙,朝着那人的眼睛,毫不留情地啄去。 那人看也没看,手指轻轻一弹,小灰像是一只抛物线似地,被远远地弹飞了出去。 莹白的雪光里,那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道迥异的身影,紧紧地抱在一起,说不出的和谐,却又说不出来的诡异! 李彦漆黑如墨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有那嘴角可疑地抽了抽。余下之人,瞪得眼珠子都要爆出了,脸上更是混着讶异,震惊,不可置信,甚至于恐惧。 天哪,他们看到什么? 阁主竟然将一个男人搂在怀里,而那个男人还是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少年? 这——这——这—— 正在震惊之余,却见阁主的眼珠一转,一道冷冷的不带任何情感的视线,冷漠地瞥了过来。众人齐齐打了个冷战,腿肚子更是没骨气地抖了抖。李彦见势不妙,也顾不上自己黑如煤球的脸,一个纵身,率先飞掠出去。其余之人,紧跟在他身后,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着似,眨眼间都逃得远远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题外话------ 拓跋珪终于出来了。 他可是真正领略到了后悔,后怕的滋味。 而人的一生中,会遭遇许多后悔的事情。包括那些应该做而没有做的事,或者不该做却做了的事。而最最最后悔的事,莫过于在对的时间,你遇到了对的那个人。可是,却因为你自己的自负或是愚蠢,那个人与你生生地错过。 而有时候,错过了一时,竟是错过了整个的一生! 希望拓跋珪能够一直,一直避免这个后悔。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相惜 星月山庄真得很美! 整个山庄盘绕在山脚之处,一层一层地铺展出去,像一条带子一样,将整个山岚环绕起来。 这些依照山势而建的各色庭院,楼阁,虽说不上是华屋高栋,却淳朴自然,雄浑而厚重。它们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悄然无声地躲藏在茫茫群山之中,真正是叫人毫无察觉。 初语着实被狠狠地惊艳了一把! “为何取名为星月山庄?”她睁大眼睛,求知欲极强地问道。 瞧着那两湾宛如清泉般的眼眸中,倒影出自己清晰的影子,拓跋珪面容柔和,嘴角含笑,脸带温情。那双美丽的琥珀色眼眸,闪着幽幽的蜜色光芒,似有万千光华在流转。 “这个答案,到了晚上,你就会知晓。”他的声音低沉暗哑,似是隐藏着万千情绪。 “神神秘秘的!”初语也不恼,只是跟着那人,继续在山庄里晃荡游逛。 自打昨日与这神秘的贺兰美人相认,得知是他将自己送往山腰禁地养伤,又是他派人将困在情天楼里的刘遂秘密救出,她就很大度地原谅了他,将之前他要误杀她的那点不快,如同墙上的蜘蛛网一般,轻轻地抹去。 世间最残酷的事,莫过于给人希望,然后又将这希望生生地扼杀掉。与其如此,倒不如,一早就不要给人希望,断人念头。 可怜的刘遂,在死亡的边缘徘徊时,是她点燃了他的希望之灯。如今,这盏灯,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疏忽而熄灭,相反的,它的主人得到了很好的照料,它自己也燃烧得更旺。以后,若非意外,它更是不会熄灭。 思及这些,初语对于身边的人,起了莫名的好感。 至少,他不再是初见面时那冷冰冰的样子,他有了一丝人气,一股人情味,仿佛是那禁欲的高冷男神,终于沾染了尘世的烟火气。 大雪已停数日,然而积雪依然堆满了树梢山巅。放眼望去,处处粉妆素裹,一片洁白。 俩人沿着清扫一净的青石板路,慢慢地向山上走去。 他们的脚步很轻,落地几乎无声。虽然有时忙于欣赏雪中的美景,顾不上交谈,但有一种淡淡的温馨在俩人周身蕴转,仿佛在诉说着此时无声胜有声。 阵阵的说话声,从远处的亭阁中传来。 初语心中微动,脚下一停,拉着了拓跋珪的袖子。 拓跋珪低头望着那纤细的小手,再抬头凝视她侧耳倾听的专注模样,心头顿时漫起一种异样的情绪,将他的心撑得满满的。 她侧耳倾听,面容专注。 他眉目低垂,看着女孩安静的样子,眼中深情,那样多,那样满,几乎都要溢出了,而他自己却毫无察觉。 “你们说,阁主与那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急躁而又高昂的声音传来。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是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难道说,阁主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开窍。如今,开窍了竟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未曾成人的小男人?” “哎哟,”似是有人狠敲了那小子一下,那人捂着头直叫唤,“你干嘛打我?” “不想活了吗?阁主的事,你也敢在背后胡说八道?”一道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 “为什么不能说?”这是一道清丽的女声,似乎有着江湖人的洒脱,又有着女儿家的婉约。“大师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柱天踏地的大英雄,他怎么会去喜欢一个男人?我看,是你们眼花看错了吧?” “师妹,”一个声音急急地插了进来,“我可没有看错了。哎呀,那日,阁主把那小子抱着怀里,俩人深情对望,哎呀,那场景,那场景——” 那人似乎说不下去了,可偏偏那意犹未尽的说词,勾起人的无限遐思。 “咱们阁主,那是什么人?那可是有深度洁癖的人,无论何人,都不敢近他三尺左右,而那小子却与阁主——”一人继续补刀。 一阵静默,似乎无人应对。 正在偷听的初语,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望着那似乎变成冰雕,嗖嗖嗖直冒冷气的美人,讪讪地一笑,松开了抓住的衣袖,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题外话------ 社会是残酷的,但人本身是善良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惩罚 拓跋珪的嘴角紧抿,眉宇皱着,桃花眼眯成了两道缝。从那缝隙之中,射出两道骇人的寒光,几乎要洞穿坚硬的石壁。而他整个人几乎变成了一块千年的寒冰。可偏偏又在这寒冰之中,隐藏着滔天的怒火,仿佛火山即将爆发,飓风即将来临。 初语不约打了个冷颤! 好可怕的气息! 她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彻底惹恼了拓跋珪,他瞪着一双冒火的眼睛,一大步过去,狠狠地抓住了初语的手。 他的脸很冷,可他的手很热,仿佛是一炉滚烫的炭火,烫得初语一个激灵。她死命地挣扎着,想要挣脱出来,可那人的手越握越紧,几乎要把她的手骨给掐断。 想着自己的手,是用来救死扶伤的,委实珍贵无比,初语只好妥协,任由那人而去。奇怪的是,她不挣扎了,那人却微微放松,不紧不松,恰到好处地轻轻握着,既不会弄疼她,也不会丢开她。但若一旦她反抗,那手就变成了一只铁箍,攥得她生疼。 初语委实气愤,她荡起那只手,牵带着拓跋珪的手。荡到嘴边,朝对方的手上,狠狠地咬去。她下嘴毫不留情,知道嘴里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才放开。 拓跋珪看着自己手背上被牙齿咬出来的几个洞,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初语目瞪口呆,哑口无语。 纵然手背上已破皮流血,他也不松开初语的手,只是将那被咬的手,连带着初语的手,送到嘴边,伸出粉红的舌头,轻轻一转,那冒出的血液,竟被他吸了回去。 随即,他扭头,朝她邪魅地一笑。 初语愣住了,彻底地愣住了。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一朵暗夜的罂粟在眼前开放,而她却被诱惑着,要吃掉它,然后中毒到昏然。 拓跋珪却不管此时她心中所想,只是扯着她,不声不响地转上了那处亭台。 他们露面的一刹那,厅内的众人呆了。 人人面色惊愕,宛如老鼠见了猫似地。那纷纷的话语声,戛然而止,个个活像被人掐住喉咙般。而那脸上的表情,尤为丰富精彩,宛如调色板似地。惊愕之后,便是恐惧。刷地一声,人人起立,绷得如同一条直线,笔直笔直。 初语瞧着众人一副撞鬼似的惊惧模样,不知怎地,心底有些好笑。 好吧,不管贺兰是真断袖还是假断袖,她可是货真价实的小女人!可是,瞧瞧这些人晦涩的眼光,可真心让人感觉不舒服啊! 尤其是那女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俩牵在一起的手,目光几乎如猝了毒般,恨不得拿一把斧子把它们劈开。那扭曲的脸,嫉妒得快要变形。 初语心中暗笑,坏心眼地用手指挠挠拓跋珪的掌心,对着他灿然一笑。 在对方讶然而又欢喜的目光中,她猛地往他身上一扑,紧紧地抱住他,“贺兰,我走不动了!” 言语未落,她便如一只顽皮的猴子般,迅速地攀爬上拓跋珪的背脊。 拓跋珪有一刹那的僵硬。但是,当那娇小而又柔软的身躯贴着他的背时,他的心突然柔软得一塌糊涂。他的脸,线条柔和,宛如早春的鲜花,在第一束阳光里,悄然绽放。他的声音温和,如同加了蜜,醉人更迷人。 “好,我背你!”说完,双手自然地兜起了她的双腿。 众人的目光直了,呆了,愣了! 这一幕,实在是冲击力过于强大,震得他们已经无法思考。 “尊卑不分,背后议主,下去,每人各领二十鞭!”拓跋珪话语,如同重重的冰棱,狠狠地砸下。 “师兄,你——你——你——” 那美人眼眸含泪,声音凄婉,仿佛杜鹃鸟,在声声叫唤,宛如泣血。 拓跋珪充耳不闻,背着初语,继续上山。 初语不禁回头,看见那美人身影摇摇欲坠,梨花带泪,仿佛心碎了一地。可是,当撞上初语的目光时,那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变了,扭曲而狠毒,几乎要生吃她的肉,生喝她的血。 初语冷不丁打了个冷战! 她并不知道,年少时的一个恶作剧,却无意间造就了一个蛇蝎美人。这美貌如花内心狠毒的美女蛇,日后让她吃尽了苦头,尝尽了人间冷暖,受尽了人世的颠沛流离。 此乃后话! ------题外话------ 春风十里,不及你会心一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冲动 拓跋珪的背脊挺直有力,肌肉紧巴,富有弹性,是一具年轻而极其富有活力的身躯,一走一动之间,那旺盛而蓬勃的生命力,似乎随着那身体的起伏,在一荡一漾地跳跃。趴在上面,如同依靠着一座大山,给人一种厚重的安全感。 初语趴靠在上面,微微地都有些沉醉。 “你那小师妹,似乎对你情根深种。”她懒懒地说道。 “关我何事?”拓跋珪语气淡然,浑不在意。 初语被噎得哑口无言,竟然无从回答。 是啊,喜欢一个人,如果对方能够做出回应,那自然是好的。若是对方不回应,至少那份喜欢是真实的,没有任何的错误,万不能怪责到对方身上。 可是,如果一个女人喜欢上了拓跋珪,那是幸运了,还是不幸? 这真正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初语一边默然地想着心思,眼睛却不歇着,像是探照灯似地,在左右悬崖峭壁上,一寸一寸,仔细搜索着。 俩人之间突然出现了一阵静默。初语是不知从何问起,而拓跋珪是不知从何说起。 俩人肌肤相碰之处,传来温暖的触感,使得拓跋珪的心里像是抹上了一层蜜。他的性情一向冷清,心性更是凉薄,可是,如今,他竟感受到了一丝窃窃的欢喜和淡淡的沉溺。这一缕无意间闯入他生命的阳光,寻寻觅觅中,他终于又向它靠近了一步。终有一日,他会紧紧地把它攥在手中,永不放手。 “你看,”初语突然兴奋地大喊,“紫花地丁!紫花地丁!” 拓跋珪顺着那纤细的手指望去。只见那宛如刀刻斧削般的悬崖之壁,一丛蓝色的花儿,扎根在岩石缝隙里,正在热烈地开放。周围是皑皑白雪,岩石裸露。那蓝色的花儿,却从积雪中钻出头来,傲立在白色之上,灿烂地开放。 “等着,我帮你摘来。”拓跋珪放下背上的少女,桃花眼里,琥珀色的流光,如春水泛波,阳光洒落。 这炙热的满含情意的目光,让初语心中一虚。 “我自己去——” 她的话语未落,那人却如一道突然暴起的弧线,弹射出去,直奔对面的山崖而去。 “等我。”他的话语在空中弥散。 初语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紧张地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像是一道墨色的抛物线,跨越两个山崖之间的山涧,直直地飞向另一边的崖壁峭岩。 拓跋珪如一只壁虎般,紧紧地攀附在对面的崖壁之上。他的手脚并用,贴着岩石,嗖嗖嗖地游了过去。 那几株色彩浓郁的紫花地丁,近在咫尺。 他的左手一个探出,那花被他拔个正着。一株,一株,再一株,就在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正待花儿拔完,飞身撤离的当口,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过,像是闪电一样,直窜向他采花的那只手。 好一个拓跋珪,临危不乱,右手如疾光般挥出,那金色的光芒,竟被他死死地掐在手中。 这是一条金色的小蛇。因七寸被掐,受制于人,它的身子如麻花般缠绕在拓跋珪的手腕上,那双小小的蛇眼里,冰冷而愤怒。口中更是嘶嘶声不断,却又无可奈何。 拓跋珪两手腾空,唯有双脚死死地钉在巉岩之上。那处积雪未融,滑湿无比,他的脚下岩石碎落,一个打滑,整个人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向下跌落。 初语呆了,她的大脑一片死机。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贺兰,”她大叫一声,整个人弹射出去,直追那人而去。 ------题外话------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首词写得真好,朴素,直白的语言下,隐藏着款款深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心的距离 身体几乎呈直线般急速地下降,寒冷的风刮吹到脸上,几乎要把脸皮都掀开。呼呼的风声,从耳旁疾驰而过,似乎要把耳膜给刺破。初语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视线穿过乳白色的云雾,慌张而又急切地搜寻着。 没有! 没有! 她的心慌了!乱了! “贺兰!”她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可是,风大股大股地涌到嘴巴里,把这歇斯底里的声音弱化成哽咽,再把这哽咽撕扯得七零八落。 就在她失魂落魄的这一刹那,一道绿色的藤蔓,像是挥动的手臂一样,自崖边,弹飞而起,缠上她的腰间,再携裹着她,向来处撤回。 初语瞬间回神,她扭头望去。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吊缠在一道下垂的藤蔓之上。他左手拿着一束蓝色的花,右手上似乎缠着一道不安分游动的金色影子。而他的两只脚,一只挽缠着一股粗大的藤蔓固定自己,另一只勾起一道藤蔓,而那藤蔓正拉扯着自己向他倒飞而去。 初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黑色的身影,直到它在自己眼中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借着那股力道,她飞身扑到了他的身边。 “你没事,太好了!”她直觉得自己神魂归位,先前的内疚,后怕,自责,在那一刻不翼而飞。 毕竟,若是因为自己,使得如此一个美得惨绝人寰的男子,就此香消玉殒,那她恐怕永远都原谅不了自己! 拓跋珪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女孩,看着她苍白的脸,脸上心有余悸的表情,还有湿润的雾蒙蒙的眼睛,心中像是一瞬间被谁狠狠地掐住了一般,猛地一痛,随即又是一喜。 “咦,这是什么东西?”确认拓跋珪安然无恙,初语的一颗心才回落胸腔。 那金色的小蛇在拓跋珪手中翻腾不已,嘶嘶声不绝于耳。她的视线被立刻吸引过去,而没有发现拓跋珪变幻莫测的幽暗眼神。那男子先是抬头向上,看着那上方高高的悬崖。随即下望,俯瞰下方雾霭深深的山涧。最后落在眼前的少女脸上,久久不曾移开。 “哎呀,这小蛇好生奇怪,竟然有这么罕见的颜色!这是什么蛇呢?看着好生眼熟,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初语抓耳挠腮,颇有些急躁。 突然,她的视线落在那束蓝色的紫花地丁上!脑中像是什么被什么击中一样,她骇然又惊喜地大叫道,“细鳞太攀蛇,天啊,竟是细鳞太攀蛇,瞧,这些金色的鳞片,还有鳞片上这些细微的黑斑。还有它这扁平略尖的头,黄白色的腹部。天啊,真是细鳞太攀蛇。《毒经》上赫赫有名细鳞太攀蛇!贺兰,贺兰,千万要抓紧了,这蛇可毒了,一滴毒液,就可以毒死二十万只老鼠,一百个成年人。” 拓跋珪打量手中的蛇一眼,俊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惊讶! 初语兀自兴奋地说道,“万物相生相克,有毒物出没的地方,就有珍惜的可以救命的药草。想不到,紫花地丁生长的地方,竟然有细鳞太攀蛇这般的毒物。真是出于意料啊!” 说完,她眼睛放光,像是两团火苗突地燃起,晶晶亮地盯着拓跋珪,“贺兰,我想要这条细鳞太攀蛇,可以吗?” 拓跋珪眸光幽暗如同最深的古井,“好!” “太好了,太好了,我跟你说,贺兰,这紫花地丁,还有这太攀蛇,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太重要了!”初语笑语晏晏,那双闪光的眸子,像是会说话般,溢满了快活,兴奋,激动。 “贺兰,你这个星月山庄,真是太棒了,真是人杰地灵啊。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都是世所罕见。你说,是不是因为那禁地之内的寒玉床,还有那奇异的温泉?” 拓跋珪的眼眸中,漆黑如墨,但在那墨色中,琥珀色的流光似是午夜的阳光,在诡异地流转。 “嗯!”他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紫花地丁递给那兴奋不已,陡然变成话痨的女孩,揽起她的纤细的腰肢,脚下一个用力,一飞冲天。 ------题外话------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 很好很好的一句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解毒 俩人顺利下山。一人握着一把花,一人抓着一条蛇。 望着手里的蛇,再看看那人手中的蛇,初语的心情说不出的高兴与快活,她的脚步轻快,眉飞色舞,嘴里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是一只呱噪的麻雀,可是,拓跋珪却丝毫不觉吵闹,只是浅笑地望着她,但笑不语。 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可如此有趣的灵魂,却真正是万里挑一。 他该是有多麽地庆幸,竟在茫茫的人海中,与她相遇! 拓跋珪将那蛇交给手下处理时,虽然语调冰冷,语气严肃,但是难得地,全身透着一股柔和的气质,好似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寒冰之上,虽然冰依旧很冷,但被那阳光减缓了寒度,甚至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可怜的手下,面对如此反差的拓跋珪,更加心惊胆战。他小心翼翼地拎着那条毒蛇,目光扫视主子身边的少年一眼,急匆匆地退了下去。 他人诡异的目光,初语却浑不在意。莫说她不是男儿身,就算是一个男儿,能与贺兰这样妖孽的男子搞搞断背山之情,她也很乐意,好不好? “贺兰,带我去帮那个使箭的汉子解毒吧,估计他现在已经受够苦头了!”初语嘻嘻一笑,亲热地挽起拓跋珪的胳膊,哥俩好地迈步走了出去。 拓跋珪看着那缠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臂,眸光深邃如墨,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任由她拉着自己,亲亲密密地出了门。 李彦所住的院子,距离拓跋珪居住的竹园,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一路行去,撞见他们的人,无一不目光呆滞,神情震惊,惊慌失措,活像是大白天撞见了鬼。 初语故意对那目光视而不见,一路上神清气爽,像是看话剧似地,将众人那丰富多彩的肢体语言欣赏了个够!一路招摇来到目的地,毫不客气地吩咐那守候在李彦身边的人,做好准备工作,她这才细细打量那浑身漆黑如墨的男子。 噬心毒已经流转他的全身,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正常的皮肤,全部变成了那诡异的黑色。恐怖的是,这变异的皮肤,像是着了火,滋滋滋地烧个不停,他宛如身处地狱的烈焰之中,在烈火焚身之中苦苦地煎熬。 可敬的是,这个汉子竟然没有大吼大叫,更没有在巨大的痛苦之下奔溃失态。除了那诡异的肤色,扭曲的脸色,额头上不停歇的冒出来的汗珠外,他似乎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真是一个善于忍耐,内心坚强无比的人! “你,不错!”她不禁对此人竖起了大拇指。 言罢,她从小腿的暗兜中取出自己针囊,像是打开一幅画似地,将之徐徐展开。一套高矮粗细各不相同的银针在雪光下闪闪发光。她将银针抽出,一一丢入沸腾的烈酒之中,想了一想,又将被归还回来的匕首——寂月也丢了进去。 将那汉子身上的衣服往下一扒拉,一副精瘦有力的躯干赫然在目。 “身材不错!”初语笑着嘟哝道。 李彦突然觉得头皮一紧,主子幽暗阴沉的目光投射到他身上,似乎比那焚身的烈火,更让他紧张。 待火势熄灭,酒温降低,净了手的初语,伸手将银针,寂月都捞起来,整齐地摆放一旁已经用烈酒清洗过的托盘之上。 然后,她取针,扎针,动作娴熟无比,仿佛已经做了千遍万遍。 都说认真工作的人,是最美的!此时,沉浸在自己针灸大业中的初语,无疑是美丽的。 她的目光专注,神情认真,仿佛做着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而其他的事情皆是无关紧要。 有人喧闹着闯进了院子,然而她却听不到。她像是进了另一个世界,眼中无其他人,无其他事,只有手上的针。 ------题外话------ 美丽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却是万里挑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一份善缘 那银针以一种怪异的走向,从心口的颤中穴,中庭穴,玉堂穴,一路蜿蜒前行,曲曲折折,竟然走向李彦左脸上的疤痕。并沿着那丑陋的凸起,左右相对,扎成了两行,相互呼应。 初语催动心法,凝神捻动银针。一遍下去,那皮肤上的黑暗暗下一分,心口的黑色却浓上一分。三遍下来,身上的皮肤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唯有那心口的黑色,却像是最浓最黑的墨汁,泛着诡异的黑光,只叫那围观的众人,看得身上发麻,心里发寒。 初语却毫不知晓。专心致志的她,心无旁骛地聚焦在她的银针之上,似乎与周围的世界完全隔离开来。她的额头渗满了汗珠,像是晶莹的珍珠,一颗一颗,密密集集地堆满了她的额头,鼻尖。拓跋珪掏出袖中的锦帕,及时帮她拭去那些那些摇摇欲坠的汗珠,并将她额头,鬓边的湿发,轻轻地勾起,夹在她的耳后。 他的脸一如既往地冰冷,但是,眸中流露出的温柔,却让周围的人大跌眼球,只叫那身着粉衣的师妹,面容纠结,眼中恨意顿生。 突然,人人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胸口那邪门到极致的黑色,像是水波般动了起来。这荡漾起伏的水波,沿着那弯弯曲曲的银针,像是小溪般流了出去,形成了一道诡异的黑线。这黑线像似有生命力般,一路前行蜿蜒,竟流向那脸颊上经久陈年的疤痕。 慢慢地,随着那黑线越走越快,愈流愈多,那胸口的黑色竟然全部消散不见,唯见那疤痕越来越黑,似乎变成了一道黑色的山脊图,丑陋地蛰伏在那张脸。这张脸,右脸俊朗,使人如沐春风,左脸却形同鬼魅,令人心惊胆战。 围观的人不禁惊骇出声。 恍如不觉的初语,将浸泡在烈酒中的寂月摸出来,在火上炙烤了片刻,然后一个翻手,那乌黑的刀锋,贴着李彦的面皮,闪电般地划拉下去。眨眼之间,她竟生生将那凸起的疤痕生生地割了下来。 她那匕首奇快,待整块疤痕像是鱼片般被削下来时,那切割面才慢慢地渗出丝丝血迹。 然后,她将寂月丢回到烈酒中,就手在那烈酒中将手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又认认真真地擦干净手。然后,从袖囊中摸出一个瓷瓶,倾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在那伤口之上,片刻之间,那血竟然就止住了。最后,她又从那宛如八宝箱般的袖囊中,掏出一个盒药膏。待那盒盖一打开,一股奇异的清香在室内流转,人人不觉精神一振,连呼吸似乎都顺畅了几分。 初语毫不吝啬地剜出一坨,均匀地涂抹在那伤口之处。 李彦直觉一股清凉之气,通过那神奇的药膏,直透皮肤,直穿心脉,整个人像是干涸的荒漠,突然被降下一场期待已久的甘霖。那久没提升的真气,隐隐有突破之势。 “诺,你收好,一日三次,连涂七日。”初语对着那床上的男子,轻轻一笑,将那盒药膏塞入他的手中。 “太珍贵了,我——我——不能收——”直觉这药膏价值不菲,李彦连声拒绝。 “不,你能收,你值得!”初语坚定地说道,“此药,虽然珍贵,但是,昨日你箭下留情,只射风筝却不伤人。受命杀人时,眼中不是冷酷无情,而有怜惜的悲悯。你与我留下一份善缘,我自然要对你有所回报!” 她的目光清澈而澄明,没有一丝杂质,只有纯粹的坚持。 李彦呆呆地点点头。 ------题外话------ 做善事,积善德,结善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喧闹 “哟,这下毒的是你,解毒的也是你。明明是害人之人,偏偏装什么好人?”一道尖利的声音陡然响起,将众人从那股醉人暗香中惊醒。 初语循声觅人,将视线锁定在那道嫩黄的身影之上。正是先前在山上的亭阁中遇到的女孩。此时,她正拿着一双美丽的丹凤眼,愤恨不已地瞪着自己,眼中似乎带着钩子。 她周围的人,眼神不善,正狐疑地盯自己。那些眼神中,有着惊讶,疑问,怀疑,厌恶,甚至痛恨。这些有色的眼光,委实让初语很不痛快。 她一边旁若无人地收拾好针囊,一边如同话家常般询问李彦,“大高个,我且问你,你这脸上的伤疤是狼抓伤后留下的吧?” 躺在床上的李彦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那我再问你,你这伤疤,是不是一到阴雨天气,就变得又硬又痒,且阴寒无比,使你如同坠入冰窖?” 李彦睁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信的震惊模样。 “那就得了。你这中的是北方冰原之狼的狼毒。当时,处理这伤的大夫,只跟你处理好了外伤,但遗留这毒。这毒,虽不能直接要人性命,但是,阴雨天气里却让人苦不堪言,长此以往,更是有损于寿元,属于典型的寒毒。” 周围的人一脸震惊。 初语继续说道,“我的噬心毒,属于热毒。中此毒者,如同坠入地狱的烈焰之中,遭受焚身以及灼心之苦。如今,我以热解寒,以毒攻毒,你脸上的狼毒,算是被我解了。而且,这难看的疤痕,不日之内,也会消除。而且还有更多的惊喜,在等着你噢。” 李彦神色复杂,条件反射地想要摸那疤痕,但手到半空中,又缓缓收回。 “我——”他突然说不出任何的话语,只是眸光繁杂地望着那床头边的少年。 初语对他咧嘴一笑,对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她的眼睛晶晶亮,似是有无数细碎的阳光在里面跳跃。 “小小年龄,就知道蛊惑人心,卖弄风骚!勾了一个,又一个,真是恬不知羞,不顾廉耻!”那尖利而刻薄的女声再次响起。 初语眉头一皱,扭头看着那面容扭曲,眼中几乎要喷出火的女子,心中暗道:嫉妒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竟将一个活生生的美女黑化成如此丑陋的模样! 正待出言讽刺,哪想手背陡然一暖,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覆盖它的上面。那手是健康的小麦色,指尖上有糙人的茧子,似乎染尽风霜,跟她白嫩如玉的小手构成了鲜明的对比。 “啪!”那人另一只手挥出。掌风凌空而过,竟生生地打在那相隔五丈之远的女子脸蛋上。 一屋子的人惊呆了。 一时,落地无声,除了众人那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呱噪!”拓跋珪吹吹自己的手掌,冷冷地说道。 “师兄,你打我,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那女子一脸不可置信,丹凤眼中沁满泪水,似是珍珠一般,一颗一颗地,扑簌簌地往下掉。 “她不是外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能如此无礼,如此放肆?” 一言落下,看似轻飘飘地,没有任何的重量,但是,却如一柄重锤,重重地击在众人心口。 一时间,雅雀无声,连那女子的哽咽声,似乎都被这句话给掐断了。 拓跋珪环视了一圈,那冷冰冰的眼神里,如同风刃,向众人暴虐地削去。 哗啦! 一屋子的人,除了躺着的病号,主刀的大夫,以及那风刃的主人外,都像是潮水般,刹那间退得一干二净!就连那流泪的美人,也被人强拉着,拖拽了下去。 ------题外话------ 你可以勇敢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用惧怕世俗,更不必害怕衰老,你可以优雅地老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星与月(一) 暗处的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初语丝毫不晓。 辛苦劳累后的她,倍感身心皆疲,被拓跋珪带回到竹院的正房里,埋头就睡。 风在室外呼呼地吹,竹林里传来簌簌的响声,那是积雪从叶片上滑落下来,落在地上的声响。不过,这都无碍于初语的睡眠。她整个身子,掩埋在暖融融的锦被之下,只露出一大堆乱糟糟的头发,英气十足的眉毛,长长的密密的睫毛,以及英挺的鼻子。那裸露在的脸蛋,红扑扑地的,像苹果一般诱人。 拓跋珪站在床边,凝望着被中的人儿,眼中的冷冽完全消散,唯有如水般的温柔。 他静静地瞧了好一阵子,替她掖好被脚,才缓步出门,来到隔间的屋子内。 “主子,这就是那载人的纸鸢。”一个灰衣人指着地上一大滩碎裂成片的木头,布片和藤蔓,低声禀报道。 拓跋珪看着地上那堆物事,蹲下身,仔细地拨了又拨,面上的表情像是凝固般,没有任何的起伏波动。只是,那琥珀色的眸中,有暗光,如流星般一闪而过。 “刚开始看到这个东西时,我们还以为是一只大鸟。可是,随着它越来越近,才发现它是一只巨大的纸鸢,而且上面还趴伏着一个人。担心是有心之人暗查山庄,李彦才用箭把它射了下来。”那人仔细地解释道。 “只是,在我们赶到它落地之处时,那小子——”那人停顿了一下,暗暗地观察了一下主子的脸色,然后改口道,“那少年——竟然用匕首将它给毁得个稀巴乱,根本就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拓跋珪默然地拨弄了一阵,然后吩咐道,“让工部的人,仔细地研究,这个东西,如若用于战场,那——” 他的话语未完,但那灰衣人听音知意,不由地眉头一扬,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主子真是看得远啊!这玩意儿,真是太他妈地前途无量了! “主子,这少年是谁啊?”他壮着胆子好奇十足地问道。“竟然能制成这么神奇的玩意?而且连雪雕都认他为主了?” 拓跋珪直起身,冷冷地瞟了那人一眼。 那人直觉脖子一凉,后背寒气直冒。不由赶紧地低下头,麻利地收拾好地上那一大堆木头渣子和碎布条,一溜烟地跑了下去。 “不管你是谁,以后,你只能是我的人。”拓跋珪妖冶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邪魅和坚定的光芒。 原本,他就中意于她,只是因为她是她,而不是什么劳什子旁的原因。如今,既然知晓她有如此锦上添花的本领,他更加不会放手! 却说初语一觉下去,醒来时已然是黄昏时分。 阴沉了数日的天,竟在傍晚时刻,晴朗起来。金黄的太阳,纵然已跌落在青山之外,但那明亮的光线,依然将四周的一切衬托得亮堂堂,明亮亮。 初语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她哼着小曲,打开床头摆放着的衣物,竟然发现是一身崭新的男式袍服。上面刺绣精美,面料柔软。摸上去,像是摸着一大团云朵。想着自己治好了那射箭的汉子,却没有要任何的诊金,这身衣物倒是可以抵个一成或是两成的。想到这,她毫不客气地着衣上身。 墨色的缎子衣袍上,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袍服边缘,露出银色的缕空木槿花花边。腰系同色玉带,衬得她身材纤长,一身如竹般的风华。 初语嘴角含笑,心情甚好地迈出房门。 拓跋珪刚进院门,就撞见那个身影。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辉,正好落在那个少女身上。她全身沐浴着金色的光辉,在一地洁白中,像是一团光,朝自己走来。拓跋珪直觉得自己口里隐隐发干,心跳得厉害。 “贺兰,”那少女发现了他,喊了一声,脚步轻快地跑了过来。 她的瞳仁灵动,水晶珠子般吸引人,明媚得像是盛满了整个春天。 拓跋珪心跳如同擂鼓,一下,又一下,急促有力,仿佛要不听使唤地从胸口里蹦跃而出。他不由自主地将一只手落放在胸口之上,用力地按住它。 周围有美丽的雪景,可是,这些背景,如同流水般迅速地泄去,只余她,像是一团光,紧紧地占据了他的视线,占满了他的心。 ------题外话------ 爱上一个人,好似只是在一刹那。可是,忘掉一个人,却往往要用上一辈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星与月 (二) 拓跋珪按捺下翻滚不已的内心,迎着这团光,走了上去。 “贺兰,我们去哪儿啊?”大约是刚刚睡过,初语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浅浅的不易觉察的慵懒,还有一丝淡淡的浑然而不自知的亲昵。 “带你去见几个人。”拓跋珪滟滟如波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恍如轻烟般的宠溺,“他们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既是兄弟,又是战友。正巧此时他们都在山庄,我想借这个机会,正式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 “噢?”初语不可置否地提高了声音,“不会是你的师兄弟之类的吗?”想到那犹如刺猬般的歇斯底里的师妹,八卦而又喧闹的众师兄弟,初语的头有些大了。 “是,也不是,”拓跋珪伸手,将她皱在一起犹如小山般的眉头轻轻地抹平,柔声解释道,“我有很多同门,但师傅的亲传弟子只有三人:流星,流辰,以及我。” 拓跋珪语气温柔,似春风轻轻拂过飘荡的柳枝。此刻,他正专注地看着她,那双美丽的桃花眼里,琥珀似的光芒又奇异地出现,如烟花一般在白色瞳孔里绚烂地开放而流转。 初语有一刹那的呆愣,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惊喜地叫道,“你的眼睛真是奇怪,时而是黑色的,时而又是琥珀色的,像是自戴了美瞳似地。” “美瞳?”拓跋珪重复这个词,像是在咀嚼其中的含义。 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好似嘴巴里时不时地总会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闻所未闻的字眼。 “就是夸你的眼睛好看来着!”初语掩饰性地笑道,赶紧调转话题,“刚才那你说到流星,流辰。有星,有辰,合在一起,就是星辰。不错,名字真好听。你有了他们,岂不是拥有了整个天空?” 拓跋珪眼眸中的光芒更胜,“若是知你如此说,他们定是欢喜。对了,我送你的鹿形玉佩呢?”他状似无意地问道。 神经大条的初语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一阵巴拉,终于将那个晶莹剔透的小鹿从冬日厚厚的棉服中掏了出来。 “在这儿了。”她声音清脆地答道。 那可爱的小鹿,躺在她葱白如玉的手中,正拿着一双湿漉漉的黑色眼睛,无声地凝望着俩人。 “你把它戴在脖子上了?”拓跋珪眼中飞快地掠过一抹惊喜。 “对啊,上次装在袖囊中,被人轻易地搜了去。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于是,我就把它戴在脖子上。正巧,这暖玉贴身,顺便还可以调理我的内力。”初语实事求是地答道。 拓跋珪的指尖轻轻地拂过那枚玉佩,将它的绳结整个地从初语的衣领扯出。如海洋般深邃的眼眸中,荡过一丝细微的涟漪,“今晚,就让它呆在这衣领的外边!”他语意深深地朝她眨眨眼。 “这小鹿不是你先前在大牢里给我的诊金吗?莫非它还有什么别的含义不成?”初语警惕地瞪大了眼睛。 “哪里有什么别的含义?只不过,偶尔可以让它晒晒日光或月光,让它吸收日月精华,它的光芒会更胜,功能会更好。”拓跋珪颇为严肃地答道,认真得不得了。 “真得吗?”初语有些不确定。 正当她还要询问下去,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一个黑衣人像是一片落叶似,悄无声息地飞落在他们的前方。 那人焦急地望着他们,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 “咦,有人找你,好像有急事。”初语一抬头,冷不丁就看见那人心急火燎的模样。 拓跋珪瞥了一眼那黑衣人,心中微微一惊,面上却镇定如常,嘴里说道,“你到那边湖心亭阁中等我,我去去就来。”说完,他朝初语微微一笑。 这是怎样地一笑啊,那略带冷冽的眉和眼,瞬间舒展开来,像是高原上的冰凌之花,突然染上了烟火气,变得温暖,变得可以接近。 “妖孽!”初语低低地腹诽了一句,转身朝那处冰雪覆盖的湖泊走去。 ------题外话------ 爱的痛苦环绕着我的一生,像汹涌的大海似地唱着,而爱的快乐却像鸟儿们在花林里似地唱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冰钓老头 这处本该碧波荡漾的湖泊,此时,冰雪覆盖,宛如一面巨大的白色镜子,在落日的余晖中,反射着金黄色的耀眼的光芒。它的周围,高山环绕,默然无声,仿佛守护神似护着这一方净土。 初语沿着湖边的栅栏,慢慢地走着,静静地看着,这雪中的山岚,湖泊,树木,杂草,甚至岩石,都有一种别样的美。这是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没有尘世的喧嚣,更没有功名的追逐,唯有一股子隐居山林悠然南山下的超然。 就在她凝神四望,沉浸在眼前的美景中时,一阵啪啪啪的声音突然传到她的耳中,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与和谐。初语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灰色的人影匍匐在远处的冰面上,他的身边,一条条刚出水的鱼儿正在冰面上鲜活地蹦跶着。 冰钓!有人大冬天的不顾寒冷,竟然在湖面上冰钓! 初语心中一动,翻身跃起,跳过低矮的灌木,如一只蝴蝶般,轻盈地落在那镜子似的湖面上。脚下溜冰似地几个滑行,眨眼之间,就来到那冰钓之处。 那钓鱼之人,竟是一名老者。他着一身葛衣,陈旧破烂,衣衫褴褛。毡帽下的面容,皱纹密布,多如田间沟壑。花白的头发与胡子,乱糟糟地,像是鸡窝般,有的甚至都纠缠到了一起,看上去甚为邋遢,像是山下上了年纪的农户。 初语本想看看热闹,哪想等她到那老人身旁,冰面下就悄无动静了,再无一条鱼儿上钩。初语等得心急,在一旁措手哈气,心急火燎。那老头倒是一番镇定的模样,闲闲地看了她几眼,继续老僧入定般,坐在他破旧的小木凳上,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的冰洞。 瞧得无趣了,初语讪讪地走开了。她在冰面上随意地溜达着,东瞧瞧,西看看,像是在逛自己的后花园。募地,她的视线定在冰层下的几个密集的气泡泡,面上一喜,掏出寂月,左一扒拉,右一划拉,一大块冰悄然无声地滑落进湖水中,一个正方形的冰洞赫然在目。 初语从袖囊里摸出一个绿色的药丸子,丢进那幽深的湖水中。那丸子如水即化,细细碎碎的溶解物在荡漾的湖水中,上下浮沉,散发着一股极其诱惑的香味。那在附近游荡的鱼儿,像是闻到了这股神秘的气息,在蛊惑吸引下,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冰洞周围。 一时间,水面下,黑影涌动,鱼头攒动。初语大喜过望,她激动地喊道,“老伯,快来这,这里的鱼有好多。” 那垂钓的老头闻声扭头,定定地瞅着初语半响,这才拿起鱼竿,提着水桶,拎着小木凳,踢踢踏踏地走了过来。 果不其然,鱼钩刚一入水,就有鱼儿迫不及待地上钩。一钩一个准,不大一会儿,整个水桶都装满了大而肥美的鲤鱼。那老头喜不自胜,满脸的褶子,似乎都笑开花。 “小丫头,快告诉我,你这个冰洞下怎么这么多鱼,而我凿开的冰洞下那鱼儿却少得可怜?”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女孩?”初语警惕地盯着眼前笑容和蔼的老头子,面带疑惑。 这些年来,她一直做男儿打扮,跟着师傅走南闯北。能够识别她性别的人,根本寥寥无几。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老头子,怎会有如此毒辣的目光,一眼就看出她的女儿之身? 那老头摸着自己的胡须,志得意满地说道,“老头子别的本事不好说,可在看人识人的本领上,这天下可还没有比我眼光更毒辣更厉害的了。” 初语眼带审视地盯着这牛皮吹得哗哗响的老头,脸上不由地流露出一抹深深地质疑。 “我说,小丫头,你适才丢进水里的是什么东西?这个冰洞下有如此多的鱼,除了与你选的地方有关系之外,是不是更与你丢进去的东西有关?”那老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初语,眼神贼亮贼亮地放着光,仿佛看到了一个待挖掘的宝藏。 初语心中的弦不由地一绷,感觉自己像是豪猪,不自觉地竖起了全身的尖刺。 这个怪老头不简单啊!眼光何止是毒辣,简直是锐利如同秃鹫。两个冰洞之间的距离委实不近,自己丢药的动作虽说不上隐秘,但完全可以算是不动声色。然而,这老头却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这份眼力,一个普通的农家老头怎会有? 那老头见她脸上的戒备,不由地呵呵一笑。一脸谄媚地说道,“丫头,能不能将那药丸子也给我两颗?老头子冬天里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到这湖里来冰钓。可是,往往蹲上半天,也钓不上两条鱼。可是,你看,今天——”他努努嘴,示意初语看看脚下。 初语下意识地看看那装满鱼的木桶,又将目光梭转到桶旁的冰层上。那里,装不下的十几条鱼儿,正在冰面上上下蹦跶着,可着劲儿地折腾着。 “你给我几颗药丸,我——我——烤鱼——给你吃!”那老头嚅嗫着,像是裹脚的老太太似地,扭扭捏捏地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 那可怜巴巴,宛如小孩子缠着大人要糖丸的样子,着实使初语又惊又讶。她觉得自己恍惚中看见了《射雕英雄传》里面的周伯通。 见她的脸上有那么一刻的松动,那老头立刻顺杆子爬了上去。他手脚麻利地将地上的鱼,桶里的鱼,全部刮鳞刨肚。又就着冰洞里的水,不顾寒冷,蹲伏在冰面上,将它们全都清洗干净。 ------题外话------ 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烤鱼 说实话,瞧着这老头卖力讨好的样子,初语不觉头有些发蒙。在她微微的怔愣之中,那老头已经提着木桶,肩上用绳子串着一长条鱼儿,热情地招呼着她往岸边的亭阁里去。 待到俩人来到那亭内,那老头转身就钻进树林里不见了。初语对着石桌上那一堆鱼,头皮隐隐有些发麻。 暮色渐渐四合,光线慢慢地黯淡下来。偌大寂静的空间里,突然只剩下初语一人,她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孤独与害怕。虽然适当的独处是好的,但她还是喜欢热闹,喜欢烟火气。她将右手两指伸到唇边,嘴里一个用力,一阵清脆的宛如风铃般的口哨声响起,随着傍晚时的夜风,一阵地一阵地传扬开来,涤荡出去。 一个小黑点在山林的边上出现,渐渐地,它越来越近,甚至可以听到它的翅膀扑啦啦的拍动声。一个俯冲,一身灰褐色的羽毛的小灰落在初语的肩头。它血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初语,颇为怵人。可是,它的小脑袋则是贴着初语的脸颊,亲昵地蹭啊蹭。 初语爱怜地摸着它的脑袋,两日不见,她惊讶地发现它似乎有些变样了。新生的羽毛已经覆盖了全身,头上的两个宛如龙角的东西,似乎更明显了一些。唯一不变的是那双血红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瘆人。 那胡子拉碴的老头回来时,不仅背上背着一大捆干柴,两只手也没闲着,竟然也拎着两捆。他惊讶地看着初语肩头的那只怪鸟,眼睛中闪过一丝震惊,嘴里说道:“这小家伙怪模怪样,鸟不像鸟,雕不像雕,你是怎么得到这东西的?” “它是我在山崖下捡到的,名叫小灰。”初语本不想搭理,可见那老头双眼贼亮贼亮地,搓着双手,一股想要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便说道,“这是我的,你可不准别抢,不过,你可以摸摸它。” 小灰却不买账,一双眼睛睥睨地瞪了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老头一眼,一个纵身,钻进了初语胸前的衣襟之中,再不理俩人。 那老头尴尬地一笑,赶紧地生火。 初语将鱼儿一条一条地叉将起来,叉了数条之后,又用粗枝干搭建起一个简易的烤架,然后就着那熊熊燃起的火焰,专心地烤起鱼来。 对面那老头,也拿起两条鱼,烤了起来。 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一张年轻而略带稚嫩,充满了蓬勃的朝气。一张沧桑而衰老,却面带笑容,似乎写着乐天知命这四个字。俩人虽各忙各的,却难得地有一种静谧的和谐在俩人中间流转。 初语掏出袖囊中的锦袋,从里面摸出了几个牛皮小袋。这几个袋子里装满了各种颜色的粉末。这些粉末是她将从山上的密洞中搜刮出来的百里香,紫苏,茴香,辣椒捣碎研磨而成。这些后世才出现的香草调料,在这个时代,几乎无人可识,可算是真正地便宜她了。 那老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只见她在那些烤鱼上涂涂抹抹,一会是白色的盐巴,一会是灰色的粉末,再一会又是红色的粉状物。这样一层一层地涂上去,那鱼儿像是抹了蜂蜜一样,闪着金黄诱人的光芒。空气中更是流淌着浓郁的香气,引得他嘴里口水四溢,垂涎欲滴。 初语好笑地看着对面的老头,只见他的嘴巴吧嗒吧嗒地吧唧着,好似几辈子没吃过饭似地。她将一条烤好的鱼递了过去,那老头丢掉手中自己烤得枯黄焦黑的鱼,一把接过去,也不顾烫,拿起来就是一阵猛啃。 好吃!真好吃!这辈子好似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老头子一阵狼吞虎咽,连肉带骨,一股脑地吞下了肚。吞完后,又可怜巴巴地望着初语。 小灰也闻到了香味,它敏捷地从初语的怀里钻了出来,跳到地上,血红的眼睛瞪着初语,虽不发一语,身体语言却是显露无疑。初语笑眼眯眯地将一条烤鱼放在它的脚边。尖尖的鸟喙,便一啄一啄地撕裂着鱼肉,啃食起来。 那老头眉头一抽,这百年难得出现一只的雪雕,这样吃熟食,好吗?好吗?不过,他的思绪并没有在此想法上停留多长时间,因为,他的面前,又出现了两条烤好闪着诱人光芒的鱼。他忙不迭地接过,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初语又在烤架上架好几条烤鱼,这才腾出时间,不紧不慢地吃起留给自己的那一条。 ------题外话------ 爱一个人的瞬间,你变得软弱,也变得勇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礼尚往来 在渐深渐沉的暮霭当中,群山安静无语,唯有俩人一鸟的咀嚼吞咽声,和火焰燃烧时的噼啪声,清晰可闻。 那怪老头像是从饿牢里放出来似地,吃相贪婪,毫无礼仪。他一条鱼接着一条鱼地猛啃,甚至连那鱼骨和鱼刺都不放过,一股脑儿地嚼碎吞下。一口牙齿宛如钢筋水泥做地,咔擦咔擦地咬个不停。不大一会,数十条鱼儿下肚,却依然意犹未尽。 至于小灰,更令人惊诧了。它那尖如铁钩似的小喙,一啄一钩,鱼肉从鱼身脱离,只听咕噜一声,那被勾起的鱼肉,被吞咽入腹。如此反复下来,渐渐地,地上的那条鱼,身上的肉被剔得干干净净,徒遗一条完整的骨头架子,像是展览似地,被整齐地摆放在地上。然后,它再猛攻第二条鱼—— 这湖里的鱼,真正是肥大而鲜美。它们肉质紧巴,被烤得外酥里嫩,再加上被涂上去的调料份,辣椒粉,简直好吃得要把自己的舌头都要吞掉。 初语一边吃,一边好笑地看着那一人一鸟。她自己倒是吃得不多,两条三斤多的鱼,就把她的肚子填饱了。但是,看着自己烤出来的鱼,如此受欢迎,她自己也挺高兴。 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像是给她的脸涂上了一层蜜蜡。英气的眉毛下,那双眼睛清澈而明亮,像是白水晶中嵌着两湾黑水晶,晶莹透亮,光华蕴转。与她的眼睛相得益彰的是她脖子下挂着的那枚玉佩。这个白色鹿形玉佩,在星光与火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地看见莹莹的流光,像是缓缓流动的水波一样,在那其中循环流转。 她自己倒是毫无察觉,只是专心于自己的烤鱼大业中。倒是大快朵颐的老头,忍不住瞥了几眼那玉佩。乱发遮掩下的双眼之中,闪过幽深的光芒,似是惊诧,又似了然,打量初语的眼光中,又多了几分审视。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初语抬起头,朝着那老者嫣然一笑,“诺,给你。”她将自己烤好的鱼递了过去。 那老头毫不客气地接过,一口咬了下去,嘴里含含糊糊地嘟嘟哝哝道,“丫头,你帮我钓到了如此多的鱼,又烤了这么好吃的鱼来给我吃。老头子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说完,他腾出一只手,在衣服上胡乱地擦了擦,然后伸入怀中,使劲地掏啊掏,掏出一卷布帛,随手一扔,那布帛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径直地落到了初语的脚边。 这是一卷年代久远的布帛。它的颜色黯淡,布料陈旧,边缘地带甚至都已被磨得起了毛边。一道黑色的丝线松松垮垮地绑系着,显示着这布帛的主人该是如何地漫不经心。 初语的视线,从那布帛之处,挪移到那糟老头身上。那人还在大啃特啃,邋里邋遢,没有一点儿的讲究。 “喂,老头,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先前找我要的用来冰钓的药丸子,我现在给你。”初语放下手中的活计,抓起身后的积雪,在手上一阵猛搓。待到手上的污渍油渣干净了,这才伸手入袖,从袖囊中摸出一个灰色的锦囊。 那老头鱼也不啃了,双眼冒光地盯着初语手中的锦囊,像是独行已久的饿狼,突然找到了寻觅已久的猎物。 初语瞧着对面老头形象生动的身体语言,委实有些想笑。“诺,全部给你。”话语一落,她将那锦囊抛了过去。 那老头纵身一跃,将那锦囊紧紧地抓在手中。许是摸到了囊中那鼓鼓满满的药丸子,他高兴得哈哈大笑。这笑声豪迈肆意,穿透力极强,像是滚滚东逝的长江之水,浩荡而洒脱。不禁震得树下的积雪纷纷下坠,更是震得初语耳朵隐隐发麻。 “丫头,咱们后会有期。”那老头言语还没有落下,人已如一阵疾风般,刮到初语身边,将那烤架上刚刚烤好的数条烤鱼一卷,整个人大笑着,如同一只鲲鹏般,展翅离去。 初语惊愕地瞪大眼睛,与小灰面面相觑。 ------题外话------ 鸟翼上系上了黄金,这鸟便永不能再在天上翱翔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遨游记 当拓跋珪踏着一地的夜色,循着火光来到亭台处时,初语正拿着那布帛,在手中使劲地拍打,企图将上面的灰尘与污渍拍打干净。小灰立在她的肩头,目光炯炯。那血红的眼睛,映着闪耀的火光,格外地让人心怵。 “贺兰,你来了。问题都处理好了吗?诺,给你留了两条鱼。”初语嘟起嘴巴,示意火边的烤架。 火光耀红了她撅起的唇瓣上,像是镀上了一层蜜色的光芒。拓跋珪的心如琴弦,似是被轻轻地拨动了一番。他眼神幽暗地盯着那富有光泽与弹性的嘴唇,不觉有些口干舌燥。 突然,他的目光定住了,眼中那一刹那的绮丽消失不见,涌上了层层的惊诧。“小语儿,你手中拿着的是——?” “遨游记,”初语扯开那布帛,不明所以地念道。 这布帛外层陈旧不堪,哪想里面却另有乾坤。那些工整有力的小楷,竟不是写上去的,而是一针一针地绣上去的。不是用了什么古法,使得它虽经历了无数岁月的变迁,那些字却好像愈久弥新,一个个如银钩铁画,闪耀着一种沉淀的美。 “遨游记?”拓跋珪身形一闪,如同飘动的轻烟般,鬼魅无声地移形到初语的身侧。 当他的视线落到那神秘的字体上时,他的呼吸不约一滞,“小语儿,这布帛——?”他的目光深沉如海,似有万千秘密,隐藏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一个怪老头送给我的啊,说是我烤鱼给他吃的报酬。”初语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有什么不妥?” “怪老头?是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拓跋珪桃花眼里沁满了盈盈的笑意。 师傅他老人家整日地神出鬼没,若非他自愿,悬瓮山里终年难以见到他的身影。不想,小语儿竟有如此造化,得师尊青眼,竟将师门从不外传的遨游记相赠送。拓跋珪幽深如古井的目光,斜睨了一眼初语衣领下的鹿形玉佩。 “他是谁?遨游记是什么?”初语摆弄这手中的布帛,好奇宝宝地似睁大眼睛问道。 “他是我师傅。遨游记,是我师门之物。以后你若是想与小灰心意相通,它便是法门。” 似是听到了它的名字,小灰咕咕咕地叫了两声,血红的眼睛瞪着拓跋珪,跃跃欲试,似是想报先前被他拎起丢抛之仇。 拓跋珪视若无睹,他眼神温柔,伸出自己的手,似是想拭去初语嘴角的污渍。那想,小灰尖尖的喙,瞅准了时机,像是锋利的尖刀般,朝他的手背,猛地啄去。 “小灰——” 初语一声惊呼还没有出声,拓跋珪的手却快如闪电,一个回弯,先一步揪住了小灰的头皮。然后,他的手轻轻一挥,小灰呈抛物线般被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你——”初语凝视着在夜色中越来越远的黑点,有心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说什么,只好气鼓鼓地瞪着拓跋珪。 “无需担心,小灰是血雕,天空的王者。你不要把它当做一只普通的宠物。”拓跋珪善解人意地解释道。 “血雕?”初语似是在咀嚼着这个词,然后举起手中的布帛,“遨游记?” 拓跋珪眼中似有万千星光,“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好东西,可要收好了!” 许多话,此时他不想说,更不愿说。 小灰是本门圣物,遨游记更是师门之宝。若非阴差阳错,小灰自行择主,自己情有独钟,将自幼佩戴的玉佩送与初语,那师傅定不会将遨游记送给一名外人。 不过,看着星光下那表情丰富,生机勃勃的少女,他的眼中一片蜜语深情。小灰是这个女孩机缘巧合捡来的,遨游记是师傅赠与这个女孩的。不过,最终,它们都会是他的。因为,这个女孩终将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题外话------ 人生就像迷宫,我们用上半生寻找入口,下半生找寻出口。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尴尬表白 拓跋珪吃着美味的烤鱼,视线却黏在了对面那浅笑嫣然的少女身上。心中不约漫起了一股甜蜜的感觉,就那嚼在口中的烤鱼,似乎都带着一股子甜味,如同花蜜,芳香可口,沁人心脾,让人沉沦。 吃完了烤鱼,处理了火堆,俩人沿着弯弯曲曲的石头栈道,慢慢地往回走。山路蜿蜒,群山静默,偶有夜枭的叫声响起,却更衬出了入夜的寂静。 俩人安静地走着,纵使没有言语,但是却和谐地融入了漫山遍野的静寂之中。 星光撒照下的雪山松林是美丽的,神秘的,圣洁的。所有的一切,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有一种朦胧隐约的美。 “真美啊!”初语由衷地赞叹道。 云雾山也很美,但是因为地处南方,终年温暖而潮湿,哪里有这般美丽的雪夜之景? 拓跋珪的目光落在身旁少女朦胧的身影之上,心中闪过浓浓的不舍。刚刚流辰传来消息,军情紧急,时机难得,今夜他将不得不率部离开,去完成自己背负的使命。可是—— “小语儿,明日一早,我便派人送你下山。”拓跋珪突然开口。 “真地?我可以下山了?”初语站定,偏头望着身旁的少年,大眼中闪过一丝压抑不住的欣喜。 那抹欣喜,落在后者眼中,像是针尖一样,刺得他一怔一痛。 拓跋珪突然有些恼怒。她就这么急着下山吗?没有一点点留恋与不舍?想到这,身体快过于思考,他一把将那少女搂着怀中,紧紧地抱住。 初语直觉呼吸急促,难以呼吸。她拼命地挣扎,那人却不管不顾,将她搂得更紧了,似是一道钢箍,越收越紧,仿佛要把她挤压成碎片,揉进骨血之中。 好吧!好吧!被这样一个旷世美男抱着,好似也不吃亏!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明知挣扎无望,初语索性安静下来,任由那人抱着。 “小语儿,小语儿,”拓跋珪在耳边低语呢喃。那轻柔缠绵的语调,呼出来的灼热气息,烫得初语耳朵发烫,勾得她心魂发颤。 拓跋珪松开双臂,抓住初语的胳膊,将俩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少许,两眼直直地望着她。 他的眼很亮,似是所有的星光与月光都落入他的眼中。“听好了,小语儿,我喜欢你,做我的女人吧!” 这句话似是一道炸雷,将微微呆愣的初语,彻底地炸醒,惊醒,吓醒!她眼中那瞬间的痴迷,像是退潮的海水般,须臾之间,消退得一干二净。 眼前这人,神秘莫测,师门诡异,像是一朵开得特别诱人异常美丽的罂粟之花。好看是好看,可是,一旦沾染,恐怕将是一生的沉沦,终生的坠落。 “我,我,我不是女人,我是男人,男人!”惶恐焦急之下,初语跺着脚,扯着嗓子怒吼道。 她的模样气急败坏,似是恼怒之极,羞愤不已,表现得好像她真得是一个男人一般。 如若不是当日在大牢亲眼所见,眼前男装打扮的少年,其实是一个女孩,一个货真价实的女孩,拓跋珪恐怕真得要被眼前人给骗了过去。 “我喜欢你,无关你的性别。不管你是女人,还是男人,我都喜欢。”他眼中掠过一丝幽暗,掷地有声地说道。 当时的偷窥,毕竟不光彩,他根本无脸提及。 什么? 初语彻底地呆了。 “你——你——你是个双性恋?男人,女人,你都不忌?”她结结巴巴地说道。 “双性恋?男女不忌?”拓跋珪重复着这几个古怪的词,瞬间便明白过来。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那双邪魅的桃花眼中,冷气嗖嗖,冻得初语几乎要打了一个寒颤。 “我只喜欢你。”他一字一顿地对着女孩说道。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过女孩,吻上了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嘴。 柔软的,湿湿的,富有弹性,有甜甜的味道,像是蜂蜜,有鱼肉的味道,咸咸的,像是盐。甚至还有青草味,药草味——。唇与唇的交接,有那么一点儿的羞涩,脑海有飘的感觉,拓跋珪完全沉醉在这陌生而全然美好的感觉之中,积极地探索着未知的领域。 初语又羞又怒,又惊又惧,一个使力,从那人怀中如泥鳅般挣脱。 啪! 她一巴掌呼在对方的脸上。她使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致于拓跋珪的俊脸上深深地印上了五个手指印。 拓跋珪的手轻轻拂上自己的脸颊,眼中先前的痴迷已然消散,唯有如同寒冰般的冷酷。 他地位尊贵,久居高位,手握重权,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如此放肆,竟敢掌掴他! 初语面带委屈,眼中冒火,“贺兰,我恨你,恨你!” 初吻啊,她两世的初吻,就这样没了,没了! 言语刚落,她便如一只展开翅膀的鸟儿,几个飞跃,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之中。 ------题外话------ 一个吻,便偷走了一颗心。 一个吻,便可以杀一个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暗算 初语使劲地擦着自己的嘴巴,似乎要将贺兰那可恶的气息给擦得一干二净。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像是从九天云端,摔落下来,直接跌入污泥之中,溅了一身的污浊肮脏。 “呜呜呜——” 寂静的山林之中,突然传来阵阵女子的哭泣之声。这入夜的悲泣之声,合着寒冷的夜风,响在这静谧的山林之中,在空旷寂寥的空间里,激起阵阵的回响,再被风卷到耳边,无端地,给人一种心惊肉跳,胆战心惊之感。 初语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过,不管此人是山间精怪,还是魑魅魍魉,她不会做那善心慈悲的唐三藏,要做,就做那斩妖除魔不畏一切的孙悟空。 凭借着艺高人胆大,初语循着那若隐若无的哭声,蹑手蹑脚地寻了过去。 皎洁的月光,穿过云层,透过密集的树林,洒落了一地的洁白,再加上周围的积雪,周遭的一切被映衬得既清晰又朦胧。只见在前方一棵雪松之下,一个红色的影子正匍匐在地上,抽抽噎噎,哭得伤心不已。 初语瞅着地面上那人倾斜于地面的影子,再看看那夺目艳丽的红色,心底里冷笑不已。想要装成一个红衣女鬼,却偏挑了这样一个星月相伴的夜晚,那清清楚楚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恐怕来人没有料到吧。 有人别有用心地设置了一个陷阱,她若是不配合着演上一场,那岂不是辜负了对方一番巧妙心思? “姑娘,姑娘——”她迈步向前,柔声轻唤。 那人没有抬头,只是哀哀切切地继续哭泣。 “姑娘,姑娘——”初语的手搭在那影子的肩膀之上。 那沉浸在悲伤的女子,在被触碰到的一刹那,陡然而迅猛地抬头。 好一张恐怖的鬼脸,真正宛如午夜惊魂! 初语一个心惊,卷曲的指尖微弹,脚下一个退滑,像是一只蜻蜓般,掠飞出去。哪想,脚刚落地,积雪陷落,脚下一空,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似地扑赤赤地往下掉。 短暂的惊慌之后,初语伸手入怀,寂月在手。一个用力,寂月划着一道银色的光芒,深深地插入了坑壁之,像是一个木桩,将她吊挂在半空之中。 这是一个用于捕兽的坑洞,约莫三四丈深,窄而幽闭。淡淡的月光漏射下来,照在洞底密麻的倒刺上。那锋利的尖刃,闪着冰冷而残忍的光,令人头皮不禁一阵发麻。 初语倒抽一口凉气。她不敢想象,若是落在这尖刃,她是否还有命在? “喂——”有人在上方得意地喊道,“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小娼货,还好吗?有没有被戳死?”正是那身段婀娜的女鬼,她已拿掉脸上的面具,笑靥如花地朝在下方探望。 月光洒落在那人笑得前俯后仰的脸上,正是先前出言不逊被贺兰掌阔的女子。她的身边立着一个黑衣的男子,那人冷冷地望着她,像是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你想杀我?”初语问道,“我与你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近日无怨,往日无仇?”闻言,谢烟哈哈大笑,“我与你之间的仇,可大了!因为你这个贱人,大师兄对我不理不睬,不禁惩罚我,还打了我一巴掌。”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疼痛似乎还在,牵扯到她的心顿时也痛了起来。 她的面容顿时狰狞起来,歇斯底里地喊道,“我要你死,你死!” 初语无语了,原来嫉妒是如此可怕,尤其是一个女人的嫉妒!“如果我死了,你大师兄会放过你?”停顿了一会,她问道。 “大师兄永远不会知道。你看,夜路凶险,你一人妄想深夜下山,却不幸掉入捕兽洞中,有幸不被洞底的利刃戳死,也会被悬瓮山隆冬的寒夜给活活冻死。”谢烟抚摸着自己的秀发,细声细语地说道,偏偏那脸上的得意与兴奋,怎么掩饰不住,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师妹,走吧!”那木柱子般的黑衣人柔声催促道。 谢烟给了那人一个明媚的笑脸,回头朝着艰难攀抓着匕首的初语得意地说道“不要妄想有人会救你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大师兄今晚就要率部离开,说不定现在已经离开,没有人来救你,你就好好享受在这儿等死的过程吧!” 说罢,挽着那黑衣人,一步三摇地娉娉袅袅地离开。 ------题外话------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年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智谋脱身 大概黑夜是这世间最好的遮羞布了。多少的罪恶和勾当,都是在这块遮羞布的掩蔽下,避人耳目地偷偷进行。所以,有人喜欢黑夜,有人厌恶。但是,黑夜,何其无辜了! 初语吊挂在寂月之上,抬头凝望着洞口上方那方狭窄的夜空,以及那方夜空上点点的繁星,不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蛇蝎般的女子,已经挽着忠犬般的冷漠师弟,趾高气扬地离开,唯余她,吊挂在寒冷的洞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手臂开始发酸,肌肉隐隐作痛,力量在逐步衰竭,初语换了一只手,继续抓挂着寂月,像是一只猴子般,吊挂在半空之中。 寒气开始右四面八方地袭来,一层漫过一层,一层浓过一层,层层叠叠地向她浪潮般向她涌来,似乎要冻裂她的肌肤,窜进她的肌肉里,渗入她的骨血之中。 初语咬咬牙,目光落在洞底那森森林立的寒刀尖刃之上,不由地生生地打了寒战。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若是待到双臂力量真正衰竭,再也抓不住寂月,那她就会真地摔将下去,被这些尖刀给生生戳死,变成一个人肉串串。 唰! 她快如疾风地拔出寂月,就在这一刹那,由于身体再也没有了支撑,她的身体自由落体般,快速而迅猛地下坠。 唰! 瞬间的慌乱之后,她反手使劲地一扎,寂月深深地没入了洞壁的冻土层中,她下坠的身体猛地一滞,一顿,才停歇下来,又如猴子一般吊挂在空中。 如此几个反复,她终于无限地接近与洞底。最后,一个轻轻地飞跃,才如同一只暗夜的蝙蝠般,落在那布满尖刀的洞底。 周围寒光林立。无数的尖刀利刃,闪着刺目的冰冷的寒光,倒插着,挨挨挤挤地塞满了狭窄的洞底。初语贴着洞壁,望着面前的刀割剑戟,眼眸中泛起层层的阴翳,嘴角裂起一股森寒的笑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礼让三分。 人再犯我,我还一针。 人还犯我,斩草除根。 想起自己受到那鬼脸惊吓时反射性地弹出的一指,初语不约露出一股残忍的笑意。谢烟,是吧?但愿今晚子时,你能好好地尝尝十步断肠散的味道! 虽然未雨绸缪地报复了,但是怎么出去了?洞壁结冰,光滑滑地,根本没有落脚点,纵使使用梯云纵,她亦会从半空摔落,被这些尖刀利刃给戳死。还是死路一条! 温度越来越低,初语越来越冷。她的上下牙床,相互碰撞,咯吱咯吱地打个不停。她不禁双手抱臂,企图温暖冻得宛如冰棍的自己,但是确实徒劳。 不行,若是冻死在这隆冬的寒夜里,那岂不是比窦娥还冤? 初语瞪着森森冷冷地包围着自己的刀割剑戟,突然灵机一动。撕下一块衣襟,将手指掌心腕间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内力灌注于手臂,她像是拔杂草般,将那些刀戟拔得干干净净。 倒在地上的尖刃,七零八落,像是散落了一地的麦子。 初语选了一块干净的地儿,视线上掷,如炬般估量了一番,然后捡起地上的利刃,像是投掷暗器般,一一地摔掷出去,片刻之间,那光滑如镜的洞壁上,竟生生地形成了一道尖刃之梯。 初语脸上含笑,一提内力,整个人腾空而起,顺着那梯子,如同云中漫步般,姿态轻盈地从那洞底走了出来。 一出洞口,她不禁轻啸出声。 呼啸的夜风吹来,将那啸声瞬间扯乱打碎,消失在茫茫的山谷之中。 ------题外话------ 这是一个孤傲青年的内心世界,遗世而独立,虽有晕晕之光,却弥散在浓重的黑暗之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分别 山岚在夜色之中,如同剪纸的暗影般,无语地静默着。 拓跋珪凝视着茫茫群山下那一湾一平如镜的湖面,那冰冷的如同琉璃的眼珠里,竟浮现出一片暖色。整个人虽一如既往地孤傲,但是在那孤傲之中,透出几分浅浅的温润。 黑巾蒙着了他的脸,看不出他的表情,唯有那双邪魅的桃花眼里,泛起阵阵甜蜜,些许懊悔,甚至点点怒意。他想起了那个令人心悸的吻,那紧接而来的一巴掌,心中的感觉就格外地复杂。 流辰在他的身后,着一身华丽的长袍,色彩浓烈,像是一朵开在暗夜中的花朵。他的眼眸,狭长而风流,流露出滟滟的风情。瞧着自家主子那恋恋不舍的模样,他啧啧赞叹,开口就道,“我说,主子,你都把李彦留给那小子了,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既然你如此舍不得,一副牵肠挂肚的样子,不如将那小子一起带走得了!” 他身侧的流云,则恰恰与他相反。沉默无言,安静无声,似乎如大山般厚重。听着流辰大放厥词,他皱着眉头,不赞同地瞥了流辰一眼。 这个流辰,一直为主子处理一些不见光的暗处任务,一贯神龙见首不见尾。可是,一旦出现,就是一副骚包的样子,说起话来,没个正形,嬉皮笑脸,十足的纨绔样。 拓跋珪没有言语,那端坐在马上的身姿,像是一柄隐藏起来的利刃,锋利,挺拔,好像随时就要出鞘,劈开那浓郁如墨的暗夜,开辟出一个崭新的天地。 “走!” 拓跋珪轻抖缰绳,双腿一夹,马儿自觉地扬起蹄子,轻轻地跑了几步,然后就得得得地奔驰起来。一干精锐,紧跟着那旗帜般的男人,像是一阵风似地刮走远去。 这是一条掩蔽在密林中的小道,它顺着山势拐了几道弯,竟深入了一座大山的山腹之中。这队深夜出行的人马,尽数地进入了隐蔽的洞中。有隐约的火光闪烁着,宛如一条火龙般,全部钻入了蜿蜒的山洞之中,渐渐地消失不见。 留守下来的李彦,像是机敏的猎犬般,将山路上的马匹痕迹清理得一干二净。这才宛如夜枭般,几个纵越,融入茫茫的夜色之中。 虽说不能与阁主前往北方,去开疆拓土,到战场上厮杀个痛快,颇有些遗憾。但是,一想到那神秘少年,想到那双晶亮堪比星辰的眸子,他一贯波澜不惊的心里,不觉涌起一股暖意。也许,跟随着这少年,会有一个完全不同却又精彩万分的人生,彻底摆脱了黑暗而又鲜血淋漓的过去。 初语却对此一无所知,她从那深深的陷阱中一跃而出,目光中森森的冷意。 “扑哧扑哧——” 有细微的声响由远及近地传来,那是翅膀振动时,划破空气的声音。 初语惊喜地睁大眼睛。 一团小巧的黑影自远方而来,一个俯冲,它径直地落在她的肩头。那双瞪着她的眼睛,一如既往地血红吓人。可是,此刻,凝视着这双小小的眼睛,一股暖意,像是温泉般,自她心腹汩汩而起,窜向四肢八脉,让在她隆冬的深夜中,感受了一股暖意。 小灰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初语的脸颊,然后一个倒栽葱滑落下去,熟练地钻入她的衣襟之中。 胸前暖暖的,初语伸手,隔着衣襟,轻轻地摸了摸小灰。 这个奇怪的血雕,自己只不过顺手救了它而已,它却对自己不离不弃。听到自己的啸声,竟然能够循着气味,准确无比地找到自己,真正是颇具灵性,简直比人还有人情味! 想到那个害自己落入陷阱蛇蝎女子——谢烟,初语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人不犯我,我不犯我。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谢烟,你准备好了吗? 一念及次,初语如脱兔般,骤地跃起,在林间左弯右拐,小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被积雪覆盖的密林之中。 ------题外话------ 春风十里,不及你会心一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出谷 夜幕深深,整座山庄沐浴在夜神的怀抱中,祥和而静谧。 突然,一阵凄厉而痛苦的尖叫声,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生生地划破了浓稠如同墨汁般的夜。 谢烟是生生被疼醒的。她的肚子里,仿佛有无数根的钢针,杂乱地刺来戳去,好似要把腹部戳穿,扎破。巨大的痛楚,排山倒海地袭来,她的身体一时弯曲得如同煮熟的海虾,一时又伸直得仿佛紧绷的钢索。下一刻,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绷成一道反向的大弓。床板被撞击得咚咚咚作响,几乎都要承担不了这痛楚的重量。 闻讯赶来的同门,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师妹!” “师姐!” 惊呼声痛惜声一声接一声,众人却束手无策。关系亲密的,刚把手放在她的身上,企图安慰询问,哪想疼到极致的谢烟,就是轻轻的触碰,都受不了。轻若羽毛的轻抚,落到她的身上,仿佛就是重锤压顶,她惨叫一声,募地躲开,却导致更大的痛楚,那张脸上疼都变了形,扭曲得厉害。鼻涕,眼泪,糊得满脸到处都是。 虽然谢烟平时地一副趾高气扬飞扬跋扈的模样,但是,现在见到她毫无形象的惨状,围观的众人,心底不免涌起阵阵怜惜。其中不凡头脑灵活心思活泛的人,联想到李彦先前中的黑线噬心毒,就想到了那诡异的神秘少年身上。 “肯定那个臭小子!”那与谢烟狼狈为奸,迫害初语的黑衣男子气急败坏地喊道。 他气势汹汹地领着一群看热闹的师兄弟们,不管不顾地冲进了阁主居住的竹园。哪想竟然扑了个空,那客居于此的初语,根本无影无踪。就连李彦那小子都消失不见了。 此刻的初语,正一脸探究地跟在李彦的身后,穿过大山腹中的密道,直奔山下而去。 这山腹中的密道,一道连着另一道,七弯八拐,九曲回肠,宛如迷宫。若非李彦领着,初语估摸着,自己就算是走上一年,也走不出去。说不定,早就渴死,饿死,累死,变成了洞内的一具干尸。 错综复杂的密道,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开凿的,散发着强烈的霉味,和浓烈的湿气。在里面转得久了,那经年累月的霉味,像是无孔不入的化学分子一样,附到他们衣裳上,钻入裸露在外的肌肤。 就在初语忍无可忍之时,她终于看到一团光亮,闪耀在前方。她一个箭步窜了过去,跌入了无限的光明之中,沐浴在久违的光中。 天光已经大亮,雾气弥漫山谷,像是给安静的山谷穿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寒冬的清冷空气,吸入鼻端,进入肺腑,刺得初语募地打了激灵。 她回首遥望,自己已然在茫茫的群山之外,那直插天际高耸入云的最高山峰,仿佛离自己有十万八千里之远。 “走吧,山谷外有一个村落,我们可以到那里稍作休整。”李彦的话不多,却句句切中要点。 初语望着他那因解毒刮疤而包扎着的大脑袋,抿嘴一笑,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朝谷外走去。 地上的积雪,既松又软,踩下去,咯吱咯吱地作响。拔出来时,带起满脚的雪花,颇为费力。但想到马上就可以回到太原,见到王涵之,初语的心里雀跃无比。 “慢着!”李彦突然一声轻呵。 初语止住步伐,诧异地望着他。 只见那一路上默默赶路的领路人,此刻,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的目光,变得像秃鹫般锋利。鼻翼像是猎犬般,轻轻抽动。他像是下山的豹子般,敏捷地在路上,跳过去,跃过去。不时地低身查看,巴拉起地上的积雪,乱叶枯枝,仔细地嗅闻。 “羌族人!”他惊呼一声,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地凝重。 “羌族人?”初语快步地走到他身边,不可置信地重复道。 俩人对视一眼,从各自的眼中,分别看到了大事不妙。 若是羌族人出现在这里,难道边关的城池都被攻克了吗?太原城岂不危矣? 若是外族入关,那岂不是意味着城破家亡,血流成河! ------题外话------ 从个人的爱恨情仇,写到了民族的冲突,家国的安危。 希望正看此书的你,会喜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