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幺女》 第一章 穿越 鸣栖镇落山村 一个稍显破旧的农家大院里 五岁的宋青阳穿着整齐干净的粗布衣裳，正在卖力地将院里的柴火摆放整齐。 东厢房里躺着的是他七岁的亲姐姐宋青萝，当然他并不知道他的姐姐已经换了个芯子。 由于身体尚未痊愈，宋青萝被勒令在家休息，宋青阳年龄小所以也留在家中。 老宋家其他人则早早地出门，去了隔壁村喝喜酒。留了大伯母何氏照顾他俩，这会儿何氏在菜地里锄草呢。 宋青阳叉了叉小腰，看着眼前摆放整齐的柴火满意一笑。随即他转身噔噔地跑向三房的屋子，打算看看姐姐醒来没有。 宋青阳迈着小短腿悄悄窜到青萝床边，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也不转地望着青萝。他没开口打扰青萝休息，只牢牢地盯着她。 青萝躺在床上眉头微皱，她这会儿脑子里一团乱麻，似陌生似熟悉的人和事不断浮现，让她有些抓狂。 青萝拧着的眉锁得更紧，随即她猛地“唰”一睁眼，白日的光亮刺得她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青萝余光瞥见床边站着一个小孩，她用力眨了眨眼，让自己更清醒些，仔细往床边看去。 一位可爱的小男孩映入宋青萝眼中。他虽穿着粗布衣裳，但五官却很精致，湿漉漉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若是长开了想必也是一枚小帅哥。 不过可能是家中拮据的缘故，小脸儿没什么肉，没有现代小孩胖嘟嘟的模样。 宋青阳似被青萝突然睁眼吓了一跳，他有些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又马上扑到床边，向青萝发送了一个可爱的微笑。 奶声奶气地道：“姐姐，你终于醒了。你饿不饿呀” “奶奶在锅里留了粥，我去端来给姐姐好不好” 青萝对上一双满是依赖的眼睛，从脑海的记忆里知道他是原主的弟弟。 不过，现在也是她的弟弟了。 她心内微微一叹，柔声道：“小阳别着急，姐姐这就起来吃”，说罢她便起身准备下床。 “姐姐你别下床了，娘说你病了要好好休息的”，宋青阳急着阻拦道。 小小的孩童还没桌子高，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很是可爱。 青萝见状不由得熨帖，弯起嘴角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她其实来了好几天了，不过一直躺在屋里，整个人似醒非醒c昏沉无力，心中也是茫然自失，不知身在何处。 直到刚才她终于接收了原主的全部记忆，她便感觉身体似乎瞬间挣脱了某种桎梏，脑子也逐渐清明起来。 青萝发现她和原主还挺有缘分，她们拥有同样的名字宋青萝。 老宋家前些天忙着地里的活计，没注意到小青萝有些受凉发热。 病了两天母亲柳氏才发现不妥，匆匆把孩子送去了医馆，但小青萝最终仍由于高烧不退夭折了。 宋青萝便是这时来的从小女孩烧得昏沉的身体里醒来。 青萝回神，对小青阳道：“无事，姐姐已经好很多了，可以起来走动走动，不然一直躺着也会闷坏的。” 青阳仔细打量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的姐姐。 他犹豫了一瞬，随即绷着小脸儿道：“好吧，姐姐如果不舒服的话，要马上告诉我哦” 青萝柔柔笑着应道：“知道了，小管家。” 青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小脑袋。 青萝下地穿上床边放着的衣裳。衣裳是很普通的棉布，还有两个小补丁，应该是柳氏早上走时放在这儿的。 青阳眨了眨眼，见姐姐已经穿好衣裳，转身往厨房跑去。 青萝拾掇好自己走进厨房，就见这小豆丁站在一把椅子上，趴在灶台边，费力地端出碗粥。 她忙赶过去，接过碗，免得小青阳拿不稳摔着了。 青萝无奈道：“你这还没灶台高呢，等姐姐出来拿就好了。” 当然，她现在也不遑多让，都是小短腿，谁也别瞧不起谁。不过她至少不用垫椅子。 青阳奶声道：“我很快就会长高的，我可以照顾好姐姐。” 青萝看着鼓起小嘴的小青阳，不由好笑。 小孩子总想着快点长高长大，却不知真正长大以后会有多希望自己还能做一个孩子。 她笑着道：“姐姐会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急着长大。” “快下来吧，别站椅子上了。” 青阳闻言便乖巧地扶住灶台，跳下椅子。 青萝心想，这小豆丁怕是被这次姐姐生病吓着了。记忆里他虽说也乖巧懂事，却没有这般小心翼翼。 青阳望着姐姐，湿漉漉的眼睛满是依赖，奶声道：“姐姐，奶奶给你留了一个鸡蛋呢。也在锅里，你快拿出来吃吧。” 青萝探头看了看，锅里确实卧了一个鸡蛋，瞧着个头还挺大。鸡蛋在这时的农家里可是好东西，不是随便吃得着的。 她把鸡蛋拿出来，端着粥到院子里找个小板凳坐下。这可是白米熬的粥，而且并不稀，应该是病号的特殊待遇吧。 青萝端起碗正要吃，看见一直跟着她的小青阳，犹豫了下，还是起身去厨房里再拿了一个碗，分出半碗粥，剥了鸡蛋切成两半。把半个鸡蛋和半碗粥递给青阳。 “姐姐，这是给你留的，我不能吃”，小青阳见状急忙推拒。 青萝便把鸡蛋递到他嘴边，笑眯眯地道：“吃吧，姐姐吃一半就饱了。” 小青阳看着眼前的半个鸡蛋，不由得舔了舔嘴唇，他确实好些天没吃到鸡蛋了。 “拿着吧，这是姐姐给你的，你不吃姐姐可是会伤心的。” 小青阳湿漉漉的小眼神觑了觑青萝，闻言便奶声问道：“姐姐真的可以吃饱吗” “当然可以啦，姐姐病刚好，也不用干活，吃这些就够了”，青萝柔柔笑着道。 才不是咧 青萝心里哀嚎 不过她总不能让一小孩蹲在旁边一边流口水，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吃吧。 青萝觉得，她会消化不良的 小青阳歪头想了想，这两天姐姐确实吃得不多，而且没干活是不容易饿。 他便珍惜地接过了半个鸡蛋，眯着眼一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小表情很是欢快。 青萝把粥也递给他，自己端着碗去了院子里，坐着小板凳慢悠悠地吃。 小青阳见状学着青萝，也拎了个小板凳坐下，捧了碗倚在她旁边吃得香甜。 姐弟俩同款的悠闲喝粥状很是一致。 青萝边吃着早食，边捋了捋当前这个家庭，也就是老宋家的情况。 说来老宋家也算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家。 青萝的太爷爷宋昌铭是几十年前村里唯一的秀才，他自觉无望考上举人后便在村里开了个蒙学，为附近想读书的小童们开蒙，并收取一些束脩供家里开支，名下还置有二十亩田地，生活也算富足。 宋昌铭的子嗣不丰。爷爷宋老头是长子，另还有一子一女，现和老宋家来往不多。 宋老头虽有秀才父亲教导，但他读书天赋一般，直到三十岁才考上童生，还是末几名。宋昌铭便让儿子回来与他一起操办蒙学。 宋老头娶妻钟氏，生有三子二女。 长子宋子熠娶妻何氏，两夫妻都是老实人，不善经营却是是种地的好手； 次子宋子煜娶妻李氏，为人圆滑精明，却有些没耐性，现留在家中帮忙； 小儿子宋子烨算是唯一继承了祖父读书天分的人，十八岁考上了童生，后娶妻柳氏，便是宋青萝的父母，他如今正为考上秀才苦读中。 九年前太爷爷过世后宋家生活就逐渐变得有些拮据，一是家中人口渐多，二是要供宋子烨读书，三是连着几年年景都不好，地里收成少。 宋老头虽是蒙学夫子，可他只是个童生，比不了他的秀才父亲。 故而现在到宋家蒙学念书的学生也并不多。宋老头自然挣不了多少束脩补贴家里，聊胜于无罢了。 宋老头长女宋子玥嫁在隔壁的李家村，今儿个他们去喝的便是这家的喜酒。 次女宋子纭嫁到了镇上的张家，开了间杂货铺，日子过的尚可。 青萝想着，老宋家其实还行，虽穷了点，但至少勤奋老实，也不重男轻女，家里还有读书人。 有读书人通常意味着家里会比较有规矩，而且能供得起读书人说明家底还是有的，只不过这时读书花费实在太大了，家里其他人只能过得紧巴一些。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没遇上什么极品家人，开局也还算友好，青萝不由松一口气。 随即她又一想，这一遭变身成了七岁小孩，说来她还赚了呢，平白年轻许多岁。 借着成人的灵魂和曾经的阅历，她在这里的生活应该不至于过得太惨淡吧。 这样一想，青萝心中又安定许多。 第二章 小公子 青萝吃完了早饭，把碗洗好后，站在院子里看了看，不知该做点什么才好。 老宋家住的房子还是太爷爷宋昌铭考上秀才后建的青砖房，四十年过去，现在已经略有些破旧了，不过在村里还是很显眼的。 正房坐北朝南，一共三间房，最左边是宋老头夫妻的卧房，中间是厅堂，现在吃饭也大多在这里，右边是一间小书房，主要是原主父亲和宋老头会使用。 左右有东西厢房，各三间，东边两间是大房的，一间是三房的，西边两间是二房的，一间做了仓库，边上还修了厨房。 院子围得很大，后面还有鸡圈和菜地，以及青萝来到这儿，目前为止最难以适应的茅房。 青萝转身往后院走，打算看看大伯母何氏有没有要帮忙的。 小青阳亦步亦趋地跟上，牵着姐姐的衣摆，青萝见状便牵过他的小手一起走。 何氏已经锄好草，正在拿着水瓢仔细地给菜地浇水。 她余光瞥见青萝和青阳走来，急忙站起身关切问道：“阿萝起来啦，身体可有哪里还不舒服的厨房里给你留了粥，要不要我去给你热一下” 青萝笑着答道：“大伯母，我已经好多了，没什么不舒服的，早饭也用过了，还是小阳给我端的呢。” 何氏见她精神确实挺好的，便放心了，道：“这就好，你的药已经用炉子温着了，待会儿记得喝。” 青萝乖巧点头，对何氏甜甜的一笑，并上前帮着何氏浇水。 小青阳听着却皱了皱眉头，想到那苦药的气味有些不喜欢，不过他知道只有喝药病才会好。 他清楚姐姐也怕苦，姐姐这几天每天都要喝苦苦的药，好可怜。 小青阳软声安慰青萝道：“姐姐，你别怕，等你喝完药可以吃一颗糖，糖果甜滋滋的，吃了就不苦了。” 青萝闻言不由一头黑线，她确实怕吃药，但还没到要个五岁小孩来用糖来哄她的地步。 不过这种贴心的行为值得鼓励，她扬起笑脸伸手摸了摸青阳的小脑袋。 摸着摸着她随即一顿，疑惑家中哪里有糖给她吃。记忆里宋家很少给孩子买糖，除了过节的时候，村里其他人家也大都一样。 青萝不由问道：“咱家可没有买糖，姐姐到哪里吃糖呀” 小青阳急忙道：“我有我有是姐姐生病住在医馆时，医馆里的一个哥哥给我的，我吃了一颗，给了二堂哥一颗，还留了两颗，想等姐姐一起吃。” 何氏在旁听着，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当时阿萝去医馆时已经烧得不轻，但医馆的大夫却出诊去了。 是当时在医馆的一位少爷帮忙，让自家家丁骑了马去把大夫找回来的。 何氏问小青阳，“那哥哥可是一位穿着锦袍的小公子约莫十二三的样子。” 青阳点点小脑袋道：“是呀是呀，就是一位很好看的哥哥，和二堂姐差不多高。” 何氏道：“那便应该是了，说起来这位小公子还是阿萝的恩人呢。” 青萝听到，好奇地看向何氏。 何氏对青萝解释道：“若不是那位小公子吩咐家丁骑马去喊了大夫回来，及时给你开了药喝下，你怕是凶多吉少。” “当时你在婆婆怀里，脸烧得通红，呼吸却一点点的弱下去，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不过也不知那位小公子是哪户人家的，以前不曾见过，那天急的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他。” 青萝心想，大夫虽来了可也没赶上，不然她也就不会来了。 不过既然那位小公子帮了忙，有机会确实是要谢谢的。 青萝便道：“若是有缘再见的话，自然要好好谢谢他。” 小青阳忙接着道：“我记得小哥哥的样子，到时候见到了一定告诉姐姐。” 青萝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表示赞许。 何氏也夸了他一句懂事。 小青阳开心地笑眯了眼，依偎在姐姐和伯母身边拿棍子戳着土里的虫子玩。 宋家的菜园里基本上应季的蔬菜都有，现在是夏季，南瓜c黄瓜c丝瓜c茄子的长势都很不错。 老宋家的人还是很勤劳的，地里的活计从没落下过。 老宋家现在有十五亩水田c十亩旱地，算是不少，但是因为要供便宜爹读书，所以也就勉强能养活一大家子。 家里每年磨的细粮大部分都会拿去卖钱，然后买了粗粮回来吃。 农忙刚过，她们这会儿没有田里的活计。 青萝帮着大伯母给菜地浇好 水，就回了院子把药喝了，还吃了小青阳为了安慰姐姐上缴的糖。 看着他那不舍的小眼神，青萝觉得这糖吃着比想象中的要甜。 何氏去了村里的磨坊磨豆子，准备做些豆腐给家里添道菜。走前嘱咐俩小孩在院子里玩别跑出去晒着了，特别要求青萝好好休息，最好回房睡一会儿。 青萝和小青阳皆乖巧应了，不过青萝是没打算回房睡觉的，她在屋里躺了这么些天也够了。 青阳在院子里拿着一个陀螺玩，这是大堂哥宋青山做的。 宋青山是宋老大的儿子，他在老爷子的蒙学里待了两年后，就去镇上的姚木匠家里做了学徒。去年和木匠的二女儿姚珊定了亲，今年想来就会办喜事了。 青萝有些饿，便到菜园里摘了根黄瓜洗了吃，还搬个小板凳坐在一旁看着小青阳甩陀螺，显得很是悠哉。 当然青阳是邀请过她一起玩的，不过她坚定地拒绝了。青萝对这种幼稚的游戏表示没兴趣。 青萝一边看着弟弟玩耍，一边扒拉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发现原主的父亲本来在收到女儿生病的消息那天就要回来的，没想到正赶上学堂要去县里参加文会。 这场文会县太爷会出席，学子们都很重视，毕竟明年二月份的县试就是县令出题，故宋子烨未曾回来。 没想到小青萝的病来势汹汹，竟就这样去了，让她成了她。 老宋家这些人里面，最不好糊弄的就是宋子烨。平时又是他最疼小青萝，也不知道他回来后会不会注意到她的变化。 她虽有小青萝的记忆，却也难免暴露自己的一些习惯。 况且她并不愿意完全装成另一个人的样子，那活着也太累了。所以循序渐进的展现真实的自己是必然的。 话说一个小孩在历经病痛后，行为性格发生了一些改变是不是正常的呢 青萝抿了抿嘴，还是略微有点儿心虚，毕竟她真实的年纪和母亲柳氏也没差太多。 她也不想瞒着小青萝的家人，但真相更加不能吐露，封建时代的鬼神观念是不容挑衅的。 青萝不由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想着。 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随缘吧 她提起精神来看着小屁孩满院子撒欢，不再自寻烦恼。事情还没有发生，或许她的担忧全是多余。 宋家人去喝喜酒怕是得下午才会回来，何氏也没在，青萝无事可做，便去书房里拿了宋子烨留下的启蒙书来看。 小青萝曾经跟着宋子烨也是识了字的，现下倒也不必再掩饰自己认字的事情。 宋青萝喊了小青阳一起，在院子里用树枝写写画画，教他写自己的名字，领着他一字一句地读着三字经。 屋外路过的人听见这稚嫩的读书声，无不是会心一笑。 夕阳的余晖洒在静谧的农家院子里。 不远处传来阵阵交谈声。 是喝喜酒的老宋家人回来了。 第三章 归来 “阿萝c阿阳，快来吃糖了。” “大姑给了喜糖，我给你们带回来了，快来呀。” 一听就知道是二堂哥宋青松的声音。 青萝放下柴火，从厨房里出来。小青阳听到喊声已早早跑着迎去了。 院门打开往前一看，就见宋老头和钟氏走在最后面，大伯和二伯手里提着东西伴在左右。 前面则是二伯母李氏，以及她身旁的大堂姐宋青禾和二堂姐宋青苗。 青松跑在最前，正把糖喂给跑出来的小青阳吃。 随后是含着笑意的柳氏，她俯身抱起激动地小脸通红的儿子就走向青萝。 看着温柔的小妇人走近摸了摸她的脑袋，青萝微微有点不适应，却没躲开。 青萝抿了抿嘴，迟疑一下，还是轻声地喊道：“娘。” 柳氏牵了她的小手进院子，柔声问她：“阿萝今日乖乖吃药了吗” 青萝答：“吃了，大伯母盯着我呢。” “怎么下床了若是身体不舒服便在屋里歇着就是，不要硬撑知道吗。” “娘，我今儿感觉好多了，就起来走一走，老在屋里躺着也闷得慌。” “行，若是有哪里不妥当便赶紧告诉娘，可不能像前些天那样瞒着，家里就是再忙再累赚再多钱，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 本来青萝生病柳氏想留在家里的，但毕竟是她大姑家要摆酒，三房一个人都不去也不合适，这才留了何氏在家，让柳氏去了。 山路难走，青阳年纪小，所以也没带他。但她心里一直惦记家里的孩子。见青萝这会儿脸色看着比前些天好多了，柳氏提着的心才放下。 青萝乖巧地点点头，表示她会顾惜自己的。 其实，小青萝去的委实有些可惜，她本是不想给家里增添负担，才对柳氏瞒着自己身体的不适。没想到后果却这么严重，最终害了自己。 青萝心中叹息生命如此脆弱，却无力改变什么，只能暗自承诺会照顾好小青萝的家人，权当对占据她身体的报答吧。 等大伙儿都进了院子，钟氏仔细看了看青萝，笑着道：“阿萝今天看着气色好多了。” 李氏也道：“可不是嘛，阿萝前些天那病的，把大家伙儿都吓着了。” 青萝见状忙回道：“二伯母，我已经没事了，让你们担心了。” 宋老头道：“好了就好，正好你大姑给咱们送了条肉，晚上就烧了吃，给你补补。” 青萝还没说话呢，那边小青阳听到就已经高兴地要蹦起来了，道：“爷爷，咱们晚上可以吃肉吗” “自然少不了你的，小馋猫”，钟氏边洗手边笑道，正准备进厨房，又回头道：“阿萝，青松那儿有你大姑给的喜糖，快去拿来吃了也沾沾喜气，再晚了说不准就被那臭小子吃完了。” “奶奶，我才不会呢，我给阿萝妹妹特意留了的”，宋青松不满的鼓起小脸，窜到青萝旁边就要把糖塞进她手里。 青萝急忙伸开掌心，让他把糖放在她小小的手心里。 “谢谢二哥”，青萝扬起小脸道。 “嘿嘿，不谢不谢，你快吃，可甜了”，宋青松笑着道。 青萝打开糖纸，把这块小小的方形糖放进嘴里。嗯，甜滋滋的，也不腻，味道还不错。 说起来，她今天吃了两颗糖呢。 她细细地含着糖，不由感受到了久违的小孩的快乐。 柳氏只在一旁含笑看着，见他们玩得开心便悄声换了衣裳去厨房帮忙。 何氏已经在厨房准备晚饭了，刚刚青萝就是在给她烧火来着。 宋大伯和宋二伯看水缸快空了，拿上水桶扁担去了溪边挑水。 女人们很快操持好晚饭，喊大家来厅堂吃。 青萝正在听宋青松讲述今天喝喜酒的热闹场面，别说，还蛮有意思的。 宋青松听到母亲喊他们，便道：“阿萝c阿阳，先去吃饭，待会儿我再跟你们继续讲。” “好呀好呀”，小青阳连连点头，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青萝迈着七岁的小短腿，和他们一起进了厅堂。 虽说大姑家送了一条肉，可大伯母节省惯了，只切下一半和青椒炒了。 但大家已经很满足，对于贫苦人家，这算是难得的好菜，毕竟一年吃不上几回肉。 青萝闻着肉的香味，不由得觉得更饿了。 宋家也和村里人家一样，一天两餐，她早就饿得咕咕叫，这会儿看着桌上的粗面馍馍也觉 得能吃下好几个。 老宋家爬了一天山路，没人想说话，大家都埋头苦吃。 钟氏赶紧给青萝和青阳夹了几块肉，怕他们抢不过大的。 今天他们在李家已经吃过肉了，可俩孩子还没吃着呢。见他们吃完了，又夹一片放到他们碗里。 其他人看见都没说话，却默默地不夹肉，只留给孩子们吃。 青萝安静地吃着肉和钟氏特地给她煮的鸡蛋，心里不由得觉得老宋家亲切了一些。 虽然家里生活条件不好，但一家人愿意互相扶持，友爱老弱，这就已经很难得。 用完晚饭，青萝和青阳到院里坐着，继续听青松吹嘘今天的喜宴，以及新郎官赶着牛车接新娘的热闹。 青禾和青苗见他们说得有趣，不禁也加入话题。 大人们则坐在一旁看他们玩闹，手里也不忘活计。 钟氏见小孙女青萝乖乖巧巧坐着，不似之前一副病弱无力，随时要咽气儿的模样，她不由心底感激老天爷放了她这条小命回来。 不然她可不知道要如何和老三交代。这回不管是柳氏还是她，都太过大意了，没想到阿萝平时看着身体这么康健的孩子，难得病一回竟这么严重。看来以后还是要多上心些才成。 钟氏目光一转，看向温婉恬静的大孙女青禾。青禾这丫头今年十四了，也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 不过老宋家现在没啥余钱，怕是置办不了多丰厚的嫁妆，但她又不想委屈了大孙女。 这事还是得等老三回来后和他聊聊，看看镇上有没有在说亲的人家。 青禾也是跟着老宋识过字的，性子温柔和顺，嫁在村里实在是埋没了。 钟氏想着，得给青禾找一户好人家，女孩不比男孩，要好好合计合计，早点物色孙女婿。 幸好大孙子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和姚家丫头也是青梅竹马的。今年冬天里办婚事，阿珊嫁进来时已过了农忙，可以过个好年。 当然，姚家也是这样想的，都觉得老宋家是个厚道人家。年底娶媳妇，新媳妇一进门就遇上过年，会轻松许多，也更容易融入夫家的生活。 夜色降临，大家都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宋青萝也和小青阳随柳氏回了三房。 三房只有一个房间，索性屋子不小，便隔成了两个小间。青萝单独睡，小青阳跟着爹娘睡。 刚躺下没多久，小青阳和柳氏便沉沉睡着了。 青萝却因为这两天睡得多，有些睡不着。 听着隔壁隐约传来的小青阳小小的呼噜声，青萝不由地想到，老宋家人多，等大堂嫂嫁进来就有些挤了，怕是要住不下。 何况青萝也不喜欢和别人一个屋，这种没有个人隐私的感觉总让人觉得不安心。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听便宜爹娘的墙角，刚刚从脑子里翻出来一些不可描述的记忆，还是让青萝一阵尴尬。 她可不是个真小孩，不会像小青萝一样没啥反应的可以翻一个身继续睡。 这边青萝在想着房子的问题，那边宋老头也在和钟氏讨论这个事情，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第四章 想法 钟氏担忧地问宋老头：“年底青山媳妇就要嫁进来，咱家这屋子怕是住不下，你可有什么章程” “我晓得”，宋老头摆了摆手道。 “咱家攒的家底都差不多用完了，老三要参加明年的县试，反正给老三考学的这个钱咱不能动它。” 钟氏点头对此表示赞同，老三考学的钱自然不能用，一旦用了估计就再也存不上了。 宋老头也在为钱的事情发愁，可这愁也没用，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还是得想法子挣。 幸好给老三考秀才的银子早在他考上童生后预先留着了，这些年一直没动它。 “我明儿和老大老二说说看，让他们出去找个短工吧”，宋老头想了想道。 “先把年底山子娶亲的钱挣出来。至于建房子，这事急不得。” “咱们把二房旁边的仓库整理出来，给青松和青阳以后住，山子现在的屋就用来做新房，然后在后院另搭个小仓库，凑合用着。” 宋老头顿了顿，又道：“等明年看看老三考的咋样儿，若是考不上，就让老三回来接手蒙学。” “我年纪大了，再带这些小娃娃也有些力不从心。不用科考，老三读书的束脩和笔墨纸砚就可以省下来，大房二房也可以轻省些。” “若是侥幸考上了，那更是皆大欢喜，爹在的时候就盼着咱家能再出个秀才呢。” 宋老头看了眼老妻，接着道：“秀才可以免徭役和赋税，到时咱家二十五亩地就可以不用交税，也不用像之前一样拿钱免役。” “而且老三有了秀才功名，便可进镇上的私塾做夫子，一月能有四五两银子，这可不少了。” 他心底是希望老三明年能一举考中的，否则怕是大房二房要有意见了。 钟氏听着也期待起来，把担忧放在了一边。 “唉，先看着吧，老三上回参加院试落榜，这又准备了几年，想来总有些进益。咱也不求他考得多好，能被录上就祖宗保佑了”，宋老头幽幽道。 “是这个理儿”，钟氏觉着老宋说的对，便道：“那听你的，我找个时间把仓库清出来，好好收拾收拾。” “嗯，早些睡吧，明儿再说”，宋老头掀开被子躺下。 “这就歇了”，钟氏应道，便也躺下睡了。 上房逐渐安静下来，月色笼罩着小院，像是披上了一层纱衣，一片安宁祥和。 清晨，青萝伴着清脆的鸡鸣声从梦中醒来。 鸡叫哪里来的鸡 青萝猛地坐起身，恍然想起自己已经置身另一个世界。 甩了甩头，醒过神来，青萝穿好衣裳，没吵醒还在睡着的小青阳，小心地推开门出去。 钟氏已经起来在厨房里忙碌，瞧见青萝，便道：“阿萝起来了，快去洗把脸，奶奶蒸了馍馍，马上就可以吃。” “好的，奶奶”，青萝乖巧应道。 青萝拿来柳枝，用牙齿嚼开，蘸了点青盐，草草地刷了牙，然后打水洗脸。 她心里想着，老宋家已经算是比较讲究的了，不过刷牙洗澡啥的总归还是不太方便。 毕竟院子里没有水井，只能挑了水回来用，且烧水的柴火有限，这让有点洁癖的青萝格外不习惯。 唉，生活不易，小萝叹气。 钟氏端着盘子出来，便见小孙女的脸皱成一团，颇为烦闷的模样。 她不由觉得好笑，小小的人儿哪来那么多烦恼，还学大人叹气。 柳氏早就起了，和妯娌一起去了溪边洗衣裳，昨儿个穿的衣服都得洗好放起来。 青阳醒来见娘亲和姐姐都不在，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转着小脑袋四处看，瞧见青萝后便快步窜到她旁边，奶奶地喊了声“姐姐早”。 随即自己乖乖打了水洗漱，一点儿也不用人操心。 青萝见状摸了摸他的脑袋，等他洗好后一起去厅堂用饭。 青松随大伯c父亲上山打了些柴，与洗衣服的几人遇上一道回来，刚好赶上早饭。 宋老头等人都到齐了，便拿筷子夹了一个馍馍。小辈们见大家长动了筷，才纷纷开吃。 用完早食，宋老头决定和老大老二说说去镇上打短工的事情，便道：“老大c老二，你们留一下，说个事儿。” 宋老大两兄弟对视一眼后皆止住脚步，坐回原位。 其他人纷纷离开了上房，青萝也帮着收拾了碗筷就出去。 钟氏是个急性子，昨儿刚说了要清理仓库，今天就打算行动起来。 吩咐道：“老大媳妇c老三媳妇，你们来，咱们一起把这仓库收拾出来，好给松子住。” “山子现在的房间年底就用来做新房，衣服让两丫头去晒吧。” 何氏一听和自己儿子有关，忙把洗好的衣服交给女儿就过来。 柳氏摸了摸青萝的脑袋，便也随钟氏去收拾仓库。 李氏则去厨房拾掇，让女儿随姐姐青禾去后院晒衣裳。 青松带着青阳在门口甩陀螺，颇有哥哥的样子。 青萝左看看右看看，不知做什么好，见大家好像用不着她的样子，便搬了小板凳到门边坐下，撑着下巴去看小男孩的幼稚游戏。 仓库主要是堆了家里的粮食和大伙儿做的一些木工c竹制品，以及农具等。 其中有许多都是宋青山做学徒时练手的成品，虽然造型简单，手艺却不错。 可惜这年代农家谁不能打个柜子桌子的，少有人愿意花钱打精致的家具。 因此宋青山只能和姚木匠一起接镇上的活计，不过这会儿学徒是挣不到钱的，你还得给师傅钱。 要不是宋青山是姚木匠的未来女婿，恐怕姚家还不会带他一起接活，更别说有时还给他分点辛苦钱了。 钟氏将粮食搬了一些放到上房，一些搬入厨房，其他东西能用的擦洗出来，不用的就摆在廊下，打算等宋老头和儿子谈完话后就让他们先搭个草棚，再搬进去。 反正最重要的粮食放好了，其他的也不大要紧，放棚里雨淋不着就成。 “大哥回来了” “爷奶c爹娘，大哥回来了” 院子门口青松大声叫唤。 青阳则立马丢下陀螺撒腿跑了出去。 青萝正放空发呆呢，听到青松的话，她不由一怔。 大哥 是宋青山吧 青萝有一点儿好奇，见青松和青阳都跑出去了，她便也快速起身，打算跟着出去看看。 第五章 宋青山 宋青山右肩上背个包袱，左手抱着小青阳，噙着温和的笑意，走向青萝。 见青萝有些呆呆地望着自己，他不由关切问道：“小阿萝，你身体可好些啦” “我瞧着气色倒还不错，比在镇上那会儿强多了。” 青萝在镇上医馆时他也去看过的。当时那小脸儿惨白的，跟刚刷过的墙似的。 “已经好多了，谢谢大哥关心”，青萝扬起小脸，甜甜地答道。 其实青萝内心是有点奔溃的，这甜甜的萝莉音和她的气质委实不大相符。 奈何小女孩的声音就是娇娇的，怎么听都让人只觉可爱。 宋青山看着乖乖巧巧的小堂妹，他不由笑着伸手摸了摸阿萝头上的小揪揪。 被一个少年人动头上的揪揪，青萝颇有些不习惯，却也没躲开，任由他动作。 一旁的宋青松忍不住道：“大哥，我也要，我也要，你咋都没瞧见我呢” 宋青山失笑，摸摸他的脑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才抱着青阳大步走进家门。 青萝抬手碰了碰刚刚宋青山摸过的头发，嘟了嘟嘴好似很嫌弃的样子，人却屁颠屁颠地跟在宋青山身后进门。 钟氏和何氏听见青松的叫声，便知道是山子回来了。 宋青山放下小青阳，看向院里的家人，道：“奶奶c娘c二婶c三婶，我回来了，家里还好吗” “好，好，一切都好”，钟氏一脸慈爱的应道，“昨儿个我们还去吃了桃子的喜酒呢。” 李桃是钟氏的外孙女，宋青山的表妹，是他们这一辈第一个成亲的人。 “若不是刘家的单要的急，我本也是要去送桃子出嫁的”，宋青山遗憾道。 这回他师傅接了地主刘家的一个大单，对宋青山来说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半个月前就去了镇上忙碌，今儿早上刘家来验收走成品后宋青山才急忙坐了牛车回家。 “不要紧，你大姑和表妹都晓得的，况且你打的那个梳妆台你大姑可满意的紧，连连夸赞你手艺好”，钟氏道。 “可不是嘛，你这礼可给桃子长脸了”，李氏道。 “大姑满意就好”，宋青山欣喜道。 宋青山环视一圈，见其他人不在，便问道：“对了，爷爷和我爹还有二叔呢” “堂屋里呢，在说事，不急，你先把包袱放到屋里去”，何氏过来道。 宋青山便先去了大房自己的屋里。 现在这间屋子在他长大以后就给了他住，后来宋青松也搬了进来，他妹妹则是到了西厢和青苗一起住。 何氏见儿子这次回来精神了许多，想来刘家的这个活计应是做得不错，提着的心便落了下来。 青萝见这位大堂哥果然如记忆里一般爽朗敦厚，还带着少年的单纯和青涩，却是年底就要娶媳妇了。 好吧，在古代，这个年纪成亲是很正常的。 宋青山出来后见大家都到了堂屋里，青禾和青苗也过来了，便知这是都在好奇他给刘家做的活计怎么样，想听一听呢。 “爷爷，孙儿回来了，刘家的活计也做完了，师傅还给我结了工钱呢”，宋青山对着宋老头道。 宋老头一听宋青山的语气，心里便一松，看来山子这趟收获挺大，道：“山子，坐下仔细说说。” “是，爷爷”，宋青山恭敬答道，拉开椅子便坐下仔细讲述。 “这次给刘小姐打嫁妆，刘老爷一共给师傅结了二十两银子，师傅说我这回也出了大力，便分了三两银子给我”，宋青山笑着道。 按说他是学徒，师傅可以不用分钱给他，不过这回刘老爷打的东西要求高，师傅赚的也多，他打的梳妆匣子和衣柜得到了刘小姐的喜欢，便分到了这三两银子。 可别小看这三两，换做平时，这该是师傅两个月才能赚到的工钱。 “三两，好，好”，宋老头激动道。 “山子，干得不错”，宋老大也很开心，毕竟这表示儿子的手艺得到了认可，以后也算了有了赚钱的门路。 大家都对宋青山投去赞赏的目光。 “大哥真棒”，小青阳拍着手兴奋地对宋青山道。 他不知道三两是多少，不过看大家高兴的样子，便知这是很多钱，是件大好事。 柳氏抱着他，笑着捏了捏他的小手。 宋青山挠了挠头，既欣喜又有点羞涩，忙伸手把怀里的小布包掏出来，取出钱交给宋老头。 宋老头拿过钱，对众人道：“这钱是山子凭自己 本事挣的，也是亲家的一番心意，我打算全部留着给山子年底办喜事用。” 宋青山顿时红了脸，呐呐地不知说什么好。 何氏一听，心底感激，这样儿子一定能办个体面的亲事了。公公婆婆都是和善人，从不苛待儿孙，能够嫁进宋家是她的福气。 大家也觉得宋老头这样处理是合适的，本来就是宋青山自己挣的，又和他未来岳丈有关，用在他自己身上再合理不过。 “爹，都听您的”，宋老二也表态赞同，虽然眼馋，却不敢多话。李氏也是一样，公公做主的事儿她向来不敢吱声。 青禾心底暗暗羡慕嫂子，也为哥哥的能干感到高兴。 奶奶最近正和娘议论着给她说门亲事，也不知道会说个什么样的人家，如果能像家里这般和睦就好了。 青萝正想着三两银子能买到什么东西呢。 无意间瞧见了宋青禾的神色，大致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不由地好笑。 唉，十四岁的小姑娘，已经在思量终生大事了，真是可怕。 宋老头和钟氏见无人反对，心下满意。只有家庭和睦，劲儿往一处使才是家族繁盛之象。 几个孩子虽没什么大本事，但却好在本性敦厚，拎得清大小事，孝顺老人，这便很不错了。看看其他人家，多得是为几文钱斤斤计较的，闹的兄弟失和c家宅难宁。 宋老头把银子交给钟氏，问宋青山：“方才我和老大老二说了说进镇上打短工的事情，山子你常在镇上，可听说哪里有招工的” 宋青山端正坐姿，细细想了想，道：“镇上倒没听说，不过不远的周家庄似乎要找人修房子，每天给三十文，包两餐，大概做一个月吧。” 周家庄 这地方招工倒是难得。 第六章 短工 周家庄附近住的都是周家的佃户，平时有庄头负责管理庄子。庄里有什么事一般庄头安排佃户们就做了，这回竟是要从外头招工修房子，还要修一个月之久。 宋老头不由疑惑地问道：“可是周家庄的东家要在庄里盖房子” 宋青山点头，道：“是周家的人要盖，不过说是要给一位夫人住。” 宋老头又道：“你爹和二叔可盖不了那些有钱人住的宅子，去了人家能收吗” 宋青山便解释道：“周家已经专门请了师傅和泥瓦匠，我提的这个用不着什么手艺，只需帮忙干些力气活儿，爹和二叔应是没问题的。” 他又道：“这消息还是我从刘老爷家听来的，外头还不知道，爹和二叔要去的话得赶紧，免得消息传出来后去的人多了选不上。” 宋老头想了想，觉得可行，便看向两个儿子，问：“你们可愿去” 宋老二搓了搓手，没有直接回答，先掰着指头算了算工钱，随即兴奋道：“要是真能做满一个月，咱们能挣一千八百文呢” 宋老大也算了算，确实如此，一天三十文，每人一月可得九百文，还包午饭，这待遇倒是算上佳了。 宋老大和宋老二对视一眼，都觉得可以去。 宋老大便看向宋老头道：“爹，我们俩都愿意去试试。” 宋老头见状，点了点头，随即嘱咐道：“那你们明日便去问问那边管事的，看要不要你俩，记得礼貌些。” 宋老大颔首，应道：“好的，爹，我们明日一早便去。” 宋老二也附和应下。 宋老头想了想，又道：“若是周家招的人多，你们便给家里带个口信，现在农忙结束，怕是不少人家都想找份工。” “爹说的有理，嘿嘿，咱有门路了自然是要先帮帮村里”，宋老二接道。 宋老头点头赞同，道：“嗯，你们心里有数便是。” “对了，爷爷，师傅说，近日没有别的活计，让我在家好好歇几天”，宋青山补充道。 “哎，听你师傅的”，宋老头不用想便同意了，山子是该歇歇，做学徒也并不轻松。 大家再略和宋青山聊了聊后便散了，各自忙碌起来。 下午宋老大和宋老二帮着搭好草棚，晚上收拾妥当行李，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了。 他们在周家庄有认识的朋友，可以借住在朋友家。 宋老头则到蒙学给学生们上课，小青阳和青松也被一同带去。 小青阳五岁的年纪，确实是可以开始念书了。 前几天因为农忙宋老头便给学生们都放了假，今天大家才开始重新回来上课。 蒙学是青萝太爷爷在世时和村里商议修建的，就在祠堂边上。 学生们的午饭请了村里的宋寡妇帮忙烧，每月给她一点工钱。所用粮食便是学生们月初交的束脩了。 没错，这时的束脩并不全都是给钱，主要还是乡民们都不富裕，多是给些粮食算做束脩。 只有念书的孩子们才有午食吃，宋老头也会在学堂里吃一些，然后下午早点上课，让外村的学生们能早点回家。 因为宋家的蒙学和读书人，使得落山村在十里八乡的风评十分不错。 青萝用过早食后，被李氏逮到和青禾c青苗一起做绣活，本想向柳氏求救。 不过钟氏觉得姑娘家是该学学女工，以后嫁人了也能更有底气，便和李氏统一阵线，盯着三个女孩乖乖做针线。 柳氏爱莫能助，只能递给闺女一个安抚的眼神。 柳氏的绣活儿也很一般，因为她母亲不会，所以她从小没学过，就现在的手艺还是来了宋家以后学的。 但柳氏娘家条件不错，柳母都是给钱请人帮忙做衣裳，或者到成衣店里买。 柳氏父亲原先是个货郎，后来机缘巧合出去走了一回商赚了点钱，回来就盖了房，买了地和牛。 柳家是柳家村里除了村长一家外日子过得最好的，他们家又只有柳氏一个女儿，便格外疼宠。 柳氏是宋子烨自己相中的媳妇，柳家知道宋子烨有意求娶后也是非常高兴。 读书人在农家里可是不多见，柳家没有犹豫的就同意了这桩婚事。 不过要青萝来说，便宜爹必是先被便宜娘的外表吸引了。 因为据奶奶钟氏说，宋子烨对柳氏是一见钟情。 他在元宵的庙会上遇见了看表演的柳氏，由于人多柳氏不慎和父母被挤散。 是宋子烨见色起意 哦不 英雄救美 或者，挺身而出 帮柳氏和被人流冲到街尾的父母汇合。 宋子烨回来后便找了钟氏说要向柳氏提亲。 柳氏确实长得蛮漂亮，皮肤白皙又温柔可亲。男人嘛，总是想娶个貌美的妻子，读书人更不会例外，谁没学过书中自有颜如玉呢 青萝也挺喜欢温婉俏丽的柳氏，不过让青萝更惦记的是，柳氏的那手好厨艺。 可能是在娘家日子好也吃得好的缘故，柳氏对饮食的要求还蛮高的，自己的手艺也不错。 青萝从记忆里知道柳氏有时会做一些好吃的小食，给宋子烨带到学里。 她们也能分到一些，但这样的时候很少就是了。 青萝舔了舔嘴唇，有点馋零食，现在却只能全靠想象。 唔，真可怜 她动动肩膀放松一下，又捻起针继续绣，李氏在旁不时指点一下。 她们用的都是铺子里送的边角料，拿来练手也不会太浪费。 像钟氏何氏做的帕子就会拿去卖，不过挣不了几文钱，只有李氏的绣品卖的上价。 但是宋家没分家，李氏赚来的钱大部分都是要上交公中的。 别说李氏虽然不太讲话，但绣活儿却很不错，据她说是小时候跟姑婆学的。 她姑婆曾经做过丫鬟，便是府里管针线的。年纪大了后自己赎了身，也没嫁人，就拿着做丫鬟的钱养老，偶尔也做些针线去铺子里卖。 她和李氏娘家的关系不错，就教了李家的几个女孩一点手艺。 当时钟氏为宋老二定了李氏就是因她这女工出众，在邻里都是出名的。 当然宋家也是不错的，勉强算个耕读之家了。 青萝虽觉得在这时代有一手好女工是有必要的，但她似乎不是这块料，拿针和握鼠标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她原来是学动漫设计的，平时也会接单做做兼职，可惜这项技能在这里怕是没什么发挥的可能性。 青萝捧着绣绷，仔细地辨别该从哪里穿针。 她伸头看了眼姐姐青禾的成果，备受打击。 再看了看二姐青苗的，才感觉些许安慰。 还好，有个跟我差不多的 一上午的时间，青萝都在跟手里的针线较劲儿。 越绣青萝就越是一脸生无可恋，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宋青山进门，便看见阿萝苦恼的小模样，他不由失笑。 第七章 野猪 宋青山上前道：“方才爹和二叔让人送了口信回来，说是周家庄那边还要人呢。” “他们今天去的直接就可以上工了。我已经和村长叔说过了，他会帮忙通知也想去的人家。” 钟氏听了笑道：“哎，那便好，也去和你爷爷说一声，他心里肯定也惦记着呢。” “嗯，奶奶，一会儿我去”，宋青山笑着应道。 正说着话，隔壁的张婶突然隔着院子喊道：“钟婶子，听说大力家扛了两头野猪下山哩，村里许多人都去瞧热闹了，咱也一起去瞧瞧不” 钟氏一听，猜测应该是大力打到猎物了。都是乡邻，他们家和大力家的关系不错，看不看热闹先不说，若有必要搭把手才是真，便应道：“你等会我，咱们一块儿去看看。” “哎，好咧”，张婶把背篓放进厨房，赶紧的就到老宋家外面等着了。 野猪 青萝一听，有些好奇。 她还没近距离看过野猪呢。 而且她也不想和这针啊线的交流感情了，她它们不会有结果的 青萝便抬头眼巴巴地看着钟氏，一旁的青苗见状忙有学有样，也眼巴巴地看着钟氏。 钟氏失笑，想着她俩已经练了许久了，便点头让她们一起去瞧瞧热闹，只叮嘱待会儿不要靠得太近。 宋青山和大力关系不错，听说他家抓到野猪也有些好奇，于是起身跟上钟氏她们。 张婶发现青萝和青苗俩丫头也跟着，知道都是想去看热闹的，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就和钟氏领头快步朝大力家走去。 大力一家住在山脚附近，算是在村子的外围，和其他家离得比较远。 他和他爹都是猎户，以打猎为生，住在山脚不仅方便进山，也不易招惹村中是非。 青萝她们过来后发现院子外已经围了七八个人，院子里头也很热闹。 钟氏带她们挤进院子，便看见大力和大力爹将一头血淋淋的大野猪放在架高的木板上，手里拿着厨刀上下比划，瞧着竟是要当场就剁开。 院子角落的地上躺着另一头小些的野猪，应是已经死了，没有动静，也没绑绳子。 钟氏不由好奇，便上前问站在一旁的大力媳妇，道：“莲娘，这是要做什么，难得打到野猪咋不赶紧去镇上卖了” 莲娘见是宋家的人，忙笑着答道：“公公说抓这头野猪的时候费了不少劲儿，野猪被伤的太难看，且瞧着野猪年纪不小，肉质也比不上那头小的，便打算直接剁了便宜卖给村里的人，不拿去镇上了。” “钟奶奶家若要的话让大力给您留条后腿” 钟氏一听，便知这是大力他爹有意的。野猪肉虽有点柴，但好歹也是肉呀，何况野猪并不是谁都能打到的，拿去集市上卖怎么也能换些钱。 此时人多，钟氏不好再问。心里想着大力家都是厚道人，想来不至于坑村里的人。 便一脸喜意地道：“既是你家要卖那我就不客气了，不拘后腿还是前腿，其他肉也行，我来几斤给家里孩子添道菜。” 旁边一位妇人听了，含着点酸意接道：“钟婶倒是大方，也不问问价就买了，和我们这些泥腿子就是不一样。” 钟氏一听，不慌不忙地回道：“咱们村里都知道大力一家是厚道人家，说了便宜卖自不会让咱们吃亏，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家里爷们孩子想吃肉就买呗。” “再说老宋家和大家伙儿都是一个村儿里的人，谁不是泥腿子，怎么就不一样了，莫非你觉着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吗” 旁边围着的人听到，纷纷点头。就是就是，老宋家虽说出了几个读书人，但不还是和他们一样要种地糊口嘛。 看看宋老头的样子，见了他的人从没觉得那是个读书人，更像个地里刨食的农夫，每年农忙他都是要亲自下田的。 老宋家也从不因为有读书人就自诩高人一等，反而亲近邻里c多有帮扶。 那妇人被钟氏一噎，又见没人附和她，涨红脸不敢再说话，扭头匆匆离去了。 钟氏见她离开便不再关注，挥手让宋青山上前帮忙割肉。 大力爹这时才道：“今儿这野猪肉按一斤十文卖，想要哪块便交代一声，这就割给大伙儿。” 众人一听，都觉得划算，平时集市上的家猪肉也要十五文一斤呢，何况是少见的野猪肉了，若是拿到酒楼整只卖大力家该是能多赚一些的。 于是在场的纷纷都表示要买，不拘一斤两斤，半斤也有人买的，都想给家里加点油水。 许多人身上没带钱，有当 场回去拿的，也有先买了过后再来还的。 宋青山帮着大力家分肉，钟氏也拿着称帮忙。 最后两条后腿钟氏买了一条，村长家买了一条，大力家自己留了两条前腿，打算拿一条和剩下的几斤肉一起送给亲家，也就是莲娘的娘家，再给自家留一条。 青萝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第一次见到这种有点血腥又充满烟火气的场面。 她眼睛一瞟，看到了一旁竹篓里野猪身上刮下来的毛，这是刚刚剁肉时大力顺手剃的，都被莲娘扫到了篓子里。 青萝看一眼野猪毛，又看一眼大堂哥宋青山，若有所思地走到宋青山旁边，扯扯他的袖子。 宋青山发觉袖子被人扯了扯，疑惑地低头便看到阿萝扑闪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他不知阿萝有何事，俯身问她，“小阿萝有什么要大哥帮忙的吗” 青萝笑眯眯地道：“大哥，我想要大力哥剃下来的野猪毛。” “唔，你要它做什么”，宋青山奇怪地问道，不知阿萝要这畜生的毛有什么用。 青萝答了一句：“有用”，便只瞪大眼睛坚定地凝视宋青山 当然青萝觉得自己是坚定诚恳的眼神，放在宋青山眼里却是小阿萝在向他撒娇，圆圆的大眼睛极为可爱地看着他。 他只能应下，然后转身去找大力要了一篓子毛。 大力一听想也不想地答应了，并不问他要拿去做什么。 第八章 做牙刷 青萝欢快地抱着宋青山给她讨来的野猪毛，等着钟氏她们和大力爹告辞然后回家。 宋青山问大力：“你们是明儿去镇上卖野猪吗可要我帮忙” 大力憨笑道：“不用不用，我和我爹一块儿去，直接卖给酒楼，都是熟人，严掌柜会给个好价钱的。” 宋青山便道：“那好，我们这就先回去了，你赶紧收拾一下吧，瞧你这胡子拉碴的。” 大力摸了摸胡茬，不在意地挥手道：“换你进山呆两天，指定比我还邋遢呢，赶紧回家吃肉去。” 宋青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旁边拿上自家买的野猪腿后大步离去。 钟氏一行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宋青山出来便和莲娘招呼一声后转身离开。 莲娘笑着目送她们走远。 张婶也买了两斤肉，正喜滋滋地提着肉和钟氏闲聊。 青苗接过青萝手里的竹篓，以为她是要野猪毛来玩的，并不好奇，倒是一脸高兴今晚又可以吃肉了。虽然野猪肉味道比不上家猪，但是好歹是个荤菜。 钟氏也很高兴，并不关注青萝要拿那野猪毛玩什么。小孩子自有她们的世界，许多想法是大人们不能体会的。 不过青萝要这野猪毛却不是拿来玩的，而是想试试能不能做成牙刷。正好大堂哥是木匠，应该有办法做出来。 老宋家刷牙是用的柳枝，她觉得用着略有些硌牙，今天看到这野猪毛她就不由想到牙刷了。 她依稀记得野猪鬃毛在宋朝时就有被制成刷子使用，这个时代和宋朝的风貌比较相似，想来在其他地方说不定已经有类似之物了，只不过老宋家在乡下见不着罢了。 她想的没错，这时候的大户人家确实已经有用牙刷的了。不过人家用的不是毛质偏硬的野猪鬃毛，而是马鬃毛，且不仅有牙刷，还有特制的牙膏呢。 宁熙府府城 周宅第三进小院的正房内，正有人在盥洗室里拿着马尾毛制成的牙刷懒洋洋地刷牙。 周子源眯着眼睛，含了一口水漱口，随意抹了把脸后便出门，到前院书房去见他的小舅舅周颐。 他连夜从嘉定县回来，早上到的府里，累得找着床就睡了，这会儿刚起。 周子源一脸困倦地跟着小厮往书房去。 周颐急着要见他，已经在书房里备好了饭菜和点心，就等着他呢。 周子源刚进书房，周颐便把侍候的人都赶了出去，关上房门两人在内交谈起来。 老宋家 宋青萝一进家门便拉了宋青山到旁边坐下。 钟氏也不管他们，直接去了厨房。其他人看到他们带回来的野猪腿，纷纷兴致勃勃地围到厨房，商议着要怎么烧。 柳氏主动请缨，钟氏便让她来处理，其他人打下手。 宋青萝扯来装着野猪毛的竹篓，拜托宋青山帮她做个牙刷。 “牙刷” “这是什么东西” 宋青山挠了挠头，疑惑地问道。 青萝便道：“就是一个嵌着毛的刷子，可以用来刷牙用。” “你在哪里看到过这东西我怎么没听说过”，宋青山问道。 青萝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胡扯道：“我在医馆的时候见着过。” 她刚来的时候，是住在医馆里的，等病略好了些后柳氏才带她回了宋家。 说在医馆看过应该可以糊弄过去，宋青山也不可能去医馆里问谁用过不是。 宋青山有些不太相信，还有人在医馆里刷牙的 不过这牙刷照她说的模样，倒是应该不难做。野猪毛都给她要回来了，还差做把刷子的功夫吗。 宋青山不再多问，只道：“我没见过你说的牙刷，但可以试着做一下。” “没事，大哥你一定行的。” 宋青萝对他很有信心，连繁复的花纹都可以雕出来的木匠，怎么可能做不好一支牙刷。 宋青山见青萝如此坚定，便颔首应下。心里却不由嘀咕道：个小丫头，恁的讲究 宋青山去屋里拿来锉刀和钻子，选好材料就开始按青萝给他描绘的样式制作。 青萝坐在一旁挑选出合适长度的毛，放到水里洗净。 宋青山则小心翼翼地给木片钻洞，他得钻出连通的两个洞，才方便穿入鬃毛。 在费了好几块木片后，他终于成功了一个，忙招呼青萝把野猪毛拿来试试。 做牙刷难度最大的地方在于植毛，固定不好毛就很容易脱落。 青萝把刚洗好晾干的毛扒拉来一小撮递给宋青山。 宋青山将鬃毛从孔里穿过，再从另一孔钻出，塞入填充物将孔堵住。其他几个孔也一一穿入鬃毛后固定住，这就算完成了。 他拨了拨新出炉的小刷子，发现这些毛固定得还挺严实，不由满意地一笑，将其给一旁的青萝验看。 宋青山扬眉问道：“这样的可行” 青萝没想到宋青山这么快就成功了。 她也拨了拨牙刷上的刷毛，发现还不错，比现代的牙刷要硬一些。但没办法，这里就这个条件了，总比每天嚼柳枝好。 青萝甜甜笑着道：“非常可行，做得很好，大哥你真厉害。” 她打算晚上去厨房搞一点醋把刷子泡一泡，明天再晒一晒，就差不多可以用了。 青萝转头看见野猪毛还剩下不少，便笑眯眯地拜托宋青山再多做几支，等这支刷毛不好了还可以更换。 宋青山爽快地答应了，都已经做了一支，再多来几支也不算什么。 最后宋青山不仅给青萝多做了五支牙刷备用，还无师自通地做了两把大些且没有柄的刷子，可以给家里人拿来洗衣服，以及几个给他自己以后用来上漆的刷子，把一堆鬃毛全霍霍干净了。 钟氏等人见了不由得稀奇，没想到他们一下午竟然能捣鼓出这东西。 柳氏问青萝：“阿萝，这玩意儿能比柳枝好使” 青萝道：“等我用用看，应该比柳枝好。” 柳氏看了眼青萝手里的牙刷，不由有些疑惑，她怎么没在医馆见过人用呢。 罢了，可能是阿萝碰巧瞧见便记住了。 何氏已经打算着明天洗衣裳的时候试试好不好用。 正当大家新鲜这没用过的鬃毛刷呢，外头传来了青松和青阳说话的声音。 众人抬头一看天色，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下学的时间了。 第九章 晚餐 宋老头牵着小青阳进门，看到大家都聚在院子里，不由奇怪，正想询问。 小青阳先闻到厨房传来的肉香，惊喜地道：“爷爷，咱家厨房里头好像烧肉了” 青松已经飞快地溜进厨房去看，小青阳也急切地迈着小短腿跟上。 宋老头也闻到了，他疑惑地看向钟氏，问道：“你今天买肉啦” 钟氏笑着道：“是大力家打的野猪，十文一斤卖给大家，村里好多人都买了。我买了条后腿，有十一斤重呢，大力算十斤卖给咱的。” 宋老头不解道：“这价格卖亏了吧，大力怎的不拿去镇上卖给酒楼” 钟氏也不知道，她猜测道：“许是大力家想和村民们以后走得近些吧，今儿个卖野猪肉算是个信号” 大力一家是十年前落户到落山村的，因是外来的便和村里来往的不多，只和她们家以及村长家关系好些。 当然，大力和宋青山的私人交情不错。两人玩得来，从小一起长大，有时大力还会带宋青山一起进山打猎。 宋老头想了想，道：“你让山子去问问看，若是有什么事儿，咱家能帮就帮一些。” 钟氏道：“行，我知道了。你先去屋里歇会儿，晩食马上就做好了。” “野猪肉今儿烧了一些，还有一些可以做腌肉。我让老三媳妇做，她手艺好，过几天老三回来也吃的着。” 宋老头颔首，道：“你做主就好。” 钟氏满意一笑，转身进厨房帮柳氏端菜。 宋老头背着手正要进屋，又想起什么，停住脚步，问道：“老大他们可有消息送来” 那边宋青山听见，一拍脑袋，憨笑道：“爷爷，我忘记去告诉您了。” “爹和二叔已经被选上，今儿早上就开工忙活，还让我们再叫些人去，说是还没招满。” “这事儿我去和村长叔提过，他会和大家说的。” 宋老头满意地点点头，放下心来，回屋去了。 青萝起身把牙刷摆到自己屋的窗台上，看见桌上的木梳便顺手拿起它梳了梳额前的碎发。 她的发量不是很多，是很细软的那种发质，发尾还有些分叉。所以她不喜欢梳发髻，只编了两股麻花辫垂在肩侧。 没错，就是那种略显乡土气息的麻花辫。不过她现在就是乡野人家的孩子，梳这个发型正是刚刚好，柳氏还夸过她编得好看呢。 青萝美美地摸了摸自己的辫子，瞅见有些发黄分叉的发梢，她不由暗搓搓地想着：等着，姑娘我找着机会就把你们剪了。 她上回拿着剪子剪了一撮儿，不巧被钟氏看见训了一顿，现在钟氏就盯着她呢，生怕她又霍霍本来就没多长的头发。 青萝余光瞥见柳氏已经准备好晩食，忙噔噔噔地小跑到堂屋等吃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她直勾勾地盯牢眼前的炒肉，闻着肉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虽说前两天吃了大姑家送的肉，但家里人多，而且大人们都不多吃，她也不好意思吃个痛快。 今天的肉多，想来应该可以不用太顾忌，又是柳氏烧的。 唔，怎么还不开饭 野猪肉柳氏用了葱和生姜去腥，加了料酒，把肉混着豆干一起炒，费了家里许多的油，看得钟氏心疼。 若不是柳氏的手艺好，换了何氏和李氏，她是绝不会允许她们费这许多用料的。 饭菜已经上齐，宋老头出来上桌，大家也纷纷坐下准备开动。 柳氏把小青阳抱上椅子，自己坐在右边，青萝则在他左边。 见宋老头夹上第一口菜后，大家伙儿便迅速伸出筷子，动作一致地朝向那盘拍黄瓜旁边的炒野猪肉。 青萝眼疾手快地给自己夹了块肥瘦相间的，又给小青阳抢了块，视线看向柳氏的碗里，又转向她的筷子，发现她也有了后便心满意足地低头大口吃肉。 柳氏察觉到闺女的视线，顿了顿，随即她把自己夹的这块肉放到了青萝碗里。 青萝一怔，看着突然出现在碗里的肉有些疑惑，一抬头对上了柳氏温和慈爱的眼神。 她有些无措，便迅速闪开视线，低头夹了那块肉，犹豫了一下还是吃了。 柳氏见她没有拒绝，不由得心里一松，安心用饭，不时给小青阳夹些菜，间或给青萝也夹上一筷子。 青萝第一块都吃了，之后自然是来者不拒，全都吞下肚子。 青阳眯着眼睛欢快地小口啃着肉，还不忘扭头夸柳氏，“娘，你烧得真好吃。” 柳氏捡走他脸上沾的饭粒，笑着道：“好吃就多吃点，今儿烧了很多，一定让你吃得饱饱的。” 今晚大家果然都吃得很饱，那盘野猪肉更是迅速被瓜分，其他菜到最后也都吃完了。 青萝摸了摸鼓鼓的小肚皮，站在堂屋门口左右看看，便慢吞吞地去拎了个小椅子放在院子中间，一屁股坐下，然后靠着椅背发呆。 六月中旬正是闷热的时候，不过这会儿是傍晚，在院子里坐着可以感受到一丝丝微风，轻轻从人们的手上c脸上拂过，让人不由舒适地眯上了眼。 青萝昏昏欲睡，难得感觉现在的生活蛮惬意的。既不用为了工作奔波忙碌，也不用在累了一天后回到家里只能面对一室冷寂。 放慢了生活的节奏好像让一切都变得可爱起来，会为吃到一颗糖而欣喜，为得到一份关怀而柔软，为饭后的休闲时光而缓缓闭上双眼 等等，闭眼 好像有什么不对 青萝略微挣扎了一下，眼皮微掀之后又慢慢阖上，成功臣服于身体，彻底进入梦乡。 在意识沉没的前一秒，她的脑海里不由划过一个念头：唔，当个小孩真好，醒来有饭吃，想睡就能睡。 “咚” 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微蜷，食指曲起，敲在了睡得香甜的青萝头上。 青萝吃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醒来，抬手捂着脑袋，视线里出现一张俊秀温和的青年男子的脸，正面带笑意c嘴角微挑地看着她。 咦这人好似有点眼熟。 唔，是眼熟 谁呢还挺好看的，不过手也挺黑的。 她摸摸脑袋，仔细从记忆里扒拉小青萝见过的人。 突然青萝一个激灵跳起来。 呀是便宜爹宋子烨 第十章 宋子烨归 宋子烨见青萝许久才反应过来，简直不敢相信，闺女不过二十来天没见到他，居然就认不出来啦 青萝觑了觑眼前这个初次见面就给了她一脑瓜崩的便宜爹，心里纠结了一下，还是张口道：“爹，你回来了。” 宋子烨一屁股坐在青萝刚刚睡觉的椅子上，淡淡地回了句：“我再不回来怕是闺女都要不认得父亲了。” 她眼睁睁看着他占了她的位子，暗道，这不是睡懵了嘛，不过嘴上是一句话不敢多说。没别的，她就是心虚，怕宋子烨发现什么。 宋子烨见闺女愣愣地杵着，不复往日的亲近，不由得有些伤心和自责。前些天闺女生病，不巧他要去嘉定县参加文会，没能回来照顾她，难道是这孩子心里生了芥蒂 宋子烨伸手抚了抚青萝的脑袋，放低声音，柔和地问道：“阿萝不想爹爹吗” “爹爹却是时时惦记你呢。前儿你病了，爹爹没能及时回来，是爹爹的不是，所以爹爹给你准备了赔罪的礼物，阿萝要不要看看” 青萝抿了抿嘴，视线和宋子烨对上，见他一副哄女儿的架势，心里有些酸又有些甜。正要说话，在后院玩的小青阳知道爹爹回来了，噔噔噔地飞跑出来扑进宋子烨怀里，青萝便把话咽了下去。 宋子烨接住儿子，觉得这才是孩子对多日未见的父亲的正常反应。 他看了眼有些疏离的青萝，决定迟些要单独和闺女谈谈心。 小青阳依赖地搂住父亲，奶声问道：“爹爹，我好想你，你这次回来可以住多久呀” 宋子烨笑着答道：“学堂给爹爹放假五天，爹爹都打算在家陪你们。” 小青阳闻言，不由欢呼，亲切地依偎在父亲胸前。 青萝在一旁看着小青阳和宋子烨温馨的画面，有些羡慕。 她是做不出这天真稚气的模样，和父母撒娇卖痴不是她的风格，也不习惯，她很久没有体会过被人照顾和呵护的感觉了。 宋青萝的父母在她上高中的时候就因车祸离世，父母给她留下了还算丰厚的遗产，让她有房子住，交得起学费，且不愁吃喝。 但没有父母在身边，总是一个人生活，让她渐渐对周围的人和事产生了距离感，始终用疏离的姿态面对一切。 可她其实很向往温暖，只是那些光亮太过晃眼，让她有些踌躇不敢靠近。 她一再犹豫，一再等待，然后莫名就换了时空，来到了落山村老宋家。 柳氏放好宋子烨带回来的东西，从屋里出来，看到青萝乖巧地站在宋子烨身旁，嘴角弯弯注视着父子两个打闹，明明是一副含笑模样，眼神却难掩哀伤。 柳氏心中一刺，忙疾步过去搭着青萝的小肩膀，柔柔地对俩孩子道：“你们爹爹给你们带了礼物回来，娘放在屋里了，还不快去看看。” 她轻轻推了推青萝的肩膀，示意她快去看礼物。 青萝回神，冲柳氏一笑，便牵上急不可耐的小青阳冲回三房屋里。 柳氏在两个孩子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后，方才转身问宋子烨：“你这会儿才到家必是不曾用晩食的，想吃些什么，灶间的火还没熄，我去给你做。” 宋子烨道：“给我下碗面条就好，不用太复杂的。” 柳氏点头，又道：“你快去堂屋里和爹娘问安，哪有一回来就光顾着逗孩子的。” 宋子烨含笑道：“爹娘不会生气的。” 见柳氏瞪了他一眼，他这才起身道：“这就去，这就去”，说罢便走向堂屋。 柳氏则扭身往厨房去，给宋子烨煮面条。 宋老头和钟氏早就在等着宋子烨了，不过知道他多日不见妻儿，必是极为想念，便也不催促，只在堂屋里一边喝茶闲聊一边等他自己过来。 宋子烨进门，先给爹娘行了一礼，问过好后才坐下。 宋老头询问他这次参加文会的收获，主要是了解他有没有受到县令大人的赏识，或者是结交到其他学子，对明年参加县试院试有没有把握之类的。 宋子烨一一解释，知道家里人都很关心明年的考试，他毫不敷衍地细细道来，也表达了自己对明年院试的信心。 他上次参加院试落榜一是因为自身准备不足，知识不够丰富；二是他策论中的一些见解不太合当时院试主考官的心意；三是他运气不太好，考试时抽到了臭号附近的座位，对考试状态难免有些影响。 这回经过几年的沉淀，他对很多知识都有了更深的理解，且夫子也认为他已经具备实力一战。此次文会上他也结识了不少同龄的学子，他觉着自己在其中应是不差的。 只求明年考试时运气不要太背，能分到个好位子。 宋子烨心底叹息一声，还是对上次分到的座位耿耿于怀，那味道真是让人记忆深刻啊。他还不是离得最近的位子，也不知刚好坐在臭号旁边的那位仁兄当时是如何克服的。 青萝进屋便看到桌上摆着的一对陶制娃娃，一个是拎着花篮的小女孩，一个是骑马的小男孩，栩栩如生c富有童趣。 青阳一眼就喜欢上了，知道这个骑马的男娃娃一定是给他的，迫不及待地就要爬上凳子看。 桌子有些高，娃娃放在桌子中间，他人小手短自然拿不着。 青萝见状忙阻拦，她长得高一些，应该可以拿到，大可不必爬凳子，万一摔了就糟了。 她伸手费劲地够到了男娃娃，用手指挪出来一些后一把握住，小心地递给小青阳。 青阳捧着礼物爱不释手，嘴里不忘甜甜地道：“谢谢姐姐。” 青萝再次踮脚探手把女娃娃也拿出来。 她仔细地看了一下，发现这娃娃做工其实有些粗糙，不过卖家把小孩儿的形态捏得不错。 好吧，毕竟是便宜爹精心挑选的礼物，就不嫌弃它了。 她回到自己的小隔间，把陶娃娃妥帖地摆在靠窗的桌上。 青萝目光一扫，看见了先前排排放着的牙刷。 第十一章 阿萝的变化 她眼珠灵动地滴溜一转，把视线对准厨房，发现灶膛里仍闪着火光，应是有人还在里头。 新做的牙刷得泡泡醋去去味儿才行，但是厨房的用料奶奶钟氏看得紧，肯定不允许她拿来浪费的。 没办法，青萝只能出此下策，自己偷摸着去厨房搞一点点。 知道宋老爷子和钟氏要和宋子烨说话，李氏和何氏早回屋了。所以这时候还在厨房里的就只会是柳氏。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就见柳氏端着碗，从厨房里出来进了堂屋。 青萝立马精神一振，交代青阳自己在屋里玩，看他乖巧应下后便迅速窜进厨房。 她一眼就看到了摆在灶头的小罐子，分辨了一下哪个是醋，便从里头偷偷倒了一些到碗里。 偷了醋的青萝心虚地赶紧溜回自己房间，把牙刷泡在里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点刺激，她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呢。 她将东西放在桌子下面不太显眼的位置后，盖好盖子，便去旁边柳氏的屋里陪着小青阳。 小青阳正对新得的玩具新鲜着呢，趴在自己的小桌子上，四处打量把陶娃娃摆在哪里才好，并没注意姐姐在做什么。 柳氏从堂屋出来，正好瞥见青萝欢快地溜回屋里的身影。她笑了笑，没太在意。 柳氏进厨房将灶膛里的火灭了，收拾好灶台，她环视一圈，发现没有问题便打算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边吸了吸鼻子，边回头仔细看了眼灶头。 怎么空气里好像有股醋味儿 她不由疑惑，今晚做饭她用过醋吗 不要怀疑一个好厨子灵敏的嗅觉，柳氏天生就对各种食物的味道很敏感。 柳氏回身拿起装醋的罐子一看，发现罐口那里有几滴溢出来的醋。 她打开盖子仔细一瞧，里头本来有半罐的醋这会儿看上去好像少了一些。 她想起刚才青萝溜走的身影，暗道，难怪跑那么快，看着就透着一股心虚劲儿，原来是上厨房来偷醋来了。 柳氏弯唇微微一笑，不打算揭穿她，扭身去柜子里打开装着满满醋的一个大罐子，捞了几勺倒在被青萝偷了醋的小罐子里。 她晃了晃罐子，发现看不出来变化后便盖好盖子，擦干净罐口放回灶头，再把大罐子也盖上，关好柜门锁起来后方才离开。 家里每天用的油盐醋都是定量的，那么一个小罐子被倒了一些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尤其是她和几个妯娌每天轮流做饭，钟氏也会盯着，都知道厨房里各种用料的剩余。 反倒是大罐子里的醋不会轻易有人看，只有外面灶台上的用完了，才会去柜子里打。 平时家里那个柜子都是要锁着的，因为放着粮食和油盐，钥匙在钟氏手上。 只是今天烧野猪肉时发现油用完了，钟氏打开过，取了些油，后来可能忘记锁上了。 柳氏一边往堂屋去一边心里想，阿萝这丫头这几天看着似乎是比从前稳重成熟了些，但做起事来分明还是孩子心眼儿，瞻前不顾后，还得我来给她擦屁股。 宋子烨见柳氏抿着嘴笑着进来，嘴角弯弯地很是好看，不由好奇地看向她，用眼神询问她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柳氏接收到他的眼神，摇了摇头没说话，打算待会儿偷偷告诉他。 宋子烨挑了挑眉毛，暂时收起好奇，移开视线，继续大口吃面。 柳氏看他吃得快，不由提醒道：“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宋子烨瞟了她一眼，低头继续飞快吸入。 钟氏看着有点好笑又有点儿醋，老三吃她做的东西时从没这样过，他素来都是一副慢条斯理c不疾不徐的样子。 钟氏见宋子烨吃饱了，便打算和他讲讲青萝的事情。 没错，她觉得青萝好像自从医馆回来后，性子变得安静沉默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吓着了。 这事儿还是得和老三c柳氏讲讲，是不是让他们带青萝去庙里拜拜看。 “老三，你方才看过阿萝了吗” “嗯见着了呀，我一回来就看见那丫头呼呼地睡得香着呢” 宋子烨看着钟氏，疑惑地问：“怎么娘是觉得阿萝有什么不妥吗” 随即他又担心地道：“可是先前的病还未好或者留下了什么后遗症不如我明儿再带她去医馆看看镇上的看不好，便去县里看看，再不行咱就去府城。” 钟氏白了他一眼，道：“你瞧你急什么，我就说了一句，你就噼里 啪啦地一顿问。阿萝是我孙女，我难道不关心她吗” “倒不是要不要看大夫的问题，我瞧着阿萝似乎是被上回生病吓着了，从医馆回来后就变得有些安静寡言，你们看是不是要带她去清泉寺拜拜菩萨呢” 宋子烨皱了皱眉道：“我觉着倒不是吓着了，阿萝胆子大着呢，怎么会生个病就被吓到呢。许是经此一遭，成熟了些吧。” “不过她似是有点埋怨我没有在她生病时回来照顾她，对着我倒不如以往亲近了。” 柳氏闻言，对钟氏道：“娘，阿萝许是觉得受委屈了，才变得不爱说话些。这都怪我，要是我能注意着点，她也不用遭那一番罪了。” 宋子烨忙牵过柳氏的手安慰道：“这怎能怪你呢，该是我的错才是，居然去参加什么文会，却没去照看阿萝，让闺女伤心了。” “她不高兴也是应该的，我一定哄好她，你千万别责怪自己。” 钟氏无奈，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她赶紧打断道：“行了你们是她的爹娘，自然是你们说得对。” “孩子长大了变得文静些也是正常，不想去拜菩萨不去就是。你们回去后也好好哄哄她，孩子天生亲近父母，你们也不是故意忽略了她，怎么会真心责怪你们，心里的疙瘩解开就好了。” 柳氏闻言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愿意带阿萝去庙里。刚刚婆婆一提到带阿萝去拜菩萨她就莫名一阵心慌。 宋子烨紧了紧握着的柳氏的手，忙对钟氏道：“娘说的是，我一会就去哄她去。” 钟氏颔首，不再多言，转而和宋子烨说起李桃出嫁的事情。 第十二章 拒绝谈心 天色渐暗，宋子烨嘱咐爹娘早些休息，便起身带着柳氏回屋了。 这时的农家都睡得早，因为灯油贵，普通人家点不起，故而天黑以后大家就都洗洗睡下了。 宋子烨夫妻回来时，青阳已经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青萝也已经洗漱好躺在床上准备睡了，毕竟这里没什么娱乐活动。 不过她好似有点睡不着，可能是因为晚饭后睡了一觉的缘故。 隔壁传来响动，青萝知道是爹娘回来了。她没有在意，只继续盯着屋顶，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酝酿出来的睡意。 “叩叩叩” 宋子烨蜷起手指在墙上轻轻敲了几下，见青萝视线看向他，方才走进来，坐到青萝床边。 他见青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其中毫无困意，不禁揶揄道：“我就猜到你这会儿肯定没睡着，是晚饭那会儿睡多了吧” 青萝不想理他，只对宋子烨眨了眨眼，以示您老人家猜对了，便又继续盯着前方。 宋子烨见状，收敛神情，认真地问青萝，“阿萝可是有什么心事你不如告诉爹爹，让爹爹帮你想想办法” 青萝闻言不由有些无措和心虚，看来宋子烨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她的个性和活泼开朗的小青萝确实有很大区别，何况孩子对父母与生俱来的亲近和依赖是无法伪装的。 不过这会儿宋子烨大概只以为她是因为生病没见到父亲有些委屈，在耍小性子吧。 青萝见宋子烨一副等着她分享心事的模样，有些无奈。 她不由在心里暗道：我的心事哪里有什么办法可想，怕是让你知道真相以后便不是帮我想办法，而是你要想办法对付我了。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宋子烨，也不想找个莫须有的心事来敷衍他。青萝于是选择保持沉默，只瞪大眼睛看着宋子烨，表示没有心事和他分享。 宋子烨看着闺女萌萌的大眼睛，只觉使不出任何招数。 他心里一叹，罢了，孩子不想说就不逼她了。总归家里有这么多人在呢，想必不至于让孩子受什么大委屈。 宋子烨伸手替青萝掖了掖被子，道：“你既不说爹爹便也不逼你说，只是你要记得家里还有爹娘在呢，有什么事儿都有我们替你撑着，不必苛责自己。” “早些睡吧，过两日大集的时候爹爹带你去镇上玩。” 青萝看着宋子烨，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眼神却逐渐变得温软。她朝宋子烨轻轻地点了下头便闭上眼睛。 宋子烨一直等到她的呼吸声平稳，确认她睡着以后方才悄声离开。 柳氏散了头发坐在床上等着他，见他终于出来便眯着眼睛试图借着月光分辨他的神情。 宋子烨失笑，过去握住她的手拍了拍，轻声道：“已经睡着了，咱们也赶紧歇吧。” 柳氏闻言，不再多问。等宋子烨爬上来以后两人躺下，互相依偎着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青萝醒来后，没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她以为是她醒的太早了。 没想到出门一看，家里人几乎都不在，柳氏那边也只剩下青阳还在呼呼大睡。 青禾喂好鸡从后院回来，见阿萝披散着头发在院子里乱转，好似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她不由好奇问道：“阿萝，一大早的你在找什么呢” 青萝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发现是大堂姐，便呼出一口气道：“我还想问大姐呢，这一大早的大家都去哪里了” 青禾道：“哦，爷爷奶奶说田里的稻子该施肥了，便带上大家去田里忙活，三叔三婶这会儿都在田里呢。” “你先洗漱吧，把头发梳好，不然爷爷该说你了，待会儿他们就回来，我去厨房给大家做早食啦”，说罢她越过青萝进了厨房。 青萝转身回屋梳头，刷完牙洗好脸后便去厨房帮青禾烧火。 没过多久，去施肥的一伙人就回来了。 青萝一见，发现里头只差了她和青阳两个，果然第一个起床什么的都是浮云。 青禾把早食端上桌，今天她们吃的是南瓜粥配粗面馒头，以及一碟凉拌黄瓜。 青阳听见大家说话的声音，懵懵地醒来见屋里只剩他没起床，赶忙穿上衣服出去。 柳氏刚准备来喊他，见他自己起来了便推他快去洗漱，然后进屋吃饭。 众人很快用完饭，宋老头带着青松和青阳去上课，钟氏则带着人继续下地施肥。 青萝也迈步跟上，纵使她年纪小帮不上什么忙，不过能给大家递碗水c扇个风也是好的。 宋子烨今天穿了一身麻布做的短打，和昨日青布长衫的模样颇为不同，惹得青萝多看了他好几眼。 她不免在心里暗暗感慨，原来温和有礼的书生穿上这样一身还是蛮利落的嘛，一点儿也不像是手不能提c肩不能抗的样子。 宋子烨不知青萝为何一直偷瞄他，不过这不妨碍他在心底暗暗自得，以为闺女是被他昨天的话哄开心了，又愿意亲近他了呢。 如果让他知道青萝是在想，他为什么和书里写的那种文弱书生不一样，他怕是会嗤之以鼻。 试想一个从小在农家里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没下地干过活呢。 更何况朝廷向来重视学子的实务能力，书院也每年都放农忙假，就是为了鼓励众多学子积极了解农事，以待将来真能考取功名c授予官职后可以为治下百姓做些实事，合理劝课农桑。 “阿萝，你躲那边儿去做什么”，宋子烨远远冲她喊道。 青萝不想说话，只站起来挥了挥手，又捂住鼻子蹲下坐在树根上。 实在不是她矫情，主要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天然的农家肥，她难免有些不适应。 你说不适应倒也罢，熟悉熟悉总会适应的。 最绝的是宋子烨所在的那个方向刚好是下风口，站在那块地里就感觉到一阵风吹来，好似把前面所有奇怪的味道都卷到你面前了。 青萝努力扛了一会儿，但还是没忍住跑到远处来透个气。 她保证，一会儿她就回去 第十三章 留下 这两天老宋家都在忙着给家里的地施肥锄草，众人全都被晒黑了一个度，今儿下午总算是把全部任务完成了。 大家一起吃过晩食后，宋子烨就宣布明天要去镇上赶集，他先前答应青萝的会带她出去散散心。 钟氏闻言便决定大伙儿都一起去，顺便把家里的一些东西拿去卖了。 当然宋老头没得去，他要给学生们上课。青松也去不了，他的课业不太好，宋老头最近盯他很紧。 不过宋老头倒是同意青阳去了，毕竟他年龄还小，读书不必急于一时。难得他父亲回来，带他出去玩一玩不是什么大事。 青松闻言，泪汪汪地看着青阳，拜托他回来一定要好好给他讲讲集市上的热闹。 青阳用力点头，表示他一定会记住的。 青萝也很高兴，她来到这里这么久了，还没出过门呢。对于这个时代的集市她还是很感兴趣的。 可惜她没有钱，只能努力控制自己购物的欲望，饱饱眼福就好。 第二天一大早，柳氏就过来喊青萝起床。 青萝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拿上新牙刷便去院里洗漱。 宋子烨也才刚起，挤到青萝旁边和她一起刷牙。 青萝挪了挪，给他让个位子，视线一转，瞄向他手里拿着的同款牙刷。 她不由有些愤愤不平，鼓起嘴刷得更用力了。 昨天她刷牙的时候不巧被宋子烨看到，然后她的牙刷们就被迅速瓜分了。 宋子烨给自己讨了一支不说，知道青萝还有多余的，便决定给柳氏c青阳都准备上，最后一支则拿去送给了宋老头。 当然宋子烨也不白要青萝的东西，他承诺到镇上后会给她买一盒好用的牙粉。 青萝自然是只能点头同意了，好歹换了盒牙粉呢。他就是全拿走她也没话讲的，更别说是给柳氏他们了。 不过她其实也有点心虚，生怕宋子烨问她怎么知道的牙刷。幸好他知道这是宋青山做给她的后就没追问了。 宋青山得知三叔拿了青萝的牙刷后不由意外，他觉得不就一个刷子嘛，搞的有多难得似的。 他当即表示赶集回来时可以去镇上的屠户家讨些猪毛，给他们每人都做几支。 姚木匠家和刘屠户家住的挺近，他在镇上时经常遇见，也算有几分面子情，讨些剃下来的猪毛不是问题。 家猪毛还比野猪毛软呢，不过毛量少些，不知道凑不凑的齐一篓子。 伸着懒腰从房间出来的宋青山，一眼看见并排刷牙的父女二人。 他不由摸了摸下巴，在心底思量起来，这猪毛刷连三叔也觉得好，不知道镇上的人会不会喜欢呢 正想着，忽然何氏喊大家吃早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忙甩了甩头，把想法放在一边，赶紧去打了水来洗漱。 大家匆匆吃完早食，把要带到集市的东西搬上板车，便准备出发。 钟氏打算把家里夏收后存的一些粮食c攒着的鸡蛋，以及李氏绣的手帕等等，都带到镇上去卖掉。 宋青山负责推板车，见钟氏出来锁好门，他一使劲儿抬起板车便朝着村口推去，其他人见状纷纷跟上。 柳氏牵着青萝的手，宋子烨抱着青阳。夫妻俩见两孩子一脸兴奋，不由好笑，想着待会儿到了镇上他们估计就不是这么个表情了。 其实赶集并没有那么好玩，多是乡民们把家里的粮食菜蔬，或者竹编等物拿出来到集市上贩卖，如钟氏一般。 虽说也有小商小贩会摆些玩具吃食之类，不过不多，且样式种类也很单一。 要说最热闹的时候还是中秋c元宵这种佳节之时，不管是酒楼商铺还是摊贩，都会来凑个热闹。 有钱的人家还会在街上摆花灯c造灯台，街上也会出现耍猴戏c套圈等娱乐项目。 老宋家住在村子中间，大伙儿往村口去的路上，便碰到好几家都要去集市的，只不过不会像宋家这般浩浩荡荡一群人。 既是同路，自然要一起走的。 有人好奇地来问钟氏，“钟嫂子，你们家这是都要往镇上去” 钟氏笑着点点头，道：“孩子们闹着要去镇上逛逛，便一块带上了。” 那人不由暗道，老宋家果真是宠孩子。换了别家哪里会同意，不骂孩子一顿就算好的了。 从落山村到鸣栖镇的路还算好走，主要是落山村位置不错，村口往外走一段后就连上了官道。 县令前年刚发过役令修了这段官道，当时宋家恰好轮到宋老大去服役。 由于都是从附近几个村里招的役丁，路修好以后大家都能得到实惠，因此役丁们很卖力气，当然也多亏了县衙提供了好材料。 使得最终修出来的路面不仅平整结实，而且加宽了许多，现能并排跑三辆马车还有余。 这边青萝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往城里去，另一边却是一幅低落沉默景象。 周宅 周颐一脸无奈地看着周子源道：“你母亲写信于我，说你在凉州无法无天c行事无忌，要你先留在宁熙府念书，让父亲，哦，也就是你外祖父好好管教管教你，不用急着回凉州。” 周子源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不敢相信母亲竟要把他交给外祖父。 周颐双手一摊，表示这的确是事实。 “喏，信就在桌上，你自己打开看看吧”，周颐抬了抬下巴，示意周子源信件放在桌子左上角。 周子源急切地拿过信件打开，迅速扫遍信中内容，发现周颐说的果然是真的，母亲真要把他留在宁熙府。 他又愤怒又不解，当中还夹杂一些无措和委屈，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周颐见他如此，不由叹息一声，毕竟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呢，再如何肆意傲气遇到母亲的冷言也难免会失落。 他劝道：“你母亲必是为你考虑才决定如此行事，你倒也无需伤心。” “不过据你母亲所言，你在凉州的行为处事怕是有不妥之处。你不如好好想想，为何你母亲要把你送回宁熙府来。” 第十四章 去嘉定县 周子源放下信件，甩了甩袖子，一屁股坐在周颐对面的椅子上。 他有些愤愤地道：“我哪里知道母亲是如何想的，竟用无法无天c行事无忌来形容我。” “我在凉州虽贪玩霸道了些，但从不欺负弱小c牵连无辜，比那些个世家子弟可强多了。” 周子源面露不解，继续说道：“哪怕我真有什么错处，母亲自教导惩罚便是，何必要将我留在宁熙府。” 周颐闻言，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母亲既已有明言，那你不如就先留在这里吧。” “宁熙府有周家在，你外祖父又是宁和书院的院长，庇佑一个你还是不成问题的。” 周颐看了眼周子源，见他虽仍有些气恼，但已然是接受了姐姐安排的模样。 他笑了笑，接着道：“你母亲说不能让你荒废了学业。府城倒是有几个私塾不错，我给你介绍介绍，你选一个” 听到这话，周子源瞬间从母亲信件带来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他不想留在府城，外祖父是书院山长，小舅舅又是府学博士，两人都是教书的。他如果留在府城念书，肯定是要住在周府的，岂不是每天都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或许这就是母亲的目的，让小舅舅和外祖父用墨水淹死他 想要回凉州应是不可能了，周家一定会拦着他的。 不过虽要留在宁熙府，也是很多种留法的，谁说他一定要留在府城呢。 周子源思索了一下，随即坚定地对周颐道：“小舅舅，我可以留在宁熙府，但我不要在府城念书，我要去姨母那里。” 周颐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蹙了蹙眉，道：“你姨母是去庄子里养病的，你如何好去打搅她何况小小县城，夫子学堂哪有府城的好” 周子源反驳道：“姨母一人在乡下寂寞，我去了还能陪她解解闷。” “至于夫子，小舅舅你们府学去年不是有位新举人就是嘉定县的嘛。他在县城开了间私塾，我可以去他的私塾念书。” 周颐闻言，仔细回忆，去年考上举人的嘉定县人士 他恍然道：“你说的是苏淮” “此人学识倒是不错，原先学里还建议他去参加今春会试，不过他以尚未做好准备为由推拒了，没想到他竟回家开了私塾。” 周子源点点头，道：“就是他。” 周颐疑惑地看了眼周子源，问道：“你不是就去了一趟嘉定县嘛，怎么就知道了苏淮此人呢” 周子源理直气壮地道：“他的学生不讲道理，玩游戏输给我却找夫子告状，他们夫子就是苏淮。” “哦只是玩游戏输给你吗”，周颐挑眉笑着问道。 周子源更加理直气壮，“当然，不过我们玩的是打架的游戏。他们输了认输就是，找大人告状也太没风度了。” 周颐暗道，果然不是简单的玩游戏，打了架还能如此脸不红心不跳，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 难怪姐姐要把他送回来。瞧这熟稔不忿的语气，在凉州有他父亲撑腰，岂不是更加把打架当家常便饭。 “那苏淮最后怎么处置的你们” “他没有处置我们，只说事先既已有约定，不管输赢都应该遵守承诺，他不接受弟子们的告状。” “不过他要我给他的学生们买药膏消肿，说我虽是赢家却也要尊重友爱对手，不能让他们的父母担心。” 周颐： 是不能让人家父母找上门吧。 周颐皱眉问道：“有人受伤了” “没有，只是皮肉伤罢了，擦点药膏很快就能好。” 周子源暗想，其实不用药膏也没事，他下手有分寸，打得多了就练出来了，不过这可不敢和小舅舅说。 周颐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随后他突然想起，周子源刚刚好似说了要守承诺，他好奇道：“你们约定了什么承诺” 周子源耸耸肩，不在意地道：“没什么，就是约好谁赢了谁就做老大，他们输了，所以他们现在都是我的小弟了。” 周颐： 苏淮这都能忍，让自己的学生们给别人做小弟 周颐暗忖，看来苏淮应该挺欣赏这小子的，不然也不能这样明着偏心眼儿，都偏到胳肢窝去了。 他坐直身子，认真问他：“你真愿意去苏淮的私塾” 周子源肯定地点头，道：“愿意啊，这夫子还挺合我胃口的。” 周颐：合你胃口咋地，你还想吃了他 不成。 算了，既然这小子自己想去，便让他去吧。苏淮的学识不错，教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何况姐姐让他回来，也不全是因为他顽劣，恐怕还有想要让他避开边关纷争的意思。 嘉定县有小妹在，也能看着他一些。 想到小妹周妍，周颐不由得拧了拧眉，暗想，小妹和杨家的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 周颐回神，看着正等他答复的周子源，便道：“你愿意去便去吧。” “不过到了学堂里，不可欺负同窗c随意打架，把心思放到正途上，别辜负了你母亲的一番安排。” “我会让你姨母盯着你的。” 周子源通通应下，用力地点头，表示我会乖乖的。 周颐见状，勉强满意，便不再啰嗦。 周子源松了一口气，急忙转移话题，“那小舅舅，姨母和杨家的事情你们要怎么处理呀” 周颐不欲他多过问此事，敷衍道：“此事你外祖父会安排的，你只要好好念书，平时多陪陪你姨母便可。” 周颐一顿，想到他前些天连夜赶回府城之事，又叮嘱道：“你姨母和杨竞的关系复杂，你莫要再掺和。” “像上次那般鲁莽，彻夜赶路之事不可再有。虽知道你是气恼杨家怠慢你姨母，但放在外人眼里就是周家行事不当。让人家看了笑话不说，还引得你姨母为你担忧。” 周子源撅了撅嘴，懊恼怎么挑了个更不好的话题。 他觑了觑周颐，不巧周颐正好看着他，眼神交汇的瞬间，他赶紧躲开，缩了缩脖子，怂怂地点头。 第十五章 集市（上） 青萝一行人走了快一个时辰，方才看见鸣栖镇的城门。 说是城门，其实并不怎么高大威严。用泥砖砌成的城墙，约莫二人高。 城门前有两名守卫，负责检查大家带进城的物品。只有商队进城才要交入城税，其他人可以直接进去。 青萝他们过来时，守卫只扫了一眼，便挥手让他们快走。 宋青山推动板车，迅速从城门通过。 终于进城了青萝感叹。 古代出一趟门可真是不容易，没有交通工具的就只能全靠两条腿。 她呼出一口热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鸣栖镇的主街还算宽敞。 青萝跟在柳氏身侧，忍不住仰着小脑袋左右转动，打量来往行人和两侧的商铺。 因为这里靠近城门，商铺不多，客栈倒是有一家，更多的则是镇上居民的住宅。 在走过一条街后，钟氏便领着大家左转往东市去，那边有专门给他们这些人准备的摆摊叫卖的地方。 果然，没多久后，大家便进了一条闹哄哄的街道，街道两侧是许多小摊位。 有顾客在其中挑选询价，当然，讨价还价的也不少，显得有些嘈杂。 钟氏带他们一直往里走，许是来得晚了，只剩下最里面的位置还空着。大家便在此处停下，把东西搬下来摆在地上。 和他们一块来的落山村村民也在一旁占了地方，蹲下等顾客上门。 青萝一路看下来，发现这里卖的东西多是自家产的粮食菜蔬等，卖鸡蛋的也有，不过数量都很少，瞧着都是如宋家一般慢慢攒的。 她不由的担心，产品同质化严重，竞争很激烈呀，宋家的东西能卖的出去吗 宋子烨见板车上的东西皆已卸下，他们没必要这么多人都挤在这里，便和钟氏打了个招呼，打算这就带青萝和青阳去其他地方逛逛。 何氏和李氏也带着女儿离开，往绣铺去。她们不仅要卖掉绣品，还要扯几尺布给家里孩子做衣裳。青松和青阳长得快，去年的衣服都穿不着了。 青萝c青阳和柳氏跟着宋子烨往外走，回到进城时走的主街后，宋子烨领着她们继续往前。 走了没一会儿，她们拐过一个角便停在了一家药铺的门前。 青萝抬头，看着醒目端庄的牌匾上刻的百草堂三字。 柳氏见状对她道：“镇上就只有百草堂一家药铺，你上回生病便是来这儿瞧的。” “要不是你爹说了，娘也不晓得原来药铺里还卖牙粉这玩意儿。” 宋子烨笑着对柳氏道：“咱们鸣栖镇小，没有专门的牙粉铺，便只能到药铺里问问看了。” 四人说着话走进百草堂。 药铺里的伙计看到青萝，记起她是前些日子来瞧过病的小姑娘，还以为她们是来复诊的。 正要领她们去隔间里让徐大夫问诊，便听宋子烨询问道：“小哥，我们想买洁牙用的牙粉，不知铺里可有卖” 伙计愣了一下，很快笑着应道：“有的有的，是徐大夫亲自配的方子。不过买这玩意儿的人不多，我们便放在了后院仓库里。不如我去拿来给郎君看看” 宋子烨点了点头，道：“如此就麻烦小哥了。” 伙计连忙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劳烦几位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来。” 伙计嘱咐一旁的学徒看好药柜，便转身往后院去。 徐大夫在隔间里整理好今早几位病人的脉案，听见外头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却没见有新的病人进来，于是起身打算出去看看。 柳氏瞥见徐大夫出来，便扯了扯宋子烨的袖子。 宋子烨会意，连忙将青阳交给柳氏，牵过青萝上前和徐大夫拱手见礼。 “宋某见过徐大夫，日前小女生病，多亏您出手诊治。” 徐大夫还记得青萝，那个差点高热夭折的小姑娘。这会儿见她脸色红润，想来身体已是无碍。 徐大夫回礼，道：“宋郎君不必多礼，徐某乃医者，治病救人应当应分。” “何况你家小娘子本就是有福之人。当日徐某诊治她之时，她病情已经太过严重。某虽给小娘子灌了药汤扎了针，可并未有太大成效。” “全因小娘子自己求生意志坚定，竟克服了病痛挣扎醒来。故郎君该谢小娘子才是，徐某不敢居功。” 徐大夫说起当日之事，仍有些感慨。这小丫头本已是将死之脉，却在几息之间突然现出生机。 他不免感叹，果然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还有的学呢 宋子烨见徐大夫如此说，不由心生敬意。不论怎么说，青萝都是在他手里活过来的。徐大夫本可以借此宣扬医名，他却能够保持谦虚之态，实属难得。 宋子烨道：“徐大夫不必自谦，若非您全力救治，小女如何能有今日。” 柳氏也道：“多亏您给阿萝开的药方好，没几日阿萝便活蹦乱跳的了。” 柳氏顿了下，又道：“现下药铺既没有其他病人，不知徐大夫可否给阿萝看看她恢复的怎么样” 徐大夫闻言微笑颔首，引他们到堂前的桌椅旁，让青萝坐下把个脉。 青萝乖乖伸手放在桌上，见徐大夫闭眼听脉。她不由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留着一撮小胡子c须发微白的中年男子。 其实徐大夫才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见的人。 当时她烧得昏昏沉沉，依稀看到徐大夫那张陌生的老脸，还差点以为自己被绑架了呢 少顷，徐大夫睁眼，对青萝微微一笑，道：“小娘子脉相和缓有力c不浮不沉，很是康健。” 柳氏和宋子烨听闻放下心来，皆对徐大夫投去感激的视线。 伙计从后院回来，见徐大夫坐在大堂，上前打了个招呼后，方才对宋子烨道：“让郎君久等了，仓库里东西多，费了点时间找寻”，说着便把手里的瓷瓶递给宋子烨。 “郎君且看看，这便是您要的牙粉。” 宋子烨接过，道：“辛苦小哥。” 徐大夫看见伙计拿出来的熟悉的瓷瓶，不由笑道：“让宋郎君见笑，此物本是某闲时做来自家用的。后想着镇上没有卖这个的，便在药铺里也放了一些。但鸣栖镇用牙粉的人少，故到现在也没卖出去几瓶。” 宋子烨闻言便道：“听闻府城便有专门的牙粉铺，不过价格却是让人望而却步。” “若非小女和她哥哥捣鼓出了牙刷子，我也不会应承她们要来买它了。” 第十六章 集市（下） 徐大夫闻言赞许地看了青萝一眼，道：“令嫒果然聪慧。” 青萝收到徐大夫的眼神不由讪讪一笑，她最开始还是扯了医馆的虎皮呢。 徐大夫接着道：“这玩意儿真要去买是不便宜。不过百草堂卖的就是我自个儿做的，倒不会太过昂贵。” 伙计也道：“宋郎君放心，您手里的这一瓶只要三百文，和府城的比绝对是划算的。这么一瓶子可用上许久呢。何况咱们徐大夫的医术也是有口皆碑的，这牙粉的质量和效果自是不用怀疑。” 青萝一听，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三百文 看来今天便宜爹是要大出血了。 原来古代的牙膏卖的这么贵的吗不过也可能是因为用的人少，所以形不成规模，制作成本比较高吧。 百草堂已经算是便宜的话，不知道府城的得是多贵呀。 徐大夫睨了伙计一眼，笑道：“这东西我自家也是用的，方子很简单，谈不上什么医术。” 宋子烨忙道：“徐大夫仁厚”，随即又看向伙计道，“这位小哥说的本也没错。” 伙计摸摸脑袋，回了宋子烨一个善意的笑。徐大夫也摸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宋子烨。 “如此这瓶我便要了”，宋子烨爽快道。 他从怀里拿出荷包，翻了块碎银子递给伙计。 伙计接过，到柜台前称重后，数出二十文铜钱串好找给宋子烨。 青萝在一旁看着，暗想，便宜爹藏的私房钱大概这一下就差不多了吧。 如果宋子烨听到她的腹诽，一定会回以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因为他确实没有私房钱了。 宋子烨有时虽然会接些抄书的活计，但挣得不多，且大多用在了笔墨纸砚的消耗上。就这块碎银子还是刚到手的呢，还没揣热乎就要花出去了。 宋子烨瞥了青萝一眼，心道：这是亲闺女，心疼也得花。 四人和徐大夫告辞离去，徐大夫笑眯眯地挥手。见他们走出门后便转身溜溜哒哒回后院去了。现在药铺没有病人，他正好可以歇会儿。 青萝几人回到街上，打算往东市去，却见前面一处围了许多人，像是有什么热闹之事。 青萝不爱凑热闹，碰巧宋子烨和柳氏也是。 青阳探着小脑袋虽有些好奇，但看父亲和姐姐皆目不斜视地打算绕过去，便也安静牵着母亲的手跟上。 可有时候你想避开热闹，偏它就是不放过你，非要把你卷进这热闹中来。 青萝眼睁睁看着一人突然惨叫着飞出人群，然后倒在她面前。 宋子烨急忙拉开青萝，退后几步，不让人伤到她。 围着的人群迅速散开，像是被这猝不及防的发展吓到了。 一身着素色褙子的女子抹着眼泪奔来，扑倒在地上的男子旁边。 女子边扶起他边哀哀地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男子说不出话来，只面露隐痛地捂着肚子，愤怒又恐惧地看向前方的护卫。 “哼，哪里来的骗子，竟敢欺到我齐家头上，莫不是以为我齐家没人了” 齐盼盼恶狠狠地道，挥手让护卫移开别挡在她面前。 青萝见护卫高大的身形挪开，露出其后站着的一位嗯圆润可爱的小姐姐。 小姐姐抿嘴的时候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肉乎乎的小脸皱起真是让人恨不得冲上去哄她开心。 她本以为是遇见了有钱人家仗势欺人的戏码，没想到主演居然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看她穿戴富贵，又有护卫随行，自称姓齐，想来便是嘉定县的富商齐家的娘子了。 齐盼盼摩拳擦掌地要好好教训眼前所谓的兄妹二人，不意察觉到旁边一道有些特别的视线，便扭头去看。 青萝正宠溺地看着小姐姐，期待她大发神威的样子。 她在心里暗想：颜控果然没得救，三观跟着五官跑，好看的人连生气也是让人移不开眼。 齐盼盼对上青萝的眼神，不由心里一颤。娘嘞，这是什么眼神，怎么跟祖母看我一样一样的。 青萝也吓一跳，没想到小姐姐竟会注意到她。她回过神来，对齐盼盼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齐盼盼不由自主地也对她笑了笑，移开视线，再看向地上二人，便感觉好像没有方才那么生气了。 她又一想，觉得当街骂人打架似乎有些不太淑女，万一吓着小朋友了怎么办。便转头示意护卫把人带走，私下给个教训算了。 齐家家业大，常常遇见别有用心之人想来占便宜的，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那兄妹二人反抗不过，只能骂骂咧咧地被护卫拖起来带走。 青萝见小姐姐好似不欲再追究，还颇有些遗憾。 齐盼盼走近，看到青萝一脸惋惜的模样，不由乐了。能把想看热闹的情绪摆的那么明显的人也是少见。 “怎么本姑娘的热闹好看吗” 青萝一愣，看向齐盼盼，见她一脸揶揄，便知她并未生气。 “好看呀，漂亮的小姐姐就是生气也是好看的”，青萝真诚地道。 她不爱看热闹，但爱看美人呀。 虽然小姐姐年纪不大，但已经初具风采，可以想象的到等她长开会更加夺目的。 齐盼盼噗哧一笑，意会此好看非彼好看。她乐道：“你还挺实诚。” 夸奖的话齐盼盼没少听，却是第一次听见这般直接的。 唔，意外的顺耳。 齐盼盼觉得眼前这小姑娘还蛮有意思的。 “大娘子，咱们该回去了，夫人还等着呢”，护卫上前提醒齐盼盼。 齐盼盼闻言便对青萝道：“我叫齐盼盼，期盼的盼，若是下次再见你可不要忘了。” 青萝一怔，见她如此直率，便微微一笑，也坦诚道：“我叫宋青萝，松萝共倚的萝，齐家姐姐慢走。” “青萝” “我记住了。” 齐盼盼颔首，随即转身离开。 青萝笑眯眯地目送齐盼盼离去。 宋子烨见青萝对着初次见面之人比对着他还乖巧，不由有些吃醋。 他幽幽地道：“阿萝啊，你仔细看看爹爹，不知爹爹可有何处能让你夸上一句” 青萝莫名奇妙地看了便宜爹一眼，扭头一马当先朝着东市回去。 柳氏也凉凉地瞥了他一眼，牵着儿子跟上青萝。 宋子烨见状，摸了摸鼻子，不再言语，默默追上她们。 几人很快回到东市，宋子烨见街头有人卖烧饼，六文钱一个，便买了两个给青萝和青阳。 青萝小口吃着饼，还掰下两块递给宋子烨和柳氏，青阳见状也把自己的烧饼和爹娘分享。 柳氏和宋子烨皆没有推辞，笑着接过吃了。 第十七章 接活 回到宋家的摊位，青萝见钟氏带来的鸡蛋已经卖完了，倒是粮食还剩一些。 不过钟氏并不担心，卖不出去便再拉回家去，反正粮食没有嫌多的，只有嫌少的。她是不会把粮食拉到粮铺去卖的，粮铺把价格压得太低，卖给他们实在是不划算。 落山村来的其他村民已经离开，他们带的东西没有宋家多，早早就或卖或换的处理完了。 宋青山见何氏等人还未回来，便对钟氏和宋子烨道：“奶奶c三叔，我离开一会儿，去一趟师傅家，很快就回来。” 宋青山打算去问问师傅最近有没有新的活计可以接，他也歇了有几天，差不多可以回来干活了。再顺路去刘屠户家一趟。 钟氏颔首应了，宋子烨则上前接过宋青山招呼客人的活儿，并示意钟氏到墙角处去歇会儿。 此时已过正午，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候，烤得人都快熟了。 青萝和青阳这会儿就蹲在墙角的阴影下躲晒，见钟氏过来忙挪了挪，给奶奶腾个空儿。 宋家的摊位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询问，卖出了几斤粮食。 后来宋子烨和柳氏遭不住晒，便也躲到墙角来，只在有客人过来时才前去招呼。 何氏一行人抹着汗往里走来，见大家都是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不由一乐。 柳氏忙起身给她们每人倒了碗水。 她们早上出来前便用竹筒装了水，还带了几个碗，就是为了到镇上后好有水喝。 本来镇上也是有井可以打水的，不过青萝说，她不想喝生水，说是怕喝了肚子里会长虫子。 大家听了虽有些怀疑，但见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再想到肚子里会有虫子便都不由一颤。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固然麻烦了一点，却也不是做不到。 于是柳氏早上烧饭时便顺手烧了水，灌在竹筒里带了来。 钟氏等她们咕嘟咕嘟一碗水下肚后，方才问道：“你们去绣铺怎么此时才回，往日不都是很快的嘛” 何氏抹抹嘴，解释道：“今儿绣铺好似来了大客户，掌柜的和两个伙计都很忙，我们等了许久她们才抽出空来招待。” 钟氏点点头，又问道：“那帕子可卖出去了” 李氏边拉着闺女也在墙角找个空儿蹲下，边接道：“娘放心，都卖了。” “掌柜的本来还觉得自己招待不及时，表示可以给我们每条都多加一文钱。不过我拒绝了。咱们和绣铺是要做长久生意的，没得去占这点便宜。” 钟氏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做得对，就该如此。” 几人正说着话，宋青山也提着篓子匆匆赶回来了。 钟氏见状就招呼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家去。 老宋家 青萝回到家便耐不住热，去水缸里打了盆水冲脸。 柳氏提醒道：“阿萝，别贪凉，擦擦汗就好，晚上烧水给你洗澡。” 青阳见娘亲没阻止姐姐，忙兴奋地凑到姐姐对面。 小手暗搓搓伸进她的盆里，“哗啦哗啦”也糊了自己一脸水，还溅了不少到青萝身上。 青萝： 她抹了一把脸，抬头凝视小青阳。 青阳感受到姐姐的视线，不由睁眼疑惑望去。 两人四目相对 他眨巴眨巴湿漉漉的大眼睛。 见姐姐没有说话，他抿了抿唇，怯怯地再次试探伸手。 青阳掬起一捧水，轻轻糊在脸上，这回没溅到青萝一滴水。 青萝：哼，小孩 柳氏不管他俩的机锋，匆匆进厨房生火做饭。大家一大早去了镇上，这会儿才到家，必定饿了。 宋青山在晩食前便用刘屠户家讨来的猪毛，给家里每个人都做了两把牙刷。 青萝不由感慨，大堂哥效率可真高。不过这回新做了这么多，怕是厨房的醋要遭殃了。 一家人愉快地吃完晚饭后，都聚在院子里闲聊。 宋青山一边把青阳甩到他脚边的陀螺捡起来递给他，一边对宋老头和钟氏道：“我今儿去了一趟师傅家，师傅说周家庄那边要几个木匠帮忙打新家具。我打算明儿和师傅一起去看看，哪怕接不到大件儿，接点小物件来做也是好的。” 宋老头闻言便问道：“是你爹他们去的那家” 宋青山点点头，道：“对，是同一家。周家的房子盖好后便会把新的家具布置进去。” 钟氏一听，想到老大老二也去了好些天，不知 道活干的怎么样，瘦了没有。 她嘱咐宋青山道：“你明儿顺道去看看你爹他们吧，再带点东西去。” “家里之前做的腌肉带上一坛子，让他们保存好，吃不完还可以带回来。” “还有攒着的几个鸡蛋，也都拿去。” 宋青山颔首应下，又道：“我爹和二叔都是大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奶奶不用太担心。” 钟氏闻言，面无表情地道：“你爹虽勤快，却勤快过了头，干活不惜力气，哪次出去做工回来不瘦上一大圈儿。” “你二叔倒是机灵些，知道爱惜自个儿。可我又怕他把小聪明用错地方，惹了人家不快还不自知。” “他俩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钟氏感慨道。 宋青山： 他不好反驳钟氏，也不好顺着说父亲和二叔的坏话，只能尴尬地笑笑，赶紧转移话题。 何氏在一旁连连点头，她觉得婆婆这话没错。她男人就是太老实了，老实人总是要比别人吃亏些。 李氏捻着针线，暗暗撇嘴。她却觉得婆婆说得不对，自家男人多机灵呀，怎会惹人嫌呢。 李氏挪了下椅子，转个方向继续安静地穿针引线。 她心里嘀咕着：孩他爹洗不好衣裳，待会儿得给他再收拾两套，让山子明儿带去，把之前带走的换回来，她好给洗干净。 青萝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听大家你一嘴我一嘴地闲聊，充满了烟火气。 晚风轻拂，间或几声清脆的蝉鸣盘旋耳畔。 青萝听着听着 忽觉眼皮有些沉重，周遭的一切好像都从脑海远去，逐渐安静下来。 宋子烨从一旁经过，看见她这副样子，不由又有些手痒。 怎么总是喜欢吃饱了饭就睡觉，看晩上睡不着翻来覆去难受的又是谁。 青阳哒哒跑过，见姐姐阖上眼睛，好似睡着了。便竖起手指，放在唇边，悄悄地对宋子烨“嘘”了一声，又哒哒地跑远。 宋子烨： 第十八章 周家庄 落山村处在鸣栖镇和嘉定县中间，但离鸣栖镇近些。 周家庄则在嘉定县附近，临着官道，进县城非常便利。 宋青山一大早就背着包袱出发。 他从村里出来上了官道，左右看看便寻了颗大树，蹲在底下一边乘凉，一边等姚木匠，也就是他师傅。 没多会儿，姚木匠挥着鞭子，嘚嘚地赶着牛车从远处驶来。 宋青山擦了擦眼睛，见确实是他师傅，便兴奋地跳起来用力朝他挥了挥手。 姚木匠停下牛车，招呼宋青山道：“山子，快上来，今儿咱们有车坐。” 宋青山忙坐在姚木匠旁边，惊喜地问他。 “师傅，您哪借的牛车呀” 姚木匠轻轻挥了一鞭，让牛车走起来，慢悠悠地道。 “是珊丫的舅舅来了，知道咱俩今儿要去周家庄，便借牛车给咱们使一天，晚上还给他就行。” 姚珊是姚木匠的女儿，也是宋青山的未婚妻。 宋青山闻言便道：“师傅，我一定把牛喂得饱饱的还回去。” 姚木匠不置可否。 “坐稳了。” 姚木匠一挥鞭子，加快速度，打算快点儿赶到周家庄。 周家庄外，姚木匠上前敲门，表明他们是来应招的木匠。 门房让他们二人在此稍等，随即转身去报信儿了。 宋青山守在牛车旁。他伸手擦了擦汗，从板车上取来竹筒打开，猛灌了几口水。 这天儿实在太热了，也不知道地里的庄稼会不会受影响。 很快，门房跑来通知道：“周管事请您二位进去聊。” 门房瞧见两人还有辆牛车，便跑出来接过缰绳，道：“牛车我给你们赶到后院牛棚里去，等你们走的时候再赶出来给你们。” 他想了想，又道：“顺便给它喂些草料。” 庄里的草料是为东家的马和牛准备的，有时来客人了也需要给客人的牛马喂食。 庄户人家爱惜牛，他见这牛被晒得有些蔫不由心疼。 宋青山闻言看了姚木匠一眼，见他点头，便放开手里的缰绳，笑着对门房道：“如此便辛苦大哥了。” 姚木匠和宋青山跟随一名小厮往厅堂去。 小厮领着他们进了前院的待客厅，嘱咐他们在此等候管事的，又给他们分别沏了一杯茶后，便退下了。 宋青山正暗搓搓地打量手中烧制得极为精美的茶杯。他不由感叹，周家果真是讲究，拿来招待人的杯子比他家用的还好。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宋青山忙放下杯子，正襟危坐。 周管事背着手疾步进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随即开门见山地道：“周某乃周家的管事，现负责周家在此地新宅的建造事宜。” 他看着姚木匠和宋青山，问道：“二位都是木匠不知手艺如何” 姚木匠忙起身答道：“见过周管事。鄙人信姚，这是我徒弟宋青山。姚某做了二十几年的木匠，桌椅门窗c床柜箱笼等物皆是打过的。我徒弟跟了我好些年，现在手艺已是很熟练了。” 周管事点点头，想了想，道：“这样吧，你们跟我去新宅那边走一趟。昨儿也来了两个木匠，已经拿了图纸。他们说想量量尺寸，估计这会儿都在那边，你们也去看看吧。” 宋青山不由意外，周家居然还准备了图纸。他做木工这么久还没见哪家会特意画图纸呢。他想到已经有人先来且拿了图纸，便有些担心，不知道还用不用得着师傅和他。 姚木匠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别着急。 周管事见状，提醒他们：“东家要东西多，且须得在房子盖好后就赶紧搬进去。所以你们几个木匠一起做，这样快些。” “你俩过去以后和其他人讨论一下怎么分工，最后结账是按你们做的东西来算，做得好的东家应还会有赏钱。” 宋青山一听，便明白了。要做的东西多，偏给的时间不多，那么师傅和他肯定能有活，不然工匠太少不一定做得完。但是不同的物件价值不一样，要多挣些就得争取拿到难度大的单。赏钱他就不想了，师傅和他只是普通木匠，大户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他们的东西别让人挑刺儿就不错了。 周管事放下茶杯，起身领他们过去，宋青山和姚木匠忙跟上。 本来周管事吩咐小厮带他们去就可以。 不过昨天府城来了信，说是有位小郎君要过来这边念书，让他准备好住处和下人。他略一想，便知是哪位郎君了。 虽然信上没明说，但周家哪里有郎君会到这小县城里念书，必定是前不久才来过的那位了。 那位可是个霸道的主，偏身份尊贵，惹不起啊惹不起 也不知这嘉定县是哪里吸引他了。 周管事在这儿呆了许多年，虽觉得这地方还行，但怎么也比不上府城好呀 周管事是周家的世仆，周老太爷安排他做了嘉定县这边的管事，主要管着这里的庄子c田地以及县里的几家铺子。 前段日子，周二娘子突然从京城回了宁熙府周家，说是身体不好想回南方养病的。 周老夫人便让二娘子到周家庄住着，乡下更清静一些适合调养身体。 遣人送来了信吩咐周管事安顿好二娘子。 周管事有些头疼。 周家庄这里只建了一个两进小院，方便主家歇脚的。 周管事会偶尔来待几天，查查账c看看地什么的。 平时这里只有庄头一家住着，负责打扫和看管。 二娘子要来长住且是养病，这小院便有些不大合适了。 周管事只能禀了府里，领了钱来，在庄里新盖一个小院给二娘子。 没想到来了个二娘子，这会儿又来个更不能怠慢的小郎君。 周管事更加头疼，却也只能谋划着怎么让郎君在这里待的舒坦一些。 周管事想着，郎君来了后，必是会来二娘子这里住的。 他得去看看，把郎君的屋子和院子都布置起来。 男孩子用的东西可和女儿家不一样。 小郎君又是凉州长大的，不知道需不需要个练武场 不行不行，不能想，要超支了 虽说周家不缺钱，但还是心疼钱的。 周老夫人要是心疼了，也是不介意让他疼一疼的 第十九章 嘴馋 老宋家 青萝放下毛笔，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 她看着眼前的大作，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宋子烨瞧见她这副模样，却是摇了摇头，移开目光不再看她。 实在是眼睛疼 青萝幼时是学过两年毛笔字的，不过长大后疏于练习，差不多都还给了老师。 今天宋子烨心血来潮想抓一抓她的教育，按着她写了十张大字。 结果自然是惨不忍睹 青萝自觉已经表现不错，至少看得出来写的是什么。好不好看的可以慢慢练嘛。 宋子烨却觉得她是偷懒了，肯定平时没有好好温习，瞧把字写得缺胳膊少腿的。他决定走前要给青萝多布置点功课。 青萝不知道她即将迎来一大摞作业。她正在为马上可以逃离小书房而欣喜不已。 青萝欢快地收拾好书桌，便奔去厨房。 今天轮到柳氏做饭，还有早上钟氏做的新鲜的嫩豆腐吃。 青萝表示很期待，吃完早饭她就想着晚饭了。 主要是她现在闲得很，除了在意一下每天吃什么，也没什么别的好烦恼的。 当然她也想过要不要想法子赚点钱，改善一下生活什么的。家里虽说能让人吃饱饭，但除了吃饱别的也就别想了。 不过她这会儿只是个七岁小孩，别说赚钱了，连村口都出不去。 听说只要她们这些孩子有跑出村口的倾向，在石头上坐着唠嗑儿的老奶奶们便会把她们叫回来，还吓唬她们外头坏人多得很，就爱拐她们这种小孩卖。 她也不能随便给家里人出主意，万一露馅儿引起怀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性情有所改变还可以推脱是长大了c成熟了。但知识可不是无缘无故会跑到你脑子里的。 何况她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可以搂钱的好主意。毕竟她原来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呀 赚钱这事儿还得再琢磨琢磨。 柳氏这些天见她老是宅在家里，便爱推她出去找小朋友玩。 柳氏觉得小孩子自然是要出去蹦蹦跳跳地才是正理，老是窝在家里跟个菩萨似的，看着就无趣。 青萝耐不住她劝，勉强去过两回。 村里的小女孩们会聚在村中心的大榕树下做游戏，青萝就去榕树树根上坐着看她们玩。 有人注意到青萝在，便邀请她一起参与。 不过青萝看了看她们玩的：过家家c捉迷藏c翻花绳 青萝： 青萝用力摇了摇头，表示你们继续，我看看就好。 实在是提不起加入的兴致呀，这些她小时候都玩烂了。 现在青萝已经不再试图加入小女孩们的世界了。 她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个大人，要干和别的小女孩不一样的事。 青萝冲进厨房，趴在灶台边，问柳氏：“娘，你需要我帮忙吗” 柳氏笑着道：“不需要，你去玩吧。” 青萝不死心地接着问：“娘，你不觉得你需要一个人帮忙试试菜吗” 柳氏挥着锅铲的手顿了顿，她低头对上青萝期待的眼神。 柳氏放下锅铲，取来一双筷子，夹起一块烙好的豆腐，试探地递给青萝。 见青萝笑眯眯地叼走，还不忘含糊地道：“娘，我试过了，你烧得刚刚好。” 柳氏： 柳氏明白了，这丫头不是来帮忙的，分明是嘴馋来偷吃的，还扯什么试菜做借口。 “你慢些，急什么，豆腐刚烙好不久，外头凉了，里头还烫着呢” 柳氏看着呼呼吹着气，不断用手扇风的青萝，她只觉好气又好笑。 青萝含着豆腐说不出话，心里却想着：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了 青萝见柳氏烙豆腐只小心地刷上一层薄薄的猪油，她不由好奇地问道：“娘，咱家不是有豆子吗怎么不用豆油烙呀” 柳氏闻言不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豆油什么是豆油是豆子做的油吗” 青萝点头，道：“是啊，咱家不榨豆油吗” 柳氏笑道：“豆子哪能做油，娘可没听说过。” “咱家豆子是拿来做豆饭，或者偶尔做个豆腐的。” “吃不完的就会拿到镇上卖掉，大户人家会买去给牛马当饲料。” 柳氏给锅中豆腐翻了个面，冒出滋滋的响声，又接着道：“豆子可不能多吃，吃多了会 胀气，不好消化。” 青萝闻言，不由一愣。 原来这会儿还没有豆油吗 或者是她们这里还没有，其他地方有了但没传播到她们这儿 青萝眼睛一亮，忍不住低头仔细思量。 她觉得，不管是哪一种，榨豆油绝对是笔可以做的生意。 首先，老宋家自己就有种豆子，原材料易得，家里如果知道方法应该会愿意试试看，卖不出去还可以自家吃嘛； 其次，这边豆子多是作为饲料，说明不值钱，倘若以后真做成了，需要买进原材料的话成本也不会高 三则，成本低，自然豆油定价也不会贵，普通人家能买得起，可代替昂贵的动物油，所以不愁销路； 最后，她有了解过这方面的工艺，基本记得制作的步骤，大学时还去参观过手工榨油坊。 简单的榨油法并不难操作，不过做出来的成品油质量可能会差些。 但是这会儿许多人家一个月都见不着一点油水，他们不会介意豆油做得粗糙的，只要是油就很好了。并且精细的法子，以及榨油机什么的，可以慢慢研究。 现在先榨出来证实此举可行才能有以后呀 青萝有些烦恼。 这件事最大的难题在于：她要怎么合理说服家里试验榨豆油呢，并且还要不去追问她是从哪里得来的方法。 柳氏见青萝说着说着就低头发呆去了，她也不再说话，任她站着发呆。 豆腐已经烙完，柳氏把豆腐都捡进盆里装好，盖上透气的竹盖，放到一边，开始准备其他菜色。 青萝回神，见柳氏顾自忙碌，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她便皱着眉头转身离开厨房，她在这里反倒妨碍柳氏做事了。 她得去想一想，找个什么理由好呢 第二十章 图纸 周家庄 宋青山和父亲c二叔挥手告别，随即转身爬上牛车。 姚木匠见他坐好，便轻轻甩了一鞭子。于是，牛拉着车缓缓动起来，嘚啵嘚啵地往前走。 宋老大在后面，朝他们喊道：“山子c姚师傅，你们一路小心啊。” 宋青山回头应了声好，然后道：“爹c二叔，你们快回去吧，别耽误干活了。” 宋老大点点头，见他们赶着车很快走远，便匆匆拉着宋老二离开。他们下午还有活儿呢，这会儿差不多要开工了。 牛车哒哒地缓缓驶过路面，留下了一排浅浅的车辙印。 坐在牛车上的宋青山闲着无事，便拿出几张图纸翻看起来。 这上面画着要做给周家的家具。周家专门请工匠画了图纸，他们按着图纸上来做就可以。 忽然，一阵风吹过，图纸发出了“沙沙”地响声。 宋青山见状，急忙按住它们，卷了卷快速塞回包袱里，不敢再在路上看。万一这要是没拿牢，被风吹走了他可赔不出一样的。 姚木匠看徒弟慌慌张张的，不由安抚道：“山子，不用紧张。这图上画的也不难，不过是花纹图案细致新颖了些。咱们费点时间，能做出来的。” 宋青山闻言便道：“倒不是怕难做，就是第一回遇着还给图纸的东家，有些新鲜罢了。不过这有几样东西的图案，和咱们平时做的有些不太一样，咱可得花时间先琢磨琢磨。” “幸好那雕花大床另两位师傅接了，要是换咱们来怕是赶不及。” 姚木匠也松一口气道：“蒋师傅c孙师傅的弟子多，比咱们效率高。” “不过咱俩手上这些要是都能做出来，这一趟也能挣不少了。” 宋青山点头赞同，道：“可惜时间赶，不然还能多接点。” 姚木匠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样的大主顾可不多，能遇上一回就是幸运了，别人吃肉他们分到点肉汤也是不错的。 牛车嘚嘚地跑着，载着两人踏上归途。 老宋家 青萝蹲在院子一角，左手拿着水瓢倒水，右手则仔细清洗毛笔和砚台。 宋子烨端着茶杯，慢悠悠地靠在椅子上看她忙碌。 宋青山拎着包袱进来，看到这父女俩的样子，不由乐了。 青萝听见脚步声，转头一看，见是宋青山。 她眼睛一亮，扬起小脸甜甜地笑着问他：“大哥，你回来啦周家的活计接到了吗” 宋青山摸了摸包袱，得意地道：“自是接到了，我这包袱里还放着工匠画的图纸呢。” 青萝闻言，面露好奇，问：“还有图纸什么样的图纸” 她学过素描和构图，曾经也了解过一些古代工匠的绘图方式，不知道周家工匠画的是什么样的。 她冲宋青山眨眨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可以让我看看吗” 宋青山自然不会拒绝，他朝青萝点点头，应道：“等着，我回房换件衣服。一会儿咱们去小书房看。这还是我第一回接到有图纸的活儿呢，我也得仔细看看，方便明儿开工。” 青萝回头，边飞快洗砚台，边软声道：“好呀，我马上就洗好了，大哥你快去换衣裳吧。” 书房 宋青山取出一沓图纸，放在书案上，仔细地用镇纸压好。 宋子烨也来了，凑在青萝旁边，有些好奇地瞅着桌上的图纸。 老实说，青萝第一眼看见第一张图纸后，她有些失望。 工匠画得很简单，几笔描绘了一张书桌，标注了大概的尺寸，一旁勾画了两侧需要雕刻的花纹。 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种很复杂c精美的绘图。 不过她略一想就明白了，从前她看到的图纸都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可以称得上历史文物了，并不是随便哪个工匠就能画出来的。 刚刚听到宋青山说他们这次做的家具竟然有图纸，她还一阵惊奇。 青萝伸手翻到下一张，摇了摇头，又把后面三张都翻阅了。 这样的图纸她也能画的出来，甚至更加精美细致。 不过古代工匠多是依靠经验工作，少有人画图纸的。就比如宋青山这样的，都是日积月累跟着师傅练出来的手艺，并不会去画什么图纸。 毕竟每家每户打的东西都差不多，至多花纹有点区别，细微处略做点改动，根本用不着图纸，用脑子就可以记住了。 这次周家庄的人也已经算是讲究了。 宋青山见青萝两下就把图纸翻完了，还摆出一副很看不上的样子。 他不由有些郁闷，亏得他小心翼翼地收着，还不敢在外面看，怕不慎被风吹走了，或是弄脏了。结果这丫头竟然这种表情，让他莫名觉得自己之前的慎重有些多余 宋子烨倒没什么表情。他觉得这几张图纸虽显不出什么画艺，但对于宋青山这种木匠来说是合适的。简单明了c要求明确，木匠们能很容易就获取到所需信息，若是画的太过复杂精细反倒画蛇添足了。 而且图纸这种东西其实很珍贵，怎么会随意交给不知根底的小木匠呢。必然是因为这些图纸本身没什么价值，不会泄露工匠的手艺，所以无需保密而已。 宋子烨满足了好奇心，不再打扰他们，抚了抚袖子，背着手出去了。 青萝觑了眼宋青山，见他一脸期待地望着她，希望她说些什么的样子。 青萝默了默，随即语气毫无波澜地道：“大哥，我看完了，图纸很清楚。我相信你也完全看得懂。所以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慢慢研究。” 她说罢便朝宋青山点点头，然后一甩手噔噔噔地溜出了书房。 宋青山： 他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她这就走了 她她她刚刚还兴致勃勃地要和他一起看图纸呢，这才看了几眼，就这么嫌弃吗 实在是太气人了。 他还想和她讨论讨论，这衣柜的图案很是精致呢 宋青山呼出一口气，坐直身子，伸手理了理桌上的纸张，不去管他们父女俩，自己一张张仔细地看起来。 第二十一章 理由 翌日 宋子烨收拾好包袱，便牵过柳氏的手，温和地交代道：“歆娘，今日一去我便要下月旬休时方能回来。两个孩子只能你多照看着了。” “若是家里有什么事，就让人去镇上寻我。我和守门的老丈交代过了，若家里有人来找必会赶紧告知我的。” 柳氏闺名柳歆，宋子烨便唤她歆娘。 柳氏温婉地笑着，柔声道：“我都记住了。你也别担心家里，有这么多人在呢。好好念书，爹娘都盼着呢。” 宋子烨嘴角含着笑，故作不知地问道：“那你呢” 柳氏羞恼地瞪他一眼，道：“我自然也是盼着的。” “咳咳咳” 外头青萝捏着喉咙，故作姿态地清了清嗓子。 等屋里没再传来说话声时，她才飞快说道：“爹，奶奶有话和你说，让你过去一下。” 青萝说罢便转身哒哒哒地撤了。 她也不想打扰爹娘甜蜜告别，但谁叫她来的就是这么不赶巧呢。 宋子烨顿了顿，面不改色地紧了紧握着的手，对柳氏道：“我去找娘，一会儿回来。” 柳氏微红着脸点了点头，推他赶紧去找婆婆。 钟氏找他其实是为了青禾的事情，提醒宋子烨在镇上的时候，留意一下有没有谁家在说亲的，主要是看看他们学堂里头有没有人家是合适青禾的。 如果青禾能够嫁进读书人家，那当然比嫁给地里刨食的要强一些。 宋子烨自然是满口应承下来。说来他能够安心读书多亏了大哥和二哥，如今大侄女要说亲了他必不能袖手旁观的。 宋子烨和宋青山用过早食，两人便背着行李出发了。 村口有牛车载客，宋子烨打算花个几文钱，坐车去好省点力气。当然主要是家里给他准备了不少东西，尤其是柳氏做的两罐子吃食，分量可不轻，背着走到镇上实在有些难为他。 青萝正看着宋子烨留下的作业发呆，她怎么也想不到便宜爹都要走了还给她留了功课，她以为她再也不用被作业这种东西折磨了。 没想到换了个时代，竟是要再学一遭吗 青萝愤愤地翻开论语，深吸一口气，便一字一句地读起来。 宋子烨要她在他七月旬假之前，把论语前十篇背熟并能默写，他回来要抽查的。好在她从前学过，要背下来不是难事。 她能跟着宋子烨读书，其实绝对是件好事。要不是宋子烨是读书人，又有心教导她，不然她还没机会学呢。 看看两位堂姐就知道了，她们虽和爷爷认过字，但从没拿过笔墨纸砚。实在是因为笔墨纸砚不便宜。 她昨天跟着宋子烨在书房里练字，已经惹得钟氏和李氏多看了她好几眼。 在这时候的人眼里，读过书的人和没读过书的人待遇是完全不一样的。她能识文断字，以后一些新奇的想法也可以推脱是书里学到的。 所以哪怕她头疼，也得拿出从前高考的劲儿好好学，字也要好好练，珍惜便宜爹给她在家里争取的学习机会。 青萝坐得久了，觉得手脚有些僵硬，便放下书，起身扭扭腰c动动脖子。 忽然，青萝转着脑袋的动作一顿，她的视线落在了左边的书架上。 这个书架放着一些太爷爷曾经用过的书，他们家里很少有人碰。一般也不允许她们乱翻，怕谁不小心弄坏了。 青萝偷偷往窗外瞄了一眼，发现院子里没人后，便快速溜到书架前。 她随手抽出一本书，发现是一本庄子，又小心地放了回去。 她依稀记得宋子烨前两天有看过杂书，所以这里应该并不全是四书五经这类书籍。毕竟书贵，便宜爹肯定不舍得买杂书，那必然是书房里本就有的。 青萝仔细翻找着，终于在角落找到几本游记。 她松一口气，有杂书就好。 因为她在想，是不是她可以假装从书里看到过榨豆油法。正经书里是不会写这种东西的，只有杂书才有可能。 只要确认书房里有比较偏门的书籍，那她说看过一本写了榨油法的书也是可以的嘛。要是有人问起哪本书写的，她就说忘记了，只说是在书上看到过便是。 家里除了爷爷和便宜爹，其他人是不会追究的。 便宜爹已经去学堂了，要下个月才回来，可以先不管。爷爷每天忙着上课，也未必有这个闲心，非要找出到底是哪一本书写的。所以只要说服钟氏，这件事就有可能实现。 当然得先做出成品，把东西做出来了 ，才会有人相信这是真的。 青萝皱了皱眉，熬豆油得用到灶台，这事儿恐怕得找柳氏帮忙了。钟氏是安排三个儿媳妇轮流做饭的，后天才轮到柳氏。 不知道柳氏会不会愿意相信她的说辞 青萝晃晃脑袋，甩开犹豫和迟疑。做人就是要干脆点，别想太复杂，先试试看吧。 青萝整理好书房，便打算去忽悠不说服柳氏。 柳氏正在屋里给青阳缝衣裳。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调皮，衣裳缝几次都不嫌多，尤其是膝盖这块，缝好没几天就又破了。 青萝扒着门探出头，见屋里只有柳氏一个人，便窜进来讨好地坐在柳氏边上。 柳氏疑惑地看了眼她，随即目光一凝，伸手抓起她的袖子一看，发现又是墨迹点点。她不由无奈道：“阿萝，你这袖子怎么又沾上墨水了，这可不好洗。昨儿才刚和你讲过呢。” 青萝讪讪一笑，扯回袖子，双手往身后一藏，心虚道：“呃这是意外意外。” “嘿嘿，娘，别生气。这不是毛笔用不太习惯嘛，墨迹不免沾了些到衣服上。我下次会注意的。” 柳氏摇了摇头，拿起针正要缝，想到什么，又提醒青萝道：“阿萝，你可别霍霍你爷爷的笔墨，先用树枝写熟了再用笔。你要读书娘也是同意的，不过咱家毕竟条件有限，你可不许浪费。一大家子一起过最忌一碗水端不平，咱也得顾虑你爷奶的感受。” 青萝闻言，乖巧地点点脑袋，道：“娘，我知道的，我一定爱惜笔墨。平时就用树枝在沙子上写，用不着纸笔。” “娘，不如你用碎布给我做个袖套吧，这样袖子就不会弄脏了。” 柳氏不解：“袖套” 青萝道：“对呀，就是可拆洗的袖子。做短一些，套住手腕到手肘这块就行，可以做个扣子或缝条绑带来固定。弄脏了也方便拆下来洗。” 柳氏一听，垂头想了想，觉得倒是可行。既不难做，费的布料也不多。 不过得用薄一点的布料，现在是夏季，本来就热，再套层袖子不得更热的慌。 柳氏便道：“娘晚点儿做一双试试，现在先给阳阳缝件裤子。” 青萝忙道：“不急不急，娘你慢慢做。” 她微微坐直身子，正打算说说试验榨豆油的事情，便听见院门口传来一阵喧闹。 第二十二章 宋小姑来了 青萝和柳氏听见动静，忙走出屋子来看。 宋小姑宋子纭正从牛车上搬东西下来，她女儿张栗则被钟氏抱着说话。 宋小姑的女儿今年六岁，正比青萝小一岁。 钟氏见到青萝，便把张栗牵了过来，问她道：“阿萝，这是你栗子表妹，你可还记得” 青萝点了点头，道：“记得的，过年的时候表妹来过。” 张栗好奇地看了眼青萝，青萝察觉到她的视线，弯唇对她微微一笑。 她确实有印象，这表妹上次来还和小青萝吵架了，是个有些霸道娇气的小孩。 宋小姑刚送了雇的牛车走，听见青萝的话便道：“咱们阿萝聪明记性好，怎会不认得自家姐妹呢。” 柳氏拎起宋小姑带来的行李，闻言笑着对宋小姑道：“纭娘可别夸她，不然她的尾巴怕是要翘上天了。” 青萝故作气恼地嘟了嘟嘴，躲到柳氏身后不说话了。 柳氏任她躲，扭身对钟氏道：“娘，咱先进去吧，回屋慢慢聊。” 钟氏笑着颔首，牵着外孙女笑呵呵地先进屋了。 青萝和柳氏帮着把宋小姑带来的行李拿到堂屋放着。 她们正准备找个位子坐下，便听宋小姑委屈地对钟氏道：“娘，这回你可得帮帮我和栗子，张家实在欺人太甚。” “我那婆婆心眼都偏到天边了，明明家里的银钱是我家挣得多，她却只看得见大房一家，还整日拿我没生儿子说事。那生儿子也不是我一人的事儿呀，我相公天天忙的不着家，铺子里进货的事情全要他一个人安排，也不见我那婆婆心疼心疼。” 钟氏瞪她一眼，道：“还有孩子在呢，说什么生儿子的事。” 随即她又拧了拧眉道：“你婆家若真对你们二房不公，我和你爹自不会坐视不管。不过今儿怎么就你自己带着栗子回来了，你家张申呢” 宋小姑收起委屈的神情，讪讪地笑了笑，道：“相公去隔壁县进货去了，没有个五六天回不来，我没告诉他我要回娘家。” 宋小姑讨好地问钟氏：“娘，您看能不能让我在家里住几天张家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她们惯会趁着我相公不在欺负我们娘儿俩。” 钟氏瞟了眼她，不太相信她说的。何况她闺女这性子本也不是个容易被欺负的，不过她说亲家偏心大房倒是应该没乱讲。 女儿难得回来一趟，她总不能赶她走。而且张家如果真的让闺女受委屈了，老宋家怎么也不能不管的。 张栗坐在钟氏旁边，仰着头看看娘亲，又看看外祖母，疑惑的小模样显得很是可爱。 钟氏见状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对宋小姑道：“你是宋家出嫁的闺女，栗子是我的外孙女，回来住几天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不过咱家屋子不够，晚上等你嫂子回来再看看让你们住哪个屋。” 宋小姑闻言便看着柳氏道：“娘，这不是三嫂在呢吗。三哥应该去学堂了吧，我和三嫂住就好了，让栗子和阿萝一起睡。” 青萝一听，瞪大了眼睛，僵硬地扭头看向柳氏。 她不喜欢和别人睡一张床 柳氏给了青萝一个安心的眼神。她知道婆婆不会答应的，她屋里还有青阳呢。而且婆婆早就知道三房父女俩一个赛一个的讲究，青萝肯定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住的。 果然，钟氏摇了摇头，道：“你三嫂那儿不行，她屋里还住着青阳呢。” “让青苗c青禾搬去和她们娘睡吧，正好老大和老二不在家。你和栗子先住青禾她们屋，待会儿跟你大嫂二嫂说一下。” 宋小姑有些遗憾地点点头，道：“好，那就听娘的。” 她其实更想住三房的，她知道三哥那人最是讲究，柳氏也是勤快的，三房一定比其他屋里收拾的齐整。不过既然钟氏不答应，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青萝听到钟氏拒绝宋小姑住在三房，不由松了一大口气，感激的小眼神不断看向钟氏。 钟氏瞥见，笑着瞪了她一眼，示意她收敛点，你小姑可就在这儿坐着呢。 青萝吐了吐舌头，收敛神情，乖乖地坐在柳氏旁边。 宋小姑很健谈，屋里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她却能聊得热火朝天。 青萝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宋老头带着青松和青阳进门，便听见家里传来一阵笑声。 宋老头不由一愣，这声音听着像是二闺女的，她今儿回家来了吗 屋里几人看见宋老头进来，纷纷停下声音和他打招呼。 宋小姑见着宋老头，脸上的笑立马 一收，委屈不已地看着宋老头道：“爹，您可算回来了，女儿一直等着您呢。” 宋老头一脸懵地看着钟氏道：“这是怎么了纭娘在婆家受委屈了” 钟氏拉过宋老头坐下，忙把宋小姑的事儿解释给他听。 青萝见状，缩着脖子飞快地溜了，还拉上了柳氏一起。 实在是宋小姑太能讲了，讲的东西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就听她一人在那嘚吧嘚个不停，她们完全就是个摆设，安静地看她表演就可以。 没多大会儿，何氏几人也回来了。她们下午去了地里锄草，顺便挖了点野菜。 何氏放下背篓，正打算去厨房倒碗水喝，便听到了宋小姑的声音。 她不由疑惑地看向柳氏，伸手指了指堂屋。 柳氏一脸真诚地对她点点头，示意她想的是真的。 何氏表情一变，拉了还在门口磨蹭的李氏，把宋小姑回来的消息告诉她。 青萝就见李氏表情瞬间一垮，刚刚摘到许多新鲜野菜的欣喜之意很快散去。 青萝不由惊奇，宋小姑竟有如此威力，让宋家妯娌三个都摆出了一副要进入战斗的表情。 她记忆里宋小姑出现的次数不多，大概还是因为小青萝的年纪太小了，五岁以前的记忆基本都是模糊的。 青萝忍不住向青禾招了招手，示意她低头，凑到她耳边问她：“大伯母和二伯母怎么知道小姑回来是这种表情” 青禾见阿萝好奇，便压低声音解释道：“是因为小姑说亲的时候，咱家给她找了好些个人家她都不满意。其中有几个是我娘和二婶提的。小姑觉得是我娘和二婶没把她的婚事放在心上，给她选的都不是好人家。” “小姑便和我娘她们吵了几回，之后她们姑嫂的关系就有些不好了。” “阿萝，你是不知道，小姑那张嘴有多能说，骂人的时候也难听。偏我娘和二婶都不是吵架的料，哪里讲得过小姑。我爹和二叔又老让娘和二婶让着小姑些。所以她们都不太喜欢小姑，也有些怕和小姑闹出矛盾要吵架吵不过她。” 青萝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随即又问道：“那我娘呢我娘好像也不太喜欢小姑。” 青禾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三叔吧。” 青萝闻言一怔。 因为宋子烨 第二十三章 小姑的打算 青禾接着说道：“三婶嫁进来的时候小姑的亲事已经定了，她们姑嫂俩的关系那时其实处得不错。然后没过多久小姑就出嫁了。” “几个月后，有一次小姑回来看爷奶，还带了一位张家那边的娘子。” “据我娘说，那位张娘子有些不大懂事儿。趁三叔在书房里看书的时候，悄声摸进了书房，还对三叔说，她倾慕于他，三婶来给三叔送茶水，刚好被她给撞见了。” “三婶气坏了，上前就给了那张娘子一巴掌，一把拉过三叔气冲冲地回了三房屋里。” 青萝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柳氏居然这么给力。 她瞄了眼正在剥豆子的柳氏，好奇地追问：“那后来呢那张娘子怎么样了” 青禾道：“自然是当天就让小姑给送回家去了。” “后来小姑来给三婶赔礼，不过三叔三婶都不太搭理她。” “小姑自己说的，那张娘子知道她要回娘家，特地来找她想和她一起来见见宋家的读书人。小姑为了和张家的亲戚打好关系，猜到她不是嘴上说的见见那么简单，但觉得她应该也搞不出什么大麻烦，便答应了张娘子的请求。” “没想到那张娘子竟如此不知羞耻，偷偷找三叔乱说还引得三婶当场撞见。三叔三婶气小姑行事糊涂，为了夫家却不顾娘家兄嫂的情谊，明知人居心不良还带回家里来。” “后来小姑和三婶的关系就逐渐疏远了。” 青萝听完此事，理解地点点头。她知道柳氏虽看着温温柔柔的，但骨子里却很倔强，眼里揉不得沙子，发生这样的事必是不能和宋小姑再毫无芥蒂的相处了。 不过宋小姑能把和娘家三个嫂子的关系搞成这样也是蛮厉害。在这个年代，娘家就是出嫁闺女的后盾，和娘家嫂子的关系好其实是非常重要的。 青萝看了眼堂屋，想起钟氏的话，提醒青禾道：“今晚小姑和表妹要留下，奶奶让你和二姐的屋子腾出来给她们住。” 青禾闻言点点头，道：“嗯，我待会儿就去收拾一下。” 她们屋里没什么重要东西，把铺盖一收就可以给小姑和表妹住了。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宋小姑风风火火地从屋里出来。瞧见青禾便冲过来拉着青禾的手道：“哎呀，咱们家青禾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也不知以后要便宜哪家小子呢。” 青禾红了脸，不知如何回应，无措地看向何氏。何氏忙过来拉过宋小姑，“这丫头脸皮薄，纭娘可别逗她了。” “你这回来住几天呀，要我说该住久一些才好，女人出嫁了难得能回娘家一趟。” “可不是嘛，出嫁后就觉得娘家哪哪都好，连茅厕都比婆家的香一些。” 一旁的青萝听见这话，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忍不住抖了抖肩膀。 宋小姑又道：“不说这个，我给大家都带了东西呢，我的包袱在哪儿，快去拿出来分了。” 柳氏道：“已经给你拿到青禾她们屋里放着了。” 宋小姑闻言便自己噔噔跑去拿了包袱出来。 别说，宋小姑这回还挺大方。几个女孩都送了一朵绢花，男孩则是一把弹弓，还给几个嫂子每人送了几尺布，给宋老头和钟氏做了一身衣裳。 何氏几人收到布料，既开心又有些担忧，不知道宋小姑是不是会提一些让她们为难的要求。 饭桌上。 宋小姑夹了筷子菜，欲放到青萝碗里，青萝忙用手盖住碗，对宋小姑道：“小姑，我自己夹，您别忙了。” 宋小姑笑着道：“阿萝和小姑客气什么”，说罢又把菜往青萝碗里放。 柳氏忙端碗接过宋小姑夹的菜，对宋小姑道：“这丫头讲究，不爱吃别人夹的菜。纭娘别管她，咱们自己吃自己的。” 青萝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宋小姑讪讪一笑，道：“原是这样，我还以为阿萝嫌弃我这做小姑的给她夹菜呢。阿萝这点倒是和三哥挺像，都不吃别人夹的菜。” 柳氏暗道，我夹的她他们就会吃，可不是都不吃。 钟氏见状对宋小姑道：“你快别多事，把栗子嘴角的饭粒也擦一擦，自己的女儿先照顾好再说。” 宋小姑撇撇嘴，拿帕子给闺女让她自己擦干净嘴。 青萝扒完碗里的饭，把碗送到厨房里，便赶紧溜回自己房间待着。 她觉得小姑对她们三房总有种莫名的热情，让她不由有些心慌，还是躲着点好了。 饭毕。 钟氏去给宋小姑铺床，一边利索地摊开被单，一边问她：“ 你这次回来怎么这么大方，还给你嫂子们都带了东西” 宋小姑撅了撅嘴，道：“娘是拐着弯说我平日太小气了吗，我这回可是诚意十足的，嫂子们总没得再挑剔我了吧。” 钟氏：“我还不了解你啊，再说你嫂子们何时挑剔你了。” “你有话就直说吧，对着你老娘还有什么可藏着的。” 宋小姑闻言往外看了看，见嫂子们都在院里，便凑到钟氏边儿上，轻声道：“娘，我想和相公搬到嘉定县去住，不留在镇上了，省的老是在张家受我婆婆的气。” 钟氏眼皮一跳，皱眉问她：“还能有人让你受气再说你们走了那镇上的铺子怎么办你公婆能同意么你们去了又打算靠什么过日子” 宋小姑挽了钟氏的手，解释道：“我们打算在那边也开个杂货铺，相公已经寻摸好地方了。这些年我们也攒了些钱，再租个铺子不成问题。” 宋小姑看了看钟氏的脸色，又道：“不过我公婆他们还没同意，我略提了提他们就直骂我不孝，还说我们要走除非把镇上的铺子给大房，不然就不让我们走。” 宋小姑气恼地哼了声，“给大房那哪儿成呀，那铺子可是我和相公辛苦挣下的。前年才攒够钱买了下来，白送给大房我可舍不得。” “但是留在这边又免不了时时要看他们的脸色，连栗子也老被大房的孩子欺负。公公婆婆都偏着大房，我受不了顶几句嘴，他们就和街坊乱说，弄得相公不好做生意。” 钟氏闻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等她的下文，镇上的铺子怎么处理还没说呢。 宋小姑拉着钟氏坐在床上，“娘觉着我把镇上的铺子交给三嫂打理怎么样” “三哥在镇上读书，三嫂去了还能照顾他呢。我那铺子带个小院，正好给他们住。” “而且读书人金贵，张家必不敢轻易得罪三哥的。这样也省的便宜了我那贪心的大伯哥。” 钟氏抽回被她拉着的手，道：“你想的倒是周到，可你三嫂怕是不愿意去你那小铺子里抛头露面，你三哥估计也是不会答应的。” 宋小姑拉回钟氏的手，讨好地道：“这不是还有娘你在嘛，你帮我和三嫂说说呗。” “大不了我把铺子的收益给她一成，能赚钱三嫂总不会不答应吧。我三哥读书可少不了花钱，三嫂帮我管着铺子还能补贴家里，这难道不是好事嘛。” 钟氏把宋小姑的衣裳塞进床尾的柜子里，瞪她一眼道：“你可别打你三哥三嫂的注意，你那小铺子他们还看不上眼。” 宋小姑心里暗道，可不就是知道他们看不上眼我才放心嘛，三哥和柳氏的为人她还是信得过的，要是留给我那大伯哥指定是有去无回了。 钟氏知道闺女说的未必可信，就她那脾气，她的婆婆嫂子可欺负不着她。不过张家偏心大房她却是知道的，如果他们夫妻能去县里过日子，倒也不错，至少离着公婆远了矛盾会少一些，省的女婿夹在中间两头难做。 钟氏叮嘱道：“你的事儿我和你爹再商量下怎么和张家谈谈，你今晚早点睡，注意给栗子盖点被子，别着凉了。” 见宋小姑点头应下，钟氏便转身出门回了自己屋里。 第二十四章 豆油 清晨，青萝正睡得香甜，便听见屋外传来宋小姑的说笑声。 她不由皱了皱眉，扯了被子盖在头上捂住耳朵，这才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青萝揉着眼睛起来的时候，宋小姑已经和钟氏c何氏去了张家。 她用完早食，四处看了看，没在院子里发现柳氏。 昨天刚想和柳氏说说豆油的事情，便被宋小姑的到来打断了。 不过今天钟氏既然带着小姑去了张家，想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倒是给她用厨房创造了机会。 青萝小跑着往菜园去，她猜柳氏肯定在那里。果然，青萝绕过丝瓜架，便见柳氏正弯着腰剪下已成熟的豆荚。 柳氏瞥见青萝，笑着问她：“阿萝，怎么过来这里了你不是嫌菜园里青蛙多，不爱过来么。” 青萝嘿嘿笑了笑，蹲在柳氏旁边道：“这不是发现了一个秘密，想和娘分享嘛。” 柳氏不由好奇，“你能有什么秘密” 青萝压低声音神秘地道：“娘，你记不记得我上回和你提到过的豆油一词” 柳氏闻言，拿着剪子的手一顿。她仔细地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怎么，你的秘密和它有关这不是你乱说的吗” “自然不是，我后来回去想了想，我能知道它，是因为曾经在太爷爷的一本书里看到过这个词。” 青萝觑了眼柳氏的神情，接着道：“里面还写了这豆油的制法，步骤很简单，我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原料就是不值钱的豆子。” 柳氏一听，惊讶地抬头，看着青萝认真地问道：“真有豆油这东西用豆子就可以做” 青萝肯定地点点头，随即又有些不高兴地道：“我那天无意提到后就回书房翻找过，不过可惜我忘了是哪本书写的，没能找到。” 柳氏不在意是哪本书写的，她在意的是这东西到底是真的假的。 柳氏疑惑地问：“书里写的到底真假咱们也不知道呀。再说那写书的人为什么要写在书里呢，方子泄露了怎么办” “娘，这我就不知道了，许是人家大方吧。至于真假咱们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做法也不难，要是真能做出来咱家以后就发了。” “豆子可比肉便宜多了。” 青萝美滋滋地想，柳氏的手艺本来就好，要是油能随便用肯定可以把菜做得更好吃。 柳氏笑瞪她一眼，道：“什么发了，这还没影儿的事儿，快把你的口水收一收。” “按说家里也没亏着你，怎么就越来越贪嘴呢。” 青萝暗道，那是因为你们没有感受过，从一个物质丰富的时代，倒退回一个物质匮乏的时代，让曾经触手可及的美食变为遥不可及的曾经，是多么让人痛惜和怀念。 “娘，试着做做看不就有影儿了嘛，万一成了呢” 柳氏还是有些不太相信，问：“可既然是写在书上的，怎么就没有别人买了这本书，也看到了呢” “许是人家也不相信呢，或者其他地方已经有了，但咱们这儿不知道呢。唔再不然就是这书只太爷爷有，别人家没有。” 柳氏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道：“你真记得怎么做” 青萝闻言心里一喜，看来柳氏已经心动了。她忙道：“记得记得，总共就六步。” “烘干，碾磨，蒸饼，制饼，固定，榨油。” 当然这是非常粗糙的一种手法，不过条件有限，糙就糙吧，有用就好。 柳氏一愣，随即道：“听着倒是不难。” “咱家今年收的豆子还有许多呢，许是可以尝试看看。” 青萝闻言，笑眯眯地对柳氏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儿就先做一点瞧瞧。” “阿萝，你急什么，这事儿肯定得先和家里说一声。” “当然要和家里说的，不过总是我们做出东西来了才更有说服力呀。” “娘，你说对不对” 柳氏想了想，还是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理，不过咱们得拉上你二伯母一起，不然就靠咱们俩可磨不出几斤豆子。” 语罢，柳氏就拾起菜篮道：“先回去，问问你二伯母的意思”，随即转身离开。 青萝欢快地迈步跟上。 “豆油” “弟妹，这靠谱吗”李氏怀疑地问柳氏。 柳氏一脸淡定地道：“靠不靠谱试试就知道了，书上既写了总是有一定道理的。” 其实她心里也 有点打鼓，不过阿萝难得找她做件事，自然不能断然拒绝，成不成的总要给她个结果不是。 李氏看看柳氏，又垂头看看一脸期待的青萝，不由无奈道：“好吧，既弟妹你开口了，我自是不能不管的。” “咱们先做什么” 柳氏低头示意青萝来说，青萝见状忙道：“先把豆子晒一晒，再用碾盘磨出来。” 李氏问：“磨多少” 青萝想了想，道：“先十斤吧。” 根据古代大豆的出油率，十斤豆子应该能出一斤左右的油。但是她们这会儿没有合适的工具，大概出不了一斤的量。不过只要能出就好，证明榨豆油可行以后，就可以请大哥做些工具来使了。 李氏便道：“那行，弟妹，咱俩去取豆子吧。” “这个时节太阳大，豆子略晒会儿就行。村里的碾盘好使，十斤豆子很快就能碾出来。” 柳氏点点头，随李氏去了。青萝则往厨房去，打算把家里的木甑洗出来，方便待会儿蒸豆饼用。 “阿萝，豆子碾好了，接下来怎么做”李氏问。 青萝拿出已经垫好布的笼屉，对李氏道：“把碾好的豆子倒在里面，然后开始蒸。” 柳氏问：“蒸多久” 青萝皱了皱眉，她也有些不太确定，便道：“差不多冒气就行了吧，反正不能蒸熟了。” 李氏见状就问：“阿萝，这个书里没写吗” 柳氏一边麻利地将豆饼装在笼屉里，一边对李氏道：“二嫂，书里哪会写这么详细，不然早就有人做出来了。” 李氏闻言，不由赞同地点点头，有书写这种东西就很奇怪了，没写明白也是正常的。 三人给木甑盖上盖子，控制好灶膛的火候，接下来便是等它冒气了。 青萝去院里拿来一堆麦秆，和柳氏c李氏一起按编篮子的方法把它编起来，再垫上干净的布，这是待会儿用来装豆饼的。 没多大会儿，木甑就开始冒出些许热气。 柳氏一直盯着呢，见此忙过来把木甑抬出来，取出笼屉。 三人一起将热乎乎的碎豆饼舀出，倒在编好的麦垫上，合紧特意留长的麦秆，不让豆饼洒出来，再用力挤压制成坯饼。 青萝几人正忙活的热火朝天，突然青禾拉着青苗进来，疑惑地看着他们问道。 “阿萝，你们在做什么呢” 第二十五章 成功 青萝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见是大姐和二姐，她抚了抚胸口，道：“我们在试试能不能用豆子榨油呢。” 随即她转身看着包好的坯饼，对柳氏道：“娘，这坯饼已经差不多了，可以开始榨油了。” 柳氏闻言便把坯饼放到架好的石磨上。 这是钟氏弃用的一个小石磨，磨齿磨损比较严重，已经不大好用了。不过今天给她们拿来榨油倒是合适。 石磨下扇磨盘有凹槽，榨出的油就可以从凹槽流进下方的陶盆里。 “豆子也能榨油”青禾不解。 青萝欢快地对她道：“我们正在尝试，马上就有结果了，大姐你要不要来帮忙。” 青禾问：“我能做什么” “嘿嘿，大姐，你去帮我们把你哥屋里用来箍篓子的竹箍拿来，固定这些坯饼。” 青禾闻言一愣，随即扬眉对青萝道：“阿萝，你太狡猾了。谁不知道我哥把他那些东西当宝贝。” 她哥就喜欢鼓捣这些木头竹子的，不然也不会去做了木匠。 “我去拿可以，不过要是我哥回来问起，阿萝你可不能当逃兵。” 青萝用力点头，道：“大姐，你放心吧，大哥要是不高兴了，我和你一起哄他。” 青禾便去取来竹箍，帮着李氏固定包好的坯饼。 柳氏将木头压在坯饼上，在木头两端绑上绳子，吊着石头，打算借用石头的重量榨出油来。 没办法，她和李氏都是妇人，力气不够大，只能用这种方式。 青萝看着被挤得变形的竹箍，不由叹气，看来是免不了要让大哥说两句了。 随即她又想到竹箍不够结实，以后榨油还是得用铁箍才行。 柳氏和李氏按紧木头，看着几层豆饼缓缓的一点点扁下去，时不时发出“簌簌”的响声。 青萝几人蹲在地上，紧紧盯着槽口，眼巴巴盼着上头能流下黄亮c醇香的豆油来。 李氏额上冒出细汗，她顾不得擦，只紧紧地按住木头。 李氏有些紧张地问：“阿萝，出来了吗” 青萝有些失望地看着干干净净的凹槽，正想说没有。旁边的青苗突然扯住她的胳膊，大声喊道：“这边有了阿萝，快来看。” 青萝眼睛一亮，赶忙挪了挪身子，去看侧面的情况。 只见被压得变形的麦秆里渗出一滴滴c又一滴的豆油，顺着石磨缓缓流下，在凹槽里汇聚成一股细细的黄色的水流，慢慢往槽口流去。 “阿萝，有了有了，盆里有了。” 青萝再次迅速挪了挪身子，往槽口底下放着的陶盆里看去，滴滴黄亮的豆油正安静地躺在大大的陶盆里。 她不由觉得这一幕分外可爱。 青萝兴奋地蹦起来，冲柳氏哇哇地叫道：“娘，我们真的做出豆油了。” “是，娘也看到了，多亏了阿萝。” 柳氏见青萝如此高兴，她不由得庆幸，她支持了青萝榨豆油的想法。 青萝笑眯眯地看着不断从石磨上滴落，然后汇聚进碗里的豆油。 她摸了摸下巴，想着，第一次榨出来的豆油，用它做什么好呢。 得做点特别的，不能辜负了“第一次”这么特殊的时刻呀。 青禾几人见她直勾勾地盯着新出炉的豆油，还以为她是太开心了，哪里知道她已经在想着要把它趁新鲜赶快吃掉了。 过了许久，石磨上的豆饼不再渗出油滴，青萝猜测，应该是榨得差不多了。 其实再挤挤肯定还会有，不过没什么必要。今天只是第一次榨，能成功就很不错了。而且柳氏她们也累了，晚上她们还要做饭呢。 青萝便道：“娘，二伯母，我看这样就差不多了。豆饼已经不再出油了，咱们把东西收一收吧。” 柳氏点点头，道：“行，二嫂，咱们把豆饼拿出来吧。正好晚上还可以吃。” 青萝用勺子仔细刮下凹槽边缘的油，再推到槽口，让它们滴进陶盆里。 这可是她们辛苦一天做出来的，她一滴也不想浪费。 等油都刮干净，青萝便小心地端起陶盆，送到厨房里。 盆里只有浅浅的一层豆油，大概只装得满一碗。 但是青萝还是让柳氏拿了一个大大的罐子装，这样看着显得格外有成就感。 一旁的李氏看着摇了摇头，实在不能理解她这番操作。用这么大的罐子，装这十几两油，用的时候岂不是不好取。 不过她也没说话，这会儿她心里还有些飘着呢，没想到这豆油竟真让她们一天就折腾出来了。简直不可思议。 青禾和青苗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让人承认。 她们这会儿都觉得，阿萝果真是厉害，书里写的东西随随便便就能搬出来用。 柳氏看了眼李氏道：“二嫂，今儿不如我来做饭，尝尝咱们自己榨的油是个什么滋味儿。” “没问题啊，三弟妹，你手艺好，我求之不得呢。这好东西放你手里才不会浪费了。” 青萝也鼓着掌欢呼，她眼巴巴地看着柳氏道：“娘，今儿晚上煎饼吃吧。” 对，没错，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只能想出煎饼这种好做又不费食材的东西。 她其实更想吃肉，炸肉多好吃呀，可惜家里没这个条件。 不过煎饼也是不容易吃到的，因为它除了油，还要用到白面呢，不知道柳氏舍不舍得。 柳氏当然不舍得，今儿她们背着钟氏用了十斤豆子的事儿还没说呢，又要霍霍白面。 哪怕钟氏回来知道她们做出了豆油也是会不高兴的，毕竟她们是儿媳妇，而她是婆婆。 儿媳妇瞒着婆婆先斩后奏这种事儿，还是挺容易影响婆媳关系的。 柳氏为难地看了眼青萝，她不能擅作主张，也怕婆婆因此迁怒青萝。 青萝收到柳氏的眼神，不由失望地瘪了瘪嘴。好吧，她懂了，连煎饼也是想不着的。 只恨她年纪太小，还没法赚钱养家，自然也没法拥有在宋家的话语权。 青萝双手握成小拳头，暗暗发誓，她要努力挣钱，发挥聪明才智，争取大家的认同。以后就可以想吃煎饼就做煎饼，想吃肉就买肉。 柳氏看青萝的小脸儿挂满失落不由有些心疼，可只见她失落还没两秒，随即又变得斗志昂扬，一副要冲出去闯天下的架势。 柳氏： 闺女的心情就像风，快得让人猜不透c抓不着。 “二嫂c三嫂，我们回来了。” 宋小姑的声音乍然响起，惊动了团团围着灶台的众人。 第二十六章 喜悦 李氏小跑着出来问道：“娘c纭娘，你们回来啦。” “和亲家聊的怎么样呀” 宋小姑努了努嘴，不太高兴地道：“就那样吧。” 钟氏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任她装样儿。 柳氏接过宋小姑手里的篮子，笑着问道：“纭娘这是何意亲家还是不答应让你们去县城吗” 今天早上钟氏已经把宋小姑想去嘉定县开铺子的打算告诉她们了，当然钟氏没提宋小姑想让柳氏帮忙照看镇上铺子的心思。 宋小姑摇摇头，道：“倒是答应了，不过我总觉得有些憋屈。” “我是张家的儿媳妇，还能让张家吃亏不成，可他们总防狼一样防我。” “我不想把铺子给我大伯哥一是因为他贪心不足，二则是因为他着实不是个能做生意的料。要是让他来管铺子，怕是不仅看不懂账，连东西摆在哪儿都得客人自己找。” “我公婆偏觉得是我不对，一个劲儿地数落我吃里扒外。” 宋小姑甩了甩袖子道：“哼，她们不是说我吃里扒外吗，这回我还真就扒给他们看。” 李氏不由好奇，问：“纭娘这话的意思是” 宋小姑扬了扬眉，得意道：“我和娘说服了张家把铺子交给宋家来管。” 李氏：“张家怎能同意” 宋小姑：“” 青萝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总结下来无非是钟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再“诱之以利”，使得张家愿意放宋小姑一家去县城，并且还把铺子交给老宋家出人打理。 张家和宋家不一样，张父张母偏心大房，对二房难免苛刻一些。 宋小姑家的铺子是小姑父张申自己努力挣来的，他们现每月需要交一两银子给张父张母。 宋小姑承诺去了县里后会每月再多交一两银子给家里，并且逢年过节也会给公婆买布做衣裳，买米面粮油这些。 钟氏就在一边说一月二两银子不少了，让大房来管铺子未必有这个收益。其次也会寒了孝顺的二儿子的心，巴拉巴拉 反正，最后张家父母就答应了。 青萝由衷地佩服钟氏和宋小姑的默契配合，不过 刚刚小姑说了要把铺子交给宋家人管理，那么钟氏属意的是谁呢。 其实她不太希望是柳氏： 一是柳氏长得好看，开铺子难免会有混混之流上门试图占便宜，柳氏大概应付不了； 二是万一张家有人来铺子想搞事，柳氏年纪轻，怕是压不住张家的人； 三则是若柳氏去了镇上，她就吃不到她烧的好吃的饭饭啦，这非常重要。 青萝握拳，不行，她得去打听一下钟氏的想法。 “三弟妹，今晚你做饭吗” 何氏进厨房问道。 “嗯，阿萝说想吃我做的菜。” “那可好，今晚大家有口福了。” “对了，弟妹把这两斤肉也烧了吧。” 说罢何氏便把手上的猪肉放在了灶头的盆里。 柳氏不由疑惑：“这是娘买的” “不是，是纭娘买的。今儿事情谈妥了，她说要犒劳一下大家。” 柳氏扬了扬眉，道：“倒是稀奇。” 何氏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去。 柳氏拿出装豆油的罐子，她打算今晚就用这油来炒肉，还得用些调料去一去油里的豆腥味儿。 阿萝这丫头心心念念要吃好吃的，待会儿知道有肉吃了肯定开心。 “奶奶，在做什么呢” 青萝扒在正房门口问。 “是阿萝呀，快进来”，钟氏招手道。 “怎么过来了有事找奶奶吗” 青萝乖巧地道：“没事儿，我就来看看奶奶。” 钟氏拉过她的小手，让她坐在床边，道：“我还不知道你吗，是好奇你小姑的事吧” “嘿嘿，我想问问小姑镇上的铺子打算交给谁呀” 钟氏瞥了她一眼，随即道：“放心，不会让你娘去的。” “等你二伯做工回来，让你二伯去，他不是一直想做生意嘛。” “那二伯母也要去镇上住吗” “用不着，镇上也不远，铺子里还有一个伙计呢，两个人尽够了。” 青萝点点头，奶奶还是欣赏二伯的，知道他性子圆滑活泛，管铺子比种地适合他。 看来小姑和张家应该也同意了， 不然奶奶不会这时候告诉她。 青萝看了眼在叠衣服的钟氏，她突地想起今天她们做出豆油的事情还没告诉奶奶呢。 她兴奋地挽过钟氏的胳膊，笑眯眯地道：“奶奶，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钟氏看她笑地像个小狐狸似的，不由好奇，阿萝这么开心看来真是有好事。 “什么好消息” “今儿我和娘还有二伯母用豆子榨出了豆油呢。” “以后咱家就不怕没有油炒菜啦。” 钟氏一愣，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好消息。 “真是用豆子榨的豆子还能榨油” “能呀，我们今儿就做成了”，青萝肯定地点头道。 “快快，带我去看看”，钟氏忙起身，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得亲眼去看看才行。 “哎呦，竟真是豆子榨的油，还能闻到豆腥味呢。” 钟氏睁大眼睛，凑近罐口往里看，还用力嗅了嗅味道。 柳氏见状忙道：“娘，咱舀一勺出来看，这样有些看不清吧。” 钟氏挥了挥手，道：“看得清，看得清，娘眼睛好着呢。” “不过” 钟氏皱了皱眉，抬头问道。 “你们榨出这油，用了多少豆子” 提到这个出油率的问题，青萝不由抬手摸了摸鼻子，道：“用了十斤豆子，大概榨了十四两油。” 还是技术太落后，不然出油率还能更高些。 钟氏一听，倒没觉得出油率低，豆子能榨出油这个事就足够她欣喜了。 油可比豆子金贵多了。 随即钟氏想到什么，疑惑地问她们：“你们是怎么想到用豆子榨油的” 柳氏闻言，视线不由看向青萝。 钟氏一看，明白了，竟是青萝这丫头想出来的招。 青萝迎着钟氏亮闪闪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我在书上看到的，然后告诉了我娘，我们就想试着做一做。” “书上竟会写这个” 钟氏惊讶。 “嗯，这个，自然是有的，连怎么种田都有人写，写个榨油法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青萝一本正经地胡扯，绷紧小脸端的是一派真诚。 钟氏见状便不由相信她，东西就摆在她眼前呢，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钟氏想到这油是用不值钱的豆子榨出来的，心头就一片火热。 不行，这可是个大事儿，得赶紧告诉孩他爹去。 第二十七章 榨油坊？ 堂屋 宋家所有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目光炯炯地看着摆在圆桌正中间的罐子，以及罐子旁压得扁扁的还带着金黄油渍的豆饼。 宋老头难掩激动地看看罐子，又看看乖巧端坐的青萝。 他有些不敢相信，竟是七岁的小孙女提出的想法。 他听说阿萝是从书房的书上看来的，倒是没多大怀疑，父亲的书他很多都没看完，而且他也不爱看那些个杂书游记的。 只觉阿萝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那些书摆在屋里这么些年，就只有她看到了并且还能躬身实践，这合该是她的缘分呐。 宋老头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大家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宋小姑最着急，她忙问：“爹娘，家里这豆油可能放到我铺子里卖，我一定给个好价钱。” 时下许多人家都吃不起猪油，更别说香油了。若是这豆油能放到铺子里，必定会吸引许多人家来买的。 宋老头一愣，随即道：“就这么一小罐子，你怎么卖” 宋小姑挥了挥手，道：“自然是以后做得多了再卖给我，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嘛。好东西总是不等人的，我得抢占先机呀。” “你竟还知道未雨绸缪了。” 宋老头惊奇地看着二闺女，其他人也讶异地看向宋小姑。真是活久见，小姑竟能说出这么有深意的词儿。 宋小姑收到大家的目光，她眉毛一竖，中气十足地道：“怎么，还不许我沾点儿祖父的文气不成，好歹我也是祖父给开蒙的。” 这倒是，宋家兄妹几个全是秀才祖父给启蒙的，宋小姑能说几个成语不是什么大事。 只不过她从前不会这般讲话罢了，反倒觉得文邹邹的怪别扭的。 宋老头视线转向青萝，问：“阿萝怎么看” 青萝一愣，爷爷竟问她的看法。 随即她反应过来，认真地道：“我觉得咱家可以在村里开个榨油坊，专门榨豆油，然后卖到镇上乃至县里。” “榨油坊” 宋小姑一拍桌子道：“这主意好，就该建个榨油坊。” 钟氏睨她一眼道：“你知道什么好不好，建作坊还不知得花多少钱呢。” 青萝忙道：“奶奶，虽说前期要投入一些，但后面肯定能挣回来的。” 宋小姑也应和道：“没错没错。” 她现在特别盼着娘家能好一些，张家的事情让她清醒了，知道只有娘家才能给她依靠。看这回的事不就是钟氏去了才谈成的嘛。 这豆油一听就是赚钱的生意，她可得支持。 宋小姑道：“娘，要是家里银钱不趁手，我和相公倒是可以帮一帮。” 钟氏瞥她一眼，道：“用得着你的时候再说，这会儿还不必。” 她看了眼宋老头，问：“你觉得阿萝的主意怎么样，咱家真要开个榨油坊” 宋老头沉吟一会儿，点头道：“可行，不过” 他看着阿萝问：“阿萝，据你说，这榨油法子甚是简单，若是让别人学去了可怎么办” 青萝早有打算，她有条不紊地道：“我从未想过这个方子能保密，随便来个人看几眼就能知道豆油是怎么榨出来的了。” “所以我们这会儿最要紧的不是方子，而是时间。” 最重要的是时间 众人不解，纷纷疑惑地看向青萝。 只有宋老头满意地点了点头。 青萝笑了笑，接着道：“我们可以先把附近村里的豆子都收来，这样哪怕方子泄露，想要模仿的人也买不到原料。” 柳氏忙问：“豆子镇上粮铺也卖，咱们难道连镇上的也要买了” 这会儿不用青萝说，宋小姑就接道：“不用不用，粮铺卖的和村里收的价钱可不一样。豆子我家铺子也有卖，不过肯定要比收来时卖的贵一些，不然怎么挣钱呢。” 青萝点头道：“正是如此，只有直接和村民买，原料成本才是最低的，若是从粮铺里进货，这门生意就不挣钱了。” 随即钟氏问道：“这和时间有什么关系” 青萝绷紧小脸道：“关系可大了。” “他们买不到豆子，那么短期内我们就不会出现太大的竞争对手。” “所以我们只要能够维护住第一批的客户，并建立一个好的口碑，那么等下一季豆子成熟，别人再做来卖，顾客也会优先选我们的。” “其实就是我们在其中挣到一个时间差，在这段时间内我们会是唯一的生产商 。” 宋老头赞同地点点头，虽然有几个词他听着有些怪异，不过大概意思就是这样。 没想到阿萝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清晰的逻辑和规划。 三房有老三这个读书人在，又有阿萝的聪慧机敏，青阳那孩子瞧着也是个有潜力的，将来指定是不用愁了。 若是三房能先起来，再带一带大房和二房，老宋家许是有望再现父亲在世时的风光 青萝没想到几句话就让宋老头想得那么远，她现在正在担心宋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去收豆子呢。 把十里八乡的豆子都收来可不是个小数目，豆子再便宜量大了加起来也是不少的。 不过这件事宋老头却没那么担心，家里虽说平日比较俭省，但最近还是有点存余的。 上回山子不是刚拿了三两银子回来嘛，而且他和老大老二过不了多久就发工钱了。再来家里前不久去集市卖了粮食也攒了一些钱。 实在不行就向纭娘借点呗，反正她刚才自己也表示愿意借的。 宋老头对这榨油坊很有信心，他觉得这是老宋家的祖宗在保佑他们呢，不然怎么就这么巧的，让阿萝看到这法子了呢。 青萝看看似懂非懂的众人，又看看一脸满意的宋老头。 随即她问道：“爷爷，咱们村里豆子多少钱一斤能买到啊” 宋老头想了想，道：“若是收的多，许是三文一斤便可。” “三文一斤” 若是收豆子的话估计收个四五百斤不是问题，那至少需要准备二两银子。 宋老头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丫头是在担心钱的事儿，他笑了笑，道：“家里还是拿的出这点钱的，萝丫头不必操心。” 青萝闻言，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又有些心虚，话说她刚刚是不是暴露太多了。 还是低调点吧低调点好 青萝缩了脖子，不再多言，乖乖等爷爷安排。 宋老头也没让她失望。 他摸了摸胡子，道：“如此咱们便定了要做这豆油的生意。既要做，就得把这事做好。” “现在老大他们不在，这事就由老大媳妇你们几个来做。” 何氏几人闻言一愣，不知道她们能做什么。 “你们抽空回娘家一趟，把你们娘家的豆子都买来，再拜托他们帮忙去其他人家收豆子，到时候送到咱家来，直接当面称好结账。” “豆子不值钱也不咋好吃，想来乡亲们都会愿意卖，他们去了必是能收到的。” “不过记得，一定要收质量好的豆子，叮嘱他们仔细着点，可别让人钻了空子。” “等这事儿了了咱家再好好谢谢亲家们。” “榨油坊的事儿我去和村长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村头那两间房子租给咱们。” 何氏和李氏c柳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欣喜。 能不高兴嘛，不止有理由回娘家，还能给娘家找门生意，可巧是皆大欢喜了。 第二十八章 收豆子 第二天一大早，何氏几人就收拾东西回了娘家。 宋小姑也带着女儿回了镇上，她得回去看着铺子。 青萝甩了甩袖子，把手背在身后，学着宋老头的样子，拽酷拽酷地往村长家去。 宋老头走在前面没瞧见，隔壁的张婶无意瞥见却是忍俊不禁。 哎呦，阿萝这小模样可太逗了。 这爷孙俩一大早的这副架势是要干嘛去。 好久没和钟婶子聊天了，待会儿去宋家找她唠唠。 青萝乖巧地站在宋老头身后看着村长宋子明。 宋村长和宋家出自同一宗族，不过已经出了五服。 宋村长疑惑地问：“安叔，你们家想租村头的那两间屋子” 宋老头点点头道：“没错，我们家想在村里搞个油坊，要租那里的屋子用。” 村头的两间屋子原先是一户人家的，不过十年前大旱时那户人家外出逃荒就再也没回来过，想来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屋子便由村里收回，交给宋村长打理。 宋村长道：“安叔您家要租自然是没问题，不过那房子多年没人住，怕是还得修整修整。” “这不要紧，收拾收拾能用就成。等油坊挣钱了，再好好修一修”，宋老头不在意地道。 宋村长闻言不由好奇，宋家怎么突然要建油坊呢 他看了看一派镇定的宋老头，又看看一脸乖巧的青萝，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安叔啊，您家怎么突然要建油坊呢” “镇上已经有了一家油坊，咱这儿再建一个会有客人上门吗” 宋老头自信地道：“你就放心吧，肯定有人买的。” 宋村长仍有些怀疑，不过不好再多言，便道：“既如此，咱们便去看看房子吧，没问题的话我就把钥匙给你们。” “好，那咱走吧”，宋老头率先起身道。 青萝看着眼前这个屋顶漏风c院墙坍圮的屋子不由满头黑线。 她在村里走动的时候没仔细注意过这里的房子，本来以为宋村长刚刚说要修整是谦虚，没想到居然他还算委婉了。 这哪里是要修整修整那么简单，在她看来全拆了重建才应该。 宋老头却还算满意，屋顶重新铺点稻草就可以，院墙围个篱笆也很快。 只要不会塌下来，暂时用用不成问题。 宋老头对宋村长道：“我觉着这里可以凑合使一段时间，我家便租了，你看我们给多少租金合适” 宋村长忙摆手道：“安叔您看着给点儿就成，反正这房子放着也是放着，收点租金不过是为了堵有心人的口舌罢了。” 宋老头不与他客套，垂头想了想，道：“那我便先租两个月，给村里三十文，如何” 宋村长连连点头道：“自是可以，要我说安叔您还给多了呢。” “不多，应该给的。” “你看村里有谁空着的，找来帮我家修一修这房子，最好明天就拾掇出来。” 宋村长道：“安叔，这事儿交给我吧，我来安排，保准给您打扫的干干净净。” “那工钱” 宋村长听见“工钱”二字忙打断道：“安叔，可不能这么客气，帮您家拾掇个房子不算什么事，用不着工钱。” “都是一个村的人，您这样可就和大家伙儿生分了。” 宋老头闻言便不再提工钱，想着到时候请来帮忙的人吃顿饭就是。 青萝见两人把房子的事情迅速敲定下来，她不由有些兴奋。虽然看着眼前这破破烂烂的房子还是止不住嫌弃，但又莫名的觉得它是一个崭新的开始，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即将留下的第一个真切的痕迹。 青萝窜进厨房拿了颗炭，用碎布包着好拿来写字，因为木炭在她这儿比毛笔用的更顺手。 她打算试着画一下木榨机，到时候让宋青山做出来，她们家油坊就可以用了。 传统的木榨设备其实非常简单，主要由挖出油槽的大木头头小一头大的多块楔子，以及撞杆或石锤组成。 她画出大概的一个造型，宋青山肯定就知道怎么做了。 对了，还得去镇上定制几个铁环，这个到时候固定豆饼用的着。上回她们试验用的是竹箍，竹子不结实，太容易损坏了，还得用铁才行。 还有装油的罐子，也得提前订好，免得到时候一时买不到合适的。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有事情忙碌的时候。 青萝揉了揉有些 酸疼的脖子，随即闭上眼睛缓解一下疲劳。 她下午画好图纸后，就在书房里完成宋子烨留的功课。 还没休息几秒，便听屋外传来小青阳的笑声。 青萝忙起身蹦哒两下清醒清醒，迅速收拾好桌面出了书房。 “姐姐” 青阳瞥见青萝，眼睛不由一亮，哒哒哒地很快窜到她跟前。 青萝按下他头顶翘起的一缕呆毛，笑着问他：“什么事这么开心，我在屋里就听到你在笑。” 青阳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脸道：“爷爷今天抽我背书，我全都背出来了，大家都夸我，奶奶还说要奖励我糖吃。” “嘻嘻嘻” 说着说着他又偷偷笑出声来。 青萝： 小孩子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不像她，俗气得很，一整天光顾着想怎么赚小钱钱。 “阿萝” “阳阳” 两人转头一看。 随即异口同声地道：“娘。” 小青阳噔噔地跑去扑到柳氏怀里。 青萝也忙上前问：“娘，你回来了，今天顺利吗” 柳氏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道：“顺利，你舅舅他们明儿就去收豆子，过两天再一起送过来。” 顺利就好，青萝满意地点点头。 柳氏见此不由好笑，牵了她的小手边往三房走，边柔声道：“小孩子家家不用操心这么多。” “外婆给你们做了栗子糕，要不要尝尝呀” 青阳忙举手示意道：“要的要的，现在就要。” 青萝也期待地道：“外婆的点心做的就比娘差一点点，一定很好吃。” 柳氏失笑，暗道了句：小滑头，嘴巴这么甜也不知像了谁。 柳氏把栗子糕摆在桌上，看着他俩排排坐等投喂的模样，便一人捡了一块递过去，笑眯眯地看着两孩子吃得香甜。 “哎呦，可累死我了” “家里有人在不” 何氏有些沙哑地喊道。 柳氏听见声音忙从屋里出来，在隔壁和张婶唠嗑的钟氏也赶紧起身来看。 第二十九章 准备 “大嫂，你怎么了” 柳氏见何氏有些狼狈的模样，不由心生担忧。 何氏放下背篓，疲惫地挥了挥手道：“别提了，我刚和我爹娘提了要收豆子的事情，就被我嫂子偷偷听见给大声嚷嚷了出来。” “招来一大伙人问东问西，还非要我今天就把豆子收走，怕过几天就捡不着这便宜了。” “这也就罢了，有几个明里暗里地想打听咱家收这不值钱的豆子干啥，还说什么要不讲清楚便不把东西卖给咱家了。” 钟氏进门刚好听见最后一句，忙问道：“你没把咱家要榨豆油的事情说出来吧” 何氏心有余悸地摇摇头：“没有没有，幸好我反应过来了，不然真是差点要被他们打听去。” 钟氏闻言方松一口气，道：“这便好，可不能生意还没开始做呢就把底给漏了。” 青萝啃着栗子糕出来，她刚才也听见了何氏的话。 她有些好奇地问道：“大伯母，有多少人说不卖豆子的” 何氏想了想，道：“应是不多，那些人也只嘴上说不卖，估计是想坐地起价，看看有没有更大的便宜可占罢了。” “不过只要咱们咬定只一斤三文钱收，想来最后都是会卖的。毕竟种豆子的人家不少，豆子卖不上价，像咱们这样大量收的机会可是难得一遇。” 青萝闻言点点头，道：“没事，有不想卖的不收就是，少那几斤豆子影响不了大局。” “关键是收上来的豆子品质要好，榨出的豆油才能好，这才是会影响口碑的大事儿。” 何氏便道：“放心吧，我都提醒过我娘家人了，他们会留意的。” 柳氏见何氏面露疲色，不由劝她道：“大嫂先去屋里歇会儿吧，油坊还没建起来呢，咱也不用太着急。” 钟氏也推何氏去休息，还表示今晚晚饭她来做。 柳氏和何氏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知道这是婆婆体贴她们，都不再多言。 青萝哒哒哒地蹭到钟氏身旁，甜甜道：“奶奶，我来给你打下手。” 钟氏看她一眼，招手示意她跟上，两人便去了厨房开始忙碌。 村头 “哎，这边稻草少了，得再来点。” “来了，大力哥，接着。” 一个小伙子把一捆稻草递给房顶上的大力。 大力麻利地接过便把稻草严实地铺在房顶上。 青萝溜溜哒哒地看着几个小伙子忙碌，时不时指挥一下再把篱笆扎得深一点，院子的草割得干净点。 几人倒也不生气，纷纷笑着麻溜地干活儿，她说得对的地方还夸她仔细。 没错，这几人便是村长找来给老宋家修油坊的，宋青山的发小大力也来了。 说起大力，他们家最近倒是和村民们走得近了许多，谁家叫人帮忙都积极地过来。 有时猎到兔子野鸡啥的，还会烧好然后给老宋家送一碗。 于是青萝也和大力混得熟了一些。 大力一边用黄泥糊墙，一边和青萝闲聊。 “大力哥，你最近没上山打猎吗” 青萝好奇问道。 “这几日没去，天气太热，便留在家里硝制些皮毛。” “不过我家装皮毛的箱子有些受潮，我打算明日去山上搞点木材重新做一个。” 青萝闻言眼睛一亮：“大力哥，你也会木工” “会一些，不过没你大哥做得好。” “那能否帮我家也砍颗树，要大颗的，然后再帮忙在树一侧挖个凹槽和出油口。” “我有图纸给你看，你做好了我家可以出钱买。” 大力忙道：“小事一桩，用不着给钱，明日我顺路帮你寻摸一颗就是。”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家怎么突然要建油坊” 青萝觉得这事没必要瞒着大力，反正再过两天大家都会知道的，而且她们还要在村里招人呢。 便道：“是我家琢磨出了用豆子榨油的法子，便想建个油坊好做这门生意。” “豆子也能榨油” “能啊，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青萝想了想，又道：“大力哥以后要来我家油坊做事吗油坊建好后缺人做工，你要是愿意来我家肯定欢迎。” 大力摇了摇头道：“不了，我还是做猎户吧，我爹说我的本事不比他差，我也喜欢做猎户。” 青萝闻言便点点头，不再劝他。虽然她觉得 做猎户风险比较大，不过大力哥自己喜欢就好。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其中的好与坏并不是别人的评价可以定义的。 青萝哼着歌儿，蹦蹦跳跳地极为开心。 刚解决了木榨机的材料问题，能不开心嘛，这样就不必去镇上麻烦大哥，周家庄的单子已经够他忙活了。 青萝走进刚用水擦洗过一遍的屋子，见当中的破旧家具已尽数搬走，只留了一张桌子，墙壁也细心打扫过。 她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钟氏端着盆清水进来，见她闲得慌，便道：“阿萝，来，咱们把屋子再擦一擦。” 青萝闻言忙撸了袖子一起忙活起来。 村头的屋子很快修整好，接下来便是等大力的木头找来，然后组装木榨机了。 此外，还缺一口锅c铁圈和油罐，这个得去镇上买。 宋老头的蒙学今儿正好放旬假，他亲自去镇上操办这几样东西了。 青萝想到此不由有些感慨，因为她今天早上拿出自己画的图纸给爷爷看时他竟没多问，只了解了要买哪些东西便取了钱往镇上去了。 她不得不承认爷爷如此作为，真是让她省心啊。 虽不知爷爷为何不问，但她不用再编理由就是好事。 毕竟你编了一个谎，以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谁知道哪天是不是就会不慎被戳穿呢，所以最好就是不说谎，也不必事事都去追根究底。 青萝觉得，有时候沉默比坦言更适合，糊涂比明白更高级。 不知道爷爷是哪一种呢 李氏拎着从娘家带来的东西匆匆赶回宋家。 她娘家远，一天来回比较辛苦，钟氏便让她在娘家住一晚再回。 “呀二嫂，你回来啦。” “怎么样，事情顺利吗” 柳氏去溪边洗衣裳，正好遇见李氏回来。 “三弟妹洗衣裳呢。” “我倒是还算顺利。” “虽然我爹娘有些不太相信我们家要这么多豆子，不过还是答应帮忙去附近村里收。” 李氏问：“你和大嫂那边怎么样” 柳氏点点头，笑着道：“也挺顺利的。” 说来也巧，她们三个的娘家刚好在不同的方向，这样只要每家都往附近的村子跑一跑，便差不多能覆盖鸣栖镇管辖的全部地方了。 第三十章 开工 “钟奶奶，您家要的东西做好了。” 大力扛着一颗挖了槽的大木头进来，“嘣”的一声放在了宋家院子里。 钟氏忙小跑出来道：“哎，辛苦大力了，进屋坐下喝杯水吧。” 大力摆了摆手，“不了，家里还有活儿呢，我这就回去了。” “那你等等，我给你装块豆腐”，钟氏便道。 大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即止住脚步。 钟奶奶家的豆腐做得好，他媳妇很喜欢吃。 钟氏切了一块豆腐装进篮子里忙送出来给大力。 “是用榨油剩下的豆饼点出的豆腐，味道还不错，你拿一块回家尝尝。” 大力憨笑着点点头，接过篮子便道：“谢谢钟奶奶，那我就回去了，家里有什么事情要帮忙随时来喊我。” 钟氏笑着颔首，目送他离去。 宋家油坊 “大郎哥，这块板子再往右挪一点”，青萝指挥道。 张大郎是张婶的大儿子，他们家的油坊之后便打算雇他来撞杆。 撞杆需要很大的力气，宋家没人能做得来，张大郎块头大c力气足，正合适做这个。 “哎，好，阿萝你站边上点，小心碰着了”，张大郎提醒道。 他娘昨天便和他说了，宋家要招人在油坊做工，她给他争取到机会，让他今儿就来帮忙。 虽不知宋家怎么派小阿萝来管油坊的事儿，不过以后他算是伙计，自然东家怎么说就怎么做呗。 而且别看阿萝小小年纪，架势倒是挺足，说起事儿来那叫一个头头是道。 青萝很有架势地环顾了一圈，随即满意点头道：“差不多可以了，就先这样吧。” 屋里撞杆已经悬挂好，是用了宋青山剩的一颗木头，足有三百斤重。 边上摆了一个架子，家里搬来的，可以用来放东西。 中间地上两边也铺好石头，就差架上木榨机了。 隔壁屋用来包装豆油和豆饼，只放了两张桌子和几张凳子，是原先这房子里头的，洗干净还能用。 榨完油的豆饼不仅可以用来做饲料，也可以做肥料，当然也是可以吃的，她们家还点出了豆腐呢。 所以豆饼也是要保存好，可以卖钱的。 外面则搭了灶台，用来蒸豆饼，木甑和笼屉她们都打算先用家里的。 等宋青山回来再让他做些新的就行。 油坊外有好奇的村民在窃窃私语。 “老宋家这是做什么” “说是要开啥油坊，听说还是用豆子榨的油呢。” “豆子也能榨油” “谁知道呢，不过老宋家是读书人家，应不会乱说的。” 王二郎揣着手有些不确定地道。 他看到青萝从屋里出来，忙上前问：“阿萝，你家真能用豆子榨油” 他搓搓手道：“嘿嘿，大家就是有些好奇。” 青萝闻言，觉得可以开始收村里的豆子了，便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我家还要收豆子呢，三文一斤，大家家里有的话可以送来。当然是要品质好的豆子。” 王二郎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地问：“多少都收吗我家豆子可不少呢” 青萝道：“只要豆子保存得好，有多少收多少。” 众人一听纷纷议论起来，王二郎则是跺了跺脚，立马转身跑回家里报信儿去。 还不忘回头对青萝道：“阿萝，我家第一个卖，你可别忘了。” 其他人见他如此操作便也忙和青萝打个招呼，然后回家去取豆子去了。 青萝一路上遇到好些个热情的叔伯婶子，想来都是知道了宋家要收豆子的事情，前来打探消息的。 她好不容易回到家中，便瞧见钟氏正围着大力送来的巨木绕圈，一副满意的模样。 咦，木头送来了。青萝眼睛一亮，忙上前仔细瞅它。 嗯，木头很坚固，凹槽也处理得很合适，大小刚好。 不过出油口小了点儿，要让大郎哥再用锉刀削一下，然后就可以直接搬到油坊用了。 钟氏见青萝来了，正要说话，就听门口有人喊道：“钟嫂子，我送豆子来了。” 青萝闻言忙告诉钟氏，她刚才和村里人说了要收豆子的事儿。 其实本来家里是决定等油坊开工再和村里人收的，因为村里近，要收也很快，不像别的村，得花时间提前安排。 而且家里也还有不少豆子，支撑三两天不成问题。 钟氏倒也没在意这个，只冲她点点头便去给来人称豆子。 家里已经提前和村长家换好铜板，方便给大家伙儿结账。 青萝眼见宋家的钱一点点花出去，心里不免有些复杂。不知道油坊能不能如预期一般顺利。 算了，都到这个时候，不能打击自己。 青萝甩了甩头，不再自寻烦恼。 “快快快，宋家油坊今日开工了，咱也去瞧瞧去” 落山村许多村民都相携着到村头凑热闹。 油坊各处都已经准备完毕，连定制的大锅也在昨日托人取来。 “钟婶子，你看咱是不是这就开始” 王二郎凑上来问。 没错，青萝觉得王二郎还挺能来事儿，便也聘了他做油坊的伙计。 主要是宋家这会儿男劳动力都不在家，爷爷也要忙着蒙学，便只能请外头的人来分担工作。 “那行，你让大郎开始吧”，钟氏点头道。 需要的豆饼早就已经由柳氏她们制好，这会儿就差最后一步开榨了。 村民们当然是进不了院子的，也看不见屋里的情状，只能听见张大郎和王二郎喊号子的声音。 由于撞杆非常重，他们通过有节奏地吼叫可以省些气力。 青萝瞪大眼睛，转也不转地看着木榨机里流出晶亮的油滴，汇聚在底部的木盆里，她不由有些感慨和自豪。 宋家其他人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错过这个重要时刻。 张大郎见滴滴豆油溢出，甚至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不由浑身更有劲儿，号子喊得一声比一声响。 听得外头的人那是抓心挠肺，却因为村长就在门口守着，不敢上前偷看。 其实村长心里也很好奇，不过他毕竟是村长，而且老宋家把油坊建在村里，又愿意收大家的豆子。 这可是为村里做贡献的好事儿，他可不能让某些浑人给破坏了。 第三十一章 买卖 宋家油坊 “阿萝，一共有多少斤算出来了吗” 钟氏忙问道，其他人也期待地注视着她。 青萝笑眯眯地环视众人，拉足了神秘感。 随即她双手各伸出一根指头，竖在眼前，大声宣布道：“十一斤。” 一百斤豆子磨出了十一斤的油，制出八十七斤豆饼。 “哎呦，这可太好了，比我想的要多呢”，何氏兴奋道。 “是呀是呀，我本来以为能有个七八斤便不错了”，李氏欣喜道。 一群人皆乐滋滋地小声议论起来。 柳氏笑着上前摸了摸青萝的辫子，随即扭头问钟氏：“娘，既然豆油已经做出来，是不是可以送去镇上卖卖看了。” “那咱家的豆油打算定个什么价呀” 钟氏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青萝。 青萝注意到钟氏的目光，她先是不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道：“奶奶，我觉得这豆油定价不能太高，毕竟豆油味道比不上香油，制作成本也低许多。” 钟氏一听，点了点头，问：“阿萝觉得定多少比较好” 钟氏觉得小孙女比其他七岁孩子聪明得多，像是病过一遭后突然开窍了，让她不由自主地就询问她的意见。 青萝歪头想了想，现在市面上的香油要五十文一斤，猪油也差不多这个价。 收一百斤豆子的成本价是三百文，一个油罐要三文钱，能装一斤豆油，那么豆油的价格 “奶奶觉得卖二十五文一斤怎么样” 青萝问道。 钟氏拧眉想了想，二十五文似乎有些便宜了，这样他们可挣不了多少。 柳氏也捏了捏青萝的小手，道：“阿萝，现在只有咱家卖豆油，定价高一些才是正常的。等下一季若是有其他人家也卖，豆油的价格自然会便宜下来。” “你不是说豆油的做法简单嘛，所以咱们得趁此时挣够第一手的钱才行，不然油坊岂不是要亏本了。” 旁边围着的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就是嘛，可不能卖得太便宜，先把本钱挣回来才能放心。 柳氏说着突然问道：“阿萝，你是不是忘记把油坊那些工具的成本算进去了” 青萝闻言一拍脑袋，还真是忘了。主要有许多东西是从家里拿的，她便下意识的没把它们算进去。 想到此她不由有些蒙然，难道成功还没来她就开始飘了吗 唔，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而且柳氏说得对，物以稀为贵，这会儿只有她们家知道做法，这时候不挣点钱，等做法传出去油坊就不好挣钱了。 青萝便道：“那就先定价三十五文一斤吧，只送到镇上卖，小姑铺子里可以放一些，其他酒楼饭馆也可以去问问收不收。” 钟氏点了点头，这个价格确实比较合适。 青萝又道：“还有榨油后剩下的豆饼，咱们也要去和车马行或者大户人家采买的管事聊一聊。” “豆饼已经加工过，做饲料方便，做肥料也好使，应该是有人家愿意收的。” 何氏闻言便道：“可以去找山子问一问，他经常在镇上做活儿，必是有些门路的。” 柳氏道：“酒楼的严掌柜和大力家来往多，到时候让他们家引荐一下想来不难。” 青萝歪头看看柳氏，又看看钟氏，试探道：“那咱们就分头行动” 柳氏一听，不由抬手点了点她额头，面无表情地道：“什么咱们，可没有你。” “你爹爹给你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吗” “这些事情还是让大人出去做，你安心在家就好。” 青萝失望地瘪了瘪嘴，不敢反驳。 好吧，在家就在家，正好练练字看看书，以后再有新点子也能有个来处。 钟氏也觉得青萝年纪还小，往后日子长着呢，这会儿不必急着让她出去招人眼球。 老宋家 “阿萝，你在家乖乖的看书，不要偷懒哟”，柳氏叮嘱道。 青萝冲柳氏挥了挥手，“知道了，娘，你们路上小心点。” 钟氏几人准备好东西，便匆匆往村口去了。 她们打算租宋大河的牛车去镇上，以省些力气和时间。 王二郎和大力也一起，毕竟她们几个女人家，谈生意是有些不方便的。 这会儿已经过了正午，若是事情顺利的话想来能在晚食前回来。 青萝看着瞬间空荡的院子，不免有些感慨 ，宋老头真是一个开明的大家长。 他从未表露过对钟氏她们出去卖豆油的不赞同，反而把油坊的事都交给钟氏和几个儿媳妇来处理，然后自己每天悠悠哉哉地去上课。 青萝不知道为什么爷爷身上半点没有文人的酸腐气，但对于家境一般的老宋家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棒的优点。 因为这能够最大程度的给予家里的女人们做事的权力，不用像其他家庭一样什么事情都受到大家长的约束。 青萝握了握手中的毛笔，暗想她必须更努力才行，不能辜负了这么好的一家人。 飘香楼 “严掌柜，这位是宋家的钟婶子”，大力笑着对严掌柜介绍道。 严掌柜忙拱了拱手，笑眯眯地和钟氏打招呼。 钟氏紧了紧怀里抱着的罐子，有些局促地道：“严掌柜好，实不相瞒，今日托力小子带我上门，是有一桩生意想和您谈谈。” 严掌柜好奇地看了眼钟氏，他确实没想到这位婶子竟是来谈生意的。 难道和她抱着的罐子有关 出于商人的本能和对大力这个熟识的信任，他不动声色地带着钟氏去了二楼会客室，打算听一听她口中的这桩“生意”。 “咦，嫂子们怎么来了” 宋小姑正坐在柜台前算账，看见柳氏几人忙迎出来。 “是家里的豆油榨好了，便装了几罐给你送来”，何氏解释道。 宋小姑闻言不由眼睛一亮，问：“家里做了多少什么时候开工的” 李氏道：“今日方开榨，只得了十一斤。” “那也不少了”，宋小姑接过一罐豆油笑道。 “这一罐子刚好装了一斤。咱家卖给别人是三十五文一罐。” “纭娘是自家人，自然不能占你的便宜。娘说按三十文一罐给你，你这铺子里要卖多少便由你自己定”，何氏对宋小姑道。 宋小姑闻言，不由一愣，卖给别人还能有谁比她早 她笑意有些勉强地道：“娘真这么说嫂子们可别哄我。” 柳氏见宋小姑脸色有些不好，扭头和何氏c李氏对视一眼，淡淡地道：“自是真的，我们还能糊弄你不成。”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嫂子们多虑了”，宋小姑忙解释，然后又问：“家里已经找到别的买家了吗不知嫂子们可否告诉我是哪家” 何氏道：“还没呢，不过娘和大力去飘香楼见严掌柜了，许是严掌柜看得上咱家这东西也说不定。” 宋小姑一听，家里竟能找到严掌柜的门路，便也只好收起心里那丝不满。 不过她还是有些扼腕，若是镇上只有她一家卖这新奇的豆油，不知能给她的铺子带来多少生意呢。 宋小姑扬起笑脸道：“咱家的东西新奇，严掌柜必是看得上的。” 何氏也点头附和。 柳氏见事情已经交代完毕，便扯了扯何氏的袖子，对宋小姑道：“纭娘，东西已经交给你，那我们这就走了，若是豆油卖得好下回再给你送。” 宋小姑略挽留几句，见她们还是急着走，便站在铺子门口目送她们离去。 何氏几人又去了姚木匠家，不过被告知宋青山和姚木匠都去了周家庄，这会儿不在镇上，几人只能返回到酒楼和钟氏汇合。 第三十二章 订单 飘香楼 严掌柜摸了摸下巴，觉得这倒是一笔可以试试看的生意。 当然他其实对宋家的榨油坊更加好奇，尤其听说这法子还是一个小姑娘发现的。 他左手食指点了点桌面，对钟氏道：“如此这三罐豆油我们酒楼便买了，若是后续客人的反馈好，严某再去您家油坊订货。” “至于您说的豆饼我们酒楼却是暂不需要，不过想来斜对面的徐掌柜会喜欢。” 斜对面是一家客栈，徐掌柜是客栈的老板。 客栈每日接待住宿的客人，必然要为客人的马匹准备饲料，当然灯油也是少不了的。 想来徐掌柜会喜欢宋家的东西。 钟氏和大力自然明白严掌柜的意思，忙起身和严掌柜道谢，交付了豆油后便匆匆往客栈去。 栖宁客栈的徐掌柜是个留了两撇小胡子的中间男子，他此时正捧着茶杯坐在客栈后院慢悠悠地喝茶。 听闻伙计来报有人想和栖宁客栈谈生意，他有些意兴阑珊，不太感兴趣。 经常有人想和他谈生意，不过那多是些想占便宜的浑人罢了，真正有斤两的没几个。 钟氏一听徐掌柜没空来见他们，不由有些着急。 她觉得徐掌柜怕不是没空，而是看不上他们的东西吧。 大力给了钟氏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上前和伙计小声道：“是对门的严掌柜介绍我们来的，烦劳小哥再去通报一声。” 伙计闻言，不由重视几分，请钟氏两人稍等，又转身去了后院报信。 没过多大会儿，徐掌柜便腆着肚子一脸笑意地出来了。 “是两位有生意要和徐某谈” 钟氏点点头，忙把怀里的罐子放到柜台上，和徐掌柜道：“徐掌柜好，这是我家自己榨的豆油，用作灯油，或是用来炒菜，都是极好的，不知徐掌柜可看得上眼” 这会儿客栈里没有什么人，钟氏便直接在柜台前和徐掌柜介绍，免得太过磨叽惹得徐掌柜不耐烦。 毕竟人家刚才根本不愿意见他们，想是后来听了严掌柜的名号才出来的。 “豆油” 徐掌柜一愣，随即问道：“可是豆子做的，听着倒是新奇。” “婶子打开我来看看吧。” 钟氏便把罐子打开。 徐掌柜探头看了几眼，又闻了闻。 啧，一股豆腥味儿，不咋好闻，不过确实是油无疑。 他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柄木勺，捞出一勺油来仔细看了看。 嗯，油色清亮，品相瞧着倒是不错。 徐掌柜瞅了瞅钟氏和大力，知道钟氏才是正主，便认真问她：“不瞒婶子说，您家这豆油我们客栈确实用得着，不过不知道您打算开价几何” 钟氏闻言心中一定，有条不紊地道：“这一罐子有一斤油，我们一罐卖三十五文，不接受讲价。” 徐掌柜一愣，当然不是因为油贵，而是钟氏最后说的不讲价让他有些意外。 做生意哪有不讲价的呢，不过三十五文一罐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不知道这一招还是青萝教给钟氏的，她们定下价格后青萝便郑重叮嘱，宋家的豆油对外必须统一价格，不能给这些掌柜们讲价的空间。 一是为了省事儿，二是为了不得罪人。所有人都一样的进价，自然就不会过多牵扯宋家。 当然宋小姑是自家亲戚，她是不一样的，稍微开个后门没什么。 徐掌柜摸了摸胡子，沉吟几秒，还是决定给老严介绍来的人几分面子，不讲价便不讲价吧。 他点头道：“行，便按婶子说的来，三十五文一罐，我先买两罐吧。” “若是要进货” 钟氏忙接道：“到落山村宋家油坊便可，我们每日都会有人在油坊。” 随即钟氏又问：“徐掌柜，我家榨完油后剩的豆饼您需不需要用来做饲料是极好的。” 徐掌柜一听，爽快地点头：“可以，我按三文一斤收如何” 他想了想，道：“先来五十斤吧，明日我派车去你们村里拉。” 他弟弟在嘉定县也是开客栈的，县城人流大牛马消耗的饲料多，他明日正好要去一趟县城，可以给弟弟送些去。 若是宋家的东西好，日后也可以介绍给弟弟。 钟氏一听，喜不自胜，没想到徐掌柜如此爽快。 对了，这也多亏了严掌柜，有机会得好好谢谢人家。 钟氏喜滋滋地从客栈里出来，正好遇见来找的柳氏几人。 李氏见状忙上前问：“娘，怎么样卖了吗” 钟氏笑着点点头，道：“都卖了，徐掌柜还要咱家的豆饼呢。” “走走，咱回去再说”，钟氏脚下生风，带着几人去城门口坐牛车。 大力正跟在钟氏几人后面走着，不料视线一转，突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眼神一凝，随即旋身急切追去，走前只匆匆和钟氏交代了一句“不用等他”。 钟氏以为他是看见熟人了，没多想，携了几个儿媳妇先往城门去。 她们到牛车旁的时候，王二郎已经回来了。 王二郎领了任务去车马行问情况，不过车马行有固定合作的客户，不愿意要他们的东西，他只能无功而返。 钟氏对此早已有心理准备，而且她们和酒楼客栈的单子都妥了，车马行那边便不用着急。 钟氏几人坐上牛车，示意宋大河可以回去了。 宋大河颔首，一扬鞭子落在牛屁股上，牛车就嘚嘚嘚地走起来。 老宋家 青萝捧着一本论语，背了几句，又忍不住看看门口。奶奶她们怎么还没回来，天都快黑了。 她正担心着，便听见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青萝忙冲出院子一看，却只瞅见青阳和青松朝她跑来。 唉，不是娘她们。 青萝小脸儿皱了皱，有些失落。 青阳扑到青萝面前，好奇地问：“姐姐怎么不高兴” 青萝捏了捏他的脸蛋，道：“姐姐没有不高兴，只是担心娘她们，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青阳歪了歪头，苦恼地想了一会儿，道：“娘说我们是小孩，大人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小孩就更没办法了。” “要不我们去找爷爷问问怎么办” 青萝摇摇头，“那倒不必，许是买卖不太顺利所以耽搁了，咱们再等等吧。” 青阳揪了揪袖子，皱着鼻子道：“姐姐别着急，要不我背书给你听” 可别折腾了，爷爷喜欢听你背书，我却是没这个爱好，而且这会儿也听不进去。 青萝正想说不用，便听见院门外传来几声牛叫，随即响起钟氏和宋大河c王二郎的说话声。 青萝精神一振，她们终于回来了。她忙牵着青阳跑去迎接。 第三十三章 顺利 “娘，你们终于回来啦” 柳氏闻声回头，见青萝和青阳冲她跑来，她忙张开手臂接住两个孩子。看着他们欣喜的小脸儿，她只觉今日的疲惫都瞬间消失无踪。 青萝和青阳一人一边牵着柳氏的手，问她今日在镇上都做了什么，遇到了哪些事情。 钟氏几人不欲看她们娘儿仨黏糊，纷纷绕过她们进了院子。 青禾和青苗已经张罗好晚饭，发现大家都回来了，便站在厅堂门口喊大家来用饭。 柳氏听见忙拉着两个孩子进屋，推她们坐下先吃完饭再说话。 青萝慢悠悠地啃着手里的馍馍，她现在已经不着急了，刚刚柳氏说了她们今天很顺利。 只要事情顺利就好，至于具体的细节可以吃饱了再聊。 众人很快用完饭，这会儿都坐在堂屋里，好奇的地看着钟氏，想让她讲讲油坊第一笔买卖的情况。 钟氏当然不会让大家失望，只见她拿出一个有些旧的布袋，从里面倒出一堆铜板在桌上。 钟氏抖了抖布袋，发现已经空了，便收起布袋，双手将铜板推到桌子中间，对众人道：“咱家今日一共卖了九罐豆油，这些就是赚得的银钱。” 她看了眼青萝，道：“阿萝，你来数一数吧。” 青萝闻言，眼睛一亮，还有什么比数钱更快乐的事情呢，她很喜欢这项任务。 她欢快地起身，捞来桌上的铜板，一个一个的数起来。 边上围着的众人也随着她的节奏默默地开始数数。 五十个一堆，五十个一堆，她数完以后发现有六堆五十，还余二十五个铜板。 青萝笑眯眯地拍了拍手，清脆地对众人宣布：“一共是三百二十五个铜板。” 何氏一听，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这才第一日啊，就挣了三百多文钱，和抢钱也不差什么了。 其余人也纷纷面露惊讶，虽然看见钟氏倒出来一堆铜钱时就知道不少，但真正数出来以后发现有三百多文还是一阵意外。 实话说，青萝也有些没料到，钟氏几人今日竟然能这么顺利地卖出豆油。她本来还以为这东西是个新事物，不会那么快被鸣栖镇的人接受呢。 看来镇上的掌柜们还是挺有眼光的嘛，青萝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小脑袋。 坐在主位的宋老头最是谨慎，他掐着手指仔细算了算，发现这钱好似比想象的多了一些。 不是说只卖了九罐吗，他有些不解地瞅了钟氏一眼。 钟氏接收到他的眼神，知道他在疑惑什么。她本打算卖个关子，看看是谁会最先发现呢，没想到竟是孩他爹反应最快 这边青萝喜滋滋地又数了一遍铜板，也发现了有一点不对劲儿。 她抬头看了看钟氏，再看看被分成七小堆的铜板，随即好奇问道：“奶奶，怎么还有多出来的三十文呢” 青萝说着说着，突然眼睛一亮，她有些惊喜地问：“可是豆饼也卖出去了” 钟氏闻言，赞许地看了青萝一眼，小孙女也是很聪明的。 “你猜对了，多出的三十文是徐掌柜给的定金。他向咱家油坊买了五十斤豆饼，明日自己会遣人来运走。” “其余的才是卖豆油的钱，你小姑那里拿了四罐，徐掌柜和严掌柜一共拿了五罐。” 青萝恍然地点点头，这下就对了嘛。 宋老头则有些意外地看向钟氏问：“可是栖宁客栈的徐掌柜” 钟氏肯定地颔首，道：“这事儿还多亏了严掌柜，若不是看在严掌柜的面子上，我今日怕是都见不着徐掌柜。” “不过也得谢谢大力小子，今儿他有事没和我们一起回来，明天可得请他们一家好好吃顿饭。” 宋老头自然是赞同的，还让钟氏明日去买点肉c买条鱼回来招待客人。 当然他们家油坊第一日开工如此顺利，也是可以顺便庆祝一下的。 青萝把桌上的铜钱按一百文一串串好，然后又推回到钟氏面前，方便她收起来。 钟氏见状没有多言，只麻利地把钱又重新装回布袋里。这会儿油坊还没回本，是不可能把钱分给大家的。 大家自然清楚，也不会多想，只暗暗兴奋，期待宋家油坊能挣更多的钱。反正家里的钱挣来都是大家一起花的。 第二天 “亲家母，俺们来送豆子了。” “可有人在家不” 宋家院子外何氏母亲扯着嗓子喊道。 在后院晒衣服的何氏听见熟悉的声音 忙跑出来。 今日李氏c柳氏和钟氏都在油坊那边忙活，只留了她在家，倒是巧了。 “爹c娘，你俩咋都来了”，何氏上前挽着何母的手欣喜问道。 “这不是刚好要给你婆家送豆子嘛，我就一起顺道来看看你。” 何母伸出有些粗糙的手，摸了摸何氏的头发，见到神采奕奕的女儿就知道她在宋家确实过得很好，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漾出满足的笑容。 何氏不意瞥见不由心底一酸，拉着何母就想让她到她屋里坐坐。她出嫁许多年，好久没和母亲好好说说话了。 何父见状忙道：“大丫，你们娘儿俩待会儿再聊，先看看咱家收的豆子成不成吧。” “对了，你公婆都不在吗” 何氏解释道：“公公去蒙学了，婆婆和弟妹她们都在油坊。” “爹，我去喊婆婆回来，你们先到屋里坐会儿吧。大老远的过来，总得喝杯茶不是。” 何父闻言挠了挠头，有些局促地道：“村里还有两个叔伯也一起过来了，你看这” 何氏正想说让他们一起进来坐坐，便见钟氏笑盈盈地带着两位叔伯进来了，他们还推着一辆装满豆子的板车。 “亲家来了怎么站在外头呢，快屋里坐”，钟氏冲何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去厨房里倒几碗水来。 钟氏自己则忙请了从洮河沟来的何父何母及两位乡亲进堂屋说话。 何父一行人进来村子自是非常引人注意的，早有认识的人家跑去油坊通知她。 说是她大儿媳妇的娘家来人了，还推了一车豆子来，她一听到信儿就飞快赶回来了。 何氏娘家难得来人，她作为主人家怎么也要回来招呼一下的。 “亲家母快喝口水，这天儿这么热，还要劳烦你们跑一趟，真是有些过意不去”，钟氏有些自责地道。 何母闻言，忙笑着道：“可别这么说，我们还要谢谢您家给大伙儿找了门生意呢。天儿热怕什么，能挣钱就是再热也是愿意跑的。” 钟氏知道何母说的没错，对庄户人家来说，这点儿辛苦确实不算什么。 不过总归是为了她们宋家做事，她也不能理所当然的一点感激都没有。 她见众人都是一脸急切的样子，明白这是都关心着豆子能不能赶紧称了换钱呢，便也不再抓着他们寒暄。 起身爽快道：“我瞧着大伙儿一心都系在外面那车豆子上呢，既如此咱们就不浪费时间了，先去办正事要紧。” 何父几人闻言皆是面露欣喜，见钟氏已经出了堂屋，忙迅速跟在钟氏身后也到院子里去。 第三十四章 抓鱼 泷溪河岸 今年夏季雨水少，河面水位下降了许多，水流不再像往常一般湍急，所以近日孩子们都爱跑来河里抓鱼，大人们也并不阻止。 青萝听闻后觉得这还蛮有意思，便央求柳氏说想去河边玩一玩。 柳氏拗不过她，只好同意，但不允许她一个人来。 于是她一大早喊了张婶的女儿杏花一块儿来。 “阿萝，这边，这边”，杏花兴奋地指着某处轻声道。 青萝挽着裤脚站在水里，她也看到了那条鱼。 她调整好方向，右手握紧鱼叉，瞄准目标，猛地“唰”一声刺去。 只见河面迅速荡出圈圈涟漪，底部的泥沙溅起让水面变得有些浑浊，但没有影响到她的视线。 青萝清楚瞅见这狡猾的鱼儿“咻”地一下就摇着尾巴飞快溜开，她的鱼叉连鱼儿的边都没擦着。 鱼儿逃得慌乱，晕头转向中还不小心蹭到了她的脚丫子，有些滑溜的触感刺激得她一阵激灵。 青萝： 她愣愣地看着它游走，有些泄气地收回鱼叉，正打算回到岸上，便听对岸突然传来“噗哧”一声笑。 笑 在嘲笑我吗 没抓到鱼就算了，还要被人笑 这如何能忍 青萝略带气恼地循声看去，两位身着锦袍的少年人瞬间吸引住她的视线。尤其是当先的那一位，真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青萝：哇哦，今日份护眼礼包吗 她脸上气恼的神情一顿，有些呆呆地看着他们。 不意对上了一双略带戏谑的眼睛。 戏谑刚刚就是他在笑 青萝猛地回神，暗道，长得帅又怎么样，帅就可以随便嘲笑别人吗。她是不会轻易被美色蛊惑的。 青萝扬起小脸儿，正打算和他们讲讲什么是对女孩子的礼貌。 便见那人朝她招了招手道：“小丫头，把你的鱼叉借我们玩玩，若是一会儿我们抓到了鱼分你一半如何” 嗯 借鱼叉 这两人看着谁也不像是会抓鱼的呀。 不过抓不到又怎样，正好可以把他刚刚的嘲笑还回去，这可比讲什么礼貌痛快多了。 而且若是他们真能抓到鱼，那她更没吃亏不是。 反正她玩了一早上也没捞着一条鱼，已经有些累了。 青萝叉了叉小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真愿意分我一半” 周子源撩了袍子系在腰间，闻言便道：“自然，小爷怎会赖你一个小丫头的账。” 一旁的季衡见周子源竟是要亲自下水的模样，他忙拉住他道：“子源，让护卫下去抓吧，你就别自己去了。” “而且我们不是来打猎的嘛，怎么突然变抓鱼了” 周子源无所谓地道：“抓鱼是玩，打猎也是玩，这会儿我觉得抓鱼比打猎有意思，那就不打猎了呗。” 他拍掉季衡的手，甩开鞋子就大步趟进河里。 青萝见他过来，忙把鱼叉交给他，随即转身噔噔噔地就上了岸。 虽说夏日的溪水很是清凉，但在水里站久了也不好，青萝还是很爱惜自己的身体的。 青萝窜到岸边，穿好鞋子，有些好奇地盯着站在水中的周子源。 只见他举起鱼叉，四下环顾一圈，似是找到了目标，便调整好角度，猛地把鱼叉甩了出去。 青萝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看着他大步过去捡回鱼叉，上头赫然扎着一条鱼。 青萝： 话说抓鱼是这么容易的吗 她不由怀疑她一个早上到底忙活了什么 周子源取下鱼，掂了掂重量，满意地点点头，瞥见岸边的青萝，便把鱼随手一抛，丢在了青萝脚边。 他道：“第一条，给你了。” 青萝看见还在蹦跶的鱼，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有些惊喜地蹲下，把鱼抱起扔进桶里。 哼，不要白不要，带回家给柳氏烧肯定好吃。 没想到这家伙真能抓着鱼，倒是挺有两下子的嘛。 季衡见周子源已经找到乐子了，他不由无奈地笑了笑。 得了，这位是大爷，他可管不住。 季衡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便摇着扇子看周子源霍霍河里可怜的小鱼们。 杏花悄咪咪挪到青萝旁边，她看看青萝桶里的鱼，又看看还在继续叉鱼的周子 源。 她扯了扯青萝的袖子，低声问道：“阿萝，我瞧着他抓鱼还挺厉害的，待会儿他的鱼你真的要分一半吗” “你看他们还带了下人，又穿得这么好，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你拿了鱼他们会不会生气呀” 青萝闻言，不由扭头瞅了瞅周子源。这会儿他一身锦袍已经被水打湿，还溅上了许多泥点，人却半点不显狼狈，依旧是先前那一副有些傲气的模样。 这人一看就非富即贵，那通身的气派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也不知怎么会跑到落山村这旮旯来打猎。 不过瞧他刚刚给鱼时还挺爽快的，应该不是会计较这种小事的人。 青萝道：“没事儿，他们哪里看得上这几条鱼，无非是觉得好玩罢了，估计待会儿玩累了就走了。” 周子源确实看不上区区几条鱼，但他这会儿拎着手里刚扎中的一条鱼，莫名就联想到了烤鱼的味道。 他们今日本是要上山打猎的，听说这边有个猎户身手不错，这才来了落山村想让他带他们进山。 唔，这会儿猎物没打着，有烤鱼吃也不错呀。 周子源想：不过总不能只他一个人吃吧，还有季衡和一群护卫在呢，得再寻摸几条才好。 于是他回头喊道：“你们来两个人下水一起抓鱼。” 岸边的几个护卫闻言面面相觑，随即马上推了两个人出来。 出来的两人没有鱼叉，他们默默对视一眼，都感觉徒手抓鱼难度太大，所以两人只能委屈手里的剑，来客串一下鱼叉。 剑：并不是很想 两个护卫很快脱了鞋下水。 三人在水里翻腾起来，河里的鱼儿们彻底遭了殃，管它躲在哪个角落里都被扒拉了出来。 青萝见状，忍不住双手合十，静静替鱼们默哀十秒。 十秒后 “快，这里，对，就那个石头后面有一条”，青萝兴奋地给周子源指点方向。 周子源找准位置，甩出鱼叉，“哧”的一声，果然，一击即中。 他随手将鱼丢上岸，又开始往其他地方扒拉。 青萝则默默把鱼抱走。 过了一会儿 青萝笑眯眯地看着摆在眼前的十几条鱼，心里的小人忍不住开始手舞足蹈。 她暗自想着：嗯，这里有一半是我的，还都是不要钱的。就是可惜鱼都死了，不然养起来一天吃一条新鲜些。 一旁的季衡和杏花则一脸目瞪口呆，茫然地看看青萝，又看看周子源，再看看满地的鱼。 总觉得这一幕有些不真实是为什么 第三十五章 初识 周子源在石头后换好外衣过来，就见同窗季衡一脸的欲言又止。 他不由奇怪，问：“你怎么这副表情” 季衡指了指前方。 周子源疑惑看去，只见刚刚那个借他们鱼叉的小丫头，正欢快地把鱼一条一条赛进桶里。 边塞还边数着数，绝没有多拿的。 他摸了摸鼻子，好吧，刚刚好像是说了要把鱼分她一半的。 怪他想吃烤鱼的时候忘了这茬了。 周子源莫名有些气闷，不过他也不会赖一个小姑娘的账。 他朝护卫招了招手，催促道：“还不快把鱼清理干净，小爷等着吃呢。” 几个护卫忙行动起来，剖鱼的剖鱼，砍树枝的砍树枝，还有去拿调料的。 他们本是计划来打猎的，早预备好要在山里吃饭了，自然不会没带调料。 一旁正准备和杏花拖着木桶回家的青萝见状，不由扭头看了周子源一眼。 青萝暗暗羡慕，他们是要在这里烤鱼吃吗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而且他们肯定有好调料，这时候的调料太贵了，老宋家是舍不得买的。 周子源一低头，碰巧对上了青萝暗含羡慕的大眼睛，他神情一愣。 刚刚顾着抓鱼没仔细看她，这会儿一瞧竟发现，这个小丫头还蛮可爱的。梳着整齐的包包头，小脸蛋白里透红的，不太像农家的小孩。 看着她的眼神，他鬼使神差地问道：“小丫头，你是想和我们一起吃鱼吗我的护卫烤鱼的手艺可是一绝。” 青萝闻言瞪大眼睛，先是惊讶，然后犹豫，随后有些气恼，她是这样连吃带拿的人吗。拿了人家辛苦抓的鱼，她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还没等青萝答复，周子源又补充道：“不过你得拿你的鱼来换，不能让我的人白忙活。” 青萝一听，便瞄了瞄他们已经飘出些香味的烤架，她忍不住暗暗地吸了吸鼻子。 她看看桶里的鱼，想着，家里反正也吃不了那么多，留到明天也不新鲜，何况本来就是人家辛苦捞的。 青萝猜他肯定是因为分她太多了，他们自己有些不够，才提出让她换的。 换就换，反正怎么着都是她占便宜，他们的香料可比鱼贵多了。 青萝小手一拍，站起来笑眯眯地对他道：“成交。” “不过得给我家里留两条，其他的你们都拿去烤了吧。烤好后分我和我的同伴一人一条就行。” 留两条鱼，一条给家里晚上待客，一条给杏花带回家。 周子源想了想，他们已经有八条鱼，再加她这边的四条，足够了。 他觉得可行，便冲她点点头，随即示意护卫过来拿鱼。 众人都分到了香喷喷的烤鱼。 杏花懵懵地接过捧着它，小心翼翼地咬了口鱼肉。唔，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也没见过上面洒的那些调料。 她一边吃，一边忍不住看了看青萝，觉得阿萝真是太厉害了。她刚刚站在那位周小公子的面前说话都结巴，不知道阿萝是怎么能够这么镇定的。 青萝自然不知道她的疑惑，她也正捧着条鱼吃得香甜呢。 那位周公子家的护卫手艺果真不是吹的，也不知是烤了多少东西练出来的。 没错，她刚刚知道请她吃鱼的那位少年姓周，另一位姓季，他们都是嘉定县苏家私塾的学子。 今日过来是想找猎户带他们进山打猎的。 青萝猜他们要找的肯定就是大力家了，毕竟这村里只有大力一家是猎户。 周子源扔掉手里的鱼骨，捋起袖子去河边洗了把脸。 季衡也过来洗手，并问他：“子源，咱们待会儿去哪还去找那个猎户吗” “去呀，今儿没进山，明儿去也成，先去和他谈好。” “苏淮好不容易给咱们放几天假，总要玩个痛快才是。” 周子源随手拔了根草在嘴里叼着，甩了甩袖子对他埋怨道。 “你们这边的人尽是爱参加什么诗会c游湖这种东西，真没劲儿” “害得我居然找不着人一块儿打猎。” 季衡无奈地笑了笑道：“我们哪里有你这份本事，平日里骑个马许是都有人牵着的，自然不敢和你进山玩。” 周子源瞟了眼他，问：“那你怎么愿意” 季衡摊手，坦诚道：“这不是我爹非让我和你交好嘛，不过和你一块儿后，我确实觉得以前做的事情都无趣极了。” “嘿嘿，所以子源以后有什么好玩的事，记得都叫上我一块儿，我一定随传随到c绝不敷衍” 周子源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他视线一转，看到了远处一座有些特别的房子。 便吐了嘴里的草，高声问：“小丫头，那是什么地方” “我姓宋，宋青萝，青草的青，松萝共倚的萝，谢谢”，青萝擦着手指淡淡道。 周子源挑了挑眉，“哦，宋小娘子，请问那是什么地方” 青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我爷爷办的蒙学，这会儿那里的学生们大概在用午食了。” 周子源惊讶，“你们这村子竟还有蒙学” “你爷爷是读书人” “对，他是童生。” “不过我太爷爷是秀才，他才是蒙学的第一任夫子”，她扬起小脸儿骄傲地道。 周子源和季衡都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小小的村子居然还出过秀才。 本朝建朝不久，科举并未举办几届，按照年龄计算，她的太爷爷应该是前朝的秀才。 虽是前朝秀才，但他的功名如今朝廷也是认的。何况能在前朝末期那种时候考上秀才，他的学识毋庸置疑。 “你太爷爷如今” 季衡小心问道。 青萝听明白了，并不生气，道：“他老人家九年前就因病过世了。” 季衡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周子源看着蒙学，左手指头互相捏了捏，还是没忍住好奇问道：“为何你家的学堂没有院子不怕学生们跑出去吗” 青萝闻言一愣，她先前也问过爷爷这个问题，没想到这人的关注点竟和她一样。 她解释道：“因为以前太爷爷上课的时候，曾有没钱读书的孩子会悄悄溜进院子，然后趴在窗户上听讲。太爷爷注意到后就把院子拆了，还特地修宽了窗户。” “我爷爷接手了学堂，也把这个习惯保留了下来。现在偶尔还会有孩子在外头听课呢。” “而学堂里的学生看到外头只能偷偷学习的孩子，也会更加珍惜自己安稳学习的机会，他们不会随便跑出来的。” 周子源和季衡听到此言，不由得对这位宋老秀才心生敬意，毕竟如此善举不是谁都做得到的。 第三十六章 糖醋鱼 溪声潺潺，清澈的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粼粼波光。 见在此停留的时间已经差不多，周子源准备离开。 他扭头问青萝：“你们村里的赵猎户住在哪儿” 青萝指了指山脚的方向，道：“喏，那边，你一直往前走就可以看见他们家房子了。那里只有他们一家住着，很容易找到。” 闻言，周子源点点头，道：“多谢。” 他随即回头吩咐护卫：“荆南，收拾好东西，咱们走吧。” 语罢便率先朝山脚大步走去。 季衡见他走了，忙对宋青萝拱手道别，转身很快追上周子源。 青萝目送他们走远后，俯身拎起木桶和鱼叉道：“杏花，我们也回去吧。” 她们家在村子中间，和大力家不是一个方向。 “哎，好”，杏花跑过来帮她一起提着木桶。 两人皆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老宋家门口，青萝捞起一条鱼递给杏花，“这条鱼你带回家去。” “不，不行，阿萝，这怎么好意思。这是周公子给你的，我不能拿。” 杏花忙推拒。 青萝把鱼塞到她手里，道：“见者有份，不用客气，反正也没花钱。” “让你娘今晚就烧了，不然明天就不新鲜了。” 说罢青萝便推开自家院门，飞快闪身进去了。 杏花捧着鱼，见青萝已经离开，只好先回家告诉母亲此事。 青萝进厨房放好东西，正打算回三房换身衣服，便听见堂屋传来一阵说笑声。 咦，家里来客人了吗听声音她好像都不认识，难道是来谈生意的 青萝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转了方向，悄咪咪潜到门口，探出小脑袋往里看去 “阿萝，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何氏站在青萝身后好奇问道。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青萝猛地一惊，她下意识回头看，不料没稳住身体。 “砰” 后脑勺不小心撞在了门上。 “嘶” 青萝痛得眼睛鼻子都皱在了一起。 屋里的人闻声纷纷看来。 何氏见状眼皮一跳，她忙上前小心地摸了摸青萝的脑袋，担忧问道：“阿萝，你没事吧” “是不是伯母刚刚突然出声吓到你了” 钟氏也小跑出来，着急地看着她。 青萝左手捂着后脑勺缓解痛感。 闻言，抬起右手尴尬地挥了挥，道：“大伯母，我没事。” “是我自己太不小心，其实也没那么疼，呵呵呵” 青萝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内心不断咆哮，这简直大型社死现场。 偷听被发现就算了，还蠢得自己撞到门 钟氏看她确实没事，松了口气。随即伸手轻轻拧了拧她的耳朵，无奈道：“你这丫头做什么偷偷趴在门上。” “想进来就进来，在自己家还跟做贼似的，活该让你疼一疼，以后才会长记性。” 青萝： 是她错了，好奇心这种东西果然要不得。 “亲家母，这是三郎的女儿吧，都长这么大了，快带进来让我们瞧瞧”，屋里的何母冲她们笑着道。 亲家宋家的亲戚吗 青萝好奇地看向说话的人。 钟氏牵着她进屋，对她道：“这是你大伯母的娘家人。” 闻言，青萝忙乖巧地和几位长辈打招呼。 何母则热情地拉过青萝夸了又夸，夸她乖巧懂事，夸她聪明伶俐，好听话不要钱一样 青萝听得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如果没有刚刚犯的蠢，或许她能接受的坦然一点。 然而没有如果 现实总是与想象相背离 众人在堂屋里聊了会儿天，随后何母几人便提出告辞。 他们今日送来的豆子宋家都收了，还约定了下次再来的时间。 因为有些人家不相信宋家会花这么多钱收豆子，所以没把他们的话当回事。 毕竟宋家要先验看过豆子后才会给钱，总有人家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等他们把今日的消息带回去后，相信那些人家自不会再怀疑的。 何氏满眼不舍地送父母离去，一直跟到村口才回来。 青萝见院里没有了客人，赶紧窜回房间去换衣裳。 先前在河里玩，裤腿上溅了许多泥点，她穿着这裤子在堂屋里讲话，早觉得别扭的慌。 申时前后 柳氏几人忙碌完从油坊回来。 这会儿差不多到了做晚食的时间。 李氏洗了手进厨房准备生火。 忽然看到 “呀” “厨房里头怎么会有条鱼”，李氏奇怪喊道。 在书房看书的青萝听见，忙大声解释：“二伯母，是我带回来的。” 李氏闻言，不禁困惑，“阿萝，今儿你赵叔他们不来吃饭，怎么还买了鱼呀” 赵叔就是大力爹。本来今天晚食要请他们来一起吃，不过大力家说是有事要忙，便推拒了。 青萝：“不是买的，是河里捞的。” 路过书房门口的柳氏听得此言，心底了然，直接问道：“是谁帮你抓的” 阿萝这丫头去河边纯属贪玩，就她那水平自己必是抓不到鱼的。 青萝听到柳氏的声音，忙从窗户探出脑袋，讨好地冲柳氏笑了笑。 “有城里来的人到河边玩，他们借了我的鱼叉使，然后拿鱼作为报酬。娘放心，咱家不亏。” 柳氏点了点头，知道她有分寸，便不再多问。 她犹豫了下，进厨房对李氏道：“二嫂，这鱼留着我来烧吧。” 李氏求之不得，她的厨艺一般，烧烧其他菜还行，这种大菜就有些不擅长。 “那弟妹你先用厨房吧，我去后院摘些菜来”，李氏道。 柳氏点头，“好的，二嫂你去吧。” 李氏拿上篮子，转身离开厨房。 书房里的青萝听到柳氏要下厨，不由眼睛一亮。 她起身噔噔冲到厨房问柳氏，“娘打算怎么烧鱼” 柳氏道：“还能怎么烧” “就清蒸呗。” 青萝暗道：清蒸不够味儿呀 她眼珠转了转，随即说：“娘，要不你做个糖醋鱼” 柳氏疑惑，“我没听过这道菜，糖醋鱼要怎么烧” 她看了青萝一眼，猜测道：“你又是书里看来的” 青萝犹豫了下，觉得这理由好似有点牵强，便随口另扯了个挡箭牌，“是今日在河边时，听那几位城里人提了一嘴。” “据说要将鱼用面粉裹了油炸，然后再淋上调好的糖醋汁。不过怎么调汁他们也没细说。” 青萝瞥了柳氏一眼，试探道：“娘，你要不试试看，或许可以做得出来呢” 柳氏不忍让她失望，见家里的油和糖醋都足够，这做法听起来也不算难，便颔首应下了。 青萝目的达成，笑得乐颠颠的。怎么讨巧卖乖就怎么来，殷勤地在柳氏旁边转来转去，添柴添水抢着做。 柳氏嫌她叽叽喳喳碍事，赶忙把她推出厨房，这才觉得消停了些。 第三十七章 严掌柜 饭桌上 众人看着这道色泽鲜亮的糖醋鱼，不由食指大动。 一旁的青萝见此情状，脸上的骄傲怎么也掩不住。 她心里的小人儿不停地赞叹：啧啧，不愧是我娘亲可真是太厉害了简直就是天生的厨师呀，还是自学成才的那种 哇咔咔 柳氏见不得她这副表情，抬手拍了她的小脑袋一下。 青萝感觉头上被偷袭，“呀”了一声，立马转头寻找始作俑者 对上了柳氏的视线 青萝秒懂，忙收起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抿着嘴甜甜地对柳氏笑笑，然后乖乖坐好等开吃。 柳氏： 反应倒是快 她看着日益活泼的青萝，面上虽略显头疼地摇摇头，眼中却盈满藏不住的笑意。 宋老头率先举起筷子夹了鱼肉，他也想尝尝柳氏今日做的新菜。 其他人纷纷紧跟着动筷，无一例外都盯上了那盘糖醋鱼。 时下虽然许多人家已经习惯用铁锅炒菜，但菜品的做法和味道仍旧很单一。 如这道糖醋鱼般甜中带酸c酸甜交织的菜肴，宋家人闻所未闻c见所未见。 众人初尝时虽觉味道有些怪异，但很快就被它独特的口感所征服。 一盘鱼马上被分食干净。 柳氏见此不由格外满足。 她喜欢下厨，也高兴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同。 钟氏本对她用糖来烧菜的奢侈行为颇有微词，但在尝过这盘鱼的味道后，她便不想再说什么。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不费这些用料哪里做得出这样的菜。 既然大家都吃的开心，也就无需计较太多。 第二天 李氏娘家和柳氏娘家都来人了，合计运了四百斤豆子来，比昨天何氏一行送来的一倍还多。 想是宋家建了油坊之事已经慢慢传开，大家便都不再迟疑，愿意把豆子卖给宋家了。 不过钟氏检查后，发现这四百斤豆子里有十几斤是不合格的。其实问题也不大，只是保存不当略有些受潮。 但是豆子出油率本就不算高，若是用了不合格的豆子，那油坊的产量必会受到影响。 所以钟氏没收这两袋豆子，让李氏的娘家人带回去还给人家了。 宋家油坊逐渐走上正轨。 镇上的饭馆也来了几家想购买豆油。 就连村里也有人买，不过却是几家合在一起买一罐，然后他们自己拿回去再分一分。 油坊现在暂定每日只榨六十斤豆子，主要怕做多了卖不完，所以那边日常并不忙碌。 钟氏见王二郎处事还算圆滑，便把油坊的买卖之事大多交给了他。 毕竟他是男子，更适合出门谈生意。她与何氏几人则轮流去油坊帮忙。 别说，钟氏还真没看走眼。王二郎刚接手工作不久，便给油坊拉了单大生意，还是长期客户。 事情是这样的： 王二郎听说地主刘老爷家的几十亩地最近在施肥，而他的岳家正好是刘老爷家的长工。 他不由心中一动，萌生了把宋家的豆饼卖给刘老爷的想法。 于是某日他起了个大早，带上宋家的豆饼便去了岳父家，在岳父的帮助下他见到了刘老爷。 向刘家推销豆饼之事进展的意外顺利，连王二郎自己也没料到。 刘老爷看过宋家的东西后，当场拍板决定，以后每月都会从宋家油坊购买豆饼用做肥料。 他家地多，每年为此都要花上不少钱。宋家名声好，东西也实惠，他自然不会拒绝这笔生意。 昨日傍晚刘老爷便派了人来，把宋家近日囤积的豆饼都拉走了。 青萝听闻此事后，不免暗暗自得。当初聘用王二郎还是她的提议呢。 她还特意去找了钟氏一趟，提醒她给王二郎包个红包。 员工做出了业绩，老板也得表示一下不是。 青萝觉得，只有赏罚分明c奖惩并举，才能实现油坊的长远发展。她们家可不会无视下属的贡献和努力。 三房屋里 柳氏系好包袱，背在背上，冲隔间的青萝道：“阿萝，咱们走吧。” 她们准备往镇上去。 今早飘香楼的严掌柜请人递了口信儿来，说是想再买两罐豆油。 碰巧王二郎去了别的村子，钟氏便让柳氏跑一趟 ，也顺便去学堂看看宋子烨，和他说说家里的事。 青萝自然是自个儿死皮赖脸要跟上的。 她知道这回柳氏肯定会和宋子烨讲油坊的事情，那她必须得在呀。 若是宋子烨有什么怀疑的，她也好当场捣乱哦不掩饰 或者萌混过关 青萝摸了摸自己刚绑好的包包头。 嗯，很对称，很整齐 她放下梳子，随即起身出去。 “娘，我来了。” “咱们坐牛车去吗” 柳氏牵过青萝的小手，点头道：“对，省些力气。” 两人先去油坊提了两罐豆油，再到村头坐宋大河的牛车。 牛车很快到了镇上，柳氏付了两文钱的车费，便领着青萝往飘香楼去。 “小二哥，我是宋家油坊来送豆油的，不知东西要交给哪位” 柳氏问伙计。 伙计闻言，忙道：“掌柜的吩咐过了，东西直接送到厨房便可。” “厨房在后院，您从这扇门进去吧。下回再来的话你们可以从后门走，到厨房方便些。” 伙计领着她们走到通往后院的小门前，并指了指厨房的位置。 柳氏温婉地笑着点点头，道：“好的，辛苦小二哥，我记住了。” 青萝跟着柳氏往厨房去。 飘香楼是镇上最好的酒楼，地方自然不小，厨房也布置得非常齐整。 她们刚到厨房门口便有伙计看见来问。 柳氏将东西交给伙计，然后在后院等他去和账房领钱，好给她们结帐。 青萝从没来过飘香楼，此时忍不住偷偷转动小脑袋暗暗打量。 她还闻到了从厨房传来的隐隐的菜香。 青萝咽了咽口水，心里的小人儿蹦来蹦去，仿佛在给她鼓劲儿，催她赶紧赚钱，什么时候也来这里吃一顿。 她控制自己的视线不往厨房瞄，只打量酒楼后院的布局摆设。 这里四周略摆了几盆植物，给院子增添了几分生气。 院子中间布置了一套石桌石椅，供人在院子里喝茶歇息。 石桌上摆放了一小盆花，叶子绿油油的很是繁茂，红红的花 咦似乎不是花，那应该是果实吧 红红的果实鲜艳剔透。 奇怪 她怎么觉得 这盆植物好似有些眼熟 青萝揉揉眼睛，往前挪了一小步仔细瞧去。 呀这像是 “啪” “阿萝，你发什么愣呢” “快和严掌柜打个招呼呀。” 柳氏一巴掌拍在青萝的脖子上。 第三十八章 辣椒？ 严掌柜 青萝忙回神，抬头一看，只见她们跟前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 他正温和地笑着，很是和善地看着她。 唔，这就是严掌柜呀。 青萝眨了眨眼，调整表情，火速装可爱 嘴角弯弯，眼睛弯弯，甜甜地道：“严掌柜好” 严掌柜： 别以为你可爱，就可以掩盖你笑得假的事实 这招我比你熟 严掌柜笑得更加和煦，“宋小娘子好。” “方才小娘子一直瞧那盆花。” “怎么，你很喜欢它” 青萝闻言，心中一动，她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随后期待地看着严掌柜。 严掌柜见状扬了扬眉，笑眯眯地道：“此花乃友人所赠，严某日日精心照顾，生怕辜负了友人的一番心意呀。” 好吧 又是精心又是心意的 看来严掌柜很重视这盆花了 哦不，是辣椒 没错青萝发现这盆摆在石桌上作为观赏性盆景存在的竟然是辣椒 她开始没认出来是因为，她来到大邺朝至今没见过辣椒，还以为这里没有呢。谁曾想今日竟在飘香楼见着了。 青萝失落地低下小脑袋，严掌柜这么喜爱这盆辣椒，那她想和严掌柜讨几颗辣椒果实的愿望怕是无法实现了 严掌柜觑了觑她有些沮丧的神情，不由得好笑。 果然逗逗小孩子什么的最有意思了 这盆花的确是好友所赠 好友从番邦商人手里买了种子，养了许久后发现这花结出的果实有些怪异。 正巧那时他上门拜访，见了这红彤彤的果实觉得颇为有趣，友人便将此物赠送于他。 宋家娘子喜欢它并不奇怪，小孩子嘛，容易被颜色鲜艳的事物吸引住目光很正常。 严掌柜以为青萝是想再近距离欣赏欣赏这盆植物，他正要应承。 便见青萝歪了歪头，眼睛灵动一转，亮晶晶地看着他问：“严掌柜，不知飘香楼可收菜方” 严掌柜一愣，不解她为何如此问，但还是道：“自是收的。” “不过须得先做出来给楼里的人试吃，若是我们对菜品满意，才会根据其难易程度商定价格买下方子。” 青萝闻言，扯了扯柳氏的袖子。 柳氏疑惑地低下头，附耳过去。 青萝轻声道：“娘，你说我们把糖醋鱼的做法，卖给飘香楼怎么样” 柳氏惊讶地看她一眼，见她一脸肯定的小模样，她不由认真考虑起来 严掌柜见这母女俩旁若无人地咬起耳朵，他也不去打搅她们。 只背着手踱步到石凳坐下，赏玩起他的盆景。 柳氏没吃过飘香楼的菜，所以她有些迟疑，担心人家看不上这道菜。 况且糖醋鱼也是青萝从旁人那里听来的做法，她们再拿来卖是不是有些不妥 青萝见柳氏不说话，她挠头想了想，大概猜到她在担心什么。 不过她没再劝说柳氏，而是走到严掌柜面前，问：“严掌柜，我娘手里有道很特别的菜，不知您愿不愿意借一下厨房，让我娘做出来给您看看” 严掌柜有些诧异，这话的意思是她们要卖菜方 他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位宋小娘子，见她满是稚气的小脸儿上毫无玩笑之意。 “宋小娘子可否告知在下，这菜的菜名是” 严掌柜含笑问道。 “糖醋鱼” 鱼 鱼可不好做，他们楼里的大厨不常做鱼，客人点的也少。当然其他饭馆里也不怎么卖。 不过厨房里还是备有鱼的。 他倒是不介意让她们试试。 若是真能做出美味的鱼，那飘香楼就可添一道招牌菜了。 他笑着点点头道：“厨房里正好有鱼，那便让你娘试试吧。” 严掌柜起身正要领她们进厨房。 青萝又道：“严掌柜且慢，青萝还有一事相求。” “若是我娘做的菜符合您的要求，不知您是否愿意割爱，舍几颗桌上这花的果实与我” 见严掌柜不解地看过来 她便冲他甜甜一笑，伸手指了指那盆辣椒 青萝怕他舍不得，忙补充道：“我不要多，三颗即可。” 说罢，她眼巴巴地盯着 严掌柜 自来了这里她从没吃到过用辣椒做的菜，若是一直吃不着也就算了，可今日偏遇见了，真是馋的她抓心挠肺，实在没有理由就此错过呀 严掌柜自是没有舍不得，这果实明年还能长，她既如此喜欢给她几颗倒也无妨。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随即起身领她们进厨房。 青萝见状心中一喜，蹦回柳氏身边冲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柳氏：看不懂 她这会儿还有些云里雾里，怎么就要开始做菜了还要换什么果实 阿萝这丫头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她无奈地看她一眼，摇了摇头，跟在严掌柜身后进了厨房。 青萝却是半点不担心，她对柳氏的厨艺有自信。 而且这糖醋鱼也不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不存在什么偷师之类的问题。 汪大厨见掌柜的带了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小孩进来，正一头雾水呢。 便听严掌柜道：“老汪啊，你这空一个灶台出来，让这位娘子做道菜。” “还有，她要做鱼。去弄条鱼来，你们再帮忙打个下手。” 汪大厨不知严掌柜有什么目的，不过他是老板，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便赶紧使唤帮厨忙活起来。 柳氏捋了捋袖子，先去一旁洗干净手，瞥见飘香楼的人处理鱼的方法太过粗糙，她忍不住上前自己动手清理。 帮厨们没有用武之地，只愣愣地看着她手脚利落地刮鱼鳞c剖鱼肚，末了还把鱼鳃扣开，掏出里面的脏物，再仔细地清洗干净。 随后柳氏在鱼身上均匀划开几刀，撒上盐巴，浇了料酒腌制。 众人看得惊奇，原来鱼竟要如此精细地处理吗 汪大厨摸了摸下巴，更加仔细地注意起柳氏的步骤。 许久后 厨房传出一阵诱人的香味，是柳氏的糖醋鱼完成了。 汪大厨将这盘色泽鲜亮的鱼端到桌上摆好，给严掌柜递了双筷子，请他先品尝。 严掌柜是看着柳氏从头到尾把这菜做出来的。 他认为这道菜“色”和“香”都已合格，如今只差“味”了。 他伸出筷子，夹起一块嫩滑的鱼肉，送进嘴里。 众人紧张又期待地盯着严掌柜。汪大厨则拿着双筷子跃跃欲试。他是主厨，自然有试菜的资格。 第三十九章 满意 严掌柜放下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没想到这位柳娘子的手艺如此不错，这道糖醋鱼做得颇有风味。 嗯他的飘香楼正缺这样一道菜 青萝见严掌柜这副反应，便知事情已成。 她笑眯眯地凑到严掌柜跟前，问：“您觉得味道如何” 严掌柜闻言，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极好” “不知柳娘子这菜方开价几何” 柳氏一懵，她也不知道卖多少钱合适呀，这事儿都是青萝促成的。 她悄悄瞥了青萝一眼，暗暗询问她的意见。 青萝接收到柳氏的目光，明白她的困惑，其实她也在思考，到底开多少钱合适。 主要是她不太了解那盆辣椒的价值，若是开价太高让严掌柜吃亏就不好了。 毕竟人家还是她们油坊的大客户呢。 所以还是交给严掌柜自己考虑吧。 青萝一脸真诚地对严掌柜道：“我们不了解行情，不如严掌柜出个价吧，我相信您肯定不会占我们便宜的。” 严掌柜觉得如此也成，便沉吟一瞬，道：“两位认为二十两银子可否” 柳氏一愣，二十两银子 这可比她想象的高多了，毕竟这道菜来的太容易。 实在无法让她相信它能值这么多钱。 青萝倒是可以理解。时下人们大多吃得清淡，对鱼的处理也不如柳氏这般仔细。飘香楼买了这个菜方肯定能赚钱的。 不过她猜严掌柜肯定没有把辣椒的成本算进去。 但这不要紧，严掌柜此时没有计较这点小事儿，不管他是大方也好，不了解其价值也好。 来日等她们家培育出辣椒，做出新的菜或是酱料，飘香楼也会是第一合作人选。 青萝觉得她以后可以为严掌柜带来更大的利益，那么现在就不必划拉得太清楚。 她冲柳氏肯定地点了点头，示意可以接受这个价格。 柳氏虽仍有些被馅饼儿砸中的不真实感，但她还是选择相信日益有主见的青萝。 柳氏便道：“二十两银子足矣，多谢严掌柜慷慨。” 严掌柜挥了挥手道：“这是柳娘子应得的。” “不过柳娘子今日可有时间，得劳烦你将这菜教会汪大厨才行。” 汪大厨见掌柜的提到他，忙上前对柳氏拱了拱手。 他虽然已经看柳氏做过一次，但许多地方还是有些疑问，得再让柳氏指点指点才行。 这话掌柜的不说他也是要提的。 柳氏闻言和青萝对视一眼，随即冲严掌柜道：“我们本打算待会儿去学堂看望一下外子，便返回家中。” “若是在这里耽搁太久，怕是会赶不上回村里的牛车。” 严掌柜见只是如此小事，他忙笑着道：“柳娘子不必担心，楼里有马车，一会儿我让人送你们回去就是。” “而且老汪的记性还成，不会耽误你们太久的。” 汪大厨冲柳氏用力地点点头，表示掌柜的说得对，我很靠谱的 柳氏见严掌柜如此有诚意，便颔首同意了。 她打算等教会汪大厨后再去看宋子烨。 反正从学堂回来后必是会经过飘香楼的，到时候再劳烦严掌柜的人送送她们好了。 严掌柜写好契书，交与柳氏按了手印，随后就让账房取了二十两银子给她们。 青萝顾不得欢呼刚挣来的小钱钱，她这会儿正在院子里选辣椒呢。 严掌柜极为大方的表示，她可以自己去挑三颗喜欢的。 不过青萝也不知道哪样的适合做种子，既然没概念，那就选好看的吧 青萝拨开叶片，欢快地把最饱满鲜艳的果实摘了装进自己的兜兜里。 未时前后 柳氏和青萝离开飘香楼。 宋子烨的学堂位于城西，离着酒楼倒是不远。 小镇的主街上人流涌动，格外热闹。 柳氏摸摸怀里的银子，紧了紧牵着青萝的手。 青萝感觉到柳氏的情绪，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她。 柳氏察觉到她的视线，没有说话，只提醒她好好看路，别东张西望。 青萝鼓了鼓嘴，觉得柳氏可能是被突然赚的二十两银子惊着了。没再多想，只乖乖跟着她往前走。 她还没见过宋子烨的学堂是什么样子的呢，听说他们的夫子很是 严厉，还喜欢罚人抄书。 当然，宋子烨这把年纪自然是不会轻易被罚的。 两人很快到了学堂，拜托守门的老丈进去报信儿后，柳氏便牵着青萝站在檐下等候。 “歆娘c阿萝，你们怎么来了” 宋子烨气喘吁吁地跑来，奔到她们跟前焦急地问：“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柳氏闻言，忙对他道：“没事没事，家里好着呢。” “我和阿萝碰巧要来镇上办事，便顺道来瞧瞧你。” 办事 宋子烨不解，她们有什么事要来镇上办 不过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 宋子烨摸了摸青萝的脑袋，对两人道：“先随我进去吧，到我住的屋里坐一坐。” 他平时是直接住在学堂里的，夫子将他和另一个同窗安排在一个房间。 当然这是要额外交钱的，不过并不会很贵。 而且也只有他们这种家不在镇上的学生才有这个待遇，大部分学生还是每日往返上课的。 青萝被宋子烨牵着往里走，经过教室附近的时候，听到了隐约传来的读书声。 她不禁好奇地问宋子烨：“爹，你刚才也是在上课吗是翘课出来见我们的吗” 宋子烨闻言忍不住扬眉，瞪了她一眼道：“爹爹怎会逃课呢这如何使得” “我如今已不用每日到教室听夫子讲课，多是在房里自习，只有遇到不解之处时，方去找夫子解惑。” 青萝一听，忙吐了吐舌头，讨好地冲宋子烨笑笑。 心里却在嘀咕，这不是条件反射了嘛 总觉得学生和翘课有一种神秘的联系呢 想当年她大学的时候也是悄咪咪中途溜走过的。 宋子烨瞥了眼她，不与她一般计较。 三人很快到了宋子烨的屋子。 房间不是很大，只放了两张床和两张书桌。 宋子烨让她们俩在他的床边坐下，他则去屋外的炉子里倒了两杯热水来。 青萝环顾一圈，觉得他这住宿环境还是不错的。 主要是打扫得很干净整洁，一看就让人舒心。 宋子烨拉了凳子坐在她们对面，想起刚才柳氏说的话，忙疑惑地问：“你们还未说来镇上所为何事呢” 他有些担心，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会需要柳氏带着青萝来办的。 第四十章 钟氏的好意 柳氏把宋家近日来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宋子烨，也不忘夸奖青萝在其中的功劳。 末了还喜滋滋地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给他看。 宋子烨听完一脸懵，他万万没想到只不过离家十几日，家中便发生了这许多事情。 他不由有些惊奇地瞅了瞅青萝，暗道，这丫头难不成病了一遭反倒得了财神爷的青眼 瞧这才多久呢家里就赚了不少钱。 当然他也有些不解，祖父的书他基本都是看过的，怎么从没见过什么榨油法。 不过问这丫头她也只说忘记了哪本书上写的，他虽万般好奇却也无计可施。 况且这对宋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又做什么非要追根究底呢。 宋子烨揉了揉青萝梳得整齐的包包头，转而和柳氏说起其他事情。 青萝松了口气，心里的小人儿也在蹦哒着欢呼：过关啦过关啦 她搭在床边的小脚丫晃了晃，视线一转看到了宋子烨放在书桌上的几支炭笔。 青萝眼睛一亮，从床上跳下来，两步窜到桌边便拿起炭笔仔细瞧了瞧。 她好久没有画画了，用毛笔作画她水平还不够，但用炭笔她可是行家。不知道这时候的炭笔卖得贵不贵呢。 宋子烨瞥见她的动作，便笑着道：“这几支炭笔是同窗所赠，不过爹爹平日用的不多。” 他注意到青萝对其难掩喜爱的神情，不免问道：“阿萝可是想学画” 青萝冲宋子烨肯定地点了点头。她自然是要学的，这样以后再显露自己会画画的本事就不会太过遭人怀疑了。 宋子烨见此，拧眉想了想，道：“爹爹如今忙于准备明年的考试，怕是没有空闲教你。” “而且爹爹的画技也很一般，只勉强能见人罢了。” 毕竟他的主要任务是科举，画艺这块有所忽略实属正常。 何况他们这种普通人家，能读书已是难得，哪有功夫兼顾其他。 青萝完全可以理解，她忙道：“没关系，爹爹，我可以先自学。” “太爷爷留下许多画作，我用木炭学着画了画，也有几分相似。” “等你旬休的时候，抽空指点我一下就是。” “说不准我很有天分呢，自己摸索着学会了也是有可能的呀” 青萝说着冲宋子烨眨眨眼，试图传递“我是很聪明哒”的信号。 宋子烨嘴角抽了抽，不知道她是哪来的自信，或者说是厚脸皮更准确 他忍不住伸出魔爪，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直到把她的包包头揉乱了才收回手。 宋子烨满意一笑，道：“既如此便你自己先玩着，这几支炭笔也送你了，不用和爹爹客气。” 青萝： 不知道什么叫“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吗” 她顶着有些蓬乱的头发，颇为怨念地瘪了瘪嘴，愤愤地捡起炭笔装好。 算了，难得见一面，勉强满足一下臭爹爹的恶趣味吧 柳氏瞧见青萝这副可怜的小模样，忍不住瞪了眼宋子烨，随即招手让青萝坐到她旁边来，给她整理头发。 宋子烨摸了摸鼻子，蹭到她们俩旁边，也不打搅她们，只含笑看着柳氏和青萝。 温馨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 柳氏看天色不早，也不想再打扰宋子烨温习功课，便携了青萝准备回家。 宋子烨依依不舍地送两人到学堂门口，站在檐下直到看不见她们的身影后方才慢悠悠返回宿舍。 青萝和柳氏坐着飘香楼的马车，直接被送到了老宋家门口。 落山村的村民听说村里来了马车，纷纷忍不住出来看热闹。 钟氏匆匆从后院回来，便见自家门口围了许多人。 马车刚刚离开，她自然是没见着的。 钟氏忙上前拉过柳氏，悄声问她怎么回事。 柳氏无奈一笑，道：“不过是飘香楼的严掌柜见天色不早，吩咐伙计用马车送了我和青萝回来罢了。” “乡亲们大抵是见着马车有些新鲜，便过来看看热闹。” 钟氏闻言，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她们就去送个豆油，再顺道看看老三，坐宋大河的牛车最方便了。 哪里需要耽搁到这个时辰，还劳烦严掌柜送她们，必是遇见其他事情了。 不过这是她们家的事情，就无需告诉大家伙儿了。 钟氏挥了挥手，冲院外的众人道：“大家快回去吧，正是 该用晚食的时辰，可别耽误了吃饭这等大事。” 众人是知道宋家的油坊和严掌柜有合作的，只以为真是严掌柜好心送了柳氏和青萝回来。 这会儿已经满足了好奇心，听得钟氏此言便纷纷笑着告辞了。 柳氏见人都走了，忙拉着钟氏进了三房的屋子。 钟氏被按在椅子上坐着，正一头雾水呢。 便见柳氏掏出了二十两银子摆在她的面前。 钟氏瞪大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柳氏见状，飞快地把今日镇上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没办法，才和宋子烨说过一次呢，业务可谓非常熟练了。 钟氏一脸赞叹地摸了摸银子，没想到柳氏和青萝折腾出来的一道菜竟能卖这么多钱。 她暗暗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计较柳氏手松了，家里的油盐酱醋让她随便用。 还有青萝也是，这丫头有福气，若是下回萌生了什么新点子，她可得全力支持呀。 毕竟家里的油坊和今日这钱都是她俩的功劳。 钟氏看着眼前这四锭五两的小银锭，拧眉想了想。 把其中两锭推给柳氏，自己则收起另外两锭。 柳氏见状一惊，忙问：“娘，你这是做什么” 钟氏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别着急。这银子本就是你和阿萝挣的，给谁也不能少了你们。” “说来油坊也是你俩的功劳，我和你爹都看在眼里。不过为了家中和睦，我们也不好说的太多，免得你两个嫂子多心。” “这十两你自己收好，不管是给老三用，还是给两个孩子用，都随你。” “老三读书要花钱的地方多，家里虽说供了他束脩和食宿，但科考要花的钱可不止这些。” “平日里买书，和同窗交往，哪里能不花钱。不过老三从没和我们说过，家里又没那么多钱，我们大多数时候便也只当不知道。” 钟氏顿了顿，看着柳氏道：“你私下应该没少拿嫁妆贴补老三吧。” 柳氏闻言，抿了抿唇，她确实有。不过都是瞒着宋子烨的，不然他肯定不会用。 钟氏不等她回答，又接着道：“老三性子倔，日后知道了此事少不得要自责的。所以这钱你拿着记得把你用掉的嫁妆补上。” 柳氏犹豫了下，问道：“那嫂子们那里” 钟氏道：“娘去和她们说，你放心收着吧。” 柳氏便点了点头，把钱收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黑心钱？ 翌日 青萝将取出的辣椒籽放在竹篾上晾晒。 过了许久，等水分晒干后，便转入温水中浸泡，这样利于出芽。 她一脸慈爱地看着盆里的辣椒种子，满心期待它们快快长大，然后乖乖到她的碗里去 “砰” 突然，青萝的屋门被重重推开。她眉心一跳，闻声看去。 青苗跑进来焦急道：“阿萝，不好了有人来油坊闹事，说我们家卖黑心油。奶奶气不过，和他们吵起来了。” 青萝闻言一惊，忙问道：“来的人多吗可去通知了爷爷和村长” 青苗用力点点头，道：“来了五个人，三男两女。” “村长和爷爷是大姐去通知的，这会儿应该也收到消息了。” 青萝又问：“没人动手吧” 青苗道：“没有没有，只吵得很厉害。” 青萝一听，松一口气。油坊还有张大哥和王二郎在，只要不动手他们应该能应付。 她放好辣椒种子，起身对青苗道：“快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青苗忙上前牵着她，两人一起往油坊跑去。 她回来就是想找阿萝过去的。她总觉得阿萝比她们都聪明，面对这种事情说不定也有办法。 青萝和青苗远远的就听到油坊传来的喧闹声。 村里许多人也都过来了，围在油坊院子外面，踮着脚看热闹。 青苗拉着青萝靠近人群，找到空隙便侧着身子想挤进院子。 被挤的村民回头一看，见是宋家的人，忙让开点空间，方便她们进去。 青萝刚进到院子里，就听见一个妇人大喊道。 “这事儿你们宋家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我儿子昨天吃了晚饭就开始拉肚，今儿早上也没见好。把他送去医馆看大夫，大夫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这样。” “他昨日吃的东西都是平时经常吃的，只有我用的那烧菜的豆油是从前没吃过的。” 妇人眉毛一竖，叉腰道：“定是你们家的油不干净，害了我儿子。你们也别狡辩了，我儿子这会儿还在医馆躺着呢。百草堂的徐大夫亲自给他断的症，不信你们可以去看看。” 钟氏立马就想反驳，她们家的油一直都是很注意卫生的，怎么会不干净呢。 柳氏几人站在钟氏左右，皆是一脸气恼地看着对面五人。 宋老头和宋村长也来了，他们满脸头疼地站在一旁。两人方才本想和对方坐下来谈一谈，可人家根本不接茬儿。 只一直由两位妇人出面喊话，他们两个大男人总不好和她们吵架吧。 青萝听到妇人此言，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事儿好像没有那么简单。她快步走到钟氏跟前，对她摇了摇头，让她先别说话。 钟氏看见青萝，哪里还记得要说什么，只想让她赶紧回去，这种时候她一个孩子可不好参与。 青萝却不知钟氏的想法。 她转身把视线朝刚刚说话的那妇人看去。 对面几人见一个小丫头出现在此，皆是面露鄙夷。认为宋家是没人了，才推一个孩子来应对他们。 青萝不在乎他们的想法，她朝那位妇人笑了笑，道：“这位婶子好，方才我听你说，你买了我们油坊售出的油，不知你可否告知我们，你是从哪家铺子买的呢” 那妇人皱了皱眉，觉得宋家是想推个小孩出来拖延时间。她不理会青萝，而是扭头对钟氏道：“你们别以为推个孩子出来装可怜就可以逃脱责任。” “今天必须赔钱，不赔钱我们就不走。看还有谁敢来买你们家的东西。” 另一个妇人却是唾了声，接着道：“要我说，光赔钱还不够，他们油坊得关门才好，省得日后再害更多无辜之人。” 此言实在太过嚣张，钟氏几人纷纷气得脸红脖子粗，捋起袖子就想上前和她们理论。 围观众人的窃窃私语之声此起彼伏。既有人站在宋家这边，怒视妇人；也有人认为妇人不像在撒谎，心生动摇，疑心油坊确实有问题。 青萝： 气成河豚 居然无视我 非要逼我出大招吗 她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处，小脸儿严肃一板，颇有气势地向前几步，站到双方对峙的中心。 钟氏见状慌忙要拉她回来，却被心有所感的柳氏制止。 众人皆被她的动作吸引了视线，那妇人也不再嚷嚷，转而奇怪地看着她。 青萝丝毫不慌，见场中安静下来，她便扬起下巴直视那妇人。 有条不紊地道：“好叫婶子知晓，宋家开油坊之事最初便是我提议的，我也算是能代表油坊说几句话的人。” 此言一出，对面五人和围观众人皆是满眼震惊，只觉得她一个小丫头莫不是在说胡话。 可见宋家竟无人出来反驳，反而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便不得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再看青萝虽处于剑拔弩张的漩涡当中，却一副条理分明c半点儿不显胆怯的架势，大家更是信了几分。 本就站在宋家这边的村民，不由暗暗羡慕宋家的风水好，拥有如此出众的后辈，只不过可惜是个女娃娃。 青萝见那妇人没有质疑，便接着道：“我们宋家油坊自开门以来，未曾出现过产品质量问题。” “且宋家和镇上的飘香楼c栖霞客栈乃至刘老爷家皆有合作，您信不过我们总信得过他们吧。” “飘香楼在镇上是老招牌了，你觉得若是我们油坊的东西有问题，又怎么刚一开张，就能得到飘香楼严掌柜的青眼呢。” 青萝说这话时面上波澜不惊，一派正经模样，心里却暗暗告罪。 严掌柜，抱歉了，我就和你比较熟。今日便先借你的名头压压阵，来日再整几个菜谱补偿你呀 妇人一听，嗤笑道：“我不认识什么严掌柜，谁知道你们和这些人是不是早就勾搭好，蛇鼠一窝，净赚黑心钱。” 青萝闻言，没有立刻驳回，而是看向妇人旁边站着的男人。 青萝猜测这应该是她的丈夫，刚刚她提到严掌柜，那妇人毫不在意，可这男人却不是。 男人叫作耿大郎，他平日在外干活儿，当然知道飘香楼严掌柜的名号。 耿大郎对上青萝的视线，眯了眯眼，随即冲自家婆娘挥了挥手，让她先别说话。 他看向还没他大腿高的青萝，顿了顿，问道：“你如何证明你卖给我们的油，和给他们的是一样的” 青萝闻言，心里暗暗双手握拳碰了碰。 好家伙，就等你这句话呢。 第四十二章 李家杂货铺 青萝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当你对一件事情存在怀疑的时候，别人说的再多都不如自己亲眼看一看。” 耿大郎一愣，“你这话的的意思是” 青萝笑了笑，转身问钟氏：“奶奶，今日的豆饼可准备好了” 钟氏闻言，好似明白了她要做什么，犹豫了下，还是道：“已经蒸好了，正要拿去榨油呢，他们就来了。” 青萝便点了点头，冲耿大郎道：“既如此几位不如一同进来看看，我们家是怎样榨油的吧。” 此言一出，不仅耿大郎几人满脸错愕，就连身后的宋家人和落山村村民们也是面露不解。 青萝知道提出这个要求必然会让大家疑惑，但她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经营吃食最要紧的就是名声，今日耿大郎几人一闹，必然会让宋家油坊的口碑受到影响。 既然如此，与其遮遮掩掩的让人议论，不如大大方方的示于人前。 尤其是豆油压榨法并不难，青萝猜测到现在为止，应该已有人家摸索出了做法。只不过碍于宋家油坊，不好公开使用罢了。 现在宋家油坊在镇上的客户已经基本稳定，相信哪怕榨油法被传开，他们家的生意也没那么快被抢走。 而且说实话，做这个真的赚的是辛苦钱。镇上的有钱人想必看不上这个买卖，然而普通人家要掺和一脚却也不容易。 青萝侧身，右手横摆，冲耿大郎几人道：“几位请进。” 随即她又转向宋老头那边笑着道：“爷爷和村长也来，一起做个见证吧。” 耿大郎见青萝如此有诚意，便也不矫情，扭头示意其他四人跟上后，自己率先进了油坊。 四人当然不会拒绝，带着满身“我要去找茬儿”的气势随着耿大郎一起进去了。 张大郎和王二郎已经做好准备工作，瞅见耿大郎几人皆已进来。他们忙瞥了眼青萝，无声询问她要不要开始。 他们现在知道了，别看青萝这丫头年纪小，做事却干脆，在老宋家说话也是有分量的呢。 三两句话就敢把自家挣钱的买卖给别人观看，也不怕被人学去，换了他们可做不到。 青萝收到他俩的眼神，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开始。 围在院子外的众人见油坊里不断传出巨大的撞击声，忍不住心里痒痒，他们也好奇着呢。 不过宋家人没让他们进去，他们便只能伸长脖子企图听到些什么。 青萝走动间无意瞥见院子外，叔伯们挤挤挨挨伸长脖子往里瞅的模样，差点喷笑 倒不是她不愿意让他们看，主要是油坊的空间不大，肯定装不下所有人。 万一要是有人进不来，像现在这样扒在门上，把门给扒倒了那就有意思了 耿大郎几人进入油坊便不住地在打量油坊的环境。 可以看得出来，油坊的房子虽有些简陋，但到处都打扫得很干净。 连装油的油罐外部也擦得锃亮，甚至依稀映出了周围走动的人影。 原先面带不屑的两位妇人此时不由收敛了神情，好奇地看着张大郎的动作，以及木榨机“滋滋”出油的情状。 青萝站到耿大郎旁边对他道：“你也看到了，我们家的油都是从这一个木榨里出来的。同一批次的豆油，质量大体相同。” “等榨完油后我们便会把豆油装进油罐，尽快送到镇上各处客户手里。” “我们非常重视操作当中的每一个环节，尤其是卫生安全方面的问题。想必这一点你已经心里有数了。” 耿大郎点了点头，的确，在看过宋家油坊内部的情形后，他无法再挑剔。 青萝转头面向耿大郎，直视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们油坊一直努力为客户提供最好的产品，从未有过什么优劣之分，也绝不会刻意卖次品给谁家。” 钟氏等人皆连连点头，她们可是良心商家 耿大郎一怔，正要说话 一旁的妇人，即耿大娘子，听得此言，忍不住插嘴道：“可我们家孩子就是吃了你们的豆油才生病的，这你们可否认不了。” 青萝微微一笑，看向她道：“如此我便再问一次，你家所用豆油究竟是在哪间铺子里购买的” 青萝从头到尾都没觉得是自家的东西出了问题。 当然她也没怀疑耿大郎几人在说谎，从他们的态度看出来，他们家孩子生病之事应该不假。 最主要的是，宋家油坊目前牵涉的利益，还没到需要让人耗费心机上门构陷这样的地步。 所以，如果那孩子真是因为吃了豆油而生病。 那就 要么是豆油卖出去后，在买家手里出了状况。 要么 就是这东西根本不是宋家油坊所出 再问一次 耿大娘子闻言一愣。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 似乎好像这丫头确实之前有问过这个问题来着。 在青萝的注视下，耿大娘子莫名有些紧张。 她暗道：这丫头小小年纪的，怎么眼神如此凌厉呢。 耿大娘子咽了咽口水，道：“这是我弟妹在李家杂货铺买的。” 李家杂货铺 青萝想了想，好似没有听说过，她疑惑地朝王二郎看去。 王二郎在听到李家杂货铺时，也有些懵圈儿。 这会儿见青萝询问他，忙道：“咱家油坊没和李家杂货铺做过生意呀。” “只和城东的张家杂货铺，城北的沈家杂货铺有往来。” 耿大娘子闻言瞪大眼睛，忙转头看向耿二娘子。 众人的视线也随着她汇聚在耿二娘子身上。 耿二娘子见状，先是呆怔两秒，随即叉腰朝众人道：“看什么看我就是在李家杂货铺买的怎么了。” “那不也是从你们宋家油坊出来的吗，谁不知道十里八乡就只有你们一家豆油坊呀” 青萝暗忖，或许这会儿已经不止他们一家了。她原本只是猜测，现在却基本可以确定。 毕竟宋家油坊没和李家杂货铺有合作，那么他们杂货铺的豆油必是从别家手上买的。 青萝摸了摸下巴，瞥了眼理直气壮的耿二娘子，突然问道：“不知婶子家的豆油是花了多少钱买的” 耿二娘子一愣，道：“自是三十五文一罐。” 青萝还没说话，一旁的王二郎便惊呼：“这怎么可能，那不是亏本了吗” 的确，宋家豆油的供货价就是三十五文，这样定价商家自然是不挣钱的。 耿家众人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这就亏本了。 耿大郎正想问个清楚，便听外头传来声音。 有人喊道：“安叔c钟婶，你二儿媳妇娘家来人了，好像有什么急事，你们快回去看看吧。” 李氏听到，不由有些着急。 钟氏冲宋老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留在这里，便自己带着李氏匆匆走了。 青萝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氏离去的背影。 按说附近村里的豆子都已经收完了，二伯母娘家今日上门是为何 李家村。 李家杂货铺。 难道二者有什么关联 第四十三章 原委 青萝将宋家油坊的定价告知耿大郎，并且给他看了这几日的账本记录。 事情发展到现在，耿家众人也明白了，这中间许是存在一些误会。 想到此，先前两名叫嚣的最厉害的妇人不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耿大郎拧眉问耿大娘子：“那罐油还在家里吗” 他们一早来找宋家算账，本以为宋家的责任确定无疑，便没把证据带上。 耿大娘子闻言，有些心虚地点点头，道：“算算在吧” 耿大郎瞪她一眼，“在就在，不在就不在，哪有什么算不算的” “可我今天早上太生气了，没忍住就把它” 耿大娘子觑了耿大郎一眼，小声道：“把它给砸了” “油估计已经瞧不着了，油罐碎片倒还在墙角堆着。” 耿大郎气得脸黑，他不过一时没留意，这婆娘竟把证据毁了，只剩碎片能顶什么用。 青萝觉得耿大娘子果然是性情中人呀。骂起别人丝毫不让，坑起自家也是绝不手软。 她晃晃脑袋，对耿大郎道：“此事既暂无定论，你们不如先去李家杂货铺问问情况吧。” “比如了解一下他们是从谁手上进的货。” 耿家五人闻言，互相看了看，都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耿大郎做了决定。 他朝青萝点了点头，随后向宋老头和宋村长拱手，道：“耿某这便去镇上查证，倘若我们的确冤枉了宋家，某定携家人上门赔礼道歉。” 宋老头松一口气，道：“耿郎君不必挂怀今日之事，此时还是先弄明白真相要紧。” 宋村长也道：“没错，今日天色不早，几位还是快忙去吧。” 耿大郎再次礼貌拱手，便转身大步离去。其余四人见状朝宋家众人尴尬一笑，忙跟上耿大郎。 耿家人离去后，油坊重新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宋村长拍了拍青萝的小肩膀，笑道：“阿萝今日可真是厉害，不卑不亢的小模样还挺唬人。” 宋老头也上前摸了摸青萝的脑袋，夸赞她道：“方才多亏了阿萝机敏，爷爷都未曾反应过来呢，事情就被你解决了。” 青萝正要谦虚一下，便听宋老头转了话头道：“不过这种方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若刚刚大人们没按捺住脾气打起架来，你一个小孩子贸然闯到中间，可知你会怎么样。” 青萝鼓了鼓嘴，好吧，在这一点上她确实有些冒险。 宋老头又道：“事情总有办法解决，却不能以你受伤为代价。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往后可得以自身安危为重。” 青萝乖巧地点点头，“我记住了，爷爷。” 宋村长看着不由有一点点嫉妒，看看老宋家，不仅儿子出息，孙女也伶俐。 怎么他家里的孩子就像是一群讨债的呢 “村长，事情解决了吗”，门外有村民大声问道。 宋村长听见，便理了理袖子出门，朝还围在外头的村民道：“已经没事了，大伙儿都散了吧。” 有人还想继续问，宋村长却不打算多说，只甩了甩袖子，背着手回家去了。 今日之事虽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但耿家的事情尚无定论，他还是先闭紧嘴巴，免得给宋家惹麻烦。 大家见村长不说话，也不敢再八卦，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揣着手慢悠悠离开。 宋老头还得回蒙学上课。他那会儿走得急，只匆匆给学生们布置了一点功课，也不知道他们认真完成没有。见油坊已经用不着他，随意打个招呼后，就也走了。 王二郎见青萝还没走，忍不住挠着头上前问她，“阿萝，你觉得耿大郎会泄露咱们榨油的手艺吗” 青萝愣了愣，随即不在意地道：“我觉得他们不会，何况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王二郎不解，这怎么不算大事。 青萝眨了眨眼，对王二郎道：“别着急，这事儿许是还有下文。” 老宋家 “亲家，你说这可怎么办好” 李氏母亲有些担忧地问钟氏。 钟氏呼出一口气，有些头疼地坐在椅子上。 她什么都不想办，只觉得今天许是不太吉利，大概要去拜拜菩萨了。 李氏进来给众人添了水，随后挪了椅子坐在她母亲旁边。 李母今日是来给老宋家递消息的。 并且这个消息和方才的耿家人密切相关。 大致上就是 李家村上回没卖成豆子的那户人家，不知怎么从宋家这里了解到榨油的方法，随后就在自家也搞了间榨油坊。 不过因为宋家把附近几个村的好豆子都收完了，他们于是只能去收被宋家淘汰的豆子。 差一点的豆子倒不会怎么样，不过是出油率低一些罢了。 但那户李姓人家却是荤素不忌，据李母说，他们似乎连发霉的豆子都敢拿来榨油。 更气人的是，他们知道自家的东西不好，便偷摸打着宋家油坊的旗号往镇上卖。 李家杂货铺就是其中一处。它是李家村的族人在镇上开的，由于族人许久没回村里，他不知道李家人的猫腻。 当李家人上门卖油时，只和他说是在负责帮忙售卖宋家油坊出的油。 由于宋家和李家村有亲，还说给杂货铺的进货价可以便宜些。 那杂货铺老板没有怀疑族亲，欢欢喜喜地把东西收下了。 耿家人买到的想来就是这李家油坊出产的油了。 李氏挽过母亲的胳膊，小声问她：“娘，你知不知道他们往外卖了多少罐油” 李母摇了摇头，道：“那我可不清楚，就刚才这些我也是昨日才打听清楚，今天一大早就出门来告诉你们来了。” 青萝甫一进门，就见堂屋几人皆是一脸便秘的样子。 她一头雾水地走到钟氏身边，问她什么情况。 李氏见状，便抢着把事情给青萝解释了一遍。随后期待地盯着她看，希望她能说点什么，至少安慰一下有些怏怏的钟氏。 听完。 青萝： 她有点想骂人 李家油坊这骚操作，自己挣了钱，恶名却是宋家担了。 就算最后把真相揭露出来，宋家的名声也不好挽回。 毕竟人总是多疑又自负，有时候哪怕相信荒谬的流言蜚语，也不愿选择相信真正的事实。 这事儿有点难办呀 青萝深呼吸，吐出一口气，肃起小脸儿问李母：“李奶奶，这李家油坊的人和您家关系近吗和你们村里人的关系怎么样” 第四十四章 办法 李母闻言，有些困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李氏。 李氏听到青萝的话，不由心头一颤，莫名生出一丝“她要搞事”的预感。 但她还是冲母亲点点头，示意母亲按实说。 李母便道：“不算太近，早已出了五服，平日来往也不多。” “他们当家人叫李虎，这人做事不太地道，村里人都是知道的，所以大家都不爱和他家亲近。” 青萝点了点头，心想，这样就好。 二伯母娘家人还是很不错的，她并不想破坏宋家和李家的感情。 钟氏默默听了半天，这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青萝：“阿萝，你可是想到办法了打算怎么做呀要不要奶奶配合你” 青萝弯弯唇角，先是冲钟氏一笑，随即绷紧小脸，坚定地道：“有办法，要配合。” 钟氏眼睛一亮，示意她快说。 青萝小手一甩，眨了眨萌萌的大眼睛，端的是一派绵软可爱，然嘴里却吐出一句再冷漠无情不过的话语。 “我打算报官” 什么 钟氏豁然起身被她吓的。 李母唰然白了脸色，不明白这事儿怎么就到要报官的地步了。 李氏则喃喃道：“果然是要搞事。” 不过这事儿有点大，且让她缓缓先缓一缓。 时人遇到纠纷其实不爱让官府介入，毕竟“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句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越是穷人越不想打官司，就是怕花不起打官司的钱。所以大家都是私下解决，或是交由宗族审理。 青萝这一句“报官”可不就把在场几人都震着了嘛。 钟氏定了定神，重新坐下，严肃地问道：“阿萝，你可知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青萝当然清楚，她点点头，坚持道：“可我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李家油坊既能做出此事，那哪怕我们上门说理，他们也不会轻易承认。” “何况仅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没法追回已经流入市场的劣质油。若是之后出现了如耿家一般的受害者，那可怎么办。” 钟氏拧眉，道：“衙门哪是那么好进的。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你李奶奶好心来提醒我们，咱们可不能反倒连累了她。” 李母闻言，嘴巴张了张，想说没关系，但考虑到可能的后果，她揪了揪衣摆，最终没有出声。 她可以来宋家报信，不过报官一事是绝不能参与的。毕竟她们家还要在村里生活，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好闹得太难看。 青萝用力点点头，道：“此事自不会让李奶奶出面。咱们明日去找耿大郎一起，去趟李家杂货铺和医馆。” “至于报官一事，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和他们对簿公堂。只是想让衙门出几名衙役，帮忙撑个场面。” “我们的目的主要还是让李虎家承认错误，向大家澄清，不要再把锅盖在咱家油坊头上。” “其次是尽力追回售出的劣质油，最好还能对受害者进行赔偿，这个事情就必须要官府介入了。” 钟氏还是不太同意，“你怎么知道官老爷会站在咱们这边呢” 青萝双手一摊，无奈道：“没办法，只能去找热心市民严掌柜帮个忙了。” 钟氏闻言，有些抗拒，她其实不太想再麻烦严掌柜，毕竟他们家已经受了他许多恩惠。 不过青萝说的也有道理，飘香楼在镇上经营了许多年，严掌柜必是比他们有门路的。 李氏看了看母亲和婆婆的脸色，知道她们都不太愿意和官府的人打交道。 也不知道青萝小小年纪，怎么提起官府是这般坦然无畏的小模样。 她拉过青萝的小手，问她：“阿萝，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青萝摇摇头，道：“这是最快的，也是最有效的。” “像今日耿家这般上门吵架，其实治标不治本，李虎家未必会惧怕。事情一过照旧可以暗地扯着宋家的皮赚钱，总有人免不了又上当。就要一次打痛他们才行。” “再说若是不依靠官差，二伯母你看我们家谁适合去李家村找他们算账，大伯父他们都不在，总不能让奶奶和你们几个妇人去吧。” 李氏想了想，倒也是，乡下人吵着吵着打起架来是常事，李虎家本也不是什么讲理的人家，万一场面失控她们可没辙。 但这个事情知道了就不能放任，它对宋家油坊始终是一个隐患。 碰巧回来取东西的宋老头听 见她们的对话，忍不住背着手走进厅堂，对钟氏道：“孩他娘，阿萝说的对。不过这事儿得我来办，明儿我就去镇上，你们在家里等消息便是。” 随后又对李母道：“亲家母待会儿赶紧坐牛车回去吧，也不要和别人说你来过宋家村。此事多谢你的提醒，之后便由宋家来处理就是。” 李母闻言，连连点头，知道宋家是不想牵连她，她自然不会辜负这份好意。 钟氏见老头子都开口了，她只好无奈地点头答应。想着得给他多带点银子，明日打点官差可不能小气。 再把柳氏做的咸菜带两坛给严掌柜。她们家没有别的好东西，也只有这个比较拿的出手。 李母见事情已定，喝了杯水后就匆匆离去了。 宋老头则是又回了学堂。不过他打算下学后，去找一下宋村长，明日的事情少不了村长出面。而且这不是小事，还得和村里知会一声才行。 书房 青萝铺纸研墨，打算想想有没有什么她知道的菜谱，写出来明日好送给严掌柜。 她虽然只会做些家常菜，但吃过的美食不少，琢磨几个这里没有的新鲜菜式倒不是问题。 飘香楼的汪大厨做了这么多年厨子，哪怕她的菜谱有什么不完善的地方，他的经验足够去研究明白，说不定还能举一反三呢。 如此她们家请严掌柜帮忙便也能更有底气一些，勉强算是互惠互利了吧。 青萝提笔，想了想，最终写了荷叶鸡和叫花鸡的做法。 这两道菜不算难，且需要用到的食材也比较普遍，想来严掌柜会喜欢的。 青萝写完，等墨迹晾干后，便折好纸张，等宋老头回来再交给他。 翌日 天刚蒙蒙亮，宋老头和宋村长便出发往镇上去了，钟氏还给宋老头塞了十两银子。 不过青萝觉得这钱估计用不着，不然她们何苦要劳烦严掌柜。除了想借他的门路外，不也是想省钱嘛，何况她还搭了两张菜方呢。 鸣栖镇没有县令，只有主簿在此理事，当然也派了几名衙役。 宋老头他们要找的便是镇上的杜主簿杜方。 第四十五章 进山 宋老头去了镇上，蒙学自然只能先停课一天。 青松和青阳乐得不行，跟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鸟一样，用完早食后便忍不住想出门玩。 “阿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山上摘果子”，青松背着背篓问青萝。 “对呀对呀，姐姐也去嘛”，青阳眼巴巴地望着青萝道。 青萝犹豫了下，“那我喊上杏花一块吧。” 昨天半夜下了场小雨，山上许是冒出了不少菌菇。 杏花对这些比较熟，正好教教她怎么辨别。大家摘些菌菇回来晚上还能加个菜。 想到鲜美的蘑菇汤，青萝舔了舔嘴唇，顿时有了出门的动力。 “你们俩等我一下，我这就去问问杏花。” 说罢青萝便小跑着到杏花家院子外，隔着院墙问她要不要去山上捡蘑菇。 待杏花表示愿意去后，她便回到家中取了个小背篓，拎来把小锄头，还灌好满满一竹筒水带上，和青松两人到门口等杏花。 四人很快聚齐，随后兴奋地往山脚冲去。 落山村背靠的这座山名叫落霞山。 落霞山很大，它的深处生活着许多大型动物，那里是只有猎户才敢踏足的地方。 平日村民们只会在山的外围挖挖野菜，砍些柴火，并不往深处去。青萝几人自然也只是到外围转转。 她们一踏进雨后的山林，清新的空气就扑面而来，还夹带着泥土的气息。 极目望去，草木葱郁，花叶繁茂，处处皆是一片勃勃生机。 青萝伸出小手，接住一滴露水，清凉的触感让人愉悦，她忍不住弯起唇角绵软一笑。 青萝将掌心朝下，看这滴露水缓缓滴落，继续完成它的使命滋养这一方土地。 “阿萝，杏花，快跟上”，早已跑远的青松回头冲她们挥手喊道。 青萝闻言，见她们确实慢了一截，忙笑着回道：“来了” 山路有些泥泞，不过这对她们来说不算什么。 青萝提了提背带，跟在杏花身后，吧嗒吧嗒地追上两人。 杏花很快找到一簇枞树菌，兴奋地回头指给青萝看。 青萝见状眼睛一亮，这种蘑菇做汤最好吃了。她忙挥着小手上前一起采。 青松则跑到左侧的一棵树后面，抬头仔细看了看，随手将背篓交给青阳。 他围着树绕了一圈，在心里估算好着力点后，便系紧衣摆搓了搓手，蹭蹭蹭几下爬上了树，熟门熟路掏空树杈中间的鸟窝。 青松将几颗鸟蛋小心地塞进怀里，弓着身子慢慢下了树。 青阳仰着小脑袋，眼巴巴地盯着他。 青松朝他眨了眨眼，从怀里拿出四颗鸟蛋，捧在手里给他看。 青阳“哇”地大叫一声，挥舞着小手激动地满脸通红。 他冲青萝那边喊道：“姐姐c杏花姐，你们快来看，二哥找到了鸟蛋呢” 青萝闻声，惊讶回头，就见青松捧着鸟蛋，得意地仰了仰下巴，咧嘴笑着喊道：“阿萝，咱们今儿中午有烤鸟蛋吃了，四颗鸟蛋刚好一人一个。” 青萝没想到他还挺厉害，正想夸一夸他。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右侧草丛里传来。 什么东西 青萝听见，瞬间蹦起来，捡起小锄头握紧，死死盯住那边。 她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蛇，否则她可能会就地晕厥 来到这里这么久，她现在见到大部分的虫子都可以良好接受。 只除了蛇 杏花被青萝的动作吓了一跳，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草丛微微晃动一下，好似有什么要从其中爬出来。 青萝一动不动，握着锄头的手微微蓄力。 来了 “唰” 从里头窜出了一只 毛茸茸的 兔子 原来是兔子 青萝松一口气，塌下紧绷的肩膀。 她回头冲青松和青阳笑笑，正要说“没事”。 “嗖”地一声。 右侧射来凌空一箭 箭带出的风扬起她几缕碎发，随后猛地钉在了不知何时溜到她身侧的兔子头上。 青萝张着嘴，本要说的一句“没事”意外地变成了一声“嗝” 青萝： “咦，阿萝，你们怎么在这里” 大力拨开草丛出来，见到她们几个孩子，不禁有些疑惑。 他看了看拍着胸口，不停打嗝的青萝，以及地上那只蹬了蹬腿，逐渐蹬不动的兔子。 大力反应过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把你们吓着了。” “我从附近追着这只兔子过来，没想到你们会在这里。” 青萝闻言，挥了挥手，无力道：“没事，嗝，我只是正常的，嗝，打个嗝而已。” 大力： 杏花见此，忙从背篓里取出青萝带的水递给她。 青萝马上接过，“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 还好，水挺管用，她的嗝声逐渐止住。 青松携着青阳跑来，两人看到地上的兔子，都不由仰头对大力投去钦佩的目光。 大力憨憨地笑了笑，弯腰取出兔子身上的箭，拾起兔子就递到青萝面前。 “阿萝，这只兔子你们拿去吧。方才是我吓到你了，便把它算作赔礼。” 青萝摆了摆手，推辞道：“大力哥，我没被吓到，你不用赔礼。” 大力坚持道：“这是应该的，你别与我客套。” 他把兔子放在青萝背篓旁，背好弓箭便转身准备离开。 青萝一愣，哪有不要还硬送的，她忙捡起兔子就想还给大力。 “小娘子确实不用与他客套，我们今日收获可不小呢，那只兔子连添头都算不上。” 不知何时站在草丛前方的一位青年笑着对青萝道。 青萝闻声看去，不由有些惊讶。 咦他是谁 这青年穿戴不凡c气势凛然，一看就不是出自普通人家。 大力哥居然还认识这样的人吗 她目光一转，看到了距青年几步远的四名护卫。 青萝： 好家伙 原来“收获不小”是这个意思。 只见那四名护卫身侧放着一头鹿c两头野猪只狍子，身上还挂着许多野兔和野鸡。 怪不得不在意她手里这只呢 青萝见此，便笑着对那青年和大力点了点头，坦然收下了野兔。 青年和大力一行很快离去。 “阿萝，那些人是大力哥的朋友吗看着很不好惹的样子”，青松有些好奇地问道。 青萝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们别多管。” 青松忙道：“这是自然，我只是觉得他们好厉害，可以打那么多猎物。” 青萝暗想，厉害的本事可不是好学的，都是日复一日真刀真枪练出来的。 她把野兔放进背篓里，问他道：“你们不是要去摘果子吗还去不去” 青松连连点头，“去的去的，我们再往左边走一会儿就到了。” 四人于是收拾好东西，继续在山里头晃荡。 青萝几人忙碌一整天，最终采到了满满一背篓菌菇和一背篓山楂拐枣。 不过山楂和拐枣太酸了，吃是吃不了几个。他们摘回来大部分会交给钟氏泡酒，小部分或许可以请柳氏做成冰糖葫芦吃。 青萝将杏花的那份分给她后，三人便笑眯眯地冲回宋家院子。 甫一进院子，青萝就看见在院子中央对坐着说话的宋老头和宋村长。 她眼睛一亮，想起他们今日去忙的事情，她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呢。 青萝飞快把背篓丢在角落，随即小跑到宋老头跟前好奇问道：“爷爷，李家油坊的事情顺利解决了吗” 第四十六章 结果 宋老头道：“解决了。” 青萝闻言，呼出一口气，谁知她一口气还没松完 便听宋老头又道：“但不太顺利。” 青萝： 今天到底怎么了 难道是她的“受惊日”不吓坏她不罢休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把这口气吐完，等了几秒。 还好，没打嗝。 青萝晃晃脑袋，忙问宋老头：“哪里不顺利” 宋老头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讲。 一旁的宋村长便接过话茬道：“我来说吧。” “我们早上先是去了耿大郎家，然后和他们一起到李家杂货铺找李掌柜。” “李掌柜一听完我们的解释，且知道我们会找官府出面后便没有再怀疑，还表示要去李家村找李虎算账。对此我们自然是很高兴。” “随后我们拿着李家杂货铺剩下的一罐油去了医馆，请徐大夫帮忙看了看李家的豆油。” “徐大夫很厉害，打开那油罐一闻就知道里头的油有问题。他让我们放心找李家说理，必要时他还愿意出面给我们作证。” “事情到这里都很顺利”，宋村长说着挪了挪身子，换个姿势坐好，继续道。 “我和你爷爷接着去飘香楼拜访严掌柜。严掌柜非常热心，看到你的信后便亲自去了杜主簿家一趟，给我们请来三位衙役，一路陪同我们去李家村。” “到了李家村后，我们直奔李虎家。正巧碰上他们夫妻二人偷摸躲在厨房里榨油。” 宋村长说着忍不住皱起一张脸，道：“幸亏你们没去，不然怕是也得被恶心到。” 青萝听到此，不由更加好奇，她眨了眨眼，示意宋村长快说。 青松几人也被吸引过来听宋村长讲“故事”。 宋村长见状，慢悠悠端起碗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方才继续道：“我们一踏进厨房，便见李家厨房墙面上四处皆是油渍，灶台也是凌乱不堪。” “他们用来榨油的木头，许是一开始没处理好，已经有些发黑长霉。那两人也不管，只任由榨出来的油混着脏东西滴进木盆里。” “右侧墙角摆着排和你们家一样的油罐，有些油罐罐口没有遮盖，引来几只苍蝇围在一旁飞来飞去。李虎妻子瞧见，只随意挥手赶了赶。” 宋村长说着顿了顿，随即难掩嫌弃地道：“我们亲眼看见有只苍蝇，慌不择路地飞到了罐子里头。” “你说这种环境下做出来的东西能没问题嘛”，宋村长摇了摇头，忍不住啧啧几声。 青萝： 她比较想知道，那只苍蝇最后飞出来了吗 青萝晃晃脑袋，赶忙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开。 不过她也万万没想到找李家算账之路竟是这样开场。 展开激烈争吵之前先来一场视觉暴击吗这个铺垫真是绝了 青萝正想问耿大郎一家当时是什么反应。 便听宋村长有些同情地道：“耿大娘子当场就没忍住，捂着嘴跑到外头大吐了一顿。” 青萝心想，画面太有冲击性，换她她也忍不住。 宋村长悠悠地接着道：“还有” 青萝眼皮一跳，忙打断道：“村长，我们跳过这个吧，您直接讲后面的。” 宋村长瞄了几个小孩一眼，也觉得不好再荼毒她们幼小的心灵，便点点头同意了青萝的提议。 他捋了捋思路，道：“李虎夫妻见我们一伙人突然上门，还在厨房门口看到了一切，自是又气又怕，不停想把我们赶出院子。但是有官差在，他们怎能得逞。” “我们的争执很快引来李家村的村长和族老们。他们得知原委后倒没袒护李虎夫妻，反而站在我们这边，不仅劝李虎他们赶快道歉，还让其对我们进行赔偿。” “李虎一家见事情已无法扭转，我们又有官差在一旁相助，最后不情不愿地点头答应了。” 青萝歪了歪头，暗道，这不是挺顺利的嘛。 宋村长扫了她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其实，他们那时候也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 没想到，事态的发展出人意料。 宋村长眯了眯眼，继续道：“就在我们和李家村村长议论后续安排之时，突然来了一伙人闯进李虎家。” “他们自称是府衙的捕快，来此抓捕嫌犯李虎回府城审问，还向大伙儿出示了腰牌。和我们一起的衙役确认了，来人是府衙的捕快无疑。” 青萝微微 瞪大眼睛，问道：“那李虎就被抓走了” 宋村长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普通人如何敢与官差对抗。” “不过那李虎妻子眼见丈夫要被带走，倒是一点没犹豫，哭天抢地就上前求情了，还给前来的捕快塞了银子呢。” 青萝闻言，有些讶异地眨眨眼，随即她皱了皱眉头问：“李虎还能回来吗” 宋村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怕是难喽” 青萝疑惑：“他现在只是嫌犯吧还没定罪呢。” 宋村长道：“能让府衙遣人来抓他，想必牵涉的事情不小。而且即使他没罪，进牢里走一遭，也难免要脱层皮。若是他家里有钱去打点一下，或许还能留条命。” 听到此，青萝抿了抿唇，不由有些唏嘘。 宋村长挥手赶了赶恼人的蚊子，接着道：“李虎是他们家的顶梁柱，他这一走，李家便只剩他的母亲c妻子和两个孩子。李家现在孤儿寡母的，我们再继续追责难免显得刻薄。” 他看了青萝一眼，“所以” 所以今日之事自然只能不了了之了呗。青萝没等他说完，就理解地点点头。 毕竟李虎一走，李家便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此时选择息事宁人才是聪明的做法。 不过 青萝问：“耿家有说什么吗” 宋村长道：“没有，还是耿大郎最先提出，不再追究此事的。” 听到此，青萝却是颇为意外，没想到耿大郎还挺干脆的。 看来，这件事便算是解决了。 恩 好似有什么不对 青萝鼓起嘴巴，忍不住开始咬指头，仔细把这事儿从头到尾捋一遍。 到底哪里不对呢 第四十七章 糖葫芦 青萝猛地一拍脑袋，随即哭丧个小脸儿看向宋老头。 宋老头见状不由失笑，他摇着手里的蒲扇，慢悠悠道：“可是想明白了” 青萝撅着嘴点点头，心里暗道，不能再明白了。 合着他们家今日这一遭，不仅花了时间c费了力气c托了人情c求了便利，到头来全是多余，俗称“白搭”。 对了，她还送了严掌柜两张菜谱呢。这回真是亏大发了 可巧应了那句“人算不如天算”，谁又能想到李家突然会发生如此变故呢。 宋村长看她表情呆呆，仍有些沮丧的模样，便安慰道：“阿萝不必灰心，今日我们也不算是全无收获，至少揭开了李家油坊之事，日后他们就不能再打着你家的旗号挣钱了。” “你想，若是我们去的晚，让李虎先被抓走，那他们家犯的错少不得就要你们宋家来背锅。” 青萝想了想，似乎的确是这样。李家没了李虎，油坊必是会关门，他们做的事情许是就会被掩盖过去。 如此看来，今日之举倒也不全是白搭。 “咦阿萝，背篓里怎么还有一只兔子呀”，柳氏站在厨房门口大声问道。 青萝听见，忙回头道：“是大力哥送的，娘把它烧了吃吧。” 柳氏点点头，没再多问。大力最近时常给他们家送猎物，柳氏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不过他们也不是那种光会占人便宜的人家，只要收了大力送的猎物，第二天钟氏都会回些家里做的东西。 宋村长喝完碗里的水，便起身准备回家，“安叔，天色有些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宋老头见他要走，忙阻拦道：“回什么回，你今日跟着跑了一整天，怎么也要留下吃顿饭再走。” 青萝也扯住宋村长的袖子，晃了晃道：“对呀对呀，村长叔留下来吃晚饭吧，我们家晚上有好多菜呢。” “刚刚我娘还答应了要烧兔子，香喷喷的兔子肉您不想吃吗而且，我今日上山采了好多菌菇，待会儿我娘做好了您吃到，一定香的让您恨不得舌头都吞下去。” 宋村长闻言，不免有些心动，柳氏的厨艺好他也是听说过的。 他低头看看揪住他袖子的青萝，又看看已经开始悠哉游哉喝茶的宋老头，突然觉得留在宋家吃个晚饭倒也不错。 “子明坐下吧，咱俩再聊会儿，晩食应是还得等等”，宋老头放下茶杯对宋村长道。 宋村长闻言，便不再推拒，撩起衣摆又重新坐下了。 晚饭自然是宾主尽欢。 宋村长吃完饭后没多久就告辞归家了。宋家众人则是齐齐聚在院子里，尽情享受饭后的休闲时光。 青萝坐在小板凳上，将背篓放在身前，弯着腰从里头挑选出更加饱满的山楂，准备拿来让柳氏做糖葫芦吃。 宋老头坐在一旁，一边缓缓摇着蒲扇，一边好奇地问青萝：“阿萝，你给严掌柜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话严掌柜拆开信一瞧，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咱家的请求。” 青萝闻言，眨了眨眼，道：“没写什么呀。就是承诺他，以后若是我娘再捣鼓出了新菜方，一定会优先卖给飘香楼的。” 宋老头惊讶，“就这么简单” 青萝肯定地点点头，笑眯眯地道：“是呀，就这么简单。爷爷，这样看来，严掌柜果真是个热心肠的人。咱家以后若有什么赚钱的生意，可得拉上他一起发财呀” 宋老头好笑地摇了摇头，他们家哪里有什么发财之道。而且飘香楼的生意本就很不错，一般的小买卖严掌柜可看不上眼。 不过他也没打击青萝，只随口道：“你说得对，咱们当然不能忘记严掌柜的恩惠。” “对了，严掌柜还让我给你带话，说是咱家那道糖醋鱼在镇上卖的极好，还吸引了不少县城的人特地过来品尝呢”，宋老头道。 青萝听见这话，虽心里早有预料，但还是止不住的开心。 她暗暗期盼今日的两道新菜也要大受欢迎才好呀 “阿萝，你们的糖葫芦要现在做吗”，柳氏从厨房里出来问道，“厨房的火还没熄，要的话就赶紧。” 青萝忙大声应道：“要的要的，现在就做吧。” 她把挑选出来的山楂清洗干净，然后送进厨房交给柳氏。 “娘，咱家有竹签吗”，青萝问。 “有的，去你大哥房间取”，柳氏边打开糖罐边答道。 青萝闻言，忙转身乐颠颠地去宋青山屋里抓了一把竹签过来。 糖葫芦的做法 很简单，所需用料无非是糖c山楂以及清水。 厨房没有点灯，只有火光忽明忽暗，柳氏半点不受影响。 她麻利地取出几勺糖放进清水里，等灶间火势旺了些后，就将糖水倒入锅里熬制。待将它熬至微微变黄出现泡沫时，就算差不多了。 柳氏见糖浆已经熬成，便随手拿过青萝串好的山楂，在锅里头迅速地打了个滚，裹上浓浓的糖浆，再放到一旁的盘子里凝固。 少顷，待它冷却后，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就制成了。 青萝眼神不离糖葫芦，口中期盼地问柳氏：“娘，它们可以吃了吗” 柳氏凑近看了看，点头道：“可以了，你拿到院子里分了吧。” “好嘞” 青萝等的就是这句话，忙捧起盘子就跑。跑到门口她突然想起柳氏自己还没吃呢，又哒哒哒退回到柳氏身侧，捡起一串就递到她嘴边，“娘，你也吃。” 柳氏见状，下意识就想拒绝。她一个大人，怎好再吃小孩子的零食。但当她低头看到满眼真诚的青萝时，她又觉得应该接受这份好意。 柳氏左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接过青萝递来的糖葫芦，小小地咬一口尝了尝，随后柔柔笑着对青萝道：“很甜。” 青萝闻言，笑眯眯地道：“那娘一定要把这串都吃完哦” 语罢，她便“咻”地跑开，到院子里分糖葫芦去了。 柳氏： 宋家的院子很快被拥有糖葫芦的欢乐席卷。 青松“嘎嘣”咬碎一颗山楂，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 他一边嚼着糖葫芦，一边有些含糊地对柳氏道：“三婶，你做得真好吃，我下回还去采山楂回来给你做。” 李氏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想的倒美” “还有，娘不是跟你说过，嘴里有东西的时候别说话吗” 青松闻言，缩了缩脖子，怂怂地闭紧嘴巴，不敢再说。 柳氏笑了笑，道：“这种东西吃多了容易腻，对牙齿也不好，你们今晚可别忘了好好刷牙。” 一旁的青萝听到此言，忍不住连连点头，柳氏说的很有道理咩。 不过说到“刷牙”，她突然想起了宋青山。 不知道他和两位伯父在周家庄的活计做的如何了，算算时间他们也差不多快回来了吧。 第四十八章 回来啦 翌日清晨，青萝还在睡梦里，便被院子里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吵醒。 她翻了个身，睁开眼睛难掩困倦地往窗外望去。 当然，因为窗户关着，她看不见什么。只大概可以从窗缝透进的光线，判断出这会儿时辰还很早。 是谁呀，大清早无故扰人清梦。 青萝哈欠连天地穿上衣裳，“啪嗒啪嗒”拖着鞋子去开门。 “吱呀” 院里的几人听见动静，忙回头看来。 何氏见她一副迷迷糊糊的小模样，反应过来许是他们的说话声闹醒了她。 何氏忙上前，拍了拍她的小肩膀道：“时辰还早，阿萝再回去睡会儿吧。” 青萝努力睁开眼睛，往何氏身后看去。 随即，她晃了晃小脑袋，糯声道：“原来是伯父和大哥回来了呀。” 何氏轻轻按下她头顶翘起的呆毛，笑着点点头，“可不就是，他们赶早回来的，我正要推他们回去补个觉。你也继续睡去吧，离早食还有许久呢。” 青萝觉得人果真是不禁念叨，她昨天刚想到了伯父和大哥，他们今天就回来了。 她软软地对何氏说了声“好”，便恍恍惚惚回到床上又会见周公去了。 堂屋 饭桌上，只剩青萝还在用早食。 她是全家吃饭最慢的人，不过大家也从不催她，任由她细嚼慢咽c小兔子一般进食。 青萝吃完塞着咸菜的馒头，便捧起大的能盖住她脸的碗，凑上嘴巴呼噜噜地喝光最后一口粥。 嗯，饱了 青萝放下碗满足地舔舔嘴唇，悬着的小脚丫还欢快地晃了晃。 从她身后路过的宋青山见状，忍不住伸手揪了揪她的辫子。 青萝感觉到有人在她头上动土，立马绷起小脸回头怒瞪其人。 见是宋青山，便呲了呲牙道：“大哥，你很闲吗” 宋青山“咻”地缩回手，忙道：“不闲不闲嘿嘿，阿萝你继续吃。” “哼，幼稚鬼”，青萝朝他做了个鬼脸。 宋青山摸摸鼻子，不再招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钟氏见状，心道，明明是两个幼稚鬼。 她笑了笑，扭头问宋青山：“你们仨一大早就回来，是周家的活计都做完了吗” 宋青山点点头，道：“嗯，昨天傍晚我们已经拿到工钱了。” 青萝一听，也不计较刚刚的事情，好奇追问，“有多少” 宋青山扬了扬眉，欣喜地道：“七两” 钟氏惊讶，“竟这么多你的工钱比你爹他们可高许多呢。” 宋青山挠了挠头，“这回算是意外之喜，毕竟如周家这般大方的人家少有。” 钟氏便道：“能挣这一次也不错，咱们可不能贪心。” 宋青山颔首赞同，随即他突然想起，方才听母亲说要去“油坊”帮忙，他忙问钟氏：“奶奶，我们村里什么时候有油坊了刚刚我娘好似提了一嘴。” 钟氏收完桌上的碗盘正要出去，听他这一问才发现家里的事情他们三个还不知道呢。 青萝见状便举手道：“奶奶，你去忙吧，我和大哥说。” 钟氏道：“行，那就让阿萝和你讲。” 宋青山一脸疑惑，他离开家不过一个月而已，家里难道发生什么大事了 青萝搬了椅子坐到宋青山旁边，把近日的事情飞快地向他解释了一遍。 “阿萝，行啊你，怎么你的脑瓜子就这么好用”，宋青山羡慕地道，“下回你们再去飘香楼把我带上吧，让我也长长见识。” “听说里头一道菜可贵了，咱家都没人去吃过呢。” 青萝笑眯眯地点点头，“这还不简单，你下回和王二郎一起去送货呗。” “不过你们从后门进的话也就看得着后院。” 青萝抬手，拍了拍宋青山的肩膀道：“大哥，咱们努力挣大钱以后有的是机会去飘香楼吃饭。” 宋青山闻言，不由好笑，钱哪里是那么好挣的。再说有钱了攒起来买地盖房子不好吗，干啥要去酒楼这种地方烧钱。他说这个不过是想去看几眼罢了。 “先不说挣大钱，我这倒是有另一件要紧事”，宋青山道，“师傅说我的手艺已经学的差不多，以后不用常常住在姚家了。” 青萝抬头看他，“意思是你可以自立门户了” 宋青山点头，“差不多。师傅有活儿还是会喊我一起的， 但我也可以自己单独接活了。” 想到往后要完全凭自己的本事挣钱了，宋青山既有些兴奋又有些忐忑。 青萝问：“那大哥有什么打算吗” 这个宋青山还真仔细思考过。木工的活计不是日日有，所以他想先做些小东西去镇上卖。 宋青山觑了眼青萝，问道：“阿萝觉得我做牙刷卖如何” “你看咱家人如今都爱用这个，说明它确实方便。而且这回我在周家庄也打听了，这玩意儿府城里头有卖，据说还不便宜呢。” 青萝有些意外他居然想做这个，不过倒也不是不行。 但人家府城是开的牙粉铺，和牙刷搭着一起卖的。宋青山单卖牙刷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她想了想，提议道：“大哥，这事儿你不如和百草堂合作。医馆有出售徐大夫自制的牙粉，咱家用的就是从医馆买的。” “你去找徐大夫问问看，能不能从他们医馆进货。牙刷得和牙粉搭在一起卖才好。” “正好小姑一家要去县里，他们家镇上的杂货铺以后由二伯父打理。你把东西放在杂货铺里寄卖，到时候和小姑家说一声应该没问题的。” 宋青山眼睛一亮。 对呀，这两样是该一块卖的。 杂货铺的主意也好，他本还想着自己上街摆摊呢，现在可以换个更省事儿的路子了。 他兴奋地道：“我明日就去镇上找徐大夫谈谈。” 青萝见状，又支招道：“大哥也可以做些小玩具去卖，大部分人家都不会吝啬给孩子买玩具的钱。” “我正好有几个点子，是镇上没有的新花样，大哥想不想和我合作”，青萝笑眯眯地冲宋青山眨了眨眼。 这个想法虽是突然冒出来的，但根由却在前几天外公给她和青阳送来的几样玩具上。 她看了那几样据说是县里最受欢迎的玩具，才意识到当下玩具市场的单调空白。 现在宋青山回来了，他又提到要自己做物件赚钱，她便瞬间想起了这件事情。 宋青山闻言一愣，问：“新花样什么样的新花样” 青萝正要解释，就听屋外的钟氏喊道：“阿萝，快出来，去你金花婶家买鸡崽儿啦你先前不是说想一起去看看吗。” 屋里的青萝一听，立马没了聊什么玩具的兴致，毛茸茸的小鸡崽儿已经将她的心思都勾走了。 青萝讨好地朝宋青山笑了笑，软声道：“大哥，等我回来再继续跟你说呀。” 语罢她便迅速起身，哒哒哒地小跑着离开堂屋。 宋青山伸出的手在空中停滞几秒，随后默默地收了回去。 他本想拉住她，奈何她跑得太快，他连她的袖子都没能碰着。 这丫头，不知道话说一半让人憋得慌嘛 第四十九章 买鸡崽儿 青萝跟随钟氏往金花婶，也就是村长家去，金花婶是村长媳妇。此外，她和柳氏还是同村，她们都是从柳家村嫁到落山村的。 近日钟氏听说她家孵出许多鸡苗，便打了招呼想要买上几只。宋家现在只有四只母鸡，两只公鸡，确实少了些。 钟氏拍了拍村长家的院门，喊道：“金花，我们来看鸡苗啦。” “哎，钟婶你进来吧，我在厨房呢”，金花婶回道。 闻言，钟氏便自己推开门领着青萝进去。 宋村长家的院子倒是和老宋家差不多大，左侧还开了块整齐的菜地，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的。 钟氏走进厨房问道：“你忙什么呢” 金花婶放下手里的碟子，有些头疼地道：“还不是我家二郎，昨天吃了你家送来的糖葫芦后就念念不忘。今儿一大早巴巴地去采了一篮子山楂回来，非让我给他做糖葫芦。” 钟氏笑了笑，道：“孩子们都爱吃这些个零嘴儿。我家不也是这丫头缠着她娘做的嘛”，说着瞥了青萝一眼。 青萝眨了眨眼睛，对钟氏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金花婶见状，满脸羡慕地道：“我要是有个这样可爱的女儿，别说做串糖葫芦了，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也恨不得去摘来送给她呀。” 别人夸赞自家孩子，钟氏当然是开心不已。不过这种情绪放在心里就好了。 并且这种时候，最好的做法是也夸一夸人家的孩子。做父母的听到别人夸孩子比夸自己可高兴多了。 她忙摆手道：“你可用不着羡慕。你家大郎稳重有礼，二郎机灵活泼，三郎乖巧聪慧。村里还不知多少人家眼馋你们家这三兄弟呢。” 金花婶脸上喜滋滋地道：“哪里哪里，分明是三个皮猴儿，有什么好眼馋的，我有时候都恨不得弄走才好。” 她笑眯眯地从盘里捡了串糖葫芦递给青萝，“阿萝也尝尝婶子做的，看看味道怎么样。” 青萝见钟氏点头，便乖巧接过，“谢谢婶子。” 金花婶收拾好灶台，对两人道：“走吧，我带你们去后院选鸡苗。” 青萝两人随她往后院走。 金花婶打开鸡舍，见她们进来便飞快把门关上，免得母鸡跑了出去。 小鸡崽儿被她单独用木板隔出来，养在鸡舍的角落里。 青萝走近，便听见一阵叽叽啾啾的稚嫩叫声，她眼睛一亮，忙上前垂头去看。 只见三十几只嫩黄色c绒乎乎的小黄团们挤在一起。伸着脑袋东啄啄c西啄啄，圆墩墩的显得格外可爱。 “钟婶，你看上哪几只，自己挑去就是。放心，这里头的都是母鸡”，金花婶道。 钟氏闻言点点头，仔细打量那挤成一团的小家伙们。鸡苗得挑活泼有力c叫声响亮的，这样才好养活。 她指了中间蹦哒地最欢快的两只，“那两只不错”，又指了六只叫声比较清脆的。 金花婶便一一将钟氏挑选的雏鸡捞出来，放到她们带来的笼子里。 钟氏从怀里取出六十四文钱递给金花，一只鸡崽儿八文钱，这个价格是先前就约定好的。 青萝笑眯眯地凑到鸡笼边上，挨个摸了摸小鸡崽儿的脑袋，把八只小可怜吓地挤成一团瑟瑟发抖，啾啾唧唧个不停。 见状，她只好默默收回手。唉，小可爱们有些认生呢。 钟氏提起笼子道：“金花，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有空来家里坐坐啊。” “好嘞，你们俩慢走”，金花婶挥了挥手道。 回到老宋家，钟氏将鸡苗放入自家的鸡舍里。也像金花她们家一样，把雏鸡单独隔开。 小鸡们许是换了环境有些不适应，更加紧紧地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连啾啾唧唧声都弱了下去。 青萝倒了点水在一侧的槽里，满心期待能有只勇敢出来喝水的小可爱。 钟氏道：“别看了，你越看它们越不出来，等过两天它们习惯这里就好了。” 青萝只好不舍地点点头，跟在钟氏身后离开鸡舍。 从屋里出来的宋青山看到青萝，忙喊住她，“阿萝，咱们早上的事情还没说完呢。” 青萝闻言，知道他惦记，也不吊着他，脚步一转往书房走，“我们去书房聊。” “哎，好”，宋青山乐颠颠地跟上她。 说到玩具，青萝最先想到的还是各种棋类。不过这东西不太好卖，因为要卖得先让人学，对这时候的他们来说难度有点大。 所以她先给宋青山介绍了七巧 板c积木和拼图的做法。这三样制作难度不大，玩法也简单，比较适合用来试水。 为了方便宋青山理解，她还用炭笔画了简易图给他看。 宋青山听完，不由惊喜，阿萝想的东西非常新奇，他平日在镇上也是从未见过的。这门生意决计错不了 不过 他挠了挠头，道：“你说的七巧板和积木问题不大，染色也不难。倒是那个拼图的图案我搞不定。” 青萝本想说我来画，但突然发现家里好像没有合适的颜料。而且她才学了几天的画，进步太神速了似乎也很难说服大家。 她想了想，便道：“那就先不画，我们刻字吧。刻一首诗或者一篇文章。不过这样的话就只能卖给有孩子在读书的人家了。” “所以不要做的太多，先做两套就行，七巧板和积木可以多做一点，下回我和你一起去镇上卖。” 宋青山疑惑道：“你也去” 青萝肯定地点点小脑袋：“我当然要去，你负责卖，我负责玩给客人看。” 宋青山恍然，这主意不错，随后他又问：“你的意思是我们俩去摆摊” 青萝道：“对呀，过几日有大集，到镇上的人想必不少，正适合我们挣钱。” 宋青山皱了皱眉，道：“奶奶肯定不同意我单独带你去。” “这个到时候再说呗，你先把东西做出来才最重要”，青萝摆了摆手道。 “那好吧，我先去选材料，明儿就开始干活，争取多做一些”，宋青山道。 语罢他便准备起身离开。 青萝一愣，忙揪住宋青山的袖子，有些不满地瞪大眼睛盯着他。 “怎么难道你还有新点子”，宋青山不解道。 闻言，青萝很是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随后气恼道：“不是这个，我们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没商量呢” 宋青山回来坐下，问：“什么问题” 她小手一拍桌子，抬起小下巴理直气壮地道：“点子是我想的，你赚了钱打算分我多少” 第五十章 分钱 宋青山一愣，惊愕地瞪大眼睛，没想到她会提这个。 他问：“咱们赚了钱不是都交到家里的吗我们怎么能分钱” 青萝瞪他一眼，道：“我早上不是和你说过了嘛。爷爷奶奶已经决定，以后各房赚的钱只要交四成到公中，剩下的可以各房自己留着花。” 宋青山错愕，“我以为这只是个想法而已，还没和大家具体商量过呢。而且三叔也不在家，难道不问问他的意见吗” 青萝撑着下巴，解释道：“爷爷奶奶和我们都是提过的，你们前段时间不在家所以不知道。” “这会儿你们都回来了，想必之后会再统一说一遍的。至于我爹他肯定不会拒绝呀，不用问也知道。” 其实宋老头和钟氏做出这个决定并不奇怪。 宋家三兄弟都有了各自的小家，孩子也日益长大，难免要为自己的小家谋划。所以宋家可以不分家，但为了家庭和睦却不能不分钱。 先前因为供宋子烨读书，所以大房和二房只能吃亏一些，一切紧着宋子烨的花销。 现在情况却有所不同。 大房的宋青山和宋青禾已到婚嫁之龄，聘礼和嫁妆必然要开始准备。虽说公中会为他们出一份，但何氏和宋老大肯定也想再添一些，这都需要钱。 且如今宋青山已经出师，具备了赚钱的本事，他也将是大房的主要劳动力了。 另外，别看青禾是个女孩子，但她每天在家里干的事情可不少。喂鸡c洗衣服c烧火做饭c缝衣刺绣样样周全。 所以，大房的四个劳动力对家里的贡献那是妥妥的。 再说二房，二房以前主要的外快来源是李氏的绣品。宋老二多是和宋老大一起侍弄家里的田地，种出来的粮食换成钱就直接到了家里，落不到他们手上。 不过现在，宋老二马上要去镇上帮忙管理宋小姑的铺子，每月可以拿到五六百文的工钱。 这个工钱就有文章可做了，钱已经落进他口袋，以宋老二的性子，想必要他一分不少的乖乖交出来有些困难。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约定好他每月要上交的数额，其他的就都随二房夫妻自己安排。李氏自会看好他，毕竟宋老二最愿意听她的话。 有宋老二的工钱，再加上李氏卖绣品的补贴，二房便可过得比较宽裕了。 看起来似乎三房最惨，宋子烨要读书没法赚钱，柳氏要照顾青阳和青萝根本走不开。 事实上当然不是。宋老头和钟氏能提出这个决定最先考虑的就是三房。 宋子烨明年考试的银子家里已经备好，连他的出路和退路两老也仔细分析过。若是他考上了秀才便让他去私塾做夫子挣钱养家，考不上他也可以回村里接手蒙学。宋子烨有学识有墨水，三房准是饿不着的。 再一个青萝的表现也让他们预见了她赚钱的潜力，索性这会儿将家里的银钱归属分好，省的以后家里为此争吵。 不得不说两位长辈的这份用心让青萝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不愿意让大房二房一起赚钱，只不过是不想拿钱去考验人性，因为得到的结果通常都不会好。 将赚来的钱交四成到公中，这个比例她完全可以接受。毕竟前些年大房c二房对三房的付出不是假的，如今有机会了自是要回报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这么爽快就和宋青山合作的原因，大家一起共同富裕不好吗 宋青山一脸不相信，“你怎么知道三叔会同意那日后三叔读书的钱从哪里来” 青萝眨眨眼，笑眯眯地道：“这就要问你了呀” 问我 宋青山没听懂。 青萝坐直身子，认真地问：“你对我们的合作有没有信心” 宋青山肯定地点点头。 当然有，他可是信心满满呢。 青萝见状，便狡黠一笑，忽悠道：“那你看，为了让我爹能安心读书。我们赚来的钱，你是不是要多分我一些呢” 恩 宋青山点着的头一顿，随即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说，你要多少” 青萝伸出五根指头，晃了晃小手道：“五成。” 宋青山想了想，按下她一根手指，“你拿四成差不多了。” “我以后说不定还有新点子呢你可不能亏待我，不然我就和你散伙，去找别人合作”，青萝放完狠话，咻的一下，把被按下的拇指又竖了起来。 宋青山震惊，这小丫头居然还威胁他。 好吧，这招确实有用。 他看了看横在眼前的小手，怎么看怎么觉得嚣张。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不与她较劲。 宋青山伸出手，和她击掌。 大手与小手相碰。 “啪” “成交。” “合作愉快” 青萝欢快地哼着歌儿，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屋里。 其实刚刚她的底价是四成，没想到大哥这么爽快，居然不再坚持一下。 隔壁的柳氏听到动静，忍不住问道：“阿萝，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呀” “咦娘你在屋里呀。” 她忙窜去柳氏那边，“娘在做什么” 柳氏含笑道：“准备给你做件衣裳，就用你外婆前些日子送来的布料。” “你来的正好，快过来让我量量尺寸。我瞧着你今年好似长高了许多，之前的衣服都有些小了。” 青萝闻言，便乖乖到柳氏身前站好，伸直手臂方便她测量。 柳氏以手为尺进行量度，并暗暗在心里记下青萝的尺码。 很快，柳氏就拍了拍她的胳膊道：“可以了，手放下吧。” “好。” 青萝凑到柳氏身侧，伸手摸了摸那块鹅黄色的布料，“娘，这是细棉的吧，外婆可真大方。” 柳氏点点她额头，“你知道就好。等你爹回来，咱们一起回柳家村看看你外公外婆吧。” 青点笑盈盈地点头，她当然是愿意的啦。 两日后 青萝正在后院喂鸡，看着先前的小黄团们一点点长大，她格外有成就感。 突然青苗跑来喊道：“阿萝，你养的那个东西今天发芽了耶。” 发芽 是辣椒种子 青萝眼睛一亮，忙把盆交给青苗，道：“你帮忙喂一下鸡，我这就回去看看。” 说罢她便转身冲回院子里。 辣椒种子被她放在木箱中催芽。她等了好些天，今天终于出芽了。 第五十一章 卖玩具 菜园 青萝请宋老大帮忙辟了块地方，专门用来种辣椒。 宋老大挥着锄头，有些疑惑地问青萝：“阿萝，我怎么听你娘说，这是花的种子呢。咱种在菜园里合适吗” 他想了想，道：“要不我找个盆，给你种盆里头吧。” 青萝忙拒绝，“不用了，大伯，就种在这里最好。” 宋家菜园打理得好，土质也疏松肥沃，正适合辣椒生长。 “行吧，那听你的”，见她坚持，宋老大也不再多劝。 他松好土后，便将辣椒种子均匀地撒在土壤表面，轻轻覆上一层薄土，再适量浇了些水。 “可以了，接下来就是等它出苗，不过不知道它要多久才会成熟”，宋老大没见过这种种子，他是按种菜的办法来种它的。 青萝也不太确定，这个时节种辣椒其实有点晚了。等它成熟的时候已经入冬，不晓得它们熬不熬的过去。算了，到时候再看，实在不行就移到室内去，或者想办法搞个大棚。 青萝笑着对宋老大道：“今日辛苦大伯了。” 宋老大挥了挥手道：“甭客气，小事而已。” “咱们回去吧。” “行。” 宋家院子的一角已经被宋青山占用，地上摆满了各种不同形状的木块。 “阿萝，你去哪里了” 宋青山随口问道，手里利索地刨着木头，不断发出“哧哧”的声音。 青萝道：“菜园。” 她上前蹲在他旁边，问：“做的怎么样了” “喏，都在那边，你去看看吧”，宋青山指了指右后方的一张小桌子。 闻言，青萝起身，拍拍衣服，抖落不小心沾染的木屑。随后走到那张桌子前，翻看起桌上放置的半成品。 她摸了摸积木的边角，发现打磨得很光滑，整体大小也刚刚好，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你去菜园做什么”，宋青山一边说话，一边拿来锉刀，准备对照书本给木块刻字。 青萝回头对宋青山道：“为了种一样好东西。”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它们上漆” 宋青山拂落身前的碎屑，想了想，道：“明日吧。” “今日怕是来不及熬漆。我先把手上这些都做好，明日一块儿上漆。” 青萝便点点头，“好，我和你一起。” “行啊，那你可得早点起床”，宋青山笑着瞥了她一眼。 家里就数她最爱睡懒觉，常常踩着吃早食的点儿起。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把控得那么精准的。每每三婶忍不住要去喊，正巧她就打着哈欠出来了。 “当然没问题”，青萝小手叉腰，一脸自信地道。有正事儿要做，她自是怎么样都会爬起来的。 翌日 两人果真一早便爬起来忙活，留在家的钟氏和何氏也过来搭了把手。 宋青山一共做了十套七巧板c六套积木和两套拼图。给它们刷上桐油后，就通通摆在院里晾干。 昨日宋老二已提着包袱去了镇上交接宋小姑的铺子。由于宋青山忙着做木工，便把制好的牙刷和从医馆购进牙粉之事都拜托给他来处理。 堂屋 宋家众人正在用饭。 钟氏起身，给宋老头倒了碗豆腐汤，又给自己也添上半碗。她瞥见青萝的碗已空，便询问道：“阿萝，要不要来碗汤” 青萝闻言，忙点头道：“好呀好呀。” 她把碗往中间推一些，方便钟氏挥着汤勺舀汤。 宋青山看了青萝一眼，随后对宋老头道：“爷爷，我和阿萝明日想一起去镇上赶集，把这几天做出来的东西卖出去。” 宋老头还没说话，钟氏便惊讶道：“就你们俩” “那可不行，你到时候忙着招呼客人，谁来照看阿萝。” “再说不就摆个摊嘛，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吗” 宋青山挠了挠头，道：“倒也不是忙不过来。” 慢悠悠喝着汤的青萝一愣，反应过来钟氏是担心集市上人多，她一个小孩子若没大人时时看着会不安全。 不过 让宋青山一个人去也有些不妥。 毕竟是卖玩具，又是新的样式，还是由小孩子来做示范更有吸引力一些。 青萝想了想，对钟氏道：“奶奶，大哥做的玩具比较新鲜，客人们不一定玩得来。所以需要一个人先教会他们玩法，这件事情我来做比大哥更 合适。毕竟我是小孩，客人们买了玩具也是想拿回家给孩子玩的，我的示范相对来说会更有说服力有一些。” 一旁的宋青山连连点头。对呀，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不是因为要吸引客人，他也绝不会想着要带阿萝的。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非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多带一个阿萝他便免不了多操一份心呀。 钟氏和宋老头听了觉得有道理，但又担心宋青山到时候忙碌起来顾不上阿萝。 宋老大见状，便道：“不如我陪他俩去吧。如今地里大半已经施过肥，后日我再忙活一下就差不多了。” 宋老头犹豫了下，随即颔首道：“那行，老大你就陪着走一趟吧。” 青萝闻言，放下心来，继续慢悠悠地喝汤。 第二天 天还未亮，几人便爬起来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早饭自是来不及在家里吃的，他们得快点去占个摆摊的好位置才行。青萝就从厨房摸了几个馍馍带走，打算路上随意啃几口。 宋青山赶着牛车过来，等宋老大将东西一一摆上牛车，他和青萝也爬上来坐好以后，便“啪”轻轻一甩鞭子，让牛车慢慢跑起来。 牛车是他从村长家借的，因为他们早上走得早，带的东西又不少，自己有辆车会方便些。 迎着破晓前的微风，三人悄然离开还处在一片静谧当中的落山村。 青萝几人接近城门时，天已经大亮。 宽敞的官道上有不少背着背篓，推着板车进城的乡民，想来大多都是去赶集的。 宋青山赶着牛车缓缓驶入城门，踏上主街后四周便开始热闹起来，不复方才官道上的安静冷清。 “咦，我们不是去上回那个集市吗” 青萝见牛车转向另一边，并未往东市的方向去，忙好奇地问宋青山。 “我们去西市，那边更热闹些。不过摊位的租金也要贵许多，租一日就要交十五文钱”，宋青山解释道。 那确实不便宜，上回她们在东市摆摊时只交了两文呢。 第五十二章 西市 宋青山将牛车寄放在西市附近的一家客栈，随后和宋老大搬上带来的东西便往集市去。 他们到集市时靠前的几个摊位已经被人占了。 三人于是往里走了些，租了一个虽然处于中间，但空间比较大的位置。 宋青山先将特意带来的折叠木桌打开，放置平稳后，便取出装在背篓里的玩具，整齐有序地摆在桌上。 当然，连桌子都带了，他们自不会忘记凳子。 宋老大麻利地组装好三张凳子，拍了拍青萝的肩膀示意她坐下歇着。 青萝： 哦呵，或许这就是家里有个木匠的便利之处 这会儿时辰还早，来逛集市的人很少，摊主们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 自然有不少摊主对宋青山几人感到好奇。他们平时经常在镇上来往，对这几个突然出现的生面孔难免注意些。 青萝他们隔壁的摊主是个卖竹制品的，他摊位上编好的菜篮c背篓c篾席c帽子等摆了一地。 那摊主见左边摊位来了人，不由抬头好奇地望了青萝三人一眼。 他犹豫了下，还是本着结交一下新朋友的想法，起身揣着手溜达过来和宋青山搭话。 “几位可是新来的不知卖的是什么东西” 宋青山见状，忙起身道：“我们是第一次来西市摆摊，卖的不过是家里做的几样小玩意儿。” “不知这位大哥贵姓”，宋青山含笑问。 摊主道：“免贵姓何，在家排行第二。我应比你大几岁，你就唤我一声何二哥吧。” 闻言，宋青山便拱手道：“何二哥好，在下宋青山。” 然后，他指了指坐着的宋老大，介绍道：“这位是我父亲。” 又指着青萝道：“这是我妹妹。” 何二郎便和两人也打了个招呼。 “青山兄弟，你卖的这东西是做何用的，竟染了这么多种颜色，不过瞧着还挺好看”，何二郎指着一副七巧板问道。 宋青山含笑道：“只是小孩儿的玩具罢了。” 闻言，何二郎不由面露疑惑，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这几块小木片要如何玩。 青萝见何二郎好奇，想着此时没有客人，先练习一下也不错。便挪了凳子坐到桌子旁，开始摆弄起那副七巧板。 于是，在她的手底下七巧板形成了一幅幅形态各异的图案。 何二郎在一旁看了个目瞪口呆。他本还不明白宋青山他们为何要带个小丫头一起出来摆摊，现在算是懂了。 不过 这玩具看她摆弄起来还挺有意思的，若是不贵的话倒可以买一副给儿子。 何二郎摸摸下巴，凑到宋青山面前，悄声问：“青山兄弟，就你妹妹在玩的那个东西，你们打算卖多少钱” 宋青山闻言，先是惊讶，随即马上反应过来道：“何二哥想买” “那个叫七巧板，可以拼成各种图案，最适合小孩子玩，只要二百文一副。” 二百文 这还“只要” 何二郎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东西这么贵。 他立马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是不是，我就随口问问。” “青山兄弟，你们忙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他便飞快回到自己的摊位后边，像是怕走得慢了就会被他们讹上一样。 宋青山： 这就被吓到了，要知道那个积木和拼图他们卖得更贵呢。 好吧，其实在定价的时候他也被吓了一跳。 这几样东西的价钱是他和青萝一起商量的。他本来觉得七巧板定个几十文，积木和拼图定个一百来文便足矣。 没想到青萝直接推翻了他的想法，狮子大开口地敲定了七巧板一副二百文c积木和拼图一套五百文。 实话说他对这个价格能不能卖的出去有些没底，宋青山呼出一口气，在心里已经偷偷做好了卖不出去便降价的准备。 没多久，西市的街道便逐渐变得喧闹起来。 客人们提着篮子进入集市，开始在摊位前挑选询问以及还价，甚至还有不少衣着绸缎绫罗之人穿梭其中。 青萝暗道，果然西市的人要比东市的人有钱呀，难怪要收这么高的摊位费。 唔，不知道谁会是他们的第一个客人呢 青萝端坐在板凳上，手里拆出一套积木，慢悠悠地将其交错堆叠成塔状。 她 扭头冲宋青山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打配合，这个游戏还是要有人一起玩才有意思。 宋青山见状，便乐颠颠地凑到她旁边。他俩昨日在家中就试玩过，具体怎么操作他熟得很。 青萝率先抽出一块中间的积木，随后宋青山也伸手小心地抽出一块。 接着青萝又抽出一块 你一块我一块 两人便在喧闹嘈杂的集市当中你来我往的较起了劲儿。 一旁的宋老大本还想劝阻他们，结果自己看了一会儿后便也忍不住投入到游戏的氛围当中。 没多久，三人的摊位周围开始逐渐出现看热闹的顾客。有人见宋青山左看右看却找不到一根可以下手的积木，还不由得在心底暗暗为他着急。 当然，这期间不乏有人想要买的，但全都在知道价格后成功被劝退。 “咦那边怎么这么多人”，一个清脆的女声问道。 “许是有什么热闹吧，不如咱们也过去看看”，应话的是个有些沙哑的男音。 女声兴奋地回道：“好啊，哥哥，我们快过去。” 两人便朝着青萝他们的摊位过去。 这时青萝和宋青山的新一局对抗正进入到最关键的时候。 青萝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抽出倒数第二层中间的那块积木。 这块积木被抽走时，堆叠起来的积木塔微微晃了晃 不过 运气很好它没有倒。 青萝松了一口气，随手将抽出的积木放在一旁，抛给宋青山一个挑衅的小眼神。 哼，你输定了 宋青山： 这该死的胜负欲 他搓了搓手，不打算再动底层的积木，而是把目光放到了上层。 宋青山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第三层右侧那根比较容易操作。他便伸出一根指头，一点一点慢慢地挪动它。 唔，很好，已经移出了一大半，马上就能成功了。 宋青山正要一鼓作气，把整个积木都给抽出来时。 突然 “呀怎么是你” 一个声音惊喜地喊道。 宋青山被乍然出现的女声吓了一跳，挪动积木的手微微一抖。 随即。 “哗” 高高的积木塔轰然倒下。 宋青山一懵，扭头气恼地看向说话的人。 宋老大则手忙脚乱地将掉落在地上的积木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