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寻宝》 正文 引子 引子 “找到没有?”一个声音急切地问。 “还没有找到。”多个声音陆续回道。 “一群废物!还不给我再找?”那声音訾詈。 “是。”众声领命。 随即一通鸡犬不宁的噪杂声在一个农家院里弥漫开来。 这是陕西关中富平县张桥镇西北十里铁门堡一个寻常的农户院落,院落单门独户,夯墙土坯,房顶用茅草苫盖,进得低矮的榆门,迎面一堵土砌照墙,左进即为会客之处,再进则是寝房,后院为畜圈,养了些鸡鸭,院子后面便是三亩薄田。 此刻,这间草房会客之处,几举火把照得灯火通明。只见一对中年夫妇被四个黑衣蒙面大汉按跪在地,兀自叫骂不停。那男的约摸三十来岁,浓眉圆目,身躯伟岸,脸上浑是血痕;那妇人虽灰头灰面,倒也十分清丽,看似无缚鸡之力,却也毫不胆怯。 会客的方桌上,放着一杯茶,一根鞭子。旁边的凳子上,坐着一个黑衣蒙面秃头男子,只见他神态倨傲,慢慢地呷了一口茶,叹了叹气道:“海老大,你这是何苦呢?只要你说了,我就会放了你们全家”。 那跪地被称为海老大的男子喝道:“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家没有你要的东西!” 秃头男子冷笑一声:“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这会打你也打乏了,歇一会。等会待我的人找出我要的东西和你家儿子,我看你还嘴硬?到时候休怪我无情!” 那妇人听到“儿子”二字,似有言语,海老大立眼瞪了她一下,她急忙收敛。 秃男见状,站起走到妇人跟前道:“海大嫂,你男人不说,你可以说,说出来可以饶你儿子一命。” 海大嫂瞥了秃男一眼,“呸”的一声,唾沫吐在了秃男脸上。那秃男甚是恼怒,抽了海大嫂一耳光,嘴里骂道:“哼,见你模样俊俏,却是如此桀骜不驯。等老子一会杀了你丈夫和儿子,再来收拾你”。说罢又返回座位坐下喝茶。 不一会,四处搜寻的贼人纷纷回令,都说找不到所需之物和海家儿子。秃男盯着海老大,阴森森道:“你说,把你儿子藏到哪里去了?” 海老大心知肚明,只要说出儿子的下落,这帮贼人肯定要加害儿子,于是扭头不语。秃男向旁边的人摆手示意,只见有一贼人手起刀落,砍了海老大的头颅,登时鲜血乱溅。 海大嫂见此情形,恸哭道:“孩他爹,你不能死啊!”边说边要挣扎奔向海老大尸体,只见海老大身首分离,已然死去。 秃男让左右放开海大嫂,色迷迷地盯着海大嫂,狞笑道:“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押你回山寨,令你生不如死。哈哈哈哈!” 海大嫂撕心裂肺地痛哭了一会,止住泪水,拾掇了一下发髻,苦笑道:“你附耳过来,我给你说。” 秃男登时大喜,立时附耳过去。海大嫂趁其不备,一口咬住秃男的右耳,秃男吃痛起来,嚎叫不已。众贼见此突变,惊骇之下纷纷上前拉扯海大嫂。谁料海大嫂咬得非常牢固,任众贼殴打,也不松口,众贼一时竟也无能无力。 海大嫂失去丈夫,自己打定主意决不苟活于世。用力之下,只见秃男那血淋淋的右耳被生生咬了下来。秃男满脸秽血,面目狰狞,口里吃吃乱骂,情急之下,抄起地上的朴刀,一刀刺死了海大嫂。 众贼惊恐甫定,忙过来探看秃男伤势。秃男疼得呲牙咧嘴,大骂手下办事不力,却也回耳无天。秃男犹不解恨,又在海大嫂尸身上胡刺了十几刀,方才住手。 秃男捂着右脸,恼羞成怒道:“既然一无所获,干脆一把火烧个干净”。 众贼马上动手,纷纷用火把点燃房顶茅草。霎时,火光冲天,黑烟缭绕起来。秃男看着大火烧起,嘴角一丝苦笑,然后领众贼扬鞭驰去。 大火惊动了堡子乡民,纷纷赶来救火,可惜为时已晚,一把大火已把海家烧成一片焦土。不一会,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转眼间焦土变成一片洁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打斗(上) 第一章打斗(上) 二十年后。 苍白的脸,漆黑的针。脸为何苍白?针为何漆黑?脸白是因为心力憔悴,针黑是因为饮血过深。这张脸曾经温存过红颜,这根针曾经对敌人牛刀初试。在这样一个初冬的黄昏,一个残阳堪血的薄暮,这张脸c这根针出现在陕西富平县的张桥镇。 富平,古称频阳,地处关中八百里秦川北缘,因取“富庶太平”之意而得名。轩辕黄帝曾采首阳之铜铸鼎于治内荆山之巅,大禹治理天下后也曾浇铸九鼎于此,故富平享有“关中名邑”的美誉。其地南接临潼,东临蒲城,西北毗连耀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为战国秦之名将王翦故园。 那张桥镇位于富平县城东南,时为富平八大名镇之一,以张姓聚居于此筑有石桥而得名。一鸡鸣四县,为南下西安c北上平阳之交通冲要,沃野千里,商贾通畅,民风淳朴。但此刻的张桥镇街道,商户门闩c行人遁形c草木萧敝,死一般的寂静。 海秦就这样呆呆地立于张桥镇十字路口,直至皓月当空。他仿佛如泥塑一般,一动不动。他已经饿了三天,但他不想吃,他已经两晚没睡,但他不想睡,他只是在等一个人,一个他期许已久的人。寥落冷傲的外表下面,他心中涌起无数往事,想起了死于他针下的对手c因他而死的无辜红颜。该死的c不该忘的,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心中就这样纠结着,他的嘴角微微蠕动一下,他每次动情都会这样。蓦地,一把童声从天际传来,虽然声音是童声,但那童声仿若来自于幽冥地府,交杂着无尽的诅咒和哀怨。 “在你临死之前,我想看看你那根针,可以吗?”童声说道。 海秦扬起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地道:“做人要讲礼仪。” “哦,愿闻其详”,那童声奇道。 “你打搅我思虑了,你理当致歉。”海秦面不改色道。 “哈哈哈,我倒不觉得我打搅了你。如果是,那又怎么样呢?”童声笑道。那声音笑得十分肆意,一点也不矜持。 海秦没有理会那把童声,他的思绪继续神游于江海之上。他深知大敌当前不容心旌摇曳,但他却无法把持自己。他的心里,泉涌出十年前那段凄婉的旧事: 十年前,海秦还是十五六岁少年之时,虽学艺未精,在江湖上还是无名之辈,但嫉恶如仇c替天行道之义不遑多让于成名大侠。那一年的腊月三十,他奉师命去保定府取一个江湖败类的首级,这是他第一次行走江湖,难免心生忐忑,加之那败类之前与自己颇有交往,海秦一直心有犹豫,欲若不去,但师父难违,他迫不得已。 说起那败类,其实那人是海秦的同门师弟,与海秦同在临潼师门之下半年有余。他俩平日十分交好,常常在习武之际,纵论天下大事,当真惬意。那贼比海秦年长五岁,便已晓通天文历法之事,海秦如今些许察观日月之巧,皆为其所授。那贼平日皮相温恂,入师门前实为江洋大盗,各地犯案无数,官府重金缉拿,他为躲避官府追究,化名张通,寄寓师门,深居简出,师门中人都不知其底细。某日,那贼与师父外出,碰巧被官府的捕快认出,他情急之下打伤捕快逃遁。官府以为海秦师父窝匿大盗,怪罪不已。好在师父与当地知县交往颇深,于是官府不再追究师父窝藏要犯之责,可海秦师父自觉为佞人所蒙蔽,颜面无存,于是派海秦前去追杀,一雪前耻。始到那时,师父与海秦才知那贼的真名为葛天。 海秦到了保定之后,日夜查访,终于寻得葛天的踪迹。几招过后,便制住了他,准备谨遵师言,当即处死那贼。葛天见海秦要杀了他,不断好言相求,海秦毕竟年少,不经世事,经不起他可怜之状,于是应他与自己一同回去拜见师父权衡。海秦念及葛天与他往昔交情,并未捆缚于他,谁承想返回途中,刚走出几里,葛天趁海秦不备,一剑刺中海秦,海秦重伤之下,无力制他。哪料此贼竟恩将仇报,反欲置海秦于死地,好在海秦驾之马脚力极好,带着他仓皇逃离,历经千艰万难,终于甩脱了葛天的追杀,终归因体力不支,昏死在保定城东十里刘家庄。 “小姐c小姐,公子醒了。” 当海秦醒来时,他听到了非常苍老的声音这样喊叫,他努力坐了起来。惺忪之际,发觉自己置身一张床上,身盖枣色绸被,眼前出现了一名老妪,那老妪约摸六旬左右,身着绛色连襟冬衣,伛偻着腰,眼皮低垂,脸如橘皮一般縠皱。四目相对,令海秦称奇的是她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寒气,又夹杂着二八少女的懵懂纯真,而霎时这种神情又消弥于无形。 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正在熏香的椒房,房间布设极尽奢华之能事,一桌一椅一杯一盏,无不显示着这是一家官宦人家的小姐闺房。凭海秦在香料上的造诣,他闻得出此熏香的材料十分讲究,香料应来自藏地圣湖纳木错湖畔的并蒂雪莲果,那并蒂雪莲一株十年才开一次花,开花之后十年才结一次果,而且一次只能结一个果子,果子再有十年才能成熟。因此以此香料调制的熏香十分名贵,一般只出现在王公贵族家中。那么这户人家究竟什么来头?怎么会用如此名贵的熏香? 正思忖着,从房子外间进来一位白衣少女。那少女向那老妪点了点头,叫了声“容妈妈”后走到海秦的床边坐下。海秦看着那少女,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顿生羞涩与菲薄之情,这种感受他以前从未有过。只见那少女豆蔻年华,眉似柳叶c眼澈碧水c脸若鹅卵c口如樱桃,清丽不可方物。 神情恍惚间,那少女伸出削葱根似的手指,摸摸海秦的头,“上天护佑,你昏睡了三日三夜,终于醒了。”海秦觉得那少女的手温润如玉,糯白胜纸,又听她声音宛如天籁,吹气如兰,一时不由得痴了。 “小子,你找死。” 突然,童声强行闯进海秦尘封的记忆,这让海秦些许恼愠,这把声的出现太刺耳了。 海秦恼道:“你吵到我了。” 那声音厉道:“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想再说一遍!” “多说一遍又怎样?”海秦浑似一个好学书童,紧问不舍。 “多说一遍会怎样?你会死的很惨!”那声音恫吓。 “惨到何种地步?”海秦追问。 那声音不语,发话之人正自琢磨,怎会遇见一个如此不识深浅之顽劣之徒?钝了片刻,声音传道:“你正在激怒我,这很危险!” 海秦一脸无辜,“问你问题就是激怒你?还很危险?若是如此,我就不敢奢问你问题了。可是,你问我问题,难道就不怕激怒我?不怕会很危险吗?” 那说话之人被海秦的胡搅蛮缠之词弄得十分不快,可又不知从何批驳,不禁吼道:“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话音刚落,海秦对面站定了一个蒙面人,那人如魑魅一般,离海秦两丈左右,那人现身的非常轻巧,恍如大雪无痕,海秦竟无觉察其从何而来。海秦自思自己听辨之功已有心得,怎会敌手突然现身而竟无法自觉?想想必是方才忆及往事,以致心猿意马不能思绪凝集。 海秦心里一张,收回神游,全神贯注,借着皎洁的月光,海秦察觉那人身高七尺左右,体型消瘦,怀抱一把剑。 海秦抓住他的话柄,反问:“你方才不是说不要让你多说一遍吗?你怎么记性如此之差,现今又多说了一遍?!不过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你刚才的话只是放屁,没有多说,哈哈哈!” 说话之人气的七窍生烟,拉开阵势,意欲拔剑。 海秦撇撇嘴道:“你知我为何没有回答你之问题吗?那是你的问题我全然无法应答。” “哦,这却为何?不妨说说。”蒙面人甚怪言道。 “因为当今世上,就没有敌手见过我的针。”海秦话意明显,人世中尚无活的敌手见过他的飞针。 “如果老子非看不可呢?”那蒙面人不解其意,怒斥道。 “你当真想看我的针?”海秦冷冷道。 “屁话。老子千里迢迢而来,可不是陪你小子圆月的。况且我这把七星龙泉剑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来人说罢,抖了抖怀中的剑鄙视道。 海秦不由得心中一凛,缓缓说道:“江湖传言,宁惹阎罗王,莫遇老顽童,你就是传言中的老顽童?” 不错,那人正是江湖上令人不寒而栗的四大杀手之一老顽童。 江湖四大杀手的本名已无从得知,世人只知四大杀手分别是关中老顽童c关东春二娘c漠北囫囵叟,南海避水兽。 老顽童使一把七星龙泉剑,剑长三尺,剑身由取自昆仑山山顶的千年寒石与西域大漠的精钢铸造,再加入龙泉山庄铸剑师天残的鲜血淬火而成,出鞘作嗡嗡声响,若八月十八钱塘海潮嘶鸣。 关东春二娘,面若桃花,心如蛇蝎,善使美人计,其兵器为三尺白绫,那白绫用天山雪蚕的蚕丝缝制,再加入东海岛的海王草液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始成,其韧无比,可以断金,杀人于无形。 漠北囫囵叟,身材不过五尺,善使五指玄铁爪,那玄铁取自峨眉山高寒之处,坚硬无比,铁爪装有铁索,可伸缩自如,百步之外取人首级犹如探囊取物。 南海避水兽,谙熟水性,游大江大海如履平地,其兵器为铜质大橹,那橹约摸一丈有余,重约十斤,击打水面形成大浪,借机将对手卷入江海而诛杀。 这四大杀手都听命于江湖某神秘势力,而且执行刺杀令时从来单打独斗,不会有两个以上杀手同时出现执行同样的刺杀令。这么多年,四大杀手执行刺杀命令从无失手,被刺杀之人没有一个活命,加之四大杀手行凶时经常蒙面,致使江湖上鲜有人见其长相。众人唯一知道的是四大杀手只为钱财,遑论道义,滥杀无辜,毫无恻隐之心,实为正派人士急于诛杀之对象。 有关四大杀手的名号及所使用的兵器等诸多细节,乃一好事者十年前结缘得知,传之于江湖,可惜结缘之人随即被杀,但至此四大杀手的兵器c喜好等轶事始白于世。 老顽童乃陕西关中泾阳人氏,本姓涂名修,出身寒门,家有兄弟俩人。自小之时,父母便对涂修兄弟二人抱有奢望,将二人送出学艺,希冀日后光宗耀祖。父母见涂修悟性极高,又喜武道,将他送至终南山重阳宫学武,师从天木道长,那时他才八岁。学艺十年之后,涂修出师下山,准备遵从父母之命与同村女子小杏完婚。 那小杏本是邻村农家女子,涂修以前从未见过。涂修知小杏欲要嫁他,不觉好奇,忍不住偷偷去了邻村看了她一回,见她生得十分俊俏,一言一颦皆入他眼,不由欢喜,始才安心。小杏知涂修刚刚学成下山,又看他风度翩翩,也是甚喜。一来二去,他俩稔熟许多,情愫暗生,并相互立下誓言,唯君不嫁,唯君不娶。 大婚之前的一日,小杏晚上找涂修,见了之后哭哭啼啼,惹人可怜,涂修忙问缘由。小杏说她父母贪财,如果涂家在大婚之前不能拿出五百两银子作为聘礼,她父母便反悔此门亲事。涂修当时心头一凉,暗思他家一贫如洗,哪有恁多银子?即便去借,又能从何处借得此些银子?涂修无计之下,欲引小杏私奔,可那小杏顾及父母颜面,不肯与他私逃。涂修暗想,这倒是小杏父母的不是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以钱财衡量c视作儿戏!可他想是归想,却也百般无措,他只能任其撕毁婚约。 过了几日,涂修听闻小杏父母嫌贫爱富,早已拟将小杏另嫁其村富家公子黄田贵。其父母深知他家境贫寒,拿不出银子,索要他家五百两银子的聘礼只是借词,好让涂家知难而退,以此消解其为悔婚之始作俑者之舆论。晓知此事之后,村里宗亲议论小杏父母不是之余,也对涂家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涂修父母脸上无光,整日里唉声叹气,皆言涂修辱没门庭,不能为涂家绵延子嗣。 涂修情窦初开年纪,心高气傲,怎能受此大辱?但他城府极深,并无当场发难。那黄家本来忌惮涂修谙熟武功,怕他寻仇,久久不敢娶亲。后见涂家也不寻事,也不告官,以为涂修性情木讷,始觉放心。于是黄家择了黄道吉日,广邀亲朋好友,大摆宴席迎娶小杏。 当日婚宴之上,涂修混进黄家,一言不发,手持宝剑,一口气尽杀黄家客人一百多人,闯入小杏的婚房。小杏及黄田贵见涂修杀人无数,吓得魂飞魄散,双双跪地,磕头求饶。涂修本念及小杏另嫁非她之本意,欲饶了小杏一人,只想杀死黄田贵。谁料小杏竟说她已是黄家之人,求涂修看及往日她他之情分,将她夫妻二人一并放过。涂修听了小杏之言,不禁暴跳如雷,心想他今日行事,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皆是为她,此境她能说出这般话来,涂修知她已中意黄田贵,这令涂修嫉妒心寒,于是狠下心来,将尚未洞房的黄田贵与小杏一齐吊死在婚房的横梁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打斗(下) 第一章打斗(下) 涂修犯下命案之后,在婚房之内的墙壁上写下“杀人者涂修”五个大字之后潜遁。这桩命案当时惊动了当地官府,悬红千两黄金缉捕拿涂修,生死不论。可涂修呢?从此隐姓埋名,远走江湖,如同一缕云烟,杳无音讯,自此人世间再无涂修,而多了一个老顽童。 老顽童之婚变固然引人帐然,但他妄顾他人死生之举令人侧目,其不怪自己生性残忍,却把自己的婚变迁怒于钱财作祟,以致性情大变,贪财无度,最终堕入唯利是图的彀中。 老顽童虽残暴无比,但他勤于武学,从不遗辍,他依据北斗七星的驿动之道,结合自己对太极八卦的浸淫,加上他聪明绝顶的武学造诣,终于自创了一套七星剑法。这套剑法虽招式繁杂,但却轻灵飘逸,八八六十四卦,阴阳各自组合变化,共衍生出四千零九十六式,变化无穷,对阵御敌,常叫对手防不胜防,无人能敌。虽然老顽童已逾不惑,但由于他杀人前必模仿孩童声音,是故江湖人称老顽童。 老顽童不无得意地哈哈大笑:“小子,你还知道爷的厉害?” 海秦轻轻说道:“至于你武功是否厉害,我的确不知。但论你的品性,当真是臭名远扬。” 老顽童听他言外之意,好似对自己的武功颇有不屑,当下大怒,正待发作,海秦却道:“老顽童,我且问你,你为何要杀死空可道人?” 老顽童哼哼笑道:“你可真够烦琐,不过念在你快死的份上,我大可以说出来听听,毕竟谁也不忍拒绝一个临死之人的央浼。那空可道人本是我山上的同门师兄,平日交往尚可,由于我师父有意传他衣钵,因此他颇以重阳宫宫主自居。知我犯下命案之后,说什么代师清理门户,四处找我,我念及旧情,避而不见,他倒以为我怕了他。有一次,我俩不意在衡阳闹市相遇,他不顾众目睽睽,狂言叱责我连累师门,气死师父,实属大恶不赦。他言语颇为激昂,引得围看之人无数,皆对我颇有言轻。我恼他伤我面子,大怒之下,将他杀死,顺带杀死了围看之十余人,方解我心头之气。” 海秦闻此,失色巨惊:“我只知你杀了空可道人,不想你竟杀了如此之多无辜?于心何忍?当真是豺狼暴虐!” 老顽童冷笑一声,“你若逢我此遇,不定比我还要过之。” 海秦怒道:“我再有怨恨,也不会累及无辜。” 老顽童学着海秦方才言语口吻,大言不惭道:“做人要讲礼仪,你打搅我言说了,理当致歉。” 海秦一时语噎,好在老顽童并非认真,他只是不想听海秦斥责之言。见海秦不语,他裨道:“杀死几个蝼蚁之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在江湖逍遥多年,死于我剑下之人何止上千,区区几人又算得了什么?” 海秦怒道:“类你之人,多活世上一日,便不知要造下多少罪孽!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以慰众生!不过,逢此亥时,我夜观天象,自测为圆月至光之刻,此刻你死,有良辰丽月相伴,也算老天待你不薄!” 老顽童奇道:“噢,你如何得知亥时为至亮之时?难道你通天文历法?” 海秦停了一下,很是诡秘,“天文历法之宏,我不敢言通,只是浅尝辄止而已。至于我如何得知至亮之刻,盖源于有人指点,复加我数十年之赏月阅历。” 老顽童叹道:“想不到你竟好清风明月之事,颇有雅骨。妙,妙,妙!不过你轻言我死于你手,我倒不敢苟同。以我之见,你死于我手倒还说得过去。” 海秦不置可否,又道:“能否对我这个快要死了的人说说,你为何要学孩童啼叫?为何要蒙面行凶?” 老顽童道:“你很好奇!我劝你一言,人若好奇之问太多,未必是件好事,有时还是坏事,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海秦轻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说也罢。” 老顽童玄道:“可惜,你之两问皆属我之隐秘,不便相告。” 见海秦发呆,老顽童又呼道:“小子,闲话少说,我看此刻约近亥时,也该你我一决生死了!” 海秦忽道:“我还有一事不明,你能否告诉我,究竟是谁让你来的?” 老顽童自觉不胜海秦之烦,喝道:“小子,你的话太多了!少啰嗦,赢了我手中这把宝剑再说”。 “你不后悔?” 老顽童勃然大怒道:“老子纵横江湖几十年,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后悔。” “好c好c好。”海秦连说三个好,清啸一声,正色道:“我海秦今日就领教一下你老顽童的七星龙泉剑法”! 其时,月如银盘高挂天幕,冷辉皎皎,四周一片寂静。忽有一阵朔风乍起,卷起地上枯叶,扬于空中,沙沙作响,让人顿生寒意。未等枯叶落地,一点乌鸦从树梢惊掠而去,“哇哇”之鸣聒于长空,久久不息。 卒然,枯叶淅淅落地,乌鸦聒噪之音无痕,寥廓归于安谧。 老顽童倏地凌空飞起,飞起之时宝剑出鞘,嗡嗡作响,直扑海秦而来。海秦见飞剑下刺而来,疾步上前,侧身晃过剑锋,右手弹开剑身,左手直点老顽童持剑手腕。老顽童见此,右腕反转,收剑回锋,左掌推出,直击海秦天灵。海秦双掌护于顶上,暗运内力,猛地一托,老顽童便被荡了开去。老顽童趁力飘然落下,双足点地,身子后翻,避开海秦十步之遥。海秦再看之时,只见老顽童双足替互游走,如若穿针引线。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踩天枢c天璇c天玑c天权c玉衡c开阳c瑶光七大方位,剑气叠加形成七道圆圈,形如舀酒之斗,在月光下尤显得寒气逼人,如泰山压顶,直奔海秦而去。这几招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兔起鹘落,令人叹为观止。 海秦见老顽童七剑排成北斗之状,斗柄指东,已稍知化解之策。原来那北斗七星的斗柄指人方位,寒暑不同。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寒暑变迁,斗柄移位,海秦据此推测,斗身之位乃是策应,斗柄之位方是老顽童七星剑法之首要所在,如果妄顾斗柄而应对斗身,必为剑气笼罩,无法脱身。海秦了此法则,知晓斗柄之位之枢要,欲破七星剑法,先要从斗柄之位着手。应对之策已定,只见他施展腾挪之法,迂回从东向进入斗柄之位,于七道圆圈之间游走腾跃,如同酒斗随柄旋转,斗身c斗柄之位各自连贯一体,虽险象环生但剑气始终无法伤及其身。 老顽童见状,遂又接连发出三七之剑,斗柄各指南c西c北三向,海秦均循位游动化解。老顽童见海秦轻易化解了自身的北斗走位之法,始知海秦谙通天文之事所言非虚。他震惊之下,蹴地扬剑,剑走偏锋,七道剑光自下而上,形成剑柱,直攻海秦下三路,海秦纵起如鹞子翻身,躲过飞剑,立于剑柱之上,若浮萍摆水,漂移之余临高飞手扬针,只听得当当当几声清脆的声音,海秦已化解了老顽童的六波攻势。老顽童大骇,心里暗道这小子的飞针功夫果然名不虚传。打斗如此几番,我却始终不知这小子的银针是从哪里发出,当下不敢大意,全身应对。 两人斗了一炷香的功夫,海秦只发了七针,老顽童已用完阳仪两千零四十八招,剑锋一转,退出北斗七星走位而行紫宫方位,再施展阴仪两千零四十八招。 只见老顽童猛喝一声,平地飞出七剑,欻焉伏地飞出七剑,跃起再飞七剑。这三七二十一剑衔尾工夫极短,如天女散花,暗含北斗七星四季之行,以黑云压城之态从上中下三路,形同棋盘,欲把海秦摧毁。霎那间,海秦只觉得周身被剑气环绕,眼花缭乱,虎口发麻,汗水潸潸,几欲抵挡不住。原来那阴仪招数比阳仪招数更为阴毒绵软,招招攻击要害,十分难缠。 海秦大喝一声,仰身倒地,躲过下中二路剑气之际,七根银针飞出挡住上路七道剑气。海秦化险为夷正欲翻身,不料老顽童又落地连发七剑,海秦眼见无法躲过,只得以七针化解方才脱身。虽狼狈脱身,但海秦深知自己此次出门,所带银针不多,身上只剩九针,如无击伤对手把握,绝不可肆意用针,只能以腾挪之法虚与委蛇。想到此处,海秦不敢恋战,一边闪挪,一边寻找老顽童剑法之纰漏。 老顽童这边也是暗暗着急,因为阴阳两仪四千零九十六式马上用完,而敌人却兀自不败,这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和一般江湖高手打斗,还未能等他用完阳仪招式,敌人早就命丧黄泉,可是眼前这个人心中一急一分神的功夫,阴仪招式已悉数用完。 老顽童自知阴阳两仪招式已全部用完,心里不禁发虚,恼愁如何用招,但见海秦竟安然无事,不由得又气又惊,不免气息紊乱。情急之下,只好重归紫宫位,准备再次重复阳仪招式,只见海秦突然纵起,前三针,后三针,排山倒海又三针,九针连环悉数飞出。落地之余,只见老顽童轰然倒地,面巾散开,怒目圆睁,已然毙命,而尸身上竟无半点伤口,只是满脸通红,仿佛醉酒酣睡一般。 原来老顽童这套剑法虽然十分美妙,但阴阳两仪招式转换之际,必归于恒位紫宫而再置七星位,而恒位在这套剑法中的方位始终不变,转换之际没有了变化,威力大减,这也是这套剑法的破绽所在。虽然只是电光一闪的工夫,但海秦看出了这个破绽,果断出手,从而用最后九针将老顽童三招毙命。 一场恶斗下来,海秦已是气喘如牛,汗流浃背。他俯身拾起飞针,走到老顽童尸身旁,见老顽童长相清癯,立眉如墨,鼻直口方,貌似端庄,淡然道:“虽然你的人品猪狗不如,但若论武功,你堪称当世高手。但凭这点,你可以闭目了。” 海秦说罢,用手合了老顽童双眼,将散落面巾拾起,覆于其面目之上,起身站立道:“你一生喜好蒙面行凶,今你虽死,我也不会坏了你的规矩,权且替你蒙上脸面,也不枉我俩相识一场。对了,我还要告诉你,我说话算数,这个世上没有敌手见过我的针”。说罢,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苦情 第二章苦情 “公子,你怎么了?”那天籁之音道。 海秦知道自己失礼,十分窘迫,好在那少女没有深究下去。海秦抱拳道:“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那少女莞尔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你不用客气,叫我姗姗好了。” “哦,原来是姗姗小姐,再谢小姐出手搭救。” 只见姗姗看着容妈妈说道:“你昏睡了三日三夜,都是容妈妈帮忙照顾,你应该致谢妈妈才对。” 海秦忙向容妈妈致谢,那容妈妈回礼却不说话。 姗姗微笑道:“说了许久,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海秦大愧,忙道:“都怪我无礼,我名叫海秦。” 姗姗不解道:“海公子何方人氏?怎会伤到如此地步?” 海秦愣了一下,欲言又止。姗姗见他不便告知,遂不再多问,只是叮嘱他安心养病后离去。 因为海秦伤势较重,整整几个月都在姗姗家养病,姗姗对海秦极为经事,照顾十分周到。冬去春来,他的伤已基本痊愈。经此时日,海秦与姗姗几乎无话不谈,相处中海秦渐渐地喜欢上了美丽善良的姗姗,而姗姗也钟意于他。 时光飞逝,正值暮春的一个夜晚,刘家庄满园香气四溢,皓月当空,海秦和姗姗依偎着坐在庄园湖心岛的一椽亭上说话。 姗姗忆道:“我本姓刘,父母早逝,我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死的。全凭我家府上有个管家叫蓝忠孝,是他把我抚育成人。后来我也长大了,问及蓝忠孝父母之事,他只说父母在我幼小之时得暴病死了,其他一概不知,到如今我都怀疑他的说辞,但问了多次,他都一口咬定暴病的死因,我也不好再问。” 海秦问道:“你为何怀疑父母的死因?” 姗姗答道:“我也不知为何,只是冥冥之中觉得此里必有隐情。” 海秦又道:“蓝管家对你很好吗?” 姗姗悦道:“当然了,蓝管家是个老实本分的乡民,一直帮我刘家经营着里里外外。因为我的父亲曾救过他一命,所以他对刘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海秦抚了姗姗的发髻,怜道:“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姗姗言道:“我家为此地的世家,父母在世之时,家底殷厚。父母去世之后,留给我一个空旷的庄子及百顷良田,确保衣食无忧。容妈妈是我的奶妈,看着我长大,一直照顾我的衣食起居。” 海秦听闻姗姗谈及容妈妈,提道:“容妈妈是哪里人氏?她一直在庄里陪你吗?” 姗姗欣道:“容妈妈自小便是我亲母的贴身丫鬟,与我生母年纪相若,情同姐妹,我生母嫁来之日,她则跟了过来。我父母过世之后,她见我年幼可怜,便留下来照看我,一直抚养我长大。她对我极为宠爱,所要必予。她担心她离我之后,我便无人怜爱,于是为我终身不嫁。我知她之恩情,平日视她若亲生娘亲,极尽孝顺之事。” 海秦神思有虑,“我闻你房间的熏香,材料取自藏地圣湖之畔,甚是名贵罕见,你家又非达官贵人,为何有此香料?” 姗姗讶道:“未承料秦哥对香料还颇有见地!我对香料可是一窍不通呀。此种香料是四个月前容妈妈从集市上带回的,她说用此香料调制的熏香,芳香馥郁,沁人心脾,常闻可使人延年益寿。我见容妈妈如此喜好此种香料,便随了她制熏。” 海秦顺口说道:“想不到容妈妈人老心少,竟有香料之好。” 姗姗戏谑道:“呵呵,我想容妈妈必是老来突生俏丽之心。她昔前可不是这样,往日我要熏香,她都会不情愿半日,百般阻挠。谁料此次从集市回来以后,性情有变,竟自喜欢上香料了。好了,秦哥,不说我的际遇了,说说你的,如何?” 海秦听罢姗姗的身世,思虑及己,面容悲戚道:“姗妹,我俩真是同病相怜,我也是个孤儿。” 于是将自己少年丧父c千里追贼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姗姗问道:“那名叫葛天的歹人后来怎样?” 海秦见姗姗问及葛天,长叹气道:“我受伤之后,为你所救,不知那贼消息。这些天来,我也曾托蓝管家四处打听此贼消息,但江湖上竟无其任何蛛丝马迹,如同滴水暴于烈日。经过此事,我方知江湖险恶,对于大恶之人,除恶务尽,不能有半点妇人之仁。” 姗姗悟道:“怪不得前些日子你与管家见面,原来是商议此事。” 海秦“嗯”了一句,“我们怕你担心,所以未向你言明。” 姗姗笑道:“嗯,你俩倒对我真好。” 忽然,姗姗好似想起什么,“呀”了一声,细语插话道:“秦哥,你还未给我言明你是哪里人?” 海秦歉道:“噢,这个我倒疏漏了。唉,我家原是陕西省富平县张桥镇铁门堡海家” 此时,亭顶传来微弱的呼吸声,海秦武功虽非绝世高手,但他已知亭顶有人。海秦用手示意姗姗不要作声,随即运用轻功跃上亭顶,只见一条黑影已从亭顶“嗖”地消失,瞬间无影。海秦也不追赶,急忙落地,见到姗姗无恙,方长舒了一口长气。 “秦哥,你怎么了?” “刚才有人在偷听我们谈话,现在跑了。” 姗姗异道:“啊?是谁这么大胆?为何要偷听我俩谈话?偷听之人难道是我刘家庄的家丁?” 海秦对道:“详情我也不知。只是我见来人轻功高强,恐怕不是你刘家庄之人。”随即停了一下,问道:“你家平日可有仇人?” 姗姗摇摇头道:“据我所知,我刘家虽为大户,但对乡民多有仁义,因而在当地的口碑极好,别说一个仇家,连一个不和之人都无。” 随后两人猜了半晌,始终不知来人是谁,有何图谋。两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作罢。但自那以后,海秦就变得十分警觉起来。 有一日晌午,海秦正在房间看书,突然姗姗推门而入。海秦起身迎她,察觉姗姗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檀木香味,而且眼睛漠然,不似平日关切。 她幽幽叹道:“海郎,你会一生都对我好吗?” “当然,我对你心,苍天可鉴。你不信吗?”海秦急辩道。 姗姗神秘一笑道:“那我要你一样东西,你肯给我吗?” “只要我有的,我都会给你,包括我的命。”海秦诺道。 姗姗听罢大喜道:“我信你,海郎。不过我不要你的命,我只想看看你身上携带的物件。” 海秦觉得姗姗今日神情说话均比较古怪,不似他平日里认识的那个说话温和柔顺c无欲无求的姗姗,但这个念头只是昙花一现,一闪而过。 “什么物件?”海秦大为不解。 姗姗怪道:“你还给我装糊涂?你难道不知你身上负有要物?非要让我挑开吗?” 海秦急道:“我确实不知你所要何物?能否点明?” 姗姗愠道:“好啊!你竟然跟我装聋作哑?还说连命都可以给我?现在要你拿东西给我看看,你都不肯。” 海秦摸不着头脑,急得快要哭起来了,他身上并无什么特别之物呀,他不明白姗姗今日为何要这样问他。姗姗和他争执一番后,见他确实不知内中之事,方才作罢,悻悻而去,两人不欢而散。 这是海秦和姗姗的第一次争辩,海秦觉得珊珊属于无理取闹,年少轻狂年纪的他又不知如何哄她,只好自己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到了傍晚,只听珊珊在窗外喊道“秦哥,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海秦心道:“她既然不恼我了,我从她便是。”于是应声而出,迎上姗姗,两人携手又来到了平素游玩的湖边。 到了一处无人之地,海秦以为姗姗要与他提及晌午不快之事,心中已暗暗备好解说之词。却见珊珊姿态忸怩,娇羞无限,柔声道:“秦哥,我送你一样东西。”说罢,从自己的螺髻上拔下一根步摇,赠予海秦。 海秦不意姗姗送他步摇,不禁喟慨,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漂亮的女子送过自己信物,顿觉温馨四溢,荡胸生云,妙不可言。定睛一看,那步摇长约七寸左右,玉石打底,簪头圆钝,簪尾用黄金屈曲成凤型,上镶红枣大小的红玉一枚,煞是好看。 珊珊又道:“这是我娘临终之际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今日送与秦哥,望你我海枯石烂,永不心变”。 说到最后一句,珊珊已是脸颊绯红,几欲无声。 海秦将步摇收好,抓住珊珊玉手道:“从今往后,这个步摇我随身携带,永不离身。唉,只可惜,我竟没有东西可以回赠予你。” 珊珊柔声道:“我不要你送我东西,只要你今生今世不负于我,我就知足了。” 海秦感动无限,心里自忖,如若即刻让他去死,他也值了。只见他走到一棵碗口粗的李子树前,丹田聚气,手起掌落,将大树拦腰劈断,指着断树发下毒誓:“我海秦此生若负于珊珊,叫我形同此树,永不得超生。” 珊珊玉手遮于海秦嘴上,娇嗔道:“谁让你发毒誓来的?秦哥,我信你。” 海秦把珊珊揽入怀中,低头垂看美人玉容,只见姗姗愈发娇美了。两人相视一笑,只觉园内岁月花草仿佛凝滞,只愿这良辰美景不负韶华,一直赓续,原本他还想与珊珊解释晌午之事,此刻倒觉得毫无必要了。 日子就这般云淡风轻地飘过,日后的四月初四,吃完晚饭之后,到了掌灯时分,忽见珊珊推门而入,边走边嚷道:“海郞,我来看你来了。” 海秦纳闷,她怎么又称我为海郞而不是秦哥?思忖之间,他又闻道了檀木的香味。 只见珊珊手里拿了薰香。丹唇张启:“知道你这几日读书辛苦,我特意给你调制了薰香,望你能一解连日苦闷。” 海秦谢道:“多谢珊妹。” 凝目看时,海秦又从珊珊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漠然,他心头一悸,正不知所措之际,只见珊珊已点燃薰香,轻烟袅袅,香味浓郁,正是雪山并莲果的味道,果香加上珊珊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檀木香味,海秦神思飘然,仿佛置入了一个人间幻境,在幻境里,只有他和珊珊的举案齐眉,没有江湖的险恶环生。 珊珊缓缓走到海秦跟前,用纤纤素手摩挲着海秦清俊的脸庞,柔声轻道:“海郞”。 海秦只觉得心中涟漪荡荡,意乱情迷,好似喝醉了酒一般,春心萌动,双手不自觉地捧起珊珊俊美的脸颊,低首凝视。珊珊也浑身无力,柔若无骨地顺势倒在海秦的怀里。少顷,海秦感到浑身发烫,心生慵懒,周身乏力,恍若置身梦中。只见珊珊缓缓散下满头秀发,双手捧甩耳后,双目含情,痴痴的望着自己。随后,姗姗朱唇翕动,似乎在期盼着什么。海秦心头一热,心念大动,搂紧珊珊,轻启唇峰,准备轻吻下去。 正待双唇交会之际,他的房间大门突然被人砰声踢开,一声娇呵先声夺人:“海秦,想不到你口口声声仁义道德,竟是这种薄情寡义c始乱终弃之好色之徒,方才有人对我言及你与别的女人厮混,我且不信,不料眼见为实。你,你,你我真是看错了你。” 海秦被人当头棒喝,马上清醒过来,回头一看,原来是珊妹。他随即脊背发凉,心里暗忖这怀抱之人又是谁?细思之下,他猛地推开怀抱之人。 这时珊珊闯进房间,看到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也惊呆了。 他俩异口同声问道:“你是谁?你为何要假扮珊妹(我)” 那假冒珊珊之人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衫,束好发丝,冷笑道:“真是没趣!我是谁并不紧要,紧要的是,我想证明男人从来都是贪色无厌的!说什么海誓山盟,言什么海枯石烂,全是骗人的鬼话。”说罢哈哈大笑,那笑中夹杂着仇恨c报复c又有令人怜惜的心酸。 珊珊气的浑身发抖,也不理会那假冒之人,指着海秦咒道:“海秦你且与我听着,从今往后,我和你一刀两断,形同路人,再无半点瓜葛。”说完,顾不得听海秦解释,摔门泪奔而去。 海秦身后大叫:“珊妹,姗妹,你听我解释啊。”说罢,急于拔腿追上珊珊。 那假冒之人讥讽道:“哟,这就是你们的郎情妾意啊?这就是你们的矢志不渝?哼哼,我看也不过如此。” 未等海秦应对,她随即又挑衅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赶去追她,二是你留下听我说话,二者你只能择一而定。你如果留下,我就对你言说我是谁。如果你去追她,你可能到死都不会知道我是谁!” 海秦左右为难之下,不知所从。少焉,一顿脚,打定主意,也不顾及假冒之人的真实身份,夺门而出去追珊珊。 身后,海秦听到那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哮道:“海秦,你给我永远记住,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休想得到。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生不如死!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远,旋即消失。海秦追出院子,珊珊已不见踪影。突然之间,一道电光闪过,随即惊雷一声,隆隆大鸣,片时滂沱大雨从天而降,瞬间水雾杂山烟,冥冥不见天,大地一片泥泞。海秦浑身湿彻,全然不觉,在如注骤雨中狂奔,如同困兽,叫唤着珊珊的名字。 蓝忠孝管家等人也被海秦的呼喊叫声惊动,众人出来以后,了解到珊珊失踪的情形后不敢耽搁,分头寻找珊珊,最终有人在海秦曾经发誓的断树根下找到了珊珊。 蓝忠孝闻讯率众跑上前去,只见珊珊躺在血水流淌的地上,披头散发,俊俏的脸上被刀划了十几道,皮肉外翻,脓血横流,目光涣散。再看她左腹,血流如注,显然被人捅了几刀。蓝忠孝忙将姗姗扶着坐起,置于自己怀中,痛心不已,碎语抚慰。 海秦分开众人,又滚又爬抵于姗姗身旁,恐怖涕泣,口里不停叫唤着姗姗名字。姗姗看到海秦前来,犹若见到鬼怪一般,瑟瑟发抖,恂栗不已,紧紧抓住蓝忠孝的手,盯着海秦不断重复问道:“你为何如此狠心杀我?你为何如此狠心杀我” 海秦跪地,莫名其妙,用手拉着姗姗的手,失声痛哭道:“我没有杀你,珊妹,我没有杀你呀!” 说话间,珊珊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越来越弱,终于头一偏,埋香瘗玉。 蓝忠孝等人强忍失亲之痛,将海秦团团围住,拳打脚踢,边打便骂:“小姐对你那么好,你为何杀她你这个畜牲。” 海秦神情游离,也不还手,也不求饶,任人殴打,嘴里嘶哑着不停的喃喃自语:“珊妹,我没有杀你珊妹,我没有杀你”。 猝然,他癫狂地张开血口,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分明有着悔恨,自责,绝望,孤独。随即他拨开众人,雨中急奔而去。 海秦奔出庄园,一路沿乡野小径奔跑,最后慌不择路,东碰西撞,离刘家庄越来越远。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前面一道深谷挡住了他的去路。此时骤雨已歇,天色虽白但彤云密布。他停了下来,盯着深约十几丈的谷底,喘着粗气,他又一次感觉孤独无助,欲哭无泪,欲悲无声。骤然,他槁木死灰,向前大迈一步,飞身跃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身世 第三章身世 海秦双眼紧闭,只觉下跌之势凌厉,周身如坠云雾,浑然无劲,只待速死。卒然,他觉得脊背被人用手向上一托,下跌之势顿减,如此反复几次,自己已安然落到谷底。踉跄站立起来,睁眼再看时,发觉自己身旁站立着一个身高约七尺的老和尚。只见那和尚虽枯瘦如柴,但白须髯髯,双眼炯炯有神,真乃仙骨飘逸。 海秦正端详间,那老和尚和颜悦色道:“公子怎会如此不小心从高崖坠落?幸好老衲刚刚经过此地,见公子坠落,忙施展功夫来回托举公子,方才保全公子性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海秦这才明白过来,原是眼前的老僧头先救他。他对着老和尚深深一揖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未请教大师?” 那和尚微笑言道:“公子不必过谢,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法名戒痴。” 海秦惊道:“难道大师就是真觉禅寺的戒痴法师?” 戒痴谦谦笑道:“公子竟也知道老衲虚名?” 海秦拜倒在地言说:“大师菩萨心肠,常救民生于危难之间,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且大师的腾挪云梯步乃天下一绝,想不到晚辈海秦今日能有缘结识大师,甚是万幸。” 戒痴扶起海秦:“海公子言重了,你且起来说话。” 海秦从死亡的边缘回过神来,自己颇为后悔和颓丧,暗忖自己的大仇未报,怎可随意轻生?念及此处,不由想起了姗姗的遇害,心中难过,不觉潸然泪下。 戒痴见海秦神情颓委,安慰他说:“公子有何伤心之事?可否讲与老衲听听?或许老衲能帮你也说不定。” 海秦逢此大劫余生,立觉眼前的戒痴法师和善可亲,言行可信,遂从头到尾将自身的杀贼遭遇一一向戒痴倾吐,接着,又将惨案的详情给戒痴学了一遍。 戒痴问道:“你竟识得葛天?” 海秦奇道:“大师也识得此贼?” 戒痴微微点头,“嗯,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五年之前,有一次我行走江湖,宿于同州客栈,不慎将包裹于包袱之内的钱财外露,那葛天见我钱财,起了歹意,欲行劫夺,被我拿下。他苦苦哀求,我见他年纪尚幼,稍加引导,以后不定为可塑之才,于是我严加训诫c劝其从善之后便放了他,其后他便不知其踪,想不到今日又闻其名,他竟恶习不改,当真叫人可气!” 戒痴又道:“海公子是哪里人氏?家中尚有父母?” “大师容禀,我本是陕西富平张桥镇铁门人氏,五岁那年,有一日晚上,父亲匆促把我隐匿在后院麦田下面的地窖里,让我千万不要出来,直至父亲接我。那地窖本来是我家放置萝卜过冬之用,深约三尺。我当时年纪尚小,非常害怕,不敢乱问也不敢乱动。过了不知多少时日,我已经把地窖里的萝卜吃的差不多了,却还没有等到父亲接我。我实在饿得不行,半夜独自爬出地窖,跑进村里,敲开了村里一户陈姓大叔家门讨了些吃的。陈大叔告诉我,我的父母已被仇人杀死,乡邻把父母的骨灰埋葬在村东头的乱坟岗。” “我听完后大哭不已,陈大叔用手捂住了我的嘴,趁着夜色,带我到了父母坟前祭奠,但不许我哭。我长大后才明白,他是怕贼人听见后杀我灭口啊!陈大叔见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十分可怜,思虑半天后有了主意,连夜带我赶到临潼县,找到了他的好友张山德武师,将我的遭遇原原本本说了以后,张武师觉得我果然可怜,遂留我在临潼他家落脚,对外宣称我是他远房表侄,姓韩名冀,因家庭变故前来投奔于他。” “张武师,我以后在家叫他张叔,出门在外则叫他师父,是临潼县一带有名的香料贩子,精通各种香料之途,闻香即识产地c用途c利弊,经常往返西域c南地印度等地贩卖香料。他平日想人所想,急人所急,喜欢行侠仗义,手下云集三教九流之辈,食客武师过百,专为路见不平之事,因此在当地有一定的江湖地位。平日我就跟着张叔及他的门客学些棍棒拳脚,但由于张叔武功一般,所以我在临潼十年之久学到的武功也是不足挂齿,好在我天生神力,对付一般的江湖败类还绰绰有余。这十年中,张叔也倾心教我辨识香料之法,研习各地香料之妙用,故我对香料之道还算窥豹一斑。张叔自觉本身一辈子吃了不识字的亏,花重金请了当地有名的先生教我孔孟之道,所以我的文字功底尚可自喜。我长大后,跟着张叔闯荡江湖,虽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却能除暴安良,快慰平生。几个月前,我奉张叔之命刺杀一个那贼,不料事竟未遂,昏死刘家庄,有缘结识刘家,但也却有了后来刘家庄的惨案”。 说罢故事,海秦已是悲痛交加,泣不成声。 戒痴听完海秦的身世和遭遇,见海秦言辞真切,神情沮丧,觉得海秦与姗姗的身上一定隐藏着天大的秘密,当下沉吟片刻道:“海公子若信得过贫僧,贫僧愿去刘家庄游说,帮公子和刘家庄解此心结。” 海秦听罢,颇为不信,但又无别法,只好应允。戒痴叮嘱了海秦几句后,便带着海秦重新上路,直奔刘家庄方位而去。 刘家庄管家蓝忠孝领着众人掩埋了姗姗遗体,正自黯然伤神之际,见海秦复又返回,众人大怒,各持镰刀c斧头等农具上前,将海秦与戒痴围个水泄不通。 戒痴见状忙施礼道:“贫僧乃真觉禅寺的戒痴和尚,请各位施主容我说几句话。” 那戒痴和尚平日救困济危,在保定一带颇具名望。众人听得来人便是菩萨心肠的戒痴和尚,纷纷回礼,礼成后均缓缓睥睨海秦。 戒痴把遇见海秦的始末给众人陈说一番后,意味深长曰:“各位施主不妨细想,姗姗不应是海秦谋害的,因为海秦并无谋害姗姗的情由。按俗世之理,图色图财之说都于理不通啊!若要贪图财色,娶了姗姗就是,财色兼收,何必要杀死姗姗?何况诸位都知道,几个月相处下来,姗姗海秦已互生爱慕,为何后来的情势却改弦易辙?退一步讲,海秦既然杀死珊珊,却为何要自寻死路?祈众位仔细祥察,其中必有蹊跷。” 戒痴一席话,说得众人纷纷点头,海秦也暗自惭愧,亏自己还读过十年学塾,怎么会如此混沌,理不出头绪呢? 戒痴话音刚落,人群中有个家丁问道:“大师,可是我们亲眼所见姗姗小姐指认海秦乃是凶手啊。难道姗姗小姐临死之前还要说谎不成?这又作何解释?” 那戒痴定了一下,继续说道:“个中缘由我一时也说不上来。诸位均目睹姗姗指认海秦是凶手,贫僧也自认海秦所言不虚,两方当中必有一方所言非实。如今姗姗已殁,无从与海秦对证,这可如何是好?” 猛地,戒痴顿了一下,若有所思道:“莫非有人化作海秦容貌行凶,使姗姗误认乃海秦所为?”言罢捋须而思。 众人均觉匪夷所思,戒痴又道:“据我所知,江湖上有一个叫珠玑的武林高手,行为不端,善易容。每每作恶,必易容成他人模样,使人误认,往往致被易容之人遭江湖唾骂,百口莫辩。莫不是整件事与珠玑有关?可是她为何要假冒海秦杀死姗姗呢?诸位稍安勿躁,出家人不打诳语:无论多久,我必定会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我看这位海公子慈眉善目,志虑忠纯,绝不像是杀人凶手。贫僧在此给海公子作个保,望各位施主允诺。” 众人听戒痴分析的头头是道,眼下又无他法,只好表示先不追究海秦的过责。海秦提出要到姗姗的墓前祭奠,蓝忠孝勉强允诺了。 海秦双膝跪于姗姗墓前,点燃香烛上敬,掬一抔泥土缓缓搓落,忆及与姗姗的点点滴滴,顾起姗姗的音容笑貌,不禁泪如雨下,心如刀绞。戒痴见他哭得极为伤心,怕他晕死过去,上前轻轻拍了拍他后背,以示怜慰。 海秦自知香魂已黯,多哭无用,以是止住啜泣,起身站立,捏捏怀中的步摇,对着坟庐大声唱道:“清苑故里肇逢君,笑靥顾盼无右伦,路迢山重青鸟倦,阴阳永隔如商参。” 唱罢,拜别众人,跟随戒痴步出刘家庄大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习武 第四章习武 出得门来,海秦再次拜倒在戒痴脚下,请道:“承蒙大师替晚辈洗去冤屈,不胜感激!晚辈还有一事相求,望请大师务必应承!” 戒痴相扶海秦曰:“公子言重了,有事请讲。” 海秦跪地不起说:“大师如不应承,我就长跪不起。” 戒痴看着孩童性子的海秦,无奈曰:“只要贫僧能做到的事,我应允你就是了。” 海秦大喜道:“我祈求大师收我为徒,授我武功,好让我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戒痴微微皱眉道:“就算我应允教你武功,那也是为了匡扶正义,解人所苦,而不是滥报私仇,否则冤冤相报何时了?这般吧,你我也算有缘,只要你允诺我不寻报私仇c滥杀无辜,我便收你为徒。” 说罢盯着海秦,海秦思虑顷刻,问道:“假若恶人寻上门来,我该如何应付?” 戒痴曰道:“那则另论。如是奸宄,虽远必诛。不待他寻上门来,你合当奋勇为民除害!纵使奔波千里,跋山涉水,也不为过。” 海秦听罢,便正色允诺。随即,海秦行三叩九拜之见师礼,礼罢戒痴忙扶他起身。海秦拜师后喜不自胜,喜极而泣,戒痴忙从中抚慰一番,海秦这才平复。随后,师徒二人简单收拾一下,便一同前往保定真觉禅寺而去。 保定,又称上谷,地处太行山东麓,土地膏腴,谷稼殷积,商贾通达,实为燕赵之通都大邑。因其翊卫京师,元时寓其“保卫大都,安定天下”之意,保定始得其名,素有“北控三关,南达九省,畿辅重地,都南屏翰”之称。 真觉禅寺位于保定城北向十里,坐北朝南,建于宋宝庆三年,初抵佛寺,只见寺门门楣上嵌金花“真觉禅寺”横额,字体飘逸,十分显眼。进得山门,拾阶而上,只见山道两旁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寺内庙筑重檐错落,勾心斗角,登上阁楼,便可俯瞰全城景致。 那戒痴回得山门,也不禀报寺院主持,也不登记造册,径直将海秦带至他的禅房。 海秦见师父房间虽为不宽,但素致雅静,不染一尘。内中置一茶桌,上放杯碗数几,桌旁数张竹凳。再及右侧,乃为一摆放文房四宝之桌,桌侧之墙上挂有卷轴书法,上书大大的“禅”字。那“禅”字笔画敛芒收尽,敦厚无比,犹如一个禅定之僧,海秦一时瞧得入神。 戒痴觉海秦见“禅”入境,甚为安欣,不忍骚扰。 海秦足踏千叶雪白莲花,腾云而起,直奔天廷之域。抵达天域,双目所见,来往仙者皆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神色适闲;双耳所闻,笙箫之器轻奏,皆为高山流水,令人无论日月。溘然,只见姗姗乘坐浮槎,循天而来,后有追兵无数,如狼似虎,姗姗尚不自知。海秦大慌,欲驰援姗姗,可是双足竟无力踏行,情急之下,他大喊一声:“姗妹快走!”此言一出,海秦脚下一空,从天庭落了下来。 海秦“啊”了一声,从梦中惊醒,大汗涔涔,内衣尽湿,见师父微笑站立,“禅”字巍巍高挂,房内物件一应俱在,方知自己刚才入了幻境。 戒痴见海秦前恬后恂,已知十之,自身坐于竹凳之上后便招呼海秦坐了下来。 坐定以后,戒痴问道:“方才见你面色波谲云诡,想必梦见忧恐之事?”海秦见师父问起,便将适才所梦之事讲予他听。 戒痴慰道:“你才经姗姗之事,心有念想,必有所梦,人之常情,不必介怀。” 见海秦犹在神伤,戒痴思量一番,交代海秦曰:“你我虽为师徒名分,但你也不必剃度,只为俗家弟子,你可知否?” 海秦惑问:“师父为何不准我入佛门?” 戒痴答道:“世人各人有各人的善缘,你无须多问,谨记便是。再有,入得寺庙,要懂得敛迹,遵守佛家约束,切不可为非作歹,知否?”海秦忙点头允诺。 原来戒痴不让海秦堕入法门,也自有他的道理:一来海秦年少,来日方长,俗缘未尽,自己断不能自作主张,让他擅入空门。再者他已允诺刘家庄众人要详察姗姗惨死真相,而自己又不能终日在外亲自访寻。假以时日,他料定海秦必成大器,到时海秦自然就是追寻元凶的不二之选。如若海秦目今出家,到时探寻真相就多有不便。正因顾及此念,戒痴才不让海秦出家。 戒痴见海秦虽武功平平,但却是练功的极佳架子。加之自己以前生性桀骜,喜欢独来独往,从不收弟子。随着年事已高,这才忧心自己的独创武功无人继承衣钵,颇为心急。今有缘碰见海秦,颇为耐心,从头教授海秦武功。 海秦数月未回临潼,怕张叔为自己担忧,便恳求师父派人去临潼报个平安,但涉于自己的行踪则隐去不提,以防生变。戒痴心想,此乃人之俗情,满口应承。 海秦于是就在寺庙后院住了下来,隐姓埋名,跟随师父学习武功。闲暇之余,也帮寺庙干点粗重活计,偶尔也跟随僧人修习功课。无聊之日,他也会去寺庙前院瞅瞅香客,或者毫无思绪地发呆。那戒痴年逾花甲,自由出入寺内,寺内众僧都对他十分敬重,无人拦阻,平日寺庙主持戒能也不怎么管他。 入寺头一个月的一个夜晚,师父检验海秦的马步之法。 海秦大惑不解道:“师父,马步之法为武学之入门,我十年之前已会,何须如此再习?” 戒痴也不言语,他让海秦双足张开,身体下蹲成马步之势,右掌在海秦背上一推,海秦即前扑倒地。海秦爬起后灰尘满脸,羞愧不已。 戒痴训道:“马步之法乃武学之根基,该当从头踏实练起,切记聊以塞责。” 海秦不敢多言,自此一切入门武功皆从头学来。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平地c山坡c碎石c木桩之上,海秦无不一一强加练习。一年之后,海秦扎定马步,戒痴用棍棒击打背c腿之处,海秦均岿然不动,戒痴始捻须嘉许。 第二年,戒痴教习海秦吐纳之道,正坐瞑目,调息握固。一年下来,无论风吹雨打c寒暑易节,海秦皆可气息平稳。戒痴偶发少狂,突然现身在海秦背后,尖叫恐吓,海秦泰然自若,气定神闲。 第三年,戒痴缝制两口布袋,粗若桶口,长约一尺,里面装满沙砾,每个约重五斤,绑于海秦双腿,昼夜不解。起先戒痴让海秦绑着沙袋疾行,海秦浑觉双足灌铅一样费力难迈。及至旬月,海秦便箭步如飞。戒痴见状,又缝制两个各约十斤的沙袋替换原先的沙袋绑缚,让海秦练习疾行c奔跑c转身c腾空c避闪c飞檐c走壁之法。半年时日,海秦取掉沙袋,腾挪跃纵,顿觉身轻如燕。戒痴见水到渠成,遂教授海秦腾挪云梯步的口诀c步法。整年之时,海秦已领略到腾挪云梯步之精髓,势如鲲鹏展翅,扶摇直上。纵如白鹤高飞,俯似雄鹰掠食,行若飞猱攀援,动以惊龙出海,变化莫测,飞跃自如。 第四年,戒痴师父把海秦叫到城外一处深约十丈许的断崖上,传他几句口诀后,乘海秦不备推其下崖。还好海秦学会吐纳c腾挪之法,下跌中敛住气神,双脚空中游动,这才仰面落地。饶是如此,等海秦站立,也已蓬头垢面,狼狈不堪。戒痴见此,颇为欣赏。 海秦甚喜,问道:“师父乃是检验我的腾挪之功吗?” 戒痴笑曰:“非也,非也。为师乃是教你保命之策。你须知强中更有强中手,如遇不测,腾挪之步无法施展之时,你要保全自己身体要紧,以免伤了筋骨,形同凡夫。今教你坠落保命之举,实为防患未然。” 海秦听罢,不再言语。戒痴便教他顺势翻腾c就软避硬c抱首护心c遮背圈腿之要领。经年练习之后,海秦从悬崖上落下,不曾借用腾挪之步,除擦破肌肤外,倒也能安然无恙,筋骨无损。 第五个年头的春日,有天夜晚,海秦正与师父在禅房切磋武艺,这时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随即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海秦正要起身相迎,师父却递个眼色,让他不要乱动。只见从房外进来一名僧人,身高六尺左右,虎背熊腰,白眉鹰眼。 甫一进门,来僧嚷道:“听说师弟收了一个伶俐的徒儿,我特来看看。”话音未落,只见九粒棋子散若梅花,朝海秦迎面飞来。海秦双手击地,飞身腾起,避开棋子,缓落站立,气色禅定。 来僧哈哈大笑道:“果然得师弟教导,身手如此了得。” 戒痴这才站起向来僧行礼道:“师兄过誉了。秦儿,还不向戒能师伯见礼?” 海秦得知来僧便是寺庙主持戒能大师,急忙行礼。 戒能双手合十道:“免礼,免礼,好说好说。” 戒痴让座之后道:“师兄五年来未曾寻我,不意今日来访,不知何事?” 戒能笑曰:“并无别事,只是我刚云游回寺,好奇师弟平日生性懒散,为何会收此徒弟?便过来一探所以。” 戒痴见此,遂将与海秦结缘始末据实告知。 戒能听罢,叹道:“海秦尘缘未尽。你我虽出家之人,但也不可置道义良善于不顾,应助海秦一臂之力,铲除佛俗共怒之事。今日得见海秦,也是结缘,我且教他一些打穴之法的口诀吧!” 戒痴对海秦说道:“秦儿,师伯的闭目打穴之法当世无双,你还不快谢师伯?” 海秦大喜,忙跪倒致谢。戒痴见戒能传授口诀,便出门避嫌离去。戒能让海秦附耳过去,说与口诀后让他默熟于心,方才告辞。 自此之后,戒痴便教海秦熟悉人体穴位,寻穴扎针。海秦再辅以闭目打穴要诀,或风雨中,或闹市中蒙眼严加修习,飞针打穴之功一日千里。海秦几次想问师父为何会飞针打穴,话到嘴边,强忍不发。 是年寒冬的一日,大雪纷飞,海秦正在禅房闭目打坐,忽觉异动,于是奄忽飞出六根银针,针针没入墙中。睁眼看时,但见六朵梅花从墙上滑落,齐齐落于墙角,花瓣无缺。起身再看,只见师父从门外进来,大声赞叹。 海秦正自纳闷,师父开言:“刚才我趁你闭目之时,从窗外弹进六朵梅花,想不到你竟能闭眼听辨而后发针,针针穿梅蕊而过,而梅瓣无损,真是不错。”海秦这才明白,师父在考验他的飞针功夫。 只见戒痴望着窗外,徐徐说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为师怎会飞针打穴?”海秦点头答是。 戒痴叹了口气道:“此中林林总总,一言难尽呐!为师原来俗名吴浩凡,川西峨眉人,年少之时原是民间的游方郎中,平日靠悬壶济世为生。由于时常为采得珍贵草药而攀岩越岭,练得一身好轻功。又由于洞悉那寻穴扎针之法,熟能生巧,竟能百步之外而飞针扎穴,万无一失。临近不惑之年,有一次在川藏之地给人看病,却碰上有富家公子玷污女子清白之事,我一怒之下出手相救,不料失手打死了富家公子,被官府缉捕。我无奈之下,只好远走他乡避祸,机缘巧合入了真觉禅寺。蒙戒能法师收留,赐法号戒痴,以师兄弟相称。后潜心修炼功夫和佛法,终有小成。我那独创的腾挪云梯步,就是以自己年少行医时纵跃攀爬之巧为基而练就,平地纵起六尺,借力他物,再纵六尺有余,如此几番,便可攀上数丈峭壁,由于腾挪之姿扶摇直上,颇似攻城云梯,故江湖人谬赞腾挪云梯步。” 海秦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只听戒痴接道:“为师其实还有一手自觉得意的功夫,我命其名曰回马飞针,以飞针扎穴为本练就。但由于为师外出一般只施展腾挪云梯步便可防身,因此并无使用回马飞针功夫之必要,故外人并不晓得这套武功,包括戒能师兄。那回马飞针善用腾挪之际发力飞针,百步之内打人穴道百发百中,针不虚发。其奇妙精粹之处在于,一般高手如被人打落马下或悬崖,必惊慌失措,狼狈保命。但这套武功却在下跌霎那,利用对手松懈之余,下击自己身体形成上托之力,下坠与上托之力相卸之际,瞬间连发数针,直射对方命门,逆转劣势。为师平素利用悬崖峭壁连成此针法后,颇为得意,自己取名回马飞针,源于回马飞针颇似民间传说中杨家将的回马枪,攻敌于不备,故称此名。” 言讫,戒痴望着海秦。 海秦面露羡慕之情,施礼道:“还望师父教授弟子回马飞针。” 戒痴答曰:“嗯,为师也正有此意。只是这回马飞针颇需时日,你万万不可急于求成。”海秦拜曰:“弟子谨遵师命。” 光阴荏苒,白驹过隙。此后五年,戒痴教海秦融合前五年所练之马步c吐纳c轻功c飞针等法,反复演练,详加揣度。春去秋来,海秦终于练成了腾挪云梯步和回马飞针。 初夏的一日晚上,戒痴突然把海秦叫到禅房,脸色郑重道:“徒儿,一晃十年过去了,我的毕生所研已悉数授你,你也该出去走走,增长见识,磨炼心智了!毕竟人不但要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 海秦与师父朝夕相处十年,一时难以承受师父的决意,不觉得眼圈红了。但他知道师父必是为自己着想,只好含泪点头。 只听师父继续说道:“你这次下山,除了丰富阅历,增加历练外,还要暗中寻访你爹和姗姗被害之事,担负重任。为师望你听话要听两面话,行事要行恩义事,遇事能有三分静,手下能留三分情。倘若你悖逆人伦,滥杀无辜,到时休怪为师我清理门户。” 戒痴之所以说如此重话,是因为他深知海秦的武功已属当世无双,如不给及时训诫,唯恐他日后做出人神共愤之事。 海秦了知师父的良苦用心,依依不舍跪拜道:“弟子谨恪师命,不敢恣意妄为。” 戒痴再道:“徒儿,在你苦练功夫的这十年中,江湖上已是风起云涌,血雨腥风。加上当今嘉靖皇帝吏治败坏,国事废驰,民间匪患横行,帮派林立,百姓苦不堪言。时下中土的帮派当中,尤以北太行的凌雪教为甚,势力强大,教坛教众遍布大江南北。听说那凌雪教乃一个俗世奸佞之人创立,此人凶狠贪财,武功高强,性情乖戾,反复无常,铲除异己心狠手辣。该教在江湖上图财害命,滥杀无辜,同时又贿赂官府首要,致使地方多次剿匪无果,百姓提起无不咬牙切齿。而且凌雪教上下等级森严,教内高手如云。总坛有五大护法,八大金刚,各省分设舵主,教众万千。传说四大杀手也被该教收买,专为该教作恶敛财,不知真伪,但足见该教势力之大。你日后遇到该教教众,定要小心对付,万不可颟顸大意。” 海秦问道:“凌雪教?四大杀手?师父难道与他们交过手?” 戒痴摇头言道:“那倒未曾。我也只是从你师伯那里道听途说而来,此中仔细,并不知晓。” 言毕,戒痴从桌上拿出一盒东西,送与海秦道:“你此次下山,为师赠你银针百余,望你便宜行事。” 海秦谢过师父,接过针盒,打开一看,只见银针簇簇,长约半拃,熠熠生辉。 海秦赞道:“此针既晶莹剔透,又滑若凝脂,当真我前所未见,只是太过细小,不知坚硬。” 戒痴鼓道:“你且出去,寻一山石,发针试试。” 师徒二人走出禅房,行至后院一块石凳之前站定。那石凳高约一尺,由于时有僧人歇坐,外形光滑无比。 海秦取出一针,用力气力,飞向石凳。只听“噔”的一声,飞针没入石凳,几不可见。 海秦骇道:“想不到这小小银针竟如此坚韧锋利!” 见海秦不识此宝,戒痴说道:“你可别小觑此小小银针,此针乃江湖制器奇才地缺游历多地,耗费经年,用北海铁面鱼的鱼骨炼制而成,故而能破金石,锋锐无比。” 海秦听此,十分好奇:“那师父怎会有此银针?” 戒痴谓道:“十五年前,我离寺办事,于京师之中听说有一歹人,行事多有不端,常以银针伤及女眷,毁人名节。于是我暗中打探,终于闻得他的藏身之地,一举打残了他的右腿并生擒之。我见他少年有才,风流倜傥,被抓之后磕头求饶,声泪俱下,誓言弃恶从善,不免动了悯恤之心,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于是教训了他几句后便放他一条生路。他为了明志改过,改其名为地缺,以为警示检讨之用,并将他多年苦心研成的百根银针赠我,以绝用针害人之念。而后,他对天起誓,诺我退出江湖,找一苦寒之地,了其残生。” 海秦喟道:“如此说来,这小小银针竟见证了地缺的重生,实属作凶之器化为吉瑞之器的美谈!” 戒痴也不接话,双手捧出一条长约三尺c宽若半拃的皮制束带递与海秦道:“银针可放置其中,针带缠于腰间,以便取用。” 海秦接过针带,再次跪拜师父。 师徒二人从容收拾了行囊。戒痴给海秦备足了银两,再叮嘱了江湖上的名派名宿c江湖禁忌等诸多事宜后,海秦辞别师父黯然下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捉影 第五章捉影 十年之间,海秦已从懵懂少年长大成人,身高八尺有余,身材清隽,双目炯炯,鼻梁笔挺,唇有微须,气宇不凡。 其时,已是嘉靖三十三年,虽已伏夏,但北方并不十分炎热。海秦少年心气,遽然没了约束,竟不知何从。思前想后,心头忽地一紧,顿时心生悲怆。他决意已定,便朝刘家庄的方位前去。 不到半日,便到了刘家庄门外。海秦心生愧疚,瞻前顾后,不敢敲门。暗忖这十年来,自己钻研武功,尚未找寻元凶。倘若此时进庄祭奠,刘家庄众人问起元凶之事,如何向刘家庄众人回话?不若化为乞丐,借讨吃之名入得庄内,寻机祭奠姗姗之墓,不惊动众人即可。主意打定,海秦返回集市,找到一个乞丐与之交换衣服,那乞丐甚觉海秦怪异,以为其破衣为宝,拒不交换,海秦只得多给了他一两银子,他才作罢。海秦身着破衫,敲开了刘家庄大门。 门里出来一个身形敦实,横眉怒目的仆人,喝道:“干什么的?” 海秦假扮畏惧,拱手做出可怜状曰:“大爷,行行好吧!好几天没吃饭了,给口吃的吧!” 那仆人不耐烦道:“滚开,别的地方讨去。再啰嗦,老子宰了你!话毕,关上了大门。 海秦见仆人走开后心生疑惑:刘家庄人,无论主仆,皆宅心仁厚,博施济众。怎地十年不见,仆人竟如此不近人情,毫无恻隐之心?莫非其中有隐情?也罢,待我夜晚摸进庄去一探原由。 待到夜深人静,圆月初挂,海秦换好夜衣,缠妥针带,跃进庄去。顺着记忆中的路径,海秦来到当初蓝管家的屋前。见房间灯尚亮着,海秦准备敲门。 陡然,屋里传来一个人粗鲁的声音:“他娘的,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另一个细细的声音答道:“我也不知道,没有教主的号令,我们便要继续等。” 海秦一惊,忙飞身上房,双足钩住房檐,倒挂身体,用右手食指蘸了唾沫,戳穿窗纸,向里观望。 只见屋里有一高一矮的两人在喝酒畅聊。高个开口说话:“十年了,教里换了好多弟兄来此埋伏,莫说姓海那小子,连个苍蝇都没见到?”海秦心想,原来他就是刚才说话粗鲁的那人,只是不知他说的海姓小子是谁?哎呀,不会是我吧? 正自狐疑,只见矮个拊掌大笑:“哈哈哈,你说的不对。这个地方怎会没有苍蝇?刚才你不还拍打苍蝇么?” 高个见矮个逮住自己话柄,甚为不堪,却也无奈。 矮个笑了一会,说道:“不知张桥铁门堡的弟兄们有什么消息没有?” 海秦这才知道,高矮俩人说的海姓小子就是自己,不由得更加警惕起来。这俩人是谁?怎会知道我?蓝忠孝他们在哪里? 还未等他深思,见那高个愤曰:“他们?我猜与我们一样,屁都没有抓到。不然教主早就飞鸽传信让我们撤了!” 矮个笑曰:“认识你这么久,你总算说了句正经话。” 高个忽道:“还记得十年前我俩刚入教那会的事吗?” 矮个嘴角动一下,应道:“当然记得。那是我俩第一次杀人,也是在这个刘家庄,如今回想也是有点后怕。” 高个接道:“整个庄子包括管家十余人,全部为我们兄弟所杀,尸首烧了个干净!那管家临死之前,乞求活命,你差点心软饶了他!” 海秦听到此话,始知蓝忠孝他们已经遇害,不由得泪流满面,怒不可遏,恨不得立时进去杀了这俩贼人。但他自知不可莽撞行事,遂强平怒气。 矮个说道:“是啊,我就是心软。不像教主那么狠心。但我到今日都不明白,把刘家庄众人看管起来就行了,为何要把他们全部杀死呢?” 高个哼道:“这你就不懂了,这正是教主仔细之处。全部看管起来?万一跑走一两个,走漏了风声,岂不坏事?” 矮个“噢”了一声:“哎,你听说了吗?上次有几个兄弟办事不力,被教主命人乱棍打死,尸身都给扔进山谷喂狼了,真是惨啊!” 高个低声道:“可不是嘛。我还听说,二十年前,教主还是二当家时,与另一个任姓二当家因小事争执,一怒之下,教主亲手剜了他的双眼,押在地牢活活受罪,生不如死啊!还连累到跟随任当家的弟兄们呢!” 矮个接话,神秘道:“不光这些,听说当时的黄大当家听说了此事,训责了教主几句。教主怨恨在心,暗中将他擒住,关在地牢,百般折磨,如今生死未卜啊!” 高个嘘道:“小心点,上次有几个弟兄说教主的闲话,不知怎么泄露了消息,都被教主拔了舌头处死了。好了,不敢说了,以防隔墙有耳,准备睡觉。”随后俩人又说了几句淫秽之语,方才无声。 海秦翻身落地,走到屋前,轻叩房门。 听见房里传来高个的声音,“准是守门的铁三来了,这家伙不知有啥事找我们。哎,别敲了,来了。” 海秦待高个开门探头之际,猛一拉他,高个一个狗吃屎,栽倒在地。 海秦上前用手扼住他的咽喉,低声道:“要想活命的话,老实回话。”高个吓得浑身打颤,一通胡乱点头。 海秦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在此埋伏等我?”高个正欲开口,里面的矮个问道:“你怎么了?是铁三来了吗?怎么不见你俩进来说话?” 海秦低声道:“你就回他,你与铁三就在外面说话,不进去了。”说罢,松开手,准备让高个说话。那高个甚是狡猾,趁海秦松手之际,猛地前扑滚倒,爬起之后边跑边大喊:“点子来了,点子来了!” 海秦大怒,跃起追上,一掌击中高个后心,高个登时倒地毙命。矮个听到高个喊声,吹灭油灯,出来探头探脑,也被海秦一掌结果。 须臾,有三个人从别的地方举火提剑围了上来,领头的就是日间呵斥海秦之人。海秦也不言语,抄起地上的石子打了出去,只见那三人腿部中石,应声跪地,长剑落地,咒骂不已。 海秦问道:“铁三是谁?” 领头一脸傲慢:“我就是。” 海秦说道:“我来问你,你们是什么人?埋伏于此等我做甚?” 铁三横道:“等你?你是海秦?” 海秦朗声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海秦。” 铁三愣了一下,头一扬,“你杀了我们便是,我们死也不会说的。” 海秦拾起长剑:“好,我就成全你们。”说毕做挥剑状。铁三等人也不求饶,闭眼等死。 海秦见此,正言道:“瞧几位也是不怕死的汉子!怎会在此助纣为虐?” 铁三应道:“唉,我们兄弟几人本是山西大同的农人,因为同乡买卖作了切结,孰料同乡抵日不能偿债,债主携恶人寻上门来索债,我等哪有钱财偿还?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一并潜逃,最后落草,干起了这般营生。” 海秦听罢,面有怜悯:“也罢,暂且饶了你们性命,你们逃命去吧!只是谁日后再做恶事,我定不饶他!” 铁三等人犹为不信。海秦扔了长剑,独自离去。只听得铁三背后说道:“多谢大侠不杀之恩。我等也是几日前迫不得已入教,但我们兄弟却从未杀过好人。今日得大侠宽恕,我们定当远走他乡,从此不再踏进江湖半步。至于你问的几个问题,恕不能答。” 说罢,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海秦不再理会铁三等人,沿湖边疾走,准备去姗姗墓前祭奠。 突然,黑暗中传来女子的尖叫声“救命啊,救命!” 那声音极其凄惨,在寂静的夜里令人毛骨悚然。海秦循声望去,只见湖边一处屋子灯光昏暗,想是声音传自那里。 海秦飞奔过去,见屋子门窗紧闭,以食指蘸湿捅开窗纸,贴眼里望:只见一白衣妙龄女子被缚于椅背,神情委靡,嘴里不断呼救。 海秦推门而入,那女子见有人进来,喜形于色道:“公子救救我吧!”海秦见那女子眉清目秀,却也不怒自威。遂不发一言,上前解开女子身上的绳索。那女子得海秦解绳,全身无束之下,忙低头答谢。 忽地,海秦瘫坐在地,双目紧合,貌似不省人事。 那女子见海秦瘫倒,娇笑不已:“这般了得,还不是为我所擒?”言语颇为自得。随即,那女子便在海秦身上找寻起来。一番无获后,女子站立起来,打开窗子,脸向窗外,神色焦灼,自言自语道:“东西呢?他会藏在哪儿呢?” 海秦立起道:“是啊,连我都不知你要的东西为何物,还怎么藏?!” 那女子回过头来,见海秦说话,竟像见了鬼蜮一般,花容失色,抱头闭目,大声尖叫。 海秦懵了,无奈言道:“小姐,我有那么可怕吗?” 女子见海秦言语,不禁疑道:“怎会如此?你刚才不是中了我的散了吗?怎的” 海秦嗤笑一道:“你想说我怎会无碍吧?哼,散?想让我入彀?真乃雕虫小技。” 女子惊道:“我的散无香无味,你是怎么识破我的?” 海秦言道:“道理很浅显。凡绑掳者,必费尽心机藏匿被掳之人于荒僻之处,断不会藏于如此易见之地,此为其一。其二,我刚才从窗外里望,见你衣衫光鲜,一尘不染,并无半点伤痕,且绑缚之法简易,不合被绑之常理。其三,我见你屋内微有烟霭,但并无熏香之物,便断定房内必散有迷香。据此三者,我就料定你与铁三他们同伙。可是我并不知晓你的意图为何,故此我佯装中毒。其实我入屋之后,便屏住了呼吸,因此迷药并未入我口鼻,自是不会中你奸计了。” 那女子颓道:“你既然已知救我有诈,为何不当即揭穿我?还要与我周旋半日?” 海秦释道:“我之所以如此行事,就是想看看你究竟意欲何为!可惜,我身上并无你要的东西,让你费心了!” 女人心有不甘,怅然若失,“我还以为我的计谋天衣无缝呢!头先,我听到我们的人喊点子来了,便起身前往探究。当我听到你说你是海秦之时,我心大喜,意欲拿你。可我睹你武功高强,恐我制不住你。细虑之下,我心中便有了此主意。我返到屋内,含好解药,撒下散,然后自缚,大呼救命,引你上钩。不料” 海秦见她神情寥落,话锋一转道:“你们究竟是何人?究竟在我身上找寻何物?你们又是如何得知我身上有你们所要的东西?” 那女子颇为倨傲:“你杀了我吧,我死也不会说的。” 海秦强忍不满道:“你们十年前是否派人易容来过此庄?” 那女子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海秦见此,怒道:“既然你守口如瓶,我唯有将你交给官府处置。” 那女子狡黠一笑,“你有本事就捉到我再说吧。” 语未讫,人已飞窗而出,身形若飞燕一般。海秦大惊,大喝一声,跃窗而起,随后急追。月光下,那女子见海秦追来,甩袖飞足,纵空腾跳,犹如雪中舞者。海秦暗忖女子轻功了得,一时胜意大起,遂暗用内力,施展腾挪云梯步,决计与之一较高下。那女子回望海秦步法轻逸,如云中游步,心中也是暗暗吃惊。 两人如此追逐数十丈之远,眼见海秦几欲追上。那女子长袖一挥,一支飞箭直击海秦而来。海秦也不驻足,身子一侧,已将飞箭收入袖中。那女子娇喝一声“好身手”,随即又发两箭。海秦大恼,悉收两箭,随后三箭齐甩。甩出之际,海秦稍一迟疑,手略抬高,三箭一并直朝女子的螺髻飞去。只听得那女子“啊”的一声,三箭已悉中其发髻,但未伤及头皮,原是海秦手下留情,拿捏到位。那女子见海秦并无取其性命之意,于是放慢脚步回手触摸发髻,拔下三箭掷地后,迈腿凭空飞起。海秦也不示弱,翻身纵起,手及女子足踝,稍一用力,向下一拉,那女子便从高空坠落,摔倒在地。 海秦上前跪地用手锁住女子咽喉,厉声道:“且看你往何处逃?!” 那女子以手撑地,索性坐起,怒视海秦。海秦见她脸如莲萼,眉似新月,娇喘起伏,与之前的心狠手辣判若两人。忽觉男女肌肤相接多有不妥,急忙松手。 那女子见海秦放手,也不逃跑,竟娇泣开来。这下海秦倒是没有料到,一时慌张起来,怪道:“若非我武功高强,早已死于你手中,你却为何哭泣?” 那女子乍然反手一记耳光,疾如闪电,打在海秦右颊。海秦不及躲闪,着实挨了一下,刹那间面起掌印,烧痛不已。 海秦起身站立,脸有愠色,怒目视向女子,“你这泼妇,缘何打我?” 女子睨了他一眼,止泣气道:“你这淫贼,糟污了我的清白!我打你是轻,我恨不得啖你肉,吸你髓。” 海秦大惑不解,诘问道:“休得狂言,我怎地就糟污了你的清白?” 那女子振振有词,“你适才已手及我的足踝c咽喉之处,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晓得吗?” 海秦愕然,“你真会胡搅蛮缠。方才我诈晕之际,也不知谁不顾男女之分,双手在我身上乱翻?可有顾忌男女授受不亲?” 那女子见海秦揶揄于她,脸红耳赤,“我不理,就是你先非礼我!” 海秦哼了一声,“打斗之际,只有对手,不分男女。若我不锁住你咽喉,你再射我一箭,我岂不当场殒命?” 那女子诡责道:“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凭何说我会再射你一箭?你凭何说你会当场殒命?现今你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海秦甚觉女子骄横,可竟无语辩驳,一气之下,冷脸不再言语。 那女子见海秦不理于她,叹了口气,“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海秦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哦?你竟然谢我?你谢我做甚?” 那女子低眉垂首道:“以你的武功,取我性命绰绰有余,为何箭及我发,放我一条生路?” 海秦正辞:“我见你女流之辈,是故动了妇仁之心。不似你们贼人一般草菅人命。” 那女子问道:“我们?贼人?你见过我草菅人命?” 海秦细想一下,倒也当真未亲见此女子滥杀无辜,一时语塞。 那女子见海秦窘蹙,竟自吃吃笑了。 海秦见她一会哭,一会笑,甚是拿她无措。 那女子笑了一会,一本正经起来,“算了,你方才弄疼了我,我又打了你,咱俩就算扯平了。” 见海秦不理,那女子站立起来,扯了扯海秦衣袖道:“好了,我已宽恕你了,你也别似斗筲之人,记恨在心。这样吧,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好不好?” 海秦心忖,你方才如此气量狭小,此刻倒说起我来了?脸有不悦,闷不吭声。 那女子不顾海秦脸色,继续言道:“别人都叫我影子,如影随形的影。” 海秦甩袖言道:“你的名字倒是奇怪。” 影子“嗯”了一声道:“我这名字是我师父给我起的。从小到大,我都跟着我师父学艺,全然不知我的父母为谁,也不知他们死活。当我问及,师父也从来不说。半月之前,教,哦,不对,是我师父命我下山来此潜伏,与铁三他们等候你,直至你露面。师父说如你出现,立时禀报,不得擅作主张。可我还是自作聪明,违背了师父的命令!” 海秦不禁问道:“你师父是谁呢?” 影子白了海秦一眼,“至于我师父的名讳,恕我不便相告。你若用强,我死便是。” 海秦看了影子一下,既觉她性子执拗,又觉它身世可怜,不觉与自己身世戚戚相当,于是念头一转道:“你不肯告知实情,我无可訾议,我不多问便是,你可以走了。” 影子大为诧异,甚是不信,“你肯放我走?” 海秦淡曰:“我留你在此,又有何用?”转过头,又说了句“你走吧,趁我还尚未改变主意之前”后意欲抽身。 影子急道:“你要走?” 海秦头也不回,点头道:“我还有其他要紧之事,恕不相陪。” 说毕,大踏步朝姗姗的坟茔之处走去。影子再不言语,只是远远跟着,海秦也不理她。 走到后院,海秦取出火镰c火石引火,火亮之处,只见残垣颓壁,杂草横生,几无小径,再无昔日整洁井然之状。良久,他才寻到姗姗墓前,但见坟上蒿草丛生,坟头坍塌,鼠洞遍布,他不禁心生凄凉,脚下一软,跪倒在墓前啜泣。 过了一会,他拭去眼泪道:“姗妹,我来看你了。十年了,我很挂念你,你可思念我吗?你知道吗?你我分离之后,我跟我师父苦练了十年武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擒获元凶,以告慰你在天之灵。你若泉下有知,须佑我早日为你报仇雪恨。今日祭奠你后,我当奋力查凶,不知何日才能再来,还望你姑且担待。” 言讫,海秦以手作锹,抠挖墓旁黄土,覆于鼠洞之上。等他将鼠洞悉数堵上之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只见他十指指甲尽秃,双手业已血痕斑斑。 海秦起身站立,作了一揖,盯着坟茔,悲道:“花落又十年,梦里几还庄,复见埋香地,涕下不成言。”随后失魂趋走。 海秦走出庄子回望,仿若白衣影子从树梢飘然而过,不知去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祭奠 第六章祭奠 如此周折一宿,天色已然大明。海秦想到自己二十余年未曾拜祭双亲,一时哽咽无语。忽又想到刘家庄高矮两个贼人言及关中铁门堡的攀谈,于是他匆匆在乡野食店中用过早饭,换毕行装,在榷市中花重金买下一匹青骢马,策马南下,急奔陕西关中而去。 那青骢马周身青白,体高六尺,躯干壮实,四肢修长。海秦踏镫上马,骏马前蹄迈立,昂首嘶鸣,如劲射之箭疾飞而去。海秦驭马从保定南下,从娘子关入晋,过太原c文水,经侯马c蒲州,摆风陵渡入陕,过了华山北上进入张桥境地。一路上高山峡谷c高原阡陌c大河落日,海秦都无心欣赏。到了张桥镇时,已届昏黄。 海秦翻身下马,找了间客栈,号好房间,将马匹寄养妥当。于镇甸买了明烛c黄纸,缚于腰间,又拿出乞丐服换上,西向一路朝铁门堡走去。 到了村口,海秦近乡情怯,不觉慢了下来。他顿了顿,润了一下嗓子喊道:“善心的大叔大婶,给点吃的吧!”一边叫喊,一边假意蹒跚,朝村子里缓慢挪去。 这时,村里有户人家打开大门,出来一个约摸五十岁左右的矮胖男子,叹了口气道:“如今天下的可怜之人真多。讨饭的,你过来,我给你馍馍吃。”说罢从身后拿出了一个黄面馒头。 海秦走上前去,接过馒头,急忙致谢:“谢谢大叔,我都饿了好几日了。” 那胖大叔摆手道:“你不用谢我,赶紧吃吧!” 海秦赶了一天的路,此刻也正是饥肠辘辘,囫囵几口便将馒头下肚。吃罢,海秦问道:“大叔,我记得这个村从前有个陈姓大叔,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胖大叔看着海秦,甚觉奇异,“你咋知道我们村有陈姓呢?” 海秦礼道:“我好多年前经过你村时口渴,陈叔给我碗水喝,所以记得。” 胖大叔点头道:“嗯,老陈是个好人呐。可惜前几年搬走了,好像是搬到临潼去了!” 海秦嗯了一声,“大叔,你村姓陈的有几户?” 胖大叔绽开笑脸道:“孩子,你可问着了。自我记事时起,我们这个村多是惠姓,杂姓就陈姓c海姓和林姓三家。所以你问起陈姓,只有一家,可惜搬走了。” 海秦心想,等寻获害死父母及姗姗的元凶报仇后,再去临潼看望张叔,借张叔之神通再找陈叔,以谢他当年救命之恩。 正思忖着,胖大叔又开口了:“唉,二十年前,我村还有一户海姓人家,夫妻俩人带一个孩子,为人很是仗义,与村民相处融融。可惜,不知怎的与歹人结了冤仇,全家都被杀死了,连尸首都没有找到,房屋也被烧成了白地。真是惨啊!” 海秦听此,怆然泣下。胖大叔见海秦伤心,以为他动了恻隐之心,安慰他道:“你也觉得海家可怜吧?唉,不说了,都二十年前的事了,提起来就难过!” 海秦施礼道:“多谢大叔还为海家说句公道话。” 胖大叔奇道:“你谢我啥?好像你认识海家似的!” 海秦一时语凝,不知作何回答。 过了半晌,海秦忽道:“大叔,林家应是十年前搬来你村的吧?” 胖大叔“啧啧”几声,“你咋又知道林家是十年前搬来的?” 海秦搪塞道:“哦,我听人说的。” 胖大叔皱眉道:“嗯。你不提我倒忘了。这个林家很是奇怪,搬来之后,也不怎么与村里人打交道,做事很是蛮横无理,但若谁家来个亲戚朋友什么的,林家很是关切,不断寻根问底。如有村民与他家起争执,动辄就打伤村民,害得我们都怕林家,轻易不敢招惹。也不知怎么了,林家倒是亲戚很多,每年都有各地不同的亲戚在他家常住。” 海秦听罢,注意已定,问道:“大叔,那林家住在哪里?” 胖大叔扬手一指,“就在村东头第二家。你找他家做甚?” 海秦笑道:“我随便问问。” 辞别胖大叔,海秦正欲前往林家探个究竟,旁边突然闪出一个中年男子,身材臃肿,衣着华贵,笑容可掬,只见他拦住海秦道:“讨饭的,我家主人林员外乐善好施,见你可怜,叫我这个管家前来邀你,不如去我东家吃些饭菜?” 海秦见他无理拦路,甚有恼怒。但听他说要去林家,正中下怀,遂假意言谢后跟随他前往林家。 进得林家大门,入了大堂,林管家把他引到大堂正中的八仙桌旁坐下,说了句“你在这里候着,我去通报一下我家老爷”后离身。 海秦趁机环视了一下大堂,见大堂两丈见方,地上悉用木板铺就,除正中摆放一张八仙桌,桌旁两张长椅,再无别物,尤显空旷。海秦甚觉讶异:一般寻常人家的桌椅依墙而放,为何林家如此摆置?想到此处,海秦心里一沉。正疑虑间,只听见堂外忽地有声音喝道:“给我拿下!” 海秦只觉得地下一空,大堂木板已开,自己连同桌椅掉落地洞而去。海秦处变不惊,下坠之际,脚一点椅子,身子借力腾空而起,飞出洞口。正待落地,屋顶大梁机关顿开,一张丈许如椽绦网从空而降。海秦大呼不妙,正欲躲避入洞,谁料大堂机关已启,木板尽合。海秦入洞无门,欲纵无力,被大网罩住,俯面摔倒在大堂之上。海秦欲起身挣扎,那大网十分沉重,起身不得。海秦忙左肘撑地,右手从腰间取出两根银针,双肘俯地,用力掰断,四根断针含入口中,抬头怒目而视。 此时,从后堂侧门进来了四个人,进入大堂,手持灯烛兵器,虎视眈眈而立。随后,又走进一人,衣着富丽,约五旬左右,身高六尺,目光锋利。只见他上下打量海秦一番,似笑非笑,“没错,就是他!” 自称林管家之人哈哈大笑,向随后进来的老者谄媚道:“还是古舵主英明神武,设计拿下这小子。咱们这回立了功劳,不愁舵主得不到拔擢。” 古舵主微微一笑:“拔擢不敢当,只要不被责罚就烧高香了。林管家,不,林员外,你此次办事甚是机敏,我定少不了你好处!” 林员外狂喜,“多谢舵主裁培!还是跟着舵主有福。我来此村十载,都一无所获,不料舵主才到旬月,即捕获大鱼,舵主真乃神人也!”说罢施礼。 古舵主被林员外拍的十分受用,假惺惺自谦了几句,随后又看了一下旁边三个人道:“你等放心,我会给你们请赏的!”三人大喜拜谢。 只听那林员外指着海秦笑道:“我今日出门,见这小子假扮乞丐与惠胖子交谈甚欢,不由多了个心眼。若是乞丐,必面黄肌瘦,哪似他这般身强力壮?再者,他的模样与画像虽有不一,但眉眼却十分相似,于是我便引他前来交与舵主定夺。”言毕得意不止。 古舵主点头嘉许,“你着实长进了不少。”环顾其他几人道:“这厮的武功你们都看见了,若非林员外设此天罗地网,你们想生擒住他,可没那么容易。你们以后都要多跟林员外请教请教!”那三人见舵主如此器重林员外,也都应声恭维。 林员外见众贼夸他,愈发客气了,喜道:“兄弟们恕我眼拙,当时还不能肯定这小子就是海秦,还是舵主慧眼决断,一眼就看出这小子就是画中人。” 众贼一时鼓噪,纷纷添盐加醋,吹嘘古舵主起来。 古舵主做个手势,令众贼打住,令道:“当务之急,是把此佳音禀告上面,等候下一步行动命令。至于这小子,先捆起来押在地下暗室。小六,你去飞鸽传书。” 被称小六的喽啰得令,拟走出大堂。海秦见状,嘴角一动,口中飞出一根断针,直射小六右胫。小六吃痛,仆倒在地,嚎啕不已。 众贼大惊,周围游走戒备,大呼不已,找了半日,并未发觉异状。古舵主顿生疑窦,举火俯身验看小六伤痕。小六见舵主压他胫骨,疼痛难忍,泪如雨下。 古舵主看了看,站起身来,一脸茫然,“见了鬼了!小六胫骨之内好似扎有利器,缘何并无伤痕,也无血迹?难道有邪气?” 其余几人听说有邪气,极为不安。 古舵主似有所得,走到海秦身旁,圪蹴盯着海秦,满眼疑虑。海秦自忖,这古舵主在贼人中地位如此之高,想必是作恶多端换来的。随即吐出一针,“噗”的一声,断针直入古舵主阙庭。古舵主晃了几下,倒地毙命。 林员外及其他俩人见古舵主跌到,忙来相扶。林员外一探古舵主鼻息,已然气绝。这一探,林员外吓个半死,失声道:“有鬼呀,有鬼呀!”喊毕即起身欲跑。其他俩人闻此,撇下古舵主尸身,也欲随林员外而去。 海秦吐出两针,一针射中林员外,一针射中其中一个小厮,俩人立时仆地。另一小厮吓得两腿发软,无法挪脚。 海秦口中无针,喝道:“你,过来!” 那小厮听海秦叫他,魂飞魄散,大呼饶命。海秦诓道:“你过来用刀割断此网,放我出来,我便饶你一命。否则,我飞针杀你!” 那小厮仓皇之下,也不敢多想,战战兢兢上前,用刀割断绳绦,放海秦出来。 海秦既出,那小厮忙跪地求饶。海秦走到林员外身旁,见他兀自哀嚎,问道:“我只问一遍,你们如何有我画像?” 林员外哭道:“你的画像是十年前古舵主送来的,至于怎么来的,小人确实不知啊!” 海秦见他不似欺瞒,又道:“你们是哪个教的?” 林员外更加惶恐,“大侠,我不敢说。如我一旦说了,我一家老小便活不成了!”其他三人均附声。 海秦默忖,好生厉害的魔教,教规竟如此森严,一路上遇见的教众竟都不敢透露半点消息。 海秦见四个贼人狼狈不堪,却也三缄其口。训道:“念在你家老小的份上,暂且饶了你等性命。如今后再有作恶,小心你等狗命!”说罢,也不理会众贼跪谢,找来铁锨,换好衣裳,出门而去。 海秦回到村里,几经打听,借口海家亲戚远道而来祭奠,才找到了双亲坟茔。只见坟茔经雨水冲刷,已尽坍圮,鼠洞无数,长满了荆棘枝条,显然好久没人扫墓。海秦顿觉呼吸急促,双腿无力,跪倒到双亲墓前饮泣起来。 过了好一阵子,海秦忍住哀痛,手持铁锨,铲尽荆条,培土修葺,又拿出明烛c黄纸,燃纸拜祭。祭奠之后,天已浑黑,海秦在堡子既无故交也不想叨扰村民,于是快步东向张桥镇打尖住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追凶 第七章追凶 海秦本打算在张桥镇住上几日,无奈古舵主的线索中辍,海秦准备次日离开张桥镇,前往临潼探望亲人。谁料一觉醒来,听得楼下熙攘吵闹。问过店小二后方知,张桥镇东五余里的堡子发生了父子遗失旬月案,无人能破。今日是集会,遗失者的哥哥赶集向当地的官员击鼓鸣冤,结果官员不予理睬,便发生争吵之事。 海秦见那老哥衣衫破烂c举止老实,十分不忍,于是走到老哥面前说:“这位大叔,你给我说说你弟弟的事情,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 那老哥半日没人搭理,见有人询问,便如那膏药一样,贴了上来开始絮叨:“小人叫李五,住镇东面的李家庄,家里还有妻儿老小,与弟弟李六分家过生活。我弟五十来岁,娶妻生有独子,忠厚老实,性子懦弱。平日除了在镇上卖饭谋营生,其余别的都不会,来回范围不出村子周围五里;侄子李憨二十来岁,头脑简陋,但有身力气,跟着弟弟卖饭打下手,比如干一些劈柴,烧锅等粗重活。弟弟一家虽然生活艰难,但粗茶淡饭还是能填饱肚子,所以一家也融融。大约十五日前,村里人觉察我弟弟不在镇上卖饭了,连我侄子也不见了,忙告知我嫂嫂,我嫂嫂乃没见过世面之人,除了痛哭,没有别的法子,我只好允诺她前来报官,寻找我弟和我侄子。” 由于李五未曾读过书,说话甚是啰嗦,海秦只得一一忍受。 只听那李五突然跳起来骂道:“可是我到了衙门,狗官以人口遗失尚未满一月为借口将我轰了出来。哼,我也不是好惹的,我就见天来镇上烦这些狗官。” 说罢斜睨着一个官员模样的人。那官员模样的人几次想发作,却见海秦好似一个厉害角色,只得隐忍。 海秦看那官员酒囊饭袋的猥琐架子,不去理他,对着李五说道:“大叔你先别急,你能带我去你村看看吗?” 李五见有人管事,也不多问,径直带海秦奔村头而去,镇上几个好事者也跟了上去,准备凑个热闹。海秦一路上观察地形,发觉镇甸到李家庄只有一条乡间小路可达,小路两旁都是地毯一样的青甸,长满稼穑,苍茫无垠。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端倪。那李家庄只有十户人家,各家房子多为本族亲戚连墙而建,村子周围也都是平坦的田地,没有沟壑旮旯。 海秦一时也没了主意,随口问李五道:“你弟弟遗失的那段时间,你们村子或方圆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李五想了半日才说:“没有,我们村的人大多在镇甸谋生,早上出去,晚上回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猛地,李五大声道:“这位公子,我弟弟遗失前的一个月,我们村里来了俩外乡人,说是教我们发财耀祖,我们都不相信他们,就我们村东头的李烂娃相信那俩外乡人,整天和他们厮混在一起。哦,对了,有天我还看见李烂娃找过我弟弟呢!公子,这算不算奇怪的事情?” 海秦没有理他,定了定神道:“你前面带路,我们去找李烂娃。” 只见那李五吓得浑身发抖,忙不迭地道:“公子不知道,那李烂娃本叫李仁德,却不做仁德之事。平日里十分好赌酗酒,如果贸然进他家,会被他打断腿的。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海秦见他不去,忽生一计,骗他道:“大叔不用怕,我会法术,能知人的前世今生。以我所估,李烂娃是前世笨狗托生,见了我就会被打回原形的,难道你不想看热闹吗?” 终于,看热闹的好奇之心战胜了畏惧之意,李五允诺带引海秦寻找李烂娃。 刚入得李烂娃家,就听见里屋划拳猜枚之声此起彼伏,甚为粗鲁,中间夹杂有掷骰子的声音。海秦一脚踢开房门,屋里六七个赌鬼c酒鬼停下喧闹,怔怔而立。 海秦不由分说,使用内功扣住一个人的喉咙,大声喝道:“谁是李烂娃?” 被扣之人连忙指向屋角一个右脸有黑痣c口阔鼻扁之人。海秦放了被扣之人,飞身跃过桌椅,一脚踹起,已将李烂娃踢倒在地。 那李烂娃虽是村里经历世事之人,但哪儿见过这阵势,吓得顾不得疼痛,跪地不断捣蒜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海秦大声问道:“你知道李六c李憨在何处吗?如有隐瞒,我便杀了你!” 李烂娃身如筛糠道:“天地良心啊大爷,村里人都这样问我,问得我都烦了,可我确实不知道他们的去处啊!” 海秦诘道:“听说你之前曾经找过李六?” 李烂娃哭道:“大爷你听我说,我以前找过李六,委实不假。事情是这样的:大概两个月前,我去镇上赶集时碰见俩人,那俩人中好像有一个是山西人,听说是做生意的,出手十分大方,我有心结交他们,于是在我的央求下,他俩同意和我合作,让我在我们周围村子给他俩找一些壮年农夫,加入他们的行列,就给我点好处,作为资费。我寻思这是好事,于是应了下来。但当我问他们要农夫做甚?他们便闭口不言了。我怕耽误财路,也不敢问。我见李六的儿子老实c有劲,就带着那俩外乡人到了李六家,李六听说他儿子只要跟着外乡人劳苦,自己还有钱拿,高兴的不得了,就应承了。自此以后,我就再没见过李六父子俩。唉,谁料后来发生这样的事情?” 海秦见李烂娃不似说谎,遂让他起来,呵道:“那俩外乡人现在何处?快带我去找他!” 李烂娃急忙说:“他们就住在张桥镇一口香酒家,估计此刻正在吃酒呢!”说罢,殷勤带着海秦等人赶赴镇上。 进了一口香酒家,李烂娃远远指着屋角喝酒的俩人,留下一句“就是他们”的话后逃之夭夭。众客官还有李五都驻足远处观看,不敢靠近屋内。 海秦走到那俩人的桌前,双眼瞪看俩人。只见这俩人长的真是奇形怪状:一高一矮,高胖矮瘦。高个中年年纪,身高七尺左右,肥胖的十分臃肿,脸上的五官快要挤成一团,身着华丽的服饰,右手露出镶玉黄金戒指,活脱一个土财主;矮个是个老头,头发斑白,身着玄色短衣,令人称怪之处在于他竟然蒙面喝酒,如此一来,喝一口酒,便要掀一次面巾,诸多不便。但他却习以为常,乐此不疲。蒙面人看似身高不过五尺,枯瘦如柴,由于黑巾遮面,无法观其面相,但双眼却似十分犀利,眉宇间透着杀气。海秦心下有了主意,决意先从矮叟试刀。 海秦开门见山道:“你俩,曾经找过李家庄李六父子?” 矮叟继续掀巾饮酒,不置可否,全然不把海秦瞧在眼里。高个身子一颤,酒杯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海秦见状,盯着高个问道:“李六父子人呢?” 高个面临难色,看着矮叟,期期艾艾,“死,死,死了。” 海秦质道:“你们杀了人?”那高个闻听海秦之言,面如土色,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矮叟按了一下高个的手,示意他坐下,不动声色道:“老子每日都杀人,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个?” 海秦强忍怒气道:“还用问?李家庄李六父子。” 那矮叟饮了口酒,散漫地回了一句“噢,杀了他们又怎么样?” 海秦盯着矮叟怒道:“杀人偿命!” 矮叟放下酒杯,仰头森森大笑道:“偿命?谁让我偿命?谁敢让我偿命?” 海秦拇指点向自己,“我,就我!” 矮叟一声假笑,“那就看你小子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罢,矮叟竟站立起来,朝海秦深深一躬。海秦正自纳闷这矮叟怎会如此有礼时,只见矮叟随手一扬,一把利器已朝自己飞来。海秦飞身后跃一丈,跃起同时抓起一把竹筷扔出回防,“托托托”几声,筷子利刃相交,筷子被斩为数截,却也化解了利刃的攻击力道。海秦这才翻身落地,躲过一劫,暗暗心怵。顺着那矮叟的手里看去,那矮叟傲立原地,左手中已然多了一个宛若桶口粗的五指铁爪,右手握有铁索,冷冷地盯着海秦。 眼见那铁爪掌口拱状大开,铁指蒺藜尖锐,芒高四寸,令人眼寒。 海秦欻然想起师父讲起的江湖名宿,恍然大悟道:“阁下莫不是四大杀手之一的漠北囫囵叟?” 囫囵叟晃了晃铁爪,紧了紧连接铁爪的铁索,得意大笑:“想不到这小小的张桥镇,竟也有人听过爷的名字!” 漠北囫囵叟乃漠北蒙古人氏,为人锱铢必较,性格阴险,内心残忍,善使飞索玄铁爪,杀人如麻。有一年,囫囵叟途经江西南昌府赵家做客,席间有一客人耻笑他身材矮小,犯了囫囵叟大忌,他不顾主人求情,将耻笑之人一爪击死。主人见他驳了主家面子,言语上多说了几句,他竟连主人一并杀死,大庭广众之下扬长而去。还有一回,他去镇江府游河,有一游人不慎将河水溅于其身而并未致歉,囫囵叟盛怒之下将游人摁入河水淹死。凡此种种恶行,罄竹难书,一时江湖民怨沸腾,谈矮色变,无人敢惹五尺之人。 囫囵叟为人十分奸诈,打斗前先要向对手鞠躬,趁对手懈怠或回礼之际,突然飞爪攻击对手,置对手于死地,真是大辱斯文。虽然他品德败坏,但武学悟性不浅,加之又学过五年私塾,因此根据自己的武功底子,融合文字的书写走势,竟然创造出了“囫囵爪法”。 囫囵爪法以爪为器,以字为招,打法共分棍c枪c剑c钩c刀基本五种,棍法讲究用劲浑钝,枪法注重轻盈刺锐,剑法着力飘逸透尖,钩法偏重纠缠撩挑,刀法强调大力斫砍。由于这五套打法以字为招,所以每一个字就是一招。打斗之际,铁索飞舞,五爪凌空,所有文字无论繁简,瞬间一经用爪写成打出,便自成一招。兼之字表其意,因此招数一出,又能使人产生幻觉。由于文字何止万种,因此这囫囵爪法无论重复就有万余招,招招似同,招招不同,再加上重复混杂,能生出无限变化。由于接招之人根本无法预知囫囵叟要出哪个字,因此让人眼花缭乱,猝不及防。由于囫囵叟和对手打斗之时,每一招都是一个单独的文字,再加上铁爪所及之处,一招同时产生三重攻击,齐断对手经脉c肺腑c骨髓致死,但对手的身体并无外伤,好似完整之人,故江湖人称囫囵叟。 海秦把脸一沉道:“我早听说过你怙恶不悛,兽犬不如,今日就让我来替天行道!” 那囫囵叟怒道:“黄毛小子,你口尚乳臭,竟敢学人口出狂言,当真不知死活!” 海秦看了看囫囵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谐谑而语:“白毛老贼,你行将就木,竟敢学人出言不逊,当真不知轻重!” 囫囵叟听罢海秦学舌之语,知他轻狂自己,不由得吹气瞪眼,面巾也随之一紧一张,鼓动不停。 海秦见此,顿生好娱之心,言道:“囫囵叟,光天化日,你面系布巾,多有突兀。如有不知情者,窃以为你行了苟且之事而无面示人,何不除下布巾,于人于己,皆为方便。” 囫囵叟听海秦暗讽自己,心中颇恼,骂道:“蒙面与否,乃我所好,不劳你这小厮置喙,你且顾好你之生死为先。” 海秦佯装存眷之情,笑道:“囫囵叟,我念你年事已高,准你见我之时,不必以布掩面遮丑,你且除去面巾,露出狰容,我恕你无罪。” 囫囵叟见海秦以皇上对臣子之口气向自己说话,忍无可忍,大喝一声:“小子,你纳命来!” 言语之间,囫囵叟随手一扬,铁爪飞出,划出第一招“剑”字,海秦一顾,只见眼前便闪来无数大小不一的飞剑组成的“剑”字,扑面而来。海秦振作精神,起腿踏翻地下的一只板凳,撩于空中,以为屏障抵挡,“噔噔”数声,剑插板凳,无伤海秦。囫囵叟见“剑”字失用,又分别快速一连串打出“钢c铜c钉c针c锄c锯c钻c铲”等字,海秦立紧马步,双手拎起店里的板凳舞于胸前,形成一团真气回环,状若旋涡,卷吸囫囵叟之力,聚于板凳,然后突然回力,板凳包裹剑气,直刺囫囵叟。囫囵叟斜身侧过,回环之气直冲墙壁,霎时土墙震震,爪痕累累。 囫囵叟暗暗心悸,估不到自己的进攻眨眼被海秦解开。囫囵叟见剑法并未奏效,立马使出“树c林c森c桃c棋c桥”等字,海秦见利器无影,又现钝器,于是游走挪移,驰至酒坛堆放之处,双手接连抡起酒坛抛于空中,以酒坛迎上攻字,化解万千棍棒,瞬时棍陶相击之声此起彼伏,酒坛尽破,水酒洒于一地,酒香扑鼻。 囫囵叟见剑棍之法皆被海秦轻松卸解,不由大气,铁爪写出“韧,剪c劈,分c初c切”等字,海秦忽见数柄大刀斫来,身子飞斜,双足跐地,双手垂膝,借地滑之巧,于滑走当中顺势俯身掠抄起散落于地上的十余个碗碟,置于左手,然后飞身崛起,随即顺次飞甩碗碟,形如雁行“一”字,以碗挡刀,卸去刀力。 囫囵叟今日一上来,就想速战速决,因此一般的字并不用,只用带“金c木c刀”偏旁的字,意在造成对手致命伤害。囫囵叟见利刃及棍棒之字无法伤及海秦,决意使出笔画繁杂的字体。因为笔画繁杂之字,笔画繁多,里面蕴藏无数变化,打击的威力也会随之放大。但这样一来,他书写的工夫稍微变长,写的也就慢了下来。海秦看到了破绽,利用挪移云梯步东南西北的避闪,以消磨对手的体力。 囫囵叟多年江湖经验,他深知如此延宕下去对自己极为不利,为了尽快取胜对手,他打出了“鬱”字。这个字囫囵叟曾万千次练习,滥熟于心。这个字的巧妙c威力之处在于偏旁中包含有棍棒c枪c剑c钩c刀等字之象形,是囫囵爪法之大成;偏旁中含有“缶”字,而缶之成形又源于水c火c土三种天地自然之力,凶猛异常,变幻多端。而且出字之际,字表其意,能使对手产生烦躁忧伤之感,一不留神便情同其字,一命呜呼。 “鬱”字一出,海秦只觉得棍c棒c枪c剑c钩c刀等利器直袭而来,水c火c土等形在旁拱卫,自己犹如置身一个被水c火c土吞噬的世界,不断伴有棍c棒c枪c剑c钩c刀穿胸,令他心惊胆颤,心情郁结。由于眼前皆幻象,虚虚实实掺杂,他无法判定囫囵叟的铁爪真正会攻击自己的哪个方位,自己也无法找准囫囵叟的死穴。危难之际,他心头电光石火般闪过师父的一句话“越是表象凶险,实则平静;越是表象平静,实则凶险。” 海秦暗喜,疾步腾起,借力墙壁,双膝一曲,回身一纵,离地一丈有余,凌空发出九针。身体快要下落之瞬,再发九针。身体离地面三尺有余之际,海秦左手猛托自己脊背向上,下落与上托之力暂且消弭之际,回马又发九针。这三九之针均在刹那之间发出,直指对方同一要害,只听见“呛啷啷”金石锁链响声,片刻间海秦眼前恢复了清静,心情的阴霾也随之消失无形。 再看那囫囵叟,站在地面呆呆不动,脸上面巾已经掉落,露出真容。只见他鸱目虎吻,面似靴皮,遍生黑痣,丑恶无比。 海秦暗道,此等货色果然凶相。此刻,囫囵叟身上看似并无半点伤痕,手中的铁索已断裂,颓委堆地,铁爪早已破窗飞出,不知去向。 海秦见酒馆桌椅横断,碗筷碎折,酒坛破裂,水酒满地,径直走到吓得瑟瑟发抖的店主人前,放下了一大锭银子作为家具损坏赔偿之资,直至此时,囫囵叟才扑通一声倒地,气绝身亡。 原来,生死存亡之际,海秦突然想起师父的叮嘱,发觉那“鬱”字中蕴含的各种器具青面獠牙的扑面飞来之时,“鬱”字中的“z”之位置却异常平静,并无笔画飞出。海秦忖度此方位太不寻常,必为命门。当时事态凶险,容不得他详加思虑,于是冒险向“z”方位连发二十七针,没想到被他估中囫囵叟的死穴,致其当场毙命。由于回马针法针针穿肉入骨,血水内聚而不外溢,故外人看起来并无创痕,这也是这套针法的精妙之处。 海秦见囫囵叟已然毙命,怕官府追究起来连累到乡亲们,遂高声朗道:“我海秦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用回马飞针杀死此人,与旁人无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等候 第八章等候 那高个中年人见囫囵叟已死,趁海秦说话之际正要夺门逃跑,海秦上前一脚踩在他背上道:“难道你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那高个十分尴尬,奴颜婢膝道:“大爷,手下留情,我全说,我全说。” 只听那高个结结巴巴地絮叨:“小人名叫张德禄,渭南城东人氏,因经商家境殷实,几年之前,经人引荐加入了一个圣教。” 海秦打断道:“什么圣教?” 张德禄自打嘴巴道:“呸,呸,呸,小人失言,是魔教,叫做凌雪教。” 海秦惊道:“你是凌雪教的?” 张德禄答道:“是,是,我是凌雪教的。” 海秦见他不似说谎,申斥道:“你既属凌雪教,那就给我说说凌雪教的大小之事。如有欺蒙,囫囵叟就是你的下场!” 张德禄吐舌,慌道:“小人不敢欺瞒,不过关涉凌雪教之事,我也是道听途说的,知之甚少。据闻凌雪教的总坛在山西,各地都有分舵,势力极大。教规甚为威严,若谁在背后说教主闲话c泄露教密抑或背叛凌雪教,一律处死。我还听说,凌雪教主乃是一位妇人,酷爱梅花,因喜诗句‘墙角数枝梅c凌寒独自开c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自称凌雪,因此该教便称凌雪教。其余的,小人便不知晓了。” 海秦戏弄他道:“那你如今向我吐露了凌雪教的秘密,你也活不成了?” 张德禄没料到海秦有此言语,细思之下,不觉惊栗,满头冷汗迟迟道:“这,这,这!” 海秦听罢,看着张德禄欣生恶死的样子,大为不信,哂道:“就你?你还加入了凌雪教?” 张德禄见海秦起疑,急道:“千真万确。我当时入教,只是为了攀上凌雪教这个靠山,免得受人欺负。但要想加入凌雪教颇为严苛,似我等货色,不是厉害角色,自然不能入教。于是我便使些银两,贿赂头脑,算勉强加入。但渭南分舵的教众都知道我并无武功,贪生怕死,平日也不怎的让我办事,只负责出些银两接待各地头目及教众。” 海秦“哦”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言说。 “后来,他们让我做掌管凌雪教渭南分舵招纳教众的一名小头目。大约两个月前,我经李烂娃认识了李六及其儿子李憨,我见李憨有股蛮力,头脑又不太灵光,于是骗李六劝说李憨加入凌雪教,那李六听说儿子入教还有钱拿就允诺了。有天夜里,凑巧囫囵叟来张桥办事,于是我俩就去了李六家,囫囵叟要求李憨杀一个人作为投名状。” 海秦截言道:“你怎么和囫囵叟有来往?他是凌雪教的?” 张德禄释道:“我也是刚刚识得那囫囵叟的。前几个月,上头说有一贵客来访,要我仔细支应周全,没承想贵客就是囫囵叟。至于他是不是凌雪教的?小人真是不知。我几次想探听他的底细,均被他遮掩过去。去李六家那日,我自觉一人前去心慌,便叫了他作伴,没承想他” 海秦怒道:“没承想他杀了李家父子?!” 张德禄一脸哭相,“哪知李六和李憨极为老实胆小,说他们平日连鸡都不敢杀,哪敢杀人?坚决不从。囫囵叟强行逼迫,李六扬言告官,囫囵叟怕事情暴露,一不做二不休就勒死了李六父子俩。” 海秦听毕,义愤填膺,怒道:“强人所难还杀人灭口,真是残忍至极。说!李六父子的尸身藏哪里了?” 李五这时也从外面冲进酒楼,边哭边抓住张德禄胡乱厮打,海秦拦住李五道:“咱们且听他怎么说。”李五这才罢手。 张德禄战战兢兢道:“人不是我杀的,囫囵叟杀死李家父子后,让我帮收处理尸体,我哪敢不听?于是我们把尸体扔到镇北三里外的枯井了!”说罢低头抽泣。 海秦一把揪住他衣领道:“枯井?你不是本地人,你如何得知镇北有个枯井的?” 张德禄忙道:“因为我时常来张桥籴麦,熟悉这一带的田间地头,因此知道镇北有个枯井已废弃,而且那一带平时行人稀少!” 海秦怒目圆睁:“既然如此,你马上带我去找枯井!” 张德禄哪敢不从?前面打躬作揖领路,海秦吩咐李五买了根大拇指粗的麻绳后紧随,几个胆大的好事者远远跟上,一行人稀稀落落北向而来。 海秦路上忖度,张德禄既是凌雪教渭南分舵的小头目,不知与铁门堡的贼人会否同属一教? 念及此处,他问道:“你识得古舵主吗?” 那张德禄摇头道:“古舵主?没听说过。” 海秦又问:“你听过铁门堡的林员外吗?” 张德禄一脸无知,摇头否认。 海秦心想,看张德禄这等人,在凌雪教如腹背之毛,自然无法知晓内情,于是不再多问。 到了镇北一处荒地,张德禄停了下来,指向远处的一块石头道:“井口就在那里,我们将李六父子沉井后,找了一块大石头压在井口,这样就不容易被人察觉了。” 海秦走到井口石头前,已闻阵阵恶臭,想起屈死的冤魂,不由激愤道:“你等作恶多端之徒,此生必遭报应,去了阴间阎王爷也不会饶你!” 那张德禄一边哭泣,一边懊悔道:“自从将李六父子沉尸枯井,我每天晚上都发噩梦。但我当时也没有办法呀,都是囫囵叟逼我这样做的。如若不然,他也会杀了我的!” 海秦不再理他,手上运力搬开石头,一股腐尸气味冲鼻而来,令人几欲作呕。海秦掩了掩口鼻,仔细打量,察见那井口约摸一庹宽,下望深不见底,指向张德禄道:“你下去把尸体捞上来!” 张德禄吓得魂飞魄散,不住跪地捣蒜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说罢竟吓得尿湿了裤裆。海秦见他如此胆怯,转头望向李五,见李五面露难色,转而抬头望向尾随而来的好事者,朗声说道:“诸位兄长,如有人效法毛遂下井将两具尸体捞上来,我愿意给他十两黄金!” 那帮好事者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谁也不想沾上捞尸这等晦气事,纷纷摇头拒绝。 还有人在人群中大放厥词道:“你就算给我们一百两黄金,我们也不会弄这种鬼子怂事!”方言俚语之中颇为不屑。 海秦见状,恳切说道“那就有劳各位一会把我拉上来,照样给你们十两黄金,如何?” 众人马上应诺。海秦不再言语,除去外套,把麻绳的一头递于李五,然后把绳子抛向井底,用手帕罩住口鼻,双手撑在井沿,双脚放下井去,待双脚抵住两边井壁后,双手再下井伸开,撑住两侧井壁,手脚并用缓缓往下挪动。由于那井壁湿滑,海秦下的十分小心,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已到井底。井底伸手不见五指,触手所及,有少量污泥积水。海秦正待寻找尸体,忽觉脚下被羁绊了一下,顺手一摸,好像一个人的头颅,顺着头颅下摸,果然是一个完整的尸体。 待找全两具尸体后,海秦把两具尸体直立和自己绑在一起,抬头对着井口大喊一声,井沿的人们开始拼命上拉。不一会,海秦已经上井,解去绳索,众人眼见尸体已面目全非,无法辨认。李五只能凭借尸身上的衣着勉强认得,不由得又伤心了一场。 海秦把黄金散于众人,又将张德禄交予官府,再吩咐李五埋葬好亲人的尸骨后,收拾停当,准备离开张桥。那李五岂肯?极力挽留并要重谢海秦,李五盛情挽留之下,海秦只得又多呆了五日。海秦痛杀元凶c枯井捞尸的英雄行径一传十c十传百,周围乡亲都争着目睹行侠仗义的好汉,一时海秦住的客栈门前络绎不绝。 这日半夜子时,海秦只觉得屋顶似有动静,便悄悄穿衣打开客栈房门一看究竟,只见一道白光疾驰而来,海秦侧身闪避,腾空而起,迎着白光发来之高处追了过去。跃上屋顶,只见繁星闪闪,蛐虫齐鸣,不见任何异样。海秦急忙回到客栈房内,发觉墙壁上赫然扎着一把匕首,匕首上缀着一纸白条,拿下纸条,只见上书“欲知当年保定刘家庄真相就老老实实在此等候”。 海秦看罢纸条,心中一股悲怆仇恨之情似脱缰野马,洪水猛兽般冲了出来。海秦二十年前遭遇家变,十年前突遭情变,小小年纪已是伤痕累累。后来适逢张武师和师父收留,始觉人间尚存真情敦睦,再后来自己出师行走江湖,固然十分快意恩仇,但内心深处始终有挥之不去的魔念啃噬着自己的灵魂,让他充满着复仇的执拗。 这二十年来,海秦极力告诫自己不去回想往事,慢慢地仇恨的影子眼看就要化于无形。及至此次下山,到双亲c姗姗墓前祭奠,虽有伤痛,但毕竟尚未有元凶头绪,海秦也是强压仇恨之念,仿若大度。孰料竟然在今夜,因为一张来路不明的纸条,因为一通真相欲揭未揭的渴念,他内心压抑已久的仇恨之火被点燃起来,忧伤的往事霎时在他脑际里复活起来,双亲模糊的音容c姗姗那俊美的笑脸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 他六神无主,两眼无光,瘫坐地椅子上。忆起与姗姗相处的日子,喃喃念道:“花开花落数十年,山阴山阳几重川,初心缱绻归梦碎,人生何处是乡关?”念毕,泪如雨下。 等候的日子百无聊赖,海秦学会了喝酒发呆,经常一个人抱着一坛老柳林喝得酩酊大醉,醉后要么作伤感之诗词,要么撕心裂肺的叫唤,行为举止变得如若乡野俗夫。好在李五等乡民感念其破案除害之恩德,并不嫌弃,尽可能照顾一二,海秦的日子方苟延残喘。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天气由热转凉再转冷,张桥镇上的草木颜色也由绿变黄,再到一片灰色萧条,海秦始终等不到该等的消息。一日晚上,海秦一个人坐在客房喝酒,突然听得“唰唰唰”的声音,随后一股带着黄土味道的湿气扑面而来。海秦推窗一瞧,原来是天降暴雨。 见此情形,海秦又悲天悯人起来,他喝了口酒,醉眼朦胧,轻轻敲击桌面吟道:“寒雨夜入怀,心门久不开,知是少年远,故梦忽复来。” “好一个心门久不开!”遽忽,房外传来一阵阴森的女人声音。 海秦虽已将醉,但行动仍是敏捷,倏地从窗户跃出到雨中,周围磅礴大雨形成的雾气使他的眼睛无法睁开,他看不见一个人影,他叹了叹气,正欲回房。 只听得一个女人声音从远处徐徐传来:“海秦,我说过,我要让你生不如死!”随即,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无息。 海秦一惊,酒已全醒,他雨中狂走,发疯似的诅咒c辱骂,暴跳如雷,但他连自己也不知他骂的是谁,他只知道百步传音的女人害死了他的姗姗,现在还像毒蛇一样噬啮着自己的内心,他就这样在雨中来回反复了半个时辰,这才精疲力尽,浑身湿透,精神颓唐,回到房间。他刚坐下,又弹跳了起来,原来桌上又有一张纸条,上书:“两日后圆月之夜张桥镇十字路口见”。 看罢留言,海秦这才留意到,这次纸条上的笔迹与三个月前纸条上的笔迹全然不同,似乎不是出自一人之手。海秦思虑半宿,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他变得愈加思绪不安。此后的几日里,他彻夜无法入睡,也感觉不到饥饿,他熬红了双眼,苍白了脸庞,只是想等月圆之夜尽快来临。就这样,三日两夜之后,他满脸疲惫,心怀愤懑,但他依约而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初遇 第九章初遇 针毙老顽童后,海秦在镇上逡巡一个时辰左右,返至客栈。等回到房内,桌上又勃然摆放着一张纸条,海秦苦笑一声,定睛一睇,上写“川北广元杨家村冷家”,字迹与第一次纸条上的笔迹一模一样,俨然出自同一人之手笔。看毕,海秦不解其中意思,思索半天无果后,打定主意,当晚悄然入睡。 第二日拂晓,海秦会过账,别过李五等乡亲父老,骑上青骢马,西向朝凤翔府奔去。历经昨晚,海秦决意告别昔前喝酒度日的颓废光阴,重拾振作,奋力找出当年惨案的真相。他茫无头绪,只得依纸条所写,希冀从宝鸡入四川广元一探究竟。 一路快马疾行,不几日约摸掌灯时分,就到了宝鸡境内。 那宝鸡别称陈仓,地处关中西部,是八百里秦川的始点,东接长安c西接秦州c南联汉中c北通平凉,实乃陇东陕西之交通重要。从宝鸡登程,行陈仓道接金牛道,便可直达广元。 海秦看中了城里一家颇为干净讲究的客店,交代完店伙计喂好马匹等事情后,要了一间二楼上房,住了下来,准备第二日上路。入房洗去一路风尘,海秦顿觉腹中饥饿,遂更衣下楼吃饭。 到了大堂,海秦留意到,空阔的大堂之内只有一桌吃饭的客人,大约八个人,坐在正中方位的饭桌上吃饭饮酒,桌旁还放着兵刃和旗帜,这一行人风尘仆仆,显然是刚赶完路过来歇脚。海秦选了一个角落的桌台坐了下来,要了一碗臊子面,冷眼观察正中间那桌。 只见那八个人全部青色男装武束打扮,甚是齐整。桌上七个人狼吞虎咽,猜拳行令,行为举止粗鲁不堪。剩下的那位后生,显然与那七个彪形大汉格格不入,吃饭极为细致c文雅。只见他右手捏住汤匙,尾指上翘,喝上一口稀粥,便要停下嚼上几口,方才咽下,仿佛绣花一般仔细。海秦看着那后生吃饭的样子,觉得他举手投足如同黄花闺女,不禁哑然失笑。刚笑出口,自己已觉十分失礼,急忙低头喝茶。 那几个大汉听到了海秦的笑声,一起转头生气地怒视他。那后生也转过头来,傲慢地扫了他一眼,随即和几个大汉起身走到海秦桌子旁,径直在桌子对面的板凳上坐了下来,凶道:“莫非兄台以为我们几个的行为举止可笑?” 那声音虽有责难之意,却十分清脆,若似母慈在嗔怪自己顽劣的孩子,听起来令人十分受用。 海秦知道自己犯了江湖大忌,忙站起来深深一躬道:“小弟初出江湖,觉得一切都十分新鲜,无意中冒犯了各位兄台,甚是不安,在此向各位赔礼了。”说罢,又鞠了一躬。 他后生见他赔礼道歉言语恳切,知他适才是无心之举,脸色缓和下来道:“好说,好说。” 海秦这才抬头,只见那后生身材清瘦,个子不高。脸若银盘,肤白胜雪。眼若丹凤,顾盼神飞。眉青如黛,唇若朱点。加上一身武束打扮,更显得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只可惜一个男人长成这样,刚气不足,胭脂味太浓。 那后生见海秦盯着他看,脸色立即绯红,干咳了一声,娇喝道:“兄台请自重。” 海秦回过神来,也是羞得以手掩脸,惴惴不安道:“兄台大量,小弟有僭了。”说罢,又是一鞠。 那后生本已愠恼,见海秦彬彬有礼,言辞诚恳,不好发作,只好回礼,准备离开。 卒然,那后生顿了一下,佛若忆起什么,打量海秦一番道:“还未请教兄台?” 海秦怔了一下,忖测此去四川,最好隐去姓名,免得节外生枝。连忙回道:“小弟姓海,名冀。还未请教?” 那后生微微一笑,脸上竟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拱手朗道:“原来是海兄,失敬,失敬!小弟姓单,名晶。” 俩人寒暄了几句,单晶问道:“海兄可是要过故道?” 单晶口中所说的故道就是陈仓道,从宝鸡启程,西南出散关,沿谷道至凤州,折西南沿故道水河谷经徽州至略阳,接沮水过沔县抵汉中。海秦点头自认。 单晶显得异常介怀,急切喟道:“这故道可不好走呀!”言外之意颇为悠长。 海秦毫无表情回道:“不好走也得走啊!” 单晶见海秦听话不听音,颇为沮丧,于是眉头一紧道:“我还是给为兄明说了吧。” 海秦也不言语,点头致意。 单晶侃侃而谈:“走故道进入汉中或入川,一路上沟壑纵横,杂草丛生,悬崖峭壁,狼嚎猿鸣,匪患猖獗,寸步难行,真可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海兄独行,就不怕有个闪失吗?” 海秦虽为不悦,但仍神色自若,敷道:“洗耳恭听。” 单晶丝毫也不理会海秦的神色,继续滔滔不绝:“我也不怕告诉海兄,我们是广元川威拳脚行的,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打行,专司负责护送客商过往蜀道,事成之后,我们收取一笔银子,以此作为营生。今日我们刚刚护送一批客商从广元上来,生意已毕,准备明日天明动身赶回广元。回去空趟,看看海兄能否帮衬一下生意?价钱好说。” 海秦这才明白,原来单晶是在招徕生意,自己还以为他真正想结交自己呢!想到此处,心下颇为失望,只好生硬地回道:“对不住兄台,我平素喜欢独来独往,不喜人多眼杂,有劳兄台费心。” 说完目光平视前方,不再言语。那单晶见碰了钉子,讪讪道:“打搅兄台了。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抱拳迅速离去。 其他七人见状,拿刀的拿刀,扛旗的扛旗,也都跟随单晶上楼而去。上楼之际,红色旌旗大开,大旗正中织就一只黑色拳头,其大如斗,苍劲有力,活灵活现,似欲迎面击来。海秦见他离去,心略不安。正巧面已上桌,海秦顾不得许多,匆匆几筷子挑面入口,顿觉满口生津,爽滑无比。吃完面后,海秦上楼休息,一夜无事。 第二日一大早,海秦起床后收拾停当,准备好干粮,跨上坐骑,直奔西南凤州方向而去。及至踏进秦岭山中,海秦始觉一路惊心动魄,只见途中巉岩不可攀,枯松倒挂倚绝壁,连峰去天不盈尺,飞湍瀑流争喧豗。青莲居士诚不相欺也! 披星戴月了五日后,海秦于黄昏时分抵达了沔县城门。 那沔县东接汉中,西靠宁羌州,为南下入川进入广元的锁钥重地。进得沔县城,海秦遥遥望见一座二层楼高的酒家,悬挂的丈余酒幡随风飘动,上书“沔水客栈”四个大字,十分惹眼。海秦连日辛苦,只想尽快住下歇息,不想再四处寻找其他合适的住地。打定主意,决意晚上下榻此处。 刚到客栈门口,已有店内伙计迎上来牵马。 入得店门,要了上房,正待上楼,忽听有人喊道:“海兄,别来无恙乎?” 海秦回头一看,原来是前几日认识的单晶。那日单晶不辞而别,一连五日都不曾遇见,不想今日在此邂逅。他连忙客套:“兄台几日不见,想不到已到沔县,你愈发精神了。” 这样一来,倒弄得单晶有点尴尬了。他羞涩道:“为了赶路,前几日早上临别之际恐扰兄台清梦,未亲自告别,十分歉意。” 海秦觉得他和单晶萍水相逢,不辞而别颇为正常,单晶这样向他表示歉意也太过迂腐了。 于是抱拳启齿道:“兄台客气了。” 单晶见状,左手做邀请之势道:“兄台还未用饭吧?如不嫌弃,同愚弟把酒话桑麻如何?”海秦正要推托,听他这么一说,抹不开脸,只好允诺。 俩人随即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叫了几个小菜,要了一坛城固老酒,喝酒闲谈。海秦向来言辞不多,加上次日赶路也不敢多喝。那单晶没有了随从,谈兴极高,天文地理,人间奇事,好像无所不知,海秦颇为不耐,但也只好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他。 过了一个时辰上下,单晶站起来别道:“天色已晚,烦劳海兄陪我解闷。我们明日一早就去广元,兄台意欲何往?如走金牛道,愚弟愿和你结伴过关,分文不取。” 单晶所说的金牛道即是从汉中c沔县,转西南宁羌州,翻越大巴山到广元。海秦本想说自己要去广元,但听那单晶的口气,自己不想欠他这份人情,故推辞说自己去汉中。单晶略显醉意,絮叨了几句,结了账便上楼安歇了。送罢单晶,海秦如释重负,入房洗漱后入睡。 次日早上,天还没全亮,海秦听见单晶他们大有动静,嚷着赶路。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听见有人在自己房外道:“海兄,愚弟先行告辞了,后会有期”,原来是单晶前来辞行。 海秦假装酣睡,不予理睬。单晶站了一会,见房内毫无动静就走了。海秦故意拖延时日,临近晌午才用饭c结账。一切妥当之后,海秦翻身上马,策马西南缓缓而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救人 第十章救人 山中策马疾行两日,晌午时分,已到川北重镇朝天地界。那朝天镇处陕c甘c川交界之处,周围群山环绕,素有“川北门户”之称。传说唐明皇避安史之乱,曾携文武百官经过此地,蜀中百官在此接驾朝见天子,故名朝天。已届寒冬,关中大地早已草木尽枯,一片荒凉,而此地虽十分阴冷,却也满目苍翠,绿色无垠,这让从小在秦岭以北长大的海秦觉得不可思议,处处透着新鲜好奇。 正自欣赏山间景致,猝然,海秦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阵叮叮当当的刀剑声响,间歇夹杂有稀疏的咒骂c呵斥之声,海秦心头一紧,快马加鞭,迎了上去。过了一个山坳,远远望见十来个黑衣人在一处平台上围攻一个青衣人,那平台丈余见方,甚是窄仄,一面是峭壁,另一面就是深涧,青衣人显然已招架不住,步履蹒跚,左支右绌,打斗的空地上还躺着不少黑衣和青衣人。海秦知道青衣人支撑不了多久,情急之下,从马背上飞起,借力峭壁,施展腾挪云梯步,稳稳落在包围圈中央,救起青衣人后又飞身跃出包围圈,这几招挥洒自如,一气呵成,待黑衣人回过神来,海秦扶着青衣人已在三尺开外。 海秦与那青衣人一对眼,均异口同声惊诧道:“是你?”言语之中既惊又喜。那青衣人正是单晶,只见他遍体鳞伤,神情颇为颓丧。 海秦与单晶顾不得多说,十几个黑衣人已经围了上来,领头的身高八尺有余,体壮如牛,络腮胡子,满脸横肉,手持一把鬼头刀。 只见络腮胡子大刀指向海秦,粗声喝道:“小子,你少管闲事。得罪了我们黑衣帮,不,得罪了我们凌雪教,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黑衣帮乃是大巴山一带的匪帮,巢穴就在大尖山,成员多由当地的泼皮无赖组成,打家劫舍,谋财害命,劣行累累。江湖恶名早有所闻,只是由于该帮盘踞崇山峻岭,行踪不定,朝廷几次围剿无功而返。虽然该帮帮众的武功平平,但由于该帮惯行阴险歹毒之计,故夺取钱财屡屡得手,实为当地一大祸害。 海秦听那络腮胡子改口黑衣帮为凌雪教,心有疑惑。思索片刻,正色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你们十几个人欺负一个人,算什么好汉?今日这闲事我管定了!” 那络腮胡子恼怒无比,厉声说道:“好,还真有不怕死的。弟兄们,一块上,宰了这小子,重重有赏。”说罢,围了上来。 海秦见状,放下单晶,抚慰了几句,对络腮胡子言道:“你们现在磕头认错,后悔还来得及。” 黑衣帮众被海秦的话气的哇哇大叫,呲牙咧嘴冲了上来。海秦知道这股悍匪平素杀人如麻,罪该万死,因此手下毫不留情,十几道银光飞出,众匪纷纷倒地毙命,只剩下络腮胡子匪首目瞪口呆,云里雾里。 单晶在旁看得忍不住大叫:“好,好,好。”三声叫好里面含义颇为复杂,既有敬佩,又有惊奇,还有少许妒意。 那络腮胡子哪见过这种厉害角色?吓得跪地直磕响头,边磕边求饶。这时单晶勉强站了起来,提剑就要刺死那络腮胡子,海秦动了恻隐之心,拉住了他的手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肯悔过,就留他一命吧。” 单晶见海秦拉住他的手,脸色绯红,十分腼腆,他猛地甩开海秦的手啐道:“就你好心”,言罢低头无语。 海秦忖料,这公子哥的手怎的如此柔滑无骨?可见必是搽脂弄粉的纨绔子弟,可惜,可惜。 正思忖间,一支袖箭扑面而来,好在海秦反应灵敏,身子一侧,右手一扬,袖箭没入峭壁石土的同时,那络腮胡子已仆地哀嚎。原来那络腮胡子趁求饶之际,暗藏的袖箭发出,欲取海秦性命,孰料海秦甚是了得,躲避之际飞针发出,针透络腮胡子左股,余力未消,直插石壁。那络腮胡子偷袭不成,反倒中针,捂腿嚎哭,甚是狼狈。 单晶见状,不顾伤痛,高兴地拍手称快。 海秦走到他身边,关切问道:“兄台的伤无碍吧?”单晶见他如此在意自己的伤势,心中暗喜,倒说不出话了。 海秦以为他心有余悸,不知言语,于是劝道:“兄台,此地不可久留,咱们赶路要紧。” 单晶静了一会,不解问道:“海兄,你为何不刺死此贼人,却要留他性命?” 海秦若有所思,“我听他方才提起凌雪教之名,故而留他性命,自有安排。” 海秦一指络腮胡子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一会自称黑衣帮,一会又改称凌雪教?” 那络腮胡子哭丧着脸道:“小人叫朱老三,原是黑衣帮一个小头目。几日之前,帮里来了几名蒙面人,为首的叫做什么春娘,甚是凶悍,连杀了我们的三个当家,却留下我们性命,让我们从此改名凌雪教广元分舵,否则就取我等性命,我们兄弟万般无奈,只好听从。我平日叫惯了黑衣帮,今日出来寻财,话一出口,才想到我们已是凌雪教,故而改口。” 海秦骂了朱老三一声,“你这个朱老三,真该改名猪老三,连匪首的名字都记不住,真是头猪。” 骂罢,海秦看着单晶,有意相商:“兄台,此人虽为蠢钝,但日后有用,且留他一命吧?” 单晶细声说道:“一切凭你处断,海兄,你以后叫我晶弟吧。”海秦点头允诺。 单晶环顾一下说:“想不到跟我出来的七个兄弟都命丧于此”,言罢又伤心起来。 海秦问道:“兄台,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能否告知一二?” 单晶歇了口气,对道:“海兄,自你我分别之后,我带领众兄弟赶路至此,人困马乏,正在歇息。谁料山上突然杀出一路人马,为首之人便是这贼。”说着指了一下朱老三。 “此贼横立道中,声言此路为其所开,如果我们想过,硬要留下买路财。我见此情状,知是遇了马贼,为了息事宁人,我吩咐一个兄弟献上白银十两,以为过路之资。不料此贼贪婪无比,非要黄金百两,可我们哪有如此之多黄金?此贼见我们拿不出恁多黄金,非要劫走我们的马匹。我情急之下,报出了川威拳脚行的大名,唯望贼人高抬贵手,可众贼不但不给面子,反而以言语辱没,作势要牵马匹。我气愤不过,上前与其理论,言语失和,双方便动起手来。贼人势众,我方人寡,加上贼人悍戾好斗,我方不久便败下阵来,损失了七个兄弟。贼人见我方只剩我一个人,将我团团围住,轮流打斗,我苦苦支撑,力不从心,以为正要落入敌手之际,未想兄台及时赶到,救我一命。”言毕,单晶对海秦深深一鞠,以表感谢。 海秦见单晶虽精神颓靡,但身体并无异常,劝道:“兄台,此处非讲话之地,为今之计,咱们还是先回广元,再找人把弟兄们的尸身运回厚葬,你看若何?” 单晶逢此突变,正自六神无主,见海秦应变得体,处事老练,连忙点头允诺。海秦牵过青骢马,小心扶着单晶坐了上去,又抓起朱老三,放于马背,三人带齐细软,徐徐下山,直奔广元而去。 那广元北通甘肃陇南c陕西宁羌州c南接四川南充,自古为入川的重要通道,是苴国故地,三国重镇,为川陕甘之交通枢纽。 走了半日,即到广元城,入得城来东向三里路,就到了单晶所在的村子,村口早有人告知了单晶的父亲,单父已率众人出门迎接。单晶一下马,马上扑到在单父怀里,说了几句海秦听不懂的话之后陨泣,海秦反而被他的哭态弄的不好意思。 单晶哭了一会,方才忆起尚未邀请海秦进门,很为失礼,忙向父亲引见海秦,并向父亲诉说了一路遭遇。海秦见单父身材魁梧,剑眉星目,急忙施礼。单父听闻爱女乃海秦所救,谦让海秦进门,抱拳行礼道:“多亏海公子仗义相救小女,如无不便,请在舍下多住几日,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海秦也正愁到了广元人生地不熟,不好打听消息,于是满口允诺下来。 那单府为村中首富,房子特别讲究,五进院落,园内遍植岁寒三友,看得出主人颇有雅致。单父给海秦找了一件上好的房间安顿下来。海秦将朱老三交与单父,单父遂命人给朱老三住下疗伤。 到了晚饭时分,单父安排下人请海秦前往正厅吃饭。到了正厅,单父已等候多时,海秦忙施礼致歉。一番推托礼让之后,单父与海秦坐定下来。 海秦正自纳闷怎么不见单晶出来之时,只见一名女子身着黄色裙衣摇曳而来,走到海秦面前,行了万福之礼羞涩柔道:“海兄有请了。” 海秦一下懵钝,局促起来,觉得这声音既熟悉又生分。待那女子抬起头来,海秦觉得她双目澄澈,俊美无双,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无从想起。尤其当他看到她头上晃动的步摇,长约七寸左右,簪尾用黄金屈曲成凤型,上镶红枣大小的红玉一枚,他一下子怔住了。单父见状,哈哈大笑,海秦赶紧收目回望。 单父笑道:“都怪老夫家教不严,女儿家家的竟女扮男装行走江湖,如若不是海公子相救,后果不堪设想。小女无意欺骗海公子,冒犯之处,公子不要计较。” 海秦憬然有悟,冲口而出道:“原来你是晶弟。” 言毕,自觉失态,忙说:“大小姐”。 单晶看出了他的窘态,抿嘴一笑道:“多谢海兄救命之恩,你以后不要叫我大小姐,就叫我晶妹吧。”海秦脸色通红,点头算是答应。 单晶施礼后款款围桌坐低,单父即令开席。 酒桌之上,海秦问道:“敢问伯父,你稍前与单晶交谈之语,我怎地不懂?还望伯父相告。” 单父笑了几声,愧道:“唉呀,这倒是我疏忽了。其实,我们父女刚才是用蒙语对答。” 海秦心忖,怪不得刚进门时我听不懂他们父女的谈话内容,原来他们在用蒙语说话,可是他们怎会蒙语呢? 见海秦不解,单父笑道:“我们单家是蒙古后裔,虽居川北,但家里平时交谈用的是蒙话,书写用的是蒙语,所以单晶通晓汉c蒙之言。” 海秦“哦”了一声,茅塞顿开。只听单父继续言道“漫不说我家,连我这全村上下都是蒙古后裔,因此全村平日交谈皆用蒙语。” 海秦甚是心奇,说道:“想不到此地竟有如此蒙古后裔。” 单父答道:“嗯,是呀,都是祖上搬来的。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进食吧?!” 海秦好奇之心又起,问道:“伯父,我见贵庄男丁甚多,为何会放心让单晶行走江湖呢?” 单父听罢,颇为懊恼,叹道:“此事不说则已,一说我就后惊。我单家本是耕读传家,精通武术。传到了我父亲这辈,他不喜弄文,偏好打铁,平时好行侠仗义,又加之喜练武功,在广元也是颇具江湖地位。后见蜀道一带贼人出没拦劫过路客商,遂开立川威拳脚行,专门护送客商平安通过蜀道隘口,收取一些护送费用营生。由于他仗义疏财,善于疏通,故买卖蒸蒸日上。传到我这辈,祖上基业更加发扬光大起来。” “小女为单家独女,虽是女儿之身,但平日非常羡慕我行走江湖之快意。此次,她知拳行接了生意,于是恳求我让她带领行里伙计护送一名客商入陕,我经不住她软磨硬泡,心想蜀道上的大小帮派都已打点疏通,应该不会出事,出去让她见见世事也好,于是便允诺了她。为防不测,特意让她女扮男装,没想到差点酿成大祸。” 海秦听完单父言说,顿道:“原来如此。” 单父皱眉道:“按说我川威拳脚行每年都有银子照应黑衣帮三个当家,真弄不懂黑衣帮此次为何袭扰川威拳脚行?”言罢沉思。 海秦看了单晶一眼,说道:“伯父有所不知,据朱老三讲,黑衣帮三个当家已被凌雪教的人尽杀,黑衣帮已改名凌雪教广元分舵。但不知朱老三的话是否可信?如是,想是那新来舵主不知疏通之事,故而袭扰川威。” 单父惊道:“想不到其中竟有此变故。原来是凌雪教!只是如此一来,往后生意可就” 单父沉吟一刻,叫来一个叫展海的下人,吩咐他明日即去打探一番,以便查验朱老三的消息是否属实,展海领命退去。 酒酣耳热之际,海秦探问单父:“伯父可知这广元附近一带有个杨家村?杨家村里有个姓冷的家族?” 单父听罢一惊,不动声色道:“海公子打听这个干甚?” 海秦愤道:“和我的一笔血海深仇的线索有关”,遂把自己的坎坷身世诉说一遍,但隐去了针毙囫囵叟和老顽童的经过。 说到后来,海秦站起作揖道:“其实,我的名字叫海秦,化名海冀只是为了行事方便,非有意欺瞒,望伯父及大小姐原宥”,言毕望向单晶。 单晶微微一笑道“彼此,彼此,我也女扮男装骗了你呀!咱俩呐,彼此彼此。”言罢,低头含笑,不作计较。 单父听及海秦姓名,大惊失色道:“原来你就是最近江湖上传颂称说的回马飞针海秦海大侠?哎呀!失敬,失敬!今日得见大侠,真乃三生有幸啊!” 原来海秦在张桥镇大败囫囵叟与老顽童的消息已传至川北。海秦见单父如此客气,急忙谦虚推就。 只听得单父又说:“不瞒海大侠,我们这里就是杨家村啊,而且据我游走江湖的经历,广元境内就此一个杨家村呐!” 说罢又喃喃自语道:“我生于此地,但从小到大,并未听说村里有冷姓人家啊。” 海秦听罢也大吃一惊,有喜有忧,喜的是终于找到了广元杨家村,忧的是杨家村里并无冷姓。 突然,海秦心中一动,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支步摇递与单父道:“伯父,可认得此步摇?” 单父接过步摇一看,心头一震,双目望向单晶的发髻。单晶也是花容失色,取下自己发髻上的步摇,两相比对之下,步摇的大小c长短c镶嵌的宝石一模一样,只是单晶的步摇经常佩戴,色泽明显明亮而已。三个人见此情况,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说辞。 单父疑惑道:“保定c广元相隔千里,但步摇却似出自同一人之手打制,其中必有故事。根据不识之人留给海大侠到广元寻找冷家的纸条分析,以愚之见,找到冷家乃第一要紧之事。” 海秦与单晶双双点头,均觉单父所言极是。 随后,三个人皆无心食饭,索性一鼓作气,趁势商量了各自打听寻找冷家的详细筹划,打算第二天分头出寻,看看能不能寻得端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剿贼(上) 第十一章剿贼(上) 转眼过了五日,海秦他们连夜奔波劳累,竟打听不到一点关于冷家的消息,单父等众人心灰意冷,有些懈怠下来。过了几日,派往远处各地打探消息的人也陆续回来,大家都禀报没有丝毫冷家下落的线索。 次日,前几日派出打探消息的展海返回,他告诉单父说:“我通过原黑衣帮一个逃跑下山的小头目得知,怪不得黑衣帮那伙人敢劫咱们行,原来是黑衣帮的三把交椅已被凌雪教的春二娘缢杀,春二娘现亦悉数掌管黑衣帮,现如今的黑衣帮已不是过去的黑衣帮了,改名凌雪教广元分舵了。听说这春二娘贪财无度,不近人情,过路客商皆被洗劫一空,有的还被戮杀。唉,以后咱们这关节该如何疏通啊?” 单父闻言,怅然若失,幽幽然道:“原来朱老三所言不假,凌雪教倒行逆施早有耳闻,春二娘残忍无比也是江湖皆知,可这春二娘究竟长什么样竟无人知晓啊!”言罢扼腕。 海秦突地想起张桥镇那恐怖的女人声音,浑身一抖。 单晶目光本就不曾离开海秦身上,此时见海秦神色有怖,心里一紧,关切问道:“海兄你可有不妥?” 海秦赶紧摇头,随即陷入了沉思。单家父女见他神情恍惚,不复往昔意气,也不再多问。 海秦沉思半日,若有所得。暗量:我这一路走来,总觉得背后有一双阴鸷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可是我却无法摆脱,难道?他不敢多想,坐了一会,他佯称身体不舒服,起身与单家父女告辞。 次日一大早,海秦便找来单家父女,拜道:“伯父,晚辈有一不情之请想与您相商,还望伯父斟酌一二。” 单父豪道:“你但说无妨,我听就是。” 海秦谢过单父,询道:“这凌雪教在江湖上无恶不作,惹得天怒人怨,今又吞并黑衣帮,势力愈大,恐日后更是残害过路客商,有恃无恐。我想能否以伯父贤者名义,招募杨家村众位壮丁,一同随我直捣匪巢,解民生于倒悬,也可顺便摸清春二娘的底细。此一举两得,不知伯父意下如何?” 单父手一拍桌,大喊言道:“不瞒海大侠,在凌雪教尚未吞并黑衣帮之前,我已有为民除去黑衣匪帮之意。可是我自量武艺一般,加之黑衣帮巢穴山深林密,防范森严,我只好作罢。出于营生思虑,只能与黑衣帮虚与委蛇,打点上下,自求多福。今海大侠在此,正是领袖群伦,一举歼灭匪徒的时机,你之倡议,我极为赞成。大侠稍等,我这就命人联络村里丁壮。”说罢,竟不及向海秦告别,独自冲了出去。 海秦见单父竟是个心急之人,不免失笑。 单晶见父亲不在,看着海秦说:“海兄,我此番也要随你去剿贼!” 海秦忙道:“那可不行!你一个女孩家家,多有不便。上次从宝鸡回来,不就半道出事了吗?听我一言,好生在家。” 单晶撅嘴道:“女孩子家怎么了?花木兰还代父从军呢!路上如有不便,我再扮回男装便是。再说,此次有你同行,你武功高强,对付匪徒绰绰有余,还会出什么事?!” 海秦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竟无言以对,沉吟了片刻道:“我先应你下来,不过你需征得你父亲准许方可。如若你父亲不许,我便不带你去,你到时可不要怪我!” 单晶喜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随后殷切劝海秦进茶。 过了一个时辰,单父踌躇满志而归,只看他边走边嚷道:“海大侠,我方才去了村里各家,把你的意思给各家说了,由于各家都深受匪贼之荼毒,十分赞同剿贼之举。我们大家约定下午到村口集合,听你调遣,参与之人估计约有五十左右。” 海秦大喜,再拜单父。单晶见父亲欢喜,趁机说了跟随海秦剿贼之事,单父起初不允,经不住单晶旁征博引c旁敲侧击,也就应承了。 到了下午,海秦与单父到了村口,见五十余丁壮虽各持刀具c钉耙不一,但皆为年富力强之辈,心里甚慰。不由逸兴遄飞,振臂呼道:“乡亲们,多谢各位情愿前来随我入山剿贼。由于剿贼非同小可,断不可仓促行事。各位平日皆从事农耕,打斗之根基尚浅,无法与贼抗衡。故从今日始,农活之余,我会教各位粗略的格斗之法,以便剿贼之时保全自己。”众人听罢,欢呼雷同。 海秦知道农夫们平日懒散惯了,除了教授一些拳脚c格斗之法外,还传授了一些令行禁止的粗浅之道,众人均觉新颖,认真加以操练。 过了十五日,海秦见众壮丁之演练已日臻完善,于是邀单父商议道:“伯父,我看众乡亲演练已有小成,入山剿贼的时机已到。如无不妥,三日之后,我带他们进山剿贼,你留守村里,何如?” 单父颌首道:“也行,此番我就不拖累你们进山了,有海大侠在,我这老朽还有何不放心的?” 海秦又请道:“我们此次进山,尚不知贼穴何处,贼人多少。我拟让朱老三引路,因此还须再问朱老三些许原黑衣帮巢穴之事。” 单父怪曰:“你还如此客气!说起朱老三,他的伤也大体好了,问他一问,自是应该。”说罢,命人将朱老三押了进来。 那朱老三听海秦说要他领路进山,吓得不轻,跪地求饶道:“不是小人不愿,是不敢呀!那黑衣帮聚义厅,也就是老窝筑于大尖山顶,本就地形十分险峻,易守难攻。如今再来了个什么春娘,更是了得,要想攻下山寨,除非像鸟一样飞上去。我不去,我不去。” 海秦见他推托,恩威兼施道:“你只需带我们上山找到寨门,我便即可放你生路。如若不然,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周年忌日。” 朱老三心想,今日若不应允,恐难逃一劫。不如先应允下来,俟机逃脱。想到此处,便应承下来。 海秦见朱老三应诺,命道:“你且起来坐下,把大尖山的地形c关口c人数c口令统统给我讲说一遍,不得隐瞒。” 朱老三答了句“不敢,不敢”后便起身坐下,说了开来:“想进大尖山,需过三道关口。第一道关,置在大尖山山脚下的一处地洞,由十个弟兄把守;第二道关,设在半山腰,拦道建有丈余高城墙,上有二十个弟兄把守;第三道关,即在山顶平台,平台对面便是聚义厅入口平台,不过两个平台之间隔空相距丈余,之间并无山路相连,平台下方便是万丈深渊。如要进入聚义厅,须把守聚义厅入口的六个弟兄放下吊桥方可通过。” 海秦一阵蹙眉,“原黑衣帮有多少人?平日进山的口令是什么?” 朱老三接话:“原来我们黑衣帮有一百多兄弟,除了轮流把守三关的弟兄们外,山上聚义厅还留有二十个弟兄,其余弟兄们则在山下伺机寻财,就是劫财。至于进山的口令,则是一日一变,而且一二三道关,每道关口的口令都不相同,都是由大当家,哦,如今的什么春娘每日亲口传下。由于一二三关相距十里山路,如遇紧急,人员无法速递消息,关口之间便燃狼烟示警。” 海秦听朱老三说毕,让人押了他下去。欠身道:“尚需伯父准备三架梯子c三根木杠c两根绦绳c三口箱子。箱内置满芦苇干柴,灌以鱼油,上铺硫黄c焰硝等引火之物,用油单遮盖,冠以箱盖,以为我用。” 单父手一抬道“这有何难?你要的物料,我命人三日之内备足便是。” 三日之后的清早,海秦聚集人员完毕,挑了十二名结实之人,拟每六人一队,轮流用木杠抬着重箱。再命其他人扛起梯子,归置兵器,与女扮男装的单晶料理停当,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朝大尖山开去。 行了半日,已到大尖山脚。朱老三用手一指远处的一棵柏树,便于逃走。海秦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厉声道:“你若再跑,我便一刀结果了你!” 朱老三哭丧着脸道:“你不是说让我引你到山门就放我生路吗?那柏树就是入山的山门啊!你行行好,放了我吧!” 海秦心不在焉道:“一会我就放了你。”说毕,双目遥望。只见那柏树树身粗壮,高一丈有余,枝条畅茂,郁若车盖。柏树周围多为低矮枯草树木,逢此时节,葱郁不再,萧索黄落。 海秦令众人原地待命,自己带着朱老三及二十名壮丁走上前去。海秦让朱老三走在最首,自己紧随其后,用刀顶着朱老三背后道:“一会要按我说的去做,如果使诈,小心你的狗命!” 朱老三应了一声,吓的双足不听使唤,踉踉跄跄朝柏树走去。 离柏树还有七八丈远之时,忽听前方有人喝令:“站住,口令!”海秦推搡着朱老三不予理会,径直前行。走了一丈之远,忽见柏树下面钻出五个人来,手持刀剑,挡在路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剿贼(下) 第十一章剿贼(下) 海秦在朱老三耳旁低语叮咛了几句,朱老三点头大喊:“喂,是教中哪位弟兄轮值?我是朱老三。” 这会听得前面一时鼓噪起来,有个声音喊道:“原来是三哥,我是韩老四,你下山好多日子了,不见你和弟兄们回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说罢,回望洞中言道:“自己人,撤下弓箭。” 待到海秦他们贴近树洞,韩老四发觉情形不对,质道:“老三,后面这些兄弟面生啊,哪儿来的?”问毕,摇手让洞内的弓箭手做好准备,自己则提刀横于胸前。 海秦见状,佯装害怕道:“各位好汉,千万别误会,我们是朱三爷招募上山的,初次见面,还望通融。” 韩老四“哦”了一声,回喊“放行。” 这时两旁树丛中又钻出十来个人,手持弓箭而立。 海秦盯了朱老三一眼,朱老三心虚,慌忙问韩老四:“老四,怎么此地新增了弟兄们吗?” 韩老四得意笑道:“三哥,你有所不知。你下山二十余日,没有一点音信,舵主令人下山寻找,也没有找到你。舵主有备无患,故命人在此多增了十个弟兄。” 朱老三望了海秦一眼,松口气道:“原来如此。老四,那我一会上山,怎么对口令呢?” 韩老四素日妒嫉朱老三为帮主重用,心多不满,一直苦无时机报复,今日碰上朱老三有求于他,不禁得意,拿腔做样起来,挠头道:“嗯,也是哦。你不知口令啊!可是舵主禁止随意向闲杂人等泄露口令啊!这可如何是好?” 朱老三心想,你平日里见了我打躬作揖,说尽好话,今见我有求于你,竟是如此嘴脸!唉,没办法,虎落平阳被犬欺。也罢,我且忍下,等我以后返回舵中,再细细找你事端。 想到此处,朱老三脸上掬笑,“还请老四,不,四哥指点迷津呐。” 韩老四听朱老三叫他四哥,虽忒感受用,但他也不谦虚,也不开口说话,双目望天,径直不理朱老三。 朱老三见韩老四颇有恶仆欺主之势,哪受得了这份恶气,正欲发作,海秦使了眼色,他便就此打住。 海秦把韩老四拉到一旁,从腰带里拿出十两银子,塞在韩老四手中,佯恭:“不成敬意,还望四爷行个方便。等日后小的们发了财,少不了孝敬四爷的。” 韩老四掂了掂银子,拍拍海秦肩膀,显得十分热络:“还是你小子会来事。”随后,他斜睨了一下朱老三,哂笑道:“你看那朱老三也一把年纪了,还是不上道。”说罢,摇头替朱老三可惜。 须臾,韩老四让海秦附耳过去,低声说道:“今日进二三道关口的口令是安逸c静好”。 海秦谢过韩老四,正准备让后面的人跟上过关。不料那朱老三趁海秦与韩老四说话之际,撒腿就往上山跑去,边跑边向两旁叫喊:“弟兄们,快放箭,快放箭,他们是来围攻我们的!” 众贼闻听惊骇,纷纷引弓。海秦见情势危急,跐地跃起,飞身扬针,针及之处,两旁数十弓箭手应声倒地,再一回身飞针,树洞内探头的五名贼人也中针身亡。其余五位手持刀剑的贼人正欲蠢动,均被海秦带来的几十名壮丁按倒在地,动弹不得。就在此时,韩老四已跑到烽火台,准备燃放狼烟,海秦右手一抬,银针闪过,韩老四脑袋一歪,身子一软,两腿一抻,瘫卧而亡。海秦回望朱老三已跑出百余步,也不追赶,一脚挑起地下一把弯刀,掷了出去,只听得一声惨叫,朱老三已背后中刀,匍匐在地,血溅山道。 海秦令人把五名贼人嘴中堵上碎布,再将五人束带取下,绑结成一条长绳,绑缚五人围于树身,方才让单晶她们走到跟前。单晶见到五名贼人衣衫不整,丢盔弃甲,呸了一声,不再多看。又见海秦举手之间杀贼无数,自觉十分骄傲。海秦让众人小憩了一会,食了些干粮,喝了口水,方带众人继续前行。 登山两个时辰,已到盘旋山道尽头,眼前豁然出现一条笔直的山道直插云顶,山势十分险峻,山道两侧皆为深谷林木,偶有鸦雀飞掠,磔磔云霄。众人见此情形,心知关口在即,均打起精神。 单晶走到海秦身旁,按捺不住欣喜道:“海兄,看来我们马上就到第二关了。” 海秦点头回道:“待会你要跟紧我,不可乱跑,此地甚是高峻,咱们须照拂周全,相机行事。” 单晶努了努嘴,算是回应。 众人在三尺山道上又攀行了半个时辰,仰望之处,一座巍峨的城墙七八丈外横亘山道,那城墙约三丈余高,下有朱漆大门紧闭,大门两侧有四个贼人持械而立。海秦见状,忙让众人低首紧行。 此时,城头上女墙处伸出一人,大喝一声:“口令?”随即十余名弓箭手探身引弓,对准海秦等众位乡亲。 海秦并不抬头,边行边嚷答:“安逸”。 城上之人听罢,回了句“自己人”后下令撤箭,并令看守城门之人意欲放行。海秦见此,疾步拾级,众人快步跟上。 距城门不足丈余,城门已开。城上有人向下喊话:“弟兄们,你们是哪个堂下?” 海秦也不停步,言辞闪烁道:“我们是朱老三手下。” “朱老三?不对呀,朱老三下山之时带走十来个弟兄,回来怎么这么多人呐?朱老三,你抬头让我看看!”喊话之人立生疑虑。 海秦心知瞒他不过,私语单晶几句,喝道:“你不信?仔细瞧瞧!”说话间已到城下。喊话之人探身下望,海秦飞起一针,那人“啊”的一声从城上摔下,立时命绝。 城上的弓箭手见首领落于城下,一动不动,骇惊之下,纷纷引弓欲射。海秦说时迟,那时快,蹬墙而起,离地六尺借墙点驻,再行腾跃,如此五六番,未及弓箭手发箭,海秦已立于城头。 城上众贼忽见一人立于城头,大惊之余呼啦啦调转箭头射出,海秦来回躲闪,尽收其箭。待贼人另欲搭箭之际,手中箭镞四散飞出,城上贼人皆不及躲闪,中箭而亡。 海秦奔下城墙,见单晶已引领众乡亲杀死了守门的贼人,安然无恙,不由松了口气,喜忧参半道:“亏得我们知晓口令,不然未等我们靠近关口,便已被射杀尽死。” 单晶不服道:“凭你武功,非有口令,也能七八丈外腾挪飞跃出针,尽杀贼人,还怕攻不下此道关口?” 海秦矫正道:“非也。若没口令,七八丈之远,我尚不知贼人藏于城上何处,如何飞针杀贼?再者,腾挪之际,自身暴于无遮之山道,你等无所倚躲,恐怕早已成为贼人的箭靶了!” 单晶羞赧而道:“我竟高看你了!” 海秦环视众位乡亲道:“各位,咱们已经连过两关,大捷在望。还须众位一鼓作气,直捣贼穴。”言讫,众人皆雀跃抚掌。 海秦引领众人攀了三个时辰,前队已抵达了山顶一处北向平台,此时天已全黑。海秦深怕众人滚落山崖,遂命一人燃起火把。借着火光,海秦见平台向外伸出崖壁六尺有余,仅容数人同立,前行几步即为深渊,渊深不可目测。隔渊丈余,有一南向平台隔渊相望。 海秦正凝神巡看间,忽听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有人声若洪钟道:“站住,口令?” 海秦答了句“静好”。 此时从北向平台两侧的崖洞中围来俩人,其中一人手持火把,照着海秦,满脸警惕之色,问道:“你是谁?此时进厅,有何急事?” 说话之间,南向平台的火烛也亮了起来,照得通个山顶如同白昼。海秦仰头,只见硕大无朋的吊桥架于深渊上空,如大鹏展翅,翙翙欲飞。 海秦应道:“我是朱老三手下,因朱老三有事推延,故命我等先回来复命。” 那人猥道:“猪老三?羊老三来了都不成!你等速速下山,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海秦见形格势禁,飞速上前点了两个贼人穴道,俩人一句不吭,委坐在地。对面平台的贼人见此情形,已知有诈,意欲入洞禀报,海秦蹲地扬针,六名贼人应声中针倒地。此时,众乡亲已将三架梯子首尾相接,用绳索捆绑结实,做就一架长梯,架于南北平台之上。 海秦几步踏梯而过,到了南向平台,用刀砍断吊桥绦绳,吊桥隆然落下,覆于长梯之上。众人见此,抬箱急促而过。 众人蹑手蹑脚进入洞内,只见内有大厅,摆放了十几张木桌,有五六桌坐满贼人,正在吃饭饮酒,喧哗不已。海秦嘱托众人不要打草惊蛇,悄无声息奔赴洞内各个角落,遍放芦苇c硫黄c焰硝之物,引燃后安然过桥退至北向平台伏下。 移时,只见洞内火光大作,黑烟弥漫,贼人扔下碗筷,不胜狼狈,争相倾巢而出。由于平台极窄,一时贼人摩肩接踵,于平台之上哭喊挤踏,乱成一团。忽有一贼见吊桥已铺,急切上桥,众贼见状,争先恐后蜂拥而上,一堆乌合之众直奔北向平台而来。由于吊桥两侧并无阑干遮挡,混乱之中,多贼或被踩于地下,或被挤落悬崖,哭嚎c叫骂之声源源不断,回绕山涧,不绝于耳,惊得归巢倦鸟弹枝急掠,啾啾之鸣响彻云天。 待众贼渐次踏上北向平台,海秦命众人跃出,将贼人分头擒下,解其束带,令其不能遁逃。俄顷间,已尽获贼人二十余名。 海秦抓住一名头脑模样的贼人问道:“春二娘呢?” 那贼人颤道:“她前些日子杀了我们当家,把寨中事务交予她带来的随从后,就下山了,无人知晓她的去处。” 海秦紧问:“她长什么样?她的随从呢?” 那贼人懵道:“她上山时蒙面,所以小的无法看清她的脸。”随后扫视了一下众贼道:“这里面没有她带来的人,应该是方才掉崖摔死了。” 海秦见无春二娘下落,稍感失意,但见斯役众乡亲并无死伤,心头大慰,遂同众人押解贼人连夜下山,到了山口,押上此前擒获的五人,夜以继日,直赴广元杨家村。 到了杨家村,已是次日白间。单父及众村民见海秦等人俘获贼人三十余名凯旋而归,众壮丁皆安然如故,无不钦佩海秦锄强扶弱,指挥得当。海秦与单父相商后,将众贼交予官府处置,此为后话,略去不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真相(上) 第十二章真相(上) 由于春二娘c冷家下落毫无头绪,加上单家热情挽留,海秦只好在单家住了下来,经历剿贼一役,渐渐和单晶也不似以前那般拘谨了,单晶已改口叫他“秦哥”,他也称单晶为“晶妹”。 有日晚上,他和单晶在后院的梅树下谈论诗词歌赋,单晶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海秦不明所以。 单晶娇羞道:“秦哥,还记得我俩第一次见面吗?” 海秦“嗯”了一声。 单晶掩口卢胡而笑:“瞧你第一次失礼的样子,我气愤不过,故意戏弄恐吓你,好让你出银子要我们护送,谁也没料到你竟软硬不吃,我当时就觉得你胆识非同常人。及至你后来救了我,我愈加仰慕你的为人。更令我叹服的是你苦民所苦,甘冒危险替乡亲们除去贼祸,真乃侠者。妹今生有缘结识,实属万幸,真愿此生都随你左右,携手仗剑,行走天涯!” 说到最后,单晶竟忸怩不安。 俩人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又无从说起,心中均涌起无限甘饴。海秦轻轻拍了拍单晶肩膀,单晶一下子浑身发软,神色赧赧,顺势瘫倒在海秦怀里。海秦拥着她肩膀,只觉得她浑身绵软温润,吐气如兰,乌发上带有淡淡的素香。俩人依偎坐了良久,互诉衷肠,迟迟不愿分开,只恐旭日东升。 倏然,海秦觉得背后有人,回头看时,一条背影已然遁远。海秦不敢大意,拉着单晶一起追了出去,由于单晶轻功不能望海秦项背,加之海秦又不情愿单独丢下单晶,因此海秦和那黑衣人相差十几步远,没有追上。 檀香,又闻檀香! 闻及那黑衣人风中留下的淡淡檀香,海秦呆立原地。单晶不辨香料,不解道:“什么香味?这么奇特?” 海秦半日才缓过来,咬牙切齿道:“这是檀香,原产于南地印度。我有十年没有闻到这种味道了!” 单晶十分稀奇,刨道:“你十年前闻过此中味道?于何处闻过?” 海秦遂呜咽地把珊珊惨死那夜的细末告诉了单晶,单晶听完海秦叙说,拉着海秦手,面色坚毅,言语柔道:“秦哥,事已至此,不必过于伤悲。只要我俩情长笃信,互不猜疑,那样的惨事就决计不会在我们身上重现。” 海秦望着单晶,动情道:“有你晶妹,夫复何求?!今生今世,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说罢仰天流泪大笑,笑中有悲有喜,有释然,有庆幸。十年了!梦魇的日子也该告终了。 第二日一大早上,单父带着海秦与一帮下人出村办事,家里只剩下单晶和几个贴身丫环。用过晚饭,单晶无事,一个人在后花园散步,看到寒梅朵朵,不畏寒霜,顿时觉得自己也不那么冷了,诗兴大发,随口念道“冬日暮霭薄,梅香盈园飘,傲顾寒君子,雪界领风骚”。 “好诗,好诗,只可惜你死到临头,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你作的这首诗了。哈哈哈!” 单晶话音刚落,就听见一把森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须臾一个黑影飘似游魂一般出现在她面前,离他五步有余,身着黑衣,檀香悠悠。单晶吓得后退数步,定睛一看,却是海秦。 单晶惊道“秦哥,你怎么了?” 只见海秦冷峭的目光盯着单晶,冷森森道:“哼,我的好妹妹,哥哥今日就送你到极乐世界去!” 言毕,三尺白绫如利剑出鞘,直取单晶咽喉。 单晶瞿然,急忙后退几步。待再看时,一袭黑衣的海秦僵立原地,表情极为诧异愤怒,仿佛遇到了平生最为恐怖之事,少顷,他双腿一软,瘫然跪地。此时,另一个身着白衣的海秦缓缓从那黑衣人后面走上前来,单晶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目,除了衣着,两个海秦竟然长的一模一样。 只见白衣海秦开口说道:“该让我们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了。” 说罢,猛地转手一撕,揭下黑衣海秦的脸皮。原来那脸皮竟是贴上去的人皮,与海秦相貌大同小异。却看那张面具下面,顿时出现了一张女人消瘦的脸庞,只看她柳眉倒耸,杏眼圆睁,唇如激丹,只是脸上留有十几道疤痕,让人不寒而栗。一双冷淡的双目直直盯着海秦,熟悉的檀木香味令海秦神情愤懑。 这时单父及众家丁大喊着冲了出来,众人愤愤不平,跃跃欲试,几欲围殴黑衣人。海秦拦下众人,让单父及众人退下,只留下他与单晶。 单晶后悸未了,跑了过来,对着那黑衣人喝到:“你到底是谁?你为何要假扮秦哥杀我?” 那黑衣人冷笑几声,盯着单晶:“我是谁并不要紧,紧要的是他喜欢谁,我就会让谁死!我要让他喜欢的女人临死之时心怀悲戚,还以为她的情郎杀死了她,这就是我假扮你情郎的原因。” 言毕,失心疯似的笑了起来,笑的毫无忌惮。 海秦强忍怒气道:“十年前就是你杀了珊珊!同为女人,你当初为何如此歹毒,偏要杀害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 那黑衣人没有续答海秦的问题,反问道:“你是怎么看穿我的?” 海秦低沉说道:“也就是我昨晚追你之时,闻到了你身上的檀木香味,这香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昨晚逃走以后,我和晶妹分析半宿,回想到十年前的往事,知道你妒嫉姿色,必定会再回来刺杀晶妹的。于是,我们就故意设局让你上钩,我和单伯父佯装出村办事,刻意留下晶妹,好让你下手。否则人多目杂,你不会那么轻易下手的。果然你最终来了,我便趁你全力对付晶妹之际,用飞针刺中了你双腿穴道,你如今无法动弹了。” 那黑衣人叹气道:“想不到我嗜檀香之好最终害了我。唉,时也,命也。” 海秦心有所动,问道:“如此说来,当年姗姗房间熏香的并蒂莲果,你是如何得来?” 黑衣人嘴角微微一抿,“此种香料乃我师父赏给我的。我平生喜好明净素雅,却对香料情有独钟,近乎痴狂。十几年前的一日,我去拜见师父,只见师父盯着几个香果暗自发昏,那香果芬芳浓郁,令人闻之十分受用。我忙问师父香果之名,师父方才告知我香果名为并蒂雪莲果,常人无从获得。我听闻此果极为珍稀,便问师父果从何来,师父甚为恼怒,怪我多嘴,随后将此果掷于地下,准备踩踏碎灭。我见此情形,大为可惜,跪求师父将并蒂雪莲果赏给我用,师父见我哀求多次,便将此果赏了与我。此后,我随身携带此果,每到一地,住下后必取些果碎,焚香静心。当然,刘家庄也不例外。” 单晶刺道:“你倒好似高雅之士!你的檀香又是从何而来?” 黑衣人回答:“有一次,我路遇几个经营香料之客商,听及他们言起随车装载的印度檀香,甚为推崇,我一时好香之念大起,于是就杀了客商,取了所载檀香。” 单晶怒目而视,“你为了一己私欲,竟恣肆夺人性命,当真与蛇蝎无异。” 海秦挥手平了平单晶的怒气,追道:“你师父是谁?” 黑衣人抬头仰望月空,月亮照在她那沟壑纵横的脸上,静谧又恐怖。 只见她长叹一声,声音充满痛楚无奈,又好似同过去诀别。幽幽说道:“我本是关东山海卫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孩,父母疼爱,无忧无虑的过日子。谁料六岁那年,母亲得了不治之病去世了,我父亲另娶了后母回来,从此我就生活在幽冥地府里。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干活,劈柴做饭,无所不干。饶是如此,还时常遭后母刁难打骂,不给我吃饭是经常的事。我的父亲常年在外奔波,我纵使有苦也无处诉说。有一日,我被后母掐的浑身伤痕,疼的实在受不了了,就坐在家门口哭泣。这时过来一个骑马的中年少妇,样子甚是好看,她就是我以后的师父,只是她当时俗名叫做珠玑。” 海秦大惊道:“你师父是珠玑?怪不得你懂得易容术。” 这下该那黑衣人惊奇了,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师父的俗名?你怎么知道她会易容术?” 海秦没有理她。她又继续说道:“我师父见我哭的酸心,下马忙问我因由,我就如实相告。我师父就问我想不想报仇,我说想。于是她拉着我冲进屋里,用剑刺了我后母几剑,然后把剑递给我,让我杀死后母。我虽然痛恨我后母,但是我却不想后母死啊!看着后母血流如注,跪地求饶的样子,我更加心软了,不敢下手。我师父夺过剑来,一剑刺死我后母,准备一走了之。我吓坏了,害怕父亲回来打我,便乞求师父收我为徒,带我远走高飞,师父经不住我百般央浼,便允诺了。于是我就跟随师父上山,用了十年之久学习杀人和易容。我师父见我性子懦弱,整日打骂。她经常告诫我的一句话就是: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休想得到。” 单晶气愤道:“你师父可真是歹毒万分啊。” 黑衣人白了她一眼,喑喑不言。海秦脸色阴沉,斥道:“十年前,你为何要隐藏在刘家庄?为何要残忍的杀死珊珊?” 那黑衣人对海秦的话置之不理,咳嗽了几声,继续说她的故事,好似海秦与单晶是她久未谋面的故人似的。 “十年前,我师父命我潜入保定刘家庄,伺机打探藏宝图一事。” 海秦不解道:“什么藏宝图?” 黑衣人无奈道:“看来你当年没有骗我,着实不知宝图之事。宝图详尽的情况我也不知。只是听我师父讲,二十年前,陕西关中八公寺一个和尚因触犯色戒,被赶出寺庙,他走投无路,经人引荐上山当了我师父的喽啰。他为了献功,便告诉我师父前朝覆亡之时有一批宝藏被埋藏于地下,具体藏宝地点不得而知,只知保定刘家庄刘家c关中张桥铁门堡海家c四川广元杨家村的冷家c广东潮州郑家巷的蓝家分管着藏宝图。我师父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是在寺庙时无意中探听到的,还说那八公寺就是四家的联络地,但寺里的僧人却也不知道宝藏埋于何处。我师父听了以后,连夜派人下山分别赶到保定刘家和张桥海家,逼问这两家宝藏的下落,可是这两家人的嘴巴极紧,不肯透露半点风声。于是我师父就命人杀了这两家大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真相(下) 第十二章真相(下) 海秦听到此处,怒不可遏道:“原来是你师父杀了我的家人!你快说,你师父方今居于何处?我要找她报仇!” 那黑衣人轻蔑地哼了一声:“你等着吧,你不去找她,她也自会找你的,她会盯着你的一坐一起,直到你死!”说罢,无限恶毒地瞪着海秦。 单晶轻轻慰籍海秦,柔声说道:“秦哥,别生气,且看她怎么说。” 海秦数十年猛然知道了杀父仇人,一时间怅然若失,神情恍惚,经单晶提醒,这才平静下来。 黑衣人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叙道:“按我师父的本意,打算杀了海刘两家大人之后,并不斩草除根,留下了你和珊珊。我师父心想,如果把你俩都杀死了,宝藏的秘密就彻底无法知晓,所以留下你们两个放长线钓大鱼,暗中派人秘密监视,看看是否有人前来联络你们。” 海秦骂道:“好阴毒的计谋呀,这么说来,广元冷家c潮州蓝家已遭你师父的毒手了?” 黑衣人摇摇头道:“据我师父讲,她千辛万苦才只找到了你们两家,而冷家和蓝家竟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至今都没能找到。” 海秦长舒一口气道:“真是苍天保佑,你继续说。” 黑衣人随即忆道:“保定刘家家大业大,我师父并没有杀死刘家的家丁,而是任由刘家管家等人抚养珊珊长大,这段日子都是我师父派人轮流暗中监视刘家,倒也相安无事。但是奉命杀你全家的秃老四出了差错,被你跑掉,然后十年下落不明。我师父十分生气,砍杀了秃老四及其手下,但始终无法知晓你的下落。” “十年前,在你到刘家庄前的半个月,我趁人不备,杀死了照顾珊珊的容妈妈,焚烧了她的尸身,然后易容成她的模样,希冀借亲近珊珊之机打探宝藏的蛛丝马迹。就在那时,我遇见了你。” 说到这当,黑衣人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只有怀春少女才有的柔情,痴痴说道:“也许是上天捉弄,情犊欲开的年纪,竟然喜欢上了你。可是我师命在身,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你,只好眼睁睁地看你被那小贱人夺走”。 言及于此,黑衣人脸色苍白,目露凶光。 海秦见黑衣人言语辱及姗姗,颇为恼恨,上前打了她一记耳光,唾道:“你才是贱人。” 黑衣人也不生气,捂了一下脸,慢道:“可是我没有办法,只好暗中跟踪你们,看你们欢愉,偷听你们情话,乐此不疲,以解我思春之苦。” “有一日夜里,我在湖心一椽亭顶听到你来自张桥铁门海家时,真是欣喜若狂,想不到无意插柳,竟然找到了当年失踪的你。第二日,我命人将你的画像及消息传递给了师父。” 黑衣人咽了一口唾沫,表情无限神往,仿佛忆起一件十分得意的佳作。 海秦厉色道:“后来怎样?” 黑衣人翻了翻白眼道:“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假扮成珊珊套问你图纸的秘密,可是你竟然毫不知情,我暗中假扮你又试探了珊珊几次,她也一无所知。过了几日,师父回信让我不要轻举妄动,继续潜伏追查图纸的下落,可是我一时无计可施。这时我见你和她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当口,这令我非常嫉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不顾师命难违,决计除掉你钟爱的女人,可是我不会让他死的那么痛快,我要让她伤心而死,死不瞑目。我也要让你悔恨一生,哈哈哈。” 海秦嘴角抽动了一下,攥拳强忍,没有发作。 那黑衣人笑毕,啧啧道:“那日晚上,我给珊珊房内留下一封书信,信的大意是让她一个时辰之后来你屋内,亲眼看看负心薄幸的你。我猜她必定会来的,然后我易容成珊珊样子来到你的房内,给你下了我精心研制的意乱情迷散,好让你思绪紊乱,欲行非礼之事。因为我的意乱情迷散无色无味,加上又有檀香的香味掩盖,任你了得,也决计是发觉不了端倪的。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中计了,姗姗也中计了。于是当你正要吻我之时,那个贱女人出现了,她太相信她看到的一切,不听你解释就气急败坏地跑了出去。我见计谋已成,不由得心头大喜,欣喜之余,又有点失落。本来按照我的计谋,我算准你亲了我之后,我俩再行床第之事,那贱人方才进来。谁料那贱人急于知道你的丑事,进来的时辰稍微偏早,坏了我的大事!我是多么渴望你能亲我呀!” 黑衣人说到此,连用三个贱人称呼珊珊,气的咬牙切齿,可见她对窃吻这事看得极重,以至于这么多年仍未释怀。 海秦听了她的计谋,气的脸色苍白,真欲杀之而后快。那黑衣人挑衅道:“你听我叫她贱人,你恼了?心碎了?那好,来呀,你杀了我呀,哈哈哈!” 海秦黑脸一封,强压怒气,“你是如何学得意乱情迷散之制法?” 黑衣人不无得意炫道:“意乱情迷散之制法,乃属吾之机密,岂容你等浊骨凡胎之辈置喙?恕我不便相告。哈哈哈!那日,等你跑出去追她时,我假扮成你的模样,先你一步找到她,并把她带到你俩海誓山盟的树下,用剪刀在她脸上刺了十八刀。可怜的女人,临到死竟然还真以为是你杀了她呢。哼,我得不到你,她也休想得到!” 说罢,又阴森森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恐怖c无情c苍凉,令人心惊肉跳。 笑了一会,那黑衣人又轻声哽咽起来,“我擅自杀死了姗姗,而你又一次人间失踪,宝藏的线索没有任何头绪,我师父非常生气,认为是我的儿女之情坏了她的大事,于是作为责罚,她命我自毁容貌,用剑在自己脸上刺了十几刀,以绝我男欢女爱之痴心妄想。十年之中,我师父派人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可是都一无所获。天可怜见!终于,四个月前,我师父收到飞鸽传书,说你出没在张桥镇并杀死了囫囵叟,师父立即命我与老顽童赶往张桥镇,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我听到你的消息后,有惊有喜有又恨。惊的是你的武功竟然可以杀死囫囵叟,要知道囫囵叟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少有人敌。喜的是你竟然还活在世上。恨的是我颜容尽毁皆是拜你所赐。” 单晶心想,你所历种种,皆不思修行而咎由自取,与他人何干?于是忍不住说:“你毁容是因你与你师父残忍恶毒造成的,和秦哥无关,你又何必迁怒于秦哥?” 黑衣人傲慢地看着单晶道:“你情郎平日待你优厚,你也真会红颜相顾,要害之时便帮他美言,你俩可真是鸿案相庄啊!” 单晶虽被黑衣人讥讽了几句,但听她之意尤是钦慕自己与海秦之美事,也不气恼,反而不由得脸色绯红起来,浮想自己与海秦鸿案相庄之意境,一时心猿意马。 海秦哪知单晶心思,见单晶脸色一会苍白,一会烛红,以为单晶生病,伸出蒲手抚摸单晶额头,关慰之情溢于言表。单晶见海秦痴痴在意自己,愈加羞涩矜持,慌忙言答自身并无大碍。 海秦听单晶无恙,继续问黑衣人道:“后来怎样?” 黑衣人方才见海秦对单晶怜爱有加,大为嫉妒,不理海秦之问,骂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二人竟拉拉扯扯,当真有伤风化!” 单晶听她言语相骂,不禁诘问:“此地就我们三人,何谈大庭广众之下?你且不要劳心我与秦哥之事,你只需说说后来历经。” 黑衣人被单晶驳得无以回答,只好接续言道:“由于保定刘家的线索已断,我师父本来是想让我与老顽童随即把你情郎引到四川广元,看他能否找出冷家的任何线索,所以叮嘱我与老顽童不要操之过急。哼哼,可我怎会放过折磨你情郎的好机会,我故意给他留下纸条,重提刘家庄当年的惨事虐他的心智,引他在张桥镇多停留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他想知道当年真相,只有像死人一样苦等,别无他法。我就这样看着他日渐一日的颓废c消沉c自责,我当真感到心里痛快。可是,老顽童不自量力,自恃武功高强,趁我与你情郎缠斗之际,私自留言约你情郎决斗,想试试你情郎的武功,最终落得了曝尸荒野的下场。我师父知道我与老顽童不遵号令的消息后,十分震怒,命我立即将你情郎引到广元,否则家法从事。我不敢抗命,这才给你留下去广元的纸条。” 海秦点点头道:“怪不得我发觉第一次纸条的笔迹与第二次的截然不一,而最后一次的笔迹又与第一次的完全相同,当时我大惑不解,我现今明白了。原来第一次与第三次是出自你的手笔,而第二次的笔迹是老顽童的。” 黑衣人苦笑了一下,算是自承。 海秦惑道:“你师父与囫囵叟c老顽童怎么会有来往?据我所听,他俩已加入了凌雪教,难道你师父也是凌雪教的?还有,铁门堡古舵主的人怎会有我十年之前的画像?怎会知藏宝图之事?” 黑衣人盯着海秦,嘴角抖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疑问,接着言道:“到了广元之后,谁料你又与单晶鹊桥暗渡,当真令我顿生醋意。我说过,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我抛却了师父的嘱咐,罔及身上的使命,瞅准机会,准备杀死单晶。谁料”言及于此,长叹一声。 海秦怒道:“你平素作恶无度,今日为我所擒,真是作茧自缚!而今你该告诉我你是谁?你师父在哪里?” 黑衣人嗫嚅道:“我是不会说出我师父住所的。我屡屡违抗使命,也无面目见我师父了。至于我是谁?你等会也许就知道了。” 骤然,那黑衣人眼前一亮,望向远处厉声问道:“是谁?” 海秦与单晶回头看时,黑衣人迅速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服下,大笑不已:“哈哈哈,我又一次欺骗了你们!” 海秦回头想要出手拦阻,可惜已来不及。只见黑衣人嘴角慢慢渗出黑血,呻吟道:“我这就要去了,唉,生有何欢,死亦何苦。”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挣扎着右手指向自己的怀中,最后话音几不可闻,随即头一侧偏,气绝而亡。 海秦见黑衣人服毒自尽,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单晶懊恼道:“都怪我粗心大意,竟然被这个贼人自尽。否则,不定从她口中掏出点什么?” 海秦抚了抚单晶的柔肩道:“不怪你,她去意已决,决不会给我们透露只字片语的。” 虽然刘家庄惨案的其中一个元凶已死,真相也已查明,但海秦没有丝毫复仇后的快意,反而觉得这个黑衣人的一生太过凄惨,身世可怜却又遭人痛恨,一时心里竟五味杂陈。 单晶看出了他的心思,顾左右而言他道:“秦哥,刚才她临死之前,用手指向自己的怀中,不知何意?” 海秦如梦方醒,脸色郑重道:“你快在她怀中找找,不定有什么线索。”说罢扭头不看。单晶见他谨守男女之别,暗想,我秦哥果真思虑细致,非莽撞浪荡之徒。 须臾,单晶惊呼起来:“天寒地冻的,她怀里竟然有一枝迎春花。”说罢拿出一枝迎春花递与海秦。只见那迎春花小枝如杨柳般下垂,上缀七朵黄花,蓓蕾初开,花蕊吐芬,艳丽动人,闻有清香。 海秦接过迎春花看了一刻,似有所悟,点头叹道:“她就是我们苦苦要找的江湖四大杀手之一的春二娘。” 单晶闻言颜容失色道:“怎么会?她就是春二娘?江湖上传言心狠手辣的春二娘?” 海秦答道:“没错,看她所持信物,可以断定她的确就是春二娘。” 单晶心有疑虑,问道:“何以见得?” 海秦看了单晶一眼,柔情道:“晶妹有所不知,春二娘有个嗜好,就是杀人之后,必在被杀之人身旁留下一枝迎春花。由于迎春花乃雪中四友之一,其花开之时,时节恰值清明,因此迎春花别称清明花。清明意味着扫墓祭祀,拜祭亡灵,故春二娘的迎春花一到,也就表明她杀人已经得逞,被杀之人来年就可以被亲人拜祭。又由于她在四大杀手中排名第二,是故江湖人称春二娘。” 单晶听罢,半晌才道:“想不到雪中四友之迎春花本是春的使者,竟然被春二娘用来作杀人标记,搞得江湖上人人自危,着实可气。” 骂毕之后,单晶又裨道:“唉,想不到春二娘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呐。” 海秦没有迎单晶之语,悟道:“是了,从各方汇集的消息得知,春二娘已加入凌雪教,古舵主他们有我的画像并知晓藏宝图一事,必是春二娘透露的。由囫囵叟c老顽童之人断定,四大杀手也已归附凌雪教了。” “可是,那古舵主与春二娘同属凌雪教吗?春二娘的师父也加入凌雪教了?” 言一谈至古舵主,海秦心头一凛,暗忖,莫若影子也是凌雪教的?春二娘识得影子? 此念一及,海秦颇为不安。忖量时至今日,不知怎地,自己竟然还记挂着一个欲害自己的女魔头,真是不该。可念一至此境地,思伊之情却如春草复生,挥之不去。 单晶见海秦言毕陷入沉思,不知何故,摸了摸他的额头,岔道:“秦哥,这春二娘的尸身如何处置?” 海秦大梦初醒,神色慌张,悔恨连连,暗忖我堂堂正派人士,有又红颜侧伴,怎能思及害己之人?如果传了出去,当真为天下英雄不屑。他抻回思绪,看着春二娘尸身,想了一会才道:“春二娘生前为虎作伥,草薙禽狝,该是死有余辜。但毕竟死者为大,还是好生葬埋了她吧。” 单晶见海秦神色有异,欲问又止,缓缓点头以示同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书法 第十三章书法 第二日晌午,海秦和单晶又谈及春二娘其人其事,二人均觉唏嘘感慨。 单晶忽道:“秦哥,如春二娘所言属实,藏宝图牵连四家。你海家剩你一人,你却全然不知情。姗姗姐是刘家后人,可惜已遭毒手,无人知晓图的原委,广元冷家和潮州蓝家下落不明。照此下去,看来藏宝图的真相永远无法窥知了!” 说罢,摇头叹惜,如螺发髻上的步摇随即摇曳晃动。海秦盯着单晶的步摇,心里有了主意。 他站起身来朝单晶行礼道:“晶妹,我借你的步摇一用。” 单晶也不问何故,微笑着拔下步摇,递给海秦。 海秦从怀里拿出姗姗送她的步摇,两相比较。海秦又道:“晶妹,恐怕到时会损坏你的步摇,你舍得吗?” 单晶抿嘴笑曰:“瞧你说的,你用就是了,坏了我不让你赔。” 海秦忙道:“多谢晶妹,我尽力保全此步摇吧。” 海秦遂让单晶取来了匕首,用力撬出了姗姗步摇上的红宝石,赫然察觉宝石与簪体结合之处内里中空,似有卷纸。二人大惊,对望之余,聚精会神盯着簪体,海秦用银针将卷纸挑出,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牛皮纸,约手帕见方,纸上并无一墨一点,甚是奇怪。 海秦再撬出单晶步摇上的宝石,发觉宝石与簪体结合之处也是内里中空,但并无它物。 海秦不明,自道:“按说你的步摇当中也应有此牛皮,为何却无?” 单晶问道:“你如何料忖步摇之中藏有别物?” 海秦答道:“你还记得你父亲前些日子所言吗?他说保定c广元相隔千里,但步摇却似出自同一人之手打制,其中必有故事。于是我便料想,姗姗与你之步摇绝非装饰之物那么随便,之中必定藏有蹊跷。我见步摇外相无异,而镶嵌之宝石与簪体结合之处似有罅隙,因此斗胆一试,不料果然如此。” 单晶又问:“可是我的步摇之中又为何并无别物?” 海秦言道:“这也是我不解之处。” 随后二人想了半日,浑然无果。 单晶议道:“秦哥,我们不如找我爹爹,看他有何良法?” 海秦觉得单晶说的极有道理,遂与单晶一起去书房找单父。 单父见他俩进来,忙起身迎接。 海秦初来单父书房,甚觉别致。他目光四顾了一下单父的书房,只见屋子陈设极为简单,一进门就可以看见靠墙的方桌,方桌上放有文房四宝,书桌与墙壁之间放了一把椅子,椅子后上方的墙壁上挂有一幅竖轴书法。门口离书桌约十步之遥,显得比较宽敞。 进得单父书房,二人向单父说明了一切始末,单父也觉得十分怪异,三人商量了半日,一时竟无半点头绪。 海秦百无聊赖,仰头欣赏墙上书法,只见那卷轴用毛竹制成,长约三尺,粗若杯口,通体碧绿,十分光滑,但略显古旧,显然历时弥久。卷轴下挂的书墨长约三尺c宽约一尺,上用草书写就一首词“浪淘沙秋雨”。 海秦低声念了出来:“秋雨落巴南,尘嚣归天,青屏翠竹暮色阑,美田膏沃农人散,岁月等闲。洄溯几百年,漠北发端,入主中原子嗣延,翙翙其羽欲明志,一如平凡”。 只是那纸张年代久远,纸色发黄,款识之处字迹漫漶,无法辨识。 海秦转头问单父道:“伯父,这幅书法是祖上传下来的吗?” 单父说道:“是啊,我家祖上刚搬来广元时,作了这幅书法,世代相传,至今二百余年。哦,对了,随着书法传下来的还有晶儿的步摇。” 海秦若有所思道:“这幅书法的卷轴c纸张经逾二百年而不破损开裂,必在防虫蛀c防鼠啃的草药汤里浸过。如果不出我所料,这种草药就是断肠草。任何纸竹经此草药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可保百年不腐。” 单晶问道:“咦,这断肠草所谓何物?竟如此厉害?” “是的。断肠草乃一草药,多生于烟瘴之地,其毒无比,蛇虫闻之惊逃,鼠蚁噬之毙命,因而以其调制的汤药,防腐最佳。传言神农为解民之病痛,游历山川遍尝百草,以求良药。有次寻草途中偶遇此草,他见此草开缀黄花,以前未闻,不知其名,于是摘下花叶放于口中咽下,不料毒性发作,甚为不适,神农正要吞下解毒之药,却已看见自己的肠子断成数截,不久便送了性命,因此断肠草之名始得。”海秦答道。 单父点头答道:“贤侄所言极是。只是祖上传下这幅书法,如此费力防范腐烂,不知有何用意,难道极为珍贵?真是令后人不解啊。”说罢无奈摇头。 海秦不再言语,仔细看着那幅书法,欲言还休。单父望了海秦一眼道:“贤侄有话但说无妨。” 海秦坦诚道:“恕晚辈僭越,妄加揣度。从此首词的旨趣来看,你家祖上尚且念及往日入主中原的豪迈,意欲成就一番功业,好似不愿久居广元,但却无可奈何之意。” 单父赞道:“贤侄之论,我深以为是,祖上当时必是经历了不为世人知晓的境遇,郁郁寡欢之情这才显露于笔端。” 海秦奇道:“难道祖上未将这其中始末告诉后世子孙吗?” 单父回道:“这个倒没有听说。不瞒你说,其实我家祖上名讳单图海,二百余年前不知从何地迁来广元,来此修了此庄,有了子嗣之后,祖上便作了此幅书法,与步摇一同传于后人。只可惜祖上不久之后便失踪不明,家人遍找无果。因此有关祖上的详尽便无人得知了。” 海秦“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单晶十分讶异,言道:“爹爹往日怎么没有向我提及祖上失踪一事?” 单父慈道:“以前见你年纪尚幼,不便提及。现今日你已成人,恰巧你海大哥问及,今日爹爹才说了出来。” 单晶听完点头不语。海秦又与单父在书房聊了半日,临近日落,方才和单晶与单父告辞,各自回房稍息,准备吃饭。 忽听单晶在后院失声叫唤:“救火呀!快来救火啊!” 海秦一惊,越窗而出,直奔后院而去。到了后院,只见柴房上空黑烟滚滚,火焰熊熊,柴房已然笼罩在一团烟火之中,不时有“噼噼啪啪”的竹木爆裂之声。再看单晶,她神情恍惚,不断哭喊,一帮下人已提木桶c水盆等器物,来回奔跑汲水灭火。 终究火势过大,兼之柴房之内堆积之柴火皆为助燃之物,顷刻之间,柴房化为乌有,烧为平地。 此时,单父也已赶到,众人见单晶无碍,方才安心。 单晶惊吓过度,扑进父亲怀中,娇容尘灰,犹自怵惕。 海秦急道:“晶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单父与众人见海秦发问,也纷纷有此一问。 单晶止住起伏,悔道:“都怪我,都怪我!” 海秦慰道:“你先不要急,你慢慢说。” 单晶遂静了下来,缓缓诉道:“我适才回房之时,见一黑影从我眼前一掠而过,我大为惊讶,不及告知大家,便追了上去,追到后院柴房附近,不见了黑影下落,正自寻找之时,柴房便着起火来。我找不到黑影所踪,还弄得柴房起火,我真是没用。” 单父闻言,忙并众人四处搜寻黑影下落。 海秦阻道:“伯父,不用找了。那贼人定是凌雪教的探子,借机混进庄里打探,被晶妹发觉,借放火以脱身,此刻恐早已遁至庄外了。” 单父见海秦思索通达,言之有理,不再让众人赘寻。 海秦心有所思,目光环视,目及柴房废墟之处,似有所得。他默然走到一处残瓦前,揭开瓦片,地上赫然出现一个茶杯大小的洞口。众人见状,大呼惊奇,纷纷围了上来。 海秦招呼几个家丁,用铁锨将洞口周围的焦土铲去,取来鹤嘴锄,沿洞口上撬,地面似有松动,再一用力,焦土龟裂翻开,一块缺口石板显了出来。众人搬开石板一看,原来石板盖于夯墙之上,石板之下是一处土夯密道,狭可通人。海秦令众人沿夯墙将上覆的三块石板悉数启开,密道开阔不少。海秦令一人投了几举火把其中,约一顿饭工夫,才举火率众人下了密道。斜下走了三十余步,眼前出现一个密室,用砖石砌成,约丈余见方,甚是仄迫。 单晶忽然惊叫起来:“你们看地上,白骨。” 众人随单晶目光看去,只见密室地上有两具白骨,一具白骨堆在正中,散乱不堪,里置有匕首一把;一具白骨堆在墙角,堆砌齐整,里遗有利剑一柄。两具白骨相距六尺左右,似乎生前此处经历了一番恶斗。 海秦蹲下仔细验看,只见地上似有黑渍,用手刮起捻闻,嗅之无味。墙角白骨之旁有桌面c椅面之形的朽木腐痕,上有砚台一方,断为两截,砚台之侧落有笔毫一支,触之即成灰烬,笔毫之侧放有一张黄纸,上若有书,海秦看了半日,看不明白。 海秦猜想,此黄纸上书文,莫不是蒙字?遂将黄纸递与单晶览看,“晶妹,你且看看,上书何意?” 单晶接过黄纸,笑道“不怪你予我览看?原是此书用蒙文写就,你才看不懂呢!” 海秦知她假意争强好胜,实为取乐耍笑,也不反嘴,礼问单父:“伯父可曾听先人提及此密室?” 单父如坠云雾,摇头否认。 此时单晶已展开黄纸,读了起来。 须臾,她惊道:“天呐,原来竟是这般。怪不得昔时我祖上不知所终,原是惨死于此,依书之言,墙角之白骨乃我祖上遗骸。” 单父闻此,不胜凄惶,“不意祖上竟埋骨此地,枉得几世先祖四处察探。唉,万万没有料到便在自家后院。” 说罢,单父整整衣裳,束紧发带,携单晶及众人跪于墙角白骨之前,拜了几拜,后命众人将骸骨请出,准备择日再行厚葬。 海秦也跟着拜了几拜,疑道:“那正中的白骨又是谁的呢?” 单晶恨道:“那是贼人的尸骨。” 见海秦不解,单晶释道:“我祖上临终留书言道,他初到广元之日,时常以钱物周济周遭之民,出手大方,也因此与邻村一名叫周三省的后生相识交好,平日来往频繁,私交甚厚。谁料那周贼志虑不纯,早已对祖上钱财起了觊觎之心,其存心结交也是有所妄图。某日人定之时,周贼潜入家中,见祖上来此密室,以为此处藏有珠宝,暗中跟随而来,被祖上发觉,双方于密室之中搏斗,我祖上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刺死了周贼,自己腹部也中了周贼一剑。祖上见自己血流不止,急欲走出密道寻人求救,可那周贼甚为可恶,入室之时唯恐为人追踪,入室之后便已放下石板,盖住了入口。祖上勉强走到入口之下,用力上推石板,可是由于伤重,无力推开石板逃出。祖上自知无法脱身,奄奄一息之际,从密道返回密室,伏于桌案,忍痛用纸笔记下详细始末之后倚墙不治身亡。” 海秦对单晶说道:“从此室的印痕来看,你祖上原来在此室置有书桌c椅子及文房之宝,后来年代久远,除了砚台及书纸,其他皆已腐烂。但是,你祖上为何设此密室而不告诉家人?” 单晶顿了一下,继续言道:“祖上信中提及,当时为防盗贼之害,祖上私下于后院花园之下,掘地六尺,秘密修了此暗室,以备贼人来时家人躲藏之用。谁料密室刚成,尚未讲与家人,便遭不测。唉,不想两百年后,我等后人才知晓此事。” 单父懊悔不已,怨道:“此处柴房原为花园一隅,自我记事以来,此地已田园不治,草秽丛生。二十年前,我将柴房搬于此处重新搭建,由于未筑夯土,竟未觉此遗有密室,实乃憾事!” 单晶又道:“哎呀,秦哥,原来我不姓单,我姓冷。” 此言一出,单父与海秦惊诧万分,海秦异道:“此话怎讲?” 冷晶娓娓道来:“原来我家就是春二娘口中所说的冷家,只是二百年前,祖上来广元途中改冷为单。” 海秦迷惑道:“为何要改名呢?” 冷晶言道:“据纸条所记载,前朝至正十八年,我祖上带着其中一份藏宝图奉命潜入广元,等待号令。我祖上知道此事凶险,连家人也不敢言明,深恐走漏风声怕人劫图,为了谨慎起见,祖上在来广元途中即改名换姓,以单姓世住杨家村。” 海秦言道:“你祖上行事甚是谨慎。哦,他又无提起奉谁之命吗?” 冷晶摇了摇头,叹曰:“这个祖上倒没有提及。不过祖上之后之行事也太过于谨严了!” “何以见得?”海秦问道。 冷晶续道:“某日,家中有客人来访,祖上家眷头戴佩饰送茶,因为步摇用黄金制成,上镶红色宝石,十分惹眼,客人不禁多看了几眼。祖上怕步摇之状传了出去被歹人觊觎,连及宝图,于是将步摇中的藏宝图纸取出,装进贯通的毛竹管内,并在断肠草熬制的药汤里浸泡四十九天,再将毛竹制成卷轴,装裱书法,挂于书房。” “祖上终归心思缜密,思前想后,又恐后人无意透露宝图之事而妄遭毒害,因此索性并无告诉子嗣,一直有意将此秘密隐瞒,不料竟遭遇毒手,遗憾离世,因而后人都不知晓。” 冷晶言毕祖上留言,泪盈于睫,凄道:“唉,从信中看,祖上当日既要听从号令,又要顾及家人性命,当真是费尽心机,其中艰苦非外人所能体会呐。” 众人听罢,皆点头言诺。 海秦豁然贯通道:“难怪看伯父书房那卷轴用的毛竹,与一般的书法卷轴不同,尺寸明显过大,不符常理,原来此中竟有宝图。” 冷父呼道:“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去书房取图。” 冷父留下几个家丁打扫密室,处置尸身后,众人一行急赴书房而去。 到了书房,冷父令人取来斧子,取下书法,卸下卷轴,在毛竹一端劈开一个缺口,双手用力一掰,毛竹断为两半,里面掉下一张纸来。 众人惊呼,冷父拾起一看,原是一张用牛皮制成的纸,那牛皮纸与海秦从姗姗步摇里取出的牛皮纸尺寸大小c颜色一模一样,上面也无半点笔墨。众人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冷父遂将牛皮纸交给冷晶。 海秦言问:“晶妹,你祖上有无说起宝图的秘密如何显现?” 冷晶憾道:“这个?祖上倒是没有提及。” 众人一时目目相觑,纷纷猜测。 顿然,冷晶两掌相拍,惊喜道:“我们真笨,我们可以用各种方法试试,说不定就能有所偶得呢?” 海秦一听,十分为是,二人先后取来炭火晾烤c用清水浸泡c在日下暴晒,那牛皮纸终未显现图文,二人穷尽所想,一一试用,皆无所获,郁郁不乐。 过了几日,冷父突然提出:“既然四份藏宝图已得其二,时下又无其他良法,何不远赴潮州郑家巷找回第三份藏宝图,再作区处如何?” 海秦与冷晶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二人赶紧回房收拾行装,准备翌日远赴广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服毒(上) 第十四章服毒(上) 次日,二人辞别冷父,携带图纸与步摇,俩人双马,朝潮州进发。只不过这次冷晶不再乔扮男装,一袭绯衣,英姿挺特,与海秦策马并辔,当真光彩明亮,一对璧人。 二人骑马到了重庆,换川江水路,准备过三峡,下荆江,从荆州渡常德,东南转长沙越五岭,经韶关入粤,再从广州东向赴潮州。 这日拂晓,海秦与冷晶随众客商正在楼船上欣赏三峡两岸的风景。 那楼船高达两层,宽绰可容纳百名客商,登高望远,虽初春时分,只见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阴天蔽日。二人心旷神怡,一时宠辱皆忘。 欻然,背后传来一声嘶哑的女人声音:“二位真是好雅致”。 二人雅兴被人搅扰,甚为不悦,回头看时,只见一个中年妇人坐在离他们一丈多远的椅子上,旁边立着一名侍女,后面站着十来名凶神恶煞般的壮汉,由于这些人混迹于众多赏景的客商当中,海秦竟没有发觉。 见那中年妇人年纪约四十有余,身着紫衣,头戴华饰,剑眉上扬,目光犀利,略施粉黛,半老徐娘,犹见年少时是个美人胚子。 再看身旁侍女,身着皂衣,其年岁与那中年妇人相若,横眉怒目,脸色黝黑,好似长年伐薪烧炭之农妇,但她双唇惨白,寡无血色,与黑面相较之下,十分诡异,黑白两色集于妇人一脸,颇有面不惊人死不休之豪迈奔放。 海秦冉冉上前施礼道:“恕在下眼拙,我可曾认识贵几位?” 那妇人斜睨了海秦一眼,扬起鼻孔,神色大为轻视道:“你不识得我们,可我们怎敢不识得威名远扬的海大侠呀?” 海秦见状,知道对方有备而来,当下不再客气,正色朗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那妇人面无表情,冷冷说道:“好,把藏宝图给我,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海秦哈哈一笑,狡黠道:“我一生孤独,唯一陪伴我闯荡江湖的便是我的项上人头,而今你想要把它拿去,恐怕不大容易吧?” 这时,有一个粗壮的汉子,手拿三尺长的铁笊篱,见海秦插科打诨,忍不住喝斥:“小子,这是我凌雪教主,你休得无理。” 海秦怔了一下,原来凌雪教的教主果真是一女流,说道:“凌雪教四方作恶,臭名我早有耳闻。却不知找我做甚?” 那凌雪教主大怒道:“你杀我徒儿春二娘,我不找你,我找谁?” 海秦不听此言则已,一听此言,火从中起,怒不可遏:“原来你就是春二娘的师父珠玑?” 凌雪教主愠曰:“大胆!本教主的潜名也是你叫的?你怎知我的潜名?对了,定是我那不肖徒弟告诉你的。” 海秦一见珠玑其人,不由悲从心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狂喝一声:“是你当初命人杀我父母?” 凌雪教主无动于衷,淡道:“是又怎样?” 海秦怒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今日就要你血债血偿!” 凌雪教主挑道:“小子,话不要说的太圆,否则只会自取其辱。早听说你武功极高,我也正想领教领教!不过,在你报仇之前,我倒想知道,我那忤逆之徒是怎么死的?” 海秦今日得见杀死父母之元孽,忿怒穿心,血气方刚年纪,本欲上前,不论死活,想与凌雪教主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以报父母之仇。可是他终归经历过江湖风险,心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此刻与仇人博命,且不说敌众我寡,自己尚无十足之胜算报得大仇,单就冷晶而言,如若因报仇之事祸及冷晶,恐怕自己良心都会一生备受煎熬,也罢,报仇兹事重大,日后再徐徐图之。 思及此境,海秦告诫自己断不可意气用事,于是他强行自抑,忍住怒火,对凌雪教主之言不置可否,诘责道:“那春二娘生前对你犬马之劳,助纣为虐,想不到你竟称她为不肖徒弟,倘她泉下有灵,不知做何感想?” 凌雪教主余怒未消,哂笑一声:“她怎样感想,我并不介怀。只是她屡屡违抗我命,坏我大事,死了也是当该!” 接着话锋一转,恨道:“她童稚之时无家可归,我见她可怜,便带他上山,教她武功及易容之术,耗费我多年心血。谁料,她潜伏刘家庄时竟然喜欢上你,为了你竟置师命于不顾,擅自杀死刘姗姗,终酿大祸,被你逃脱,线索中断。我十分恼怒,令她自毁容颜,以绝滥情之患。你此次重现张桥镇,我本命她引你到川北广元寻查冷家下落,未料她公报私仇,只顾折磨于你,对我之令阳奉阴违,百般迁延,延宕数月,令我十分不满。到了广元之后,我命她兼并黑衣帮,然后静待我命。岂料她妄自决断,为一己之欲,擅离职守,私自下山争风吃醋,最终致我大尖山被你一把大火付诸一炬。你说,似她这等行事,不但毁我基业,自己还落得如此下场。该不该死?” 海秦见凌雪教主不通人情,怒喝道:“你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妖婆,害得弟子毁其容c作其恶c失其节c丧其命,亏你还在此大言炎炎,当真是不知羞耻!” 凌雪教主听毕海秦一席话,气得哇哇大叫:“五大护法何在?给我把那小子拿下!听着,我要活口!” 话音甫毕,只见五个身材硕健的男子慢慢围了上来。楼船上的众客商见此情形险恶,纷纷夺路而逃至楼下避让。 五大护法入教之前,乃甘肃陇山之五未异姓兄弟,因五人从小各自喜好机巧之术,因此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兄弟五人年少之日,习得一身武功,平日靠打家劫舍为生。时日一晚,兄弟五人下山行劫,碰见一名而立年纪的旅者,那旅者个子低矮,瘦骨嶙峋,肤色黝黑,目小鼻大口阔,身着五色衣裳,十分显眼,不似中土人士。那旅者见五人打劫,竟不自慌,只见他用火石在嘴边一晃,瞬间口鼻便喷出浓烟,五人闻之微醺,几欲站立不稳,骇惊之下,以为旅者乃是野怪,不敢轻举妄动。那旅者见状,甚是得意,言说自己从海国吕宋而来,身怀奇技,尚未收徒,不知五位是否愿拜他为师。五个兄弟见旅者有此奇门之术,本欲求之不得,见旅者有收徒之意,正中下怀,遂满口答应。 原来那旅者乃吕宋国人士,名叫那阿舍,居于该国海边,平时好打斗,尤好机关之研。由于其居住之地经常见到来自大明c日本c琉球等地之水手泊船停驻,耳听行船之人谈及中土及东夷的人文逸事,耳濡目染之下,竟也学会了中土c日本c琉球语言。他久慕大明之繁华,于是乃乘船北渡,从泉州登岸,一路信步游览大明各地。这日游到了陇山,天黑路滑,不意撞倒了一名老叟,他扶起老叟之时,发觉老叟已经咽气。惊惶之下,他急于隐身而逃,不料惊动了老叟之家人,家人一路循迹追赶而来。他见无法脱身,正自发愁,刚好碰见此五个兄弟,立时便有了主意。 那阿舍见五个兄弟乃行劫之山贼,又见五人对其衣着非常新奇,已知此五人乃喜好新奇之辈,便以口吐浓烟博得五人注目。其后,他言说有意收五人为徒,如此一来,他便成为山贼之师父,也就自然无需担心死者家属前来寻仇了。 果然,死者家属追上那阿舍之后,意欲殴打,不料那阿舍五个徒弟挺身而出。家属早已领教过五大弟兄之凶,见此情形,作鸟兽散。 其实,那阿舍口中吐出浓烟取材于吕宋所产之草,名为淡巴菰草,此草晒干之后,揉搓成末,倒入竹管之内,以火燃一头,以另一头向口,烟气从管中入喉,复又喷出,顿觉神清气爽,其时吕宋国人遍食,以为时尚。那阿舍登陆之前,随身携带数包,平日吸食以解乡愁,不意今日竟派上用场。 那五大弟兄哪知此中奥秘,还道师父负有奇技。不过,那阿舍确实精通机巧,他见五人救了自己,很是感激,于是住了下来,教授五人武功。他依据五名弟子的专长,为其打制五件兵器,并将自己的机巧之术c异域风俗尽数传于徒弟。 一番寒暑之后,那阿舍无可教授,便以年迈不胜思乡之情煎熬为名推说,辞别五名弟子,欣然南渡回国。 兄弟五人自从师父那里学得机巧之能以后,劫道更加有恃无恐。有一年,凌雪教主只身途经陇山,兄弟五人见她孤弱女子,衣着艳丽,必是大富,于是不知好歹,欲劫凌雪教主钱财。谁料一番恶斗,兄弟五人败下阵来。凌雪教主见此兄弟五人甚是孤傲,宁愿一同赴死也不独自求活,不由刮目,便饶了五人性命。五人感恩凌雪教主不杀之情,遂加入凌雪教,侍奉教主左右,被凌雪教主封为五大护法。 五大护法得名于阴阳五行之说,分别是金c木c水c火c土五护法。五大护法身长均在七尺之上,体健如牛,力大无穷。 金护法身着黄衣,目如铜铃,双眼无光,牛牯见之,以为同类,争相与之亲近,别看他平日一副避世绝俗之态,但五人何时攻击c围攻队形等要事皆由其发号施令,实乃五大护法之首;木护法一袭玄衣,眉淡如线,若隐若无,好似眉毛于他面目纯属敷衍凑数,聊胜于无;水护法好衣青色,双耳硕大,几欲垂肩,时常为人误认头戴幞脚。冬日倒也罢了,若是夏日,路人见及,必是以为此人神智昏蒙,不觉寒暑。火护法身穿喜红之色,鼻孔上翻,仿若饮酒之盅大小,有人戏言其饮酒不用口,径直将酒倒于鼻中,倒省了仰首之劳;土护法浑身褐色,口大如盆,如遇坐席,尽将盘中之物悉数倒置口中,也不咀嚼,即可咽下,待酒席散了之后,方才将腹中之食细细咬嚼,如同牛之反刍,旁人皆以为奇。 金护法善使利器,尤其是连环剑,剑中有剑,出剑之际剑剑相连紧扣,一剑套一剑,剑剑穿心,令对手无力招架。木护法擅长棍棒,尤好是冲天棍,棍圆力大,从空而降,仿若泰山塌崩,棍中装有机括,可发碎针,令人防不胜防,颜色大变。水护法善用水攻,惯用背负的水箱发射水柱,水柱粗若碗口,可射三丈之远,冲力可使头牯倒地。火护法身藏火器,趁人不备喷射,火龙既出,烧的对手须发尽脱,跪地求饶。土护法善用土制烟弹,一经引发,烟气弥漫,令人气息滞碍。 五护法平素结阵而斗,一人进攻,其余四人从旁助喊骚扰,并不时趁机攻击对手,配合的十分默契。论五护法的拳脚武功,绝非上乘,但配合起来却威力无穷。 海秦逢此生死存亡之机,不敢大意,拉了一下冷晶的玉手,小声说道:“晶妹,等一会有机会你就跑出去,不要理我!” 冷晶嗔怒道:“秦哥,咱俩要活一起活,要死就一起死,我绝不独自生逃。” 海秦大为感动,心想晶妹虽武功平平,但豪侠之气不让须眉,在此大难当头,竟对自己不离不弃,不惧生死,顿时觉得豪情万丈,紧了紧冷晶的玉手道:“好,晶妹,那我们今日就并肩而战。” 说话间,五大护法已把海秦与冷晶团团围住。金护法倏地大喊一声“启”,以为攻击之暗号。须臾,金护法上前,一把利剑直刺海秦咽喉,海秦低身闪过,尚未直腰,火护法已藏身海秦背后,按动机关,一柱火龙从海秦背后袭来,炙热之气炎炎,海秦心惧火龙伤到冷晶,随即推开冷晶闪避,自己则翻转侧滚,躲过炙火。 冷晶见海秦值此性命攸关之时,不顾个人安危,首要思虑冷晶自己的处境,不由打动。激动之下,也不惧恂,内心反而无比平静,直将险境视同坦途。 海秦见火龙未伤及冷晶,尚未纾解一口气,抬头看时,霎那冲天棍从天而降,直欲砸击海秦天灵,海秦无处起身,只得就地一滚,甲板被木护法之冲天棍砸得木屑横飞。 海秦吃了一惊,心想这五大护法不可小觑,需及时拿下,免得夜长梦多。拿定主见,他顿地纵起,意欲发针,忽见一束水柱直面而来,那水柱激如巨涛,眨眼即至,令他无暇取针,为了避水,只得束手落下,再图别法。 金护法连环攻击之下,见海秦虽因不熟自己五位兄弟的打法而动作略显鸠拙,但到此刻为讫丝毫不显败迹,心思这小子的武功着实高深,五位兄弟的连环攻击之法对他竟实难奏效,如若延斗下去,待海秦谙熟各位兄弟之拳法,那到时情势就会急转直下,对自己极为不利。火烧眉毛之际,乃是转换打法,以图攻海秦不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服毒(中) 第十四章服毒(中) 心念至此,立时动作,金护法大喝一声“围”,五大护法顿时收起攻击之形,绕着海秦与冷晶,沿着晷针的影向,顺次奔跑起来,越围越紧,霎时五种色彩在海秦眼前接为一体,织成一圈五光十色的布城,将他围个风雨不透。海秦被围于布城之中,不辨方向,又惧五大护法游击,只得眼随布转,不一会,他便头晕目眩,应不暇接。再看冷晶,她已颓坐于地,面色苍白,大汗淋漓,似有不适。海秦叫了几声,冷晶应答之声如同蚊响。 原来五大护法此阵名为“布围”,此阵借五大护法之五色衣着掩护,游动起来形成彩色布城,晃人耳目,将敌人困于阵内。敌人目不转睛,工夫一久,必眼花缭乱,目眩神摇,此时五大护法再行出击,定致敌人丧命。此阵法原为五大护法年少之时偷盗逃离之掩护伎俩,甚是有用,后经师父指点,便将此法勤加操练,形成阵法,以为临阵御敌之良策。 海秦头晕眼花之余,暗忖如若再任五大护法如此摆布下去,不但冷晶,自己必将力竭而亡,此刻之急,在于务必冲出布围,再思破敌之策。可是,刚才随五大护法来回游走,已耗费了不少精力,甚是疲惫,如不养精蓄锐,恐难脱此包围。主意思定,海秦目光不再随五大护法游离,立地不动,闭目暗中运气用力,以待气力充沛之机。 五大护法游跑之余,金护法目光一刻也未离开海秦,此刻见海秦已有昏蒙之状,站立不动,双目紧闭,知其围法见效,不胜自喜,准备发令掩袭。 突地,海秦开目纵起,施展腾挪之法,跳出布围,立于金护法肩头,金护法大怒,以剑刺削海秦双足,海秦复又挪立木护法肩上,木护法以棍戳拨,他又换至他人肩上。如此这般,海秦已须臾尽踩五大护法之肩飞跃游走,一时间双方互为攻守,各施神通。 如此大战周旋一炷香的工夫,金护法见久攻不下,五个兄弟倒成了海秦借力游走腾挪之摆设,不由气恼。他暗想,海秦之所以能游刃有余,在于五个兄弟不经意间成了海秦游挪的走卒,时下之策,乃是散开阵形,让海秦无所依用,再用远攻制他。想到此点,金护法心生一计,忽地叫道“点硬”,其余四人齐声和道“撤乎”,随即五人散开阵形,退下守至船舷,船中遽然大空,空旷之出只留下海秦与冷晶,海秦无人踩依,只得落地扶起冷晶,傲视群贼。 海秦见冷晶虽有不适,但只是缘于五大护法之围阵而筋疲力尽,身上倒无伤痕,假以时日,憩息即可,于是心下少安,安抚冷晶几句。 此时,土护法喊了句:“大风来也!” 海秦正在思索他话中之意时,只见一枚飞弹冲空而起,随即在海秦与冷晶头顶绽开,烟雾弥漫而来。海秦知是不妥,怕冷晶中毒,急忙用手掩住冷晶的鼻息,而后自己也屏住呼吸。冷晶见海秦之举,即时领悟海秦之意,为了让海秦腾出手来专心应敌,她拂去海秦左手,自己左手捂鼻。海秦左手得闲,揽住冷晶娇腰,平地腾空而起,冲破烟雾,点了几步,缓缓落于船舷之上。 五大护法大惊,呆若木鸡,犹自未信海秦竟能逃过此劫。 凌雪教主旁观者清,她早已窥出海秦应斗之余,尚要顾虑冷晶,而冷晶功夫一般,只能跟在海秦身后来回躲避,实属海秦之缺欠。有念及此,只听得她大喝道:“不要与那小子纠缠,先取那女子!” 五大护法顿然醒悟,均想如此破绽,我们竟没看出,实属不该。既然教主已经点出,我们五个也不必顾及欺负女流之辈之江湖忌嫌,取胜才是首要,遂齐齐围上前来轮番攻击冷晶。海秦见贼人如此醒目,暗暗叫苦。冷晶武功疏浅,无法独自应接五大护法之力。海秦只得拉着冷晶上下窜跳,左右抵挡,一一化解,疲于应付。 顷刻,双方已厮杀数十回合,五大护法见此打法事半功倍,不觉窃喜,五人十目相视之后略微颌首,忽如群鹊变阵,化为两阵。一阵四人,用利剑c水柱c火龙c烟气将海秦笼罩,使之飞纵不能顾及冷晶,另一阵只有一人,由木护法趁机攻击冷晶。如此一来,五大护法将海秦与冷晶分围起来。 五大护法本奉教主之命生擒海秦,因此下手颇为忌惮,此刻见久攻不下恐遭教主轻视,于是均思不理死活,先拿下海秦与冷晶再说。金护法见双方已成对峙之态,长啸一声,海秦只见剑光一闪,利剑已刺向其心口,不及三尺,海秦避身欲闪,只见剑尖暗缝突开,中又飞出一剑,直取海秦咽喉,海秦不备之下,惶惶低头闪过。不及喘息之余,头上冲天棍已砸了下来,他仰身后腿几步,还未站稳脚跟,只见木护法扭动棍把,棍梢即刻发出一针,如电光一闪,直朝自己双目而来,海秦大惊,仰面曲背,身体成弓形,方才躲过利针。 海秦心忖木护法正在与冷晶打斗,怎会攻击自己?难道冷晶出事?正忖之间,突然听到冷晶的娇呵声,他心里一绷,侧目望去,只见冷晶已被押至凌雪教主跟前,紧接着木护法也围了上来,显然木护法已制住了冷晶,这才腾开手脚加入围攻大战。 海秦就此稍一分神,动作便迟缓下来,此时一条火龙已扑面而来,他双手撑板,猛地纵起,离地六尺,正要避开火龙,谁料一颗烟弹在他眼前崩裂,散出大量齑粉,立时他的双眼已睁不开,还未等他落船,紧接着一柱水龙激出,自己身体便如那脱线纸鸢一般,越过船舷,直坠江面而去。 下坠瞬间,海秦默记了五大护法的详细方位,猛托身体,须臾间连发九九八十一针,形成伞状针阵,直扑五大护法而去。欻疾下坠间,他听见冷晶在船上哭喊他的名字,他勉强允诺一声,随后身体落水。 由于海秦不识水性,遇水后猛呛几口江水,正在挣扎之际,只见江中数条大鱼摆尾游弋,围了上来,那大鱼均三尺长短,浑身乌黑,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如锥尖牙,眈眈虎视。 原来那大鱼名为铁背鱼,因其通体乌黑似铁而得名。此鱼长于江水湍急之处,生性残猛,平日以各种鱼虾裹腹,尤喜吞食牛羊等活畜。此鱼有一喜好,即常常伴于大船周围游曳,由于江中运载牛羊之舟船往来频仍,时有牛羊不慎跌入江中,铁背鱼则守株待兔,分而吞食,久而久之,喜跟舟船之习性自成。今见有活物落水,铁背鱼以为可以大餐一顿,于是纷纷游围而来。 见此危境,海秦苦于无法借力,心中暗暗惶恐,难道今日我要葬身鱼腹?忽觉一个肉团从船而降,扑通落入江中,激起浊浪三尺之高,定神一看,原来是避水兽。 避水兽见海秦徐徐下沉,急忙双足踩水,立于水中,左手将他捞起,置于其左肩之上,右手则挥舞大橹,猛击铁背鱼之鱼头。那铁背鱼好容易碰此活物,岂肯放嘴?一鱼跃出江面,鱼尾大摆,鱼嘴大张,直咬海秦,避水兽大橹一伸,橹杖刺穿鱼嘴而过,将鱼劈为两半。一鱼猛潜水下,意欲咬噬避水兽双足,避水兽知鱼之意,大橹回力,斜刺水下,未几便将那潜鱼插于橹杖之顶,随即飞甩出去,掷于一丈之远。余鱼见避水兽凶猛,逡巡腾跃于避水兽周围,一时不敢近身。忽地,三鱼同时腾跃水面而起,直咬避水兽面目,其余三鱼悉数钻入水下,直啃避水兽双足。避水兽身负海秦,避开空中三条飞鱼,双足收起,头顶朝下,打个翻滚,一头扎进水中。入水之后,避水兽双足蛙摆,双手持橹头尾,寻住一条长约六尺之余的大鱼,飞游过去,用橹扼住大鱼之头,骑于鱼背之上。那大鱼突负重物,游动便慢了下来,急欲跃出水面甩掉他俩。避水兽伏稳之后,左手环扼鱼头,取下大橹,用橹将海秦推于鱼尾,让他抱紧鱼尾,自己趁机展橹,将水中潜伏之俩鱼拍击致死。此刻,方才避开之飞鱼已潜入水中,欲行攻食。避水兽卸去海秦之后,浑身轻松,大橹挥动,纵横捭阖,不消片刻,已将三条大鱼击得身首异处,立霎,血水染红了整片江域。 避水兽见七鱼已杀,无了顾忌,索性把海秦置于其颈上,自己则放开骑坐之鱼,踩水江中。那大鱼周身没了束缚,甚是轻快,倏地游走不现。海秦刚刚被置于水底,气息不畅,此刻浮出水面,顿觉周身舒畅。 正自庆幸之间,又有数十条铁背鱼靠了过来,海秦不由大惊失色,喊叫起来。避水兽见大鱼围来,丝毫不慌,举起大橹,欲行插击。 危如累卵之际,一条大绦从船上伸了下来,晃与海秦眼前。原来凌雪教主见江中恶鱼无数,生怕海秦有事,失急之下,令人寻取绳索后放至江面,欲拉海秦与避水兽上船。 海秦大喜,准备索绳而上,岂料此刻一条大鱼翻起大浪,浪高三尺,直将海秦与避水兽淹没。避水兽水中老手,对此镇定自若,可海秦就不同了,浊浪卷来,双目不睁,水呛口鼻,慌张之下,双手无措,胡乱拍打避水兽之脸目。避水兽见恶鱼来袭,海秦却遮住了自己双目,令他自由受缚,不禁恼怒,左手伸上脖子一拉,将海秦拖进水中,挟于自己腋下,右手则杖毙大鱼。 海秦复入水中,不见天日,手脚乱动,扰得避水兽无从安然索绳,为了再防海秦添乱,避水兽左手换持大橹,右手握拳,对准海秦后脑一击,随后索绳而上。 海秦只觉得后脑被重物一击,不省人事。 海秦醒来之时,发觉自己尚在船上,冷晶在自己身旁哭得梨花带雨。 看到海秦醒来,冷晶破泣为笑:“秦哥,你终归醒了,你吓死我了。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边说边哭边佯打海秦。 海秦正欲运力坐起,却发觉自己全身竟不能动弹。正欲言语,凌雪教主走了过来,身边还带着一个身高八尺,满脸赘肉,手持大橹的秃头壮汉。 凌雪教主恶狠狠地看着海秦道:“你果然好生了得,落水之际,竟杀死了我的五大护法。不过,我还有八大金刚在,还有避水兽在,照样能制服你。刚才我命避水兽跳江救你,从你身上搜到了两张牛皮纸。怕你再次伤人,因此点了你的穴位,让你动弹不得。这样吧,只要你说出牛皮纸的秘密,我就饶这女娃一死。否则我就把她投进江中喂鱼!” 冷晶大叫:“秦哥,你不要理她,要死咱俩一起死!” 凌雪教主哈哈大笑起来,阴沉脸道:“想一起死?没那么容易。” 她随后示意手下俩人按住冷晶肩膀,再命一人拿了一颗药丸,取碗温水化开,灌进冷晶的口中,然后强行合上。 海秦斥道:“你这是干吗?如果你伤害冷晶,我做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凌雪教主露出鄙夷的目光,凶道:“放心,我才不会让她此刻就死。不过,她的生死全然掌握在你的手里,小子。” 见海秦不懂,她裨话道:“方才,我给她服下的是我的独门毒药溶骨滥筋散,此药用蟾蜍c毒蛇c蝎子c蜘蛛c蜈蚣五毒躯壳,辅加夹竹桃根,磨为粉齑,调制而成。当世除了我之外,恐怕已无他人能解。解药的秘方只有我才知道。此药服下以后,一年之内身体并无异样,如超出一年不服用解药,到时会筋骨腐烂,流脓不止,最终化为一滩血水。从即刻起,你非但不能找我报仇,还要乞求上天佑我不死。否则我一死,到时没了解药,你的晶妹可就红颜薄命喽。哈哈哈!” 海秦听罢,冲冠眦裂道:“你真是歹如蛇蝎,你究竟意欲何为?” 凌雪教主扬了扬手中的两张牛皮纸,得意道:“你只需说出这纸的秘密,我便给你解药。” 海秦看了看冷晶,见她神情不平。便对凌雪教主道:“如若你不遵守约定呢?” 凌雪教主撇撇嘴道:“放心,我只求财,不想伤人。” 海秦见自己已别无选择,只好说道:“你也知道有四张纸关乎藏宝图,可是我只寻到两张。而且你也看到了,纸上空空如也,我现在也无半点头绪。这不,正打算与晶妹前往潮州寻找蓝家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服毒(下) 第十四章服毒(下) 凌雪教主见他言词恳切,沉吟半天道:“见你所言非虚,好,既然如此,咱们一起同去潮州。只要你帮我寻到宝藏,我保你晶妹无事,到时你我再了却彼此之间的恩怨也不算迟。如果找不到宝藏,休怪我对你晶妹无情。噢,忘了告诉你,知道为何不给你服药吗?我是怕你们双双寻死。哈哈哈!只有给你晶妹一人服了药,你才会死心塌地替我寻找宝藏,我也不必担心你途中逃走。” 海秦听她心思如此缜密恶毒,忍不住出言不逊,骂个不停。那凌雪教主却并不生气,竟让人解了海秦的穴道。 过了半晌,海秦站立起来,冷晶跑过来与他相拥,海秦好言劝慰。 海秦看了凌雪教主一言,追道:“四大杀手何时加入凌雪教的?” 凌雪教主鄙道:“哼,四大杀手并不是人人都加入我教的。春二娘与避水兽在我尚未创教之前就已跟随我多年,因此创教之时,二人便固然加入。老顽童只念钱财,不愿入教,我也并不强求,但可以为我所用。囫囵叟早想入教,我却不许。不过这俩人为了钱财,倒也十分忠心,这么多年为我除去不少劲敌,如今死了,甚是可惜。” 海秦奇道:“四大杀手当中,除了南海避水兽,其余三位都曾与我交过手,武功皆为不凡,你何德何能,竟将他们收于你的羽翼之下?” 凌雪教主傲道:“有关他们为我所用之仔细,我倒非常乐意向你言明。春二娘入教之始末,想必她已向你提及,我毋庸多说。那老顽童逢少年婚变,血洗泾阳黄家,后为官府通缉,此那以后流浪江湖。我知其武功高强,手段狠猛,欲游说其入教。多年前的一日,经人引荐,引得那老顽童上山商谈。可那老顽童甚为倨傲,见我女流之辈,不肯入教也不肯替我办事,我重金许诺,他也不为所动,实出我之意外。我见他不肯事我,遂与其告别。临别之际,我观其布衫破败,衣不蔽体,甚是失礼,于是在他下山之时,我便将闲置多年c亲手缝制的男子衣裳赠于他着。不料如此一来,老顽童备受感激,甘愿日后拿我钱财,替我效劳,但还是不愿入教。我问及来由,他推说教规森严,他不愿自受约束,我也只好由他。” “言起囫囵叟,我有点不愿提他。缘由嘛,并非因他位列四大杀手之末,而是事出有因。”凌雪教主脸显鄙夷之色。 海秦不由孩童般追求新奇之心大起,问道:“这却是为何?” 凌雪教主续道:“不为别的,只为他昔日负有花案在身。二十年前,囫囵叟,哦,当时还不叫此名,因他是蒙人,名字冗长,我尚未记住。他时为八公寺一打杂沙弥,由于他住过几年黉舍,甚为乖巧,深得寺庙主持厚爱。主持见他身体矮小羸弱,闲杂之余,便教他武功强健体魄。过了一段日子,主持放他寺外购置生活,不料他竟见色起意,欲对良家妇人行不轨之事,终因他过度慌张,不能人事而逃回寺院。妇人家人识其面目,告至寺庙。主持大怒,将囫囵叟逐出庙门。他其时武功尚浅,山穷水尽之下,寻人推荐欲加入我教。我见他行为猥琐,厉问之下,知其丑事,以其武功根基尚浅为由加以拒绝。他情急之下,告知了我藏宝图之秘史,我这才勉强收留,许他为教中效力,但并未允他入教。未曾想这厮后来竟自创囫囵爪法,好生厉害,还以此混得囫囵叟之绰号。再日后,我见他忠我所付之事,便允他为我马首是瞻。” 海秦讥道:“以此看来,你教选人倒是宁缺勿滥啊!既然如此,贵教就不会有林员外c张德禄等滥竽充数之辈喽?” 凌雪教主听海秦揶揄自己,气道:“我教恢恢,出一两个害群之马也属稀松平常,你又何必以我之一眚出言相讥?况且我教教众万千,你所提及之人我不自知,岂能一概而论?”言语颇似安慰自己。 海秦正要冷言冷语,凌雪教主立眼看了他一下,“你若再三番五次岔我措辞,我不讲便是,你请自便。” 海秦见她尚未言及避水兽,意犹未尽,生怕她恼羞成怒,尥了蹶子,急忙闭口不言。凌雪教主见海秦迁就自己,不免得意,回头看了一眼南海避水兽,神色欢愉,继续言道。 “嗯,南海避水兽论名次,可列四大杀手之首,实乃我教之护教柱石,屡屡救本教主于危难之时,居功至伟而不自恃,本教主甚为倚重。” 避水兽见凌雪教主夸耀自己,也不道谢,也不自谦,呆立原地,双目无视他人,犹如木人一般。 海秦心想,此人从初见到目下,一言未发,面目僵瘫,难道竟是嚚瘖之人? “二十多年以前,当时我尚未当上教主。有一回夏日,我去广州铲除一个内奸,事成之后,顺带江边赏景游玩。突听身后传来打骂之声,回头一望,只见三个顽童追逐一个约十来岁的男童,那男童甚是壮实,奔跑不速,不久便被三个顽童追上,三个顽童嘻笑怒骂,齐齐爬于男童身上,百般戏弄男童。男童虽是无奈,也不呼喊,竟一人背负三个顽童如常人般行走。走到江边,男童一纵,扑通一声,带着三个顽童跳进江里。我大吃一惊,因为江水深不见底,水流湍急,很为男童担惊之时,那男童已卸去重负,犹如飞鱼,于水中凫游翻腾,或立或躺,不胜潇洒。相比之下,三个顽童水性较差,遇此情势,不免慌张起来,吃了几口江水,顿时大声啼哭。男童似为不忍,遂击水破浪,游至三个身旁,将三个顽童一一捞起,置于背上,游上岸来。” “我见此男童神力天生,水功极厚,忙向岸上观围之街坊打听一二。有街坊回我,那男童自幼父母双卒,无依无靠,自己又得了一场重病,以致口哑,时常遭人欺负凌辱,但他却逆来顺受,不予计较。为了糊口,小小年纪就替过江行人打捞遗失之物,换些吃食。当我问及男童姓名,街坊均言此童无名无姓,由于他谙达水性,出入江河能避开大浪,畅游无阻,又加之他体壮力大,如同走兽,故众街坊送他诨名避水兽。我不由动了怜才之心,走上前去,与避水兽搭话。我告诉他只要跟我左右,可保一生衣食无虑,并拿出食物分予他吃。他看我养尊处优,衣食无忧,便点头跟我回山。回山之后,我便遍访天下名师,教授其武功,好生调教,以期日后有成。避水兽练功之时,不喜轻盈之器,专好钝笨之物,因而我依其长擅,找人为其打制了铜制大橹,以为兵器。避水兽对此兵器爱不释手,时常携于身边,即若就寝,也不离身。其出名之后,对我投桃报李,忠贞不二,有求必应,诚非其他三人所能较比。” 言讫,凌雪教主面色欣然,好似避水兽乃其精心打造的饰物,赞不绝口。 海秦自听得凌雪教主名号以来,尽是其苛责手下,残忍无硕之词,今首见其赞赏手下不吝辞色,甚为讶奇,窃想避水兽被凌雪教主养大,加之天性愚忠,有令必从,从不贰臣,因此能得凌雪教主首肯也就不足为怪了。 海秦见凌雪教主犹在陶醉之中,又接问道:“五大护法你又如何相识?我方才已交过手,武功平平啊!” 凌雪教主傲然笑道:“武功平平也能制服于你,可见你武功甚为泛泛。” 海秦见凌雪教主趁机回噎自己,倒不生气,侃侃说道:“我方才之所以败于五大护法之手下,乃五大护法之机巧殊为了得,非因其武功高强。” 凌雪教主深以为是,说道:“我识得五大护法之时,其五人行劫于我,我见其五人神乎其技,不觉生了收纳之意。我与五人打斗之际,佯装气绝,五人见状便撤了兵器,围住了我一看究竟,那时,我突然跃起,用剑挟持了五大护法之老大,作势意欲处死。其余四位兄弟见我欲杀老大,扔下兵器愿与其老大共赴黄泉。有鉴于此,我答应放了他们老大,但弟兄五人须日后为我所用。他五人为了保住老大性命,于是就应承下来。事后,我问起他们的机巧之术,他们便告诉我其中的来龙去脉。我有心结交他们的师父那阿舍,可他们却说那阿舍早已返回海国了。” 海秦听完,话一转锋,问道:“古舵主也是凌雪教的?” 凌雪教主听海秦言及古舵主,愉悦之色顿失,长吁一声道:“嗯,他本是凌雪教陕西分舵的舵主,是我派往铁门堡的,谁料他竟如此不堪!不争气的东西,听说死了。” 海秦见她对属下之死颇为淡薄,骂道:“为了一纸藏宝图,你视人命如草芥,连为你效命之人都弃若敝履,你可真是处心积虑啊!” 凌雪教主蛮道:“我为宝图之事呕心沥血,前后经略达二十余载,不惜长久派人轮值刘家庄与铁门堡,暗中打探消息,不可不谓殚精竭虑。因此,无论何人,凡毁我大计者,都得死!” 海秦听罢摇头叹息,甚觉凌雪教主之心狠手辣。 此时,冷晶突然骂道:“你屡屡派人来我庄刺探虚实,结果行踪暴露,被我察觉,你的喽啰竟放火烧了我庄柴房,当真可恶。” 凌雪教主“噢”了一声,颇为不信,回头喊道:“宋老鬼,可有此事?怎么回事?” “教主容禀。”话音未落,此时从凌雪教主身后走出一个貌似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子,只见他身高六尺,眉清目秀,身形瑰伟玉立,仿如白面儒冠一般。 他向凌雪教主行礼之后,诚惶诚恐禀道:“前些日子,我奉教主之命,跟随春二娘潜入广元单家,斥候海秦消息。谁料春二娘春心不老,妒意又生,欲趁机杀死单晶,我劝阻不下,急忙飞书教主禀报,可是未等教主之令抵达,春二娘已自作主张,提早动手,终于身败名裂,横死广元。其后,教主传信并我继续潜伏单家,我不敢不从,昼伏夜出,四处打探。某日傍晚,我在窗外偷听单家父女及海秦的谈话,见他们话毕出房,我便在窗下躲了起来,准备等他们吃饭之时寻机离开。谁料突然柴房失火,庄里人等全都跑去救火,我心想真乃天赐良机,趁众人救火之际从容离去。” 冷晶骂道:“休要狡辩!不是你放的火?还会是谁?” 宋老鬼一脸渺视之意,“我们圣教中人,既然做得,就无惧他人非议,岂是为事不敢胆承之辈?我说大火非我所放,那便不是我放,信不信由你。” 凌雪教主听终宋老鬼之言,盯着冷晶,大声喝道:“说得好!我辈行事,但求手段不假,但也绝不会矢口否认曾做之事,况且区区放火之举,如若做了,还有何不敢自承?女娃,你也太小觑我们凌雪教了。我们圣教,虽说在此江南一带名望不响,但在北方,也是声威赫赫,岂有做事不敢当之理?你真是岂有此理,气死我了!” 海秦见凌雪教主和宋老鬼言辞激烈,神色愤慨,知其所言不假,一时无了主意,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放火之人另有其人?” 宋老鬼道:“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冷晶被凌雪教主二人调侃了一通,甚觉无面,于是转移话题,问宋老鬼道:“后来怎样?” 宋老鬼似乎觑出了冷晶心绪,奚落言道:“等了半日,你终归说出后来怎样四个字了,真是机敏!” 冷晶被宋老鬼挖苦之语气了个半死,扭头不悦。 宋老鬼不免得意,神色倨慢,说道:“后来,我终究探到原来单家就是冷家,也知你们取了宝图出来,便将探知之事及你俩前往潮州之行飞书传于教主,由她定夺。教主闻讯,甚为颜开,缪赞了我几日,我真是愧不敢当,此中一切,皆是英明神武之教主布置得当,运筹帷幄,我岂敢贪功?教主之能,如在世张良c重生诸葛,又如日月之辉,泽及万众,吾辈当三生戮力,跟随教主,成就一番霸业。唉,美中不足之处便是我始终无法参透图中秘密,甚为遗算,甚为遗算!” 凌雪教主听了宋老鬼的奉承,难免欢颜,夸道:“你此次劳苦功高,回教必有嘉勉,至于图中秘密,兹事原也不属你之能及,不必自责。” 海秦最初见宋老鬼虽名字不雅,但毕竟一表人才,言谈颇为担当,心忖读书之人果然不俗。后见其逢迎教主留痕,极尽阿谀,不免对其心生厌感。及至最后,见其竟将无法解图之秘的罪责归于自己一人,心想你焉有恁般紧要c不可或缺?真是不自量力,闻之令人欲吐,心生亵渎。 众人听罢宋老鬼迎阿之言,均觉耳污,一时四周阒然。 宋老鬼平日见凌雪教主一面都极为艰难,今有此良机当面禀呈,岂肯错失?不免奉承之时夸大其词,以期教主垂青。见众人齐齐不语,自知适才言词做作,引起众嫌,不由默然不言。 夷由有顷,凌雪教主也觉无趣,准备率众离去,海秦略显窘羞,似是鼓足了气,探道:“凌教主,你识得影子小姐吗?她也是凌雪教的?” 凌雪教主本已迈步要走,听闻海秦问语,瞿然回首,目如利剑,直刺海秦,厉道:“你,你怎会识得她?” 海秦见她神色霍然大变,顿觉疑虑。冷晶听到“影子小姐”四字,也凑上前来,双目惑道:“秦哥,谁是影子小姐?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海秦见冷晶逼问,颇为尴尬,只好诿道:“她是我上次在刘家庄碰见的一个杀手而已。由于近来诸事繁多,我还未及告诉你呢!” 冷晶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但神色似为不信海秦说辞。 凌雪教主见海秦含糊其词,心下已明白几分,顿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妮子从刘家庄归来后,也不禀我复命,自己一人把自己整日关在房内独自发呆,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我还以为她得了恶疾,心生轸恤,亲往探望。谁料她见了我也不理会,问及刘家庄详情,她也缄口不言,让我好生恼怒。一气之下,我把她打入地牢,让她面壁思过。如今想来,她必是着了你的道了。我早告诉过她,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谁料她可怜!可恨!”说罢痛心疾首,好似懊恼不已。 海秦怖道:“你,你竟将她打入地牢?” 凌雪教主斥道:“她触犯教规,打入地牢也是咎由自取,与你何干?哦,是了,她对你心有所属,你对她必也怜香惜玉,只可惜,你俩天各一方,只恐连对苦命鸳鸯也做不成喽!” 海秦反唇相稽,言道:“我只是想问影子小姐的处境而已,不料你竟如此出言不逊!我与影子小姐之清白苍天可鉴,岂是你等龌龊之辈所忖度?” 凌雪教主讥道“好一个清白!好一个苍天可鉴!”言讫,气急败坏而走,众教众随即随之退下。 空阔的甲板上,霎时只剩海秦与冷晶二人。二人均觉这半日发生的事情匪夷所思,但也别无办法,海秦上前欲牵冷晶玉手,冷晶黑脸封绷,拂袖而去。 众人就此跟随凌雪教主往荆州而去,一路之上凌雪教主并没有为难海秦与冷晶,反而好菜好肉款待。但冷晶对海秦却若即若离,似有规避。海秦百般搭讪,冷晶置若罔闻,海秦只得由她任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伤逝(一) 第十五章伤逝(一) 荆州,又名江陵,其名源于“荆及衡阳惟荆州”,为古九州之一,因其境内蜿蜒高耸的荆山得名。其地南临荆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东接鄂州,七省通衢,湖泽遍布,实为民丰物阜之鱼米之乡。 船到了荆州码头,已是夜里。海秦一觉醒来,甚觉吵闹,起身一看,见众客商信口谩骂c极不情愿地依次下船,自己心里疑忌,暗忖客商们怎会悉数无奈下船?凌雪教主等人为何尚未催促下船?心里一急,借灯起身去找冷晶,只见她嘴角含笑,满脸通红,宛如吃醉酒一般,睡得正香,海秦方始安心。海秦摇晃冷晶身子,叫了许久,不见她应声。 海秦暗叫一声不好,正欲再看其他人时,忽听一个声音说道:“不劳你费心了,他们都服用了痴醉含笑丸,一时半会醒不来的。” 海秦惊愕,回头看时,只见有俩人举灯站立身后。海秦大讶,又有大喜,激动之下,说话也支支吾吾,迟迟说道:“你,你,你怎会在此?” 原来俩人之中,有一人便是影子。时隔数月未见,海秦唯觉惚如隔世,只见影子一袭白衣,青发披垂,面目憔悴,眉眼深蹙,忧郁无比。另外一人形似老叟,身着黑衣,年纪约六旬左右,身体羸弱,弯曲着腰,高约六尺左右,须发尽白,脸上沟壑纵横,双目珠黄,仿若刚从年馑之地逃难而来。 影子怜看了海秦良久,神色羞赧,丹唇微启:“海大哥,多日不见。你可还好?” 海秦平日里顾念影子,甚至梦中也有她的身影,但他又知正邪不两立,自己怎能去念想一个邪教中人?于是一但念及影子,他便打了心墙,刻意阻挡。可不意男女之事,自己愈想遗忘影子,影子的一举一动却越加了然,令他无法排遣,心里总盼着不日能与她见上一面,聊上一聊,哪怕几句也好。此刻真见了面,竟一时滞语,心中觉得纵有万般言语,默默此情无法言诉,只得木然回道:“还好,还好。” 影子见他窘状,浅浅一笑,齿若齐贝,言道:“这位是家父”,后又对那老叟说道:“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海大哥。” 海秦听她喊那老叟为家父,不由大骇,心想她不是自小就尚未见过父亲吗?此刻怎会有父亲之说?疑虑之下,海秦却也不敢少了礼数,急忙俯身施礼。 那老叟见海秦对自己行礼,目光一直盯着海秦细看,神色颇为慈祥。海秦见老叟盯着自己,顿感拘束,不由得局促起来。影子见俩人如此之状,忙拉了拉那老叟的衣袖,笑了一下。那老叟经影子提醒,自知失礼,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话后,扶起海秦。 影子叹口兰气,释道:“我爹爹与近二十余年不曾与他人说话,因此说话如同三岁孩童,语焉不详,模糊不清,还望海大哥海涵。我同他相处四个多月,大体能猜个不离十。他刚才是说久仰你大名!” 说罢,微笑看着那老叟道:“爹爹,我说的对吗?”那老叟两眼和善,频频点头。 海秦向那老叟点头致意后,回问姗姗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呢?此刻怎么不见凌雪教主等人呢?” 影子示意海秦与家父坐下,言道:“其实,我与爹爹一路追踪你们,从重庆上船后,便化作客商混迹于人群。今日晚饭之时,我与家父许些银两,贿通船主,化为船夫,趁人不备,在凌雪教众的饭食里掺进了我爹爹研制的痴醉含笑丸,此药一经服用,人即刻困极而眠,态若酒醉。酣睡之际,雷声都惊不醒。如若不服解药,过了七八个时辰后,方才清醒。我与爹爹见凌雪教主等人服药昏睡,为避免日后伤及无辜,及至荆州,把让客商们赶下船,此刻,船上除了船主c船夫,就剩下我们四人还有凌雪教的教众了。” 海秦“哦”了一句,自语道:“痴醉含笑丸竟如此犀利?” 影子夸道:“那是自然。此药虽材料易取,只选取江米c麦饴,加入温水浸泡三日,揉制成团即成,但药性猛烈,食之若酩酊大醉,含笑而眠,故名痴醉含笑丸。” 海秦想起冷晶方才睡眠之状,浑似食了痴醉含笑丸,当下急道:“我观冷晶之态,必是中了你的毒药?” 影子“嗯”声应答。 海秦不解问道:“你几日下来,已知冷晶与我同伴,你却为何对她下毒?” 影子见海秦提及冷晶,脸色一变,哼道:“我是存心给她下毒的。谁让她不识抬举,对你不理不睬的?” 海秦闻言哭笑不得,忖思女人可真是得罪不起啊。 见海秦不语,影子以为他为冷晶中毒之事心生恼怒,不觉暗伤,心想他还是关切冷晶多些,但转念一想,自己与海秦又非情人,又怎能奢求海秦许多?况且海秦对自己之意有无尚存两说,自己怎能自寻烦恼? 思虑至此,倒也坦然,于是安慰海秦言道:“不过,你且放心,时辰一过,你的晶妹就会醒来,同常人无异。唉,唯你之故,我是不会对她下狠手的!”言毕私窥了海秦一眼,满是无奈。 海秦拱手一拜道:“还请影子小姐高抬贵手,施药让晶妹醒来。” 影子叹息一声,“唉,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她。” 说话间,影子走到冷晶身旁,从怀中掏出手掌大小的白色瓷瓶,瓶口对着冷晶的鼻子晃了几晃,须臾,冷晶睁开了双目。 冷晶见一生分女子在他身旁,大吃一惊,翻身坐起,急于动手。海秦急忙趋前言道:“晶妹不要怕,这位是影子小姐。” 冷晶一听眼前的女子便是影子,站立起来,脸上满是疑虑,嘲谑道:“好啊,你这是千里会情郎来了!” 海秦见冷晶不分青红皂白,便自出口伤人,颇为心烦道:“晶妹,休得信口胡言,影子小姐来此必有要事,还望你出口择言!” 冷晶识得海秦以来,第一次见海秦对自己动怒,不由得气白了脸,扭头低泣起来。 影子见此,知冷晶误会了自己,但也忖度冷晶对自己无礼,乃是缘于海秦对自己有意之故,心想他若真对我有意,我便不枉此生了。念及之处,心下甚安,拉了冷晶的手,伤道:“晶妹,你我虽第一次相见,但我却见你极为亲切,以为自家小妹。这样吧,我姑且就托大以姐自居,请你不要见怪。我来此地,乃是为了一件要紧之事,绝然无关儿女之情,你千万不可误会。再说,我乃一江湖邪教女子,怎可配上海大哥?你与海大哥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冷晶见她眉宇紧蹙,黯然神伤,甚是可怜,不觉心软,妒气全消,她攥紧影子的手,白了海秦一眼,歉道:“都怪海大哥不与我解释清楚,误会了姐姐,倒是妹妹的不是了。” 海秦听她姐妹二人对话,如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只好一旁陪同讪笑。影子也把她爹爹引见给冷晶,冷晶忙施礼问候。 此时,影子爹爹开口说话,双手如枯枝乱划,甚是急切:“快,讲你我,你娘经历。” 影子按了按爹爹的双手,那老叟才平静下来,影子拢了一下秀发,低眉垂首唉道:“我爹爹性急,倒催我起来了。从何说起呢?自我记事时起,我便没有见过生身父母,从小跟我师父云玑大师在五台山三清庵修习武艺,兼学用毒之术。我的名字也是我师父给起的,我师父虽教授严苛,但平日私下对我极好,时常说我是苦命之人,我少不更事不明所以,成年后才深以为是。一年之前,我师父命我下山,效命凌雪教。我久闻凌雪教声名狼藉,不愿与之沆瀣一气。但师父却说我命该此,别无良法,我究问缘由,师父闭口不答。我不敢违抗师名,下山后加入凌雪教。那那凌雪教主见我前来投奔,甚为欣喜,平日里待我也不薄,不时还邀我常谈。不过只要论及男女之事,她便谈虎色变,咒骂不已,还告诉我天下的男人都不可信!我见她穷凶极逆,不敢多问。” 影子停了片晌,抬头望及海秦,接着言道:“约四个月前,教主让我潜伏刘家庄,监督铁三他们,顺便探听你的消息,不想在彼地遇见了你。我设计害你,你却放了我,我心存感激。” 海秦楔话言道:“那当日你为何骗我,说是奉师命潜伏刘家庄?” 影子讪笑一下,答道:“在刘家庄之时,我见你对教中之人十分恼恨,而且已经认定我为魔教中人,我怕你对我用强,不敢肆提教主二字,只得假称师命,还望海大哥不要怪我欺瞒。” 海秦幽道:“无论如何,我是决计不会对你用强的。” 影子闻此一言,便已窥知他对己之情意,蹙然应道:“那是小妹我心小了。” 海秦默不作语,只听影子接着言叙:“及后,我见你祭奠亡人痛哭流涕,情真意切,始知世间男女有情,可泣鬼神,才知教主所言有虚。我当时就胡乱思想,若我身死,有人在我墓前能如此悲恸,我便不虚此生了。”言罢,低头抠手,娇羞不安。 海秦悲道:“我祭奠之人乃我未婚之妻,名叫姗姗,可惜遭春二娘毒手,死于非命。” 影子低语柔道:“嗯,我听说了,很是难过。我回到教坛之后,不知怎地,心里总是放不下你,吃饭想你,练功想你,就连就寝也是想你。我虽叫影子,但闭上眼睛,脑际全是你的影子。我自知不可如此堕落,于是刻意想去忘记,未料愈想忘记,你的影子却愈加清晰。” 言此,看了冷晶一眼道:“妹妹见笑,勿怪姐姐乱想。” 冷晶听她身世可怜,早已抛却了私情妒嫉之心,当下说道:“我怎会怪姐姐呢?姐姐你继续言说便是。” 影子见冷晶不再敌视自己,心里甚慰,嘴中“嗯”了一声,延道:“我当时心里很乱,如同猫抓,心绪不宁之下,几日都不曾出门,也没有将刘家庄实情禀报教主。教主得知我返回总坛,并不向其禀告,便差人问我,我不予理会。后来教主亲自审我,我只字不说,教主大怒,把我打入地牢自省。上天眷恋,就在地牢,我才见到了我的爹爹。” 影子爹爹听及此话,泪如泉涌,忙以手拭去。 海秦疑道:“你自小没有见过你爹爹,如何认得?” 影子回道:“海大哥问的极是,我确实不知我爹爹的样子。该是老天有眼,我被关押在地牢几日后,才留意到对面牢房也有一人,见他形容枯槁,须发散乱,身上拴满铁索,铁索系于墙壁,他自卧地不语。我心生好奇,我虽触犯师颜,但身上并无枷锁,仍可于牢房之内自由走动。为何此人被绑缚的如此结实?想必是犯了不能饶恕之大过。偌大地牢,平日只有我们二人,我甚觉郁闷,几次与他讲话解闷,他都不予理睬。” “大约关押七日之后,外面有人按例前来送饭,因饭菜中多有虫蚁,我便与送饭之仆役争执起来。谁料那厮十分跋扈,竟在牢房之外用铁剑划破了我的衣袖,刺中了我的右臂,然后才咒骂不已离去。我吃疼之下,撕下右袖包缠剑伤。这时对面地牢之人站立惊呼起来,手脚比划,言语吃钝,神色惊喜交加。我以为他突生魇呓,不予睬会,他却极为激越,抬手指我,口中吃吃哗语,引得铁链哗哗作响,声震地牢。我见他好似对我说话,这才投目倾听。可惜他言语不清,我听了半日,才大略听懂他的话语,他好似说我是他的女儿。” “我懵惊之下,当然不信,以为他在地牢之中关押太久以致胡言。他见我不信,指着我的右臂,状若发狂。原来我方才撕下衣袖,露出了右臂上梅花状的黑色记痕,那是出世便从娘胎带来的。他见到了我的印记,又度我年纪,便已断定我是他的女儿。他见我仍有不信,他便问我师父是不是云玑,我吃惊不小,因我师从云玑之事,知晓之人也就教主一人,他身处地牢如何得知?他见我疑虑,又提及云玑与教主许多旧事,印证之下,分毫不差。自此,我始信他便是我那苦命的爹爹。” 言毕,影子泪如雨下,不胜恓惶,影子爹爹也老泪纵横,不能自已。海秦与冷晶面面相觑,均感唏嘘,始终不明影子爹爹怎会落得如此地步,影子的生母又是谁。 影子仿佛看出了二人的心思,舒缓了一下心神,垂泪道:“我与爹爹相认之后,爹爹与我比比划划,说了半日,我才明白爹爹想让我设法救他逃出地牢,我满口应诺。于是次日,等送饭之人前来我的牢门之际,我佯装身体有恙,呼喊不已,引得那仆役近前察看。待那仆役贴近牢房栅栏之时,我一把手扼住他的喉咙不放,直至掐死了他,从他身上寻到钥匙,打开门锁逃出牢房。当我把爹爹牢房打开之时,我们父女相逢,不由抱头痛哭。爹爹告诉我他才不惑之年,却居于地牢近二十年,形似六旬老叟,不胜凄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伤逝(二) 第十五章伤逝(二) 海秦暗道:“这就是了。怪不得方才见到她爹爹,形销骨立,以为六旬有余,原来受此苦难。” 海秦疑道:“与世隔绝之人,平日苦于同他人无法言语交往,久而久之,言词衰退,几不能语。你爹爹居于大牢之内,被迫杜门谢客二十年,虽说话吃吃,但毕竟能自言语,当真不赖!” 影子见海秦思虑恂达,心中暗自敬佩,言道:“我当时也觉甚奇,问了爹爹,始知原委。原来爹爹深惧自己言词之能尽失,这二十年内,他有事无事便抢先与牢中送饭之人搭话,有时人家不理他,他便咒骂人家,引得人家回骂,以此求得别人与他言说,哪怕骂他几句也好。日子久了,送饭之人都知他言语相激乃是为了攀谈,不再理他。他为了不忘武功及制毒之法,二十年间,每日都要自言自语,小声唱念其中秘笈,以便有机出牢,不忘言词。因此,爹爹虽居牢中二十年,言语之能尚能保存十之六七,也算罕见了!” 海秦喟然言道:“我思你爹爹牢中二十余年,言语不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出牢与你相见言欢,此中执念撑持之下,他能克常人难以克从之难,受常人难以忍受之苦,可见你爹爹对你极为念爱!” 影子“嗯”了一声,接续言道:“我与爹爹在地牢之中不敢久留,打伤了几个看守之人,换下他们的衣饰,乔装逃出凌雪教坛四处躲藏。前些日子,听说凌雪教倾巢而出追寻你的下落,于是我与爹爹便相商追踪而来,因而咱们才能在此相会。一路之上,我问及爹爹怎会如此不堪?爹爹痛苦万分,但还是慢慢说出了真相:他今日之下场,全是拜我生母所赐!我的生母便是凌雪教主!” 此言一出,如石破天惊,海秦与冷晶瞠目结舌,当场懵憧无语。只听影子说道:“我当时听了爹爹的言论,神色与你们无异,不敢置信。唉!爹爹见我不信,渐渐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始末。” “爹爹名讳黄宗章,与珠玑c也就是以后的凌雪教主,唉,我我娘,均祖籍福建崇安,俩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爹爹原本姓王,双亲在其年幼时早亡,外祖父c外祖母,不,祖父c祖母见爹爹敦厚有礼,便招赘入门,与珠玑配婚,视同亲生。由于黄家世代习武用医,施行道义,救死扶伤,方圆一带颇有名望。祖父闲暇之余,喜好配制各种毒药,然后研解,以为;祖母对易容之术破有心得,时常以此捉弄祖父,祖父甘之如饴。黄家生有俩女,并无男丁,因此武功c用医c制毒解毒之术皆传于爹爹与长女珠玑c幼女云玑,只是云玑年纪尚幼,生性好动,整日游玩,不思研习,武功当然不及珠玑,家人也不责怪。一家人其乐融融,父慈子孝,长序有别。平日里家中一应全靠爹爹与珠玑打理,云玑不理世事,不过,全家人对云玑极为娇宠。” “二十几年前的一日,祖父外出行医,路遇罹患不治之病之钱姓男子,全身脓血横流,奇痒无比,生不如死。钱姓男子知我祖父研习毒药,百般乞请,求我祖父赐他毒药,好让他早日求死解脱。祖父见钱男之病当世无治,不禁恻隐,但要他拿出毒药了结钱男,他于心不忍,于是拒绝了钱男之乞求。可是那钱男子死心已生,任祖父百般推却,他跪地不起哀求。三番五次之后,祖父招架不住,忖他也活不过几日,不忍他受此大难,犹豫之下,赐药了结了他的性命。这本是好事一件,然而钱姓家人并不承情,向官府告发我祖父杀人之罪,官府昏聩,偏听偏信,不顾乡民求情,立斩了祖父。祖母闻讯,不胜悲愤,服毒自尽,随了祖父而去,好端端的一家从此家破人亡。珠玑气愤不过,杀戮之心大起,数次撺掇爹爹报仇雪恨。爹爹不依,珠玑便以死相逼,爹爹疼爱珠玑,只得应允。某日夜里,珠玑与我爹爹夜潜官府及钱家,尽取仇人性命。命案之后,官府撒下海捕文书,缉拿他俩。爹爹知道闯下大祸,携珠玑c云玑一并天涯逃命,走投无路之下,上了太行山落草为寇,自立珠宗帮,爹爹任帮主。” “自是爹爹当了帮主,各地英雄豪杰前来投奔,平日劫富济贫,倒也逍遥。可珠玑上山之后,性情反复,暴戾恣睢,常与帮中弟兄无故争执,爹爹体谅珠玑历经家变之苦,均好言相劝,意图化其戾气。可珠玑不但不予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有一回,帮里的二当家任季全因琐事与珠玑争执了几句,珠玑竟私下以酷刑挖了他双目,投牢凌辱直至其死。爹爹得知此事大怒,严令珠玑不得干涉帮务,珠玑自此怀恨在心,暗中扶持自己的势力,伺机取代爹爹。” “话说那时我出世不久,尚在襁褓,有日晚上,爹爹抱着我与师父c就是我云玑姨娘正在书房闲谈。说话间,姨娘忽觉眼中夹有异物,痛痒难忍,忙让爹爹察看,爹爹见姨娘目有落睫,于是凑前以口吹之。此时,珠玑不知何时经过房门,心有附会,大叫一声,冲进房内,也不言语,拔剑意欲戳刺爹爹。爹爹与姨娘莫名其妙,抵挡之下忙问缘由。可那珠玑也不解释,口里一直骂着奸夫之类的话。爹爹与姨娘知是珠玑误会二人,百般争辩,言说他俩清白,珠玑犹不置信。” 海秦忽问:“珠玑凭何误会你爹爹与姨娘之事?” 影子答道:“爹爹当时也甚是不解,事后在牢中反复思虑才明白过来:当日天色已晚,爹爹为姨娘吹睫之状,借着灯光,投于窗纸之上。珠玑刚好碰巧经过书房,从窗外望起,仿若爹爹与姨娘二人脸目相亲,于是便断定爹爹与姨娘行苟且之事。” 海秦看了一眼冷晶,言道:“这等事情,事后解释与珠玑听,难道珠玑不明白吗?” 影子叹道:“事后,爹爹与姨娘都找了珠玑,解释当时的一切,可珠玑为人刚愎自用,自以为是,自言眼见为实,焉会听爹爹辩解?唉,也许笃情之人都是这般猜忌心思吧。” 冷晶听他二人对话,暗自惭愧,心想自己也不正是这般误会秦哥与影子吗?心念之下,不觉低眉顺眼。 影子见冷晶神色,之她已然释怀,心里颇安,言道:“珠玑当时盛怒之下迁怒于人,命心腹拿下爹爹与姨娘,还要摔死我,以绝她与爹爹的情分。姨娘见状跪地,言说我是黄家唯一的血脉承继,恳求珠玑看在祖宗的份上饶我性命。珠玑想起我过世的祖父母,心有敬重,遂应答饶我一命。姨娘见珠玑为人刻薄寡情,反复无信,恐她日后再加害于我,乃苦求珠玑带我远去,在他方将我抚养成人,自己则发誓削发为尼,不进红尘。珠玑看着自己的妹妹及亲生骨肉,终于发了善心,应允了姨娘的恳求。但珠玑深恐我成人后寻她生事,于是让姨娘发下重誓,将个中内情守口如瓶,而且要待我二十岁之时,须让我回山为其效命。姨娘为了救我,便无选择,于是答应了珠玑的无理要求。” “姨娘带我下山后,珠玑便将爹爹押入地牢,从此珠玑将帮名改为凌雪教,自己则当上教主,清除异己,为害百姓,日益为恶。” 海秦听毕影子谈及往事,大为感慨道:“想不到内中曲直竟如此凄惨!” 影子摆摆手,似是不愿再提此事。 海秦见她意有不悦,言他问道:“此次你与你爹爹夤夜造访,所为何事?” 影子复道:“海大哥,此番前来,我与爹爹是求你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海秦急道:“此话怎讲?你尽管说来。” 影子谢道:“我爹爹虽因珠玑沦落至此,但他对珠玑旧情未断,一直希冀珠玑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借此次出牢,他意欲向珠玑释明一切后,劝说珠玑于祖父母坟前发下重誓,退出江湖,与我二人归隐山林,一家人团圆,过一般闲云野鹤的日子,方为初心。我听后不以为然,以珠玑之秉性,飞扬跋扈,颐指气使,平日里前呼后拥,一呼百诺惯了,怎会听从爹爹之言自甘归隐寂寞?但我虽有不悦,爹爹定要坚持如此,我也只能遵从,遂了爹爹心思。” 海秦暗忖,这影子爹爹也是个痴情偏执之人。当下不动声色问道:“如若珠玑不从呢?” 影子回道:“这个爹爹早已虑及,方才爹爹除在珠玑及其随从饮食中下了痴醉含笑丸外,还下了七日回童丹。这七日回童丹一旦服下,七日之内武功尽失,力小如六岁稚童,全无反抗之举。七日过后,武功才慢慢恢复。有此丹药,再加上珠玑在祖宗灵前之重誓,不怕她不从。” 海秦续问:“方有痴醉含笑丸,这七日回童丹又为何物?” 影子嗤嗤一笑:“就你好奇。那七日回童丹选取酒糟c糯米土c芦根c菖蒲c曼陀罗花五种材料,以石磨碾碎,混入粥水,揉捏成丸,晾晒一日,即成毒药。因为此药食后,七日之内,力小如童,七日回童丹故此得名。” 海秦嗟道:“你爹爹一路颠簸,还要顾及制药之事,当真不易。你说,你要我如何去做?” 影子肃道:“等明日天亮,我们拟乘船直下九江,南行鄱阳湖,沿信河逆上,过广信府,经铅山抵达崇安武彝山下祖父母墓前祭拜。一路之上,恐珠玑等人生变,因此要烦请你与冷妹妹多加看管,待事成之后,二位即可自便。” 海秦与冷晶对望一眼,均道:“你客气了!这有何难?” 影子及爹爹见海秦然诺,皆自欢喜。 影子又走到冷晶跟前,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吩咐冷晶服下。冷晶也不多问,径直取水服下。 影子笑曰:“妹妹果真是朗朗之人,难道不怕这药丸有毒吗?” 冷晶凛道:“姐姐要以毒取我性命,易如反掌。今以药丸赠我,必为我好,我又有何惧?” 影子露出欣慰的目光看着冷晶,赞道:“你当真冰雪聪明。前几日,我见珠玑以溶骨滥筋散害你,于是便求爹爹配下这解药救你。珠玑万万想不到爹爹还能重见天日,还道当世只她有此配方,真乃狂妄至极!” 海秦与冷晶没了后顾之忧,双双大喜,忙施礼谢恩。随后几人又聊及些许闲话,适才入睡。 翌日一早,凌雪教等人醒来,浑身酥软,又见楼船继续沿江而下,始觉有异,纷纷运气用功。运气之下,只觉有气无力,知是有人动了手脚,一时骚动起来,咒骂恐吓之语喧腾不已。 及至海秦等四人走到凌雪教众跟前,凌雪教主犹在破口大骂。见影子同海秦等人一起,不由甚是惊讶,诧道:“你?我不是把你打入地牢了吗?你怎会现身此地?” 影子哼了一声,呛白了一句:“若非你把我打入地牢,我还真不会在此!”言毕回看爹爹。 凌雪教主起身见教众安然,始才宽心,拾掇了衣裳,摒挡了妆奁,正拟追问中毒之事,陡然神色蹙悚,恼恨不已,似是遇见不可置信之怪事。但凌雪教主毕竟见多识广,惶恐之色稍动即趋于无痕,只见她安之若素,右手伸向影子,言道:“拿来!” 影子莫名其妙,回了句:“什么?” 凌雪教主轻蔑一笑:“大家都非倥侗颛蒙之人,何须在此装模作样?” 影子闻听凌雪教主之言,更加迷惘,双目怒视,愤道:“真是不知所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伤逝(三) 第十五章伤逝(三) 凌雪教主见影子不明就里,喑哑不语,神色凝重,似乎在苦思什么。众教众闻及凌雪教主与影子来往之言,均不晓教主何意。 凌雪教主见众人望及自己,神色恢复平常,指着影子骂道:“你怎会有七日回童丹?”言语又惊又恼。 此时,黄宗章看着凌雪教主,不知喜忧,吃吃言道:“珠珠妹,识得我吗?” 凌雪教主忽见一个老叟同自己搭讪,甚为不满,喝道:“你是谁?说话如此口齿不清!” 影子怒道:“他口齿吃吃,全是拜你所赐,你竟不识得他?!” 凌雪教主听老叟好似叫自己珠妹,大为惊愕,毕竟这俩字有二十年没有听到了,难道是她拭目端详了黄宗章半日,如梦初醒,止住盛怒,冷冷说道:“我方才奇怪世上竟有人会用七日回童丹,原来是你!你竟然逃了出来?!哦,想必是有人暗中帮你逃了出来!” 眼及黄宗章与影子一起,扭脸诘道:“想必你与你的好女儿已然相认了吧?我真是悔不该当初留下这个祸患!” 黄宗章见凌雪教主如此心硬,愤慨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你怎地如此不顾人伦?” 凌雪教主仰天苦笑:“好,好,亏你说得出口!我不顾人伦?真是好笑!你当年就顾及人伦了?” 黄宗章似有难言,叹道:“珠妹,当年我与云玑是清白的。” 凌雪教主横脸一沉,讥道:“事情已过去了二十余年,我本不想再忆及此事。好,既然你先提及当年丑事,就别怪我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你。当年,我勤于家务,无暇多思,万万想不到我的好夫君与我的亲妹妹趁机暗通款曲,被我当场捉获。我悲痛欲绝,立时想杀死你们这对奸夫,然后带着我与你的孽种投崖自尽。想不到你二人矢口否认,竟还以祖宗之名,好说歹说,求我为黄家保留血脉。都怪我当时慈悲之心,忍辱负重,留下了你俩与那孽种,不想今日倒落到你俩的彀中。” 听罢凌雪教主的说辞,影子忍无可忍,泪道:“当年的情形,爹爹已予我讲过,你着实冤枉他俩了。当时你从窗外看到爹爹与姨娘面目相亲之事,实为爹爹给姨娘吹睫之影子投于窗纸,乃为幻像。爹爹与姨娘全然未行悖逆人伦之事啊!你为何就不信呢?你口口声声孽种,可见你对我有多恨!既然今日如此作践我,为何当初生下我?” 凌雪教众听到此处,方知眼前老叟乃凌雪教主多年之前的丈夫,影子乃凌雪教主与老叟之亲生女儿,无不顿口无言,不知所从。 凌雪教主吞了口唾沫,一时语塞。 黄宗章上前拉了一下凌雪教主的手,恳道:“珠妹,往日的事情既往不咎了,我们一家三人回到老家,踏踏实实过日子,不好吗?” 凌雪教主甩手愠道:“亏你想的倒好!昔日之事已然过去,何必留恋?!不过,话说回来,若非你俩当日有私,我焉能成就此番霸业?你且看我今日之气候,尊贵优渥,一倡百合,岂是你等苟且之辈所能企及?” 影子上前劝道:“爹爹被你打入天牢,受了那么多委屈,心中对你仍念念不忘,始终相信你还是他那个青梅竹马的情妹。如若你今日听爹爹言说,那我还叫你一声娘亲,以往的不快一笔勾销。我们一家三人阖家团圆,回乡男耕女织c造福乡梓,何尝不好?岂是为害江湖c杀人掳命所能比的?” 凌雪教主听到娘亲二字,脸色微微一柔,忽又厉色,哼道:“如若我不依你爹爹之言呢?” 影子镇定自若道:“我已在你等教众的饭食中撒下七日回童丹,后果不用我说,你自知晓!若你决意继续为恶,我立等取你们性命,算是为民除害。” 凌雪教主怪声言道:“真是我的好夫君c我的好儿女,想不到我养虎遗患啊!”随后她对黄宗章阴沉着脸,森道:“想不到曩前我父亲教你用毒,你竟把所学之术用在他女儿身上,当真厉害!” 黄宗章涨红了脸,急于分辩,凌雪教主抬手止住,似是有了主意,看着影子,颓道:“既然你是如此相逼,我为了教众性命所虑,便应了你与你爹爹,回乡归隐山林,再不过问江湖之事,如何?” 众教众闻及凌雪教主之言,无不震惊万分,齐齐跪下,劝道:“请教主三思。” 凌雪教主决道:“今此情势,我无能为力,系于大家性命,我只有应她之言。” 凌雪教主见众人还要再行阻拦,令道:“我意已决,大家不复再言。” 黄宗章与影子喜出望外,影子礼道:“多谢娘娘亲眷顾之恩,还请娘亲发下毒誓,我便给众人解药。”由于影子多年未喊及“娘亲”二字,首喊之下,不免言语窒碍。 凌雪教主肃穆而跪,面向东南,指日而曰:“祖宗明鉴:我已决意同夫君及女儿归隐乡田,同享天伦,不再涉足江湖,如背誓言,定叫我不得好死!” 影子见娘亲誓言已成,不觉大欢,遂把解药分与众人食之。 凌雪教主朗声说道:“各位教中弟兄,我已决意隐退,不再踏进江湖半步。今日解散凌雪教,还望诸位各奔前程,弃恶从善。”言罢,一一和十余教众私语话别。 海秦等人见珠玑与十余名前教众窃窃私语,若有不离,皆想离别辞话乃人之常情,谈及事宜恐不足为外人道也,遂驻足远观,不加窃听干涉。到了九江,凌雪教众悉数下船,一哄而散,各奔东西。 海秦与冷晶见黄宗章阖家及前凌雪教众都有了好的归宿,不禁欣慰释怀。见爹爹与娘亲相谈颇似甚欢,影子心忖他俩多年不见,必有私话细说,自己不忍叨扰,于是上前走到海秦与冷晶跟前,谢道:“感谢二位的鼎力襄助,今日之事也算圆满了!” 海秦回礼道:“嗯,还是你娘亲紧要关头迷途知返,我与晶妹倒也没出什么力。” 影子羞涩一笑:“我还以为游说娘亲要费尽周折,不惜邀你盛食厉兵,不料未到九江,娘亲已明大义,比我预料的时日要快许多。我思此事已毕,拟于返乡,不知海大哥与妹妹现今有何打算?” 海秦想了片刻,倒也不知所去。 影子议道:“这样吧,你俩也无要事,不若与我家人同去武彝山,欣赏一下当地胜景,再做打算,如何?” 还未等海秦言语,冷晶早已抚掌叫道:“好呀,我久闻武彝山美景,已心向往之。秦哥,我们就与影子姐姐一起去吧!”说讫,挽住海秦右臂摇晃撒娇。海秦见影子颇为不安,顿生尴尬,急忙应承。 武彝山横亘江西c福建两省,相传武彝君修真于此山,山因此神得名。汉武帝曾遣使抵武彝山,以乾鱼祭祀武彝君,由此声名远播。宋淳熙十二年,朱熹在武彝溪畔大隐屏峰下创建武彝精舍,潜心著书立说,广收门徒,由是此地人文之风盛行。加之此地峰峦叠嶂,曲水环绕,多有仙迹传颂,尤为时世文人墨客吟风弄月之不二胜地。 几日下来,五人船行至广信府,下船改行陆路,过铅山,跃岭直达武彝山大王峰下。由于年月远久,沧海桑田,五人寻访良久,才好不容易在武彝溪畔找到影子祖父母的坟庐,遂行拜祭之事。 拜祭之礼已成,黄宗章给珠玑服下解药,准备依坟筑舍,长依父母之侧。影子避开海秦,叫了冷静去一处僻静之所,言语了半日,海秦几次凑过去想听,均被俩人撵了回来。 晚上,五人借宿一家农舍,天亮时分,海秦携冷晶与影子一家告别,准备尽览武彝胜景,之后再回广元。珠玑与海秦敷衍了几句,不再言语。黄宗章听闻海秦要走,着实客气了一番。海秦望及影子,只见她望着自己,红着眼睛,娇弱万分,仿佛昨晚哭了半宿,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海秦不忍,辞别黄家父女,与冷晶扭头就走,直至走出两三里,始才回望一眼。眼及之处,晨霭苍茫,青山隐隐,溪流潺潺,伊人不在。 走了良晌,海秦忍不住问冷晶:“头先影子小姐给你说了些什么?你俩为何屏退我而言?” 冷晶故作神秘道:“偏不告诉你。” 海秦一时默然,只顾走路。 冷晶见状,戏道:“生气了?想不到一个叱咤江湖的汉子,竟自在意起闺帷之事?” 见海秦不悦,冷晶掩口笑道:“如果让天下的豪杰知道回马飞针海大侠任性似三岁孩童,不知作何感想?哈哈哈。好了,我不取笑你了。方才影子姐姐临别赠言与我,让我好生待你,莫使小性c莫起妒意,切莫辜负你一番心意。” 海秦忖念,影子她倒真为我着想,只可惜以后日东月西,不知何日再得相见。念毕,海秦心中一重,想不到我内心竟还欲再见她一面。 海秦就此游思妄想,不觉神色一阵窃喜,一阵忧怖,全然不顾冷晶叫他。 冷晶叫了海秦半日,见海秦不应,大为奇怪,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问道:“秦哥,你怎么了?身子不偃意吗?” 海秦惺忪过来,面红耳赤道:“无他,无他,你叫我何事?” 只见冷晶从怀中掏出一叠书卷,递与海秦,诡道:“喏,给你。” 海秦不明,问道:“此乃何物?” 冷晶嗟道:“影子姐姐深恐你日后行走江湖遭遇毒害之情势,无法应对,便央凂其爹爹允许,夙夜誊下此本解毒之法,里面详尽罗列了其爹爹多年收集的当世毒物之辨识c解救之全,以备你不时之需。影子姐姐还特意叮嘱,让我与你苦心背诵,默记于心,日后方能救己及人,造福乡邻。我想,她母亲一生用毒害人无数,惹得天怒地怨。她此次将解毒之法悉数传于你我,也算是她代母赎罪吧。” 海秦接过书卷暗忖,想不到她为我竟如此煞费心血,此情何时才能相报?忽又想到,她为何不当面告知与我?思虑之间,停足顿立,茫然无措。 冷晶见海秦状若痴呆,有意让他:“你如果放心不下影子姐姐,大可以回去找她,我愿你们白头偕老,夫妻恩爱。” 海秦见冷晶让他,不禁脸色红晕,期期艾艾起来。 冷晶看他大窘,不复言语戏弄,俩人牵手拉马一路朝天游峰走去。 登上峰顶,云遁足下,崭然若处云汉,令人心旷神怡。望及接笋c引屏诸峰,只见上皆峭绝,而下复攒凑,不胜巍峨。凭空下眺,武彝溪曲折蜿蜒,舟行其上,小若棋子,直教人直叹红尘渺渺。 海秦见此胜地,忘却几日烦恼,不由诗兴大发,吟道:“天游峰顶风光云霓,山脚溪畔尘嚣隔离,纵使游客明言绝妙,凭谁散发烟雨蓑衣。” 冷晶叫了声“好一句凭谁散发烟雨蓑衣!”不甘示弱,欢道:“秦哥,我见天游c接笋c隐屏三峰攒立之态,不由得了一首,还望斧正。”说罢,念道:“接笋隐屏围廊阁,峰岩障涧相攒合,格物致知精舍注,九曲溪畔闻木铎。” 海秦大呼叫绝:“晶妹,你此首新作,寄山水之形,咏朱子之授业解惑c著书立说之德,实乃高句,实乃高句啊!” 冷晶见海秦褒赞自己,不由芳心欢欣,鼓道:“秦哥,我俯瞰武彝溪蛇形逶迤,溪水碧澈,四周青峰林立,如若画中,不如我俩人一鼓作气,寻一木筏,顺溪而下,欣赏两岸景致,何如?” 海秦慨然许诺,二人随即下山,直奔溪边而去。到得溪边,寻得筏舟,二人泛舟顺流,浪环九曲。九曲乃武彝溪之九大弯曲,曲曲蜿蜒不一,景致各异。曲畔高峰斧立,崖壁之上,文人骚客石刻殆遍,兼有船形悬棺若隐若现,恍如桃源,幽若静地。 冷晶站立筏上,双目紧闭,尽吸山间灵气,诵道:“九曲水路十八弯,诸多奇峰列两边,石地相同形迥异,原是幻境在人间。” 海秦见她不住诗意大发,着实哑然。 一连十余日,海秦与冷晶结伴四处游玩,甚觉神清气爽,意味悠长,不觉间,武彝山的山水之胜已尽收耳目。 某日,冷晶忽道:“秦哥,武彝之胜已皆行遍,我们日后有何打算?” 海秦信口说道:“我此次下山,当年恩怨已明,作恶者或自取灭亡,或弃恶从善,总算对祖宗及姗姗有个交代。虽然宝图一事尚不明朗,但你我并非贪财之辈,不必刻意求之,此事到此为止。如今心愿已了,不如我们先回临潼拜会张叔,再回保定拜见师父,如何?” 冷晶娇道:“秦哥,我自小长于川北,听人言及海之广阔,却尚未见过海潮起落,深以为憾。此次好不容易涉足福建,离海甚近,也正好无事羁绊,你我何不东行到海,一览海之波涛汹涌?” 海秦思了片晌,点头应道:“也好。不过此地离海尚远,你我需长途跋涉,你要受得舟车劳顿之苦才行。” 冷晶见海秦应许,兴高采烈,不住点头大笑。 二人下得山来,骑马直取建宁府,沿山路经古田,人爽马快,不几日就到了连江境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伤逝(四) 第十五章伤逝(四) 连江位处福建东南,东濒沧海,西傍闽县,北控闽浙陆路通道,南接莆田海上咽喉,实为北地通达闽南c粤东之枢要。 二人城中号了客房,即赴渡口。到了渡口,只见沧海浩渺,波光粼粼,海天相接,水天一色。海上商船如梭,码头商贾若织,人烟辐辏,车马喧阗,好一派熙攘繁华之景象。 海秦与冷晶岸上拴马,雇好能容数人之游船,与船主商定不再上客之后,便依坐船首,朝那沧泽深处摇曳而去。 冷晶初见沧海,不由叹道:“今到此地,见波浪翻涌,无边无际,始叹海之恢宏,方知沧海之一粟,东坡居士诚不我欺也。” 海秦感道:“是啊,人生百年,如海之一滴,又或如朝露,转眼即逝,此生何渺,不足称道。何不效仿先哲,梅妻鹤子,岂不快哉?” 慨毕,海秦执冷晶玉手,笑曰:“晶妹,日后你我隐居乡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当真美事。你若再为我生儿育女,我此生足矣!” 冷晶脸色一红,呸道:“谁答应嫁给你了?还生儿育女?真是妄想!”话虽如此,但却并无嗔怪之意,反而十分受用。 海秦见冷晶羞却,正要取笑于她,忽觉船底一动,随即船身便晃了几晃,海秦与冷晶急忙扶住船帮,叫道:“船家?怎地回事?” 那船主停下摇橹,俯身下看,转瞬惊道:“不好,船下有水鬼”,随即取橹绕船击打水面,击打数十橹,船身却晃得愈加厉害,海秦见状,发针直飞水中。可那水鬼水性极好,藏身船底水下,针刺不到,橹打不及。 忽地,骇浪大起,船身被高高抛起,海秦与冷晶即感被甩至空中,无所依傍,正自无措,船身随即重重落下,海秦与冷晶忽又咚咚落于船舱,挣扎站立,顿觉周身疼痛。此时,船身回落冲击水面之际激起浊浪,直灌船舱,海秦与冷晶措手不及,双双被浪打湿,口鼻入水,呼吸不能。如是船身起落,反复几次,冷晶与海秦皆已前仰后合,几欲作呕。船主见此危难,顾不得周全船客,弃船跳海,直朝岸上游去。 终究,船身倾覆,徐沉海底,海秦俩人又被抛于空中。海秦回过神来,临危不惧,摸出飞针,直射海底,但海中之人甚是敏健,游若鱼虾,并无中针应声。此时,海秦飞针已然发出,身无旁依,与冷晶俩人双双落水。由于不识水性,俩人胡乱扑腾,加之神情慌乱,猛喝了几口海水。海水入口,顿觉苦涩无比,无法吐息,身子徐徐下坠。千钧之际,恍若有一壮汉游了过来,二人不及多思,如同飞萤扑火,拼命抓住壮汉不放。那壮汉身姿甚是轻巧,也不推却,一手一人,将海秦与冷晶提了起来,游到岸上,扔在地上。 海秦与冷晶衣衫湿透,精神萎顿,呕吐了半日,方才醒神。抬目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原来救他俩的却是南海避水兽! 是了,原来船下的水鬼定是避水兽,他精通戏水,必是他潜于船底,利用水性之长兴风作浪,搅动海水,令船只覆沉,使他二人倒呛掉落水中,方得擒住上岸。 海秦想到此处,不觉心中一凉,正在心虑“他怎会来此?”之际,突听背后有人讽道:“海水好喝吗?” 海秦与冷晶听此声音,大为惊愕,转头一看,珠玑及数十前教众赫赫而立,状若幸灾乐祸。 海秦这才醒悟过来,怨不得避水兽会来此码头,原是珠玑指使。 海秦朝众人看了一眼,若有寥落,惘然言道:“你,你不是解散凌雪教归隐山林了吗?怎会在此?影子与爹爹呢?这究竟如何回事?” 凌雪教主嗤鼻言道:“你的疑问可真多呀。幸好我性子不躁,咱们时日也尚多,我就餍足你的好奇之心吧。” “当日,黄宗章那小人趁我不备,以毒制我,累及下属,你以为我当真屈服于他?笑话!我傲视江湖几十年,岂能如此忍气吞声?可是当时形势所逼,我若不从,必定遭他毒手。你想,他被我关于地牢,二十年不见天日,恨不得生啖我肉为快!此番逃了出来,假意劝我同归桑梓,实欲借余生慢慢折磨于我!我看出来他的险恶用心,佯装应允。于是,我在与属下辞别之际,暗自传下话去,解散凌雪教实属诈计,让他们十几人悄然随你左右,以窥你行踪。待我将俗事处置完毕之后,再与他们汇合。” 海秦豁然醒悟,怪不得昔往凌雪教主在船上与下属临别之际喁喁私语,大家以为是话别,原是在商量日后诡计。想到此处,海秦方知凌雪教主之嚚猾算计,顿时骂道:“黄伯伯此番逃出生天,直欲与你厮守,不料你竟将他之好意曲解为其用余生报复于你,当真是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凌雪教主听罢海秦骂言,不以为然,讽道:“想不到你竟为他说辞,不知你得了他什么益处?” 海秦想不到凌雪教主竟这般忖量自己,当下只觉她不可理喻,于是不发一言,懒得与她争辩。 凌雪教主见海秦不语,以为她一语道破实情,不禁斐然。得意言道:“你与我们辞别之后,黄宗章便让我生火做饭,自己则遍寻匠人c耕牛等,他居然真想过男耕女织的苦难日子!我堂堂江湖教主,平日呼风唤雨c尽享荣华,岂肯与粗鄙之乡野凡夫为伍?我愈想愈气,直欲除之而后快!可我自知刚服解药,身子尚且虚弱,只得暂且隐忍。过了三日,我恢复元气,趁他熟睡之际,乱剑刺死了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出了口恶气!哈哈哈,真乃快哉!” 海秦与冷晶失色惊道:“你杀了黄伯伯?你不念旧情倒也罢了,为何还要置他于死地?他此次以德报怨,对你可是真心实意啊!” 凌雪教主“呸”了一声,尖声诘问:“真心实意?亏你说得出口!他畴曩对我始乱终弃,此次只是心生愧疚而已,谈何情意?大庭广众之下,他以毒害我,让我名誉扫地,何谈德行?我若不杀他,天地难容!” 海秦狂怒,斥道:“你对父母之灵发下重誓,却违背誓言,蒙羞先人,是为不孝;你无端猜忌亲人之间清白,致使家变,骨肉分离,是为不智;你杀人越货,荼毒生灵,视人命如草芥,是为不仁;你不走正道,自立魔教,驱使下属作恶,是为不义。似你这般不孝c不智c不仁c不义之龌龊宵小,有何面目在此信口雌黄,谈及天地?你若不死,才真是天地难容!” 凌雪教主听罢,气得脸色红涨,复又变白,再转为黑,终归忍住不发。 少焉,她阴阳怪气道:“真是一张好嘴呀!不去闹市说书真是可惜啊!怪不得我那不孝女儿对你念念不忘呢?你可真会花言巧语令她朝思暮想呀!不过,你也用不着激我,我不生你的气。咱们呐,以后还得多亲近亲近呢,哈哈哈!” 海秦听她言及影子,悚道:“你不会对影子小姐也下了毒手?” 凌雪教主神色一变,啐道:“你也配提她?若不是你,她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她得知我杀了她爹爹,竟对我记恨在心,削发为尼,宁愿青灯古佛,也不愿侍奉我左右,还道什么代我受过c替我忏悔,求菩萨点化之类的浑话。也罢,我也不予追究,随她去吧。” 海秦听她尚未伤害影子,心中稍安,但一念及影子际遇,颇为感怀,零落之下,一言不发,拉了冷晶,意欲离去。此时,凌雪教众围了上来,阻住了去路。 海秦冷笑言道:“凭你们几个也想拦我?” 凌雪教主威道:“他们几个当然拦不住你!不过你不要忘了,如果没有我,到时你的晶妹可就香消玉殒喽!” 冷晶忍耐不住,反道:“哼,影子姐姐早已给我服下解毒之药,且已将解毒秘方传于秦哥,你还能奈我俩何?”言语甫出,自觉懊悔。 凌雪教主勃然大怒,骂道:“都说女儿外向,未曾想她竟然将黄家解毒之方说与外人,真是气煞我也!” 海秦直道:“你平素颐指气使,祸乱百姓,如今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你还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凌雪教主哈哈大笑,笑声愈加猖狂,忽地又戛然而止,随手一甩,一把飞刀激出,射中一行路之人,那人立即后仰,倒地命绝。 海秦见她如此轻率杀人,怒道:“那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杀他?” 凌雪教主阴脸冷道:“海大侠弄错了吧?应该是你杀了那个可怜之人吧?!哼,你以为你有了解毒之法,我就无法掣肘你?今日你若不应我去潮州寻觅宝藏,我便四处杀人。我倒要看看,行侠仗义的海大侠又是怎样置他人的性命于不顾呢?” 海秦与冷晶见凌雪教主如此疯癫悖狂,只怕再伤及更多无辜,急忙应了凌雪教主之无理要求。 冷晶悔道:“都怪我说出了秘方之事,否则我俩就可以趁机逃走,让她误会我无药可救,中毒而死,便就不再纠缠。” 海秦摆头言道:“以她阴鸷酷烈之心,如今日侥幸逃走,她日后知你不死,必欲千方百计逼我现身的,到时恐怕冤死的无辜之人更多。” 冷晶又道:“秦哥,何不此时手刃此贼,报得大仇?” 海秦析道:“她能尽收四大杀手c五大护法于其麾下,必有过人之处。如若此时与她打斗,一来我未必赢她,二来你定遭其他贼人谋害,我心不忍。” 冷晶听罢,自觉带累海秦,低头不语。 海秦见冷晶多想,劝道:“晶妹不必多心自责,我俩索性无事,也可借此机会找寻宝藏。如若找到,务必从中周旋,使珠宝不能落入此等奸人手中,总比她们自行寻到宝藏后为害乡邻要强。如此一想,已不也是好事一桩?” 冷晶听罢,方始心安,不再愧疚。 于是,海秦与冷晶跟随凌雪教众,坐船扬帆,直济潮州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同门 (上) 第十六章同门(上) 行了几日,船已到厦门海面。 厦门岛,位于福建东南沿海,为北上泉州,南下广州之海路要冲,岛内有天然良港一口,为海路贸易之集散重地,兴盛繁忙。厦门相传远古时代为白鹭栖息之地,故又称“鹭岛”。明洪武二十年,朝廷始筑厦门城,寓意国家大厦之门,厦门自此得名。 海秦与冷晶双双坐于大船船舷之上,观看白日落海。此刻,海上风平浪静,远处陆地之山树清晰可见。落日余晖下,白色羽毛状之云层稀稀疏疏,高绕于白日周围。 海秦与冷晶见此海上圆日,心里顿泛“夕阳无限好”之涟漪,而无“只是近黄昏”之患失,俩人不由大谈风雅之事。不知过了多久,谈兴正浓之际,海秦抬头望了一下天空,此时围绕落日之云层由白转黑,随即愈加密厚,越来越低,越来越近。 冷晶嗅了嗅鼻子,喊道:“秦哥,怎地这腥臭之气越来越盛?好似从远方飘来腐尸一样。” 海秦见天色遽变,心里暗叫不好,由此天象观测,不出三个时辰,将有飓风来临,如若船行海上,必遭飓风吹袭,导致人仰船翻。于是海秦将原委说与冷晶一听,即去找船主商议。 待寻到船主之时,那船主正自远眺云层生疑,海秦说明来意后,那船主也同海秦一般度测飓风马上来袭。于是俩人马上找到凌雪教主,言及飓风来临一事及危害之状,恳请船只泊岸避风,待飓风一过,再行解缆,凌雪教主初为不应,经贴身侍女劝说一番后,方勉强应允。 船主得诺,遂将船调转方向,西进一个时辰入厦门港口。众人下船上岸,急寻客栈打尖住店。可是,众人跑遍整个厦门城,客店里均已客满或房间被预约一空。原来海秦等人入港之前,飓风来临之兆明显,海上之舟楫纷纷入港避风,由于大家深恐船只无法抵御飓风,几乎全部蜂拥靠岸住店,一时一房难求。凌雪教主见状,不由大怒,意欲强行入住。 海秦劝道:“飓风来袭,众人皆欲避风住店,如若我等强行住店,必有他人无法宿住。依我之看,我们所乘之船体大,泊于港口,颇能经大浪,不似别人舟楫,泊港也不经风雨。不如我们即刻赶至船上,以为避风,如何?” 凌雪教主见此刻已有星星雨点落下,无意与人执拗,与海秦等人一起返回船上过夜。 到了半夜,海秦听得狂风呼啸而至,雨点如鼓声骤打窗户,港内停泊船只吱吱呀呀之声大作,忙披衣起来查看。双足一触甲板,发觉大船摇晃不已,如同荡吊秋千,他站立不稳,几乎摔倒。待他扶定船舷外望,只见窗外一片漆黑,再也不见渔火隐约。 此时,冷晶在房外敲门,海秦不知何故,赶紧开门。冷晶入房以后向海秦诉述,海秦才得知由于狂风暴雨怒号,扰了冷晶清梦,冷晶梦醒之后,茕茕孑立,形影相吊,顿生恐惧之意,加之船身颠簸厉害,她在房间无法入睡,故过来找海秦闲聊,以消漫漫长夜。海秦见冷晶虽醒但倦意正浓,便留她在自己房间入睡,自己则坐于甲板之上,听着雨声噼噼啪啪击打船体,望着船外发呆,一坐一宿。 到了早上,风雨之势不减,海秦见大风吹得泊系船只东倒西歪,互相揿压,瞬间小舟被大船挤压得支离破碎,化为一个个零散船板,随波荡漾。再看岸上,丈高大树皆被大风吹得摇摇欲倒,数棵榕树已被连根拔起,横卧路中。其时,倾盆暴雨如注,白雨连珠,砸在地上犹如断线之大珠小珠落于玉盘,泛起阵阵接天氤氲。 海秦长于北方,以前从未见过飓风来袭之景象,今观其磅礴之势,破坏之重,始叹天灾之力浩荡,人世之渺茫。由景达意,他似有所寄,心有所思,此刻闲来无事,随口拈来一首蝶恋花之飓风,只见他朗声读道:“春日桃红渔汛早,飓风来袭,江上舟楫少。满目翠屏吹又倒,匆匆行色归家号。孤旅佳颜知否好?默默此情,无人意会了。天涯思君君不老,最是消愁愁更恼。” 此时,冷晶苏醒过来,听见海秦填词之语,知他挂念影子,佯作不知。她爬身起来,揉揉睡眼,歉疚言道:“秦哥,真是辛苦你了,扰得你一宿没有睡成。” 海秦听见冷晶说话,知她听了自己方才的词语,立下大窘,神色掩饰了一会,慌忙回神言道:“晶妹客气了,我本寝息颇浅,昨夜本就无心睡眠,何谈扰我?!” 冷晶见海秦一宿没睡,心有不忍,说道:“秦哥,我要回房了,你正好借此机会小憩一下,毕竟等飓风过后,还要赶路。” 海秦应了一声,起身送别冷晶,然后躺下休息。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海秦混混沌沌之间,觉得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探下船外,这一探不要紧,直慌得海秦心惊肉跳。 此时,风雨之势大减,江面上霍然停泊着十来叶扁舟,每舟长约丈许,窄可容纳一人,全部“一”字排开,伴着波涛出没,时隐时现,竟自不覆。众扁舟离大船约五丈左右,每叶扁舟上立有俩人,全部青色束装,另一扁舟之上立有三人,海秦凝神一看,原来是冷晶被俩人反手缚绑,口中塞有白布,站在舟头,神色无措,呜咽挣扎不已。 他大惊之下,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见站在冷晶旁边的一名贼人喊道:“哪位是海秦大英雄?我们帮主有请!” 海秦情急之下回喊道:“本人就是,你们找我何事?” 那名贼人高喊:“我们帮主有请,还请海少侠下船一叙!” 海秦又道:“你们帮主是谁?可否讨教一二?” 那贼人回道:“我们帮主的威号,你去了便知。” 海秦见贼人有冷晶劫持,如若不答应,冷晶恐性命有忧,于是言道:“既然如此,我即下船,请你们不要伤害冷晶姑娘。” 那贼人答道:“只要海少侠下得船来,我就放了她!” 海秦言道:“那烦请你们的小舟泊过来,我就跟你们上船走。” 那贼人机警言道:“还请海少侠从大船跳下,我们自会有人接你!” 海秦深惧海水呛噎,但此刻已无计可施,他猛吸一口气,从大船上跳下海去。海秦入海,正自挣扎间,一叶扁舟已疾驶到他身旁,一张大网从舟上撒出,似捕鱼一般,将海秦网住,随即两个彪形大汉将海秦提了上来。 海秦浑身尽湿,正自醒神之际,只见一名贼人伸手到海秦腰间,拿下针带,随后俩人将他全身绑缚,扔于舟上。 此时,凌雪教主等人已被吵醒,纷纷围拢过来,从大船上探头下望。 凌雪教主见海秦与冷晶为他人所擒,暗想如果少了海秦,自己的寻宝之事恐怕力有不逮,于是转头对避水兽命道:“下去把海秦与冷晶救上来!” 避水兽得令,张开双臂,身子如大鸟一般,直扑海面而去。 此时,海秦在舟上站了起来,对绑缚他的贼人说道:“我既已为你所绑,还请你不要食言,即刻放了冷晶姑娘。” 那贼人正要说话,忽见一人从大船上跃下,颇似戏水高手,心中不敢大意,大啸一声,拾起船桨,用力将船划了出去。十叶扁舟见状,齐齐飞起了双桨,直欲朝海里散去。 避水兽入水,本意先救海秦,可海秦所乘之船已离他颇远,眼见追及不上。他看冷晶所乘之船划得稍慢,于是奋力朝冷晶追去。不消半盏茶的工夫,避水兽已离冷晶所乘之船只有一橹之遥。避水兽左手划水,右手举起大橹,朝船尾砸了下去,呼啦一声,只见船尾被避水兽砸出一个大洞,随即小船翻覆,船上三人落于水中。 避水兽知冷晶不习水性,探身将冷晶捞起,解开绳索,放于自己背上,冷晶双手得解,取出口中所塞白布,神色惶惶,大叫海秦的名字,可海秦之舟已然远去,无法听清冷晶之喊,遑论应答。 被避水兽砸中的船上两名贼人落于水中,见避水兽先救冷晶,无法顾及他俩,赶紧用力游划,意欲逃脱。 避水兽收拾停当,见俩人欲逃,也不顾冷晶死活,负着冷晶便追上去。 那两名贼人见避水兽背负冷晶追了上来,游水飞速,深惧双双同时被追丧命,俩人合计一下,决计不顾一切的分开游走,以躲避水兽锋芒。避水兽见俩人分开游离,已知其大意,忽地飞出大橹,刺中一人脊背,那人立时便停了下来,身上插着大橹,犹如斥候背上的飞旗,徐徐沉入水中,眼见活不成了。避水兽游了过去,拔下大橹,转头朝另一名贼人游去。 另一名贼人逃游途中回望,见同伙死状惨不忍睹,大骇之下,手脚麻木,竟自无法游动。避水兽稍顷赶上,右手手起橹落,砸在贼人的天灵之上,贼人顿时头颅洞开,头顶血冒三尺,一命呜呼。 避水兽此刻见其余小舟已离自己遥远,自己无法追击,怒击水面作惋惜之状,然后背负冷晶游了回来。 凌雪教主令人将二人吊上船来,急问冷晶道:“你可知道是谁绑你的吗?” 冷晶还尚未从与海秦的遽然离别中醒悟过来,神色萎顿,听凌雪教主问及,心里有气,嗔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绑匪。” 凌雪教主被冷晶噎了一下,自觉无面,意欲发作,可思虑之下,还想从冷晶口中掏点东西出来,只好忍住怒气,故作关切之状,言道:“那你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冷晶顿了一下,悲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今日一大早,我正在房间里梳洗,忽然听见船窗外有动静,我走过去探身望下看,谁料船窗底下竟贴着一个青衣人,我大惊之下,正欲喊叫,那贼人顺势用手抓住我的脖子,往下一抻,我就随那贼人双双落于水中,然后就被贼人捞起绑缚起来,押在船上。后来的情形你都看到了。” 凌雪教主“哦”了一声,不禁暗暗后悔,只怪自己没有向避水兽说个清楚,留下一个活口。否则的话,就可以探知谁人绑走海秦。可惜,可惜! 随后,凌雪教主令人安顿好冷晶,散了众人,自己则回房苦思。 却说海秦被贼人绑缚带走之际,正担心冷晶安危,现亲见冷晶被避水兽救回,心始得安。 海秦所乘之舟向海中行驶了约一顿饭的时辰,此时江面已风平浪静,大雨骤歇,天空一片蔚蓝,如同水洗一样透彻。忽见一艘危大楼船泊于海面,离自己相距不遥,挡住了行路。那大船楼高两层,桅杆耸立,樯帆不升,长约十丈左右,宏壮浮于海面,随波起伏,犹如海市蜃楼一般。海秦若不是亲见,竟不敢相信飓风之下,茫茫海上竟有船只于此骤风暴雨中抛锚。此时,其余八叶逃遁之舟也已靠及海秦所乘之舟,九叶舟上之贼人神色怡悦,纷纷道喜,仿佛新年贺节一样热闹。 未几,楼船上放下大绦,将海秦及众贼吊了上去,置于甲板之上。 海秦正自打量船上仔细,突听舱房里传出一个声音问道:“何老七,人带回来了吗?”声音高亢,犹如飞湍激空石,嗡鸣不已。 海秦暗忖,此声怎会如此熟识?好似在那里听过?但又一想,茫茫沧海,自己怎会识得此地贼人。 正狐虑间,听得头先绑缚海秦之人应声:“堂主,遵你令谕,人带回来了!”海秦心想,原来他名叫何老七。 只见何老七回毕问话之后,将海秦押迎上去。这时,被称为堂主之人才从船舱里踱了出来,举止甚为傲慢。他扫了一下何老七,佯装客气道:“嗯,有劳各位兄弟了,回去以后我给大家封赏。事不宜迟,众位兄弟,马上起锚回帮!” 何老七得令,大喊一声:“起锚!” 海秦见大船上的樯帆冉冉升起,随即船身晃动一下,大船慢慢向东北方向驶去。 这时,何老七将海秦的针带呈于堂主,堂主掂了掂,瞧了又瞧,然后收下。何老七等人唯唯诺诺地恭维了一番堂主谟猷英明之后,垂手而立两侧,给堂主让出一条路来。那堂主走到海秦跟前,上上下下端相。 海秦也盯着被称堂主之人端详半日,见他而立年纪左右,身着白衣,身形清瘦,面如冠玉,不由得悲从中来,嗔目大怒:“恶贼,想不到你我今日于此地相见!” 不怪海秦刚才听那堂主声音稔熟,现得观其样貌,适才忆起此人。原来,那被称为堂主之人便是海秦日日恨不得亲手诛杀之师门败类c不共戴天之雠寇葛天! 那堂主怔了一下,对视海秦半晌,随即奇道:“咦?是你?是你!你是韩冀!” 海秦怒道:“不错,曩日保定杀贼之韩冀,今日回马飞针之海秦!” 葛天舔唇咂嘴言道:“哦,原来你真名叫海秦!你就是中土传言的江湖新晋少侠海秦?甚好!十多年不见,你长大了,还很结实!嗯,不过眉眼里多少存有当年年少的样子,还是那样的不自量力!还是那样的自命清高!” 说罢,葛天神色不定,破为不信,好似自言自语补充了一句:“我还道帮主要请的是何非同凡响之人?原来是我的昔日同窗故友啊!甚巧,甚巧!” 海秦听他言语之中颇为讥讽自得,啐道:“谁是你的同窗故友?我真后悔当年在保定没有杀死你这恶贼!” 葛天仰天长笑,笑声太过高越,以致引发咳嗽起来,他极力平复,方才安静下来,哂道:“你不要忘了,当年在保定府,该后悔的是我,是我后悔没有杀死你这小子!” 海秦听他颠倒黑白,大为恼怒:“你连累张门,竟无半点愧疚之意,当真是出言不逊,大言不惭!” 葛天鄙视言道:“张门?谁和你师门相称?我当日入了临潼张家,你以为我是拜师学艺吗?当真可笑!我乃是万不得已,寻一栖身之地避祸而已。” 海秦问道:“当日你为何要委身张家?” 葛天遥望天际,似是回到了十一年前,徐徐言道:“唉,说来话长,不过你既然问起,我就让你听个明白。” “十一年前,我方当弱冠之年,与师弟携手在太原府犯下大案,行窃了一户大家,盗得珠宝百串,被官府通拿,我俩各自逃命天涯。后来,我化名张通,逃至临潼,无以傍身。有一日,我路经张山德府邸,见其门前车水马龙,宾客阗门,甚是喧闹。我打听之下才知,那张山德为临潼一雄,名望闻于当地,且与官府交好。我暗思,张府闲杂人众又与官府来往过密,如若藏匿此地,别人必不会马上觉察,毕竟中隐隐于市嘛,至危险之地方才最为安全,于是我便拜谒张山德,言自己虽有一技之长但无法容身江湖,祈求收留。那张山德问我有何巧技?我便告诉他我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他考了我几道试题,见我应答如流,遂答应我留在张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同门 (下) 第十六章同门(下) 海秦奇道:“你如何学得天文历法之术?” 葛天沾沾自喜言道:“那是我得缘于十六年前遇见一高人,他精通机巧,善知天文地理之事,机缘巧合之下,我便拜他为师。可是这高人性情甚是古怪,他虽通技巧,却不教授我机巧之能,只传授了我天文历法之术,我问他原由,他说他有个习惯,每收一个弟子,只教授他一门绝技,而不会让一个弟子悉数学会他所有本事。” 海秦觉得葛天师父甚是奇怪,正欲多问。 葛天突道:“扯远了,扯远了。”言外之意,好似不想让海秦知道他师父的详细情况。 海秦见葛天哑哑不语,喝道:“依你今日之作为来看,当日戒痴大师的训诫之言,你全然遗忘?” 葛天听海秦提及戒痴大师,颇为骇异,奇道:“你如何得知戒痴老和尚曾对我指手画脚?你识得戒痴那老和尚?” 海秦见他对师父不敬,怒道:“那日我师父见你年少误入歧途,本着教化之心,劝你从善,不料你竟不思改过,继续作恶!” 葛天听海秦称戒痴为师父,神色艳羡,啧啧称奇言道:“你能得那老和尚调教,也算是你的造化,当真万幸。你何时拜他学艺的?” 海秦答道:“就在被你刺伤后不久。” 葛天叹道:“你可真谓是因祸得福啊。相较而言,我就时乖命蹇喽!” 海秦见他大有唏嘘之意,问道:“怎么?难道你还有苦衷?” 葛天没有接话,竟自说自话起来:“我乃蒲州人氏,自小顽劣,喜好顺手牵羊之事,因而不少被父母责骂。十四岁那年,我受不得父母管教,独自离家出走,流落于同州街头行窃,被你师父逮住训斥了一顿。其后,我听说应天府乃富庶之地,民丰物阜,于是我便去了应天府,窥窥能否于那里安身立命。可是我无一技之长,到了应天无以活命,只好再作冯妇。一日,我行窃之时被我师父擒住,他见我颇具儒雅风范,于是收我为徒,授我天文历法之说,自那以后,我就跟随师父在海岛上住了五年。” 海秦插话道:“你父母呢?难道这些年都未有寻你?” 葛天漫不经心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们下落,也不在意他们寻不寻我!” 海秦心忖这葛天因琐碎之事怨及父母,毫无老老之心,当真不孝。转眼一想,此刻并非口诛笔伐之际,于是再道:“那你为何又于太原窃盗?” 葛天言道:“十一年前,我与师弟敬奉师命,前来太原打探消息,不料技痒,一时逞强,犯下大案,被官府追缉。我二人各自逃命,我从太原逃到临潼,无以为生,只得化名入了张家,以求避过风头,也因此与你相识。后来,我被当地官府认出,只得继续逃命,不料却于保定被你抓住,我施计重伤于你,不敢再在中土停留,急忙乔装出海,返回师父所在海岛。师父得知我行窃之事后大怒,罚我省居海岛,无他严令不得外出,因此这十年来我于江湖上销声匿迹。” 海秦悟道:“怪不得我找你十年,竟无你任何消息,原来是你被禁足海岛。哦,你当年去太原刺听何消息?你师弟呢?” 葛天神色诡秘,哼道:“有关消息之事,到时自会有人告知,我不便言说。我师弟骂?我事后得知,他倒有了好的归处,这些年帮师父立下汗马功劳,颇得师父心欢。” 海秦追问:“你师弟是谁?他如何立得汗马功劳?” 葛天白了海秦一眼,“你不觉得你的话太多了吗?” 海秦见葛天不愿讲及师弟之事,又道:“那你入了张门之后,为何肯教我天文历法之术?” 葛天定了定,神色颇为捉摸不透,说道:“我见你少年聪颖,不似别的浑噩之辈,有心与你相交,以图日后我俩共闯江湖,于是我便教你天文历法之术。不意,我教会你之后,几次暗示你与我一同谋事,你竟百般推拖,我才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海秦这才忆起,葛天当年好似确实给他讲及偷盗之襄事,都被他义正言辞地回绝了。 只听葛天继续言道:“及到后来,我被你追杀,我方知养虎遗患之意,恨不得亲手宰了你,可你终归还是逃脱了!” 海秦气道:“若不是你巧舌如簧,我早就除了你这恶贼,还容你今日于此信口雌黄!” 葛天听罢,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要怪就怪你妇人之仁!丈夫处世,当为世之奸雄,奈何似同妇孺?当真无趣至极!” 海秦听他之言,毫无悔改之意,目眦尽裂,骂道:“葛贼,但有一日,我必取你性命,以替师清理门户!” 葛天哈哈大笑:“小子,本堂主原本想与你叙叙旧,不料你竟不识抬举!既然你不仁,那别怪我不义。等帮主与你的事情了了,我必呈请帮主把你赏下与我,让我好生伺候伺候你!” 海秦与葛天斗嘴半日,甚是气恼,冷静下来之后,才发觉忘记问及正经之事,很是懊恼,于是移题问道:“你们是什么帮?” 葛天昂首扬脸,自豪言道:“傲海帮!小子,听说过吧?” 海秦在此以前,确实未曾听人提起该帮,于是皱眉言道:“傲海帮?没听说过!” 那葛天以为海秦有意诌言,不由愠烦,呵道:“我帮大名,你焉能不知?” 海秦讥道:“我只听过凌雪教,尚未闻及傲海帮?怎么?你们帮是打鱼的?” 葛天被海秦气得脸色起红,斥道:“我们傲海帮取名傲视海涛之意,帮中兄弟过百,平日于海上行劫过路船只,大肆捞财,海上行船之人谈及色变,只有你不知死活,竟没听说过?!” 葛天见海秦神色不似做作,“噢”了一声:“我却忘了,你素日只在陆上,当然不熟海上之事。凌雪教虽在陆上了得,但它到了海上,还得老老实实地看我们傲海帮眼色行事!” 海秦应了句“原来如此”后又问:“帮主乃是何人?找我何事?为何你能知晓我之行踪?你们又如何抓了我晶妹?” 葛天“哼”了一声:“你的疑问可真多呀!想不到这么多年,你的好奇之心竟无半点收敛。也好,反正此船要在海上航行数日,我闲来无事,权当说来解闷。” 葛天舔了舔嘴唇,神色倨傲言道:“你的前三个问题,恕我无可奉告。后面那个问题,我倒愿意说与你听听!” “帮主得知你们从连江启程之消息后,急命我率帮中兄弟星夜动身,暗中尾随你们大船,意欲在海上伺机劫下你和冷晶,我知那凌雪教教主武功莫测,颇为忌惮,不敢轻举妄动。我正愁如何动手之时,可喜天赐飓风良机,该我事成。” 海秦怪道:“飓风天气,对你是良机?” 葛天笑道:“是的。飓风来临之际,海上狂风暴雨大作,巨浪滔天,寻常之人遇此情势,必心惊胆战,如履薄冰,可对于我们傲海帮来说,浪中行事只谓是轻车熟路,司空见惯。几日之前,我观日象,知有飓风来袭,于是我便决意在飓风之日动手劫你。她凌雪教主虽然在陆上凶狠,但她毫无应对飓风之道,必会无可防备。” “我起先的策略是在三更之时,趁你与冷晶不服巨浪之颠簸c熟睡之机将你俩绑下悄然带走,不料我的兄弟潜上大船之后,才发觉冷晶当夜竟然无法入睡,而后进了你的屋中休息。而你呢?彻夜不眠,这样一来,我们忌惮你的武功,一直未有机会动手。眼看天色将亮,飓风之势欲减,我焦虑不安。好在天亮之时,冷晶回房盥洗打扮,兄弟们瞅准时机,将她擒下。尔后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们以冷晶相胁,逼你束手就擒。” 海秦另有惑处,问道:“飓风之下,你怎知我们会于厦门停泊?而且,此次算你机缘极佳,否则如果我们订到客房,避风于陆上,你要劫我,却如何斗得过凌雪教主,那时,你的如意算盘岂非落空?” 葛天仰天哈哈大笑,神色自鸣得意,又颇似藐视海秦提出的疑惑。海秦被葛天笑得不知举措,神情茫然,不明葛天为何如此取笑于他,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等葛天狂毕。 葛天笑了片晌,总算停歇下来,他用手捋了一下脸目,强压欢笑,开口言说:“小子,你所问之言也太小看我了,也小觑了我们傲海帮!” “首先,你们所乘之大船乃是民船,船主出于安危思量,遇有飓风,必定择港避风,而不会似我等驭船老手平日戏浪于海上,风雨无惧。其二,大船择港,不同于小舟随意,必要择大港而泊。如此一来,你们所乘之船遴选之港只有厦门。为何?因为海路之上,从连江至潮州,沿途大港只有三个,即泉州c厦门与潮州。泉州港你们已过,潮州港尚在远方,如要避风,两港都离所乘之船过遥,无法速达,而厦门港离你们航行海面只需一个时辰,因此你们只能择近选厦门而泊。想到了这两点,我即命下属在你们抵达之前,提早查访厦门港所有客栈,下重金订罄了厦门港凡有空房,这也就是你们进港之后无法订到客房的因由。你们无房之下,只能回船夜宿,这样我们就可以避开凌雪教主之锋芒,不费吹灰之力于船上拿下你了!” 海秦心有不忿,反道:“难道你不怕我们拿出数倍于你的重金贿赂东家住宿?这恢恢厦门港的所有客栈都会听你驱遣?” 葛天很是自满,脱口言道:“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要提及这厦门港所有的客栈东主,还没有人敢违逆我傲海帮的号令。” 海秦暗想,葛天行事竟如此周详,天时c地利与人和样样都已筹划停当,委实是涓滴不遗。我原以为我们订不到客房乃天时所为,今听他之言,天时为小,人为至大。唉,想想也是,傲海帮肆虐于沿海,百姓为其所苦久也,闻之无不恂栗,区区订房之事,岂敢拂其淫威? 海秦喟叹言道:“你们帮主为了我,真可谓费尽心机,不吝余力啊!” 葛天“哼哼”两声,权当回答。 海秦问道:“你要将我带到何处?” 葛天嗟道:“喏,你仔细听着,我们此行所去之处,乃是钓鱼山。” 海秦久居中原,不明钓鱼山何地,开口问道:“钓鱼山乃为何地?” 葛天骂了句:“你真乃井底之蛙也!不过,不知钓鱼山之名,也不算孤陋寡闻。毕竟钓鱼山孤悬海外,离中土东行动辄数日,处于大明与琉球国之必经之地,非寻常之人所能去得。” 海秦忍不住又问:“琉球国又在何处?” 葛天闭目,不可一世的样子,答道:“琉球嘛,乃一弹丸小国,位居东海之上,处于大明与倭国之间,离此东行十多日左右,为我大明之臣国。” 海秦奇道:“我倒是首次听说此国,此国为何称为琉球?” 葛天言道:“这个,你听好了。据载,隋大业年间,皇帝曾遣使者羽骑尉朱宽到海外访求异俗,始至该国,因其于万涛间远而望之,见地形蟠旋蜿蜒,如虬龙浮于水中,故称之为流虬,后人又称为流求,大明洪武年间改其名为琉球。” 海秦问道:“琉球与大明有何干系?” 葛天耻笑言道:“也罢,这些趣闻原本你也无从知晓,我且告你,大明洪武五年,皇上曾派使臣杨载携带诏书出使琉球,诏书上言明大明乃天下大号,建元洪武,遣使外夷,播告帝意,使者所至,蛮夷酋长称臣入贡。惟尔琉球,在大明东南,远据海外,未及报知。兹特遣使往谕,尔其知之。当时的琉球国中山王察度首先领诏,并立刻派遣王弟泰期,与杨载一同前来大明,奉表称臣。自那以后,历代琉球国王薨死c世子嗣位,逢王朝更替之时,都请求大明皇帝册封其为硫球王,以示正统。洪武二十五年,皇上还派出闽人三十六姓抵达琉球,琉球国王很为倚重,将他们妥善安置,并将当中知书者授予大夫c长史,以为贡谢之司,习海者授通事c总管,以为指南之备。” 海秦羡道:“想不到大明与琉球竟有如此渊源,大明皇帝可真是威震海外,无远弗届啊!不过,此中详细,你又如何得知?” 葛天微微一笑,“此中乾坤,乃我师父茶余饭后讲与我听的。” 海秦见他提及师父一脸得意,不由对葛天师父更加好奇了,心中打定主意,想从葛天口中套出些许话来,于是说道:“你师父真乃博学之人,他又是如何得知此些学问?” 葛天晃了一下脑袋,脱口而出道:“我师父当然知晓,他曩年曾”,话一出口,他自觉被海秦引入彀中,遂闭口不语。 海秦见葛天极为机敏,谈及师父及帮主即刻打住,不由得对葛天的师父及帮主愈加有了兴会。 葛天觉得言多必失,于是让人把海秦押至船舱,并安排人员把守。随后五日,昼夜更替,葛天不再找海秦闲谈,海秦只好一人孤坐船舱发呆遐想。 到了第六日清晨,船上突然喧哗起来,海秦不知何故,急于一探所以,喊叫了半日,有一贼人才勉强答应将海秦押至甲板之上。此时,众贼人辐辏集于船舷,如同蜀犬吠日,对着远处的黑点狂喊不止。海秦见此情形,料知钓鱼山将到,方才喧哗之声乃众贼见马上就要登陆,因此狂喜不已而发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帮主(一) 第十七章帮主(一) 钓鱼山,又称钓鱼屿,相传宋代闽浙沿海之渔夫因用垂钓之法于此获取大鱼无数,故称此地群山为钓鱼山。钓鱼山以群山成岛,群岛有山,偏隅东海,如数根天柱耸峙于碧波之中,为大明之海防要地,其位于东番东北方向,地处中土与琉球国之必经海路,为东去琉球c倭国,西进中土之海之锁钥。宋乾道七年,镇守福建之将领汪大猷曾于平湖设建军营,遣将分屯各岛,钓鱼山乃时隶属平湖统辖。 船行一个时辰,已抵钓鱼山主山。海秦观钓鱼山主山孤立海上,长约六里有余,北缘地势平坦,东南山岩陡峭,如天坠豆荚横卧于海面。岛上绿草如茵,间有无名之木点缀,芃芃其蔚。周围碧波浩荡,浪击于岛,卷起千堆雪,响彻于云霄,无计海鸟萦绕岛上,蔚为奇观。 此时,岛上站有数十人,列队相迎归来之贼人。 大船泊于远处,并不靠岸。不一会,从岛上驶来舟楫无数,接应葛天等人押海秦登岛。 葛天见帮主并未亲迎自己,颇为失落,问道一个小喽啰道:“棍子,帮主呢?他知晓我今日返岛否?” 那个被称为棍子的小喽啰打起笑脸,奉承道:“帮主知道葛堂主你此行收获颇丰,本欲亲来迎你,未料龟田雄一到访,帮主此刻正与他有要事相商,无暇顾你,因而吩咐我来替他迎你!帮主还说,你此番辛劳,先回房休息,待到晚间,帮主为你设宴,接风洗尘!” 葛天心想,原是帮主有事在身,怪不得不见迎我,想到此点,心里一松。忽有看及海秦,又问:“帮主有无吩咐如何处置大鱼?” 棍子说道:“帮主说了,先将大鱼押至地牢,交予老三看管,晚上酒宴之上,再来审他!” 葛天脸有喜色,言道:“帮主思量真是通达,那好,我先去休息,你把此大鱼押于老三之处吧。你路上仔细一些,此鱼十分厉害!” 棍子言道:“你就放心吧,葛堂主。” 说罢,棍子令几个喽啰押着海秦,朝岛东走去。 此时,海秦才恍若大悟:“他们一口一个大鱼,我道为何?原来我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大鱼呀!” 岛上地势并不宽阔,不一会海秦他们就抵到岛东。此时,眼前地上忽然大开一洞,宽若仅容一人,海秦一看,原来是个地洞。只见棍子向洞里说了几句话,便引着海秦入洞。进入洞内,沿阶而下,一条通道伸向不明之处,甚是狭窄蜿蜒,犹如龙蛇爬行。洞中两侧石壁之上置有烛台,灯火如豆,明暗不定。依着通道下行一里之地,前面一道铁栅栏门拦住去路,门外右侧有一小屋,里面灯光明灭。 只见棍子将海秦推至门外,喊了声:“铁堂主,收鱼!” 此时,从门里走出一个人来,他打着哈欠,头也不看棍子,说道:“行了,交给我吧,你可以走了!” 棍子见铁堂主不怎的待见自己,自觉无趣,寒暄几句就走了。 海秦见铁堂主裂眉瞪眼,神色凶煞,不由得大喜过望。恰在此时,铁堂主也与海秦四目相对,不禁目瞪口呆,如同木鸡。 你道怎地?海秦见到此面目凶恶之人为何暗喜?铁堂主看到海秦为何骇惊?原来这铁堂主竟是七八月前刘家庄的铁三! 海秦正要相认,铁三嘘了一声,朝房内叫道:“勺子,你且上去看看有无异状,我一人在此守着。” 被叫勺子之人从房内走出,也不招呼海秦,拾阶逶迤而去。 铁三赶紧将海秦拉至房内,替海秦松绑,安顿坐下,然后神色惶惶道:“恩公,半年未见,你怎会被押至此?” 海秦也是一脸意外,言道:“你却怎会在此?” 铁三摇了摇头,无奈回道:“那日,你在刘家庄饶了我们几个性命之后,我们决意不再涉入江湖,匆匆返回故土省亲。不料回到故里,方知家中父母因我等牵涉切结一事,被官府相逼还债,万般无奈之下已寻短见。我们几个无了亲人,心灰意冷,拟于他处寻找活路。正在彷徨之时,村里经年不见的陆老八从外地归来,我见他衣着讲究,出手阔绰,很是惊羡。陆老八对我们几个吹嘘,说自己这些年在东南沿海做生意,发财无数,还问我们几个愿不愿意跟他一同赴沿海共事?我们几个见有如此好事,不加思索,欣然答应。于是那陆老八就带我们几个到了此处。到了钓鱼山我们才知道,陆老八是傲海帮的一名堂主,而傲海帮平日专事劫掠过往客商为生。见此情状,我们已知受骗,况且我已答应恩公你不再作恶,于是我们便请求返回故里。可是那帮主岂可罢休?见我们要走,便将我们关押起来,轮流每日打骂,打骂之余,还派陆老八游说我们既来之,则安之,劫掠富商不义之财乃生存之道,非罪大恶极之行,强求我们加入傲海帮。我们不从,他便不厌其烦地絮叨抢劫之益处,还让我们将他所说之谬论背诵的滚瓜烂熟,日日均要考核,如若考核不过,少不了一顿拳脚伺候。” “如此几月下来,我见一时无法脱身,兄弟几个已经遍体鳞伤了。于是我们几个商议之后,假意应答加入傲海帮,替他们做事,以便寻得良机逃走。此后,我们几个佯装附和他们的谬论,并将之诵的耳熟能详,加之我们在岛上勤快寡言,很快得到了他们的信任。前一段日子,我假言阿谀帮主,帮主一时兴起,便赏了我为掌管牢狱的堂主。没承想会于此地相遇恩公!” 海秦听罢铁三言说,见他极为客气,恩公叫个不停,便道:“铁三兄弟,你我年岁相仿,不如你就直呼我名,断不可这般客气!” 见海秦并不因曾饶他性命而居功自恃,铁三倍感海秦亲睦,于是谦道:“那我就叫你秦兄吧?!” 海秦喜道:“如此甚好!” 海秦似有所悟,心想既然贼人能骗铁三几个来此,那么岛上被骗之人理当颇多,绝不仅仅铁三几个。 念及此理,海秦问道:“原来你是被骗而至的,这岛上似你这般被骗之人还有多少?” 铁三回道:“详尽多少我无计数,但这岛上一百多帮众,除了对教主死忠的哼哈二将c五色童子等数十人之外,其余大抵均是与我遭遇肖似。” 海秦又问:“这傲海帮的帮主何方神圣?绑我回来做甚?” 铁三缓了一下,言道:“我只知傲海帮的帮主姓吕,五旬左右,武功虽是平平,但颇精隐遁之术,二十余年前创立此帮,至于他的其余仔细,我不得而知,更不知他为何绑你来此。” 海秦又问:“这哼哈二将c五色童子又是何人?” 铁三应道:“这哼哈二将c五色童子乃是吕帮主的左膀右臂,平日里为虎作伥,深得帮主欢心。” 海秦“哦”了一声,“你且说说他们的仔细。” 铁三言道:“哼哈二将为倭国人氏,一曰山野,一曰藤木,因他二人样貌狞恶,形似庙宇的门神,且又对吕帮主唯唯否否,俯首帖耳,故大家私下称他俩为哼哈二将。这二人年少之时得帮主救命,由是对帮主感怀,平日不离帮主一步,帮主遇有危殆,二人必挺身救主。哼将身长九尺,力大无穷,手持百斤双锤轻若羽扇,打斗之时,双锤贯敌双耳,再以一锤砸及敌首,常致敌人脑浆迸裂,死状凄惨。哈将身长不过五尺,一对匕首使得出神入化,因其时常附于哼将背后,故寻常之人很难发觉。这二人攻敌之时互为匹配,先由哼将正面以锤攻敌,待敌全力应对双锤之际,哈将突然从哼将颈首跃起,如同飞猿,直扑敌人头顶,手持匕首猛刺一番。如此之下,敌人猝不及防,就会被哼哈二将锤刺而亡。” 海秦奇道:“帮中怎会有倭人助纣?” 铁三喟道:“傲海帮中倭人不在少数。盖因吕帮主与倭人平素交好,因而帮中上下不少倭人。除了哼哈二将外,五色童子也是倭人。这五色童子,早年乃为倭国之五个乞儿,后随倭人至此钓鱼山,为吕帮主收留,假日时日调教,竟成为当世武林高手。其五人衣着五色,被帮主称为五色童子,遇有敌手攻击之时,各持机括兵器,排兵布阵,群起攻之,常使敌手吃尽苦头。” 海秦心思,这区区岛上,不料竟有如此之多倭人,奇哉怪也,不觉问道:“傲海帮与倭人有何渊源?” 铁三见海秦不解,答道:“这些年来,倭人常渡船东进,进犯我大明疆土,掠我大明财民,气焰嚣张。然戚继光将军镇守山东沿海,戮力抗倭,倭寇见识过戚将军之骁勇,不敢滋扰山东沿海,便转换路径,屡屡滋扰闽浙沿海,而要进犯闽浙,钓鱼山乃必经之路。吕帮主精通倭语,每有倭寇船经钓鱼山,他必为倭寇增补淡水,一来二去,他便与倭寇各为其利,沆瀣一气,荼毒大明百姓。那倭寇见吕帮主与其臭味相投,不禁重金收买,粮草相送,还传授了吕帮主隐遁之术,吕帮主本武功拙劣,学了隐遁之术以后,甚为自得,与人打斗周旋之际,隐高遁低,常使敌手无从觅得其踪,作恶起来更加肆无忌惮。” 海秦气道:“想不到吕帮主身为大明子民,竟然勾结倭寇为害乡民,当真该死,他日我必手刃此贼!” 铁三见海秦言辞愤慨,由衷佩服海秦之闻恶不就c嫉恶如仇,又道:“秦兄,你方才上岛之时,我听属下讲及倭首龟田雄一已到此岛,现与帮主密谋,按以往履历,龟田来岛,必为进犯大明海疆之事而来,不出数日,其后必有众多倭寇乘船来此休整,尔后便直奔闽浙沿海,滋扰大明。” 海秦问道:“龟田雄一乃为何人?” 铁三答道:“龟田雄一乃是近年来倭寇中崛起的少壮首领,此人诡计多端,行踪飘忽不定,时常鸠合倭寇穿梭于倭国与大明沿海,大肆劫掠。闽浙官府曾多次合兵,意欲剿除此股倭患,可由于他极为狡猾,每次均被他逃走。” 海秦听闻倭寇即将骚扰东南沿海,甚为忧虑,正自思虑除贼之法,只听铁三言道:“秦兄,你又如何被逮到此处?” 海秦回道:“我之前尚未闻听过傲海帮,更不解被缚之由了。”于是,他将自己被俘经过向铁三学了一遍。 铁三听了海秦言语,深以为奇。 只见铁三将心一横,言道:“秦兄,我这就私放了你,再为你寻得兰舟,你且逃回中土去吧!” 海秦见铁三知恩图报,颇为心慰,但他顾及吕帮主之阴谋尚未明朗,众被迫之人还没得救,倭寇之威胁犹未解除,自己岂能此时逃遁? 于是,他回绝了铁三之好意,言道:“此举不可!若我逃走,你如何向贼人交代?况且我意已决,既然这等不平之事为我碰上,我必善筹,以图周全,解救被劫之人,清剿倭寇!” 铁三为海秦之热血侠骨所折服,豪情顿生,诺道:“秦兄但凡有号召,我必率众踊跃襄助,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海秦慰道:“我当日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铁铮铮一条汉子!好,我的筹划尚需你之鼎力相助。自今日起,你便四处羁縻被胁迫上岛加入匪帮之人,务求游说他们弃暗投明,加入反帮反寇之行列,以求举事之时他们能尽股肱之力,帮我清除贼人。如若他们不愿帮我,再有不济,你也要劝服他们袖手旁观,不得附逆贼人,如此一来,到时我们除贼之时,便不再势单力薄了。不过,游说之事凶险有加,你需自身把持周详,以免误事身败!” 铁三安道:“你就放心吧,我联络之人,反贼之心久也,平日苦于群龙无首,无人执纛,因此不敢轻举妄动。今日却有不同,如我告知他们秦兄乃高义侠行之人,愿带他们脱离苦海,他们必一呼百应,到时我们必定会旗开得胜,除贼安邦!” 海秦喜道:“有兄之言,何愁大事不成!咱们时日颇紧,你且尽速与我说说,牢内关押的所谓何人?” 铁三言道:“牢内关押之人多为被贼人劫掳之乡民,平日为贼人修筑工事,歇息之余便被羁押于此,苦不堪言。” 海秦惊道:“难道岛上竟有机关不成?” 铁三禀道:“是的,吕贼在此岛上苦心经营二十余年,岛上各处遍布机关,据我平日观察及道听途说,至少有三道机关。 第一道机关设在离岛十丈余之海下岩石之中,吕贼命人在岩石上凿孔,孔中斜竖千余根长约丈余之铁枪,枪身粗若碗口,枪头背岛,锋利无比,如有大船不明地形近岛,必被铁枪缠绕刺穿船底,须臾船舱进水而致倾覆。 第二道机关置就这环岛之上,秦兄方才上岛之时也许并未留意,这岛上之通道,悉数用砖石铺成,砖石之形不一则意味安危不同:圆形砖石相连的通道意味可以前行,并无机关;方形砖石铺定的路经则下置陷阱,陷阱乃深约丈余之深洞,洞中充盈腐水,不谙真相之人踩上,必坠入深洞,溺水而亡。 第三道机关消息在岛上之山石之顶,上置有三根如椽粗细铁棍搭建而成的绞盘,绞盘上装有铁制辘轳,粗若人腰,辘轳上缠系有拇指般粗壮铁索,铁索系于深埋岛下数尺之铁闸。此铁闸平日将海水与地下通道隔开,遇有弃岛之事,吕贼便命人爬上绞盘,搅动辘轳,提起铁闸,将海水灌进地下坑道,淹没所有地下通道,令进入坑道之人无处逃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帮主(二) 第十七章帮主(二) 海秦惊道:“不料吕贼心思竟如此缜密,想必他为此机关,当真费尽心计。” 说话间,海秦听见勺子归来的脚步声响,忙说:“咱俩所议之事,你先着手,待我掷杯为号之际,一起举事。目下,为避免打草惊蛇,你且将我绑缚,投进牢房,免得贼人起疑。” 铁三言道:“一切全凭秦兄区处。” 铁三将海秦绑缚如初,从房内推了出来,佯装骂道:“哼,你碰见爷这样的好心人,才有水喝,否则你就算渴死也无人理。” 海秦假扮感恩了几句,此时勺子已到门外。铁三打开牢门,将海秦推搡入去。 海秦走进牢房,见房内灯光暗淡,地上铺满枯柴,上躺无数衣衫褴褛之人。众人见有新人近来,纷纷爬起问这问那。 海秦仔细打量了一番牢内之人,见众人皆面黄肌瘦,不胜风吹。又见一老者枯瘦如柴,面容憔悴,孤卧墙隅,年若花甲。海秦走上前去,与老者攀谈起来。 海秦问道:“老丈何以至此?” 老者见有人与他言语,直了身子,言道:“唉,这位公子,你听我言说:此岛原是我家,我本与家人居于此岛,以捕鱼为生,日子倒也美满如意。可是,二十三年前,有一吕姓贼人途经此地,浑身是伤,几近昏死,我见他可怜,便将他救活,留了下来。不料那贼人伤好之后,不思报恩倒了罢了,他竟然将我及家人囚禁起来,独占此岛。后来,他还勾结倭人,掳绑途经此岛之渔夫,为其捕鱼,修筑工事,如若我们不从,轻则鞭打,重则处死,我的一家老小也被他害死了。” 说顿,老者轻泣起来。海秦见老者不胜凄惶,暖言宽慰了几句。接着问道:“这牢中之人,皆是被吕贼掳至此岛?” 老者点头称是。这时,牢中其他之人见海秦关切老者,纷纷围了上来,向海秦诉其所苦。 海秦听完大家之苦,义愤填膺,诺道:“大家不必惊慌,少安毋躁。待觅得机会,我必带大家逃出此牢,重获自由之身。在此之前,还请大家休养生息,养精蓄锐!” 众人听海秦之诺,犹如久旱逢甘霖,喜庆纷纭。 到了晚上,贼帮主令人押解海秦赴厅,铁三奉命将海秦押出牢房,沿着牢房旁侧甬道,曲折前行一炷香功夫,到了一扇大门之前。只见那大门高约八尺,宽约四尺,甚是厚拙。尚未进入大门,海秦听得里面人声鼎沸,喧闹不已,不时有乐曲传出,放佛宴会一般。 海秦心想,原来贼人的巢穴竟在岛下深处。此时,门口两名侍卫走上前来,将海秦全身搜了一遍,然后放海秦与铁三进入大厅。 海秦一进大厅,只见厅内灯火亮如白昼,五六名歌伎于大厅当中随着丝弦边歌边舞,厅内两侧摆有十几张桌椅,桌上摆满酒杯c吃食,上座之人皆尽淫笑声声,无比狎昵。再看远处上座,两副桌椅之上,坐有两个矮人,头首不及椅长之半,一胖一瘦。 只见矮胖之人年约不惑,衣以横幅,结束相连,略无缝缀,髡首黥面,不似中土打扮;矮瘦之人年过五旬,五官不正,面目猥琐,奇异之处在于他身着五色服饰,与年纪极为不称,浮躁之气彰显。 海秦正欲再观余人之时,这时,只见矮瘦之人站起,拍了拍手,厅中的歌伎马上散去,两侧之人立马噤若寒蝉,大厅之内一片死寂。 众人悉数起座,大声齐道:“吕帮主!” 矮瘦之人点了点头,威道:“大家坐下吧。” 海秦心忖,原来这矮瘦之人就是吕帮主,以座次揣测,那他旁侧之矮胖之人必是龟田雄一了。 吕帮主咳嗽了几声,满脸堆笑,言道:“来呀,给海少侠看座!” 这时,大厅旁边跑来一个小喽啰,将海秦请至右侧的座上,海秦也不谦让,径直坐下。 吕帮主说道:“本帮主小姓吕,今日有幸请得海少侠而来,是为有事相商,本应礼待少侠,但我们兄弟都忌惮少侠之功夫,因此出此下策,将少校绑缚,还望少侠包涵!” 海秦“哼”了一声,仰首不语。 吕帮主呵呵一笑,似是为了缓解此中尴尬,言道:“如若海少侠应了我所托之事,我必向少侠负荆请罪,视同上宾。” 海秦心想,他终归要图穷匕见了,我且听他言语,以便周全,于是朗声问道:“吕帮主不惧飓风恶劣,不远千里,如此客气待我,所谓何事啊?” 吕帮主知海秦讥讽自己,也不气恼,述道:“本帮主向来明人不说暗话,此番邀你前来,乃为要你与我一同寻宝而分。” 海秦这才知道,吕帮主费此周折绑缚自己,原来是为了宝藏之事。于是说道:“吕帮主居于此岛,珠宝无数,一应尽有,难道也挂肚宝藏之事?” 吕帮主笑了一下,颇为腼腆,然则言语厚颜无耻:“谁会嫌自己的钱财多呢?” 海秦“哦”了一声,回道:“宝藏之事尚无眉目,我如何帮你?” 吕帮主似有成竹,说道:“我知宝藏之事目前尚无眉目,但我只求少侠应我一同寻宝而已。如你答应助我寻宝,事成之后咱们均分宝藏。” 海秦见吕帮主好似洞悉宝图之事,不由窃窃称奇,心想他是怎么知道宝藏一事尚不明朗的? 见海秦皱眉冥思,吕帮主神色张扬,颇为自喜,言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得知宝藏一事的?” 海秦言道:“洗耳恭听。” 吕帮主放下身子,坐下说道:“十几年前,我偶尔从故友那里得知宝藏一事,不辨真伪,于是我便派我两名弟子潜入中原,刺探谍报。可惜,有一名弟子不遵我令,擅自作祸,徒劳无功而返。可喜的是,另一名弟子趁机佯装加入凌雪教,时刻替我打探仔细。” 海秦问道:“能问一下,你的故友所谓何人?” 吕帮主答道:“故友嘛,他已亡故,恕我不便提他名讳。” “为何要从凌雪教打探消息?”海秦又问, “因为最早的藏宝消息是从凌雪教传出的,因此我才派弟子去凌雪教打探虚实。”吕帮主答道。 海秦见吕帮主一脸得意之色,问道:“想必宝图一事的内中仔细,你已全然明了?” 吕帮主哈哈大笑:“少侠当真聪慧,是的,有关宝藏的详情我已不离十了。” 吕帮主顿了一下,说道:“还是从头开始说吧。我自知凌雪教掌握宝图之秘密后,派弟子潜伏于凌雪教,以为内应,时刻关注寻宝之态势,可惜一晃十一年都毫无起色。前些日子,内应终于传来消息,说凌雪教已寻得两张图纸,准备前往潮州再寻找第三张图纸,我听闻之后甚喜,急忙找人出谋划策,以求抢夺其中两份宝图,再挟持你南下潮州。可我欣喜之余,深知那凌雪教为北地大教,能人甚多,而少侠你又武功高强,我要从凌雪教手中强夺宝图与你,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取灭亡。” 海秦讥道:“看来你颇有自知之明。” 吕帮主对海秦的讥讽之言不以为然,延道:“当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我傲海帮虽在海上横行无忌,可是离了海水,便如虎落平阳。为了宝藏一事,凌雪教尚被你斗得损兵折将,才勉强将你制服。如果我傲海帮光用蛮力,如何能斗败凌雪教与你?因此我严令手下不要轻举妄动,严密跟踪凌雪教,以等良机。” “某日,当听说凌雪教捉了你,从海路赴潮州之时,我觉得机会来了!它凌雪教再如何厉害,到了海上,倒真不是我傲海帮的对手。也算是天助我也,我算出你们船行厦门之际,正是飓风来袭之时,于是我便派出我的好徒弟率领众兄弟,于飓风大起之日,将你拿下。” 听闻吕帮主此话,海秦醒悟过来,叹道:“想不到葛贼竟是你的徒弟?” 吕帮主笑了一下,说道:“葛贼?你严重了。是的,我十六年前无意收得的两名徒儿,不料今日竟助我成就大事,当真可贺。” 海秦心想,不怪傲海帮对凌雪教的行踪十分掌握,原来凌雪教与我的一举一动都由他的另一名徒儿传信于吕帮主。海秦又想,我今日之落魄,皆拜起内应之人所赐,我不如稍加周旋,看看是否能探得内应之人,以图逃离孤岛之后除之。于是海秦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你说你还有一名弟子潜伏凌雪教,不知能告知一二?” 吕帮主摇摇头,倨傲言道:“你只需知道,我所有的消息都从我这名弟子之处所来就行,其他你无需知道,我也不便相告。” 海秦见吕帮主很是机警,倒也无措。 这时,吕帮主大手一挥,呼道:“葛堂主,你近日引得你兄弟到此孤岛,算你大功一件,为师自有奖赏!呐,你还不赶紧与你的好兄弟亲近亲近?” 海秦看时,只见众贼中走出葛天,向吕帮主之向行了一礼,神态甚是恭敬。其后他面向海秦,言道:“我的好弟弟,你今日如若应了吕帮主之邀,咱们兄弟又可联袂行事,不也是美事一桩吗?” 海秦见葛天竟将自己的针带缠于他的腰间,刻意解开衣衫,以求众贼留意,卖弄之意明显,意欲痛斥葛贼,可转念一想,还是听听他如何游说再做定夺。海秦主意思定,低声对后面的铁三言道:“你且留意仔细葛贼所系之我的针带。” 听铁三小声应了一声,海秦立觉放心,于是不动声色,侧面相向葛天,言道:“哦?” 葛天说道:“因你乃是寻宝之关键,愚兄不得不出此下策,方得带你登岛。” 海秦见吕帮主及葛天对自己甚为倚重,言道:“吕帮主绑我上岛,恐怕也无济于事。” 吕帮主奇道:“此话怎讲?” 海秦言道:“四份宝图,凌雪教已得其二,即使我应你寻得第三份宝图,你又如何从凌雪教手中夺得宝图?” 吕帮主看着海秦,颇为新奇,他扫了葛天一眼,说道:“葛堂主,看来你的好兄弟还有所不知啊!这样吧,你把事情经过讲与他听听。” 海秦正在思虑吕帮主言语之意时,只听葛天哈哈大笑:“看来是的,海少侠毕竟不比我们内应之人的长目飞耳呀。海少侠呀海少侠,其实那两份宝图早已不再凌雪教主的身上了。” 海秦十分震惊,暗想两份宝图怎会不在凌雪教?难道是傲海帮的内应窃得宝图了? 葛天收了笑声,说道:“据内应之人消息,两份宝图已被他人窃走,至于是谁如此大胆,内应之人尚未查清,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我帮与凌雪教均无宝图。但无论如何,即便他人拿了其他两份宝图也是无益,只要我们手中有你,到时窃得宝图之人还得求上门来,因此你才是此中最为紧要之人。” 见海秦不信自己的言语,葛天续道:“你很想知道我是怎么得知宝图已不在凌雪教了?说来也是轻易。我们的内应某晚偷听凌雪教主与侍女春竹的交谈,才知宝图已经失窃。” 海秦这才知道凌雪教主的侍女叫春竹,想其面容,真是觉得有辱此名。 “我们的内应谈及,当日那侍女好生厉害,不顾主仆之分,斥责凌雪教主弄丢宝图,凌雪教主自知理亏,倒对她好言相劝。后来,她们主仆二人为免动摇凌雪教的军心,不敢大言宝图失窃,只得暗中调查,但一直尚未寻到宝图。” 说到此境,葛天面向吕帮主,赞道:“那凌雪教自恃高手如云,为了宝图,死伤无数,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当真愚昧至极!还是我们帮主绸缪英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关键,当真我帮之大幸!” 众贼见葛天恭维帮主,纷纷附和一气,吕帮主不免客气一番。 海秦不胜众贼谄媚之言,大声喝道:“如若我不应吕帮主之事呢?” 吕帮主按了按手,众贼无声。吕帮主哼道:“那我就新账旧账一起算,恐怕到时你就见不到你的好妹妹喽!” 海秦见吕帮主以性命相挟,不觉怒道:“凭你几个也想杀我?” 吕帮主猛喝一声,“你如今为我所缚,我想不出你还有何能耐?况且我的五色童子与山野c藤木二将也不是吃素的!来呀,你们几个,给海少侠显显威风,免得人家小觑我们傲海帮!”随即他拊了一下掌。 此时,吕帮主身后走出七个人来,一五二分列两侧。 海秦定睛看时,左侧俩人一高一矮,高个手持双锤,虽看似年逾三十,但满头白发,眉毛弯曲直至双颊,鼻陷口突,长相怪异。矮个略显年少,嘴若鹰喙,脸颊消瘦,浑似顽猴,手持一对匕首,想必是铁三口中的哼哈二将。右侧五人年纪约摸弱冠至而立左右不等,皆短小精悍,眉毛粗壮c耳大比扇c口若樱桃,鼻塌似川,眼如死鱼之目,形似一奶同袍,各着黄c玄c青c红c褐衣,以衣着断测,应为五色童子。其中俩人各手持剑c棍人背上负有箱子,其余二人不见兵器显露。此刻,七人得了帮主号令,皆怒目而视海秦。 海秦听吕帮主言及“新账旧账一起算”,甚为讶异,忖想我与吕帮主今日以前素未谋面,何谈旧账一说?正怪异间,忽见五色童子衣着及其中三人兵器,十分眼熟,细思之下,不由惊了,心中疑团得以解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帮主(三) 第十七章帮主(三) 海秦朗声言道:“吕帮主啊吕帮主,我是该称你为吕帮主呢?还是应叫你那阿舍?” 海秦此言一出,众贼皆暗暗嗤笑,皆觉海秦言语疯癫,不似人语,吕帮主嘛,必定姓吕,如何还分应叫那阿舍之名?难道吕帮主之名如此怪异?一时之间纷纷指责海秦起来。 吕帮主听到那阿舍三个字,脸色又惊又恼,颇为尴尬,仿若平寂的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他停了片刻,强行自持,待到神色无异于常时,方才开口奇道:“那阿舍此名,有二十多年没人提及了,今日不想海少侠竟然得知老夫此名,当真敬佩!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得知老夫本名的?” 此时,见帮主亲口承认其名为那阿舍,众贼大惊,皆想帮主此名怎的如此诡异,不似中土之姓名,又想姓海这小子怎会知帮主之真名?一下大厅之中喧嚣不已,仿若闹市。 海秦虽见自己的推测得到了那阿舍首肯,但内心也是震惊不已,心想,依凌雪教主听闻五大护法之言,那阿舍早已南下回国,怎会在此地出现?如果不是五色童子衣着及兵器,自己决然不敢冒昧揣测。 海秦回道:“我见五色童子之装扮兵器皆与五大护法相似,心里便已猜出,可依凌雪教主之言,你已返回吕宋,因此我略有不定。方才你的新账旧账之说提醒了我,我思起五大护法之死,当世肯为五大护法出头的也只有凌雪教主与他们的师父那阿舍了,而凌雪教主此刻尚在厦门,于是几相比较之下,我由此断定你当初并未回国,而是留在了中土。” 那阿舍喟叹曰:“我一时口误之下,竟被你猜出身份!必是我方才为五名弟子报仇心切,按捺不住,口不择言,竟被你窥出端倪。” 海秦奇道:“你既立帮,当日为何不让五大护法为你效命?” 那阿舍哼道:“我五名弟子留在凌雪教,自有我的着数,何劳你费心?可惜他们竟被你杀死,甚为痛哉!” 海秦暗想,原来那阿舍得知藏宝图之消息,以此情推知,应是五大护法泄给他的,可听那阿舍之言,凌雪教中还另有策应之人,这人会是谁呢?那阿舍与葛天均不愿透露,说明此人之潜伏使命尚未完成。 那阿舍见海秦眉宇思详,颇有不解之色,问道:“难道海少侠有什么烦心之事?说来听听!” 海秦细思潜伏之人无绪,随口问道:“你当初竟没有回国?” 那阿舍点了点头,缓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必隐瞒。我生于吕宋,本非大明人士,后至大明与五名弟子结缘,便教他们技巧之术。嘉靖十一年,我与五名弟子辞别之后,游至应天府,准备返回吕宋。碰巧大明皇帝要派遣给事中陈侃c行人高澄,远赴琉球国册封中山王尚清。此二人当时发下文书告示,广招天下精通琉球语之译语官,以为其东渡之用。我年少便通汉语c琉球之言,闻听此招募消息之后,喜不自禁,遂动了想去琉球国游览一番的念头。可巧上天眷顾,我经受住了严苛的考核遴选,成为八名下等译语官之一。” 说到此处,那阿舍神色焕然,似是无限回味往日之璀璨。只见他舔了一下双唇,神色忽地一变,极为诡秘,述道:“我清楚记得,那年八月,我随册封大臣登船前往琉球,船行至钓鱼山海域之时,那日晚上,不知怎的,我忒想看看大明皇上颁给琉球国国王及群臣的敕谕c诏书,以解我好奇之心。可我知道,我属下等译语官,无权览阅诏书,否则,依照大明律法,偷看诏书理当问斩。念及死罪,我一时惶恐,犹豫不决。可我毕竟起了窃看之念,竟无法平息。终于,好奇之念遮蔽了畏死之心,于是,我趁司库之人熟睡之机,撬开锁具,潜入仓库。你是知道的,我谙熟机巧之法,因此开锁之事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见海秦点头聆听,那阿舍继续说道:“我终于拿到了大明皇上颁给琉球国国王的敕谕以及给琉球国群臣的诏书,兴奋之余,我便展开研读。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清晰记得敕谕c诏书的每一句话。” 海秦诘道:“二十三年之久,你竟记得每一句话?” 那阿舍笑道:“我忘记告诉你了,我自细便博闻强记,过目不忘。”见海秦不信,那阿舍颇想吹嘘一番自己的记性,不禁琅琅言道:“皇帝敕谕琉球国故中山王尚真世子尚清:惟尔世守海邦,继膺王爵,敬顺天道,臣事皇明。尔父尚真,自袭封以来,恭勤匪懈。比者薨逝,良用悼伤。尔以冢嗣,国人归心,理宜承袭。兹特遣正使吏科左给事中陈侃c副使行人司行人高澄,赍诏封尔为琉球国中山王,并赐尔及妃冠服c彩币等物。尔宜祗承君命,克绍先业,修职承化,保境安土,以称朕柔愿之意。钦哉,故谕。” 海秦闻听那阿舍背诵敕谕如此顺畅,虽不辨其言真伪,却也知他并无欺瞒自己之必要,不由得佩服那阿舍之记性。这时,听得那阿舍继续背诵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恭膺天命,为天下君。凡推行乎庶政,必斟酌夫古礼。其于锡爵之典,未尝以海内外而有间焉。尔琉球国,远在海滨,久被声教。故国王尚真,夙绍显封,已踰四纪。兹闻薨逝,属国请封。世子尚清,德惟克类,众心所归,宜承国统。朕笃念怀柔之义,用嘉敬顺之诚,特遣正使吏科左给事中陈侃c副使行人司行人高澄,赍诏往封尔为琉球国中山王,仍赐以皮弁冠服等物。尔宜慎乃初服,益笃忠勤,有光前烈。凡国中耆俊臣僚,其同寅翼赞,协力匡扶,尚殚事上之心,恪尽臣藩之节,保守海邦,永底宁谧,用弘我同仁之化,共享太平之休。故兹诏示,俾咸知悉。皇帝之宝。嘉靖十一年八月。” 那阿舍背诵完毕敕谕及诏书,神情颇为轻松,俨然自己作为使臣宣读一般。 海秦见那阿舍如此辞令,也是难得。于是趁机问道:“那你又如何落此孤岛?” 那阿舍叹道:“唉,都怪我时运不济,我偷看了敕诏,正欲离去,却见大明皇帝赐于琉球国的金厢犀束带颇为精致,不觉多看了几眼。不料守夜卫士巡查至仓库,将我缚住,交予陈侃。陈侃见我偷看敕诏,大为震怒,严令将我关押,以待天明处斩。可是他们小瞧我了,区区枷锁岂能困我?我半夜三更之际,趁看守之人疏忽,自己解开枷锁,跳海逃生,后几经波折,登上此钓鱼山。后来,我便广收门徒,成立傲海帮,自立为王,过着神仙似的日子。如今回想,如若我当初规蹈矩,到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译语官,岂是我今日之荣耀所能相比?这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啊!” 海秦问道:“那你却如何以吕姓自称?” 那阿舍笑道:“这却浅易,我本名非中土之名,叫起来颇易引人注目,为掩官兵耳目,我只得改名换姓。我一想,我本来自吕宋,索性取吕字为姓吧。” 那阿舍讲完自己的经历,问道:“海少侠,我的故事你也听了,怎么样?是否愿意与我合作?” 海秦心度,如若应了他,自己要守君子之诺,却行君子不耻之事;如果不应,他必杀我,到时岛上的百姓如何得救?不如暂且拖延时日,等时机一到,再除贼帮。 想到此处,海秦答道:“那阿舍,你且给我三日期限,容我斟酌。期限一到,成与不成,必将答复于你。” 那阿舍心想,反正我有的是空闲,加上你如今为我所押,无处遁身,我且给你三日期限,到时看你如何答我。 那阿舍大声说道:“好,我就给你三日期限。三日一到,如你应我合作一事,我必设宴为你压惊赔罪;如若你不应我,到时休怪我不恤上天好生之德!” 海秦诺道:“那咱们就说定了。” 那阿舍喝道:“一言为定。不过这三日还得委屈海少侠,恕我不便为你解除缚绑。你用餐一应事宜,全由铁堂主职掌。” 随即,那阿舍吩咐铁三给海秦喂些吃食,然后命铁三将海秦押回牢中。那阿舍自己则与众贼继续推杯换盏,恣意寻欢。 回牢途中,趁着无人,海秦交代了铁三要在三日之内办妥的三大事宜:“其一,务必联络各方,执掌各个关隘要地,尤其是山顶绞盘之消息机关。其二,烦请你趁机将我的针带换回,以备到时急用。其三,请你从中斡旋,引得葛天那贼来牢一趟。” 铁三问道:“这第一二件事,我尚且忖知你之用意,唯独这第三件事,我却不知是何用意?” 海秦笑道:“到时你自会明白。” 铁三点点头,不再雠应。 海秦又问:“此岛有无牛皮之类的物件?” 铁三回道:“钓鱼山虽孤悬海外,但各种一应俱全。莫说这牛皮之物,火药火箭之类的攻城重器也是比比皆是,都存于地下仓库之内。” 海秦听罢,颇为欣喜,又道:“岛上怎会有火箭等此琳琅之物?” 铁三言道:“秦兄有所不知,那吕帮主,哦,那阿舍经营此岛二十余年,平日劫掠官船c民船无计,劫获之物小到针线布帛,再到金银珠宝,大到火药兵器都不足为奇,获得火箭之类的武器自然也不在话下了。” 海秦言道:“原来如此,铁三兄弟,你今日在大厅之内看到葛贼身上的针带了吗?那本来是我之珍物,未想被葛贼掠去,以为己有。为今之计,你当找人缝制一条针带,尺寸大小要与我之针带相较无异。再找银针十余根,针长半拃左右,内插其中。然后” 此时,铁三僭话言道:“秦兄放心,你刚才大厅之内让我留意葛贼针带之时,我已将针带之颜色仔细记了下来。等阵,我会找岛上之能工巧匠悉心缝制,方不误兄我之大事。” 海秦见铁三回应如此利落,心中慰喜,言道:“你先附耳过来,我且教你如何应对第二件事。” 铁三贴近海秦,海秦即告诉铁三如此如此c这般这般之详细。 且不说铁三翕合联络之事,单就第二三件事分说。 第二日晚间,针带缝制告竣,铁三准备好银针内插针带,将针带藏于身上,即奔葛天房间而去。 到了葛天房外,铁三恭道:“葛堂主在吗?海秦在牢中大闹不止,指名道姓找你。” 少顷,只听房子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之声,紧接传来葛天之言:“哦,尊驾可是铁堂主吗?” 铁三回道:“我是铁三,还望葛堂主开门。” 旋即,房门大开,只见葛天整了整衣束,系了系针带,骂骂咧咧道:“奇哉怪也!你可知他找我何事?” 铁三答道:“他指明找你有要事相商,至于何事,他怎会告知于我?你随我去牢房一趟不就明了了吗?” 葛天细思铁三之言颇有道理,况且海秦在押,手脚尽缚,无法自如,自己还忌惮他做甚?如果自己此时不敢前去一看所以,必为铁三等人日后诟病。权衡区处之后,葛天遂拾步随铁三直奔牢房之处。 到了离牢房门口六尺之远,葛天驻足不前,遥见了海秦,高声怪道:“你找我何事?” 海秦大声说道:“有关藏宝图之秘密!” 海秦此言声若响雷,引得看守的勺子等人出门观看究竟。 海秦见众人竖起耳朵,意欲接听下文,故作玄虚,低声言道:“葛兄,此处人多眼杂,你贴耳过来,我说与你听,免得被人偷听,禀告吕帮主,抢了头功。” 葛天江湖老道,心道,宝图之秘密我已掌握的与你无异,你还敢言秘密?再说,你恨不得戮我之首,纵有秘密,怎会好心将秘密相告于我?今听其言语,虽不明其意图,但万不可轻易落入他之彀中。 葛天站立不动,面如腐水,言道:“海少侠有话就在此地快说,我冗务缠身,不便久留。” 海秦见葛天不落窠臼,暗赞此贼之机警,心想,我必要激他一激,否则计谋何成?于是又道:“闻葛兄话音,你必对我抱有成见。也罢,似你鼠辈,原也忌惮于我,今我虽被束缚关押,你也不敢近身,生怕我将你打的跪地求饶。这样吧,你只需磕三个响头,我便饶你一死。哈哈哈。” 葛天见海秦被缚,关于牢内,而自己处于牢外,手脚无束,他若说取我性命,当真痴人说梦。只是他言语轻狂,如再被他取笑,传了出去,我堂主之威何存?以后如何服众?观今之情势,如我不敢贴耳过去,必为帮中兄弟日后闲谈之笑柄。我且附耳,暗中防备,看你如何动我? 想到此处,葛天不禁言道:“哼,我近身于你又怎地?难道你会咬我不成?” 说罢,葛天将右耳贴于栅栏之侧,双手插于腰间针带,暗捏银针,心想你若咬我耳朵,我便用针刺你。 海秦见葛天附耳过来,遂隔栅栏孔隙凑口过去,对着葛天右耳,喃喃细语一番。 勺子等贼人见海秦私语与葛天,不由伸长耳朵,极想探知一二,可惜,海秦声音极小,勺子等人无法听清。 只见海秦对着葛天细语一番,突然抬高音调,说道:“此中巨细,还望葛兄酬酢。” 葛天一头雾水,心想,我只见你口唇翕张,并未闻你言语,你为何口出此言,于是愠道:“你究竟想说什么?莫名其妙!” 海秦笑道:“葛兄请便吧,恕小弟不能相送。” 葛天被海秦之言说的如坠云雾,不明所以。心忖,这厮胡言乱语一番,必不安好心,我还是立等抽身这是非之地为妙。 葛天思此,不再理会海秦,与铁三c勺子之人匆匆辞别之后,转身而走。 正行路间,听得铁三在身后豪言喊到:“葛堂主留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帮主(四) 第十七章帮主(四) 葛天回首,只见铁三面有悦意,环抱两坛美酒跟了上来。 葛天问道:“铁堂主找我何事?” 铁三笑道:“没事就不能请为兄你喝酒吗?” 葛天见铁三请自己喝酒,不觉大喜,自己的确有些日子没有开怀畅饮了,于是笑曰:“有劳兄弟惦记,那咱们就到我房中小酌几杯?” 铁三言说:“我正有此意。” 两人顺便在后厨要了几个小菜,传至葛天房间。 铁三不待用菜,打开其中一个酒坛封泥,瞬时一股酒香弥漫全房。 葛天贪婪地闻了一下酒坛,拿出大碗,一手擎坛,一手持碗,将酒倒入碗中,也不相让铁三,一口而尽,赞不绝口:“当真好酒!” 铁三哈哈大笑:“请葛堂主喝酒,我岂敢以浊酒充数?兄长方才痛饮之酒,乃我们山西所出,其名曰杏花村,入口绵长,回味无穷啊。” 葛天听闻所饮之酒乃山西汾酒,十分怡悦,迫不及待又自斟自饮了几碗。 葛天是傲海帮出名的酒鬼,好喝无量,逢酒必醉,醉后口无遮拦,帮中琐碎之事也会被他反复提及,甚是酒后失德。为此那阿舍多次叱责葛天贪杯误事,但葛天却屡教不改,一时那阿舍也无良法,只能劝其少饮。 铁三自是知晓葛天贪杯之事,因此才以美酒相诱。而铁三本是山西之人,平日酒量颇大,应付葛天绰绰有余。 铁三将酒加满,敬了葛天一碗,言道:“恭喜葛堂主旗开得胜,将海秦那厮擒回岛内,为帮主立下头功,小弟不胜钦佩,借此水酒,敬葛堂主一碗!” 葛天拿起酒碗,笑道:“好说,好说。”随即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喝道:“好酒,好酒。” 铁三见葛天喝酒倒是豪放,不免多敬了几碗,美言了数句。葛天贪杯,对敬酒来者不拒。于是,俩人就着小菜,肆饮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葛天已满面通红,满口酒气,开始与铁三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碎言碎语起来。 铁三为了多让葛天喝酒,席间不住劝酒,还故意问起葛天擒获海秦之经过,神色非常恭敬。葛天多日连得帮主及众兄弟赞扬,早已飘忽,今又见铁三对其满目尊崇之情,不禁心花怒放,愈发得意,趁着酒兴,便将擒获海秦之始末添枝加叶地学了一遍,为了显出自己之功劳,特意抹去了帮主筹划之仔细,好似整个计策均是自己想出一般。 铁三见葛天已有醉意,便欲将话题引到傲海帮在凌雪教之内应身上,于是言道:“今日之功劳,全是葛兄之功劳,别的什么内应之人,我看倒不怎的。可不知怎么回事,帮主倒是十分看重这内应之人,想必他必有过人之处吧?” 葛天突听铁三提及内应之人,酒好似醒了一半,借口而言他。 铁三见葛天突然言他,知是葛天起了机警之心,暗自后悔自己操之过急。心忖,这内应之人必是那阿舍与葛天之至深机密,即便葛天醉酒,他也决不会说出。我方才之言,葛天已有所警觉,我须仔细心事,免得打草惊蛇,到时盗不来针带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此地,铁三便决口不提内应之事,频频举碗,与葛天敬喝起来。葛天见铁三不提内应之事,心下略安,失了警惕,猛喝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葛天借口腹胀,要去如厕,铁三言道:“葛兄,你尚未喝多,就欲入厕,酒量实不敢恭维啊!” 葛天脸色通红,神情呆痴,迟迟说道:“我倒是没醉,只是腹中过于饱胀,须如厕小解方可。” 铁三笑道:“为兄有所不知,你腹中饱胀乃是腰间缠了过多衣物之故,束缚了你之腹肚,何不将腰间缠绕之物取下?必能畅饮许多。” 葛天一想,铁三之言颇通情理,于是将束带解下,果然浑身舒坦,又可多喝几碗。 过了一会,葛天又要嚷着小解,铁三出言阻挡道:“为兄,你且将你身上所缠之针带取下,不必如厕也能多喝。” 葛天摸了摸腰中针带,神色犹豫。 铁三激道:“为兄,此处就你我二人,你不妨将针带取下畅饮,难道还怕针带飞了不成?” 葛天见铁三话已至此,不禁酒壮人胆,说道:“哼,哥哥还没怕过谁呢!我且将针带放下,看看谁敢动它试试。”说罢,将针带取下,置于桌上,又与铁三猛喝起来。 不觉间,两坛美酒已悉数下肚,葛天不胜酒力,竟也顾不得如厕,歪头趴于桌上酣睡起来,一时鼾声大作,酒臭充盈于房。 铁三见葛天大醉,暗自大喜,打开葛天置于桌上之针带,记下银针数目,然后用赝带换掉了海秦之针带,叫了几句葛天,见葛天不应,便自回房休息。 到了第三日早晨,铁三赶回牢房,向海秦言说三件大事已遂,并将针带拿与海秦。 海秦谢过铁三后言道:“此时我若缠了针带,必为歹人识破。你且藏好针带,以应到时我之所需。今日便是三日应诺之限,到时到了贼寇大厅,你须趁人不备,将缚我之绳索解开,递针与我,我必将贼人悉数剿灭,方不辜负尔等良善之人。” 铁三喜道:“海兄,如有相帮之处,烦请说明。” 海秦言道:“嗯,你到时还须召集应事之人,仔细留意大厅内众贼举动,遇有临阵逃脱者,立杀无赦。那阿舍c哼哈二将及五色童子就交予我对付,你等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必枉死。” 铁三神色关切,言道:“你应付得了他们八个吗?” 海秦想了一下,斩钉截铁道:“嗯,我必取胜。” 海秦其实并无战胜八人之绝然把握,但他之所以这样说,为的是铁三能放心对付其他喽啰之贼。如若不如此说辞,以铁三之性情,到时危难之际必会以死相帮自己。而以上所列八人之武功,铁三岂是他们的敌手?这样一来,铁三非但帮不上忙,还必定凶多吉少,枉丢性命,诚非海秦之本意。 铁三哪知海秦之心思,见海秦稳操胜券,自己不由心安,欢天喜地的辞了海秦,出牢周全举事之详细去了。 且说葛天伏案睡了一晚,天亮酒醒之后,只记昨晚与铁三把酒言欢,但其中言语之事竟然丝毫不记,颇为懊恼,但眼及针带之处,见针带安放,打开针带,银针无缺,方才略为心安,将针带缠于腰间。 到了晚间,海秦被铁三押缚,应约来到了议事大厅。 只见大厅之内所列头目之人与三日前无异,均虎视海秦,犹如鹰俯猎兔,贪婪悉现。海秦再顾两侧,若干目生之人垂手而立,眼中极为期盼,必是铁三联络之人。 那阿舍见了海秦,甚是礼遇,吩咐铁三招呼海秦入座,说道:“海少侠果然不负应诺,依时赴约。三日已到,不知你作何打算?” 海秦并无酬应那阿舍之言,反而问道:“敢问吕帮主,凌雪教失窃的两份藏宝图不知尚在何处?” 那阿舍言道:“前几日葛堂主已告知于你,那两份藏宝图已然失窃,下落不明,我又怎会知悉?” 海秦听罢那阿舍之言,不禁哈哈大笑,笑声之中似有嘲弄之意。 那阿舍及众贼见海秦如此狂笑,不明就里,纷纷交头接耳。 那阿舍脸色一沉,威道:“今日相邀海少侠来此,可不是让你大笑的!” 海秦忍了几忍,终于定住,叹道:“唉,我是在笑吕帮主用人不察,以致被人蒙蔽而尚且不知啊。” 那阿舍见海秦如此说辞,奇心大起,“哦?用人不察?我怎么听着新奇。海少侠不妨讲来听听!” 海秦朗声言道:“凌雪教遗失两份藏宝图倒也不假,不过并非图纸下落不明,而是有心之人蓄意藏匿,希图占为己有。” 那阿舍见海秦神情自若,非有哗众取宠之意,不由得醒神起来,急道:“何人竟如此胆大?敢藏匿傲海帮找寻之物。你所说有心之人,不妨明示。” 海秦笑道:“以帮主之洞察,细想之下,便知分晓。我眼下能言说的是,藏宝图被凌雪教从我身上掠走以后,我十分不甘,千方百计想取了回来。于是,就在荆州,我趁凌雪教主昏睡之时,潜入她房中,将宝图拿出,缝于我随身携带的针带当中。由于我身手轻盈,并未惊动众人,因此无人知晓宝图于我失而复得。” 那阿舍言道:“嗯,我内应的弟子确实来信于我,言及宝图遗失,下落不明。哦,如你今日之说,是你悄然拿了宝图?这么说来,宝图尚在你的针带之中?” 海秦正道:“当真如此。” 此时,大厅肃静无声,那阿舍及众贼前几日均见葛天将缴获之腰带缠于腰间,当众显耀,不由齐齐将攫取之目投向葛天。众贼心中均想,原来海秦所言有心之人竟然是他,想不到他平日对帮主毕恭毕敬,不意竟敢私藏宝图。 葛天正自悠哉,听海秦之言,又见众人目光峻厉,直指自己,心忖风向怎会突变?接过针带之时,我已祥察其中,并无异物,海秦怎会如此胡语?可情势紧急,自己已无法查明海秦言语之诡计。此刻若不释明,依帮主之行事风格,必会误会我有意隐匿宝图而置我于死地。想到此隅,不由大吃一惊,忙上前跪倒在地,恐道:“帮主明鉴,弟子确是拿了海秦之针带,这众人皆知,但针带之中只有银针,并无它物啊!请帮主不要轻信海秦之信口雌黄。” 那阿舍冷冷说道:“你二人之言我都不信,打开针带不就知道谁说假话了,不是吗?” 葛天自负针带并无宝图,海秦自知针带藏有宝图,俩人均自表自信,不肯相让,齐声说道:“打就打开,如若我言有虚,任凭帮主处置,绝无二话!” 那阿舍心想,看此二人言之凿凿的架势,必有一人言说假话,如若海秦言假,我趁机让他应我寻宝之事;假如葛天言虚,必以帮规处置。不管如何,双方于我并无不利,我且隔岸观火,坐享渔翁之利。 念思至此,那阿舍阴阴说道:“这样吧,你二人愿否就方才所言立下军令状?!” 海秦与葛天异口同声道:“当立。” 那阿舍言道:“爽快!众人作证,若海少侠言之有差,必襄我寻宝之事;如葛堂主所言不实,我也并无偏袒,必斩首示众。你二人思虑思虑,现今后悔还来得及!” 葛天忖料,若当下后悔,必被帮主疑我私窃宝图,终究难逃一死,于是将心一横,言道:“不悔!” 海秦胸有成竹说道:“赘话少说,开带验图!” 葛天见此,将所缠针带卸下,托棍子递与那阿舍。 那阿舍拿起针带打开,细看了半日,见并无异状,诘道:“海少侠,你输了,针带中并无宝图!” 葛天闻言,斜睨海秦,得意不止。 海秦并不讶异,开口言道:“吕帮主,你且仔细篦摸针带内中,定有不意之获。” 那阿舍将信将疑,双手梳摸针带内壁良久,忽觉有凸起之物藏于针带,当下取出带中银针,挑开针带内壁,见有牛皮状物赫然而存,大喜之下,抽出牛皮,展开一看,竟是两份牛皮图纸,上无笔墨。 原来那牛皮图纸薄如蝉翼,若非有意篦摸,竟无法发觉。 此时,大厅之众皆尽哗然,众人纷纷指责葛天私藏宝图。 那阿舍见宝图立现,神色乌云,阴沉着脸,盯着葛天,问道:“葛堂主,事以至此,你作何解释?” 葛天见那阿舍从针带中取出两份牛皮纸,虽不明所以,却也吓得魂亡胆落,不住磕头言道:“帮主,师父,我冤枉呀,我冤枉呀,我并无隐匿此藏宝图啊!” 那阿舍不为所动,骂道:“我平日对你信任有加,不料你竟行此悖逆为师之事!闲话少说,来人,帮规伺候吧!” 那阿舍言落,旁侧闪出俩人,将葛天双臂按住。 葛天这才想起曩几日海秦在牢中对自己所言之语,虽不明针带之中为何有此宝图,但想必针带是被海秦所派之人动了手脚,不仅叫苦连天,嚎哭大喊:“师父明鉴,内应之人说那宝图下落不明,怎会出现于此?想必是海秦此贼不知从何处弄来虚假之物冒充,那针带中的牛皮图纸必为赝品!” 那阿舍心忖,葛天之言并非无理,那宝图除了海秦,此处并无第二人见过,虽内应之人说那宝图之上并无笔墨,但毕竟无法雠定,一时夷由不定。 海秦见那阿舍信了葛天之言,犹豫不止,深怕他细究之下看出其中端倪,心忖此时不如再火上添油,有意相让那阿舍,以逼葛天就范。否则,等那阿舍醒悟过来,自己与铁三之大事恐难成行。 海秦言道:“帮主详察,自我被缚到囚困于此岛,众人皆知我的针带已为葛天所拿,自己并无触及针带,从中冒充宝图一事从何谈起?” 那阿舍觉得海秦之言也确有可信之处,不由更加优柔起来。 海秦见那阿舍神色游弋不定,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我也顾不得与葛天的同门之情,只好直话直说了。吕帮主慎听:几日之前,我因有求于葛天,便差铁堂主将葛天私自叫至牢房之外,告知了他宝图藏于针带内壁之事,我所说种种,铁堂主与勺子等人均可为证。” 这时,铁三上前施礼言道:“帮主,海秦之言非虚,他确实差我将葛堂主唤至牢房之外,并亲口告诉宝图之事,只是他俩声音太小,详情我无法闻知。” 那阿舍喝道:“勺子?你且说说。” 不知何时现身的勺子言道:“那日,我们几个亲见海秦与葛堂主谈及宝图一事,但详细始末,由于他俩声音极为细小,因此我们几个并未听清。” 那阿舍问道:“既然你等未听清他俩谈及之详细,又怎知他俩商议之事有涉宝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帮主(五) 第十七章帮主(五) 铁三见那阿舍思虑缜密,不由窃窃叫苦,心道这厮看似并不相信海秦之言说,尚在寻机为葛天辩解,我需小心应对才是。 铁三于是礼道:“他俩言说之详,我确实无法探知,但听其言语闪烁,内含宝图二字,因此断定必与宝图有关。” 勺子见铁三如此之说不合当日海秦与葛天所言,但由于自己当日确未听到海秦与葛天所言之仔细,心想我方才冒失,一口说定海秦与葛堂主言及宝图之事,如若此时再改口说尚未听清二人之言所涉宝图,恐被帮主以听言不实为由责骂,甚至为帮主以欺瞒之罪所杀,倒不如索性附和铁三之言。为了让帮主深信不疑,还需添油加醋一番,方能渡过今日之难关。 勺子再拜那阿舍言道:“帮主,铁堂主所言,句句属实,虽然海秦与葛天所言之悉数我等无法知晓,但其二人所言,多次有涉宝图二字,以帮主之聪慧,必知其中乾坤。” 此刻,勺子为了让那阿舍采信自己之所言,已经言说不实之词了。 葛天此时才知海秦之用心,不由气急败坏,不住破口大骂:“海贼,想不到爷今日竟落入你的彀中!” 葛天骂了海秦一通之后,望及那阿舍,神色转为凄惨,乞求道:“帮主英明,那日海秦确是唤我至牢房之外,说要告知我宝图之事,当我凑上前去倾听,他却并无言语,因此自始至终我并不知宝图的藏身之处啊!今日看来,此乃海贼设下的计谋,意图使帮主误会我私藏宝图之事,然后借帮主之手将我除掉,海贼之心不可谓不毒辣!” 言罢,葛天怒目而向海秦,似为安慰自己又似劝解那阿舍,复道:“亏得帮主思虑恂达,他老人家必能发觉你之魍魉诡计,还我清白!” 海秦回骂:“葛贼,想不到你竟如此贪心!那日我有求于你,便说出了宝图之下落,想不到你不但不应我所求之事,反而意欲私吞宝图,当真可恶!” 那阿舍奇道:“你因何事求于葛堂主,可否说来听听?” 海秦回道:“罢,罢,罢,看今日之情势,我已别无选择,只有和盘托出了。那日,我被关于地牢,几次意欲逃脱,奈何牢房坚厚,我无计可施。后来,我想起葛天,心想我与他有一面之缘,如若我将宝图之事告知于他,作为交换,他便将我释放,岂不两全其美?于是,我便差铁堂主唤了葛天过来,言说了我之所想。谁料葛贼假意满口应承,内心竟起了觊觎宝图之心,骗我将宝图下落讲出之后,却不放我,也未禀告帮主,其私吞宝图之心昭然若揭。” 那阿舍心想,海秦意欲逃离牢狱之心人皆有之,且其刚来海岛,除了葛天,再无故人,因此为了脱身而告知葛天宝图藏身之处也是合乎情理。如此说来,葛天真想私吞宝图。 想到此处,那阿舍神色有变,眼盈阴鸷,盯着葛天,浑似要吃了他一般。 海秦见那阿舍已信自己所言,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葛天乃帮主之爱徒,犯下私藏之罪也情有可原,还望帮主顾及师徒情谊,暂且饶了他这一次吧!” 海秦不提宝图之事,只是让那阿舍饶了葛天,浑似坐实了葛天私藏宝图之事实。 果然,那阿舍听罢,怒不可遏,喝道:“方才,葛天已立下了军令状,如若言虚,愿受处置。如今之情形大家都看到了,我今日若饶了葛天,必被为外人说道,为了肃立帮规,以儆效尤,来呀,将葛天押出斩首示众!” 葛天听罢,卧倒在地,哀求嚎哭不已,一时全无豪迈之气。那阿舍黑脸不悦,不予理会葛天,让两侧之人将他拖了出去行刑。 原来,海秦欲除葛天久也,当听闻葛天言宝图下落不明之后,忽生反间之计,命铁三找得两份牛皮,寻人缝制针带,并将两份牛皮缝贴其内,一切妥当之后,海秦命铁三将葛天叫至牢房之外,佯装要言及宝图秘密于葛天,有意让勺子等人听见,而后放低声音,引得勺子等人误认为海秦已将宝图之秘窃言于葛天,无意之中为海秦作证。及后,铁三借与葛天饮酒之际,暗中针带互换,将缝制有赝图之针带留于葛天。由于缝制之人手工精湛,葛天竟无法察觉针带之中缝有牛皮,加之有铁三c勺子等人为证,人赃并获,那阿舍对海秦之言已深信不疑,葛天此刻已回天无力。 稍顷,行刑之人归来,将葛天之首级献于那阿舍,那阿舍看葛天满脸秽学,怒目不闭,似为不忍,叹了口气,说了句“自作孽,不可活”后,摆手让下人将葛天之首级带出大厅。 海秦见那阿舍除掉了自己的心腹大患,忖想历经数十年,终归不负师命,当下心安。 只听得那阿舍言道:“海少侠,虽说你恪守了军令状之诺,但你不要忘了,我邀你来此之因。以目下情势,四份宝图,我已得其之二,只要你肯应我寻宝,待事成之后,咱们共享富贵,如何?” 此时,铁三已悄然将所缚海秦之绳索解开,但海秦并不急于抽手,双手佯装被缚如初,铁三趁机将针带放于海秦手中,然后贴近海秦,不让贼人看出破绽。 海秦仰天哈哈大笑:“想让我与你同流合污,当真一枕槐安!那贼,你虽为蛮夷,但久居中土,时沐皇恩,你本应归化大明,安分守己。不料你却勾结倭寇,侵我海疆,杀我百姓,辱我斯文,凡我大明之人,人人得你诛之。今日,我就龚行天罚,取你狗命,以慰被你戕害苍生之在天之灵!” 那阿舍自忖几日以来,为了宝藏之事,自己不惜俯下身段,降格盩厔,刻意迁就海秦,为得是海秦能应下寻宝之事。今见海秦非但不应诺自己,反而出言不逊,不禁盛怒,正欲发作,突然忆及葛天之死,细思之下,始才知是中了海秦反间计谋,不由心如刀绞,眼前一黑,立欲晕倒。 哼哈二将忙将那阿舍扶住,那阿舍勉强坐起,长叹口气,不顾帮主颜面,痛道:“海秦小人,你害得我好苦!” 众贼面面相觑,不明帮主所言之事,只道帮主被海秦骂了几句,便欲昏倒,皆觉帮主之行为匪夷所思,未免小题大做。 海秦见那阿舍神色突变,已知其醒悟错杀了葛天,笑道:“那贼,你疑心太重,诸事只虑自身,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以区区两份假图,换了葛贼之狗命,当真快哉!” 众贼听了海秦之言,方知帮主拿到的是假图,还错杀了葛天,大家又窃窃私语起来,怜惜葛天者c痛恨海秦者c怨恼帮主者c垂涎宝图者,一应皆有。 那阿舍自知以海秦之一力无法周全构陷葛天之计谋,岛中必有内应之人,可海秦刚上岛不过几日,谁会帮他暗行此忤逆帮规之事? 那阿舍正了正衣衫,喝道:“小子,你今日要是说出岛中之细作倒也罢了,倘若不然,我定叫你求生不生,求死不死!” 海秦蔑道:“那贼休出狂言!你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岛中被你欺压之人,皆是我之内应。今日,我且看你如何对我?” 那阿舍见海秦不肯说出内应之人,极为恼怒,对铁三喊道:“铁堂主,将海秦押上前来!”随后,瞪了一下旁侧的五色童子,喝道:“给我用上好之酷刑仔细服侍!” 五色童子闻言,见海秦双手被缚,均想应付此小子还不是小菜一碟?于是,五人脸上皆有喜色,蜂拥围了上来。 五色童子本是倭国之人,一母所生,老大年逾而立,最小者不过二十上下。十五多年前,五人因家境拮据,无以果腹,老大便带领四个兄弟出外谋生,无意中加入倭寇行列,沿途骚扰琉球与中土海防,混个饱食。由于五人经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推崇人性本恶之谬义,因此平日劫掠行事,早已屏蔽了良善之心,极尽丑恶之能事,阐全嚚猾之本性。 继后,五人随倭首蹿至钓鱼山,为那阿舍赏识。那阿舍见五人凶狠但并无武功根基,甚为可惜,有意相传毕生所学,以图五人日后为其所用。五人见那阿舍为人疏财,吃喝不愁,于是便留在钓鱼山,跟随那阿舍修习武功,兼事劫掠。 那阿舍见五个顽劣孩童长相极为肖似,旁人无以区分,因而赠五人各着颜色不一之五色衣服,以为识别,并赐五人“五色童子”之号,日后虽然五人已悉过弱冠之年,但五色童子之号却沿袭下来。 五色童子平日得那阿舍悉心调教,武功机巧日臻高强。及至当前,五人机巧已与昔日五大护法之能不相上下,但若论狠毒之心,其五人比五大护法有过之而无不及,尤以折磨赤手空拳c手无寸铁之妇孺为荣,盖源于其蛇蝎本性, 五年之前,五色童子随那阿舍劫了一艘过往商船,擒获了百余名客商及家眷。五人令下人将船上珠宝洗劫一空后,将百名俘虏手足尽缚,悉数一一扔下海中,自己兄弟则陶然坐于甲板之上,焚香抚琴,酬酢饮酒,眼看百人在海中呼救挣扎,或溺水气窒而死,或被海鱼食咬而亡。五人对百人之哀号状惨不仅无动于衷,反而以挣扎之人活命长短较比赌博,极尽残忍之能。此事之后,五人因而颇得那阿舍赏识,更是飞扬跋扈,遍访天下酷刑,以为己用。因此,凡帮中遇有不肯就范之人c严刑逼问之事,五人必释其所长,全力以赴,常使被逼问之人皮开肉绽,痛不欲生,但求速死。 海秦见五色童子张牙舞爪围了上来,忖到逢此厄境,如若再佯装双手被绑之状,到时必为五人识破而失去攻敌先机。此刻倒不如趁那阿舍不备,擒贼先擒王,拿下那阿舍再说。 海秦趁慢慢走近那阿舍之际,突地双手抽脱绳索,卸解所缚,左手拿住针带,右手取出数针,迎着那阿舍,飞了出去。 那阿舍正自坐观五色童子如何折磨海秦之时,突见海秦解手发针,直取自己而来,当下已然明了海秦之用意,他不及思索海秦如何解缚之详细,“嗖”地从位上飞起,犹如一缕轻烟,不知去向,待海秦再看之时,他又不知从何处落下,稳坐大位之上。 海秦惊骇,心料铁三前日言及那阿舍之隐遁功夫深不可测,今日一见,果然来去自如,避我飞针若踏雪无踪,不同凡响。 那阿舍避开海秦飞针,神色怡然,哼道:“兀那小子,想如此取我性命,当真不自量力!”言罢,瞥了五色童子一眼,说道:“还不速速拿下?!” 五色童子听令,合围住海秦。海秦前有斗败五大护法之阅历,心想五大护法与五色童子师出同门,武功必有相似之处,看此情状,五色童子意欲用“布围”阵法困我,于是海秦不暇思虑,飞身纵起,先立于黄衣童子之肩上,依次轮转于玄c青c红c褐衣童子,游走腾挪,十分自如。 五色童子见海秦已占先机,不由狐疑,自忖海秦如何得知其阵法用意,一时懵了。 那阿舍见海秦一上来就破了五色童子之阵法,突然悟到,必是五大护法围攻海秦之时,显露了此套阵法,因而海秦能轻而易举的揣度出五色童子之用意。由此看来,我以前传授给五大护法之武功招式不可在此复用,必要出其不意,以为取胜之道。 细想之下,那阿舍不禁大声喊道:“五位童儿,快用蟠龙阵法!” 五色童子听令,齐齐扔下手中兵器及背上所负之机巧,倏地散开。海秦见无力可着,纵身落地,仍居于五人包围之内。 这时,黄衣童子蹲地扎下马步,玄衣童子忽然跃起,踩于黄衣童子肩上,黄衣童子肩膀向上一顶,便将玄衣童子用力弹至空中,玄衣童子借力再跃,犹如飞鸟俯食,从空而降,直奔海秦头顶而来。 海秦正要躲避,只见红c褐衣两位童子各自缩成一团,猛一用力,顺着地面,直朝自己翻滚而来。 海秦见状,急于躲开头顶之玄衣童子,双足向后游走,双掌掌心向上击出,与玄衣童子双掌相接,使力一推,将玄衣童子荡了开去。刚撂开玄衣童子之双掌,转眼间红衣c褐衣童子已滚到自己脚下。 海秦只觉双足一紧,不能动弹,俯身再看,已见红衣c褐衣童子两人抱紧海秦之双足,海秦用力挣脱,但无济于事。 此时青衣童子已借黄衣童子之弹力,从空而至,双手扼住海秦之首,海秦大惊之下,暗暗叫苦,心想我双足被困,头顶也无法自顾,当务之急,乃是脱去双足之困,方能游动,然后再思头顶之缚。 想到此处,海秦摸摸针带,欲以针刺红衣c褐衣童子。可惜,一摸之下,带内已无针可取。海秦不假思索,索性扔下针带,双手变掌为刀,力击红衣c褐衣童子之头。红衣c褐衣童子见海秦袭来,也不松手,头顶一偏,避开海秦之手刀,以肩迎上卸力,只听“咔嚓”一声,两人之骨节已被海秦手刀劈断。 两人吃痛之下,心中均想,如若我二人现时放手,海秦双足开得,必如猛虎下山,到时其余三个兄弟必不是他的敌手,我俩且不如死撑到底,以权大局,看海秦如何应付。念思至此,俩人也不喊叫,也不松手,紧紧箍住海秦之双足,力道并不消弱。 海秦见俩厮如此倔强,心有不忍,正自思虑是否再行击打之时,只见余下之黄衣c玄衣童子看红衣c褐衣童子之惨状,已了其想,飞奔至海秦跟前,双双抓住海秦之双手,全身缠绕之上。 此时,海秦之五体已被五色童子尽箍,寸步难行。五人之身压于海秦一体,海秦不胜其力,摇摇欲坠,五色童子见状,五人一齐念头,稍一用劲,海秦站立不稳,轰然倒地,倒地之后,五色童子各执海秦之头c手c足,将海秦身体展开,形成一个“大”字,贴于地面,如若剪纸粘叠于窗纸之上牢固,令海秦周身无法动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